献我 献我 第3章

作者:冷山就木 标签: HE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冬天来了,这屋里冷得过分,他抱了两床被子出来,夜里才不至于说冷得睡不着。

  翌日雪依然还在下,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没想到今年冬天的雪一来就是这样气势汹汹。

  沈祝山外出一天,沿街将墙上包括电线杆上贴了招工的信息的传单小卡都收集了,等到了天黑,买了馒头和榨菜才开始往家里赶。

  等回来的时候,雪下了更大,沈祝山一脚深一脚浅地淌回来,临到家门口,抬头一看,眼前瞬间一黑,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差点儿以为天黑眼花看错了。

  沈祝山快步流星,推开半敞着的院门,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家的房子竟然被雪压塌了。

  沈祝山这会是真愣了,头冻得发蒙发沉,人走到院里了,大脑一片空白。手里提回来的那馒头和榨菜都掉到了地上。

  这真是奇了,这房子虽然一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但是这么雨雪风霜地摇摇欲坠这么些年,甚至在沈祝山坐牢的六七年里都没真的塌,结果这出来一个多月,这栋他住了这么些年的老房子,就这么寿终正寝了。

  沈祝山吐出来口气热乎气,像是把身体里的温度彻底吐净了。

  还没等他再想出什么好辙子,就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沈祝山皱着眉,放轻了脚步,走近了才透过窗户看见,是一只三花猫把他的床给霸占了。

  可能是趁他不在,偷偷从窗户溜进去的,本就没几个之前东西被沈祝山变卖一番后更是家徒四壁可以形容,因此沈祝山出门都不锁门,只虚虚将门关拢。

  这是一只待产的母猫。

  因为房子从前面塌了,沈祝山只能从窗户钻进去,人一进去,那猫还“呜呜呜”地从喉咙里发出来威胁的声音。

  沈祝山趁着窗外雪光,摸索着从桌里头找出来蜡烛点燃,昏暗烛光下,看到大着肚子歪在床上给自己找好了待产窝的三花猫,看到他的时候还在那里警惕地对着他哈气。

  它应该是极其不舒服,要不然应该会在沈祝山进来,感到威胁的时候就逃窜出去。

  “好好好,你凶,床让给你了。”沈祝山举着手表示自己毫无恶意。

  僵持了一会儿,母猫终于放弃驱赶沈祝山,而继续更加重要的生子大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母猫似乎有点儿难产,喵喵叫了很久,也不见崽子下来。

  沈祝山没有给猫接生的经验,不过小时候帮过路口的小狗接生过。

  于是踌躇半晌儿,沈祝山搓了搓自己的冻得冰冷的手,往上哈了两口气,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向了母猫:“我这可是帮你,你可别抓我啊。”

第4章

  旧屋靠窗狭窄的一角开始弥漫开来血腥味,耗时许久,精疲力竭的母猫终于将五只小猫崽产下。

  功成身退的沈祝山在一旁的水盆里洗手上沾到的血污,扭头一看,烛光摇曳下,母猫正一点儿一点儿的舔着幼崽,几只小崽子发出来很细小的叫声。

  注视这这一幕的沈祝山,眉眼不自觉变得柔和,嘴里却说:“以后自求多福吧,我可没本事给你弄吃的。”

  赵临丰刚睡下没一小会儿,就听到楼下有人敲门,这样寒冷的夜晚,任谁也是极其不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的。

  “谁呀”赵临丰潦草穿上棉睡衣,皱着脸从床上起来,蹬上拖鞋从二楼下去。

  赵临丰居住的地方是在超市二楼,这商铺是他们家自己的,早些年还是他爸妈管店的时候,也就是这么住,二楼用于居住,一楼用于经营生意。

  赵临丰下来,拉开卷帘门,手里手手电筒照着,看见窗外熟悉的身影。

  “呦,这么晚,沈哥怎么了?”

  沈祝山本质上是一个极其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特别是从前都是他罩着别人,现在对着赵临丰,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个,那我家房顶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塌了,可能是雪下太大了,我寻思要是方便的话,现在你这里住两天,等我,我那个找到活,就再看看租个地方。”

  赵临丰闻言愣了一下,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那行啊。”赵临丰往后退了一步,让出空间让沈祝山进来。

  两人往二楼走,赵临丰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和沈祝山勾肩搭背的:“哎,我说怎么回事呢,大半夜找来。”

  “还以为你遇见什么急事找我借钱,吓我一跳。”

  “原来只是借住几天,你看看你,都是兄弟,这么吞吞吐吐的,多见外,你怎么回事……”

  赵临丰絮絮叨叨地领着沈祝山上楼了,因为是很多年前的老房子,环境并不怎么样,墙上贴着赵临丰青春期偶像的海报,墙体都有些发黄了。

  空间算是大的,不过有两间用作存放一些杂货,另外两间现如今小刘住一间,赵临丰住一间。

  沈祝山被带进赵临丰房间的路上偶遇到两只不一样颜色的袜子,进屋又看见堆积如山的衣服,屋里空调打得倒是高,就是扑面而来一股不知道什么味,垃圾桶旁散落几团卫生纸。

  沈祝山说:“我其实在这外头客厅打个地铺就行。”

  “别啊。”赵临丰眉头一挑,在沈祝山肩膀上又是一拍:“又不是睡不下,你来我这住,哪能让你打地铺啊,正好咱们兄弟两个今晚秉烛夜谈。”

  “呵呵,真不用。”

  赵临丰:“那必须用。”

  沈祝山:“我其实夜里睡觉有点儿不老实。”

  “主要是没多余的床铺了,之前多的那一套给小刘铺在另一间客卧里了。”赵临丰坦言说。

  沈祝山:“那行吧。”

  赵临丰又神情隐忍地问:“你睡觉到底有多不老实……”

  沈祝山有点儿没心思回答了。

  沈祝山在赵临丰这里用热水洗了个澡,热水浇过,身体回温,这才感觉是慢慢活过来了。

  赵临丰等沈祝山洗完澡的时候,开了一局游戏正躺在床上打,看着沈祝山回来躺下,本来还想和他说会儿小话,没想到等游戏打完一转头,看见沈祝山眼睛已经闭上了。

  雪又下了一夜,下到路上都被厚雪堵上,不管是学生族还是上班族,都是穿上厚重的衣服戴着手套,在街上步行而过,雪依旧没停,环卫工人边铲,雪边下。

  “等过两天天气好了再说吧。”赵临丰捧着保温杯说:“这一时半会儿的,你这病恹恹地,谁能要找你干活?”

  沈祝山看着玻璃窗外雪茫茫一片,几个小孩子追赶着彼此,不时摔倒,发出来一些嘻嘻哈哈的笑声,他们的家长跟在后面大声小声地训斥他们,让他们慢一点。

  外头下雪,孩子是最兴奋的。

  沈祝山本来好好的,结果在赵临丰的空调房里住了一夜,后半夜越来越热,最后甚至把自己热醒了,结果等把赵临丰叫起来一看,沈祝山脸都烧得通红了。

  沈祝山头晕脑胀的,不得不在赵临丰超市的二楼窝了一天,喝了他找出来的两片药,中午吃了饭,下午睡了一下午,才感觉缓过劲来。

  沈祝山在赵临丰这住了两三天,也不好意思吃白食,顶替了闲散的小刘的工作,帮赵临丰在超市里上上货,有时候也帮忙从货车里卸些大件的饮料什么的。

  这日晚上,赵临丰说跟朋友聚餐可能很晚才回来,让沈祝山自己先睡,沈祝山是个没有手机也没有什么娱乐的人,晚上帮忙关了超市门,就回了屋里睡觉。

  闭上眼睡了不知道多久,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外头的声响,他被吵醒了。

  “怨不得你爸骂你,让你看个店,你看看你这几个月挪了账上多少钱!这钱都花哪去了。”

  “我说了应酬应酬,你怎么不信呢,我不得和他们几个经销商吃吃饭吗,烟酒菜都不要钱吗!”“应酬能花这么多吗,月月你都应酬啊!你天天心思都放哪了,多大的人了,还没日没夜打你那游戏!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谁!你不是说他就在这住两天吗,这都几天了!”

  赵临丰有点儿头皮发麻,不知道好好说着账,怎么一会儿扯到游戏,一会又扯到沈祝山了,他有些焦急地说道,“妈,你在这里嚷什么呀,家里又不是住不下,再说他这两天不是生病了吗,这么大冬天的,他没地方住,我收留他住几天怎么了,这么晚了,你赶紧地回去吧,我爸还等着你呢。”

  “呸,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用得你收留帮衬什么,他才刚出狱几天,你就把他往家里领,你也不嫌晦气。”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赵临丰语气都变了:“妈!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呀!当年那事也不能全怪他一个人,你也知道他爹那德行。”

  “他连他亲爹都敢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吴铃毫不留情,声音也变得尖利。

  “他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现在都已经改造完出来了,你别总提这事了行不行。”

  “你高中的时候要不是和他混到一起,你能现在落成这样,书书念不好,让你看个店你看成这样,我说了少跟他这种没人教养的混混玩,你不听我的,结果他进去坐牢几年,好不容易和他不联系了,这一刚出来,你们又混到一起去!”

  “咔嚓”一声,是门被拧开的声音,这房间隔音不好,着一动静,隔壁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沈祝山从赵临丰房间里出来,赵临丰脸上红不是红白不是白的,他一看沈祝山的身上衣服都穿好了,“这怎么了,刚才不是睡着呢。”

  沈祝山说:“睡醒了。”

  赵临丰尴尬地抓头:“吵着你了是吧。”沈祝山保准是听到他和他妈刚才吵架的那些话了,赵临丰声音有点儿干:“不好意思……兄弟……”

  沈祝山看着立在一旁,脸上怒气顶上来面色发红还未消散的吴铃,叫了一声:“阿姨好。”

  吴铃看见沈祝山出来,脸上也闪过几分尴尬和不自然,心里头鄙夷是一回事,可是话放到脸前,却也是有几分难为情,她又是长辈,瞧着沈祝山的样子,本来跟自己儿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刚才气头上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再也收不回了,只憋闷的“嗯”了一声。

  沈祝山看起来满不在意的地笑笑跟赵临丰:“你在自己家里说说话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那什么,我想起来我有点儿事,之前有个狱友让我出去后联系他,就在东城那边,我过去看看去。”

  赵临丰面色特别不是颜色,这还有什么不懂的,说:“这天都黑了,上哪去呀。”

  沈祝山说:“打扰你好几天了,行了,别假客气了。”

  赵临丰还想说什么,可是在板着脸的吴铃面前也实在是不敢造次,眼看着沈祝山要走,走过去抓着茶几上的吃的什么的要给沈祝山拿点,沈祝山推脱说不用。

  赵临丰心里头蛮不是滋味地说:“哎,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路上小心。”

  沈祝山跟他推脱几下,心里头烦躁得很,烟瘾上来,于是说:“我不要这些,实在不行,你没抽完的那半包烟给我吧。”

  沈祝山拉开赵临丰家超市的门,一头扎进外头呼啸的寒风里。

  十一点钟,已经快有小半个月没见到沈祝山身影的孔洵,从市一中下班回来。

  黑暗的楼道随着他的脚步声,声控灯逐一亮起。

  等快走到自己家门口,远远就看见暖橘色的昏暗灯光下,屹立着一道人影,走廊里有一股驱之不去的烟味。

  孔洵的脚步停下,垂眸看到多日未见的人影脚下,零散地落着几根烟头。

  他们每次相见的时候都在那条学校附近昏暗的窄道上,而且沈祝山很自以为很出其不意地搞偷袭,这导致从和沈祝山相遇,孔洵都没有很好的机会,长而久的,平静地看着他。

  他缓缓抬起来眼皮,看见沈祝山曲着一条腿,小流氓似的倚在他家门上,他戴着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样式花纹的帽子,细瘦的手夹着一根烟。

  声控灯因为太久没有声音暗下来,最后只能看到黑暗中烟火明灭。

  记忆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彻底消失不见,六七年的牢狱时光,时间并未从他的十八岁暂停,以一种更加沉重的姿态经过他,使他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消沉的,灰暗的,偶尔会陷入沉默的模样。

  “沈哥?”

  孔洵终于出声,灯光再次亮起,他抬脚走近了一些。

  孔洵是一个对气味极为敏感的人,闻到沈祝山身上混杂烟味的冰冷的肃杀的气息,浅色的给人某种类似于无机物金属质地的瞳孔飘过沈祝山衣袖上一块深色又缓缓收回。

  是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是又去和别人打架了吗?”孔洵面无表情地抬起来眼皮,注视着沈祝山。

  少年时期沈祝山就非常热衷于此,很多次得意洋洋地把伤疤作为炫耀勋章,家庭暴力环境里成长出来的孩子到底是会屈从于暴力还是被同化变得更加崇尚暴力?

  孔洵有点儿困惑不解地看着沈祝山,可是要打架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不是还没有打赢,还没有报仇吗?

  第一次的时候因为根本没有经验,完全没有想到沈祝山现在身体会变得这么轻,一扯就过来,导致力度都没有把握好,打得太重了,搞得十多天都没有再来找自己,可是后来两次不是都有很谦让的赢吗,为什么会突然找别人呢,到底除了自己还有多少对沈祝山很差的人?

  “到底是要输还是要赢呢?”孔洵突然说:“是我打得太轻了吗?”

  沉闷的陷入异常烦躁情绪里的沈祝山根本听不懂孔洵在说什么,说:“我想通了。”

  帽檐儿在他脸上打下来阴影,他的神情看不真切,但是孔洵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像是极差,他整个人像是站在黑雾里,浑身灰扑扑的,上半张脸看不清,却能看到他下颌那一块在说话的时候咬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