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 不安分 第20章
作者：别雀
����：“也很善良，很讨人喜欢？”
他记得当年��不安就是这么夸程蓝崧的。
��不安这次迟疑了一下，然后带着点公正地说：“那倒没有����不是说她不善良不讨人喜欢，她练舞要减肥，经常吃不饱，人吃不饱就心情不好，就喜欢闹脾气，但是哄一哄就好了，也挺可爱的。”
听起来有点骄纵，是和程蓝崧不大一样的类型。
“还有别的优点吗？”����问。
��不安这次磕巴了好半天，然后带着怀疑打量����：“不是，你这么关心我女朋友干什么？”
“你会跟她谈恋爱，将来结婚生子，一辈子不离不弃吗？”为什么要问这个，����说不清楚，也许是他终于意识到，��不安说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也许其中有一些听起来很严肃很正经，可实际上，依然是胡说八道。
��不安果然愣住了：“啊？结……结婚？”
结婚生子，一辈子不离不弃？
他恍惚了一下，以为面前的是哪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长辈的立场劝他不要早恋，影响学习，耽误彼此的一辈子。
“我们？”他抓了抓头皮：“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十六七岁，大好的年纪，大家都在牵手传纸条一起上下学周末结伴去电影院图书馆，我等你下课你来看我打球，结束了我买瓶可乐你吃一支冰淇淋，我们一起回家����他不是说这个年纪的爱情一定都无疾而终没有结果，但是一辈子那么长，谁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会在十六岁早恋的时候想以后结婚生子的事？
表述完这些意见，为了不让自己听起来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并且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刚追到的女朋友，��不安强调：“我也不是说我们俩只是玩玩，也不是说将来一定会分手的意思啊！”
然而，见微知著，����已经明白了很多。
他问：“那之前，有半年多，你突然不联系我，是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吗？原因是什么？”
是看够了勾心斗角，厌倦了荻山的人和事，还是只是某个瞬间一时兴起，觉得他跟这些人合不来，所以疏远了？
然后后来也不是打破原则地回到自己身边，疏远是一时兴起，亲近与否也没那么有所谓？
��不安犹豫着，踟蹰着，迟疑着：“你……早都过去的事，你突然翻旧账干嘛？”他放下酒杯挽住����的手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心情不好？拿我撒气？谁惹你心情不好了你去找谁啊，你……我就好久没见你，来打个招呼，你突然这样，我……哎！哥！”
话没说完，����甩开��不安的手，离开餐厅后面的连廊。
他明白了，很失望，很生气，还有点乱了方寸。
看着����离开的背影，��不安更迷茫，嘴里嘀咕着“这人怎么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心说要不找李由打听打听，然后不浪费地喝完手里的气泡酒，把杯子放在连廊边栏上，转头向另外的方向离开。
��不安的女朋友确实如��不安描述的那样高挑漂亮，但除了漂亮外，����并没能在这个漂亮且有很多小脾气的姑娘身上看到什么十分吸引人的亮点。
他相信了��不安的话，早恋就是为了背过老师家长偷偷牵手，悄悄约会。
����普通朦胧的情窦初开。
一两年以后也许就各奔东西，临毕业他们会哭着依依不舍，再过不久又会遇见新的人，然后开始稍微成熟一些、介于青涩和熟稔之间的恋情。
也许也缓缓发展到组建家庭，也许磨合失败，一拍两散，各自再找合适的人，这时候他们已经很成熟了，再一次开始恋爱，就顺利得多，很大可能走到婚姻中，婚后也许会有一些不愉快，矛盾解决就继续做亲人，太大的矛盾，也许会离婚。
离婚之后，也许不再花心思在爱情与家庭中，也许还会。
比他以为的还要平庸的一生，也比他以为的，还要远离他。
��不安本质上就是一个不俗不雅的普通人，但他却为这个普通平庸的弟弟而烦恼，认为他极端的时候烦恼，发现他平庸的时候更加烦恼。
小老板拆开信封的时候，李由就在一旁站着，他偷瞄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子，心中暗道：还是年轻好，青春洋溢，怎么都好看。
三少也是突然长大了，都开始搞早恋了。
只是……
早在入职不久就发现小老板对三少的不对劲，最开始觉得可能小老板只是性格扭曲，后来发现小老板可能不止性格扭曲。
荻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顺便，一向活在众人视线外的��不安短暂地成为众人焦点。
������不安的母亲，汪裴回来了。
挥霍完了钱，突然想起这钱是卖儿子得来的，也顺便想起自己年轻貌美的时候和荻城富豪有过一段，于是大大咧咧回荻城。
汪裴被荻园门口的保安拦下，荻园不是能容她撒泼的地方，再者，汪裴读过一些书，又当了好些年众星捧月的交际花，习惯了伪装淑女，所以没做出当众撒泼的事情。
她在门口跟保安僵持大半天都没能进去，对方说管你是谁的老相好，现在谁来了都不好使，罢了，因为汪裴风姿还在，又忍不住提点了一句：“您好歹打听打听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再来啊！”
打听出来荻园这几年确实不再收容乱七八糟的女人，汪裴只好把办法想到自己儿子身上。
本以为联系到��不安就要费点功夫，谁知道��不安在外面读书，汪裴守在门口找了个出门休假的佣人，塞了点钱就把��不安那点事打听清楚了。
汪裴找到��不安读书的三中，等到放学，看到一个跟自己年轻时候五分相似的少年，一身浅蓝校服，推着自行车，身边走着一个扎马尾的高挑姑娘，两个人说说笑笑，前后几个估计是认识的同学，时不时推搡二人一下，打趣地吁他们几声。
汪裴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儿子，哟了一声，心说还得是自己的种，这么小就知道泡姑娘了。
估摸着小孩子爱面子，就没立刻出现，而是一路跟到两人分开。
汪裴从来不亏待自己，挥霍掉的那些钱都花在自己身上了，比起当年风华不减，她出现在��不安面前时穿着摩登的衣服，烫着时髦的发型，脑门上别着一副大框墨镜，踩着一双细高跟，拦在��不安回荻山的路上，笑着夸��不安：“你小子可以啊？”
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女人跟自己说话，再看四周，都是寂静无人的小巷子，以为自己遇到人贩子了，��不安警惕地打量附近有没有能藏入的地方，然后往后退，警告对方：
“你干嘛的？再过来我喊人了啊！”
前不久荻城才捉住一伙贩卖人口的，没想到这些人渣还有没落网的，光天化日就敢出来闹事。
汪裴来气了，双臂一抱：“干什么？干什么呢？老娘你都不认得？我是你妈！”
��不安自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亲妈，也没想过还能再见，他觉得这女的这么不怯场，周围肯定有帮手。
他要是这时候撒腿跑，这些人可能就按住自己，有人来帮忙就说自己是叛逆期离家出走的，然后把自己拖上面包车，然后一针扎下去，再一睁眼，自己肚子已经被掏空了。
好消息是为了方便谈恋爱，他带了电话在身上。
如果只有一个机会，打给����保险还是报警保险？
貌似����靠谱一些，但是这个时间，他可能在忙，未必能接到。
在他头脑风暴思索应该怎么逃生的时候，汪裴不慌不忙，一点人贩子模样都没有地靠在墙上点了支烟：“贼眉鼠眼合计什么呢？老娘千里迢迢来荻城，一口水都没喝，你富家少爷，不请当妈的喝一杯？”
��不安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红唇轻轻叼着香烟，汪裴侧着脑袋吐出一口烟雾，风情万种地挑眉：“不是说了，你老娘啊。”为了显得自己身份可信，汪裴掰着手指说出��不安的姓名年龄生日，还有隐私：“你屁股上有一小块胎记，这么大，像蝴蝶兰。”说着拇指食指套在一起，露出精致的美甲，比了个大小。
��不安终于发现了汪裴那双和自己很像的眼睛，静止几秒，汪裴不紧不慢地吸烟，他突然扭头往外走。
汪裴愣了一下，然后踩着高跟鞋噔噔瞪跟上：“哎！哎！干嘛去啊？！怎么就走了！”
��不安站定，皱眉看着汪裴：“你回来干嘛？”
他心里有一个期待的答案，以为汪裴可能跟自己听到的那个没心没肺的舞女不一样，可能是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母爱觉醒了，所以回荻城来看她儿子。
但是，汪裴先是嘿了一声，问他“怎么说话呢？”，然后很坦率地说：“回荻城当然是因为没钱花了。”
“……”悬起的心终于死了，��不安抿着嘴，推开汪裴迈腿上车，风驰电掣回了荻园，晚饭也没吃，一脑门扎进小重山的大床，不吃不喝不下床地颓废了足足三天。
这三天，荻园上下多多少少都在聊��不安母亲的事����没办法，以前人多，八卦也多，现在，那些女人都被清出去了，能谈的八卦就少了，所以很无聊的一点陈芝麻烂谷子：舞女生了富豪的孩子，换了一大笔钱，在外面逍遥够了又回来打秋风的事也能翻来覆去地讲。
李由奉命给三少送吃的，推开门，罕见地看到三少神情憔悴目光颓然。
餐盒里是特意交代厨房炖了半天，已经脱骨的一只鸡，李由往桌子上放吃的，故意往��不安的方向扇风，��不安慢慢爬起来，却不是要吃东西。他嗓子哑透了：“上次没来得及问我哥，唐阿姨最近怎么样？”
三年前，��衍戈父子在寻月山庄宴客，��衍戈的马场办了一场马赛，好多人都去看赛马了，����说要找人教他骑马，后来估计是信不过��衍戈马场的人，就给他画饼说之后再教他，所以那天下午，很多人都去了马场，��不安无所事事地瞎溜达，看到兽园，想起坏了他烤鱼计划的那头狼，就进去了。
然后撞见��世成和��衍戈的母亲在后山兽园里私会。
��世成的保镖发现有人，一路追出来，他东躲西藏，很不巧地撞上了����和唐栀。
他记得那段时间唐栀身体本来就很差，他在假山拐角撞出去，看到唐栀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但是精神还不错，唐栀问他：“怎么了，跑什么？”
不等他回答，身后几个保镖围了过来，然后，��世成和��衍戈的母亲匆忙在另一条小路出现。
��世成跟有夫之妇偷情，被原配和儿子撞破。
随后，熙熙攘攘的人群绕过池塘往这里走，谈话声渐强����马赛结束了。
��不安最开始忙着逃，遇见����和唐栀之后就开始注意唐栀的脸色，��世成二人出现后，唐栀的脸从苍白变成灰败。
��世成根本就是一个一点人性都没有的人渣。
可是，唐栀还要强颜欢笑，在众人面前给他们彼此留一点情面。
当晚唐栀病倒了，��世成装模作样叫了几个医生来，被����安排的医疗组打发走了，唐肃连夜赶来探望唐栀，但是唐栀没见他。
忍耐一下、接受现实之类的话，她听够了，也不想再听。
然而，本以为是来劝和的唐肃找��世成谈判，说要带妹妹回家。
��不安跑去看热闹，但唐栀一如往常地选择息事宁人。
唐肃在妹妹房间守了半夜，连门都没进去。这次，不离婚是唐栀个人的决定。
��不安想不通唐栀怎么突然不离婚了，他明明记得之前有很多次唐阿姨想离婚，被很多人阻挠。他去问����，����说：“因为我。”
唐栀不想����独自面对荻山的豺狼虎豹，她柔弱了很久，不想一直这么柔弱下去，好与不好都靠天意与他人，她其实有机会和��世成势均力敌。
��不安听明白了。
但他很气愤：“你们都在杀人！唐阿姨她……”
����心情也很差劲，但是表现上没有那么失控，他打断��不安激愤不已的话：“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不安觉得他这么说很虚伪，讽刺地说：“当然了，你是既得利益者，你当然可以尊重她的意见，你孤独就要有人陪你，你需要支持唐阿姨就要做她不喜欢的事过她不喜欢的生活！你看看她，她的身体和精神受得了吗？为了你？你是世界中心！我们都得围着你转！……”
等他发泄够了，����也听够了，他也选择了很难听的话回击：“这是我们的事情，我们才是亲生母子。”
这比那些“你应该注意和人交往的尺度”的话要伤人得多。
当然，����是可以这么说的，因为这就是事实，这一整天发生的事，����也一直都在焦头烂额，并且是自己先说了难听的话，母亲和儿子之间互相的奉献而已，一个外人插进来指手画脚，他当然可以生气。
��不安闷了一肚子气离开，不想再跟����比邻而居，更不想再看这些人丑陋的嘴脸，不管时间地点地跑去停车场，骑着车就准备回城了。
然后很意外地又听了墙角。
��衍戈的母亲被人撞破私情，正在谋划杀人灭口，第一个目标是正被唐肃送下山的唐栀。
唐栀不想见唐肃，但是山上条件不好，还是����从中调和，让舅舅陪母亲下山去修养，此刻车已经在半山腰路上了。
这种时候当然顾不上不久前大吵的那一架，��不安连忙通知����这个消息，然后率先骑车下山去看情况。
盘山公路被挖了几个大坑，唐肃的车侧翻掉进树丛，����赶到的时候，��不安已经从矮崖下背上来唐栀，看到他们到了，气喘吁吁地招呼李由下来帮忙：“你老板舅舅和司机还在下面，沉死了！快下来搭把手！”
����跳下去帮忙，��不安嫌弃极了：“你怎么下来了？你下来能干什么？”
����没回答，掺起唐肃从另一边缓一点的坡上往上爬，李由走在后面扶着司机下车，��不安背上去一个人已经很累了，呼吸很沉重，还有点跛，可能崴脚了。
接应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到，等车的时候，��不安躺在路边大喘气：“还好，唐阿姨没事。”他侧过脸，对����说：“你差点就没妈了知道吗？”
“……”
����也有点后怕，除此以外还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有点太过分，他掏出手帕帮��不安擦脸，很低声地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