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之下 蔚蓝之下 第41章

　　是这么想到庆典这个词的呢，很奇妙。

　　泳池才该是祝旭的天地，他游一日，庆典便一日不停。

　　小祝也独自一个人孤单了很久呀，还好，他们现在遇到了。

第37章 不再缺席

　　南原市青年游泳锦标赛，由南原市体育局主办，是当地一年一度的游泳人才选拔盛会，选手的参赛年龄限制在14-19岁。

　　自从认定游泳这条路后，祝旭也尝试过不少比赛，但因为渠道有限，大部分规模都比较小，参赛范围仅限于一些中学。

　　高一下学期刚开始那会儿，他代表学校参加了几所高校联合举办的校队友谊赛，当时接受正规训练的时间虽然没那么长，但也足够他轻轻松松拿个第一。

　　他知道自己对游泳有点儿天赋，却从来没有引以为傲。

　　当时那场友谊赛虽然不正规，但因为几所参赛高校都在培养体育人才方面颇有心得，所以也来了不少当地媒体报道。

　　南原八中原本是靠着田径队在历届市运会中的优秀表现才获得了这张入场券，没想到最先扬名的却是一贯默默无闻的祝旭。

　　仅凭一场比赛，祝旭就被不少媒体冠上了“天才少年”的称号，只不过友谊赛到底关注度不高，这些细碎的报道最终还是没有在当时掀起什么太大的浪花。

　　正当所有密切关注祝旭的媒体都在翘首以盼他在即将到来的市运会上一战成名时，组委会却突然宣布祝旭被禁赛了。

　　那位盛极一时的“游泳天才”就这样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以一种比较狼狈的方式。

　　南原八中的市青赛人选是最晚递交的那批，李牧的舅舅在当地一家报社的体育版面当记者，听他说，众人在参赛名单的首发位上重新看到祝旭的名字时还引发了不小的讨论。

　　“啊，所以队长半年前为什么会被禁赛啊？”听到这里，李自在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不小，由于很多队员都是第一次参加市青赛这种大型比赛，整个车厢原本就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不似以往那么火热，现下则是更加安静了。

　　静静给李自在科普队内史的李牧凝固了。

　　车上所有队员都齐齐看向李牧和李自在的位置，就连林微澜的目光中都带着少见的谴责，好像在说他们不该提起这件令人不悦的事。

　　一阵谜之沉默中，祝旭懒懒的声音在前排升起：“因为你队长眼瞎，帮错了人。”

　　祝旭没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本来就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将猫着补觉的身体伸展开，然后整个人借力从林微澜身侧站起来，对整车人高声嘱咐道：“大家，我最后强调一遍，不管站不站在比赛场上，你们始终都是市里边登记在册的运动员，需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尤其是今天到了比赛场地以后，不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亦或是看见什么不喜欢的人，都记得把情绪控制好了，别给咱们游泳队丢面子。”

　　“是！”车内成员齐齐回应。

　　祝旭重新坐下后，尹小原从前排转过身来，她在两个座位中间的缝隙悄悄道：“可以啊，威信很高嘛，有几分队长的样子。

　　祝旭默然：“我本来就是啊。”

　　“那之前让你当，你还不情不愿的......”说着说着尹小原突然话锋一转，“你也别光顾着提点其他人，你自己能控制住吗？”

　　“能。”

　　祝旭这话说得义正言辞，看上去不像在骗人。

　　“看见张€€也能？”尹小原还是不太放心，多嘴问了一句。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祝旭原本明媚的帅脸瞬间垮下来，他面无表情道：“你如果非要提起这号人那就不能了，去了赛场一定记得拉着点我。”

　　临下车前祝旭还把自己的外套一角递给林微澜：“小林，原姐说得对，我看见那个叫张€€的确实容易上纲上线，你还是看好我。”

　　林微澜惊讶于祝旭的自觉，他牵过被对方递过来那抹衣角，玩笑道：“回去以后专门在网上买个防走失牵引绳，这样就不会把你弄丢。”

　　祝旭瞪了他几眼。

　　什么意思，我拿你当未来男朋友，你拿我当儿子？？

　　南原八中的入场队伍很庞大，尹小原发话了，参赛队员必须到场，不参赛的队员则可以自由选择随队与否，毕竟就算不参赛，来现场看高手过过招也是好的。

　　只不过随队有个不可忽视的缺点€€€€会误课，这对一些重视课业成绩的学生来说不算好消息。

　　但南原八中游泳队一向团结，自从听到可以误课的“坏消息”，他们就展示出了对游泳前所未有的热情，就连几个高三的学长都放下豪言，说一定要在观众席上见证学弟们的英姿，为他们呐喊助威。

　　欢乐的校园时光就那样明晃晃摆在众人面前，但凡犹豫一秒都是他们对公费休假的不尊重。

　　“诶，那是南原八中的队服吗？”

　　“绝对是，全市就他们学校一身深蓝，看上去丑悻悻的。”

　　“那个祝旭也在里边吗，我同事拜托我今天一定要采访到他。”

　　“采访可以，按顺序来，我在你前边排好久了。”

　　......

　　那波记者团的动静大得很，当他们声势浩大地扛着摄像机往南原八中众人的方向赶时，一个男生眼疾手快地拍拍尹小原的肩膀：“原姐，他们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太自信了弟弟，那是冲着你祝队来的。”李牧不自觉咂咂舌，就好像这场景已经在他脑海中演练过很多遍了。

　　为了弥补刚才对好兄弟的心灵创伤，李牧首当其冲挡在队伍最前边，他对身后的林微澜说：“你带着祝旭先走，我断后。”

　　这话说得悲壮极了，也够义气极了，祝旭都不由得被他感动了。

　　他和林微澜挤进不远处的楼梯间快步离开，独留李牧和其余队员站在大厅应付那堆记者，隔着老远，祝旭都能听到李牧撕心裂肺的声音。

　　“别挤啊，你们是要采访我对吧，我知道我很优秀，上次市运会一不小心拿了个第三名，但大家先冷静，诶，我都说了别挤我，你们怎么回事......”

　　成功逃窜的祝旭发出劫后余生的感慨：“李牧可真是个好人。”

　　林微澜难得夸赞除了祝旭以外的人，此刻也止不住地跟着点头，严肃道：“大好人。”

　　祝旭强忍笑意：“组委会分给咱们学校的休息室在几层来着？”

　　“6层。”林微澜答。

　　“真是个好数字，但我懒得走楼梯。”说完这句话，祝旭就拖起他的设备包，毫不犹豫地向电梯口走去。

　　等了几分钟，左侧的电梯优先在二层停下，等电梯门完全打开时，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是张€€。

　　这下祝旭不仅觉得他们的楼层6翻了，就连这电梯都停得挺魔幻的。

　　还没反应过来，祝旭就看见眼前的电梯门又缓缓合上，这时电梯里垂着眼睛听音乐的张€€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想要叫停电梯时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右侧的电梯此刻也从高层缓缓降落，里边现在空无一人，瞅准时机，祝旭拉起林微澜就冲了进去，然后火速按下数字“6”。

　　“还好你反应快，”祝旭深吸一口气说，“怎么想到摁重置楼层键的，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附近有没有监控。”

　　“没什么想法，就是单纯不想看到他。”林微澜沉声道。

　　.

　　运动员检录还前有一个小型的开幕仪式，需要全体参赛选手共同露面签到，今天要进行的大部分都是单项比赛，不同单项所分组别不同，但均取总成绩前十六位进入半决赛，再通过半决赛决出最终的前八位，进入决赛。

　　下午两点整，各项目的比拼正式开始，很幸运，不管是预选赛还是半决赛，祝旭都没有和张€€分在一个组别，也就顺带着没见到他们那倒霉前任教练。

　　相比较而言，李牧就显得十分水逆了，半决赛时他不仅和倒霉前任教练的亲传弟子之一分在一个小组，两人还是相邻泳道，赛后李牧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都憋屈得慌。

　　“如果不是赛场准则不允许我胡作非为，我非得给他们一人一脚踹池子里去。”李牧是这样说的。

　　说完之后他还对校队的现任教练尹小原好一阵吹嘘，尹小原听了他的鬼话，整个人直接乐开了花。

　　第一天的赛程全部结束，祝旭、李牧、李自在三人全部顺利闯入个人单项的决赛，那位专攻蝶泳单项的高三学长也是，只不过他不似祝旭他们这样排名靠前，而是以第七位的成绩堪堪挤进去的。

　　晚饭过后，祝旭说自己吃得有点多，担心积食，想出去散散步，尹小原当时正被李牧逗得开心，只说了句别走太远便挥挥手放人离开了，等林微澜从房间拿东西回来时，祝旭的座位上早已空无一人。

　　找到祝旭时，他正一个人蜷在比赛场馆前的长椅上，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响都没有。

　　南原不是滨海城市，它坐落在祖国南北交界的中间位置，一年间四季分明。步入十月以后，南原的白昼时间大幅度缩短，此刻指针刚刚转过九点，那轮明月却早已到达比往日更高的位置，清冷的月光打在祝旭身上，给少年印刻出一圈孤寂的光晕。

　　赛前的感冒给祝旭提了醒，祝潮男这些天的穿着都十分讲究，总是长裤长袖地套着，生怕自己再出点什么意外状况。看祝旭的保暖措施做得不错，林微澜安心地把手中多备的一件外衣塞回包里，随后大步向祝旭走去。

　　“在想什么？”林微澜在同一张长椅坐下，轻声问。

　　身侧传来了令人安心的气息，祝旭没有扭头，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游泳馆，声音中还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委屈：“林哥哥，他们不让我进去。”

　　闻言，林微澜的眉眼软下来，他开口安慰道：“比赛还没有结束，这里依然被规划为比赛场地，比赛场地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秩序册上有写，你应该知道的吧，嗯？”

　　祝旭浑身颤了一下，他感觉林微澜这声“嗯”充满了撩拨意味，又有点像哄小孩。

　　“可是我看不到泳池会心慌。”祝旭第一次对林微澜袒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但我觉得你能懂，只有站在出发台的那一刻，我才是踏在实处的。”

　　林微澜轻叹口气，他侧过身，将祝旭拥入怀中：“祝旭，现在我在了。”

　　“我会为你开路，为你掌灯，你只需要做自己中意的事，走自己喜欢的路。”

　　感受着祝旭呼吸静止的状态，林微澜无奈放开怀里的人，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那本先前从家带到学校的蔚蓝色习题册，温声解释道：“我只是带着备用，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或者说，我原先只准备把它当作自己的秘密。”

　　当着祝旭的面，林微澜翻开习题册的扉页，那本应该只属于他的习题册上边，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祝旭。

　　“不要慌张，也无需退缩，在林微澜心里，祝旭永远是第一名。”

　　那个时候他站在角落，与被阳光眷顾的祝旭不同，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祝旭，一步一步迈上了通往他心间的台阶。

　　他追随自己的少年来到南原八中，却目睹他遭遇种种不公平对待。

　　明明拥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与实力，却在市运会前夕被张€€以卑劣的手段夺走了名额。

　　他知道，当时张€€借口被人堵了，骗祝旭前往监控死角帮忙，祝旭虽然和他一向不对付，但身为副队长，他还是秉承着保护队员的职责去了，祝旭原本是想要以理服人的，但对方先动了手，还带了刀。

　　他什么都知道。

　　林微澜那天恰好在附近执勤，赶到时只看到地上有血，而那群人手里有刀。

　　祝旭受伤了。这是他的第一次迟到。

　　他在老教拐角处拿手机录下一切，想要证明一切都是张€€蓄意设计，是张€€意图抢走祝旭的参赛名额，他的少年是无辜的。

　　他将这一切全部匿名上交给了学校，听说学校原本要对张€€进行开除处理，但不知道当时的校队教练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把张€€保下来了。

　　后来祝旭公示期将近，一通他打人的视频又被传到了组委会，那段视频里没有主使人张€€，更没有蹲在角落偷拍的杨景锋，只有祝旭。

　　指向性十分明确，即将出战市运会的祝旭在与人打架斗殴。

　　教练组口风严密，或许也是故意为之，祝旭被组委会取消参赛资格的消息传出来时，张€€的公示期早已经过去了，祝旭最终还是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名额。这是林微澜的第二次迟到。

　　他看着祝旭一日日懒散，对上一届教练组的信任也在一次次事故中消磨殆尽，最后干脆连训练也不去了。

　　林微澜知道祝旭不会真正放弃游泳，因为那是他最热爱的。

　　可他的少年本该在阳光下被世界瞩目，意气风发，肆意生长，而不是这样沉默独行。

　　所以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