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迷案追击   作者:秋风过耳   文案:   吴宇州结束漂泊生涯,回到故乡京川市,追查十二年前的灭门惨案,查案过程中,与白月光初恋余野重逢,二人联手找出灭门案的真相,同时发现了更为惊天的秘密……   一天刑警队众人闲聊:余队,讲讲你的初恋。   余野:追我半年才在一起,他特喜欢我,那段日子挺开心的,后来……   众人:后来怎么样?   余野一笑,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没多久,初恋本尊现身,众人亲眼目睹余野送花、做饭、甚至舍命……追得那叫一个辛苦。   众人:???   余野:曾经你追我半年,现在我疼你半生。   有洁癖,浪漫死人不偿命的流氓攻vs经历风风浪浪后,无比淡定清冷受。   *   1:破镜重圆,彼此都是对方的白月光,强强,1V1,he。   2:攻、受视角都有   3:全文架空   又名《余队今天追回白月光了吗》《十二宫》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野 ┃ 配角:下一本《秘密森林》求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余队,今天追回白月光了吗?   立意:穿过迷雾找出真相。 第1章   四月末京川市下了场雨,春雨从无际天边落下,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光线昏暗,黑沉沉的室内,很适合睡觉,床上的人却睡得不安稳,他额头浸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呼吸急促,手掌握拳紧抓着床单,头轻轻地摇摆,极力想从梦中醒过来。   半分钟后,吴宇州眉头一皱,猛地睁开眼,从梦魇中逃出来,他缓缓地坐起身,倚靠床头喘息,眸中残留少许惊恐,瞳仁仿佛映着梦中的熊熊烈火,空气也染上焦尸的味道,胃里没由来地一阵翻滚,他拿起床头的烟盒,抽出根香烟点上,烟草味消散空中,逐渐驱散了那股焦尸的气味。   大火、烧焦的尸体。   十二年,他无数次从这梦惊醒。   摁灭烟,他走出卧室。   偌大的客厅,只有一张浅灰色的沙发,沙发上有个白色信封,他开启信封抽出信纸展开,纸上白纸黑字写着:欢迎回来,4月30日晚7点,春天广场西侧,东升烧烤店5号桌,有你想找的人。   信封内还有只录音笔,他按下录音笔开关。   “你别过来,求你别过来……救命……救命!”   女童稚嫩甜美的声音中,透着无限惊恐,即便过了十二年,这声音吴宇州依然万分熟悉,感受到女孩的恐惧无助,他心头一紧,又摸出烟,抽出一根,叼在嘴边。   吴宇州连续听了数次录音,女孩的求救声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十二年,光阴化成一块纱,蒙住过往,许多琐碎的旧事他已没了印象,但女孩白嫩的小脸却格外清晰,犹如在昨天,现在长成少女会变成什么模样,他想象不出,又非常想知道,手指不由地加重握笔力度,仿佛要把录音笔捏碎。   两天前从拉萨回到京川,他住进小姨事先准备好的房子,当时这封信赫然插在门缝,为此他询问过邻居、查过电梯监控,均未找到送信人。   窗外小雨淅沥沥仍在下,他撸起小半节衣袖,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垂眸看了眼腕上的表,晚上5点40分,距离7点还剩1小时20分,他拿出只新的录音笔带身上,换鞋出门。   出租车窗被雨淋花,一闪而过的霓虹街景,变得抽象模糊,吴宇州按下半截车窗,任小雨淋在脸上,也要看看京川的夜景。   雨天路况拥堵,一排排红色尾灯汇成一条长河,车子慢下来,吴宇州从按下的半截车窗,向外环看四周,道路两侧高楼林立,楼面的LED灯写着:余微微生日快乐!他思虑半天,也没想起余微微是哪个女明星,这座城变化得太快,快得他跟不上步伐。   司机时不时地瞥眼身边的沉默客人,开了十几年出租车,他见过形形色色许多人,长相如此好看的着实少见,客人剑眉星目,一双眼清澈明亮的眼,像会说话似的,让人情不自禁想多看几眼,但客人眸中散出的目光,却像秋季的霜冷冷清清,透着淡淡疏离感。   斟酌许久,司机开口问:“小伙子第一次来京川?”   重归故土已成旅人。   吴宇州无奈一笑,按上车窗,“嗯,前两天刚来。”   得到回应,司机勇气倍增,秒变导游热情地介绍起京川市景点,“京川好玩的地方可多,有临西古城……”   吴宇州在司机热情洋溢的声音中道谢下车,脚刚落地,耳边便响起欢快的广场舞音乐,雨天阻止不了大妈们锻炼身体的热情,他绕过人群,朝广场西侧走去。   春天广场位于京川市南边,隶属西宁区。   西宁区原本是西宁县,前几年市内扩大面积,将西宁县包进其中,改为西宁区,目前正起步发展阶段,环境相对比较乱,广场东侧已经拆迁改造完毕,西侧还是大片村落,各类违规自建房层出不穷。   广场西侧,饭店和小吃车组成小吃一条街,炸串、铁板烧、烤冷面……各类小吃车前围满买食客,人声鼎沸,吵的吴宇州头疼,他加快步伐往东升烧烤店走,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吴宇州回头,女人跪地上搂着黄头发青年的大腿,“东东,妈妈可找到你了。”   黄毛青年闭上眼,深吸口气,没等开口,身后跟班一脚踹开女人,“疯婆子,再乱喊儿子,老子打死你,快滚。”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痴痴地望着黄毛,嘴里念念有词,她跪着往前蹭几步,又上前搂住黄毛大腿,这次黄毛没忍她,一把扯出嘴边半截香烟,带火星的烟头狠狠地按向妇女肩头,“再他妈乱喊儿子,老子晚上去你家弄死你。”   女人无动于衷,紧紧搂着黄毛大腿不松,“东东,不可以打人哦,打人会被警察叔叔抓走。”   黄毛骂了声“操!”抬手薅住女人头发,要打。   吴宇州抬腿准备过去,却被对面过来的四人抢先一步,走最前面的是个瘦瘦的女孩,她对着黄毛亮出证件,“怎么回事?”   黄毛和身后的跟班,见来人是警察一秒变脸,笑嘻嘻道:“警察姐姐,这疯子逮谁喊谁儿子,不给她点教训,一直缠着我……”   后面的话吴宇州没听,快步往前走,6点40分走进烧烤店,五号桌靠窗,没人,他坐过去,叫了杯柠檬水,静等信中人。   半杯水的时间,门口进来四个人,瘦瘦的小姑娘首当其冲,吴宇州认出她是刚才那个女警察,服务员领着四人往窗边走,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四人落坐他身后的六号桌,点完菜,年轻男人高呼:“热烈欢迎程晓璐同志,加入我们混血宝宝组。”   “混血?咱们队谁是混血?”   年轻男人清清嗓子,“郑重给你介绍一下,老大朝鲜族混汉族,大林哥满族混汉族,我青岛混沈阳,你呢?家里有没有混血基因?”   叫程晓璐的女警察,惊呆两秒钟,支支吾吾地说,“西宁区混东宁区,算吗?”   年轻男人啧了声,笑道:“勉强算吧。”   两桌距离太近,六号桌聊天的声音,自动钻进吴宇州耳朵,第一次听闻这种混血,他低头抿了口水,心道:真够无聊的。   再抬头,桌对面坐下位女人,披头散发,衣服上鞋印明显,嘴角挂有一丝血迹,正是刚才遇见的疯女人,她直勾勾低盯着吴宇州,仿佛要穿过骨肉看见心脏,过会儿,她眨了下眼睛,浑浊痴呆的眼神渐渐清明,两行泪从眼角流出,粘着脸颊的泥土滚趟到下颚,满是污泥的手往身上擦了擦,上前抓住吴宇州双手,“东东,真的是你,妈妈可算找到你了……”   “……”吴宇州意识到不对劲,抽手就往外走。   女人看着空空的掌心,忽然尖叫哭嚎起来,“东东,别走!”她蹲下身,从后抱住吴宇州小腿,拼命往回拽。   霎时间,店内顾客的目光齐落吴宇州身上,还有人举手机拍照,他迅速扯过身后的帽子扣头上,垂眸说:“您认错人了。”   “东东,妈妈找了你十二年,不可能认错……”女人目光坚定。   “我不叫东东,您真的认错了。”   女人摇头,死死地抓着吴宇州不松。   面对讲不通道理的精神病人,吴宇州头大,僵持了一会儿,他回身弯腰,掰开小腿上女人的双手,直起腰板的一瞬,与六号桌过来的一道目光相撞,四目相对,他看清了那人的脸,转身朝外走,刚走两步,手腕倏地被拽住,那人手指有力,掌心温热,不是疯女人的手。   吴宇州余光瞥见手腕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一寸多余,少见有男人的手如此干净,手腕衣袖白如雪,没半点污渍。   他回头看清男人的脸,清隽硬朗,眼形狭长,单眼皮很薄,尤为令人难忘。   男人轻声呢喃道:“周祁正?”   吴宇州动了动手腕,没抽出来手 ,“你认错人了。”平静的语调中,带有一丝不悦。   男人一怔,过会儿,他松开手,“抱歉。”   吴宇州没再接话,迈开长腿,三两步走出烧烤店。   *   余野追到门外,看着高挑身影,消失在茫茫细雨中,心像被雨水翻了个,一时回不过神,太像了,世上怎么有如此相似的人?   “什么情况?刚才那个是人?是鬼?还是双胞胎?”林杰不知何时跟出来。   余野摇了摇头 ,转身重回店内,不知谁叫来疯子的丈夫,此刻她正握着丈夫的手,“真的是东东,咱儿子回来了。”   她丈夫半信不疑,朝烧烤店老板看了眼。   老板:“长得有几分像,但东东走丢那年五岁,现在应该十七,刚才那哥们最小也有二十七八,我看不是东东。”   “真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带她回家。”   疯女人走后,店内恢复平静,余野却没了食欲,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回家路上,车到红灯路口停住,林杰曲手肘轻撞余野,“别想了,不可能是周祁正,当年你亲眼见过他的尸体,人不能死而复生,而且粥粥(周祁正)看你的眼神……永远充满爱意,今天这人满眼冷漠,分明嫌弃你的冒然行为。”   余野:“当年的尸体烧焦程度非常严重,面部已经无法辨认。”   “我知道你一直对此事心存幻想,但你仔细想想,当年粥粥恨不得挂你身上,一分钟不愿分开,假如他活着,怎么会不来找你?还有刚才那人,眉尾有条明显的疤,一看就是打架刀划伤的,粥粥连条虫子都不愿碾死,会与人动刀?”   余野无言,一阵沉默过后,林杰又说:“从警察学院到现在十几年,我儿子都一岁了,你还活在过去……”   余野在林杰的说教声中合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吴宇州的脸,肤色冷白,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内陷,眼尾略长,眸中清亮仿佛有星辰,一模一样脸不可能是别人,但他目光平静坚决,还有一丝冷漠,又不可能是周祁正的眼神。   车停楼下,他快步走回家,从柜中翻出压箱底的纸箱打开,拿出张照片,照片中余野单手搂着周祁正脖子,二人笑颜如花。   那年余野十九,周祁正十八。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过了十二年,少年情\\事恍如一场梦。   这夜余野失眠了。   凌晨三点,接到林杰电话。   “没睡?”   “嗯。”   “正好不用睡了,来趟东升烧烤店后面的利来小区,3号楼2单元401室。”   “有案子?”   “嗯,晚上在烧烤店遇见的疯女人和她丈夫遇害了,报案人是”林杰顿了顿,“特像周祁正那哥们,这小子三更半夜去被害人家里,又不说原因,嫌疑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决定重开这篇文……铁头。 第2章   深夜小雨变大雨,伴有轰轰的雷鸣。   余野拉开衣柜,一套套搭配好的衣服,熨帖得板板正正,挂在衣柜中央,他选了套暗色系衣服穿上,走到鞋柜前,在一排排崭新的鞋中取了双黑色的穿上,又从雨伞收纳架中抽出把伞,这才拎起车钥匙出门。   案发现场,余野一眼瞧见在走廊做笔录的吴宇州,走到房门口,他收回视线,戴上鞋套、手套进入室内。   距离门边一米的位置,血泊中躺着一具男尸,余野蹲下身,查看尸体情况。   程晓璐见他进来,急忙跟过去汇报情况,“死者昨晚咱们见过,叫吴生,男,43岁,二十七中物理老师,胸前连中两刀,法医初步判断第二刀扎破心脏,毙命。”   余野点点头,环看死者四周,雪白的墙壁上血迹由上至下,蹭到地面,正对死者头部,旁边鞋架上鞋子摆放整齐,周遭无打斗痕迹。   客厅墙上挂着,十几年前的旧照片,夫妻俩怀中抱着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眉眼间,与吴宇州有几分相似。   沙发、茶几的东西全部摆放整齐,余野走到窗边瞧了瞧,阳台花盆无搬动迹象,窗户室内反锁,显然凶手光明正大从门走进来的,“另一名被害者呢?”   “在卧室。”程晓璐跟在余野后面,边走边说:“刘琴,女,42岁,十二年前儿子走失受了刺激,从此精神失常……她的情况比吴生糟糕。”   余野脚步一停,回头,眼神问她:怎么糟糕?   程晓璐撇撇嘴,“您……自己进去看……我、我不进去了。”   卧室内林杰、法医等人围在床边,余野挤进去看了眼,便明白程晓璐不进来的原因。   碎花床单被血染红,尸体呈大字躺床上,上半身连中数刀,已经血肉模糊,夸张点比喻就是尸体被刀扎成了筛子。   余野从警十年有余,各类杀人案没少见,却仍然被眼前凶残一幕震惊,死者精神失常十几年,谁会和一个疯子有如此深的仇恨?   他环看四周,床头柜上的闹钟,立着没倒,秒针正滴答滴答地走着,墙面有迸溅的血迹,无抓痕或血手印,床单平整,女士拖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边,整间卧室同客厅一样,无打斗或挣扎痕迹。   法医唐潇然直起腰板,“余队,尸体受损严重,我先带回去。”   余野拍拍他肩膀,“辛苦了。”   谈话间,伍飞满脸不悦地从外面进来,抱怨道:“老大,报案人也太不配合了,问什么都不说。”   余野朝门外看了眼,吴宇州还在做笔录,“先带回去。”   伍飞比划OK的手势,又出去了。   天色微亮,顶着蒙蒙细雨,一行人离开刘琴家,回了市局。   审讯室内,伍飞一脸愁相,“不说清楚深夜去刘琴家的原因,你别想走。”   吴宇州盯着审讯室的窗,面无表情。   余野在他眼中感受到一丝凉意,不像冰一样寒冷,而是像初秋的早晨,丝丝凉凉。   余野起身推门而入,林杰紧随其后,二人换出伍飞和另一位同事,林杰直接问:“你和刘琴什么关系?”   吴宇州十指交叉握一起,随意搭落桌面,目光淡如湖面,“没关系,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深更半夜去她家做什么?你应该清楚,即便你主动报警,也不能排除嫌疑,毕竟有种人爱演戏,喜欢自导自演,蒙蔽警方。”   “如果我想杀她,案发地点绝不选家里,像这种精神不正常的疯子,走丢是常事,找个无人的荒山野岭一埋,十年八年不会有人发现,或者带去某个野湖往里一堆,埋尸的时间都省了,这些方法比死在家更安全。”吴宇州桃花眼渗出的凉意,和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像他真那么做过。   面对和周祁正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林杰仿佛回到学生时代,但吴宇州此番话,却像盆凉水泼入他头顶,浇碎了刚入境的青春梦,耳边骤然响起坚定的声音:此人阴鸷冰冷,绝不可能是软萌的周祁正。   静默间,余野手机铃响,他垂眸看了眼,起身出去,是他入行师父,现在市局局长张春,“喂,师父!”   “吴宇州是不是在你那?”急促的声线,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慌乱。   “嗯 ,他是新案子的嫌疑人,林杰正在里面审,怎么了?”   “马上放人。”   “这人很奇怪,身上疑点重重,不能放。”   电话那端,张春深吸了口气平息情绪,“吴宇州是内部人,不可能杀人,省厅那边给我打来电话,叫咱们马上放人。”   “他深夜出现在毫无关系的被害人家里”   话说一半,张春打断他,“吴宇州刚从西藏调回来,目前在休假,他曾立过特大一等功,直接晋升为二级警监,如果这样的警察想杀人,绝不会让你们在现场抓到人的。”   余野的思绪飘到别处,随口问道:“他是本地人为什么去西藏?特大一等功是哪个案子?”   “你先放人,具体情况等我去局里再说。”   余野应下,张春不放心,又叮嘱一遍赶快放人,才挂断电话。   余野没马上进去,握着手机在门外站了会儿,吴宇州深夜找刘琴做什么?查案?刘琴普普通通家庭父女,又疯疯癫癫十几年,能和什么案子牵扯上关系?左思右想没结果,他捏了捏眉心,走向监控区,对里面的林杰说:“放人。”   什么都没问就放走?林杰有些难以置信,但凭借对余野多年的了解信任,还是开门放走吴宇州。   吴宇州眉眼间始终清清冷冷,透着股疏离感,临走也没对林杰多说一个字。   雨忽大忽小,断断续续下了一夜,这会儿又下起绵绵细雨。   余野手肘拄着走廊窗台望向警局大院,清晨其他部门同事没来上班,无人来往,院内空荡清冷,天色朦胧,细雨飘零,吴宇州独自走院内,孤寂的背影略显寂寥。   林杰知道余野在看什么,凑过去笑道:“审讯室吴宇州说的那些话,你听见了,加上他拒人千里之外那股冷漠劲,不可能是周祁正,咱们粥粥”   话没说完,身边的人已经拎着雨伞,跑了出去。   余野身高腿长,一步下两阶楼梯,很快追上吴宇州,“最近几天连续有雨,既然内部人,这伞你先拿着。”   深蓝色的男士雨伞,在头顶绽开,阻断绵延细雨,笼罩出一小片天,吴宇州下意识偏头,握伞的手白皙修长,指甲干净整齐,昨天见过这双手,吴宇州凭手猜出撑伞人是余野,婉言道:“撑伞太麻烦,谢谢余队。”   “那我送你到——”   没等大门口三字说出口,吴宇州已迈步离开,步伐轻盈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警局大院,余野撑伞重返办公楼。   踏入二楼,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讥笑,目睹一切的林杰,眼睛笑成一条缝,“余野,你也有今天……哈哈……”   余野过去朝他肚子打了一拳,“闭嘴。”   林杰收敛笑意,掏出烟盒拨开盖子,拿出烟递到余野面前,“来一根?”   “不抽。”余野再次看向窗外,吴宇州在院门口坐的那辆出租车,已没了踪影。   “当年你可是咱们寝室第一个烟民,因为粥粥讨厌烟味,说戒就戒了,一戒十几年,真有你的。”林杰吸口烟,也朝窗外望去,烟雾缓缓融进空气中,“我记得你和粥粥都讨厌雨天,你嫌污泥会弄脏鞋边和裤脚,他嫌弃雨天阴沉影响心情,每到雨天你俩十分默契地宅宿舍,我现在觉得他是为了追你,故意说不喜欢雨天,这样才有机会与你独处。”   余野没说话,双眸仿佛沾染了一层细雨,朦朦胧胧,看不透情绪。   林杰瞥眼他的鞋和裤脚,“鞋边脏了。”   余野闻言,立刻去摸湿巾,听见林杰笑声,意识到被骗,湿巾往林杰身上一扔,“闲的你。”   林杰撕开湿巾包装,拿出湿巾擦手,“臭毛病,跟我媳妇一样,回家必须换衣服,洗完脚才能上床,衣服必须熨帖板正才能穿……我都替你们活的累……”一通抱怨后,他想起正事,“为什么放吴宇州走?等会儿我帮你调份他的资料瞧瞧。”   “别费力气了,他的资料不一定是真的。”   “什么意思?”   余野重复一遍张春的话,林杰听得目瞪口呆,“他、他……二级警监……我靠!幸亏放人了。”   余野拍拍林杰肩膀,“别想了,走,去看看法医那边进展怎么样。”   *   出租车内,吴宇州戴上耳机,微微后仰,靠向椅背,耳机传来一首老歌,beyond乐队《喜欢你》   “再次泛起心里无数的思念,   以往片刻欢笑仍挂在脸上……”   听着熟悉的旋律,他慢慢静下心,昨晚到家,门缝又插了封信,信中写:别生气,找人没那么容易,凌晨两点,来利来小区3号楼2单元401,我在那等你,不见不散。”   吴宇州把信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点上根烟慢慢地抽着,这次回京川只有省厅领导和小姨两人知道,但送信人不仅知道他回京川,还知晓回来的目的。   对方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又有何目的?   无论从哪一点看,写信人都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单凭这一点足够他去冒险,除外他刚回来,过去的事毫无头绪,隐隐希望能通过此信找出蛛丝马迹,他捡起信纸展平,记下地址。   吴宇州按照约定时间,准时去了信中地址,当时401的门没锁,敲门无人回应,他推门进去,室内关着灯,漆黑中隐约看见墙边坐着个人,问了几声没人应答,开灯第一眼便瞧见倒在血泊中的吴生。   他第一反应,蹲下身试探吴生呼吸,鼻尖下的手指,感受不到半点气流,人已经死了,他起身往室内走,到卧室又发现刘琴的尸体。   夫妻俩惨死家中,吴宇州报了警,警方迅速赶来封锁现场,他莫名成了嫌疑人。案发现场被警察缠着做笔录,没能仔细盘查,他决定再去一次现场。   到401门口,他戴上鞋套和手套进门,报警后等待警方过来的那段时间,他将房间大致看过一遍,进门右边是厨房,厨房门和房门只有一步之遥,厨房旁边是次卧,去主卧需要穿过客厅。   吴宇州目光扫过地面血迹,转向厨房,此时厨房门大开,第一次来时厨房门关的,当时他注意力全在尸体上,忽略了厨房,这次他先进厨房,地面很干净,垃圾桶新换的垃圾袋,里面只有个空的易拉罐式雪碧瓶。   他的双眸犹如精密的仪器,快速准确地扫过厨房每寸地面,门吸上沾有一块粉色东西。   吴宇州单膝跪在地,垂眸睨看,是块粉色无纺布,面积太小昨晚被警方忽略,他拾起无纺布,放入证物袋中,直起腰站窗前,迎着光,看清无纺布一面沾染着泥土,另一面很干净。   剐蹭到门吸上,又是无纺布材质,应该是鞋套,警方的鞋套统一蓝色,这块剐蹭下来的粉色鞋套不属于警方,刘琴夫妇不可能在家穿鞋套,吴宇州穿得也是蓝色,排除这些,门吸上的鞋套只能属于凶手。   凶手去厨房做什么?   吴宇州打开冰箱门,冷藏内东西不多,下面白菜、豆角、萝卜,中间层两盘吃剩的菜,上面层五瓶易拉罐装雪碧,他拿出一瓶看眼生产日期,去年六月产的,即将过保质期,他拾起垃圾桶内的雪碧罐,品牌、包装、生产日期与冰箱里的完全一致。   刘琴夫妇是七零后,对雪碧这种年轻人饮品没兴趣,不然不会放到快过期还没喝。如果刘琴夫妇没喝雪碧,那垃圾桶的雪碧罐,有可能是凶手喝的,吴宇州把雪碧罐放入证物袋,拎出厨房。   地面干涸的血迹周围,警方用笔画着尸体方位图,吴生死亡的位置与门框距离不足一米。   吴宇州退出门外,重新开门,吴家门朝外开,屋内开门的人会有一节手臂伸展到门外,如果这时凶手抓住吴生手臂,把人按墙壁上,刀快速插入胸膛,这种情况没等死者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断气了。   先解决精神正常的吴生,再悄悄潜入主卧,凶手两刀杀死吴生,对刘琴却刺了数十刀,凶手真正的目标是刘琴。   主卧正对卫生间,无窗卫生间隔在主卧和厨房中间,阻断视线,而且距离相对较远,人在主卧,厨房如果细微声音根本听不见,吴宇州细细回想一遍,他进门时厨房门关的,报警后他一直待在主卧查勘案发情况,等警方到来出去做笔录时,厨房门是开的,也就说进时凶手就隐藏在厨房。   他突然进门,凶手没来得及走?还是故意隐藏起来?   那封信引吴宇州到案发现场,401又没锁门,两者联系起来,他有个大胆的推测,凶手故意隐藏在厨房等他,想同时解决掉刘琴和他两人,一箭双雕,可为什么最后又没对他动手? 第3章   法医室。   白织灯下,解刨台上躺着刘琴的尸体。   法医唐潇然正用放大镜,对着死者鼻翼两处仔细观看。   余野走过去,轻声问:“怎么样?有发现吗?”   唐潇然收回放大镜,“死者口鼻均有不规则轻微擦伤,面部皮肤青紫明显。”他扒开死者眼睑,“眼睑结膜下有针尖大小的出血点,全身多处器官瘀血、水肿,初步怀疑真正死因是捂死。”   林杰的目光在死者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扫而过,“这些刀伤,死后照成的?”   唐潇然点头,“死者内脏遭到严重破坏,给尸检带来一定难度,我这边还需要一些时间。”   “一天够吗?明早开案情分析会。”   “OK。”   离开法医室,林杰皱眉沉思,“把人捂死,对着尸体捅那么多刀,凶手拿刘琴的尸体当靶子?   刘琴精神有问题,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计算、陷害别人,能有什么原因让凶手如此恨她?”   短短几秒,余野井然有序的大脑,迅速罗列出一系列情况。   假如刘琴丢失的孩子,在十二年期间过得非常糟糕,那他很有可能把自己的遭遇,归结到父母没看住孩子,未尽到责任和义务的问题上,从而对父母产生怨恨。   精神失常无法算计别人,不代表不会得罪人,他们有时会做出一些讨人厌又不自知的事,例如刘琴到处喊人儿子,无形中给人带去很多尴尬和麻烦。   从案发现场来看,凶手奔着刘琴来的,但不能排除吴生工作生活中没有仇人。   根据想到的情况,余野开口说:“先查刘琴丢小孩的事,孩子在哪走丢的?当时什么情况?后续有没有孩子的消息?方方面面要查仔细了;其次查夫妻二人的社交关系,走访吴生工作单位,春天广场那些小吃摊主、饭店从业人员,以及跳广场舞的大妈。”   林杰:“好,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余野脚步微微一顿,“等会儿……你先盯一下,我去趟局长办公室,有事给我电话。”   林杰猛然抓住他手腕,“你找张局做什么?问吴宇州的事?”   余野淡淡道:“嗯。”   林杰一甩手,略无奈地叹道:“你……无可救药了。”   余野赶忙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他两次与被害人接触,我觉得奇怪,不能这么轻易地排除他嫌疑。”   林杰不相信他的话,轻啧了声,“现在没到上班时间,先陪我去食堂吃早饭,你再走。”   “食堂的饭?”余野微微皱眉,“算了,我回家吃。”   余野对食物的挑剔程度,十几年没变过,有时出外勤没办法带饭,他宁愿饿着,也不去街边苍蝇小馆吃饭,这一点吃嘛嘛香的林杰,始终不能理解。   林杰一直奉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至于衣服媳妇买什么穿什么,只要能挡住身体,款式面料无所谓,此刻他嫌弃余野的眼神,跟余野嫌弃食堂饭菜难吃的神情,不相上下。   余野不以为然,浅浅一笑,“我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人生苦短,不能委屈了自己,哪怕一盘小菜也必须是自己喜欢的。”   “我看你吃那些东西,才是委屈自己,水煮鸡肉,我宁愿吃馒头夹大葱,也不吃你那些饭菜……”   “你说减脂餐?每周吃两天而已,我又不天天吃。”   二人下楼,一个拐进食堂,挤进排队打饭的热潮,一个开车出了警局大院,奔向回家的路。   勤劳能干的朝鲜族老太太崔金花,早早为儿子把饭菜准备好,余野进门就吃,没耽误多少时间,重返市局时,张春刚到办公室,见余野进门,沏好的新茶往桌上一放,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早早过来,实不相瞒,我对吴宇州不了解,这趟你白跑了。”   余野拉开椅子,坐张春对面,“上楼怪累的,您老人家忍心让我白跑?”   张春抽出根烟,知道余野不抽烟,也没问他,自顾点着火,悠哉悠哉地抽了口,“我个人观点跟省厅领导相同,他不能杀人,你赶快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嫌疑人身上。”   “吴宇州以后去省厅工作?”   张春掸了掸烟灰,“你小子还好意思提这茬?他去不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去。”   余野工作出色,屡破大案,多次升职的机会,都被他拒绝了,张春恨铁不成钢地小声抱怨:“不查清十二年前那宗灭门案,我看你死也不会离开市局。”   余野笑而不语,表示默认。   十二年前,张春只是市局一位普通刑警,一个普通的八月,京川市却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   8月9号深夜,永顺路8号5门,一家四口全部遇害,凶手杀人后一把火点着房子,等消防队灭了火,四具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一家人姓周,男主人周震平是南临分局的刑警,女主人祁丽是名教师,二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周祁正,刑事警察学院大一学生,女儿周祁璐,幼儿园在读。   四条人命,加上周震平身份特殊,此案直接转到市局,当时案件负责人正是张春。   案发时间在深夜,周围没目击证人,居住环境都是平房,羊肠小路没监控,这些外在因素给案子增加许多难度,张春等人将能跟周家扯上关系的人,里里外外查一遍,没发现可疑人员,最后成了悬案。   余野毕业直接考入市局,主动要求成为张春的徒弟,工作之余经常询问8.9灭门案的细节,后来张春才知道,灭门案中被害人周祁正是余野的恋人,这小子接近他,完全为了查清恋人被害的真相。   张春缓缓吐出口烟,“灭门案查得怎么样了?”   烟雾像一层薄纱蒙住余野眼睛,使张春看不透他的情绪,只听他说:“还是老样子,没新进展。”   “十二年了……”张春叹口气,当年知道余野接近他的真实目的后,并没有生气,一方面案子没破也是他的心结,另一方面则被余野身上那股韧劲打动,师徒俩曾联手查过一阵子,没什么结果。后来张春升职忙了起来,灭门案在他那就搁浅了,没想到十二年过去,余野仍然没有放弃。   余野用手指关节敲敲桌面,打断张春沉思,“师父,关于吴宇州,您究竟知道多少?”   “电话里都告诉你了,我就知道那些。”   “能不能查到他真实资料?”   “如果他参与的是机密大案,只有他直属领导,才知道真实资料,别费力气了。”   余野眸中藏不住的落寞,张春看得出关于吴宇州,余野隐瞒了其他事情,他没深问,转移到其他话题上,“林杰最近怎么样?”   “他还是老样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除了工作就回家陪老婆孩子。”   “你俩一起毕业,一起考入市局,林杰孩子都有了,你还单身,抓紧解决个人问题。”   “一个人挺好。”没得到有用信息,余野低落地走出局长办公室。   回到警队大办公室,听闻吴宇州明天来市局上班,这消息像炸弹,在他脑中轰然炸开,驱散了那股失落。   即便余野说吴宇州的资料可能是假的,林杰还是托人查了查,拿到资料往余野手中一塞,“你自己看。”   余野打开纸张,吴宇州的证件照立刻映入眼帘,他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警校宿舍初见周祁正的模样,明媚的桃花眼,配上冷白的肤色,好看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让人移不开眼。   “想什么呢?”林杰碰了碰他。   眼前少年好像气泡,一下被林杰碰散,消失空中,余野回过神,目光转向证件照旁边的文字。   吴宇州,男。   户籍:京川市西临区。   学历:本科。   毕业院校:公安大学。   原名吴浩,家中独生子,十年前父母车祸去世,吴浩孤身一人读完大学,毕业去了深圳,工作第五年忽然辞职,三年前改名吴宇州,两年前去了拉萨,继续从警。   这份资料文字不少,但有用信息不多,吴宇州立功的事,辞职原因,辞职后的去向,为什么改名都没写。   余野把资料还给林杰。   林杰微微一愣,“看这么快?”   “太官方,没什么可看的。”   “曾经的家庭住址,毕业院校,工作单位,只要我们去查一下就知道真伪了,这些没办法作假,我弄来这份资料,是希望你清楚他不是周祁正。”   余野拍拍林杰肩膀,“你怕我把他当成周祁正,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放心,我不是恋爱脑,上午工作进展怎么样?”   “小伍把昨晚跟刘琴发生冲突的黄毛和那两个跟班小弟带回来了,正在里面讯呢。”   “走,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1:文中法医相关知识,参考了《法医学》这本书 ,后文类似内容,不再重复说明。   2:吴宇州立功直接升警衔的事,有人说立过功的人,可以直接升警衔,有人说升警衔要经过层层考试,立了功也不能直接晋升。   我不认识相关行业的人,有些内部事情,网络查到的结果不准确,所以大家当成架空文看吧,一些设定如果不准确,请勿深究。 第4章   透过单向透视玻璃,余野看清黄毛的面容,乱如鸡窝的头发,劣质染发剂已经褪色,右耳垂上戴着一角硬币大小的扩耳器,喉结处一条黑线纹身,夸张的造型掩盖不住稚嫩的面容,一看便是半大的孩子。   余野拿起桌边黄毛的资料扫了一眼。   刘超,18岁,京川市人,初中辍学混社会,一直没正经工作,现以每天收取小吃街摊主的占地费为营生。   放下资料,余野朝林杰要盒烟,塞进衣兜,推门进去。   刘超眼前一亮,嬉皮笑脸道:“警察叔叔,挺帅呀。”   余野翘着腿,手臂往椅背上一搭,哼笑道:“叫谁叔叔呢?你多大?”   刘超:“十八。”   余野:“我十六。”   审讯室外喝水的林杰呛了口水,拧上瓶盖,嘀咕道:“十六?够不要脸的。”   程晓璐在一旁小声问:“师父,老大今年几岁?”   几岁?林杰瞪了瞪眼睛,偏头看程晓璐,“31岁的老鱼,下锅油都煎不透,要先煮一遍。”   “你俩警院同学?”   “嗯,还住一个宿舍。”   “那您也煎不透了。”   林杰:“……”   刘超常来警局,这样的审问还是第一次遇见,咧嘴笑笑,“哥,您可别逗我了。”   余野抽出一根烟,扔过去,打火机也随着桌面滑过去。   刘超接住烟,点上火,猛吸一口,吐出烟雾时,轻轻“啊”了声,朝余野晃晃指间香烟,“谢了。”   余野收回手臂,端正坐姿,“说说怎么弄死刘琴?”   “用枕头捂死,简单又快捷。”刘超脱口而出,过两秒,他咂摸出不对劲,转头看向墙角监控视频,一拍大腿,“不是、不是,刘疯子可不是我杀的,我对灯泡发誓,我没杀人。”   余野敲了敲桌面,“没杀人,你怎么知道她被捂死的?”   刘超一愣,微微张嘴,“这、这……我不知道。”他摁灭烟,没好气地说:“靠!我叫你哥,你竟然套路我。”   “昨晚六点四十五分,你说弄死她,凌晨她被捂死家中。”余野略提高声音,“现在跟我说不知道,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谁遇见那个疯子谁倒霉,我算信了这话。”刘超双手一摊,“亲哥,我真不知道。”   “昨晚你在哪?跟谁在一起?时间、地点、人物、详细地讲一遍。”   “在春天广场游逛到九点半,雨下大以后我们就回家了,十点左右跟我那俩兄弟斗地主到十二点,然后搂着我女朋友睡觉,早晨一睁眼莫名其妙被你们带来局子,怎么和女朋友睡觉,用不用给您讲讲?”   “少给我贫。”余野说着话,脑中却想起刘超上一句话,“谁遇见那疯子谁倒霉,这话谁说的?”   “卖炸串那小子,叫、叫……李怀民,他有个五岁的儿子,夫妻俩带着孩子一起生意,刘疯子常去他摊位前乱叫儿子,把孩子吓得躲进三轮车下不敢出来,又没人给他们带孩子,只能每天领出来,孩子一来,刘疯子就围人家摊位旁边不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得顾客不敢去他家买东西。   我见过李怀民媳妇把一勺热油倒进疯子衣服里,烫的疯婆子哇哇直哭,这算虐/待吧?但没用,疯子就不走,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人家孩子。   这事把李怀民愁坏了,我去收地皮费时,亲耳听见他说,早晚弄死那疯子,不然他家生意没法做。   说过弄死她这句话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们去广场问问,就知道她在那一片有多招人烦,看见五六岁的小男孩,或者十七八岁的男性,马上扑过去喊儿子。”   话音刚落,刘超猛地跪在余野面前,搂住他大腿,有模有样地学起刘琴,“东东,妈妈可找到你了……”   余野:“……”   他闭目深吸口气,没等开口,一旁的伍飞马上薅住刘超衣领拎回座位,严声厉色道:“你戏怎么那么多?严肃点!”   刘超不以为然,依旧嬉皮笑脸,“是不是很尴尬?很烦?疯婆子平时就这样,不分时间场合,神他妈烦。”   与刘超的谈话,印证了余野的一点推测,刘琴的疯癫无形中给人带去不少尴尬和麻烦,如果刘琴儿子,至今下落不明,那凶手很可能隐藏常去在春天广场的人群中。   *   隔日早晨,余野拎着白色纸袋,踏进办公室,随手把纸袋放办公桌上。   伍飞瞧见纸袋,瞬间两眼放光,扔掉手中包子飞奔过去,从纸袋中拿出热乎的泡菜饼塞进嘴里。   泡菜饼已经切好,一块块分装在食品袋中,无需筷子,不会弄到手上油,方便干净,伍飞把其他的泡菜饼分给大家,嘴里吆喝:“老大,你应该给崔阿姨开间韩餐店,这厨艺真绝了!”   余野嫌弃地瞥他一眼,“嘴里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程晓璐补刀:“伍哥……你都喷到我电脑上了……”   伍飞:“……”   泡菜饼:怪我喽!   泡菜饼的味道还没散去,余野就被张春叫去局长办公室。   进门,余野瞧见,吴宇州手指夹着烟,张春正按火给他点烟。   余野微微一愣。   “愣着干什么?快来给你介绍一下。”张春脸上难以掩盖的喜悦,仿佛捡到什么宝贝。   吴宇州的详细身份,张春还没摸清,但职场摸爬滚打多年,他明白立过特大一等功,又让省厅领导打电话亲自叮嘱的人,肯定不是小鱼小虾,小庙来了尊大佛,必然格外上心。   余野不自然地低头轻咳了下,随即走过去,没等说话,吴宇州先开了口,“张局,不用麻烦了,昨天我和余队见过。”边说边伸出手,“余队,往后合作愉快。”   吴宇州的手劲瘦有力,指尖泛着微微凉意,余野抬眼,对上吴宇州视线,想从他眼眸中找出点什么。   吴宇州没躲,静静地回视。   清亮澄明的眼,像山间溪水,一望到底,余野没寻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吴宇州收回手,手掌被余野握过的地方已经泛白,这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他边活动手,边跟余野走出局长办公室。   余野放慢脚步与吴宇州并行,目光从他手背扫过,“抱歉,刚才不小心用劲过度。”   吴宇州停止伸展五指手的动作,轻轻地回了句“没事。”声音低沉略而沙哑,极富有质感。   轻飘飘的两字,却像颗沉甸甸的石子,投进余野心湖,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虽然声音和周祁正略有不同,但这张脸太像了,以至于一颦一笑,都能勾起余野的回忆,短短一天,已将他的平静搅乱,往后做同事的日子还很长,生活可能会被搅乱。   他带吴宇州去了办公室,余下事情交给林杰安排,自己则下楼冷静一会儿,强行将周祁正和吴宇州分开。   再进办公楼,林杰组织好相关人员,在会议室等他,进行首次案情分析会。   吴宇州此前在拉萨做过两年刑侦队长,到这边大家自然而然把他安排在余野旁边,也礼貌称为“吴队”   全员到齐,伍飞先介绍被害人信息,和案发现场的简单情况。   随后法医唐潇然开口:“吴生胸口挨过两刀,第一刀他曾用手腕挡过,未插到要害,疼痛减弱死者的防御力,第二刀直接插入心脏,一刀毙命。   刘琴真正死因是捂死,胸前刀伤均是死后形成,一共五十二刀,刀口宽约2.2厘米,从创口表面来看,五十二刀是同一把凶器所伤。”   屏幕换了张照片,众人纷纷看向吴宇州,照片中的小男孩,脸型、眉眼和吴宇州很像。   伍飞清清嗓子,说:“十二年前,刘琴带着五岁的儿子吴有东去早市买菜,当时早市人流密集,她忙着买菜没看住儿子,小孩不慎走丢,刘琴因此精神失常。   吴有东的信息现已在失踪人口库中,但没什么消息,我怀疑孩子可能被拐到偏远山区,或者……已死亡。   刘琴精神失常后,每天活动在利民小区周围,附近居民全认识她,近几年主要活动在春天广场。”   伍飞换一张刘超的照片,一头黄发格外显眼,他指着照片,继续说:“刘琴遇害当晚惹怒过刘超,由于被害时间是凌晨,大部分人在睡觉,所以刘超的不在场证明有待进一步核实,总体而言目前刘超嫌疑最大。   刘超身边有两个跟班,张琦和贺云庭,二人昨天去云城未归,等回来会立刻带来警局。   走访二十七中老师时,大家反应吴生是个热心肠的人,对学生非常慈爱,在学校师生间口碑很好,暂时没发现他身边有可疑人员。”   林杰指间的圆珠笔往桌上一放,“现在基本可以排除,吴有东和吴生这两点,看来凶手目标是刘琴,杀害吴生是怕节外生枝。”   余野:“下一步安排人盯着刘超,别放过他一举一动,走访刘超周围邻居,核实他4月30号凌晨是否真的在家。同时走访春天广场周边饭店、小吃街摊主、广场舞大妈等人,找出和刘琴有过冲突的人逐一筛查。”   众人应和的目光中,余野转头看向身旁人,“吴队,有什么想法?” 第5章   吴宇州不紧不慢地拿出两个证物袋,交给技术队负责人黄涛,“我在现场发现的。”   黄涛盯着面前的易拉罐和一块很小的粉色无纺布,疑惑道:“案发现场我们4.30号晚上搜查过了,这是?”   “粉色鞋套剐蹭在厨房的门吸上,颜色不是警方的鞋套,冰箱里快过期的雪碧,存放那么久没喝玩,说明吴生夫妇不喜欢喝雪碧,厨房垃圾袋没垃圾,应该是晚饭之后换的,所以雪碧罐口如果有残留唾液,并且DNA不属于刘琴夫妇,那很可能是凶手的,这一点还需排除4.30号当天晚上,有没有人去过吴家。”   案发现场,技术队把查勘重点放在主卧,疏忽了厨房细节,吴宇州一讲,黄涛面子有些挂不住,“是我们疏忽了。”   余野:“首次现场查勘有遗漏正常,老黄不用太放心上,倒是吴队什么时候重返的现场?”   “5月1号早晨。”吴宇州如实做答。   程晓璐:“咦?那天走时候我锁门贴了封条,吴队……怎么进去的?”   吴宇州:“……”   开锁这技能,他十几年前就掌握了。   余野看眼吴宇州,手一抬,“这不重要,老黄等会儿优先分析雪碧罐。”   伍飞:“我有个疑问,凶手在案发现场,没留下任何指纹和脚印,说明他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既然有反侦察意识,怎么会在案发现场喝雪碧,还留下空罐?这不是等着被抓?”   警队众人对这个空降顾问充满好奇,一时间目光纷纷投向吴宇州。   众多视线中,有道目光灼热如火,似乎想把吴宇州的皮囊烧掉,露出骨肉,给他一探究竟。   吴宇州未感不适,眸光静如湖面,“有三种可能,第一凶手文化水平不高,除戴鞋套手套外,不知道其他反侦察手段;第二凶手随性散漫,甚至杀人也是一时起兴;第三凶手酷爱喝雪碧,已经到了有瘾的程度,所以看见冰镇雪碧,忍不住喝了一罐。”   林杰:“如果凶手冲动作案,和被害者无冤无仇,那排查可有难度了。”   余野拍拍手,将众人目光聚集他身上,“细沙中挑针,再将针串起来,本身就是慢活,无论哪种推测,现在的首要工作先把针挑出来,有问题及时沟通。”   散了会,吴宇州独自去东侧吸烟室抽烟,吸烟室很安静,他站窗前吞云吐雾,脑中自动把队里的几个人过了一遍。   伍飞,也是在东升烧烤店说混血宝宝的年轻人,26到28岁之间,头脑灵活,善于发现问题,做刑警的好苗子,美中不足是年纪小玩心重,开会期间时不时偷看技术队的女孩,年纪轻办案沉不下心。   程晓璐,有话就说,不太考虑人物场合,性格过于直爽,成长的路还很长。   林杰,无名指有戒指,手机壳上印有妻儿照片,指肚无意间抚摸妻儿照片,显然已婚已育,家庭观强。   至于余野,吴宇州正想着身后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以后抽烟可以喊我一起。”林杰的声音。   吴宇州浅笑,没作答。   林杰大大咧咧也不在乎,食指在眉尾比划一下,“吴队……您这疤?”   “小时候不懂事跟人打架伤的。”   “刀都动到您脸上了,一不小心就有毁容和致命的风险,不能轻饶。”   “嗯,我弄瞎他一只眼睛。”   弄瞎眼睛竟说得如此风轻云淡,林杰心头一颤,又给吴宇州等于周祁正这条判断题画上叉号,虽然这几天他一直告诉余野,吴宇州不可能是周祁正,但两人长得实在太像,使他忍不住试探,“你和我一个大学同学特像。   吴宇州缓缓吐出口烟,微微抬起眼皮,“烧烤店时,余队口中那个朋友?”   “嗯,我们宿舍室友。”林杰打开钱包,在妻儿照片后面抽出另一张照片递给吴宇州。   照片中四个大男孩站足球场上,穿着统一球衣,搭肩搂成一排,笑如春阳,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他们当时的喜悦。   四人中余野笑得最灿烂,容貌变化不大,只比现在多了几分稚气,脚下的球鞋白得晃眼,他臂弯下搂的人,仿佛是自己的复制版,吴宇州把照片还给林杰,“最右边那个?确实很像。”   吴宇州看照片时,林杰在旁边偷偷观察,吴宇州第一眼看余野,第二眼看周祁正,但脸上和眼中都毫无波澜,既不怀念也不惊讶,平静得让人生疑,却又拿不出证据,“真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惜后来……像你的那个人死了。”   吴宇州摁灭烟,“生病?意外?”   林杰摇头,“大一暑假,他家被灭门了,一家四口无一幸免,凶手作案手法和吴家有些像,凌晨进门先用刀要了他父亲的命,接着去卧室捂死他母亲和妹妹,然后去次卧,趁着他熟睡一刀毙命,随后一把火烧了房子。   那年他十八,妹妹才六岁,他父亲是名很最优秀的刑警,破过数起大案,所以警方怀疑凶手是犯罪团伙的漏网之鱼。”   “后来呢?抓到凶手了吗?”   林杰长叹一口气,“能查的人警方都查了,没线索,十二年仍没找到凶手。”   吴宇州没说话,拍拍林杰肩膀以表安慰。   林杰特意将灭门案细节讲出来,正常人听闻至亲惨死的细节,多多少少会有情绪波动,然而吴宇州没有,他完全在听别人的故事,而且不太感兴趣。   林杰放弃试探,抽完最后一口烟,随吴宇州一同往办公室走,楼梯口撞见伍飞带着刘超的两个跟班上楼,“吴队、林副,你们抽烟去了?”   林杰朝他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他们主动来的?”   伍飞:“说刘超让他们来的,这刘超思想觉悟还挺高。”   两人轮流进审讯室,张琦先进去。   审讯室外,程晓璐站余野身旁介绍情况,“两人今年都17岁,张琦父亲是兴业镇那边的农民,家穷一直没讨到媳妇,十几年前在路边捡到个弃婴,他欣喜坏了,把孩子抱回去扶养,张琦小时候就比同龄人顽皮,到十五六岁,父亲已经管不住他,两年前他从家里偷跑来京川,年纪小找不到正经工作,跟在刘超身边混日子。   系统内没有贺云庭的信息,据刘超说,他是孤儿,两年前在春天广场遇见他,瞧他一个人可怜,收留在身边做跟班。”   4月30日当晚的事,他们所答与刘超大同小异,对于李怀民夫妻厌烦痛恨刘琴的事,三人口径完全相同。   问到对刘琴的看法,两人的回答才逐渐有所不同。   “死得好,简直造福人类。”一吐为快后,张琦发现对面刑警眼神不对,打了两下自己的嘴,赶忙改口:“瞧我这张嘴,吃瓜群众一点浅薄的看法,你们别误会,她真太烦人,每天在广场转来转去,见了我们仨就来喊儿子,不管你忙不忙,而且跟狗皮膏药似的,无论打骂就不走……你说烦不烦?她死了,春天广场也消停了。”   贺云庭一头利落的短发,戴着金丝边眼镜,鹰钩鼻子,他向上推了推眼镜,慢条斯语地说:“刘琴的疯癫源自思念,假如她能再见到吴有东,疯病会不治自愈,刚知道她经历的人,都会对她产生几分怜悯,但这种怜悯比不过她错乱的认知,带给众人的麻烦,久而久之,磨掉了最初的那点怜悯心。”   这一番话说完,两个年纪相同的少年,已将迥异的性格展示出来。   张琦张扬冲动易怒,假如刘超有事,他会第一个出头,那天最先动手打刘琴的就是他。   贺云庭冷静内敛,狗头军师的角色,如果刘超遇见麻烦事,会第一个找他商量。   如果刘超想除掉刘琴,那这两人是最好的帮手,一个负责提供作案思路,一个行凶,余野偏头用耳机上的话筒说:“问他们4月30号晚上,刘超有没有再提过弄死刘琴的话?”   负责询问的同事按照余野的原话问了遍。   贺云庭:“离开广场时,超哥买了烤串,我们回去边斗地主边喝酒吃串,酒后超哥有提过一句,但被我制止了。”   “你怎么制止的?”   “7点多,刘琴缠着超哥时,正巧被你们局里的几个警察撞见,超哥当时说要弄死她,如果这时动手杀了她,那不是等着警察抓我们呢?我们精神正常而且年轻有活力,跟个疯子一命换一命,这买卖换你,你做吗?”   这话有几分道理,问话刑警被他反问得一愣,可同一个问题,张琦的回答却截然不同,“没提过,超哥说弄死她完全是气话,我们平时都是小打小闹,动刀子杀人这事,借我们个胆子也不敢做。”   审讯室外。   林杰:“4月30号晚凌晨前,他们仨都在一起,可相同的问题,却有两种不同答案,其中明显有人在说谎。” 第6章   余野唇角轻扯淡淡一笑,“越来越有意思,叫人再带刘超过来,咱们看看有没有三种答案?”他偏头又对耳机讲,“问5月1日凌晨,他们在做什么?”   贺云庭答:“我跟张琦吃鸡到凌晨两点,之后一觉睡到早晨,六点多超哥叫我们去云城送货。”   “斗完地主,我回房间跟阿庭吃鸡。”张琦是游戏黑洞,回忆起那晚场景,忍不住沾沾自喜,“阿庭那天被我虐惨了,1点多那会儿,我连续三次爆他头,虐的他心服口服……”半大的年纪,总喜欢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成荣誉。   问话刑警敲敲桌子,打断他喋喋不休的游戏理论,“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天晚上我赢了他N次。”   “后来呢?”   “当然睡觉了。”   “你们走以后,刘超在做什么?”   张琦不怀好意地笑笑,“他和梅姐一块睡,他们做什么,我哪知道呀!我可没有偷窥的爱好。”   贺云庭:“十二点半左右,超哥和梅姐在房间……将近两点,又进行一次。”   “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住超哥隔壁,破公寓不隔音,梅姐叫声又大,你以为我愿意听?”   “为什么张琦没听见?”   “他住走廊尽头离得远。”   讯问室外。   伍飞说:“吴生夫妇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左右,刘超的口供也说后半夜和女朋友在睡觉,如果这小子所言属实,那凶手不可能是刘超。”   林杰:“是否属实,我们很难验证,谁知道他们来之前是不是串通好了?”   伍飞:“如果串通好,张琦和贺云庭的口供不应该出现偏差,我倾向于贺云庭没说谎。”   二人讨论间,刘超到了,看见余野,笑道:“亲哥,该说的我都说了,咋又把我找来?”   余野没跟他耍贫,直问:“4月30号晚上回家之后,你有没有再说过弄死刘琴的话?”   刘超眼珠一转,“忙着喝酒斗地主,记不清了。”   余野拍拍他肩膀,漫不经心道:“没事,你那俩兄弟记得呢。”   刘超脸上的笑倏地一僵,立即改口:“我想想……”手往脑门上一拍,“想起来了,酒后我随口说过一句,老二(张琦)当时还说不用我动手,全交给他……我俩没说几句,被老三(贺云庭)制止了,为那疯子蹲牢狱甚至送命不值得,后来没再说过这事。”   “张琦房间离你们较远,后半夜他在做什么,你完全不知?”   刘超听出余野话的话外之音,连忙说:“老二瞎咋呼,其实胆小如鼠,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杀人,再说他天天晚上跟老三打游戏,你们可以查他游戏记录。”   “胆小?我看他踹刘琴的架势,可不像胆小。”   刘超嘿嘿笑两声,“那是对疯子,正常人他不敢。”   即便刘超所言和贺云庭相同,余野仍然不敢确人说谎的人是张琦,因为他们是否串通过?警方目前无从可知。   三人口供有问题,但又无法找出认定他们就是凶手的点,像似有人在真相面前蒙了层纱,是又不是,朦朦胧胧看不清。   拿不出定罪证据,讯问结束,便放了三人。   余野:“找人盯紧他们。”   林杰比划完OK的手势,跟着伍飞、程晓璐去食堂吃午饭。   午休时间,各科室警员,呼啦一下全挤到食堂,办公楼内空空荡荡没几个人,余野平时喜欢和大家待在大办公室,只有午饭时间才回自己的小办公室,热好饭,他拎着便当盒往办公室走,路过大办公室窗户时,瞧见吴宇州端一桶泡面回到座位,泡面放桌旁,他打开电脑,不知道在查什么,隐约能看见网站的背景是内部系统,具体内容看不清。   余野手拎便当盒,向后连退两步,拐进办公室。   吴宇州隔很远就听见了脚步声,麻利地清掉浏览器历史记录,关闭电脑屏幕,端起泡面,掀开盖子,面还没熟,他又若不其事地盖上。   “吴队,中午吃泡面?”余野走过去,便当盒放桌上。   “不怎么饿,随便吃口。”   “到了我们这岁数,身体最经不起随便两字,我今天带了饺子,一块吃。”   “谢了,我不——”   话没说完,余野已经打开便当盒的盖子,端出上面一层放他面前,又抽出筷子摆他面前,“稍等一下,我回去拿蘸料。”   一阵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回荡吴宇州耳边,眼前黑色日式便当盒,左侧小隔断放着开胃小菜,中间透着淡绿色的是素馅饺子,右侧肉馅飘出牛肉味,他不由地笑了,这人吃饺子也讲究荤素搭配,而且荤素两个方阵的饺子,摆放地非常规整,看样子有轻微强迫症。   余野再次进来,把醋、辣椒油还有两个小碗,放在桌面,“喜欢酸,还是辣,自己调。”   淡淡牛肉香味萦绕鼻尖,吴宇州没再客气,倒上辣椒油,夹起肉馅饺子大快朵颐。   这顿饭余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吃得很慢,余光时不时瞥向吴宇州,见吴宇州吃口饺子蘸口辣椒,典型的无辣不欢,瞬间希望破灭了,余野的心不断下沉,周祁正胃不好,吃不了辣,吃一次辣椒,胃疼好几天,疼到额头冒汗的程度,如果周祁正像余野这样吃辣椒,绝对进医院。   他暗暗叹口气,如林杰所说,吴宇州只是长得像而已,性格爱好与周祁正完全不搭边。   吴宇州面前的饺子方阵全部进肚,余野才吃了一半,他囫囵吞枣地吃掉另一半,离开大办公室。   下午出外勤去春天广场。   林杰开车,程晓璐坐副驾驶,余野、伍飞、吴宇州坐后排。   吴宇州双手垂落膝盖,微微垂眸,视线落向脚边,伍飞双腿内收,余野的鞋自然进入他视线范围,黑面白边,经典的牌子和款式,这几天下过雨,路面泥泞,但他的鞋边一尘不染,像双新鞋。   伍飞不知何时醒了,见吴宇州困惑的眼神,小声说:“我们老大,头可断血可流,衣服鞋绝不能脏。”   吴宇州回他一个谢谢提醒的眼神。   目光相撞的瞬间,伍飞瞧见吴宇州手轻捂着上腹,脸色苍白,“吴队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   吴宇州摇摇头,缓缓地向后移动身子,头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 “没有,我先眯一会儿。”   伍飞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过会儿,他扭头瞥见吴宇州双眉紧拧,咬着下唇,脸色愈发苍白,“吴队,真没事?”   其他几人闻声看过来,吴宇州睁开眼,紧拧的双眉霎时展开弯出曲线,朝众人笑笑,“我没事,午后犯困。”   “哦……”伍飞半信半疑地转回头。   这会儿吴宇州除了脸色有点白,再看不出异常,其他人便没再深问。   到春天广场,众人立即分头行动,余野和吴宇州去李怀民家。   广场西侧成片的城中村,高矮错落的自建小楼一栋挨着一栋,走进其中,宛如进了迷宫,余野、吴宇州穿行在羊肠小路中,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找到李怀民租的房子。   京川市的繁荣吸引了众多外乡人,城中村有钱的村民火速把自家平房推倒盖楼,一户户租出去,然后每年什么都不用做,靠收租生活,没翻盖房子的村民,只能将平房租出去,院落面积大,做小生意的人,愿意租这种平房。   李怀民家租的是一户独院,院门口停着辆电动三轮车,车棚上写着:怀民炸串,三轮车旁边摆放着煤气罐和一摞泡沫箱,由于前几天下过雨,院内非常泥泞,低洼处有几块砖头,可踩上面走,平路只能踩半干不湿的泥土中。   吴宇州健步如飞,三两步穿过小院,行至房门口才发现余野没跟来,回头见他正站院门口穿鞋套,等他走过来,吴宇州忍不住问:“如果有紧急任务……你怎么办?”   余野笑道:“紧急任务专职各种臭毛病,别说泥坑,粪坑也得跳。”   吴宇州:“……”   地势低洼,屋内光线暗淡,五六岁的小男孩站门口,怀抱着淡黄色的小土狗,“你们找谁?”   李怀民闻声出来,余野亮证件表明来意。   李怀民夫妻听闻刘琴去世的消息,不约而同地愣住,好一会儿,才想起请他们进屋。   房间不大,堆满食材和泡沫箱,桌上放着穿了一半的肉串,夫妻俩一个忙倒水,一个忙拿烟。   余野:“别忙了,不喝水不抽烟,我们来问几个问题。”   夫妻俩这才停下坐桌边,脊背挺得笔直,大气不敢出。   “例行询问,不用紧张。”余野视线转向小男孩身上,“孩子很可爱,今年几岁?”   “五岁。”   “上幼儿园了?”   “这边幼儿园贵,没叫他去,等明年回老家上。”李怀民说。   “五岁。”余野小声呢喃,“吴有东五岁走失,所以刘琴经常把你儿子误认成吴有东,没少给你们带去不少麻烦吧?”   李怀民妻子,避开余野锋利如刀的目光,垂头看向地面。   李怀民倒淡定很多,“没多少麻烦,她也是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影响你家生意,恨不恨她?”   李怀民看不透面前的人,更不知警方掌握了多少,余野每说一句话,他的城墙便坍塌一寸,不知不觉中手心已泛起一层冷汗,“不恨……我们也为人父母,理解她的心情。”   余野讥笑,“用热油往她身上淋,就是你们理解的方式?”   李怀民夫妻,顿时脸色惨白。 第7章   余野没给他们喘息的空隙,接着又说:“热油淋重度精神病患者,虐/待残疾人要付法律责任的,亏你们想得出来。”   夫妻二人脸色更白了,“警察同志,我媳妇实在没办法才那样做,一时冲动。”   李怀民妻子低头呜咽,“我家老大在县城读高中,老二也快读小学,我俩每天忙得团团转,就为多赚点钱供孩子上学,给他们一个好环境,刘琴每晚赖在我家摊位不走,时哭时笑,吓得顾客不敢靠近,害我们一天白忙,我对她好说好商量不行,恐吓也不行……根本没办法沟通,实在没办法,我才……做出那样的事,事后我也后悔,毕竟她脑子不灵光。”   “耽误你们赚钱,很恨她吧?”   李怀民妻子猛然抬头直视余野,目光多了几分凌厉,她咬着下唇,提高声音,“对,我讨厌她,恨她,她死了对谁都好,难道她丢了儿子,就让所有人谦让她?我们又没偷她孩子。”   趁她停顿换气的工夫,余野趁机追问:“所以杀了她。”   李怀民妻子赶忙说:“杀人俺们不敢,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冤枉人。”   “说说4月30号晚上,你们在做什么?”   “11点左右收摊,到家收拾完12点多,我们就睡了。”   “也就说12点以后,没人能证明你们是否真在家睡觉?”   “这……这……”忽然李怀民想起一个人,我……我睡前有跟朋友聊天到凌晨2点多,你们可以看我聊天记录。”   没等余野说话,他妻子先张嘴,“深更半夜不睡觉,跟什么朋友聊天?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废话。”李怀民边说变把手机交到余野手里。   对方是女人头像,聊天内容余野大致扫一眼很露|骨,而且频频约李怀民出来见面,怎么回事他已清楚,重点放在聊天时间上。   夜里12点半,两人开始聊天。   1点03分李怀民给对方发过去一张赤|裸上身的照片,背景是屋子的厨房。   1点05分女方发来一张暴|露照片,大|胸/翘|臀蛇精脸,一看就网上那种P的图。   从1点05到1点25分,这段间距李怀民没回复。   1点25到1点40分期间零星回复,1点40分之后恢复正常聊天间隔。   吴生夫妇的死亡时间,正巧在凌晨1点到2点半之间。   回复很慢的这段时间,李怀民在做什么?余野握着手机正思考,李坏民妻子忽然过来抢走了手机。   李怀民见事不好,伸手想抢回手机已经晚了,妻子看完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李怀民你竟然背着我干这种事。”   “聊聊天又没发生什么,你瞎嚷嚷啥?”李怀民辩解。   “看看你们聊的内容恶心死人,还好意思给警察看……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你竟然跟别的女人撩|骚,这日子没发过了……”女人哭喊声连续不断。   “给我憋回去,再哭我打死你。”李怀民面子挂不住,抬手要打妻子。   女人憋住眼泪往墙角退步,“你别过来,救命!救命!要打了人,警察救命。”   某个瞬间,女人的求救声与录音笔中小女孩的声音重合,吴宇州看见巨大的黑影一步步靠近小女孩,她蜷缩在角落里,满目惊恐地向他喊救命。   你在哪?   走向你的人是谁?   他对你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回来太晚了。   十二年,还能找到你吗?   忽然间一阵头痛袭来,剧烈的疼痛像双手要生生撕裂脑袋,吴宇州略微低下头,手肘拄着桌面,手掌扶住头部,忍受疼痛感。   余野发现不对劲,手指推了推他肩膀,“喂,你怎么了?”   吴宇州偏头,轻声说:“帮我把兜里的药拿出来。”   余野不敢怠慢,连忙伸手去他兜里拿药,撕开包装,白色药片递到他嘴边。   “三……片。”   余野低头看眼药名阿司匹林,“这种药吃多不行。”   “一片……不起作用。”   余野没再争论,又撕开两片放入掌心。   另一边。   李怀民顾虑警察在家,抬起的手没打下去,嘴上倒没闲着,跟妻子掰扯陈年旧事。   吴宇州单手撑头,变成双手按头。   墙角争吵声越来越大,吵得余野心烦,起身吼道:“别吵了,水在哪?”   一嗓子吼完,夫妻俩安静了,李怀民指指桌面的水杯,“在你面前。”   余野:“……”   这时吴宇州小声说:“不用水,给我药就行。”   余野心想没水怎么吃药?嘴上却没问,手掌摊在他面前。   剧烈疼痛快将吴宇州吞没,迟迟没抽出手接药。   “张嘴。”余野直接将掌心贴吴宇州唇上,柔软的触感伴随一丝凉意,一起融进掌心,他收回手,掌心温度没降,反而更热了。   吴宇州一皱眉,咽下去药片,片刻后药起了作用,他神色缓和几分,“没事了,继续询问吧。”   余野狐疑道:“你……确定?不然你先去车里休息。”   “不用。”   见他坚持,余野没再多说,屋内忽然静了下来,电视的声音在静谧屋内被扩大。   女主持人标准的声音播报新闻:“最近许多网民被一位麻辣烫老板感动,纷纷在网络传播麻辣烫老板的视频,让全国人民看见他,老板背后究竟有怎么样的感人故事?让我们一起去看看。”   电视画面转到春天广场的小吃街,中年男人正低头煮麻辣烫,热气扑他脸上,额头出一层汗,身前的麻辣烫餐车上,贴满双马尾小女孩的照片,横幅上写着:小雪麻辣烫。   “这不是张喜来吗?竟然上电视了。”李怀民说。   李怀民妻子:“哼,刘琴一死,他可高兴坏了,最近肯定又一波网民来关顾他生意。”   余野朝电视扬了扬下巴,“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李怀民:“张喜来十几年前也丢了孩子,全国到处找孩子,一直没消息,前年他回京川,在孩子走丢的广场守株待兔。   丢失十几年,孩子是否活着都不好说,张喜来却还在找,一边卖麻辣烫一边找,逢人就问,现在网络发达了,有些年轻人把他拍成视频发网上,一来二去,孩子没找到,生意越来越好。”   “他和刘琴都丢失了孩子,同一种遭遇,应该让他们惺惺相惜。”吴宇州首次开口问案子的情况。   李怀民:“理是这个理,但张喜来不喜欢刘琴,总对她骂骂咧咧,专门为她准备一根棍子,每天带车上,只要刘琴靠近就拿棍子打她,咬牙切齿地打,下手可狠了,嘴里还嘀嘀咕咕骂她,跟打牲口似的,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他们有深仇大恨。”   李怀民妻子讥笑:“我看张喜来根本是怕刘琴抢了他风头,经常有人对他采访过程中,刘琴忽然出现哭喊儿子,转移走采访者视线,影响张喜来出名和发财。”   “薅头发、脚踹、热油浇、棍子打,你们这样对刘琴,她家人不来找吗?”吴宇州又问。   李怀民偏头看向别处,他妻子羞红了脸,“都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对她动手,吴老师教高三,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不可能天天守着她,而且他知道刘琴经常给别人带去麻烦,妻子有错在先,他怎么找?   吴老师对刘琴算可以了,这些年没抛弃她,还尽心尽力照顾,虽然没出面找……我们理论,但回家会帮她处理伤口。”   距离弱者越远,怜悯心越强,而生活在弱者身边的人,往往“弱”就成了“恶”,日积月累,这份“恶”逐渐吞噬掉原有的怜悯,变成厌烦,甚至恨。   吴宇州环视一圈,“我能在房间四处看看吗?”   “这么小个屋子,有什么可看的。”李怀民妻子小声嘟囔。   李怀民瞪妻子一眼,转头笑道:“随便看。”   “你瞪我干什么?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又当牛又当马,你却背着我勾搭别的女人……”李怀民妻子发起新一轮争吵。   余野无奈一叹,瞥见墙角穿着破旧衣服,玩小汽车的男孩,说:“当着孩子面克制一下,别给孩子吓到。”   夫妻二人这下住了嘴。   余野:“5月1号凌晨,1点05到1点40之间,你回复消息断断续续,最久长达20分钟没回,期间你在做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李怀民吞吞吐吐,笑容僵硬,尴尬的神情,使同为男人的余野,一眼便猜到他所做之事,没再深问。   反倒李怀民的妻子开始刨根问底。   问得差不多,余野起身环看四周,四十多平米的小屋子,一家三口挤一张床,简易组装衣柜的拉链已经坏掉,露出里面乱糟糟的衣物,遍地泡沫箱,里面装着串好的肉串,整间屋子唯有厨房崭新的冰箱最吸人眼球。   吴宇州站冰箱前看了许久。   余野走过去,“有问题吗?”   “你看冷藏第一层。” 第8章   冷藏第一层,摆放数十瓶易拉罐雪碧,最边上那罐喝了一半,李怀民儿子刚5岁,不可能给小孩囤这么多碳酸饮料。   “喜欢喝雪碧?”余野问。   李怀民讪然一笑,“别人喜欢喝酒,我不喜欢,雪碧凉凉快快一喝多爽,我每天要喝上几罐,不然总感觉少些什么。”边说边拿起喝剩的半罐,仰头一饮而尽。   余野和吴宇州相视一看,没动声色。   李怀民喝完才想起礼让客人,赶忙请余野和吴宇州喝雪碧。   冰箱的雪碧余野没拿,反倒拿了李怀民手中的空罐。   李怀民一脸疑惑,“余警官……那是空的。”   “嗯,我就要空的。”见李怀民困惑,余野随口说:“拿回去卖钱。”   李怀民:“……”   李怀民妻子这时忽然来了眼色,麻利地拎来一塑料袋空瓶,“差不多有五十个,余警官全拿走吧,我们捡这个比你快。”   余野:“……”   吴宇州:“……”   李怀民妻子眼里少了几分泼辣,多了几分同情,“唉!看样子警察也不好做。”   余野低头轻咳一声,随即面不改色地接过袋子,“谢了,我们拿死工资,还不如你们做小生意赚的多。”   “都不容易。”李怀民送余野和吴宇州到院口。   吴宇州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抽出两张没写内容的询问笔录,递到李怀民面前,“麻烦签个字。”   李怀民没多想,接过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吴宇州拿着另外一张纸,穿过小院,又回屋内找李怀民妻子签字。   李怀民和余野等在院门口,李怀民递过去一根烟。   余野摆手拒绝,看着眼前宽厚粗糙的大手,他想起深夜与李怀民聊天的人,“那个莉莉不是|托,就饭|托,与你网聊的很可能是男人,更不会跟你发生关|系,小心人财两空。”   心事被说穿,李怀民老脸一红,又有点难以置信,“她给我发过好几次照片,怎么可能是男人?”   “他们有专门负责聊天的客服,这些人有固定话术,照片也是假的,去年我们抓获一伙诈骗集团,呵!聊天客服清一色是男人,出来吃饭时才有女人,看似不大的小饭店,随便一瓶酒都上千,漂亮美女主动要喝酒,你请不请?吃顿饭你一个月白忙。”   一瓶酒上千元,超出李怀民对酒的认知,他狠吸两口烟,半天才说出道谢的话。   余野抬腿要走,却被李怀民拽住,他欲言又止,过了会儿,下定决心说:“刘超那仨人不是好东西,一天收我们50块摊位费,不给钱就打人砸东西,对正常人这样,对刘琴更不用说,经常往她身上摁烟头,烫的刘琴直蹦,他们在一旁大笑像看猴似的。   有次我去公厕,听见其中一个说,新买了把刀想试试够不够锋利,然后刘超说拿刘琴试,反正她疯疯癫癫天天受伤,死了也没人在意。   十七八岁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刘琴疯了十几年,死也是种解脱,但吴老师可惜了。”   余野: “为什么在屋内时候不说?”   “怕你们告诉刘超,假如他知道我在背后说这些,不会轻饶我。”   虽然心有疑虑,但余野仍然伸手与李怀民握了握,以表感谢。   车停李家旁边的胡同里,余野走进胡同,不知从哪来跑来三只外貌各异的土狗,正结队往他车胎上撒/尿,他慢悠悠地走过去,“尿|尿你们还组队,想不想一起变太监?嗯?”   狗子们常年村中乱窜,横行霸道惯了,起先没把余野的恐吓不放眼里,继续解决生理问题,直到余野一步步逼近,狗子们嗅到他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息,才一溜烟似的跑了。   余野盯着被“洗”过的车胎,皱了皱眉,上车拿出手机查附近的洗车店,忽然车窗外飘进一股奇特的味道,他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赶忙按上车窗。   吴宇州上车没说话,直接倚靠副驾驶的座椅靠背,闭目养神,似乎很疲倦。   吴宇州在身边,余野注意力无法高度集中,时不时地走神,警局审讯完刘超等人后,吴宇州朝程晓璐要笔录看了许久,讯问过程他一直在,那时余野不明白他看笔录做什么,刚刚他拿着空白笔录让李怀民夫妇签字,余野明白了,他在看他们的笔迹。   对李怀民夫妻的询问,吴宇州问题不多,看上去对李家人兴趣不大,甚至对整个案子的热情度也不高,可却在乎李怀民夫妇的笔迹,中途又莫名其妙头疼,太多疑问盘旋余野脑中,“我看你那会儿头疼挺严重,用不用去医院?”   吴宇州缓缓睁开眼,淡淡道:“老毛病,医生没办法。”   “久服阿司匹林会依赖,老吃不是长久之计,有时间去北京、上海的医院看看。”   “都看过了。”吴宇州浅笑了下,“听天由命吧。”   “病因查清楚了吗?”余野追问。   “天生的,小时候就这样。”   余野又想起周祁正,除了胃不好以外,周祁正没其他毛病,更没见过他头疼。   余野每次追问的结果,都离周祁正越来越远,偏偏那张脸又让他无法停止怀疑,他陷入停不下来,又找不到出口的死循环。   回到春天广场,林杰凑过来,“老鱼,我们又发现一名极度讨厌刘琴的人。”   余野双手插兜,靠着车门,懒洋洋道:“把老字去掉。”   作为十几年损友,林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损余野的机会,“老黄瓜绿漆,你少装嫩。”   程晓璐:“师父,老大不老,看不出31,比你年轻。”   林杰:“……”你到底是谁徒弟?   余野拍拍林杰肩膀,得意一笑。   林杰:“……”   “这人叫张喜来,十几年前同样丢了孩子,他为找孩子跑遍全国,现在算广场名人。”   “你们见到本人没?”   “张喜来家没人,天快黑了,准备等他来出摊再问。”   伍飞看眼手表,正是下班时间,“咱们先去吃晚饭,等吃完饭,小吃街差不多开始营业。”   “去吃什么?”程晓璐说。   伍飞: “一日三餐吃什么,真是世纪难题。”   几人边说边往附近餐馆走,吴宇州忽然打断他们讨论,“我回家吃,先走一步。”   伍飞拉住他,“中午就没见你去食堂,一起吃完再走吧,吴队。”   吴宇州礼貌地笑笑:“改天,我今天还有事。”   伍飞不好再强行挽留,松开了手,盯着他远走的背影,心想这人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高冷又不是冻死人那种冷冰冰的,但也不热情,像刚打出来的井水,微凉清淡,对谁都礼貌,却不深交,始终保持适当距离,看上去不太想融入他们的团体。   吴宇州从众人视线中消失,程晓璐说:“吴队好奇怪,先莫名其妙出现在被害人家里,又空降市局,参与到案子中,可他好像对案子没多少兴趣,案情分析会,若不是老大主动问意见,他可能什么都不说。”   连程晓璐都看出吴宇州有问题,余野不可能毫无发现,林杰下意识看他一眼。   余野望着吴宇州消失的路口,若有所思,过会儿,他回过神,“大林,查一下他在本市有没有就医记录?”   “怎么了?”   “他头疼很严重,刚才回来的路上,我问病因,他说天生的,我想了一下,如果二三十年的病史,两三片阿司匹林用量不大,而且长期服用阿司匹林这类止疼药的话,神经、肝肾等方面会受到损伤,他看上去并没有。”   “所以你怀疑他说了慌?”   “嗯。”   “也可能小时候病不重,不需要吃药。”   “不管怎样,还是查一下心里踏实。”   伍飞张张嘴,欲言又止。   林杰:“你有话就说。”   “我们在背后查新同事,如果被知道……会不会不太好?”   “晓璐都看得出他有问题,于公于私该查一查。”林杰拍拍伍飞,官方道:“给新同事做背景调查,有利于彼此了解,更好地培养工作默契。”   *   吴宇州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袋速冻饺子拎上去,八分钟煮熟饺子,五分钟吃完,洗过碗筷后,他拿出信又看一遍,李怀民夫妇、刘超等人文化水平不高,写出的字歪歪扭扭,而信上的字光洁秀劲,从笔迹来看,目前出现的几个嫌疑人都不是写信人,信中字迹看着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这种熟悉又模糊的感觉,着实令人抓心挠肝,信放一边,他拿出烟点上,吸了口烟,紧绷的肩膀松懈了,身体缓缓后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双唇微微张开吐出烟雾,白雾萦绕眼前,逐渐消散空气中,带走一天的疲惫。   今天趁着午休时间,他登录内部系统,女孩户籍资料上显示已死亡,除外没有任何线索,一根烟抽完,他坐直身体,又拿起录音笔听一遍,十二年了 ,假如她现在活着,应该17岁,走在街上可能已经认不出彼此。   录音的人和靠近女孩的人,是否属于同一人?   他或者他们又对她做了什么?   录音保存十二年,就为等他回来了?   无论是谁,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知道他的秘密。   还有送信人怎么知道他回来了?而且精准的到家时间都知道,他回来的事只有小姨和省厅领导知道,一瞬间他脑中蹦出一个念头。   多年前小姨离开京川去B市生活,可以说与京川的一切断了联系,最近得知他要回来,才重返京川帮忙装修房子,小姨一举一动对方一清二楚,显然小姨被监视了。   十二年,难道小姨一直活在被监视的生活中,丝毫没有隐私可言?想到此,吴宇州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为什么这样做?只为找他吗? 第9章   吴宇州翻出新注册的微信,里面只有小姨一个好友,他没说被监控的事,谎称家里东西坏了,希望小姨来一趟。   小姨重组家庭后,做全职太太,时间灵活,很快回复他明早过来。   手机一圈圈旋转在吴宇州指间,他抬头重新审视新家,过会儿,起身检查灯、沙发、床、衣柜、卫生间,没放过家里任何一个角落,找了近一个小时,没发现监听设备才松口气。   B市到京川要两小时候车程,小姨早晨7点半送完表妹上学才能来,这样算下来,小姨到京川的时间约9点半左右,加上聊天,差不多需要一上午时间,明天上午不能去上班,吴宇州拿起手机流利地按下十一位数字,彩铃声传入耳朵时,手不由地微微颤抖。   “你好,我是余野。”朝气充满活力的声音,以气贯长虹之势穿出手机听筒。   “吴宇州。”他声音依旧平静如湖水。   “头疼好些了吗?”   “没有,我需要休息,明天上午不过去了。”   “行,你好好休息。”   “再见。”   “等一下,这是你的手机号?”   “嗯。”   挂断电话两分钟后,吴宇州形同摆设的手机,“嘀”一声响了,微信通知,打开一看,鱼粥申请加为好友。   他不喜欢开灯,房间只有微亮的月光,窗外绚烂的万家灯火,犹如夜的舞者,飞扬的舞裙下,有人狂欢,有人落寞,只是一切与他无关,流逝的时光,化成一帧帧影像闪过眼前。   18到27岁,九年光阴使他变成生命的观察者,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无法再融进体内。   他望着窗外出神,直到烟灰落入他腿上,一丝灼烧疼痛将他唤醒,手机自动锁屏,他重新解锁,改新网名,通过好友申请。   好友添加成功,余野把他拉到“混血宝宝”群里,便再没下文。   晚上十点,群里仍然很活跃。   心碎伍大郎(伍飞):【老大,我饿得没力气加班,急需一顿营养丰富的夜宵】   林老三(林杰):【同款饿。】   鱼粥:【同样拿工资,天天让我请吃饭,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心碎伍大郎:【房贷3000,车贷1000,剩下的钱吃土都不够。】   林老三:【房贷3500,娃奶粉2000,剩下的钱吃空气都不够。】   LULU(程晓璐):【我没有房贷、车贷,但实习工资刚够师父儿子的奶粉钱。】   鱼粥:【都闭嘴吧,赶快工作,必胜客二十分后到。】   心碎伍大郎:【老大威武!唉?新来的这.是谁呀?】   鱼粥:【吴队。】   林老三:【@. 出来唠十块钱的。】   吴宇州打下一行字,又删掉,来来回回,最终还是没回复林杰,群聊他不习惯,更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加过工作群,但群里冷冷清清,除了吹领导彩虹屁,抢领导的红包外,基本没人说话,与之相比余野他们则有浓厚的团队气息,看着屏幕闪过的一条条消息,他勾了下嘴角,关闭手机,扔到一旁。   隔日。   小姨进门,吴宇州正啃面包。   小姨盯着他手里干巴巴的面包,“你早饭就吃这个?”   “嗯,懒得出去。”   小姨抢下面包丢进垃圾桶,转身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第一层放着一个西瓜,二、三层全是冰水,再看灶台只有锅,“这点厨具怎么做饭?你平时不做饭?”   吴宇州耸耸肩,“不会做。”   十几年没见,外甥竟过的如此糙,假如姐姐还活着,他不至于啃面包,小姨鼻子一酸,转向窗外,抹了把眼睛,开始唠叨:“三十岁的人了,这样不会照顾自己,以后怎么办?离这么远,我又不能经常过来……”   “小姨,楼下有许多饭店,吃饭挺方便。”   “不行,我要赶快托人给你介绍个女朋友,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单着……”   小姨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吴宇州拿出纸笔写:小姨你手机给我看看,先别问为什么,等会儿告诉你。   他拿过手机,检查一遍外表,没问题,又解开手机,每个软件看一遍,很快发现一个奇怪的软件,图标只有三条横线,网络发达的今天,少有公司把图标做得如此简陋,毫无美感可言。他点进去,软件只有一个页面,页面中央是圆形,边线闪烁着蓝色,他在纸上写下:这是什么?   小姨:不知道,手机自带的软件。   吴宇州长按软件,发现卸载不掉,极有可能是监|听|软|件,取出卡片,手机关机,砸碎扔进垃圾桶。   小姨看得一愣,心疼地喊道:“刚用了不到一年,怎么给我摔了?”   吴宇州把垃圾袋扔到外面,重新回来才告诉小姨原由。   小姨捂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天哪!”   “小姨,手机再哪买的?”吴宇州问。   “小区对面的手机店,那店开了六七年,我一直在那买手机,店员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孩,人很热情,我总去他店里闲聊,手机软件全是他帮我安装的。”   被信任的人欺骗,小姨有些失落,吴宇州却藏不住的喜悦,事情总算有了些线眉目。   没耽误时间,他和小姨立刻赶往B市,找到那家手机店,门口卷帘门拉着。   “几天没来,怎么关门了?”小姨抬手敲了敲,“小李在吗?”   没人回应。   吴宇州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三两下开了门锁,弯腰钻进去,摆放手机的柜台已搬走,屋内空无一物。   “小李呢?这怎么回事?”小姨跟在后面,茫然地看着四周。   “跑了,知道他的全名吗?”   小姨摇摇头。   “下一步,要找到这门店的房东。”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位纹着花臂的彪形大汉,“妈的,光天化日敢来偷东西,今天我打断你的狗腿。”   大汉出手之前,吴宇州已经亮出证件,“我来查案,一时着急才弄坏门锁,锁多少钱?我原价赔你。”   大汉仔细看了看警官证,马上笑脸相迎,“这屋空的小偷来得哭着出去,误会、纯属误会。”   “你是房东?”   “嗯,租户走了,我过来贴招租广告。”   “什么时候退租的?租房时他给你留身份证复印件了吧?”   “昨晚,他好像挺急的,押金和剩下房租直接不要了,复印件您稍等,我回去拿。”   房东走后,吴宇州安排小姨回了家,一个人继续追查,B市警方没有认识人,只能求助老领导杜华生。   杜华生很快帮他跟B市警方打好招呼,通过B市户籍系统,查到手机店老板李越的身份证是假的。   吴宇州又跑了趟交警大队,查昨晚手机店门前马路上的监控,视频中凌晨有两辆搬家车从手机店前的小道出来,除外再没其他车辆和人出现,他根据搬家车上印的名称,联系到搬家公司,老板说对方给了很高的价钱,搬出的东西运到垃圾场扔掉即可,下单结账全在网上进行,本人没出现过。   两个城市,忙忙碌碌一天,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吴宇州到家已经天黑,饿得饥肠辘辘,却瘫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   张喜来寻子一事,登上微博热门榜,最近几天事件正发酵,许多热心网民来看张喜来,这些人将小雪麻辣烫围堵得水泄不通。   余野等人挤进人群,张喜来忙的满头大汗,无暇顾及警方,经过协商,他答应第二天主动去警局,他们只好离开广场,回市局加班。   通话结束,余野盯着手机屏幕,默读一遍手机号码,十一位数字立刻印入脑中,指尖按下新建联系人,姓名栏鬼使神差地打上粥粥,打完字发现不对,他拉开窗户,朝外吸了口新鲜空气,又打上吴队,文本框内光标仍在闪烁,他看会儿,删掉吴队,重新打上吴宇州,又看会儿,删掉吴宇州,打上吴宇州是吴宇州,这才按了保存。   余野视线仍然停留通话记录页面,又看了半分钟才打开微信,通过手机号码,搜出吴宇州微信,纯黑色的头像,网名是条黄蓝色的小鱼,等待验证的时间,余野随便点开聊天界面,打鱼字,输入法内便出现两条小鱼,一条蓝色,一条黄身子蓝条纹,正是吴宇州网名用的那条小鱼。   鱼是余野的绰号,也是恋爱时周祁正唤他的昵称。   周祁正早上学一年,宿舍他年纪最小的,平时很黏余野,林杰说他黏人程度像碗浓粥,加上姓周,大家便叫他粥粥。   林杰和梁雨轩称两人鱼粥夫夫。   窗外袭来一阵风,丝丝凉意把余野从回忆中拽出来,回过神,好友申请已经通过,但吴宇州网名不是那条小鱼,而是一个点。   余野揉揉眼睛,点进个人资料仔细看一遍,确实是实心点,之前看见的小鱼是幻觉?他陷入自我怀疑中,小鱼跟输入法带出的一模一样,不可能是幻觉,他改了网名。   为什么忽然改网名?   为什么用鱼做昵称?   “想什么呢?”林杰出来抽烟,正巧遇见走廊发愣的余野。   网名的事,余野复诉一遍。   林杰笑道:“人生有三大错觉,第一条就是,以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你不觉得他忽然换网名很奇怪?”   林杰竖起手掌立在胸前,“依老衲看,施主心魔难除,已入魔道,无药可救……唉!”   余野抬腿踢他一脚,“好好说话。”   林杰收回手,“吴队可能单纯喜欢鱼,网名又不是真名,想改就改的东西,不能作为证据,你看小伍,前几天追技术队小姑娘时,叫别问我爱你有多深,最近被姑娘拒绝,又叫心碎伍大郎。”他边说边搂住余野肩膀往办公室走,“鱼,咱别那么不要脸,自作多情,假如吴宇州是周祁正,十二年,人家指不定换多少个男朋友,怎么可能还惦记你?醒醒吧。”   朋友、恋人都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但两者又有细微的差别,恋人间有种来自心底的感觉,像某种特殊魔力,能让彼此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对方,那是朋友之间体会不到,难以言喻的感觉,所以即便林杰说了许多宽慰的话,余野依旧无法消除对吴宇州的怀疑。   林杰三人围着披萨大快朵颐,余野独坐一旁,举着披萨停嘴边半天没咬下去,眼睛盯着微信界面,吴宇州通过好友申请后,就在聊天列表里躺尸了,招呼也没打一声,他想主动说话,又被吴宇州看他时冷漠的眼神制止了。   吴宇州微信个人资料、朋友圈全是空的,无法找出过往的痕迹,如同他本人一样滴水不漏。   “余队。”技术队黄涛啃着一块披萨,站余野桌前,“易拉罐被清洗过,唾液基本被洗刷掉,我们提取出的残留,只能证明罐口唾液不属于吴生夫妇。”   伍飞过来补充:“从今天的走访来看,案发当晚无人去过吴生家,易拉罐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林杰咬着可乐吸管凑过来,“凶手杀完人,跑去厨房喝了罐雪碧,再把易拉罐清洗干净丢在现场,他那么闲吗?如果口渴难耐,喝了罐雪碧,完全没必要清洗,直接带走扔外面垃圾箱,不是更好?他这样做不仅多此一举,还增加暴露的可能。”   余野视线定格桌边的水杯上,双手相握揉搓两下,打出一个响指,“吴宇州之前对雪碧罐的推测,忽略了一点,李怀民有喝雪碧的习惯,每天至少两三罐,这习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所以凶手留下易拉罐是想把警方视线转移到李怀民身上,凶手对刘琴、李怀民都非常了解,他一定隐藏在春天广场附近。”   林杰:“有没有可能是李怀民本人?下午你和吴宇州去过李怀民家,怎么样?他嫌疑大不大?” 第10章   李怀民属于典型的家里横,跟妻子吵架半分不退让,甚至还想动手,对外他其实懦弱又胆小,厌倦妻子不敢说,想去外面偷腥不敢做,害怕刘超找麻烦,不敢对警方说实话,这种性格不逼到绝路,没有勇气杀人。   余野:“一对街井小市民,讨厌和伤害刘琴是真的,杀人他没那个勇气。”   伍飞:“刘超那伙人说的李怀民,我怀疑他们想转移警方视线,还有晓璐带人走访过刘超邻居,4月30号凌晨以后,除贺云庭外,没人听见刘超女朋友的叫声。”   余野看眼墙上钟表,夜里十一点半,“刘超继续派人盯着,其他问题,明天问完张喜来再说,不早了,大家回去睡吧。”   深夜众人散去,各自回家休息。   余野推开家门,黑子立刻扑过来,两爪子搭他腿上,余野抬手摸了摸黑子,“对不起回来晚了。”随即拿起牵引绳和薄塑料袋,牵狗下楼。   黑子是退役警犬,智商高又经过专业训练,从不破坏家具,更不在屋内大小便,早晨牵出去解决之后,它一直忍到余野下班,回来越晚,黑子忍耐时间越长,余野为此很歉意,考虑最近会频频加班,决定明早送黑子去母亲家寄养。   溜完狗回屋,余野换下衣裤,放进洗衣机清洗,随后钻进浴室洗澡,无论加班到几点,这两件事他每晚必做,不洗澡他睡不着,等躺到床上已经凌晨一点,他抽开床头抽屉,拿出大学时和周祁正那张合照看了看,耳边蓦然响起林杰的话,“十二年,人家指不定换了多少男朋友,怎么可能惦记你?”   他默默地叹口气,捏着照片看了会儿,关上灯准备睡觉,夜万籁寂静,如山间清水般缓缓流淌,逐渐淹没掉意识,剩下无尽的回忆,手中照片一点点靠近胸前,把少年青涩的脸庞,贴向炙热的心口。   *   隔日,张喜来早早去了警局,经过基础讯问后进入正题。   林杰:“说说你女儿张雪走丢的经过。”   张喜来带着笑意的脸,马上耷拉下来,“你们问这做什么?”   “对网友和媒体,你不厌其烦地讲诉孩子丢失的事,到警局却不愿说了?”   张喜来冷冷地哼了声,“以前我对警察,不知说过多少遍,有用吗?十二年了,警方一点消息没有,还好意思问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你也能理解警察是人不是神,再说以前技术落后,现在有庞大的失踪人口库,只要比对成功,我们会立刻通知家属。”林杰友善的态度,化解掉了张喜来的埋怨。   他沉默片刻,说:“我女儿走丢时刚四岁,6月12号我媳妇带她来西宁县串亲戚,见广场人多热闹便带她过来玩,小孩自己在一边玩,她和亲戚聊天,也没仔细看孩子,聊着聊着一回身孩子没了,当时我们在广场附近找了一天一夜,又去警局报案,全没消息,像人间蒸发一样。”   泪珠划过黝黑的脸颊,肤色衬得眼泪晶莹剔透,他很快抹掉泪,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后来我媳妇过度自责,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家彻底散了,我心灰意冷不想再回家。   看着原本健康开朗的妻子,躺病床上奄奄一息,心里很难受,我发誓无论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回女儿,送走妻子,我开始四处寻女,北至黑龙江,南至海南,十二年我走遍中国,仍然没有张雪的消息。”他稍作停顿,长叹一声,又道:“她今年十六岁,走街上已经不认识我了。”略带颤抖的嗓音越来越小,张喜来手肘拄着桌面,手掌捂住眼睛,又哭了。   林杰眼前浮现出儿子肉乎乎的小脸,如果自己儿子丢了,他不敢再想下去,那种滋味只有为人父母才懂,比挖心还疼,他理解张喜来,却说不出宽慰的话,抽出根烟递过去。   一根烟抽完,张喜来平静了些,“十二年间,我被骗过、被打过……期间心酸自不必说,但我从没后悔,将来无论在哪见到小雪,我都可以坦然告诉她,爸爸从没放弃过你。”   林杰长吁一口气,强行把情绪拉回案子上,“你和刘琴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喜来直言。   “为什么?”   “遇到困难就疯掉、自杀,这种人很懦弱,我不喜欢。”   “遭遇相同,不更应该感同身受吗?”   张喜来讥笑了下,满眼不屑,“遭遇相同,选择却完全不同,她疯疯癫癫只会惹人讨厌,给别人带去麻烦,对找孩子其实没做任何事。   这些年我不仅一直找孩子,还存下一笔养老钱,等老了往养老院一住,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我比她们强很多,别拿我和她们相提并论。”   这番话有理有据,林杰一时语塞。   审讯室外,余野放下耳机,推门而进,程晓璐起身让位置。   余野腰杆挺得笔直,双臂环抱胸前,“性格不同,心理承受能力不同,面对一件事的反应自然不同,勿用你的观点要求别人。”   “按照您的意思,疯疯癫癫拖累别人还有理了?她可想过吴老师的处境?”张喜来提高声音说。   “懦弱、疯癫全是吴家的事,用不着你拿棍子打她吧?”   张喜来因愤怒扭曲的五官,有一瞬僵硬,停顿片刻,理直气壮地说:“春天广场有几个人没打过刘琴?她是过街老鼠,是臭虫,活该。”   余野放下手臂,嘴角向上轻轻一扯,冷笑道:“她是什么和你没关,但你殴打她是犯罪。”   “你、你少吓唬我,刘超那伙流氓比我打得还狠,怎么没看你们抓他?小屁孩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来跟我们收钱,赚点钱给他们一半,为找小雪我忍气吞声,否则我非和他们拼命。   三个小畜生往死里打人,刘琴被他们打过无数次,可她傻兮兮的还往刘超跟前凑,被打死也活该。”   “刘超我们自然会查,今天主要说你,用棒子打刘琴,怕她抢了你风头吧?”   忽然间张喜来像受了刺激的野兽,双目赤红,呼吸加重,吼道:“胡说,丢孩子这种风头我宁愿不要。”   余野看得出张喜来不是怕刘琴抢风头,而是真厌烦她,为什么如此讨厌一个疯子?   因刘琴丢孩子受了刺激疯掉,这理由无法说服余野,愈发看不透眼前的人,沉默思考之际,林杰问:“你觉得李怀民这人怎么样?”   话锋转到旁人身上,张喜来呼吸逐渐平稳,“唉!他们夫妻俩带孩子做生意,够不容易的,刘琴天天去摊位找孩子,影响人家生意,警察同志,你说她可不可恨?”   “我问你李怀民,别拐到刘琴身上。”林杰提醒。   “李怀民人挺好,跟小孩似的爱喝雪碧,刘超那伙人,每晚过去都白喝人家几瓶雪碧,简直不像话。”   “他爱喝雪碧,小吃街全知道?”余野问。   “那哪能呀,就我们挨着的几家和刘超那伙知道。”   “4月30号晚上你在哪?”   张喜来闻言明显一怔,“那晚我……回老家了。”   “老家在哪?几点回的?回去做什么?期间见过什么人?说详细些。”   “迎春镇上水村,下午四点半坐客车回去,第二天早晨七点坐客车回来,忽然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没见过别人,一直待在自己家。”   余野和林杰相视一看,便从彼此眼中读出疑问。   离开审讯室,林杰说:“张喜来前面说不愿回家,后面又说想家,这不自相矛盾么?而且他坐客车回家,镇到村的客车几乎都是村里人坐,来去两个趟,怎么可能没遇见一个熟人?”   “4月30号晚上的事,他说谎了,想搞清楚怎么回事,需要去一趟上水村,走,现在去。”   林杰拉住余野,“等会儿,下午有思想学习会议,咱俩全要参加。”   余野一拍额头,“越忙事越多,小伍和璐璐呢?”   “一个走访,一个盯刘超。”   “那明早去上水村。”   结束昏昏沉沉的会议,走出来风一吹,余野霎时神清气爽,下班时间,陆续有人走出警局大院。   林杰:“好几天没看见我儿子,今晚我先撤了。”   自从林杰有了娃,彻底变成超级奶爸,手机屏保到微信头像全是孩子,连续忙了几天,余野没阻拦,挥手道别。   办公室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余野环视一圈忽然想起吴宇州下午没来,拿出手机看眼,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消信,下午怎么没来?头疼严重了?到底去没去医院?   余野坐立不安,想了会儿,还是找出了吴宇州电话拨过去,对方未接听,接着又发过去一条微信:【还头疼?】   余野站窗前,每隔两秒看一次手机,吴宇州始终没回复,他第一次觉得手机如此讨厌。   十分钟后,他回队长办公室打开电脑,查出吴宇州目前的家庭住址,急匆匆地开车过去,泊好车往楼下走的路程,他走丢的理智一点点回来了。   吴宇州不是周祁正,他只是队里新来的同事,余野对他一无所知,完全不熟的同事关系,忽然去对方家里要说些什么?   我来看你病好没?   这话过分关心,超出同事之间的正常关系。   我路过来看看你。   刚认识几天,都没告诉过你家庭住址,怎么路过?   我们见了张喜来,他嫌疑很大。   请假在家休息养病,上门来说工作,不合适。   还有吴宇州有没有女朋友?   假如有女朋友,突然来拜访会破坏情侣间的甜蜜时光。   不行!   统统不行!   此时已走到楼门口,余野脚步一顿,马上转身往回走,平静了十几年的生活,短短几天便乱成一锅粥,这样下去原来的生活节奏会彻底乱掉,要尽快查清楚吴宇州的身份,他正想得入神,前面突然传来一声“余队?”   余野抬头,正对吴宇州澄清如水的双眸。 第11章   吴宇州穿着宽松的连帽卫衣,头顶扣着卫衣帽子,深色帽子衬得脸更小了,手拎着便利店的购物袋,他摘下耳朵上挂的耳机,茫然地看着余野,“还真是余队,你怎么在这?”   余野双手插兜,手指捏着兜内布料轻轻揉搓,“一朋友住这……我来找他说点事……你也住这小区?”   吴宇州点头。   余野笑笑,“这么巧。”   “那我先上去,不打扰余队了。”吴宇州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哦……唉?你那个……头疼怎么样?看你下午没来局里,不要紧吧?”话落,余野悄悄地长吐口气。   “下午遇见些突发情况,没来得及跟你说,抱歉。”   “没事,其实你不用和我请假。”   吴宇州礼貌一笑,指指楼上,“明天见。”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对了,案子今天有进展吗?”   余野刚暗淡下去的眼眸,霎时又亮了,“我们见了张喜来,这人身上疑点不少。”   “如果余队不忙,能否和我说说?”   “张喜来说───”   两个高挑男人站楼门口,迅速吸引了过往人群的目光,吴宇州意识到有些不妥,打断余野讲话,“要不去我家聊?”   余野刚才绞尽脑汁想理由,现在却接到吴宇州主动邀请,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低头勾了下唇角。   他万万没想到吴宇州家如此简单,跟空房子差不多,偌大的客厅,只有一张沙发,沙发上放着他的手机。   “随便坐。”吴宇州打开冰箱,拿出瓶冰水递给余野。   余野看眼手中矿泉水,拧开水喝了口,视线仍瞩目在空荡的客厅,“你是极简主义?”   “也不算,只是觉得东西多麻烦,而且影响思考,张喜来什么情况?”   见吴宇州面色冷淡,公事公办,没有深聊的意思,余野没再说其他,直奔主题复诉今天审讯内容。   “等一下。”吴宇州打断余野的话,加重语气道:“她们是谁?”   余野一怔,方才注意到张喜来说“我比她们强很多,别拿我和她们相提并论。”   当时在讨论刘琴,没有提及其他人,可张喜来说的却不是她,而不是她们,还有谁和刘琴一样疯癫?   余野讲完整个讯问过程,吴宇州说:“他不在场证明有问题。”   “嗯,明早我们去他老家看看。”   “确定他妻子真实死亡了吗?”   “下午在开会,这点没来得及确认。”   吴宇州不再说话。   夕阳余晖洒进客厅,柔和宁静,周遭皆是纯白的墙壁,余野内心前所未有的宁和,思绪如泉水般涌出,审讯时他就疑惑,张喜来确实讨厌刘琴,可理由不足以说服人,真正原因一直没想通,现在吴宇州寥寥数句直对靶心,解开他心中困惑,张喜来妻子很可能不是自尽身亡,而是疯了,或者她死前曾经疯过,想明白这点,他开口:“明天一起去吗?”   “我不过去了。”   他们相邻而坐,沉默却在中间竖起一道墙,余野不好再待下去,起身告别,电梯门关上,在只有一个人的空间内,大脑迅速倒带,从吴宇州进门开始,每个画面放慢重来。   无论人外表如何,住所最能反应真实一面,吴宇州家东西很少,极简风与周祁正截然不同。周祁正最喜欢买买买,宿舍衣柜装不下他衣服,余野还要腾出半个柜子给他,让他做极简主义,几乎不可能。   吴宇州手中拎着便利店卖的快餐、面包、牛奶,他不做饭,对食物要求不高,周祁正也讨厌做饭,但他不会吃面包这种高GI高热量的食物。   冰箱第一层放的西瓜,西瓜是周祁正最喜欢吃的水果,可二三层全部是冰水,周祁正像小孩子喜欢喝果汁,最讨厌纯净水。   这趟家的探索,又印证了林杰的推断,吴宇州不可能是周祁正,余野一直抱有幻想,认为吴宇州是周祁正演出来的,只要演就有破绽,所以他不断观察,希望从中找出证据,现在幻象不攻自破,没有人能演得如此真实,沉默清冷,还带有疏离感,这是真实的吴宇州。   便利店门口,余野下车买了包烟。   刚上警校那会儿,余野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更不知道周祁正对他一见钟情,兄弟情没维持多久,周祁正按耐不住表白了,当时他吓得不轻,果断拒绝,心里还别扭了一阵。   周祁正第一次遇见怦然心动的人,像中了毒似的,不在乎别人目光,不管对方的态度,没机会制造机会,没条件创造条件,一门心思讨余野欢心,整整倒追半年才打动余野。   彼此都是初恋,牵手兴奋地半宿睡不着,做过的每件事都刻骨铭心,周祁正讨厌烟味,余野就戒烟,一戒十二年。   现在复吸,第一口烟呛得直咳嗽,余野盯着指间半截烟,自嘲一笑,十二年前因周祁正戒烟,一个轮回后,又因长相酷似他的人复吸。   一根烟后,余野将过往和对吴宇州的怀疑统统抛向脑后,开车重回市局,登内网查张喜来妻子,果然户籍资料没显示她死亡。   这问题是吴宇州提出来的,出于礼貌余野给他发了条微信,【张喜来妻子没死】   吴宇州:【明早我随你一起去。】   *   到上水村,问了几个路过的年轻人,均不认识张喜来,无奈之下,只能去村委会找村长。   村长闻言一笑,“您要说张疯子,那帮小年轻就认识了。”   余野眉头一皱,“张喜来精神状态很正常,怎么叫张疯子?”   村长给他们各倒上一杯水,讲起旧事。   张雪丢失后,张家人把过失全归结到张喜来妻子身上,七大姑八大姨,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下,她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有时不吃不喝不说话,在家门口一坐一天,眺望远处等孩子回来,左邻右里发现异常告诉张喜来。   张喜来对妻子也有怨念,加上到处找孩子无暇顾及,公公婆婆更不管不顾,时间一久,她精神彻底出现问题时哭时笑,见到村里小女孩追着跑,有小女孩被吓出病,张喜来钱都拿去找孩子,拿不出钱给小女孩看病,最后小女孩父母自掏腰包给孩治好了病。   村里其他有女孩的人家,不敢再让孩子出来,小女孩们活在一层阴影中,孩子要上学玩耍,一直闷家里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村长便找张喜来谈话,让他想想法子或者送妻子去精神病院。   张喜来没钱送妻子去医院,便把妻子用铁索锁在仓库,后来他外出去各地寻孩子,妻子无人管,经常饿哇哇乱叫,发出各种奇怪声音,吓得村里人不敢靠近张家。   张喜来妻子从外省远嫁过来,娘家人离得远帮不上忙,张家亲戚全不管,明摆着要饿死张喜来妻子,还是隔壁好心邻居,每天给她送口饭吃,帮她洗洗澡换换衣服。   或许盼望女儿回来的念头强烈,张喜来妻子的生命力十分顽强,竟带铁锁在仓库活了十几年,前年那位邻居老太太去世,再没人来照顾她,她又开始哭嚎喊叫,村民纷纷来找村长,请求把她送去敬老院或者精神病院,但她有丈夫,不符合标准,村长没办法,让自己妻子每天给她送两顿饭。   去年有村民去市里看见张喜来,村长赶忙去市里寻他,人找到了,但对妻子的事明显不想管,还叫村长不必给妻子送饭。   好歹是条人命,村长不忍心,便叫妻子继续送饭,三四个月前,疯子不知怎么,有吃饭也乱喊乱叫,没办法,村长给张喜来打电话,说如果他不管,直接上报公安局。   张喜来怕了,这才回来一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疯子第二天就不再喊叫。   现在余野彻底明白,张喜来讨厌刘琴的原因,了解情况以后,村长带路去了趟张喜来家。   破损的木门,轻轻一踹立马散架,院内杂草丛生,房子年久失修,与两侧的新房子相比,它像步履阑珊的迟暮老人,消耗生命最后的光阴,毫无生机可言,窗框上的玻璃早已碎掉,远远地看过去,像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巡视过往人群。   置身院内,仿佛穿越到恐怖电影中,阴深萧肃,张喜来妻子所在的仓库,现已变成危房,随时有坍塌的可能,余野指了指出现裂痕的木制房梁,“这房子太危险,怎么不把人弄出来?”   “这毕竟是张家的私事,旁人没办法插手……而且她精神不正常,弄出来往哪送?谁敢留她?村里人不富裕,勉强维持自己家生计,谁有闲钱养她?更何况她亲戚都不管。”   村长这番话听着冷漠,却道出实情,老人遭儿女虐待的新闻常有发生,更别说需要人看护的精神病患者,余野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张喜来妻子双脚拴着铁链,赤|裸身体,呆滞地看着门口三人,她年纪和张喜来相仿,头发却白了一半,看上去像五六十岁。   铁链一端钉进地下,表面用石头盖住,她只能在石头为中心点,在周围活动,吃喝拉撒睡全在仓库,又无人清理,风一吹臭味直往鼻孔钻,村长避开门口,躲到一旁,“要不咱们出去说?”   话音刚落,余野便抬腿迈过门口的木板,进去了,他弯下腰想搬走压铁链上的石头,石头太大第一次没搬动,他站直吸口气,准备搬第二次,却发现张喜来妻子脚下铁链已经打开,铁锁扔在一旁,吴宇州正扶着她往外走,身上披着宇州的外套。   余野:“……”我竟然没想到直接开锁。   张喜来妻子的情况没有刘琴严重,余野和吴宇州解救她时,全程没喊叫一声,没乱打人,只呆呆地看着,从仓库出来的瞬间,她仰头看着天空,呆滞的眼居然有了光亮,嘴边也浮现出露一丝笑容。   村长看着三人从身边走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追上去。   回去路上,吴宇州开车,余野陪张喜来妻子身边,她很安静,一直盯着车窗外看,不像大家印象中的精神病人。   见她情绪稳定,余野稍稍放下心,拿出手机给林杰打电话,“张喜来昨天谎话连篇,马上再带他来局里,我半小时后到。” 第12章   市局大院,吴宇州泊好车,张喜来妻子仍然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程晓璐抱着一摞女士衣服跑过来,拉开车门的一瞬,臭味迎面扑来,比户外公厕的味道还浓,她胃里一阵翻滚,猛地关上车门,蹲到一旁干呕。   余野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水和一次性口罩递给她,“忍一忍,咱队就一个女生,只能交给你。”   程晓璐漱漱口,戴上口罩,站起身回瞥一眼余野的车,“老大,你的车——”   “别管车了,你先带人去洗澡换衣服,收拾干净以后,送去周医生那,看病情如何?”   程晓璐撇了撇嘴,“去哪洗澡?大众浴池不会让她进去。”   余野头大,从兜里掏出钥匙,“去我家洗。”   众所周知余野有轻微洁癖,忍受不了脏乱,人带去他家洗澡,过后他不得擦破地板?程晓璐的目光充满怀疑,“你确定?”   “嗯,快去吧。”余野干脆利落。   一阵风吹过,程晓璐隐隐闻到余野身上沾染到的臭味,如此怕脏的人,却一路坐张喜来妻子身边,并愿意把浴室让给她洗澡,对比自己程晓璐生出一丝愧意,她钥匙推回去,“我带她去我家洗,老大快进去忙吧。”   余野没再磨蹭浪费时间,收回钥匙,“有问题随时沟通。”他往前走几步,敲敲前车门窗户,示意吴宇州下车,敲了两下没人回应,弯腰往车内一看,吴宇州正转身朝后座,给张喜来妻子送水。   乱如鸡窝的头发下,一双呆滞无光的眼,盯着水下意识做吞咽动作,手却不敢动,看眼水,又看眼吴宇州,不知想些什么。   吴宇州清冷淡漠的眸中,出现了少许温度,“喝吧,我们是警察不会害你。”   怕张喜来妻子戒备地看着吴宇州,手却朝前一把夺过水,仰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去。   吴宇州这才推开车门出来。   户外空气清新,又吹了会儿风,余野身上臭味淡了些,他很快适应了正常无臭的环境,吴宇州下车,令人作呕的臭味再次袭来。   余野朝后退一步,刻意和吴宇州保持一定距离,“走吧。”说完转身往办公楼方向走,头也不回。   吴宇州看着他走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大步追过去,与他并肩而行。   余野:“……”   二人踏进办公室,众人纷纷停住手中动作,不约而同地说:“什么味呀?”   林杰努着鼻子,顺着味道闻一路过去,找到余野和吴宇州身上,捏着鼻子说:“我靠!你俩去掏粪了?”   余野对身上的臭味,快忍到极限,耐着性子道:“张喜来人呢?”   “在审讯室。”林杰拦住他,“你俩要不要洗洗澡,换身衣服再进去?审讯室空气流动性差,你们这样进去……会死人的。”   “不换。”两人异口同声。   余野扭头对伍飞说:“小伍带人去张喜来的出租屋,找宽2.3厘米,长13厘米左右的刀,以及粉色一次性鞋套。”   “OK。”伍飞带人匆忙忙走了。   林杰转头深吸口气,捏住鼻子又转回来,朝余野摆摆手,“快进去,别在这污染空气。”   张喜来等得无聊,微微垂头摆弄烟盒,吸引他抬头的不是开门声,而是那股熟悉的臭味,恍惚间仿佛回到老家那间破旧的仓库,可面前出现的人,却不是疯妻子,两个帅气的警察。   警察身上沾染了这股味,说明警方见过疯妻子,也知道他说了谎,张喜来故作镇定,“警察不洗澡吗?身上比我们这些做粗活的还臭。”   余野没接话,拿出张喜来妻子的照片推过去,“这人你认识吧?”   张喜来余光扫了眼照片,手没接,“我媳妇,怎么了?”   余野冷笑了声,脱下外套朝他扔过去,“你他妈还有脸问怎么了?这味道怎么样?好不好闻?”   浓烈的臭味钻进鼻腔,张喜来呕了两声,急忙扯掉衣服扔一旁,“你们是不是把她弄出来了?先说明我没钱管她,谁弄出来的谁管。”   张喜来理直气壮的话,惹怒了室内外的警员,余野手往桌上一拍,“她曾给你洗衣服、做饭、生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没有点人性?”   “生过孩子又让她弄丢了,所以我不欠她的,反而她亏欠我和女儿更多,十二年我都没找到孩子,小雪可能被卖去深山村落,或者卖去犯罪团伙做下贱事,还可能被打断手脚街上乞讨,也可能已经——”张喜来哽咽说不去,过会儿,他猛地提高声音,咬牙切齿道:“如果当时她多看几眼孩子,小雪就不会丢,会留在我们身上,读高中,读大学,结婚,这一切是她的错,没打死她已算仁慈了。”   哪个母亲愿意弄丢自己的孩子?   谁又能想到在一个普通平静的下午,广场上会出现人贩子?   生活总是充满未知。   余野:“孩子丢了,她比你更痛苦。”   吴宇州很少被嫌疑人的情绪带动,争吵、愤怒、出言不逊,都与他无关,也很少发言,他像个观察者,一双锐利的眼睛,时刻捕捉最重要的信息,此时张喜来像头被惹怒的野兽,赤红双眸瞪着余野,“疯子只会惹事,找孩子根本帮不上忙,还拖后腿,小雪丢了,没有人比我更痛苦……没有人。   冬天你们躲在屋里取暖时,我在漠河寻女差点冻死街头,那年我走遍整个黑龙江,钱财全被骗光,回来的车票还是我姐给买的,临走时,我在火车站大厅看来往人群,心想要不算了吧,孩子没了还能再生,无尽头的找下去,我可能会死在路上。   这想法一冒出来,眼前立马浮现出我女儿的脸,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笑,白嫩的小脸笑着笑着忽然开始扭曲,变形成另一番模样,她不再对我微笑,而是咆哮,她说小时候你们为什么不看护好我?这些年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来救我?爸爸,救我。”张喜来捂住眼睛,无法说下去。   一时间,审讯室静得针落可闻。   “救我……别过来,救命!救命!”   吴宇州耳边出现幻听,脑中自然勾画出,巨大的黑影朝墙角步步逼近,小女孩无处可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双眸噙满泪水。   黑影是谁?要对她做什么?   正想着,小女孩猛然抬头,眼中泪变成血,红色血液顺着脸颊流淌到连衣裙上,白裙瞬间盛开出一朵朵血色花朵,她一步步朝吴宇州走来,到他眼前,张嘴咆哮道:“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救我?”   霎时,有千万只蚁虫涌进吴宇州大脑,啃食每一根神经,每一寸脑浆,他双手捂住脑袋,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余野迅速捕捉到异常,推了推他,“怎么了?又头疼?”   余野的声音,唤回吴宇州一丝理智,他扶着桌角站起来往外走,“对不起,我先出去一会儿。”   吴宇州的异常举动,把张喜来从悲伤中带出来,他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个沉默的警察,有些摇晃地走出去,“他怎么了?”   余野站起身准备追出去,被张喜来一问,又重新坐下,偏头对耳机说了声“大林。”   林杰秒回,“知道了,马上过去。”   吴宇州坐审讯室外的椅子上,一手按着头,一手伸进兜里摸药,“啪”一声药掉落地面,林杰走过来,弯腰帮他捡起,看眼药名,撕开两粒药放他手里,“这类药有依赖作用,少吃为妙。”   吴宇州咽下药,“谢谢,老毛病了,没大事,休息会儿就好,讯问需要两人在场,你进去吧。”   “你自己能行?”林杰疑惑。   “行。”吴宇州后仰,头靠椅背上,合上眼睛。   林杰进入审讯室,余野正说:“刘琴每天去春天广场,在你眼皮下瞎转,看见她使你想起妻子,想起她没看好孩子的过失,想起她疯掉后给你带去的种种麻烦,由此陷入埋怨愤怒的情绪,当打骂不满足发泄时,便产生杀死刘琴的念头。”   张喜来微微一怔,“前面说得我承认,杀人您真冤枉我了。”   余野面色一沉,严肃道:“我们走访了你老家的邻居,和通勤客车的司机售票员,4月30 号晚上,你根本没回上水村,那么案发当晚你在哪?为什么说谎?”   审讯室外,疼痛感减轻,吴宇州缓缓睁开眼,走到观察区戴上耳机,张喜来嘴微微张开,双唇向后拉伸,细微的唇部动作表明他此刻在恐惧,目光却直直地看着余野,没有闪躲,这些微小动作,表明他的恐惧,与余野所言无关。   没杀人却怕警察,说明案发当晚张喜来可能做了其他违法的事。   余野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垂眸看眼,伍飞打来的,起身走出审讯室。   “老大,我们在张喜来的出租屋翻了个遍,没找到凶器和粉色鞋套。”   “知道了,回来吧。”   刚挂电话,程晓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老大,张喜来妻子。”稍作停顿,喘了口气,“怀孕了。”   余野眉头一皱,疑惑地看她。   程晓璐拍着胸口顺顺气,随后塞给余野一张B超检查单,“有三个月了,做B超时我就在旁边,错不了,还有周医生说她病得不重,如果积极治疗有恢复正常的可能性。”   吴宇州听见这番话,余野不知怎么,下意识朝他看了眼,一触即离,转身回了审讯室,B超单往张喜来面前一放,“三个月前,村长逼你回过一次家,孩子是你的吧?”   张喜来看清妻子的名字,和诊断区的文字说明,直接傻掉,一分钟后露出笑容,喃喃自语道:“我又有孩子了……孩子……”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想起什么,笑容骤然消失,狠狠地撕碎B超单,“不能留,绝不能留。”   “这孩子对你们家,或许是个新起点,为什么不留?”林杰说。   “假如小雪回来,看见父母围着新生命打转,没去找她会很伤心,不能让女儿伤心,我一定要找到她,告诉她爸爸从没放弃过你,无论十二年、二十二年,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找下去。”   张雪走失时四岁,多数人对小时候的记忆在五岁以后,现在的张雪可能不记得亲生父母是谁,她主动回来认亲的希望实属渺茫,为了渺小的希望,放弃一段新开始,值吗 ?余野给不出答案,于是把问题抛给张喜来。   “找女儿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你们不会明白。”张喜来用手掌抹了下眼睛,“她在哪?她神志不清,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决定孩子的去留。”   张喜来决心已定,余野和林杰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余野耳机中传来吴宇州的声音,“4月30号晚,张喜来应该在某个有卖||淫勾当的场所,范围在春天广场附近。”   余野直问:“4月30号晚上,你去嫖|娼?”   张喜来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我……没有,我一向遵纪……守法。”   余野看穿他的谎言,换种方式又问一遍,不管他和林杰怎么问,张喜来死不承认,如此一来案发当晚,张喜来的行踪成了谜。   放人后,余野联系扫黄大队,锁定几家娱乐场所,派人过去走访。   第二天,余野踏进办公室,伍飞立即围过来,“老大,昨晚我们找了半宿,终于找到”   手机振动不停,余野只好比划暂停的动作,先接听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愈发阴沉,挂断电话,伍飞小心翼翼地问:“老大,怎么了?”   “张喜来昨晚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嘴微微张开,双唇向后拉伸。   这句话引自《微表情心理学》 第13章   众人满目诧异地愣住。   余野双手一拍,“都别愣着了,出发去现场。”   伍飞回过神,“他可是重要嫌疑人,怎么忽然死了?”   “这倒证明张喜来不是凶手。”林杰拿起椅背上的衣服往外走。   伍飞随后跟过去,“我在广场附近的娱乐场所查到,4月30号晚张喜来包了位小姐|过|夜,他支支吾吾不敢说,可能怕我们抓他。”   林杰: “刘琴疯疯癫癫到处惹事,凶手盯上她,作案动机还能想得通,但张喜来既无精神病,又坚持寻女十二年,这么感人的事迹,凶手为什么对他下手?作案动机我想不通。”   “寻女一事带来热度,导致生意火爆,惹人嫉妒?像李怀民夫妇,也可能和杀害刘琴的凶手是两个人。”   伍飞和林杰边往停车场走边聊案情,这时余野已经坐上车,他按下车窗,手臂搭窗沿上,漫无目的地看着院内等队友。   吴宇州走林杰和伍飞身后,丝丝缕缕的晨光照他身上,发梢染上一层细碎的光,眉尾疤痕为精致的五官,添上一丝颓废感,他身高腿长,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行走的衣架,走在院中格外显眼,余野自然地被他吸引去目光。   吴宇州手里握着半个三明治,大口啃着,余野想起那天晚上去他家,购物袋子里除盒饭外,全是面包、饼干这类食物,他不会做饭?不愿做饭?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   余野边看人边胡思乱想,直到林杰肥硕的肚子挡他面前,“眼睛快长人家身上了,余队咱不能注意点?”   余野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手背朝林杰突出的肚腩拍了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林亦看了眼吴宇州平坦的腹部,急了,“老鱼……你什么意思?想当年我可是咱们宿舍的颜值担当。”   余野笑笑:“少吃点吧,小心你媳妇移情别恋。”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先把你那一块腹肌,变成八块再说。”   林杰:“……”   余野的车昨天清洗过,换了崭新的座椅套,车内淡淡的木香气中带有少许清甜,程晓璐朝空气中闻了闻,“老大,这什么牌子的香水?好好闻。”   没等余野回答,林杰抢先说:“你是女警察,不是社交名媛,有打听香水的时间,不如学学怎么破案。”   程晓璐撇撇嘴,“知道啦,师父。”   余野听了二人对话一笑,一脚油门驶出警局,路上众人议论起张喜来的死亡。   程晓璐:“我想来想去,没找到张喜来和刘琴的共同点,凶手肯定不是同一人。”   伍飞:“两人在十二年前都丢过孩子,孩子丢失的位置也都在京川市内,这是我想到的共同点。”   程晓璐:“以前拐卖儿童案常有发生,十二年前全市丢孩子的家庭,可不止他们俩,你说的这点……有点勉强,或许纯属巧合罢了,而且丢孩子是件惹人同情的事,没有谁对这类人下手吧?”   伍飞:“说不准,等你工作久了,自然会发现凶手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远远超出正常人思维范畴。”   余野坐直身体靠后,后座聊天内容清晰地传入耳朵,但始终没见到吴宇州发言,他撇眼后视镜,吴宇州坐伍飞身边,偏头看向车窗外,似乎没听他们聊天,淡漠的神色,好像对案子并不感兴趣,余野仔细地回想一遍,吴宇州来队里这些天,对案子基本是问就开口,不问绝不主动说的状态,既然对案子没兴趣,为什么要来市局?那天中午他不去吃饭,在电脑前查什么?还有吴生夫妇遇害时,他为什么在现场?诸多疑问连续蹦出,他究竟有多少秘密?   林杰悄悄凑近余野耳边,“用不用我和吴宇州换位置,让你看个够?老鱼,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不是粥粥。”   十几年的好友,余野对周祁正的感情,林杰比谁都清楚,当年两人正热恋,前一天全宿舍为余野庆祝十九岁生日,第二天周祁正全家被灭门,活生生一个人,一夜之间变成面目全非的焦尸,巨大的落差,换谁也难以接受。   看余野这些年一直追查周家灭门案,林杰就知道他还没打开那个心结,没彻底放下周祁正,或许再过几年,余野会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谁知又突然冒出个跟周祁正非常像的吴宇州。   自从吴宇州来队里,林杰快成老妈子了,每天提醒余野,他不是周祁正,即便不耐其烦的提醒,也阻挡不了余野的目光。   林杰的用意,余野清楚,他也时常提醒自己那不是周祁正,但没用,或许因为职业病,他总忍不住怀疑,更忍不住接近。   余野长吐一口气,目视前方专注开车。   林杰这才坐回去,没一会儿,他回头问:“吴队,你怎么知道张喜来那天出去嫖|娼了?”   吴宇州转过脸,不疾不徐地开口说:“十几年来,他们夫妻关系早名存实亡,早年他四处漂泊,一心找女儿,其他事情不会多想,回京川后小生意做得不错,还有了一些存款,虽然仍惦记找女儿的事,但被时间磨得远没有早年那么迫切,生活稳定了,长期压抑的生理需求自然会冒出来,不然三个月前,他不会和精神失常的妻子发生关系。   长期压抑,一旦爆发,便接二连三想要更多,从张喜来对刘琴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妻子的埋怨,没有随着时间减少,反而把寻女过程中受到的伤害,归结到妻子身上,所以本质上他不愿与妻子发生关系,但欲望越来越大,这种情况找相关从业人员解决需求,是最快捷简便的方法。”   林杰:“回想老鱼身上那味,我就想张喜来怎么下得去手?现在我明白了。”   余野忽然插嘴:“男人三十一枝花,我现在花开得正艳,去掉老字,叫鱼哥。”   杰身子没动,目光缓缓转到余野身上,直勾勾地看他一会儿,无比淡定地说:“嗯,以后叫骚鱼。   余野:“……”   都单身多少年了,骚你妹。   程晓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又马上故作严肃道:“师父别烧了,清蒸吧。”   余野:“……”   林杰看余野想骂他,碍于吴宇州在场,又不得不忍回去的表情,心情大好,刚想再说几句,想起吴宇州分析张喜来的话,随口说:“老鱼赶快找个男朋友,别长期压抑,像张喜来似的去那种场所解决。”   余野:“……”   正喝水的伍飞,猛地呛了口,他擦擦嘴角,“大林哥放心,咱老大再压抑,也不可能知法犯法。”   林杰没搭理伍飞这等吃瓜的群众,眼睛偷瞄着吴宇州,说这段话的初衷,是想看吴宇州的反应,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失落、生气、或吃瓜的快乐,吴宇州脸上都没有,他盯着车窗外,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模样,与车内说笑气氛格格不入,显然余野的事情,他一点不关心,林杰暗暗叹口气,转回了身子。   张喜来租住的房屋,和李怀民、刘超等人在同一村子,只不过他租的不是独院平房,而像学生宿舍一样的自建公寓,三十几多平米的单身公寓内,摆满制作麻辣烫用的调料和青菜。   门框、地板、墙面均没有血迹,张喜来的尸体仰卧床上,上身赤|裸。余野靠近尸体,弯腰看了看,创口规则,创缘整齐,是锐利的刀所伤,上腹部已被刀扎得血肉模胡,他戴上薄手套,翻动了下死者颈部,脖子上有一道明显勒痕。   唐潇然完成初步尸检,瞥见余野微微皱起的眉,说:“如你所想,死因跟刘琴相同,刀伤是死后造成的,伤口很深,没有规律,凶手杀人之后,把尸体当成发泄工具,两起案子应该同一人所为。”   刘琴的详细死因,警方没有对外透露,根据这点可以排除模仿作案,加上法医的话,余野断定两起案子为同一凶手,他默然地点点头,直起腰,目光正对房门方向,门没有撬锁的痕迹,过道两侧的调料瓶,装满青菜的袋子,都摆放规整,床头柜的水杯没倒,钱包身份证没动,手机还在充电,房间没有打斗或挣扎的痕迹,说明凶手通过门进入的张喜来家,应该是熟人作案。   房间很小,东西很多,法医、痕检一进来,屋内人挤人,几乎没有下角地方,余野大致了解现场情况,准备退出去让位置,无意间瞧见,吴宇州关上冰箱门,走出房间。   他好像对被害人家的冰箱很感兴趣,余野走过去,拉开冰箱门看了眼,里面塞满青菜、肉,没有雪碧或其他可疑物品。   余野离开房间,到走廊上。   伍飞从楼下飞快跑上来汇报情况,“张喜来住这有两年,房东为他寻女的事感动,一直给他半价房租,据房东说,这两年张喜来始终独居,没见他带人回来过,也没有经常来往的亲密朋友,更没与人发生过口角或争执,总之他一个人踏踏实实做生意,人际关系简单。”   吴生也人际关系简单,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他们像碗清水一望到底,很难找到突破口,看来只能从刘琴身上找突破。   程晓璐从旁边房间退出来,惊呼:“有线索了,隔壁住着一位宝妈,半夜醒来喂奶,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有人敲自家房门,走到门口,听见张喜来问谁呀,那人回答刘超,当时宝妈太困,一听不是敲自己家房门,后面的话她便没再听。”   伍飞:“看来凶手是刘超,没得跑了。”   余野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刘超在这一带臭名远扬,讨厌他的人不少,不能排除有人故意用他的名字。”   伍飞: “要说刘琴被杀,我还有些思路,可张喜来……刨除这些年对妻子的冷落,他完全是个励志的正面形象,谁会对他下手?”   不知不觉,余野的目光又落吴宇州身上,他站窗户旁抽烟,指间的烟燃尽,长长一节烟灰散落窗台,他全然不知,目光落入路边的一棵树上,神色专注。   他在想什么?好奇心驱使余野一步步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就上午九点更新吧。   这本最符合主题的名字应该叫《十二宫》,或者《十二时辰杀人事件》但这种名字会冷到北极去。   我一直试图找个不那么冷的文名,这几天忽然觉得冷不冷没那么重要,完完整整写完,突破自己就OK, 所以决定改成《迷案追击》,比《十二宫》好理解一些。 第14章   刘琴被害时吴宇州连续收到两封匿名信,一步步引他入案中,他找人心切,明知有问题仍然进了对方的圈套,那晚凶手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却没杀他,此后再没收到过匿名信,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也断了。   小姨手机被手机店老板做了监听,那么送信人和本案凶手,会不会也是连夜逃跑的手机店老板?   据小姨说手机店开了有五年,期间没换过老板,这位老板五年一直生活在B市,怎么可能对京川,对春天广场的事如此了解?   如果不是一个人,他们什么关系?   如果凶手目标是他,为什么又对无辜的张喜来下手?   无数的问号在脑中刮起一阵龙卷风,吴宇州感觉头隐隐作痛,想停下思考,却发现停不下来,眼前浮现出许多过往的片段。   烈火中房屋化成了灰烬。   面目全非的尸体,散发烧焦的肉味。   他双手沾满鲜血,指缝间血液一滴滴留下,鼻前萦绕血腥气。   耳边响起一些熟悉的声音。   “是不是你出卖了尧爷?”   “不是我。”   “马三儿,给他点厉害尝尝,我不信撬不开他这张嘴。”   接着尖刀划向脊背,皮肤裂开,盐水浇灌,刺痛感如此清晰。   剧烈的一阵头疼袭来,吴宇州指间的半截烟掉落地面,他一手扶墙,一手按开快炸开的头。   余野判断出吴宇州又头疼了,迅速伸进他兜里,掏出阿司匹林,撕开两粒放他唇边。   疼痛扰乱了吴宇州的思维,本想拿开余野贴唇上的手,却反推一把余野手背,双唇紧紧地贴向温厚的掌心,“我……水……”   吴宇州说话微微翘起的唇,像亲吻余野掌心,换作林杰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微动作,但余野喜欢男人,再细小的亲密动作也能感知出来,燥热“轰”一下炸开,从掌心迸发至全身每一个毛口,他立刻抽回手,扭头喊:“小伍,拿瓶水来。”   吴宇州后背倚靠窗沿,逐渐缓过来,“抱歉,最近不知怎么,发病越来越频繁。”   余野转过身面朝窗外,背对吴宇州,展开五指掌心朝外,微风中掌心的热度慢慢褪去,“对工作倒没什么影响,但你这病挺严重,去看医生吧。”   “休息两天就好,谢谢余队。”   吴宇州不想去,余野没再深说,头疼一闹,搅得他忘了为什么来找吴宇州,静默了一会儿,林杰步履匆匆地过来,“张喜来小吃车附近的其他商户,都说昨晚张喜来因为地皮费的事和刘超大吵一架,还一棒子打刘超头上,脑袋当场冒血被送去医院,后来张喜来害怕刘超回来报复,早早收摊回家了。”   程晓璐一旁补充:“邻居也说,昨晚听到敲张喜来门的人叫刘超。”   林杰:“刘琴和张喜来都在被害当晚与刘超发生过争执,这个刘超嫌疑越来越大了。”   余野:“带刘超和那两个跟班回局里,再审。”   作为警局常客,刘超笑嘻嘻地从警车里出来,朝门卫大爷挥挥手,热情洋溢地说:“大爷,又见面了。”   门卫大爷白他一眼,他丝毫不在意,依旧笑哈哈没个正形,他左后方跟着张琦,右后方贺云庭,三人的气势像似跑警局,收地皮费来了。   刘超环视审讯室,自言自语道:“这地方再来几趟,快比自己家还熟了。”   余野推门进来,往刘超对面一坐,吊儿郎当地说:“听你这意思想长住?我们这可不收长住户,想长住去监|狱,包吃包住。”   “亲哥。”刘超起身过来握手。   余野没搭理他,严声呵斥:“少套近乎,给我坐好。”随后指了指他头上的纱布,“脑袋怎么弄的?”   提到这茬,刘超笑意一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妈的,最近倒霉,总能遇见一些臭疯子,敢打老子,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余野冷声道:“别兜着走了,张喜来昨晚死了。”顺便丢过去几张尸体照片。   “死了?”刘超眼瞪如铜铃,低头垂看手中照片,的确是张喜来,警察带他来时没说原因,现在彻底明白这次来问话的原因了,态度马上软下来,“亲哥,这孙子昨晚给我脑袋干出那么长一条口子,我一直在医院缝脑袋,医生护士都能证明,他的死可跟我们没关。”   “我说跟你们有关系吗?你那么急着撇清关系干嘛?”余野步步紧逼,不给刘超思考的机会。   “当然急了,人一死你们马上找我来,肯定以为我杀的。”刘超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妈的,最近总被疯子纠缠,我是不是命犯疯子?不行,过几天我要找个大师给算算。”   吴宇州开口提醒:“张喜来精神正常,并不疯癫。”   闻声刘超头一转,才注意到余野身边那个沉默警察,直勾勾地盯着吴宇州,“你是警察?长这么帅咋不去当明星?我二舅姥爷的姑妈是经纪人,如果想出道,我帮你搭桥连线。”   “你二舅姥爷的姑妈是清朝经纪人吧?去大清唱跳给老佛爷看?”余野他面色一沉,手往桌上重重一拍,“给我严肃点,再嬉皮笑脸,胡说八道,可不是这审法了。”   刘超双手举过头顶,“我错了,两位哥别生气……你们想想,张雪走丢时候四岁,现在早不记得亲爹亲妈了,说句难听的张雪活不活着还不一定。   毫无消息的情况,张喜来找了十二年,这不就疯子吗?换我早不管了,这事跟丢手机没大差别,丢了再生一个不得了。”   刘超虽然狗嘴吐不出象牙,但却提醒了警方,疯子不一定局限在生理病态上,对某件事或某个领域过分执着沉迷,也被叫疯子。   刘琴和张喜来在找孩子这事上,分别体现出不同层面的疯,凶手因为这点才对被害人下手?   病态的疯惹人同情,过分执着的疯惹人佩服,这两点不太能激发凶手杀人,那么作案动机是什么?   又有丝丝头疼感袭来,吴宇州立即停止思考,余野在一旁问:“昨晚缝针之后,你们在哪?”   “从医院出来,老二气不过,要去找张喜来报仇,我一看时间太晚,那孙子估计早收摊回家,叫他明天去,然后我们哥仨买了些下酒菜,回家打牌喝酒,玩到十二点,老三困了想睡觉就散伙了,后半夜我还是搂着女朋友睡觉。”   刘超这些地痞流氓最会欺软怕硬,看人时自动将人分成三六九等,面对不同阶层,有不同东面孔,对警察他嬉皮笑脸,态度恭敬,对刘琴、张喜来那些小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在他们眼里,张喜来那些人没有尊严的,还不如大哥的宠物重要,被这样的人打,以刘超的脾气不可能等到明天处理。   “刘琴喊声儿子,你对她拳打脚踢,张喜来一棒子打裂脑袋,你竟然不生气,还有心情喝酒?”吴宇州问。   “当然生气,要不是老二、老三非拉着我去医院,我当场砸烂他那破车。”刘超顿了顿,长叹一口气,“我那天晚上忍下来,其实是因为我兄弟,他们俩都是孤儿,以前没少受苦,也想找到亲爹妈,张琦大大咧咧又很二还差点,贺云庭心细想得多,跟那些女人一样,被张喜来寻女的事感动,平时总偷偷少收他钱,昨晚我出院,没有马上冲过去砸摊子,也怕打了那老东西,老三心里不舒服。”   众所周知,刘超对小吃街那些摊贩很混蛋,却对张琦和贺云庭护得厉害,他说的理由符合情理,让吴宇州没再继续深问。   出了审讯室,林杰围过来,“两起案子,刘超的说法都是喝酒打牌,十二点睡觉,这是不是太巧?尤其这次,脑袋刚缝过针,还有心情喝酒斗地主?晚上又在自己家,我们很难求证他们话里的真伪,只能从三人口供找漏洞,至今又没有明显漏洞,不然带刘超女朋友过来问问?”   “刘超女朋友也是他们内部人,如果是他们干的,那口供早串通得滚瓜烂熟,找刘超女朋友来问一遍也是浪费时间。”余野说。   “那现在怎么办?”   余野回想一下上次审讯,说: “上次三人口供是有差异的,这次再一个个审,一遍不行审两遍,就算他们事先串通好,也不可能天|衣|无缝,仔细观察一定有收获,先带张琦过来。” 第15章   余野话音刚落,林杰肚子非常配合的咕噜了一声,众人迅速朝他看过去,他神态自若地笑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余队,等会儿食堂关门,哥几个晚饭靠你了。”   余野朝着几个想吸空他钱包的人挥挥手,“赶快去吃,今晚谁也不能走。”   林杰挽起袖子,手臂搂住吴宇州脖子,“还没去过食堂吧?走,带你去尝尝。”   陌生的皮肤触碰到脖子,吴宇州猛地弯腰,从他臂弯里出来,淡然地点点头。   手臂垂落空中,林杰看眼空空的臂弯收回手,不怒反笑道:“都是男人,你躲什么?好像我调戏小姑娘似的。”说着又伸手去搂吴宇州。   这次没等碰到,吴宇州便侧身躲过去,“抱歉,我不习惯这种……”   “没事、没事,谁还没点特殊习惯。”林杰笑着往外走,走到楼梯口,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余野,眼神中蕴藏的内容,只有余野能读出来。   周祁正只愿和余野有亲密接触,其同性碰他一下,软猫瞬间炸毛,离你远远的,读书时林杰和梁雨轩两个不嫌事大的主,经常用这招逗他。   林杰今日之举,无非在验证这点。   余野望着林杰横向发展的背影,兀自笑了,这人一遍遍告诉他,吴宇州不是周祁正,其实心里和他一样在怀疑。   事发突然,所以吴宇州的反应很真实,眼中的嫌弃和周祁正一模一样,观察这么久,终于出现了一些相似的地方,余野心情颇好。   饭后,林杰和吴宇州到院门旁的柳树下抽烟,林杰趁晚饭的空隙时间,跟老婆儿子视频通话,告知家人今晚加班。   吴宇州无所事事,随意地看向院门,有位身穿校服的女学生,她梳着高马尾,背着双肩包,正朝院内东张西望。   门卫大爷出来问:“小姑娘,你找谁?”   “我来报案的。”女学生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案子?市局不是什么案子都收的?”   “最近总有人……跟踪我。”   门卫大爷一笑,“这种事去你家附近的派出所报案,来这没用。”   “我是二十七中的学生,这是离我们学校最近的警察局,为什么没用?”   大爷懒得再解释,挥手道:“回吧,市局不收你这种案子。”   女学生不为所动,执拗地盯着大爷,“有人跟踪我,说明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不走。”她目光一转,与吴宇州四目相对,迅速抓住这个机会,喊道:“警察叔叔,我想报案,你能帮帮我吗?”   吴宇州怔了片刻,掐灭烟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有人跟踪你?”   “我下了晚自习是9点半多,回家那条路人很少,路灯也坏了,我听见有脚步声,回头又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好多天,我爸最近在外地,我妈又上夜班,我很害怕,能不能帮帮我?”   吴宇州想了想,“如果连续跟踪很多天,你依然安然无恙,我猜他不会对你做什么?”   女学生眨了眨眼,眼泪漱漱而下,“如果不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跟踪我?”她抬头,饱含泪水的眼睛盯着吴宇州,“求你帮我抓住他。”   吴宇州这才看清女学生的脸,眼睛大大的,鹰钩鼻子,十六七岁左右,青春靓丽充满朝气,眼前一下浮现出小女孩的脸,她现在也和面前的女学生差不多年纪,心忽然软了,“你学校在哪?”   女学生闻言露出笑容,手背往眼睛上一抹,指了指市局对面那条马路,“二十七中,9点半下晚自习。”   “到时我在校门口等你。”   “谢谢。”   女学生鞠了一躬,欢快地跑了,刚才流泪的人仿佛不是她,少男少女总把情绪写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那种无所畏惧的率真,像阵风吹散了成年人的面具,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率真过。   林杰结束了跟妻儿的视频电话,朝院门口走过去,顺着吴宇州的视线朝外看了看,“在看什么?走,该回去了。”   “没看什么。”吴宇州收回视线和思绪随林杰一起往办公楼走,路上,林杰忽然问:“你结婚了吗?”   “没。”   “有女朋友吗?”   “没。”   林杰偷笑了下,继续追问:“你看我徒弟晓璐咋样?”   “长相不错,年龄太小,跟伍飞比较合适,我想找同龄女人。”吴宇州目视前方,语气平平淡淡。   林杰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吃饭前搂他脖子的反应很周祁正,可喜欢女人,绝不可能周祁正,当年余野是被周祁正掰弯的,就算余野直了,周祁正也直不了,这点毋庸置疑,看来余野彻底没戏了,心里默默地为余野点上一根香。   回办公楼,余野和伍飞已经在审讯室里面,对面坐着张琦。   “刘超脑袋挨了一棒子,这口气你咽得下去?”余野问。   张琦嬉笑的眼倏地燃起怒火,“当然咽不下去,张喜来这龟孙,我早晚让他脑袋开瓢。”边说边比划劈东西的动作。   伍飞看不下去,指着自己脑袋,提高声音说:“来来来,先开我脑袋,我看你咋开的?”   张琦秒怂,态度软下来,恭敬道:“那我哪敢呀!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   伍飞哼了一声,“收地皮费是违法行为,回头我们会跟西宁分局汇报情况,我劝你们趁早换个职业。”   这下张琦傻眼了,呆愣愣地坐着,不敢再说话。   安静了一瞬,余野淡道:“张喜来昨晚死了。”   闻言张琦瞬间“死”而复生,笑着拍手,“老家伙早该死了,那条街他赚得最多,交钱却最费劲,总嫌我们收的多。”   “所以你们早看他不顺眼了?”   “是呀!要不是总有人去采访那龟孙,我们早收拾他了。”   “他和刘琴是你们在广场最讨厌的人?”   张琦点头,咧嘴笑的同时不忘拍手叫好,“这回好,两人都死了,我们耳边清净了。”   “昨晚你的行踪说一遍。”   “陪我大哥去医院,缝完针回家,差不多十点多,我们斗了会儿地主,十二点各自回房,我回去后和贺云庭打游戏,哈哈,云庭最近菜得狠,昨晚又被我虐惨了,我还录屏了。”张琦欣喜若狂,掏出手机,“给你们看看。”   “严肃点!”伍飞说。   余野伸手接过手机,视频中张琦的游戏角色不断爆头贺云庭的角色,余野很少打游戏的人,都看得出贺云庭故意放水,张琦却仍洋洋得意。   余野把手机还给张琦,“这是几点的时候?”   “好像一点多。”   “几点结束的游戏?”   “两点。”   如果贺云庭一直被张琦虐的状态,有可能睡着了,想到此余野随口问了句:“你一直赢到2点?”   张琦立刻收敛笑容,不悦道:“后来我没发挥好,快两点的时候,被他收拾了一顿。”   “你既然如此讨厌张喜来,从医院出来怎么没直接去打张喜来,帮刘超报仇?”余野话锋一转,重回案子上。   “我想去,可大哥顾及老三不让去呀。”   “贺云庭和张喜来关系很好?”   “也不算很好,我和老三都是孤儿,他心善,看张喜来找孩子辛苦,经常维护他。”   审完张琦,换贺云庭进去,两人性格相差甚大,审张琦时耳边像有只蝉叫不停,到贺云庭蝉死了,其他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审讯室鸦雀无声。   贺云庭垂头,看着桌面一角,不言不语。   “张喜来死了。”余野直奔主题。   贺云庭微微抬头,看眼余野,“所以带我们来,是因为昨晚我们跟他发生过冲突?跟刘琴一样,又怀疑到我们头上?”   余野坐直上身,重新审视对面的少年,三人年纪都不大,刘超和张琦用发色和服饰把自己包装成大人,唯有贺云庭保持着清晰的少年感,利落的短发,眼睛又大又亮,鹰钩鼻子没影响颜值,如果他在学校读书,应该算校草一类的人物,不仅漂亮,心思也细腻,一言道出警方的目的。   “没办法,这事情太巧。”   “两个人都在与我们发生冲突之后被杀,警官就没想过,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我们?”   少年的话,让余野和伍飞一愣,不由地看了对方一眼,由于他们年纪小,又在社会最底层,很容易忽略这点,谁会费尽心思,去机关算计三个小屁孩?   贺云庭看出警方的困惑,又说:“广场西侧那片的人,其实非常讨厌我们,虽然每天恭恭敬敬地交钱,但我知道,背地里他们恨不得我们仨马上被车撞死,警方总喜欢把目光锁在高智商身上,别忘了泥坑里也有人才。   刘琴影响大家生意,算是小吃街那片,最令摊贩讨厌的人,张喜来最近因寻女的事火了,连带生意跟着火了,每天数钱数到手软,是他们最嫉妒的人,至于我们仨——”他顿了顿,冷笑道,“是他们心中的臭虫,最恨的人。   如果我们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走,一举三得,那些人恐怕会高兴到飞起来。”   作为工作多年的老刑警,余野对贺云庭这番话的惊讶,丝毫没有流露脸上,平静地说:“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现在说说昨晚你在做什么?”   贺云庭所言和张琦相同。   “我看了你们打游戏的视频,张琦虐你那段,是你故意放水,为什么这么做?”   “二哥其实是游戏白痴,但他又很喜欢,经常因为玩不过我郁闷,我想让他高兴。”   “据我们了解,张琦也算孤儿,可他对张喜来没多少怜悯心,你却很同情张喜来的遭遇。”   贺云庭笑了笑:“二哥每天有吃有喝就很开心,不会想太多,我呢?大概心比他细一些,看见张喜来很辛苦,偶尔会联想到自己亲人。”   余野从贺云庭的笑容中,品出一丝苦涩,十七岁本应在学校享受青春的年纪,却因为童年的意外,走上完全不同的路。   余野和伍飞走出审讯室,到监控区,陷入沉默,按照之前的方向,三人嫌疑很大,凶手可能就在其中,或者共同作案,但今天贺云庭这番话,让警方不得不重新思考方向。 第16章   迷雾中见到一丝光亮,转瞬消失了。   余野思虑片刻,头脑风暴很快有了结果,抬手打了个响指,“其实也简单,我们一面按照贺云庭的思路查,一面派人盯死他们仨,如果贺云庭说的这条线有收获,那皆大欢喜,如果没有”稍作停顿,他鼻腔哼了声,“说明他在转移警方视线,那凶手必在他们其中,或者他们合谋。”   林杰立刻响应,“行,明天我带人去广场,再走访小吃街那些摊贩。”   “李怀民夫妻重点问。”   “上次你不是说,李怀民的胆子不敢杀人?”   余野:“从他的行为表现上来看是那样,但那天李怀民夫妻分别表现出对刘琴厌烦,对张喜来嫉妒,对刘超三人怨恨,按现在的思路来看,他们夫妻嫌疑不小。”   “吴队在刘琴家发现的雪碧罐,有没有可能就是李怀民的?当时的思路导致我们把它当成凶手转移视线。”伍飞说。   “这个暂时没办法确定,先查。”余野低头看眼腕上的手表,九点十五分,“放他们走,派人24小时盯紧了。”   “OK。”伍飞进了审讯室。   *   余野挽起衣袖看表的瞬间,吴宇州偏头瞥了眼他腕上的手表,阿玛尼简约款男表,不算特别贵,但简约精致很符合余野,顺带看见了表上的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   市局到二十七中不足十分路程,高中校园门口没有接孩子的家长,加上时间不早,校门口只有吴宇州一人,他点上根烟,抽烟消磨时间。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如海浪般涌出,三三两两的结队走出,女学生挤在人潮前方,第一批走出校园,见了吴宇州甚是欣喜,嘴边挂着灿烂的笑,“走吧,我家往这边走。”   穿过马路,女学生带着吴宇州拐到一条小胡同,走进胡同女孩放慢脚步,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小声说:“就在这段路,发现有人跟踪我的。”   胡同一米多宽,没有路灯,只能靠手机和房屋里的灯照亮,往深了走,羊场小路多条交叉,错综复杂,这样的环境容易吸引不法分子作案。   “对方每次只跟踪这一段路,还是一直到你家门口?”吴宇州问。   “家门口,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趴在窗外,偷偷往我家看,卧室会拉上窗帘,客厅我爸妈一般都不拉窗帘,有次我写完作业去客厅接水,瞧见有双眼睛贴窗户上,吓得我叫出声,那天我爸正好在家,他出去看的时候,外面又没人,那人一定听见我喊就跑了。”   “在学校有人狂热的追你吗?”   女学生刷的一下脸红了,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有一个但他住校,晚上出不来的。”   吴宇州又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些关于变态的传闻?类似女士丢内衣内裤这种。”   女学生想了想,“没有,这片一直没拆迁,附近住的全是老邻居,家家户户很熟。”   行走刀刃上的那九年,吴宇州练就了十分敏锐的听觉,如果是熟人,能够凭脚步声判断出对方是谁,不熟的人,也能大概判断出对方身高体重,虽然一路都在和女学生聊天,但眼睛和耳朵没放过胡同任何一个角落,到女学生家门口,也没发现有可疑的人出现。   女学生捋了捋马尾辫,皱眉道:“今天怎么没来?”   “会不会是你的幻觉?”   女孩听出吴宇州的质疑,急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不是,真的不是,请你相信我。”   吴宇州淡淡一笑,“快回去吧。”   见他露出笑容,女孩松了口气,从校服口袋里拿出颗棒棒糖,塞进吴宇州手里,“我叫刘云雯,谢谢你相信我。”   吴宇州攥着手心的糖,竟不知该说什么。   刘云雯朝前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吴宇州。”   刘云雯离开,吴宇州在附近转了几圈,没发现有可疑的人出现才回家。   *   余野到家将近11点,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涌出吴宇州头疼的画面,究竟什么病如此严重?如果从小就有这毛病,又怎么考入的警队?越想越蹊跷,坐起来给当医生的朋友打电话,对方今晚值班没时间跟他细聊,约好明天上午见面。   隔天,迟天明早早来余野家蹭早饭,“你昨晚打电话想问什么?又有案子了?尸体的事法医比我们通。”   余野喝了口热牛奶,放下杯子,“活人的事。”   “活人?崔阿姨最近身体不舒服?还是你妹又想整容?她那个新节目,我看了,一堆女明星属薇薇最美,根本不用整容,让她自信点。”   “都不是,我想问你。”余野很少看医生,不知该如何描述吴宇州的症状,组织半天语言才说:“头特别疼是什么病?”   “能引起头疼的病因非常多,可能神经痛、颅内感染、颅内占位病变、脑血管疾病、颅脑外伤等等,具体原因要去医院细查,你头疼?”   余野摇了摇头,“新来的一个同事,最近我跟他一块办案,有几次他忽然就头疼,疼到额头冒汗那种,一次吃两三片阿司匹林才能止住,挺恐怖的,我问病因,他说天生的。”   “有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或者在某些特定的气候、情景中发病,还是没有任何刺激情况下,突然就头疼?”   余野细细地回想一遍,吴宇州来市局的这段日子,一共发病过三次。   第一次在李怀民家,当时李怀民要动手打妻子,他妻子喊了句,“你别过来,救命!救命!”   第二次在审张喜来时,张喜来幻想女儿朝他求救的场景,当时他说:“为什么不来救我?爸爸,救我。”   第三次在案发现场张喜来家门口,那次吴宇州一个人站窗边,没人跟他说话。   迟天明:“听见别人发出求救信号,或跟求救相关的词语会发病,说明受了特定的语言刺激,我猜他不是单纯的生理头疼那么简单,可能跟某些心理疾病有关。”   “那第三次怎么回事?”   “可能生理、心理都有问题,心理疾病多数是成长过程,或者某些特殊经历照成的,像他这种情况,天生头疼不大可能。你带他来我们院,我帮你们找最好的神经内科医生和心理科医生会诊。”   “他不去医院,我提过几次均被拒绝了。”余野又喝了口杯中牛奶,入口的牛奶已经凉了。   迟天明是急诊科医生,昨晚忙了一夜,饿得前胸贴后背,三两口吃掉余野准备的早餐,目光伸向余野盘中一口没动的食物,“你不饿,拿来给我吃。”等他解决完温饱问题,才说:“看来他对自己的病非常了解,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罢了,以前他是不是有过别人求救,没出手的经历?或者内心一直背负某种愧疚。”   余野放下杯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边,“不知道,目前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也不太熟。”   “不熟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说完迟天明一顿,“不对,这人是男的女的?结婚没?”   余野瞥见他八卦的目光,懒得再搭理,收拾起碗筷,“我要上班去了,你在这睡还是回家睡?”   迟天明打了个哈欠,却没有准备睡觉的意思,笑道:“我猜是个男的,而且很帅,哈哈,看来鱼神要铁树开花了。”   余野没心思与他说笑,脑中不断盘旋关于吴宇州的疑问。   *   晚饭过后,刘云雯又出现在市局门口,她瞧见吴宇州从食堂出来,使劲朝他摆手,示意他过来,“你能再送我回家一次吗?我爸爸快回来了,等回来晚上他会去接我。”   吴宇州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今晚我不去学门口等你,也不跟你一起走,你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回家,不用害怕,我会隐藏在你身边。”   刘云雯撇撇嘴,“好吧,如果你跟我一起走,他就不会出来了是吗?。”   “嗯,你一个人他容易放松警惕。”   九点半,刘云雯如常一个人回家,再次拐进那条小胡同,她很害怕一路小跑回家,吴宇州始终跟她保持着既能看见,又不打草惊蛇的距离,等刘云雯到家,点亮了房间的等,吴宇州也没发现有人跟踪他。   难道刘云雯不敢一个人回家编造出的谎言?   吴宇州正想着,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弯着腰走到刘云雯家窗下,刘云雯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拉窗帘,透过窗户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她放下书包,到饮水机旁边了口水,随后脱下校服上衣,里面穿着紧身T恤,尽显少女的姣好身材。   黑影半蹲地面,用手机专注地拍摄刘云雯的一举一动,吴宇州从他背后过去,一把握住那人手臂靠在身后,手掌如钳子般禁锢住对方手腕。   手机“咣”一声掉在地上,那人吃痛地闷哼了声,破口骂道:“你他妈谁呀?”   这嗓音吴宇州隐约觉得耳熟,转到前面看了那人的脸,两人一起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  神经痛、颅内感染、颅内占位病变……   这句话引自百度百科。   今天更新两章,明天就不更新啦。 第17章   “吴、警、官”张琦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完,又补上一句“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在人家窗前做什么?”吴宇州一手按着他,一手捡起地面的手机,看眼视频中的刘云雯,“为什么偷拍她?”   张琦想抢手机,手却被吴宇州死死地禁锢住,他挣扎了几下,越挣扎手腕越疼,“哎呦!疼、疼、轻点。”   “怕疼就老实说,少油嘴滑舌。”吴宇州指间更加用力。   张琦面部愈发狰狞,“我说、我说,贺云庭喜欢这姑娘,我寻思来拍点劲爆的回去给他看,这不视频没拍成,先让您给发现了。”   “最近你们在跟踪她?”   “我为了找到姑娘家住哪,跟了两三次,其他的可能是云庭。”   “打电话把贺云庭叫来,让他直接去警局。”   “我们又没对这姑娘做什么,不用去警局吧?”张琦小声嘟囔。   吴宇州直接翻出贺云庭电话拨出去,手机贴他耳边。   挂断电话,张琦抱怨:“昨天刚从你们那出来,今天又去,我说你们警察是不是暗恋我们?”   吴宇州懒得理他的括噪,拿出手铐,铐到他手腕,“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否则手铐一直待着吧。”   第一次偷拍妹子就遇见警察,什么倒霉运气,张琦垂头丧气地跟吴宇州身边,到警局又进审讯室,最近一天来一次,比回家还频。   队里只剩余野没走,瞧见张琦,他上前问:“你怎么又来了?”   张琦哭丧着脸,“这您得问吴警官……我也不想来……”   余野的目光缓缓转到吴宇州脸上,白炽灯光下他肤色更显冷白,眉尾微微凸起的疤,隐藏在额角的碎发下,目光落入他唇上时,余野倏地想起了那天掌心触碰到柔软,下意识收回目光,“有发现?”   “一点其他的事,不确定跟案子有没有关系,为了以防万一才把人带来局里。”   余野没追问究竟什么其他的事,只说:“其他人下班了,我跟你一起问。”   等贺云庭的时间,吴宇州问张琦:“你怎么知道贺云庭喜欢她?”   “能不能根烟?”张琦嬉皮笑脸地伸手,得到香烟抽了两口,才说:“我和贺云庭穿一条裤子的人,什么事能瞒住我?有次我俩路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二十七中门口,栅栏旁有几个女学生聊天,我闲着没事朝里面吹口哨,听见声音女学生一起回头向我们看来,其中就有刘云雯。   三弟立刻傻眼,站路边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人家,我一看这小子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了,过后问他是不是看上那女学生了,他还不承认,后来我在他手机相册里看见许多刘云雯的照片,走路、吃饭、甚至刘云雯家的照片都有,第一次见他对女孩这样,作为兄弟我当然要帮他,所以我跟踪刘云雯找到她家,想拍点劲爆的拿回去,谁知没等拍到手,被您给抓住了。”   贺云庭到警局后,坦然地承认了喜欢刘云雯,除偷拍外,他们没有对刘云雯做出其他过分行为,这事最终张琦道歉收尾。   隔日刘云雯父亲回来听闻此事,十分感激吴宇州,非要请他去家里吃饭,吴宇州想尽理由婉拒,可刘家父女性子特别执拗,不去吃饭,他们便死等警局门口不走,盛情难却,吴宇州只好随他们去。   刘家住平房,屋子不算大,布置得很温馨,刘父是长途货车司机,经常不在家,刘母的厂子需要上班晚,夫妻俩最担心女儿安全问题,所以吴宇州的帮忙,刘家人感激不尽。   刘云雯坐刘父身边,父女俩长得很像,尤其是鹰钩鼻子,吴宇州感受到了基因的强大。   刘父摸了摸鼻子,笑道:“我爸、我奶全是鹰钩鼻,刘家祖传的,哈哈。”   “很有特色,容易让人记住。”吴宇州礼貌回答。   “是呀,我们公司的司机都叫我鹰哥。”   刘云雯哼了声,“我不喜欢,同学给我起绰号叫刘鹰鹰。”   刘父摸摸她脑袋,“许多明星也是鹰钩鼻子,别理那些人,我女儿最美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刘云雯嘴上依旧哼着,眼角却弯了起来。   饭后聊天,意外聊到刘云雯小时候,父母对孩子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深刻,“雯雯小时候特漂亮,跟洋娃娃一样,吴警官,我给你拿照片给你看看。”刘父翻出家里相册,递给吴宇州。   照片中小女孩梳着双马尾,确实很漂亮,吴宇州看了几张,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除刘云雯的百天独照外,其他童年照片全有残缺,都被不同程度的剪掉了一部分。   吴宇州捏着照片出神,刘父收敛笑容,说:“不瞒你说,雯雯有个比她大一岁的哥哥,十几年前不慎走丢了,我媳妇睹物思人,总看孩子的东西哭,我怕长久下去,眼睛会哭出病,就把孩子的东西扔掉,照片剪了。”   刘父说得风轻云淡,像讲别人的故事,可其中的心酸吴宇州感同身受,一时找不出语言安慰他。   “唉!”刘父长叹一声,随之苦笑,“十几年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去想这事,但一提起来还是难受,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咋样?”   “你们没找过?”吴宇州问。   “最开始到处找,后来我母亲病重住院,需要人照顾也需要钱,没办法只能停下来,地球转一天,日子就要过一天,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需要我们夫妻俩照顾,我们不能为了找他,搞得家庭破碎。”   这番质朴的话,吴宇州很理解,像张喜来那种抛家弃妻,坚持找孩子十几年的是少数,大多数丢失孩子的父母,会和刘父的选择相同,毕竟日子要继续过。   提起丢失的孩子,刘母低声哭泣,埋怨道:“前几天我看新闻,广场小吃街那,有个丢孩子的父亲找了十二年,人家能坚持找十二年,你就不行,还让我忘了儿子,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忘掉?”   “咱们国家这么大,茫茫人海,去哪里找?他是我儿子,我也是我妈的儿子,我不能为了找他,不管我妈和雯雯。如果当年不管我妈,继续找儿子,后果很可能是我妈死了,雯雯一直寄养在乡下舅舅家,得不到好的教育,即便这样,也不一定能找回孩子,明白吗?”   找或不找都难,从孩子丢失那一刻起,生活就陷入了两难。   刘母无话反驳,啜泣声变得更大,“弄丢儿子是我们的错,还没坚持寻找,假如儿子这些年过得不好,一定恨死咱们,我不配做个母亲,到死我也不会原谅自己,儿子,你到底在哪?如果咱们母子还能见面,妈给你跪下认错,请你原谅我们。”   刘父红了眼眶,嘴巴却对媳妇呵斥道:“当着吴警官的面,说这些干嘛,赶快去沏壶茶来。”   刘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抹干眼泪进了厨房,刘父抽出一根烟递给吴宇州,他却没接,捏着照片,一动不动像被冻住了似的。   “吴警官?”刘父轻轻碰了他一下。   吴宇州这才回过神,起身道别:“警局有事,我先走了。”   出了刘家门,他马上给余野打电话,“不用追查李怀民了,不可能是一箭三雕那条线。”   “有新发现?”   “嗯,等我回局里细说。”   他一直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对刘琴一个意识不清晰的疯子下手,刚才刘母哭诉那番话,给了他提醒,疑问瞬间解开了。 第18章   吴宇州急匆匆回了警局,一进办公室,全体目光齐齐落他身上。   一箭三雕那条线,走访中林杰已查到一些线索,他率先开口说:“小吃街摊贩中有多人反应,李怀民夫妻曾多次抱怨对刘琴、刘超团伙的不满,张喜来寻女事迹走红网络后,他们夫妻非常嫉妒,还想做假证据,向有关部门举报张喜来麻辣烫有问题。”   吴宇州: “表面来看,李怀民夫妻确实有嫌疑,但你仔细想李怀民夫妻是典型的小市民,喜欢背后议论人,搞小动作。   他们夫妻讨厌刘琴不假,但这种讨厌远达不到杀人的地步,即便他们真为此杀了人,这种讨厌也达不到对尸体发泄的程度。   凶手勒死刘琴后没马上逃走,而对着尸体扎了数十刀,他把尸体当成靶子来发泄情绪,我一直想不通,什么人会对精神失常的疯子怨恨如此深重?”   余野:“这点我也考虑过,多数人不会和精神失常的疯子斤斤计较,毕竟他们有病算弱势群体,就像大人不会和小孩打架骂仗一样。”   “对,所以广场附近,讨厌刘琴的人很多,但这种厌恶达不到冒险去杀人,还是两个人,李怀民有两个孩子需要扶养。”吴宇州目光转向林杰,“换你,你会为一个疯子,不顾自己家庭吗?”   林杰默不作声,过会儿他说:“就算李怀民对刘琴的作案动机不足,张喜来是正常人,同行竞争,这个动机够充足吧?”   吴宇州默然摇头,“其实张喜来也是‘疯子’ ”   “张喜来神志很正常,他妻子不正常是疯子。”程晓璐友善提醒。   “他是疯子。”吴宇州语气坚定,“只不过是另一个层面的疯子,对找孩子过分执着,像科学家过分地沉迷某项科研中,会被人们称为‘疯子’ 张喜来是这种疯。”   余野:“一个生理上的疯子,一个心理上的疯子,照成两人疯的原因都是孩子,刘琴乱叫儿子惹人烦,其实是对孩子的思念,东升烧烤店那晚,因为你和吴有东容貌有几分相似,她看见你时有过一瞬间的神志清醒,说明她疯疯癫癫十二年,从没忘记过孩子。   张喜来算不上好丈夫,甚至有些渣男,却在找孩子这事上坚持十二年,超过许多父母,这点看得出他真心疼爱孩子。   两个人都有缺陷,唯独在爱孩子找孩子这事上格外坚持。”   吴宇州:“所以最恨他们的人一定是孩子,而且被抛弃过,或者小时候与家人走失的小孩,他渴望父母关爱,渴望被家人找到,偏偏无人问津,刘琴和张喜来的小孩,这么多年没消息,生死未卜,父母却执着找下去。   父母不同选择所带来的落差,刺激到了凶手,他有怨无处发泄,所以对刘琴和张喜来下了手。”   真相从水面浮出头,案子进入新一轮开始,余野马上安排伍飞,以春天广场为中心,搜附近有过被遗弃或者童年与父母走失的人。   吴宇州伸手挡住要走的伍飞,“不用搜了,张琦和贺云庭都是孤儿。”   刘超三人再度来警局,这次刘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严肃,不敢再叫余野哥,“余队,能不能给根烟,别这么严肃。”   烟给了,余野的脸却始终板着,“你怎么认识张琦和贺云庭的?你对他们了解多少详细地说一遍。”   刘超掐灭烟,往前凑了凑,“什么意思?你们不会怀疑他俩杀了人吧?我们仨就小打小闹,打架斗殴敢往前上,杀人?借两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再说他俩才十七,毛都没长齐,哪敢杀人,您说是不?”   余野挑眉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他们不敢,你敢?”   刘超脸上恭敬的笑容,顿时僵住,手往嘴上拍了两下,“余队你有所不知,我晕血,别说人,杀鸡我都不敢。”   余野手敲了敲桌面,“从现在开始,问什么说什么,其他废话别说。”   刘超恭敬道:“您尽管问,知道的我一定毫无保留,但我那俩兄弟绝”瞥见余野锋利如刀的目光,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两年前我刚辍学时无事所做,经常去广场闲逛,认识他们俩都在那会儿,张琦偷了人家二十块钱,被打得很惨,我看不下去,上前说了几句好话,人家才放过他,后来他赖上我了,说给口饭吃干什么都行,就这么留在我身边。   贺云庭当时更惨,在广场和狗抢吃的,我过去看热闹,瞧见他为一块面包,掐死了那只流浪狗,可不是泰迪那种宠物狗,是只黄色的大土狗,当时我觉得他身上那股狠劲适合混社会,就上前拉拢到自己身边。”   “他俩的身世,你了解多少?”   “张琦有个养父,恨古板的老头管他非常严,老头自己没上过学,希望全寄托张琦身上,总逼他学习,老二脑袋不是学习那块料,上到初中直接离家出走逃到京川,老头不认字,也没出过远门,自然找不到他。”   “他亲生父母呢?”   “不知道,老头捡到张琦时还是个婴儿……唉!其实张琦很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每次酒后提到父母准哭,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父母。他亲生父母也心狠,传言亲生父母就在隔壁村,但十几年从没去老头家看过张琦。”   “他恨不恨亲生父母?”   “又爱又恨吧,有时候放狠话说,找到亲生父母弄死他们,我知道那是气话,如果能找到亲生父母,指不定哭成什么德行。   贺云庭不是本市人,具体哪人他也不知道,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送去那种专门控制小孩上街乞讨的团伙,全国各地乞讨,要不到钱没饭吃还被打,反正挺惨的,这几年大家防骗意识越来越高,乞讨行业走进低谷团伙内乱,他趁机逃出走,来了京川。”   吴宇州:“他走失的时候几岁?对家人一点没印象?”   “四五岁吧,具体我不清楚,他性子特沉闷,除了打游戏时话多点,平时很少说闲话。”   吴宇州又问:“他喜欢二十七中的一个女学生,你知道么?”   刘超一惊:“有这事?臭小子竟然没告诉我。”   张琦被亲生父母抛弃,贺云庭童年与父母走失,两人符合吴宇州推理中的嫌疑人,可究竟是不是他们?一人作案?还是二人协作?   张琦等得非常不耐烦,审讯室转来转去,余野和吴宇州进门,他没好气地说:“你们有事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一趟趟来很烦。”说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次没偷拍,没打架,又问什么?”   吴宇州一改常态,露出几分笑意,顺带扔过去一根烟,“这次随便聊聊。”   张琦少了几分烦躁,多了几分不确定,斜睨吴宇州,半信半疑道:“和我有什么聊的?”   吴宇州把烟含入嘴边,没点,偏头看余野,“介意吗?”   他叼烟,微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有点痞,像刘超那伙地痞流氓的老大,跟平时的清冷作风相差甚远,跟周祁正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余野知道吴宇州露出痞态为让张琦卸下防备心,和警方吐露心声,但不知怎么他莫名不喜欢,一字一字道:“介、意。”   吴宇州拿下烟,顺带把给张琦那根也拿回来,面向张琦坐正上身,“聊聊父母。”   张琦疑惑道:“我爸一农村老头,有什么可聊的?”   “聊亲生父母。”   张琦闻声色变,扯嗓子吼道:“我石头缝蹦出来的,没有亲生父母。”   吴宇州没给张琦停歇时间,紧接着又问:“你觉得刘琴和吴生算合格父母吗?张喜来算好父亲吗?你希望亲生父母像他们一样吗?”   张琦愤然起身,“你们警察是不是闲的没事做?再说一遍,我他妈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亲父母。”他绕过桌子要出去。   余野长腿一伸,拦住去路,“回去,坐下!”轻飘飘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张琦见过刘超对他点头哈腰的恭敬模样,不敢再造次,乖乖坐回去,后半段提及亲生父母,刘超便暴躁失控,导致谈话没办继续进行。   贺云庭则是张琦的另一个极端,不发脾气不暴躁,但一问三不知,出生地想不起来,父母是谁不知道,几岁走丢回答得很模糊,关于被拐卖期间犯罪团伙的信息,也含糊其辞。   问及对刘琴、张喜来的看法,依旧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整个审讯过程,来来回回这个几词,几个小时一点有用信息没问出来。   张琦和贺云庭,一个暴躁,一个冷静,迥异的性格,对案子所言却出奇一致,这次审问两人都没透露出任何有用信息。   难道协同作案?   吴宇州正想着,余野从身后过来,递他一瓶水,“先歇会儿,看来我们低估这两孩子,对了,你怎么想到凶手嫉妒刘琴和张喜来找孩子这点上的?”   “刘云雯家也曾丢过一个孩子,她父母选择了新生活,没坚持寻找那孩子,聊起这事刘云雯父母”话说一半,吴宇州忽然停了。   刘家,剪碎的照片,丢失的小男孩,鹰钩鼻子,跟踪,偷拍,这些词在吴宇州脑中迅速汇成一条线,拽出一个人名。 第19章   吴宇州撒腿往外跑。   余野跟其后追出去,到楼下停车场,钻进车里已气喘吁吁,“你去哪?”   “刘云雯家,坐稳了。”吴宇州一脚油门驶出警局大院,不足五分钟,便到刘云雯家门口。   车停稳,余野缓了缓,竖起拇指,“以后有紧急任务,你来开车。”   吴宇州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余野跟出去,“你怀疑案子跟刘家丢的孩子有关?”   “嗯,所以必须来验证一下。”   刘母系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唇间咬着一颗没嗑开的瓜子,“吴警官,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二人进门,她赶忙放下手中瓜子要进厨房洗水果,吴宇州拦住她,“阿姨别忙了,我问几个问题就走……您儿子叫什么?哪年走失的?当时多大?您有没有偷偷保留他的照片?”   刘母脸上洋溢的笑容徒然消失,骨头仿佛一下被抽空,身体慢慢软下来,瘫坐到沙发上,“吴警官,问他做什么?我不想再回忆跟他有关的事。”   “我知道往事重提会令您痛苦,但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刘母想了想,“唉!有十二年了,当时五岁,我婆婆带他去串亲戚,回来正巧路过西湖公园,他嚷着要去公园玩,婆婆就带他进去,小孩子贪玩到处乱跑,婆婆没在意,等快天黑要回家才发现孩子没了。”   “他叫什么?”   “刘云庭,我们家一张他的照片也没有了。”   话落的瞬间,余野明白了吴宇州急匆匆过来的原因,刘云庭、贺云庭,会是巧合吗?   “如果现在,您还能认得出他吗?”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别说十二年,三十二年也认得出来,庭庭左侧腰有块椭圆形胎记,即便脸变了模样,这胎记还在就不会错。”   年龄、性别、外貌特征均对得上,吴宇州长吁一口气,说:“请随我去趟警局。”   刘母的暗眸忽然有了光,“你们有、有……庭庭的消息?”   “暂时无法百分百肯定他是刘云庭。”吴宇州摸了摸鼻子,“他的鼻子倒跟刘叔叔和雯雯长得一模一样。”   “庭庭鼻子像他爸,错不了、错不了……”刘母四处摸寻手机,“赶快告诉雯雯爸,手机?我手机呢?”   “您先别激动,有鹰钩鼻子的人不少数,随我们过去看看,再通知您家人也不迟。”余野的话像把刀斩断了刘母乱如麻的思绪。   “对、对,我先随你们过去。”   刘母独坐车后座位,目视前方,双手搭膝盖上不断揉搓,自言自语道:“十二年,庭庭估计早不认得我了。”   或许贺云庭记忆力惊人,或许看见刘云雯的刹那,他想起来了,总之他认得刘母,这话吴宇州没说,反而告诉她也可能不是刘云庭,别抱太大希望。   余野知道吴宇州这样说,是怕希望太大,一旦搞错刘母接受不了,但刘母似乎听不进去吴宇州的话,依然自言自语碎碎念。   到市局大院,刘母的双手从膝盖拿下来,紧紧抓着衣角,小碎步跟吴、余二人身后,大气不敢出,走进办公楼,一步步靠近审讯室,看见贺云庭的刹那,她停下脚步,抓着衣角的手缓缓松开,站审讯室外一动不动,僵硬的姿态维持了两分钟,她忽然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哭了。   余野一个眼神,程晓璐马上跑过去,扶起刘母扶坐下,递她纸巾擦泪,过会儿,她情绪渐渐平稳,“是我家庭庭错不了,他犯了什么错?吴警官,我们能进看看他吗?”   “您先稍等一会儿。”说完吴宇州和林杰相继进入审讯室。   贺云庭双臂交叠趴桌面,头埋入臂弯不知是睡是醒。   林杰在他面前拍拍桌子,“起来。”   贺云庭抬头,眼睛清亮,毫无睡态,面无表情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林杰:“想回去,先诚实点,别跟我们耍花招。”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说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吴宇州的目光直视贺云庭,淡淡道:“你不喜欢刘云雯。”   审讯室待太久,贺云庭的耐性被磨掉一半,食指一下下敲着桌面,略有不耐烦地说:“这事张琦不是道过谦了,怎么又来问?我当然喜欢,不喜欢干嘛跟踪她?”   吴宇州浅浅地笑了下, “因为你发现她是你妹妹,刘云庭。”   贺云庭肩膀一颤,转瞬哼笑道:“孤儿有妹妹?警官别逗了,行吗?”   吴宇州猛然起身,绕过桌角,一手按住贺云庭肩膀,一手掀起衣角,侧腰一块黑色纹身,他收手,重新坐回去,“在哪纹的?”   贺云庭耸耸肩,“不记得了。”   “有个人你肯定记得。”吴宇州拉开门,朝外面的刘母招手,刘母小跑过来,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吴宇州一把扶住她,架着胳膊搀进来。   刘母的胳膊从吴宇走手心挣脱出去,手扶墙一步步靠近贺云庭,“庭庭,我是妈妈,你还认得不?”   贺云庭面无表情,“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妈妈。”   刘母眼中的泪当即流出来,她抹掉眼泪,露出微笑,上前握住贺云庭的手,“没关系,妈妈记得你就好。”   贺云庭猛地抽出手,背到身后,“你们这些丢孩子的,是不是看见个年纪容貌相似的就喊儿子?”   刘母趁他不注意掀起衣角,看见黑色纹身,笑容僵了僵,“怎么把胎记盖起来了?”   贺云庭不在意刘母的冒失行为,手在侧腰随意拍了拍,“我根本没有胎记,大婶,去别人吧,我不是你儿子。”   刘母茫然地看向吴宇州。   吴宇州神色淡然,“是不是你儿子,做亲自鉴定就知道。”   闻言贺云庭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母亲对孩子的敏感度不逊色于警方,发现贺云庭眼神有异常,当即做出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她膝盖一弯跪了下来,“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盖掉胎记,是不想与我相认,你恨妈妈对不对?恨妈妈当年没看住你,受苦了……妈妈对不起你,刘家上上下下全对不起你,自古都是跪老跪尊,今天妈妈跪下向你赔罪,要打要骂随你。   我知道就算杀了我,也没办法弥补你十二年受尽的苦,但请你相信,没有父母愿意弄丢孩子,那是个意外,这些年我们也不好过,一直活在对你的思念和自责中。”   审讯室内外人员全部沉默,为人父的林杰,霎时红了眼眶,养儿方知父母恩,唯有做了父母,才能深刻体会到父爱母爱有多么沉重,丢失孩子比割掉肉还疼千倍万倍,这种痛楚孩子却无法理解。   外人红了眼眶,当事者只皱了皱眉,没说话。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刘母脸上,脸颊当即红了一片,“你不肯惩罚妈妈,我自己来。”刘母又扇自己几个巴掌,双颊渐渐红肿,贺云庭始终不动于衷。   吴宇州看不下去,上前握住刘母手腕,“别打了,他早通过雯雯知道你们家的一切,却不曾回去相认,说明他根本不想认你们,又特意纹身盖住胎记,他对你们的恨远超过你的想象,就算打烂脸颊,他也不会为之感动。”   贺云庭扯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笑意中透出的寒意,直往人骨缝钻,“你们把她找来,演这一出苦情戏,不就想知道凶手是谁么?让她走,我告诉你们。” 第20章   林杰迫不及待地问:“是谁?”   贺云庭垂头低看眼刘母,“先让她出去。”   吴宇州扶起刘母,小声安慰几句,交给程晓璐带出去,审讯室门一关,三人重新坐回各自的座位。   林杰没好气道:“说吧。”   “张琦。”   “你怎么知道是张琦?”   “我们俩之间没有秘密,刘琴总管我们叫儿子,惹人烦,超哥一直看她不顺眼,张琦意气用事,见超哥烦刘琴,他总想给超哥解决掉这麻烦,是我一直拦着不让,有次他买了把新刀,超哥随口说拿刘疯子试试快慢,张琦却记在心里。   4月30号晚,超哥那句我弄死你,刺激了张琦,我俩打游戏时,他又提起杀刘琴的事,被我阻止,后来我们俩一直玩游戏,期间我故意放水让他,看他玩的挺开心,我没多想,到两点左右,我下游戏准备睡觉,他忽然打电话,兴致勃勃地叫我去他房间,我以为他玩游戏赢了高兴,结果看见他床上放着把带血的刀,他正对着刀微笑。   我过去询问情况,他兴奋地抓住我的手狂笑,笑过之后告诉我,他把刘琴夫妇杀了,还说杀人没什么可怕的,跟杀猪差不多。   杀猪不用负法律责任,杀人却不一样,张琦沉浸兴奋中,哪考虑到这些,以他的脑子,杀完人恐怕第二天就被你们发现了,我们在一块两年,无话不谈像亲兄弟一样,我不愿他被你们抓去,便问了些现场情况。   他平时大大咧咧,没事喜欢窝家里看电影,知道带鞋套和手套,没在现场留下足迹或手印,我这才稍稍放心。”   林杰:“雪碧罐怎么回事?”   “他杀完人忽然口渴,本想去厨房喝自来水,却看见冰箱,打开一看里面正好有饮料就喝了罐,事后还清洗过罐口。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胆子越来越大,扬言广场上谁敢不服刘超,他就杀了谁,没过几天,不要命的张喜来,便和超哥发生口角,当晚张琦又背着我们去杀了张喜来,凶器在他床下,你们可以去搜。”   伍飞立刻带人去了张琦住的出租屋内,果真在床下翻出两把尖锐的刀,外面裹着布,布上有干涸的血迹,经检验,血迹分别是吴生、刘琴和张喜来的,人证物证一时间全齐了,案子看似进入收尾阶段,却迟迟无法收尾,因为当事人对此又是一番说辞。   余野拎着两个证物袋进去,朝张琦眼前晃了晃,“认识吗?”   张琦盯着带血的刀看了会儿,“不认识。”   “你床下搜出来的,上面有你的指纹。”余野提高几分声音,“跟我说不认识?拿警察当傻子呢?”   张琦又看了看刀,“我从小最怕警察,拿敢拿您当傻子呀!这刀的形状大小跟我买那把一模一样,但我的刀上没血,买回来我切过两次西瓜,就扔抽屉里了,这段时间没拿出来过。”   “你买那把刀放哪个抽屉里?”   “衣柜最下面那个。”   余野立刻打电话叫人再去搜,结果衣柜下的抽屉里没有刀,不仅抽屉能藏刀的地方,伍飞全找了一遍,再没发现其他刀具。余野打开手机免提,给张琦听这段汇报。   张琦捏着下巴想了想,“这、这不可能呀!我百分百放那抽屉里了。”   “还有谁知道你的刀,放在抽屉里?”   “我随手一放没人看见,但超哥和云庭经常去我房间,他们都知道我会把喜欢的东西放那个抽屉里。”   “假如你所言属实,那你解释一下,刀上为什么有刘琴、张喜来的血迹?”   张琦额角青筋暴起,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向桌面,“妈的,一定哪个狗日的想害我,如果老子知道他是谁,剁了他全家。”   余野和林杰相视一看,没再继续问,起身出去,全组到会议室,开临时会议。   林杰:“从张琦审讯的反应来看,确实像不知情。”   程晓璐:“贺云庭诬陷他?他们不是好兄弟吗?”   伍飞:“你没听过一句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日夜生活一起的人都这样,更别说朋友,再说他们认识不过两年时间,人心隔肚皮,贺云庭什么心思,谁知道?”话音一顿,他忽然想起什么,“贺云庭、张琦同时服务于刘超,现在这两人嫌疑巨大,刘超却不知不觉,淡出我们的视线。”   程晓璐:“你怀疑刘超指使贺云庭陷害张琦?”   余野手臂搭在桌面,雪白的袖口露出深蓝色的腕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深邃幽长的目光,定格在桌面一角,良久,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目前我总结出五种可能:   第一凶手是张琦,刚才那番话是谎言,他在对我们演戏。   第二凶手是贺云庭,他陷害张琦,为了替自己开脱。   第三凶手是刘超,贺云庭那番话,为转椅我们视线,帮刘超洗清嫌疑。   第四凶手是刘超和贺云庭两人,他们联手把智商最低的张琦,拿出来当替死鬼。   第五凶手是张琦,但对尸体发泄的人是贺云庭。   接下来的工作是一一验证,上诉情况,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嫌疑人已经锁定在刘超、贺云庭、张琦身上,真相看似浮出水面,实则水下的根茎千丝万缕,交错生长,难以找出凶手的那一根。   林杰皱了皱眉,“如果是第五种情况,贺云庭没必要供出张琦,难道见了生母良心发现?”   程晓璐:“或许被我们问烦了,索性说出来心里亮堂。”   余野:“贺云庭有着不属十七岁的沉稳谨慎,绝不会因为频频审讯而说什么,他说出张琦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顿了顿,他偏头看吴宇州,问:“吴队有什么想法?”   众人闻声纷纷把目光锁在沉默的吴宇州身上。   “之前我们说过,两名死者当晚都和刘超发生过不愉快,张琦冲动意气用事,这点有可能冲动作案,这种性格通常,生气快消气也快,杀完人怒气就散了,甚至会害怕马上逃离现场。   对尸体发泄,更像怨恨挤压已久,这和网络曝出那些虐|待猫狗的人有点像,那些人很难看出异常,平时甚至表现出很爱猫狗,所以单从对尸体发泄这点来,我倾向贺云庭。   想想我们为什么锁定他们为嫌疑人?   第一次怀疑刘超他们,因为被害人死前都与他们发生过争执。   第二次怀疑是因为两名被害人,有个共同特点“疯”,一个病理上的疯子,一个精神上的疯子,根据这点,想到有过被遗弃或与父母走失经历的人身上,由此再次锁定他们。   被害人与他们发生过争执只是表象,而羡慕嫉妒才是实质,所以现在我们应该跳出表现,从实质出手,刚才大家已经看到贺云庭对生母的态度,找来张琦的家人,试探一下他对家人的态度便知结果。”   伍飞长吐一口气,“张琦婴儿时被父母遗弃路边,茫茫人海怎么找他亲生父母?”   余野:“不用找亲生父母,找他养父来就行。“   程晓璐茫然:“为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讨厌养父,见了亲生父母就弄死他们,从这可以看出他对养父和生父都不满意,如果他见了养父,没有表现出不满厌烦或冷漠,说明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这种人见了亲生父母态度也会一样,因为只要心是热的,对谁都冷不起来。”   程晓璐豁然开朗,“懂了,我和师父马上去乡下接人过来。”   余野颔首,又道:“24小时没结果,我们就得放人,接下来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一会儿先审刘超,另外两人晾着,等大林和晓璐回来再审。”   伍飞微微低头,眼神偷瞄余野,小声说:“老大,能不能吃口饭再审?饥饿使我没办法集中思考,再说刘超也得吃饭,咱总不能关人家24小时,还不给饭吃。”   余野看眼腕表,“这点食堂关门了,点外卖吧,找一家速度最快的餐厅,在场所有兄弟,还有里面三人,每人点一份。”   “谢谢老大。”   趁着休息时间,吴宇州劝说刘母一阵,并送她回家,贺云庭不愿相认,刘母虽然悲伤,但更多的是喜悦,临别也不忘感谢吴宇州。   时间紧迫,吴宇州没与她多说,急急忙忙赶回来,上楼时意外碰见余野。   二人并肩往楼上走,余野先开口:“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觉大脑灵活多了。”   “长时间审讯容易思维缓慢,通常我会出去抽根烟,跟你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一个道理,余队,怎么不抽烟?”   余野笑笑,“以前谈恋爱,恋人讨厌烟味,不让我亲他,那时年轻血气方刚,为了亲他,一狠心戒了,长时间不抽,慢慢也就没兴趣了。”   吴宇州专注走路,没什么其他表情,“看来余队很喜欢对方,现在结婚了?”   “初恋修成正果,那真是择一人到白头,多么幸运的事,我没那个福分。”余野依旧浅笑,话锋一转,“吴队结婚没?”   “你看我那个冷清的家,像结婚的人吗?不过最近一直在相亲,应该也快了。”   他们有搭没一搭地聊着往楼上走,拐角时吴宇州不慎踩了余野一脚,纯白的鞋面上,映出灰黑色的鞋印,“抱歉,我刚才走快了。”   余野盯着鞋,微微一愣,压制火气笑道:“没事,你别听伍飞瞎说,我没洁癖。”   吴宇州:“……”   到二楼余野拐进队长办公室,出来时鞋面重新恢复干净洁白。   审讯刘超,余野用了跟审张琦一样的开场,直接拿证物袋里的凶器给他看,“这两把刀认识吗?”   刘超:“不认识。”   “不认识上面怎么有你的指纹?”   作者有话要说:  9点忘记了更新了,以为还有存稿。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这句话参考福尔摩斯中的一句话,原文是: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第21章   刘超:“张琦的刀,怎么可能有我的指纹?我又没碰过。”   余野瞬间脸色一沉,手中资料往桌上一放,“一会说不认识,一会说张琦的刀,现在是本案的重要阶段,你说话最好诚实点,这刀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   刘超脸上的笑僵了僵,赶忙点头,“我说,我全说,老二前段时间买过一把刀。”他斜睨眼桌面的凶器,“跟你这刀是不是同一个,我不确定,老二的刀只切过西瓜,没杀过人。”   “他杀没杀过人,你怎么知道?”余野追问。   “张琦心里藏不住事,一天去几次厕所都要和我们说说,如果他杀人,早回来嘚瑟了。”   “他什么时候买的这把刀?谁跟他一起去买的?”   “买了有两三个月,我们仨一起去买的,当时他还说想试试这刀快不快。”   “然后你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余野猛地起身凑过去,锐利的目光直逼刘超眼底,一字一顿地说:“还不说实话是吧?”   刘超后背一凉,下意识往后挪动椅子,眼珠一转,“我想起来了,当时在公共厕所,我说找刘疯子试试刀的快慢,余队,那是一句玩笑话,我们没有真找刘琴试刀。”   余野鼻腔哼了声,重新坐回去,拿起其中一把刀,“刀刃上有刘琴和吴生的血。”又拿起另外一把刀,“这上面有张喜来的血。两把刀都从张琦床下翻出来,又有他的指纹,证据确凿。”   刘超盯着刀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小声嘀咕:“老二杀人不可能不告诉我,他天天把杀人挂嘴边,其实怂包一个,打架他会第一个冲出去,杀人我觉得他不敢。”   “那这刀是谁的,贺云庭?”   “老三闷葫芦一个,更不可能是他,再说不怨无故他杀人干什么?替我报仇,不可能,每次我们有杀刘琴的冲动时,他都说为一个疯子送命不值得,张喜来更不用说,那晚没他拦着,从医院出来我们直接回广场收拾张喜来了。”   一旁同审的刑警说:“他俩不是凶手,只剩下你了。”   刘超急得站起来,直拍大腿,“两位警官,这真冤枉啊,我讨厌刘琴不假,张喜来把我脑袋弄开瓢,想打他也不假,但我没做呀!”   “刀在张琦床下找到的,上面的血迹与被害人完全吻合,这说明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如果你一直不对警方说实话,我会向领导申请延长审讯时间。”余野说。   刘超仰起头,拍了拍额头,“怎么可能在我们之中?”说完他收回手坐直,平视余野,“不对,他们俩天天晚上打游戏,没有时间去杀人,你们可以拿手机去查游戏记录。”   审讯室外。   伍飞轻轻咬了下手指,若有所思,“我找技术队查过,两次案发时间,张琦和贺云庭的游戏账号确实在线,边打游戏边杀人,两只手忙根本忙不过来?”   刘超和伍飞的话一下点醒吴宇州。   游戏高手,连续两次被菜鸟虐,真是为了让张琦开心?   如果为了谦让张琦,为什么平时没放水,偏偏案发那两天放水?   一瞬间吴宇州全想通了,但他没说,依旧静静地看着审讯室,刘超讲话时双手摊开,目光始终看着余野,没有逃避和躲闪,其中两次拍过大腿,从行为心理学来看,这些微动作表明他态度坦诚,其次余野今天格外严厉,威严感时刻笼罩刘超眼前,以他欺软怕硬的性格,遇见强者必然会畏惧,如果他说了谎,行为上应该有所表现,现在没有更加证实刘超不知情。   吴宇州偏头对着耳机讲:“凶手不是他,别浪费时间了。”   余野从审讯室出来,走到观察区,拧开桌上的水,仰头喝了一大口,“我也觉得不是刘超,今天他态度还算真诚,以他的性格,演不出这么逼真的戏。”   “排除刘超,凶手就在张琦和贺云庭之间。”伍飞拿起证物袋中的两把刀看了看。   无意间余野也看向凶器,凶手杀人为什么要用两把刀?   “不对劲,凶器问题。”   吴宇州闻声也看向伍飞手中的刀。   伍飞:“这把刀的宽度和长度,与法医推测的凶器相吻合,上面又有被害人血迹,有什么问题?老大。”   “张琦只买过一把刀,另外一把刀从哪来?凶器越多,越有被发现的风险,别说杀三个人,就算四五个人,一把刀也足够了。   还有案发现场他没留下痕迹,甚至用雪碧罐转移警方视线,凶手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不洗掉刀上的血迹?”   伍飞张大的嘴巴,慢慢闭上,“对哦,这不等着被警察抓吗?”   吴宇州: “两把刀是因为血液离开人体后,大约4~12分之间会凝固,如果想在刀上染血迹,又不破坏原有的指纹,他必须4~12分钟之间完成。   刘琴家到张琦所住的公寓,如果快走大约要5分钟,剩下的时间,他要把血染到张琦的刀上。”   伍飞:“张琦凌晨以后没离过房间,凶手怎么进他房间给刀染血?”   余野:“再去问张琦一遍,就算出去上厕所喝口水也算。”   伍飞急匆匆地跑了,过会儿,又急匆匆回来,他双手掐腰,边喘边说:“张琦有个习惯,睡前必须去趟厕所,他住的公寓是最便宜那种,屋内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只能去一楼公厕,来来回回大概三五分钟的时间。”   吴宇州:“三四分钟足够凶手进屋在刀具上染血,以张琦大大咧咧的性格,必然不会睡前翻出刀来看一眼,等隔日,张琦不在房间时,凶手再找时机潜入他房间,将第一把刀用布裹起来藏至床下。”   伍飞皱眉想了会儿,“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凶器藏张琦床下?那样不是更快捷?”   余野用力捏了捏矿泉水瓶,手一松,瓶子“腾”一下变回原形,“刀柄上必须有张琦的指纹,不能参杂其他人的指纹,只要凶手握刀,上面的指纹会被坏掉,等我们拿回来查时,检验人员一定会发现这点,凶手如此麻烦,是为了不碰刀柄,减少被我们发现端倪的机会。   给刀裹上布这点,不碰刀也可以完成,等我们找到凶器后,目光必然集中在刀上,对布有疏忽。”   伍飞: “我明白了,正因为血液凝固时间很短,所以凶手没有办法,把三个人的血迹同时放到一把刀上。”   吴宇州:“对,凶手藏起第一把刀后,再拿一把相同的新刀,放入张琦平时放的抽屉里,凶手了解张琦的生活习惯,所以第二次作案后用相同的办法,在第二把刀上染了血。”   伍飞:“第二把刀是新的,上面没有指纹,如果张琦一直不碰刀,怎么办?”   吴宇州:“想让张琦碰刀,对凶手来说很容易,他们关系好,张琦又喜欢嘚瑟,随便说句琦哥你新买的刀呢?张琪就会翻出来摆弄显摆。”   伍飞:“我去给林哥打电话,叫他们不用去张琦养父家了。”   余野:“别打电话,带过来可以进一步验证我们的推论,如果张琪对养父的态度跟我们想的相似,那可以断定凶手就是贺云庭,如果不一样,还有待进一步商榷。”   林杰以最快的车速开到张家,带回了张琦养父,路上没过多说什么,直接带他去了张琦所在的审讯室。   伍飞和程晓璐跟着进去,余野三人在观察区看,林杰说:“张老汉家穷长得又矮,年轻时一直讨不到媳妇,三十五六还单身,有天从地里干活回来,无意间在路边捡到一个弃婴,他非常高兴,这些年一直拿张琦当亲生孩子对待。   张老汉家穷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希望张琦能考上大学,有文化有知识,但可惜一些劣质基因,后天没有办法改掉,张琦从小喜欢欺负同龄孩子,到处打架斗殴,全家最好的东西全给他了,依旧不满足,经常抱怨。   小的时候不听话打两下,张老汉还能管住他,随着张琦慢慢长大,十四五岁时,张琦身高超过张老汉。   打不过,骂不听,说急了,张琦还抄家伙打他一顿,后来张琦胆子越来越大,加上青春期叛逆,对张老汉越来越厌恶,某天放学没有回家,第二天张老汉急急忙忙去学校找,到了学校才知道,他没去上课,也没有同学知道他去哪,就这样消失了。   这两年张老汉没少找张琦,邻居都说张琦找亲生父母不会回来了,他才放弃寻找,本来指望靠张琦给自己养老送终,现在张老汉心灰意冷了。”   林杰默默的点上一根烟,余野的眼神也跟着哀伤起来,一个孤独的老人,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到养子身上,可孩子却如此的伤他心,这其中的心酸无奈苦楚,没人能体会。   查过的案子越多,看见的疾苦越多,有些特别心酸的事,即便老刑警也会为之动容,但吴宇州却始终平静,仿佛没听见张老汉的事。   余野忍不住想,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练就了这般波澜不惊?   审讯室内。   张琦见了张老汉,登时从椅子上跳下来,吼道:“你来干什么?”   两年没看见儿子,张老汉眼前沁出一层水汽,他伸手去摸张琦。   张琦身子一扭躲开了。   “才两年,琦琦长这么高了。”   张琦白他一眼,“我本来就高,谁像你矮墩子。”   “看你这两年没饿着,没冻着,还长这么高,爸爸就放心了。”   “你少假惺惺,当时不是你逼我读书,我会无家可归?我不再是你儿子,赶紧滚。”   伍飞看不下去,喊道:“别忘了谁把你养这么大,没有他,你早饿死路边。”   张琦这才平静了些,重坐回回去,“你们找他来干什么?”   张老汉:“警察跟我说了,只要你好好交代,一切还有机会。”   张琦手往桌上狠狠一拍,站起来,“又他妈开始说教,我最烦你每天说教,家里穷得叮当乱响,还读大学,做梦去吧。”   “对不起,爸爸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回家,甚至不会再见我,这次来,我把你留家的东西全带来了。”   张老汉弯腰拿起腿边的包,拉开拉锁,从里面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有小孩玩的拨浪鼓、木头小汽车、玻璃弹珠,还有一些泛黄的卡片和漫画书。   “这些全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留着做个纪念吧。”最后他拿出一袋老式蛋糕,“小时候你很喜欢吃这蛋糕,经常央求我给你买,那时太穷,我没满足你,这次爸爸买了,你留下吃。”   张琦拿过拨浪鼓在手里晃了晃,拨浪鼓发出咚咚响声,充满童趣的鼓声中,他的暴怒一点点消散。   旧物带他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遥远时光,他骑张老汉的脖颈上,拽着他头发,大喊大马快跑。   木头小汽车是张老汉自制的,有时张老汉在田里农作,他便在田地头用木头小汽车装泥土,玩累了直接趴草丛里捉虫子,捉青蛙……那些遥远的时光,一瞬间全回来了。   张老汉把自己的希望强加给他的同时,也把自己最好的给了他,张琦还没青春期之前,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快乐时光。   张琦紧绷的肩膀缓缓放下来,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审讯室内无人说话,只有拨浪鼓的响声和玻璃弹珠的撞击声,这些与审讯不搭边的声音中,有一滴泪从张琦眼中流出,落入圆圆的玻璃弹珠上。   余野他们找到了想要的结果,进一步坚定了之前的推断。   刘琴和张喜来对寻子的执着,与贺云庭父母放弃寻子,形成鲜明对比,贺云庭看在眼中,嫉妒在心,所以起了杀心,把积压已久的怨恨全部发泄在张喜来和刘琴身上。   作案动机有了,作案过程也推理出来,但证据在哪?   程晓璐低头,悄悄在桌下摆弄手机,余光时不时地瞄着大家脸色,锁定了凶手,但没有证据,很令人头疼的一件事,即便新手也知道眼下情况不妙,她大气不敢出一口。   余野食指一下下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细微的响声,打破会议室的宁静,“他能随意出入张琦房间,一定有钥匙,申请搜查证去他家搜。”   “老大,等搜查证审批下来,黄瓜菜都凉了。”伍飞说。   余野忙得忘了申请搜查证要走流程这茬,“你现在带人去搜。”   “没有搜查证,我……我担心……”   余野敲敲腕上的表,“还有三个小时,我们拿不出证据就得放人,紧急情况管不了那么多,你马上去搜,出事我担着。”   伍飞离开半小时后,余野接到他电话,贺云庭的出租屋内,没找到多余的钥匙,更没找到真正的有凶器。   会议室再度安静下来,还剩两个半小时,余野闭目揉了揉眉心。   “物证方面目前很难有突破,可以先试试从情感方面找突破口,他嫉妒刘琴和张喜来对寻子执着,羡慕那些牵挂孩子的父母,说明他心内认为刘家人早把他忘了,更不愿见他们,这也是他见了刘母没一会儿,就说出张琦有刀的原因。   现在只能拿他逃避的情感来刺激一下试试,看他会不会说出更多。”吴宇州平稳的语调,再次打破安静。   共事这些天,余野发现吴宇州判断力很精准,也很相信他,立即安排警员去刘家接人过来,最先接来刘云雯。   刘云雯听闻找到哥哥的消息时,整个人是懵的,直到进警局见了吴宇洲,才缓过来一些,“你们真的找到我哥?”   “嗯,你妈妈已经见过他。”吴宇州说。   “为什么不回家,还让我来警局?”刘云雯穿着中学校服,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吴宇州。   吴宇州思虑片刻带她到走廊,稍稍斟酌一会儿语言,才把整件事情婉转地讲诉给她。   “我哥是杀人犯?我妈知道吗?”   吴宇州摇头,没说话。   “杀了几个人?他今年没满18会减刑吗?”   “三个人,具体怎么判我不清楚。”   刘云雯拉长音哦了一声,家里记挂了十几年的哥哥,突然回来却成了杀人犯,这件事对她来说,像巨雷从天而降,炸响了平静的生活,当她从雷声中一点点缓过神后,首先想到父母和奶奶,找到了哥哥她们一定很开心,可哥哥变成了杀人犯,天堂到地狱的落差,母亲和奶奶是否承受得住?想这她微微皱起眉。   吴宇州看着小姑娘忧愁的模样,说:“你家人的事,我尽量让他们有一个接受的过程,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刘云雯抬起迎上他目光,“我……能做什么?”   “你无需特意做什么,只要进去将你家这些年的情况,如实告诉他就好。”   “这些对你们的案子有帮助?”   “嗯,引起他情绪波动非常重要。”   “他是我哥哥……我这样做是不是害他?”刘云雯犹豫不决。   “亲情和正义,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如果想好了,等会儿直接进审讯室,如果想走可以直接下楼。”吴宇州说完匆匆离开,给刘云雯足够的思考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肥章结案。   下一本写《悬案追踪》单元刑侦文,感情线会比这本轻松些,求一波收藏。   文案:   悬案组的办公室,在市局办公楼最隐蔽的角落,所接的案子全是陈年旧案、各地悬案,案子难破就算了,还有个难搞的队长林安白。   一直招不到人,悬案组只有三个成员,某天忽然来了位阳光帅气的新警员,他像一束光照亮了死气沉沉的悬案组,但光的背后却是无法停止的噩梦和不为人知的秘密……   众所周知林安白吊儿郎当不上进去,最烦有人打扰他睡觉。   季川加入悬案组第一天,直接摇醒睡觉的林安白,“林队醒醒,这是上班时间。”   林安白起身,勃然大怒。   后来。   季川:林队起床了。   林安白:过来亲我口,就起来。   又名《我有个起床气超大的男朋友》《喊男朋友起床的一百种方法》《季川专治各种起床气》 第22章   审讯室等得无聊, 贺云庭便睡了一会,醒来后他舒展双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随后垂眸看眼腕表上的时间, 露出淡淡笑意, 张琦与他身世相仿,如果警方怀疑到他, 必然会怀疑张琦,所以张琦是最好的挡刀人选, 再剪断证据链,这样一来,就算警方发现他是凶手,拿不出证据, 也无可奈何。   门打开,刘云雯蓝色校服映入眼底,四目相对的一瞬, 贺云庭的脸像被冻住般僵硬, 嘴角隐隐笑意,变成一丝懊恼, “你不在学校上课,来这做什么?”   刘云雯关上门, 坐下来, 小声说:“你是哥哥?”   贺云庭对妹妹,倒没像对刘母那般排斥, 他自嘲一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么样?这些年你早忘了我的存在。”   “你走失时,我年纪小, 对你印象模糊,但爸妈还有奶奶都记得你。”   “呵!”贺云庭讥笑,“你来这就为他们说好话?你走吧,我不是刘家人,和你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来打扰我。”   贺云庭冷漠又讽刺的语言,像根针扎进刘云雯心里,她提高声音喊道:“我不走,无论你说什么,你都是我哥,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脉,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血脉?”贺云庭不屑地哼了声,“他们结了一粒果子,可种子被风吹走,长成路边野草,风吹雨淋任人踩在脚下,野草的死活他们从没想过。”   刘云雯微微一怔,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知不知道爸妈为你做了多少?还有奶奶,你丢失以后奶奶长期哭泣,患上严重的眼疾,只能看清半米左右的距离,跟盲人没有区别。   每年你的生日,爸妈都会买蛋糕回来,十几年从未间断过,即便蛋糕无人吃,他们也会买回来放那,家里没有一个人忘记过你,没有一刻不想你。”   贺云庭耷拉眼皮,摆弄腕上的手表,一个眼神也不给刘云雯,似笑非笑的唇角尽是讥讽, “买蛋糕因为愧疚,他们眼里只有你,你放学回家,他们看你的宠溺眼神,我看见了,墙上的照片,有我的地方全被剪了,还有你们围坐一起,嬉笑吃饭的场景,我也看见了,你走吧,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刘云雯坐直,咬住下唇,呼吸变得粗重,“你……你……”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些只是你跟踪我时,看见的一点点罢了,一年365天,一天24个小时,你能跟踪我多长时间?只有晚上一会儿,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代表十几年的光阴?许多你看不到的片段,我却看见了。   我看见妈妈拿着你小时候的玩具偷偷流泪。   看见爸爸看《亲爱的》时,几次落泪,还有奶奶时常喃喃自语,念叨你的名字。   我没有替任何人说好话,也没替他们辩解,当年你走丢是奶奶一时疏忽,但她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刚走丢那段日子,爸妈每天找你,从城南到城西,一条街一条街的找,奶奶因自责,生了场很重的病,住进重症监护室,爸妈花费了所有积蓄才救回她,人活下来,精神状态却远不如从前,经常自言自语念叨你的名字。   有时候我想如果丢的人是我就好了,那样他们可能会好过一点,可为什么偏偏是你?”刘云雯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擤了擤鼻涕,“你怎么说我都可以过,千万别那么想爸妈。”   贺云庭缓缓地扬起头,合上眼,过会儿,转头看向另一侧,再转过脸时,眼底有浅浅的红色,“他们的所作所为,因为愧疚而已,如果真想我,十二年为什么不找我?如果走得再远一点就能找到我,可他们没有,他们只在京川市找一段日子便放弃。”   “如果那时奶奶没生病,我相信爸妈会一直找下去,他们收入不高,积蓄只有那么一点,继续找你便无法医治奶奶,如果是你,你怎么办?选择救病重的母亲,还是去找希望渺茫的孩子?别说咱们国家有多大,京川市所有的县城村落找一遍,耗费的金钱根本不是我们家能承担的。   爸妈很难,如果不救奶奶,全部积蓄拿出来找你,这个家就散了。”   “他们难我就不难吗?这十二年年,你想过我过的什么日子吗?”贺云庭双眸愈加发红,像一团火在燃烧,他撸起袖子,露出一条一条疤痕,“这些丑陋的疤,会留我身上一辈子,鞭子抽身上的滋味,你知道吗?”他站起身掀起衣角,露出腹部一块椭圆形的凸起疤痕,“知道这块疤怎么来的吗?因为不听话,肉被刀硬生生的剜出来,像畜生一样的生活,你永远体会不到,所以你没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你们刘家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   刘家虽不算富裕,但父母感情不错,又注重教育,良好的家庭氛围,给了刘云雯快乐的成长环境,眼前这些触目惊心的疤,让她不由地捂住嘴巴,说不出话,直到贺云庭放下衣服,重新坐回去,神色平静下来,她才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哥,真的对不起。”   这一刻刘云雯忽然发现,世上所有的语言都苍白了,只能不断地重复对不起,父母有错吗?他们也是受害者,哥哥有错吗?他更是受害者,该死的命运,总喜欢挖走平凡人的眼睛,让他们忍受巨大痛苦的同时,又失去了方向。   “你走吧。”贺云庭再次合上眼。   审讯室外。   刘家其他人来到警局,老太太头发已经半白,扶着儿子踉踉跄跄地走来,嘴里不停念叨,“庭庭在哪?”   伍飞上前拦住他们,“你们坐这稍等一下。”   老太太手在空中摸索一阵儿,抓住伍飞的手,转头儿子问:“这位是警察?”   刘父答道:“对,是他们帮忙找到了庭庭。”   老太太拍拍伍飞的手,“谢谢警察同志……我们家庭庭5月28号午时出生,占了男孩最吉祥的出生时间,将来一定做大官,他现在是不是变模样了?还记得我这个奶奶吗?”   老太太一连串的碎碎念,伍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正为难之际,余野过来,“我想他应该记得,您先随我进去。”又转头对刘家父母说:“先让奶奶一人进去,您二位稍等。”   余野扶着老太太,吴宇州跟身后,三人相继进入审讯室,老太太一手扶着余野,一手在空中乱摸,“庭庭在哪?快来让奶奶看看。”   贺云庭闻声睁开眼,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七旬老人。   老太太影影忽忽看见前方坐着个少年,她松开余野,双手摸索着往前走,不慎被椅子腿绊住,险些摔倒,余野眼疾手快一把扶起她。   贺云庭猛地站起来,指着吴宇州和余野,“她眼睛有问题,你们带她来做什么?”他像被猎夹钳住腿的动物,因为摆脱不掉腿上的夹子而暴怒,吼道:“带她走,叫刘家人全滚,我不想见他们任何一个人。”   老太太听见这番话,身子一软晕了过去,余野赶忙抱她出去,安排人叫救护车送去医院,回来时吴宇州和贺云庭正面对面看着彼此,无声中眼神在厮杀,他坐下打破沉默的局面,“这回人走了,你说吧。”   怒气消散,贺云庭咧嘴一笑,“我没什么好说的。”   余野眉头一皱,“耍我们?”   吴宇州桌下轻轻碰了余野一下,示意不要激怒贺云庭,刘母的出现搅动了他缜密的思维。   刘云雯道出刘家当年没继续找孩子的真相,唤醒他内心的柔软和残留的良知。   半盲奶奶出现,又证实刘云雯所言属实,错怪家人已给他不小的刺激,眼下贺云庭虽然看上去和之前无差,实则内心正翻起惊涛骇浪。   这时激怒容易适得其反,从中找出突破口打开内心,他必然一步步说出真相,吴宇州淡淡道:“你不说,我来说,在家庭氛围良好和稳定生活环境中,成长的小孩多数是单纯快乐的,而你埋怨父母,嫉妒刘琴和张喜来对寻子的执着,足矣说明过去十二年,你生活得很艰辛,或者说根本不像人,像没有尊严的野猫野狗,每天踩在刀刃上行走。”   说到此吴宇州忽然笑了下,笑容很浅很短,余野却从中读出一丝不寻常,那笑不是嘲讽冷漠,而是感同身受,饱含无奈的苦笑,他一定有过和贺云庭相似的经历,此刻才无意流露真情,过去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余野的疑心一下窜出来。   “其实没必要这样,你完全可以报警,抓住那些人,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吴宇州继续说。   贺云庭摇了摇头,“你们永远抓不到他。”   吴宇州找到机会,继续说:“任由伤害你的人逍遥法外,却对刘琴和张喜来下手,他们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尤其吴生,他完全无辜。”   贺云庭轻蔑地看眼余野和吴宇州,冷笑道:“你们认为我因嫉妒而杀了他们,这想法真够愚蠢。”   “别玩文字游戏,除了嫉妒,还能有什么?”余野追问。   “解救。”贺云庭语气温淡。   十七岁的少年,杀人说成解救,还如此理直气壮,余野后背窜起一股凉气,涌入四肢百骸。   “刘琴因丢孩子变成疯子,四处叫儿子,可那些人都不是她儿子,她永远不会再见到吴有东,活着只会被思念折磨,像条狗一样任人欺负。   张喜来因丢孩子变得疯狂,找张雪是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他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早已丧失人性,又像只没头苍蝇四处乱窜,找不到终点。   死亡才是他们的归宿,也是解脱。”   余野:“带着遗憾离世,他们会真的解脱?而且你不是刘琴,也不是张喜来,无法知道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找孩子的过程,也是他们的自我救赎 ,你未经允许擅自剥夺他人生命,还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归宿在哪,应该由他们自己选择,而不是你。   口口声声说让他们解脱,既然如此伟大无私,为什么对着尸体发泄情绪?你把尸体扎成那个样子,分明是嫉妒和满满的怨恨。   近两年你每天混迹在广场,对一些常驻小商贩非常了解,你知道李怀民喜欢喝雪碧,所以在刘琴家故意留下空雪碧罐,转移我们侦破视线。   被害人死前都与刘超发生过争执,这不是巧合,是你特意选的日子,因为你知道,警方会排查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由此把嫌疑指向刘超,加上刘超平时的恶习,很容易被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我们把目标锁定你和张琦身上时,你又误引我们去查,有人设计陷害你们。   即便这样,你仍然不放心,又设计了张琦,证据确凿,加上张琦性格冲动,就算他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贺云庭你很聪明,但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意外总比明天先到来。张琦把你对刘云雯的感情当成喜欢,甚至为你去偷拍她,这就是你无法算计的意外。   你可以用纹身盖住胎记,但无法换个鼻子,你身上那些无法改变的基因,也是意外,所以我们早就猜到是你。   你恨父母没找你,恨他们眼中只有妹妹,当你趴窗下偷窥时,动过杀了心,但残留的良知让你无法下手,于是你把目光转向,刘琴和张喜来身上,你说着让他们解脱,实则不过为发泄怨恨罢了。”   贺云庭猛地站起来,吼道:“你胡说!我在帮他们解脱……我在帮他们……”他越说声音越小,站直的身体也慢慢坐回去,“他们永远不可能找到孩子,我在帮他们解除痛苦……”   吴宇州:“你怎么知道他们永远找不到孩子?”   贺云庭眼睛一眨,猛然回过神,闭口不再深谈,“人是我杀的,我可以带你们去找真正的凶器,但有一个条件,别再让刘家人来见我,我早和他们没关系了。”   案子终于水落石出,审讯室外众警员齐齐松口气,余野起身准备离开,吴宇州却没动,“余队我能否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讯问要有两名警员在场才生效。”余野提醒。   “我随便跟他聊聊,与案子无关。”   余野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关上了门,走到观察区,监控屏幕黑掉,耳机也无声了。   *   吴宇州拿出那两封匿名信件,“信是你写的吧?引我去刘琴家,想借机杀掉我,再将杀人罪名按我头上,对吧?我去了,可你为什么没动手?”   贺云庭瞥眼桌面的白色信封,没打开看,“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更没写过什么信,杀人的事,我已经承认,想再给我扣个诬陷警察的罪名?”   贺云庭说这番话时,眼神没闪躲,也没有其他小动作,看样子没有说谎,除贺云庭之外,吴宇州想不到其他人,也没有线索指向其他人,他拿出一张被剪过的照片,递过去,“你认识她,对吧?”   贺云庭接过照片,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梳着双马尾,穿着碎花裙,长相和吴宇州有几分相似,他放下照片,“不认识。”   吴宇州手指紧握,关节发出响声,“4月30 号晚,你用游戏为自己做不在场证明,放水根本不是为了让张琦开心,而是利用那段时间杀人,杀完人你躲进厨房,发现冰箱有雪碧,想到李怀民的喜好,特意在现场留下空罐,转移警方视线,这些事做完,你仍然没走,杀完人不走,等被警察抓吗?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实话实说。”   贺云庭摊手,“没进过厨房,没写过信,不认识这小女孩。”   吴宇州额角青筋霎时蹦起,起身越过桌角,揪住贺云庭衣领拎起来按墙上,“不是你还能是谁?为什么引我去案发现场?我妹妹在哪?说!”   审讯室外,余野听见“咣当”椅子倒地的声音,急忙开门进去,吴宇州脖子上青色脉络凸起,手臂死死抵着贺云庭脖子,牙齿紧紧地咬着,手臂还再不断用力。   贺云庭张大嘴巴,面色胀红,余野过去用力拉开吴宇州,“你在做什么?”   吴宇州松开,贺云庭弯腰,咳嗽两声,靠墙大口喘息,“他想杀了我。”   “对不起。”余野拽着失控的吴宇州往外走,一路拽到队长办公室,“砰”一声关上门,人往沙发上一松,“刚才怎么回事?你疯了?”   吴宇州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沙发上,任余野问什么,始终一言不发。   余野没办法,点上一根烟抽,不再理他。   “今天的事对不起,我愿意接受队里任何惩罚,先走了。”吴宇州说完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余野望着他背影,狠狠地吸了口烟。   各项事情处理完,伍飞张罗晚上聚餐,余野拒绝了,他必须要去找吴宇州谈一谈。   *   市局出来,吴宇州的脑子仍处于混沌状态,不想回家,也不知要去哪,沿着市局门前的路,一直向西走,夜风袭来,丝丝凉气吹在脸上,头脑顿时清醒不少,自以为改掉了过去的一切,殊不知有些习惯已经融进骨肉,过去三年,没用暴力解决问题,是因为没有激发点,当某件事刺激到他,潜意识下仍然习惯用暴力解决一切,想彻底摆脱过去的一切,远比想象中难。   正走着手机忽然响了,是老领导杜华生,“我这些天一直忙,没空出时间给你打电话,最近怎么样?在京川还习惯不?”   “你忙你的,我挺好不用挂念。”   电话那端杜华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别一头钻进案子里,尝试去交些新朋友,或者找个女朋友。”   吴宇州苦笑,“我一个人清净惯了,不需要朋友。”   杜华生又叹气,“我听张医生说,到该复查的时间你没去,为什么不去?”   “去了,也只是开些止疼药,这些药我去药店买就好了。”   杜华生提高声音,“去医院能查最近有没有严重?不积极治疗,怎么能好?”   吴宇州满不在乎地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也活不到五更,听天由命吧,老杜,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必须尽快找到我妹妹,找出杀害我爸妈的凶手,不然到了地下,我无颜面对他们。”   “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承诺你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抓到凶手,你父亲是名优秀的刑警,内部人员遇害竟然十二年没找到凶手,确实说不过去,等会儿我给张春打电话,叫他成立专案组,挖地三尺也要找出灭门案的凶手。”十二年前杜华生是京川市局的局长,当时他当接到上级的秘密任务,急需一名18~19岁,背景干净的年轻警员,正为找不到合适人选而犯愁之际,灭门案发生了,通过案子认识了吴宇州,二人并肩作战九年。   吴宇州: “凶手是罪犯打击报复,同行陷害,还是其他纠纷,我们一无所知,但凶手对我却非常了解,我在明,他在暗,查起来没那么容易,最近我刚回来,他的目光全在我身上,暂时别成立专案组,我先摸清底细,再说。”   “行,这事听你安排,平时你自己小心,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吴宇州长吁一口气,心口仍然闷闷的,像缺氧的鱼,游在水面仍觉得窒息,濒临死亡,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不觉中走到人民公园,这时收到余野问他在哪的微信,他发了条位置共享过去,便再没看手机。   人民公园位于市中心,半晚时分人流攒动,有遛弯的迟暮老人,朝气蓬勃的小孩,不知愁之味的少年,吴宇州很少去公共场合,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很不适应,像无家可归的鬼魂,只能飘着无法落地,又像孩童吹出的泡泡,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   望着来往人群,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夏天,父母也曾带他和妹妹来过人民公园,十二载过去,树未动,石未移,人已绝。   孤独感如冷气般从心底油然生出,恍惚间林荫小路变成没有尽头的无底洞,越往深走,越荒凉,他突然很想回家,转身瞬见,不慎撞到一位姑娘。   姑娘先冒出几句脏话,看清吴宇州的脸后,立刻笑脸相迎。   吴宇州说了句对不起,返程往回走,没走几步,姑娘反追上来问微信,他婉言拒绝,姑娘锲而不舍,逼得没办法,他沉下脸,眼神锋芒如刀,丝毫不留情面,没等开口,姑娘下意识向后退,转身跑了。   这段小插曲,吴宇州没放心上,继续往公园外走,忽闻身后一阵匆忙脚步声,对方是一伙人,而且来势汹汹,他回头没等看清人,后背就挨了一拳,身体真实的疼痛,竟然莫名其妙地驱散了积压心头的烦闷。   有多久没挨打过?三年、五年,他记不清了,只觉得此刻的疼痛很过瘾,他不想还手,抱住头蹲下身。   吵闹的人群中,忽而传来一句“敢打我的人,都他妈活腻歪了吧?” 低沉的声线中透着隐隐愤怒,这嗓音吴宇州无比熟悉,是余野。   余野根据共享位置找到人民公园,刚进门就见吴宇州被几个年轻人围住,他快跑过去,向上推了推衣袖,一脚踹向带头男人的腰。   男人“妈呀”一声,回身与余野撕打,其他人也闻声围过去,吴宇州身边突然一个人也没了,挨打是他自愿的,但这些人碰余野万万不行,他挤进人群,和余野一起,三两下收拾了这帮小孩。   围观人群中有人报了警,附近民警及时赶来,将众人一去带去分局。   女孩没要到微信,心里觉得委屈,回头便对朋友抱怨,年轻人火气壮,想替女孩教训吴宇州一顿。了解情况后,余野配合民警做了笔录,从分局从出来,天已彻底黑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吴宇州不言不语,只默默地抽烟,余野抢过他嘴里的烟,含入自己口中,抽了两口,呛得咳嗽两声。   吴宇州又把烟抢回来,掐灭扔进垃圾桶,“不会抽就算了。”   余野一肚子气终还是绷不住了,“为什么不还手?做了十几年警察,我不信你打不过那几个毛头小子。”   吴宇州看他真生气了,收敛平日的冷漠,微微向前附身靠近他耳边,低低说道:“别气了,我请你吃饭。”   余野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气也莫明地消了,吴宇州凌乱的头发上,沾了一片绿叶,余野抬手把绿叶从他头顶拿下来。   距离很近,吴宇州没躲,等那片叶子拿下来,两人就近找了家火锅店吃晚饭,填饱了肚子,余野放下筷子,手搭椅背上,直视吴宇州,“你来市局是为查某个案子吧?”   吴宇州小口啃着盘中西瓜,没说话,表示默认。   “最开始你对刘琴这案子并不上心,因为案子刚开始,处在大面积了解摸索阶段,这时很难精确到具体嫌疑人,张喜来被害后,我们找到被害人之间的共性,由此锁定张琦和贺云庭,你对案子的态度那时开始转变,因为你迫切地想知道凶手是谁,这个凶手跟你要查的案子有关。   4月30 号晚你出现在刘琴家,我猜也跟你想查得案子有关,再那之前你没想过留市局工作,5月1号重返案发现场后,你发现了一些线索,这些新线索迫使你必须找到杀害刘琴的凶手,只有找到凶手,你才能知道更多线索,所以你临时决定加入市局,参与到案子中。   贺云庭承认一切以后,你是喜悦的,可你们谈话并不顺利,没从他口中得出你想要的消息,所以暴怒动手。”   吴宇州放下手中西瓜,抬眸回视余野,“你说的都对,今天失控是我的错,但我想查的事情是私事,绝不会破坏警队规矩和名声,请余队不要再派人查我。”他嘴角轻轻向上一扯,浅笑中流露出志在必得,“你也查不到任何信息,别为此浪费时间。”   话摊开了说,余野倒格外平静,“你在查十二年前,周震平一家的灭门案。”   他用了陈述句,而非问句,吴宇州听后,半笑不笑地说:“你大学同学家的案子?我听林杰讲过,很遗憾,我所查的事情,和你说的毫无关系。”   有时候在路上遇见背影和故人很像的人,会快步朝背影跑去,等到了跟前,那人转回身才发现并不是故人,只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那种失落感让人很疲倦,像气球被扎漏,一瞬间抽走所有的希望。   一定是思念太厚,蒙住了眼睛,才会迷失自己。余野缓缓地合上眼睛,再睁开时,失落悄然被掩盖,“谢谢吴队愿与我说这些,不管你再查什么,我相信你。”   火锅店门前,二人坐上不同的车,霓虹灯的光彩照耀下,他们朝前共同走了一段路,又在十字路口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越走越远。   余野去了唯爱酒吧,那是梁雨轩的店。   梁雨轩是宿舍唯一没从警的人,当年读警校因为滑档,不愿复读,没办法去了警校,他精通多种乐器,沉迷摇滚乐,读书时曾和余野一块组过乐队,毕业后余野从警退出乐队,他签了经济公司,折腾几年没火起来,最终不了了之。   不做乐队之后,梁雨轩开起酒吧,偶尔还叫乐队那帮兄弟过来唱歌,余野不忙时,也算酒吧兼职歌手。   时间较早,酒吧还算安静,小姑娘抱着吉他唱民谣,“毕竟这越穿山河的箭,刺的都是用情至极的人,你是我辗转反侧的梦,我是你如梦山河的故人……”   听着女孩的弹唱,余野忽然笑了,笑中有苦涩、有自嘲,还有梁雨轩看不透的情绪,关于吴宇州,他听林杰说过,知道余野烦什么,他端来一杯酒放余野面前。   余野仰头,一饮而尽。   “慢点喝,喝那么快,哥们养不起你。”梁雨轩边说,边又给他倒满一杯,“还为那个像粥粥的人烦呢?”   “他不是粥粥,但我总觉得他是,那种感觉强烈到我没办法控制。”余野握着杯中酒,有一搭没一搭和梁雨轩聊天。   “要我说,这事也简单,以前你俩该做的事都做过了,粥粥身上有没有胎记?或者很特殊的痣?如果有这些特殊印记,他想抵赖都抵不成。”   梁雨轩一提醒,余野想起周祁正身上还真有胎记,不过胎记的位置比较隐晦,“他有胎记,但我们俩现在的关系,没办法验证。”   梁雨轩惊奇地看他,“长在那?”   “嗯。”   “真会长,其实也简单,约去大众浴池洗澡,便一目了然。”   “我俩现在不熟,莫名其妙地约去浴池洗澡,还盯着人家那看?不行、不行,太扯了,而且以他的脑子,会马上发现我的动机。”   梁雨轩咂摸咂摸嘴,又想出一条馊主意,“要不直接亲他?如果他是周祁正绝对会有反应。”   余野闷头喝了一杯酒,“强|吻新同事,想让我扣上骚扰同事的名声?”   纵然梁雨轩情场驰骋多年,这会儿也有点犯愁,连干两杯酒,脑中灵光一显,又想出一个办法,“鱼,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变化再大,有些骨子里的东西也改不了,像我对音乐的喜爱,那是死也改不掉的,你仔细回想一下粥粥的喜好或习惯,然后一一试探,如果他是周祁正,肯定有破绽。”他摸了摸下巴,想了会儿,“我记得粥粥爱吃西瓜。”   爱吃西瓜,不吃辣,有慢性胃炎。   记忆力惊人,愿意害羞脸红,讨厌烟味。   喜欢宫崎骏的动漫,岛田庄司的小说。   最喜欢听余野唱歌和枕他腿上睡觉。   关于周祁正的点点滴滴,他始终记得。   他做过一些试探,但结果不尽人意,眼下没什么好办法,扩大试探范围也可行。   梁雨轩又说:“我还没见过本人,明晚我组局,你带他来我瞧瞧。”   余野手掌拄着额头,“带不来,我连他喜欢男,喜欢女都不知道。”   梁雨轩嫌弃地瞥他一眼,“得!我还是找林老三吧,他准有办法把这个假粥粥弄来,到时候你上去唱首歌,我在下面观察他,按粥粥痴迷你唱歌的程度,我不信他露不出马脚。”   酒喝急了,余野脑袋有些晕,没再管梁雨轩说什么,趴桌上睡着了,   *   与此同时,京川市的西南角,清月之下,野草之上,红砖墙内的楼群,像爪牙舞张的厉鬼,在黑夜中涌动。   红砖墙上趴着一只黑猫,金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女生宿舍的窗户,过了会儿,它嗷一声窜到墙角下,不肯再出来。   育光中学,女生宿舍 104寝室拉开窗帘,借着月光四个女生围坐桌前,对坐的两个女孩,手背相靠,手指交叉,指间握着一支笔,口中念念有词,相握的笔缓缓向前移动,游走纸上。   两个观看的女孩,不由地捂住了嘴。   张晴晴红肿的眼睛紧盯着指间的笔,不自觉地放慢呼吸,轻声问:“我很想我姐姐,能带她来见我吗?”   那笔动了下。   女孩们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全神贯注地盯着纸上的笔。   “姐姐是你吗?”   笔又动了一下。   张晴晴露出笑容, “姐你在我们宿舍?在我对面吗?”   笔又动了。   坐张晴晴对面的马双,手不自觉地抖动,它在哪?身边?头顶?后背?顿时她后背窜起一阵凉气,惊慌中她猛地松开手,尖叫着跑出宿舍。   其他宿舍的女孩闻声纷纷过来围观。   张晴晴驱散围观同学,拽回马双,锁上宿舍门,“你跑什么?”   马双面色苍白,上下牙直打颤, “我、我害怕。”   张晴晴叹气,“等你死了,也会变成鬼,有什么怕的?你这样突然松开,没送走它们,我姐姐会一直在咱们宿舍。”   马双甩掉鞋爬去床上,躲到墙角,裹上被子,“你和宁宁送你姐姐离开吧,别找我了,我害怕,求你了。”   张晴晴砖头看向冯宁宁。   “别、别找我,我更害怕,我要睡了。”冯宁宁回床上,蒙上被子。   张晴晴耸耸肩,“随你们,反正我不怕我姐。” 说完也上床睡了。   女孩们恐惧中渐渐入睡,午夜十二点,张晴晴枕边的手机响了,她睡得正香没听见,对床的冯宁宁碰了碰她,迷迷糊糊地说:“晴晴接电话。”   张晴晴稀里糊涂地抽出电话,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出女人幽长尖细的声音,“我好孤单,晴晴!来陪我好不好?”   “晴晴!看窗户,我窗外等你。”   “晴晴!过来……”   张晴晴登时没了睡意,猛地坐起来,捂住耳朵,“啊!”。   少女的尖叫,像把利刀划破夜空,惊醒众人,连墙角的黑猫也“嗖”的一下跑远了。   五天后,张晴晴从宿舍七楼的公共卫生间窗前,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创建了抽奖,100个晋江币,不算多一点心意,19号开奖,感谢支持正版。   最后一段是下一个案子 ,不用怕没有灵异元素。 第23章   6月20日晚育光中学, 女学生跳楼案,由西宁分局负责,直到同宿舍的马双和冯宁宁相继跳楼身亡, 半个月连续三名学生跳楼, 才引起关注, 六月末案子转到市局。   刑侦队众人,开车前往案发现场, 育光中学位置比较偏,从市局开车过去, 需要将近一小时车程。   余野本想睡一觉,闭上眼却睡不着,脑中不自觉地回想,前几天酒吧发生的事。   那天他喝多后, 梁雨轩偷偷联系林杰,组织了一次宿舍聚会,林杰谎称自己过生日喊来吴宇州, 生日宴本该很多朋友参加, 林杰用不同的谎言,替其他人找到不能来理由, 最后现场只有他们四个。   正式见面前梁雨轩偷偷看了眼吴宇州,随后拽着林杰去卫生间, “这要不是周祁正就闹鬼了, 难道粥粥还有孪生兄弟?”   林杰:“没有恋生兄弟,粥粥只有一个妹妹, 像吧?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我也怀疑他就是周祁正,但为什么不承认呢?”   梁雨轩曲手肘怼了怼他, “你和鱼破过那么大案,解不开这点小事?”   林杰不服气,反推一把梁雨轩,“解开一个人的秘密,比查案子难,案子有线索和证据可循,但一个人要想不让你发现他的秘密,有一百种隐藏方法,我之前试探过他几次都没用,柴米油盐不进,唉!作为朋友我只能替鱼烧柱香,纪念他死去的爱情。”   “你就不能盼鱼点好?今晚一切按计划行事,让我这个离开警界多年的人,给你们露一手。”   “行,我全力配合,今晚你是我队长,咱仨你感情经验最丰富,这事儿交给你,我放心。”   两人揶揄了一阵,从厕所出来回到座位,林杰拍拍吴宇州,“介绍一下,我大学室友梁雨轩。”   吴宇州起身与梁宇轩握握手,四人就坐,桌上摆着水果、干果和酒,梁雨轩先客套地问了些基本情况,吴宇州一一作答,所言与他对林杰和余野说的那些大同小异。   同学聚会免不了聊到过去,他们也一样,梁雨轩先说:“大一下学期,有次我和大林去外面打球,当时天正热,我俩打完球,满身大汗地跑回宿舍,一开门,我靠!直接傻掉,吴队,猜猜我们看见什么?”   吴宇州啃了口西瓜,笑着摇头。   林杰指指余野,“看见这货正和他男朋友亲吻,把人按墙上,亲得那叫一个忘我,宿舍进来人,他都不知道,我和老梁站一旁看到他们结束,别提多劲爆。”   梁雨轩哈哈大笑,“当时我和大林还单身,那画面把我俩刺激的,大二没怎么学习,竟忙着追女生。”   吴宇州低笑了下,“这是同性的好处,找伴侣可以内部解决,假如跑到女生宿舍去亲,那惨了。”   余野知道梁雨轩旧事重提的目的,没怎么细听,微微垂头,目光落入桌下,无意间瞥见吴宇州食指和拇指的指甲相互摩擦,动作很轻很小,他正看得入神,林杰扔来一颗花生,“发什么愣?主人公来讲两句当时的感受,尴不尴尬?刺不刺激?”   余野又把花生抛回去,“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没谈过恋爱?十八|九岁还不都那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一起。”   梁雨轩:“如果宿舍不是单人床,你俩差不多要24小时黏一起,那次学生会有事,你走得匆忙,忘记告诉粥粥,他起床发现人不见了,急得满宿舍乱转,直到找到你才安心。”   这些小事在经年累月之后,变成时光里的尘埃,但回忆的特定时刻,尘埃又变成花朵,娇艳诱人。如果当时周祁正家没出事,现在他和周祁正还会在一起吗?余野胡思乱想。   林杰和梁雨轩仍讲学生时代的事,边讲边时不时瞟向吴宇州。   吴宇州偶尔跟着笑几声,目光始终平静没有起伏,像个观众,而非参与者。   参与者听到旧事,会跟着回忆过去,或喜或怒,都有情绪的波动。林杰和梁雨轩,无论讲余野和周祁正的恋爱细节,还是宿舍糗事,都没有办法,调动起吴宇州的情绪,他始终很平静。   往事重提没用,梁雨轩又说:“吴队才去市局,还不知道余野的手艺吧?”   吴宇州微微抬起眼皮,破有兴趣地问:“你说厨艺?我尝试他包的饺子,很好吃。”   “厨艺不值一提,唱歌是王者。”   林杰一旁起哄,“鱼,给吴队露一手。”边说边推余野往台上走。   余野半推半就地走上台,拿起吉他,与乐队成员悄悄说了几句,随后站话筒前,注视吴宇州这桌。酒吧灯光璀璨,余野被光笼罩其中,从台下远远地看上去,光中的人竟有些不真实,像幻想,又像梦。   伴奏声响起,音符从乐器中蹦出,蹦到酒吧的每个角落,钻进听众耳朵。   余野缓缓开口:“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座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又想起你,你是记忆中最美的春天,是我难以再回去的昨天……”略带沙哑的嗓音,将许巍的《时光》唱出了另一番味道。   这些年林杰三人的生活虽然没有太大变故,但各自经历了不同的悲喜,当青春好友重聚,又在音乐催化下,连神经大条的林杰,都不免有一些伤感,沉浸回忆中,忘记观察吴宇州。   吴宇州微垂着头,或喝酒,或吃水果,不抬头看舞台,眼神没起涟漪,余野的歌声似乎对他触动不大,歌唱到一半,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通往卫生间的走廊灯光昏暗,吴宇州的背影消失走廊尽头,而余野的目光却仍然徘徊在走廊,过一会儿,走廊深处出现一个暗影,暗影走得很慢,暗光中他们视线相撞。   吴宇州出走廊,转身回到座位,没往台上看一眼,拉动椅子的响声,把梁雨轩和林杰从回忆中拽出来,两个人相视一看,才想起让余野唱歌的真实目的。   歌唱了一多半,即将收尾,林杰赶紧抓住机会说:“可以吧?若不是周祁正家出事,鱼现在没准是职业歌手,余野和他妹妹都继承了崔阿姨能歌善舞的基因,他妹妹是余薇薇。”   余微微这名字隐隐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吴宇州想了片刻忽然记起,那天LED灯上余微微生日快乐的广告语,没想到竟是余野的妹妹。   提到余微微,林杰碰了一下梁雨轩,“你还惦记于微微呢?微微今年20岁,你比她大十一岁,我要是鱼,打死也不同意妹妹跟你。”   “你懂什么,小女孩现在都喜欢比自己大的成熟男人。”   谈话间,余野从舞台下来,“聊什么?这么开心。”   林杰:“聊你未来妹夫的事。”   梁雨轩聚精会神地盯着余野看他态度,余野先喝了口水,“只要微微喜欢,我不管。”   “有你这句话,我大胆去追了……”   十点林杰要回家,四人散场,各自回家,刚到家没一会儿,余野接到梁雨轩电话,梁雨轩因没找到定死吴宇州是周祁正的点,有些失望,余野反过来安慰他几句。   躺床上,余野回想吴宇州磨蹭指甲的小动作,周祁正紧张不安时会有这样的小动作,还有走廊深处望向舞台的目光如此真实,但吴宇州从走廊走出来的一刻,却没往台上看一眼,他故意伪装成不在乎的样子。   余野更加坚定自己的感觉和判断,但为什么不承认?在查机密案子,身份不能外露?已经有了爱人,不想再和他产生瓜葛?这些疑问使他想起十二年前,如果周祁正没死,当年在警局看到的尸体,又是谁?还有这些年周祁正去了哪?为什么不回来?   余野朝空中长吐一口气,吹散眼前的问号,不管怎么养,这次聚会他收获颇多。   *   程晓璐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余野回过神,回头,“怎么了?”   “老大,案子资料分局发过来了。”   余野点头,“说吧。”   “三名被害人是育光中学,初二五班学生。   育光中学是西宁区比较有名的私立学校,主张军事化管理,管理制度非常严,送孩子来这学校的家长,一般分两类:一是家长管不了孩子,奔着军事化管理的名声,送来让老师管。二是父母很忙,没有时间管孩子,送到学校吃住全不用操心,而且一个月放一次假。   我有个表妹在育光读的初中,跟我说过些学校的事情,这学校严到一种变态的地步,初一初二晚自习上到9点多,初三10点多,下了晚自习还有家庭作业,写不完作业,隔天老师会体罚。   学生压力非常大,但升学率很高,升学率越高,名气越大,奔着这个名声来的家长也越多。”   林杰嫌弃地撇嘴,“将来我绝不把儿子送这种学校,在这读完三年,孩子恐怕会压抑出抑郁症,现在的家长只在乎成绩,不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你儿子才一岁,选初中太早,你先考虑选幼儿园吧。”余野说完又看向程晓璐,“说说被害人的情况。”   “三个被害人同班,同宿舍。   第一个跳楼的女孩叫张晴晴,6月20号凌晨从七楼卫生间窗户跳了下去,宿管发现情况立刻报警,分局没发现有他杀特征,加上学校这种高压教育模式,学生压力过大,承认不住自尽的事常有发生,所以当时按自杀结案了。   谁知五天后,同宿舍的马双,也在凌晨从七楼公厕的窗户跳下去,这时分局意识到有问题,反复对同宿舍女生讯问,才知道6月15号晚上,四个女生在宿舍玩笔仙,玩到一半马双因害怕松了手,玩笔仙有个说法,最后要把笔仙送走,送不走它会一直跟人身边。   6月15号凌晨,张晴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打电话的人”说到此程晓璐忽然停了。   伍飞催促道:“说呀。”   程晓璐咬了下指甲,慢吞吞地说:“是她死去的……姐姐。”   此话一出,车内寂然无声,全看向程晓璐。   程晓璐举起平板电脑,“案情报告上这么写的。”   余野拿过平板看了眼,“鬼扯,继续说。”   “6月20号晚上,午夜她去厕所,之后再没回来。   张晴晴死后第二天凌晨,马双接到了张晴晴的电话。   马双死后第二天,冯宁宁接到马双的电话。”   林杰:“死人不可能打电话,一定有人模仿搞恶作剧,吓唬这几个女孩。”   伍飞侧身看眼资料,“张晴晴的姐姐一直在国外读书,她没来过育光中学,也就说在学校内,没人知道张晴晴姐姐的声音,总不可能是自家人模仿大女儿的声音,来吓唬小女儿。”   伍飞说完,不仅林杰沉默,余野和吴宇州也陷入沉思,这案子有太多诡异的地方。   “张晴晴和马双跳楼后,冯宁宁为什么不报案,反而还去接电话?”吴宇州问。   程晓璐翻了翻分局传来的资料,“上面没写。”   余野:“给女学生打电话的号查了没?”   程晓璐又翻了翻,“上面没写。”   余野面色一沉,“什么都没写,西宁分局这些天在查什么?案子一开始就有蹊跷,怎么能自杀结案?”   程晓璐小声说:“女生们害怕,一开始没敢说午夜电话的事。”   伍飞:“她们怕什么?”   “怕鬼呀!她们以为笔仙没走。”   “初二也该十五六岁了,怎么信这种东西?”伍飞不解。   程晓璐:“小女生都对这些灵异事件好奇,我读小学时也和同学一块玩过笔仙。”   防止学生逃课翻墙出去玩,育光中学建校时选了一处特荒的位置,学校连续三人跳楼,学生们陷入恐慌,各方面的压力下,学校临时放假两天,本应热闹的学校,此时格外清净,操场空无一人,余野他们直接开进校内,停女生宿舍楼前。   唐潇然早一步到现场,已经开始检查冯宁宁尸体的情况,余野走过去,蹲尸体旁,“怎么样?”   “尸体表面来看,符合坠楼的特征,但有没有中毒?是否服用过致幻剂一类药物,要回去解剖才能知道。”   “那赶快运回去吧。”余野起身,唐潇然也跟着起来,“听说另外两个女孩的尸体,家属已经火化。”   余野诧异地看他,“这么快。”   唐潇然指指天空,“警方断了自杀,这么热的天,家属肯定希望孩子早点入土为安,这次主要靠你们了。”   余野招呼来伍飞几人,帮忙把冯宁宁尸体运走,搬完尸体,抬头环顾四周,女生宿舍在校园西北角,位置很偏,墙外是荒草和农田,再远处是茂密的树林,远远看过去,树林下的小路,像只空洞的翡翠色眼睛,盯着这所孤零零的学校。   宿舍楼门,正对红砖围墙,墙头趴着一只大黑猫,金黄的瞳仁,死死地盯着104宿舍的窗户。   余野与黑猫对视一会儿,喃喃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第24章   吴宇州绕过地面的血迹, 走到余野身边,“现场的有用线索不多,进宿舍看看。”   宿舍一楼, 分局警员正对宿管阿姨做笔录, 余野把分局的人遣走, 换程晓璐来做笔录。   宿管阿姨见换了批人,小声嘟囔:“我知道都说了, 你们还要问几遍。”   余野没理她不满的牢骚,问:“三个女孩跳楼都是你发现的?说说当时的情况。”   “6月20号检查完各宿舍将近十一点半, 我躺床上玩会儿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听见外面咣一声, 像大石头砸地的声音,我急忙起来,开窗朝外看, 当时路灯关了, 外面很黑没看见什么,正准备关窗户, 墙边那只猫叫了声,我按开手电筒, 顺着它的声音又看一眼, 这一眼差点没把我吓过去,张晴晴躺地上, 脑袋正往外冒血……”回想当时的场面,宿管阿姨说不下去,拍拍心口, 稍作停顿。   许多人一生也见不到几次尸体,恐惧实属正常,更何况宿管连续见了三次,余野没急,给了她足够的缓冲时间。   “另外两次情况,和张晴晴那次差不多,都是夜里十二点多跳的,我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这事一发生,夜夜做噩梦,等学校招到其他人,我就辞职不干了,你们还有要问的吗?”   “她们跳楼前,有没有吵架或者发生不愉快?”余野问。   “没有。”宿管阿姨想了一下,“张晴晴跳楼之前,应该是15号,临熄灯前马双忽然叫着跑出宿舍,我过去问情况,她们说听恐怖故事吓到了,宿舍没有打架的痕迹,我教育两句就走了。”   程晓璐停下笔,“学校管这么严,为什么让学生带手机?”   “学校一个月放一次假,有些初一初二的小孩想家,有情绪不能及时跟父母沟通,闷肚子里爱生病,有孩子因为这事生病住院,家长跟学校反应,这才允许学生拿手机来学校,但只能在宿舍用,不可以带去班级。”   基本情况了解差不多,余野几人去了104宿舍,宿管阿姨介绍一遍四人的床铺位置,便退出去,张晴晴的床铺已经空了,其他三人东西还在。   进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宋雯雯,对头是冯宁宁。   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是马双,对头是张晴晴。   余野戴上手套,从宋雯雯的床铺开始仔细看起,书架摆放的书整齐有序,一堆课本中,余野抽出一本余微微的写真,衣服也叠得非常整齐,柜门背面贴着余微微的海报,这是个干净规整的女孩,而且是余微微的粉丝。   余野看得正认真,就听从外面进来的伍飞说:“吴队,怎么不进去?” 他回头,才发现吴宇州一直站门边没进来,他放下手中余微微的写真走过去。   吴宇州指指右边靠窗的床铺,“张晴晴的床铺在右侧最里面,是第一个死亡的人,接着是马双,再然后是左侧最里面的冯宁宁。”   余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龙摆尾的顺序,下一个被害人应该是宋雯雯,如果没下一个被害人,那宋雯雯的嫌疑非常大。”   伍飞:“被害顺序会不会只是巧合?”   “目前还不确定,我想其中一定有某种联系。”吴宇州说。   余野颔首,“接下来先从学校这边了解四个女孩的情况,然后兵分四路去女孩家走访,晚上回局里统一汇报。”   话音刚落,林杰带着初三五班班主任走进来,体形丰满的中年女老师,“张晴晴成绩不行,平时像男孩样调皮捣蛋,经常惹事,有次竟然打了初三女生,事情闹挺大,女生家长找过来,我给张晴晴父母打电话,双方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来,最后来她家保姆来了,给那位女生巨额赔偿才算平息。”女老师双手扶额,叹了口气,“类似的事情常有发生,张家全靠钱摆平,张晴晴是班里最令人头疼的女生,像定时炸弹,有这样的学生我只能甘认倒霉。”   班级是小型的社会团体,混杂各类人群,有乖巧听话的学霸,必然有虚张声势的学渣,听到这,吴宇州好奇起马双和冯宁宁在哪一类人中。   “马双成绩不行,家庭条件也不行,那股顽皮劲却不比张晴晴差多少,但这女孩非常聪明,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遇事不会跑在第一个,而跟张晴晴后面,这样有事也是张晴晴顶着。   冯宁宁成绩一般,家庭条件也一般,挺乖巧的一个女孩。”女老师想了会儿,“她没什么让我记忆特别深刻的事。   宋雯雯是我们班学习委员,父母都在电视台工作,母亲是新闻节目的主持人,她成绩、素质各方面都不错,各科老师很喜欢她。”   班主任简单介绍之后,刑侦队众人分别去四个女孩家了解情况,余野和吴宇州开车前往,唯一没有遇害的宋雯雯家,出来开门的是宋雯雯母亲张倩。   余野亮出证件表明来意后,张倩直接关上房门,后背倚着门框,双臂环抱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余野和吴宇州,“我女儿因为这事吓得不轻,精神状况不稳定,暂时没办法配合你们工作,请改天再来吧。”   余野和吴宇州余目光碰撞了下,都没要走的意思,两个身高1米85以上的男人往前一站,气势上便高出一节,余野开口:“宋雯雯是案子的关键人物,时间拖得越久,破案进度越慢,您女儿的状态便恢复得更慢。”   张倩踮起脚尖,仰头扯嗓子说:“你们警察怎么这么自私?宿舍四个人,三个跳楼,换成你,你害不害怕?她现在”说到此张倩落下脚,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才重新睁眼,“躲进柜子里,谁也不肯见,根本不让人靠近,听见脚步声就尖叫,这种状态,就算我让你们进门,她也无法与你们沟通。”   余野:“我有办法缓解她的恐惧,您不妨开门让我们进去试试。”   张倩想了会儿,掏出钥匙拧动门锁,“咔哒”一声门开了,她却没开门,反身倚门边,“如果我女儿有排斥情绪,或者尖叫不停,请马上终止谈话。”   余野点头应下。   进门,吴宇州环视一圈,宋家房子有一百四五十平米,客厅宽敞明亮,棚顶的水晶灯非常气派,照片墙上挂着一家三口各时期的照片,其中张倩的照片颇有年代感,照片中她梳着短发很年轻,手中捧着校园配音一等奖的奖杯。   宋雯雯的照片多是小时候,最近一张是在育光中学操场,和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手拉手,笑得很开心。   宋雯雯房间在客厅旁边,张倩过去敲敲门,柔声道:“宝宝,有两位叔叔来家里做客,你出来下好吗?”   门内没有声音,“妈妈进去喽。”张倩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没走几步,墙边的白色衣柜里传来少女的尖叫,“别过来……不是我请你来的,跟我没关系……别过来……”   余野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生怕宋雯雯下一句喊“救我” 他偏头看了眼看吴宇州,见他未露出头疼的痛苦表情才稍稍放心。   张倩僵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宋雯雯从学校回家后,一直这种状态,她干着急又没办法,无奈地回头看了看余野。   余野很轻很轻地朝前走了两步,确定宋雯雯没听见他脚步声,蹲到柜门边,轻声说:“你喜欢余微微,对吗?”   衣柜里没再有尖叫传出来,也没有其他回声。   “叔叔有余微微的微信,你想跟她视频吗?”   衣柜里还是没声音。   余野翻出妹妹微信,按过去视频通话,事先有和妹妹打好招呼,那边很快接通,余野对着视频朝柜门指了指,示意妹妹人在衣柜里。   “你好,我是余微微,雯雯同学你在哪?”余微微甜美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   衣柜里依旧没动静。   “我们都曾年少轻狂,在爱里迷失过……”余微微清唱起成名曲。   歌声中,白色柜门缓缓滑开,清瘦的小女孩抱着双腿,朝外探出头,看清视频里的人,嘴角朝上弯了弯。   余野趁机伸出一只手,邀请道:“里面太闷,出来听。”   宋雯雯保持抱腿的姿势没动,视线在余野身上短暂停留,又转到手机屏幕上,“微微姐,真是你吗?”   余微微捏了捏脸颊,“假一赔十,雯雯出来听我唱歌好不好?给你唱还没发表的新歌。”   宋雯雯这才握住余野的手,从衣柜里出来,身上还穿着育光中学的校服,吴宇州站门边,视线正对她后背,校服背面的白色布料上,有一行很小的字: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春天 。WD。   宋雯雯超前走几步,“叔叔,能把手机借我一会儿吗?”   余野站起身,手机递给她。   宋雯雯拿手机跑到窗边,与余微微聊天,其他人静等一旁,二十分钟后,余微微说:“雯雯,我等下要进去录节目,你先跟我哥哥聊天,好不好?”   宋雯雯回头看余野一眼,“那位叔叔是姐姐亲哥哥?”   “对呀,不然他怎么有我的私人微信,雯雯好好配合他工作,好吗?等我下次开演唱会,让他送VIP票给你。”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见了爱豆,烦恼统统抛到一边,惊呼道:“真的?”   “骗你是小狗。”   宋雯雯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走到余野身边,“叔叔想聊什么?”   女儿情绪好转,张倩喜笑颜开,赶忙请他们去客厅坐,淡蓝色的沙发很宽很软,茶几上摆着水果,左上角摆着宋雯雯和一个梳马尾的女生,背靠背坐草地上的照片,两人动作亲昵笑容甜蜜。   余野挨着宋雯雯坐下,思虑片刻,还是坦诚说道:“我是警察,来找你是想问一些你们宿舍的事。”   宋雯雯握着妈妈的手,平静地点点头。   “你跟宿舍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似乎没想到警察先问这点,宋雯雯微微一怔,过了两秒,才开口说:“我们……挺好的。”   余野又问:“6月15号晚上,你们在宿舍玩了笔仙的游戏,对吗?”   闻言宋雯雯低下头,身体微微抖动,连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不是游戏……真的有笔仙。”   张倩脸上的笑消失,一把拉过女儿抱怀里,“今天先谈到这,你们过几天再来吧。”   搬出余微微才和宋雯雯谈上话,余野自然不会走,但张倩又十分护女,正想对策之际,吴宇州从兜里拿出一枚警徽,递到宋雯雯面前,“这个送给你,鬼怕这个,你戴身上,它们不敢靠近。”   宋雯雯接过警徽,放手心里看了看,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吴宇州笃定地说:“当然。”   宋雯雯握住拳头,把警徽攥入手心。   吴宇州借机赶忙说:“你见过笔仙?”   宋雯雯摇头。   “那怎么确定真有笔仙?”   “6月15号张晴晴和马双请笔仙带张晴晴姐姐过来,她姐姐来了以后,马双一时害怕松了手,没送走张晴晴姐姐,等到凌晨,张晴晴就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她姐姐已经死了,死人还能打电话当然是鬼。”   “张晴晴姐姐在电话中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第一次的通话内容,当时张晴晴被吓得不轻,嘴里不停地重复,我们几个全听见了,她姐姐说自己很孤单,在窗外等她,让张晴晴去陪她,那晚我们四个都吓坏了,几乎一夜没睡,隔天她们商议尽快送走笔仙,16号晚上,张晴晴和马双又玩了次笔仙,张晴晴问昨天打电话的人,是不是姐姐,那笔就动了,这次马双没松手,她们送走笔仙,我们等到午夜12点,张晴晴手机没响,大家才放心睡去。”   “张晴晴手机只在6月15号晚上响过一次?之后几天她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宋雯雯咬住嘴唇,手心紧紧地警徽,没吭声。   吴宇州喝口水,稍稍向后倚靠沙发靠背上,以慵懒轻松的语调说:“鬼怕阳光,怕凶相浓的人,怕桃木,怕红色……这也怕,那也怕,可见它胆子非常小,只敢欺负害怕它的人。”   宋雯雯松开咬住嘴唇,抬头看他。   吴宇州回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过了会儿,宋雯雯重新鼓起勇气,说:“后面几天,午夜时张晴晴手机也响过,但不知为什么,她没再害怕,更没再屋里讲电话,都是去厕所接电话。”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最开始我也不知道,好像17号吧,夜里我想去厕所,迷迷糊糊醒来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看见张晴晴拿着手机出了寝室,有之前的事,我有些害怕没敢出声,也没敢跟出去,躺床上装睡,差不多五六分钟,张晴晴才回宿舍。   马双和冯宁宁当时都在睡觉,除了我没人知道张晴晴又接到电话的事。”   “你们当时为什么请笔仙?”   “张晴晴跟她姐姐感情非常好,一个月前,她姐姐出车祸意外去世,张晴晴非常伤心,想姐姐时常在宿舍哭,她一哭马双和冯宁宁也想起去世的亲人,跟着一块哭,后来马双提议请笔仙,跟她们去世的亲人聊天。我很害怕鬼,但又忍不住好奇,所以那天围在张晴晴和马双旁边看了会儿。”   “马双在张晴晴去世后第二天接到的电话?”   “嗯,张晴晴跳楼后,东西没有马上搬走,我们仨看着她的东西非常害怕,熄灯也不敢睡觉,马双说如果张晴晴的鬼魂回来,一定先去找她最讨厌班主任,不会来找我们。   冯宁宁说张晴晴东西还在宿舍,一定先回宿舍,她们俩越说越僵,最后马双提议再玩一次笔仙,请张晴晴回来与她聊聊,6月20号那晚,马双和冯宁宁玩了一次笔仙,请张晴晴回来,并且没有送走,当晚马双就接到电话,起先她吓得尖叫,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她慢慢平静下来,通话内容她没在宿舍说,从那之后,马双每晚都出去接电话,可能夜里没睡好,白天神色怏怏,老师批评过她几次。   马双跳楼以后,我真特别害怕,晚上等阿姨查过宿舍以后,偷偷溜到其他寝室睡觉,我约过冯宁宁一起,但她不去,冯宁宁一个人,在宿舍发生什么,我就不清楚了,直到昨晚,她也跳楼了……”宋雯雯捂住脸哭了。   余野抽了张纸巾给她,“既然都害怕鬼,为什么又一次次的请笔仙?”   宋雯雯擦擦眼泪, “第一次因为我好奇,后面两次……她们想做的事,我管不了……张晴晴因为太想姐姐,马双开始是被张晴晴逼着玩的,后来她害怕张晴晴的鬼魂回宿舍,又一想张晴晴是好朋友,回来也不会伤害她,就不怕了……   她们三都死了,一定是笔仙……”话落,她又哭了,“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不要回学校,不要回宿舍……”她低头把警徽别衣服上,用手摸了摸,“我在家,又有警徽,笔仙就不敢来找我了。”   张倩搂着女儿,轻声安抚:“妈妈帮你转学,再不住宿舍了,宝宝别怕。”   宋雯雯的情绪能说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他们没再深问,余野答应过几天给宋雯雯带来余微微的签名照片,并承诺下次来还会让余微微和她视频。   宋雯雯听了这些,翻出音乐软件,播放余微微的音乐,她情渐渐绪稳定,余野和吴宇州才离开。   离开小区,坐上车,余野问:“有没有发现?”   吴宇州:“有一点宋雯雯在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更。感谢在2020-07-13 23:34:37~2020-07-16 06:4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竹子、兴上人 10瓶;大本X亨、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余野:“和室友的关系?她回答这问题时有些犹豫。”   “从班主任的描述来看, 张晴晴算女生中的刺头,像宋雯雯这种成绩好又乖巧的女孩,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是第一。   第二:宋家客厅的照片墙上和茶几上, 都有宋雯雯和另一个女孩的照片, 俩人穿着育光中学的校服,可见她们是关系不错的同学, 但女孩非104宿舍的成员。   第三:她校服上写着一句《一个像秋天,一个像夏天》的歌词, 这首歌是写友情的,歌词后面的落款是WD,W是雯字的首字母,D还不清楚是谁, 但104宿舍的三个女生名字中,没有首字母为D的人。”   吴宇州沉默却敏锐,总能观察到很小的细节, 有这样一个人在, 余野工作很安心,忙碌时不用担心漏掉什么, 像今天他忙着安抚宋雯雯的情绪,没吴宇州观察那么细致, “如果同宿舍其他人抱团, 被孤立的那个人很难熬。”   吴宇州:“嗯,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太少, 没办法确定宋雯雯是被孤立,还是她本身不愿和张晴晴她们一起玩。”   “三个抱团的人死了,只有她一人活着, 不管哪一种情况,宋雯雯嫌疑都非常大。”   吴宇州点头,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张晴晴第一次接到电话非常恐惧,全宿舍都被她吵醒,可后面几次接到电话,为什么不再恐惧?甚至还偷偷出去接电话。”   余野道: “打电话吓唬人容易,但通过打电话操控一个人自杀,绝没那么简单,我倒是觉得,午夜的恐怖电话只是个幌子,张晴晴她们真实的死因不是因为电话才跳楼,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可电话内容怎么解释?午夜学生都在睡觉,楼层内必然很安静,宿舍楼门又已上锁无法出去,这时候如果有人打电话,还要模仿死人的人声音,很容易被人发现,尤其在一楼,离宿管的房间那么近。”   这点余野暂时也没想通,他摸了摸下巴,没说话,开车往市局走,六月末,道路两侧的草树郁郁葱葱,公交站前零星的几个乘客在等车,广告牌上是《千与千寻》的电影海报,时隔多年这部经典终于在大陆上映了。   车速很快,广告牌上的海波一闪而过,余野却下意识看吴宇州一眼,他倚靠着座椅靠背闭目养神,光照下眉尾的疤格外显眼。   余野霎时就想起了学生时代,有一次周祁正偏要余野陪着看宫崎骏的动漫,他拗不过只好陪着,当时正看的《千与千寻》 周祁正有椅子不坐,偏坐他腿上看,蜷着身子像只猫似的,他对动漫没什么兴趣,抱着周祁正一会儿摸摸耳朵,一会儿捏捏腰,周祁正扰烦了,回头捧住他脸,贴唇上亲了口,哄道:“你乖一点。”   话说完,余野更不乖了,直接站起身,把周祁正按墙上,嘴唇贴过去亲了许久,后来不巧被林杰和梁雨轩撞见。   “余队笑什么?”吴宇州边说边看倒车镜中的自己,确认脸上没东西才安心。   余野不知道自己竟在笑,他不自然地低咳了声,“没什么,想起些以前的趣事,对了,你喜欢看动漫吗?”   “我家没有电视,我几乎不看任何影视作品。”   余野笑笑:“宫崎骏听说过吧?”   “听过。”   “他有一部经典作品正在上映,叫上林杰他们一起去看?”   “我不太喜欢去电影院,你们去吧。”   吴宇州没给试探的机会,余野只好作罢。   回到市局办公室,林杰他们正围在白板前讨论,白板上贴着三名被害女生的照片,余野过去,问:“你们进展怎么样?”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他身上,分别汇报起工作。   伍飞:“张晴晴父亲竟然是国风集团董事长,家住西林那边的别墅,房子豪华到超乎想象,但家里非常冷静,只有保姆一人,保姆说张晴晴母亲连续失去两个女儿,一时接受不了,出国散心去了,她父亲工作非常忙,满世界飞,平时很少回家,我约她父亲见面,均被秘书拒绝了。   保姆在张家干了十几年,对她家也算非常了解。   张晴晴姐姐叫张飒,今年20岁,在美国读大学,周末跟同学开车出去玩,意外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张父工作忙,张母爱玩很少管孩子,张晴晴在极度缺乏父爱母爱的环境中长大,生活中最常接触的家人就是姐姐,从小到大非常依赖姐姐,对姐姐的感情比对父母还深,所以张飒去去世,对张晴晴打击非常大。   最开始她幻象姐姐能活过来,渐渐明白姐姐人死无法复活后,又开始研究通灵的事情,还曾求保姆在老家帮她找通灵先生,保姆害怕出事没答应,总之最近一段时间,她沉迷各种灵异事情。   除了见姐姐心切意外,她最近没有其他异常,至于在学校这段时间的情况,保姆不清楚。”   “马双父母都是东宁酒厂的工人,两人工作很忙,没时间管孩子,才把马双送去育光中学,家里还有个八岁的弟弟,由马双奶奶照顾。   这家人有点重男轻女,对马双的事不上心,对她的情况更是一问三不知,我在她家待了将近两小时,基本没得到有用信息。”   林杰想了下,又说:“对了,马双特不喜欢自己的眼睛,一直偷偷攒钱,准备初中毕业去割双眼皮,这是马家人对她记忆最深的一件事。”   “冯宁宁父母企业职工,家庭条件还可以,又是独生女,父母对她挺娇惯的,父母口中她是比较听话的孩子,很少惹事也没早恋,从小到大父母对她一直挺满意,最近父母没发现她有异常行为。”程晓璐稍作停顿,“我在冯宁宁卧室发现了这个。”她从背包里拎出证物袋,里面装着满身插针的芭比娃娃。”   林杰惊呼:“我靠!这是什么?”   程晓璐把娃娃从袋子里拿出来,掀开娃娃的衣服,娃娃腹部写着宋雯雯。   “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东西?”林杰哭笑不得。   程晓璐重新把娃娃装起来,“可能电视剧看多了,我查了她的电脑浏览记录,特喜欢看宫斗剧和灵异电影。”   吴宇州从程晓璐手中拿过娃娃,芭比娃娃从头到膝盖扎满针,其中头部针最多,双瞳孔各扎一针,鼻孔各一针,双唇间扎一排,两边耳孔各一针,双颊数十针,胸前心口的位置,连扎三针。   他看着娃娃身上密密麻麻的针,想:什么仇恨让冯宁宁如此恨宋雯雯?宋雯雯是否知道冯宁宁对她厌恶?宋雯雯回答宿舍关系挺好时的犹豫,是否是想到了冯宁宁?除外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说谎?   余野也拿过娃娃看了看,“四个花季少女之间的关系,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等育光中学开学,再去次学校,对初二五班的女生进行深度访问,找出104宿舍女孩之间秘密。”顿了顿,又说:“大林,去看看唐潇然那边进度怎么样?对了,你们去被害人家,有没有拿到被害人手机?”   伍飞:“张晴晴的手机当场摔碎,捡回的碎片和其他遗物都被张家人烧了,马双情况也一样。”   程晓璐:“冯宁宁的手机还在,但也已摔碎,技术队正试着恢复数据。”   余野点头,“等技术队有结果,立刻告诉我。”   说话间林杰拿回了法医的尸检查报告,“冯宁宁体内没有药物成分,死亡特征符合摔死,没其他发现。”   伍飞:“自杀总要有个原因,从今天的调查来看,近期根本没有能激发她们跳楼的事情发生。”   “那通午夜电话。”余野提醒。   “接到死人电话很恐怖,换成我可能门都不敢出。”程晓璐双臂环抱胸前,“她们却跑去七楼上厕所,胆子也够大的。”   余野:“从宋雯雯的说法来看,张晴晴第一天接到姐姐电话也恐惧,第二天突然发生巨大转变,不仅不害怕,反而悄悄地出去接电话,弄清楚是什么导致她这种变化非常重要。”   吴宇州:“第一天的恐惧可能是本能反应,这种反应像海浪,巨浪涌过来时,会盖住沙滩,等浪退去,沙滩重新露出来。   当恐惧散去,她对姐姐的思念重新露出来,平静后回想玩笔仙的初衷就为与姐姐沟通,现在能通过电话和姐姐沟通,对张晴晴来说算愿望成真。   从张晴晴找通灵先生,这些行为能看出两点,第一她内心没办法接受姐姐死亡的事实,第二她相信人死后有灵魂这种说话。   所以第二天凶手再打来电话时,她潜意识已经把手机中的声音当成姐姐,偷偷出去讲电话,是不想让室友听见,她和姐姐说的心里话。”   余野:“你的意思,凶手利用张晴晴对姐姐的思念为诱饵,引诱她自杀,可是引导教唆杀人,通常需要很长的周期,反复对被害人洗脑才能达到效果,短短五天,又是通过电话很难完成。”   这点是吴宇州没想不明白的地方,他长吐一口气,没再接话。   “会不会是被人推下去的?”林杰说。   余野:“这点我也考虑过,晓璐,西宁分局前两次现场查勘时,在现场有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或脚印?”   “案发地点是公共厕所,窗台上除了有被害人的脚印和指纹外,还有保洁阿姨的指纹,但保洁阿姨晚上6点下班回家,晚上不住宿舍楼,宿舍楼晚上又锁门,她进不来,没有作案的机会。   公厕地面脚印杂多,没有参考价值。”   “这么看还是被害人自己跳下去的可能性大。”伍飞说完,想了一会儿,“也不对,如果被害人站窗台打电话,凶手只要从背后轻轻一推,人就下去了,不会留下痕迹。”   程晓璐:“她为什么要站窗台上打电话?而且凶手边与被害人打电话,边去卫生间推她下楼,这很容易被发现。”   案子太过诡异,目前这阶段没人能说出程晓璐的疑问,办公室忽然安静了,几人面面相觑,各自沉思。   余野看眼墙上的钟表,问:“育光中学明天开学?”   “后天。”   “那今天先到这,早点回去休息,过几天没准要吃住在办公室。”   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往外走,林杰穿上外套,轻轻撞了下余野,“我听说《千与千寻》要上映了,你们……不去看?多好的试探机会,别错过了。”   “没时间。”   “趁着育光中学放假,赶快去呀。”   “别瞎操心了,赶快回去陪老婆孩子。”   林杰不以为然,继续说:“我觉得梁雨轩说得强吻可行,如果他是直的,那百分百不是粥粥。”   余野肩膀一颤,回手搂住林杰脖子,用力把他脸靠向自己。   脸越贴越近,林杰急了,“卧槽!你干什么?让你去试吴宇州,不是我。”   余野不理,继续搂着林杰靠近。   情急之下,林杰抬起脚,正欲往余野鞋上踩,余野猛地松开他,“可行吗?”   假如吴宇州是直男,不是周祁正,余野冒然过去强吻,那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林杰被余野故意一逗,才发觉这确实是馊主意,“不行、不行,这简直是骚扰下属,抬手扇你两巴掌,都得忍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真替你发愁。”   “皇上不急太监急,回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俩。”   余野回家一路想着吴宇州拒绝看电影的事,吴宇州的性格,不愿去看电影倒没什么疑点,但余野觉得他不敢去,是怕露出破绽,到家余野给吴宇州发了张《千与千寻》的电影海报过去。   同期那么多电影,偏选《千与千寻》,其实暗示非常明显,这是场心理战,如果多次邀请吴宇州一直逃避,证明余野的猜测是对的,如果吴宇州去了,借机观察一番,正顺余野的心意,吴宇州去或不去,对他来说都是赢,他把手机仍床上,哼着歌进了浴室,出来时吴宇州回了消息,是张购票记录的截图,两张票,明晚,万达影院。   吴宇州的回应,余野略感意外,觉得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隔日下班,二人去了影院,场次较晚影院人不多,他们坐中间前后均无人,吴宇州依旧没什么话,认真看电影,余野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半看电影一半看吴宇州。   吴宇州专注看电影的神色与周祁正一模一样,一场电影下来,余野更确信吴宇州是周祁正,但没想象中高兴,反而越来越困惑,演了那么久,吴宇州为什么忽然不演了?愿意在他面前露出专属周祁正的目光,却没承认就是周祁正,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余野电影看得心不在焉,离场后吴宇州主动与他交流,他也答得含糊其辞,分别时吴宇州格外轻松,反倒余野心事重重。   *   学校不愿让此事影响学生太久,只给警方一上午的时间,初二五班共有36名女生,其中多人反应,宋雯雯平时很少104宿舍的女生一起,经常跟白朵在一起,马双死后,她因害怕不敢回宿舍住,一直偷偷挤在白朵宿舍。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女生探进半个身子,朝正讨论问题的警察看一眼,踏进一条腿,又轻轻迈进另一条腿,悄悄地关上门,站门边没动。   余野无意间瞥见,门口站着位瘦瘦小小的女生,朝她招了招手,“白朵?来这边。”   白朵皮肤很白,巴掌大的脸,大大的眼睛,像橱窗里的娃娃,眼神却怯生生的,有些茫然又有些恐慌,坐余野对面,微微垂头。   十四五岁的女生,第一次参与刑事案件,难免会紧张,余野起身把位置让给程晓璐,示意由她来问,程晓璐先宽慰了几句,进入正题,“你跟宋雯雯关系很好?”   白朵点点头。   程晓璐又问:“听说你俩初一时关系一般,初二关系才变好,座位挨不着,也不住同宿舍,什么契机让你们成为好朋友?”   “她学习好,找她请教问题时慢慢熟了。”白朵声若蚊蝇。   宋雯雯家中照片里的女孩正是白朵,吴宇州展开手中的成绩单看眼,抬头,“期中考试你的分数比宋雯雯高。”   白朵依旧微微垂头,“认识她以后,成绩才上来。”   程晓璐偏头看吴宇州,眼神在说:吴队还有问题吗?   吴宇州摇头,她才转回脸,继续说:“班里同学都反应,宋雯雯和室友关系不算好,你知道原因吗?”   白朵摇头。   “你们关系那么好,她没跟你说过?”   “我们初二才一起玩,她跟室友初一关系就不好了,可能不是一路人吧。”   “张晴晴她们是哪路人?”余野追问。   “她们……比较疯,心思都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   “学习以外的什么事呢?具体点。”   “早恋、打架,我就知道这些……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我想回去写作业。”白朵声音稍稍提高了些。   “还有一个问题,张晴晴、马双、冯宁宁哪个人在早恋?早恋的对象你知道吗?”   白朵摇头,没说话。   程晓璐回头看余野,中学时代像张晴晴那种行事扬的学生,其实格外受关注,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女生闲聊的八卦话题,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早恋这种事最受关注,即便不想知道,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穿进耳朵,同一个班,白朵不可能不清楚,她摇头只是不想回答,这种情况再问下去,也问不出多少有用信息,余野朝门的方向扬下巴,示意让白朵走。   白朵消失门边,余野便下意识回头看吴宇州,正巧吴宇州也在看他,目光相撞的一瞬,吴宇州移开了视线,似乎已经知道余野想说的话。   吴宇州先答:“宋雯雯校服上的D,是朵字的首字母,而且家里有两张单独跟白朵的合影,加上同学的反馈,足以说明两人是非常好的朋友,小女生之间,最愿意分享心事,104宿舍内部的关系,白朵应该很清楚,但她今天的态度明显不想说,宋雯雯、白朵和张晴晴她们之间,还有我们还没掌握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6 06:46:16~2020-07-18 06:0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生阿尧 2个;公子暖年、疯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拦苓、青涯云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白朵不愿配合, 警方暂时从跟张晴晴三人,关系较好的同学问起,其中冯宁宁在初二三班有个闺蜜, 叫李乐。   最初李乐和白朵一样, 有些怕警察, 不大敢抬头讲话,问到冯宁宁和宋雯雯关系时, 她才抬起头,不屑地哼了声, “宋雯雯就是千年绿茶。”   生活在2G时代的吴宇州懵掉,余野凑过去小声说:“形容外表清纯漂亮,其实心机很深的女生。”   吴宇州一时觉得老了,已经与年轻人脱节, 眉眼一弯,自嘲地笑了下。   不经意间露出的笑最为真实,刹那间不仅笑容很周祁正, 眼神也一样, 余野特想扯下他的面具,质问他为什么没死?这么多年不联系, 现在为什么又忽然出现?   “说说她的绿茶行为?”   程晓璐的声音,把余野从混沌中拽出来, 他回过神, 重新调整情绪。   宋雯雯像根火柴,点燃李乐憋了一肚子的话, 她抬起头,扬声道:“宁宁从初一就喜欢周时,这是她们宿舍公开的秘密。   宋雯雯明知道宁宁喜欢周时, 还和他走得很近,嘴上说老师安排的任务没办法,其实她就想借机接近周时。   张晴晴是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连女神都离周时远远的,还想方设法帮宁宁创造机会,可宋雯雯根本不顾及朋友感受,每天变花样接近周时,恶心死人,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周时怎么可能喜欢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乐像机关枪一样讲了一堆,可警方却个个面色沉静,没人应和,她一下失去了兴趣,住嘴不再说。   警队几个大男人,对小女生的话题插不上嘴,眼看气氛渐渐冷下来,余野踢了一脚程晓璐坐的椅子退。   程晓璐马上领会,说:“重色轻友又有心机的女生,确实讨人厌。”   有了回应,李乐提起一些精神,连连点头,“对呀,所以你们千万别被宋雯雯外表骗住,104寝室她心机最深。   张晴晴最近因为姐姐的事一直很伤心,宁宁和马双为了让她开心,想尽办法,放假时还去找过阴阳先生,被骗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她俩想过很多办法,也没能让张晴晴见到姐姐,后来宋雯雯说她小时候玩过笔仙很灵,让张晴晴试试。   张晴晴想念姐姐心切,听了宋雯雯的建议,才在宿舍请笔仙,结果……她们三个都被笔仙缠住,一个也没活成,这根本就是宋雯雯故意的。”   “冯宁宁接到电话的事,有没有跟你说?”余野问。   李乐摇头,“她说过马双接电话的事,张晴晴死后,马双每天夜里十二点,接到张晴晴打来的电话,起先张晴晴说让马双去陪她,给马双吓坏了。   后来马双接到张晴晴发来的短信,短信中说了什么,宁宁也不清楚,之后再打来电话,马双就不怕了,还对宁宁说,鬼可以那帮人实现愿望,等她愿望成真,让张晴晴的鬼魂帮宁宁追到周时。   冯宁宁很怕,不信马双的话,马双给她讲古曼童和一些明星养小鬼的传闻,来说服宁宁,她太喜欢周时,很想跟他在一起,所以信了马双的话。   马双跳楼后,宁宁也接到了午夜电话,她很怕,一直说下一个死的人会是她,那段时间她精神恍惚,黑眼圈很重,问她什么也不说。   这种时候,宋雯雯不在宿舍陪室友,偷偷跑去白朵宿舍睡,要是有个人在宿舍陪伴安慰,宁宁可能不会死。”   吴宇州从李乐没有重点的话语中,抓住一点,问:“冯宁宁她们三人为了让鬼,帮自己实现愿望才跳楼的?”   “好像是,我不知道,冯宁宁没对我说过跳楼原因,我觉得张晴晴是被她姐姐带走的,电话中她姐姐一直召唤她过去。”李乐边说边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我是冯宁宁最好的朋友,她不会来找我吧?”   余野看李乐渐渐苍白的脸色,说:“这世上没有鬼,别吓唬自己。”   “没鬼,她们怎么会接到死人的电话?”   “可能是有人特意模仿她们的声音。”   “张晴晴的姐姐在国外读书,学校根本没人见过她,怎么模仿?”李乐提出和伍飞相同的疑问,案子回到之前解不开的环节,无人应答,她又说:“一定是鬼。”   李乐声音微微颤抖,情绪有些不稳,余野没再问下去,放人回了班级,接着找来使宋雯雯和室友关系破裂的关键人物——周时。   周时小时候身体不好,上学比同龄人晚一年,已经十六岁,腿很长,一头利落的短发,见了警察没有小女孩那种恐惧,端端正正一坐。   程晓璐顿时眼前一亮,帅气的阳光少年,难怪这些少女为他争风吃醋。   伍飞低头,轻咳了一声,程晓璐急忙收回视线,坐正上身,问:“你和宋雯雯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   同是学生干部,周时和宋雯雯的接触比其他女生多,时间一久,班里出现各种流言蜚语,周时平日不太理会这些,此时警方一问,他立刻领悟到警方的意思,问:“有同学对你们说我和她早恋?”   程晓璐没想到这少年如此通透,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我不喜欢她,更没早恋,她们乱说的。”周时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喜欢冯宁宁?”伍飞问。   周时一怔,随即低头一笑,挑眉看伍飞问道:“谁告诉你我喜欢冯宁宁?”   伍飞:“……”   “我谁都不喜欢,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一时间伍飞和程晓璐不知还问什么,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余野。   从短暂的谈话中能看出周时心智比同龄人成熟,看透少女的心思却不走进,本案中他只是引起少女矛盾的工具人,对深挖104女生之间的事帮助不大,余野挥挥手,他出去了。   上午匆匆过去,警方获得最有用的信息,是李乐说出宋雯雯和宿舍成员的矛盾。   少女时期暗恋是最容易发生的情愫,向往又不敢靠近,于是陷入无边的自我折磨,十五岁因暗恋争风吃醋,杀害三个室友,这个作案动机难以说服余野,他隐隐觉得女孩之间,还有没挖出来的事情。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刑侦队众人围坐一起,各自沉思,吴宇州缓缓开口,冷沉的声线如深秋的霜,薄薄一层,落入耳膜,“宋雯雯谎称跟室友关系不错,想对我们隐瞒一些事,这些事是破案的关键点,但现在张晴晴三人去世,知道实情的人只剩宋雯雯,如果她不愿说出实情,我们很难找到突破口。”   对初二五班女生,轮番问一遍,得到的有用信息很少,如何让宋雯雯说出实情,成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余野想了想,“李乐和冯宁宁是好友,她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站到冯宁宁的角度,甚至夸大其词。   换个角度来看,其实白朵和李乐一样,她不愿透露太多,是护着宋雯雯的一种表现,从两人的合照,校服上的签名,能看出她俩关系非常好,她不可能一无所知,暂时打不开宋雯雯的嘴,就想办法打开白朵的嘴。”   “白朵从进屋到离开共说了五句话,回答问题也是避重就轻,她比宋雯雯心思更玲珑,想让她说出104宿舍的事更难,还是先从宋雯雯着手。”吴宇州顿了顿,“你妹妹最近有时间吗?或许她可以帮到我们。”   宋雯雯是余微微的铁粉,对于少女来说爱豆的力量,远比父母老师更强,余野掏出手机给妹妹打了通电话,“她明天下午飞机回来,晚上有空闲时间。”   话音一落,程晓璐和伍飞同时开口:“老大,明晚的谈话,我想参加。”   余野:“……”   回城的路车辆不多,林荫树下,三轮车上堆满西瓜,车前的纸壳上写着:自家西瓜,保熟保甜。   静谧午后,老汉坐三轮车旁,一手拿扇子扇风,一手啃西瓜,淡红色的瓜汁流到老汉的下巴上,他用手背随便一擦继续吃。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画面,吸引住余野眼球,车停路边他推门下车,天又闷又热,众人看见西瓜,纷纷追随他的脚步过去。   无人问津的西瓜摊,瞬间围过来四位客人,余野从老汉用井水冰过的西瓜中挑了一个,老汉切成一块块分给他们。   西瓜中间地方起了沙,入口又甜又凉,林杰他们忙着吃西瓜,都没发现吴宇州没下车。   余野向老汉借了把水果刀,捧着半块西瓜往车上走,打开车门,吴宇州睡眼朦胧,正揉眼睛。   余野坐过去,刀在西瓜最中心的位置,切出一块三角形,手腕用力,把西瓜口中心部分剜出来,递到吴宇州面前,“吃块西瓜。”   吴宇州回头看眼蹲路边吃西瓜的林杰,才搞明白为什么停车,等转回头,余野刀尖上的西瓜已递到嘴边,他接住西瓜吃了口,又凉又甜的口感,使他下意识朝余野怀中看去,红红的西瓜中心缺了一块,再抬眼,视线无声地跌入余野眼中,目光相撞的一瞬,犹如平地炸起一颗雷,“砰!”一声,树木断裂,沙尘四起。   风吹,蝉鸣,人无言。   变也好,演也罢,总有些深处的东西无法掩藏,某个不经意的眼神,无意间的动作,无法改掉的小习惯等等,只要有敏锐的洞察力,谎言总会被发现。   周祁正曾对余野说:“西瓜最甜的那块,像人的心脏,没有中间那一块,西瓜就没了灵魂。   余野,我想做你人生最甜的那块,失去我,你就没了灵魂。”   那时余野被他这套莫名其妙的理论逗笑,“好,以后最甜的都给你吃。”   时过境迁,现在想起这些,余野只觉得讽刺。从警多年,他能从吴宇州的言行中,找出蛛丝马迹,吴宇州必然也能从他的行为中发现异常,例如此刻,彼此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吴宇州收回视线,低头吃完手中西瓜,淡道:“西瓜不错,谢谢余队。”   余野垂眸看一眼,缺失中心的西瓜,自嘲一笑,“其实人没灵魂也能活下去。”   吴宇州偏头看向窗外没说话,目光依旧清冷拒人。   余野剜出一块西瓜,放入口中,尝不出西瓜的味道,如同嚼蜡,心口压着一团闷气。   吴宇州心知肚明却不承认,像抓住凶手,可对方拒不认罪,余野抓心挠肝了一阵,暗下决心,这层面具必须让吴宇州自己掀开,他要亲耳听见,吴宇州承认自己就是周祁正。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中奖吗? 第27章   韩式烤肉店, 二楼包间。   “等会人来了,你要变成知心姐姐,而非高高在上的明星, 记住没?”余野叮嘱妹妹。   余微微一手拿镜子, 一手往脸补妆, “你怎么跟妈一样啰嗦?”她合上镜子,“我演过悬疑电影, 不会搞砸,再说我这么宠粉, 她们有困难,我非常乐于帮助,放心吧。”   “打开宋雯雯心扉,对我们非常重要, 这不是拍电影,你严肃点。”话音刚落,余野就被妹妹推出包间。   回到隔壁, 众人纷纷回头, 同情的目光,齐刷刷地落余野身上。   余野看向伍飞和程晓璐, 没好气道:“脾气又大又臭的丫头,我劝你们赶快粉转黑。”   程晓璐好似没听见余野的话, 痴笑道:“本人比电视上还美, 老大,我现在比以前更喜欢她。”   余野:“……”   这时201包间门开了, 众人目光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为了给宋雯雯一个完全放松的空间,这次谈话采用监听形式, 现场只要余微微和宋雯雯两人。   宋雯雯手捧巨大的花束,轻手轻脚地走到桌旁,花递给余微微。   余微微接过花,鼻子靠近闻了闻,“好香,谢谢雯雯。”边说边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下说。”   坐到爱豆身边,宋雯雯有些拘谨,说话声音很小,烤盘上烤好的肉,也不敢去夹,只小口喝着面前的果汁。   余微微忙着翻烤盘上的牛肉,没注意到宋雯雯的紧张,余野在耳机里提醒,“那些肉吃完要胖两斤,火调小别管肉,她现在很紧张,先让她放松下来。”   余微微对着按了摄像头的餐具盒吐舌头,随后调小火,夹起牛肉放宋雯雯盘中,“雯雯吃肉。”   爱豆亲自烤肉喂食,宋雯雯欣喜若狂,差点尖叫出来,“微微姐你真好。”   余微微淡笑,“可能是以前过得不好,所以现在努力把自己变好,变优秀。”   这话勾起宋雯雯的好奇心,余微微能唱能跳,又会演戏,女神完美无瑕,以前怎么会过得不好?   余微微看出她的疑惑,说:“我读中学时比现在好看,总有男生过来搭讪,送情书,惹得班里女生嫉妒,她们抱团孤立我,吃饭、上课、睡觉我全是一个人。   学校的事家人帮不上忙,只能自己扛,日子久了孤独成常态,习惯独来独往,也没那么可怕。”这话并非谎言,是她少女时期的真实经历。   余微微出道很早,一直是乐观向上的荧屏形象,程晓璐不相信她所言,转头向余野求证。   余野从妹妹的目光中,读出这段话的真实性,但他也是此刻才知道妹妹的经历,一瞬间心口像飞来一块大石头压在那。   宋雯雯除了难以置信,还多出几分气愤,“美丑又不是自己决定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孤立姐姐?”   “或许嫉妒是女人的天性,有些人心底不能接受比自己漂亮优秀的人存在。”   宋雯雯连连点头,“这样的人很讨厌,自己不努力,也不许别人努力,看见别人努力向上,就想尽办法诋毁,像蛆一样恶心。”   余微微摸摸她头,浅笑道:“只有经历过才能感动身受,雯雯这么漂亮,嫉妒你的人不少吧?”   宋雯雯点头,又摇头,“我在班里不算漂亮,我好朋友白朵才漂亮,她的梦想是将来像微微姐一样做大明星。”   “她被你班女生孤立过?”余微微问。   宋雯雯目光定格在烤盘中滋滋作响的肉上,若有所思,过会儿,她小声说:“我被宿舍孤立过,非常理解姐姐以前的心情。”   “雯雯这么乖,她们为什么孤立你?”   “因为班长,我们宿舍有个女生喜欢班长,所有靠近班长的女生全是她的敌人,我也是班干部,老师经常安排我和班长一起…….她们说我勾引周时,重色轻友……还……”宋雯雯眼泛泪花,说不下去,余微微展开双臂抱了抱她,贴她耳边轻声说:“都过去了,雯雯不哭。”   宋雯雯“哇”一声哭得更厉害,抱着余微微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缓过来一些,“还……打我…….张晴晴和马双按着我…….冯宁宁抽我嘴巴,说、说如果再靠近周时就撕烂我的嘴……我妈不让早恋,我也不喜欢周时……可怎么解释她们都不信,逼我去跟班主任辞掉学习委员,班主任不同意,还说对我很失望。   后来到初二,每次老师安排我和周时一起做事,我都带上冯宁宁,她们才好些。   我们宿舍张晴晴是至高无上的公主,马双和冯宁宁是她左膀右臂,只有我……是奴隶……她们不愿做的事全叫我去做……我跟妈妈说转学,妈妈不同意,我讨厌死那个学校和104宿舍。”   宋雯雯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警方了解到104宿舍的另一面,余野偏头对耳机讲:“问她关于笔仙的事。”   余微微抽出纸巾帮她擦干眼泪,“听我哥说你们一起玩笔仙,还以为关系不错。”   “妈妈不给转学,我没办法脱离104,只能顺从她们,维持表面的和谐,那天因为好奇,我才凑过去看她们玩。”宋雯雯忽然抓住余微微手,神色慌张地看了一圈,“微微姐,余警官有告诉你,她们被笔仙带走的事吧?”   “雯雯,这世上没有笔仙。”   宋雯雯听不进去,继续说:“四个人死了三个,笔仙不会放过我,下一个死去的人一定是我……”她手用力地攥着余微微,身体不由地发抖。   余微微再次抱住她,轻声安抚:“根本没有笔仙,我哥他们会找出凶手,雯雯别怕。”   “凶手?张晴晴的姐姐带走了张晴晴,可她姐姐已经死了,人死变成鬼,凶手就是鬼。”宋雯雯埋进余微微怀中,不出来。   余微微强行把人从怀里拽出来,直视她双眸,“雯雯,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人?”宋雯雯喃喃自语。   余野:“问她有哪些人,知道室友打过她的事。”   余微微按照余野的意思,婉转地问了一遍。   “只有白朵和我妈知道。”   “你妈妈……没去学校找老师?”   “最近她偷看我日记本才知道这事,想去学校被我拦下来,升初二以后,我尽量顺从她们,近一年我们表面还算和谐,如果我妈来掺合,情况又会回到初一,我不想再经历那些。”过往的经历像条毒蛇缠住宋雯雯,辱骂声、扇嘴巴声混杂一起回荡耳边,不知何时她双眼噙满泪,身体止不住地抖,她抬手抓住余微微,“我不是贱货,微微姐,我没勾引过周时。”   余微微赶忙握住胳膊上的手,“我相信你。”   “为什么她们不信?”随后宋雯雯又喃喃道:“为什么喜欢周时不去追?反把我们当成假想敌,谁靠近周时,谁就是冯宁的敌人,然后围追打骂,逼着班级女生远离周时,她们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和她们住一起每天都是噩梦……”   余微微鼻子一酸,别过脸忍住在眼眶打转的眼泪,耳机传来余野的声音,“问张晴晴她们还打过谁?”   宋雯雯微微一怔,从桌面的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泪,“没有其他人,微微姐,咱们别聊这些烦心事了,说点开心的,今年演唱会还是圣诞节开吗?”   余微微对着摄像头的位置耸耸肩,表示宋雯雯不想聊,她也没办法,夹起一块肉,边吃边回答宋雯雯的问题。   隔壁包间,余野放下耳机,摸了摸下巴,“张晴晴三人打过宋雯雯,但从她的描述来看,不算特别严重的校园暴力,为什么她不愿对我们说这件事?”   程晓璐:“性格和室友玩不到一起去,又被打过,父母还不给转学,只能忍着,每天对讨厌的人笑脸相迎,这对十五岁的女生来说简直是噩梦,时间久了很容易抑郁,以前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因为长期被同学欺负,后来跳楼自杀了。”   伍飞:“按你这个思路,跳楼的人应该是宋雯雯,不可能是张晴晴她们。”   程晓璐:“你反过来想,宋雯雯活着,其他三人死了,说明弱者没选择逆来顺受,而是站起来反击,依我看凶手就是宋雯雯。”   余野默然地摇了摇头,“前两次宋雯雯一直在宿舍,同一个房间内,她没办法装鬼给张晴晴打电话。”   伍飞想了下,“有没有可能事先录制好语音,然后用软件,定时拨过去电话?”   余野:“有这种可能,但这场景放宋雯雯身上不太合适,她才十五岁,对这些先进技术手段,恐怕还不了解。”   “我们现在所得到的信息和线索都指向宋雯雯,她不是凶手,还能有谁?”伍飞喃喃自语。   吴宇州摁灭指间的烟,活动了下脖子,漫不经心道:“能模仿张飒的声音,说凶手要么见过张飒本人,要么根据张晴晴的嗓音模仿而来,两者间,我倾向后者,因为如果凶手打电话,专门针对张晴晴,没必要带上马双和冯宁宁。   其实深更半夜睡梦中,很难分辨声音的细微差别,加上张晴晴想姐姐心切,更容易忽略仔细分辨声音,凶手目标是张晴晴、马双、冯宁宁三人,把三个学生当做目标,说明凶手就在校园内,可能是学生、老师,或相关的成年人。   暂时可把范围锁定在育光中学,甚至直接锁定在初二五班。   张晴晴三人打过的女生,应该不止宋雯雯一个,这种事小女孩觉得丢脸,受了委屈也不愿说,更不可能主动跟我们沟通。   宋雯雯作为104成员,必然知道很多细情,但刚才余微微问这个点时,她逃避了。”   余野扭头看他,“你的意思,凶手还可能是其他,被张晴晴她们暴力过的女生。”   吴宇州点点头,白炽灯下,被碎发半遮半露的浅疤与冷白的肤色格格不入。   爱美如命的人会脸上留疤,当时的情况一定不受他控制,周祁正平时像猫,但不娘,打架时比谁都疯,什么情况会让他处于弱势状态?余野一时走神,乱想一通。   林杰捂嘴干咳两声。   余野才回过神,重新拿起桌面的耳机,对妹妹说:“别吃了,想办法问出,除宋雯雯外,还有哪些人被张晴晴她们打过,以及被打原因。”   余微微吃饱喝足正准备离开,听见余野的话,只好放慢吃饭速度,“雯雯,遭遇了这些事,为什么不告诉警察?或者老师?”   “没用的,警察、老师不可能24小时跟着,反而让她们知道,会更变本加厉。”   “可一个人承受这些很辛苦。”   “不辛苦,因为我有个特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的心事与她分享,她会安慰我,如果没有她,我撑不到现在,这是友情的力量。”宋雯雯露出甜甜的笑容。   余微微回她同样的甜笑,“你在宿舍有没有见过,她们打其他女生?”   宋雯雯嘴角的笑霎时消失,“没有。”说完她低头收拾东西,“微微姐,我吃饱了,下个月你电影上映,我去支持你。”   余微微边回应宋雯雯,边给余野发微信:【她不愿说,现在人要走,我没法强挽留,只能帮你到这。】   宋雯雯为什么不愿说?   余野回想起刚刚吴宇州说的话,小女孩会觉得被打丢脸,不愿让别人知道,宋雯雯也是同样的心理,第一次去宋家,她刻意隐瞒此事,第二次余微微讲诉自己过去的经历,才触动她说出被打一事。   不愿意说出其他被打的女生,是维护对方的自尊和面子,像白朵不愿与警方说过多,实则在维护宋雯雯。   WD,雯朵。   那么宋雯雯极力维护的人,很可能是白朵。 第28章   余野:“宋雯雯不愿说的人, 很可能是白朵,明天再去次学校,看看能不能从白朵口中问出什么。”   “就算问出什么, 两个小女生恐怕没那么大勇气和计谋杀三个人吧?而且住宿舍, 深夜出去打电话, 很容易引起其他人发现,她们又住一楼, 稍有声音,宿管阿姨就会起床出来看…….我觉得这事蹊跷, 没那么简单。”林杰说。   程晓璐直愣愣地看着林杰:“难不成真是鬼?”   林杰:“……”   伍飞:“如果是鬼为什么宋雯雯没事?少看点恐怖片吧,对了,过几天有部恐怖片上映,我请大家一起去看, 找找灵感,反正现在也没线索。”   “呦呵!铁公鸡拔毛,咱们必须去看。”林杰说笑。   伍飞叹气, “如果没买房, 我也不至于这么惨,房奴真悲哀……”   程晓璐笑道:“比房奴更悲哀的是, 新房只有你一个人住,冷冰冰的。”   众人哄笑。   伍飞面不改色地说:“再说, 我就追你。”   程晓璐立刻闭嘴摆手, 示意自己和伍飞不来电。   说笑间,余微微推门而进, “哥,回家吗?”   没等余野回答,程晓璐和伍飞先将人围住拍照。   两个年轻警员失控, 余野没管他们,凑到吴宇州身边,“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我送你回去。”   伍飞和程晓璐打嘴仗,吴宇州也跟着笑了笑,这会脸上还留有浅浅笑意,“不麻烦余队,我打车就好。”   余野朝窗外瞥一眼,墨色的夜,看不出是否快下雨,他神态自若道:“快下雨了,不好打车,走吧,等会雨下大,路况难走。”话落转身往外走,不给吴宇州拒绝的机会。   余微微看着余野大摇大摆从面前走过,喊:“哥?”   余野回头,竖起食指在唇边比划“嘘” 随即消失门外。   余微微满眼问号的目光,没等收回来,就见一个又高又白的帅哥,跟余野身后一起出去,她似乎懂了点什么。   伍飞和程晓璐拍够照片,林杰过来,“走吧妹妹,我送你回家。”   路上余微微心不在焉,眼前总不自觉地浮现出吴宇州的容貌,皮肤很白,眼眸深邃,跟余野的单眼皮不同,他的桃花眼格外好看,她隐隐觉得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抓心挠肝了一阵,转头问:“大林哥,我哥身后那帅哥是谁?新男朋友?”   林杰贼笑道:“我们最近快忙死,哪有时间谈恋爱,那是我们队新来的同事,别瞎猜。”   余微微撇嘴,半信半疑,知道林杰和余野一伙的,问不出什么东西,只好闭嘴自己琢磨。   另一边。   吴宇州走出饭店门,迎面扑来一股热气,饭店外的大排档,喝酒聊天人声鼎沸,丝毫没有下雨的征兆,抬眼是余野脚步匆匆的背影,他点上根烟,抽了两口,蓦然笑了。   上车,两人相对无言,吴宇州按下车窗,偏头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和夜幕下的人群,红灯路口,余野按开音乐。   “为何出现彼此的生活又离开,只留下在心里深深浅浅的表白……”   梁博的《出现又离开》   音乐声中,一个目视前方,一个偏头看窗外,各自沉浸在不同的世界。   吴宇州倏地转回视线,手指触碰屏幕,换了首欢快的歌,随即问:“余队在哪看的天气预报?不准呀。”   余野:“……”   半晌,他回了句“盗版软件。”   吴宇州没再接话,又看向窗外。   被人看穿心思的尴尬,停留不久,一丝小气愤涌上心头,十二年许多事,早已物是人非,余野明白这道理,也没想过非要和周祁正怎么样。不再喜欢他,或有了新恋人,他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周祁正的不坦诚。   余野搭方向盘上的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坚定了一些想法,到吴宇州家楼下,他停稳车。   吴宇州结束神游,摸向安全带的卡扣,“谢了,余队。”   余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子,看向副驾驶,吴宇州手触碰到安全带卡扣时,他突然俯身凑过去,指肚轻轻地搭吴宇州手背上。   吴宇州下意识抽回手,向后躲,身后是座椅靠背,躲不了太远,两人间距离不到半掌,余野黑漆漆的瞳仁中,映着他慌张的神色,距离太近,余野呼出的气息,掠过他脖间皮肤,像团火燃遍全身,连耳垂都是热的。就在他以为余野会做些什么,准备转头躲开时,余野忽然按开安全带卡扣,坐回自己位置,挑着眉毛笑道:“明天有雨,吴队,记得带伞。”   吴宇州保持原有的姿势没动,过两秒缓过神,连忙推门下车,连句再见也没说。   余野望着吴宇州仓皇而逃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调头开车回家,进家门卧室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响起崔金花的朝语,“你找什么?等会你哥回来,看见你乱翻他东西,我可救不了你。”   余微微回道:“等我找到照片看一眼,咱们就走,他不会发现的。”说完脊窜顿时起一股凉气,回头,余野抱臂冷冷地看她。   余微微:“……”   她秒变笑脸,扯住余野手臂,撒娇道:“回来这么早,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呢。”   余野甩开妹妹,掸了掸白衣袖,“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吧,你找什么?”   余微微哼了声,手心向上,展开五指,“我手很干净,臭毛病。”   “不愿在家说,明天就跟我去局里说。”   余微微掐腰,怒瞪余野,瞪了会儿,转头朝崔金花说:“妈,你管管他。”   老太太懒得管他们兄妹的斗争,转身进厨房洗水果。   余微微泄气,嘟嘴道:“我在找你那张和前男友的合照……今天跟你身后出去的新同事,长得很像你前男友,我来找照片验证一下,他不是……死了吗?”   车上靠近吴宇州后,余野嗓子一直干痒,他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光,才说:“所以你看错了,只是长得像而已。”   崔金花端来一盘洗好的水果,递到余野面前,“谈朋友了?”   余野挑了个苹果,啃一口,“别听余歌瞎说。”   余微微摘下一粒葡萄,扒掉皮,笑着喂进母亲嘴里,转头对余野故作严肃,“不许在外人面前叫我余歌,叫余微微。”   余野脱下外套,冷哼道:“假如爸活着,肯定不同意你改名。”   提起丈夫崔金花叹气,“原野牧歌,你爸希望你们能活得自由洒脱。”   余微微抢过母亲手里的水果盘,推她去沙发坐下,“我身份证上还是余歌,余微微只是艺名,余歌容易被叫成余哥,经济公司觉得太男性化,不符合我的少女人设才改成余微微。”   崔金花拿掉肩上女儿的手,“行啦,你去一边安静会。”视线转向儿子,“年纪不小了,谈朋友就带回来看看,男女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妈都支持。”   母亲的日常催恋爱,余野已经习以为常,“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朝语。”   老太太抽起身旁的抱枕朝余野砸过去,没好气道:“跟你的黑子,过一辈子吧。”   余野:“……”   余微微捂肚子狂笑,“哥,我看你俩挺配,黑子还是公狗,符合你的性取向……”说完拉着母亲溜了。   吵闹的房间忽然静了,余野抱着母亲丢来的抱枕,仰靠沙发靠背,想起在车上时,吴宇州慌乱的眼神和加重的呼吸,再靠近一点,也许能听见他疯狂的心跳,这样逗他也挺有趣,或许可以来点更劲爆的,余野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   隔日。   余野和吴宇州再次去了育光中学,白朵还是跟上次一样怯生生的,微垂眼眸,一问三不知,不太愿意跟警方交流,问了一个多小时,没问出一句有用信息,无奈之下,只能先叫人回去。   余野双眉紧蹙,食指一下下敲击桌面。   吴宇州扔给他一根烟,“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晴晴她们是否打过白朵,除了参与者外,一定还有其他人知道,我们再盘查一遍初二五班女生。”   余野夹住烟,凑近鼻下闻了闻,又扔回去,“少抽点烟。”   吴宇州:“……”   事情刚平息几天,班主任不愿再搅动同学情绪,重新盘问等到午休时间才进行,这次的问题,主要围绕张晴晴她们打人的事,重点问有没有打过白朵。   一圈问下来,张晴晴她们在班级横行霸道,欺负老实胆小的同学,女生都有些怕她们,被她们“教训”过的女生不少,白朵是否被打过却没人知道。   平时白朵在班级很低调,不喜欢表现和交际,只跟宋雯雯一起玩,两人从初二开始几乎形影不离,至于两人间发生的事情,班级没人知道。   办公室再次静下来,三个施暴者全部去世,活下来的知情人,又不肯定开口,这次吴宇州也有些犯愁。   咚!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   “请进。”余野和吴宇州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一个微胖的男生走进来,大咧咧地坐到余野面前,直言:“你们在查白朵?”   “也不算调查,只是了解些情况。”余野说。   “跟张晴晴的死有关吗?”   “我们目前在收集信息阶段,任何一件事都可能跟她们的死因有关。”   男生不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感伤,“我感觉她死的不正常。”   这句话引起了余野的兴趣,“嗯?为什么这么说?”   这男生坐张晴晴后座,也喜欢玩不爱学习,时间一久,跟张晴晴成了朋友,据他说,张晴晴平时大大咧咧像男生,很少见她忧愁,姐姐去世虽然对她打击不小,但从没听她说过,想自尽去找姐姐这类话,男生根据张晴晴的性格,判断她不会自杀。   “她跳楼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或者有没有异常表现?”   男生想了想,“那一周她好像很困,黑眼圈很重,上课经常睡觉,要不就对着窗外发呆。”   “你觉得她的死,跟白朵有关?”余野又问。   “不清楚,我听同学说你们在问白朵的事,我临时想起一件事就过来了,张晴晴曾给我看过一个白朵的视频。”男生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   余野追问:“什么视频?”   男生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开口,“就、就……没穿衣服的视频。”   “视频还在吗?”   男生摇头,“删了。”   “视频内容,你尽量描述详细一点,例如当时在什么环境下拍摄的视频,视频中除了白朵还有谁?白朵是否自愿拍摄?”   “晚上在张晴晴宿舍拍的视频,画面里只有白朵一个人,她站墙边,衣不遮体,脸蛋有明显的巴掌印,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镜头,像要把人吃了似的,跟她平时一点不像,不知谁给了她一巴掌,骂她'瞪你妈呀!'然后……好几只手上来打她 ,骂视频快结束时候,有人朝她狠狠踢一脚,随后不知骂了句什么,画面就断了,听声音像冯宁宁。”   终于找到白朵一问三不知,和宋雯雯遮遮掩掩不说原因,查了这些天总算有些眉目,余野稍稍松口气,“张晴晴为什么给你看白朵的视频?”   “我俩关系很好,像哥们一样,她说给我看点有意思的就发来了。”   “除你外,还有谁看过这段视频?”   “我们……全宿舍都看了……”男生见余野沉下脸,又说:“如果是别人,我不会给他们看,主要白朵平时太仙,长得漂亮,看人却冷冷的,几乎没正眼瞧过我,想起她那副清高样就生气。”   “白朵知道你们看过,那段视频吗?”   “应该不知道,我们占了便宜,当然不会往外说,她自己更不会对外说,只是从那以后,白朵的仙气少了许多,走路总低头,话也很少说。”   男生离开,余野和吴宇州沉默了,他们不断地探索秘密,找寻真相,可当秘密绽放时,又觉得这份职业如此残忍,走在阳光之下,眼前却是无尽的黑暗。   相比之下,吴宇州更理性一些,“事情发生在104寝室,宋雯雯作为其中一员,必然目睹了张晴晴三人对白朵做的事情,或许她曾阻拦过,但没成功。两个女孩因相同的经历走到一起,成为最好的朋友。”   “然后联手杀了三个施暴者?”余野顿了顿,又道:“这个方向符合一些常规案子,但本案子不同的是,就算两个女孩联手,凭借她们的年龄做不到教唆杀人。   第一:凶手有一定的声音模仿能力,从我们这些天走访来看,宋雯雯和白朵都没这方面的特长。   第二:打电话时要有安静,不被外人发现的环境,宿舍的环境显然不符合这点。   第三:通过语言引导被害人自杀,需要熟练掌握心理学,即便这样,也不一定成功,凶手短短半个月可以操控三个人,可见不是普通人能完成的。”   吴宇州:“按你现在的分析,凶手不可能是学生,那么问题又出现了,成年人早已远离校园,就算和学校再有瓜葛,也应该是和大学生,而非初中生。没有性||侵,凶手好端端为什么要杀三个初中女生?”   目前案情乱成一团,余野揉了揉眉心,“线索太少,先暂停头脑风暴,从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查起,如果这事跟宋雯雯有关,白朵也脱不了干系,下午去趟白朵家看看。” 第29章   白朵家离育光中学不远, 陈旧的老楼常年无人打扫,霉味直往鼻腔钻,楼道里垃圾随处可见, 长年累月的灰尘盖住水泥地面原本的颜色, 走在上面鞋底像沾了层薄薄的胶水。   余野走最后, 双眉紧蹙,一言不发。   伍飞和吴宇州眼神交流了一番, 吴宇州拿出鞋套递给余野,“你带上这个吧。”   余野推回去, “不用。”   伍飞疑惑地看他,“老大,你回头不会把这双鞋扔了吧?”   余野:“……”   没那么夸张,只是干净的环境, 他会更舒适而已。   踏进四楼,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贱人就是矫情!”   伍飞倾身朝前看了看, 走廊最里面那间屋子房门敞开, 声音是从那家传出来的,随后他低头看眼手中地址, “白朵家在看《甄嬛传》”   白家房门正对客厅,门口挂着防蚊纱帘, 透过白色纱帘, 朦朦胧胧地看见,屋内来回踱步的长发女孩, 手握书,口中念念有词,室内不断地传出甄嬛、皇后、几位主演的声音。   掀起纱帘一角, 伍飞看清长发女孩的容貌,二十岁左右,和白朵长得很像,穿着长款T恤,手臂纤细白嫩,双腿又细又直,简单的穿着毫不影响,她身上那股天然美感,伍飞一时愣住,忘记此行目的。   余野从后推推他,“站这干什么?进去呀!”   白潇闻声抬头,见门口站着三个大男人,问:“你们找谁?”   “这是白朵家吗?”伍飞问。   白潇点头,“我妹在学校上课,你们找她有事?”   伍飞亮出证件,“我们是京川市刑侦队的刑警,来家里了解些情况。”   白潇瞪大眼睛,“刑警?我妹妹怎么了?”   伍飞赶忙解释:“白朵没事,她们班最近有学生跳楼,我们负责侦破这起案子,所以到初二五班的学生家走访。”   白潇松口气,放下手中本子,请他们进门。   白家小两居室,客厅不大,没有电视,茶几放着白潇刚才拿的剧本,原来《甄嬛传》的声音并非电视原声,是白潇配出来的声音,吴宇州下意识看她一眼。   白潇回视。   相比吴宇州的冷淡犀利,白潇目光温暖平和,带着几分魅惑,她递过去一杯水,“警官喝水。”   吴宇州接过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谢谢。”随后转头环视房间其他角落,没再看过白潇。   白潇又递水给余野。   余野瞥见杯壁淡淡的污渍,摆手拒绝了,她又递到伍飞面前。   近距离看白潇,伍飞心脏狂跳,表情极不自然,双手接过水杯,连说两声谢谢。   白潇笑笑:“随便坐。”   “你父母没在家?”余野问。   “嗯,去上班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白朵在学校的事,会与你说吗?”   “有时会说一些。”   “你知道她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的事?”   白潇嘴角的微笑,霎时消失,“知道一些,这跟跳楼案有关?”   余野点头,“跳楼的几个女孩,正是正经欺负过白朵的人。”   “所以你们怀疑我妹妹?”   余野没说话,表示默认。   “跳楼不是自杀么?就算朵朵对她们怀恨在心,也要有机会报复她们,谁没事站窗台上等人往下推?还是三个人。”白潇冷笑,“你们的想法够荒缪。”   “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地站窗台上,她们都在午夜接过电话,是通话内容指引她们站上七楼的窗台,现在初二五班每个同学都可能是凶手,我们来你家,也并非认定凶手是白朵,你不用激动。”   白潇护妹妹心切,听见有人怀疑妹妹是杀人凶手,自然要与对方争论一番,余野这样说,她反倒有些面子挂不住,微微红了脸,避开警方视线,拿起桌面剧本卷成筒握入手心。   余野又问:“白朵有说过被欺负的原因吗?”   白潇暗暗叹口气,“因为家穷人美,育光不少有权有钱家庭的孩子,这些孩子倚仗家里,在学校为所欲为,反正出事有父母兜着。   欺负她的女孩,无非就嫉妒她长得漂亮,追她的小男生多。”   “只有这一点?她亲口对你说的这些?”   白潇摇头,“我猜的”。   “白朵说这事的状态是求助,还是哭诉?”   “都不是,我们俩住一个房间,我收拾东西,无意间看了她的日记才知道。”   “没想过帮她出这口气?”   “朵朵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出这样的事,我当然很生气,甚至想冲进学校,打那几个女孩一顿,但那股气消散后,冷静一想,这事我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解决。”   “哦?为什么帮不了她?”   “报警、或者以暴治暴,无法从根本解决校园|暴|力问题,因为外界不在那个圈内,不可能24小时保护她,只要她回到学校,那些女孩会变本加厉惩罚她,这种事只能靠她自己想办法摆脱,或屈服,或逃走,或站起来反抗。”   “她选择屈服还是反抗,有和你说过没?”   “没有,她只求我别把这事告诉爸妈。”   余野问得差不多,目光转向吴宇州。   吴宇州领会到他的意思,开口问:“方便透露你的职业么?”   “还在读书,今年大三。”   “哪所学校?”   “戏剧学院,学编剧。”   吴宇州指指她手中剧本,“你写的?”   白潇不好意思地笑笑,展开卷成筒的剧本,“这是《甄嬛传》我借来随便看看。”   伍飞眼中一亮,“刚才华妃是你配的音?”   白潇含笑点头。   “声音很像,我还以为电视原声,你声线不错,怎么没学播音主持?”吴宇州趁机问。   “两者相比,我更喜欢编剧。”   伍飞赶忙抢着说:“编剧好,将来等你写的剧本影视化后,记得告诉我们。”   “好呀。”白潇爽快地答应。   “咱们先加个微信?以免到那天找不到人。”伍飞边说,边亮出心碎伍大朗的二维码。   “如果我写刑侦方面的题材,找你咨询问题,可以吗?”白潇甜美清脆的嗓音,像羽毛挠伍飞心上。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打断吴宇州思路,他默默地退到门外抽烟,等伍飞和余野出来。   余野见伍飞两眼直冒粉红心,有些无语,随即也到门外等候。   伍飞挥手和白潇道别,笑呵呵地出门,迎面撞上余野冰冷的目光,笑容一僵,“老大,我……”   余野没说话,转身往楼下走。   伍飞追上去,“老大我错了,不应该工作时间撩妹,但她太美,我控制不住自己。”   余野没理他,继续往下走。   伍飞抓住余野胳膊,哭丧脸,“老大……我真错了,要不罚半个月工资?别不说话,你这样我害怕。”见余野没反应,他转身拦住吴宇州,“吴队帮帮我……我真太喜欢白潇,才乱了方寸。”   吴宇州看他一眼,淡道:“她有男朋友。”   伍飞张大嘴巴,“啊?”随后又坚定道:“不可能,如果她有男朋友,为什么同意和我加微信?”   余野长呼一口气,回身,揪住伍飞领子拽着往下走,“白潇右手腕有一道心电图的纹身,边缘处只有半个心,一看就是情侣纹身,而且右手中指带着钻戒。”   吴宇州补充道:“沙发左侧摆着一个LV的包,以白家的经济条件,肯定不会出钱给女儿买这种包,茶几上的高端化妆品,也不符合白家的消费水平,所以白潇不仅有男朋友,还是个有钱人。”   伍飞像泄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没发现这些?心电图可能跟闺蜜一起纹的,包和化妆品也可能她做兼职赚的钱。”   余野一手开车门,一手把伍飞塞进车内,“你喜欢漂亮女人,别的男人也喜欢,她习惯了有钱人的大手笔,你那点工资留着还房贷吧,下次再工作期间撩妹,就给我滚蛋。”   余野准备甩门时,吴宇州抬手拦住,身子一弯,擦着余野侧腰钻进车内。   余野感觉侧腰火辣辣的,手臂搭车门上,僵了会儿,轻轻关上车门。   伍飞双手交叠枕于脑后,眼望前方发呆,手机忽然振动,他掏出手机,白潇发来微信,一个企鹅转圈的表情,他正满头疑问没人解答,他直接问:【你有男朋友吗?】   白潇:【前段时间分手了。】   伍飞松口气,渐露笑容,凑到吴宇州身边亮出手机,“吴队,白潇和男朋友分手了,现在单身,你和老大想多了。”   看伍飞眼角溢出的笑,到嘴边的话吴宇州重新咽回去,“祝你好运。”   “我会努力。”伍飞重新坐回去,低头与白潇聊天,邮箱收到一封邮件,他打开看眼,随后抬头,“老大,技术那边修复了冯宁宁的手机数据,她跳楼前,午夜打来的电话,是网络电话。   技术追踪到对方IP,分别来自,不同区的24小时麦当劳店,晚上麦当劳客人很少,但监控中没发现有可疑人员,附近路面的监控,也没发现深夜打电话的可疑人物。   凶手很可能隐藏麦当劳周边,没有监控的死角,或车内,然后利用公共网络打电话。”   虽然没直接根据iP找到凶手住所,但这发现足够让余野兴奋,等红灯时,他回头,“凶手能在午夜出来蹭蹭公共网络,说明她不是育光的学生。”   伍飞:“那问题又回头我们最初的疑惑,成年人为什么对三个初中生下手?”   “别忘了还有一种推测,凶手也可能是跟学生有关系的成年人,例如学校工作人员,或学生家长。”吴宇州说。   红灯变绿,余野开车穿过十字路口,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问题,独生子女时代,孩子是家中的宝贝,如果家长知道捧手心的宝贝,在学校受了欺辱,该怎么办?   法律上校园|暴|力罪不至死刑。   找学校,老师只能调节疏导,没法彻底解决,像割韭菜一样,割掉一茬,还有一茬,唯有连根拔起,才能让孩子彻底摆脱困扰。   余野猛一个转弯,拐到右侧小路上。   伍飞捂着被撞疼的胳膊,“老大,咱不回局里了?”   “嗯,去趟电视台。”   “去电视台做什么?”   余野微微偏头看吴宇州,“宋雯雯母亲是电视台主持人,上次去宋家,对她有没有发现?”   吴宇州明白余野这样问的目的,仔细回想了下,“客厅的照片墙上,有张张倩年轻时,获得校园配音大赛一等奖的照片。”   伍飞觉得今天自己脑子短路,跟不上余野和吴宇州思路,插言道:“怎么拐到宋雯雯母亲身上?你们说什么?”   路边有空车位,余野临时停车,回头说:“如果某天你发现,乖巧懂事的宝贝女儿,在学校被同学骂成贱|货,还扇嘴巴,你怎么办?”   伍飞想也没想,立刻答道:“当然要教训那些欺负人的臭丫头,让她们知道我女儿不是好欺负的,越软弱越被她们欺负。”   “我猜张倩也这样想,但被宋雯雯拦下来,因为宋雯雯知道,如果母亲去学校闹,不仅起不到作用,还会使张晴晴三人变本加利地欺负她。   张倩听闻女儿这样说,必然心如刀割,如果张晴晴三人死掉,宋雯雯便可彻底摆脱校园欺|凌,她看了女儿的日记本,想了解104宿舍内部的事不难。”   伍飞一拍额头,“原来这样,那现在怎么办?”   余野打电话安排林杰去电视台,接张倩回警局配合调查,他们则调头回局里等着,毕竟在警局问话方便些。   张倩刚录制完节目,穿着新闻主播的服装匆匆敢来,进了审讯室,诧异地看着余野和吴宇州,“你们前几天不是去我家问过了,怎么还叫我来?”   “这次聊一聊宋雯雯在学校的事。”   张倩:“室友跳楼对雯雯影响很大,最近在接受心理疏导,等治疗结束,我会给她转学,育光中学已与她关,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扰雯雯。”   “等抓到凶手,我们自然不再去打扰你女儿,但现在不行,宋雯雯曾被室友扇嘴巴的事,你知道吧?”   张倩手肘拄着桌面,手掌扶额,掌心遮住眼神,看不清神色,只能听见一声长叹,“我从雯雯日记中知道的,她日记写得非常详细,你们有问题就问我,千万别在雯雯面前提。”   “你对这事怎么看?”   张倩冷笑:“当然生气,恨不得冲进学校,扒了那几个小姑娘的皮。”她忽尔想到什么,顿了顿,“你们怀疑我逼迫那三个女孩跳楼?”   警方的沉默使张倩嘴边的冷笑更浓烈,“母亲想保护女儿,这个作案动机说得过去,但我今年42,不是刚为人母,兴奋又冲动的新手妈妈,而且别忘了我的工作,想让那三个女孩离开育光中学,我有很多方法,没必要为这事前途尽毁,家破人亡。”   张倩说话字正腔圆,眼神中透着自信和冷静,会让人不自觉地跟着点头附和。   吴宇州没理会她的高谈阔论,平静道:“你会配音?”   “业余爱好。”张倩脊背挺得很直,坐姿庄重,手肘拄着桌面,像在播报新闻,眼睛直视问话人,没有丝毫闪躲。   “她们跳楼前,分别接到过死人的电话——”   张倩肩膀轻轻一颤,打断吴宇州的话,“你怀疑我模仿死人声音给她们打电话?”她哼了声,垂眸看眼手表,“我工作很忙,没那个闲心,等会还有事,我先走了。”   眨眼瞬间,张倩已离开审讯室。   程晓璐进门,见面面相觑的两个人,小声问:“老大她怎么走了?”   余野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轻敲桌面,“怪我想得太简单,还没有找到明确证据就把人叫来,以张倩的个性,如果她是凶手,绝对是不见证据,不承认的那类人。”   “现在她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查,林杰他们呢?”   “大林哥和小伍,去查张倩小区电梯里的监控。”   正说着林杰和伍飞进门,“6月15号到25号期间,宋家小区电梯的监控,没拍到张倩夫妇午夜出门的身影。   小区门口的监控也没有拍到张倩夫妻的车出去,三家麦当劳店附近的监控录像,也没有张倩夫妇的车,这么看张倩不像凶手。”   余野抓抓头发,起身室内来回踱步,“宋家小区的消防通道,有没有监控?”   “没有。”   “那她有可能步行下楼,避过监控,至于车不一定要开他们名下的车,先派人盯着对张倩,别放松。”   吴宇州一手扶额,一手朝于野摆手,“你先坐下,来回晃得我头疼。”   听到头疼两个字,余野立刻规规矩矩坐下,没再乱动。   等他坐稳了,吴宇州开口:“从俩女孩受到欺|凌,这个角度看,白朵受到的伤害比宋雯雯大,我们既然怀疑到张倩身上,也应该怀疑白家人。”   伍飞马上接话,“白朵一家很老实,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计谋。”   余野随手拿起桌面的资料,朝伍飞扔过去,“被爱情冲昏头脑,就给我退出案子。”   伍飞垂头,闭上嘴。   林杰见气氛尴尬,往余野凳腿踢一脚,“小伍第一次一见钟情,你不鼓励就算了,别打击人家。”   “跟嫌疑人恋爱,亏你说得出口。”   “现在我们连白朵为什么挨打,受欺负的原因,还没有搞清楚,白潇怎么就成嫌疑人了?”   余野比划OK的手势,“下一步你去查,白朵被欺负的原因。”   “前两次她一问三不知,现在也不可能说,你们都没问出来,我能行?”   吴宇州:“先从宋雯雯入手,她嘴巴没白朵那么严,你可以说,见过张晴晴给白朵拍的视频,看能不能刺激她一下,或许她会说出真相。”   林杰耸耸肩,“张倩现在看宋雯雯看得跟什么似的,能让我过去问话?鱼,微微走没?这事最好还求薇薇帮忙。”   “走了,她一天的通告费,我们付不起,宋雯雯最近没去学校,张倩安排她每天做心理疏导。   张倩夫妇工作很忙,不可能天天陪女儿去做心理疏导,你查清楚宋雯雯在哪家心理诊室,然后在附近等她一人时上前问。”   林杰拍手,“这办法可以。”   “明天你和晓璐重点查这问题,我和吴队去了解白家的情况。”   各自领完明日任务,伍飞抬头,“老大,我呢?”   “给你放假回去谈恋爱。”   “别呀!老大。”   “不想放假,最好暂时别喜欢白萧,但可以和她保持暧昧的关系,这就是你的任务。”   “让我当间|谍?她那么漂亮,如果经常出现我身边,怎么可能不动心?”   “目前白朵家和宋雯雯家的嫌疑都非常大,没有找到真凶前,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不能放过、错过,更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车里我对你说过,白潇有男朋友,这种情况下她依然接近你,说明她有目的,除了职业,你还有什么能吸引她?相貌?金钱?   你能吸引她的,只有这身警服,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接近你都有目的性。   这事的来龙去脉,已说得如此清楚,如果你仍然无法自拔,那就回家放假,暂时退出本案,如果你能够管住自己,别带上感情|色彩,就跟按我说的做,怎么选自己决定。”   林杰拍拍伍飞肩膀,“小伍,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伍飞愁眉不展,“大林哥别拿我说笑了。”   陈晓璐心直口快地说:“我第一次见伍哥这副样子,白潇有多美?比技术队那姑娘还美?”   伍飞丧气地说:“根本不是一个类型,没有可比性,白潇一看就很温柔,可惜我没有那个命,老大我决定为革命事业献身。”   “你确定?”余野问。   伍飞坚定地点头,“老大,等案子完结,我可不可以追她?”   “如果她不是凶手,娶她也没人管。”   “OK。”伍飞伸到兜里摸手机,却摸到兜里的电影票,想起那天说请大家看恐怖电影的事,他掏出电影票放到桌面,“我买了午夜场的电影,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反正现在也没线索,可能看看电影,思路突然蹦出来。”   “我不去了,你们去看吧。”吴宇州拿衣服准备走。   林杰展臂拦住他,强行拽上车,一行人到影院门口,远远看见商场门口,站着位长发美女。   程晓璐:“那边有个女孩好漂亮。”   “她就是白潇。”伍飞说。   陈晓璐张了张嘴,“难怪伍哥喜欢 ,真的好美。”   白潇身穿露肩连衣裙,头发拢成低马尾,脚下踩着细高跟鞋,手挎小包,往商场门前一站,活像橱窗里的模特,见他们走来,她迎上前冲伍飞笑笑,“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边说边挽上伍飞胳膊。   臂弯内美人纤细的手臂,伍飞一边享受,一边心虚地回头看余野,见余野已大步走进商场内,才松口气。   看恐怖片的人不多,整个午夜场,不足10人,伍飞买的座位分成两排前,前排4人连座,后排两人连座。   林杰率先走到后排,朝余野招手。   余野过去,与林杰擦身的瞬间,贴他耳边小声说:“你去前排坐。”   林杰有一瞬的惊愕,余野若无其事地从前面走过时,他快速抓住余野衣角,“重色轻友遭雷劈。”   “少废话,快点。”余野不耐烦。   林杰:“……”只怪自己交友不慎。   这时吴宇州已拐进前排,他快速跑出去,拽住吴宇州,“吴队,我眼神不好,咱俩换个位子。”   吴宇州下意识朝后看,余野正盯着屏幕看广告,完全没有朝他们这方向看,吴宇州点头应下,坐到余野身边。   余野偏头诧异地着他,“吴队,没坐前排?”   “林杰说他看不清,让我和他换一下。”吴宇州说得很平静,眼睛也盯着屏幕没看余野。   再没有下文,余野只好转头重新看向屏幕,电影开演,靠音效制造恐怖气氛的电影,着实让人犯困,电影演不到一半,余野已哈欠连连,暗光中他瞥眼吴宇州。   吴宇州压根没看屏幕,视线微微下垂,余野顺他的方向看去,目光正落伍飞和白潇身上,原来他在观察白潇。   白潇略微侧身看伍飞,手指时不时摆弄伍飞头发,有时用指尖轻轻触碰伍飞侧腰,或许痒,伍飞会捂着腰轻笑。   笑声给了白潇勇气,她俯身凑过去贴近伍飞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伍飞瞬间脊背绷的笔直,从肩膀震动的频率能看出他正呼吸加重。   白潇捂嘴一笑,又凑到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随即胳膊穿过他臂弯,与他十指相扣,牵上手后白潇安静了会儿,不足五分钟,头轻轻一歪,搭伍飞肩膀上,微微扬头,口鼻贴近伍飞脖颈。   一呼一吸,气息均匀温热,伍飞心跳如鼓,一动不敢动,规规矩矩端坐着,生怕一动碰醒了白潇,此时余野叮嘱的那些话,早抛到了九霄云外,爱情是最不受控的野兽,别说伍飞正处需要爱情的年纪,那些人生阅历非常丰富的人,也常被爱情冲昏头脑。   伍飞享受着甜蜜激悸动的时光,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推了推白潇的脑袋,“姑娘要睡回家睡,电影院空调凉,别感冒了。”   吴宇州:“……”   白潇极不情愿地坐直,趁余野不注意,狠狠瞪他一眼。   伍飞走失的理智,逐渐回归。   电影散场,余野紧皱着眉头,若有所失,众人挥手道别,各自回家,吴宇州往路边走,准备去打车,手腕突然被人拽住,“我送你回家。”   听声是余野,吴宇州道:“不麻烦余队,今天的天气预报我看了没雨。”   余野:“……”   “我今天有事要说。”   吴宇州转回身,点上根烟抽了口,吐出烟雾半眯眼看他,“在这儿说吧。”   余野吹散面前的烟雾,嘴角一勾,“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   “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对男人没兴趣。”   余野本想说案子,听他这么一说,忽然来了别的兴致,眉眼一弯,“有没有兴趣试试才知道,吴队,不试怎么知道自己对男人没兴趣?”他偏头看向路边的宾馆,“我愿意舍身陪吴队试试。”   吴宇洲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这么随便,一时语噎,抬手朝路边出租车挥手。   余野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腕掰回来,“不开玩笑了,我有正事找你。”   吴宇州却一改常态,用力甩开他,没好气道:“这是下班时间,有事明天再说。”   生气了?   余野思考的短短瞬间,吴宇州已钻进出租车消失眼前,他急忙跑去停车场,开车走小路直奔吴宇州家,到门口吴宇州还没回来,他站到门边等,脑中回想,刚才与吴宇州说话的情景。   最后一句过于轻浮,所以吴宇州把他想成很随便的人,突然生气是吃醋?余野嘴边挂起一丝笑。   电梯门打开,吴宇州出来,神色恢复平常的清冷,径直走过去,拧开房门,“你对这工作还真敬业。”   余野客套地回了句“彼此彼此。”   进门,吴宇州开冰箱,拿出两瓶冰水,递给余野一瓶,“你想说白潇的事?”   吴宇州公事公办的神色和作风,余野却还沉浸刚才生气的一幕,被他这么一问,那点小窃喜不见了,转回到案子上,“对,白潇今天的行为明显故意撩伍飞,我想不明白她接近伍飞的目的,想从警方了解消息?如果这样,她真太可疑了。”   “应该为了从伍飞嘴里套话,了解案子进度,除外我暂时想不到其他原因。”   “这么说她是凶手,而且白潇也会配音。”   “但这么做是不是太蠢了?”   “蠢?这话怎么讲?”   “她在我们查案期间,当着所有刑警面撩伍飞,目的性这么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凶手作案手法诡异,又能通过语言引导别人自杀,单凭这点也能看出,凶手不会太笨,跟白潇这种自投罗网的行为不符。”   余野想了想,吴宇州所言确实有道理,像这种有计划性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不可能太笨,“如果她不是凶手,那有没有可能,她在帮凶手打探消息?”   吴宇州眼前一亮,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她自认为很聪明,可以帮凶手,打探到警方最新消息,实则是暴露了凶手。”   “也就说凶手在白家人内,白家父母,白潇、白朵都有嫌疑。”   “嗯,接下来可以重点细查白家人。”   余野松口气,打出了一个响指,“OK,明天先先去戏剧学院了解白潇,随后到白潇父母工作单位,再走访白家左邻右里。”   “这些工作量,单凭我们两个,一天恐怕完不成。”   “如果白朵那边顺利,白家父母就由大林和晓璐去查.,我们重点去查白潇。”余野仰头大口喝水。   吴宇州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了看,别过脸,“既然定下明天工作,余队,赶快回去睡吧。”   余野垂头看眼腕表的时间,凌晨一点,“如果吴队方便的话,我在你家对付一宿,沙发就行。” 第30章   电影院回家的路上, 吴宇州冷静下来,甩开余野其实有点过了,十二年早物是人非, 无论余野现在什么状态, 都与他无关, 更没有资格生气。   余野的各种流氓行为,他早有领教, 但时隔十几年,难免有一些不适应, “沙发没床舒服,睡沙发太委屈余队。”   余野明知他的弦外之音,却不以为然,抬手按了按沙发, “沙发很软,长短适合,不委屈。”   吴宇州:“………”   “时间不早了, 你去睡, 不用管我。”余野反客为主的架势,让吴宇州再开不了口说什么, 转身回卧室,任由余野自生自灭。   没一会儿客厅的灯关了, 吴宇州暗暗松口气, 没想到余野还挺乖,这种想法刚蹦出来不到五分钟, 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外面的人说:“吴队,我能不能借你家浴室冲澡, 不然我睡不着。”   果然什么事不能想得太美好,吴宇州起身下床,从衣柜中翻出一条新睡裤,开门递给余野,“随便洗,睡裤我没穿过,你晚上穿吧,对了,洗完澡你可以直接去次卧睡。”   余野接过睡裤,说了声“谢谢”,转身进次卧参观。   吴宇州再次躺回床上,刚闭眼,门外又传来余野的声音,“次卧多久没住过人?有没有新床单,借我换一下。”   吴宇州忽然觉得今晚让他进门,是天大的错误,他平时不喜欢囤货,家里所有的东西只满足他一个人的需求,次卧不住人,也没想过会住进来人,床单只是摆设,没有替换品。   他拉开柜门,翻出主卧的替换床单,打开一条门缝,胳膊伸出去,没露脸,等余野拿住床单,关门,再次躺回床上,这次他没闭眼,拿起床头的书看了会儿,生怕刚有睡意余野又来。   卫生间有隐隐的流水声,等流水声结束,余野没再敲门,他这才闭眼睡去,迷迷糊糊间,听见客厅时不时的传来些声响,本想起来看看,但太困,便一觉睡到天亮,再睁眼已经早晨。   推开卧室门,粥香味幽幽袭来,钻进鼻腔,他从不在家做饭,怎么会有粥味?走进厨房,案板上电饭锅指示灯亮的,地面上摆着电饭锅纸壳包装,上一次小姨走后,强迫他去买了些厨具。   闻着粥味吴宇州有一些饿,但粥是余野熬的,他不好先动筷,拐进卫生间洗漱,等洗漱完毕,坐沙发等半小时,余野也没出来,次卧房门始终关着,不知是睡是醒。   【起床了吗?】吴宇州发了条微信过去。   没回。   吴宇州没办法,直接过去敲门,门内没回应,眼看快迟到,他只好推门进去。   深蓝色的新床单上,余野正穿着他的睡裤熟睡,赤|裸着上身,腹部一块块的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落,黑长的睫毛垂落眼皮之下,呼吸均匀睡得像个孩子。   吴宇州不由地愣住,意识到自己失态后,他蹲下身,捡起掉落地面的夏凉被,搭余野腹部上,盖住那一块块惹人心烦的腹肌,他推了推余野肩膀,“起床了,余队。”   余野翻身小声囔了句,“宝贝儿,让我再睡会。”   吴宇州落空的手僵住,站床边呆若木鸡,久远的记忆中,余野只叫过一次宝贝儿,还是在床上……现在随便就喊出宝贝儿,家里有人常这样喊他起床?男朋友?   吴宇州深吸一口气,赶走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冷声道:“今天去戏剧学院,还要去走访白家父母,时间少任务重,再不起来不及了。”   “好,我马上起来。”余野迷迷糊糊地应下。   吴宇州重回客厅等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分钟分钟人也没出来,无奈之下,他再次进次卧,余野还再睡,心里压制的不爽,顿时蹿出来,灵机一动,他跑去冰箱拿两瓶冰水,塞进余野怀中。   余野“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万马奔腾的不爽表情,让吴宇州很爽,忽然心情好了不少,依旧冷声道:“赶快穿衣服,一会来不及了。   凉气顺着手心蔓延全身,余野睡意全无,意识慢慢回笼,难以置信地看着吴宇州,“昨晚我没再去打扰你睡觉……”晃了晃手中的冰水,“这也太残暴了,够狠。”   吴宇州:“……”   余野洗漱完,吴宇州想立刻赶往戏剧学院,至于早餐,随便找家便利店或者路边摊,买一口就解决,余野却不同意,坚持在家吃,吴宇州拗不过,只好顺着在家喝了碗粥,倒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临近期末,白潇的室友都在复习,吴宇州和余野找了两个自习室,才找到她们,承诺不会耽误太久时间,女孩们才同意与他们聊一聊。   余野找了家校园内冷饮店,请三位女孩喝冷饮,女孩们与他慢慢熟络起来,说起白潇的事也没那么拘谨。   白潇戏剧学院校花,追求者众多,有校内学生,也有校外富二代,甚至还有系里老师。   她对追求者来者不拒,又不直接答应对方在一起,而是维持暧昧不清的关系,这样一来,白潇的人际关系非常广,即便不复习,期末考试也能考过,年初她签了经纪公司,准备明年去做演员。   白潇非常在乎外表,做事高调,喜欢参加抛头露面的活动,享受别人崇拜或倾慕的眼神,喜欢对室友炫耀她所拥有的东西,对人外表很热情,却常在背后讲人坏话,而且情绪喜怒无常,经常搞得人一头雾水。   室友罗列出许多,白潇不讨人喜欢的点,话里话外透着不满,问及她家人的情况,室友纷纷表示不知道,她从不说起家里情况,同学三年,只知她是本地人,家里经济条件不错,有个跟她一样漂亮的妹妹,至于父母,未曾说过一句,也没请过室友去家里做客。   吴宇州和余野没拆穿白潇的谎言,又问她平时和谁关系最好,室友给的反馈均是男人,还有名男老师。   这些男人的名单中,有位是白潇高中同学,男生对她非常痴迷,从高中追到大学,白潇始终没答应他,也没和他断绝往来,只说暂时不想谈恋爱,对于男生送来的礼物也全部照收。   男生一直活在幻想中,直到年初某天,男生在饭店发现,白潇和别人搂一起才明白,这些年一直做备胎,一气之下和她彻底断了往来。   这事对白潇没有影响,那个男生却消沉好一阵,他们在图书馆找到男生,提起白潇,他反应激烈,不愿与警方多提一个字。   吴宇州陪痴情男生,抽了好久的烟,才渐渐平息他情绪,从他口中得知,刚上高中时白潇非常单纯,因为漂亮是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高二时她被高三学长看中,学长为追她抛弃女友,穷追不舍。   学长前女友知道这事后,找人把白潇围堵女厕所打了一顿,还拍下许多不堪的视频发到空间,供所有好友浏览,一传十,十传百,视频很快在学校内传开,白潇为此轻|生过一次,被父母救回来就转学了。   痴情男生得知她转学,也跟着转过去,从那时开始,白潇渐渐变了。   抽完最后一根烟,男孩眼眶红了,忽然明白,白潇不接受他,也正因为他知道太多了,看见他会想起那段不堪的青春,永不相见是最好的结局。   到了跟白潇暧昧不清的男老师那,画风又变了一种,男老师口中的白潇,乖巧上进,善良可爱,形象和内涵都接近完美,对于他们之间暧昧不清的事情,男老师一口否认,说白潇目前一心扑在创作上,对感情的事情没深想过,而白潇已经签经纪公司,准备做演员的事情,男老师毫不知情。   余野似乎看到了伍飞的未来,假如白潇真做了演员,或许会是演技一流的实力派,因为她早将演技运用到了生活中,从生活中磨练出的演技,比对着剧本干巴巴演,灵活多了。   “她有过和白朵相似的经历,深知甚至被人欺|凌的滋味,从前她渺小软弱,没有办法反击,现在不同了,所以她知道妹妹的经历后是愤怒的,同时也会勾起她那些痛苦的记忆。”吴宇州说。   “作案动机可以成立,但问题又回到我们昨天讨论的点上,如果凶手是白潇,故意接近伍飞这种行为,等于自投罗网,很蠢,这点相互矛盾。”   “或许她笃定警方找不到证据才敢这样,毕竟三个女孩的案发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表明,女孩们是非自愿跳楼。”   余野叹气,“又是物证不好找的案子,还打心理战?。”   “上一次遇见刘云雯,发现贺云庭是刘家丢失的小孩,抓住软肋才让他道出真相,这次恐怕没那么幸运了。”吴宇州说。   “我先给大林打电话,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余野很快挂断电话,说:“林杰那边问出来了,张晴晴喜欢一个小男生,那个小男生恰好喜欢白朵,就因这一点小事,张晴晴她们在宿舍打了白朵一顿,又拍下那种视频,故意来侮辱白朵,还把视频发给那个男生,男生看了视频以后,不再喜欢白朵,答应了张晴晴的追求。   当时宋雯雯也在寝室内,阻止无效,她无能为力,只能事后安慰白朵,白朵比她想象中坚强,事后哭了一阵儿,便像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林杰还发现了另一件事,张晴晴跳楼前一个月左右,冯宁宁过生日,请来不少同学来参加生日聚餐。   张晴晴带她男朋友过来,吃饭时,张晴晴非要宋雯雯打电话叫白朵来,宋雯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白朵打电话,白朵答应了,并且带来自己的姐姐,白潇已读大学,再蛮横的初中生,见了大学生也会有些害怕,那次算雷声大雨点小,张晴晴没敢做什么侮辱白朵的言语或者动作。   事后白朵告诉宋雯雯,姐姐担心她被欺负,所以要跟去的。”   余野顿了顿又说:“咱俩先回局里,下午林杰和晓璐去走访白家父母,如果他们不知道白朵受欺负的事,最近也没什么异常,凶手很可能就是白潇。”   市局,办公室空无一人,吴宇州走到白板前,擦掉上面原有的人物关系图,只留一张白潇的照片贴上面,用笔在照片旁写:20岁,青春漂亮,了解男人,并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人脉广,注重外表,喜欢吸引别人注意力,喜怒无常,家庭一般,有过被校园暴力的经历。   吴宇州停下笔想会,关于家庭这一块,除了知道白家经济条件一般外,还没过多的深入了解,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很大,没这一部分,他无法对白潇精准分析,放下笔,说:“我想去趟,白潇亲戚家。”   余野凑过来,“去他亲戚家做什么?”   “她们姐妹在家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关系好或不好,什么样的相处模式?都还没了解,如果这点不搞明白,没办法全面了解白潇,不能全面彻底了解,那与白潇的的谈话,很可能会失败。”   余野查到白潇外婆所住离市局不远的小区,“去见她外婆吧,就在这附近。”   白潇外婆喜欢在外面晒太阳,看人来人往打发时间,他们在小区凉亭内找到老太太。   余野谎称是白潇经纪公司领导,来家询问一些情况,她父母不在家,才找老姥姥家。   老太太天性淳朴,没想那么多,便认认真真的说起白家内部的事,白朵幼年被人贩子拐走,两年以前才回来,自从她回来以后,家里人对她皆是百般疼爱。   突然回来的妹妹,一下抢走白潇身上的宠爱,最开始她很讨厌妹妹,时常跟妹妹吵架。   去年白潇过生日,晚上姐妹俩不知聊了些什么,感情忽然变好,白潇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妹妹特疼爱。   白潇勤工俭学赚了一些钱,时常给家人买礼物,以及供养妹妹生活费,这让母亲非常欣慰,经常在老太太面前夸她。   “近一两个月,她有没有做过,让您记忆特别深刻的事。”余野问。   老太太摸了摸怀中的狗叹气,“小姑娘长大了,总有自己的事去做,她已经很久没来过我这里,听她母亲说,她最近好像挺忙,经常三更半夜回家。”   “她母亲知道,她夜里去了哪儿吗?”   “说在外面寻找创作灵感,哎,现在的小姑娘,我搞不懂,大晚上街道能有什么灵感,不遇见坏人就算好了。   小时候我最疼爱白潇,长大以后,她把我这个老太太忘喽,还不如刚回来的朵朵,朵朵每次放假都来家里看我,陪我聊天,给我买蛋糕吃。”   “她会跟您讲他在学校的事吗?”   “说在学校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喜欢她,成绩也好。”老太太想到小外孙女,笑了又笑,“小丫头最近迷上鬼故事,每次来非缠着我给她讲鬼故事,上次还问我知不知道笔仙的事,这小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听来这些事。”   “那您怎么她说的。”   “告诉她都是骗人的,连我这个老太太都知道是假的。”   余野看吴宇州一眼,见他没什么要问的,便起身离开老太太家,“白朵两年前回家,姐妹俩并非从小一起长大,按理说,她们姐妹的感情,不至于好到白潇要去帮白朵复仇的份上。”   余野:“白潇姥姥说她们最近一年,感情非常好。”   “两个人为什么忽然关系好了?”   “这点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倒是白潇最近经常深夜回家,符合她去麦当劳店蹭公共网的事。”   两人聊案情,重新回市局,吴宇州又站白板上前,双臂环抱胸前,盯着白板上的字迹,注重外表形象,喜欢吸引人注意力,情绪不稳,白潇有表演型人格障碍。   目前对她掌握的情况来看,白潇最不愿意提起的回忆,应该就是中学被校园暴|力过的经历,而接下来的谈话,可以从这点作为切入点。   余野那边接到林杰打来的电话,白家父母不知小女儿在学校发生的事,他们一个工厂上班,张晴晴三人被害的时间,他们在工厂上夜班,期间没离开过工厂,同事们都能证明。   排除掉白家父母,案子已经清晰明了,林杰立刻打电话,叫他带白潇过来。   吴宇州盯着白板思考,余野站窗边望向警局大院,没一会儿,伍飞走进来,他蹙眉神色严峻,手指和白潇十指紧扣,白潇时不时贴近伍飞耳边说悄悄话,笑容,媚笑,娇羞,像极了陷入热恋的女人。   不亏签了经纪公司的人,演技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余野讥笑了下,回头看吴宇州,“人来了,等会你和我一起进去。”   吴宇州点头应下,随手擦掉白板上的内容,倚靠桌角,静等人上来,很快楼梯传来一阵女人的低低笑声,参伴着“哒哒”的高跟鞋声。   拐进门口,撞见余野冷冰冰的眼神,伍飞马上松手,尴尬地喊了声,“老大。”   余野对白潇做了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进审讯室等着。   白潇没动,微微撅嘴,眼珠转看向伍飞。   伍飞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白潇才迈着小碎步进了审讯室,先环视一圈,感叹审讯室还真和电视上一样,她走到窗前,抬手挥了挥,猜想伍飞能在外面看见她,翘唇对着玻璃亲了口,又看着玻璃上红唇印笑了。   审讯室外,余野也笑了,指着单向透视玻璃,讽刺道:“她勾引谁呢?这个方向看像勾引吴队?”   吴宇州:“……”我招你惹你了?   这两天伍飞发现白潇玩得挺开,但到警局后她莫名兴奋的原因,他也搞不清,此刻只觉得越发看不透白潇,面前余野犀利眼神又让他不地自容,他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你们不会真怀疑,白潇是凶手吧?”   “是不是,你等会就知道了。”余野说完,朝吴宇州一挥手,二人相继走进审讯室。   桌面上白潇随身携带的小包敞开着,周围散落口红粉饼,她正拿着小镜子补妆,对门外进来的人,丝毫没反应。   余野关上门,坐过去,敲了敲桌面,“收起来。”   白潇抿了抿双唇,漫不经心地收起化妆品,“余队你好凶哦,我现在是你们刑侦队的家属,要对自己人温柔点哦。”   娇嗲的声音,震得吴宇州浑身一哆嗦,要不是余野的眼神在警告他别走,他会马上出门,换别人来审。   余野本身就对女人不感兴趣,听见这声音心头一阵烦躁,毫不怜香惜玉地说:“正常点,说普通话。”   白潇吃了个闭门羹,怨气一下窜上来,这个余野一开始就对她充满敌意,给他递水,他眼里充满嫌弃,到了影院又故意破坏她靠近伍飞,现在又让她难看,越想越气,她脸一耷拉,小包往桌上一放,“你们让我来干什么?我要见伍飞……伍飞……”   伍飞赶忙站起来,刚要摘耳机,就听余野说:“还敢进来捣乱就给我滚蛋,警队不养没脑子的人。”   白潇闻言意识点不对劲,又喊:“伍飞,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到警局帮我说话?不是爱我爱到可以去死吗?怎么他一句话,你就不敢来了?他是你爹?”   吴宇州脑中回荡‘他是你爹?’四个字,忍不住抿嘴笑了,余野要是有孩子会什么样?应该是个很温柔的父亲,孩子?他和谁生孩子?想到此嘴边那抹浅笑消失了,还是让他断子绝孙吧。   走神的恍惚间,吴宇州忽然想明白,白潇进警局后,这种有恃无恐状态的原因,她可能哄诱伍飞答应她什么了,以为自己可以走后门,得到特殊待遇,未曾想到了这,一切都变了,伍飞并没她想象中那么‘管用’。   他倾上往前,也敲了敲桌子,“放弃吧,喊破喉咙他也不敢进来,这份工作对他来说除了基本的责任义务外,还是他的生存依靠,毕竟不会天上掉钱,帮他还房贷。”这话一方面提醒白潇消停点,一方面提醒伍飞冷静。   白潇冷笑一声,“他还有房贷?这么穷也敢来泡我?”她又拿出小镜子,对着镜子飞吻,抛媚眼,如果直男,这一刻可能会被她迷惑住,但她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余野和吴宇州两个荷尔蒙爆棚的男人是gay,得知伍飞没用后,她把触角伸向,看着没那么犀利的吴宇州。   今天的白潇,和那天在白家初见的女孩,相距甚远,身上那股仙气,变成廉价的勾引之后,一切都变了味道,她的动作、目光、目的,余野和吴宇州一清二楚,但余野没动,他想看吴宇州的反应。   吴宇州对这种勾引是真厌烦,直接说:“我对女人没兴趣,别折腾了。”   室内外几个人,一时间全部定住,过两秒,余野缓过神,“你很小就知道自己漂亮,但少女时代,漂亮没给你带去多少好处,反而是很多麻烦,漂亮让你成为女生嫉妒对象,还被人殴打和拍下过视频,你担心视频会流露出去,即便转了学,也很长时间生活在恐慌中,后来你学会了利用美丽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到了大学,你将这件事运用地游刃有余,你尝到了更多甜头,你获得了更多的目光,但高中那件事,像根针扎在你心里,只要想起就怕。”   白潇微微张开的嘴慢慢闭上,眼神无所定地四处飘着,“你们怎么知道?你们去找高中同学查我了?”她双手握成拳,紧紧地攥着,渐渐有些歇斯底里,精致地妆容因愤怒变得扭曲,“谁告诉你们的?你们看过视频了?”   余野和吴宇州相互一眼,都没说话。   白潇却发严重,她扯下衣前纽扣,“喜欢拍视频?我满足你,来,给你们拍个够。”   吴宇州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急忙起身制止了她的行为。   白潇眼神涣散,嘴里嘟囔:“随便看,随便拍,用不用我站到操场上给你拍?”忽而她面部开始狰狞,咬牙切齿道:“再他妈打一下,我杀了你们。”同时身体开始不停地抖动,连面肌肉都开始抖动,像抽搐的前兆。   吴宇州一边按着她,一边余野喊:“赶快叫医生。”   医生给白潇打了针镇定剂,人睡去,他们也松口气。   医院走廊吸烟区,吴宇州站窗边抽烟,余野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表演型人格会在精神、运动等多方面存在障碍,受到一定刺激后会发作。”   “我言语过激?”   吴宇州摁灭烟,“不怪你,谁审都这样,除非不提她过去那段经历。”   “现在……怎么办?案子跟校园暴力脱不开关系,总不能一字不提?”   “等她醒来,看状态再定。”   身在医院,余野想起吴宇州的头疼,试探地问:“最近没见你头疼,病好了?”   吴宇州无奈一笑,“时好时坏,最近休息还可以,所以没发病。”   “我有个朋友是这医院的医生,用不用他帮你瞧瞧?”   “谢余队,不麻烦你朋友了,这毛病华佗再世也治不好。”   余野:“……”   白潇一觉睡了两个小时,睁眼就见窗边倚着的余野和吴宇州,她慢慢坐起,倚靠床头,转头看向窗边,目光却不落吴宇州和余野身上,而盯着窗外川流不息地车辆发愣,陷入某种思绪或回忆中,忽然她说:“电话是我打的,她们从七楼跳下去也是我引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事多更一些,过几天忙了就更三千。   这案子简单,快完结案了,下一卷余野要去查吴宇州过去的事…… 第31章   余野搬过椅子坐白潇床前, “说说整个作案过程。”   两个小时的睡眠,对白潇来说,像过了很久很久, 仿佛回到高中之前的时光, 没有那些面目狰狞的女生来撕扯衣服, 没有她们尖锐的指甲抓破皮肤,她心里出奇的安宁, 一双灵动又漂亮的眼睛,没了那股廉价的勾人神韵, 像一块天然未经雕琢的美玉。   卸下了伪装,白潇甜美又带有一丝沙哑的嗓音,在病房内像波纹一样层层散开,“如你们所说高中那件事, 确实是我心头一根刺,也是我们全家心头的刺,这些年父母从不敢在我面前提起。   生日那天, 家人高兴喝了点酒, 妹妹也跟着偷偷喝了两口,饭后我们回房间, 酒精的作用下,我忽然没有那么讨厌她, 便与她聊了几句。   她有些微醉, 聊着聊着突然哭了。   其实我没有看过她的日记,被张晴晴她们欺负的事, 是生日那天她讲给我听的。   我知道这事对女孩来说影响有多大,听后我伤心又难过,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 都让我们白家女孩遇见,有那么一刻,我抱怨命运不公。   父母管我们很严,我和白朵一样,中学生时代,没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只因为长得漂亮就遭遇这种事,我气愤、不满,想冲到育光中学,狠狠地抽那几个女孩大嘴巴,让恶魔下地狱,受到该有的惩罚。   有一种杀人是无形的,不用刀,不用任何凶器,就能杀死一个人。   这种'死亡'比生理上的死亡更恐怖,它会把一个人推向深渊,然后待在渊底挣扎,一辈子也爬不出来。”   白潇忽然笑了,“其中的苦涩,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懂,她们才是真正的凶手,可警察却不会去抓她们,更不会判死|刑。   每每想到此,我都心有不甘,为什么我一辈子缠在恐惧和噩梦中,而她们却跟没事人一样,当年对我施暴拍视频的女孩,现在就读在不同的大学,享受着大学生该有的时光,有些人甚至过得比我好。   把我推向井底,然后她们若无其事地喝着井水长大,这公平吗?   大一有经纪公司想签我,我拒绝了,因为我害怕,害怕红了以后,她们会把当年的视频拿出来发到网络,让所有人参观我。   能挖出我高中的事,你们也应该知道,其实我有很多男朋友,说男朋友不够准确,更像姘|头,只不过一起搭伙走一段路,各取所需罢了。   我室友和同学,可能没跟你们说,其实我一个真正的男朋友也没谈过,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渴望一段长久的感情,却不敢,害怕某天,她们又出现我生活里,害怕她们拿那些不堪的视频,给我爱人看。   我的恐惧对你们来说,可能非常荒诞,你们认为过了这么多年,视频或许早没了。   有这种想法,因为你们目光不关注这方面,我不一样,我对这方面的事特别关注,自媒体盛行的年代,为了吸引网民眼球,有些人已经没有下限,再没亲自确认那些视频销毁前,我无法拜托这种恐惧。   我不敢去找那些人,只能活在恐惧中,我曾一度厌弃我的身体,觉得它肮脏丑陋。我更讨厌我自己,在那充满臭味的女厕所里只会哭。   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忍受够了,绝不能让妹妹再去重复我的人生。   她对我说班里有男生看过那段视频,还对她描述了一些视频画面,她讲到这一段时,她说想死,她觉得唯有死亡,才能永远的结束这件事情。”   白潇抬头看余野一眼,“你知道一个人每天想轻|生,意味着什么吗?”不等余野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意味着走投无路的绝望,也意味着,她患上了抑郁症。   我经历过死亡,对妹妹的感受很了解,更明白,如果发展到重度抑郁症,会彻底毁掉她,那一种毁灭比死亡更恐怖。   死亡才意味着结束,那么这个死亡不应该由我妹妹承担,应该由那三个恶魔来承担,所以那晚我决定,要解决掉这三个人。   育光中学封闭式管理,放假又少,接近这三人机会很少,我只能拉近和妹妹的距离,让她敞开心扉和我说更多学校的事,加深我对那三人的了解。   或许是上天帮我,正巧我妹妹有一个闺蜜,是仨女孩的室友,宋雯雯什么事情都与我妹妹说,我因此得到张晴晴她们的更多信息。   那时我没有想好具体的策略和方法,有天听朵朵说,张晴晴姐姐去世了,她为此很伤心。我当时想能不能利用她这份伤心做点什么?如果我在校内,能做很多事情,但我离这三个女孩的生活太远了,所以一直没有想到合理方法。   后来听见爸妈聊天,说朵朵跟姥姥咨询笔仙的事,这给了我灵感。   小姑娘相信这些灵异事件,我又正好会配音,利用我的优势,用声音吓唬引诱她们,这样做的好处是既不用我亲自动手,又可以解决掉她们,一举两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定下这件事情后,我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装神弄鬼吓唬人,她们必然睡不好,精神状态崩溃又睡眠不足的情况下,最容易操控人的大脑,引导她们站上窗台跳下去,不用直接杀人,是最好的办法,但我不会催眠,所以这个计划有一定的风险性。   通过从妹妹那了解来的信息,我想出第二套方案,抓住这三个女孩迫切想做的事,通过这点来诱惑她们,达到我想要的目。   那时我还有个困惑,没见过张晴晴姐姐,不知道她的声线,没有办法模仿,就在我为此苦恼时,机会来了,刚巧赶上冯宁宁生日,妹妹说她害怕不敢去参加生日宴,我自然站出来陪她去,借此认识仨女生,听听她们的声音。   生日会过去一个月后,妹妹突然发信息说很害怕,我问她怎么了,她说隔壁宿舍的女孩在玩笔仙,而且没送走笔仙,怕笔仙晚上会飘去她们宿舍,我安慰她几句,挂了电话一想这不正是机会吗?借她们玩笔仙的噱头,打电话增加她们恐惧感。   张晴晴最渴望的事见姐姐,能见到姐姐的方式,除了姐姐死而复活,还有一种就是她去死,我抓住这点,想引导她其实并不难。   马双一心想割成双眼皮,但钱不够,所以她最迫切的事是要弄到一笔钱,我告诉她,蹲到七楼公厕的窗台上,往下摸就有一万块钱。   她真的信了,向下摸的时候,她问我钱在哪,我告诉她,你再往下一点就能看到,正常情况下,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这种鬼话,但当时的马双,几夜没睡好,加上我模仿张晴晴的声音,她天真地相信我是她闺蜜,所以信任我说的话”   白潇耸耸肩,“结果她为了得到,根本不存在一万块钱,愚蠢地跌下去。   至于冯宁宁更容易,马双之前给她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一直告诉她,鬼能帮人做事,实现愿望,谎话说多她自然信了,一直等张晴晴的鬼魂回来,帮她追周时。   我诉她,七楼窗台外檐的墙壁上,有道灵符,只要她拿到这个,周时会主动追她,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姑娘信了,为拿到灵符从七楼掉下去。”   白潇两侧肩膀一沉,长吐一口气,“我讲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做这些事情,白朵知道吗?”   “不知道,那天晚上朵朵说完她的经历后,我说了想报复那几个女生,她果断拒绝,说她们是人渣,是恶魔,如果我为此去报复,岂不是和张晴晴她们的行为没差别,她不想我也变成恶魔。   傻丫头根本不知道,一味的隐忍宽容,最后受伤只能是自己。”   “为什么接近伍飞?”   “我没做错什么,法律不应该制裁我,我也不想得到法律的制裁,我需要与你们为伍,或者说需要你们中有人帮我。   你们三个他最傻,第一天我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时病房门打开,林杰和程晓璐进来,“我俩在这,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   余野望向吴宇州,眼神问他,是否还有问题?   吴宇州没理余野,他看着房门若有所思,直到程晓璐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摇头,走出病房。   余野跟出去,“案子完结可以休息几天,我打算”话没说完,吴宇州忽然大步朝前跑,莫名其妙就跑掉,余野经历过一次,猜到吴宇州可能发现了新情况,赶快追过去。   吴宇州急躁地按动电梯按钮,偏偏电梯在一楼没上来,情急之下他跑向消防通道。   余野跟着跑过去,抓住他肩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怎么了?跑什么?”   “我要去见宋雯雯。”说话没有影响,吴宇州向下跑的速度。   余野边跑边说:“这时间张倩可能在家。”   “管不了那么多,我今天必须见到宋雯雯。”   “你觉得凶手不是白潇?”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相信了凶手是白潇的姐妹,你们太单纯了,坏笑。   感谢在2020-07-22 21:47:41~2020-07-23 19:4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O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本X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余野跑到楼下, 坐进车里才有机会喘气和思考,“你觉得凶手是宋雯雯或张倩?”   吴宇州指指方向盘,示意他边开车边说, 余野启动车, 他说:“不是宋雯雯。”   本案发生在校园, 社会关系简单,除了宋雯雯母子和白潇, 也只剩下白朵,余野问:“白朵?”   “我只是怀疑, 现在不敢给你百分百的答案。”   “白潇已经承认了整个作案过程,而且我们之前分析过,白朵在宿舍没有作案条件,她不可能从宿舍逃出来, 跑去到麦当劳蹭公共网络。”   “白潇身上有一点,我们之前也反复讨论过,能够设计出这案子的人, 不大可能会勾引警方来套消息, 就算凶手有这种想法,也应该通过其他暗面手段, 或者放长线一点一点接近伍飞,不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愚蠢行为。”   余野沉默, 以为案子完结可以轻松休息几天, 听吴宇州这样一说,心里又泛起疑问, 为了尽快解开答案,他加速往宋雯雯家开。”   如他所料张倩在家,并且十分不欢迎他们来, 余野和张倩说话的空隙时,吴宇州看见房门内,偷偷探出头的宋雯雯,他立刻推开张倩,从门缝钻进去,直接问:“白朵和姐姐关系怎么样?”   宋雯雯疑惑,愣住片刻,缓缓开口:“一般,我很少听她提姐姐,只提过几次,说姐姐不喜欢她。”   “最近一年,有没有频繁地说姐姐好?”   宋雯雯想了一下,摇头。   “白朵是不是一直记恨,姐姐不喜欢她的事?”   宋雯雯点头。   “通过笔仙能跟死人交流,这是白朵告诉你的?”   “嗯,朵朵从外婆那里听来的,还说很准。”   “她有没有跟你提过,想要报复张晴晴她们?”   宋雯雯连声否认,“没有、没有………你们怀疑朵朵?她不可能的,冯宁宁跳楼那几天,我住她宿舍,根本没听她打过电话。”   “她有没有起夜的习惯?”   “有,但这跟张晴晴她们有什么关系?”   吴宇州没回答宋雯雯的疑问,继续说:“她起夜去厕所是几点?你知道么?”   “我不清楚,有时睡得迷迷糊糊,能感觉她起身下床,很快又回来,具体几点我没有睁眼看过。”   “这段时间白朵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可能怕我想起那些事吧。”   “你对她说过那么多秘密,她有没有对你讲过她的一些小秘密?”   宋雯雯瞪了瞪眼睛,茫然摇头,“朵朵生活很简单,她们室友关系,比我们宿舍好,她没有秘密。”   “那她有没有说过,姐姐不喜欢她的原因?”   “没有。”   吴宇州笑了笑,“谢谢你,小姑娘尽快转学吧,希望你下所学校,能交到真心朋友。”   宋雯雯蛮眼狐疑地望着他们离开家门。   离开宋家,余野问:“怎么样?现在可以确认?”   吴宇州没说话,给程晓璐打了通电话,等程晓璐把冯宁宁的案情报告,发到他手机上,阅览之后,他收起手机,“可以了,我们去育光中学见见白朵。”   下班晚高峰,路况拥堵,两人赶到育光中学,学生正上晚自习,余野与老师沟通后,将白朵叫到走廊。   静谧的走廊,窗户开着,夜风一阵阵吹进来,田间的夜,黑的纯粹,窗外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连红砖墙上,那只猫也是黑的。   白朵出来,清瘦的小女孩裹着宽大的校服,眼神依旧怯生生的,有些不大敢看他们。   吴宇州转回视,此时在白朵她怯生生的眼神,已从中读出另一种味道,她害怕的不是面对警察,而是真相被揭发。   “我们抓到,引导张晴晴她们跳楼的嫌犯。”   白朵小声“哦” 再没反应。   “是你姐姐白潇。”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依旧没说话。   “你知道她为什么对张晴晴她们下手吗?”   白朵终于抬起头,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吴宇州,声音又轻又细,“因为我,有一次在家,我对姐姐说了,她们抱团欺负我的事,姐姐说要帮我报复,但当时我告诉过她,不要这样做。”   面前的小女孩演技比她姐姐好,她懂得何时沉默,何时讲真话,到此刻她还在周旋,吴宇州淡然一笑,“是她想帮你,还是你利用她?”   白朵眨了眨眼睛,眼神人畜无害,“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利用姐姐?”   “两年前你回家,家人拿你如若珍宝,这种感觉是你与家人分开期间,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你感受到爱和美好,但偏偏有个姐姐,她因为你的回归不满,找你吵架,或许父母不在时还骂过你,她是这份家庭温暖中一根刺,有她在,你没有办法真正舒心。”   “你又不是我们家人,你怎么知道?”白朵提高声音,挺着脖子跟吴宇州辩解。”   “首先:白潇做这件事的动机来自你,提供消息的也是你,几乎每个环节都有你,是不是太巧了?   其次:张晴晴姐姐死后,她的伤心程度,你看得见,她因为这事,会去相信一些灵异事件,为此送命,可我刚才说抓到白潇,你如此淡定,我看不出你们姐妹情深,反倒看出了你胜筹在握的小窃喜。   白潇曾说过,遇见这种事,或屈服,或逃走,或反抗,从表面来看你选了屈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你选了反抗,你知道自己在学校斗不过她们,想除掉她们必须借助外力。   或许偷听大人聊天,或许偷看白潇日记,总之你慢慢知道,她曾有过和你一样的经历,相同的经历,让她对这事更加感同身受,也对你产生更多保护欲,再利用这些保护欲,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但她对你一直充满敌意,你也不喜欢她,姐妹关系很冷,为打破这种局面,你在她生日那天靠近,因为人喝了酒都会放松,很多平时见面就掐的人,酒后可能称兄道弟,你抓住这一点,故对她透露张晴晴欺负你的事。   当你听到她说帮你复仇,你一定很高兴吧?目的达到了。   这还远远不够,你必须在无形之中给她灌输更多,因为和宋雯雯关系好,你从宋雯雯那得到,许多104宿舍内部的事,比如张晴晴对姐姐的执念,冯宁宁暗恋周时等等,你掌握了这些情况,开始有意无意的透露给白潇。   白潇脑袋没你聪明,即便透露了很多信息,她依然没有想出好的解决办法,你快一步想到解决方法,但不能直接跟她说,于是你把这事情传达给外婆。   你知道母亲和外婆经常唠家常,故意向外婆询问笔仙的事,如你所料,这话传到白潇耳中给了她灵感,这时又有新问题,她没见过张晴晴她们,无法得知她们的声音,所以冯宁宁生日宴,是你故意让白潇参加的。   到这一步,白潇已经彻底按照你的计划向前行动,但她不在学校,不能参与到张晴晴她们的生活中来,没有办法去掌握准精准时间。   这时你又利用了宋雯雯,外婆明明说笔仙的事情是假的,你却对宋雯雯说那是真的,她把你当成最好朋友,自然信你,她回宿舍与张晴晴说了这件事情,104寝室开始玩笔仙,你得知消息马上发给白潇。   白潇模仿声音,你在家听过,所以放心,但这事能否成功,你不放心,因为教唆杀人,要看被害者的心理素质和当时的环境。   白潇没有学过心理学,也没与被害者建立起信任关系,仅通过电话引导,短短的5天内,成功几率非常小。   白潇抓住三名被害人最迫切的需求,引导她们上七楼阳台,这点没让你失望,但这三人能否跳下去,你心里没底,所以那几天午夜,你假装去厕所离开宿舍,跑到七楼将人推下去。”   “胡说,你有证据吗?”这一刻白朵没了之前的怯生生,反而底气十足的质问。   吴宇州拿出手机,打开冯宁宁的案情报告,找出一张现场查勘拍的照片。   白朵朝前看了眼,“一个窗台,能证明什么?”   吴宇州不紧不慢的开口:“当时白潇对冯宁说,窗外墙壁上贴了一道灵符,只要拿到灵符就能与周时在一起。”   他指了指窗台的外沿,假如冯宁宁拿灵符不慎跌下去,那窗台的外沿一定会留下她的脚印,或者鞋底泥沙,但案发现场的照片,窗台外沿非常干净,说明冯宁宁根本没往外走过,是你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而且你姐姐的水平,吓唬她们可以,但引诱自杀不大可能,她那些理由荒唐可笑,即便冯宁宁她们一时相信,等真到了窗台拿灵符和钱时,也会犹豫怀疑,这点你心里明白。”   白朵微微一笑,平静道:“是她们先杀了我,他们逼我拍下那些视频,又传给男生看,这些事情比跳楼还残忍。   我想过自己死,但我的死亡 ,对她们没有任何影响,我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即便下地狱也要带上她们,让这种人渣,彻底的从我们班消失。   为什么她们杀死我时,你们不出现?而我杀死她们,你们却气势汹汹过来盘问?”   两个大男人被十五岁的小姑娘问住,哑口无言,有些时候他们也是无力的。   他们的沉默,白朵没放心上,继续说:“不管什么原因,杀人犯法,我愿意接受惩罚,你们能稍等一下,我进去收拾东西,就跟你们去警察局。”   吴宇州点头,小姑娘转身进了班级,关上门。   两分钟后,初二五班忽然传出一声尖叫,吴宇州推门而进,白潇的座位人空了,老师捂嘴说不出话,同学有的朝窗外看,有的不停尖叫,班级乱成一团。   教室在五楼,或许还有希望,余野撒腿往外跑,到了操场冲进人群,见白朵胸口微微起伏,猛地坐地上抱起她,朝着围观老师大吼,“叫救护车!”转头安抚道:“白朵不要睡,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来。”   满身血的小女孩,轻轻笑了,用接近耳语的声音说:“叔叔,我折断的翅膀,终于长回来,现在我可以飞了……我要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声音越来越小,亮晶晶的眼眸,也黯然失色,搭在腹部的手,慢慢地滑落向地面。   “白朵醒醒,不要睡……”余野的声音从咆哮,渐渐变成了无声。   这次结案没人张罗聚餐,难以诉说的压抑堆积心口,蔓延在办公室,久久散不去。   过了十余天,队内气氛才慢慢回来。   *   这天下班,余野见吴宇州下楼,马上跟出去,“一起吃晚饭吧,吴队?”   吴宇州正愁晚上吃什么,听他这么一说便答应,两个人吃了顿火锅,饭后余野送吴宇州回家。   到小区内,余野停稳车,又像上次那样,凑过去帮吴宇州解安全带,这次握住了吴宇州左手,不让他抽出手。   他轻扯嘴角一点点靠近吴宇州,暗黄的路灯下,吴宇州耳朵越来越红,他不以为然,依旧以他的速度贴近。   吴宇州手被他禁锢,无法动弹,只能偏头看向别处。   余野坐到中控台上,捏下巴把吴宇州的脸转回来,“躲什么?那天你不是说喜欢男人?大家都成年人了,别扭扭捏捏。”   吴宇州抬右手,推掉下巴上余野的手,任心脏狂跳,嘴巴还是冷冷的说:“我那天乱说的,余队可能误会了。”   余野无声地抓住吴宇州左手,扣向他身后,挑眉轻笑道:“是吗?”   余野呼出的热气,一点点靠进吴宇州,眼看情况失控又动不了,他板着脸说:“请余队自重。”   余野笑得更轻浮,“觉得我配不上你?”说话间鼻尖轻轻碰了下吴宇州的鼻尖,唇和唇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宽。   吴宇州后背不由得绷紧,张不开口说话,只想别过脸躲开余野,脖子微微一动,就听余野说:“周祁正,你再动一下,我就亲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3 19:44:31~2020-07-25 08:2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蓑烟雨任平生 2个;疯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念之 69瓶;YOU 20瓶;HYHE、大本X亨 2瓶;拦苓、倏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吴宇州没再动, 扯唇角笑了笑,“原来余队把我当成了过去的恋人,抱歉, 我根本不认识, 你们说得那位周祁正, 长得像不是我的错。”   余野嘴边笑容消失,咬牙切齿, 一字一顿道:“你、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低沉暗哑的嗓音,隐隐透着愤怒。   吴宇州双眸毫无波澜, “拿别人当替身,是一种不尊重。”   余野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手一甩松开吴宇州, 重新坐回驾驶位,目视前方,冷道:“你走吧。”   吴宇州也没多停留, 立即开门下车, 走进楼道。   听见关门声,余野转头朝副驾驶方向看, 吴宇州的身影消失楼道,他双臂搭方向盘上, 脸埋进臂弯, 为什么不相信他?无论周祁正重返京川目的是什么,他都会给予支持帮助, 可周祁正偏偏不愿与他坦诚相见,哪怕像老朋友一样,也不愿意。   他抬起头, 按下车窗,翻出烟点上一根,边抽烟边开车往家走,放弃追究吴宇州是周祁正,心有不甘,多次试探又没效果,梁雨轩强|吻的馊主意都差点用了,还是没用。   他思来想去,绕回到一直疑惑的点,为什么吴宇州心知肚明就不承认?   这些天的试探逼问,都是嘴皮子功夫,没拿出过一件证据,如果能拿出无法辩解的证据,到时候吴宇州想不承认也不行。   余野松口气,轻松没到一分钟,又涌出新问题,吴宇州不承认,或许因为不想跟他,跟过去的人再有关系,如果是这样,硬去撕下那层面具,是不是不太好?双方都难堪。   回到家门,余野脑子仍再想这事。   吴宇州!真是世纪难题。   唉?   吴宇州、无鱼粥。   余野倏地想起吴宇州的个人资料。   吴宇州,男。   户籍:京川市西临区。   学历:本科。   毕业院校:公安大学。   原名吴浩……三年前改名吴宇州……   为什么三年前忽然改名吴宇州?   吴宇州、无鱼粥,这是巧合吗?   鱼粥分别是他们的昵称,如果不是巧合,改成这样的名字,说明周祁正记得他,记得那段过去,余野顿时汗毛直立,觉得像在做梦,当即决定迈出那一步,去寻找周祁正消失的十二年。   第二天余野请了年假,在家重看一遍吴宇州的个人资料,决定从吴浩查起,根据户籍地址,在西临区找到吴浩家。   时过境迁,吴浩户籍所在地的临华街,现已拆迁重盖成了临华家园,余野根据吴浩家,拆迁后分到的房产找了过去,出来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孩儿,她说房子是她租的,房东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余野拿到房东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谎称自己是吴浩领导,因为晋升要去家里做一些访问。   电话中老太太听见吴浩两字,有几秒停顿,重复问了几遍,我们家的浩浩?余野给予肯定,并说出了吴浩的年龄,父母姓名,老太太才从惊讶中缓过来,告诉余野家里地址。   老太太住临华家园另一栋楼里,余野很快过去,老太太独居,没有白发,身体很硬朗,她给余野倒了杯水,又问:“是我家的浩浩?”   “对,刚刚那个地址是吴浩给我的,所以没有找错。”   老太太倒水的手抖了一下,壶中水洒外面,溅到余野身上一些,她赶忙拿纸巾帮余野擦拭,念叨:“对不起,我听见浩浩的消息太激动了,浩浩在京川?”   “他在外地执行任务,暂时回不来,这几年他没回来看过你?”   老太太叹气,幽幽地讲起吴家的往事。   老人是吴浩奶奶,吴浩考上公安大学那年,全家人非常高兴,吴浩在学校成绩优异,也很懂事,从不用父母操心,这样平淡又幸福的日子过了三年,吴浩大三时,父母突然出车祸双双去世,留下老少无人照顾,这对当时的吴家打击非常大。   老人因为身体不错,不用人照顾,加上还有个女儿偶尔过来帮衬,日子过得还算可以,相对来说吴浩更难一些,那场车祸错在吴父,不仅搭上了生命,还要赔给对方高额补偿金,几乎花光吴家所有积蓄,大学最后一年的学费,便没人再给吴浩支付,吴浩自己勤工俭学,读完最后一年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了深圳工作,刚参加工作时工资不高,吴浩买不起机票,很少回来看奶奶。   工作两年后,吴浩每年十一、春节,都回来看奶奶,每个月给奶奶,打五百到一千块钱的生活费。   七年前吴浩忽然给奶奶打电话,说自己要出国一趟,可能会在那边定居,一时半会不能再回来看奶奶。   出国是好事,吴奶奶为孙子高兴了一段日子,从那之后吴浩再没回过家,但是每个月会固定往奶奶卡上打钱,有一次那张卡上直接打过来十万块,把老太太吓傻了,去派出所询问吴浩的电话号码,派出所警察说查不到。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这样等,一年又一年,等了七年,今日再听到吴浩的消息,难免有些激动,她扯过余野的手,“我活不几年了,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浩浩?”   余野一时不知说什么,愣了愣,用谎言敷衍过去,他拿出吴宇州的照片给老太太辨认。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盯着照片,皱眉头看了又看,自言自语地念叨:“看着变样了,瘦了,我记得浩浩以前脸比现在圆。”   “有他以前的照片,能给我看一下吗?”   老太太回房间,捧出一本相册拿,“长大以后浩浩没怎么照过相,都是他小时候的。”   相册中从吴浩百天到十几岁的照片,小学之后就没有了,读书时余野看过周祁正的童年照片,只能说两人有几分像,但根本不是一个人。   离开吴浩奶奶家,余野又找出吴浩的学生档案,资料中吴浩的照片,早已悄无声息地换成了吴宇州,普通人想改头换面,用另一个身份生活很难,但如果警方想做这件事情,完全不露痕迹,想要顺着吴浩这条线追查下去,这些表面资料,查不到任何的线索,必须深入。   吴浩大学毕业后在深圳工作,和京川基本没有关系,想要深查下去,余野必须去趟深圳。   公然跨省去调查警员信息,不在余野的职权范围内,这件事他只能暗中查,但在深圳没有认识朋友,明暗他都查不下去。   余野给张春打通电话,得知张春今晚不忙,早早去市局门口等人,张春一出来立刻拦车上去,把张春拐到饭店,师父长,师父短的恭维。   张春看出他有事,“有事你就说,别来这一套。”   周祁正和吴宇州的全部情况,余野给张春讲一遍,并说了自己的想法。   张春放下酒杯,“内部调查不是你的职责,还跨省,你疯了?我帮不了你。”   余野倒酒递烟又恭维一会,“师父,我去查查他个人生活,为什么辞职?辞职后做什么工作?不会对警务工作产生影响。”   张春冷着脸说,“那也不行,明天把那个吴宇州带我办公室,我不相信他当着我的面,还不说实话。”   “师父你忘了他是省厅送来的人,当您的面,他也不会说实话,除非您直接找来省厅领导,或者您帮我去省厅那边打探一下消息。”   余野一提醒张春忽然记起吴宇州是谁,随即叹口气,“你小子瞎胡闹,离开京川我可保不住你。”   “师父您尽管放心,绝对不会搞出幺蛾子,我查一下吴浩的个人生活就回来,您不是一直催我找对象吗?现在机会来了,您应该支持我。”   张春摆摆手,“去、去、去。”嘴上拒绝余野,手里却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挂断电话说:“我有一个老朋友在那边,他会联系吴浩曾经的同事和你聊聊,你注意聊天尺度,不该问的别问。”   “谢了师父。”余野喜笑颜开。   张春一脸担忧之色,笑不出,“深圳我帮你安排了,但拉萨我可没朋友。”   “没关系,我在那边有朋友。”余野喜欢一位藏族诗人,上学那会,每年暑假都往拉萨跑,当时在那边认识了位小警员,十几年过去,对方成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两边安排好,余野第二天一早,坐飞机去深圳,当天下午就见到,吴浩曾经的同事。   时隔多年对方讲起吴浩仍然一脸崇拜,余野拿出吴宇州的照片给他辨认,他一口否决。   从他叙述的一些小事中,听得出吴浩是有勇有谋的人,年纪轻轻便立过功,前途无量,同时也是格局很大的人,吴浩一心想去破大案,做大事。   七年前吴浩突然提出辞职,队里几次劝阻无效,问其原因只说累了,想回老家休息一阵,走后吴浩换掉电话号码,从此再没和同事联系过,这位同事对吴浩后来的生活一无所知。   吴浩当年有女朋友,几经周折,余野找到当年的女朋友,提起吴浩,她很生气,几次挂断电话,余野坚持不懈地沟通中,她答应出来见一面。   吴浩女朋友现已结婚为人母,但提起吴浩她仍然很生气,因为吴浩是她谈过的男朋友中,伤她最深的那个。   当年俩人正爱得热火朝天,已经计划起买房结婚的事,吴浩还打算年底带她回京川见家人,就在两个人看婚房的第二天,吴浩突然打电话说要分手。   她询问原因,吴浩说家里不同意,他找这么远的女朋友,希望他回京川找习惯语言相同的女人,他听从了家人的话,选择离开深圳,并和她分手。   她很气却又深爱吴浩,想了一天,她决定离开父母家人,随吴浩去京川生活,她打电话给吴浩手机关机,去吴浩的出租屋,房子已退掉,一夜间吴浩像人间消失了一样,这些年也没联系过她。   吴浩对同事和女朋友,说自己要回京川,又对在京川市的奶奶说自己要出国,他骗了身边所有人,是什么让吴浩,忽然之间抛弃了稳定的生活?   余野起吴浩同事的话,吴浩胸怀大志,想要干大事做英雄,那么能让他放弃家人、女朋友和工作的事,一定是一件大事,而且对他来说非常刺激。   余野想到吴宇州立过的特大一等功,会不会吴浩也参与过那个案子?   周祁正用吴浩的身份继续生活,有几点可能。   第一:真正的吴浩已经死了。   第二:周祁正认识吴浩,或许参与过吴浩的死亡,所以用吴浩的身份生活,是帮吴浩延续生命的一种方式,吴浩奶奶银行卡上,每个月得到的钱,或许也来自周祁正。   第三:因为两人面貌相似,但这一点可能性很小,因为只有几分相似,但熟悉的人一看便能区分开。   余野带着疑问赶去拉萨,再次拿出吴宇州的照片,给曾和吴宇州一起共事的同事辨认,对方点头,这说明到了拉萨的吴浩,就已经是周祁正。   周祁正在拉萨的两年生活,与在京川没差别,沉默清冷,独居,除了案子上会开口,平时几乎很少说话,没有伴侣,没有朋友,特喜欢去布达拉宫,除外,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拉萨、布达拉宫。   十二年前余野没去过拉萨,大一暑假,母亲答应了他的旅行计划,周祁正愿陪他一起,就在出发前两天,周家发生的灭门案,终止了那次旅行。   那么多城市,为什么偏偏选拉萨?会不会是周祁正,为了弥补那次旅行?   这自作多情的想法一冒出来,余野立即阻断掉。   吴浩的名字三年前改成吴宇州,说明三年前周祁正开始用吴浩的身份生活,但两年前才来拉萨,剩下那一年他在哪?   还有一点,他三年前改名吴宇州,说明那件特大案是三年前结的案,余野马上打电话给林杰,让林杰帮忙查,三年前国内发生过的特大案子。   林杰给的反馈是没有。   “四五年前呢?”   “国家正在稳定发展,近来五年都没有特大重案发生。”林杰说。   吴宇州立过特大一等功,张春从省厅那边听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但这案子不仅没有对外公布,连内部人员也查不到。   现在疑点集中到那件大案上,警方没有对外公布,能知道内情的人,很可能只有省厅高层领导,或者吴宇州直属上司。   直属上司余野不知道是谁,高层领导更不认识,左思右想,他想到一个人,刑侦学院张教授,也是他大学老师。   两个人亦思亦友,这些年一直关系不错,张教授是犯罪心理专家,经常参与省内重大刑事案件,常和省厅的人打交道,或许听过三年前的事,余野决定去找他聊聊。   见了张教授,师生间一番寒暄过后,余野问起了三年前,有没有发生过特大要案?   张教授眼中迟疑一秒,似乎想起什么,但嘴上却说没有。   余野猜张教授不说,是因为搞不清余野的目的,于是他表明自己打听这事,因为曾经的朋友消失了很久,再回来却不愿坦诚相见,他一步步查到这个案子,只想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否参与过,没有其它想法,并保证绝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   张教授素来很喜欢余野,相识多年知道他的人品,思虑片刻,说:“我也是从朋友那听来的,真实性不敢保证。”   余野点头表示没关系。   张教授这才开口:“十几年前金三角一带,产生一伙跨国制|毒贩|毒团伙,经过几年发展,生意越做越广,并迅速在国内成立贩|毒组织,这些人非常狡猾,想把他们绳之以法很难,端掉他们老巢更难。   十二年前代号名为A的重要卧底牺牲,A在贩毒团伙内潜伏五年之久,同期进入贩毒组织的卧底人员,已牺牲的差不多,只有A混成贩毒组织在国内的重要人物,A牺牲意味着鱼线断掉,咬钩的鱼跑了。   多年努力化成泡影,但缉毒那边没有时间悲伤,必须尽快找到能够代替A的人。   这伙贩毒集团存活这么久,而且势力做到这么大,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他们从不轻易相信人,所有重要人物都是从组织内一层层提拔上来,很小就跟着他们的人,知根知底。   他们的老巢,只有国内贩毒团伙中,最有权力的人才知道。   贩毒团伙内部的组织结构,使卧底只能从小送进去。   最底端马仔都是些无人管的小孩,当年A送进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因为这点,警方所送进去的人,必须年纪小,底子干净,最好孤儿,或家庭不幸。   A牺牲后,缉毒队从全国警院,寻找符合条件的人选,年龄小好找,但底最好孤儿,又要有勇有谋,这样的人非常难找。   最终从全国找出五个少年送去云南,原本在大学享受轻松生活的孩子,突然变成马仔,上顿挨打,下顿挨饿,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日子非常辛苦,不到一年就有孩子挺不住,偷偷跑回家。”   张春稍稍停顿,抽了根烟,又道:“剩下四个孩子,全部坚持下来,他们的任务和寻常卧底不同,不仅要打探消息,还要在组织内升职,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不仅要有蛮力,还要有足够高的智商,以及随机应变,讨好老大的能力。   第三年一个孩在恶性打架斗殴事件中被砍伤,不治身亡,另外两个也相继牺牲,唯有一个人在贩毒团伙中生存下来,他的代号叫K。   一个人太危险,有了A的经验,这次等K混到中层时,又带进去几个卧底做手下。   K在贩毒团伙呆了九年,从默默无闻的马仔,变成核心人物,在他的配合下,找到了贩毒集团在缅甸的老巢,里外配合,最终把这个组织一锅端,据说K在最后的行动中也牺牲了。   因为是跨国集团,还有一些残留余党,抓不干净,一方面保护卧底安全,另一方面假如有天,残党再起风浪,这些原有的卧底,还可能用得上,综合考虑,这个案子没有对外公布。”   余野知道K没死,而且就在自己身边,他给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十天四个城市,找出的答案没让他感觉轻松愉悦,反而沉闷地喘不过气,像缺氧的鱼。   他找到了能够证明,吴宇州就是周祁正的证据,也找到周祁正性情大变的原因,但他想象不出,九年周祁正是怎么过来的。   过去周祁正的死亡是余野生活中的最大打击,他曾为此消沉了许久,但过去的日子,死亡却是周祁正生活中最常发生的事,先是父母,后是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那种绝望余野想象不出。   原本想着找到答案,马上回去与吴宇州对峙,此时此刻,余野却迈不动脚步,不知该如何面对,周祁正满目疮痍,又披荆斩急的十二年。   涅盘重生,周祁正这次回京川,一定是想过新生活,不愿与他相认,或许是不想再和过去扯上关系,还要前进吗?余野犹豫不决,飞去深圳那天的期待喜悦,到最后全变成惆怅、迷惘。   这夜余野失眠了,烟灰缸里的烟蒂,一根接着一根。   余野请假这段日子,林杰负责队里大事小事,早晨六点,他给余野打电话,“鱼,你再不回来我顶不住了。”   “如果有案子,你可以问吴宇州,他能力不比我差。”   “别提了,吴队也请假,你们俩约好了?”   “他请假去哪?做些什么?”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能追着人家问原因?”林杰感觉到余野声音比平时,还哑一些,状态也不对,便问:“你查出真相了?”   “嗯。”   “什么情况?快与我说一说,不管吴宇州是不是周祁正,还有我和梁宇轩陪你,有事别自己扛着。”   “放心,我没问题,有时间再细说,你先说正事。”   “临县,有个左庄镇,最近连续失踪三名女性,当地警方查询了多日无果,家属认为警方不办事,把事情闹到微博上,还登了热门,现在领导把这案子转到咱们队,全国人民都关注着,你俩不在,伍飞被白潇伤得每天带死不活,就我和程晓璐两人,怎么查?”   “我今天就过去。”挂断电话余野,翻出微博,看了那一条热门视频,视频中出现的女人是失踪者母亲,余野看了会儿,起身洗漱出门。   *   吴宇州在杜华生强行逼迫下,请了两天假去复查,顺便与杜华生碰一面。   医院那边还是老样子,情况没严重也没好转,医生只叮嘱他,按时休息,切勿过度用脑,杜华生全程陪吴宇州身边,从医院出来两人,随便找了家饭店边吃边聊。   杜华生:“听说你在京川,参与两个案子了?”   吴宇州点头。   “刚才张医生说注意休息,切勿过度用脑过度,当刑警怎么可能不用脑?回去你辞掉刑侦队的工作,我给你安排一份相对简单轻松的工作。   我同意你回京川,是为了让你找到父母被害真相,打开心结,然后踏踏实实过一段平淡的日子,不是让你回来协助市局办案的。   刑侦队那个余野,是张春爱徒,也算老刑警,参与过很多案子,没有你,那些案子他照样破得开,你别在管市局的事,认真查你父亲的案子,找到凶手后,找一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些年你哪有一天舒坦日子?那场行动,死的死,亡的亡,无论是他们的人,还是我们的人,都以为你死了,这三年我们没发现那伙人有复苏的迹象,更没发现他们有找寻你的痕迹,所以你给我踏踏实实,安心过几年舒坦日子。”   吴宇州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做刑侦工作,但一想要离开刑侦队,他心里便空落落的。   当时决定去市局工作,是因为想找出凶手,想顺着引他去案发现场的人,查到更多灭门案的线索,但最终从贺云庭那什么也没得到,反而刑侦队的气氛让他很舒服,也或许是留恋余野,总之他现在不想离开。   杜华生看出他的迟疑,“能让你犹豫,看来余野那小子领导能力不错。”   “嗯,和我不同,他综合能力强,在他手下我很轻松,只需想案子,其他的事不用管,所以不算累,打算再干一段日子。”   “行,我只是建议,你的生活你自己安排,这几年我也累了,等退休日子一到,我就回到乡下种田养鸡。”想到退休后的生活,杜华生笑了笑,“上次乐乐看见你之后,一直向我打听你的消息,知女莫过父,我看出她对你有想法,赶快告诉她,你性取向是男,乐乐听后失落好一阵,如果你喜欢女人,给我做女婿多好,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去乡下生活。”   吴宇州也笑了,“我十几岁就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这个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正聊着吴宇州手机响了是余野,听筒里一贯不容拒绝的语气,“你在哪?”   吴宇州:“C市。”   “有案子了,赶快回来。”   “好,等会我去买火车票。”   “火车都是凌晨的,地址发来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于余队,我自己找车回去。”   “地址?”余野重复一遍。   吴宇州:“……”   挂断电话,余野把吴宇州的通讯录名称,改成粥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两人会坦诚相见,毒贩不会回来报复,感情线不会虐…… 第34章   余野一路狂开, 没让吴宇州等太久,回程的路上也一样的速度,没开音乐, 车内静得可怕。   吴宇州斜睨一眼余野, 十天没见变化挺大, 瘦了,下颚线更紧绷, 眉头川字纹刻得很深,似乎有什么心事, 为缓和车内的尴尬气氛,他先开口:“这几天去度假了?”   余野轻轻点头,没说话。。   “去哪儿度假?”   “拉萨。”余野言简意赅,再没其他解释。   吴宇州轻笑了一下, “好地方。”原本就话不多,这种明显不想聊的态度,让他更无话可说, 气氛很快再次冷下来, 他干脆闭目休息。   余野见他再没有问下去的意思,又主动说:“不问问我为什么去拉萨?”   吴宇州睁开眼, “有时候旅行可能没有目的,只是顺从本心, 想去一个地方便去了。”   “你当年选择去拉萨工作, 也是这原因?”   “差不多,我之前一直在南面工作, 想去感受一下西北的民俗和气氛就去了。”   “感觉怎么样?”余野问。   吴宇州想了想,没正面回答,“我归属感比较差, 在哪生活,对我都差不多。”   “京川不一样吧?毕竟你在这生长,会有一些成长回忆,吴队在京川还有家人吗?”   吴宇州眼珠一转看向余野,有那么一秒,他从余野的眼神和语气中,读出了不同的味道,随即他坐直身体,半笑道:“还有奶奶和姑姑。”   “怎么没见吴队回过家?”   “过几天回去。”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吴宇州:“……”   吴浩、拉萨,原来这十天,余野竟然去调查他,看来余野是铁心,要让他承认自己是周祁正,半喜半忧,吴宇州无奈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车直接开到市局,进了办公室,林杰瞪大眼睛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凑过去,“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把他从C市硬拽回来的,叫上伍飞和程晓璐去会议室开会说正事。”余野说着往会议室走。   三分钟内全队成员坐到会议室,伍飞胡子拉碴,下眼袋黑得像熊猫,头发油的一绺一绺,身上衣服还是余野请假之前的那套。   林杰悄悄凑到余野耳边,“小伍最听你的话,快劝劝他。”   余野关上门,决定正式开会之前,先解决一下伍飞的问题。“伍飞,你几天没洗澡?”   伍飞没精打采的说:“记不清楚,最多半个月。”   半个月不洗澡,余野想想就浑身难受,“等会儿散会,你马上出去剪头发,回家洗澡刮胡子,收拾利索再来……失个恋至于吗?”   伍飞憋一肚子的话,终于找到宣泄口,高声问:“老大,她为什么骗我?因为我比看上去比你们两个年轻?比你们两个傻?还是因为我不是gay?”   “当时我们就告诉过你,白潇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自己执意往火坑跳,现在埋怨不了任何人,一个大男人别搞得像女孩子一样,失恋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好好的,我可以把余微薇的微信给你。”   伍飞黯淡无光的眼眸霎时亮了,比窗外的太阳还亮,“真的?”   “嗯。”   伍飞抹了一把油光锃亮的头发,“程晓璐开投影仪,开会,开会。”   余野:“……”   程晓璐打开投影仪,开始介绍这起,引发全民关注的失踪案,“登上微博热门的失踪者,只是其中一个,从分局传来的资料来看,左庄镇近来共有三名女性失踪。”   程晓璐放出张证件照,小姑娘七八岁,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她指着照片说:“女孩名叫苏欣,今年八岁,左庄镇小学读二年级,家住向阳村,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外打工,她跟爷爷奶奶在家,还有一个读大学的姐姐。   苏欣的爷爷奶奶年过六旬,仍然在务农,平时还要照养家畜,两位老人比较忙,对苏欣放养式教育,大概就是到点回家吃饭,晚上回家睡觉,其他时间爱哪疯哪疯。   村子就那么大,左邻右里全认识,村里不少家庭都是这种教育方式,没出现过什么问题,直到七月七号,傍晚天忽然下起大雨,苏欣没带伞,奶奶去她常玩的几个地方找人,没找到,老夫妻这下急了,开始求人到处去帮忙找苏欣,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人,第二天小姑娘也没回家,这才报了警。   当地警察有派人找,但向阳村那边偏远又靠山,相对落后,主干道和村内没有监控视频,这给找人带来一定的难度,半个多月过去没什么进展。   苏欣姐姐急了,把这事发到网上,引来了许多关注,这条微博火了,另外两名失踪者家属,也把情况发到网上,现在左庄镇在网上,成了充满恐怖色彩的镇,张局对这事非常看重,让我们五天之内,是死是活必须给出交代。”   余野展开五指,“无法确定人是否在左庄镇,又没监控录视频,靠最传统的刑侦方式。”视线转向林杰,“五天你也敢接?”   林杰心虚,“我没办法,张局亲自指派的案子,能不接?”   “等散会,各自回家收拾东西,一起去左庄镇,最近一周吃住在那边,安顿好你们的家人……晓璐,说说其他两个被害人的情况。”   程晓璐又换张照片,青春靓丽的女孩,身后背着画板,“第二名失踪者叫丁悦可,今年十八岁,京川市本地人,目前在京川美院读大二,暑假和同学一起来秋阳山写生。   一行共有三男四女,七月十六号,这七名学生在秋阳山写生,画着画着忽然下起了雨,他们急急忙忙躲进瓜棚避雨,中途丁悦可要上厕所,同学建议她到屋外随便找块地解决,当时雨太大,没人愿陪同她一起出去,她只好一人打伞,到瓜棚外上厕所,一去没回来。   后来同学急了,出去寻找,只在瓜棚外,找到丁悦可的雨伞,人不知所终。   第三个失踪者叫徐敏,家住左庄镇刘家村,今年二十八岁,已婚育有一儿一女,七月二十二号,她回娘家向阳村,帮母亲去地里锄草,中午十二点半从家出门,晚上五点多开始阴天,六点多开始下大雨,徐敏一直没回家,手机关机,母亲不放心,穿雨衣去地里找她,结果没见到人。   母亲又在自家农田边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当晚喊来村里邻居亲戚帮忙找,一晚上也没找到,隔天徐敏丈夫带人来向阳村,又在农田附近找一遍,仍然没找到人,第三天徐家人报警。   以上是三个失踪者,失踪时的基本情况。”   屏幕换了张当地的地形图,林杰起身走到屏幕旁边,指着地图说:“左庄镇派出所接到报案后,有去向阳村走访,其中有人在七月七号傍晚时见过苏欣,当时苏欣在秋阳山下的鱼塘边玩耍。”   林杰敲了敲地图上鱼塘的位置,“这鱼塘已被村民承包,村里一些孩子喜欢去鱼塘附近玩,最后见过苏欣的人,是承包鱼塘的老板,他看天快下雨,还让苏欣赶快回家,说完没一会儿,鱼塘边就没人了,他以为苏欣已经回家。   丁悦可失踪地点在秋阳山下西瓜地附近。”林杰稍作停顿,又用笔指了指西瓜地所在位置,“西瓜地的主人叫黄海东,为防止有人偷瓜,他们家人晚上会在西瓜地里住,白天不会整天守在地里,七月十六号当天,黄海东在家没去过瓜地,对瓜地发生的事不知情,也就说除了丁悦可的同学外,没有人在最后见过丁悦可。”   “徐敏家这块黄豆地,也在秋阳山脚下。”林杰又用笔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圈,“大概这个位置,因为徐敏最近失踪的,当地警方还没有来得及进行走访,她的相关资料比较少。   现在我们从当地警方那边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余野问:“当地警方有没有查,这三人的购票记录?”   林杰:“查了,火车汽车都没购票记录,三个人失踪当天,去临县必经路的过往车辆,当地警方也有逐个排查,没发现三人踪迹”   余野:“这三人很可能还在当地。”   吴宇州:“失踪的地点都是秋阳山附近,并且没找到她们出镇的线索,加上女孩们失踪的过程中,没有人听见异常声音,也没人看见异常情况,我觉得她们没有离开过秋阳山。”   伍飞:“山上能藏人的地方,无非就树后或者草丛,这些地方只要有人去搜山,很容易被发现,徐敏家人在山上连续找两天,如果人在山上,怎么会找不到?”   吴宇州静默了一瞬,这点他暂时没想通,“秋阳山有多大?你们资料吗?”   程晓璐赶忙翻了翻电脑上的资料,投影出张秋阳山的照片,山不算大,周围有两个村落,下山后往左是向阳村,往右是刘家村。”   伍飞:“有没有可能凶手把人带回家里?”   吴宇州:“可能性不大,丁悦可和徐敏都是成年人,如果强行把他们带到村里,稍有喊叫就会被人发现,而且往回带的路上也有可能被人发现。   今天是七月二十七号,距离苏欣失踪已经二十天,我觉得生还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她被拐走。”   林杰点头,“领导也认为生还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把案子交给我们,关键现在别说是尸体,连他们身上的衣物或者鞋袜,这些都没有发现一个,丁悦可和徐敏的手机也关机。”   “从现有的情况我们能看出两点。   第一:案发地点都在秋阳山。   第二:失踪者为女性,那么抓她们的人,很可能是男性。”   余野拿过程晓璐的电脑,仔细看了一遍资料,又说:“暂时分头行动,伍飞和程晓璐先留京川,去丁悦可家走访一趟。   林杰,我,吴宇州先去左庄镇,带上我们这边的警犬,调遣当地警方进行再次搜山,再带上潜水打捞人员,对秋阳山下的鱼塘进行搜查,随后分别去苏欣和徐敏家看情况。”   余野打了个响指,“开始行动。” 第35章   七月, 烈日炎炎。   正午时分,日光像一层火笼罩上空,树梢的鸟安静了, 田里的蛙也休息了, 只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穿梭在树林之间, 任由那层似火的光灼烧着皮肤,没有人在意额头和脊背沁出的汗水。   警犬吐出舌头, 张大嘴,不停地哈气。   这群人从山底, 一步步朝山峰顶端走去。   同一时间,还有一群人在鱼塘下打捞摸索,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上来,对岸边的人摇头。   鱼塘不算大, 一小时后,打捞人员全部从鱼塘出来,只有一人在鱼塘底摸到了一只凉鞋。   粉红色的三十二码凉鞋, 前面还系着蝴蝶结, 一看便是小女孩的东西。   苏家人很关心今天的打捞结果,早早来到鱼塘边等待, 看到潜水员拿上来的凉鞋,苏欣奶奶坐地上哭起来。   这场面不用想也知道, 鞋是苏欣的。   苏欣姐姐算家属中比较理智的一个, 她安抚好奶奶的情绪,跑到余野身边问:“我妹妹遇害了吗?”   “一只鞋说明不了什么, 没有找到尸体之前,我们不会下任何结论,你不要过多猜想, 还是有希望的。”   苏欣姐姐盯着手里的粉红凉鞋,喃喃道:“鞋是我前几天在网上给她买的……带走我妹妹的人,会是我们村里人吗?我父母常年不在家,爷爷奶奶都很本分,不会得罪什么人。”   “你家最近有没有住进过陌生人?”   “没有,这种穷乡僻壤,不是旅游区,谁会找来,我妈妈远嫁过来的,我姥姥家的亲戚不在本市,所以来我们家的亲戚也很少。”   吴宇州在一旁插话问:“有没有跟你妹妹关系比较密切的成年人?尤其是男性。”   苏欣姐姐在外省读大学,接触的东西广,平时也喜欢上网冲浪,吴宇州这样一问,立刻明白了他的怀疑,她想了一会儿,说:“有是有……但不大可能。”   “具体情况说来听听。”   “苏欣平时跟我家邻居黄爷爷关系好,黄爷爷没有孙女,对我和妹妹非常照顾,小时候经常给我买零食,现在给她买。   黄爷爷今年好像六十五了,我们两家是多年老邻居,应该从我爸爸很小时候就开始做邻居,两家关系非常好,这次小妹失踪,黄家人也非常着急,帮我们找了好几天。   小时候黄爷爷对我也很好,我那时和妹妹一样经常缠着他,有跟他两个人单独呆一起的经历,他没有那种倾向。”   “他有没有儿子或孙子?”   “黄爷爷儿子和儿媳妇十年前失踪了,他有两个孙子,年纪跟我差不多,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黄家小孙子以前追过我,大孙子最近在相亲,他们两个更不会有那种癖好。”   自从余野接下这案子,手机铃声几乎没停过,他跟张局汇报情况之余,听见苏欣姐姐的话,转头问:“怎么失踪的?”   “黄伯父和伯母一直在外省打工,头几年到春节会回来过年,后来突然就不回来了,电话打不通,黄爷爷搞不清什么状况,托人去外地打听,没打听到结果,就这样希里糊肚的失踪了,他们有十年没回过家,也没有跟儿子联系过,村里人都说可能在外面遇害了。”   “没报案?”   苏欣姐姐摇头,“头几年黄爷爷以为夫妻俩不愿回来抚养两儿子,只托人出去打听消息,没多想,时间一久,各种流言下,黄家人默认他们遇害了,找回我妹妹后,希望你们也能帮助黄爷爷,找到他儿子和儿媳妇的下落。”   “我们会去他家了解情况,苏欣经常一个人出去玩?”   “她经常和村里小孩一起玩,那天可能没找到同伴吧。”   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多小时,搜山那边林杰带着,等待林杰反馈消息的时间,吴宇州瞥见,鱼塘边的一座砖瓦房,房门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正晾衣服,她腿边跟了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吴宇州猜到,这两人是鱼塘老板张兴的妻女,张兴向阳村人,三十一岁,五年前承包了这片鱼塘,随后在鱼塘边盖起住瓦房,一家三口生活在此,七月七号,最后见到苏欣的人正是张兴。   吴宇州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端起地上装衣服的塑料盆。   张兴妻子有一些意外,连忙道了声谢谢。   吴宇州没再说其他,直接问七月七号,她是否在家?   张兴妻子给了肯定回答,那天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家。   吴宇州又问:“7月7号,你有看见苏欣在鱼塘边玩吗?”   问话间,张兴妻子腿边的小女孩,躲到她身后。   “下雨那段时间,我在做晚饭,没仔细看外面。”   盆里的衣服晾空,吴宇州把空盘递给张兴妻子,半弯下腰,扯出一丝笑意,对小女孩温和地笑道:“小朋友,那天你有看见苏欣姐姐吗?”   小女孩搂紧妈妈的大腿,整个脸埋进了妈妈腿中。   张兴妻子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蹲下,便用一只手把女儿拽出来,“雨橙,你那天有没有看见苏欣姐姐,诚实告诉叔叔。”   张雨橙又躲到母亲腿后,不肯开口。   小女孩的行为表明那天她看见了什么,出于恐惧或其他原因,她不敢说,孩子让吴宇州头疼的生物,他茫然无措地站一旁。   张兴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跟我们住山上,平时接触人少,胆子小,见陌生人害羞。”边说边扶着肚子,蹲下,目视女儿,“雨橙这位叔叔是警察,会帮助苏奶奶,尽快找到苏欣姐姐,你不要怕,看见了什么,勇敢讲出来,有妈妈在你身边。”   张雨橙一下钻进母亲怀里,搂住了她脖子,小声说:“我趴窗户上看见,有个穿黑衣服的叔叔,抱走了苏欣姐姐。”   苏家开始找苏欣的这些天,女儿从未对她说过这件事,张兴妻子微微瞪大眼,抬头把女儿的话对吴宇州讲诉一遍。   吴宇州也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会看见,这对案子来说算一个新突破,他赶忙又问:“你看清黑衣叔叔的脸了吗?”   张雨橙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叔叔不是阿姨呢?”   “他跟我爸爸差不多高,我在村里没见过有那么高的阿姨。”张雨橙声若蚊蝇。   “他是胖,还是瘦?”   “不胖不瘦,跟我爸爸差不多。”   张雨橙连说两句跟我爸爸差不多,张兴妻子脸色瞬间变白,她把女儿从身上推开,“你确定没看错?这事情很重要,不可以对叔叔乱讲。”   张雨橙哇一声哭了,“我没有乱讲,我真的看见黑衣叔叔把苏欣姐姐抱走了。”   “好了好了,妈妈信你别哭了。”   等张雨橙止住眼泪,情绪恢复平静,吴宇州又问:“他穿的黑衣服是什么款式,记得吗?还有他脚下穿的鞋是什么颜色?有看清吗?”   “跟我爸爸一样的黑色雨衣,脚下是黑色雨雨靴。”   张兴妻子脸上没了血色,连忙解释:“那种黑雨衣,镇上有卖的,村里许多人家都有。”   吴宇州没回应她,又问:“黑衣叔叔抱着苏欣姐姐,往哪个方向走?”   张雨橙指指身后的秋阳山。   吴宇州本想过来与张兴家人随便聊几句,没想到有了新发现,他快步跑回去,到余野耳边说:“有发现,7月7号张兴女儿看见,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抱走苏欣,小女孩没看见正脸,体貌特征跟张兴很像。”   余野一怔,偏头与吴宇州对视,“这是重大发现,往哪个方向走,她看见了吗?”   吴宇州指了指身后高耸的秋阳山,“往山上去了。”   “有没有可能还在山上?”余野立刻给林杰拨电话,“有目击证人看见,有人抱苏欣往山上走,你们那边搜的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林杰满头大汗,嗓子干的向外喷火,“连颗纽扣都没有,再这么找下去,我们要中暑了。”   “先让兄弟们休息一会,我上去给你们送水。”余野带领在鱼塘边的这一伙警员,抬水往山上走,很快与林杰会合。   林杰拧开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喝下半瓶,剩下半瓶,顺着头顶浇下来,随即抹了一把脸,坐树下给身边的警犬喂水,“老虎是市局最好的警犬,它什么没闻出来,说明人根本不在山上,再找下去也是徒劳。”   张雨橙看见有人抱着苏欣走进秋阳山,可为什么山上搜索不到人,也搜索不到尸体?   吴宇州百思不得,山上又不能抽烟,站一旁独自呆了一会儿,说:“先把张兴控制起来,张雨橙子描述的黑衣人,跟张兴体貌特征很像,他又是最后一个看见苏欣的人,家又住秋阳山脚下,巧合太多了。”   余野打电话安排人盯紧了张兴,随后一起加入搜山队伍,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点,搜山队一无所获。   隔天一早,程晓璐和伍飞赶来,余野给他们分配新任务,伍飞带人去徐敏家走访,程晓璐跟林杰带领当地警员,以秋阳山为中心,对两个村进行地毯式走访。   他和吴宇州也没闲着,先去张兴家,找出那一件黑色雨衣和雨靴。   过膝的黑色长款雨衣,四十二码的雨鞋,经过张雨橙辨认,衣服和鞋与她所见一模一样。   余野一边与张兴聊,一边派人在张兴家寻找,暗间或地下室,同时派技术人员,检查张兴的手机和电脑,查找他是否有浏览过特殊癖好的视频或网站。   张兴已知道自己女儿说过的话,跟余野和吴宇州身后诉苦,“这件雨衣在我们镇上买的,村里许多人家都有,跟我身高、体型相仿的男人,村里也非常多,你们不能根据这个,认为我带走了苏欣,我和苏家无缘无仇,为什么要带走苏欣?还是个孩子?   那天我提醒过苏欣后就回屋,再没出去过,我女儿和妻子都在家,你们随便问。”   “直近亲属做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不会参考。”吴宇州提醒。   “可我没去过其他地方,找不到别人证明,昨天你们那辆警车在我家门前停一夜,今早村里开始传言说我带走了苏欣,苏家老太太大早晨来我家闹一顿,她刚走,你们又来……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余野:“苏欣最后出现的地点在你家鱼塘,你女儿又亲眼看见,穿黑雨衣的男人抱走苏欣,鱼塘是你家的,黑雨衣你也有,身高体型与你女儿描述的相仿,还离秋阳山这么近,不是我们想怀疑你,是条条线索指向你。”   张兴手往腿上一拍,坐到沙发赌气,“是不是哪个孙子陷害我?我要是拐走苏欣,我们全家遭雷劈,出门被车撞死……”   余野听着张兴大声嚷嚷着各种毒誓,走到技术跟前,“怎么样?”   “近一个月内,他没有浏览过那方面的网站,也没搜过相关的信息,电脑和手机视频也没有这方面东西,只有成人的。”   另一边同样没发现张兴家有暗室或地下室之类的房间,张兴除了喊冤枉,没问出其他新线索,最后余野带走了雨衣和雨鞋,加入到地毯式走访中。   现实刑事案件侦破,需要依靠大量走访排查取证,各警种相互配合,在一系列的基础数据上,进行相关的推理分析。   第二天工作结束,回到宾馆已夜里十一点,余野把队员叫到自己房间开会,“张兴那边有嫌疑,但目前还缺乏直接证据,先派人暂时盯着。”   伍飞:“我这边先从丁悦可说起,丁悦可独生女,父母是第二医院的医生,普通双职工家庭,经济条件还可以,父母比较宠爱,她从小乖到大,没给父母惹过麻烦。   大一在学校谈了个男朋友,对方目前在老家放暑假,与丁悦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据闺蜜说两人感情挺稳定,最近没有吵架,没发生过矛盾。   丁悦可在学校口碑不错,没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或争执,他们去秋阳山写生,是因为有同学家住左庄镇,这位同学听说秋阳山景色不错,便约了家在京川的同学一起去写生。   写生期间曾与一位放牛的中年男人聊过天,对方还给学生当了模特,只不过画到一半,天忽然下雨,学生忙着收拾东西找地方避雨,中年男人忙着去找牛,各自散开,没有完成那幅画。   他们不知道男人到姓名,只能说出大概的体貌特征,我录下丁悦可同学讲的体貌特征,回局里找人画了张像,今天带过来,去村里走访时,发现了这位村民。   他叫李志国,今年四十一岁,向阳村人,家里有五头牛,不忙的时候,他日常工作就是去山上放牛。   据李志国说,七月十六号他像平常一样去山上放牛,山上没人说话很无聊,恰巧遇见几个大学生,他凑过去与学生们聊了几句,天下雨后,他赶忙四处去找牛,找牛过程中,看见一个穿黑雨衣的背影,黑衣人怀中像抱着个人,因为黑衣人臂弯处落下一双白腿,那天丁悦可穿的正是裙子。   他本想追上去看看是谁?但听见牛叫,没顾上这茬,赶忙去找牛,当时他一心在牛身上,只看到个模糊的背影,还不太敢确定,背影看上去有一米七五到七六左右,不瘦不胖正常体型。   徐敏这边,根据邻居反映夫妻二人比较恩爱,一家人挺和谐的,徐敏本人是模范妻子,左邻右里夸赞的对象,目前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这边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么多。”   “巧了。”林杰说,“我们这边今天也有位目击证人,叫郝爱英,最近经常下雨,雨后容易长蘑菇,她最近常去山上采蘑菇,七月二十二号下午,看天阴了,她开始下山往家走,没想到雨来得很快,走了不到一半,忽然下起大雨,接下来的情况,跟伍飞讲的差不多。   郝爱英跑到一半,隐约看见树林中,走过去一个穿黑雨衣的男人,看见的也是背影,怀中是否抱人她没看清,当时雨下得很大,她害怕拼命往家跑,没再仔细看黑衣人,22号下午正是徐敏失踪的日子。   黑衣人的外貌特征,身高跟我差不多,体重比我瘦,我净身高一米七五,体重160斤,我估计穿黑雨衣的男人,跟我差不多高,不胖不瘦的体重应该130斤左右。”   吴宇州站窗边,边吹夜风边抽烟,“三个被害人失踪当天,都有人见过穿黑雨衣的男人,他带走了苏欣三人,地点在秋阳山,我认为失踪者,现在还在秋阳山上。”   林杰回想那天搜山经历,顿时觉得胳膊火辣辣的,“虽然有目击人当时看见黑衣人在山上,但现在失踪者不一定在山上,昨天我们找了将近十二个小时,把秋阳山翻了个底朝天,如果人在山上,不可能找不到。”   吴宇州:“向阳村附近没监控,但向阳村前面的几个村,以及镇到县的路口都有监控,如果人被带出去,监控视频应该有发现。”   “假如把人放后备箱,监控视频根本看不出异常。”林杰说。   吴宇州:“秋阳山上不可能跑车,想离开秋阳山,只有主道这一条路,即便路口监控看不出问题,他把三个人,搬到车上的过程,也可能有人看见,或到高速路口,不可能全程没一点异常。”   余野微低头揉了揉眉心,打断两人的争论,“想从秋阳山走出去,只有一条路,我们找出七月七号,十六号,二十二号,三天晚上监控视频上拍到的车辆,一一追踪,各路口的监控视频,送回市局叫他们一帧一帧查。   我倒在想另一个问题,苏欣是小孩比较好糊弄,但丁悦可和徐敏是成年人,陌生人忽然靠近,必然会引起她们尖叫或挣扎,可为什么其他人一点声音没听见?”   吴宇州:“可以用药或者打晕,只要速度够快,被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走了。”   伍飞:“夏季的天气阴晴不定,黑衣人难道随身带药?”   众人的讨论声萦绕余野耳边,两天过去,三人的失踪地点都在秋阳山,同时都有人看见,她们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带走。   三个不同年龄的女性被带去哪?   穿黑色雨衣的男人是谁?   还剩三天,能否找到失踪者?她们是否还生还?   余野心中一片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6 08:29:03~2020-07-27 17:2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路梓宁鸭.、大本X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本X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小镇的夜格外宁静, 除了路边暗黄的灯光外,街道上少有人走动。   微凉夜风徐徐袭来,吴宇州朝窗外吐出一口烟, 他渐渐从同事讨论案情的声音中抽离出来, 从这间破旧的宾馆中抽离出来, 进入凶手的世界。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 秋阳山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天气预报暂时无法达到高度精准,想要在雨天随时出没, 那么我会住在秋阳山附近,越近看见我的人越少。   我选择雨天,因为雨天出行人少,而且雨水能冲淡脚印和痕迹。   长款的雨衣, 像我的保护伞,穿在外面,没人知道我的发型和服饰。   我无法准确的判断, 哪天哪个时段会下雨, 同样也无法判断,雨天谁会出现我面前, 所以我选择的对象是随机的。   雨天,你遇见我是缘分。   如果我遇见满脸褶皱, 身材干瘪, 或者臃肿变形的老女人怎么办?   不!我讨厌老女人。   她们面容衰老,皮肤松弛, 手感差,激不起我的兴趣。   所以我不是随机选择女人,我的范围是年轻漂亮, 不要超过三十岁,不同年龄层的年轻女人,会带给我不同的欢喜。   夏季的雨天,我出来过不止一次,像幽灵飘荡山间,只为寻找能带给我刺激和快乐的女人,终于找到了,我要把她们藏起来,藏到不被人发现的地方,让她们永远属于我。   我对秋阳山、向阳村、左庄镇很了解,这是我生活的地方,外面的世界让我不安,在熟悉的范围内我才安心,那些女人就藏在我的安全区域范围内。   为什么在女人身上找乐趣?   孤独、寂寞、愤怒。   从没有人关注过我,生活像一潭死水,一天一天不断重复,枯燥又无趣的日子,一点一点挖空我的心,我必须要找到东西把这颗空心填满,而且身体也需要纾解。   我需要女人,陪伴我的寂寞,刺激我的空虚,发泄我的愤怒,纾解我的需求。   为什么寂寞?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劳作……日复一日。   为什么愤怒?   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有人夺走了我的伴侣,或摧毁了我的身体,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遭受这种不公平待遇,心中的火无处发泄,它每一天都在燃烧,越燃越旺。   其实我就在你身边,或许昨天还对你笑过。   *   “咚!”   讨论案情的众人闻声看过去,原本站窗边的吴宇州,忽然头撞到玻璃上,手捂着脑袋,双眉紧拧,牙齿咬住下唇。   余野立刻跑过去,手伸进他兜里摸索了一阵,“药呢?”   “最近没疼,忘记带了。”吴宇州额头沁出汗珠,手心冰凉黏腻。   余野转头朝伍飞喊:“快去买止痛片。”   “老大,这个时间……药店……”伍飞结结巴巴。   “这没有,就去县城买,县城没有回京川买,总之要快。”   “知道了。”伍飞拿起车钥匙撒腿往外跑。   余野扶着吴宇州,“先你去床上躺会。”   吴宇州的认知被疼痛侵略,除了疼感受不到其他,耳边余野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听不清。   余野见他没反应,直接横抱起来放床上。   “我去问问老板家有没有止痛片。”林杰跑下楼。   程晓璐也跟着出去,没一会,她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手里抱着三四瓶冰水,“老大,老板家没有止痛片,大林哥跟老板去亲戚家找药,先用这个试试。”她用毛巾把冰水裹起来,递给余野。   余野把冰水帖吴宇州额头上,挥手说:“晓璐先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工作。”   程晓璐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轻轻关上门走了。   冰水对吴宇州没用,他紧咬着下唇,卷缩身子,抱成一团。   余野握住他一只手,“疼就喊出来,他们都没在。”   吴宇州蜷缩成虾米状,却始终一言未发,又过了会儿,他开始胡言乱语:“子弹……枪。”   余野凑近,耳朵贴他唇边才听清这几个字,瞬间脑中闪过一种猜测,“你脑袋受过枪伤?”   “我……活……不长。”   余野一怔,随即飙出一句脏话,踢翻身边的椅子,“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活不长?”   吴宇州没因他的暴怒,有什么改变,依旧双手捂着头,胡言乱语,“如果我死……帮我找……璐璐。”   璐璐?   余野猛然想起周祁正有一个妹妹,叫周祁璐。   原来他是用仅存的意识交代遗言,余野更烦了,又踹椅子一脚,蹲床边看着吴宇州的眼睛,说:“我不会让你再死一次,自己的妹妹自己找。”说完起身给林杰打电话。   电话中林杰上气不接下气,“我在老板丈母娘家找到药了,马上回去,你打电话让小伍回来吧。”   余野松口气,坐床边,扯过吴宇州抱进怀里,吴宇州身体微微颤抖,余野感受到他的疼,却无法分担,心间更加烦躁。   林杰疯狂跑回来,推门就见到余野紧抱吴宇州的画面,没来得及多想,赶快把药递过去。   余野撕开两片药,喂到吴宇州嘴里,手臂依就抱着没松,等药劲慢慢上来,吴宇州手从头部移开,他才松手放吴宇州回床上。   余野走出房间,林杰也跟着出去,刚关上门迫不及待地问:“你们和好了?”   余野伸手朝他要根烟,“没有。”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没情况,我只是看他疼得太厉害,别瞎操心了,赶快回去睡,明天还有正事。”   余野抽完一根烟,再回到房间吴宇州好了许多,他正倚靠床头坐着抽烟。   “刚不疼就抽烟,你嫌自己寿命太长?”余野好气地说。。   吴宇州浅浅勾了一下嘴角,“带走失踪者的人,在秋阳山附近,男性,独居多年,或丧偶,或没娶过媳妇,或没谈过恋爱。   还可能被女性抛弃过,或身体有残疾。   结合家里有长款黑色雨衣这点,在村里排查起来不算难。   先锁定嫌疑范围,总比我们大海捞针速度快。”   余野斜睨他一眼,“刚才你就想这些,犯了头疼病?”   吴宇州轻“嗯”了声。   “以后你说想法,具体细节我来想,先睡吧,明早安排人去排查。”   镇上的宾馆简陋,特殊环境下余野没挑,只是不隔音让人尴尬,若和林杰住一屋,还能调侃一番,和吴宇州住一起,关了灯也不自在。   余野本想装睡,手机却响不停,没办法,他只能按亮手机,林杰连发来五六条微信,内容不堪入目,他没打算回,刚想按灭手机,感受到对面床过来的目光,他下意识转头,四目相接。   “你……”   余野刚开口,吴宇州却闭上了眼睛。   他只好咽回去后面的话,起身到外面抽烟,直到声音停止才重新进房睡觉。   心里惦记案子,余野睡不踏实,五点就醒了,洗漱完买回早餐还不到六点,吴宇州仍在睡。   余野放下早餐,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站床边看吴宇州,头发睡乱,眉尾巴的细疤露出来,浅浅一条,被谁伤的?想着,他弯下腰,伸手指去触摸,嘴唇不自觉地贴近吴宇州侧脸,指尖刚触碰到那条疤,吴宇州倏地睁眼。   余野:“……”   空气突然安静,比昨晚还尴尬。   什么没做,却解释不清,他干脆不解释,“起来吃早饭。”   吴宇州没深追问,早饭后林杰三人哈欠连连地进门,昨夜都没睡好,余野按照吴宇州圈定的嫌疑人范围交待下去,村子不大,很快有了反馈,向阳村符合嫌疑人画像的有八人,其中家有黑色雨衣的有六人。   余野盯着手中人员名单,“村里单身汉这么多?”   伍飞:“有一家情况特殊,黄海东家三个男人都单身,所以一起算进来。   两年前刘波媳妇跟人跑了。   熊峰去年在工厂手被机器切掉,落下残疾。   李志国家里条件一般,但他对女方非常挑剔,所以年轻时候没娶到老婆。”   “三个男人都单身?”余野问。   伍飞:“对,他家情况特殊,黄海东妻子十几年前自尽了,儿子和媳妇至今下落不明,两个孙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没交过女朋友,可能家庭条件不好,没有姑娘愿意和他们兄弟恋爱吧,小孙子黄永涛去年出了车祸,小腿被截肢。”   吴宇州忽然想到昨天苏欣姐姐的话,问:“黄海东家,是不是住苏欣家附近?”   伍飞点头,“今天去黄永强还向我,打听苏欣的情况。”   吴宇州又问:“你们在他家找到黑色雨衣?”   “只去找了雨衣,其他情况没问。   昨天的目击证人李志国,竟然也符合嫌疑人画像,单身、独居、有雨衣,我有点怀疑他。”   “怀疑就去查,接下来对这六个人逐一排查,同时把从他们家搜出来的雨衣,加上张兴那件,一起送回市局化验。”余野安排完,大家纷纷投入到工作中。   余野和吴宇州先去黄海东家,房顶烟囱燃起袅袅白烟,进院一条红砖小路,两侧菜园种满青菜,房门敞开,飘出阵阵饭香,黄永强头带鸭舌帽,皮肤黝黑,手拿盆,正在菜园中摘黄瓜,见院门进来人,他走出菜园说了声“你好。”   余野亮出证件,最近警察天天在村里,大家已经习惯,黄永强没过多惊讶,礼貌地请他们进屋内。   客厅满地绿色拇指宽的塑料条,黄海东坐墙边的角落,边抽烟边拿地上的塑料条编筐,对进门的人视而不见,他身边赫然摆着一条假肢。   黄永强从一摞塑料椅子中,拔出两个放窗边,示意余野和吴宇州坐,随即把一盆刚摘的青菜放窗台,“自己家种的,你们要吃随便拿。”说着自己拿起一根,在衣服上蹭了蹭,大口咀嚼,“你们为了丢人的事来?早晨来过一趟,从我家拿走了件雨衣。”   黄永强质朴的行为,感染了余野,看着黄瓜、西红柿上沾的泥,还是没伸手去,资料上黄家有三个男人,现在只有两个,他随口问:“家里只有你和老爷子两人?”   “永涛,出来下。”黄永强朝西边的房间喊了声,“哎呦,菜糊了”,随后跑进厨房。   侧卧房门打开,走出位坐轮椅的年轻人,左小腿下的裤子挽成扣,双大腿上放着鱼缸,里面三条小金鱼,黄永涛把金鱼放窗台,“你们找我有事?”   吴宇州瞥了眼他空的裤管,黄永涛敏锐地察觉到,转轮椅想往回走,“没事,我回去了。”   吴宇州朝前一步,握住轮椅把手,没让他走,“我们想问问,那件黑色的雨衣是谁的?”   黄永涛朝爷爷看了眼,很快收回视线,“我的,前几天下雨,我还穿出去买东西,不信,你们可以去超市问。”   “你家只有那一件雨衣?”   “好像三件,我搞不清,你们去问我大哥。”黄永涛比黄永强白很多,下眼睑一圈黑色,说话看地面,不正眼瞅人。   吴宇州没再拦着,松手让他回了房间,见他坐到电脑前,带上耳机打游戏,才转回视线,墙角的黄海东依旧低头编筐,完全拿他们当空气,直到黄永强重进客厅,冷气氛才回升,吴宇州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   黄永强擦擦额头的汗,“我们每人一套,墨绿色是我的,你们拿走那件是我弟弟的。”   余野瞥了眼戴耳机打游戏的黄永涛,问:“他的腿?”   “两年前骑自行去镇里被车撞,当时情况危险就截肢了。”   “平时出门?”   “他不怎么出门,就在家打游戏,偶尔出去带假肢,我给他买的好牌子,用裤子一挡跟正常人没区别。”   “7月7号、16号、22号,你们在哪?”余野又问。   “7号和22号,我在西瓜地看瓜,16号在家,爷爷和永涛都在家。”   “秋阳下山的西瓜地,你家的?”   “对。”   “那两天你在瓜地,有没有看见什么?”   “没有。”   “16号,为什么没去看西瓜?”   “晚上我基本都去,偶尔永涛和爷爷会替我,白天有空了才去,毕竟没有哪个小偷敢大白天去偷瓜。”   “晚上有没有听见或看见什么?”   “没有。”   余野走到黄海东身边,“老爷子您呢?去山上有没有看见什么?”   黄海东朝地面狠狠地磕了两下烟袋锅,站起身冷哼了声,抬脚往外走,“有时间不去找苏欣,在这里问东问西,闲的。”   黄永强尴尬地笑笑,“我爷脾气倔,你们别介意。”   黄海东本人,跟苏欣姐姐口中疼爱小孙女的形象差距甚远,老头走出屋子,拿起篱笆旁边立着的锄头,进菜园锄草。   老头不在屋内,问起问题反倒更轻松,“方便透露,奶奶自尽的原因吗?”   “奶奶走了有十五年,那时我才七岁,具体原因不清楚。”   “你父母或爷爷没提过?”   “奶奶离开对爷爷打击很大,他不愿提此事,我父母很多年没回来过,警察同志,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找找我爸妈的消息。”   余野写了手机号给黄永强,“等案子结束,你去京川市局找我,先在人口失踪库录信息。”   黄永强露出笑容,跟余野握了握手,“谢谢。”   黄永强健谈,相对比较好沟通,谈话也很顺利,半小时后余野和吴宇州离开黄家,黄海东始终在菜园锄草,对于警方的去留毫不关心,连眼眼皮也没抬一下。   二人并肩走在乡村小路上,余野肩膀一颤笑了笑,“这家人除了黄永强,没一个正常,爷孙三人身高倒相差不多,看着都在一米七五左右,黄海东今年六十五,身体还算硬朗,你觉得谁比较可疑?”   “问雨衣时黄永涛看了眼黄海东,现在线索太少,我不敢肯定。”   村里家家户户距离很近,没多久到了李志国家,进院先袭来一阵牛粪味,味道吸引吴宇州向院落左侧看去,牛棚下三头大牛和两头小牛正吃食,再往前走进屋,李志国正看电视。   李志国微微惊讶,早晨刚来一波警察,怎么又来?他放下遥控器,请他们坐下。   李志国的房子没有黄家大,摆设到规整干净,余野没急着问案子,先问:“您一个人住?”   “之前跟我老妈一起住,前年她走了,房子就剩我一个人。”   “没考虑找个伴?”   李志国叹气,“这个岁数找不到合适的了。”   “年轻时怎么没考虑找个?”   “我父亲走得早,母亲拉扯我和哥哥勉强维持生活,给我哥哥娶媳妇之后,到我这实在拿不出钱,等慢慢有点积蓄,我岁数也大了,上门来介绍的人,都是些……唉……歪瓜裂枣。”李志国双手在腰间比划一圈,“有的胖的像猪,有的离异过,还有带孩子的……这些介绍人,简直眼瞎,什么人都往我这送。”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没结过婚,没和女人乱来过,一身清白,对方怎么也要是个黄花闺女,最好漂亮一点。”   “这要求目前来看有难度。”   “我宁愿单着,也不接受二手货和带孩子的。”   “16号在山上遇见那些大学生,怎么样?”   “那肯定没的说,可大学生看不上咱。”李志国边说边回忆女学生的面容,皮肤嫩得快能捏出水来,嘴边不自觉地浮出一丝笑。   “你觉得她们中哪个最漂亮?”吴宇州趁机问。   “头发最长,穿白裙子那个,跟仙女一样,不满你们说,看得我这心砰砰直跳,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李志国垂帘欲滴的眼神,被吴宇州看了个正着。   余野话锋一转,回到雨衣上,“早晨,他们拿走的那件雨衣,你买了多久?”   李志国想了下,“有两三年,对了,你们拿走雨衣做——”话没说完,他一下想起自己那天看见的黑衣人,“你们不会怀疑我吧?白裙子姑娘是漂亮,但我什么也没做,而且苏欣是个小孩,带走她能做什么?”   余野解释:“有黑色雨衣的不止你一个,我们例行公事,随便问问。”   说话间,吴宇州瞥见身旁挂的帆布斜挎包,褐色挎包已经洗得发白,“这是?”   “我放牛背的包,装水、雨衣、手纸什么的。”   挎包是自制的,两块矩形布料缝一起,顶端缝上一条背带,没有拉锁,轻轻一探头,背包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吴宇州看了眼,取下背包,“这包我先拿回去一趟,一小时后送回来,不耽误你下午放牛用。”   李志国瞪了瞪眼,“拿它……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吴宇州给余野一个眼色,两人匆匆离开,出院门,余野问:“包里有东西?”   吴宇州打开包,杂物下有一片白色的布花,像衣袖或裙摆上的装饰品,“叫丁悦可同学来确认,这片装饰品是不是丁悦可衣服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过很长一段作者话说这案子,怕作者话说多惹人烦就删了,概括起来就一句话,这案子的灵感,源于我生活中的真实案例,下一章到作案手法,就知道为什么会给我留下童年阴影了。明天案子会有新发现…… 第37章   第三天晚上, 众人结束一天工作,回宾馆开会,总结情况。   伍飞:“熊峰被切掉右手后, 工厂给了他一大笔补偿金, 他用这笔补偿金在镇里开了家小饭馆, 三人的失踪时间,他都在饭店忙活, 殿内服务员、厨师、顾客都能证明。”   林杰:“刘波爱赌钱,还喜欢打女人, 平时懒惰不愿意干活,赚点钱都拿去打麻将,他老婆受不了他的种种行为,跟别的男人跑了。   刘波当时气得到处扬言, 要杀了他媳妇,几年过去气消了,也就那样了, 他改不掉赌钱的习惯, 平时没钱大赌,就在村里的小卖铺打麻将, 7月7号,16号, 22号这三天他都在打麻将, 众多人能证明。”   程晓璐总结:“现在没有明确不在场证明的,只剩黄海东一家和李志国。”   大家汇报完情况, 纷纷看向余野。   7月16日与丁悦可一起上山的六名同学,下午全被叫来警局,逐一辨认那片白色小花, 其中有五名同学确实那是丁悦可裙子上的装饰品。   余野将情况与大家说完。   程晓璐第一个发言:“李志国每天去山上放牛对地形很熟悉,还随身携带雨衣,这也太明显,老大,怎么没把人带过来?”   余野手握电话,不知在等什么,没一会手机铃响,他赶忙接起来,与电话里的人说讲几句挂断电话,说:“现在可以去带李志国来,市局那边今天加班化验了我们送去的雨衣,在李志国雨衣的外兜里,发现一根女人长发,经证实正是丁悦可的头发。”   找了三天,终于看见希望,伍飞和程晓璐难掩喜悦,抬腿往外跑,去村里带人。   十点的农村已陷入黑暗,红蓝相间的警灯变成夜里最刺眼的光芒,有没睡的村民见警车去了李志国家,先警方一步公开消息,说李志国带走苏欣和徐敏,消息快速在向阳村群里发酵。   车开到李志国家,警员翻墙进去,李志国正睡觉,被带上警车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半夜,你们带我去哪?”   伍飞没理。   他又问了几遍。   程晓璐说:“我们带你还能去哪,当然去警局。”   “警察局?我不去,我可不去,你们快放我下来……”李志国叽叽喳喳叫喊一路,进了当地警局大门,还嚷嚷。   见伍飞和吴宇州审讯室,李志国额角青筋暴起,吼道:“大半夜带我来这种地方,你们什么意思?”   伍飞扔过去一张化验报告,“自己看。”   李志国拿起报告看眼,上面写的东西看不懂,他扔下报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不懂。”   伍飞捡起报告说:“我们从你的雨衣兜里,发现了丁悦可的头发,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李志国霎时脸色苍白,“这……这不可能。”   伍飞又递过去一张照片,“这雨衣是你的吧?”   李志国淡瞥了一眼,硬气道:“是,又怎么样?”   “头发就从这件雨衣兜里发现,还你有什么可说的?”   李志国眨了眨眼,眼珠滴溜一转,说:“我想起来了,没下雨前,那些学生让我当模特,我看白裙子姑娘漂亮,上前说了几句话,可能头发那时掉我兜里。”   伍飞一拍桌子,“你给他们做模特时,天还没下雨,大晴天你穿雨衣?”   吴宇州趁机把证物袋里的白花递过去,“还有这个,你怎么解释?我们找丁悦可同学辨认过,证实了这是丁悦可裙子上的装饰品,为什么会在你包里?”   “可能……风一吹,正巧落我包里。”李志国辩解。   吴宇州翻开装饰花朵的背面,露出凝固的胶水,“这是用胶粘在上面的,风不可能吹下来,大力撕扯倒有可能。”   李志国垂头,盯着地面,不再说话。   吴宇州和伍飞等了会,他还是没说话,伍飞敲了敲桌子,“说话!”   李志国稍微抬起头,“没什么说的,我没带走她。”   “那为什么她的东西在你身上?”   “不知道。”   伍飞急了,猛地站起身凑过去,“证据确凿,你跟我说不知道?”   李志国也急了,死死瞪着伍飞,“我就是不知道,放我回家。”   “你、你……”伍飞气的说不出话。   吴宇州轻轻拍了拍伍飞,示意他别生气,先坐下,吴宇州语气淡淡地开口:“你要知道,不问出结果,我们不会轻易放人的。”   李志国抬头与他对视,“你骗人,电视演了超过24小时,你们必须放人。”   “那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别忘了现在我们有物证,你耗不过我们,倒不如坦诚交待,如果她们现在活着,带我们找到人,你罪不至死。”   李志国手往脸上一捂,接近乞求的语气说:“我没拐走她们,不知道人在哪。”   一时间,不仅伍飞和吴宇州有些懵,审讯室外的几人也看不透李志国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你,你要说出让我们信服的理由。”吴宇州说。   李志国一声长叹,再次讲起7月16号的事。   丁悦可是几个女学生中最漂亮的一个,让单身多年的李志国怦然心动,当时还有别人,他除了多看几眼,不能做什么。   丁悦可发现他异常的眼神,几次躲着他,同学们都让李志国做模特,她不好说什么,画到一半天开始下雨,大家散场。   李志国披上雨衣,来不及扣纽,赶忙去找牛,三头大牛到年底一卖,是笔不小的收入,对他来说牛比美人重要,找到一头牛,栓到木桩上,准备找其他牛时,一回身瞧见丁悦可独自出来,她左顾右盼,没看见四周有人,便蹲下上厕所。   目睹了全程的李志国,心脏快跳出来,头脑一热他从丁悦可背后扑过去,一手捂住她嘴巴,一手不老实,丁悦可裙摆上的装饰花朵,正是那时撕扯下来,掉进他胸前的背包里。   李志国正想做点什么,听见远处连续传来多声牛的惨叫,他瞬间恢复理智,但又不想放弃快到手的丁悦可,于是从挎包里拿出平时擦汗的毛巾,塞进丁悦可嘴巴,又用绳子捆住她手脚,藏到一颗树后,自己才跑去找牛。   牛尾巴不知被谁剪掉一截,红红的鲜血顺着牛尾往外流淌,爱牛如命的李志国,再没心情想别的事,赶忙脱掉汗衫,帮牛把尾巴包扎起来,等五头牛全找到,他的理智也回来了,一想自己刚才差点酿成大错,马上跑去藏人的树下,一看丁悦可没有了,他抬头四处张望,这时看见远处有个跟他穿同款雨衣的人,抱着丁悦可往山里走,他本想追过去,这时又听见牛叫,吓得他赶忙往回跑,没再管丁悦可的事。   李志国讲完,抹了把眼眶,“我对不起那女孩,是我害了她,如果我没把她绑起来,她可能不会被人抱走。”   以为找到希望的众人,眼神又暗淡下去,连吴宇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版本,他很快整理好情绪,从中发现一个问题。   李志国准备对丁悦可强j时,牛被人剪掉了尾巴,说明这个人知道李志国爱牛如命,还有即使李志国没捆绑住丁悦可,丁悦可的结局也是一样,因为带走她的人,早就藏山里虎视眈眈地盯了许久。   结束审讯,天已见亮,众人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聚到一起,李志国这条线断了,意味着剩下的48个小时内,他们必须再找出下一个嫌疑人,而下一个嫌疑人很可能还是一样的结果。   沉默中余野的手机突然响了,对方急促的大嗓门,穿过听筒在安静的会议室内散开,“余队,你在哪……不好……出事了……”   打电话来的是左庄镇派出所,昨晚值班的小刘。   “我在楼上的会议室,你慢慢说。”   小刘松一口气,挂断电话,直接跑上来,撞开会议室门,“刚才向阳村的张兴打电话报案,说……说…….”他声音颤抖着,好半天也没说出来。   急的伍飞站起来,“到底怎么了?快说呀。”   小刘淹了口唾沫,“张兴今天起早起来打鱼,结果捞出一只……一只……小腿。”说完整个人倚在门上,一动不动。   最怕、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还是来了,余野拍了拍额头,扫眼众人惊愕的神色,“走吧,去现场看看。”   清晨的乡间小路,几乎没有过往车辆,警车一路狂开到鱼塘,砖瓦房拉着窗帘,张兴的妻女还在熟睡,他一人独坐鱼塘边,低头抽烟,身边丢了十几个烟蒂。   余野过去,直问:“在哪?”   张兴没说话,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渔网。   打开网,鱼四处挣扎,有的身子一弓重回水中,有的蹦向更干的地方,挣扎几下彻底不动了,黑色的鱼群中,一截发白纤瘦的小腿格外刺目。   余野朝渔网中小腿的脚掌看了眼,大约32码左右,脑中霎时想起那只32码的粉红色凉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8 00:00:18~2020-07-29 14:2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路梓宁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圭台 29瓶;胖番茄 2瓶;大本X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清新的晨曦洒向大地, 水面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岸边的野草沾着露珠,草上被露水沾湿鞋的人, 却无暇顾及干湿, 他们盯着渔网中的那截小腿瞪目结舌。   余野捏了捏眉骨, 视线从渔网中离开,掏手机先给唐潇然打电话, 通知他尽快从市局过来,随即对身后警员说:“尸体先装上, 等法医来。”   大家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这截小腿一看便是孩子的,三个失踪者中唯有苏欣是小孩,至此苏欣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余野向张局汇报完情况, 又联系当地警员再次搜山。   程晓璐给张兴做笔录。   吴宇州几人,率先一步进山里先搜查。   刑侦队各自忙碌。   秋阳山脚下有一片农田,正值玉米生长的夏季, 绿绿的玉米秆足有一人多高, 一排排整齐有序,置身其中犹如走进绿色迷宫。   每年翻地时, 村民喜欢把自家的田地往外多翻出一点,时间久了, 田与田之间的路变得越来越窄, 原本一米多宽的路,现已被挤到不足半米宽。   吴宇州、林杰、伍飞、小刘, 并成竖排才能穿过去,这条路这片田是通往秋阳山的必经。   玉米杆之间,间隔很小, 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个子最矮的小刘走在最后,往左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玉米杆,往右看同样望不到头,他随口感慨道:“这地方一个人来挺吓人,谁要偷偷藏里面,还真难发现。”   闻言吴宇州放慢脚步,环顾四周,隐约看到远处,绿色中出现一抹红,他弯下腰钻玉米地中,边用手拨开挡路的玉米叶,边往里走。   “去哪儿?”林杰边喊边跟他往地里跑。   到玉米地深处,吴宇州在一颗玉米杆前停下,杆上挂红色的小孩T恤,他往前迈一步,想把衣服拿下来,脚却踢到了东西,低头一看,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脚尖前是苏欣的头颅。   林杰跑过来,见吴宇州淡定地蹲下身,带上手套,捧起头颅,他直接飙出一句“我操!”   “我先把这个送回去,装起来,等下一起交给唐潇然,你们继续附近搜,应该还有尸块。”吴宇州说。   左庄镇面积不大,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小镇,小刘在这工作了五年,经手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第一次遇见这种场景,双腿不受控地抖动,他扯住吴宇州胳膊,“我……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吴宇州点头,随后带着小刘,重新回到鱼塘边。   看到头颅可确认苏欣已遇害,余野立刻打电话跟张春沟通,有了失踪者的消息,京川警方在第一时间,做了官方回应。   随着大量警员和媒体涌入秋阳山,村民们也发现了异常,纷纷跑来鱼塘边凑热闹,刚才还寂静的鱼塘,这会人声鼎沸。   潜水员再次对鱼塘进行全面打捞,鱼塘底除了张兴捞上来的一截小腿外,再无其他发现。   等吴宇州再次返回玉米地,林杰和伍飞找到一只胳膊,伍飞回去送尸体,林杰跟着吴宇州继续寻找,两个人走着走着,便从玉米地中出来,走到隐藏在其中西瓜地里,是黄海东家的瓜地,上一次搜山,他们来过,也是丁悦可失踪的地方。   瓜房是间不大的砖房,窗户上拉着窗帘,里面的人没醒,林杰口渴得厉害,上前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黄海东穿着背心和睡裤站门口,没好气地说:“有事?”   “大爷,你屋里有没有水?给我喝口。”林杰没和黄海东打过交道,不了解老头的脾气,以为自己打扰了黄海东睡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碰”门被关上,里面传来声“没水。”   村民都比较配合警方,也很热情,林杰第一次吃闭门羹,手指着关上的门,难以置信地看吴宇州。   吴宇州没理他,朝着屋内说:“我们找到苏欣了。”   话音刚落,门马上打开,黄海东往外迈一步,到吴宇州面前,空出门口让林杰进去喝水,他急切地问:“人在哪?”   “抱歉,她遇害了,昨晚你有没有听见声音?或看见什么人?这对找出凶手很重要。”   黄海东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他恶狠狠地瞪吴宇州一眼,朝地啐了口唾沫,“废物,一群废物。”说完穿着拖鞋就往鱼塘边跑。   吴宇州进了看瓜屋,面积不大,摆设简单,一张床,一桶水,一张椅子。   林杰喝完水走到吴宇州身边,“老头整宿在睡在这,一点声音没听见?”   吴宇州答不出林杰的疑问,黄海东对苏欣的事很着急,甚至因此对警方不满,但夜里看瓜必然不会睡太死,为了防贼,外面稍有风吹草动,要马上起来去看看,凶手在外抛尸,难道他一点没听见?   屋外传来几声狗叫,吴宇州和林杰出去,加入到搜山大队伍中,警方再次将秋阳山翻了个底朝天,共找到八块尸体部分,分别是两截小腿,两截大腿,两只胳膊,头颅和胸腔。   余野和程晓璐,在池塘边一会应付媒体,一会安抚受害人家属,忙得团团转,等到搜山结束,尸体全部运走,回到警局两人才得以片刻空闲,也只喝口水的空隙,很快又进入新一轮会议。   有媒体拍了苏欣奶奶,伤心欲绝的大哭画面,发到网络,引发了网民的热议,大部分网民,因凶手的残忍手段而意难平,但有少部分人把矛头指向警方,认为如果警方效率不行,如果再快一点,苏欣就可以得救。   张春看了会手机,长叹了两声,关掉屏幕,总有些人还没等了解真实情况,就隔着屏幕指指点点,这次行动无论是市局过去的警察,还是当地警方,都不眠不休的找了几夜,没有人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有些事情并非警方能决定,他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些事情告诉余野。   即便张春不说,余野也知道网络上对这事关注度很高,毕竟组里有两个,喜欢上网冲浪的年轻人,伍飞经常把网上的评论说给大家听,余野并不在乎这些声音,也没有时间考虑别人的评论和猜测,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出凶手。   会议室静得针落可闻,之前认为失踪者不在秋阳山的林杰,也沉默了,苏欣尸体在秋阳山被发现,表明凶手昨晚还在秋阳山活动,像影子一样就在脚下,但偏偏抓不到。   唐潇然推门进来,打破沉默,“我做了初步尸检,死者的四肢躯干我已经拼接,但内脏和下腹部缺失,胸腔内被水清洗得非常干净,死亡时间大约在二十四小时内,死者背部、大腿内侧,均有不规则伤痕,生前遭受过殴打或虐|待。   缺失内脏和下腹部,所以目前能看出来的,只有这么多,详细报告过几天出,有一点……从大腿部内侧的伤来看,我怀疑死者生前遭到过侵犯,由于器官的缺失,这点目前无法肯定,只是我的怀疑。”   程晓璐捂住嘴巴,缓了会才慢慢松开,“苏欣才七岁,这也太丧心病狂。”   伍飞:“二十四小时,说明苏欣昨天还活着,这个人我们也很有可能,昨天才见过,李志国昨晚一直在审讯室,没有杀人抛尸的时间,嫌疑可以排除,根据之前锁定的嫌疑人范围,现在没有解除嫌疑的,只剩黄海东一家,而且昨晚黄海东还住在秋阳山下。”   余野想起今天在鱼塘边,黄海东看见苏欣尸体的震惊和心痛,虽然没有像苏欣奶奶那样趴上去嚎啕大哭,但泛红的眼睛,和说不出话的神情,看得出他真喜欢苏欣这孩子,如果他是凶手,应该演不到如此逼真,但整夜睡在山下,又确实嫌疑很大,“晓璐,找出抛尸地点的图片,我看看。”   左小腿在张兴家鱼塘。   头颅和左臂在山下的玉米地。   胸膛被埋在半山腰的树下,警犬闻出来的。   右臂在半山腰的一片杂草中。   两侧大腿在山下的坟墓里。   右侧小腿在山神庙。   抛尸地点,最高位置在半山腰,其余均在山下,凶手没将尸块放到山顶,可能体力不支,或时间仓促。   如果体力不支,那凶手很可能体弱、残疾、年迈,如此一想,又加重了黄海东的嫌疑。   其次,凶手藏人、分尸需要有一个隐蔽的地点,纵观秋阳山,房屋只有三处,半山腰上的山神庙,庙很小,一米多高,里面只有个土地公公的神像,人想进去必须弯腰爬进去,那样一个小地方不可能成为分尸地点。   排除这一处,还剩黄家瓜屋和张兴家住的房子,余野迅速想出下一步工作计划,“林杰带人再去村里走访,寻问有没有人见过昨夜上山的村民。   伍飞叫上技术队跟我去黄海东家瓜屋和张兴家进行检查,如果分尸地点在这两处,一定会留下血迹。”   隔日一早,众人按照安排好的计划外出工作,吴宇州和余野走到警局大门,一位衣衫褴褛,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拽住他们,“你好,我想找京川市过来的警察。”   余野扶住老人,“您有什么事?我就是从京川过来的警察。”   老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你、你就是?”   “对,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我来报案。”   话音一落,余野和吴宇州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又有人失踪?余野延后工作计划,请老人进办公室说。   老太太是刘家村人,听说从市里过来一波警察追查丢人的事,便赶忙找来,希望警察能帮助她找女儿。   女儿名叫刘美,十五年前十八岁,夏季村民喜欢到秋阳山采野菜,十五年前,刘美和邻居家的女孩去山里采野菜,两人一起上山,采菜的过程中走着走着分开了。   等邻居姑娘菜采得差不多,想找刘美回家才发现人没了,大喊刘美名字无人答应,她赶快跑回家,把消息告诉刘美家人。   刘家人第一时间,跑到秋阳山,四处寻找,找了整整半天,没找到中影,刘美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即便后来去警局报了警,警方也没有追踪到什么消息,转眼十五年过去,刘美仍然下落不明。   据老太太讲那两年不仅留美一人失踪,还有个外地来串亲戚的小姑娘,和向阳村刚娶回来的新媳妇也失踪了。   当时村里传言山上有吃人的野兽,说失踪的女孩被野兽吃掉了,警方一直没找到线索,传言越传越广,最后连家属也相信了,山上有鬼有野兽的说法。   山上丢人,村民惶惶不安,村长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在半山腰修了座山神庙。   山神庙建好后,至今再发生过女孩失踪的事,大家更信了山中有鬼这说法,十五年前家属报了警,警方也有搜山,但毫无消息,家属只能默默等待,一等便十五年。   老太太说到伤心之处,忍不住抹眼泪,她希望能在离开人世前,找到女儿下落。   余野宽慰老人一番,承诺尽量帮她找,老人离开,余野长吐了口气,转向吴宇州,“有什么想法?”   吴宇州领会他的意思说,“你觉得十五年前和现在,同一人所为?”   “作案手法确实很像,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秋阳山不算大,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凶手究竟把人藏在哪?这点我一直没想明白,若藏家里,从山上往村里走的路一定会被人看见,若藏山上,秋阳山我们搜了几遍,没发现人。”   这点吴宇州也没想明白,他手拄桌面,掌心扶额,余野以为他又头疼,赶忙上去说:“你别想了,我们再查一查会有线索的。”   吴宇州收回手,抬头,“我没头疼,如果十五年前带走刘美的人,和现在带着苏欣是同一人,那这人的年龄应该不小了。”   “结合现在的情况看,黄海东嫌疑很大,单身,山脚下有房屋,那间房子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夜里没有人会去打扰,杀人分尸的好场所,走,先去屋子里看一看。”   余野和吴宇州带技术队,分别去张兴和黄家瓜房检测血迹,技侦在两间屋子忙了一上午,结果一无所获,两家屋内均没发现血迹,大面积冲洗的痕迹也没有。   既然凶手在秋阳山附近,很可能他昨天就出现在围观人群中,吴宇州打开手机,翻出昨天媒体拍的视频和照片,仔细查阅,没发现表情有问题的人,却在一张照片中看见了黄永涛的身影。   皮肤苍白,黑眼圈浓重,略显病态的年轻人,站人群中第一排,盯着尸袋若有所思,他腿下那一截空空的裤管,此时丰满起来,如黄永强所说,假肢效果很好,穿上裤子,完全看不出残缺。   黄永强曾说过,弟弟平时很少出门,喜欢在家打游戏,这样一个宅男为什么跑到案发现场?如果是为苏欣的事难过,或想安慰苏欣姐姐,又为什么没有靠前?而站在人群中观望。   十五年前黄永涛五岁,不可能有杀人能力,如果十五年前的案子和本案是同一人所为,那凶手不可能是黄永涛,但现在没有线索和证据表明,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吴宇州决定先将两起案子分开,不让旧案干扰思路,他决定再去次黄家。   吴宇州抬头环看四周,没找到余野,问了下别人,才知道余野在黄家瓜屋那边,从一片茂密的玉米地中穿过,远远便看见余野的背影,他正仰头眺望秋阳山。   山峰高耸,树林茂密,余野站山前,瘦弱又渺小,但他脊背笔直,像把刀,要剜出这座山的秘密。   吴宇州静静地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共同眺望。   余野余光瞥见身旁的人,说:“可能是我的方向错了,里面没有血迹。”   声音平静,但吴宇州听出了几分失落,“或许分尸地点不在这。”   “我想找到活着的丁悦可和徐敏,别再是冰冷的尸体。”绿色代表着希望,可余野看到眼前这片绿,只觉得寒冷。   遇见诡异案子,与凶手博弈过程中,偶尔失落实属正常,随着案子的深入,线索增多,这种小情绪会慢慢减弱,吴宇州没过多安稳,拍拍余野肩膀,“走吧,再去一次黄海东家,先前锁定的嫌疑人,只剩下这一家没排嫌疑了。”   提到案子,余野那点小失落消失了,“黄海东儿子和儿媳妇在十几年失踪,而他媳妇在十几年前自尽,这太巧了,会不会和刘美失踪有关?”   “十五年前失踪的受害者均为女性,黄海东儿子是男性,难道他囚禁杀害自己儿子?”   “叫黄永强去市局采个DNA,跟近些年人口失踪库里的人做比较,看看是否能找到黄永强父母的消息。   如果没有消息,夫妻俩十五年,不跟儿子联系,我觉得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出去打工,应该有同行工友,如果能找到跟黄永强父母曾经的工友,或许能查到些线索。”   “等下到黄家仔细问问。”   夏季农活不算忙,黄家爷孙三人都在家,黄海东依旧抽烟编筐,黄永强啃着玉米看电视,接待警方的人,依旧是黄永强。   余野对黄永强说完采DNA的事。   黄永强很欣喜,连对余野道了几声谢。   问起父母是否有一同外出打工的工友,黄永强那时年纪小,不清楚父母的事,便让爷爷来回答。   黄海东停住编筐的动作,烟袋锅向下朝地上狠狠一敲,铜锅内的烟灰散落地面,随后他把烟袋锅伸向腰间的烟口袋,装满烟,又点起来抽,自始至终没抬一下头,显然不想答警方的问题。   他不说,余野只好过去,又问一遍。   “不知道。”黄海东声音冷冷的,低着头,爬满细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方便说说你妻子当年自尽的原因吗?”   黄海涛这才抬起眼皮,厌恶地瞪余野一眼,丢下手中编了一半的筐,“不去找人,每天问这些没用的。”说完一甩袖出去了。   黄永强尴尬地笑了笑:“我爷就这脾气,你们别生气,苏欣的死对他打击挺大,昨晚老头饭都没吃。”   黄海东的态度,余野已习惯,并未放心上,“有没有亲戚知道你父母的事?”   黄海东摇头。   吴宇州边听他们讲话,边朝西侧的卧室看了眼,电脑前没人,问:“你弟弟呢?”   黄永强也朝卧室看了眼,才发现弟弟没在屋内,“他应该在院里喂鱼。”   吴宇州看向窗外,前院不大,一眼望过去,没看见有人。   黄永强又说:“鱼缸在后院,我带你们过去。”   后院西侧墙边的鱼缸,有一米多长,数十条金鱼,黄永涛坐鱼缸前,边吹口哨边看鱼,没发现身后有人走来。   忽然轻快的口哨声停止了,他伸进鱼缸内,随意抓了条金鱼,拿出来,捧在手心看了会,猛地往泥地上一摔,金鱼翻滚着身体挣扎,没一会儿,不动了。   黄永涛盯着一动不动的金鱼,嘴边勾起一抹笑,轻快的口哨声再次响起,他转过身,抬手再次伸进鱼缸。 第39章   这次, 余野握住黄永涛手腕,从水里拎出来,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黄永涛淡然地推开手腕上余野的手, “杀鱼。”   “为什么这么做?”   “鱼是我养的, 想杀就杀, 犯法?”   吴宇州偏头向黄永强耳边低声问:“他这种状态有多久?”   “这些金鱼最先是苏月,怕他在家寂寞送来的礼物, 开始他非常疼爱,每天换水喂食, 最近两月不知怎么,忽然反常摔死了那些鱼,这种小金鱼不贵,如果这么做他能开心, 就随他吧,我也没管。”   “他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之前有,出车祸后, 他性格变了, 原来的朋友过来看他,他不爱搭理人家, 慢慢没人再来,更没有新朋友。”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小, 还是被黄永涛听见, 他转头瞪了眼黄永强,转轮椅朝前院走, 他独坐院中,目视路上的人来人往,下眼皮的黑色和过长的头发, 让他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像垂危的老人。   余野没再上前追问,返回到黄永涛房间,叫来两名技术人员,对他电脑和手机进行数据还原,手机无异常,电脑上发现,最近两月浏览过许多的违|法网站,内容有关于儿童的,也有成年的。   现在案子毫无头绪,这发现算小小的收获,余野出去将黄永涛推进来,敲了敲电脑屏幕,“你看的?”   黄永涛低垂着头,视线先扫一眼电脑屏幕,又瞄眼黄永强,才点头。   余野直接问:“恋T?”   黄永涛微微抬起头,盯余野看了会儿,笑道:“没有。”   “那为什么看这些?”   “好玩,好奇,不可以?”黄永涛始终面带微笑,巩膜上一条条细小的红血丝,像血红色的虫子,一步步爬向瞳仁,长期熬夜让他看上去病病殃殃,毫无生机,像离开水的鱼在断气前最后几秒,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静等待死亡到来。   黄永强见余野脸色不好,急忙过来,“我弟成年了,偶尔看些视频也正常,我们每天在一起,我可以保证,他没碰过小孩,唉!别说小孩,他连女人——”黄永强感受到弟弟看过来的锋利目光,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余野笑笑,倾身拍了下黄永涛肩膀,“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勾引小孩子的证据,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黄永涛回笑,眼中还带着点玩味,“我期待那天的到来。”   他们谈话间,吴宇州在黄家兄弟的卧室转了一圈,虽说兄弟俩一起住,但一半以上的东西是黄永涛的,黄永强在这屋的痕迹,只有衣架上那件穿过的旧T恤。   电脑桌旁边的柜子,隔层中摆满书籍,两本玄幻小说,其余均是高中课本,书上沾满灰尘,已有段时间没人动过。   吴宇州从中一排书中,抽出张照片,黄永涛和女孩的合照,女孩看着像苏月,没等吴宇州仔细辨认,黄永涛就把照片抢了去,放到腿上,转动轮椅出去。   离开黄家,吴宇州直接拐进隔壁,苏家人正在悲痛中,吴宇州没进屋内聊,只把苏月叫到院落外,问:“你妹妹跟黄永涛关系怎么样?”   “挺好。”苏月回答。   “苏欣经常单独和他在一起?”   “嗯,永涛平时没事,基本天天在家,有时我奶奶忙,没时间给苏欣做饭,她会到永涛家去蹭饭。”回忆起以前,苏月浅笑了下,“我妹最喜欢吃永涛做的蛋炒饭,隔一段不吃,就嚷着去隔壁,永涛身体不方便,做饭没正常人麻利,我还因为这事教育过小妹几次。”   “苏欣从他家回来后,你们有没有发现过异常?”   苏月摇头,“黄爷爷不会,永涛更不会。   我和永涛青梅竹马,原本我答应他,高中毕业和他在一起,谁知高三他意外出了车祸,被截肢,后来整个人变了,话语越来越少,曾经的承诺,也拒不承认。   我开导劝说过他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效果,我上大学离家远,见面少了,他对我更冷漠。   这学期,学校有男生追我,我打电话对他说这事,想听听他的态度,结果他态度很明显,认为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我做了很多,他还是从车祸中走不出来,一直拒绝我,我有些伤心,那之后我便彻底放下对他的感情,完全把他当成朋友。”   “这事多久之前发生的?”   “两月前。”   黄永涛摔鱼也在两月前,腿的残疾让他自卑,不敢跨越这道心理障碍跟苏月在一起,却又喜欢苏月忘不掉,自卑和难以控制的爱意快把他撕裂,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最终落在金鱼身上,看着金鱼在脚下垂死挣扎,会给他带来高高在上,控制他人生命的快乐,当金鱼不满足发泄时,他会不会把手伸向无辜的人?   “你们还有问题吗?”   苏月的话打断吴宇州思考,他又问:“他们兄弟关系怎么样?”   “挺好,永强哥很谦让永涛。”苏月叹气,“黄爷爷年纪大了,永涛腿落下残疾,家里大事小事,全靠永强哥撑着,若不是家里这种情况,永强哥可能早有女朋友了。”   “黄永强和苏欣关系怎么样?”   苏月想了下,“一般,永强哥平时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瓜地或田里干活,偶尔没有农活才看到他身影。”   “黄永强父母外出打工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当年外出打工,我爸妈也去了,后来因奶奶身体不好,他们就提前回来,那份工作好像是村长家亲戚给介绍的,你们想了解详情,可以去村长家问问。”   吴宇州颔首,正想走,苏月忽然拽住他,“为什么一直问我,黄爷爷家的事?苏欣遇害跟他们有关?   出事那天晚上七点左右,我看到永强哥往瓜地走,黄爷爷一直跟我们找人到十点多才回家,当天晚上我们家都睡不着,我爷爷独自坐院落里抽烟,看见黄爷爷从门前经过,便与他闲聊几句,黄爷爷说去瓜地换永强哥回来休息。   第二天早晨,我爷爷还特意去黄家,问黄爷爷昨晚在山上有没有听见动静。   黄爷爷说,永强哥回家后,他一觉睡到天亮,没听见声音,以我们两家的交情,黄爷爷不会说谎,更不会对我妹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会不会是外面来的变态?”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之前张兴和李志国也这样盘问过,失踪地点和发现尸体的地点,都在秋阳山附近,所以我们怀疑凶手可能也在附近。”   苏月咬了下唇,“如果是村里人做的,我真恨死他,有仇恨可以冲我来,苏欣今年才七岁……怎么可以……”   面对被害人家属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吴宇州不知说些什么,茫然地看向余野。   平时这种事,余野直接交给程晓璐,今天程晓璐不在身边,他只好亲自上,“我们会尽快抓到凶手让苏欣安息,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要坚强照顾好他们。”   苏月抹了抹眼泪,点头,“嗯,我不可以倒下,还要照顾爷爷奶奶。”   二人又赶去老村长家,问起十五年前黄永强父母外出打工的事,时间太久,老村长想了好一会儿,想起左庄镇有个人,曾经跟黄永强父母一起外出打工,老村长打电话,问来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余野按照村长找来的号码拨过去,说完缘由,对方给出的答案,竟和黄海东说的截然相反。   工友说,当年他们在建筑工地干活,因为老板的一些纠纷,导致停工半个月,工人纷纷放假回家,这位工友和黄永强父母一起坐车回来,到左庄镇,他们分开,各回各家,期间彼此没联系过,半个月后,工头来消息说回去开工,工友便立刻到向阳村,找黄永强父母。   这时怪事发生了,黄家少老都说他们夫妻没回来过,工友很困惑,当时他们明明一起坐车回来,从左庄镇到向阳村短短半个小时路程,两个人就不见了?   向阳村位置偏僻,当时又赶上有人在秋阳山失踪,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也没人太注意黄永强父母的事。   小孩年纪小不懂事,两位老人坚持说儿子和儿媳妇,在外打工没回来,工友没办法,只好自己回去干活,后来没再继续关注这事。   黄永强父母回来的日子,与刘美失踪的日子相近,难道同一人所为?   余野正想着,村长妻子从外面端进来一盘西瓜,“老黄家种的西瓜可甜了,两位尝一尝。”   如果别的水果,吴宇州不会吃,但西瓜诱惑太大,犹豫几秒,他伸手接住村长妻子递过来的西瓜。   余野也接过西瓜,吃瓜过程他随口问了句,“黄海东种了几年西瓜?”   村长妻子十分热心,抢着回答警察的问题,“有二十多年,他家的西瓜,在我们这片已经出名。”   说起过去,村长妻子又感叹道:“这时间过得真快,老黄那两个孙子都是我给接生的,我还记得他儿媳妇生老大那会是下午三点多。”   村长咳了咳,“你没事,少说几句,警察来这办案的,又不是听你扯闲话。”   村长妻子闭上嘴,只安静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这十几年前就丢过人,你们知道不?全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干这种缺德事。”   余野扔掉瓜皮,洗了洗手,问:“十五年前,一点线索没找到?”   村长掐灭烟,叹口气,“当时警方也来搜山,只在山上找到了采菜的筐,好端端一个人就凭空消失了,这些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叫人揪心。”   “山上有没有防空洞或地下洞穴之类,外人不知道的地方?”   “没有,秋阳山就那么大,你们都见了,如果有洞,早被发现了。”   “那当时在山下有人居住吗?”吴宇州问。   村长想了想,“就老黄家那个瓜棚,倒不算居住,只有夏季瓜熟时,黄家人才回去住。”   “十几年前就是现在这个砖房吗?”   村长点头,“老黄这人脾气倔,性格也有点怪,就说盖瓜房这事,他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找,就自己在山上不紧不慢地弄,山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自己也不嫌无聊。”   “当年人失踪时,黄海东在山上吗?”   “当时是白天,白天他媳妇在那。”   “黄海东媳妇为什么自杀?知道吗?”   村长妻子又抢答:“这可没人知道,老黄的倔脾气谁敢问?谁问他骂谁,村里人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事。”   “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挺好,很少见他们吵架,老黄媳妇是个好人,性格温顺,见谁都笑呵呵,不像老黄成天板着张脸,像谁欠他钱似的。”村长妻子,稍作停顿,又道,“其实老黄也不容易,媳妇走得早,儿子和儿媳妇又失踪,他独自拉扯孙子长大,偏偏小孙子又出车祸,大孙子人倒不错,很老实,但性格太闷,有点像老黄,给他介绍对象,没一个看成的,看上他的,他看不上人家,他看上那些女人,又看不上他。”   “黄永强不算话少。”余野疑惑。   “那是因为你们两个都是男的,换两女警察过来,你就知道了,他对着女人说不出话,脸红的像大姑娘,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俏皮风趣的男人,像他这样,漂亮姑娘自然看不上他……我看他将来准跟那个李志国差不多,打一辈子光棍。”   离开村长家,余野说:“虽然黄永强父母回家的时间是晚上,但他们夫妻两人,就算出租车司机有想法,也不敢行动,毕竟一对二。”   “你怀疑他们是回家后失踪的?当时黄永强和黄永涛都在家,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如成年人,如果他们看见父母在家死亡或遭受过其他事,肯定会露出破绽,但当时警方排查时他们并没异常。”   “这就怪了,走,咱们再去黄家问问。”   猜到黄海东和黄永涛可能不配合,这次余野直接找黄永强,十五年前,黄永强七岁,还记得些父母的事,据他回忆,当天晚上爷爷在地里看瓜,奶奶领着他和弟弟在家,大约九点多,奶奶忽然想起,爷爷胃疼的药没拿,于是让兄弟俩先关灯睡觉,她去山上给爷爷送药。   兄弟俩在家睡着,没有听见父母回来的声音,一觉睡到天亮,也不知道奶奶几点回来的。”   余野又问一遍:“整个夏天你父母都没有回过家?”   “没有,我天天在家,如果他们回来,不可能不知道。”   余野点头,“行,你先忙,不打扰了。”   余野:“黄永强的动作神态都不像说谎,看来他父母当年真没回过家,大晚上不回家能去哪?”   吴宇州跟余野身边安静走路,两人上车,回警察局开的路上,他忽然开口,“对于黄家人来说,他们还有一个家。”   还有个家?   余野脑子一转,立刻想到宇州所指,“你说瓜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31 08:50:11~2020-08-01 09: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晓晓 2个;是路梓宁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本X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夏季西瓜成熟时, 黄海东要去地里看瓜,对黄家人来说,瓜地相当于第二个家, 黄永强的父母, 必然知道这点, 所以那晚他们很可能没回家,直接去了瓜屋。”   余野一个急刹车停路边, “如果这样,岂不是黄海东杀了自己儿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   “为什么?难道不是他亲生儿子?就算忽然发现不是亲生儿子, 愤怒之下,第一个想杀的人应该妻子才对。”   这点吴宇州也想不明白,“参与其中的人都死了,详细情况, 只有黄海东自己知道。”   “我们回去把黄海东,带到局里审一审。”   吴宇州瞥眼车窗外,车已进了左庄镇, 在外跑一天满身汗味, 他垂头闻了闻,“我想回冲澡换身衣服, 叫伍飞去向阳村带人吧。”   余野一想两人中午还没吃,等会儿还要审黄海东, 于是听从吴宇州建议, 开车回宾馆。   林杰他们走访一天,没得到有用信息, 几人已吃过晚饭,在办公区等着开会,商讨下一步工作计划, 伍飞接到余野电话后,放下手中资料,和林杰一起重回向阳村。   余野安排好工作,舒展了下手臂,目光无意义间掠过浴室,他想不明白,普通双床标间,浴室为什么是玻璃的?只中间部分贴上花纹,玻璃下面吴宇州的小腿和脚,往上是模糊的人影在冲澡,他喉结滚了滚,摸起桌面的烟盒,抽出一根,含嘴里点上火。   一根烟抽完,心里还是躁,索性离开去买饭。   买完饭回来,吴宇州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站窗边抽烟,半干不湿的头发,随意散落额前,余野从他身边经过,闻到清爽的沐浴液味,轻唤了声,“过来,吃饭。”   吴宇州摁灭烟,走到桌前坐下,饿了一天,没心情客气,捧起饭碗大快朵颐,吃饱饭才发现余野没怎么动筷,“吃不下?”   余野笑笑,没说话,他嘴刁,已不是秘密,左庄镇这几家小饭馆,几乎没有符合他口味的菜,每天为了填饱肚子硬吃。   吴宇州抽张纸巾擦了擦嘴,起身走出房间,再回来时,直接抢下余野手里的饭扔掉,“不爱吃,别勉强了。”   余野:“……”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吴宇州开门说了句“谢谢。” 转身手里拎了份外卖,他把餐盒放余野面前,打开袋子,“吃这个。”   余野垂头一看是荞麦冷面,炎热的夏天,冰凉爽口都冷面确实开胃,他眼中露出些许惊讶,“你从哪买的?”   “我们没时间在镇里溜达,所见饭馆就眼前这几家,有些位置偏僻的,我们不知道,所以我请了宾馆老板帮忙。”   “谢了。”余野扯唇一笑,低头大口吃饭。   “别这么客气,那天帮我找药,废了不少劲吧?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吴宇州去窗边抽烟,微微皱眉,目光透出满满的心事。   用脑过度会头疼,为什么还留在刑侦队?   余野忽然想起那天他说的话,因为脑袋受过重伤,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不愿承认自己是周祁正?这些天忙案子,根本无暇顾及个人私事,等案子完结,要找他好好谈谈。   吃过饭,收拾干净餐具,二人回警局,刚踏进办公楼,余野电话响了,不知道对方说些什么,他脸色倏地沉下来,挂断电话,转头往停车场跑。   吴宇州一脸茫然地追过去,“怎么了?”   余野边往外开车,边说:“黄海东不见了。”   吴宇州平静如水的眼眸,泛起一圈涟漪,黄海东怎么会不见?畏罪潜逃?遇害?一瞬间,诸多种可能蹦出来。   车开到向阳村,与林杰、伍飞汇合,吴宇州才搞清楚整个过程。   伍飞赶到黄家,家中只有黄永涛一人,他态度冷淡,一问三不知,他们只好开车去秋阳山下的西瓜地,在看瓜屋找到黄永强,结果黄永强也不知爷爷在哪?打电话老头关机,三人便山下简单找了圈,无果,又去鱼塘边寻问,张兴一家也没看见黄海东,一看情况不妙,伍飞赶忙给余野打了电话。   黄海东长辈早已去世,他不可能去亲戚家,由于不识字,也不可能走太远,最大的可能性还在秋阳山附近,余野立刻安排人搜山。   晚上九点,山上漆黑一片,众人拿手电筒,牵着警犬,再次从山脚下往山上找。   黑色的秋阳山,被手电筒的零碎光亮连城一片,这次参与搜山的人,除警察外,还有本村民,众人找了将近三个小时没搜到人。   全山只剩东侧山下未找,村里的坟都在那片,夜晚的坟地阴森森,没人愿意去,最后余野带上林杰他们去那片找。   四人分散在不同方位找,静谧中忽然林杰骂了声“操!”,几人的手电筒顺着他的声音照过去,最西侧一座坟上趴有个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余野:“是不是黄海东?”   林杰从惊吓中缓过来,拍拍胸口,深吸口气,朝前走一步,“黄海东?”   那人没反应。   林杰过去推了推,“喂?”   还是没反应。   其余三人从不同方位赶过来,聚到坟前,吴宇州用手电照了下坟前的石碑:慈父黄有清,“这是黄家的——”   话没说一半,林杰已上前把那人脑袋转过来,光一照,正是黄海东,他又喊了声“黄海东。”   人依旧没反应,林杰伸手往脸上一碰,冰冰凉凉,他抬头看余野,“死了。”   似乎早猜到这结果,余野没情绪道:“抬回去。”   热心帮忙的村民没来这边,眼下只有余野四人,黄海东不瘦,一个人肯定抬不动,他们合计两人一组,换班抬回去,决定好方案。   林杰关了手电筒放兜里,借余野手中的光亮,搂住海东上半身往上抬,想把尸体放平再抬走,结果上身一动,黄海东怀中东西顺着身子往下滚,站下游的伍飞,眼疾手快,急忙扔掉手电筒,上前接住滚出的东西,等余野的手电光亮照向过去时,伍飞面色一惊,吼叫了声,霎时松开手,任由东西掉落。   站旁边的吴宇州,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接住,从伍飞手中掉下的头颅。   光一照,林杰也看清伍飞刚才抱的是头颅,手一抖,松开了黄海东尸体的肩膀,见过各种案发现场的几人,不怕尸体,更不怕凶手制造的诡异气氛,只是秋阳山的夜晚太黑了,毫无心里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丁悦可的尸体,让人措手不及。   只有下余野的手电筒还开着,他蹲下身,捡起刚才吴宇州扔掉的手电筒,两手照亮,“又不是第一次见尸体,别大惊小怪了,赶快走吧。”   光照到黄海东尸体上,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尸块,伍飞和林杰重新抬起尸体往外走,原定两人一组相互替换往外抬,因为吴宇州手中的头颅,林杰和伍飞临时改变注意,不用余野和吴宇州替换,他俩咬着牙抬到山下人多的地方。   从众人的慌乱、震惊、吵闹中,余野他们把尸体装进尸袋拉回警局。   左庄镇警局没有法医解剖室,尸体拉去殡仪馆,取得家属同意后,唐潇然开始初步尸检,其余人瘫坐车上,静等结果。   林杰和伍飞各自倚靠座椅靠背,一言不发地望着车顶,眼神怔怔的,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余野去超市买盒烟,拆开分开大家,四个大男人按下车窗,坐车里抽闷烟,一小时后,唐潇然从殡仪馆出来,开门上车,一阵咳,“你们抽了多少烟?”   林杰缓回过一些,半笑道:“早知道今晚让老唐跟着好了,他准不会被吓。”林杰回头看吴宇州,“哥们,你怎么做到面无表情接人头的?”   唐潇然:???   同一时间,余野也悄悄看向吴宇州,照向伍飞怀中的一瞬,他也徒然一惊,不得不承认吴宇州心理承受能力比他们强。   吴宇州当时只想不能让头颅遭到二次破坏,影响尸检结果,至于头颅、四肢、尸块,还是完整尸体对他来说没差别,更无心和林杰讨论害怕与否的问题,当下最关心尸检结果,“怎么样?”他问唐潇然。   伍飞开车往宾馆走,路上唐潇然说:“死亡时间六小时内,死者双手手掌心和指甲内有大量泥土,生前应该在坟上来回抓挠过,当时他身体已无法移动,但又很痛苦,只能靠手不停抓东西做最后挣扎。   尸体没有外伤,没有勒痕,尸斑呈暗紫色,指甲青紫,瞳孔缩小,嘴巴周围有白色泡沫,是中毒的表现,准确死因要等,解剖后才知道。   丁悦可的尸体,你们找到的部位太少,只能看出死亡时间24小时内。”   林杰:“黄海东杀人后,受不了心里折磨,畏罪自杀了,如果这样,徐敏应该还活着,他能把人藏哪?”   吴宇州否认了林杰的说法。   第一:畏罪自杀,凶手会对死者愧疚或害怕,抱死者头颅的行为,明显与畏罪自杀的心理特征不符。   第二:黄海东侧身坐坟边,上身扭过去面朝坟,头埋进土坟中,双手搭落坟上,头颅夹在身体和坟墓中间,如果生前抱着头颅,最后的挣扎阶段,怕头颅掉下去,手应该抓或按在头颅上,受尸僵的影响,死后必然保持相同的姿势,现在双手搭落坟上,说明有人在他死后,把头颅放入怀中。   想到此,吴宇州又说:“如果凶手特意把丁悦可头颅,放黄海东怀中,那他一定去过案发现场,今天没下雨,可能会留下脚印,叫上技术人员,再去次现场。”   “能不能等天亮再去?我现在对那地方有心理阴影。”林杰头大。   余野看眼腕表,凌晨两点,“先回去眯一会,等天亮了再去,有光线他们找脚印方便些,而且按照苏欣遇害的情况来看,丁悦可的尸体碎块,可能也在秋阳山周围,明天还要再搜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1 09:17:08~2020-08-01 23:5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晓晓、是路梓宁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erleyLi 5瓶;碎离 3瓶;大本X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天色微亮, 许多村民还在睡梦中,秋阳山上的人群已脚步匆匆,犬吠声声。   搜了几次山, 每一次都没有想要的结果, 余野一路沉着脸, 这人明明在身边,或许此刻正看着他们, 却偏偏抓不到。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很快找到丁悦尸体的其他部位, 凶手分尸手法和抛尸手段,和苏欣相同。   余野的工作依旧重复上一次的流程,向张春汇报情况,应付媒体和跑来凑热闹的网民, 做完这些琐事再回局里,众人已经整理好资料,等他开会。   唐潇然在最后一刻赶到会议室, 微微喘息地说:“黄海东的尸体已解剖完, 农药中毒,身上没有被强迫灌药的痕迹, 应该是自杀。   丁悦可情况和苏欣差不多,身上有伤痕, 缺失内脏以及下腹部。”   伍飞接着说:“黄海东经常在地里劳作, 所以下午没回家,并没引起两个孙子的注意, 死之前言行举止没异常,平时没表现出有轻生的念头。   我们又走访了黄家邻居,都表示黄海东勤劳能干, 除了话少点以外,没有大毛病,大家对他的评价普遍比较高,同时也没人听说过他有轻生的念头,暂时没查到他自杀的原因。   技术那边在黄海东的尸体周边,发现了除我们外的脚印,四十三码,橡胶底的雨靴鞋印,这种雨靴和雨衣一样,村里许多人家有,所以这发现对案子帮助不大,目前情况就这么多。”   余野跑一天连口水还没喝,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黄永强和黄永涛兄弟,对于黄海东的死什么反应?”   吴宇州:“黄永强很伤心,昨晚就搂着爷爷尸体嚎啕大哭,听说尸体会被解剖又哭一次,事后与他谈话也是,三两句眼眶就红了。   黄永涛相比他哥哥淡定许多,他对死亡的态度像对小金鱼一样冷漠,只在黄永强提起童年时,黄永涛才红了次眼眶。”   余野:“这兄弟俩是黄海东一手带大的,对于他们来说爷爷是最亲的人,爷爷去世还能如此淡定,要么他知道黄海东自杀的原因,所以不伤感,要么他的生命的冷漠,已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黄永涛单身,又有残疾,性格冷漠阴鸷,倒很符合吴队的嫌疑人画像。”   伍飞:“确实像,但他腿行动不方便,劫人抛尸需要体力,他能完成吗?抱着丁悦可或徐敏上山,对他来说有难度吧?”   “他有一条很仿真的假肢,戴上后走路和正常人没差别,丁悦可很瘦,最多九十斤,黄永涛抱她没问题。”吴宇州说。   伍飞咂摸咂摸嘴,“我还是觉得奇怪,如果凶手是黄永涛,那黄海东为什么自杀?知道孙子杀人,又不忍心揭发?。”   吴宇州:“或许跟十五年前的事有关。”   “十五年前的案子,和现在这起有关吗?”伍飞问。   “还不确定。”吴宇州说完,会议室彻底静了下来。   余野敲敲桌面,把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案子目前的情况,谁还有想法?”   话音刚落,刚才还聚集他身上的目光,瞬间收了回去,大家纷纷低下头。”   “你们……”余野叹气,最后把目光锁定吴宇州身上,“你也没想法?”   就案子目前的情况,吴宇州能想到的问题,都和余野沟通过了,此刻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大家都没想法,余野自言自语:“凶手像鬼一样飘在我们身边,却没人能抓住他。”   久久的沉默后,伍飞问:“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余野按了按太阳穴,井然有序的大脑,这会失灵了,无法像往常一样,顺利的输出工作计划,“先试着找黄海东的死因,或许会有新发现。”   又一阵沉默,余野挥挥手,“散了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众人回到办公区依旧沉默,吴宇州没去打扰余野,他同样需要静谧的空间独自思考,他去了隔壁会议室,拿笔在白板前,重新梳理凶手的相关线索,会议室门轻轻开,伍飞探头探脑地进来,“外面没地方坐,我在这待会儿,不出声,不打扰你。”   伍飞电脑上插着耳机,不知在看什么,没发出声音,吴宇州也没理他,专注地思考问题,过了会儿,耳边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他回头,见伍飞正快速按动键盘。   吴宇州没说话,悄悄绕到伍飞身后。   伍飞进来想看案情资料找线索,看了两遍仍然毫无思路,像走进死胡同,越想越没思路,他索性给自己十分钟娱乐时间,让大脑稍稍休息,再重新思考,这才打开游戏玩起来,玩得专注,没发现身后过来人。   电脑屏幕是超级马里奥兄弟,一款很老的闯关游戏,游戏中的人物在地面跑会儿,钻进管道跑进地下,地下是全新关卡,顺利通过地下关卡,又返回地上。   伍飞很小开始玩这游戏,一些简单关卡对他来说毫无压力,游戏中的人物,一会儿地上,一会儿地下,很快爬上小红旗,赢了。   吴宇州忽然想到什么,推门跑去隔壁会议室,拉过把椅子坐到余野面前,“我想到了。”一向平静的声音透着小小的喜悦。   余野掐灭烟,略微皱眉,“想到什么?”   “我们之前一直困惑,秋阳山就那么大,反复搜过几次山,为什么找不到人?   因为人根本不在山上和房子里,人在地下。”   “地下?”   “对,山上某个地方,一定有地下室或地下洞,不仅能藏人,还有个隐秘的口与地上相连,能让凶手在地上地下随意出入。”   “这想法我最开始有过,去张兴家时,还特意叫人查了下,结果没查到有地下室,至于黄海东那个小瓜屋,查血迹那次,床都掀开了,地面全是黄土,没有地下室的。   山上其他地方,除了荒草就农田,如果在这些地方,安装地下室门,很容易被发现。   地下室是藏人分尸的好场所,但秋阳山附近没有。”   吴宇州拿起余野面前的烟盒,抽出根烟点上,薄薄的白色烟雾阻断了两人视线,烟抽一半,他按灭烟,坚定道:“一定有我们没找到的地方,只有这种上下相连的方式,才会让他隐藏得如此好,不然这么多天,不可能一无所获。”   余野转了圈手中的打火机,抬头对上吴宇州视线,“你想再搜一遍,从哪开始?我陪你去。”   游戏中管道把地上和地下连接在一起,生活中能把两者相连,不被发现地方是房子,到夜晚山间的房子隐秘又安全,这时打开那一扇门,走向地下,走向另一个世界,完全没人知道。   吴宇州:“先去黄海东家的瓜屋。”   两个行动派,有了想法马上去验证,这次全队五人一起出发,正值下午瓜地没人,门上挂着把很小的锁,吴宇州用东西轻轻一拧,锁开了。   五人全进去,房间霎时变得很挤,房子又小又简单,屋内这几样东西一眼看个遍,没有适合隐藏地下室门的地方。   伍飞和林杰挪动单人床,想再次查看床下,目前屋内的环境来看,通口不在室内,吴宇州悄悄退出去,站屋外环顾四周。   青山之下,农田之中,红砖小房像孤独的舞者,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像余野所说,如果地下室的门,安装在野草或田地很容易被发现,排除这些地方,只剩下屋内,可屋内又没有,吴宇州一时没了思路。   山搜了几遍,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走访过,如果人在地上或村里,不可能找不到,一定还有地下室,吴宇州坚定了想法,绕房子又走一圈,走到房西侧,一处杂草密集的地方,他蹲下身,扒开瓜藤和野草查看地面,起身时有些没站稳,顺手扶住了旁边的大水缸。   一大一小两个装满水的缸,一直在房西侧,是平时洗漱的生活用水,吴宇州之前就见过这两个水缸,没特别之处,他扶缸沿直起身,低头望向水中的倒影,看了会儿,视线从水中移到脚面,站直腰,转身往屋内走,走了两步,脚步一顿,他又走回来,双手握住小缸的缸沿儿,用力往旁边挪动,挪开一掌宽度,露出水缸下的地面后,他整个人僵在那。   水缸下没有泥土,是和缸底形状相同的铁器,刚刚他回来挪动水缸,只想试试,毕竟房屋周围再没其他东西,没想到竟然找到了,吴宇州赶忙喊余野他们过来,大家合力把两个水缸移走。   两圆形连起来的铁门,门口很小,只能容纳一人,门下漆黑一片,余野拿出手电往下照了照,只能看清洞口下的梯子,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他用牙咬住手电筒,顺着梯子爬下去,林杰他们紧随其后,一起爬到地下室。   地下室没通电,只能靠手电筒取亮,余野用手电筒在室内照了圈,面积大约三十多平米,地下室户型与地上瓜房相同,但情况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第42章   地下室的墙面和地下抹着水泥, 没有泥土很干净,也没出现警方想象中的尸体和血腥画面,墙角堆着西瓜, 只是间储藏西瓜的地下室。   林杰走过去, 把一堆西瓜向外扒了扒, 确认西瓜堆中没藏人后,骂了声“操!”   地下室一眼望到边, 除了西瓜什么都没有,几人在下面, 停留一会儿,顺着梯子爬回地面。   地下室很闷,重新爬回地面,几人直接坐地上休息, 林杰双手交叉枕脑后躺草里,“又他妈没有,白折腾了, 我就纳闷, 这么个小山、小破村,他到底能把人藏哪?难不成藏坟里?”   伍飞身子向后一仰, 靠水缸上,丧气地说:“藏坟中要动土, 很容易被发现, 也不知道现在徐敏是生是死,唉!这感觉像有人拿刀, 一片片往下割肉,活生生折磨人,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这些天大家吃住左庄镇, 期间林杰小孩发烧,老婆来了几个电话,他都没回去,所有人全心全意扑到案子上,结果一次又一次落空,失落在所难免。   吴宇州眼望远处茫茫树林,不抱怨,也不鼓励大家,依旧往日那般平静。   余野同样没说话,任由大家吐苦水,这些话说出来虽然没意义,但比憋在心里强,等林杰几人吐槽得差不多,余野开口,“回吧。”   吴宇州不紧不慢地起身,贴余野耳边说:“带黄永强和黄永涛一起回吧,问问他们是否知道地下室。”   余野应下,车拐进向阳村,兄弟俩一如往常,一个在房间打游戏,一个坐客厅看电视,有人失踪到黄海东自杀这些天,黄永强和余野已经熟悉了,他问:“余警官我能把爷爷尸体,送去火化了吗?”   “拉走尸体之前,请先跟我去镇里聊一聊。”   黄永强知道余野口中的镇里是指警局,略微诧异,“不是一直在家问吗?去镇上做什么?”   余野拍拍他肩膀,“走吧,去镇里走流程,更正式些。”   黄永强走进侧卧,与弟弟耳边交谈了几句,推着轮椅出来,临走前,黄永涛突然开口:“等等。”   众人闻声纷纷朝他看过去,他移动轮椅到墙边,拿过立在墙边的假肢,挽起裤子,露出不完整的小腿,在众人的注视下,戴上假肢,穿鞋,放下裤腿,站起身,走了过去,步伐很稳,不仔细瞧看不出有残疾。   黄家两兄弟跟着伍飞上了另一辆车,半小时后,黄永强和黄永涛分别进了不同的审讯室,这次余野和吴宇州分开问兄弟两人。   黄永涛和前几次一样冷脸,小眼睛四处转动,瞄着室内每个角落,环视一圈,视线落向单向透视玻璃上,目光如寒剑,仿佛要穿透玻璃,射向窗外人的胸口。   林杰半坐桌上,拧开水喝了两口,冷哼:“年纪不大,眼神挺犀利,这么看还怪吓人的。”   余野到没在意,把手中资料卷成筒,敲了下林杰肩膀,“走了。”   进审讯室,余野找出地下室的照片,递给黄永涛看,“知道这是哪吗?”   黄永涛接过手机,滑动照片看一遍,“我家西瓜地的地下室。”   “知道为什么建地下室?”   “储存西瓜。”   “你经常进去?”   黄永涛摇头。   “最近一段时间进去过没?”   “没有。”   “黄永强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   “地下室是你爷爷建的?”   “嗯。”   “只储存西瓜?”   “不知道。”   “村里还其他人知道地下室吗?”   黄永涛微微垂头看桌面,他头发很长,刘海遮住眼眉,说话不正眼看余野,声音中透着不耐,“不知道。”   “你觉得黄海东为什么自尽?我们发现尸体时,还在尸体旁发现了丁悦可的尸体,他们认识?”   “不知道。”黄永涛垂落身边的手紧紧握拳,指尖泛白,眼神透着隐隐怒气。   连续几个不知道,余野也有些气,严声厉色道:“一口一个不知道,撇的倒是干净,你五六岁时父母失踪,这些年是黄海东把你和黄永强拉扯长大,祖孙三人算相依为命,每天生活在一起,同住一个屋檐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会信吗?”   黄永涛松开握拳的手,语气渐渐平静,唯有那双黯淡无光的眼,依旧垂落桌面不看人,“生活在一起就要非常了解吗?我和爷爷是每天见面,但我们很少沟通,对彼此的事从不过问,他选择了这种方式结束生命,或许有某难以启齿的理由,他不想说,我自然也不想知道,有些事糊涂一点更好。”   “你的做人方式,我不干预不评价,但你要知道,现在三个失踪者死了两个,她们也有家人。”   黄永涛稍稍抬眼,目光刚碰上余野,立刻垂下来,“她们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凭那个破地下室,就来怀疑我?”   余野依旧直视黄永涛,“如果只是储存西瓜的普通地下室,洞口为什么遮掩起来?怕人进去偷西瓜,直接把洞口设计在室内,不是更好吗?何必要大费苦心用水缸掩盖,两个装满水的大缸,就算成年男性,一个人也很难挪动,如此费心思是怕人发现。   为什么怕被人发现?   因为地下室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只有你们黄家人知道,所以咱们最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没必要演戏。”   黄永涛不再说话,任由余野和林杰怎么问,一律不再开口,问多了,烦了,索性闭目养神,连个眼神也不给他们。   没办法只能先暂停询问,余野出去到观察区,看吴宇州那边。   黄永强进了审讯室,端端正正地坐着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吴宇州进来,他憨笑道:“有问题能不能去我家问?这跟电视剧演的一样,怪吓人。”   “放轻松,就当这是你家客厅。”吴宇州说。   黄永强撇撇嘴,没敢表露真实想法,仍然憨笑,“这屋怪吓人,没办法当成我家客厅,你们有啥尽快问吧。”   吴宇州按照事先商定好的方案,同余野一样,先拿出手机给黄永强看地下室的照片,问他是否知道地下室的存在。   黄永强常年户外劳作,皮肤晒得黝黑,加上平时不注意保养,看上去很显老,眼神憨憨的,属于传统印象中的农民形象,他茫然地看了看张照片,“我家西瓜地没有地下室,你们这是哪找的?是不是搞错了?”   吴宇州又翻出几张照片给他看,“错不了,是你家西瓜地。”   黄永强无辜地看吴宇州,“抱歉,我不知道有地下室。”   审讯室外,余野皱了皱眉,不经常去瓜地的黄永涛知道地下室,为什么经常去地里的黄永强不知道?他推了推林杰,朝黄永涛所在的审讯室抬下巴,“去问问黄永涛怎么发现的地下室?”   林杰推门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黄永涛六七岁时去山上玩,不慎砸碎了小水缸,水流出去,他动了空缸才发现地下室门。   童年黄永强有段日子不在家,只有黄永涛一人,他们是分开长大的,所以那次发现地下室只有黄永涛一人。”   余野所想的问题,吴宇州也有想到,他问:“你每天去西瓜地,没动过水缸?”   “我常去里面舀水,但没动过它们,水缸在那很多年经形成固定习惯,没事干嘛动它?”   黄永强不知道地下室这点,堵死了吴宇州接下来的相关问题,他只好转移话题,问:“是否知道黄海东的死因,以及他和丁悦可的关系?”   “不知道,爷爷一直勤劳能干,希望多赚一些钱,给我和弟弟娶媳妇,除外未听他说过他有烦恼,丁悦可是谁?”   吴宇州:“……”   接下来的问题,黄永强与黄永涛所答相差不多。   出了审讯室,吴宇州去走廊抽烟,看状态就知道黄永强的审讯没结果,余野跟过去点上了烟,陪他一起抽。   吴宇州盯着余野手指间微弱的火光,“既然戒了就别抽了,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野拍拍胸口,浅笑:“堵得慌……这案子办的人压抑。”   吴宇州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记得余队上次说,当年戒烟是为了前任,现在复抽是对过去的事放下了?”   余野:“……”   说起来,他重新抽烟还是因为吴宇州,此刻吴宇州脸上虽然依旧没表情,但语气听得出有些不高兴。   余野勾了勾唇角,掐灭烟,“无论地下室,还是黄永强兄弟,现在看上去都没问题,是不是我们找错了侦破方向。”   提起这点,吴宇州也头疼,案子查到现在,三名失踪女性,两死一失踪,警方却还在原地打转,没有明显进展,他长吁口气,狠狠摁灭烟,“我不相信完美的犯罪,只要做过一定有痕迹和破绽,我想再去次地下室。”   “好,我陪你。”   地下室的环境和上次来没差别,这次吴宇州带来更亮的手电筒,手电筒对着墙面一处一处细看,“有点奇怪。”   余野凑过去,“哪?”   吴宇州指了指墙面,“地下室不住人,墙面和地面为什么抹水泥?”   余野用手电筒,将整个房间从棚顶地面照一圈,“棚顶也抹上了,确实没必要。”   吴宇州蹲下身,用手电筒照地面,依旧一处一处细看,过了会儿,“你来看。”   余野把手电筒的光从墙壁移到地面,蹲下身,看向吴宇州手指的一处,普通水泥地面,没发现异常。   吴宇州把手电筒放低,让光线更足,“看见了吗?”   余野又向下低了低头,两个手电筒的照射下,他看清了吴宇州所指的那一块,霎时间脊背蹿起一股凉气,水泥之中裹着一根长发,他抬眼,对上吴宇州视线,“不会吧?”   吴宇州轻摇了下头,“不知道,先地刨开看看。”   他们顺着梯子重返地面,从瓜屋的床下,翻出铁锹镐头等农用工具,再回地下室,手电筒放边,两人举起农具,朝水泥地面刨开。   水泥坚硬,刨开地面,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容易,两人累得满身大汗,却只刨开一点点,这样下去一天也刨不开,只好打电话给林杰叫人来。   等林杰带来专业拆除人员和工具,速度快了很多,干活的工人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叫,众人迅速看过去,那人手握拆除工具一动不动,目瞪口呆地盯着墙面,墙面被刨出一个窟窿,窟窿中露出一具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一章结案,但我没写完,所以再等一天吧,明天结案,掉马…… 第43章   露出的白骨有些年头, 不可能是徐敏,余野指挥众人继续刨墙,有心理准备后, 再出现白骨, 便无人喊叫, 四面墙共刨出五具白骨。   地面刨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很可能徐敏。   等这些白骨和尸体运到殡仪馆, 天已彻底黑了,尸体交给唐潇然, 余野重返警局,没马上去找黄家两兄弟质问,先和组员临时开会,“徐敏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不用急着救人,我们有都是时间和这两兄弟耗,直接进去质问, 怕他们把一切堆到黄海东身上, 这次我打算换种方法,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程晓璐一脸茫然, “黄永涛腿有残疾,黄永强压根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 很可能就是黄海东呀。”   伍飞看眼程晓璐,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不知道有地下室, 你就信?程傻白甜?”又抬头看向余野,“黄永强是家里主要劳动力,几乎每天去西瓜地, 怎么可能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我不相信他。”   林杰:“我看那哥们挺实诚,不像会说谎的人,倒是黄永涛眼神看着就变态,他突发意外导致残疾,一时接受不了,自卑又敏感,苏月的抛弃又刺激一次,种种遭遇导致他痛恨女性。”   程晓璐:“会不会他们兄弟俩合谋?”   林杰:“有这种可能。”   余野敲了敲桌子,“行了,现在不是猜凶手环节,黄家地下室藏了这么多尸体,凶手肯定在黄家人中,无论是诚恳憨厚的黄永强,还是阴郁冷漠的黄永涛,都不一定是他们的真实面目,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掀开面具,看清他们的真实面孔,到那时一切自然就明了。”   林杰曲手肘碰了碰吴宇州,“吴队别沉默呀,说说想法。”   “就试呗。”   “怎么试?”   “凶手以折磨杀害女性为乐趣,所以用女人去试探,看他们面对女性,和平时表现出来的形象是否相同?杀了三个女人,对他来说很可能只是开始,这时我们把猎物送到嘴边,如果他开口了,那我们会钓上条大鱼,如果没开口,能进一步了解凶手真实性格。”   “他开不开口,对我们来说都是赢。”余野打了个响指,“下一步就按这方法执行。”余野顿了顿,瞄眼程晓璐,啧了声,欲言又止。   程晓璐领会立即举起手,“老大,这次我没怎么跟黄家俩兄弟接触,我可以的。”   伍飞插话:“认识的方式不能太突兀,不然容易起疑心,黄永涛游戏宅男,我觉得可以从网络下手,前期我伪装成女性,与他们聊天,如果发展到线下见面,再让女警上。”说话间他也看向程晓璐,“晓璐不适合本次人选,即便没怎么与黄家兄弟接触,也是见过的,如果凶手心思缜密,肯定会发现,可以从其他队临时借个女警过来。”   余野比划出OK的手势,想了想又说:“网聊会不会太慢?等个半年再见面,黄瓜菜都凉了。”   伍飞扬了扬下巴,自信一笑,“老大,你低估了我网聊的实力,黄永涛玩那个游戏,我是女号,不仅级别高,装备也一流,游戏里撩他,小菜一碟。”   余野犹豫之际,吴宇州说:“今天咱们走时候,地下室洞口还原了吧?如果没还原,马上派人去把水缸归位,暂时别让黄家兄弟知道我们已经发现尸体的事,近期风声紧,凶手不会轻易再去地下室,能支撑一阵子,想用这种方法试探的话,要快。”   众人目光看向余野。   “老大,怎么办?”伍飞问。   余野展开五指,“五天内,有信心吗?”   伍飞爽快道:“没问题。”   余野:“OK,先放他们回去,期间派人24小时盯着,一分钟不能离开我们视线。”   接下来几天,重点任务在伍飞和唐潇然身上。   唐潇然忙着根据白骨推测性别,死亡时间等信息,确认死者身份。   伍飞一边跟黄永涛游戏上套近乎,一边指挥林杰通过微信勾搭黄永强,午饭后,余野和吴宇州踏进办公室,就听林杰和伍飞魔性大笑,余野上前拍拍桌子,“你们的任务是接近黄家兄弟,了解他们真实性格,不是在这看小品听相声。”   伍飞手捂肚子,肩膀不停颤动,“老大,我们在执行任务,只是黄永强太他妈骚了,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如此大胆前卫。”   林杰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读起聊天记录,“你在干嘛?我想你了,想亲你……”林杰读不下去,手机一扣,仰头笑了一阵,感慨:“真他妈看不出黄永强这么闷骚。”   吴宇州默默地拿起手机,浏览一遍聊天记录,林杰伪装成没谈过恋爱的清纯小女生。   展示少女的纯真,黄永强则像大哥哥一样关怀。   若有若无撩他,黄永强则悄悄撩回去。   偶尔开黄腔聊男女问题,他则更直接无下限。   吸引吴宇州关注的点,不是黄永强那些露骨的话,是他网络上的形象和性格。   网络上黄永强见招拆招,算网聊高手,与生活中憨厚老实,见女人害羞的形象截然相反。   短短一天半,试探悄然产生了结果,吴宇州给唐潇然打通电话,随后对林杰说:“跟他说你是处|女,想找人试试,但学校男生年纪太小,没劲。”   林杰收敛笑意,“你想约他见面?”   “嗯,唐法医确认地下挖出的那具腐尸是徐敏,死亡时间半个月前,也就说徐敏是第一个死亡的人,凶手连续折磨死三名女性,从中得到了前所未有快乐,这种快乐很难被生活中其他事替代,一旦停下来,他会空虚,像那些瘾君子,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但我们的到来,让他暂时不敢再去寻找猎物,如果有猎物主动送上门,他还会继续杀戮。”   林杰点头,“行,等会儿我委婉点跟他说,毕竟我的人设是清纯少女,太直接怕他生疑。”   余野看向伍飞,“黄永涛怎么样?”   伍飞撇嘴,“比他哥难撩多了,挺冷的,好不容易加上微信,我说五句,他回一句,有时冷不丁还冒出一两句特阴暗、颓废的话,跟他聊久了,我他妈也快厌世、抑郁了,黄永涛太丧了,昨天还给我发来一段金鱼缺水挣扎致死的小视频。”   “这么看,黄永涛的阴郁冷漠是真实的,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两幅面孔都是黄永强。”余野抓了抓头发,踢林杰的椅子一脚,“靠!为什么要搞清纯少女人设?你让我去哪找符合年纪,又有经验的女警?”   林杰:“小伍搞的人设,我只是没感情的打字员。”   伍飞讪笑,“我忘了人选问题,一心想着黄永强思想保守,不会喜欢那种身经百战的类型。”   余野抬手,示意伍飞不用再解释,“抓紧时间约他们兄弟出来,人选问题我来想办法。”   年纪小又经验丰富的人很难找,余野想了一下午,最终选定找刑侦二队新来的女警——邵姗姗。   当晚除伍飞外,林杰和唐潇然都有新进展。   林杰约上黄永强隔天镇里见面。   唐潇然确定其他几具尸体的信息,五具尸体,四名女性,一名男性,死亡时间十年以上,女性中有刘美和其他两名,十五年前在秋阳山失踪的女性,剩下一男一女,目前没家属过来配合,暂时没确定身份。   余野:“剩下的一男一女,可能是黄永强父母。”   程晓璐瞪了瞪眼睛,“十五年前黄永强兄弟俩才几岁,没办法杀两个成年人吧?小孩最依赖父母,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父母?”   余野:“是黄海东。”   程晓璐豁然开朗,“十五年前的凶手是黄海东?这次有没有可能还是他?”   “可能性不大,十五年期间他没再犯案,说明他忍住了杀人的欲望,像戒烟一样,十几年不抽,瘾慢慢淡了,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他不会再犯案,黄海东人已不在,关于旧案和他自杀细情,目前可能只有凶手知道。”余野换口气,“行了,关于旧案,等确定凶手后再说,既然锁定了黄永强为嫌疑较大的那个,下一步主要工作制定严密的线下见面计划。”   伍飞负责给邵姗姗介绍人设,林杰准备设备,余野布置现场,忙碌半宿,隔天早晨全部准备完毕。   现实见面黄永强不像在网络上表现那样活跃,他几乎不敢正眼瞧邵姗姗,两句话没说完,脸颊开始发红,说话紧张到结巴,形象和表现很难令人把他和网聊上的黄永强联系到一起,第一次见面,对警方来说很顺利。   邵姗姗清纯可人的外表,是黄永强喜欢的类型,分别后他以为邵姗姗会和其他女人一样嫌弃他,稍稍有些失落,没想到邵姗姗很快又联系他,并约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第二次见面约,黄永强主动邀请邵姗姗来自己家,正符合了警方心意,邵姗姗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向阳村,黄永强站村口迎接她,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黄永强仍然脸红,说不出话,为尽快缩短距离,邵姗姗做了个大胆举动,她主动牵起了黄永强的手。   牵手的小动作,令黄永强一路激动到说不出话,他没带邵姗姗回真正的家,而带她去了瓜屋。   邵姗姗见满地西瓜,表现出城里小女孩没见过庄稼的新奇,一会儿拍拍西瓜,一会儿对着农田拍照,一会儿又展臂拥抱大山。   黄永强倒没特殊表现,忙着帮她打水洗手,切西瓜,像个暖心的大哥哥,两人找了一处阴凉地,边吃西瓜边聊天,邵姗姗稍稍靠近一点,黄永强便紧张到说不出话。   两人户外呆了近一小时,邵姗姗说累了想去屋里歇会儿,黄永强大方同意。   到屋内黄永强把床铺整理干净,示意邵姗姗可以到床上休息,邵姗姗没客气,直接脱掉鞋子,躺床上装睡。   黄永强先假模假式地出去,半小时后他悄悄来到窗前,往屋内偷看,见床上小女孩睡熟,打开房门走进去,坐到床边,垂头痴痴地看着邵姗姗脸蛋,看了会儿,他低下头,在邵姗姗锁骨处闻了闻,随后像狗一样,顺着锁骨一路闻到膝盖,在她白净的小腿上舔了口。   邵姗姗被他恶心到,随意翻了个身,却不慎把把裙角压在身下,这个不经意的动做像勾住了黄永强的魂,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邵姗姗,过会儿,他站起身,插上房门,顺带拉上了窗帘。   邵姗姗放床头的背包上有摄像头,屋内所发生的一切,余野他们在车上看得一清二楚,到这一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大家都能猜到。   伍飞:“老大,行动吗?”   余野盯着屏幕,摸了摸下巴,事先已和邵姗姗沟通明确,她对这次任务,所会发生的事,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能会被骚扰,但绝对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这是出发前余野的承诺,现在黄永强的行为只是开始,如果停下来,前几天做的努力便白费了,余野决定再多观察一会儿。   黄永强没有马上扑过去对邵姗姗做什么,他不紧不慢地从床下的杂物袋里抽出绳索和毛巾,先用绳子捆绑上邵姗姗手脚,再用毛巾堵住她嘴巴。   邵姗姗假装醒来,诧异地看黄永强,嘴里呜呜求救,像无助的小动物,她的表现,似乎很令黄永强满意,他不再脸红结巴,嘴角挂起一丝怪异的笑,再次蹲下身,从杂物袋中取出一把小小的刻刀,对准邵姗姗光滑的腿划过去,白如雪的小腿霎时出现了一道鲜红。   邵姗姗哽咽得更厉害,嘴里呜呜喊不停。   她越求救,黄永强越兴奋,事情最终朝警方预想的方向走去,为确保邵姗姗的安全,余野他们在黄永强没做出更畜生的事前,踹开了门闯进去,结束掉一切。   黄永强被摁倒在地戴上手铐时,大脑还处在兴奋中没回过神。   邵姗姗被松绑后,看了看腿上被划了破的伤口,上前抬手给了黄永强一巴掌。   黄永强这才回过神,朝地上啐了口,“狗日的你竟然是警察。”   邵姗姗弯下腰,盯着黄永强眼睛说:“老娘来专门收拾你这种变态的。”说完她拍拍手,潇洒地出去了。   黄永强咬着嘴唇,回头对邵姗姗背影骂:“狗操的杂种,竟敢耍我。”凶狠刻薄的眼神,早没了那股憨厚劲。   林杰走过去捏住黄永强下巴,把脸转回来,掏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宝贝儿,这些天与你聊天的人是我,要骂就来骂我。”   黄永强咬牙怒瞪林杰,“等老子出去,一定杀了她。”   林杰笑了笑,“你等不到那天了,兄弟。”   由于这些案子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抓住黄永强当天,余野直接把人带回市局审,即便被警方抓了个正着,黄永强仍然死不承认,经过余野、吴宇州几人轮流审问五小时,才说出了实话。   黄永强小时候发现的地下室,爷爷告诉他,下面有吃人的老虎不准下去,黄永强从没见过老虎,好奇心驱使他趁爷爷不在家,舀干大缸里的水,用尽全身力气挪走空缸,偷偷潜入地下室。   下面有个铁笼子,他以为是老虎未敢靠近,远远站着拿手电筒照过去,光亮一过去,铁笼子里传出声尖叫,黄永强这才看清,里面装的不是老虎,是个披散发的女人,女人脖子上像狗一样被套上铁链,只能蜷缩身体,仰头朝他求救,好似女鬼。   画面对六岁的黄永强冲击力太大,他吓得赶忙爬回地面,大喊有鬼,这话被爷爷听见,随手扇了他一巴掌,恐下他如果敢说出去半个字,就把他扔到山上喂真老虎。   黄永强吓坏了,没敢再进过地下室,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睡觉,只要闭上眼睛,如鬼般的女人便会浮现脑海。   他害怕、好奇,又惦记那女人会不会被饿死,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困扰黄永强许久,有次他趁爷爷去镇上卖西瓜,从家透拿一袋饼干,再次潜入地下室,想给那女人送食物,却发现笼子空了,铁笼外摆起灵牌,灵牌上竟自己父母的名字,他拿起灵牌,跑回家去问奶奶怎么回事。   奶奶手拿灵牌默默流泪,并告诉他离黄海东远点,当晚奶奶喝农药自杀了。   年幼的黄永强不知其中的缘由,长大后,多次问黄海东这事,每一次都得不到结果,夜深人静他将前前后后的事串到一起,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父母外出打工期间曾回来过,并且发现了地下室和铁笼里的女人,成年人不如小孩好骗,黄海东为守住自己的秘密,杀了儿子和儿媳妇。   或许奶奶当时在场,或许她发现了什么,知道此事后想不开,喝农药走了。   想明白整个经过,黄永强想到的不是杀了黄海东为父母报仇,而是那个关在铁笼子里的女人,那一幕仿佛刻进他脑中,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害怕,甚至兴奋,忍不住想去尝试,于是他选择在雨天,对那些来不及回家的女人下手。   他学着爷爷当年的行为,将仨女人囚禁地下室,起先他只单纯的囚|禁虐|待,直到他看见她们像狗一样,屈服他脚下,不顾尊严地求饶,这一幕让他亢奋不已,发现其中的乐趣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其中年纪最大的徐敏,是最不听话的一个,所以最先解决掉了她。   黄永强不仅重新启用黄海东的地下室,还发现了水泥墙面里的秘密。   黄海东知道黄永强囚禁女人非常生气,爷孙俩此大打出手,但没什么用,黄海东经历过那个过程,知道此时的黄永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体力悬殊,他不敢对孙子怎么样,只能偷偷潜入地下室,给苏欣送食物。   黄海东的行为,被黄永强发现,一怒之下,他杀了苏欣。   丁悦可是存活最久,也被折磨得最狠。   最初黄永强学爷爷的方法将尸体掩盖水泥地下,但随着欲望的膨胀,单纯虐|待,无法满他的快乐,于是开始做更疯狂的事,分尸把死者内脏和一些器官,逼丁悦可当他的面吃下去。   丁悦可痛苦绝望的哭嚎和眼神让他兴奋极了,最后丁悦可无法忍受他的非人折磨,主动激怒黄永强,了接自己的生命。   恶魔的残忍手段令人发指,具体作案过程,警方没有对外公布。   结案后的几天轻松日子,余野不仅没请假,反而主动申请了其他工作,现在他害怕清闲,一闲下来,满脑子吴宇州的事,又不知该怎么面对。   一心想揭开吴宇州面具的冲动,在了解他过去十二年的经历中慢慢消散了,或许这样也好,一种全新的身份重新相识,可如果不坦诚相对,又像个死结记在心里,他一面渴望与吴宇州坦诚相对,一面又心疼害怕面对吴宇州满是伤痕的十二年。   查案子时无心想这些,案子一停,这些事纷纷冒出头,让人不得安宁,终于在一个平静的工作日,他开了口:“吴队,晚上聊一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写完,掉马再等一天,抱歉抱歉……如果下午写得完结就发,写不完就明天。抱歉。 第44章   吴宇州上车, 系上安全带,“去哪?”   余野身子没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 偏头看他, “去我家?”   吴宇州:“……”   他不习惯去别人家, “找家去饭店吧,这次我请。”   “怕我吃了你?放心吧, 我家没狼。”余野一脚油门驶出警局大院,没给吴宇州说不的机会。   车上只有舒缓的音乐声, 两人各自沉思,一路零交流。   余野和吴宇州家的风格截然不同,暖色调装修,家具一应俱全, 阳台摆满红花绿叶,宛如一个小花园,屋子有烟火气息, 却不庸俗, 像极了余野这个人,温暖又耀眼。   吴宇州不由地想起初见。   宿舍四人, 林杰敦厚老实,一看便是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梁雨轩第一志愿没走上, 滑档到警校, 他一心想着音乐,志不在此, 身上的气息,与他们完全不同,像抓不住的氢气球。   余野则在两者中间, 有让人踏实的烟火气息,骨子里又不乏浪漫,能给你安慰的日子,却不会枯燥,这是周祁正当年无可救药爱上他的原因。   多数时候,一见钟情钟的是脸,周祁正对余野也不例外。   不知为何,少年周祁正迷恋单眼皮男生,余野的眼睛正巧长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不大不小,眼型狭长,眼皮单薄,笑起来眉眼弯弯,与他想象中一模一样。   开学进宿舍看见余野第一眼,他的心像被电了一下,随后无可救药地沦陷进去。   哄着、捧着追了半年,余野搞不清自己性取向,始终对他不咸不淡,直到大一寒假,余野跟朋友喝多了酒,周祁正借此耍了点小心机,酒精作用下,余野顺了他的心意,虽然没做,但亲了抱了爽了,现场一片狼藉,第二天余野出于负责才答应和他在一起。   周祁正以为这段不光彩的开头,会让他在往后的感情中变得很卑微,但没有,余野一夜之间开窍了,在一起后的日子,对周祁正实打实的好。   周祁正黏着余野。   余野便放纵宠着他。   和余野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对周祁正往后的人生来说,美的像梦一样不真实。   周祁正,多远久远又陌生的名字。   吴宇州想到这名字和那段岁月,自嘲地笑了下。   余野聪鞋柜拿出双新拖鞋给他,“笑什么呢?”   吴宇州摇摇头,没说话。   “你随便坐,看电视稍等一会儿,我做饭很快。”余野叮嘱完,没再管吴宇州,钻进厨房,平时工作忙,母亲会过来帮他把常吃的菜肉洗净切好,装进保鲜盒,放冰箱储存,这样可节省掉洗菜切菜的时间,余野只需要把肉菜拿出来炒熟即可。   吴宇州没客气,四处打量起余野的房子,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只有一份,递给过来拖鞋也是新的,他单身,独居,沙发上有狗毛,养宠物,而且是大型犬,狗没在家,看样子是前段时间忙案子,送去寄养了。   吴宇州看一圈,视线最终垂落到书架,书中夹有一个相册,他抽出来,朝厨房门口晃了晃,“相册能看吗?”   厨房抽油烟机的轰隆声中,夹杂着余野的声音,“随便看。”   吴宇州坐沙发上,相册摊开放□□,一张张翻开,从余野百天照到大学毕业,薄薄一本相册,浓缩了半个人生。   一张军训的集体合影中,吴宇州找到周祁正的身影,他盯着眉目清秀的少年看了又看,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很陌生,后面的照片有林杰、梁雨轩,还有些他记不起名字的同学,只是再没有出现周祁正的身影,他们之间曾有过一张合照,相册中没有,或许早被余野扔了。   余野做饭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做好四菜一汤,他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倒满杯中,招呼吴宇州过来吃饭。   吴宇州看见酒没推脱,大大方方跟余野碰杯,余野今天这顿饭的用意,他七七八八猜出差不多,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可扭捏的,老办法见招拆招。   酒过三巡,余野沉不住先开了口:“上次休假,我不仅去拉萨,还去深圳,见了吴队以前的朋友。”   吴宇州呡了口杯中红酒,“我有段时间,没回去了,他们过得怎么样?”声音依旧平静冷淡。   “你女朋友……不对……前女友,结婚当妈妈了,老公是某企业高管,日子过得不错……”   吴宇州盯着杯中红酒,若有所思,余野讲完,他轻轻点下头,没说话。   伤害却不强烈,平静又明显有了波澜,这反应倒让余野不知怎么接话,斟酌一会儿,说:“旧情难忘?”   吴宇州笑道:“不至于,多少年前的旧事,早忘了。”   嘴边挂笑,声音却很冷。   嗓音中透出的薄情,像针一样扎着余野。   这话一语双关,表面说吴浩前女友的事,实则提醒余野过去的事早忘了,别翻出来,让彼此不痛快,余野心知肚明,却莫名其妙憋着股劲,偏要翻出来。   演了这么久,余野都替吴宇州累,他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空杯往桌面一放,发出声清脆响声,“今天只有我们俩,别演了,周祁正!”   吴宇州夹了口菜放入口中,神态自若,“余队一次又一次认错人,是不是过分了?”   余野又气又想笑,“十二年前,某跨国贩毒集团中,我们失去了一个重要卧底A,这事对我们打击很大,必须快速安插进去新卧底,但这个集团,根本不认空降领导,只能从底层慢慢混上去,当时缉毒那边在全国选出五名年轻卧底送进去。   同年,家人遇害,你成了孤儿,年纪身份符合卧底的要求,那年你被送去云南,九年卧薪尝胆,最终彻底毁了那个贩毒集团。   三年前你恢复自由身,为防止毒贩残党追查,你必须改头换面,用新身份生活,三年前吴浩改名吴宇州,那正是你回来的日子。   我查过吴浩的过去,那根本不是你,我猜真正的吴浩已经死了,或许死在你身边,你想替他活下去,所以用了吴浩身份。   对吗?粥粥。”   余野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吴宇州、无鱼粥,是我自作多情么?”   过往如海水倒灌般涌入吴宇州脑中,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头疼,什么都没说出口。   余野见他扶额,立刻弯腰去柜里找药,吴宇州吃过药,等待头疼消散的时间,两人看着对方均没说话。   余野灼热焦急的目光,快把吴宇州烧成灰烬,他忍着隐隐痛感说:“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记得周祁正,但我真不是周祁正,我只是用着他躯体的野鬼罢了,真正的周祁正,在交给你的那个夜晚,被那场大火吞噬了,连魂魄都烧光了,他死了,永远不会回来……忘了他吧。”   “魂都烧没了,为什么改名叫吴宇州?吴浩不好吗?”   吴宇州别过脸。   余野拉过椅子拽到他面前,捏住下巴把人转过来,强行对视,“既然吴宇州和周祁正没有半点关系,你躲什么?”   吴宇州依旧没说话,沉默地对视片刻,抬手缓缓推开余野捏着下巴上的手,一字一顿道:“我改名叫吴宇州,是跟过去告别,从生理上讲,十二年前周祁正确实没死,骗你这么久,对不起。”   余野微微一怔,没说出话。   “我是周祁正,我承认了,你想怎么样?”   怀疑到证实,余野脑子只有坦诚相见这一根弦,如今吴宇州坦诚,他却懵了,之后想怎么样,他根本没想过。   吴宇州起身,“谢谢余队的招待,我吃饱先走了。”   余野上前拉住吴宇州手腕,“在待会吧,粥粥。”   吴宇州停住脚步,抽出手腕,回头,“余队,我早已不是十二年前的周祁正,别再喊这称呼了。”   余野摸出根烟,叼嘴边,没点火,“你喜欢吃西瓜,看宫崎骏,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   “那又怎样?”吴宇州问。   我是周祁正,那又怎样?我们依旧回不到过去。   吴宇州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余野,我承认是周祁正,但不是你的粥粥。   “我没想和你怎么样?”余野脱口而出,说完觉得不妥,又补上句,“我没别的意思,希望我们能像老朋友一样……大林和雨轩哥也很想你……”   “以新的身份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   为什么偏要急着扒开伪装,让我们都难堪?这话吴宇州终没说出口,不等余野回答,他便径自离开。   曾经相爱过的人,能否一抹勾销掉过去,重新做朋友?   不同人,有不同答案。   爱过就有痕迹,有痕迹便没法抹平,吴宇州无法欺骗自己,更没法和前任做朋友,这是他一直不愿和余野坦诚的原因。   另一边。   余野望着没动过几口的饭菜发愣,事情发生后,他才发觉坦诚相见这事过于着急,没想好后路,急于揭开伪装,徒增了彼此的尴尬。   做普通朋友,心有忌惮。   旧情复燃,十二年,还能燃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后不会马上干柴烈火,主要十二年太久了,重新开始彼此都需要一个过程,先等余野想明白,再去把人追回来……明天新案子了。蟹蟹大家投的雷,能支持正版我就很开心了。   感谢在2020-08-05 09:08:53~2020-08-06 08: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蓑烟雨任平生、疯疯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余野睡不着, 开车去了酒吧,正赶上梁宇轩乐队有表演,他没有打扰他们, 独自坐吧台饮酒。   灯光迷幻, 音乐咆哮, 余野大脑逐渐被酒精控制,渐渐遗忘掉过去, 脱离现在,舞台上唱歌的人, 也变得模糊不清,直到肩膀被人按住,他才清醒一些。   梁雨轩指着余野面前的酒,对服务生说, “给我来一杯跟他一样的。”说完视线再次转向余野,“独自买醉,这可不像余警官的风格, 大林怎么没来?”   余野晃头, “我没叫他,我想自己待会儿, 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梁雨轩接过酒, 仰头喝了一大口, “歌唱完了,接下来我要给鱼换缸水, 安慰一下我鱼的幼小心灵,还为那个吴宇州烦呢?”   余野晃着手中的酒杯,低声呢喃, “他不是吴宇州,是周祁正。”   梁雨轩放下酒杯,瞪大眼睛,缓缓转头,“粥粥没死?他承认了?那十二年前死的人是谁?我的天……这信息量我要缓一缓。”   “承认了,又怎样?”余野盯着酒杯,眼神迷离。   “这要看你对他还有没有感觉?他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如果他单身,你又旧情难忘,就追回来呀……不对……如果他是粥粥,这事不用你出手,他准来追你,他可是你的小尾巴,甩都甩不掉。”   余野哼笑两声,“他不是周祁正了。”   梁雨轩瞪大的眼睛又瞪了瞪,彻底懵了,“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粥粥?得!瞧你那样,搞不清你哪句真哪句假,我问问大林。”他边说边翻出林杰电话打过去,结果林杰一问三不知。   “靠!这事你没跟大林说?到底什么情况?你说清楚。”梁雨轩急得推了推他。   这一推余野清醒不少,他坐直腰板,“人你上次见过了,虽然脸和粥粥一模一样,但性格已经完全不相同……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雨轩懂了,相识这么多年,余野很少在他们面前表现崩溃或颓废的一面,他这人就像他的衣服一样,永远干净暖和,即便有烦恼,也不会放肆买醉撒野,看来这次真烦透了。   早些年余野有和其他人交往过,但没一份感情能长久,被他相中的男生,永远年纪小,眼睛好看,性格软萌粘人。   虽然他从未说过什么,但这份择偶标准,梁雨轩和林杰都明白,这是照着周祁正的标准再找,当小男孩投入了,一心一意往他身上扑时,他会立刻停止恋情,每一次分手原因,都说没感觉。   究竟要什么样的感觉?他不说梁雨轩也明白,替代品不可能变成正品,因为这事他常说自己渣男,后来干脆不找了,一转眼单身有五六年。   余野单身多年后,再次为情所困,梁雨轩应该为他高兴,但这次问题有些棘手,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可中间相隔的漫长岁月,又让许多事情变了,变得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   梁雨轩思考片刻,“就算粥粥性格有变化,也不会全变,你们可以先试试,如果感觉回不到过去,就彻底分开,以后不用再为此烦恼。”   余野把空杯递给服务生添满,喝足了酒才说:“首先他已不是黏着我的粥粥,现在的他,绝对不会头脑一热,跟我冒然试试。   其次我想念的人是周祁正,不是吴宇州,抛开过去不谈,我对吴宇州那种冷如冰的人没兴趣……其实我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现在也迷惑了。”梁雨轩稍作停顿,想了会儿,“热粥冷粥,本质都是粥,或许你可以尝试去喜欢现在的粥粥。”   余野抬起头,和梁雨轩对视,“如果不是周祁正,我可能和林杰一样,结婚生子当爸了。   感情方面,我开窍得很晚,遇见周祁正之前,根本没喜欢过人,更没深想过喜欢男还是女,是周祁正一步步靠近,来撩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我,我才逐渐被他打动,走上这条路。换句话说,我是被他的执着热情打动,才爱上他,走到一起。   这些年我所想念的,也是他的温度和热情,现在你让我去喜欢清冷沉默,没温度,更没热情的吴宇州,我……”   梁雨轩拍拍余野肩膀,“那咱就忘了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他是周祁正……是我想了这么多年的粥粥,怎么忘?”   梁雨轩:“……”   往左不行,往右也不行,梁雨轩彻底没辙。   静默一瞬,他还是开口:“也要看粥粥现在什么态度?毕竟不是你一人的事。”   “呵呵!”余野苦笑,“他告诉我,他不是原来的周祁正,言外之意,别让我有和好的想法。”   “既然这样先做朋友吧,其他事情交给时间,会有答案。”   余野点头,“我们查案还挺有默契,撇开以前那些事,真能成为好朋友……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事怪我,没有想清楚结果,就急着去揭开他的面具。”   “别管他是吴宇州、梁宇州,还是林宇州,只要你还爱周祁正,他都是你的粥粥,或许你还没看清自己的心罢了,先别想那么多,往前走总有答案。”   这夜余野喝多了,记不清怎么回到的家,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情况刚有所减轻,手机铃响了。   *   初秋的京川,早晚清凉,中午炎热,R大新校区坐落于城西,清晨,凉风习习,保洁员蹬着三轮垃圾车,在校园内清扫垃圾,三轮车绕过篮球场,拐进一条林荫小路,小路尽头是块空地,四周长着茂密的柳树,柳树下摆着圆桌和石凳,常有学生坐在此看书聊天。   这天早晨保洁阿姨,拐进这片空地,远远瞧见有个梳马尾的女学生趴桌面上,手臂交叠一起,头埋在手臂中睡觉。   大早晨怎么睡在外面?   喝多了?背题背困了?   不管什么原因,大早晨睡外面很容易感冒,保洁阿姨停下车,走到女孩身边,抬手推了推她,“同学醒醒,外面凉回宿舍睡。”   女学生没动。   保洁阿姨又抬手碰碰,同时提高声音,“同学!”   女学生还是没反应。   保洁阿姨抓住女学生手臂,想把人拽起来,手往女学生手臂上一碰,凉如冰没有一点体温,她心里咯噔一下,垂头仔细看,有道血迹顺着女学生臂弯流出来,保洁阿姨“妈呀”声松开手,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一幕正巧被赶去食堂,吃早饭的学生看见,有学生走过来扶起她,“阿姨怎么了?不舒服?”   保洁阿姨指着石桌上睡觉的女孩,“她……她……”后半句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她怎么了?”路过的男学生着急,用力推了一下女孩肩膀,“同学!”   男生力气比较大,只听“咣当”一声,原本趴石桌的女孩,突然侧倒在地。   “同学你怎么了?”男生边说,边弯腰靠近,看清女学生脸的一瞬,男生如被冰冻住般一动不动,随后传出声惊天动地的“我操!”   保洁阿姨和另一位同学,也一起走过去,看清女学生脸后,尖叫声连连,迅速引来其他学生围观,尖叫声越来越大。   人群中卧倒在地的女学生,早已没有呼吸,她双眼球被挖出,眼眶两个血乎乎的洞,血液顺眼眶流出,沾满脸颊,额角的发也染上血。   平静的大学校园被一具尸体扰乱,连续不断的尖叫声中,有人慢慢恢复理智报了警。   分局警察接到报案,立刻赶往案发现场,进行封锁查勘,就在案发当晚上,R大的论坛突然火了条帖子。   楼主自称是推理小说爱好者,最近在追一本名为《奇案》的网络小说,其中第二个案名叫丢失的血眼,书中所描写的死者,与R大今天发生的命案完全相同,楼主感叹《奇案》的作者是预言家,能未卜先知,写出还没发生的案子。   一时间许多微博营销账号,把此帖整理归纳,发到微博上,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热议,一夜之间,《奇案》从默默无闻,变成热点小说,小说作者的微博也涨了好几万粉丝。   有人感叹,作者的神预言。   有人怀疑作者为营销书,制造杀人案。   有人连夜读此书,根据书中的侦破细节,推理现实案件的情况。   小说家的预言,迅速变成为热门榜榜首,话题讨论量非常高,分局那边承受不住压力,把案子转到市局。   *   网民在网上狂欢时,刑侦队几人,各自从家中返回警局加班。   余野洗漱,换衣服后,身上没了宿醉的痕迹,天气渐冷,他穿了件黑夹克,急匆匆出门。   吴宇州穿着单薄的T恤,手拎着袋面包走进办公室,眉眼间依旧没情绪,昨天的谈话对他没影响,至少从外表看不出变化,这点也在余野意料之中。   多年的卧底生涯,练就了吴宇州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正因这点拉开了他们间的距离,余野看不透他,又有几分心疼,软猫变成钢铁般,期间经历的痛苦和磨难,无人能知,一时间余野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到底什么滋味。   吴宇州重返京川为了找遗失的妹妹,和当年杀害父母的凶手,然而这么多天过去,旧案和妹妹都毫无线索,他无心想感情问题。   和余野的谈话,只在那晚上带来了些情绪波动,第二天便恢复平静,趁不忙,他去见了小姨,小姨如往常样叮嘱他好好吃饭,顺带拿出张电脑合成的照片,女孩有十八九岁,眉眼间还能看出妹妹的影子。   “我找到个网站,用小时候照片,能模拟出成年以后的模样,我璐璐模拟了一张,你拿着这照片,找人能方便一点……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么多年没见过璐璐,凭小时候照片去哪里找她,跟大海捞针一样。”小姨说。   张喜来全国寻女十二年没结果,最后命也搭进去,吴宇州深知找妹妹的难度,但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他默默收下照片,没有多说什么。   与小姨见完面回来,刚在楼下点了碗面,没等吃就被余野电话叫回警局,长时间饿肚子,影响思考,他只能从便利店拿面包充饥。   会议室人没到齐,吴宇州撕开面包,吃东西期间,他感受到余野看过来的目光,抬眼对视时,那目光立刻转移走了。   等人员到齐,余野收住心,心思转回案子上。   程晓璐介绍完大的情况,又补充:“   死者名叫周檬,二十岁,R大金融系学生,昨晚六点多从寝室出门,一夜未归,期间室友打过电话无人接听。   发现尸体时,死者手中握着手机,手机屏幕停留的页面,正是《奇案》这本小说。   案发时间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分局那边资料有限,很多情况还没来得及去细查。”   余野:“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案子最大的受益人是《奇案》作者,分局有没有查作者本人和发帖人的网络IP?”   “分局还没来得及查。”   “那我们去查。”   伍飞:“为营销小说去杀人,犯不上吧?杀人偿命,作者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凶手是《奇案》的作者,就算这本书火了,他也无法享受荣誉,根本不值得。”   “预言更是扯淡,只有些天真的网民会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炒作,就是别人想陷害这位作者。”   伍飞:“有没有可能,是哪位读者看过后模仿作案?”   “有这种可能性,具体问题等我们进一步再商讨。”余野看向程晓璐,“现在法医那边,怎么说?”   “死者被人捂死,双眼是死后被挖出。”   余野:“周檬晚上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程晓璐摇头。 第46章   凌晨一点会议结束, 刑侦队都没回家,窝在办公室眯了一觉。   早晨六点唐潇然粗犷的嗓音像闹钟一样,在众人耳边响起, “余野、余野别睡了。”   办公室角落, 电脑屏幕后面余野探出头, 睡眼惺忪,声音带上几分哑, “有情况?现在几点?”   唐潇然凑过去,一把掀起蒙在余野头顶的外套, “六点,昨晚我重新做了遍尸检,在死者口腔鼻腔均发现了白色纤维,经过验证, 该纤维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白色尼龙手套,凶手是戴着尼龙手套捂死了周檬。   还在死者的指甲内发现黑色棉布纤维,应该是死者挣扎时, 从凶手衣服上抓下来的。   死者体内没发现有毒物质, 去世前正常吃过晚饭。”   余野揉了揉眼睛,大脑稍微清醒了些, 他起身把夹克穿身上,从电脑屏幕后走出来, 走到R大学地图前, 拿笔圈出周檬所在的五号宿舍和第二食堂,案发现场在两者之间, 只不过位置稍偏一点,放下笔,他说:“这么说死者生前未感觉有意外, 或者没遭突发情况,对死者来说,昨晚只是普通的一夜,过晚饭后,她和平时一样在校园内活动,天越来越黑,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遇害。”   唐潇然想了下,“应该是这样的活动轨迹。”   余野拍拍他肩膀,“辛苦了,忙完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唐潇然扫了一眼办公室,有人趴桌上还再睡,有人刚睁开眼,“我不累,你们昨晚也没回家?”   “嗯,昨晚开完会一点多了,大家都没回去。”   唐潇然挥挥手往外走,“你再休息会儿,我去买早饭,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伍飞醒来第一件事习惯性地看手机,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越睁越大,“《奇案》的热度还没下去,这本书要成今年最火的悬疑小说了。”   程晓璐也打开手机看一眼,“不知道这个作者,究竟有没有参与到案子中?”   余野拿着唐潇然买回来的早餐分给众人,包子递到程晓璐面前,他说:“你联系一下网站,查出《奇案》作者的个人信息。”   “OK。”程晓璐接过包子。   吴宇州还没彻底清醒,他眯缝双眼,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余野把包子豆浆递过去,“吴队,早饭。”   吴宇州抬头,两人目光在空中一触即离,余野没再说其他,放下包子走了,吴宇州望着他背影蓦然笑了,别别扭扭的样子还真不像余野。   办公室充满了肉包子味,伍飞边啃包子,边拿出装有周檬手机的证物袋,递给余野,“老大,周檬的手机,技术那边破解了密码。”   余野没吃包子,只喝了杯豆浆,他接过手机,小女孩手机上一堆他没有见过的软件,伍飞站一旁,手指其中一个软件告诉,说:“这个APP就是《奇案》发表的网站。”   余野不看网络小说,对这些也不了解,他点开APP,首页出现的第一个小说就是《奇案》,小说评论很多,人气很旺,查作者这事已交给程晓璐,余野没细看《奇案》,退出APP,他点进周檬微信。   第一个聊天记录,名为推理社的群,余野点进去,查看群成员,算周檬共六人。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9月12号下午6点半。   曲辰:【七点足球场集合,都别迟到。】   其他人回应收到。   除这条消息外,没其他人约过周檬。   群中的六人很可能是最后见过周檬的人,余野把群成员截图发给伍飞,“等会儿去学校,这五个人要见一见。”   伍飞收到截图,看了会儿,“推理社?这是什么群?”   林杰凑过来,也瞧了眼,“可能是学校社团。”   伍飞挑眉,“还有这种社团?”   “具体的等到学校仔细问,先别瞎猜了。”林杰扫眼众人,见大家都吃完早饭,说:“咱们出发吧。”   林杰和程晓璐去网站,查作者信息的事。   余野、吴宇州,伍飞开车前往R大学。   伍飞开车,吴宇州坐后排,余野跟张局汇报情况耽误一些时间,最后一个上车,他手握后排车门,透过车窗玻璃,看见吴宇州好看的侧脸,瞬间松开手,走到前排,坐副驾驶。   车子开上主路,他倚靠座椅靠背,偏头看向车窗外,吴宇州的侧颜,在脑中挥散不去,总不由地想起,却不愿走近。   他心道:余野,你在怕什么?真怂。   想抽烟,余野侧过身,从伍飞衣兜里摸出盒烟,打开盖子,抽出一根叼嘴边,正要点火,后座的人猛然前倾,抢走烟,含进了自己嘴里,冷声道:“戒了那么多年,余队还是别抽了。”   余野默默把烟盒扣上,重放回伍飞兜里,心想:既然不是周祁正,我抽不抽烟,又有什么关系?   后座车窗被按下,烟雾从车窗缝隙中飘出,吴宇州抽着烟,神情淡漠地看向窗外,不知为何,只要看到余野抽烟就烦,特想阻止,明知这种行为不合适,依然想去阻止。   不明所以的伍飞,一会儿看看右边,一会儿看看后面,两个大佬都沉着脸不说话,搞得伍飞也不敢多说,加快速度,闷头开车。   到学校时间很早,学生们好没上课,余野他们直接去了周檬寝室,室友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见余野他们进来,又各自坐回到座位,等待问话。   “周檬昨天几点离开宿舍?”伍飞问。   寝室长:“好像六点多,说要和推理社的人聚会。”   “推理社是你们学校的社团?”   “不是,周檬喜欢看悬疑小说,崇拜神探,推理社是推理爱好者自己组织的群,周檬大一就加入了那个群,跟那些人关系比跟我们好。”   “群内成员都是学生?”   寝室长:“嗯,都是我们学校的,但专业不一样。”   “你们没有参与过吗?”   “没有。”   “周檬昨晚除了参加推理社的聚会外,有说过还要见其他人吗?”   “没有,昨晚快封寝室了,周檬还没回来,我们给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你有看过《奇案》吗?”   “我不爱看悬疑小说,根本没听过这本书,昨晚看微博才知道。”   宿舍另一个姑娘说:“周檬有跟我推荐过,我看了几章,文笔太差,看不进去,便没再看。周檬看这本书,也不是觉得内容好看,好像是为了鼓励这本书的作者。”   余野和吴宇州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对网络文学一窍不通,只能在一旁听伍飞问。   “鼓励作者?你说周檬和《奇案》的作者认识?”   “我不清楚,周檬是推理发烧友,我们几个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平时和她的共同预言不多,她有时说一些这方面的事,然后我们几个没人搭话,后来她很少与我们聊推理这方面的事。”   “她有男朋友吗?”   “没有。”   谈话间,吴宇州瞥一眼周檬的书桌,书架上第一排是课本,第二排是各国著名的悬疑小说,除外桌面没有化妆品和饰品,桌角摆了张相框,照片中三男三女坐草地上,他拿起照片问:“这是推理社成员?”   寝室长点头,“不是我们系的,不太了解,只知道社长叫曲辰,计算机系,长得挺帅。”   “周檬性格怎么样?”   “挺好的,别看她身材娇小,像那种柔弱小女生,其实性格大大咧咧,女汉子一枚,从没见她与人发生过争执。”说到此寝室长眼眸暗淡了一瞬,“也不知道是谁?会对周檬做出这种事。”   “如果凶手在她认识的人中,你们觉得会是谁?”   三个女孩想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摇头,“周檬人挺好的,有什么事情求到她,基本都会帮忙,她目前单身,也没接触过社会闲散人员,很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对周檬的生活有了基本了解后,三人离开女生宿舍,吴宇州和余野去了解推理社其他成员,伍飞去广播站,通过广播向校园的学生征集线索。   推理社除周檬外,还剩五名成员。   曲辰,男,二十岁,大三。   王耀荣,男,二十一岁,大四。   赵胜,男,十九岁,大二。   刘娜,女,十八岁,大二。   唐青青,女,二十岁,大三。   五人聚集到空教室,余野询问起昨晚的事。   曲辰作为小团体的代表,首先发言:“我们每周聚两天,就聊一些最近常看的书或者电影,有时也聊学业,人际关系等其他问题,其实就像朋友聚会一样瞎聊。”   “你们昨晚几点离开的?”余野问。   “九点四十五左右。”   “离开后,你们每个人做了哪些事情,请详细地说一遍。”   刘娜和唐青青两名女生,结束聚会,便一同结伴回寝室,周檬宿舍和她们宿舍的位置不同,到了篮球场附近,几个人分开,周檬独自回去。   三名男生中王耀荣要回了宿舍。   曲辰也称自己回去睡觉,他不住学校宿舍,而在外面租了房子。   赵胜情况和曲辰差不多,也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只不过和女朋友同居。   周檬结束聚会九点四十五以后遇害,她在期间见过什么人,死因是否《奇案》有关?   “你们知道《奇案》这书吗?”余野问。   曲辰下意识看了眼唐青青,抿嘴唇“嗯”了声,“我们也都在看。”   “周檬认识《奇案》的作者?”   没等曲辰回答,唐青青接话,“警官,我不舒服想先回去,可以吗?”   余野见她脸色苍白,确实像不舒服,便点头同意。   刘娜也跟着起身,“青青,我陪你一起回去。”   其余三位男生视线一直停留唐青青身上,直到余野喊了声,曲辰才转回头说:“她不认识《奇案》作者,就单纯喜欢这本书,《奇案》写得不错,但作者没名气,所以一直不红,我们有讨论书中的内容。”   吴宇州插话:“既然都是推理爱好者,你们觉得杀害周檬的凶手是谁?”   赵胜晃了晃头,“我们是小打小闹,爱好罢了,遇见真案子,不敢参与,你们警察才是专家。”   曲辰笑道:“是啊,真案子我们不敢班门弄斧。”   王耀荣:“凶手一定是《奇案》的读者,至于为什么选择周檬?原因很复杂。   书中丢失的血眼一案,发生的地点在校园,受害者是名大三女学生,因情感问题和男生纠缠不清,最后因此丧命。   小说中凶手一直被受害人当成备胎。   周檬的案子有可能,也因为感情问题,还有可能是《奇案》的陌生读者,根据小说内容,从校园随机选人。   我建议你们先把《奇案》读一读,既然凶手选择了用这种方式作案,那一定对本书很了解,选择的受害者,也必须要符合书中,受害者的情况。”   吴宇州趁机问,“周檬的感情生活也和《奇案》中被害者的感情经历一样?”   王耀荣说话期间,曲辰摇晃手中的可乐,若有所思,当吴宇州提出新问题,他拧开瓶盖,可乐“腾”一下喷出来,洒到王耀荣身上,他赶忙拿出纸巾,“抱歉,我刚才想问题,没注意到可乐。”   王耀荣接过纸巾,擦干了身上可乐,对吴宇州也说:“抱歉,周檬的感情生活我不太了解。”   一旁的赵胜咬了咬嘴唇,站起身,不耐烦道:“你们还有问题吗?我想回去上课。”   王荣耀一脸不悦,低头擦拭身上见的可乐。   曲辰望着窗外的操场,不知想什么。   赵胜的不耐烦已写到脸上,强留也问不出什么,余野结束这次谈话。   三个男学生陆续离开,偌大的自习室只剩下余野和吴宇州,抬头便四目相对,只有在工作中余野看吴宇州,可以心无旁贷,不想其他,“怎么样?”   “当你问《奇案》作者时,唐青青立刻变脸,随后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离开。   我让他们去推理凶手,赵胜谨慎地拒绝,能看出他只是表面配合,实际上不愿意跟我们进一步沟通。   只有王耀荣说了些想法。   问及周檬感情,曲辰的可乐在提醒王耀荣别乱说,所以后面王耀荣什么也没说,即便这样也惹得赵胜不高兴,主动结束这次谈话。   从他们那几人的反应中能看出来,推理社六人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美好,关于周檬他们隐藏了一些事。”   “如果凶手在他们其中,我们是跟业余侦探在较量,这案子有难度”余野正说着手机铃声响了,是伍飞打过来,“老大,我这边有人提供线索了,你们在哪?” 第47章   余野赶到广播室, 伍飞正和一位短发女孩聊天,见人进来,伍飞介绍道:“头儿, 这位同学7月12号晚见过周檬, 同学麻烦你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   短发女孩点头, “那晚我和男朋友出去吃饭回来晚了,到学校时宿舍快封了, 我下出租车,急忙忙往宿舍跑, 跑到柳树林那片,我看见周檬坐石凳上和人聊天,本想和她打招呼,但时间来不及, 我便直接跑回宿舍。”   吴宇州问:“当时几点?”   “我下出租车看时间是9点52,跑到柳树林那,估计9点57左右。”   “快晚上十点, 天已经很黑, 你怎么确定那人是周檬?”   “我跟周檬同系,一起上过课, 她也短发,而且戴眼镜, 很好辨认。”   “坐她对面的人, 你看清了吗?”   短发女孩摇头,犹豫片刻, “那人头戴渔夫帽,穿着宽松卫衣,看着像男的……我不太确定……”   “平时有见周檬和戴渔夫帽的男生在一起过吗?”   “没有。”   “当时有听见他们聊天内容吗?”   “我跑得很快, 没听见他们说话,到宿舍门口,我停下稍作休息,回头看了眼,见周檬起身想往回走,对面的人抓住她,按在树上,像……亲吻……后面我就没再看下去,那人比周檬高,所以我觉得是个男的。”   “亲吻?当时什么姿势?”吴宇州说完,抓起余野肩膀按墙上,视线垂进他眼中,轻声道:“低一点。”   余野眉头一皱,勾了勾嘴角,反身把吴宇州调按墙上,互换了位置,并强行压制他肩膀向下。   实验而已,余野非在谁上,谁下的问题较真,吴宇州略有无奈,没跟他继续争辩,顺从他的话弯腿,使自己低下来。   余野眼眉弯了弯,看过来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吴宇州:“……”   这人三岁吗?   余野心满意足,看向短发女生,“这样的姿势吗?”   女生看着两人暧昧的姿势,脑补出一段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一时没反应过来,伍飞碰了碰她,这才回过神,点头。   余野向前一点点贴近吴宇州,短发女生看呆了,以为会有什么劲爆画面时,余野却忽然变脸,空气中旎旋的暧昧,瞬间在满杀气的眼神中消亡,他一手禁锢吴宇州,一手捂住吴宇州口鼻。   伍飞后退到广播室后墙,远远看过去,余野低头按着吴宇州的动作很像亲吻。   凶手把周檬按树上,贴紧禁锢的动作,在夜间视线模糊的情况下,远看像亲吻,其实是谋杀。   伍飞收敛视线,重新走回去,“凶手很聪明,知道夜间行人看不清,即便有人发现,也以为情侣间亲吻,不会靠前打扰。”   余野捂着吴宇州口鼻的手放下来,身体还保持原有的姿势,死死地盯着吴宇州,眼神中有愤怒,有烦躁,像要把人吃了。   伍飞一头雾水,怔了片刻,上前推推余野,“老大,你再不起开,吴队腿要麻了。”   余野这才松手,让开。   吴宇州直起腰板,稍稍活动了下,面不改色地看向短发女孩,“那人的体貌特征,你记得多少?”   “我看了一眼,只有模糊的印象,是男是女都无法确认,其他特征更不记得。”短发女生稍停顿想了想,“那人把周檬圈在臂弯,从远处看不见周檬的脸,我当时觉得他们之间身高差正好,所以留意了下身高,周檬很娇小,1米55左右,对方比她高出差不多一头,肯定1米7 以上。”   伍飞:“从身高和体力来看,凶手是男人几率大,毕竟1米7以上的男性很多,女性相对较少。”   “应该是男人,我有点犹豫是因为那人好像很瘦……黑天瞎火……我看不太清,你们别完全根据我的话去查,我怕看错了,耽误你们查案。”   伍飞礼貌一笑:“尽管放心,不会跟你一人的说法做断定,你还有看见其他吗?”   “没有了。”   从R大回到市局,林杰迎上来,“查到《奇案》的作者了,也是R大的学生,叫唐青青。”   余野和吴宇州不约而同地看过去,略带惊讶地问,“哪个唐青青?”   林杰微微愣住,也疑惑,“R大有几个唐青青?”他低头看眼资料,“唐青青,女,二十岁,京川本地人,R大学中文系,今年大三。”   余野抢过他手中的资料,仔细看一遍,资料中证件照上的女孩,和推理社中的唐青青长相相同,难怪问到《奇案》作者,她忽然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先走了。   唐青青是《奇案》作者,也是本案最大受益人,她为什么不愿与警方坦白身份?难道是自炒?   程晓璐打断余野沉思,“老大,那条帖子的发起人也找到了,R大,外语系,大三学生林妙。”   林妙为什么发帖子?   她和唐青青认不认识?   周檬的死与她们是否有关?   余野放下唐青青的资料,“走吧,再去次R大。”   “好嘞!”伍飞屁颠屁颠地跟余野身后往外走,走了几步,余野一停,他险些撞上,“老大走呀,怎么忽然停了?”   余野没理他,目光落向还在没动的吴宇州身上,“吴队,走了。”   昨夜没休息好,吴宇州今天隐隐头疼,想早点下班回去休息,“我……”不想去三字几次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只好忍着头疼跟上余野。   到了R大学外语系女生宿舍,伍飞敲响林妙宿舍的门,出来开门的女孩,让余野和吴宇州不由一怔,女孩高瘦白,五官身材与唐青青一模一样,只发型不同。   “唐青青?”余野诧异。   女孩摇头,“你们是?”   伍飞亮出证件表明来意,女孩才打开宿舍门,请他们进去,“唐青青是我姐,我们是双胞胎,我叫唐悠悠。”   余野的困惑这才解开,有些双胞胎长相上会有细微差距,但唐青青和唐悠悠姐妹俩没有,除发型不同外,很难区分两人。   宿舍另外一个女孩,从床上爬下来,“你们找悠悠,是为了周檬的案子?”   伍飞仔细瞧了眼刚刚说话的女孩,“你是林妙?我们过来找你的。”   林妙手指自己,“我?”她很快又从惊讶缓过神,笑道:“你们查到我发的帖子,所以怀疑我?”   “那你解释下,为什么发帖炒作《奇案》?”   林妙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没炒作,那天早晨我刚好路过看见尸体,当时觉得周檬的死法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后来上课我一直想这事,无意中忽然想起《奇案》,翻出小说又看一遍,才发现周檬死法,竟然跟小说中写的一样,我在宿舍说了这事,大家都说作者有未卜先知的预言能力,我觉得很神奇就发了贴,没想到会被微博大V转发。”   “你从哪看的《奇案》这本书?”   唐悠悠一旁插话,“《奇案》作者是我姐,她写小说有几年了,一直不温不火,有段时间很焦虑,我希望能有更多人读她的作品,让她开心,所以推荐给室友和同学,有些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假装读者鼓励她……这事请你们别告诉我姐,我怕她知道后会失望。”   余野冷笑了声:“你大可不必担心,现在《奇案》火了,有许多读者看,你姐不会在乎曾经那一两个假读者的。”   吴宇州接着问:“唐青青写网文有多久?”   唐悠悠想了想,“她高中毕业开始写坚持到现在,三四年左右,姐姐希望能够靠写小说养活自己,但梦想和现实差距过大,她的小说……不知道哪有问题……读者一直不多,眼看快大四,面临毕业找工作的问题,我姐很迷茫,不知道该坚持写下去,还是放弃写小说,出去找工作。”   “现在《奇案》火了,她可以安心写小说。”   唐悠悠苦笑,“周檬的事搞这么大,有网友认为,我姐为炒作杀了周檬,网友都有这种想法,何况警方呢?她现在闷死了,还哪有心情写小说……你们问我这些,也在怀疑吧?”   吴宇州没说话,表示默认。   唐悠悠又说:“我姐脑子有各种诡异杀人案,但做不出来,她胆子很小。”   “林妙发帖的事,唐青青事先知道吗?”   唐悠悠摇头,“周檬是我姐朋友,好朋友遇害,死法还跟自己小说里写的一样,我姐知道这事后吓傻了,状态不好,发帖这种小事我就没告诉她,谁也没想到帖子会火。”   “既然唐青青已经非常害怕,你为什么没阻止林妙发帖?”   “我刚刚说了,当时没想到贴子会火……如果知道,不会让妙妙发出来,给我姐带去那么大困扰?”   “困扰?红了对她来说该是喜悦吧?”伍飞说。   “可同时也把嫌疑扯到自己身上……让人不安。”   吴宇州:“既然什么都没做,大可放心享受作品红了以后的生活,警察怀不怀疑,找不找,其实无所谓,没必要为此不安。”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吴宇州的言外之意,唐悠悠明白,她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点点冷下去,“我不清楚……” 第48章   案发至今一步步追查下来, 绕一圈又回到唐青青身上,这个故意隐瞒自己是《奇案》作者的女孩,究竟如网上所说拥有预言的能力, 还是另有情况?   他们再次找到唐青青, 上次推理社五人一起问话, 吴宇州没仔细瞧过唐青青,这次只有她一人, 他便仔细看了看,唐青青有一米七二左右, 很瘦,一头微卷的长发到腰,这样一对双胞胎姐妹,走在校园中必然会引起许多目光。   唐青青早猜到警方这次找她的原因, 进门后一直微垂头不说话。   之前有过一次接触,彼此都熟悉,余野开门见山直接说:“我们查到了《奇案》的作者”   话没说完, 唐青青开始哽咽, “作者是我……但我没杀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上次不说实话?”余野问。   “我害怕你们怀疑我……周檬这人很偏执,爱钻牛角尖, 我不喜欢她,也没交情, 关系很一般, 我没理由杀她……请你们相信我……而且七月十二号晚上我在宿舍,室友都能证明。”唐青青结结巴巴说完话, 抬头余野对视,目光倒直接没闪躲。   “七月十二号晚,有人见过周檬和凶手在柳树林中谈话, 这说明周檬认识凶手,周檬最后见的人是你们五个,凶手很可能在你们之中。”   唐青青眼前一亮,坚定道:“如果在我们其中,一定是赵胜,他喜欢周檬,我曾见他骚扰过周檬。”   余野微微皱眉,“赵胜不是有女朋友?”   “他不喜欢女朋友,几次想分手,女方没同意,只要周檬这边答应,他会毫不留情和现在女朋友分手,周檬一直不答应,所以他那边一直拖着没分……挺渣的。”   “当时赵胜是如何骚扰周檬?把你所看见的情况详细讲一遍。”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冷饮店,聊天之后也是快封寝才散,我去冷饮店旁边的超市买东西,出来时看见赵胜强行拉着周檬往操场,周檬一直用手打他,但赵胜没松开,两人路上争执了一会儿,赵胜猛地把周檬推到树上想亲她。   周檬对他又打又踢,我看不下去就上前阻止……赵胜当时很生气地走了,过后周檬跟我说,这样的情况已不止一两次,他经常晚上堵周檬,不让她回寝室,拽她到外面去宾馆……我安慰周檬好长时间,她才缓过来,这事我很气,周檬走后我直接给赵胜打电话,想问清楚详细情况,结果接电话的人是他女朋友,我没说出口。   第二天我下课,我又去找赵胜,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周檬,周檬明明不喜欢他,已经说得很清楚,而且这样做也对不起他现在的女朋友。”   唐青青冷着脸讥笑:“我说了那么多,赵胜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告诉我这是他的私事,让我不要管,他是真渣。   我以为这事情会到此结束,没想到赵胜后来还多次骚扰周檬,被我知道后,他完全不在乎大家的眼光,以前还会偷偷去找周檬,从那以后他便正大光明,有次我们周末出去海边儿玩儿,当时没订到三人间,周檬只能自己睡一间房,赵胜便当着大家的面,要和周檬睡一间,被我们阻止后,他才放弃,特不要脸,吓得周檬一直跟我们挤一个房间,不敢单独回去睡。   赵胜单亲家庭,小时候跟着她母亲改嫁过几个家庭,性格拧巴又扭曲,周檬明确拒绝过,他还追着人家不放。   还有次我室友扭伤了脚,我陪她去校医院,意外撞见赵胜女朋友,她身上很多伤,去拿消肿药,我问怎么回事,她说是摔的,我看赵胜打的,还有鞭伤……肯定是赵胜一些变态手段弄的……   更可怕的是周檬遇害后,总感觉有人跟踪我……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太敏感想多了,直到昨天我室友从楼上拍了张我的照片。”唐青青解开手机,翻出张照片递给余野。   照片是天渐天黑时拍的,光线不算特别清,唐青青手捧一束花走前面,身后有过往的学生,唐青青把照片放到最大,能看见人群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很低,看不清脸,“我怀疑就是他跟踪我,不然帽檐压那么低做什么?看他的身形很像赵胜。”   “你有找赵胜确认过吗?”余野问。   唐青青摇了摇头,“赵胜是我们几个中心机最深,下手最狠,戾气最重的一个,问了他也不会承认。”   “为什么觉得赵胜跟踪你?”   “因为我亲眼见过他骚扰周檬,他做贼心虚,怕我说出来……又或者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他向来崇拜完美的犯罪,如果能策划出一起完美的犯罪,哪怕死亡他也会心甘情愿。   每次讨论案子,我们都站在如何解开疑团的角度,他却总逆向思维,站凶手视角,去想如何才不被警方发现……而且他学化学,如果他利用这方面杀人,比普通人容易很多。”   “你对书中丢失的血眼一案,有什么看法?”吴宇州将话题拉回到《奇案》这书上。   突然转换话题,唐青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眸色黯然,过会儿,急忙解释:“小说我胡乱写,根本是假的,网上说什么预言,也是假的。”太想到什么忽然语气一顿,“丢失的血眼一案中,杀人凶手是死者的追求者,这一点和赵胜很像。”   唐青青认定了赵胜,几句话又拐回赵胜身上,并强调:“赵胜真的很可疑,你们一定要仔细查,希望你们尽快找到凶手,不要一直怀疑我。”   吴宇州没接话,依旧按自己的思路问:“坚持几年没起色,现在终于作品红了,有什么感受?”   “我……我……唉……说实话受到关注,感觉很好,如果不被你们怀疑就完美了。”   “如果你什么事都没做,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   “你们不会,可那些网民的议论,同学看我的眼神……这些就快覆盖作品红带来的喜悦。”   对自己的作品,唐青青说得不多,反倒说出赵胜和周檬的另一层关系,余野从实验室中找出赵胜。   赵胜胡茬很长,黑眼圈浓重,看上去几天没休息好,他独自点上根烟,略有不耐烦,“你们有话快说,我还要回去做实验。”   “你和周檬什么关系?”   赵胜眉毛一挑,冷笑:“唐青青怎么对你们说?我骚扰周檬?这是典型的贼喊捉贼,写几本小说真以为自己是神探,事情根本不是她说得那样。”   “那什么样?”余野问。   赵胜摁灭烟,掏出烟盒,准备抽第二根,发现烟盒空了,他随手扔一遍,朝余野伸手。   余野身上没烟,吴宇州给他一根,他点上烟,慢悠悠抽了两口,“我不喜欢周檬,找她发生关系,是她欠我的,欠债要钱天经地义。   周檬很偏执,认准一件事情一条路跑到黑,韩国的青蛙少年事件,你们知道吧?案子至今未破,我们讨论案子时,周檬萌生出把案子在现代社会重现的念头,想看看以现代的刑侦手段是否能侦破。   有了想法,要实践,她需要一个助手,我平时喜欢站在凶手的角度思考问题,他们就认为我心比较狠,加上懂化学知识,所以周檬找到我,希望我来帮她完成这事。   囚|禁|儿童这是犯法,事情闹大,谁也没有好结果,这样一件大事,她劝说我帮忙,当然要拿出诚意,她的诚意把第一次给我。   我有处|女|情结,加上她想测试下现在的刑侦手段,是否还能出现悬案,并未想真对孩子做什么,只是借孩子用一用,我便答应了。   接下来周檬策划了这件事,她老家是农村的,暑假回家,她选了自己表妹和邻居家小孩为目标。   先用语言,引导孩子去山上玩,等两小孩到山上,我立刻把他们抓起来,带到山上隐蔽的洞穴中,接着等待家长们的反应,如预期所想家长先后报了警。   家长报警,警察们会去村子附近搜找,但那种偏远小村,如果事情不闹大,搜查力度不可能,像前段时间的失踪案那样大,也就说只要我们躲过第一波警察的追查,就算成功一半。   警方搜山的前一天,我开车带俩孩子离开山上,警察不可能一直搜,一两天找不到也就那样了,等警察走,我带两个孩子回去,并告诉他们回家怎么对父母说这件事   周檬得知我想让两个孩子回家后非常生气,抢走了给孩子卖的玩具和零食,她觉得这样的测试太简单,警方没在第一时间找到孩子,就有成为悬案的可能,要求我继续囚禁孩子。   韩国青蛙少年事件,前几年找到了被害人的尸体,想模仿这起案子肯定要杀人,周檬太疯狂了,我没答应。   后来俩孩子回家,事情平息,重回学校后,她对承诺过的事拒不承认,我放暑假大老远跑去她老家,得到这样回复,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所以频频几次找她,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唐青青打抱不平跑来质问我,我没说是为了守护周檬的面子,她非但不感恩,还到处宣扬说我骚扰她,简直可笑。”   “为什么跟踪唐青青?”   “你们从唐青青那里知道我的事,也已经知道唐青青是《奇案》作者,昨天我不让他们说太多,是不相信你们,周檬的案子我想自己查。   她死之前与我们几人在一起,死亡地点又在学校,凶手很可能是校内学生,甚至有可能在我们之间。   说实话,唐青青小说写得不怎么样,如果没有这件事,一辈子也红不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事,最大的受益者都是唐青青,而且她还见过我找周檬,完全可以把嫌疑推到我身上。我怀疑她,所以跟踪。”   “这几天有发现吗?”   “发现她花钱越来越大方,刚红就送她妹妹苹果电脑。   你们可别被唐青青姐妹俩外表骗了,两人长的美,实则很物质,找男朋友必须要求家里有钱。   曲辰你们见过,他喜欢唐青青很久,成了公开的秘密,唐青青没跟他在一起,却一直保持暧昧关系,其实就拿他当备胎。   如果曲辰家庭条件好一点,她早同意了,这种女人最有心机,她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些常见的小三儿都是这种类型,叫心机婊。   我怀疑唐青青一方面想红想成名,快想疯了,另一方面也因为她和周檬曾有争吵。   这事要从曲辰说起,刚才我说曲辰一直喜欢唐青青,同样,周檬一直喜欢曲辰,他们三个人是你追我跑的狗血三角恋。   周檬因为曲辰喜欢唐青青,对唐青青态度向来不好,前段时间曲辰生日,我们一起吃饭,都喝了些酒,酒后周檬与唐青青大吵一架,周檬埋怨唐青青吊着曲辰。   唐青青反过骂周檬心机深,那天她俩闹得很僵,曲辰在中间左右为难,两人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说话,后来关系不冷不淡,维持表面和睦。”   “你缠着周檬那么久,最后如愿了吗?”   “没有。”   “你不生气?”   赵胜张了张嘴,却没开口,过会儿,紧皱的眉头忽然一松,笑了,“不找了,现在这社会找个处女比他妈找化石还难。”   吴宇州重新打量赵胜,一米七十三左右,寸头很瘦,穿着很宽松的衣裤,手背上有一道面积很大的疤痕。   赵胜感受到吴宇州的目光,立刻把手伸进了兜里。   吴宇州收回视线,“七月二十号晚上,你几点到家?”   “从学校到我租的房子大概十五分钟左右,那天我路上接了高中同学的电话,耽误了些时间,到家应该十点十五左右。”   “回家的路上,是否有遇见过其他同学?”   “没遇见,那晚除了我女朋友,没人能帮我作证。”赵胜掐灭烟,掸掉身上的烟灰,“我回去做实验了,如果有发现新发现,我会告诉你们。”   离开教学楼,余野问:“一件事,两个人两种答案,你信哪一个?”   “唐青青隐瞒了,她和曲辰周檬三人的关系,赵胜在他和周檬的关系上也没说实话,而且七月十二号晚,赵胜离开学校后的路程很难验证真伪。”   余野颔首,“我在想,如果我们再深问一个人,会不会有第三种答案?究竟谁说的是真话?” 第49章   为搞清楚事情真相, 余野决定对推理社剩下三人进行单独谈话,伍飞、吴宇州、余野分别对不同人进行谈话后,统一回市局汇总情况。   曲辰承认自己喜欢唐青青, 对周檬喜欢他一事拒不承认, 他表明自己和周檬是普通朋友, 除外没任何关系,其它事情是传言, 非实情。   他口中的唐青青并非是爱慕虚荣的物质女孩,相反唐青青漂亮, 上进有理想有追求,小说成绩不好,她仍然默默坚持,漂亮又有韧性懂得坚持到女人很难得, 曲辰一直喜欢她。   至于周檬,曲辰一口咬定两人关系非常普通,关于周檬的问题, 全以不清楚来搪塞, 唐青青和周檬为他冷战吵架的事,也称自己不知情。   六人小团体, 其中四人有感情纠纷,另外两人, 刘娜是唐青青的迷妹, 她眼中的唐青青和曲辰相同,漂亮又完美的女神。   关于周檬, 刘娜的说辞倒有些不同。   曲辰是推理社社长,平时组织他们一起活动,不仅领导能力强, 长相也不差,除外还是其他社团的社长,人缘很好,喜欢他的小姑娘不少,周檬也是其中之一。   周檬比较偏执,对他的喜欢到一种迷恋病态的程度。   曾经像私生饭对明星一样,偷拍曲辰个人生活,并将偷拍的照片打印出来,粘贴本子上翻看。   曲辰喜欢唐青青前,有交往过女朋友,两个人感情还算稳定,那会周檬刚迷恋上曲辰,得知他有女朋友,各种不爽,处处找曲辰女朋友麻烦,编造谎言污蔑曲辰女友,为逼他们分手,甚至谎称自己怀了曲辰的孩子……最后曲辰前女友忍无可忍提出分手,曲辰知道这些事极生气,多次早周檬谈话,但没用。   周檬拐进死胡同,任谁劝说都无用,因为这是曲辰曾一度想解散推理社,不再和周檬有任何关系。   与志趣相同的人聚到一起无疑是快乐,大家不同意解散,曲辰是小组的创建人,感情比其他人更深一些,本意也不愿意解散,只是被周檬逼得没办法才有了这念头,经过大家劝说,他便忍了下来。   曲辰恢复单身,周檬安静了一段日子。   年轻人待在一起久了,难免会产生情愫,后来的日子,曲辰逐渐对唐青青感兴趣,碍于周檬的存在,他一开始未敢表白,去年圣诞节聚餐一起喝酒,酒后曲辰无意说出喜欢唐青青的事。   从那时开始,周檬又将矛头指向唐青青,用对付曲辰前任女友的方法来对付唐青青,唐青青被烦得没办法,曾经和她大吵一架,之后两人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了解实情的人,或多或少都偏向唐青青,毕竟她没有做错什么,这样一来周檬成推理社的异类,他们曾偷偷研究过将周檬踢出群,也尝试做过,但周檬因为痴迷曲辰,像狗皮膏药样,谁也撵不走。   这种僵持状态维持了很久,大家表面对周檬和从前没差,心里都对她很膈应,从今年暑假开始,不知什么原因,赵胜忽然缠上周檬。   赵胜也有些偏执,两个偏执狂,麦芽糖黏在一起,然后朝不同的两端拉扯,刘娜曾无意间偷听过赵胜给周檬打电话,说如果你不兑现承诺,我杀了你。   刘娜不清楚周檬对赵胜承诺过什么,但杀了你三字让她不寒而栗,这段话说出没多久,周檬便真被杀了,刘娜和唐青青观点相同,认为赵胜是凶手。   团体中另一个独立存在是王耀荣,他既与这些人没有感情纠葛,也没依附任何一人,正因如此,上一次谈话他才无所顾忌,说出自己想法。   同样也因为没有参与其中,许多事他不知详情,加上大四准备实习,有时不来参加推理社聚会,与其他五人关系稍远一点,知道的实情不多。   王耀荣偏理性,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闭口不谈,也不给与评价,只聊他知道和掌握的事情。   唐青青的小说,他给予了客观评价,是本偏中等的网络悬疑小说,如果不是和唐青青相识,他不会看《奇案》。   当时读这书完全因为唐青青,有一段时间她经常闷闷不乐,大家询问起原因,得知她因小说成绩不好而焦虑。   为缓解唐青青的焦虑,曲辰组织大家变成读者,鼓励唐青青,并推荐给身边同学朋友,那时周檬和唐青青关系还没有彻底恶化,几人齐心协力帮唐青青推广。   身边看小说的朋友有限,他们几个的推广,没给唐青青小说带来多少改变,成绩依旧不温不火,直到周檬被杀,《奇案》在网络上炒起来,才算彻底大火。   周檬被挖去双眼,死法与小说相同,又突然冒出来帖子和微博大v转发,种种巧合聚一起,难免惹人生疑,王荣耀认为一切是唐青青,为炒作爆红,计划出来的。   七月十二号案发当晚,与周檬接触过的五人,至此全部与警方聊过,接下来是大家头脑风暴,和余野安排下一步工作任务。   伍飞:“从推理社五人各自说的情况来看,嫌疑最大的有两个,唐青青和赵胜。   不知唐青青是作者前,我们就怀疑过这案子是作者为了炒作营销,故意制造的杀人案,现在这情况依然存在,而且被更多人证实。   赵胜的嫌疑主要来源两点,第一他偏执的性格,第二和死者周檬的感情因素,但这一点我目前有个疑问,如果凶手是赵胜,他为什么要用小说中方法杀人?”   程晓璐:“周檬偏执的迷恋,导致曲辰两段感情破破裂,周檬的行为带给他了极大困扰,我倒是认为曲辰嫌疑更大,解决掉周檬对他来说,像卸掉背身上的石头,有周檬在他别想好好谈恋爱。   至于模仿书中情节作案,因为曲辰喜欢唐青青,也知道她最大的心愿是小说爆红。   杀了周檬,把这块狗皮膏药从身上揭下去,同时又可以帮助喜欢的人完成愿望,一举两得。”   林杰:“我赞同程晓璐的说法,赵胜虽然性格别扭,但他杀人没理由模仿书中案子,让唐青青爆红。   曲辰和周檬都不住宿舍,作案时间比较宽松,又是男性力气大。”   伍飞:“有没有可能?凶手根本不在校园内,只是到学校来随机作案?”   “如果周檬的死法和《奇案》没关,这种可能性很大,但现在死法相同,说明凶手看《奇案》,这书之前并不红,看过的人也不多,死者又恰好出现在学校,所以凶手在校内的可能性较大,还有可能认识作者。”余野顿了顿问:“曲辰和赵胜身高多少?”   程晓璐:“都在一米七三左右,连唐青青也有一米七多,目击者看到的外形,这三个人都符合。   对了,我们可以去他们宿舍搜查白色尼龙手套。”   伍飞:“没用的,那种手套商店到处有卖,凶手很可能用完一次就处理了,不会带回去等着被发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将近一小时,吴宇州始终一言未发,余野像往常样问:“吴队,有什么想法?”   “没有。”吴宇州的想法,伍飞他们说过了,其他没把握的想法,他没说。   散会后余野被林杰拽到走廊,“今晚别加班了,老梁过生日,去年他生日咱俩出任务没赶上,今年再不去说不过去了。”   “行,买礼物了吗?”余野问。   “忙得跟陀螺似的,哪有时间买礼物,发红包吧,经济又实惠,他愿意买什么买什么。”   余野:“……”   “除了这事我还想跟你说,老梁想叫上粥……吴宇州一起。”   余野挑眉,语气笃定,“他不能去。”   林杰一抬眼,“为什么?”   “上次他以吴宇州的身份参加你假生日宴,这次他去,等于向你们承认了,他是周祁正。”   林杰点头,表示有道理,随后又叹气,“梁雨轩要亲自打电话试试,从我这要了吴宇州的电话号码,人能不能去就看他了。”   *   吴宇州接到梁雨轩的电话稍有意外,得知生日邀请,立刻以忙为理由拒绝。   梁雨轩似乎早猜到这种结果,也不在意,扯东扯西的闲聊,聊起上次四人一起喝酒,梁雨轩表示很畅快,邀请吴宇州来参加生日宴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吴宇州应和着,始终以工作忙为理由,不松口。   梁雨轩不急,拿出百分百诚意,一遍又一遍邀请,后来见实在请不动,他便直接说:“粥粥,这样就没意思了,咱们好歹同吃同住过一年多,你没死不告诉我们一声,回京川也悄悄的,还换了身份……这些事过去,咱不提了,等一下我去接你,咱俩先唠唠,生日你来我自然高兴,不来也没什么,主要这么多年没见,很想你。”   事情已说穿,吴宇州没再拒绝,梁雨轩提前到了警局接走吴宇州。   两人去了酒吧,舞台上年轻歌手低声吟唱民谣,梁雨轩先满上两杯酒,酒杯轻轻一碰,“十二年了,别的不说,你能活着哥就很高兴。”   这一生数十载,像辆孤独的远途火车,每站人来人走,聚了又散,有些人一别,余生变成陌路,再不会有交集。十二年未归,还有人再等待,再惦记想念,吴宇州鼻子一酸,什么也说不出。   十二年前,大众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很低,会被骂成变态,梁雨轩和林杰从知道周祁正性取向的第一天,就没嘲笑或看不起过,知道他和余野在一起,也是正常眼光看待。   多年未见,仍旧没有疏离感,一切仿佛回到久远的大学时代。   吴宇州不说话,梁雨轩也不在乎,斜眼仔细打量吴宇州,笑呵呵又说:“你变化真大,软猫变老虎……”抬杯又与吴宇州碰撞。   吴宇州笑了,低头喝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梁雨轩忽然说:“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废话我就不说了,其实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对鱼什么感觉?” 第50章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 梁宇轩看不清吴宇州的表情,只见他嘴边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很快又消失, “这么多年过去, 有些事情早淡了。”   吴宇州没正面回答, 梁雨轩也不是好糊弄的主,他又问:“我换种说法, 鱼这几年一直单身,你有没有谈朋友?”   吴宇州晃着杯中酒, 这一次嘴边扯出明朗笑意,“你看我像有男朋友的人吗?”   “这大晚上的,咱俩见面到现在,你一个电话也没接着, 应该单身吧,大林出来玩一会儿,他老婆一会一个电话, 像催命鬼似的……”   宿舍四人, 只有林杰结婚生子,相对圆满, 梁雨轩一说,倒引起了吴宇州的兴趣, “林杰什么时候结的婚?他老婆本地人?”   提起往事, 梁雨轩难掩笑意,“他能找到媳妇, 还要感谢你掰弯了鱼,我和鱼那会儿在学校组过乐队,林杰老婆是我们乐队粉丝, 最初人家奔着鱼来的,结果大林看上人家姑娘,早早告诉她余野喜欢男人,打断了人姑娘想法,然后他趁机介入,一来二去两人才好上。”   这点吴宇州倒不意外,余野向来人缘好,当年在学校不少女生追,只是周祁正和他住一个宿舍,近水楼台先得月。   过往总是美好的,吴宇州回想起那时,也跟着笑了。   两人含着笑对望,梁雨轩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竟然十几年过去了,咱们上学那会儿,还觉得就在昨天。   我记得当时,你最后一个进寝室,我看你的第一眼,心想:这么白不会是小白脸吧?”   吴宇州低头喝口酒,嘴边弧度更大,“我对你第一印象,这哥们是走错片场了。”   梁雨轩哈哈大笑,那会儿他迷恋摇滚乐,穿衣打扮很前卫,“你以前雨天不出门,是真讨厌下雨,还是为了接近余野装的?”   吴宇州笑笑,不说话。   梁雨轩秒懂,“真有你小子的,现在回想,你为了追鱼也煞费苦心。”   这点吴宇州承认,当年为追余野他确实想了很多办法,没偶遇制造偶遇,没机会创造机会,那时年轻无所畏惧,追余野算是用光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往后时光,再没勇气这样过。   酒精作用下两个人越聊越开,梁雨轩说:“说起来你们俩现在,也算恋人关系,毕竟当年分开是意外,谁都没提分手。”   吴宇州收敛笑意,挺直脊背,“轩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也感谢你这份好意,但我和余野真回不到过去了。”   梁雨轩皱眉,语气不自觉加重,“你单身,他也单身,一拍即合,多简单点事,怎么就回不去?”   “轩哥,初恋什么时候?”吴宇州反问。   梁雨轩想了想,“十六七岁,上高中那会儿,太久记不清了。”   “如果再见面,你还能跟她和好吗?”   “八百年前的事,肯定不可能再和好”梁雨轩反应过来,急忙又说:“我和你们情况不一样,我们分手是谁都不喜欢谁自愿分开。”   “没差别,我们当年虽然被迫分开,但时隔这么久,两人都经历了不同的生活……而且我……真的很难回到过去,轩哥别再劝了。”   话到此,梁雨轩不好再说什么。   生日宴选在川菜馆,饭桌上除了林杰和余野,还有些梁雨轩其他的朋友,吴宇州先前喝过酒,这会儿脸微红,到人多的场合,他习惯性保持沉默。   大姚是梁雨轩乐队中的鼓手,他认识余野和林杰,对新来的吴宇州格外好奇,端酒杯过来敬酒。   吴宇州没推脱,与他干杯,一饮而尽。   梁雨轩乐队其他成员,见大姚过去敬酒,也纷纷跟着敬酒,连续几杯喝完,吴宇州稍微胃疼,他握酒杯,皱了下眉,忽然酒杯被抢下去。   “别喝了。”余野说。   “余队这是心疼了……”众人起哄。   余野没管那些,扬起酒杯直接喝了,空杯落桌,说:“行了,他今天没少喝,适可而止吧。”   大家又起哄,瞎闹。   虽有余野在挡酒,吴宇州依然没少喝,后半场脑子晕乎乎,余野叫了代驾先开车送他回家,坐车上吴宇州半睡半醒,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   车到楼下,余野推了推他,“到家了。”   吴宇州眯缝双眼“嗯”了声,又闭眼继续睡。   余野:“……”   余野架起吴宇州胳膊搭肩上,把人扶起来架回家,吴宇州没彻底断片,还有一些意识,等电梯时对余野说了声“谢谢。”   “想谢我,就来点实际的。”余野说。   吴宇州偏头,染上醉意的沙哑嗓音,萦绕于余野耳边,“什么实际?”他兀自笑了,“以身相许?”   余野:“……”   电梯门开,他扶吴宇州出去,“少拿那些话气我就行了。”   吴宇州这次倒乖了,含糊不清地“嗯”   进门,余野扶他到床边,刚松手人就倒下去,平日整天板着的脸上,染上醉意多了几分亲切感,他闭眼像睡着了。   余野俯下身,先帮他脱掉鞋,抬腿把整个人放床上,又帮他脱外套,盖上薄被准备直腰离开时,床上的人忽然睁眼,勾住余野脖子,二话不说唇直接贴过来,微凉的指肚顺着余野脖子向下摩挲脊骨。   余野睁大眼睛,脊背紧绷,身子没动,唇也没回应,过会儿,吴宇州好似对他的反应不满,停下动作,用虎牙咬住余野下唇,一边咬,一边看他。   余野轻“嘶”了声,忍着痛问:“你知道我是谁?”   吴宇州松开虎牙,头埋进余野颈窝蹭了蹭,“我很想你。”   余野不依不饶,又问一遍,直到听见吴宇州说出他的名字才善罢,抬手摸了摸吴宇州头,“我也很想你,睡吧,粥粥。”   吴宇州不松手,反而用力圈主他脖子,嘴唇沿着喉结向上,又碰到了他想念多年的温度和气息。   余野终是没忍住,扣住吴宇州后脑,俯身亲回去,唇齿纠缠,空气中旎旋数不清的暧昧。   得到回应,吴宇州受了极大鼓舞,吻得更热烈,行为更大胆,等余野稍微恢复一点理智,上衣已经不见,他握住吴宇州手腕,“别乱动。”   吴宇州像个淘气熊孩子,眼睛弯成一道勾,手却不停。   余野喘着粗气,哑嗓子道:“吴宇州,别找死。”   吴宇州不听。   他心里燃着一团火,快把自己烧成灰。   酒精让人迷乱,又让人清醒。   他清楚自己渴望的,想要的,哪怕一场梦也值了。   这梦终没实现,关键时刻,余野猛地起身下去,背对吴宇州,坐床边整理裤子,他捡起T恤往身上穿。   吴宇州从背后一把抢走T恤,又扔地上,双手环住余野劲瘦的腰,脸贴向他脊背。   余野抬手又摸摸吴宇州头,“想做,不是不可以,等你清醒时候,好吗?前几天你刚跟我说过,周祁正已经死了,你是吴宇州,我和吴宇州只是同事关系,这样不清不楚地做了,算什么?”   背后的人没说话,像睡了。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不!”很轻的一声,似在撒娇。   “你这样我会犯错,粥粥乖一点。”余野低声哄他。   “留下陪我。”吴宇州手臂环得更紧。   “陪你可以,但明早醒酒了,你以什么身份面对我,想好了吗?”   吴宇州不说话。   “代驾还在外面等着,睡吧,粥粥。”   吴宇州依旧没说话,虎牙咬住余野肩膀,狠狠用力。   余野一声没吭,任他咬着。   吴宇州嘴里有了血腥气,才慢慢松口,这一咬好像用光了他所有力气,身子一软倒床上,“你走吧。”   余野穿好衣服,俯身在吴宇州额头,不带□□地亲了口,“晚安。”   夜深,路上行人散去,车飞驰在空旷的马路上,余野按下车窗,任凉风呼呼往脸上吹。   还说不是周祁正,猴急猴急的,跟周祁正以前一样。   他迎着风笑了,脑中的时光交卷不断倒带,回到十九岁的夏天。   周家出事的前一天是余野生日,生日宴上林杰、梁雨轩都送了礼物,到周祁正这,他神神秘秘说生日礼物只给余野一人看,大家起哄。   吃过、闹过,散场后余野要送周祁正回家,周祁正却带他去了宾馆,地面摆着生日快乐的蜡烛,周祁正牵他走进蜡烛中,抱着他说:“生日快乐。”   余野略带玩味地看周祁正,笑道:“属于我一个人的生日礼物呢?”   周祁正咬住余野一只耳朵,呢喃:“想要我吗?”   十九岁的余野,哪受得了这样的蛊惑,反身把人抱到床上……   第二天晚上周家就出事了,从此天涯各一端。   *   程晓璐熬夜看完《奇案》,书□□有五个案子,每起案子的死者,都会丢失一样器官,丢失的血眼后的故事,叫消失的人脸,死者是名年轻男性,夜晚回家的路上遇害,尸体被发现时,面部皮肤被人扒下去。   大晚上看还挺瘆人,程晓璐看完关手机睡觉,刚闭上眼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R大又出现尸体,她边换衣服边给余野打电话。   余野还没到家,赶忙让代驾开去R大。   R大位于城西,新校区在远郊,位置偏僻,尸体的准确地点不在校内,在校外一条小路上。   小路没路灯,警方的手电筒照过去,光亮下死者的面部皮肤被人扒下去,露出血红的肌肉组织,鲜血中一双眼死死地瞪着,仿佛想诉讼什么。   程晓璐转身蹲路边干呕。   伍飞低骂了两声,蹲下身去摸死者身上的物品,手机、钱包都在,他打开钱包,拿出身份证,“赵……胜?”   余野闻声凑过来,抢下身份证,借着手电筒暗光,看清了身份证上的照片,还真是推理社的赵胜。   法医现场检查尸,伍飞、程晓璐各种忙碌,等忙完天已大亮,收工林杰才有空靠近余野,“吴队,怎么没来?”   “他喝多了,这会儿估计还没醒。”   “凶手真会挑时间,我到家刚睡着就被晓璐电话吵醒。”林杰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余野脖子,张大的嘴老半天才合上,余野喉结有被人啄过的痕迹,旁边也有好几处红,他指了指余野脖子 ,不坏好意地笑道:“咱俩就分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干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说完回不到过去,就搂人家亲,粥粥可以的…… 第51章   余野往上提了提衣领, 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圆衣领,提不上去,遮盖不住, 他斜睨眼林杰, “闲的你。”   林杰不服, “你出去瞎鬼混,让人啄出印, 我是好心提醒你,等会儿天大亮, 大家全注视你脖子,看你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亲的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问题是谁亲的?这是重点。”   余野不搭理他, 起身往车上走,林杰跟过去,一把拽住他肩膀, “所以到底谁亲的?吴宇州?你俩这么快好上了?”   余野脚步一停, 回头,“猜到了, 还一直问什么?”   “我靠!这么快旧情复燃了,可以呀老鱼。”   “没有的事。”余野烦躁。   林杰好奇心被勾出来, 追着问:“没和好他为什么亲你……还这么激烈?”他脑补了一段小电影, 咯咯的笑。   余野看出他所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什么也没做,他喝多了。”   林杰严肃地点点头,“嗯, 我相信你们是纯洁的友情,纯洁到出了吻痕……酒后你能把持住?”   余野被他缠烦了,肩膀一甩,耸掉肩上的手,“案发现场有什么发现?”   “转移话题,你做贼心虚……”   余野本来就烦,被林杰一说,彻底不耐烦,抬腿踢他一脚,“滚。”   余野态度越差,林杰心情越好,他收敛些笑意,“不闹了,你俩能和好,哥们为你高兴。”   林杰不打科犯浑,余野也平静了些,“没和好,昨天下午估计梁雨轩跟他说了些以前的事,勾起回忆,晚上酒劲上来,他大概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过去才亲了我,今天酒醒马上和不认识一样。”   “不能吧,亲成这样了,他能做到,跟什么没发生过一样淡定?”林杰不信。   “咱俩打赌,如果你输了,给我家黑子做一个月狗粮。”   “OK。”林杰爽快答应。   回到市局天已大亮,大家忙了小半夜,这会儿稍有点空闲时间,吃饭的吃饭,睡觉的睡觉,吴宇州进办公室还有些头疼,回到座位拍了拍额头,四下一看同事们都来了。   伍飞扔给他一杯豆浆和油条,“吴队早,刚从食堂买来的趁热吃。”   吴宇州打开油条吃了两口,“谢了,今天怎么都来这么早?”   伍飞快速回忆下,想起昨晚吴宇州没去案发现场,“昨晚发生案子了,老大没叫你?”   提起昨晚吴宇州低下头,大口吃早饭不再说话,昨晚身体的诚实度高于心里,这倒没什么,就有些担心余野会逮住他,逼问两人关系。   余野从门外进来,进门第一眼看向吴宇州。   吴宇州扔掉包装袋,抬头与他对视,极自然地说:“昨晚有案子?”   余野点头。   “去现场怎么没叫我?”   余野哼笑:“你起得来吗?”贴近他耳边又说,“你那副样子,还有心情办案?”   “你打电话,我会起来。”吴宇州面不改色。   “好样的。”余野从他身边走过,似笑非笑。   全程偷偷观察的林杰,心中一颤,自知和余野打赌要输了,他走过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吴宇州,小声说:“看见余队脖子没?不知道哪个小妖精亲的。”   吴宇州:“……”   刑侦队几人围坐会议室,伍飞介绍案情,“赵胜,男,二十岁,R大学金融系,大二。   七月十五日晚,赵胜和室友一起在校外火锅店吃饭,十点离开饭店,由于赵胜和女朋友在校外租的房子,饭后他独自步行回出租屋。   从R大到赵胜所住的出租屋之间,有段偏僻狭窄的小路,这条小路上没路灯,无监控,也无法过车,是学生为了抄近路,开辟出来的路,赵胜就在这条路上遇害,遇害时间大约十点到十点半之间。   赵胜和另一名被害者周檬,两人很早相识,周檬的死法与小说《奇案》中,丢失血眼案相同,赵胜的死法与消失的人脸案相同,两起案子应该同一凶手所为,根据《奇案》的章节,可能还会有其他人遇害。   跟赵胜吃饭的同学反映,赵胜吃饭期间未出现任何异常,没有情绪波动,没接过电话,没喝酒,没与饭店其他食客发生过矛盾,饭后这名同学回了男生宿舍睡觉,已得到证实。   报案人是赵胜女朋友,据她说赵胜平时十点左右准回去,昨晚等到十点半还没到家,打电话无人接,等到十一点还没回家,女方实在不放心,打手电壮着胆子出去找,她顺着赵胜回家的路走出去,在那条不常有人走的小路上,发现赵胜尸体,当时赵胜面部皮肤已被扒下去。   他女朋友吓傻了,哭喊着跑回小区,到人多地方,才逐渐缓过来,随后与小区保安重返案发现场,报了案。   接到报警,我们第一时间赶过去,案发现场没发现凶手的足迹和其他物品。   赵胜手机最后一通电话是和室友的通话,微信和其他社交软件,最近联系人都是和女朋日常对话,没异常。   与周檬不同的一点,这次尸查发现少量乙|醚成分,唐主任推断,凶手先用□□捂住赵胜口鼻,趁赵胜身体出现不适时将其捂死。”   程晓璐:“我这边昨晚连夜走访附近居民,有个女孩的卧室窗户,正对这条小路,据女孩回忆,昨晚她站窗前眺望,隐约瞧见一男一女站赵胜尸体的位置说话,因为没有路灯,天色过暗,她看不清两人的脸,只能看见大概的形体轮廓。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我们推断,说话的男人是赵胜,女方长发,身高和赵胜差不多,是否穿高跟鞋看不清,穿着一套黑色宽松运动服,头戴渔夫帽,条件有限,目击者只能看见这些。   后面发生的事目击者没看,没过多久,响起警笛声,赵胜遇害,所以目击者看见的女人,很可能是凶手,目击者对女人身高体重的描述,我觉得很像唐青青,于是今早学生宿舍一开门,我立刻去了唐青青寝室。   唐青青昨天下课后,一直待宿舍没离开过,同学和室友都能证明,凶手不是她。”   林杰:“我查了赵胜女朋友,俩人在一起一年多,赵胜虽然有些偏激,但对女朋友还不错。   赵胜朋友不多,最经常一起玩的就推理社那几个人,曲辰喜欢张罗,经常组织他们聚餐,聚餐所聊内容,赵胜一般不与女朋友讲。   赵胜和周檬之间的事,女朋友不知道,在赵胜女朋友眼中,赵胜就是个平凡普通的大学,省无特别之处,也没特殊朋友。   他女朋友说了件事,周檬遇害以后,赵胜一直偷偷查此案,他认为自己的推理能力比警方强,所以在偷偷调查。”   余野捏了捏眉骨,“周檬遇害,有目击者看见凶手是男性,赵胜遇害又有人看见凶手是女性,难道这两起案子不是一个凶手?”   林杰:“有这种可能,赵胜遇害会不会跟他偷偷调查案子有关,或许他查到什么,触动了凶手的利益,所以杀人灭口。”   余野看向吴宇州,“你觉得呢?”   吴宇州抬眸,神色依旧清冷,“目前这两起案子,都是模仿小说中的情节杀人,书□□有五案,现在实现了两个,还剩三个,下一步首先重点保护没遇害的人,因为凶手还会再作案。”   余野:“有人想制造现实版的《奇案》?”   “对,刚死两个人,他不会收手的,晓璐,小说中下一个案子叫什么?”   程晓璐已将《奇案》通读,还做了简单笔记,她拿出笔记翻看两眼,“下一个案子叫雪中人耳,死者在校男大学生,雪天被人杀害后,割去双耳,尸体在校园篮球场被发现。”   “这么看,下个死者是男性,推理社余下四人中,王耀荣和曲辰为男性。”吴宇州转向余野,“派人盯着他们两个。”   余野立刻安排下去,“小说中每个案子丢失的五官,最后去了哪?”   “《奇案》单元刑侦文,书中没交代这些丢失的五官,最后去了哪。”   空隙间,伍飞掏出手机看眼,随后飙出句脏话。   “怎么了?”林杰凑过去。   伍飞把手机屏幕亮出来,“因为赵胜这案子,《奇案》又上热搜。”   林杰说:“这案子昨晚才发生,咱们没对外公布,网上怎么会有人知道?谁泄露的消息?有内鬼?”   “别扯了。”余野的视线在会议室扫了一圈,“就这么几个人,谁像内鬼?”   “那怎么回事?”林杰困惑。   “凶手或案子的策划人,比我们更早知道消息。”吴宇州说。   林杰:“凶手炒作?还是跟唐青青有关。”   吴宇州:“这点目前无法确定,推理社其余四人,现在什么情况?”   余野:“除了唐青青,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问。接下来两起案子一起查,还是原来的侦查思路,围绕《奇案》和唐青青人际关系,以及被害者的人际关系查起。   晓璐,你今天再去见一次唐青青,问她在小说连载期间,有没有特别痴迷的读者?”   散会,吴宇州没走,独坐会议室思考,周檬遇害,赵胜被当作过嫌疑人,短短几天,赵胜却遇害,凶手这么急着作案,是否因为赵胜查到了什么?   两起案子全和《奇案》有关,死者均是作者唐青青的朋友,整件事似乎以唐青青为中心所展开,但两起案子唐青青都有足够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有人心甘情愿帮唐青青做这件事?   唐青青或许知情,或许不知,无论哪种情况,凶手一定了解唐青青,知道她因为小说不红焦虑苦恼,凶手很可能爱慕唐青青,男女间的情爱,或是粉丝,但为什么要选唐青青朋友为被害人? 第52章   “走吧, 再去趟R大学。”余野打断吴宇州思考。   吴宇州跟余野身后往楼下走,拐到楼梯,他快步追上余野, “昨晚的事抱歉, 我喝多了。”   余野偏头朝他意味不明一笑, “如果不是我定力足,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吴队以后还是少喝酒。”   “我对别人不会这样。”吴宇州冷冷地丢下这句,大步朝前, 径直走下楼。   余野:“……”   说周祁正已经死了,回不到过去的人,是吴宇州,现在又说这话来撩他的人, 也是吴宇州,到底几个意思?   醉酒那天后,余野也乱乱的, 想捋清两人关系, 一直空不出时间,只能先搁一边, 他叹了口气,加快脚步下楼。   到R大, 对推理社其余四人, 进行分别谈话。   唐青青早晨接到赵胜被害消息后,沉浸在悲伤中没出来, 她垂头,碎碎念道:“我虽然不太喜欢赵胜,但不希望他死……我们六个经常在一起, 有时会说些鄙视警方的话,会不会有人看我们不顺眼,故意制造案子来挑衅我们。”   “有人说过看你们不爽的言论?”余野问。   “没有,这是我的猜测。   周檬和赵胜平时很低调,很少惹事生非,凶手盯上他们,除了针对我们推理社以外,我想不到其他作案动机。”   上次与唐青青谈话,她极力想撇清自己嫌疑,说出赵胜和周檬的关系,把嫌疑指向赵胜,这次的态度截然不同,她眼中有悲伤却冷静,或许不愿再看见朋友离开,她转向了警方的角度思考案子。   真诚的眼神,容易使人忽略掉她本身的嫌疑,为不受干扰,吴宇州转移话题,问:“你有没有疯狂的追求者或读者?”   唐青青想了一下,“没有。”   伍飞在一旁插言问:“你这么漂亮,没有追求你的男生?”   “有人追,但那种特疯狂的没有,小说之前没几个人看,更不会有疯狂的读者,没发生这案子之前,我微博粉丝才个位数。”唐青青自嘲地笑了笑。   “微博帮你转发帖子的营销号,你认识?”   唐青青苦笑,“我要是认识营销号,至于写了好几年,不红吗?”   “像这种有上百万粉丝的营销号,每天都会收到非常多的私信,和各种@,他们会发出来的内容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要不这事能会引起轰动,给他带去更多曝光,要不就收费。   你既没付钱又不认识他们,那他们为什么愿意帮你做这件事?要知道全国每天更能引起的轰动的事,比模仿《奇案》杀人多很多。”伍飞说。   唐青青冷笑了声,“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但我说的都是真话,现在微博是实名用户,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明明嫌疑指向唐青青,她却表现出一副被冤枉的可怜样,伍飞有些看不懂,目光转向余野,向老大求救。   余野垂眸看唐青青扣桌面的手机,自制手机壳上印有唐青青和妹妹两人合照,照片中俩姑娘,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一个短发,一个长发,很难区分,他随口问:“你和你妹妹长这么像,父母会不会认错?”   话题脱离案子,唐青青稍稍放松,“现在不是我们俩不算最像,小时候才真正一模一样,那时父母偶尔会搞错,后来我妹妹受伤,手腕上留下一道疤,家人分不清时,让我们亮出手腕,带疤痕的是妹妹,没疤的是我。”   余野浅笑:“还有这种分辨方法,你妹妹手腕伤是怎么造成的?”   唐青青亮晶晶的眼眸有一瞬黯淡,转瞬又恢复平静,“小时候我妹妹有段时间不在家,疤痕是在外面时伤到了……手腕是经常露出来的部分,有道疤终归不好看,我妹有段时间很讨厌那道疤,后来我都陪她去做了纹身,把那道疤盖住。”她伸出胳膊向上推了推衣袖,白皙的手腕上,一句soul mate。   白皮黑字,很显眼。   “找到灵魂伴侣了吗?”   唐青青被余野这话逗笑,她摇了摇头,“我的灵魂伴侣是我妹,只要有她在,没男人也可以。”   有人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生活中大家常对双胞胎好奇,听余野和唐青青聊这些,伍飞问:“双胞胎感情是不是都很深?”   “别人不清楚,我和我妹感情很好,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考来R大,当时我理想学校在外省,妹妹想来京川,为能和她在同一个学校读书,我才跟过来。”   伍飞:“羡慕你们这些有兄弟姐妹的人。”   “其实小时候经常打架,还会因为父母宠爱争风吃醋……只不过现在大了,不会像以前计较那么多,小时候有一次,因为我……”唐青青想到了什么,忽然不再说下去,反问:“怎么忽然想到聊这个?”   余野:“没什么,随便聊聊。”   唐青青看过一些专业书籍,她知道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引起警方怀疑,“我妹妹不是推理社成语,跟周檬和赵胜根本不熟,而且她一女孩,哪有力气去对付赵胜?”   余野:“你多虑了,我只是看见你的手机壳随便一问。”   唐青青半信半疑,没再多说。   *   余野他们找到刘娜班级,老师说刘娜请了假,这两天没来上课,询问室友得知她在宿舍休养。   “咚!咚!咚!”   刘娜宿舍,敲门无人回应。   室友说刘娜在宿舍,早晨未出门,这会儿余野敲了好几次,都没人开门。   “不会出什么事吧?去一楼找宿管开门?”伍飞说。   考虑到这个案子,可能还会有受害人,余野点头,“去吧。”   伍飞刚迈步,门内传来很小的一声,“谁呀?”   原来留宿舍有人,伍飞转回身“警察。”   门开了条小小的缝,从里面探出一双眼睛。   伍飞把证件放在门缝处。   刘娜看清上面的内容,打开门请人进去,她裹着毛毯,桌上的电脑播放电影,旁边摆放零食,没有生病的迹象,却躲在宿舍没去上课。   没等警方开口,她先问:“你们抓到凶手了?”   吴宇州说道:“还没,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我、我害怕……”刘娜结结巴巴。   “怕什么?”   “周檬和赵胜都是我们学校的,又都在推理社,我害怕下一个会是我……”   “为什么觉得下一个是你?”   “王耀荣大四马上出去实习离开学校,曲辰是男生力气比我大,唐青青马上要走了……我得留学校读完大学,体力上又不如男人……是最危险的一个……怎么办?下一个一定是我……”   “你先冷静,我们派人在你宿舍周围守着,只要别乱走,不会有事……唐青青要走了?她去哪?”   刘娜抬头看吴宇州,“你们还不知道吧,有影视公司买了《奇案》的版权,青青即将得到一笔丰厚的版权费,出版社也跟青青约了下一本书的出版……青青向来很想靠写小说养活自己,现在完全达到了这个标准,本来她打算大学毕业后,以写小说为事业,现在发生命案,她准备先休学一段时间,回家专注写小说,等案子有了侦破结果,风头过一过,她再重返学校把书读完。”   伍飞哼了声,“唐青青这如意算盘打的不错。”   “六个人,死了两个,同学都在传凶手下一个目标,还在我们其中,大家肯定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做打算……我无处可去,也没办法休学,只能躲在宿舍。”   吴宇州:“如果有人蓄意想杀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无用。”   “我太害怕了,还是先等等,等你们捉到真凶,在去上课,……”   刘娜铁心要在宿舍,劝说无效,吴宇州又问:“唐青青有没有疯狂的追求者或读者。”   “疯狂的读者没有,发生命案前,她的书不红,没几个人看,疯狂的追求者……我倒知道一个……曲辰。”   余野三人相视一看,即便唐青青今天的态度很真诚,但还是如上次谈话一样,隐藏了些事情,对曲辰追她这事,始终闭口未谈。   “具体怎么疯,详细说一说?”   “就追得比较紧,有时会说一些比较疯狂的言论,比如像我为了你可以去死……有一次他酒后还逼唐青青答应他,如果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就从楼上跳下去,那次青青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假装答应她,过几天又找理由分开……”   “曲辰这种状态维持有多久?”   “挺长时间,还有一次,他说只要唐青青答应跟他在一起,他一定会想办法让青青的小说火起来。”   “他有没有说怎么让这本小说火起来?”   刘娜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曲辰知道周檬和赵胜的事吗?”   “曲辰这人也挺冷血,只对唐青青一人好,对周檬……一言难尽……或许被周檬逼得太烦了。”   离开刘娜宿舍,他们直接去了曲辰所在的教学楼,结果曲辰没在教室,也没跟老师请假,因为不住宿舍,室友也不知道他在哪。   余野立刻打电话给盯曲辰出租屋的警员,问曲辰情况,对方说从今早接到任务,赶来曲辰家楼下,至今没见人下来过。   “赶快上楼,去他房间看看。”   “好。”   对方很快打回来电话,说曲辰的房间锁的门,找房东打开了门,但里面没人。   学校、宿舍、出租都没有曲辰的身影,这消息让余野心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区好冷,是这案子没意思吗?本文案子都不会太长,快结案了…… 第53章   曲辰住的合租房, 屋里住的其他两人也是R大的学生,他们在七月十五号晚12点左右,还见过曲辰出来上卫生间, 今天早一醒人就没了。   余野第一时间敢去小区物业查监控, 小区大门未拍到曲辰出入画面, 保安说西侧还有个步行小门,但那边没监控, 他们赶去西侧小门,小门对面是马路。   伍飞第一时间去交警大队, 查七月十五号凌晨后,在小门前停留的所有车辆,其中有两辆私家车,一辆出租车, 两名私家车主不认识曲辰,最后找到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昨晚通过APP,抢到一个去郊区的活, 经过照片比对, 出租车司机肯定上车的人是曲辰,据司机回忆曲辰很着急, 不停催促司机快点开。   司机曾问曲辰,这么晚去张家湾做什么?   当时曲辰转头看向窗外, 没回答。   司机忐忑地载曲辰来到张家湾村附近的野湖, 凌晨行人稀少,车停路边, 曲辰自己走过去,当时湖边停有辆轿车,荒山野岭司机害怕, 曲辰下车,他马上调头往回开,没看清桥车中的人和车牌号。   凌晨曲辰打车到偏远的湖边做什么?   排除欣赏风景,一定有某个原因牵引他去那,司机说湖边停有辆轿车,车中的人很可能,就是叫曲辰去湖边的人,目前对这辆车的信息一无所知,只能先以湖为中心搜索附近。   另一边,余野安排林杰和程晓璐,去查帮唐青青转发微博的营销号,搞清楚对方发微博的原由。   伍飞留R大问王耀荣,大家兵分三路,从不同角度出发。   余野同上次一样找来打捞队,野湖中未发现曲辰尸体或物品,周围的村落和山中,也没找到曲辰身影。   独自来到荒山野岭,他会去哪?   首先:曲辰是男性,正值青年身体强壮,如果有人想强行带走他,湖边会留下打斗或发生争执的痕迹,目前湖边什么都没发现。   其次:能凌晨把曲辰从家里叫出来,到荒山野岭的人,一定是熟人,而且对曲辰很重要的人,否则谁会深更半夜跑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想到此,余野重返R大,找了位曲辰关系最好的同学。   据这位同学讲,曲辰性格开朗,朋友比较多,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不多,其中唐青青算一个。   自从和前女友分手,曲辰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像被下了降头似的迷恋唐青青,唐青青提出的任何要求,他全部无条件满足,还曾借钱为唐青青买限量款包。   绕一圈,线索又回到唐青青身上,七月十五号晚唐青青在宿舍没出去过,这案子像迷宫绕来绕去,线索始终指向唐青青,但唐青青又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再找唐青青,她承认了曲辰疯狂追求她的事,问到限量款包,唐青青非常生气,执意要去找曲辰同学对质。   余野没阻拦,任由她去,两人见面,唐青青问:“我什么时候收过曲辰的包?”   男生仔细打量唐青青两遍,坚定点头,“没错就是你,咱们学校没几个女生这么高,又头发这么长。”   唐青青急了,又问一遍:“你看清楚点”   男生又一次点头,再次肯定没看错人。   余野和吴宇州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两人目光一撞便读懂对方所想。   离开曲辰同学,唐青青依旧愤怒满满,“他胡说,我根本没收过曲辰的包。”   “你和你妹妹有没有玩过互换游戏?”   余野一问,唐青青马上懂了他的意思,“没玩过。”她收敛怒意,严肃道:“余警官,我妹妹不缺乏追求者,而且她有很稳定的恋人,没必要冒充我和曲辰产生瓜葛。”   “昨晚唐悠悠在哪,你知道吗?”   唐青青没好气地说:“不知道,我们昨晚没联系,麻烦你们不要因为怀疑我,就连想到我妹妹,好吗?”   余野没再和她纠缠,打算亲自见见唐悠悠,在去往唐悠悠宿舍的路上手机铃响,是林杰。   “鱼,我们查到营销号博主的真实身份,他说没收过唐青青钱,也不认识人,我给他看唐青青照片时,他明显有犹豫,我怀疑他说了谎。”   走访通常在对方家中或约在些公共场合,这些地方缺少严肃感,轻松环境给心理素质好的人,带去有利条件的说谎条件,余野想了想,“把人带回局里,我亲自问问。”   这事临时打断计划,余野和吴宇州离开R大,先回市局。   博主叫刘青山,男,三十五岁,本地人,之前是语文老师,后因微博账号的发展,辞掉教师的工作,专心运营微博账号,现在有自己的小团队,并靠这个账号,狠赚了一笔。   刘青山戴眼镜,一排精英范打扮,领着律师气势汹汹来警局。   一些高端有钱人士来警局的气势,余野见多了,刘青山只带一个律师,这点小阵势,他根本不放眼里。   吴宇州低头专注看刘青山的微博账号,没抬头看人。   刘青山没想到,审讯室进来的两警察,一个吊儿郎当眼里透着轻蔑,一个对他视而不见,情况与所想不同,他心里没底,先问:“我说过没收钱,你们还带我来做什么?就算收钱也不违法吧?”   余野哼笑,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你作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应该知道,现在死了两名大学生,用别人的生命来炒作,还挺理直气壮。”   “炒作营销是你们想出来的,我那天无意间看见有人讨论这事,就到R大贴吧瞧了眼,感觉挺有意思,随手发到微博,跟炒作没关系……《奇案》这本书本身质量过硬,不需要炒作,金子在哪都发光。”   这话倒让吴宇州抬起了头,之前推理社几人,对唐青青小说的评价一般,他们阅读又介绍给别人,完全因为个人情面,而非小说本身的优秀,刘青山评价却反过来。   吴宇州看过一段小说,内容平平并不出彩,刘青山认为好,可能存在个人主观感情,也就说刘青山很可能认识唐青青。   吴宇州把手机屏幕朝刘青山翻过来,“你发微博频率不高,因质量过硬,几乎每一次都能在网络,掀起大大小小的风波。   过去一个月,你共发过十条内容,其中化工厂爆,幼儿园虐|待儿童等消息,都被其他媒体曝出来,你才跟风蹭热度。   其中女明星与素人发生争执这事,最初网络的风向偏袒素人,认为公众人物应该树立良好形象,前几天女明星被骂得很惨,这时你发了条不一样观点的微博,把网民矛头指向素人,一批不分清情况的网民跟风去骂素人,女明星一夜间洗白。   为什么要帮女明星强行洗白?肯定不是为了正义,如果站在正义的角度,你应该去帮素人,显然你为了钱,从这能看出你的微博,基本只发两种,一是当下的热点时事新闻,二是收钱帮某些人或事做宣传。   在来看本月最后一条微博,你转发了R大的帖子,使《奇案》一夜翻红,唐青青微博粉丝量剧增,没收过钱,你觉得我们会信?不为钱,难道想当唐青青的伯乐?   如果你单纯欣赏唐青青的才华,那么多网络写手,比唐青青才华更足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不去帮别人,偏偏选唐青青?还有你粉丝量大,每天收到N多私信,怎么那么巧,就无意间看见R大的帖子?”   “我不认识《奇案》作者,也没收过钱。”刘青山对吴宇州的话似乎早有心理准,他神态自若,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唐青青。   吴宇州偏头对耳机讲:“叫唐青青来一趟。”   刘青山愣了愣,脸色一沉,“我们不认识,叫她来也无用。”   吴宇州浅笑,“她不在这,你心理负担小,自然演得像,如果唐青青来了,情况可就不一定,我不相信有完美的谎言。”   “刘先生”律师开口,刘青山抬手阻止他讲下去,“行了,你们别叫她来,我可以把事情经过说出来,但青青不是凶手,发生这样的事,她也意外。   这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抓住机会,为自己作品宣传一波,我没觉得有错。   确实没收过钱,因为唐青青是我女朋友,借此宣传的点子我想出来的,和她没关。”   唐青青一直说自己单身,突然冒出来个男朋友,吴宇州意外又惊喜,“你们在一起多久?”   刘青山回忆往事,一年前他去R大参加活动,唐青青是那次活动的礼仪小姐,身材高挑,年轻漂亮,刘青山一见钟情,随后展开了强势追求。   未走出社会的小姑娘,哪经得起有经济实力,又有社会阅历的男人追求,没多久唐青青便答应了,随着逐步发展,刘青山知道唐青青在写小说,案发后唐青青觉得奇怪,找刘青山说了这事。   最初刘青山也奇怪,《奇案》不火,怎么会有人模仿书中内容作案?后来一想甭管凶手是谁,反正他们没杀人,不如借此炒作一番,让小说火起来,于是有了后面的事。   “唐青青有没有说过她妹妹的事情?”   “妹妹?”刘青山皱眉,“哪来的妹妹?青青没有妹妹?”   “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叫唐悠悠,也在R大。”   刘青山茫然片刻,回过神,“可能青青觉得,我们没到见家长的程度,所以没跟我说过有妹妹,其实没什么,我离过婚也没跟她说。”   刘青山或许不愿当警方面,承认唐青青对他有所隐瞒,又或许他对唐青青有秘密隐藏,不觉得隐藏情况有什么问题。   这事站警方的角度看,就不一样了。   作为相恋一年的情侣,刘青山对唐青青有妹妹毫不知情,说明唐青青故意隐瞒。   有个和自己一样美丽漂亮的双胞胎妹妹,应该让很多女生骄傲,也乐于与人分享,唐青青把这事瞒得非常严,还对外称自己没男朋友,说明从内心不接受刘青山。   不喜欢,不接受,却和刘青山在一起一年,显然不正常的现象,她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想从刘青山身上得到什么,刘青山相貌平平,唯一亮点就有上百万粉丝的营销号。   出审讯室,余野瞥见林杰抽烟,过去要了根含嘴边,刚要点火,隔空感受到吴宇州的眼神,想了想,没点。   吴宇州目光这才从余野身上离开,低头从衣兜里翻出烟点上,吞云吐雾。   余野:“……”   他不由得想起以前,周祁正见他抽烟时的厌恶表情。   他曾问过周祁正为什么讨厌烟味?   周祁正自己也不清楚,像有些人讨厌闻汽油、油烟味……人会与生俱来一些天赋,同时也伴有一些厌恶。   天生讨厌烟味的人,如今变成烟瘾很重的烟民,期间经历了什么,余野想象不到,也不愿意往深了想,关于周祁正做卧底那九年,余野都不愿意往深想,想多了胸口便压着一团闷气,呼不出咽不下。   他鬼使神差地抢下吴宇州手里的半截烟,含入口中。   这波操作,林杰伍飞看傻了眼,林杰捂嘴咳了两声,提醒余野注意场合。   余野没理,大口抽完剩下的半截烟,说:“通过刘青山的话能看出,唐青青接近刘青山是想利用他,也就是说这事,唐青青一年前就开始计划了。”   伍飞:“唐青青身上一直有嫌疑,但这几次,她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一个女人想捂死赵胜不是件容易事。”   余野:“对,从体力上讲,女人想杀男人不容易,所以在赵胜尸体内,检查出乙|醚成分。”   伍飞:“就算这可以说得通,但唐青青不在场证明,是很多人证实的,两次案发时间,她都在宿舍,没时间和机会出去作案,这点绝对假不了。”   吴宇州:“唐青青出不来,别忘了,还有个跟她长相一样的唐悠悠,而唐悠悠,除了那次在宿舍见过一面外,我们没深查过……如果唐悠悠装扮成唐青青,来接近周檬和赵胜,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周檬遇害当晚,有人看见周檬跟男生在树下聊天儿,还被男生按树上亲吻,这点之前有说过,周檬被按树上并非是亲吻,是凶手在作案。   唐青青姐妹的身高在女生中算偏高,唐悠悠短发,当她戴上帽子,穿上宽松衣服,站在小巧的周檬面前,从远看很容易把她当成男生,或许她也想到这点,所以特意选择戴帽子,穿宽松衣服,混淆视线。   赵胜遇害当晚,有目击者看见赵胜和高挑的长发女孩在一起,我们曾疑惑过,为什么第一起案子,有人看见凶手是男性,第二起却变成女性,现在来看,只不过是唐家姐妹的变装游戏。   这件事,唐青青是否知道,现在还无法确定,但可以确定下一步主要查唐悠悠。”   伍飞一拍大腿,“对呀,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父母都难以分辨,更别说其他人,如果姐妹俩装扮成对方,根本看不出来。”   余野看向林杰,“谁在学校那边呢?让他们马上带唐悠悠来一趟。”   林杰起身,“行,我出去打个电话。”他走到会议室门外,刚掏出电话,听到楼梯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探头看出去,是唐青青。   非周末,唐青青不在学校上课,匆忙跑来警局,肯定有情况,林杰问:“怎么了?急匆匆跑什么?”   唐青青气喘吁吁,“我……我来报案,我妹妹失踪了……她、她不会遇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留言,我都记下啦。蟹蟹 第54章   林杰赶忙把人带到会议室, 让唐青青和大家说情况。   唐悠悠有在校外租房子,偶尔住宿舍,偶尔住外面, 昨晚姐妹俩没联系, 今天警方走后, 唐青青心情不好,想找妹妹出来吃饭, 打电话手机不接,去宿舍人没在,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唐青青联系不上妹妹,脑子乱想,于是急忙去了妹妹校外的出租屋, 结果出租屋也没人,再打电话手机关机,周檬、赵胜连续两人遇害, 她忐忑不安, 赶忙来了警局。   伍飞:“她会不会和朋友出去玩,没听见手机响或没电?”   “她朋友我都认识, 我打电话问过,没人跟她在一起, 能联系的人, 我都问过了,没人知道悠悠在哪?”   “你最后一次见她什么时候?”余野问。   “最近太忙, 我俩这两天没怎么联系,我问了她室友,说昨天下课, 她没回宿舍,男朋友说昨晚加班,没和悠悠联系,她租的房子是独立一室一厅,没有室友。”   “唐悠悠男朋友不跟她一起住?”   “我们学校太偏,她男朋友上班不方便,只周末时候过来……昨天放学到现在将近24小时,我妹会不会有危险?”唐青青担忧,坐立不安。   失踪案有时比凶杀案难度高,非短时间能解决,余野递给程晓璐一个眼神。   程晓璐盯唐青青看得入神,没接收到余野的信号。   余野只好收回目光,亲自给唐青青倒了杯水,“我马上安排人去查,你先别急。”   唐青青双手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谢。”   余野扬了扬下巴,“小伍,你先去校门口和唐悠悠所租的小区调监控,查一下她昨天下午去了哪?”   伍飞和林杰出去,余野在唐青青对面坐下,“刘青山你认识吗?”   唐青青双手交叉握着水杯,“他是我男朋友,之前我怕你们怀疑,   所以瞒了,抱歉。”   刚放走刘青山一会儿,唐青青就松口承认恋情,消息倒很灵通。   见警方没人应答,她又说:“无底线炒作确实不对,当时我劝过刘青山,他不听,还说了许多成名的好处诱惑我,你们也知道我默默写了好几年,内心对成名非常渴望,一时没经住诱惑,等你们抓到凶手,我坦诚公开道歉。”   名利双收后再道歉,除了遭到网民骂几声外,对于到手的东西毫无损失,唐青青如意算盘打得可以,吴宇州思考的同时,余光瞥见程晓璐目不转睛地看唐青青,过了会儿,低头若有所思,想上前寻问情况,考虑有唐青青在,他没开口,偏头对唐青青问:“你父母知道唐悠悠失联吗?”   “我有打电话回家问我妹是否回家,但没敢跟他们说实话,我妈身体不好,我不想她跟着担心。”   余野抬眸看吴宇州眼,眼神问他是否还有问题要问,见吴宇州摇头,便让唐青青先回去等消息,人走后,他说:“之前说过唐悠悠有可能装扮成姐姐,和周檬/赵胜见面,那现在她会不会也和曲辰在一起?”   从唐青青进门,程晓璐便总盯着她看,不知想什么神情恍惚,这会儿人走了,她回过神,“如果凶手是唐悠悠,那唐青青为什么来报案?没有哪个姐姐会希望妹妹被抓走吧?”   余野:“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一切都是唐悠悠为了让姐姐成名计划出来的,唐青青本人不知情,所以才天真以为妹妹失踪,过来报案。   第二:姐妹俩合谋做出这一切,失踪戏是为降低嫌疑,特意演给我们看。”   吴宇州皱眉。   余野问:“我的想法有问题?”   吴宇州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两点思路没问题,我在想如果凶手是唐悠悠,那跟刘青山谈恋爱的人是谁?”   “唐青青呀,她刚才不是自己承认了。”程晓璐脱口而出,随后左看看,右看看,俩大佬都在思考,没人说话。   冷场说明刚才那句话有疑点,为什么他们怀疑跟刘青山谈恋爱的人不是唐青青?   程晓璐灵机一动,想明白了,之前讨论过,唐青青对刘青山隐瞒了有妹妹的事,又在学校称自己单身,说明她内心不接受刘青山,不喜欢却勉强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利用他的营销号为《奇案》宣传,他们相恋一年,也就说这事唐青青一年之前已经计划好。   假如凶手是唐悠悠,而唐青青毫不知情,那唐青青有意接近刘青山,就与这点相悖。   吴宇州思考问题习惯性想抽烟,他掏出烟盒,抽出根烟夹在指间,刚准备点火,瞧见程晓璐,松开打火机,起身往外走,“我出去抽根烟。”   “等会儿。”余野喊住他,“如果是唐家姐妹合谋,唐青青必然知道妹妹和曲辰的藏身地点,应该对她正式审问。”   “不急,先放她在外面。”吴宇州顿了顿,又说:“不管唐悠悠在哪,总要吃喝维持体内,要么她自己出来买,要么有人送,所以派人盯紧点,要详细记录唐青青的日常。”   吴宇州抽完期间,余野接到伍飞打来的电话,R大校门口的监控,拍到昨天下午3点半,唐悠悠从校门口出来,马路的监控拍到,她从学校出来走向路边的停车位,钻进一辆黑色轿车,这辆黑色轿车绕R大开了一圈,拐进一条没监控的小路,这条小路上通向R大西侧,西侧栅栏有一处被同学损坏,变成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小门。   学校西侧是片村子,村民在路口摆摊卖东西和小吃,早年学生们隔着栅栏购买,后来被村民偷摸把栅栏锯断变成小门,让学生们自由出入,时间久了,这块空缺成了大家默认的小门。   唐悠悠开车驶进这条小路后,拐进主路,驶入高速,没走多远,又在通往张家湾村的路口下高速,消失监控中。   学门口的主路直通城南高速口,唐悠悠没走那条路,绕远走了一趟没监控的小路,这点显然有问题,林杰带人第一时间赶去R大西侧,走访常在路口摆摊的村民,下午3点半,许多村民回家休息,只零星两三个摊位有人,根据摊主回忆,当时黑轿车在小门前停了一会儿,等学校有人出来,上了车就开走了,至于从校园出来的人,摊主没看清。   曲辰凌晨才从出租屋出发去张家湾村,当天下午唐悠悠开车接的人是谁?唐青青还是另有其人?   唐悠悠和曲辰的失踪地点都指向张家湾村,唐家是城市户口,家庭住址在京川市内,曲辰家也不在张家湾村,他俩去那边究竟做什么?人又藏在哪?如果像上起案子隐藏地下室,那可不容易找。   出发找人前,余野先给唐青青打了电话,问她在张家湾村是否有亲人?   唐青青姥姥生前住张家湾村,得到这一消息众人兴奋,这给搜查工作减少许多工作量,有了目标,刑侦队全员直奔唐青青姥姥的老宅。   房子有些年没人住,破旧不堪,见到院内停的黑色轿车,众人齐松了口气,木质房门破损,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内遍地灰尘,蜘蛛结网,只有穿堂风的呼呼声。   余野朝林杰递了个眼神,林杰朝左侧一摆手,身后警员跟着他悄悄潜入左边卧室,其余人跟着余野往右边走,没等余野踏进房门,就听林杰说:“人在这。”   众人迅速走进左边卧室,围住地中间的两人,余野扒开人走进去,曲辰四仰八叉平躺地面,头偏向左侧,面色苍白,嘴边有呕吐物溢出,他手边唐悠悠半倚靠墙,腹部插着一把刀,身边一摊血迹。   林杰戴上鞋套,走进曲辰,蹲下身用指肚在曲辰脖颈一放,皮肤冰凉没温度,他朝余野摇了摇头,又往里走到唐悠悠身边,手指在她鼻前轻轻一探,有微弱的呼吸,他立刻喊道:“快叫救护车。”   唐悠悠和曲辰的尸体分别被抬出去,围在案发现场的警员也都出去了,破旧荒凉的房间内,地面一摊血迹格外显眼,血迹旁黑色假发遗落地面,吴宇州蹲下身,把假发装进证物袋,递给程晓璐后,垂眸观看地面血迹,鲜红之上有根长发,视线延展到血迹周围,同样发现了几根长发,他拿出物证袋,用镊子把头发一根根捡起来装进袋子,装袋过程中,他起身迎着光,仔细瞧了遍地上捡的长发,黑色,发尾微卷,这几根长发的发根都没有皮脂块,像被人剪下来的,非自然脱落。   曲辰和唐悠悠两人的手机均不在身边,现场也没找到,曲辰的尸体交给唐潇然,唐悠悠被送进医院抢救,命保住了,但失血过多,人一直在昏迷。   曲辰尸体内有大量□□,尸体特征符合中毒,死亡时间约在7月16日,早晨5点左右,唐悠悠腹部拔出的刀,刀柄上有曲辰指纹,换下的衣裤上有精|斑,经过化验是曲辰的。   假发款式与唐青青发型一样,唐悠悠身穿的衣服与唐青青同款,自此案子已清晰明了,杀害周檬、赵胜、曲辰的凶手是唐悠悠,她装扮成姐姐接近他们,模仿《奇案》的作案手法杀人,并鼓动室友去R大论坛发帖,让案子在网络发酵,给姐姐带去流量和关注度。   体能有限,杀害赵胜和曲辰,她借助了药物帮忙,曲辰死亡前,发现了一切,他用最后的意识,拿刀捅了唐悠悠,想与她同归于尽,没想到唐悠悠命大没死成。   作案动机和手段都已明确,只等唐悠悠醒来交待详细过程。   唐家父母、唐青青、警方都守在病房前,盼着唐悠悠醒来。   程晓璐和吴宇州没进病房,两人坐病房门口的廊椅上等,唐青青白天有课,通常下午过来给父母送饭,晚上回学校,她拎着外卖饭盒从电梯口出来,高腿细腰,长发飘逸,很美,程晓璐不自觉地被她吸引目光,视线随着她从远及近,直到人进了病房,关上房门,她还在看。   吴宇州第二次发现程晓璐死盯着唐青青看,他轻咳了声,程晓璐才转回头,“在看什么?”   程晓璐欲言又止。   吴宇州回想程晓璐刚工作没多久,说话直来直去,愣头青一个,平时经常提问,却很少发表见解,在余野面前更小心谨慎,她应该看出了什么,但怕出错不敢轻易开口,“担心说错就闭口不谈,是没办法当好刑警的。”   程晓璐咬了咬下唇,抬头与吴宇州对视,“从那天下午到现在,看见的唐青青和之前不大一样,但这只是我的感觉,没有理论依旧和线索。”   吴宇州不急不慢地说:“哪不一样?说出来听听。”   女人看女人的角度和男人不同,程晓璐又是女警,观察力比普通女性强,她说:“最先奇怪的地方是头发。”她摸了摸额角,“正常头发额前或额角都有毛绒绒的碎发,唐青青却没有,我仔细观察过,她额前一丝碎发没有。   第二是指甲,女生美甲后最完美的状态只能持续几天,随着指甲生长,指甲根部会露出原本颜色,照成一段有指甲油,一段没有的情况,上次我见唐青青,她手上的美甲明显有一段时间,根部露出一小节没涂指甲油的指甲,这次见面相同的指甲颜色,只是那小节新长出的指甲已被指甲油填满,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她重新做了美甲,从最近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唐青青没时间和心情去做美甲,不然上次就应该重新做。   第三是形体,或许经常伏安写小说,坐姿不正确,之前的唐青青稍微有一点点驼背,但刚才的唐青青脊背绷直,气质很好,一看从小练过舞蹈。   第四,我们之前推断过两种情况,凶手是唐悠悠或姐妹合谋,现在确定了凶手为唐悠悠,问题绕回到你之前的疑问,既然一切是唐悠悠策划的,跟刘青山谈恋爱的人很可能也是唐悠悠,也就说唐青青不仅没跟过刘青山恋爱,很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来报案妹妹失踪那天,唐青青却亲口承认刘青山是自己男朋友,这点很奇怪。”   案发现场,吴宇州发现那几根被剪断的长发时,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由于线索太少,他没深想,如今听程晓璐这样一说,当时想法再次出现,并且更加坚定——唐青青其实是妹妹唐悠悠,病床上昏迷的唐悠悠,才是姐姐唐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5 09:01:40~2020-08-16 06:0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丑兔崽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丑兔崽仔 5瓶;我要上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唐青青和父母一起守在妹妹床边, 她将削好的苹果,切开分给母亲,并轻声安慰了母亲几句, 眉目间皆是温柔, 感受到有目光在看, 她抬头往门边看眼,瞧见吴宇州进来, 她低头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起身往外走。   病房门口, 程晓璐拦住路,抬手抓住她手腕,墨色的纹身下有条浅痕。   唐青青甩手挣脱,“有事题吗?我要回学校”。   “抱歉, 您现在可能走不了。”程晓璐握她手腕没松,“纹身下的疤什么时候伤的?”   “好像六七岁。”   “当时什么情况?”   “不知道,记不住了。”唐青青刚才的温柔眉目, 到程晓璐这全变成不耐烦, “就算警察也没权利,扣人不让走吧?”   “抱歉, 您先稍坐一会儿,很快。”程晓璐见她拒绝沟通, 没再继续问下去, 随着她一起坐下等吴宇州,顺带给吴宇州发了条微信, 【有疤。】   吴宇州看见信息心中已了然,为进一步证实,他走到病床前的唐悠悠身边, 拿起她带有纹身的手臂看了看,文字平整,没疤痕。   放下唐悠悠手臂,他问唐母:“唐青青之前说,她妹妹小时候,受过伤,手腕处有道疤,您知道这疤怎么伤的吗?”   唐母拿起唐悠悠手臂看眼,“您记错了吧?手腕有疤的是她姐姐。”   “唐青青?”   “对,她们姐妹五岁那年的六一儿童节,我和她爸爸带俩孩子去游乐场,当时游乐场小孩特多,悠悠嚷着要吃冰淇淋,他爸只好排队去买,我一人看她们俩,双手各牵一个,站原地等他爸回来,等得过程中,悠悠又要吃棉花糖,不买就哭……没办法就领她们去买,买棉花糖的人也超级多,很拥挤,我让她们站到路边等我。   谁知等我买糖回来,俩孩子不见了,我被吓傻,赶快告诉孩子爸,四处找人,我们在自动售水机前,找到悠悠,问她姐姐呢?她说,和姐姐两个人在路边等,后来她渴了就跑到售水机前,姐姐还在原地等妈妈,没跟她一起来。   我们又跑回姐妹俩原来等我的地方,青青已经不见踪影。   后来为了找青青,我们做了很多,报过警,也花掉家里一半积蓄,却始终没有消息,怀着愧疚过了十年,悠悠十五岁那年,也是儿童节,青青突然自己回来,我们一家兴坏了,问她这些年在哪?她说被人贩子拐进大山,后来逃了出来。   唉!偏远山村的日子不好过,青青手腕上的疤,是那时伤的,这些年她受了很多苦,我们对不起她。”   吴宇州眉间的川字更深了,唐母的话,他倍感意外,那一天唐青青讲手腕疤痕时,他记得很清,白皙的手腕,墨色字很显眼,同病床上躺着的唐悠悠一模一样。   走出病房,他到外面吸了根烟,捋一捋思绪,程晓璐怀疑现在的唐青青,是唐悠悠假扮成姐姐,这点他也怀疑过。   现在看来,没受伤的唐青青是姐姐没错,病床上昏迷的是妹妹唐悠悠也没错,错在俩人在校期间的身份,也就说学校里的唐青青,其实是妹妹唐悠悠装扮的,而学校的妹妹其实是姐姐,在学校姐妹俩一直互换身份的生活。   那么跟刘青山谈恋爱的人,其实是真正的唐青青,整起案子的策划人也是真正的唐青青。   吴宇州摁灭烟,和程晓璐一起带唐青青带回警局。   现在的唐青青,也就是学校里的唐悠悠,她自然不承认姐妹俩在学校互换身份的事,直到吴宇州拿出现场找到的那几根发丝,“这几根头发并非自然脱落,而是被减下来的,案发现场那样紧张的环境中,唐悠悠不可能有心情剪头发,其二她本身就是短发,无需再剪短,那现场这些头发怎么回事?”   唐青青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在案发现场。”   “你在现场,剪掉些头发的人就是你,那天你开车离开学校,拐进小路接的人是你妹妹吧?   你将她带去张家湾老宅,随后装扮成在学校的唐青青,把曲辰叫出去,你把两个人安排在一处,目的为了把这一切嫁祸给你妹妹。   你先毒死曲辰,再用刀捅唐悠悠,随后把曲辰的指纹留在刀柄上,伪造成曲辰杀了唐悠悠的现假象。   你们俩在学校互换身份久了,大家对你们的区分主要来自发型,为了让大家一目了然地知道凶手是唐悠悠,你必须剪掉她的长发,但人的头发密又细,剪的过程中总会有遗漏。   正是这些被遗漏掉的发丝,让我们认清了你,有些事情演得再像也是假的。”吴宇州看了眼她的红指甲,“比如你的指甲、假发。”   “你胡说,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害自己亲妹妹?”   “因为在学校互换身份后的唐悠悠,一直用唐青青的名字生活和创作,她本性单纯,渴望自己的作品能红,但不懂营销那一套。   你不同,或许幼年离家的经历,让你很早接触社会,心思自然没有妹妹那样纯透,你知道,其实一部作品,跟影视剧、明星一样,需要营销炒作,这种方式能让作品迅速走红,节省许多时间,所以你一年前就开始计划,为这件事接近刘青山。   你的目的很简单,唐悠悠死后,你重新做回唐青青,并享受她作品带来的一切利益。”   “胡说,根本就是胡说,我和妹妹感情一向很好,我怎么可能起那种心思?”唐青青提高了声音。   “真的好吗?那一年六一儿童节,如果不是她,跟父母提出那么多要求,你不会被人贩子拐走,更不用吃十年苦头。   你很恨她吧?想让他她尝试一下,你那十年的经历。   你可以说我乱说,可以不承认,都没关系,因为唐悠悠运气好,没死成,等她醒来,真相自然明了。   她活下来也不全靠运气,还有你的聪明,你知道急性中毒的曲辰,体力必然受限,不可能桶很多刀,所以你只给了妹妹一刀。   这一刀没有捅中要害,是唐悠悠的运气。”   提到唐悠悠没死这事,唐青青锋利的眸光暗淡了,那个人还活着,等她醒来,不用警察审,一切也都结束了,她恨唐悠悠,想杀了她,但母亲日夜守床边,无法下手,准备再找机会,又被警方带来警局,如果出不去,那一切彻底结束了。   余野敲了敲桌面,打断她沉思,“别计划怎么逃脱,唐悠悠醒来之前,我们不会让你离开。”   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没成功,唐青青身子一软,挺直的脊背靠上座椅靠背,看着对面的警察冷笑。   “为什么要在学校互换生活?”   “最初只觉得好玩,时间一久习惯了,谁也不愿离开熟悉的朋友换回来,我是恨她,因为她永远比我幸运。”   *   早下班回家,余野不适应,瘫坐沙发,双腿敞开,双臂伸展,搭落沙发靠背上,完全放松的姿势坐了会儿,黑子还留在母亲那寄养,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人,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平时上班忙忙碌碌,不觉得有什么,一闲下来,忽然有一点孤寂。   他起身拿起外套,下楼去母亲家。   崔金花坐沙发上看电视,黑子躺她身边,余野没打扰她们,悄悄进门坐下,也跟着看电视,催泪韩剧他看不下去,起身要走被母亲拽住。   崔金花关了电视,握住儿子手,“微微最近总向我打听你,有没有和初恋和好,你的个人生活妈妈不管,但现在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单着。   你若喜欢女孩,我还能托人给你介绍,可喜欢男人,妈真没办法帮你张罗这事,只能靠你自己。   这些年,妈就没见你身边有过人,不管什么原因,总归不能一直这样,现在你还不算老,觉得一个人无所谓,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一个人生活,有病有灾都没人管你……我死都没办法闭眼,到地下还惦记你。”   人年纪大了,总愿意想死后的事,余薇薇的年纪和职业不愁嫁不出去,崔金花最担心儿子,年纪大工作忙,还不喜欢女人,同性之间的恋爱,她插不上手,余野又不着急找人,这成了她的心病,想到儿子孤独终老,忍不住落泪。   日常催找对象,余野见怪不怪,但母亲伤心到落泪,余野受不了,抽出张纸巾递给她,“别哭了,多大点事,你儿子这么帅,还担心找不到对象?”   崔金花被逗笑,打他一巴掌,边擦泪边说:“那赶快去,找个回来。”   余野起身,“得咧!你好好照顾孙子,我现在出去给你选儿媳妇……”   崔金花瞥眼身旁的狗,“胡说,我才不要狗孙子。”   余野重新坐下,“妈,我必须先和你说清楚,真孙子您这辈子不可能有了,咱不能为了传宗接代,坑人家姑娘。”   崔金花瞪他一眼,“舍不得坑姑娘,专门来坑我,隔壁李大娘都两孙子了,领一个抱一个……我呢,只能领狗。”   “您还有微微,等以后微微结了婚,让她给您生三个,咱抱一个,领一个,还背一个,气死李大娘。”   崔金花笑,“小时候你没少吃李大娘的糖,,如果她听见你这么说话,准要气死。”   “行了哈,一把岁数,别跟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余野重新按开电视,“继续看剧吧,我出去给您找儿媳妇。”   崔金花脸上笑得更灿烂,摆摆手,“找不回来,别进我家门。”   余野:“……”   出母亲进家门,余野站楼下,茫然望着四周,刚才那番话为了哄母亲开心,这会儿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看眼时间,十点以后林杰出不来,梁雨轩又去外地演出没在京川,一时还真不知去哪,想来想去,他决定去酒吧坐会儿,好久没去过同|性|酒吧。   余野点了杯酒,随便找桌坐下,偶尔有人来搭讪,都被他打发了,他随意扫过人群,看同类欢笑或伤悲,目光扫到角落倏地一停,他看见了吴宇州,吴宇州对面还坐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男生。   两人不知谈什么,吴宇州那张清冷的脸,时不时挂上笑意,还抬手摸了摸小男生的头,原来他现在喜欢这种款,难怪说自己不是周祁正。   余野冷哼了声,仰头喝光杯中酒,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垂落两侧的手不知不觉捏成拳头,脚步一停,转身回来,坐到吴宇州那桌,“吴队,这么巧。”   吴宇州脸上的笑徒然一僵,转瞬又恢复以往的波澜不惊,平静道:“是挺巧。”   余野拿起桌面上的烟,抽出一根点上,朝吴宇州轻吐烟雾,“吴队,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男生和吴宇州没感情纠葛,是刺激余野的助攻啦 第56章   跟吴宇州一起去酒吧的小男生叫张晨, 说起来,他算吴宇州回京川市的直接导|火|索,偶然机会吴宇州从微博看见张晨发的照片, 一群年轻人合影中有个女孩, 长得很像周祁璐, 私信中张晨发给他酒吧的地址,称自己不认识周祁璐, 那个女孩是酒吧玩时认识的,只有一面之缘。   失踪儿童的数据量非常大, 能找回小孩的只有少数幸运家庭,多数人耗光力气仍无济于事,寻人如大海捞针,哪怕一点点希望, 寻找者也会去试试,照片中的女孩和母亲祁丽像模子刻出来的,吴宇州不信有如此像的陌生人, 这促使他提前回了京川。   张晨是gay, 又仗义,平时出去玩经常帮吴宇州留意周祁璐的消息, 时间一久,他成了吴宇在京川的唯一朋友。   张晨18岁, 跟周祁璐一样的年纪, 吴宇州拿他当弟弟看,今晚张晨心情不好, 强拉吴宇州来酒吧聊天,说到烦恼处,吴宇州不擅长安慰人, 便抬手摸了摸他头,未曾想遇见余野。   余野的语气,别说吴宇州,张晨都听出不对劲,他年纪小,性子也张扬,立刻没好气地呛回去,“你谁呀?”   余野瞥张晨眼,没说话,不屑搭理他,目光紧缩吴宇州双眸。   张晨见余野的轻蔑眼神特气,顾不上他们认不认,开口骂:“我他妈跟你说话呢?聋?我哥不约,赶紧滚。”   余野本就躁得很,一直压制脾气,张晨偏拿火往他身上点,他起身想让张晨闭嘴,手确被人在桌下握住,吴宇州手指微凉,抓住他手掌向下扯了下,示意坐下,掌心微凉的触感,像盆水浇灭心间熊熊火苗。   他刚坐下,掌心的手就往外抽,忽然他恶性趣味涌上来,用力握住吴宇州手,不让人抽出去。   吴宇州用力往外抽,余野用劲往里握,桌下彩灯照不到的黑色地带,两人默默较劲,最终吴宇州败下阵,任他握着。   “余野,我同事。”吴宇州向张晨介绍。   张晨瞪余野一眼,“熟人还那么凶?我以为是假装熟人过来搭讪的傻B。”张晨指桑骂槐,发泄余野看他的轻蔑眼神。   刚才余野赢了和吴宇州之间的无声较量,握住的手是比赛奖品,这会儿心情正好,懒得和张晨计较。   张晨和余野八字不合,互看不顺眼,没说几句吴宇州提出离开,起身往外走,余野还抓着手不松,他往外拽了几次,余野又默默较劲不肯松开,只好作罢。   张晨见两人握一起的手,半天说不出话,“你们?”   “先回,我回头跟你说。”   张晨带着巨大疑问,坐上出租车离开。   入秋,夜风微凉,吴宇州紧了紧衣服,垂眸看和余野握一起的手,“余队,打算握到什么时候?”   远处,一辆出租车行驶过来,余野往路边走几步,挥手,车停,二话不说把人塞进去,随后对司机报出吴宇州家地址。   两人一左一右,各自靠窗,相握的手落到中间空地,余野看向车窗外,不回答问题,也不理吴宇州。   吴宇州猜不透他想什么,也不急,反而调侃:“手心涂胶水了?比502还粘。”   余野收回视线,转头,“你还没介绍,那小孩是谁?”   “他成年了。”吴宇州解释。   余野冷哼,“你现在喜欢年级小的?”   吴宇州:“……”   余野又冷哼了声,“体力好?时间久?”   司机大叔抬眼看向后视镜,一脸茫然。   “你喝多了。”吴宇州说。   “那点酒醉不倒我,倒是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余野咄咄逼问。   怕余野说出更惊人的话吓到司机,吴宇州如实说了和张晨的关系。   “鬼才信他拿你当哥,我现在信周祁正已经死了,因为他压根不会喜欢刚才那款。”   张晨的事算过不去了,吴宇州无奈又好笑,“那他该喜欢哪款?恋爱时余队也是张晨那款吧?”   “这些年你还真一点长进没有,那种小男生,除了年轻,还有什么?”   “那余队上了岁数的熟男有什么?”   “我——”话到嘴边余野又咽回去,改口道:“想知道我有什么,自己来试。”他抬起相握的手,敲了下心口。   吴宇州浅笑,“有宝藏也与我无关。”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旎旋二人中间的小暧昧打散,余野没说话,再次看向车窗外。   到吴宇州家楼下,余野还没松开手,“粥粥,咱们聊聊吧。”   “该说的上次都说过,不早了,回去睡吧。”吴宇州态度明显。   吴宇州越急于划开界限,余野火越大,当年追他时候,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现在重逢,先不承认身份,又将自己和过去分得明明白白。   当余野为此怀疑困惑,不知如何是好时,他酒后来撩人,把人勾起来,他又开始划清界限。   十二年,一轮回,曾被捧入手心的人,现在仍在周祁正掌心,只是从捧变成了玩弄。   妈的,这辈子算栽周祁正手里了。   余野越想越气,让他走,偏不走,“我口渴,吴队,不请我上去喝杯水?”   吴宇州:“……”   凭余野的力气,只要他不松手,谁也逃不走。   进家门,余野还不肯松手,吴宇州指了指冰箱,“你先去沙发坐,我拿水。”   “我陪你去。”   吴宇州:“……”   他打开冰箱门,手刚碰到水,余野滚烫的身体就从后面贴过来,双臂环住他腰间,唇在他耳边轻轻摩挲,极具蛊惑的嗓音说:“别搭理那个小孩了,好不好?”   吴宇州徒然一僵,电流从耳廓迅速蔓延至全身,又酥又麻,他立刻放下水,去掰余野环在腰间的手。   一双手如钳子似的扣一起,掰不开。   身后的人又说:“今天我们都清醒,如果你想……我可以……”   吴宇州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余、野!”   余野忽略他警告的语气,低声呢喃:“在呢,这些年我没离开过京川,没换过手机号,查过你父亲的案子……我一直在原地等你,只要转身你就能拥抱我,可十二年,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现在又一次次赶我走,心是石头做的?”   吴宇州再次打开冰箱门,任冷气吹在脸上,其实他打过电话,有年冬天,他提供消息出去,警方劫了一批货,导致尧爷损失巨大,知道那次走货的人都是尧爷心腹,出了这样的事,尧爷猜到他们中有卧底,手下四人,一个没放过。   他们被带进地下室,地下室是做什么的,吴宇州比谁都清楚,也知道这事必有人死才能了解,他和吴浩都是卧底,如果没办法把嫌疑扯到另外两人身上,那么他们之间必有一人牺牲,才能确保另一个人在贩毒集团中继续隐藏下去。   那天吴宇州做好牺牲准备,毕竟他“死”过一次,原来的亲朋友好友早已从悲伤中出来,而吴浩还有奶奶和心心念念的女友。   刀划向皮肤,皮开肉绽,他们忍着疼痛,相互指责,算计不同阵营的人,对方一个个洗清嫌疑,只剩下他和吴浩时,吴浩先他一步顶下一切。   大家都知道他和吴浩关系好,吴浩是卧底,他自然洗不清嫌疑,尧爷念在被周祁正救过命的恩情上,扔给他一把枪,把被折磨到半死的吴浩拖到他面前,要么开枪,还要俩个一起丢到后院喂狗。   周祁正拿着枪抖如筛糠,手指软到没力气勾枪,当年安排吴浩进来就为了协助他,两人同生共死,感情比亲兄弟还深,那一枪他无论如何开不下去,他想和吴浩一起死,又想到离开京川那天,杜华生对他说,从今以后你的命,不再属于你一个人,纵然知道要以大局为重,仍下不去手。   犹豫时间越久,尧爷越生疑,紧要关头,吴浩冲过来,用仅存一点力量,喊:“开枪!”   他终是开了那一枪,枪响成了噩梦,无数夜里,他从梦中惊醒,后来夜夜失眠,那段日子他接近崩溃,快坚持不下去时,他想到了余野。   失眠的夜晚,他冒着风险,给余野打了通电话。   深夜,余野在睡觉,迷迷糊糊“喂”了声。   听见日思夜想到声音,吴宇州却一字说不出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静了一会儿,他挂断电话。   睡梦中的余野,以为是晃号的诈骗电话,根本没放心上。   冰箱冷气吹的余野发冷,他腾出一只手去关冰箱门。   吴宇州借机逃出余野的怀抱,说了句“对不起。”   余野拧开刚拿出来的冰水,仰头喝了口,剩下的水随手往垃圾桶一丢,“别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对不起,我给不了。”   余野朝前一步,捏住吴宇州下巴,“这又给不了了?上次猴急猴急的是谁?”   “我上次喝多了。”   “喝多了想,清醒不想?你在骗你自己?还是骗我?”余野喘着粗气,狠狠的眼神,是真气了。   吴宇州面沉似水,抬手推掉余野捏他下巴上的手,“余野你清醒点,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余野直逼他眼底,眸光中有愤怒、不堪、疑问,手指关节攥得发白,咬着牙说:“不管怎么变,你都是周祁正。   周祁正是吴宇州的一部分,你甩不掉,粥粥,给自己,也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怎么还不明白?   你喜欢的是那个像猫一样的周祁正,忘不掉的是那段青葱时光,这一切都和吴宇州没关。   吴宇州不可能再做软猫,粘着你撒桥,他”   余野不想听他说这些,扯过人,按沙发里,堵住唇。   染上微微酒气的唇,一遍又一遍吻着吴宇州,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思念、委屈、疑惑全部揉碎融进唇齿间。   他爱他,无关身份和过往。   不管他变成吴宇州,还是张宇州、李宇州,长在地下的根永远是周祁正,他的粥粥。   吴宇州彻底沦陷前推开了余野,两人坐沙发两端各自平息呼吸,静默了一瞬,吴宇州先开口:“我这双手杀过人,还不止一个,那些亡灵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活在人间,却没办法像人样走在地面,心里永不会安宁。   回京川是为了找我妹,和找出杀害父母的凶手,让他们在地下安息,至于自己,我没想过找伴侣……余野放过我吧。”   “过去十二年,我没参与过你的生活,但我相信,杀人一定是迫不得己,不然你干嘛做警察?直接做杀|手,不是更好?   不管怎样,那次任务最终胜利,结局是好的这就够了。   发生过的事,你该放下了,没发生的事,我可以陪你一起。   回不到过去就重新开始,粥粥,这次让我追你,黏你,好不好?” 第57章   吴宇州没拒绝, 也没答应,心知该拒绝,该和余野彻底划清关系, 却迟迟开不了口, 直到人开门离开, 话也没说出来。   余野没马上追人,更没缠着吴宇州, 两人恢复了最初的同事关系,保持微微距离感, 那晚的事像没发生过。   吴宇州以为余野想开放弃了,暗暗松口气,未曾想9月的某天早晨,出门前门铃响了, 开门一阵花香涌进鼻腔,快递抱着巨大花束,“吴宇州先生吗?麻烦签收。”   吴宇州迟疑两秒, 签上名字, 抱花回房间,花杵在墙边, 他站一旁,摸了摸下巴, 低头审视花, 巨大一束花,一半红玫瑰, 一半白玫瑰,双色中间夹着一张纸条,他抽出来, 上面的苍劲有力的字迹,一看是余野写的。   红玫瑰,白玫瑰,切是你。   床前月光,与心口朱砂痣,也是你。   三十了,还搞年轻人那一套,幼稚!   吴宇州边腹诽,边吸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花香,一抹幽香,神清气爽,房间极简得如空房子,没地方插花摆花,吴宇州把花放客厅一角,转身去洗漱,冷水激在脸上,冰冰凉凉很痛快,他抹了把眼前水珠,抬眼看镜子,镜中人剑眉星目,眸光深邃,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扯唇弯了弯,走出浴室,一眼瞧见角落的花,本该被遗忘忽略的地方,因为那束花而变得耀眼夺目。   吴宇州没给余野任何回应,像没收过花,余野也没提,日子照旧,仿佛什么没发生过。   临下班,安静的办公室变得异常热闹,大家讨论假期安排,梁雨轩想窜动余野和吴宇州,张罗去海岛露营,林杰一家原本就打算去海边玩,余野自然没问题,剩吴宇州成了难题,梁雨轩叫不动人,每天发微信催促余野,放下狠话,带不来吴宇州,他也别去。   吴宇州主动留下值班,想趁空闲时间,再查一遍失踪人口库,找跟妹妹有关的线索,还要重看一遍灭门案的卷宗,没心思出去玩,直接拒绝了余野的邀请。   余野没同意他的值班申请,问:“想查你父亲的案子?”   吴宇州点头默认。   “卷宗我看过很多次,没必要再看,当年监控未普遍,胡同没摄像头,深夜左右邻居熟睡,没人看见凶手,凶手能深夜进家门,熟人作案可能性很大,当时办案警察,也想到这点,对你父母的人际关系,进行过深度走访排查,没发现疑点,最后怀疑是罪犯打击报复。”   父母一辈子安份守己,很少与人争抢,说熟人,吴宇州又想不出可疑人物。   余野又问:“当年……你怎么回事?”   这事说起来还要感谢余野,生日那天吴宇州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余野,余野初尝情|爱滋味,年轻精力充沛,第二天又拉着吴宇州去宾馆,半夜又累又困,一觉睡到天亮,一睁眼人没了。   吴宇州正因跟余野去宾馆,没回家睡,才躲过一劫。   暑假小姨的一儿一女来家里玩,表弟和吴宇州同龄,表妹和周祁璐年纪相仿,大的跟大的玩,小的跟小的玩,四个孩子经常两家来回做客,那天死的两个孩子,其实是小姨的儿女,这事只有小姨和警方知道,警方担心罪犯报复,没敢声张。   小姨睡前和表弟打电话,事先知道周祁正没在家,深夜他接到小姨电话,立刻赶回家,到家门口只有熊熊烈火,一切都晚了。   后来,警方在屋内发现了四具尸体,经过法医检验,确认两名年轻的尸体是表弟和表妹,周祁正没在家睡,躲过一截,妹妹何去何从?无人得知。   为了保护他安全,警方没对外公布,只有少数几个领导知道真相,其中有杜华生,后来他被杜华生选中做了卧底,一别十二载。   余野隐约猜到一些,听完整个事情经过,没有多惊奇,“这么看你还要感谢我,重金重银免了,赏脸随我们去海岛玩两天,你不去,梁雨轩也不叫我去。”   “我不去,你们能玩得更好。”   “吴队,太没自信了,没有你,我们都去不成,你是灵魂。”   吴宇州笑笑,没说话。   “花还喜欢吗?”   提起花吴宇州就头疼,这些天满客厅都是花,余野说再送下去,家里快开花店,“余队别再送了,我一糙人,没心思弄花,凋落了浪费。”   “花本来就会凋落,在它最美时刻,能送给最美的人,是它价值的最大体现,不浪费,安心收着。   如果你同意去海岛,我倒可以考虑,以后不送了。”   为了家里不变成花店,吴宇州点头应下。   京川不沿海,第二天一早余野开车等在吴宇州楼下,拉开车门,见副驾驶放着一束花,吴宇州抓着车门的手停顿两秒,关上前门,走到后面开门进去。   余野:“……”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敲了敲,回头,“副驾驶有针?”   吴宇州神色淡然,一本正经道:“比针还锋利,不敢坐。”   余野笑了,摆一手,催促道:“赶快过来。”   吴宇州没动。   “那么多花都收了,还差这一束?我过去抱你?”   吴宇州:“……”   家里的花不签收,快递不走,他总不能为难快递。   余野见他没动,“得!”起身要开车门下车。   真要来抱?   他疯了?   不能跟疯子一般见识,吴宇州下车,重新拉开车前门,捧起座位上的花,坐了下去,腿中花束,鲜艳热烈,和吴宇州冷色调穿衣风格半点不搭,手垂落身体两侧,他盯着花,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像块烫手山芋。   余野启动车驶出小区,开到主路,吴宇州仍盯着花发呆,他浅笑,“放心,花没毒。”   吴宇州缓缓抬起头,对上余野视线,“余队真不用再送花,我现在糙得很,这东西和我不搭。”   余野开车,漫不经心道:“不急,慢慢就搭了……”   吴宇州:“……”   静默一会儿,吴宇州说:“余野,我们真”   余野朝他比了嘘的手势,“司机要专心,不适合受刺激。”   吴宇州:“……”   之前一直认为余野这些年没变化,现在来看错了,曾经的酷哥一撩就脸红,现在脸是不红了,因为皮太厚。   他回身把花放到后座,靠着座椅靠背闭目休息,不再搭理余野。   十一出行高峰,路况很堵,吴宇州睡了一觉,车才刚上高速,前面出车祸,高速一排排车堵着,速度比蜗牛还慢。   余野犯困,头搭方向盘上小憩。   “我开,你歇会。”吴宇州解安全带。   余野直起腰,“你歇着,才开了不到两小时,你太低估我体能。”他倾身往副驾驶靠了靠,贴近吴宇州耳边,“再久,我也没问题,绝不比酒吧那个小孩差。”   吴宇州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久不久,我不知道,也没兴趣,脸皮厚了不少,我算体会到了。”   被说脸皮厚,余野不怒反笑,“十二年能没点变化么?粥粥都变冰粥了,脸皮厚了点不算事,还有变化更大的,想试试么?”   骚话吴宇州自然说不过他,冷道:“闭嘴。”   余野心情大好,“这就害羞了?”   吴宇州脸色又冷一度,转头看窗外不再搭理余野,若换成别人见他这副冷淡面孔,早乖乖闭嘴了,但余野……一言难尽,他越这样,余野越兴奋。   “这么几句话就害羞,你怎么混进毒|贩核心的?他们应该玩得很大。”   那时他不叫吴宇州,也不是现在的性格,期间经历他不愿多说。   余野想起什么,忽然眸光一转,直愣愣地看吴宇州,“难道这些年,你交了女朋友?现在直的?”   吴宇州:“……”   这想一冒出来,余野坐不住了,吴宇州不说话,他忍不住催促。   吴宇州皱眉,嫌弃道:“想弯就弯,想直就直,你以为我是橡皮泥?”   余野:“那你这些年谈过几个男朋友?”   自从确定想和好,余野便对周祁正“死”去的十二年很感兴趣,哪怕一件无不足道的小事,他也想知道,想通过回忆重新参与周祁正的生活。   吴宇州习惯性沉默。   “太多数不过来?用不用帮你拿算盘?”半分玩笑,半分醋意。   “算盘太慢,可能要准备计算器。”吴宇州冷着脸,火上浇油。   余野笑了下,“你纯心气我?”   “你谈过几个?”吴宇州反问。   “我先问的你?”   吴宇州不说了。   得!拗不过,谁让自己想追人,余野说:“前几年谈过两个,都没超过三月。”   十二年一个没谈过不正常,吴宇州原本不在乎,也不关心,只是余野抛出的问题,像诱饵勾起他好奇心,顺着当时的心意问了。   “你呢?太多想不起来?”余野抓心挠肝想知道答案,结果人就不说,直接闭眼休息,不搭理他。   生气了?   余野摸不清状况,解释:“我不知道你还活着,假如知道,我一定去找你,像吴浩一样同你并肩作战,丢失的十二年,我很抱歉。”   吴宇州抬起眼帘,“这么多年,交往过其他人很正常,你没做错什么,用不愧疚,更不用和我道歉。”他按下车窗,掏出跟烟,破天荒地问:“来一根?”   “你不是很讨厌我抽烟?算了。”   记忆深处有个男孩曾为他戒烟,看见余野抽烟,男孩的身影会破碎,心底更希望男孩和余野能重叠,所以不喜欢,但自己抽烟还很重,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吴宇州把烟扔过去,帮余野点上火,吞云吐雾。   “有过一个,他们见我身边从没女人起了疑心,我只好说出性取向,可能为了测验我,尧爷找来个刚成年的小孩扔给我,如果不接,说明我撒谎,只能收下,那孩子什么都不懂,胆小很怕我,跟了我两年,我像那些忙工作的家长,除给钱外,和他几乎零交流,后来他偷偷染上毒品,吸食过量死了,我看见尸体那天,才知道他吸||毒……中间他几次求我放他离开,我怕他离开我眼皮下,会对外暴露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事,我怕暴露自己,强行把人留在身边……其实是我害死了他。”   吴宇州语调平稳,像在讲诉别人的故事,余野却后悔问了这问题,气氛一下变得沉重,“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吴宇州浅笑,“我不想说,你非问,说了,你又道歉,想怎样?能跟你说这些事,代表我已经放下了,不用有心里负担,当时的环境,肩上的任务,注定我要对不起一些人。”   “以后你绝不会再一个人承认那么多,相信我。”   余野越这样真诚热烈,吴宇州越不敢接受,负了太多人,他不愿余野成为其中一个。   过了拥堵路段,车内气氛逐渐回升,余野没贫,没再问东问西,安静得像个工具人,见林杰他们才恢复正常。   到码头做船上岛,搭帐篷安顿物品,一系列事忙完将近傍晚,林杰一家住一个帐篷,梁雨轩和女伴住一个,吴宇州没单独带帐篷,只能和余野睡一个。   远处林杰生火,准备烧烤,梁雨轩把带来的酒菜,从箱子里一件件拿出来,余野搭好帐篷,直起腰,望着远处升起的白烟和桌面啤酒,笑道:“粥粥,晚上要不要喝点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卡文厉害,明天争取会准时更新。 第58章   吴宇州本不想搭理无聊的人, 但余野挑衅眼神,让他莫名想跟无聊一次,淡然地说“OK, 咱们来打个赌, 醉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件事。”   余野眼眸亮了亮, 笑道:“你确定?”   “确定。”   “别后悔。”   “不会。”   回想上次吴宇州醉酒场面,余野信心十足, 满面笑容过去帮忙准备晚餐。   林杰点好木炭,和余野并肩站烤炉前烤食物, 余野时不时低笑,引来林杰疑惑的目光,“粥粥答应跟你旧情复燃了?”   “没有。”   “那你一直笑什么?”   余野故作神秘,“今晚要燃了。”   “卧槽, 鱼哥速度就是快,墙都不服就服你。”   “半年多了,还快?。”   “就粥粥这些年经历的事, 能在半年内接受你, 已经算快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余野一想也对, 默然同意了林杰的话。   梁雨轩摆好餐桌,通上电, 挂起幕布, 接上音响,搬出乐器, 调音试唱了首歌,他嗓音独特,技巧高超, 迅速引起其他游客围观,唱完,梁雨轩友善驱走观赏游客,化身服务员端食物倒酒,六个成人,一个幼童共坐一桌开餐。   余野和吴宇州为了之前的无聊赌注,没参与林杰他们聊天,坐一旁默默拼酒,一杯又一杯,无声较量。   梁雨轩看不下去,抢下他们手中酒杯,“你俩这样就没意思了,偷摸拼酒,瞧不上我和大林?”   林杰瞥见老婆犀利眼神,赶忙说:“你想喝你加入,别带上我。”   “怂样。”梁雨轩嫌疑完林杰,拿酒杯坐到余野旁边,“带我一个。”   余野毫不客气道:“一边玩去,不带。”   梁雨轩看向吴宇州,“粥粥能行吗?上次我过生日就你多了,不行跟哥说,哥来治这条老鱼。”   上次吴宇州心情不好,受情绪影响,醉得快,这次不带情绪专门拼酒,他很有信心,拒绝了梁雨轩的好意。   这架势较上劲了,梁雨轩知趣地回去,给他们足够空间。   两人都信心十足,为了各自目的,暗自较劲,其他人聊天唱歌,跟他们不在一个频道。   不知喝了多久,余野起身去卫生间,一时没站住,险些摔倒,吴宇州一把扶住,“我陪你去。”   余野甩开,“瞧不起人?我……没多……等我回来……继续。”   “你确定自己能行?”   “怎么不行?”余野晃晃悠悠朝卫生间走去。   吴宇州不放心,偷偷跟上去,余野从厕所出来,往前走几步,到一棵树旁,忽然额头倚靠树干不动了,吴宇州过去拍了拍,“还好吧?”   没回应。   吴宇州把人强行翻过来,余野睡了,竟然站着睡了,他笑了下,“醒醒,回去睡。”   余野转身抱住树干,“不去……这就是……我的床。”   吴宇州终是没忍住,放声笑出来,还不忘拿出手机,摄像头对着余野,问:“这是哪?”   余野抬起条腿盘树上,“我的床。”   吴宇州摸摸粗糙的树干,天然床单,手感不错,他说:“你输了,这是证据。”   “粥粥输了……等着被我收拾吧。”   吴宇州收回手机,架起余野一条胳膊,扶他往回走,“酒醒再收拾,先回去睡。”   余野醉酒很乖,不吵不闹,倒床就睡很省心。   安顿好余野,吴宇州累了,加上没少喝酒,倒下也秒睡。   隔日早晨,吴宇州一睁眼,余野的脸近在咫尺,两人鼻尖顶着鼻尖,唇间只有细微距离,睡前明明各睡一边,吴宇州想不起,怎么抱到一起的,只想快速逃离,身体一动,搭腰间的手臂徒然一收,将他禁锢怀中。   吴宇州别过脸,“别耍无赖,起来。”   余野头埋进他脖颈间,蹭了蹭,哑声道:“是你投怀送抱。”   吴宇州瞥眼旁边的空位,还真是他滚了余野这边来,“睡着了,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我不管。”   吴宇州:“……”   “昨晚你又亲我了,吴队,我可不是随便的人,这事你得负责。”   温热气流呼出,脖间暖暖的,余野短而硬的头发丝,扎吴宇州下巴,他推了推余野脑袋,“我昨晚没喝多,不可能亲你,倒是你先醉了,余队你输了。”   “你也没少喝,想赖账?”   吴宇州虽没余野醉得那么厉害,但也有些晕乎,究竟有没有亲过余野,不敢肯定,思虑如何开口,余野又说:“你已经亲过我两次,必须负责。”   吴宇州推他,“余野,别耍无赖,赶快起来。”   埋头脖颈间的人,小声嚷了句“渣男。”   吴宇州忍无可忍,转过身面朝余野,揪着余野耳朵,把脑袋强行从他脖间拽出来,目光直视过去,“吃错药了?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余野盯着看过来的清澈眼眸,严肃道:“做我的粥粥,像以前一样。”   吴宇州手一松,移开视线,“余野,别逼我。”   “那就抱着吧。”余野手臂又用力将吴宇州贴紧一点。   吴宇州无奈,又没招,“你……能不能别耍流氓?若伍飞和晓璐见到你这副模样,会脱粉转租。”   “他们没机会看见我这样。”   “我也不想看。”   “你不想看有难度。”   “昨天我们说好,赌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记得吧?”   “嗯。”   “现在要求你,正常点,松开我。”   “我只答应你一个要求,现在用了,以后不可以再提其他事。”   “嗯。”   余野手一松,坐起身,面带笑意,若无其事地伸懒腰。   吴宇州瞧见余野得意的小表情,心口顿时闷住一团气,中计了,余野猜到他想用这次机会,说不想和好的事,所以演这出流氓戏,引诱他用了那个赌注。   轻敌了,吴宇州又恼又气,冷着脸往外走,刚走两步,身后一脸惬意的人开口,“吴队酒量这么好,上次是为了亲我,故意装的?”   吴宇州回头,“我没余队脸皮那么厚,也不如余队心机深。”   余野起身过去,压低声音哄道:“别气了,我这不是怕你,不让我继续追,好不容易燃起的斗志,我可不想被你泼冷水。”   吴宇州不说话,抬腿往外走。   余野追过去,“酒量可以呀,什么时候练的?”   “昨天你说过那些毒|贩玩得很大,拼酒只是小儿科。”   这回换余野不说话了。   林杰见两人气氛不对,悄悄问余野,“旧情没燃成?”   余野不想提昨晚喝断片的尴尬事,敷衍几句走了。   阳光、海浪、沙滩,身心放松,时间飞快,转眼到傍晚,大家收拾东西,坐船重返码头,开车回京川,返城路上,余野仍没让吴宇州开车。   吴宇州睡够了,拿手机看时间,想起昨晚怕余野不认账还拍了视频,解开屏幕,看了遍余野抱树的视频,劣质玩味的报复心涌出来,点进微信,翻出队里的五人小群,视频发出去。   余野到家洗完澡,躺床上才有时间看手机,最近消息,第一条就是队里的群,未读消息99+,其中还有各种@,聊天记录往前翻,第一条起源于吴宇州发的小视频。   “这是哪?”   “我的床。”   “……”   抱树余野半点印象没有,真断片了。   心碎成渣的武大郎:【我靠!够劲爆,收藏了,谢谢吴队。】   LULU:【原来老大喝多了这样,哈哈。】   林老三:【这是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怀疑自己跟你们去的不是一个岛。】   “……”   威严的领导形象毁于一旦,余野气笑,给吴宇州发微信,【论心机,我甘拜下风,粥粥……好样的。】   。:【彼此彼此,不用互夸。】   鱼粥:【我无所谓,你最好小心一点,因为你惹到我了。】   吴宇州没回,第二天早晨门铃准时响起,熟悉的快递小哥再次站他面前,双手送上一大束花,“请签收。”   一时感情用事,忘了去海岛的目的,这下好,惹毛余野,花越送越多,没完了,他把枯萎的花拿到门口,准备一会儿下楼带下去扔掉,新送来的花,放到空出的位置上,花束间仍有张卡片,上面写着:   这么多年   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放下过万物   却从未放下过去你   吴宇州鼻子蓦然一酸,跟余野斗气的劲一下散了,他拿起手机了条【谢谢】过去。   余野很快打回电话,“我十分钟后到你家,赶快洗漱收拾,老城区那边出命案了。”   圆楼是老城区,标志性建筑,九十年代初,开房商本想把圆楼打造成京川最火商城,盖楼过程中,开发商资金出问题,几次停工,开不出工资,工人闹事出了人命,还有附近居民跟丈夫吵架,一气之下跑去楼顶跳下去,盖楼过程一波三折,总算建成,开放商资金链又断了,资金连续出问题,追债者一群,开发商走投无路也从楼上跳下去。   圆楼连续出命案,大家都认为这楼不吉利,没人愿意接盘,便一直荒废,无人看管,更无人打扫,时间一久,成了市民市民口中的鬼楼。   前几年网传,圆楼晚上有女人哀嚎声,还有人录音发到网上,事情越传越离谱,最后警方派人去现场查看,原来是名神经病患者跑进圆楼,后来警方锁住圆楼大门,禁止闲杂人员进入。   圆楼年久失修,门窗破碎,锁住大门效果不大,仍然有闲杂人员和年轻人进入。   这次案发现场就在圆楼内,探险主播进入直播,走到三楼隐约看见,走廊尽头有人影,主播喊了几声没人回应,直播间瞬间沸腾,为了吸引人气,他冒险走过去,拿手电照了照,还真是个人,男性,寸头,睁着眼,面带微笑,盘腿而坐。   主播又喊了几声,那人仍旧那副姿态,没回应,直播间议论纷纷,有人说是不是死了?主播咽了口吐沫,伸手朝男人鼻下试了试,没有气息,主播嗷一声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出圆楼,到外面情绪平复了才打电话报警。   警方赶到案发现场,死者仍然微笑而坐。   唐潇然在现场为尸体做初步检查,他打开死者口腔,身体不由地一僵,死者舌尖竟含着一只蜈蚣。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年   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放下过万物   却从未放下过去你   引自《泊岸》仓央嘉措 第59章   唐潇然喊道:“余队。”   余野碰了下吴宇州, 示意他一起跟过去,这会儿虽是白天,但尸体摆放的位置避光, 又在走廊尽头光线昏暗。   死者身穿黑色高领毛衣, 盘腿而坐, 面带微笑,像尊雕塑, 唐潇然对死者的口腔拍完照, 小心翼翼取出舌尖上的蜈蚣.,放入证物袋中。   余野蹲下身,“什么情况?”   唐潇染晃了晃证物袋里的蜈蚣,“从死者口腔内含有只蜈蚣。”   余野皱眉, “什么品种?有毒吗?”   “还不清楚,等我回去化验后才能知道, 看着像标本,应该是某种暗示, 而非用蜈蚣毒死受害者。”   “这东西能有什么暗示?邪|教组织有这个标志?”余野想了想,看向吴宇州, “你知道吗?”   吴宇州摇头, 目光锁定在死者衣服上,黑色毛衣隐约有血渍, 他戴上手套, 抓起毛衣一角,想仔细看看,触碰到死者腹部,他发现不对劲,死者腹部非常柔软, 像毛绒玩具的手感,他随手掀起死者毛衣,果然露出来的不是皮肤,是一块被血染红的白色布袋。   这一发现迅速吸引了大家目光,拍照之后,吴宇州想拿出白色布袋被余野拦住,余野朝布袋抓了抓,确定是棉花,没有其他东西,才将布袋拽出来。   没有棉花袋的支撑,黑色毛衣迅速干瘪,死者肋骨以下是空的,皮肤消失,露出腹腔一片血红。   唐潇然把手电筒递给同事,让对方帮他照亮,光照下,一片血红中他看清死者肝脏,只残留了一小半,肺也只剩下一块,肠道也有被啃食,他拿起剩余肝脏,仔细瞧了瞧,上面有大小不同的不规则咬痕,往上死者胸前残留的少许皮肤,也出现跟内脏一样的不规则咬痕,“死前生前,皮肤和内脏有被咬过。”   “吃人肉?好久没出现过这么重口味的凶手了。”伍飞说。   “不是人咬的。”   “狗?”   “不是狗,上面的咬痕大小不一,看形状,不像哺乳动物。”   伍飞抓了抓头发,“还能有什么?”   余野想起死者口中那只蜈蚣。   “蜈蚣有没有啃咬过,目前无法确定,上面咬痕很多,应该有很多种动物,等我回去仔细查查。”   趁着光亮,吴宇州看清死者锁骨以下,两侧腰际,到下腹部都有一条红色压痕,四条线刚好形成矩形,压在死者身上。   死者双手一直背在身后,吴宇州往外拽死者胳膊,发现拽不动,朝后一看,原来死者双手被绳子捆绑住。   他立刻往下检查死者双腿,盘坐的双腿末端,脚踝处有红色勒痕,“生前有人捆绑住被害者手脚,并矩形器皿扣在他前胸。”   余野:“有东西挡胸前,那不可能是大型动物或者人。”他转看向唐潇然,“有没有可能是虫类啃咬?”   唐潇然点头:“看着像,但不是一种虫。”   伍飞捋一捋几个人说的话,总结:“这么说他死之前,被人捆住手脚,让他保持着现在的坐姿无法动,然后用装满虫子的器皿扣在前胸,器皿里的虫子啃食他皮肤和内脏……”伍飞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什么要这样?这他妈也太变态。”   “被虫子咬死应该很痛苦?可他为什么在微笑?”程晓璐问。   伍飞:“这谁知道,看着就瘆人。”   唐潇然:“会不会是某种祭奠仪式?”   “没听说过哪个宗教,用这样的祭奠方式,你们有人听说过吗?”余野问。   众人纷纷摇头。   “先拉回去。”余野说完众人有些茫然,尸体损坏非常严重,腹部基本空了,不破坏身体原有的情况下,完整装进袋子,抬出去比较耗费时间。   大家齐心协力,小心翼翼把尸体抬走,圆楼这些年已然成了公共场合,现场留下的痕迹杂又乱,未找到有用线索。   做完现场勘查将近中午,吴宇州早饭还没吃,临上车回去前,他到圆楼附近的小餐馆,随便买了张饼,进车里没等吃,就被余野抢下来,扔进路边垃圾桶,“早晨没吃饭?”   “嗯,没来得及吃。”   余野没再继续问,开车往回走,路走一半,吴宇州发现不是回市局的路,问:“我们去哪?”   “我家。”   吴宇州:“……”   “你平时不做饭?”   “不会。”   “一直靠外食或速冻食品?”   “嗯。”   “三十岁的人,做口饭不会?”   “不愿意弄,麻烦。”   余野进门,钥匙往鞋柜一扔,“你随便坐,我很快就好。”他走进厨房,很就响起抽油烟机机的轰轰声。   吴宇州来过一次,对余野家还算熟悉,他很饿,没力气四处走动,安静地坐沙发上,看厨房内忙碌身影。   余野做饭速度跟上次一样,很快端出两菜一汤,他拿出碗筷递给吴宇州,“下午还有事,简单吃口。”   吴宇州浅笑,“这不简单了。”   忽然余野起身,端辣白菜炒肉往厨房走,“刚才忙忘了,稍等一会,我重新炒一盘。”   吴宇州拦住他,“别麻烦了,这盘挺好。”   “辣,吃了你胃不舒服。”   “没事,胃前几年练出来了,没以前那么娇气。”   “年纪不小,该好好爱护身体了,我重新炒一盘很快的。”   “我身体保不保护没多少意义,别耽误时间了,抓紧吃吧。”吴宇州坚持不让余野重新炒。   余野坐下,想起上次喝醉,吴宇州说过的事,随口问:“脑袋受过伤?弹片?”   吴宇州抬头,眼中尽是疑惑。   余野笑道:“上次你醉酒说的。”   酒后的事,吴宇州只记得大概,具体言行有些模糊,既然说过,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位置比较特殊,取不出来……随时有生命危险。”   “你现在身体情况,不适合做刑警,跟领导申请,去做相对轻松的工作吧。”   “读书时,除了梁雨轩想做歌手,我们仨都想是做名优秀刑警,我做了九年卧底,又昏迷一年,接触刑警不过三年多,算刚刚开始,你让我现在停下,是不是太残忍?当时他们建议我去做缉毒,我拒绝了,现在建议我换轻松岗位,一样拒绝。”   “梦想要建立在身体允许情况之上,现在你的身体,根本不允许用脑过度,为什么偏要逆行?等到倒下那天才肯放弃?”   “除了梦想,只有做刑警才有利接触到我家的案子,和查找我妹妹情况,上次酒吧那个张晨,他曾见过我妹妹,她很可能就在京川市,我必须要找到她,否则到地下,我没脸面对我父母。”   余野放下碗筷,走到吴宇州面前蹲下身,握住他手,“这些事情交给我,我去跟张局申请成立专案组,一定让当年的事水落石出,粥粥,别再逞强了,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吴宇州抽出手,移开视线,“余野,我不想牵扯你进来,也希望你别一次次为难我,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谁也代替不了谁。”   余野叹口气,没再给吴宇州压力,已经分开十二年,重新在一起的事,不差这几天,他起身重回座位,“所以你是因为,自己随时会死掉,不想拖累我,才拒绝和我在一起?”   吴宇州没说话。   “我就知道你拒绝我,绝不是因为不喜欢。”   吴宇州笑了笑,“这么自信?”   余野也笑了,“因为我也是你的白月光,心口朱砂痣,没那么好容易忘掉。你妹妹当年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火灭后,警方翻遍我家,只找到四具尸体,分别是我父母和表弟表妹的,没人知道我妹妹去了哪。”   “那你怎么确认她活着?”   “我老领导曾帮我查过,早年有人见过她,消息传到领导耳朵,追过去时人又消失了,上次张晨也在酒吧见过她,等我查过去,又不见踪影。”   “那张照片发给我,我拿去监控中心做比对,除照片外,她有没有其他明显特征?即便我们找到照片上的人,有可能只是外貌相似,不一定百分百是你妹,所以最好能有一些明显特征。”   吴宇州摇头,“她没有胎记之类的明显特征,出事那年她六岁,女大十八变,现在可能和小时候变化非常大,我敢确认那张照片是她,因为照片中的女孩,跟我母亲长得非常像,几乎一模一样。”   余野夹菜给吴宇州,“先吃饭。”收回筷子,他想了想,又说:“有时间去医院瞧瞧,先别急着给自己判死刑。”   吴宇州没回应,这顿午饭是他们重逢后,最心平气和一顿饭,被余野纠缠了些日子,吴宇州不知不觉放下,对他的距离感和纠结,没了种种隔阂,他们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气和地聊着过往。   饭后重返市局,伍飞拎资料过来,“老大,我查到死者了,徐洋,男,二十岁,本地人,小偷惯犯,父母离异各自有新家庭,他跟奶奶、哥哥生活一起。   初中起便经常打架斗殴,家里人管教不了,初中毕业后,他四处流窜,成为社会闲散人员,靠偷东西为生,警局常客。   家里没人管得了他,三四天不回家是常态,根据徐阳奶奶回忆,九月二十八号中午他离开家,此后将近一周没回家。   小张查了徐阳朋友,都说有一周没见过徐洋,打电话关机,这样看徐洋死前,失踪过一周多,没人知道他在哪。   唐主任重新对尸体全身做了检查,发现死者下肢有多处刀伤划痕,生前遭受过严重虐待,目前情况就这么多,其他的还要等唐主任的尸检报告,老大,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既然是九月二十八号失踪的,那这天他一定见过凶手,查九月二十八号,徐洋都见过什么人,做过哪些事,行动轨迹详细查一遍。”   “知道了,我马上去。”伍飞刚走几步,余野又把人喊回来,贴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才放人离开。   全队都在查这案子,有什么不能当面说?吴宇州好奇,随口问:“你对小伍说了什么?”   余野回头,眉眼一弯,“不告诉你。” 第60章   吴宇州没再深究余野那点小心思, 转瞬投入工作,警方对徐洋身边人际关系,进行详细排查, 重点在九月二十八号。   这天中午十二点半左右, 徐洋在家吃午饭, 饭后接了通电话,随后出门, 调取徐洋手机通信记录, 查到打电话的人叫张强,徐洋好朋友。   据张强说9月28号上午,他接到一个活,打电话问徐洋去不去, 徐洋最近手头紧,听说有活立刻答应, 下午一点半他到张强家。   这份活是张强网上接的,雇主在网上雇佣小偷, 去同行家偷一份合同,对徐洋来说就偷张纸, 这活简单, 他爽快答应。   雇主那边得到消息,准备去要偷的人家下午没人, 他要求徐洋下午就去偷, 偷成马上打款,徐洋没正规工作,平时游手好闲,时间充裕,拿到地址, 他当天下午便去了雇主说的地方。   以前有活他们都两人一起行动,一人进室内偷东西,一人在外把风,这次雇主说被偷的人家,位置偏僻,屋里肯定没人,一人行动足够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徐洋十几岁开始偷偷摸摸手不干净,开窗窍门,以及被发现后如何逃走,这些事情很熟悉,偷东西和杀人不同,偷东西最多被判几年,不会有生命威胁,徐洋小时候进过少管所,成年后也入监狱呆过一段时间,对监狱中生活了解,不惧怕,对自己去偷东西这事,底气十足。   下午两点,徐洋拿到雇主发来的地址,独自前往目标人家。   警方根据张强提供的地址找过去,房屋位置在老城区,距离圆楼不算远,一栋七八十年代的职工宿舍楼,像学生宿舍一样的公寓,如今十有九空,整栋楼只有少数几户人家,窗上还有玻璃和窗帘,大部分房间的玻璃都碎了。   楼门前长满荒草,无人打理,更没有物业安保,除了些没经济能力的老人住这外,其他住户早搬走了。   踏进楼道,常年无人打扫的楼梯脏腻,灰尘顺着鼻腔往里钻,有鼻炎的林杰,连打几个喷嚏,手掌捂住口鼻,“这地方能住人?拍恐怖片差不多,来这种地方偷东西,一看就有问题,这个徐洋有没有长脑子?”   徐洋不是思维谨慎的人,再加上对自己职业有信心,满心想着高额报酬,根本没考虑过林杰说这些。   入室盗窃的房间门号为307,警方来之前对这栋职工宿舍,有过初步了解,三楼目前无住户,整栋楼只有一楼、五楼、六楼有三户人家在住,走到二楼拐角,三楼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众人不由地脚步一顿,仰头朝上看,余野挥手,示意大家贴墙边走,同时手在腰间摸了摸,大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按照指挥,一个挨一个贴墙往上走。   吴宇州没动,早年在毒贩那,为准确分析出,来敲房门的人,他练就了极敏锐的听觉,根据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可以断为女性,行动缓慢,时不时还能听见很浅的呜咽声。   吴宇州径直往楼上走,余野抬手拦他,“是个行动迟缓的女人,伤不着我。”   话音刚落,呜咽声丝丝拉拉变大,最后变成了哀嚎,幽长的女人哀嚎声如同一根细铁丝,穿透人耳膜带去丝丝刺痛,激起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就在大家汗毛直立时,哭声戛然停止。   确实是女人,余野放下心,随吴宇州大步上楼,踏入三楼,迎面走来位满头白发,浑身脏兮兮,身体佝偻,住着拐杖的枯瘦老人,她一只脚穿布鞋,另外一只脚穿着不合脚的大号皮鞋,脸上尽是灰尘,目光呆滞,眼角还有一滴未干的泪。   “大娘,您是这的住户?”余野问。   老太太不看余野,垂眼目视楼梯,嘴里念叨“阿德。”   “大娘?”余野又喊了声。   老太太这才把目光转向他,“阿德你回来了。”   看样子是精神失常的离家老人,余野没再多说,仔细打量一遍老人,发现她脖子上挂有一根红绳,红绳下面是透明塑料壳,里面一张白纸,写着:老年痴呆症患者,如果您在路边发现她,请联系电话,135xxxxxxxx,万分感谢。   原来老人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余野安排人,联系老人家属,并将其送回家。   来之前,警方有先联系过307室房主,房主名叫钱永生,对丢东西一事完全不知情,并称307十几年没人住过,里面什么都没有,更没合同,就是间被遗弃的空房子。   钱永生曾是服装工人,早年一家五口挤在狭小的一室一厅小公寓,后来厂子倒闭,钱永生失业,被迫下海经商,未曾想发了,这几年混得有声有势,一家住进别墅,若不是警方打电话来询问,他早忘了还有职工宿舍的事。   钱家没人愿意来帮警方开门,甚至不记得这间屋钥匙在哪,钱永生让警方自己想办法开门,不用通知他,门破碎与否都不会找警方麻烦。   吴宇州三两下弄开门锁,屋内果然如钱永生所说是空的,一间卧室,一间客厅,没有卫生间和厨房,小屋子一眼望到头。   吴宇州蹲下身,伸手朝地面轻轻摸了下,指肚干净没灰,他又起身去窗台,窗台一层厚厚灰尘,明显地面被清扫过。   “我靠,来晚一步。”林杰望着干净的地面抱怨。   地面经过仔细查找,未找到血迹和其他痕迹,倒是在地面检测出洗涤用品成分,为不留痕迹,将地面清洗得如此干净,凶手小心又谨慎。   房间不大,经过一番仔细查找,没发现有用线索,众人丧气离开。   回程路上,程晓璐说:“凶手是在这,对徐洋进行虐待和杀害?”   林杰:“不像,如果凶手在钱家老房,对徐洋实行过虐待,地面、墙角、缝隙这些微小地方,很可能没被清理掉,留下血迹、皮屑、发丝一类的东西,我们今天毫无发现,说明凶手只为把人引到这地方,因为楼里既没住户,又没监控,方便他作案,这样的环境,适合做中转站,神不知鬼不觉把人转移走。”   “按师父的意思,把徐洋引来职工宿舍楼的人就是凶手,那我们现在应该联系张强,查出雇主。”   林杰笑笑,“我们璐真越来越聪明,这件事交给你去做吧。”   程晓璐得到夸奖,笑不拢嘴,立即打电话联系张强,追查幕后雇主。   车到红灯口停下,伍飞回头,说:“职工楼那么多空屋,凶手为什么选钱家的房子?”   闭目养神的余野,忽然睁开眼,“凶手应该对钱家非常了解,知道钱永生发了,一家人搬到别墅去住,不会再回这小房子来,小伍你着手查一下,钱家的人际关系,重点查在他家务工的保姆、司机等,低收入人群。”   “没问题。”   余野手机铃响,是局里座机,他接起电话,那边说:“余队,那位老人我已送回家,没想到老太太还是有钱人,住在京川最豪华的别墅区。”   “麻烦你了小刘。”老太太独自在楼里喊人,可能以前是职工楼住户,余野想到钱永生,多问了句,“老太太叫什么?她住在儿子家,还是女儿家?她子女叫什么?”   “老人叫孙桂香,跟儿子在一起住,他儿子姓钱,家里看样子非常有钱,院内停有好多辆豪车。”   “钱永生?”   “对,就这名。”   余野挂断电话,小声嚷了句“还真是巧。”   车到警局,吴宇州发现兜里没烟,便去外面便利店买烟,排队结账时,身边跑来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正哥?”   “你认错人了。”吴宇州面无表情,随后付钱,走出便利店。   姑娘在收银台旁站了两秒,购物筐一扔,急匆匆跑出去追上吴宇州,展开双臂拦他面前,“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哥哥。”边说边拿手机,翻出张旧照,看一眼吴宇州,看一眼照片,低声呢喃:“怎么可能有这么像的人?”   吴宇州没理,侧身从她旁边绕过,姑娘反应过来人要走,马上小跑跟他后面,“你真不是周祁正,还是不记得我了?”顿了顿,她又说:“我是吴静怡,小时候我常去你家跟璐璐玩,你还背过我……真不记得?”她追着吴宇州碎碎念,到警局门口,口中话还没说完。   “你、认、错、人、了。”吴宇州一字一顿地说。   吴静怡大眼睛一转,“太像了,跟双胞胎似的,我不可能认错,当年你没死?   每年清明节,我爸和张爸都会带我们去周家坟前扫墓,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高兴坏了。”   吴宇州亮出身份证到吴静怡面前,“看清楚,我叫吴宇州,真不是你说的人……如果没别的事,别跟着我了,门卫不会允许你随便进去的。”   吴静怡略有失望,撅起嘴,一扭头转身走了。   另一边。   林杰站楼道抽烟,目睹吴宇州和吴静怡在门口纠缠一幕,朝办公室大喊:“老余,你有情敌了,快来看。”   余野正站白板前分析案情,没搭理林杰胡言乱语,林杰又喊一声,他才走过去,到窗边正见吴静怡生气扭头走掉。   林杰一旁胡乱解读:“看样子粥粥拒绝小姑娘了,也难为小姑娘,你们两个长这么帅,正常女生看了肯定想接近,谁能想到是gay?怜的小妹妹。”   吴宇州全程冷漠脸,小姑娘走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不耐烦的模样倒像拒绝追求者,余野正想着,那边楼梯人上来了。   刚踏入二楼,林杰嘴欠先说:“跟吴队到警局的小姑娘,来跟你要微信?”   吴宇州下意识看一眼余野,人板着脸,像生气反正情绪不好,但他没多解释,只说“不是。”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拐进卫生间。   这就完了?   林杰张了张嘴,没再问下去,悄悄偷看余野,没等看清楚表情,余野就从他身边走过去,跟吴宇州进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要被人看见可不好,林杰急忙跟过去,守卫生间门口。   吴宇州关上卫生间门,一股外力猛地将门拉开,余野“腾”一下进来,插上门,狭小的卫生间,站俩大男人更挤了。   吴宇州朝外推了推余野,“我上厕所,你跟来干什么?”   余野往门上一靠,吊儿郎当看他,“你上你的,又不是没见过。”   吴宇州:“……”   为尽快送走这尊大佛,他说:“刚才是我小学老师的女儿,她在便利店认出我,一路跟到警局,我怎么说都不信,最后拿出身份证她才走。”   余野猛然朝前靠近吴宇州,眉眼略弯,似笑非笑,“你对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怕我吃醋?看不出你还挺在乎我?”   吴宇州:“……”我只是想上厕所。   “你跟小学老师关系怎么样?她会不会回家说这事?”   “关系很好,即是我小学老师,也是我父亲多年好友,我父亲有两个一起长大的玩伴,我们三家的小孩,也一起长大……余野,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上完厕所再说?”   余野杵着不动,“你亲我口,我就出去。”   吴宇州无奈一叹,“现在的你,让我想到一句话。”   余野新奇,“什么?”   “厕所的石头又臭又硬。”   余野放声大笑,被骂了竟然心情特好,他抬手摸了摸吴宇州脑袋,“放心我不会在卫生间亲你……这味道我不喜欢……”   吴宇州下意识抿嘴。   要走的余野见这动作,又不想走了,“你害怕?还是期待?要不在这试试?”   “赶快出去,别没完。”   余野剥开吴宇州耳边碎发,白皙耳根上微微泛红,“有些东西改不掉的,你现在很周祁正,害羞模样跟以前一样。”   吴宇州不想跟他继续扯下去,趁他说话期间,偷偷打开门锁,双臂大力朝外一推,余野“咣当”一声撞对面门上,吴宇州迅速插上门。   林杰听见声响第一时间冲进来,见余野靠门边揉肩膀,关切问:“鱼哥,肩膀咋了?谁伤了你?”   余野浅笑,“大力水手。”   吴宇州:“……”   “你来上卫生间?”   “上毛线,我来帮你守门,这要让哪个同事见你俩进一个门,背后不定怎么议论。”   余野揉肩膀往外走,“我的性取向,不是秘密,全警局都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你脸皮厚无所谓,人粥粥才来。”   “没事,他干不了多长时间就得离开。”   “离开?往哪离开?你什么意思?不打算要他了?粥粥在刑侦这方面比我强,不要他可是你的损失,慎重。”   “不是你想的那样……走吧。”   林杰追着余野问,余野没理他,大步往办公室走,到办公室门口,程晓璐迎头撞过来,“急急忙忙干什么去?”   程晓璐揉额头,小声说:“老大,胸口石头做的?撞一下疼死了。”忽然想起什么,她拿下手,站直身体,像小学生汇报作业,规规矩矩又说:“不好了,圆楼又发生命案。”   上次主播直播期间发现尸体,导致许多人知道圆楼死了人,不敢再去探险,加上楼周围拉警戒线,最近几天没人去圆楼。   这次发现尸体的人,是居住附近的三名小学男生,放学后三调皮小子,从警戒线下钻进去,圆楼正门锁着,其实锁不锁没什么意义,旁边窗户没玻璃,稍微有点体力的人都能进去,仨小孩像往常那样在楼里你追我跑,玩得不亦乐乎,跑到四楼,远远瞧见走廊坐着个人,他们大声喊对方无应答,走过去才知道那人死了。   时隔几天,警方再次来到圆楼,死者,男性,四十岁左右,戴着又大又厚的眼镜,眼下有颗泪痣,唇边挂着微笑,身穿黑色高领毛衣。   根据上次经验,刑侦队众人都十分关注死者口腔和腹部,吴宇州蹲下身,先扫一圈毛衣,没发现明显血迹,掀开衣角,腹部仍然是棉花袋,抽掉棉花袋,死者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啃食得血肉模糊,内脏残缺不全,跟徐洋死法相同。   再打开死者口腔,舌上趴着条死蚯蚓。 第61章   一具尸体的详细尸检报告, 唐潇然还没完成,现在又送来一具,两具尸体死相相同, 分别躺停尸床上, 唐潇然站两具尸体间左右凝视,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这时余野敲门而入, 唐潇然说:“你来得正好, 我还想去找你。”   余野:“有发现?”   “我对徐洋尸体进行详细检查后,发现案发现场的判断有失误,死者内脏不全是被啃食的。”唐潇然掀开白布,指了指尸体腹部两侧, “当时我们在现场判断,凶手用矩形器具扣死者身上, 这点没错,但仔细看伤口边缘飞整齐, 像用刀划出来的,没有啃咬的齿痕。”   “你说凶手, 先用刀划开死者腹部, 再将某些东西放进去。”   “对,包括死者内脏, 也非全被啃食掉, 我怀疑凶手先挖出一部分内脏,再拿东西放入死者腹腔啃咬。”唐潇然拿出块很小的纤维给余野看,“这是死者口腔内提取出来的纤维,他们生前都曾被堵住过嘴。”   “凶手把活人肚皮剥开?”   唐潇然点头,“应该是这样, 两名死者体内均没检测出麻药成分,也没有其他药类成分。”   “在死者肚子里啃咬的东西是什么?”   “目前只确认了蛇的齿痕,其他咬痕太小,不好辨认,但可以肯定是虫类。”   “我们今天在第二名死者口腔,发现了蚯蚓。”   “你想问蚯蚓有没有在死者,被划开的腹部出现过?这点我现在没有办法确认。”   余野视线转向第二具尸体,“新搬来的尸体,有发现吗?”   唐潇然摇头,“没新发现,死者情况和徐洋差不多,应该同一凶手所为。”   余野拿出事先从林杰那要来的烟,别唐潇然耳后,“辛苦了,你忙,我先出去。”   回到办公室,第二名死者身份已经查出来,张逢秋,男,四十二岁,二十六中数学老师。   根据张逢秋妻子讲述,十月五号下午,他给学生们上完课,出去遛弯,晚上七点多还没回家,打电话关机,妻子急了,赶忙和女儿出去寻找,母女俩在张逢秋经常遛弯儿的街道巷子,找了个遍,问过许多邻居,没人见过他,只有巷口那家超市老板娘说,见张逢秋跟一个年轻姑娘走了,姑娘看着二十几岁。   张逢秋平日为人老实,与妻子结婚多年,从未有过乌七八糟事情,没见他身边出现过,二十几岁的姑娘。   母女俩想不出张逢秋跟着走的姑娘是谁,只能在家等,一天一夜人也没回来,母女俩看事不对去报了警,警局登记后,回来等消息,一等就等来张逢秋死亡的消息。   张逢秋妻女伤心过度,仅能提供他当日行动轨迹,经过对张逢秋人际关系排查,发现他在亲朋同事中,做事踏实认真,对学生有耐心,连续几年被评为学校的优秀教师,班级学生对他口碑也不错。   身上唯一污点就是偷办补习班,很多教师都有在外偷办补习班的情况,这事张逢秋妻女未提过,警方从学生口中得知的。   他们重返张逢秋家询问这事,他妻子一看纸包不住火,而且人都没了,被警察知道也不能怎样,于是交代了张逢秋,在自家后院一间空房,给学生们有偿补习初中数学。   平时晚上补习一节课,周末或假期补习时间较长,来补习的学生,有二十六中张逢秋班级的学生,也有附近邻居、朋友家的孩子,还有奔着张逢秋名声,特意送来的孩子,张逢秋敬业,每次给学生们补习完,还会留下成绩不好的学生单独辅导。   余野派出大量警员,用最快速度摸索清张逢秋人际关系,但这些消息似乎对案子没帮助。   徐洋那边虽然雇主用的社交账号已注销,但警方至少查到,职工宿舍那间中转屋,到张逢秋这,无论性格还是日常,都是完美的,找不到切入点,唯一线索有目击者,看见他跟年轻女性离开巷子。   根据这点,余野查了巷子口,对面马路的监控摄像,视频中没有找到张逢秋身影。   市局二楼会议室,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发言,连环凶杀案,通常有个很普遍的刑侦思路,查找被害者之间关系,除非凶手随机作案,否则被害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即便随机作案,也会有共同区域,或特定目标人群。   目前案子中出现的被害人,无论年龄、身份、社会背景,都没有交叉点。   余野想了想,说:“徐洋年纪轻轻,四肢健全却选择做小偷不劳而获,凶手正利用这点,要了他的命,这么看凶手会不会也因为职业,要了张逢秋的命?”   林杰:“小偷和教室……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再说教书育人多伟大,怎么可能贵人鸟小偷相提并论?”   “没错,但我所指的职业并非教师本职工作,有可能是这份职业带来的其他麻烦,比如学生和老师之间发生矛盾,或者是家长和老师。”   林杰:“我们走访中,未发现张逢秋与学生或者家长发生过冲突。”   余野沉默,下意识看吴宇州。   吴宇州回视他眼,说:“补习班学生问了吗?补习班里有一部分,不是二十六中学生。”   林杰:“补习班没查过,张逢秋妻子怕惹麻烦,一直不肯交出补习班学生的名单,咬死张逢秋的事,她不清楚。”   余野:“她怕非法开班,我们追查她家责任,你对她说,只要诚实说出学生名单,暂时不会追究她家责任。”   “如果说小偷破坏他人财物,张逢秋有没有可能,也做过一些损害他人的事。”伍飞说。   “有这种可能,张逢秋身上一定有我们没挖到的点。”吴宇州看向林杰,“拿到补习班名单,重点查女生。”   程晓璐瞪大眼睛,“吴队你怀疑张逢秋对学生……”   “从以前案例来看,教师能给学生带去的伤害,无外乎是体罚、人格侮辱、性||侵,目前只能想到这么多,先按这思路查,如果不正确,我们再调整。”   余野颔首,“等散了会,大林你带人去查吴队说的这点,除外两名死者,口腔中都被凶手放入了虫子,这是某种寓意?还是其他什么?小伍,你下午去查这方面资料,找相关的宗教或者传说。”   “OK。”伍飞应下。   散了会,众人再次投入不同工作中。   林杰按照吴宇州的思路,对张逢秋妻女做了番思想工作,最终拿到学生补课名单,一共有二十五名学生,排除掉二十六中的十名学生,剩下十五名学生,又除掉七名男同学,最终剩下八位女同学为重点访问对象。   程晓璐和林杰对八位女学生进行详细访问,第一轮访问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但是他们发现其中有女孩说谎,于是又进行第二轮访问,在第二轮访问,说谎的女孩绷不住,说出一些事。   女孩是张逢秋家邻居,从小偏科,数学成绩不好,父母着急把孩子送到张逢秋这补习。   女孩成绩差,距离老师家又近,经常晚走,有时学生全走光了,她独自留教室问张逢秋问题。   有次张逢秋同往常一样给她讲题,讲着讲着手却不老实起来,女孩吓坏了,想喊叫想逃跑,张逢秋捂住她嘴,死死地禁锢她,说了很长一番表白话。   恐吓,甜言蜜语,从没有过恋爱经历的小姑娘,又怕又紧张。   相识较早,张逢秋对女孩性格很了解,他知道这小姑娘乖巧胆小,一吓唬准不敢对父母说,四十几岁人生阅历丰富的中年男人,对付一个十几岁,思想未成熟的小女生太容易了。   一切如他所想,女孩没敢告诉任何人,时间一久,女孩相信了张逢秋的谎言,认为那是爱。   层层谎言中,张逢秋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小女孩也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了不同于同龄人的秘密,她活在张逢秋创建的谎言中自得其乐,直到某天,补习完功课往家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本子落教室,返回来拿时,见到的一幕,让她痛不欲生,张逢秋的谎言被戳破。   那间房屋后的隐蔽教室,上课时是学生们奔向美好的希望,下课后却是女学生们,一生摆不掉的噩梦。   张逢秋的踏实认真是对亲戚朋友,而对额外花钱在他这里补习的女学生,又是另一副面孔,他用谎言为女孩们编制了一个长满刺的梦,这些受了伤害的女学生,没人敢对外说。   知道这事林杰对八名女生,又进行一番谈话,其中有五名女生,遭受过张逢秋的侵犯。   这消息一下抽走了办公室的空气,压抑得令人窒息,但也从中找出新思路,凶手很可能为了女学生报复张逢秋,也就说凶手可能是五名女学生的家属,或亲戚。   余野提出这想法,林杰说:“问题是这五名女生全没告诉家长,更没对任何人说过件事。”   余野:“会不会有人没对我们说实话,张逢秋身上除了这个污点外,找不到其他的被杀原因。”   “有这种可能,那我把五名女孩叫来警局再问一遍。”   长达几个小时询问中,有女孩提供了线索,这名女学生不敢对外说,憋在心里又难受,她找专门倾吐心事的论坛,将自己遭受的事情,全部发出去,得到许多网友的安慰。   余野根据女学生说的论坛地址打开网页,找到相对应的树洞板块,里面有很多类似的帖子,女学生发的那条帖子,现在讨论量仍然很高,每条评论一一看过去,并未出现,要替她伸张正义的评论。   帖子看两遍,没有特殊发现,余野滚动鼠标 ,又去看其他帖子。   “等一下。”吴宇州喊住他,手在屏幕上指了一条帖子,“点进这条看看。”   那一条怒骂小偷和警方的帖子,楼主是名年轻全职宝妈,某一天她趁孩子睡觉,悄悄关上门,下楼倒垃圾,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再回家的时,发现家门被人撬开,她急忙进门往卧室跑,卧室中刚满七个月的婴儿没了呼吸,衣柜中被人翻乱,首饰和一万块钱现金被盗。   报警后她同意警方对婴儿尸体解剖,得出结果小婴儿被捂死,警方断为这是起入室盗窃,并谋杀的案子,凶手作案中孩子突然醒来,或凶手担心孩子醒来,所以对小孩下了毒手,但从小区监控,没发现可疑人物,查了许久,没有找到这名小偷。   吴宇州和余野眼神轻轻一碰,立刻读懂对方所想,余野转头对伍飞说:“去把徐洋好朋友张强叫过来。”   张强曾说过以往作案,都是他和徐洋两个人合作,如果当时捂死孩子的人是徐洋,那张强一定参与其中,伍飞去带人期间,余野快速查张强资料。   小婴被捂死期间,张强正在该小区做保安,他对小区环境很熟悉,甚至对某些住户的家庭情况也了解,正因如此,徐洋才能没被监控拍到。   最初张强对此事坚决否认,经过三轮审讯将近二十四小时,他才情绪崩溃,承认这事。   刑侦队众人一夜未睡,结束审问,警局食堂早饭已经没了,林杰去警局外便利店,给大家买早饭,吴宇州发现烟没了,也随着一起出去。   走出办公室楼门,远远瞧见警局大门口站着位深蓝色衣服的男人,越往前走,吴宇州脚步越慢,门口站着不是别人,正是吴静怡的父亲吴卫国。   吴卫国是周震东多年好友,从小看着周祁正长大,面对吴卫国,就像面对父亲,吴宇州一时想不到更好方法。   吴卫国也远远瞧见吴宇州,人一过来他立刻上前迎住,“祁正,你真没死?静怡回家说我还不信。”   吴宇州先用对付吴静怡的方法,冷道:“你认错人。”   吴卫国不吃这套,抓起他裤腰往外扯。   林杰一把抓住吴卫国按倒在地,“大白天你干什么?骚扰警务人员?”   吴宇州暗暗叹气,要怪只能怪,那块胎记长的位置奇葩,小时候大人们经常调侃这事,吴卫国从他出生就见过那块胎记,现在想否认自己是周祁正,老头子当然不相信,要眼见为实,这才有了刚才当众扒裤子的一幕。   林杰不清楚,以为遇见变态,吴宇州上前解释一番,林杰松开手,“那你先处理私事,我去买早饭给大家带回去。”   吴卫国拍拍身上泥土,盯着吴宇州,眼神执拗,“走,咱们找没人地方,你让我看看,要是没有胎记,我给你道歉。”   吴宇州静默一瞬,道了声“吴叔,对不起。”   吴卫国伸肩膀一僵,过半晌,双眼泛红,声音颤抖,“真是祁正?你没死?没死就好,回来就好,不用跟叔道歉。”   警局门口人来人往,俩人站门口太过瞩目,吴宇州拉着吴卫国,到警局旁的早餐店坐下。   吴卫国所问无非就这些年去了哪儿?发生过什么?吴宇州用事先准备好的那套谎言,搪塞过去,聊一个多小时,吴卫国考虑到吴宇州还要上班,留下他电话号码,约定好周末去吴家吃饭,结束谈话。   重回办公室,余野喝着牛奶走来,他倚靠办公桌沿,长腿交叠,杵吴宇州旁边,“目前来看,凶手作案目标是那些犯了错,但没有被法律制裁的人,他想曾善制恶,替那些受过冤屈的人报仇。”   吴宇州含了颗口清糖在嘴里,“有这种可能,为什么要折磨死者?在死者口腔放虫子怎么解?以及为什么让虫蛇啃咬死者?” 第62章   没等余野和吴宇州进行深层次讨论, 电话铃声响了,余野掏出手机,垂头一看张局。张春平时很忙, 亲自打电话必然有重要事情, 余野不敢怠慢, 立刻接通电话。   “小余,我这边有起失踪案, 需要你尽快插手去查。”   “师父, 我在查连环凶杀案,全队上下昨天一夜没合眼,没精力再去搞其他案子,你找其他队查。”   “这案子至关重要, 一定你亲自查,我才放心。”   “什么人这么重要?”   “著名眼科专家庄清周教授, 前几天他来京川参加会议,会议结束他回宾馆休息, 第二天早晨助理去敲门,怎么敲也没人开门, 打电话关机, 助理找来酒店服务员打开宾馆门,这才发现庄教授不在宾馆内, 酒店大堂监控显示, 庄教授夜里十二点多,从宾馆出去,之后不知去了哪,能跟庄教授认识的人,都联系过了, 没人见过他。   人在京川失踪,我必须给外界一个交代,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庄教授下落。   我再给你调派些人手,手上的案子,暂时交给林杰负责,你主要去查庄清周的下落,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人。”   “师父,庄清周现在是否还在京川都无法肯定,二十四小时找到人,您以为我是哪吒,有三头六臂?”   “少给我贫,找不到人,以后别说是我徒弟。”   张春挂掉电话,余野握着手机苦笑。   “怎么了?”吴宇州问。   “有个比较棘手的事,别想徐洋那案子了,你先跟我出去,追查一个人的行踪。”余野将林杰喊过来交代工作安排,随后拉着吴宇州出门查庄清周的行踪,路上他将张春电话的内容与吴宇州讲述一遍。   “你有什么思路?”吴宇州问。   “圣庭酒店是京川五星级宾馆,地理位置在市区内,庄清周离开宾馆后,附近马路应该会拍到他身影。我想先去酒店大堂查监控,看他离开宾馆时的状态,再去交警大队,查圣庭酒店门前那条路的监控。”   “嗯,只能先这样查。”   余野一路飞快开到酒店,监控中庄清周夜里十二点走出宾馆大厅,庄清周六十五岁,身体硬朗,走路健步如飞,表情也淡定自如,未有特殊迹象。   两人又来到交警大队,查圣庭酒店门前那条路的监控,这一次有了收获,监控中拍到庄清周,从酒店出来站路边等了会儿,远处行驶过来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庄清周坐上轿车离开。   余野记下车牌号,一查却是套|牌|车,根据套|牌|车的行驶路线,追查到老城区职工宿舍筒子楼附近,轿车消失在监控盲区。   余野和吴宇州不约而同地想到职工楼307室,难道带走庄清周的人,和杀害徐洋、张逢秋同一人?   徐洋和张逢秋先失踪后被害,如果同一人所为,庄清周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他们马上开车前往职工宿舍。   307室没有庄清周身影,屋内还是老样子,吴宇州蹲地上,指肚朝地面轻轻擦了一下,地面无灰尘,微微有些湿,“我们来晚一步,这房间刚打扫过。”   “这么说带走庄教授的人,果然跟杀害徐洋、张逢秋同一人,徐洋和张逢秋的尸体都在圆楼发现,走,我们赶快过去。”   圆楼连续发生命案,为防止再有命案发生,张逢秋遇害后,警队加大人力看守圆楼。   赶到圆楼,余野问正值守的警员,“有没有人进去过?”   警员坚定摇头,“今天我一直守在这,连只苍蝇都没飞进去。”   余野和吴宇州进入圆楼,每层搜索一遍,没发现尸体才稍稍安心。   “警车在外面守着,凶手应该不会把庄清周,再带到圆楼来。”吴宇州说。   “除了圆楼,还能带去哪?”   吴宇州想了想,“凶手为帮助那些受过冤屈的人伸张正义,他选择圆楼,第一:知道圆楼有灵异探险爱好者和小孩来。   第二:圆楼既有人来又隐蔽,方便作案,不像等其他公共场合人多有监控,他选择的地点应该是那些偏僻的公众场合,比如监控设施不完善的公园。”   “我现在马上叫人去查,京川市有多少这样的地方。”   “我们回去查吧,在这等下去,也浪费时间。”   再回警局,天已渐黑,两个人午饭还没吃,这会儿心思全放庄清周身上,谁也没心情吃饭,共找出五处吴宇州说地方,余野派人在五个地点值守。   夜幕降临,漫长等待开始,值守警员每隔半小时,发来一次现场情况,整整一夜过去,这五个地方没有任何异常。   早晨六点,余野连续两天没睡,脑子不够清醒,为让自己清醒些,他朝林杰要了根烟,出去抽,距离张春限定的二十四小时,只剩下三小时,正一筹莫展之际,伍飞急匆匆跑过来,“老大不好了,职工宿舍楼发现尸体,根据报案者的描述,死者和徐洋、张逢秋的死状一样。   余野心咯噔一下,庄清周活下来的希望几乎为零。   偏僻又隐蔽的公共场所,全京川市太多了,无法每个点都准确推测,一行人赶到职工宿舍楼,尸体在楼下,靠墙而坐,面带微笑,正是庄清周。   尸体旁边蹲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盯着庄清周的脸,嘴里不停念叨:“阿德、阿德回来了。”原来是上次遇见的那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孙桂英。   上次送老人回家的警员,一眼便瞧出孙桂英,走过去扶起她,“您怎么又来了?怎么找到这的?”   孙桂英抓着警员的手,“我在这等阿德,阿德回来了,我瞧见他了。”   林杰递给警员一个眼神,示意他赶快送老太太回钱家,众人忙查看现场,没人注意这位患病老人。   吴宇州到尸体跟前看一眼,想到什么,转头朝孙桂英走去,“您什么时候看见的阿德?”   孙桂英望着远方,“我早晨看见了阿德,阿德长大了。”   “大约几点您记得吗?”   “阿德,我的阿德长大了。”   “阿德长成什么样?您有印象吗?”   “阿德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看。”   老人状态没法正常沟通,吴宇州重回尸体旁。   庄清周的尸体和徐洋、张逢秋略有不同,穿着打扮,手脚捆绑以及坐姿这些相同,不同是他口腔内没有虫子,腹部没棉花袋。   胸膛皮肤没大面积破损,只有腹部一圈被划掉,血红的内脏之上,盘踞一条小蛇。   蛇体积大,口腔中放不下,凶手改变了方式。   余野跟张春交代情况,法医带尸体,忙完这些将近中午。   虽然庄清周遇害是不好结果,但总归有了结果,不用再悬着一颗心,查破真相,没有找庄清周那样急迫,余野交代好工作,让最近两天没睡觉的人,回家先补个觉,晚上再来。   两天两夜不睡,换成谁也吃不消,大家没推脱,听从余野安排,各自回家短暂休息。   吴宇州走到警局门口,听见车笛声,余野按下车窗,偏头朝外喊:“上来。”   吴宇州又困又饿,没拒绝余野送,坐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他闻到有花香,想起这些天吃住在警局没回家,自然也没收余野的花,本以为工作忙,余野会忘了送花的事,没想到一回头,车后座上放着一排鲜花,他假装没看见,扭头转过来,就听开车的人,懒洋洋道:“这些天的补偿。”   吴宇州头大,微微垂头,捏了捏眉骨,“这么多花,你让我往哪放?”   “卧室,客厅,阳台,你家太清冷了,不像个家,该有一些颜色填充下。”   “我习惯了,不需要额外的颜色,余野”   余野竖起食指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示意他后面的话不要说。   吴宇州懒得搭理他,闭眼睡会儿,睡梦中感觉有人盯他看,一睁眼,余野手杵方向盘,目不转睛看他。   偷看被抓个正着,余野也不躲闪仍,保持原来坐姿。   吴宇州别过脸,“到了怎么不喊我?”   “看你睡太熟,不忍心。”   “谢了。”吴宇州下车,才发现地方不对,不是自己家小区,回头,余野站车另一端,手搭车门上,是笑非笑地看他,“先别谢那么早。”边说边关上车门,走到吴宇州身边,“既然来了就上去吧,就一下午时间在哪睡?不是睡,来我家还有午饭,哪找这么美的事。”   “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我说了,你在梦里也答应了。”   吴宇州:“……”   既然已经到余野家楼下,他自然不会扭捏,大方随余野上楼。   余野开门,习惯性把钥匙往鞋柜一扔,换鞋进厨房,“浴室有新毛巾,你先冲个澡,出来饭就好。”   两天没洗确实说不过去,吴宇州拿上余野准备好的居家服和新内裤进了浴室,浴室中新添了洗漱用品和毛巾。   吴宇州洗完澡出来,余野做好饭等浴室门外,他抢下吴宇州手里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吴宇州伸手去抢,还是晚了一步,“洗了我穿什么?”   “穿我的。”   “穿你衣服上班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早晚会知道?”   “知道什么,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现在是没有,以后会有的,四舍五入,早晚都一样。”   吴宇州:“……”   队里这帮人忙起来都是有一顿饭没一顿饭,饮食不规律,吴宇州这几天没吃好,也确实饿了,拿起碗筷,大快朵颐。   来余野家几次,吴宇州这次吃饭最多,他吃饭又静又快,余野看他吃饭莫名心情好,想东想西,吃饭不专心,吴宇州吃完放下碗筷,余野半碗饭还没吃完,“你先进去睡,到晚上我喊你。”   吴宇州左右瞧了瞧,“我睡哪个房间?”   余野指左边卧室。   吴宇州顺他指尖往里瞧了眼,左边是余野主卧,他抬腿往右边次卧走,房间床品偏暖色,窗前挂着薄纱窗帘,少量光洒床上很暖,他很快睡着。   余野收拾完碗筷,也进浴室冲澡,怕吴宇州不习惯或睡不着,他躺床上心里不踏实,翻来覆去,起身下床,决定去次卧看看。   吴宇州睡觉很轻,稍有声响会醒,以为余野来找东西,便没睁眼,谁知没听见柜门拉动声音,到有温热手肚摩挲脸上,随后轻轻一吻,扣在额头,一触即离。   吻在额头,却落入心尖,一颗装睡的心,止不住颤动。 第63章   吴宇州再没睡意, 余野人走,他倚靠床头坐起,想抽烟, 次卧没烟灰缸, 只好作罢, 他仰头望向窗外,蓝天白云一片明朗, 正如余野, 十几年未变过,像光走到哪都有温暖。   光越亮越暖,越不敢往前走,他害怕背后的阴暗和冷风, 会将这片光吞噬,害怕一个人的美好, 因他而小消失。   这些年余野是他最不愿触碰的疤,因为这疤一碰就疼, 一想就揪心,那年他本该死在枪|火/爆炸声中死去, 不知谁救了他, 昏迷中他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家未破, 情未变, 人还是少年。   从前他心思都在毒贩身上,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私事,等一切结束,紧绷的弦放松,挤压的一切全部找回来, 过往仿佛融进空气,一呼一吸皆是思念。   再回故土,余野的出现意料之外,他却顺着意外让余野再次走进自己,一半拒绝,一半放纵,两个声音要将他生生撕裂,有时他想圆了少年梦,不顾后果,不计将来,但终是理智占了上峰,脑中的弹片像颗炸弹,随时会爆发,他不能再次把余野拉进死亡阴影中。   夜幕降临,厨房飘出阵阵米香,吴宇州记起小时候放学回家,没等走进家门,先从窗户闻到母亲煮米饭的味道,想着想着竟有些饿了,他起身下床走到厨房门口,炉罩上白瓷锅咕咚咕咚冒热气,余野舀出一勺烫,放嘴边尝了尝,双眉一皱,又添了些盐在锅里。   余野向来做事认真,做什么便一门心思在这上面,做饭也如此,他沉浸调烫味中,没发现门口站的人,直到听见咳嗽声。   回头见心念之人,多数人生活中简单寻常的一幕,却令余野久久说不不出话,梦境仿佛变成了现实,对视片刻,他问:“时间还早,不多睡会?”   “白天睡觉总归不踏实,后半夜再睡吧。”   “下半夜你去我办公室睡,里面有张折叠床,还安静。”   “你不睡?”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睡?办公室play?”   吴宇州:“……”   余野见他无奈的模样,心情大好,“去外面等着吧,很快就好,你在这我没心思做饭。”   吴宇州转身往外迈了一步,停下脚步,回头,“为什么没心思做饭?我和饭有冲突?”   余野偏头瞧他,弯着的眉眼透出一丝坏意,“因为你在这,我只想做你。”   吴宇州:“……”   他快步走出厨房,身后传来余野阵阵笑声。   *   深夜,市局刑侦队办公室灯仍然亮着,会议室全员出席,由于庄清周身份特殊,案子一下引起广泛关注,张春那边给了三天时间,三天内必须要找到杀害庄清周的凶手,为完成任务,接下来三天全员加班。   三名死者死状较惨,却面带微笑,唐潇然查出死者面部均被注射过玻尿酸,达到始终微笑的效果。   “凶手是整容行业的从业人员?”伍飞问。   唐潇然:“有这种可能。”   “这方向不行,京川市的整容行业太广,一家一家盘查起来浪费时间,三天不够用。”余野指尖一下下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忽然动作一停,   “晓璐上那个论坛查一下,有没有人发过与眼科医生相关的帖子?”   程晓璐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过一会儿,她说:“找到了,八月份有人发帖,多年前一名眼科医生,给他们家带去的悲剧。   楼主和妹妹本是双胞胎,妹妹在母亲腹中没发育好,先天性视力不好,二十几年前,父母为给妹妹看眼睛到处求医,看过的医生都说她妹妹眼睛,是罕见病治不好,能维持半盲状态,不再继续严重就很好了。   视力问题妹妹没办法上学、父母为了能让妹妹过上正常生活,一直没放弃治疗,后来他们遇见庄清周,他说妹妹眼睛可以通过手术治好,父母欣喜若狂,当即让妹妹住院。   全家人怀揣着希望,送妹妹进手术室,可手术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妹妹不仅没有恢复视力,反而从半盲变成全盲。   手术结果与庄清周术前所言完全不同,家人无法接受,去找庄清周讨说法,却被他身边保安暴打一顿。   当时妹妹正值青春期,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全盲,巨大的希望落空,一时没想开,从窗前一跃而下坠楼身亡。   花光积蓄,孩子不仅眼睛没好,人也没了,这一切缘起庄清周,父母没有办法接受现实,多次去医院找庄清周理论,均被保安拦在门外不让进,闹大发了就带去保安室打一顿,那个年代网络和媒体都不发达,没有人知道这事,一些去医院看病的患者,还把父母当成医|闹指指点点。   庄清周为息事宁人,多次派人去到楼主家劝说和解,楼主父母不接受,铁了心为小女儿讨回公道,他们去院长办公室,院长对此事敷衍至极,不给予正面回复,也没对庄清周有任何处置。   医院不行,他们又一层层往上告,结果每一层都明显偏向庄清周,后来有好心人告诉,楼主父亲才知道,庄清周家庭显赫,在当时想靠他们家的力量,让庄清周受到惩罚,几乎不可能。   现实让楼主父母伤心绝望,又无可奈何,他们在社会最底层,自知一辈子没办法帮小女儿申冤,于是带大女儿远走他乡,再没回过京川。   楼主高中毕业考到医学院,学医后她才知道妹妹的病是医学难题,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无法医治,关于这方面病人少,有些医生一辈子遇不见一个相关患者,能提出见解的专家也非常少,庄清周在为妹妹手术失败后,发表过一篇文章,畅谈对此病看法,以及未来治疗方案,楼主那时才明白,妹妹做了庄清周的实验品,他们全家都成了庄清周的牺牲品。   这些年父母怀着愧疚生活,一家人虽然都不提妹妹,但心里谁也没忘记那场事,那不是事故,是庄清周蓄意而为,他医治过很多病人,是大众赞美的对象,对楼主家他是恶魔,是要了楼主妹妹命的杀人凶手,无人知道他的罪行,他依旧如天使般走在光下。   庄清周知道楼主妹妹的病是医学瓶颈,他想突破瓶颈,在医学上有所作为,所以拿妹妹做了实验,从开始他就知道手术成不了。   庄清周思维谨慎,知道楼主父母是农民,知识水平文化低,家庭背景薄弱,又一心渴望为女儿医治,抓住他们迫切心理,稍微说几句好话,患者家属便会同意手术,术前签字的条条框框,他们也看不懂。   找到愿意花巨额费用,医治的罕见病患者不容易,庄周清抓住机会,加深对病况了解,发表出独特的见解,使他在医学界地位迅速升高。   后来庄清周名声越来越大,找他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从市级专家变成省级专家,现在全国有名,都在歌颂他精湛医术,却无人知道曾有个女孩做了他成功路上的铺路石,而且这么多年,庄清周没给过楼主父母一句抱歉。   或许他认为,半盲和全盲对于女孩来说没差别,殊不知对女孩本身来说差别巨大,如果没做那场手术,即便后半生妹妹在半盲中度过,至少人活着。   全盲那无边的黑暗,让楼主妹妹了结了生命,这事成了楼主心中解不开的结,多次想去找庄清周讨公道,都被父母拦下来。   楼主现在工作稳定,家庭幸福,妹妹已经死了,父母不愿意她为妹妹的事,牺牲现在的安定生活,父母认命了,他们一生活在愧疚自责中,不想大女儿也因此过得不幸,所以多次阻拦,甚至拿命威胁,楼主没办法,只能网上发泄。   程晓璐过滤掉网友评论,找到了条楼主的最新回复。   【昨天我接到庄清周的电话,他在电话中向我父母诚心道歉,虽然一句道歉改变不了什么,但总归是听到了这句迟到的抱歉,谢谢大家关心。】   了解完庄清周的事,凶手作案动机非常明显,他在帮助那些心底有冤的人伸张正义。   林杰:“凶手作案动机是帮人别人,而非他自己,这点我们追查起来比较难。”   “或许并不全因他人。”吴宇州说。   “那些虫子?”余野问。   “嗯,如果单纯帮这些网友讨回公道,只将人杀死就可以了,没必要在死者身上放虫子,这些虫子或许有另一层含义,这些就跟凶手本身有关了。”   余野:“蜈蚣、蚯蚓、蛇,伍飞前几天让你查跟这些相关的资料,查到没?”   伍飞摇头,“没有哪个宗教用虫子祭拜。”   会议室陷入沉默,过会儿,吴宇州开口:“我想到件跟这有关的事——金蚕蛊。”   伍飞瞪了瞪眼睛,“吴队,你以为这是玄幻小说?那种东西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你的成长背景文化水平,促使你认为它不存在,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认为它不存在,大千世界,一定有人认为它存在,可能还为此付出实践。”   金蚕蛊是一种民间传言,传闻把毒蛇、鳝鱼、蜈蚣、青蛙、蝎、蚯蚓、螳螂等毒虫一起放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过那么一年,最后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蛊有剧毒,中蛊者必死。   余野:“现代社会这些东西,只出现在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勾起人的好奇心,不排除有人会模仿。但这案子中,死者身上发现的虫子,品类和金蚕蛊相同,却没放密封罐子里,是出现在死者身上。”   吴宇州:“或许凶手做了改良,或许还有其他的寓意,这点目前不清楚。”   伍飞:“还有一点疑问,蛊是种毒,有人制蛊为情,有人制蛊为害人,本案中死者身上没有中毒迹象,凶手是用刀杀人的,不用来杀人,他研制蛊目的何在?”   “为了情呗。”程晓璐小声说。   伍飞:“ 凶手为情制蛊,并改良了传统制蛊方法,以人体作为饲养罐,所以他必须要杀人,无缘无故杀死街边路人,不如杀死那些有罪没被惩罚的人,因为这些他杀死三名被害者。   假设以上推断成立,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这个凶手?”   众人面面相觑。   吴宇州:“有一个人见过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金蚕蛊是一种民间传言……   这段引自百度百科。 第64章   “谁?”众人异口同声。   吴宇州轻叹口气, “孙桂英。”   众人惊讶的表情渐渐消失,伍飞最先泄气,“孙桂英有老年痴呆症, 忘东忘西,说话颠三倒四,她的话不能信。”他稍作停顿,回忆片刻, 又道:“吴队, 不对呀!孙桂英满口阿德、阿德,没听她说过看见凶手?”   “阿德就是凶手。”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啊?”   吴宇州不紧不慢地说出他的判断,“孙桂英患有老年痴呆,却能一次又一次走回职工宿舍楼,这能看出钱家旧宅有令她记忆深刻的事情,而这件事可能跟她口中的阿德有关。   第一次她站楼梯喊阿德, 第二次庄清州遇害, 她在案发现场,说阿德回来了,说明她看见有人来过,这人要么是阿德本人?要么是跟阿德有像似特征的人。”   伍飞:“她看见有人来过, 也不一定是凶手。”   “唐主任推断庄清周死亡时间凌晨四点左右, 为了死者保持坐姿不动, 凶手选择的案发现场, 就是第一犯罪现场,也就说凶手在凌晨四点之前,带庄清周去了筒子楼随后杀人,凌晨三点到四点间大部分人在睡觉, 筒子楼住户又非常少,除了凶手还有谁出来?”   伍飞:“位置偏僻,时间尚早,这两点因素,让孙桂英看见了凶手,那凶手也该孙桂英,可他为什么没杀了孙桂英?留着暴露自己?”   吴宇州沉默一瞬,“我能想到两种可能。   第一:从目前三名被害人能看出凶手并非随意杀人的凶手,所选作案对象都曾犯过罪,伤害过别人,孙桂英无罪又有病,病得还不轻,所以凶手没对她下手。   第二:凶手认识孙桂英,狠不下心杀她。”   余野从自己的思维中抽离出来,“你的意思,凶手有可能是阿德本人?”   “也可能是钱家其他人。”   余野:“先按这思路查吧,反正暂时也没更清晰的方向。”   散会,余野先派人先联系钱永生,他工作忙约见难,便直接去了钱家别墅,进门钱永生媳妇,正因保姆总看不住孙桂英而训斥,程晓璐打断钱永生媳妇吵骂,亮出证件表明来意。   钱永生媳妇诧异地看眼孙桂英,“我妈患病很多年,她的话恐怕不能作为证据。”   程晓璐:“我们知道,这次来主要想了解,谁是阿德?”   钱永生妻子长叹了气,“老太太现在只记得阿德,可能因为愧疚,阿德原名叫冯志德,我小姑子的儿子,就是老太太的外孙。   阿德父母离婚早,阿德随母亲回娘家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家以前那小房子,你们看见了,根本睡不下那么多人,小姑子就把孩子扔给我婆婆照顾,独自去外面打工,阿德在我家长到七岁,小学开学前,我婆婆带他去商城买衣服,遇见一家打折店,见衣服便宜,她一头扎进人堆抢衣服,没注意孩子,等抢完衣服付过钱才想起孩子,这时阿德已不知去向,那个年代商城没监控,只能靠人力找,婆婆找遍商城,也没找见孩子。   孩子就这么不见了,小姑子离婚时双方闹得惨烈,阿德是她唯一希望,孩子一丢,她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经常恍恍惚惚,有次下班走神,路上被车撞,不幸去世了。   先失去外孙,又失去女儿,接连两件事,婆婆被打击不轻,平安的活到现在,全因我们看得紧,不然早出事了。   前些年她得上老年痴呆症,渐渐不记得身边的人,却一直记得阿德,她经常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去,跑回老房子等阿德回家。”   “有阿德的照片吗?”余野问。   钱永生妻子从相册中翻出一张小孩照片递给余野,“只有小时候的照片,阿德今年十九岁,可能早变样了。”   余野收起照片,“没事,一张足够了,我能把这张照片带回去吗?”   “可以,这还有几张照片,你们需要随便拿……找到阿德了?”   “还没有,我们在案发现场遇见过孙阿姨几次,她现在的情况一人出门很危险,你们还是派人跟好她。”   再回警局,余野根据冯志德年纪和名字,全市范围搜索,符合条件的人选有两人,其中一人经过照片比对,与幼年冯志德非常像。   有了这条线索,余野派人去查,很快找到人口库中的冯志德,今年十九岁,目前在咖啡厅做服务人员,本人和钱家提供照片上的孩童非常像。   余野没有立刻找人进行询问,而暗中观察,冯志德面色苍白,十分消瘦,精神状态没咖啡馆其他工作人员好,餐后均有服药,看样子身体不好,他独居在咖啡馆后的出租屋。   医院查到冯志德就诊记录,虽然只有十九岁,却骨癌晚期,医生诊断活不过半年。   没有查到冯志德家人的相关消息,这跟孙桂英口中的阿德,又近一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天时间转眼只剩一半,伍飞焦虑,“老大到底是不是他?咱们没多长时间。”   余野今天戴了金丝边眼镜,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骨,“去钱家把孙桂英拉来。”   伍飞知道他想找孙桂英来辨认,马上放下手中电脑,开另一辆车去钱家,接来孙桂英,按余野命令,把孙桂英放冯志德下班必经路上。   冯志德出租屋这一片孙桂英没来过,她站路口东瞅瞅西望望,有些茫然,忘了自己将要去哪,她顺着马路一直往前走,嘴里还念叨“阿德” 过红绿灯路口,她不懂得看灯,直穿斑马鞋,暗中跟随的警员正准备伸手拽,被冯志德抢先一把拽住,他把孙桂英扯到路边,“你怎么在这?钱家人呢?”   孙桂英浑浊的眼逐渐清晰明亮,伸手摸摸冯志德脸,“阿德,你回来了。”   冯志德没躲,也没说话,静静地看孙桂英,过了会儿,拿下孙桂英在他脸上的手,握在掌心,像大人牵小孩那样,领孙桂英一步步走到路边,有出租车过来,他打开门把孙桂英放副驾驶位座好,帮她系上安全带,又对司机交谈几句,关上车门。   车开走,冯志德仍保持原有姿势站路边,眼望远方,等出租车消失在眼前,才转身离开。   警车内,程晓璐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向车窗外看,“冯志德和孙桂英认识。”   连程晓璐都看出冯志德认识孙桂英,余野和吴宇州自然早看出来,余野目光落吴宇州身上,“看来这个冯志德就是孙桂英要找的阿德,那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吴宇州目光平静而宁和,声音缓缓如流水,“带回去看看。”   一个寻常的下班路上,冯志德被带去警局,这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从踏进警车,到坐在审讯室,期间没有半点紧张慌乱,似乎预料到一切,又似乎早在等这天。   审讯也出奇顺利,没用领导出面,伍飞和程晓璐就把整个事情经过问了出来,冯志德亲口承认自己是杀害徐洋、张逢秋、庄清周三人。   冯志德当年被人带去外省,两年前他凭借年少的回忆,重返京川市。   根据回忆又向人到处打听,他找到钱家老宅,小时候热闹的职工宿舍楼,如今荒凉得像鬼屋,姥姥和舅舅一家早不在这住。   现在仍然住职工宿舍的老邻居,已认不出冯志德,对老邻居寻问才知,舅舅发了大财,一家人搬去住别墅了。   多年未见,如果过去认亲,舅舅肯定不能亏待,但冯志德不想去,他没读过书,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习惯思想全融不进有钱人的圈子,贸然去舅舅家生活,必然会被瞧不上,所以他没联系钱家人,选择独自在京川生活。   最先没地方住,他在钱家职工宿舍楼住过一段日子,等找到工作才搬出去,一年前医院的诊断书,将平静生活彻底打碎,听完高额化疗费,他直接给自己宣判死刑。   等待死亡的日子漫长又难熬,回想短暂平凡的一生,冯志德只觉遗憾,像沙滩的一粒沙子,渺小毫无存在感,他忽然很想死之前做点什么,哪怕以命换命救一个人,不枉白来人间一趟。   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论坛,看完网友发的帖子,他明白什么叫世人皆苦,被小偷捂死孩子的母亲,被性||侵过的女学生,成了医生试验品的青春期少女……这些楼主面对的伤痛,比直接死亡更痛。   死前做点事情,念头更坚定,冯志德趁身体能正常活动,用最短时间计划了这次连环凶杀案,他知道徐洋三人的秘密,利用秘密把人引出来进行杀害,为了制造死亡的恐怖氛围,他根据网上金蚕蛊的传说,找来虫子标本放入尸体内。   冯志德这样做,为吸引人眼球,让更多人知道徐洋他们做过的恶。   三天时间,刑侦队只用两天就破获这起案子,张春给刑侦队集体放假一天,让他们回去补觉。   查案时脑子有根弦一直紧绷,连轴转也不觉得累,案子完结,那根弦一松,疲惫感瞬间涌出,做完收尾工作,众人哈欠连连地走出警局,各回各家。   连续数日未回家,客厅的鲜花枯萎一多半,吴宇州将枯花扔到楼下,打扫好客厅,冲了个澡正准备睡,门铃响了。   开门,余野抱一束巨大花站门外,见人出来把花往吴宇州怀里一塞,“还你这些天的补偿。”   吴宇州站着没动,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你不困?”   “困,但来见你更重要。”余野确实困,但追吴宇州这样的人,就要没脸没皮,没时没刻,把他身上的距离感拉近,清冷感融化。   余野不用他请,自己推门进去,”看在我这么困,还来给吴队送花的份上,不打算收留我?”   吴宇州每次想把话说清楚都被余野打断,这次决定一定要跟余野讲清楚,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他关上房门,花放一旁,坐到余野身边,“余野,别再做无用功了,我们”   话没说完,余野身子一斜,枕吴宇州腿上,“嘘!安静点,让我睡会儿。”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这会儿耷拉眼皮,睁不开眼,吴宇州分不清,他真困还是装的,回想这几天工作强度,吴宇州没忍心推开,腿上很快传来均匀酣睡声,听着听着吴宇州也睡了。   不知过多久,吴宇州感觉身体被腾空,睁眼,自己竟然被余野横抱起来,反正就客厅到卧室几步路的距离,他半睡半醒懒得挣扎,到床上又睡了,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再睁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吴宇州感觉身后暖暖的,垂头瞧见腰上搂过来都手臂,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极干净,掌心所落之处暖而热,是余野的温度。   有那么几秒钟,他很像转回身,以相同的姿势搂住余野,也给余野感受他的温度,脑袋的隐隐钝痛,终止了冲动。   余野手臂用力将怀中人搂的更紧,生怕一松开就丢了。   吴宇州有些喘不过气,“手松点。”   余野哼唧了声“不。”   吴宇州推开他坐起来,严声厉色道:“余野,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余野脑袋埋进枕头,闭眼又睡,没彻底清醒。   “你严重干扰到我生活,别再追了,我们回不”   床上的人“腾”一下弹起来,从背后搂住吴宇州脖子,把人扳回床上躺平,俯身压上去,堵住唇。   柔软、温暖融成一条河,流进彼此心里。   余野速度快得像闪电,等吴宇州回过神,呼吸已经微喘。   余野浅尝辄止,没做过分行为,嘴唇分离,他贴近吴宇州耳边,“以后别再跟我谈这些,否则谈一次,我亲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结案,不是真正结案,后面还有…… 第65章   一吻堵住吴宇州想说的所有话, 耳边热气哄哄,像羽毛轻挠耳廓,痒伴着点麻。   余野看出他的躲闪, 稍微抬头,脸从耳边移到正对吴宇州,两人四目相对,鼻尖挨着鼻尖, 呼吸交融, 暧昧至极。   看了会儿,余野忽然笑了,额头在吴宇州额头前轻轻一碰,随机从他身上翻下去,大咧咧地舒展手臂平躺,他盯棚顶愣两秒,摸了摸额头, 刚才和吴宇州触碰过的地方有些热, 转身,掌心贴向吴宇州额头,一片灼热,“发烧了?”   吴宇州脑袋像灌了铅沉甸甸, 不想说话, 不想理人。   余野意识到问题, 从床上坐起, “体温计在哪?”   吴宇州迷迷糊糊答了句“没有。”   体温计这种家庭必备没有?余野稍抬眼扫了圈房间,东西少得像空房子,没有也正常,又有点气, 这些年没见,他只年纪长了吗?一点不会照顾自己,满身伤还硬装。   从这点看,还真不是周祁正,粥粥生病时候,最爱黏人撒娇,才不像吴宇州硬装,余野生气,语气也没之前好,“有心情谈感情的事,还是烧得不重。”   “不早了,余队先回吧,不用管我。”身体沉、乏,头也疼,但吴宇州不想麻烦余野,也不愿余野一次次见他生病,再说发烧在他这不算事,早年给毒贩跟班小弟时,头疼脑热根本没人管,能吃饱饭不被打就不错了,发烧感冒全靠挺。   “都这样了,还惦记赶我走?行!我走。”余野穿鞋出去,十分钟后,又拎着体温计退烧药回来,气是真气,走也真舍不得走,不管粥粥变成什么样,他都认了,少年时周祁正对他的情分,如今他要十倍奉还回来。   体温一量39度,余野先拿出退烧贴给吴宇州贴上,随后去厨房烧水,到厨房又发现棘手问题,没饮水机,没烧水壶,除了自来水,只有冰箱里一排排冰水,生病肯定不能喝冰水,余野头大,橱柜翻了一圈没找到烧水工具,最后用炒菜锅烧点热水,端到卧室,扶吴宇州起来喝药。   平时吃止痛片水不喝水,直接下咽的人,这会儿哼哼唧唧不肯吃退烧药,嫌退烧药没有糖皮太苦。   余野把白药片掰成两块,放手心里递到吴宇州嘴边,“药我掰成两半,你放嘴里,猛喝一口水就下去了,不会有苦味,也不会咔嗓子。”   吴宇州嫌弃地瞥了药片,扭头。   余野又靠近一步,“吃了药,睡一觉烧就退了,听话。”   桃花眼烧得发红,散出的眸光清澈如水,还蕴含丝丝委屈,宛如孩童,被这样目光盯着,余野一点法子没有,穿上外套出去重新买药,买回胶囊,吴宇州才顺利吃下。   吃完药吴宇州很快睡着,一觉到第二天早晨,睁开眼,还和昨晚一样躺余野怀里的睡姿,烧退了,脑袋轻快不少,他拿开腰间搂过来的手臂,起身下床,瞥见垃圾桶中各种药品包装,叹了口气,不想麻烦余野,身体却总不争气,这些天太累了,再这样下去,下次恐怕不是发烧这么简单。   健康情况下降,可妹妹下落,父母案子,还毫无头绪,别到时候凶手没抓到,他先撒手人寰,和余野也越缠越深,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失控,正胡思乱想,身后余野的手臂圈过来,掌心落他额头,低声囔了句“总算退烧了。”刚睡醒,声音还带着几分哑。   “鱼……谢了!”   听清吴宇州喊的是鱼,非余队,余野瞬间精神了,“看在我照顾你一夜的份上,以后别叫余队,鱼哥听着顺耳。”   “行。”吴宇州答应得爽快。   余野不禁勾了勾嘴角,“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粥。”   “我家没米。”   余野:“……”   吴宇州家没多余的洗漱用品,余野只好出去买,顺便买早饭,入了秋,早晚凉气逼人,余野带一身凉气进门,吴宇州过来接他手里的早饭,被余野挡回去,“我身上都是凉气,别过来。”   “没那么娇气。”吴宇州硬抢下余野手中早饭放餐桌上,这些年他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冷点热点都没人管,早把小时候被父母宠的那点娇气磨没了,做起事来不要命,狠起来令人发怵,身边的人多少有些害怕他,不敢靠近,只有余野还总拿以前的眼光看他。   “是不娇气了,冷冰冰一点不可爱。”余野说。   吴宇州拆餐盒的手一顿,抬头看他,“我又不是姑娘,要可爱做什么?怎么总我和姑娘比,我很娘?”   余野被他逗笑了,“你以前有点像女孩,眼睛灵气,皮肤比姑娘还白。”   “所以以前你一直拿我当姑娘看?”   “那没,你和姑娘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   两人第一次平和地谈起过去,相视一看都笑了。   “难得休息,你今天好好在家养病别出门了。”   吴宇州一想今天周六,之前答应吴卫国去吴家做客,“养不成,要去以前的叔叔家做客。”   “小学老师?”   “嗯。”   “他女儿那么纠缠,你都没承认,怎么他一来就承认了?”   吴宇州耸耸肩,无奈道:“吴叔知道那块胎记,我躲不过去,那天他当众|扒我|裤|子。”   余野大笑,“怪你的胎记太会长,这个吴叔靠谱吗?”   “他、我父亲,还有张诚叔,三人从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似的,在京川除了小姨,他们算我最亲的人,不碍事。”   余野点头,“那就好,人多力量大,没准他们有人知道你妹的下落,等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   “你也累好几天,回去歇着,我打车就行。”   “不累,这才几天,我和大林最多熬过四五天没睡,到后来真站着都能睡着。”余野回想和好友并肩奋斗的场景,不由地笑了。   大学到工作十几年,林杰、梁雨轩一直陪余野身边,吴宇州其实是羡慕的。   *   进吴家门,客厅七八个人齐刷刷朝吴宇州看过来,张、吴两家人都在,围着满满一桌菜等他,太久没见过这些人,他一时愣住。   吴静怡走过去,拽胳膊把他拉进人群,对大家说:“那天我在便利店一眼认出正哥,可他死活不承认,要不是我爸又去找他一趟,现在还不承认呢。”   吴宇州礼貌笑笑,对吴静怡说了句抱歉。   吴静怡是个热情开朗的姑娘,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心上,笑道:“自罚一杯才能原谅你。”   吴卫国妻子瞪小女儿一眼,“别不懂事。”她走上前,拉着吴宇州到餐桌边坐下,又朝其他人说:“别站了,都坐、都坐。”   吴宇州坐下,快速扫了眼围餐桌周围的人,熟悉的,陌生的,还有缺席的。   吴静怡瞥见他审视众人的目光,站起身给吴宇州介绍,她先到两个小孩身边,指着其中八九岁的男孩说:“我弟吴奇礼。”又指另外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说:“焱哥儿子。”   吴宇州给张、吴两家人买了礼物,走时大家都在读书,他压根没想起还有晚辈这茬。   余野临下车前,塞他兜里几个红包,说如果有小孩红包分给孩子,没有小孩就全归他,当时吴宇州没放心上,现在这几个红包帮了大忙,两孩子唤人后,他赶忙拿出红包分给小孩。   张诚有两儿子,大儿子张焱比周祁正大三岁,小儿子张淼跟他同龄,小时候他和张淼经常缠着烦张焱,长到青春期,张焱去读大学,接触越来越少。   跟张淼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起,关系自然没得说,进门这一会儿,张淼几次红了眼眶。   吴卫国有三孩子,小儿子是周家出事后生的,大女儿吴静竹,比周祁正小一岁,小女儿吴静怡跟周祁璐同龄。   小时候大人经常问吴静竹,长大以后想嫁给张淼还是周祁正?吴静竹每次都选周祁正,到青春期,她那点小心思被周祁正的性取向打碎,小情愫慢慢不了了之,变成纯真友情。   如今张焱结婚生子,胖了许多。   张淼外貌没变,身边也没人。   吴静竹没在。   吴静怡读大学,成了大姑娘。   四位老人,张诚没在,其他三人均老了,张诚妻子老得最快,五十几岁头发白了一半。   吴静怡是活宝,有她在饭局半点不冷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嗨,周祁正十二年的空白仿佛不存在,大家像约定好了似的,没人提过去,也没人问他为什么没死?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吴家卫生间正对书房,吴卫国平时喜欢看书,书架上满满一架书,桌面放着本《易经》,墙上贴着副天支地干八卦方位图。   吴宇州从卫生间出来,见吴卫国站图前凝望,似乎在想什么,他走过去,小声喊了句“吴叔。”   吴卫国回过神,笑着招手让他进来,关切问:“吃饱了没?”   “饱了。”犹豫片刻,吴宇州问出心中疑惑,“张伯伯怎么没来?”   吴卫国眼角的笑意消失,长叹口气,“你家出事后,张家也出了点事,你张伯伯自尽未遂,伤了脑子变成植物人,这些年张家给他治病没少花钱,可惜一直没效果。”   记忆中张诚是长辈中最和蔼的一个,经常偷偷买糖分给小孩,见谁都笑盈盈,出了名的好脾气,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吴宇州开口问,吴卫国却没答,不停叹气。   张淼来上卫生间,瞧见吴宇州,直接拐进书房,展开双臂给他一个扎实拥抱,“欢迎回家,哥们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吴宇州不想气氛太悲伤,故意说:“我怎么敢走你前面。”   张淼松开他,笑了,手握拳在他肩膀打了下,“活着就好。”   吴宇州掏出烟,递给张淼。   张淼愣了愣,“你抽烟了?”   “嗯。”   吴卫国把烟灰缸放到他们前面,知趣地出去,顺带帮他们关上门。   多年未见,两人都一肚子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抽完一根烟,张淼拿出张名片递给吴宇州,“我在春水街那边,开了家火锅店,有空过去吃饭。”   吴宇州看眼地址,收好名片,“怎么做了餐饮?”   张淼笑笑,“静竹喜欢吃火锅,我就开了。”   吴宇州想起今天吴静竹不在,以俩人的关系,吴静竹不可能不来参加周祁正的欢迎宴,“竹子没在京川?”   张淼点头。   “她在哪?”   张淼又点上根烟,狠吸了口,“没人知道她在哪,你家的事给竹子打击很大,自那以后,她性格变得特古怪,很少回家,也很少和我们联系,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南方,这些年一次没回来过。   有一年我托人打听到她下落,坐火车过去,她在那边做会计,一个人租住在那种自建房里,没男朋友,也没朋友,每天独来独往,被本地人当成异类,我追她做我女朋友,她不同意,让她回来也不同意,拗不过她,我只好自己回来,过段时间,我再去找她,房东说她搬走了,明显不想见我,再来后就没联系过了。”   “我家的事,怎么会对竹子影响这么大?”   “那时候咱们都小,没人接触过死亡,还以为死亡很遥远,忽然你们一家全死了,这巨大的落差,谁受得了?我当时还抑郁好一段日子,更别说竹子一女孩。”   两人各自沉默,过会儿,张淼转移话题,“这些年你过得咋样?”   “我挺好。”   张诚自杀的事,几次话到嘴边,吴宇州又咽回去,刚重逢就问这些不合适,还是等日后更熟络些再问。   众人还在外面等,他和张淼没多说,彼此留联系方式,约好下次单独见面,便出去了。   中午到吴家,天黑才离开,走出楼门口,远处停车场打过来一束光,吴宇州下意识抬手挡光,指缝间隐约看见光源深处是余野的车,走过去,仔细一看还真是余野,“你怎么还在这?”   余野在车上睡一下午,这会儿脖子发酸,他活动下脖子,伸了个懒腰,懒散道:“有来有往,我给送来了,自然也得送回去。”   “你该回家休息,我又不是小孩。”   听出吴宇州语气有几分不对,余野赶忙转移话题,“我饿了,陪我去吃点饭。”   人等了一下午,吴宇州拒绝不出口。   到饭店余野点一桌子菜,没了往日那般挑剔,大口吃饭,看得出是真饿,填饱肚子,他说:“下午张诚家属也去了?”   吴宇州诧异,放下筷子,抬头问:“你怎么认识张诚?”   余野拿起杯子喝口茶水,“跟你家有关的人,我全认识,案发那天下午,有邻居看见张诚去你家,跟你父亲大吵一架,随后摔门而出,当天晚上你家就出事了。   张诚成了最大嫌疑人,警方对他进行过多次审问,始终没找到实质性证据,张诚又态度诚恳积极,放人回去后,过了半年多,不知张诚发生什么,忽然喝药自尽,家人及时发现,送去医院算捡回来一条命,唉……也和死了差不多。”   吴宇州没想到下午的疑问,竟在余野这解开一半,张诚当年为什么自杀,恐怕只有张家人才清楚。   “你父亲的案子,有两个方向,一是罪犯打击报复,二是熟人作案,既然已用周祁正的身份重见故人,那你觉得张诚有没有可能是杀害父母的凶手?”   吴宇州沉默良久,说:“我不知道。”   张诚、吴卫国跟父亲三人的感情,他从小看到大,他们非一奶同胞,却是实打实的兄弟,感情上讲他不相信张诚会杀害父亲,但刑警做久,形形色色案子见多了,他便不敢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   时间飞快过了一周,某天晚上余野去梁雨轩酒吧驻唱,吴宇州在家休息,林杰哄孩子玩,伍飞窝家里看电影,不同地点,做不同事的几人,却同一时间被程晓璐叫回警局。   位于京川市西北方向的老城区又发生命案,破旧老楼内,三楼总飘出一股臭味,起先只是隐隐发臭,像谁家肉坏了,301、302门口没有垃圾袋,没人知道臭味从哪传出来,过几天臭味越来越浓,有居民趴301、302门前闻了闻,确认臭味从301传出,敲门房间无人回应,于是打电话报了警。   派出所民警过去联系301房主,一年前房东把房子租了出去,有段时间没回去过,他也不清楚房间怎么回事,民警得到房东允许后开锁进门,屋内臭味让人作呕。   房间一室一厅,面积不大,进门正对客厅,沙发上盘腿坐着个人,面部浮肿腐烂,变形扭曲的脸上,还能看出死者嘴边笑意。   死者上衣内被塞进棉花袋,拿开棉花袋,腹部皮肤被划开,残缺的内脏腐烂长了蛆虫,新手民警不常接触命案,见这番场景立即跑出去干呕。   死者情况和先前圆楼发生命案的情况相似,案子第一时间转来市局。   余野走进案发现场,空气中参杂的浓烈臭味,胃里跟着翻腾,他忍着恶心,一步步靠近尸体。 第66章   尸体腐烂十分严重, 仔细辨认,仍能看出跟前三起案子被害人情况相同。   唐潇然打开死者口腔,众人不禁跟着屏住呼吸, 唐潇然从死者口腔取出只很小的青蛙,随着青蛙被装进证物袋的动作结束,大家齐吐出一口气,确认这案子跟前些天的案子, 作案手法相同。   冯志德亲口承认杀人, 又交待了犯罪过程,没想到短短几天,竟又出现情况相同的死者。   有人模仿作案?还是两起只是作案形式相同?   唐潇然做完初步尸检说:“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周前,生前同样遭到过虐|待,死法与徐洋等人相同,可以并案与徐洋他们那案子一起查。”   一周前冯志德被抓捕,绝没可能再出来作案, 凶手另有其人。   室内气味太强, 走出案发现场,余野朝吴宇州要根烟,两人坐车内抽烟,烟草味渐渐掩盖, 身上沾染的尸臭。   完结的案子, 竟然一周后以同样的形式再度出现, 余野胸口堵得慌, 一根烟抽完,又伸手要烟。   吴宇州冷瞥他眼,没给。   余野知趣地收回手,拍了掌方向盘, “咱们被耍了?冯志德吃熊心豹子胆,敢欺骗警方,好几年没遇见过这么顺的案子,果然太顺有问题。”他启动车往回开,“走,回去见见冯志德。”   冯志德被带到警局至今一直很平静,审讯也有一说一,不遮不掩。   余野将最新被害人照片扔过去,“认识吗?”   冯志德瞥了眼照片上腐烂变形的人脸,说:“不认识。”   冯志德都病到了晚期扩散阶段,几天没见,他憔悴一圈,十九岁本应活力四射的双眸,被病痛纠缠得毫无生机,作为将死之人,他早将许多事抛除脑外,死刑被骂……已经没什么事能刺激到他,更没心思精力与警方周旋。   余野又递过去张青蛙照片,“这个呢?”   “青蛙。”冯志德如实作答。   “我知道是青蛙,这跟你之前放蜈蚣、蝎子手法一样。”   冯志德皱眉,微垂的头缓缓抬起,目光对上余野钢铁般的眼神,没躲,反而问:“又有人死了?”   余野点头,“你之前隐瞒的事,现在该说了。”   冯志德收回略带惊讶的目光,不答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   冯志德想了想,没说话。   “作案手法和你之前一模一样,别对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冯志德有气无力地说:“我确实不知道。”   “你的案子警方没对外公开,直播泄露出的尸体和网络传言,与真实情况有诧异,而凶手的作案手法与你完全相同,所以这不是模仿作案。   如果你确实不知道,那说明整个案子的凶手都不是你,有人拿钱雇佣你来顶罪?”   “没有,那三人确实是我杀的,行凶用的刀,你们不是找到了?上面有我的指纹和死者血液,证据确凿。”   “既然没人雇佣,那你一定认识凶手,不然他怎么知道杀人细节?”   “我不清楚。”   此后谈话,冯志德一问三不知,余野问得口干舌燥,也没出结果,只能叫人把冯志德送回去。   人走了,余野起身踱步,“冯志德听闻又有人遇害,问了遇害时间,之后就闭口不谈,这说明他认识凶手。”   吴宇州:“嗯,他们之间不是雇佣关系,雇佣关系只管拿钱,后续发展和他没关,更不用管对方是否又作案,以及时间。”   “我们应该对冯志德人际关系,仔细摸查一番。”   再回头看,徐洋他们那案子顺得不像话,案发现场遇见孙桂英,顺着孙桂英这条线,找出钱家曾经丢失的小孩冯志德,又在内部系统找出冯志德信息,顺藤摸瓜找到冯志德在京川的工作地点和住所,起先警方只把他当做嫌疑人带回来审审,没想到他直接认罪,痛快交待犯罪原因和过程。   整条线像小孩玩滑梯,一顺到底,当时身在其中没发现问题,如今回头看,这案子像部剧,导演、剧本、演员应有尽有,警方只是出场客串的临时演员。   “早应该发现问题的,是我失职。”余野盯着单项透视镜,眸光黯淡。   吴宇州:“你是刑警,不是神探。”   余野笑了笑,“刑警不是神,所以允许偶尔犯错?”   吴宇州扯了扯身上沾染尸臭的衣服,“你不回家换衣服?”   为尽快见到冯志德,从案发现场出来,余野忍着臭味直接回警队,这会儿吴宇州一提,身上那件衣服像吸铁石,散去的臭味,瞬间被全吸回来,令人窒息,他抓起桌上车钥匙,“一起?”   吴宇州:“我不用……”   余野:“你想穿这套臭衣服,跟我待一起?我拒绝。”   吴宇州没办法只好随他一起回去换衣服,路上余野说:“等下换好衣服,再去次钱家?”   吴宇州倚靠座椅靠背,眼没睁,嘴说:“没必要,冯志德除了童年和钱家人有瓜葛外,长大后两边和陌生人差不多,他回京川待这么久,明知孙桂英记挂他,都没回去认亲,这种情况去钱家也问不出有用信息,只能问到些成长经历,冯志德七岁丢失,性格形成的重要阶段,钱家人都没参与,血缘上虽是亲人,实际和陌生人没差。”   “如果想彻底了解冯志德,我们得找到当年拐走他的人,以及他被带去的地方。”说到此,余野停顿了下,“资料中没有冯志德读书的信息,至少没参加过高考,看样子他当年应该被拐到偏远地区,其实这方面,人|贩|子更喜欢女孩,以前大山里穷人多,有些家庭怕儿子讨不到媳妇,会买个女娃回来做童养媳……不管哪种情况,这些被带走的小孩太可怜,像贺云庭原本可以在健全稳定的家庭中生长,却因一次童年意外,人生彻底翻转,小小年纪成了杀人凶手。”   余野边开车,边顺吴宇州提起的题聊了些见解,他注视前方来往车辆,没发现吴宇州细微的神情变化。   有时一件事,足以改变一生,如果那年没发生灭门案,妹妹现在也该读大学,做个普通快乐女孩,可如今她在哪?是苦,是甜,又过得怎样?想起这些,他脑中又出现,小女孩躲墙角瑟瑟发抖,大喊救命的画面,头跟着不受控地疼起来。   余野以为吴宇州睡觉了,后半段路专心开车,到家门口才发现副驾驶的人,脸都疼白了,他又急又气,却发不出火,赶忙掏出药喂吴宇州吃。   “去医院。”说完不等吴宇州回答,开车直奔医院。   等吴宇州头疼缓过来,人已经被余野拽进门诊大厅,挂号、检查,一系列事做完,医生给的结果,跟之前说得差不多,弹片位置没办法取出来,如果能维持现状保持下去,正常生活没问题,平时多休息别累……医生叮嘱的话,吴宇州听过N次快能背下来,可惜他不是个听话的患者。   余野捧着一堆保健药,走出门诊大厅,吴宇州跟上去,“我说过医生也没办法,这次信了?以后别再带我来医院浪费时间。”   余野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暗自决定等查出周家灭门案凶手,无论如何要让吴宇州离开一线。   突发去医院耽误了些时间,他们缩短吃饭换衣服时间,用最快速度回警局,尸体腐烂程度严重,辨别死者身份有阻碍,好在伍飞找出死者身份证,用最快速度确认死者身份。   宋明,男,25岁,IT公司程序员,独居。   宋明外地人,大学毕业在京川找到工作,便一直留在这,他长相普通,工作一般,是早晚高峰地铁和公交中,一抓一把的普通白领,无论哪方面,这人都毫无特点。   根据徐洋仨人的情况,程晓璐第一时间查了那个论坛,除了说徐洋、张逢秋、庄清周三条热门帖子外,最近再无热门帖子,用户活跃量也不高,更没跟程序员相关的帖子。   程晓璐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紧皱一起的眉却没舒展开,“老大,论坛暂时没找到会跟宋明有关系的帖子。”   伍飞:“不应该呀,前三起案子全跟论坛帖子有关,如果连环杀人案,第四起案子肯定也和帖子有关,根据宋明的年龄、职业、家庭几方面,再仔细找找。”   程晓璐把电脑推到伍飞面前,“前两页每条帖子,我全仔细看过,眼睛快累瞎了,真没有,不然你找找看。”   伍飞拿过电脑重新看遍帖子,真没能跟宋明情况对上的帖子,他合上电脑,“难道两起案子没关系?老大,你们跟冯志德聊得怎么样?”   余野看眼吴宇州说:“通过跟冯志德谈话,我们判断冯志德认识宋明这起案子的凶手,至于两者什么关系?徐洋三人究竟谁杀的?这些问题目前还看不出。   下一步主要查宋明和冯志德的人际关系,看他们是否有共同相识的人。”   兵分两路,吴宇州和余野去查冯志德,之前冯志德直接认罪,警方没深查过他人际关系。   如果查下来发现,冯志德人际关系网干净得像张白纸,在京川只认识咖啡厅同事外,他没朋友,没恋人,每天咖啡店、出租屋两点一线。   余野对冯志德身边的同事,详细问一遍,没得到有用信息,又去冯志德租出租屋,小三居三人合租,两室友都在附近商场打工,室友间互不熟悉,只偶尔撞见面打个招呼。   从室友口中也没问到有用信息,余野他们临离开时,一个合租室友忽然跑出来,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女孩来找过他。”   “什么时间?女孩长什么模样?记得吗?”   “差不多两月前,女孩十七八岁,长得挺漂亮,半夜十二点多,她喝多了,醉醺醺敲房门,我正在客厅看电视,随手开了门,女孩进门嚷嚷找冯志德。   当时冯志德已睡下,我把他喊醒叫出来,他看见女孩很吃惊,又有点生气,拽胳膊拎去他房间,两人说话很小声,我听不见谈话内容,差不多凌晨一点左右,我关电视进去睡觉,听见女孩喊了句‘那我就去死’ 第二天早晨睡醒,女孩已经不在,几点离开的,她和冯志德什么关系,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离开冯志德出租屋,余野说:“张逢秋遇害前,有邻居看见他和一个女孩一起离开,难道当时引诱张逢秋离开巷子的女孩,跟来出租屋找冯志德的女孩是同一人?他们什么关系?”   吴宇州:“仅凭女孩来找过冯志德一次,不能说明什么,而且冯志德室友说女孩十七八岁左右,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哪来的力气杀害25岁的宋明?”   余野想了想,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宋明有没有可能是自愿的?” 第67章   “这点要等对宋明情况有进一步了解才能有判断。”吴宇州理智地分析。   想冲开层层迷雾找出真相, 先要走进死者生活,一点点剥茧抽丝。   经过大量走访,宋明生前的形象状态渐渐清晰, 独居男程序员, 周末放假基本都宅在家里,喜欢玩网络游戏, 看美女直播,现实生活朋友不多。他生活简单, 社交也简单,没做过伤害他人的事,家中身份证、银行卡、现金均未被动过, 唯有手机失踪。   财务没少, 排除凶手为钱作案的可能性。   宋明没女朋友, 没混乱情史, 也排除了为情作案的可能。   不为财, 不为情, 也没帮人申冤,凶手的作案动机,令人难以捉摸。   宋明租的房子,老小区公共设施不齐全, 只要大门口一个监控,房子对门无人住, 无形中给案件侦破带去难度。   被害人身上找不到线索, 调查重点集中到冯志德身上,通过合租室友的描述,看得出冯志德不愿女孩去找他,什么原因导致他不愿意与女孩见面?   短时间内, 有目的性的杀掉三个人,必然先要了解被害人,掌握他们的生活,才能不露痕迹将人引起作案地点,也就说两个月前,处在案子准备阶段,这时候冯志德不愿和女孩见面,刻意保持距离,很可能不想连累她,能让杀人凶手产生,不连累对方的情绪,可见此人对冯志德的重要性。   被保护的人,为什么又出现在张逢秋案子上?女孩和冯志德究竟什么关系,在整个案子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宋明遇害和她是否有关?   诸多疑问集中到冯志德和女孩身上,女孩身份冯志德明显不肯说,只能靠警方一步步深入去查,冯志德回京川时间不长,所留的痕迹不多,余野决定去一次冯志德童年被拐走后生活的地方——临水市。   冯志德说了具体地址,以及养父母信息,第二天一早,余野就带吴宇州和伍飞出发,留林杰守在京川处理其他事情。   出乎意料的一点,他们想象中的偏远山区,其实离京川不远,开车到临水只需六七个小时,车开一半,停下去服务区休息,三人分散开来各自休息,余野和伍飞不见踪影,吴宇州倚靠车边抽烟,中午太阳正足,他摁灭烟,抬眼望向远处来往人群,目光无意识地在人群中梭寻,没找到那高挑身影,他垂下眼睫,略有失望。   小失望如一粒尘埃,很快被身后爽朗笑声吹散,余野和伍飞边说边笑从他身后走来,余野猛然在他身边停下,带来一阵微热的风。   “不去活动一下?”余野漫不经心地问。   吴宇州摇头。   “这个给你喝。”余野递过一杯鲜榨西瓜汁。   吴宇州喜欢西瓜的甘甜爽口,他伸手去接,同时说了声“谢谢。”   余野先把习吸管的塑料包装扒掉,吸管插入杯中,才递过去。   吴宇州接到果汁,就听伍飞在一旁“啧”个不停,两人都忘了在一旁的伍飞,这咂摸嘴的声音迅速将视线吸引过去。   余野故意说:“牙疼?”   “不疼,酸。”   “喝你的矿泉水。”   提起这个伍飞更气,刚才便利店门口,他见余野拎着矿泉水和果汁,便伸手要果汁,结果余野把果汁往身后一藏,扔给他瓶矿泉水,他以为路途远,老大不抽烟,嘴里没味想喝点甜的,就没说什么,端起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没想到果汁给了吴宇州,还亲自插上吸管递到人嘴边,这待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伍飞手里矿泉水瓶捏得嘎嘎作响,“老大对下属一视同仁,还真不偏心。”   吴宇州手中果汁递出一半,停住,“我喝了口,你不介意”   后面的话没等说出口,就被伍飞打断,“我不介意,都是大男人,喝一杯果汁有什么。”伍飞伸手来拿。   余野一把握住他手腕推回去,“想喝自己买去,不知道俩人喝一杯东西等于间接吻?”   伍飞大笑,嫌弃道:“吴队又不是姑娘,直接吻,我也不吻。”   余野朝伍飞腿腕踢了脚,“你不吻,有人吻,滚进去开车。”说完偷瞄了眼吴宇州,见他还是那般平静神色,稍稍放心,随他身后,坐进后排座。   车速很快,耳边只有嗡嗡车响,伍飞开车之余,瞥见副驾驶空座位,想余野平时都坐副驾驶,今天怎么跑后排去了,他顺势从后视镜中瞅了眼后排俩人。   吴宇州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头靠座椅靠背上,呼吸均匀很安静,余野偏头看吴宇州,过了会儿,他脱掉外套搭吴宇州身上。   看见这一幕,伍飞才猛然想起,余野喜欢男人,再回想果汁的事,他全明白了,原来老大看上吴队了,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蠢到家。   从这一刻开始,伍飞看吴宇州和余野的眼神变了,不再像先前看成兄弟情,他时不时消失一下,给俩人创造空间。   冯志德说的地址在临水市下的村里,他们开到距离村庄最近的镇,找了家宾馆,乡镇宾馆环境自然不能和城市里比,宾馆是栋三层小楼,装修很简陋,看宾馆大厅,有穿越回|八|九|十年代的错觉,老板娘一口浓重方言,讲了三四遍,伍飞才听清,宾馆没有三人间,只有标间和大床房。   伍飞灵机一动,选了两间大床房,办理好入住手续,转身朝门边等候的余野和吴宇州走过去,面不改色地说:“老大,这宾馆没有标间,只有大床房,咱们经费只能开两间房,你看,谁和谁住一屋比较合适?我睡觉你是知道的,磨牙打嗝放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欢迎跟我睡一张床。”   吴宇州后退一步到门外,抬头看了看门上挂的门匾,青梅镇大宾馆,不是小旅馆,也不是门边都不敢挂的黑店,虽说环境差了点,但好歹是正规宾馆,怎么会没标间?他带有疑惑的眼神看向伍飞。   伍飞知道身边俩人都是人精,不好糊弄,他敢这样说。   第一因为老板娘方言不是一般重,真去问也不一定听得懂。   第二吴宇州不是事多的人,更不会为这些小事浪费心思。   他语气笃定地说:“不信你去问。”   这点倒真被伍飞猜对了,吴宇州怀疑,却懒得理这些小事,上了二楼,他从伍飞手中抽出一张房卡,“我头痛晚上怕吵,委屈你们两个睡一间吧。”不等余野回话,就进房间关上了门。   吴宇州这招快准狠,想赢必须用同样的方式,伍飞攥紧另一张房卡,捂着心口,“老大我心疼,晚上睡觉一点其他人的声音也不能听见,否则必死无疑,委屈你先跟吴队几晚。”   “砰”伍飞飞快地关上房门。   余野独站走廊,瞧眼205,又瞧眼206,竟然被下属和粥粥同时遗弃门外,他没急着敲门,顺墙需坐地上,拍张照片发到吴宇州微信,【没地方睡,只能睡走廊。】   吴宇州没回。   【不考虑收留我一晚?】   【乖巧懂事,不吵不闹,这么可爱床伴,不考虑一下?】   ……   连着十来条消息发过去,全部石沉大海,最后挽救余野的,是张胳膊被蚊子咬出包的照片。   在走廊又站又坐折腾了半天,余野进门,往床上一躺,长长地吐出口气,翻身侧躺,手托腮盯着吴宇州,“这么久才开门,忍心看我睡走廊?”   吴宇州弯腰整理行李,感受到身后看过来的灼热目光没回头,淡淡道:“你让小伍订的大床房?”   余野猛地坐起,蹦下床,“这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不知道那小子哪根筋搭错了。”   吴宇州没吱声,余野又说:“那么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上次搂着不让走的人,不是你?”   喝多的事,他是忘不掉了,吴宇州叹气,又解释,“上次我喝多了。”   “嗯,要没喝多,咱们早干柴烈火睡了。”   吴宇州:“………”   余野特爱看吴宇州无奈,又没办法的模样,每次都心情大好,过会儿,余野换身衣服,朝窗外看一眼,此时天还没有全黑,“走,咱们现在去冯志德养父母家。”   从镇到村,开车十几分钟到了冯志德说的村子,按照地址找过去,冯志德养父母家,门窗紧关,屋内黑漆漆没亮灯,看样子没有人在。   余野拐进隔壁邻居家询问情况,邻居说这家人姓柴,年前全家到外地打工,至今没回来。   邻居不认识冯志德,说柴家只有一个女儿,在外地读大学。   村里确实有叫冯刚的人,但是个傻子,前两年跑出村去丢了,冯刚父母过世,哥哥嫂子不待见傻子,跑丢了也没人出去找,至今生死未卜。   傻子不可能收养小孩,冯刚哥哥嫂子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自己家五个孩子勉强养活,不可能花钱去外面买孩子回来。   冯刚哥哥家养育五个孩子不容易,冯刚哥哥嫂子比同龄人老很多,家里破破烂烂很穷,以他们家的条件确实拿不出额外钱买孩子,经过了一番仔细询问,冯家人根本不认识冯志德,冯刚也从没往家领回来过小孩。   走出冯家院子,伍飞狠踢了脚路面的石头子,“冯志德竟敢骗咱们,他拿警察当什么?”   伍飞心里气着,上车按下车窗,跟吴宇州在后排一左一右抽烟,白烟从吴宇州口中吐出,缓缓上升消失,他说:“冯志德被拐去偏远山区这段故事,很可能他编造出来的,把我们引来这,是为了。”他想起什么,后面的话没说,抬头和余野对视。   余野手往方向盘上一拍,“引开我们视线,给凶手留有更多作案机会……咱们中计了,京川边可能又有案子发生,咱们马上回去。”   话音刚落旁边,路边一户村民家,传出叮当响声,随着巨大摔门声,一位农妇披头散头,一脸惊恐地朝外狂跑,瞧见路边警车,不管车子是否发动一头扑过去,挡车前拦住路,大喊救命。   冒然拦车十分危险,若不是余野刚启车速度不快,这会儿农妇已经被撞飞,余野有些生气,开门下车问道:“怎么回事?”   农妇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拽余野,身体不停抖动,指着追出来的丈夫,“他想打死我,求你救我一命。”   那位追出来的丈夫,手拎棒子满身酒气,怒气冲冲朝他们过来,伍飞和吴宇州也下车。   喝醉酒的丈夫没仔细看路边警车,见妻子躲在男人身后,顿时勃然大怒,挥棒子朝余野打过来。   伍飞看事不好,急忙上前阻拦,醉汉力气格外大,伍飞余野两个人才他制住。   警车停离柴家不远的地方,吴宇州无意间瞥见,柴家院里刚才紧关的窗户,开了一扇,屋内没人,窗户怎么会打开?   吴宇州翻过围墙,从那扇窗户钻进屋内,不知何时屋后的窗户也被打开,穿堂风呼呼而过,脊背爬上了一层寒意,他紧了紧衣服,借月光往里走,电源开关挨着卧室房门,一步步走过去,靠近开关时,他瞧见卧室门后有双脚,那里藏着个人。 第68章   门后是死人还是活人?   吴宇州思考之际, 突感后腰一阵冰凉,顶在腰上的坚|硬|器|具,他十分熟悉, 那是一把枪。   “吴警官咱们又见面了……不对, 现在该叫你周警官。”身后的人说话声音不大,手上的力气却很足, 听声对方年纪不大。   知道姓周,必然是对吴宇州过去的事有了解, 窗户纸被扯开,吴宇州也没必要装,对方用了一个又字, 说明先前见过此人, 他大脑飞速运转, 回忆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 重回京川后, 除警队的同事和梁雨轩外, 他接触到唯一能和过去扯上关系的人,只有小姨家对面那个手机店的老板,“上次你走得快,我们并没见到面。”   少年大笑两声, “这么快猜出我是谁,跟聪明人办事果然痛快。”稍作停顿, 他朝卧室门后喊了声, “别藏了,赶快出来。”   卧室房门缓缓移动,门后走出个一身黑衣,脸戴孙悟空面具的人,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雨……雨……哥”   “别他妈雨了,赶快搜身。”少年贴近吴宇州耳边,“你最好老实点,别耍花招,否则今晚就送你去地下,跟父母团聚。”   过去十几年中,命悬一线的情节,吴宇州经历过很多次,比这更凶险的,他都经历过,面对身边的少年,他不慌不乱,异常平静。   他活着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小姨和杜华生绝不可能背叛他,除外还知道内情的人,很可能是凶手,或跟凶手有关的人,回京川这么久,妹妹下落和父母案子毫无进展,现在总算有了一点线索,他愿意赌一次,眼前情况,想要从凶手口中知道更多,最好的办法是顺从,看他们究竟做什么。   结巴伸手过来,在他腰间摸索。   吴宇州讨厌陌生人触碰,冷声道:“别碰我,今天没带枪,不用摸了。”以为这次只是普通走访,来之前他没申请枪。   结巴坚持在他腰间摸了圈,“雨……哥……没有……”   少年把枪口用力往吴宇州腰上顶了顶,“走!”   结巴走最前面,吴宇州和年轻人跟其身后,他们穿过柴家客厅,从后门离开房子,柴家后院有个小门,小门旁停着辆黑轿车。   结巴先将后车门打开,又跑去前面坐上驾驶位,吴宇州顺着他打开的车门坐进去,随后拿枪少年也跟进去。   远处那对夫妻还在吵闹,车子发动前吴宇州听见,余野呵斥醉酒丈夫的声音,夜幕下,汽车静谧的村庄中飞驰而过,开出村子。   枪仍然顶吴宇州腰间,身边少年没遮面,一双漆黑眼眸,犹如毒蛇般盯着他。   吴宇州早把生死度之身外,面对枪口不畏惧也不紧张,淡淡道:“你盯我小姨很久了?”   “不盯她,怎么会知道你回京川了。”少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话里话外透着小得意,确认吴宇州没带枪,防备心降得更低。   吴宇州趁机又问:“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才动手?”   “看你回来后挺安生的,本想放你一马,但你最近越来越碍事。”   “你们认识冯志德吧?”   少年大笑,“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吴宇州本想少年知道他身份,可能跟父母案子有关,没想到少年,还跟现在的案子也有关联。   “你怎么知道,我当年没死?”   少年清亮的眼眸,又对吴宇州笑,“我还知道你妹妹也没死。”   “她在哪?”   “在地下等你去团聚。”   吴宇州不理少年的轻狂,平静道:“有人在酒吧看见过她。”   闻言少年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抽走,声音渐渐冷却,“你这么多年没见过她,怎么确认看见的人是周祁璐?”   “她和我母亲长得非常像,错不了。”   少年的脸色彻底沉下来,眸光还透着隐隐怒意,“你看错人,她早死了,别再找。”   “死了?尸体在哪?”   少年脖颈青筋凸起,暴喝道:“你他妈废话怎么这么多?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你今天带我走,不就为了杀我么?动手吧。”   少年把枪往前顶了顶,咬牙切齿道:“还真是不怕死。”   结巴回头,“雨……哥……别冲动……咱不能让他……这么轻松死……他抓了德哥……咱……折磨他……替德哥报仇。”   “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先崩了你。”   “你崩了我……小四再被他抓到……你就一个兄弟……也没了。”   少年从牙缝中挤出“闭嘴”两字,随后转头看向车窗外。   吴宇州从他们简短对话中听出,拿枪的少年、冯志德、结巴,他们是个小团体,这小团体中有四人,结巴口中的小四,很可能就是杀害宋明的凶手。   徐洋三人的案子,冯志德早计划好了,包括他自己被抓也在计划之内,自愿被抓,对冯志德本人来说就谈不上报仇。结巴说为他报仇,说明今晚的事冯志德不知道。   “其实抓冯志德我没有做多少,那案子非常顺利,是他自己想被抓。”   “你胡扯,德哥好好的为什么想被抓?”   “他得了癌症,深知自己活不久,所以才这么做。”   结巴手握成拳头,猛地在方向盘上狠狠一敲,一瞬间说话不结巴了,“妈的,不都是老年人得癌症?阿德才十九,怎么得这种病?化疗那么贵,又没有医保,谁他妈能治得起?我们已经在努力赚钱,阿德为什么不能等等?”   吴宇州看向拿枪的沉默少年,“手机店没赚到钱?”   “赚到钱又不归我们。”结巴说。   少年从窗外转回头,“阿超,你说太多了。”   结巴:“他就快要死的人了……怕什么?”   吴宇州趁机说:“你们应该让我明明白白死去,别带着这些疑问去那边。”   少年没吱声。   结巴从后视镜中看少年一眼,不再说话。   俩人都不说话,吴宇州只好等待下一次问话机会。   另一边。   喝醉酒的人总是格外难缠,任余野和伍飞怎么阻拦,醉汉仍要打媳妇,急了还动手打余野和伍飞。   余野着急回京川,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把人双手铐住,塞进车里,准备带去镇上派出所。   妻子一看丈夫被戴上手铐,急忙扑过来拉扯,“他是我男人,打我又不犯法,你们要带他去哪?”   余野关上车门,“家暴有一就有二,你忍一次两次,还能忍一辈子?这种人该送去教训教训。”   女人一改先前的委屈,急切道:“我能忍一辈子,你别抓他去坐牢。”   余野双臂环抱胸前,垂眸审视面前妇女,先前一副委屈巴巴求助模样,这会儿真帮忙,她又要求别带走醉汉,余野隐约觉得其中有问题,语气坚硬说:“现在这么说已经晚了,你能忍,我忍不了,这种人必须送进去好好教育一下。”   妇女傻了,一屁股坐地上,愣了会儿,她从兜里掏出五千块钱递给余野,“钱给你,这戏我不演了,快把我男人放下来,他平时不打我。”   余野没接他手里的钱,冷脸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几天前,柴家来两年轻人,说他们是柴家媳妇的侄子,临时来这住几天,一天两少年忽然到妇人家里,说跟太商量一笔买卖,两小孩付给她五千块钱,要求她的丈夫,最近每天喝酒,如果哪天看警察来了,夫妻俩就演这出戏。   “有人住进来,为什么其他邻居不知道?”   “他们说和父母吵架,临时住到姑姑家,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平时都走后门,正门没开还一直关着。”   “柴家院子还有后门?”   “后院栅栏边有个很小的门,不仔细看,没人知道。”   余野一门心思在妇女说的话上,没注意吴宇州,伍飞从车上下来,“老大,吴队呢?”   余野眉毛一皱,“没在车里?”   伍飞摇头。   “糟了。”余野撒腿往柴家院子跑,翻过栅栏,跑到屋前,瞧见开着的窗户,直接蹦进去,屋内空空如也,一人没有,房子后门开着,后院的小门也开了。   余野顺后院出去,蹲到路面上,用手电一照,地面有车痕,他立刻跑回去,把醉汉手铐解开,从车里拽出去,开车就跑。   想出村只有一条路,如果车速够快,有可能会追上,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过之处,扬起一阵灰尘。   饶是伍飞,做那么快的车,也觉得眩晕,“吴队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不会悄无声息被人带走,我们会不会搞错了?”   伍飞说得没错,吴宇州不会轻易被人带走,就算对方人多,他寡不敌众,也不可能一点声音没有被人带走,现在这情况明显是吴宇州自愿走的,为什么自愿被人带走余野来不及深想,但他一个人无疑是危险的,他们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一丁点危险,余野都不允许发生。   车子飞速向前,二十分钟后他们追上辆黑色轿车,吴宇州是否在车内,余野没办确定,只能向前跟着黑轿车,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路上,黑轿车忽然加速想甩开警车,这便出现破绽,如果普通赶路的车没必要加速甩开警车。   余野断定吴宇州在那辆车里,于是跟着加速,黑轿车速度快,又很稳,余野追了一段,始终没超过对方,眼看前面快要拐出乡镇小路,到高速上追可能引起连环车祸,必须在上高速前拦住那辆车,余野一脚油门车停路边,对伍飞吼道“下车。”   伍飞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被余野推下车。   前面一段路,两侧是刚割过的水稻田,秋季收割后,田地没了水稻,地面却泥泞潮湿,车从路上滚下去不会有大危险,余野看准黑车车尾,猛然撞过去。   黑轿车被撞进水稻地里陷住,车上人撞得不轻,结巴头被撞破,血顺脸颊往下流,他缓缓移动身子朝后喊:“雨哥。”   拿枪少年暴怒,他捂着头,蹲下身,在地上摸索枪,“妈的臭警察,老子今天要了他的命。”他拿枪开门出去,对着刚从警车出来的余野开枪。   余野反应快没被打到,他反手掏枪,对少年回击。   “砰砰”枪声,如道惊雷,划开宁静夜空,吴宇州在声声枪响中睁开眼,头痛欲裂,他双手捂住脑袋,转头看向车窗外,一眼瞧见额头流血的余野,边对少年开枪,边往他这边来。   伍飞听见枪响,加快速度往前跑,到田地中看见有人对余野开枪,他立刻掏枪,朝少年开枪。   一直躲车后的结巴,看又来了个警察,急忙跑出去抓住少年,“雨哥,咱们一把枪,他们两把枪,快跑吧。”   少年手臂上被子弹划伤,他忍着疼,吼道:“要跑你跑,我今天一定弄死,这个过来坏事的警察。”   “只有活着才能给阿德报仇,别逞强。”结巴语气强硬,一下从唯唯诺诺的小弟变成长辈。   少年这才收回枪,跟结巴往远处跑。   两辆车都撞得很严重,余野惦记吴宇州的情况,没去管跑远的两人,直奔黑轿车,打开车门,瞧见吴宇州在车内的一瞬,悬空的心才落到地面,他把人从车里拽出来,一把扣进怀中。   吴宇州头痛到没力气讲话,没力气管其他事,身体彻底靠向余野,头搭他肩膀,视线望向远方,如墨的夜空满是星辰,像一块墨黑的布上镶满钻石,星辰之下,空旷无尽的田野,有寒风吹过,丝丝凉凉拂过皮肤,他却感觉不到冷。 第69章   疼痛吞噬了吴宇州的意识, 渐渐连余野身上温度也感受不到,等醒来已经四天后。   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刺激吴宇州睁开沉重的眼皮, 棚顶、墙壁、床单将他卷进一片纯白中, 身上像被人抽走了骨头,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每一次呼吸要用尽全力,太累了, 他想闭眼继续睡,一阵哗哗水流传来,他转头看向门边。   卫生间门打开, 余野脸上挂着水珠从里面走出, 抬头瞧见吴宇州醒了皆是一愣, 随即露出浅浅笑意, 快步走去床边, 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醒了?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累, 想睡。”吴宇州眼皮耷拉下来。   余野朝他眼睛轻轻吹口气,“已经睡四天,不能再睡,粥粥坚持一下, 我马上叫医生过来。”他边说边摁床头呼叫铃。”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医生给吴宇州检查了一下身体, 寻问几个问题, 随后挂上瓶营养药,“能醒来就没多大问题,叫他睡吧,等会儿睡醒, 准备些好消化的食物让他吃顿饭,有体力慢慢就恢复了。”   吴宇州再次昏睡过去,余野没走,坐床边握他手静静等待,这一觉睡了三小时,醒来时将近中午,打过营养药的原因,身体没上次那样乏力。   见吴宇州醒来余野没动,反而手握得更紧,“有没有舒服点?”   吴宇州点头,垂眸看向床边的人,几天没见瘦了,下巴一丁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唇边一圈青色胡茬,眼下青黑,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看样子这几天没休息好,他靠床头慢慢坐起,说了声“谢谢。”   余野松手,拧开床头柜上的保温饭盒,把粥倒进碗里,舀一勺递吴宇州嘴边,“想谢我,先把这碗粥吃了。”   吴宇州向前伸手,“我自己来。”。   “张嘴。”余野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吴宇州没力气掰扯,便顺着余野心意,由他喂着喝了碗粥,保温饭盒中的粥见底,余野起身去刷餐具,吴宇州盯着他背影倏地笑了,余野闻声回头,“笑什么?”   三十岁的人,有手有脚四肢健全,竟然被人喂饭,想想就觉得好笑,吴宇州摇摇头,没把原因说出去。   余野刷完碗筷回来,从床边摆的水果中拿出个橘子,修长的手指,剥开橙色橘皮,指甲干净整齐,没一节多余,橘皮很快被那双干净的手剥掉,他掰开橘瓣,递吴宇州嘴边。   吴宇州嘴唇刚碰到橘瓣,没等吞进嘴里,病房门被推开,伍飞和程晓璐撞见两人喂食一幕,相互看眼笑道:“你们继续,我俩先出去。”转身往外走。   余野朝门口喊了声“回来别发神经。”   俩人才转身走回来,笑嘻嘻坐床边,“吴队感觉怎么样?”   “还好……那两人跑了?”   伍飞叹气,“当时老大忙着照顾你,我一人去追那两小子,追到一半两人忽然分开行动,我朝其中拿枪那个追去,就快追上时,路边来了辆车,把那小子接走了。”   拿枪少年和结巴两人不是凶手,而且没来得及对吴宇州做什么,就算抓到他们,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吴宇州在路上与他们交谈中,得到一些信息,也算有收货。   伍飞偷偷看眼余野,见余野没反应,才问:“那天怎么回事?”   “我想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招就跟去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吴宇州说得风轻云淡,伍飞有点气,这几天压着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吴队独自行动太危险,要不是老大及时追上那辆车,我们根本没办法去救你,想案子没错,但也该想想自己的安危。”   吴宇州跟拿枪少年走,更多是为父亲的案子,当时他一心想这事,没想过余野他们,现在回头看当时的行为有些自私,毕竟他们是一个团队,假如伍飞或林杰被带走,他同样会奋不顾身去营救,“抱歉,拖累了大家。”   “我们倒没什么,主要老大,他被撞得不轻,这些天还没日没夜的守你床边……”   伍飞话没说完,被余野咳嗽声打断,知道老大的意思,他乖乖闭嘴不再说。   吴宇州转头看向余野,诚恳道:“对不起。”   余野又递来一瓣橘子,“你欠我太多,一句对不起可不够,先把对不起收回去,以后用其他方式慢慢还。”   吴宇州明白余野所指却没接话,这次险些要了他命,没人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这么幸运的醒来,如果醒不来,又死不了,那留给余野的不仅是悲伤,还有拖累。他害怕辜负余野,又怕把站在光下的余野,也拉进无底深渊,越在意,就越小心,他不敢轻易答应余野任何一个承诺。   四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期间发生了一些其他事情。   余野又对冯志德进行了询问,冯志德拒不承认,自己认识带走吴宇州的两人,也不承认那天的事是圈套,他咬着之前的口供不松口,对新发生的事一律不承认不回应,或许不适应看守所的生活,短短几天,他病情恶化速度非常快,余野问话那天他非常虚弱,如今已卧床不起,不能再与人正常沟通,想从冯志德那,再得到新线索,几乎不可能。   余野撞车那晚,凶手再次作案,这次他一起杀害两人,死法与先前几起案子相同,死者体内分别找出鳝鱼和绿毛虫。   两死者均为男性。   张重阳,二十岁,本市人,大三学生,生前无不良爱好,论坛中没找到跟他相关的帖子,案发地在职工宿舍楼307室,死亡时间晚上8点到9之间。   李天,三十五岁,技术工人,单身独居,无不良行为记录,论坛中同样没有跟他相关的帖子,案发地点在他自家,死亡时间凌晨1点到2点间。   前三起案子被害人都曾伤害过其他人,而未被惩罚,后三起案子的被害人,没有这一特征,从凶手选择被害人来看,前后非同一人所为。   冯志德说想死前做点什么,所以惩罚徐洋他们,放虫子只为了制造恐怖氛围,引起更多人关注。   后三名死者没做过伤害他人的事,身上无其他特征,却同样被放了虫类,说明冯志德在这点说了谎。   吴宇州:“劫持我的两人为了给冯志德报仇,他们一共有四人,至今未露面那个,很可能是冯志德庇护的人,也是杀害宋明三人的凶手。”   “可他不露面,我们怎么找?”程晓璐问。   “继续深查冯志德,另一方面找后三名死者的共性,他们一定在某个点交叉过,宋明、张重阳、李天有没有共同爱好或特质?”   程晓璐打开包,拿出电脑,重看了遍这些天整理的资料,“有了,根据身边人反应,三人都很宅。”   “宅男平时最喜欢网上冲浪,查他们实名制下的网络账号,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伍飞和程晓璐领任务走了,没一会儿,余野叫来会画像的同事,吴宇州描述拿枪少年的长相,那人坐一旁画,少年的模样很快印纸上,画得很像,看样子十七八岁左右,眉清目秀。   余野安排完找人工作,又坐回床边,倒杯水给吴宇州润嗓子,“刚才说了不少话,躺下睡会。”   吴宇州接过水杯喝了大口,“我没事,你先回去忙。”   “工作我已经安排好,队里有林杰,不会耽误工作,有事大林会打电话给我。”   “什么时候能出院?我想去找柴家人聊一聊,冯志德他们能随意出入柴家,应该与柴家人认识。”   “这点我查过,那家男主人叫柴崇明,经过钱永生证明,此人与冯志德非亲非故。”   “与冯志德没关,很可能跟其他三人有关,我还是想去见一见。”   “柴崇明在C市打工,要坐高铁过去,你才刚醒来,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折腾,我叫其他人去查。”   “余野,这毛病医治不好的,随时有走的可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休息上。”吴宇州坐直上身,目光跟余野平视,面色严肃。   余野被他正式谈判的模样逗笑,“医生不让你出院,不是我。”言外之意,这招没用。   患者强行出院,医生也留不住,还是余野不想让走,吴宇州转动眼珠,再想其他方法,肩膀被余野按下,强行平躺床上,“医生说少动脑子,你偏不听,别算计了,赶快休息会儿,不养好我绝不同意你出院。”   吴宇州躺床上思考那天车里少年说的话,想着想着睡着了,再醒来窗外天已黑,病房很安静,床边椅子没人,体力恢复差不多,他起身下床活动圈,去吸烟室抽根烟,余野回来了,手上拎着饭盒,饭盒放桌上解释道:“看你睡得挺熟,我回去拿饭了,醒来正好趁热吃。”   “点外卖就行,不用回去做。”   余野笑笑,“我妈做的,我只是取餐骑手。”   “替我谢谢崔阿姨。”   “不用谢,听说给你吃,她很愿意做,还张罗要来医院看你,我没让。”   吴宇州连吃两天余野从家带来的饭,第三天吃完早饭,余野口气变了,“老太太做饭不容易,连续吃了三天,粥粥你是不是该表示下?”   吴宇州:“……”   “买东西就算了,她什么都不缺。”   “那怎么表示?”   “等出院了,去我家吃饭,她想见见你。”   以前的事余家人知道,现在俩人关系不清不楚,吴宇州不想去见余家人,但余野悄无声息地挖了个坑,他想跳也跳不出来。 第70章   吴宇州应下去余野家吃饭的事, 安生住了两天,医生一直没允许他出医院,上一次跟张淼约好吃饭, 到了日子,张淼打电话过来, 得知吴宇州在医院立刻赶来。   经过几天休息, 吴宇州身体恢复差不多,随张淼在住院部楼下溜达, 好友叙旧,难免要聊到过去, 那天大家约定好, 不在吴宇州面前提过去的事, 今天只有他们俩, 双方不约而同提起往事。   张淼问起吴宇州当年活下来原因,吴宇州如实作答,随后他反问张诚自杀原因, 这事最近一直缠绕他心上, 记忆中张诚开朗热情, 在几个长辈中最和蔼, 这样性格的人,为什么会自杀?他想不明白。   提起父亲, 张淼默默抽根烟, 张诚夫妇原本经营面馆养活两儿子,日子还算凑合, 张诚自杀时为抢救他,张家花不少积蓄,而后治疗费用逐渐把张家掏空, 面馆卖兑出去后,张母在外打零工,养活两儿子读大学。   张诚离不开人照顾,偶尔还要做检查,他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张家屋顶,这几年张淼兄弟工作事业稳定了,张家情况才渐渐好转,前几年的苦日子,张淼不愿回忆。   张诚自杀未遂,成了家里重大负担,而一切根源,要追溯到周震东家遇害。   那天下午张诚去周家,因为生活琐事和周震东大吵一架,张诚摔门而出,这一幕被周家邻居看见,案发后告诉了警察。   当时灭门案线索非常少,警方把张诚当作重要嫌疑人多次审问,张诚说清楚两人争吵原因,警方又派人去核实,一来二去,有邻居窃窃私语,起先周围邻居只在自己家讨论,后来不知谁把事情传开闹大,四处宣扬张诚是杀害周震东一家的凶手。   张家面馆被贴上杀人凶手几个大字,窗户被人泼鸡血,大家看见张诚像见到十恶不赦的恶魔,面馆客人越来越少。   张诚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任由张诚夫妇怎么解释,大家也不信,口头上咬定张诚是杀人凶手,张诚没办法关了店门,待在家不出去,可仍然阻止不了流言蜚语,传言依旧沸沸扬扬,有人把猫狗尸体往张家院子里扔。   周震东一家遇害,对张诚是不小打击,又被闲言碎语攻击,原本开朗的张诚愈发沉默,那段时间村民像着了魔,全部认为张诚是杀人凶手,为自证清白,也为让家人抬起头做人,他留了封遗书,便喝药自杀。   人被及时救回来,却脑神经受损,成了植物人,终日躺床上活遭受。   吴宇州听完,久久沉默,他点上根烟,同张淼一块抽。   张淼瞧他没说话,心里一凉,“从前咱们两家什么关系你知道,小时候我家杀鸡,我和我哥永远吃不到鸡腿,这些好地方一定是给你家和吴叔家送去,我相信他们三间友情是真的,也相信我父亲绝对不会杀人。”   吴宇州转身拍了拍张淼肩膀,“我相信张伯伯。”许是张诚的热情和真诚一直保存吴宇州心底,那份美好让他选择相信,甚至为张诚遭遇感到憋闷。   “你能相信就好,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主要是你,如果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认为我父亲是凶手,那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吴宇州按下打火机,火苗蹿出来,为张淼点根烟,没有说话。   “这些年我有关注你家的案子,还去警局催过,但警方一直没消息,快十三年了,竟然让凶手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每次想起我都压着口气喘不出来,正儿,既然你回来了,咱无论如何要将凶手找出来,还周叔公道,也还我父亲清白。”   “早些年我身不由己,没办法回来,这次我会把凶手找出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跟你聊完,哥们我心里敞亮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千万别和我客气,咱还跟小时候一样。”   吴宇州浅笑,点了点头。   余野忙完队里的事回到医院,病房没人,朝窗外看眼,见吴宇州和张淼在下面聊天,他没去打扰,等了两小时,人还没回来,深秋早晚很凉,怕吴宇州冷,他拎衣服下楼。   张淼瞧见远处昂首阔步走来的人,陷入回忆,过会儿,他转向吴宇州,“他是……你那个……男朋友?这么些年还在一块呢?”   “是他,没在一块,单位同事。”   “他结婚没?我听说有一些同性,受不了各方压力,会跟女人结婚。”张淼问。   “没有。”   “那他现在谈朋友没?”   “也没有。”   “那你还等什么?上呀!当年喜欢的死去活来,现在不喜欢了?”   吴宇州笑笑,没答。   俩人说话几分钟,余野从远处走过来,跟张淼打声招呼,衣服披吴宇州身上,“天冷上去说吧。”   张淼一看表,快到晚饭时间,正是饭店忙的时候,他赶忙起身告别。   “什么时候过来的?”吴宇州跟随余野往病房走。   “有一会儿,看你们聊得正起劲,没过来打扰,聊什么这么久?不嫌冷?”   “聊我父亲的事。”   “有收获吗?”   吴宇州复述一遍张淼说的内容,余野听后放慢脚步,“警方把张成当成嫌疑人,邻居会议论正常,但反应这么大很奇怪。”   “应该有人从中作祟。”   余野想了想,“这人这么做,无非两种情况。   第一:他对张诚不满,借此事除掉眼中钉。   第二:张诚可能知道某些内情,他的存在对凶手构成威胁。   警方有对你父亲的人际关系做过详细排查,但肯定没有你了解的全面,你父亲还有没有其他朋友?”   “经常走动的同事算不算?”   “当然算。”   “我父亲遇害前半年左右,张春来我们家走动特别频繁,每次都带礼物来,我偷听父母聊天才知道,有省厅领导挖我父亲过去,我父亲一走,队长位置空下来,当时副队正是张春,他希望我父亲去省厅前,帮他在领导面前美言几句,让他接任队长的位子,后来母亲不愿父亲去远地方工作,父亲就拒绝了,那之后张春很少来我家。”   张春是周家灭门案主要负责人,余野正因这点才跟张春,过去张春没少对他讲灭门案细节,也没阻止他私下查这案子,上次见面张春还问余野查得怎么样,案子这么多年没破,张春一直很关注,但他从未对余野讲过吴宇州说的那些事。   见余野没说话,吴宇州又说:“没想到你师父,会为升职贿|赂领导?”   余野沉默,不单因为这点,他想不明白张春为什么要瞒他?还有当年张春负责灭门案,自然见过周家俩孩子的照片,可他见到吴宇州时,竟然没认出那是周祁正,他在演戏还是真忘了?   吴宇州不愿因他的事,破坏余野跟张春关系,于是转移话题,“宋明案子查得怎么样?”   “派人去C市找柴崇明聊过,如你所言柴崇明认识冯志德。   柴崇明原本有两女儿,大女儿名叫柴欢,五岁那年跟母亲回京川姥姥家,村里小孩经常结帮成群走街串巷疯玩,柴欢跟表姐出去玩,跑着跑着散了,表姐贪玩没在意,等晚上快回家吃饭,才发现柴欢没了。   柴家人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柴欢,十年后某天柴欢突然自己回来,还带回个比她大一岁的男孩冯志德。   柴崇明一家非常高兴,四处打听给柴欢和冯志德找学校,找好学校在开学前几天,家里又来两男孩。   柴欢说这三男孩都是她在外面认识的,三位哥哥对她非常好,至于离家十年生活在哪?发生过什么?又如何找回的家,柴欢闭口不谈,问急了就哇哇大哭。   柴家人不敢再深问,只能力所能及照顾几个孩子,想帮他们找父母,可三个男孩并不说自己情况,新来两个男孩跟柴欢刚回来时一样,满身伤,穿得破破旧旧。   几个孩子在柴家休息一段日子,伤养好,人也胖了,四个孩子忽然一起消失,连封信也没给家里留。   柴崇明又四处找了一段日子,没消息,便带小女儿和妻子外出打工去,至今有三年没见过柴欢。   根据你描述画出的那张少年相,经过柴崇明辨认,正是当年跑来他家找柴欢的男孩之一。”   “他们口中的小四,应该是柴欢。”   “冯志德想保护的人也是柴欢,很可能杀害宋明的凶手也是柴欢,我根据柴欢的身份证号查过,没找到她在本市的记录。”   “她离开家那么多年,很小在外面混社会,很可能用的假|身|份|证。”   “嗯,现在找她行踪比较困难,对了,还有点发现,晓璐根据你的指示查宋明、张重阳、李天三人在网络上的痕迹,发现他们都关注过一个叫漫漫的女主播。   漫漫在直播平台有几万粉丝,日常直播唱歌和陪网友聊天,三人都在漫漫直播间,刷过高额礼物。   只要刷钱够多,一些主播会线下与网友见面,根据这点又查了三人银行账号,最近一段时间三人都在直播平台充过高额费用。   宋明和张重阳身边没人知道他们给女主播刷礼物的事,案发前两天,李天成倒和朋友炫耀过,说自己交了个很漂亮的女朋友,过几天会来找他。   直播平台上实名认证信息,不是漫漫本人,可能漫漫粉丝量不多,平台也没发现这件事,现在这名叫漫漫的主播,已有些天没登录账号直播了。   程晓璐截出漫漫直播的照片,派人拿去给柴崇明辨认,他说看着像柴欢,但不是柴欢。”   回到病房余野拿出两张照片递给吴宇州,一张是柴欢十五岁回家那年,为上学拍的证件照,女孩又瘦又黑,下额很宽,国字脸,嘴角下拉,有点苦相。   另外一张漫漫直播截图,不同于柴欢的国字脸,漫漫是现在流行的尖下巴,鼻子挺,嘴角微微上翘,笑容甜美,吴宇州想起这六名男性死者,死状较惨,但嘴边都挂着跟女主播一样的微笑。   直播平台有美颜效果,但仔细辨别,不难发现柴欢和漫漫眉眼相似,唇型相同。   “我怀疑漫漫就是柴欢,不过她整了容。”余野说出吴宇州心中所想。   “漫漫哪天开始停止直播的?”   “冯志德被抓那天。”   “不管这女孩是不是柴欢都很可疑。”   “嗯,林杰正在追查她行踪。”   晚饭后,余野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进病房笑道:“明天可以出院。”   吴宇州双眉一挑,眉眼弯了弯,嘴没言,脸上尽显笑意,隔天一早办完出院手续,余野送吴宇州回家,刚进门林杰就打来电话,“我们找来跟漫漫一起做主播的女孩,她对漫漫有些了解,现在人在局里,你和粥粥要不要过来?”   “好,我们马上过去。”两人顾不上整理东西,急匆匆赶去警局。   女孩曾和漫漫合租过房子,她证实漫漫整过容,漫漫喜欢当红男星周寻,粉丝和偶像间距离很远,为接近偶像,漫漫想进娱乐圈做演员,因此整了容。   漫漫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疯狂粉丝,整日幻想嫁给偶像,曾做过私生饭跟踪周寻,直播赚的钱也全用到追星上。   女孩曾经劝过,漫漫听不进去,还为此和女孩大吵一架,她们因此分道扬镳,不合租后彼此联系很少。   漫漫近期情况,女孩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听说漫漫签了家小公司,在网剧中打过几次酱油,没能掀起水花,为接近偶像她想尽办法,终于今年春天,和周寻共同出演一部剧,随后四处宣扬周寻是她男朋友,越传越广,有次闹上热搜,周寻亲自出来辟谣。   之前周寻对漫漫算客气,还加了微信,漫漫四处造谣后,周寻暴怒拉黑她微信。   伤心一段日子,从情伤走出来的漫漫,变得非常古怪,她变成黑粉到处造谣谩骂周寻,一边又继续关注周寻的动态,幻想能嫁给他。   警方拿出冯志德照片给女孩辨认,女孩说她们一块合租时,冯志德和另外两个男生经常去找漫漫,其中冯志德去得最多,最关心漫漫,女孩觉得冯志德对漫漫感情不一般,曾试探过问过,漫漫一口否认,说和冯志德只是兄妹关系,至此余野他们确认,叫漫漫的女主播就是柴欢。   在女孩帮助下,经过多放打听,终于找到柴欢后来租的住处。   那是套合租的两居室,余野他们赶过去时房间没人,柴欢住主卧,住次卧的女孩已退租,房间空着,房东说住次卧租客,比柴欢租住时间久,前段时间女租客忽然找房东退房,说房子最近经常有奇怪的虫子出现,有次她看见一条小蛇从柴欢卧室爬出来,问柴欢是否有在屋内看见蛇,柴欢否认,反说女租客看错了。   房子装修完没几年,又是新小区,屋内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蛇、蜈蚣这些,房东很奇怪,来检查过可并没发现这些。   房东打开主卧门,余野走最前面,柴欢房间没人,拉着窗户帘光线很暗,粉红色的床品,床周围摆放许多毛绒玩具,连电脑和键盘也是粉红色。   粉红色的屋子,四面墙贴满周寻海报和照片,其中最大一张照片是周寻和柴欢的合影,海报旁有一行小字:天地崩裂也阻止不了我爱你。   电脑桌旁是张不足半米的小桌,桌面摆放香炉和两杯清茶,茶水上有灰尘,已经几天没换过水,香炉的烟灰散落满桌,唯有一圈圆形印记没灰尘。   伍飞凑过来,顺吴宇州的视线看眼桌面,“这里以前供奉着什么?佛像?”   吴宇州摇头,“罐子。” 第71章   “为什么供奉罐子?”伍飞问。   吴宇州:“之前说过, 从死者身上发现的虫子、蛇很像蛊,罐子是装虫子的器皿,清茶和香炉用来供奉。”   “我天!还真有人信这东西, 柴欢年纪不大,怎么知道这些?”   “可能小说或者网络上看的。”   “她制蛊想做什么?害人?为情?”伍飞小声嘀咕。   柴欢为制蛊已经杀掉六个人, 如果想害人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除去这点只剩下为情,吴宇州灵机一动, 转头看向余野,“柴欢很可能跟周寻身边, 派人盯着周寻就能找到柴欢。”   余野联系周寻经济公司, 得知他最近在影视城拍戏, 立刻赶过去。   因造谣恋情的事, 周寻对柴欢印象极差,所以柴欢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周寻身边,只能偷偷跟着找机会。   为了不打草惊蛇, 余野他们没直接出周寻身边, 采取偷偷观察。   两天过去毫无发现, 第三天吴宇州发现一个奇怪现象, 周寻住307房间,旁边308每天准点有外卖过去送饭, 但从没见人出来过, 到服务台一查,登记的身份信息为男性, 核验身份的照片,吴宇州隐隐觉得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问及对这位顾客的印象, 宾馆前台工作员表示他手中没拿罐子,只拎了黑色皮箱,普普通通,没留下特殊印象。   没有查出问题,只好回去继续观察,当晚又有骑手过来送外卖,吴宇州叫人中途拦骑手,警员换上骑手衣服,敲响308房门,门打开小小一条缝隙,伸出只戴黑手套的手,取了饭立刻关上门,伪装成骑手的警员,没看到屋内的人。   308顾客的古怪行为,迅速吸引全队注意力,没申请搜查证,不能贸然闯房间,人不出来,也不需要打扫,干耗下去不是办法,余野通知酒店方暂时停掉水,没有水生活不方便,女孩又爱干净,他们猜想里面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结果水停一晚上,其他房间的顾客,纷纷投诉退房,308的顾客毫无动静。   酒店方不可能一直停水,迫于无奈,余野让队员装成维修工,敲308房门,敲了几次无人回应,于是他们拿着酒店房卡刷开308房门。   正值清晨,308房间拉着遮光窗帘黑漆漆的,余野按亮灯,餐盒、食品袋、杂物散落满地,唯独不见有人,他掀起床上被子,打开衣柜,卫生间四处翻看一遍没见到人。   308顾客昨晚点过外卖,夜里房门有人盯着,没见人从308出来,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房间除了门能逃走外,还剩下窗户。   余野轻轻拉开窗户,顺着窗沿朝外瞥了眼,楼外窗沿狭窄,只能容纳人侧脚站上面很危险,他瞧见窗沿上的脚,转身对身后的人指了指窗,伍飞马上出去进了307,窗户两侧都有人,楼下准备好救生气垫,余野才探出半个身子,抓住柴欢双小腿。   柴欢受惊吓,手中罐子不慎跌落楼下,“砰”一声碎了,罐子中有血液溢出,血液染红周围土壤,红色之上,爬出一只蝎子和螳螂。   罐子破碎的瞬间,柴欢心脏仿佛也跟着碎了,她像冻住般静止了,随即发出声如雷鸣的刺耳尖叫,她伸出双臂朝下去抓罐子,余野眼疾手快,顺着小腿抓住腰把人拽进来。   柴欢瘫坐地上,双目盯着地面,余野坐她旁边平息呼吸,其他人为他们捏把汗,见俩人毫发无损,纷纷围过来。   目光呆滞的柴欢,忽然眼珠一转,迅速抬手朝着余野脸扇去。   吴宇州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死死攥着。   柴欢用力甩,却怎么也挣脱不出禁锢,她急了,低头一口咬住吴宇州手背,怨恨全集中在牙齿上,很快口腔中蔓延出血腥味。   众人立刻围上来,往外拽柴欢,越拽她咬得越狠,吴宇州面色如常,双眉间川字纹愈发深,情急之下,余野薅住柴欢头发,“你是不是疯了?马上松开!”   柴欢松开吴宇州,被怒火烧红的眼睛,猛地转向余野,唇边沾着少许血液,她伸舌舔舔,咂摸了下嘴,扯起一边唇角笑了,大家看着她诡异行为不知所措时,她猝不及防地伸手掐向余野脖子。   这次余野瞥见伸过来的双手,一把握住手腕,背在身后,柴欢吃疼地尖叫,“是你打碎了我的蛊……我掐死你。”   “你真傻还是装傻,不知道那些东西是骗人的?”余野质问。   “谁说骗人的?你少胡说,我的蛊用血饲养,就剩两只马上成了,根本不可能有假,等成了我就可以嫁给周寻……”   来现场的警员,只在新闻或网上见过疯狂追星族,现实中遇见这样接近病态的追星族,无一不震惊。   车里柴欢嚷了一路,到警局,她独自坐审讯室,低头小声自言自语,不知道讲些什么,过会儿,她抬脚踩椅子上,双臂环抱住双膝,身体微微抖动,眼神四处偷瞄像怕什么。   审讯室外,程晓璐挠头,小声问林杰,“师父,柴欢是不是撞邪了?”   林杰作为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信撞邪这一说,但又搞不明白柴欢行为,他撞了下余野,朝审讯室内扬扬下巴,“用不用找医生?神神叨叨看着怪吓人,她嘴里叽里咕噜在说啥?”   余野全神投入盯着单项透视镜玻璃,宾馆突发情况多,光线又暗,没仔细瞧过柴欢,这会儿得空,才看清柴欢长相,没了厚重的妆和滤镜,柴欢脸型过分尖锐,满眼恐惧,嘴边却挂着笑意,整张脸很奇怪,脸色格外苍白,嘴里一直碎碎念讲不停,距离远,余野只看出“救命”的口型,“她在……求救”   吴宇州点头的同时,双手捂住太阳穴按压。   余野伸手遮住吴宇州眼睛,“头疼就别看。”   “我没事,进去看看她在怕什么。”吴宇州拿开余野挡他眼前的手,抬腿往审讯室走,余野紧随其后。   审讯室的门“吱”一声打开,柴欢头埋臂弯,全然不知有人进来,肩膀抖不停颤抖,余野朝前一步,伸手碰了她一下,“柴欢。”   柴欢没抬头,蜷缩身子往后移动,“别过来……你滚……滚……别碰我……”   余野按住她双肩,“柴欢,我是警察。”   “警察为什么不早点来?警察……警察……”柴欢低声重复几遍警察,忽然回过神,不再自言自语,抬起头,双眼噙满泪,她抬手往眼睛上抹了把,神色恢复正常,质问道:“为什么带我警察局?”   见她恢复正常,余野松口气,坐回椅子,“你偷偷摸摸躲308做什么?帮你宾馆开房的人又是谁?”   柴欢冷笑,“他开了宾馆,临时有事不能住,我替他住几天,这不犯法吧?”   余野没答,又说:“掉楼下摔碎的罐子是什么?”   柴欢没逃避,直说:“制蛊,犯法?”   “不犯法,但罐子里的流出的血液是人血就不同了,如果是宋明、张重阳、或者李天的血,那就不同了。”   柴欢丝毫没畏惧,反而笑了笑,“如果不是他们的血,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   想起24小时的限制,余野出去打电话催促负责去化验血液的同事,审讯室少了个人,柴欢自然而然把视线转移到吴宇州身上,莫名地问了句“你姓什么?”   “吴。”   柴欢原本平静的眼眸,徒然燃起怒火,咬牙切齿地说:“让人作呕的姓。”   为什么厌恶吴姓?   吴宇州不知该怎么接话,没吱声。   柴欢盯着吴宇州,忽而想到了什么,眸中怒火灭了,弯了弯唇角,饶有兴致地说:“说谎,你姓周。”   柴欢跟拿枪少年是一伙的,少年知道他的事,柴欢自然也知道,那晚从少年那没问出什么,吴宇州想从柴欢这试试,“你怎么知道?”   柴欢笑而不答。   几句话时间,余野重返审讯室,打断柴欢和吴宇州谈话,重聊回本案,拉锯式反复聊了几个小时,警方目前没直接证据,柴欢又拒不承认自己杀人,没办法只能暂停询问,出审讯室,一根烟的时间,伍飞跑过来,“老大,血液化验结果出来了,罐子中人血不假,但是徐洋和张逢秋的血。”   这结果倒让余野一怔,“不是宋明、张重阳的?”   伍飞坚定道:“不是。”   “怎么回事?”余野低声呢喃。   吴宇州说:“或许她怕我们找到证据,所以没用自己所杀之人的血,走,我们再去见见冯志德。”   冯志德病重到末期,医生也没办法,只能静等一点点消耗掉那口气,余野和吴宇州赶去,他骨瘦如柴,无法起床。   余野谎称柴欢认罪,坦白了一切,来试探冯志德,这些天冯志德和外界断绝来往,没法知道柴欢近况,加上余野又带来柴欢坐进审讯室的照片,他便信以为真,长吐出口气,缓缓合上双眼,一颗泪顺眼角淌出,流进发丝间。   他和柴欢童年相识,相扶相伴走过一段无光岁月,到青春期他对柴欢的感情慢慢发生转变,由对妹妹的单纯疼爱,变成男女之间爱慕,经常在一起,他的心思柴欢自然知道,但她对此不接受不拒绝,这种模糊不清的暧昧关系,吊着冯志德一直身边,为她服务。   想整容,冯志德就拼命赚钱,赚不够出去借高利贷,也帮她实现心愿,整了容的柴欢,说要去追求周寻,一脚踹开冯志德进军娱乐圈,混得不好,又回来哭诉,说离不开他,两人拉拉扯扯多年,没真实分开过。   冯志德检查出癌症,没敢告诉柴欢,她通过其他人得知的消息,起先抱着他狂哭,等慢慢接受他无法医治,必死无疑的事实,又来请他帮最后一个忙。   柴欢不知从哪听说蛊的事,非要试试,还要用人血饲养,冯志德觉得荒唐至极,多次拒绝,架不住她软磨硬泡,甚至拿死要挟,冯志德最终答应了,他不想因柴欢的荒唐理由去杀好人,所以选了那些做过恶,没被法律惩罚到的人。   他早晚一死,但柴欢的人生才刚开始,为不连累她,两人约好近期不再联络,冯志德按事先计划,引人到职工宿舍楼307,随后打晕带去案发地,堵住嘴捆绑好交给柴欢。   柴欢天生嘴角下拉,有点苦相,长相不讨喜,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负,所以特喜微笑唇,她给被害人注射玻尿酸到达微笑的效果,再对其施暴,被害人痛苦的微笑让她兴奋,不打麻药硬生生划开死者腹部,放她饲养的虫子进去啃咬,再把蛇虫抓回罐子让它们厮杀,死掉的那个,和死去的人一样被遗弃。   原本说好只杀三个人,等冯志德动手杀人,柴欢又变了,说三个不够饲养需要六个,冯志德不答应,她以死相邀。   无休止的索取,冯志德疲惫不堪,知道孙桂英时常半夜偷从家里跑出来,他用受害者名义,将庄清周引出来,带到职工宿舍楼被孙桂英看见,回来京川这么久,他一直躲着钱家人,忽然出现在孙桂英面前,他断定老太太会有反应,以此吸引警方注意力,被抓对他来说是解脱。   之后与柴欢彻底断联系,听闻又有人死,他知道凶手是柴欢,但这些年保护她已成习惯,说柴家地址因为外市他只知道柴家,至于童年丢失后究竟在哪,他闭口不谈。   余野讲诉柴欢在审讯室的表现,问及原因,冯志德连连叹气,说柴欢小时候有过一段不好经历,那是柴欢的噩梦,导致她害怕一个人待封闭环境中,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她从电视上看见了周寻,周寻的荧幕形象,支撑她走过最苦的几年,从那之后,她开始疯狂迷恋周寻。   无论余野怎么问,冯志德都不肯说劫持吴宇州都人,以及他们童年的事,问急了,他毫无生机的眼中,也会出现柴欢独坐审讯室时的恐惧,后面他直接闭上眼睛,不看不听不再回答任何问题。   什么事能成为女孩的噩梦?大家心知肚明,重返审讯室,柴欢依旧环抱膝盖的恐惧状态,发现审讯室进来人,她才慢慢恢复,面对各种问题,她仍然拒不承认,直到提起冯志德和童年,她情绪才有所变化,吼道:“他不可能说出来。”   余野:“出于对你的疼爱和保护,他自然不会说,但如果他以为你已经招一切就不一样了。”   “你们卑鄙无耻……”柴欢歇斯底里,等发泄完情绪,她又说:“如果没有周寻,我可能早死了,他是我的光,我想接近他,嫁给他有什么错?”   “怎么追星我们管不着,但你杀了人,而且理由荒缪至极。”   “徐洋为偷那点钱财,捂死了人家不到一岁的孩子,张逢秋以老师之名对学生做混账事,庄清周为出名不顾他人感受,没有半点医德,他们死有余辜。”   “那宋明他们有什么错?”   “迷恋女色,他们活该。”   “倒会强词夺理。”   “你能先出去吗?我想和吴警官单独聊聊。”   余野看向吴宇州,瞧他点头,起身出去。   审讯室剩下吴宇州和柴欢面对面而坐,“你想对我说什么?”   “周祁璐是你妹妹?”   “你怎么知道?”   柴欢一笑,“我还知道更多她的事,你想听吗?”   “想。”吴宇州诚实作答。   “OK,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她的一切。”   “怎么帮?” 第72章   “现在除了冯志德的口供, 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我是凶手,放我出去不难。”   吴宇州沉默没说话。   柴欢见他思考, 又说:“只要你放我出去,三天之内我帮你找到周祁璐。”   吴宇州低头笑了笑, “三天?看来她果然在京川, 五岁你与家人走散,被人|贩|子拐走的十年, 你认识了冯志德和另外两个男孩,那俩男孩恰巧也认识我, 我猜你们和璐璐同在一个人|贩|子手里待过, 璐璐告诉过你们, 我家里的事。”   柴欢点头默认, “猜出原因也没用,没我的帮助,你找不到她, 除了我们没人能找到她。”   “你们逃出来了, 她还在人|贩|子|手上?”   柴欢冷笑:“逃?除了死没人能逃出来。”   “你们没被卖到全国各地?”   柴欢收敛笑意, “周警官咱们彼此真诚一点, 别套话了,想知道更多, 我需要看见你的态度。”   妹妹下落终于有消息, 吴宇州想顺柴欢这条线找下去,但帮她脱身, 他万万做不到,正思考怎么才能从柴欢口中得到更多信息时,耳机传出余野的声音, “先答应她。”   吴宇州回头往透视镜上看眼,没说话。   余野又说:“放心,我找人24小时盯着,她逃不走。”   柴欢等得不耐烦,没好气道:“既然如此不信我,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出去吧。”   “你的要求可能会令我失业,多想一会儿很正常,马上答应才不诚心,冯志德说那番话,我同事也听见了,我闭嘴可以,但他那里——”   “我有办法,你对他说以后再有案子,我帮他找凶手,直接指出凶手,比他一步步追查省事多了,没准还能因为破案速度快立功升职,天上掉馅饼他会心动的。”柴欢抬头看眼玻璃,对窗外的人说:“是吧?”   “你会未卜先知?”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思考是否与我合作即可。”   “我跟你合作,你先坐着稍等,我出去跟我同事聊聊,看他是否愿意合作,顺便”吴宇州指了指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处理掉刚才的监控。”   柴欢猛然伸手扯住他,“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你让他进来。”   审讯室外,余野放下耳机走进来,“你条件很诱人,但下一起案子还没发生,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凶手是谁?还有到时候拒不认账怎么办?”   “这段日子周寻留京川拍戏,我一直守护他身边,不会离开本市,你们随时能找到我,如果到时候不认账,你可以去曝光我做的事,搞毁我名声。”   余野拿手机找出漫漫微博看眼,将近一百万粉丝,这才假装答应,随后以证据不足放走柴欢。   吴宇州跟随柴欢一块出去,余野和林杰暗中跟踪。   柴欢以肚子饿为由,先去饭店吃了顿饱饭,又以衣服坏掉为借口,到商城买新衣服,磨蹭到晚上,她又说肚子疼要去卫生间。   女卫生间吴宇州没办法跟进去,只能站门外等,余野不放心,叫程晓璐跟进去,程晓璐躲进柴欢隔壁,听见柴欢不知和谁打电话说“好”随后她走出去卫生间,带吴宇州离开。   出租车上,柴欢边补妆,边说:“说好三天,可从警局出来,你一直跟着我,还是不信任我。”   “这是件相互的事,从警局出来,关于周祁璐的问题,你一句也没正面答过。”   “我一出来马上托人联系她,找人需要时间的,那边回了消息,我这不立刻带你过去,至于你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等见了人你们自己聊。”   出租车开出城区到郊外村里,乡村小路七拐八拐拐进一户人家,屋里亮灯,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情况,下车柴欢朝里面指了指,“人就在屋里,我带你进去。”   吴宇州环顾四周,天黑远处看不太清,只能看清房屋周围,普普通通农家小院,没特别之处,找这么久都没消息,柴欢一通电话就把人找出来,又选这种偏僻地方见面,很可能是圈套,吴宇州没对屋内的人抱希望,跟进来更多是想看看柴欢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柴欢推门而入,空空的客厅映入眼帘,没人出来迎接,吴宇州站门口故作犹豫,双脚一半室内,一半室外,“璐璐呢?”   柴欢指指卧室,“人在里面,多年未见不好意思出来。”   吴宇州在室外的腿迈进来,关上门往前走了几步,就听门锁“咔哒”一声,他回头,门边站个人,手上拿着根木棍,仔细瞧脸,原来是上次劫持他那个结巴,也是帮柴欢开宾馆的人。   结巴晃悠手里的木棍,大摇大摆向吴宇州走来,“好……久不……见呀!上次你……你……害我们损……失了辆车……害完阿德……又来害欢欢……”   话音刚落,卧室门口传出声,“少跟他废话,直接动手。”   拿枪少年再次出现,枪口对着吴宇州又说:“这次咱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柴欢大步朝少年走过去,弯腰从他裤兜里翻出块泡泡糖,撕开糖皮放嘴里,坐沙发上吹泡看热闹。   吴宇州看向柴欢,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你根本不知道璐璐在哪?”   柴欢吹出的泡泡在空中裂开,吐掉泡泡糖,她说:“除非璐璐想出来,否则你这辈子不可能找到她。”   “她和你们什么关系?”   “等到了地下去问你爸妈吧。”少年一步步靠近吴宇州,到吴宇州跟前,他瞥眼柴欢,“没条子跟来吧?”   柴欢坚定道:“没有,那个傻子信了我,下次会告诉他凶手的事。”   “处理完他,你就自由了,大可放心去找周寻。”少年说。   “十三年,为这一天我等太久了,可惜阿德……”柴欢得意的眸光,染上一层蒙蒙雾气,迷离看不透,“小哥,我不想一个人自由,等处理完他,其他的事,我来帮你们,让你和大哥也尽快自由。”   结巴说:“你……你……就别管我们了……忘了我们和学校……跟周寻好好生活……”   “处理完他,老师没了心头之患,后面的事我们会容易很多,大哥说得对,今晚过后忘了我们吧。”少年抬手|枪|口|顶上吴宇州太阳穴,手指后勾。   火光电石之间,吴宇州猛地弯腰躲过从枪口飞出的子弹,随后抬腿一脚踢掉少年手中的枪,速度极快,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枪已经飞出去落到远处地面。   余野听见枪响,疯狂往屋内跑,结巴听见脚步声,掀起窗帘向外一看,“不好,外面有条子。”他拽住少年手臂,二话不说往后门跑。   吴宇州见人要跑抬腿往前追,未曾想身后的柴欢突然从后面过来,搂着他腿不松开,结巴和少年趁机逃跑,余野破窗而入时,屋内只剩柴欢和吴宇州,柴欢坐地上,双臂紧紧搂住吴宇州大腿,死死禁锢住他。   吴宇州喊了声“后门。”   林杰带人追出去,余野过来强行掰开柴欢双手,带上手铐,冷道:“以为我们是幼儿园小孩?几句话就糊弄住了?”   柴欢盯着手腕上的冰凉金属,忽而仰头笑了,笑着笑着,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她喃喃道:“解不开这个牢笼,就要进另一个牢笼去,我的自由破灭了。”   余野冷道:“你害死六个人,还想要自由?”   “想毕业必须有毕业作品……我只是在完成作业……跟我没关系……”   吴宇州在她面前蹲下来,“周祁璐是你同学?”   “你带来警察,是你害了我,我不会再告诉你半点关于周祁璐的事,下辈子你也别想找到她。”   “我会找到她。”   柴欢讥笑。   余野:“你没读书,哪来的毕业?毕业作品又怎么回事?”   “我当然有读书,不然怎么会识字?”   “哪所学校?”   柴欢低头,不再言语。   天黑,路又错综复杂,林杰等人没找到少年和结巴。   回去路上,林杰开车,吴宇州和余野坐后排。   吴宇州手背一圈血牙印,余野上车前从后备箱翻出医药盒放脚边,握住吴宇州手腕,把手放他膝盖上。   一点小伤吴宇州没放心上,一劲往回抽手,余野按住他手腕,喝道:“别动。”随即拿出碘伏,用棉签沾碘伏,一点点帮他清理伤口,牙印上血渍清理干净,碘伏拧好放回箱里,“柴欢把杀人说成毕业作品,难道有人开了专门培养杀人犯的学校?这太扯了。”   “柴欢说她知道下起案子的凶手,这话看来不全是谎话。”   “如果真有这种机构,肯定还有人出来作案,柴欢知道也正常,等回去再好好审审她。”   吴宇州默然摇头,“问不出来的,她与我周旋这么久,关于周祁璐一点有用信息没说,这说明重要信息她嘴很严,如果真有这样一个机构,出来的人必然受过严格培训,很难从他们嘴里问出话。”   话落,吴宇州忽然想起拿枪少年说“处理完他,老师没了心头之患”少年口中老师,必然是教唆指示他们杀人的主谋。   他是主谋的心头之患,少年和柴欢又都知道他家的事,种种情况串联一起,他想到一种可能,“老师”跟周家灭门案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评论说感觉主线没推动,是因为这本案子多,前期一直在铺垫,从这个案子开始周家灭门和妹妹的事慢慢出来了 第73章   柴欢坦诚交待后三起案子的细节, 对于那天透露出的“毕业作品”等事,任余野怎么审,都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结案后平静了一段日子, 转眼到冬天,京川市迎来第N场雪, 鹅毛大雪花肆意洒落, 一上午的时间,街道房屋覆盖上厚厚一层雪。   图出馆暖气很足, 穿着薄T恤仍然很热,人多空气不流通, 吴宇州看一上午书, 到中午头脑昏昏沉沉, 他拎起羽绒服走出去, 推开图书馆楼门,冷气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断套上羽绒服。   走在路面的积雪上, 脚底发出“吱吱”声响, 他深吸口雪天凉气, 顿时神清气爽,远处公交站点等车的乘客, 来回搓手跺脚, 京川的冬天很冷,现在还没到三九天才刚刚开始。   “嘀!嘀!”身后有车不停鸣笛, 他回头,黑色SUV打开半截车窗,余野身穿白毛衣, 笑着朝他招手,“我今天也休假,咱俩还真心有灵犀。”   吴宇州休假申请直接提给余野,鬼才信他的心有灵犀,“你来图书馆看书?”   “就一天假期看书多没劲,你比书好看多了,上车吧,外面冷。”   “我下午还有事,你忙你的去。”   “再忙也要吃午饭,一顿饭时间,耽误不了你的事。”余野不接到人不罢休,吴宇州不理,他就在后面慢吞吞跟着,时不时按喇叭刷存在感。   吴宇州被他跟烦,拉门上车,后座车门锁着拉不开,他打开前排车门,一束花赫然摆在副驾驶,不收花人没法坐,“你……”   为靠近吴宇州,这段路余野开进自行车道,宽大SUV占满路面,后面车辆过不去直按喇叭,刺耳的车笛声,硬生生把吴宇州的话憋回去,麻溜上车,抱起花坐下。   余野瞥眼吴宇州怀中花,得意一笑,开出自行车道。   红白相间一束花,一边红艳似火,一边纯白如雪,花香钻进吴宇州鼻腔,沁人心肺,他回身把花束放后排,“你打算送到什么时候?”   “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如果你喜欢送一辈子也行。”   “上次车祸,你亲眼所见我昏迷三四天差点死掉,我脑子里的东西,和普通病不一样,它随时会要了我命,我是没有明天的人,哪天真死了,痛苦的人是你,余野清醒点。”每次想说实情,余野总各种打断,不允许他说,这次吴宇州说得很快,没给余野插话的机会。   “明天?谁管明天?我只要现在,此时此刻你活着就够了。”余野明白这话题逃不掉,一直不面对,是希望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真心实意能让这问题不攻自破,如今看来它是吴宇州心上的死结,不解开这疙瘩,他们永远没办法向前。   十几岁的余野,从没想过死亡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可后来周祁正“死了”   三十几岁的余野,不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偏偏周祁正又活了。   世事无常。   明天很近,也很远。   吴宇州肩上东西太多,沉重负担压的他,只想到死亡,却不曾想弹片可能会与他和平相处后半生。   明天会怎样余野直不在乎,已经失去过一次,现在想要的只是余生别留遗憾,“十几岁时,我们从没想过三十岁,可眨眼三十了,时间不等人,我不想等到老了那天,回像你时只有心痛、遗憾、后悔、难过……我希望等我们走到生命尽头那天,再回首匆匆一生,想到彼此皆是快乐和满足,这便够了。”   重返故土,京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祁正也早已面目全非,时间能改变很多,许多人活着活着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余野却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现在亦如少年般坦诚。   刚知道室友喜欢自己那会儿,余野挺不开心的,直接拒绝过,有一阵不怎么搭理周祁正,态度也不好。   周祁正第一次喜欢人,又一见钟情,一颗心成天着火,拿水都浇不灭,完全不在乎余野态度,这才逐渐打动他,余野接受周祁正后,嘴上说黏人精、烦人鬼,心里却实打实对周祁正好,不让受半点委屈。   余野就这样,喜欢与否态度明显,认定的人和事,绝对百分百认真,给对方十足安全感,吴宇州这几年没有朋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相信任何人,因为不信任,所以没办法建立平等的朋友关系,余野不同,他的话吴宇州信,也从未怀疑过余野想和好的真心,正因为明白他的真情实意,才不敢往前走。   余野不在乎明天,他在乎,他怕余野的后半生活在思念中,怕余野不快乐。   吴宇州先聊起的话题,又用沉默结束了对话。   不想聊就不说,余野不逼他,像这次决定追他一样,给足吴宇州思考时间。   车渐渐开出市区驶向郊外,吴宇州问:“去哪吃饭?我下午要去张淼家。”   “来得及,很快就到。”余野去的地方不在市区,却也不远,出城没一会儿就到了。   夏日郁郁葱葱的山林,到冬天只剩纯白,高嵩的山丘之下,湖面结了一层厚冰,村民从湖中央钻开的冰窟窿中往外拽渔网,鲜活的鱼在冰面跳跃挣扎,周围满前来看冬捕的人,打出的鱼很快被一抢而光。   余野挤进人群,挑了条又肥又大的鱼,拎进旁边鲜鱼村交给服务员,屋内满是来吃鲜鱼的食客,他们找位置最好,喝茶水等鱼。   吴宇州:“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京川有能冬捕的地方,挺热闹,你经常来?”   “这跟查干湖冬捕比起来差远了,也就本市人来,前几年湖边开家农家乐,夏天和林杰、梁雨轩总来,农家乐生意不错,老板赚了些钱,就把山下无名小湖承包下来养鱼,顺便盖了鲜鱼村,现捕的鱼味道鲜,名气越来越大,梁雨轩爱吃鱼,鲜鱼村盖好以后,我们每年都要来几次,前几天看老板朋友圈发的冬捕广告,就想好带你来尝尝。”   吴宇州抿口水,“我对鱼一般。”   “知道你小时候被鱼刺卡过嗓子,折腾去医院留下阴影,等会儿我挑鱼刺,你安心吃。”   吴宇州笑笑,“这事我以前说过?”   “嗯,我还知道你读小学一年级尿床,被你母亲狠狠打一顿才长记性…….”   “好意思说我?你小时候尿床之后,诬陷你家狗尿的。”   “我会做那么缺德的事?就算真做了,也不可能说。”   吴宇州嘴边仍然挂着笑,“你再想想。”   余野忽然想起来,有次宿舍就他们俩,周祁正说自己小时候尿床的糗事后,非要同等交换,让他也必须说一件,他童年过得中规中矩,实在记不起印象特深的糗事,为哄周祁正开心,临时编了尿床诬陷狗的事,余野举起水杯,“为咱们共同尿过床的缘分干一杯。”   吴宇州端起水杯,抬头瞬间瞧见门口走进来一老一小,老的是吴卫国,手里牵着个七八岁的女孩,他跺了跺脚,抖掉身上雪花,抬手掸小女孩帽子和衣服上的雪,雪掸掉,摘掉扣小女孩头上的帽子,露出双马尾。   吴宇州放下水杯,朝门口走过去,喊了声“吴叔。”   工作日又是郊区,能遇见熟人,吴卫国十分惊讶,上下打量吴宇州一圈,“小正怎么在这?今天没上班?”   “打算去张淼家看张伯,周末火锅店太忙,张淼没时间,所以今天调休一天,这会儿跟同事一块吃饭,下午过去。”   吴卫国点头,“学校今天来这边冬游,小姑娘不慎掉队,我留下负责找她,人刚找到,小丫头饿了,嚷着要吃饭,我看这附近只有一家饭馆,就带她来了。”   余野跟过来见是熟人,招呼吴卫国领着小女生跟他们一起吃,正好那条大鱼两人吃不完,盛情难女学生又饿,吴卫国便答应。   小女生一双大眼睛特萌,像橱窗里的洋娃娃,眼神清澈纯真可爱极了,不怕生人,一顿饭时间和余野聊得甚欢。   余野告诉她出来玩要跟紧队伍,下次再掉队可没有这么好的老师回来找她,小女孩不以为然,说自己没掉队,吴老师让她在树下等大家……   吴卫国瞪了瞪眼睛,“妙妙,不可以说谎话……”   小女孩吐吐舌头,没说话,大家被她可爱表情都笑,说笑间鱼端上桌,余野夹起一块鱼肉,放盘子中挑出刺,夹到吴宇州碗里,吴卫国和小女生看得一愣,小女生晃动手里的筷子,“叔叔我都可以吃鱼肉,你不会?”   吴宇州:“……”   “这位叔叔手臂受过伤,还没恢复好,挑不出去鱼刺那么小的东西。”余野解围。   小学生不再说话,余野专心挑鱼刺,忽然门外跑进来位慌慌张张的妇女,她直奔收银台,一把抓住饭店老板的胳膊,“金老板不好了,你家湖里打捞出一具尸体。”   老板擦酒杯的手一顿,“啥?尸体?谁的尸体?”   “不知道……你快去看看,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老板急忙随着妇女往外走,走到门边,瞥见余野又绕回来,走到他们吃饭那桌,“余哥,湖里出了点事,你跟我过去看看。”   能找到刑警的事,不用问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余野边穿羽绒服,边问:“死人了?男的女的?”   吴宇州对吴卫国说了几句,也起身穿衣服随余野离开,湖中央刚才的热闹气氛消散,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会儿静下来,围观群众盯着冰中央的打捞出来的尸体面面相觑。   余野扒开人群走进去,绿色渔网中赫然摆着一具赤|裸|尸体,尸体面朝下,背对天,余野蹲下身翻过尸体,露出死者五官。   吴宇州瞅见死者脸的一瞬,倒吸口凉气,死的人竟然是柴欢和冯志德的朋友,那个拿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晚上为了看姐姐成团夜直播,没码字,所以断了一天…… 第74章   茫茫冰雪之上, 人群沿着冰窟窿围成圆形像堵高嵩的墙,围墙下墨绿色渔网内,尸体发白, 瞪着空洞的双眼,周围鱼群跳跃挣扎, 最后奄奄一息, 几位拉网壮汉,以为这次打捞上来了大鱼, 没想到是尸体,一时都吓得站原地愣住, 不敢接近。   吴宇州蹲下身, 从羽绒服宽大口袋里拿出一次性薄手套戴上, 先拿起死者手看看, 扒开眼睛看了眼,顺着眼角看到嘴唇和身上皮肤,“嘴唇发紫, 指甲甲床发绀, 指甲缝隙中有泥沙, 眼结膜出血, 皮肤毛囊隆起呈鸡皮样,尸体外表符合溺水身亡特征。”   余野点了点头, 视线落入他戴的手套上, “随身携带?”   吴宇州扯下手套,“习惯了, 不占地方。”   余野伸手,“给我一副。”   吴宇州又掏出副一次手套递过去,随后抬头扫视四周, 圆形冰窟窿,直径一米半左右,有可能天黑或酒后不慎跌入水中,他偏头问身边的鲜鱼村老板,“冰窟窿凿了多久?”   老板:“湖中为死水,水下鱼多怕缺氧,上冻就凿了。”老板指了指远处圆形铁栅栏,“经常有人在冰上走路,还有小孩来滑冰,怕有人掉下去,我特意做了围栏,围在冰窟窿周围,这几天冬捕才拿下去。”   吴宇州顺老板指尖看过去,黑色铁栅栏有一米多高,冰上滑防止栅栏不稳定,底下有水泥墩子固定,除非强有力去推开栅栏,否则不会轻易跌入冰窟窿中。   余野起身,扯掉手套,“死者身体表面没伤,又是溺水身亡,说明他掉进冰窟窿前,意识清醒,也没与人发生过冲突,这栅栏这么高,不可能被人无意中推下水,除非他自己想死,自杀可能性很高。”   最近几天冬捕正是生意火爆,出现一具死体已经够晦气,如果在是凶杀案,警方三天两头来问话,院里总停着警车,特影响生意,老板听说可能自杀松了口气,“这小子身上衣服都没了,找不到身份证,不知道姓氏名谁,联系不到家属,我该怎么办?”   案子不归市局管,余野没法接,“打你们镇上派出所电话报警。”   “他身上的衣服哪去了?”吴宇州小声说了句。   余野在身边听得清,反问:“你怀疑谋杀?”   吴宇州摇头,“你分析的没错,从现场来看确实像自杀,我只想不明白,自杀为什么裸||体?冰窟窿周围没找到他衣服,这么冷的天,他不可能光着来,可现场又没他的衣服。”   余野环顾四周,高山、农田、村道白茫茫一片,“这地方没监控,现在没法医,无法准确推断死亡时间,这几天又赶上冬捕,人呜呜泱泱的,痕迹早被破坏掉,即便谋杀也难找到线索……死者看着很面熟。”   “你们见过,拿枪劫持我的那个少年,也是柴欢朋友。”   村路没路灯,那晚余野一心挂着吴宇州,没仔细看看拿枪少年的长相,听吴宇州这样一说,仔细想想有了些印象,“怎么会是他?”   吴宇州耸耸肩,“我也想不明白。”   吴宇州说:“他手上有枪,想轻易要他命不容易,这么看自杀可能性更高了些,当时他们是俩人,如果能找到另一个人,可能会问出些线索。”   “等会镇上派出所来人,跟他们说下这点情况。”   冰面寒风如刀割面,没一会儿,吴宇州双耳冻红,余野随手扯起他身后帽子扣到头上,“派出所的人还要等会才能来,我留下封锁现场,你先进去等。”   吴宇州搓了搓手,“我跟你一起等。”   余野朝他后背推了掌,“吴老师还再等你,等会镇上警方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提起吴卫国再等,吴宇州才回去,顶着寒风穿过湖面往鲜鱼屋走。   余野视线随着他背影,延展向远方,白茫茫的雪面上,黑色挺拔身影穿过人群,走向远方的无尽白色,黑色身影渐行渐远,变成黑点移动在白色中,余野没由来的鼻子一酸,收回视线安排现场事宜。   一路走过来,吴宇州帽沿肩膀沾了一层雪,进门他掸了掸雪,拿下帽子往饭桌走,吴卫国低头凑近小女孩,不知俩人聊什么,小女孩一脸笑容,他走进,听见小女孩说了句,“谢谢吴老师。”   稚嫩声音勾起吴宇州回忆,吴卫国师范学院毕业,在实验小学做了三十年教师,半辈子献给教育事业,他对学生颇有耐心,口碑向来很好,吴宇州小时候不喜欢学语文,亏得吴卫国耐心指引,培养阅读启蒙,他才渐渐喜欢语文。   周震东对男孩很严,不可跨越的威严,变成一堵墙隔在父子间,或许工作的原因,使他自带威严感,让小孩不敢靠近,不管张淼和吴静竹来周家玩得多嗨,只要周震东回来,孩子们立刻熄火各回各家。   仨长辈中,张诚无底线宠孩子,几家小孩最喜欢缠着张诚疯闹,吴卫国喜欢读书,智慧最深,像心灵导师,孩子们成长中遇见的问题,最喜欢和他倾诉,青春期周祁正发现自己性取向和别人不同很苦恼,不敢对任何人说,还是吴卫国发现他情绪不对,把他叫来家里促膝长谈问出原因,科普疏导一番,周祁正才慢慢接受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吴宇州因此对吴卫国一直心怀感恩,看着吴老师和学生的亲切模样,他忽然发觉,这些年曾经故人好似都没变,唯有他与过去相差甚远。   小女孩瞧见吴宇州笑了笑,“老师,那个不敢吃鱼肉的叔叔来了。”   吴卫国嘴角向下耷拉了一瞬,很快重新勾起,他拉开椅子,“外面冷吧,快来座。”   “嗯,这边比市区要冷。”吴宇州坐下,招呼服务员过来把菜重新热一下,他没再吃那盘鱼,随便吃几口青菜填饱肚子。   “你下午几点去张淼家?用不用我陪你过去?”吴卫国问。   “外面临时遇见案子,要等处理完才能过去,吴叔有事去忙,我自己去就好。”   “行!那我先把她送家去,天冷路滑,你们开车小心。”   “这附近叫不到出租车,等会儿,坐我同事车走吧?”   “不耽误你们忙正事,我开车来的。”   “吴叔再见。”吴宇州对小女孩摆摆手,“小朋友再见。”   小女孩甜甜一笑,“叔叔拜拜。”   她长得漂亮,声音软甜,一声叔叔叫的人心花怒放。   吴宇州不禁笑了,抬手想摸摸小女孩头,吴卫国一把拉过小女孩,躲了过去,笑道:“走了。”   吴宇州挥挥手,吴卫国对小女孩的保护,他没尴尬也没惊讶,吴卫国对小孩的保护欲向来很强,他们小时候,父母对性教育闭口不谈,唯有吴卫国经常提醒他们,不要随意让人触碰身体。   吴卫国走没一会儿,余野便带镇上来的民警进了饭馆,人领到桌前一坐,一番介绍后说:“外面太冷,咱们屋里聊。”   吴宇州对死者的了解,以及案发现场的怀疑,对当地警方讲诉一遍,现场情况,死者身份,等问题交代清楚,离开鲜鱼村,将近下午三点。   冬天夜长昼短,等他们开回市区买完礼品,赶到张淼家楼下天已黑了,张淼早早等在楼下,见吴宇州下车马上过去迎接。   俩人见面有聊不完的话,余野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买好的礼品递给吴宇州,“你们聊,我先回了。”   张淼知道俩人关系,也有心撮合,他上前一步拉住余野,“余警官要没什么事上去坐会儿?”   余野今天为吴宇州休的假,自然没事,他大大方方一口应下,一方面想陪吴宇州,一方面想去张诚家看看,毕竟张诚是曾经嫌疑人。   张淼兄弟都搬出去独住,屋里只有张诚夫妻,进门弥漫过来一股燃香味,张诚妻子出来迎接,她靠近香味更浓。   张淼笑着解释道:“前些年,我妈受吴叔影响也跟着信佛,越信心越诚,逐渐成了我妈的精神寄托,家里常年有香味缭绕。”   “吴叔信佛?”   “你家和我爸出事后开始信的,有点信仰也好,他们有个心灵寄托,不然熬不过去那些苦日子。”   闲聊几句,张淼引他们去卧室看张诚,颇有中老年人风格的碎花床单上,张诚一动不动,闭目躺着。   张淼弯腰握住父亲的手,“爸,正儿没死,他来看你了,就在你床边。”   吴宇州从张淼手中接过张诚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抱歉这么多年才来看你,如果我早点回来,可能你就不会做傻事,当年我和璐璐都没死,死的俩孩子是我表弟表妹……伯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遭这么多年罪,凶手我一定会找出来。”   几人围站床边,盯着床上毫无反应的人,他像陷入深睡眠,睡得很沉很稳,对外界完全没感知。   这样的父亲,张淼看了十几年,早过那股心酸劲,习惯了活着却永远沉默的父亲,今天听吴宇州这番话,积压心底的酸楚又被勾出来,他调整了下情绪,再抬眼,瞧见张诚眼角流出一滴泪。   张诚被家人照顾的很好,身上没疮,没异味,脸非常干净,常年在室内,他皮肤很白,脸颊红润,比同龄人都年轻,那滴晶莹泪珠流进黑发间。   张母抽出张纸,抖着手擦干那一小片湿润,声音透着哽咽,“这些年无论说什么你都没反应,我以为你失去了意识,原来竟能听见我们说话……孩子们都长大了,会帮你洗清冤屈。”   张淼抹了把眼睛,都是大男人,他不想哭哭滴滴太伤感,推着吴宇州和余野去了客厅坐,“老头子见你这么激动,以后你没事常来我家陪他聊聊天,不指望出现奇迹,能让他心里舒服点我就满足了。”   “以后不忙我就来。”   余野问:“张伯父苏醒的事,医生怎么说?”   张淼苦笑,“以前不懂,大了才明白有些病医生也没办法,那种医学奇迹只有电视剧中有。”   又聊了会儿,余野手机铃响,他起身到一旁接电话,说了几句,回来看吴宇州说:“镇上民警来电话,说查不到死者身份信息,想麻烦我回市局帮忙查一下。”   “现在回去查?”   “嗯。”   “我跟你一起去。”   告别张淼,他们重返市局,路上吴宇州说:“如果我没猜错,市局系统也查不出死者身份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跟法医相关内容,有引用《法医学》 第75章   余野开车随口问“嗯?”   “死者和冯志德柴欢是同伴, 说明他也幼年被拐,这些孩子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有些不想回家, 有些不记得家在哪,他们在外面用假|身|份|证生活, 户籍系统没有他们的二代身份证信息, 回去查系统,不如直接去问柴欢。”   “好, 我们直接去见柴欢。”   两个月不见,柴欢瘦一大圈, 与过去判若两人。   见面, 吴宇州直言:“你叫小哥的人, 那个拿枪指着我的少年死了。”   柴欢双眼凹陷, 半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眸光如一潭死水,“你们来就为告诉我这个?”她语调平稳, 没半分惊讶。   “他第一次劫持我为给冯志德疯报酬, 第二次同样为了你和冯志德, 看得出他对你们俩感情很深, 这些年你们一块长大,亦亲亦友, 你希望他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我小哥的命到这,或许对他来说是解脱, 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不想知道结果,也不需要知道凶手是谁。”柴欢眼皮再次耷拉下午, 盯着桌面看。   吴宇州笑了。   柴欢抬眸,“你笑什么?”   “你一直在利用这些男孩,需要时用他们,事后他们生死和你毫不相干……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逼问,这次来只想知道,他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别让他做无名尸。”   柴欢吸了吸鼻子,别过脸,盯白墙看好一会儿才转回来,“汪子嘉,今年十岁,三岁和家人分开,长大后不记得父母的事,没法像我一样找回去,他父母应该也是本市人。”她深吸口气,顿了顿,“其实你们知道他名字,找到他父母也没用,三岁到十七岁,十四年没和家里联系过,已跟陌生人其实差不多,了解不到任何信息的。”   吴宇州点头赞同,“另一个说话结巴的少年呢?”   柴欢笑了笑,“他可不是少年,别看他长得小,话说又不清楚,其实他是我们大哥,今年二十了,叫李岩。”   “怎么能找到李岩?”   “上次他们逃走后去了哪,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只能告诉你,他们之前的住所,你可以过去瞧瞧,能不能找到人要看运气。”   “他有没有工作?或者常去的地方?   “像我们这种用□□的人,哪有什么固定工作,他平时不愿意出去接触人,最喜欢呆在家算宅男。”   “汪子嘉之前在哪工作?”   “他跟那些社会大哥瞎混,这次很可能被那些人搞死了……所谓的大哥,根本不拿他们当人看,办错事直接被丢海里喂鱼。”   “他跟的大哥叫什么名?在哪一片?”   “李森,老城区新华街那片。”   “上次你说杀人为了完成毕业作品,汪子嘉和李岩是否也需要毕业作品?”吴宇州问。   “想毕业拥有自由的人,都要完成毕业作品。”   “什么自由?又是什么样的毕业作品?”   “如果你没其他问题,我回去了。”时隔这么久,柴欢对那所学校的事,仍不愿深谈,她起身要走。   吴宇州拦住去路,“我想那所学校跟你一样,需要自由的人有很多,如果你不想曾经的伙伴再犯错,最好告诉我们更多。”   柴欢冷笑,“我不是神,管不了那么多人,周警官说得冠冕堂皇,倒是好听,不过为找妹妹罢了,我劝你别找,你们的兄妹关系只是曾经的,时隔这么久各自都有不同生活,那点亲情早被时光冲淡,形同陌路,又何必执。”   “不仅为找我妹妹,抓住那些人也是我的职责。”   “呵!”柴欢轻蔑地讥笑,“如果警察真尽职尽责,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地方存在?我们又怎么可能跟家人分开十几年?”   余野:“这件事前些天,我们通过你的只言片语才有所了解,之前并不知情,不知情怎么去查?只有你提供更多线索,我们才能查到更多。”   吴宇州:“请你相信我们一次。”   “我一将死之人,信不信你们,追不追出真相,有什么意义?”   余野:“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合作,我帮你申请减刑。”   “我杀了那么多人,能减到哪去?死刑变无期?一辈子待监狱,还不如死了痛快。”   “那些一同被拐走的孩子和你没关,难道李岩也没关吗?你们四个只他还好好活着,你难道不希望他能有正常人生?”   “我刚才说过人各有命,李岩有李岩的命,我改变不了那么多。”柴欢撞开吴宇州的阻拦走到门边,铐着手扣的双手敲响门。   余野抬手在吴宇州肩膀虚搂了下,“走吧。”   探望完张诚,吴宇州没其他事情,坐上车没说去哪,随余野开到哪去。   余野:“柴欢有一点说了谎。”   “李岩的身份证?”吴宇州问。   “对,如果他用假|身|份|证,在宾馆人脸核对,不可能通过,我们去宾馆,调出李岩身份证信息。”   调出李岩身份证信息后,回警局系统追查,近期除上次住宾馆记录外,都没李岩刷身份证的记录,李岩户籍信息中父母已死亡销户,家里只剩他一人。   他们接着又去柴欢提供的地址,一套合租房,房东和室友证实,李岩和汪子嘉确实在此住过,十月过后他们没再回来过,房租拖欠没交,房东多次联系李岩都电话关机,一直等到12月初,还没联系上人 ,房东才进屋把两人行李收拾起来,放进储藏室,房间收拾出来,租给其他人住。   室友回忆汪子嘉之前也不经常回来住,偶尔来住一两夜,还带伤回来,合租房室友之间不熟,对彼此信息都不了解,知道情况很少。   追查其他人身份信息,可通过户籍信息其找到家人朋友,对于亲朋好友走访一圈,基本会了解一个人的情况,汪子嘉不同,他小和父母分开没有家庭,三两个朋友纷纷出事,又黑户,目前想知道跟他相关的事,只能找李岩。   或许李岩早年回过家,拥有了真身份证,但他父母双亡,没其他至亲,朋友接二连三出事,身份证近期查不到记录,出租屋没回来过,这兄弟两人,一个死亡一个没消息,全追查不到线索。   余野和吴宇州从李岩出租屋出来,将近晚上十点,城市中没有霓虹灯的角落已陷入漆黑,空中又飘起雪花。   车窗落了一层雪,雨刷器来回转动,车内暖气开到最大,仍然驱不走冷气,余野从车座旁翻出副棉手套递给吴宇州,“要等一会儿才暖和,你先戴上。”   吴宇州没接,反推给他,“握方向盘手冷,你戴。”   余野也没接,笑道:“你这是关心我?”   吴宇州:“……”   车窗上雪一点点融化,余野给镇上警方打通电话,说了今天追查情况,随后开车上驶向大路,“想吃点什么?”   “太晚不吃了,直接送我回去。”   “回去啃面包?速冻水饺?泡面?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对自己好点?”   “做饭太麻烦。”   “不用你做,等着吃就行。”   “算了,去你家吃完饭太晚,打车回去不方便。”   “那就别走。”   吴宇州:“……”   时间太晚,余野没真拉吴宇州回家做饭吃,带去了他常去的餐馆,饭店内暖气热哄哄包围着,再喝上杯热茶,彻底逼走寒气,整个身体都暖了。   吴宇州脱掉羽绒服搭椅子上,喝一大口热茶,说:“现在坐火车、客车、住宾馆都需要身份证,李岩俩月没回出租屋,又查不到他任何身份证记录,我担心他有危险。”   “怕他和汪子嘉一样?”余野问。   “那是最坏结果。”   “我们今天漏掉一个人,等明早处理完局里的事,去找李森聊聊,柴欢说办错事会被丢去海里喂鱼,这一点倒符合汪子嘉死状,还有平日汪子嘉经常和李岩在一块,他们最常去的地方或许李森知道。”   吴宇州边思考边说:“上次他们逃跑到现在,不过两个多月,这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汪子嘉的案发现场也诡异,看似自杀,又有许多点说不通,比如冰窟窿周围的铁栅栏,那栅栏顶端是三角形的尖角,跳进去特容易刮伤,但汪子嘉身上一点伤痕没有,除外鲜鱼村的工人说,这段时间早晨都没发现铁栅栏有被移开的情况,这一点就很诡异,铁栅栏下面的水泥墩子很重,他跳进水里后,水温那么低,不可能有力气游游到冰边,把铁栅栏拽回去,即便拽回去,也不可能和之前完全相同。”   “所以案发现场还有人,那人拿走了汪子嘉的衣服手机等物品,在他跳下湖之后,又把铁栅栏归回原位,如果这样看,被谋杀的可能性不小。”   吴宇州皱眉不语。   “还有哪想不通?”余野问。   “我想这种情况,也有自杀的可能,好比我们俩约定好,我跳进水里之后,你帮我把衣服收好拿走,再把铁栅栏归位,但无论哪种情况,现场都应该有两个以上的人。”   “倘若汪子嘉自杀,帮他拿衣服处理现场的人,极有可能是李岩,接下来找到李岩至关重要。”余野停下喝口水,又说:“可汪子嘉为什么自杀?李岩又为什么要帮助他自杀?他们那么多年好朋友李岩该劝阻而非纵容。”   “这点目前无解,或许谋杀可能更性高,这案子不归市局管,我们干预太多,会不会不好?”   “我们出面帮忙,镇上那边高兴还来不及,这方面不用多顾虑,如果市局这边来案子,还要以市局案子为重,汪子嘉那边不能像现在这样投入去查。”   “嗯,这点我知道。”   临近年底,商场饭店到处是圣诞节气息,这家菜馆也追赶圣诞氛围,服务员穿着圣诞老人衣服,门口和大厅摆放圣诞树,窗户上挂彩灯,贴着圣诞老人窗纸,邻桌几个学生叽叽喳喳讨论圣诞节怎么过。   余野清清嗓子,放下手中水杯,挺直腰板,“圣诞节有什么安排?”   “我?”吴宇州略吃惊,“没安排,我不过那些。”   “怎么能不过?平时的生活够乏味了,节假日再没点仪式感,那岂不是和冰下湖水一样死气沉沉,既然你没安排就听我的。”   吴宇州扫了眼,邻座相互喂食的情侣,头脑一热问了句“以前圣诞节你怎么过?带朋友出来吃饭?”   余野知道他口中朋友指男朋友,笑道:“怀疑我以前也这么哄人?追人?这算吃醋吗?”   “我……随口一问,你想多了。”   余野笑意更浓,“早几年我跟大林和梁雨轩一起过,后来林杰有女朋友,抛弃我和梁雨轩,又过几年梁雨轩也有女朋友,剩我自己就去梁雨轩酒吧驻唱,看别人热闹,自己也开心,总比一个人闷家里强,你呢?这些年圣诞节,都怎么过的?”   “跟那些人能怎么过?无非喝酒唱歌……用过节的名声纵|欲,那种日子过久了特没劲,去西藏后,我基本从没过过节日。”   “春节呢?”   “比平时多煮两包速冻水饺。”   余野叹气,“都过去了……今年春节去我家过,上次住院,你答应去我家还一直没去,正好春节去兑现承诺。”   春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吴宇州不愿去打扰,“再说吧。”   “我妹今年参加春晚,不在家吃年夜饭,就我和我妈没外人,来吧我妈还一直想看你。”   “你妹怎么当明星了?我记得那会儿还是小学生。”吴宇州巧妙转移话题。   “小丫头从小迷恋韩星,喜欢唱唱跳跳,十几岁时候参加舞蹈比赛,被韩国公司选去做练习生,在那边呆几年,合约到期又回国发展,我和我妈没管过她这些事,全靠她一个人,小丫头很独立。”   同样十几岁年龄差的妹妹,一个是耀眼明星,另一个不知所踪,很有可能在柴欢说的非法组织中,想到这些,吴宇州皱紧了眉。   余野看出他情绪不高,没再说下去,起身去前台结算,送人回家。   今年梁雨轩恢复单身,没人陪着过圣诞节,早早打电话约余野,余野果断拒绝,“今年我有正事要做,没空理你。”   梁雨轩气炸毛,“不就是粥粥吗?叫出来大家一起玩。”   “我不想带灯泡,你那么闲出来帮我好了,我正愁没人帮忙。”   “什么忙?怎么帮?”   “很简单,到时候听我安排。”   转眼到圣诞节,张焱打电话约吴宇州去火锅店吃饭,他事先答应了余野,只好把这顿饭改成元旦。   12月25号下班,余野开车拉吴宇州往郊区走,看行车路线是去鲜鱼村的路,“这么晚还有鱼吃?”   “今天圣诞节营业晚。”   短短几天,鲜鱼村环境和上次大不同,没了冬捕的热闹气氛和吆喝声,远离闹市的鲜鱼村分外宁静,房子周围亮起一圈彩灯,湖面也用彩灯圈出一块安全范围,供游人在冰面玩耍,打雪仗。   乡下的夜空黑得纯粹,繁星点点,亮得出奇,鲜鱼村离市里不算太远,他们赶到时,鲜鱼村院里停满从城里过来吃鱼的车,饭店内客人爆满,人声鼎沸。   余野停好车,推开车门,朝饭店外走。   吴宇州快步跟上去,“不进去吃饭?”   “现在人多太吵,先带你去个地方。”余野走向冰面,绕过彩灯那块人最多地方,往漆黑的远处走。   到湖畔另一侧,眼前是山,身后说空旷无人的冰面,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吴宇州搓了搓手,低头往手中吹气,“你来带我感受寒风?”   余野笑而不语,低头在手机上发微信,半分钟后他说:“粥粥回头。”   吴宇州回头瞬间,听见声鞭炮响,烟花点亮远处夜空,一朵朵绚丽的花在黑色中绽放,消散,又绽放……   无尽夜空像极了吴宇州这十几年的生活,点亮黑色的烟花是余野。   时间像匆匆赶路的行者,每个人都在为各自的人生赶路奔波,步履匆匆,不走进心里,谁会记住关于他的点滴,想看场烟花,是吴宇州十几年前的心愿。   烟花驱散了寒风,冻红的双手竟感觉不到冷,吴宇州的心口发热发烫,身后有力的手臂穿腰间抱住他,耳边响起余野低沉嗓音,“粥粥,欢迎回家。” 第76章   弯月之下, 烟花缤纷绚烂,一朵散,一朵又绽。   吴宇州心口像烧开的水, 不断沸腾升温,他本能地转回身, 搂住余野脖子亲了上去, 唇间温度,融化了脚下冰面, 背后雪山,隔断了远处吵杂, 天地之间, 唯有你我。   这吻来得突然, 余野先被动承受, 慢慢迎合,后变被动为主动,搂住吴宇州腰缓缓坐下, 把人按在雪上, 附身贴过去。   吴宇州头躺在羽绒服宽大帽子里, 手臂搂着余野脖子, 时不时滑到耳朵上帮他捂热,余野双唇顺着脖颈落到锁骨, 牙齿轻摩挲锁骨时, 他抓了把雪塞进余野领口。   雪花碰到发烫的皮肤很快融化,化成凉水流向脊背, 余野一个激灵从吴宇州身上翻下去,平躺他身边。   吴宇州侧躺,脸对余野, “翻过去,我帮你擦干。”   热浪被一团雪化没,余野心里憋着口气,“你故意的。”   吴宇州笑而不语。   没等到回答,余野抬起搭落在雪面上又红又凉的手,趁机伸进吴宇州衣服,抓住他腰线两侧热乎乎的皮肤,“是不是故意的?”   又凉又痒,吴宇州扭动挣扎,“我错了……凉死了快拿出去……哈哈……别别……”   “下次还搞不搞破坏?”   “不……真不了……”   “那亲口。”余野停住抓痒的动作,脸凑过去。   吴宇州在他脸颊轻吻了口。   余野手又抓了下,“敷衍我?”   吴宇州笑得肚子疼,为尽快停止这幼稚把戏,捧住余野脸,唇贴唇,轻轻一碰想离开时,余野猛地抽出手按住他,撬开牙齿,长驱直入,搅乱他呼吸。   这吻粗暴热烈,比刚刚温情的吻浓烈很多,冰天雪地两大男人,相拥着忘情亲吻,空缺的十余年,一瞬就填满了。   吻后俩人平躺冰上呼呼喘气,大团白气从口中呼出,吴宇州偏头,余野恰巧也转过来,四目相对,瞳仁中映着彼此面容,冰雪、烟花、肆无忌惮的吻,时光仿佛退回到少年,他们不约而同笑了。   “砰!”远处烟花绽放。   吴宇州十指交叉,枕在脑后,闻声看向远处,烟花消散,绚烂融进黑夜,吵闹声渐退,冰面归于平静,他深深吸了口寒气,又凉又爽,前所未有的轻松。   余野休息够了,坐起身掸了掸雪,“回吧,外面冷别冻感冒。”身边人没动,他回头,吴宇州在闭眼休息,月光下,长黑的睫毛落在冷白皮上,他忍不住低头,轻吻吴宇州眼睫,一触即离,转回身准备站起时,吴宇州忽然开口“余野谢谢。”   记不起吴宇州第几次说谢谢,余野讨厌这两字,抓起一团雪砸吴宇州腿上,“起来。”人没说话,却从后面飞来一团雪,直接砸中脖子,他抓起雪团看了眼,正要反击,又从后面飞来第二团雪砸中后背,他蹲下身抓团起团雪,猛然朝后扔多去。   吴宇州一跳灵活地躲过去,同时又有雪团落余野身上,他不服,握起更大雪团往吴宇州身上扔,刚才亲吻那点温情,全被打雪仗淹没,俩大男人像回到小时候尽情玩雪,玩累了,靠坐一起休息。   余野侧过身,抬起手臂,帮吴宇州掸掉发梢和脖颈上的雪,吴宇州余光瞥见他专注的神色,鬼使神差地转头贴上他嘴唇,又抱着亲了会儿,余野扯过吴宇州身后的帽子扣头上,哄诱道:“走吧,冰上太凉我怕你感冒,喜欢这我们下次再来。”   余野声音充满蛊惑,吴宇州不受控地站起身,跟上他脚步。   余野微微一停,握住吴宇州通红的手塞进衣兜,掌心贴着掌心,体温相互蔓延,逐渐驱散寒冷。   他们穿过一片黑暗,走到被彩灯围起的安全范围,里面有人追逐打闹嬉戏,有人见他们贴紧的手臂,和衣兜里相握的双手,投去诧异目光,余野没理,牵着吴宇州径直从那人身边走过去。   走过冰面,重回鲜鱼村,院内灯火通明,晃眼的灯光一下把吴宇州带回现实,进门前他抽出手。   余野握了握空空的掌心,没说话。   梁雨轩从车里出来,“烟花停了这么久,你们咋才出才回来,想冻死我?”   “车里有暖风,冷什么?”   “暖风也冷,你们俩可以用身体取暖,皮肤挨着皮肤,心脏贴着心脏,那温度能和暖风比?”梁雨轩阴阳怪气,故意逗他俩。   余野无所谓,经常和梁雨轩这样拌嘴,吴宇州倒有些难为情,毕竟他俩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冷静时他提醒自己,离余野远一点,保持适当距离对谁都好,可某一些场景又压制不住想靠近,渴望与他拥抱,这像场本能与理性的对抗,时而本能占上风,时而理性占上风。   走进这院子前,他还是快乐轻松的,当明晃晃的灯照过来,那些快乐轻松像泡沫消散了,反之是后悔低落,上次喝多酒还有理由可找,这次没喝酒没头疼,大脑完全清醒下主动亲余野,但又没答应和好,这感觉像吊掉别人胃口,又迟迟不和对方在一起的渣男。   见梁雨轩一脸兴奋,以为他们和好的模样,渣男感觉更强烈,过去他能很好地克制本能冲动,但到余野这就失控了,雪夜、烟花十几年前的少年心愿,余野至今还记得,烟花亮起那一刻,他想抛弃一切,与余野拥抱亲吻,顺从本意做了,也得到相应的快乐。   这份快乐像烟花一样短暂,冲动的浪潮褪去,留下大片失落的泥沙,这些年无论多难,他从没抱怨过,这一刻他竟产生了一丝对命运的怨恨,如果十几年前父母没有遇害,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也不会陷入到如此两难的境地。   他摸出根烟叼口中,吞吐烟雾,一根烟后翻滚的情绪平静了,眼下没什么事比找妹妹更迫切,如果妹妹真在柴欢说的组织中,更要尽快加速把人找出来,以免妹妹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至于个人感情,等到心中的两块空缺填补满,如果那时候还活着再谈。   梁雨轩撞了一下吴宇州,“怎么样粥粥?跟老余有没有找回当年的感觉?”   吴宇州将自己的情绪收起来,玩笑道:“比以前差点。”   梁雨轩贱兮兮地笑,抬手去搂吴宇州脖子,想起他不愿与别人触碰,手臂一转,落到余野脖子上,“听到没有?粥粥说你差了点,工作太忙把身体熬虚了?虚了没事,哥有药。”   余野上去踢他一脚,“再虚也比你强。”   三个上大年纪的男人,说起这些都没下线,胡乱扯了一会儿,吴宇州说:“进去聊吧,这块是风口太冷了。”   俩人在雪地又亲又玩闹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饭店内,有了不少空桌,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吃起了热乎乎的铁锅炖鱼。   新鲜的鱼和豆腐、白菜、宽粉一起放锅里炖,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散出鱼香味,三人都饿了,谁也没客气,大块夹菜吃饭。   梁雨轩圣诞节过来找余野,不单想跟他约饭,还有点别的小心思,饭吃得差不多,他叹口气,“大林结婚生子圆满了,你俩现在也破镜重圆,咱宿舍就剩我还单身……这些年漂亮姑娘、丑姑娘我没少认识,女朋友也谈过不少,就没一个能共度余生的人,到了这岁数才明白谈恋爱容易,找个相互欣赏,相互扶持,走很远的人太难,有时我挺羡慕你们,隔了这么多年,还没忘记对方,我初恋长什么样我都记不清了。”   男人间很少倾吐心声,吴宇州听了梁雨轩的一番肺腑之言,想解释他和余野关系的话,临时改成,“你在酒吧每天接触那么多女孩,没喜欢的?”   梁雨轩轻咳了声,目光瞥向余野,“有倒是有个……老余妹妹你知道吗?”   这事之前吴宇州听说过,梁雨轩看上余微微的事,随口问:“表白被拒?”   “经常被拒,我这不寻思来问问鱼哥,到底知不知道微微怎么想的?”   话题矛头指向余野,俩人谁也不说话都看向他,“这事儿我真帮不了你,微微那丫头主意比谁都正,她很小在外面漂泊很独立,对我和我妈从来报喜不报忧,感情的事更很少跟我讲,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不喜欢大叔。”   “她对我也说过喜欢年纪小的,看来是真的……这么说我没戏了。”梁雨轩端起杯中的白开水一口干了。   “她的工作也不适合和普通人结婚,忙时好几个月不回家,不能像普通婚姻那样天天在一起,你仔细考虑考虑。”   圣诞夜梁雨轩和余野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饭后余野开车送吴宇州回家,车到楼门口停下,他锁上车门,不让人下车,解开安全带,俯身凑过去,“你都没试,怎么知道我比以前差点,嗯?”   吴宇州往后靠,脊背紧紧贴在座椅靠背上,没地方再退,他别过脸,“今晚的事对不起。”   余野眼角弧度僵住,“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   “我那会儿一时冲动……”吴宇州声音很轻,底气不足。   余野眼角的笑意冷却,退回驾驶位坐直,“为什么冲动?随便哪个男人放烟花,你都投怀送抱?”   吴宇州听得出余野真气了,可惜少年那些哄人办法早忘了,不知说什么只能沉默。   热烈真挚的吻骗不了人,明明心里有他,却始终不敢朝前迈一步,余野气了会儿,忽而想到吴宇州现在的情况,换成他,同样没心思谈情说爱,决定追时就知道这是场马拉松,他做足心理准备,也想好给吴宇州充分时间,今晚情况太过美好,让他心急了些。   想清楚问题,余野气消了,兀自一笑,“今晚的事我当场梦,以后不提了,你别有心理负担。”   “谢”   “别谢我。”余野打断吴宇州的话,“你现在最大问题就是想太多,你怕哪天有情况突然离开,留下我一个人会痛苦,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决定和好时已经想到这种情况,并且愿意承担最坏的结果……背负这么多太累了,让我和你一起吧?粥粥。”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余野挂断,伍飞又打来,他接听“喂”   “老大我跟同学在饭店吃饭,饭店门口刚发生了起打架事件,被打的人很像前几天你让我查李岩,我微信给你发了几张照片,你看一眼,他现在还没走,如果是的话,我马上带人回去。”   挂断电话,余野打开微信,照片中的人头发凌乱,衣服破烂不堪,脸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没见过李岩正面,手机递给吴宇州,“这人是李岩?”   吴宇州接过手机认真看眼,点点头。   李岩的突然出现,使两人都没了说私事的心情,急匆匆开车回警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九点更。   又可以抽奖了……还是100晋江币,希望上次没中的,这次可以中。 第77章   吴宇州和余野赶回市局, 李岩已经到了,伍飞给他倒上水,在小会议室安静等。   来之前吴宇州已见过李岩照片, 等真见到本人,他仍是微微一惊, 李岩蓬头垢面, 嘴角带血迹,身上白羽绒服黑黄, 袖口锃亮,后背不知被谁划了一刀, 鹅毛飞出去, 剩薄薄一层内衬, 手背生了冻疮, 十指握着纸杯,指甲又黑又长,脚下的棉鞋开胶, 小脚趾裸露在外, 浑身散发臭味, 整个一活脱脱的流浪汉。   上次见面还像模像样的年轻小伙子, 短短两月竟变成这模样,吴宇州不得其解。   伍飞略带嫌弃的瞥了眼李岩, 撇嘴道:“他混进饭店, 偷客人餐桌的食物被抓,破坏了人家吃饭兴致, 那桌客人都是半大不大年轻人,遇上这样事自然不可能轻饶了他,几个大小伙子把他拖到门外狠狠打一顿, 他全程一下未还手,倒不傻知道护着头,若不是饭店老板出来劝阻,能被那些人打死。   我知道消息赶出去时,那些人打完走了,他趴地上头埋双臂间,任谁去拽也不起来,最后我和我同学两人硬把他拽起,站起来时眼睫毛上还沾着泪,原来一直趴地上哭,看着怪叫人难受的。   我带他回来,一路上问什么也不说,是不是哑巴?”   吴宇州摇头,“小伍帮我给他订份饭,钱一会儿发给你。”   “你们找了好几天没找到人,我吃饭能碰上他也算缘分,这顿饭我请,州哥你可千万别和我抢。”伍飞边说边下单叫外卖。   李岩双手紧握纸杯,时不时转动,他在用杯中热水取暖,吴宇州又倒了杯热水递他面前,“那杯快凉了赶快喝,给你用这杯暖手。”   李岩警惕地看他一眼,手还握原来的纸杯没动,趁吴宇州起身瞬间,他一把拿过新倒的热水在手里,像有人抢似的,这才把原来杯温水喝了。   三人面面相觑,静坐一会儿,吴宇州试探问:“怎么没出去找工作?”   李岩没吱声。   吴宇州拿出烟,扔过去一根,“那天我闻到你身上有烟味,应该抽烟吧?来一根坐着也是坐。”   李岩盯着桌面的烟,两侧鼻翼动了动,扫视一圈桌对面三人,缓缓垂下头,没拿烟。   “烟里没毒,我不会害你。”   李岩握着热水杯,目光依旧警惕,磕磕巴巴说:“你……你……骗人……阿德和欢欢……被你害了。”   “他们杀人犯了法,我只是执行者。”吴宇州解释。   “胡扯……如果你不抓……他们不会出事……”   吴宇州刚要开口,余野在桌下碰他一下,示意先别说,他沉下脸,冷声道:“你既然把我们当成仇人,那别在警局待了,走吧去外面捡垃圾睡雪地,任人打骂像狗一样生活。”   李岩动了动嘴,上牙咬住嘴唇,狠狠瞪余野,四处流浪象狗的日子他过够了,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又不知如何迈出这一步,余野直接把他的伤口掀出来给大家看。   “不想走的话,我提供给你一日三餐和稳定住所,直到你重新工作,当然这些好处不是白给的,要求你如实交代汪子嘉的事。”   说话间饭到了,伍飞下楼拿回饭往桌面一放,马上推到李岩面前。   李岩吞了下口水伸手想去拿,却被余野抢先一步拽回来,“饭不是大风刮来的,想填饱肚子先交代汪子嘉的事。”   将近四天没吃过饱饭,李岩太饿了,盯着盒饭两眼放光,“汪子嘉……怎么了?”   “你俩形影不离,会不知道他怎么了?”余野语气很重,目光带着威严。   李岩依旧盯着盒饭,不正眼看他,“我……不知道。”   余野拎起盒饭,故作往垃圾桶扔的动作。   李岩急了猛地站起身,上半身越过桌面伸手去抢,吼道:“别扔。”   余野动作一停,“想吃饭就诚实点。”   这些天吃的全是凉饭剩菜,填不饱肚子还胃疼,一顿热乎乎的饭对李岩诱惑实在太大,他泄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子嘉死了。”   “怎么死的?说清楚点。”   “我不知道。”   “知道他死了,却不知道怎么死的,这理由我们会信?你最好诚实些。”   李岩忽然提高声音,怒吼:“我真不知道……上次从你们手里逃出来,我和汪子嘉各自工作,期间没怎么接触过,几天前忽然收到条短信,上面说:汪子嘉死了,如果你不想死,最好老实点。   一个陌生手机号码,对方没留署名,我怕极了,于是辞掉工作,扔掉手机,四处躲藏,害怕被人像蚂蚁一样弄死,我不敢出去找工作,不工作又没钱生活,只能睡麦当劳,捡垃圾,吃别人剩下的食物。”   “你觉得是什么人杀了汪子嘉?汪子嘉平时有没有仇人?或者你们共同的仇人?”   “我不知道……他跟着森哥,森哥虽然脾气暴躁,但汪子嘉不错,平日衣食住行都很照顾,如果不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错误,森哥不可能杀他。”说到此李岩忽然笑了,“他的仇人不就你们吗?没准是你们杀了人,然后又假惺惺的来查。”   “我们工作很忙,没时间去杀人,上九村知道吗?”   “不知道,没听过。”   “汪子嘉之前有去过上九村吗?”   “不清楚,应该没有,我们不是连体婴儿,不可能时刻在一起。”   “他的尸体在上九村附近的湖中被发现,这冷天湖面早结冰,尸体是冬捕打渔时被捞上来,全身赤|裸,身体被水泡得不成样子,你去了都不见得能认出他。”   余野声音平稳,正常的用旁观者语气客观描述,李岩先身体微微颤抖,接着双手握成拳头,咬紧牙根,“别说了……我不想听。”   余野没停继续说:“他年纪轻轻身体强壮,怎么会被人扔进冰水中?温度那么低的水下,不呛死也被冻死。”   李岩不再说话,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双脚踩到椅子边缘蜷起腿,头埋膝盖间。   吴宇州和余野相视一看,眼神都在说:他怕什么?   吴宇州重新接了杯水放李岩面前,手掌在他背后拍了拍,“又给你倒杯热水,不聊了先起来吃饭。”   沉稳的声线加平缓语速,有极强的安抚作用,李岩渐渐从恐惧情绪中走出,抬头小心翼翼看桌面的盒饭。   余野把饭推过去。   李岩一把抢过盒饭,掀开餐盒,大口吃饭,两侧脸颊塞鼓鼓的,没几分钟一盒饭吃完,吴宇州新倒的水他没喝,而是握手中暖手。   小会议室暖气足不冷,李岩坐进来有将近一小时,寒气早消散了,他还握着热水杯不松像很冷的样子。   “这两月期间,你在做什么?”吴宇州问。   “找了份新工作,在饭店后厨帮忙。”   “既然在上班,晚上不回家住哪里?”   “饭店有宿舍。”   “有宿舍还租另一间房子不退?”   “无论饭店提供的宿舍,还是汪子嘉跟森哥住的地方,都不是属于我们的家,一旦被辞退或者不跟森哥干了就无家可归,我们需要一个家,遇到困难时候不至于没地可住,所以那房子一直没退。”   “这次没去住,怕给你匿名发短信的人,去出租屋找你?”   李岩点头默认。   伍飞插话问了句“饭店的名称和地址?”   “老城区新华街,王哥烧烤店。”   “这两月期间,你一共见过汪子嘉几次?当时都什么情况?”   李岩想了想说:“一共见过两次,一次他女朋友过生日,请我过去吃饭,第二次是在街上,无意间碰到他和他另一个女朋友,我们顺带吃饭喝了顿酒。”   吴宇州:“这期间你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你们有没有通过手机联系?”   “他能做什么?就帮生哥跑腿收钱呗,遇上事冲前面打个架……没事不怎么联系。   余野问:“他有两个女朋友?”   “嗯,最多时候一起处三个。”说起这事李岩放松许多,眸中透着钦佩。   “他跟两个女朋友关系怎么样?”   “他是这方面高手,很早时候就这样,从没翻车过,这俩女孩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张媛媛,另一个叫李清,家住哪我不知道,张媛媛在盛歌KTV做收银员,李清是万家福超市的促销,我不经常跟他女朋友见面,就知道这么多。”   余野记下两人信息,又问:“两个月中他有没有和这两女孩发生过争吵?或闹过不愉快?”   “不清楚,他没跟我说过。”   吴宇州切换话题后,与李岩的谈话比先前顺畅许多,这些话聊完已经下半夜,余野带李岩去他另外一套单身公寓,安排他在公寓住下,随后开车送吴宇州回家,路上他说:“李岩先抗拒与我们沟通,因为食物和我们沟通后,前半段状态非常不好,尤其当我描述汪子嘉死状时候,后半段不再聊跟汪子嘉死相关的事,他才明显比之前轻松很多。这点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对汪子嘉的死亡那么恐惧?”   “他说了谎,或者对我们隐藏了什么,今晚这番话中,后半段可信度比前半段高。”   “那条短信?”   “一条不知是谁发来的恐吓短信,不可能让他怕成这样?看他的反应,应该经历过对他来说非常恐怖的事情,能够留下很深心理阴影那种。”   余野:“看来明天还要再和这小子聊聊,把他隐藏的事挖出来。” 第78章   车到楼下, 吴宇州推车门没开动,带着疑问转头看余野。   余野浅笑,按了下车门锁开关, “咔哒”一声门开了,在吴宇州迈腿下车前,他说:“三十出头不算太老, 我还有很多时间等, 你先处理家里的事。”   吴宇州一时语塞。   余野抬手摸了摸他头, “早点睡, 晚安。”   吴宇州坐着没动, 心里乱七八糟五味陈杂, 余野总在破坏计划,回京川之前, 他想着回来找到妹妹和凶手, 解决完这两件事,如果运气好还活着就带妹妹离开这座城,找个没人认识, 生活节奏慢适合居住的小城市重新开始,如今妹妹没着落, 心却动摇了, 不愿再离开京川, 对余野除了感谢, 他不知还能说什么,“谢”   余野最近对谢谢两字特敏感,听见一声,他立刻伸出食指贴吴宇州嘴唇上,“嘘!再说谢我亲你了。”   指肚温热传到唇上, 吴宇州莫名紧张,下意识屏住呼吸,见余野没下一步动作才呼出口气。余野被他逗笑,“紧张什么?怕我亲你?在冰上搂着我亲的能耐呢?”   吴宇州:“……”   “上去吧,没几个小时的睡觉时间,明早我来接你。”   吴宇州进门按亮灯直奔窗边,楼下车还在,车内开着灯,能影影忽忽看清,余野手肘杵方向盘上仰头往楼上看,隔空对望,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余野见吴宇州家灯亮了,没再多停留,开车走了。   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吴宇州才收回视线,倚靠窗沿,点上根烟,深深吸了口,又朝着空中缓缓吐出烟雾,想起读书时,他通过小计谋才和余野在一起,最开始的日子,余野对他只出于责任,亲吻牵手全他先主动,张焱曾说余野给他下了降头,才让他如此迷恋,那时他年轻无所畏惧,也不在乎别人眼光,只要能和余野在一起,管他中不中降头,后来的快乐是建立在他执着的基础上,如今看来,当时的疯狂是值得,正因为那些疯狂,让他走进余野心里。   少年时他对余野,像有针兴奋剂扎心口上,不知畏惧和疲惫,这样接近于偏执的迷恋,只出现在他十七岁遇见余野那年,往后的岁月中,再也没这样的勇气,他甚至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余野第一次恋爱就遇见,把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周祁正迷恋他,黏着他,处处讨好,让他感受到浓烈和充足的爱,后来再没人像周祁正那样不计后果,不求回报的对他付出,这像第一口饭吃了山珍海味,后来的饭菜,怎么也无法替代第一口的口感和滋味。   年少时的短暂恋爱,两个人都刻骨铭心,重逢后余野铁了心要追回来,因为他知道,这次再错过,心上的那块残缺就永远填不平了。   这夜吴宇州抽光烟盒中剩下的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动摇了,余野车开走的瞬间,甚至产生追下去的念头,这种失控感让他不适,为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他翻出刚回到京川时候收到的匿名信。   第一封:   欢迎回来,4月30日晚7点,春天广场西侧,东升串店5号桌,有你想找的人。   第二封:   别生气,找人没那么容易,凌晨两点,来利来小区3号楼2单元401,我在那等你,不见不散。”   当时汪子嘉在监视小姨,必然第一时间知道他回来的消息,难道留这封信的人是汪子嘉?可汪子嘉又怎么知道春天广场的事?   即便知道春天广场和刘琴的事,也不可能知道贺云庭的具体杀人时间和地点。   如果信是贺云庭送的,贺云庭怎么知道他回来的准确时间?   种种疑问指向一种可能,贺云庭和汪子嘉认识,可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根据对刘琴家案发现场的分析,匿名信引吴宇州过去的目的为了杀他,贺云庭为什么又没动手?   汪子嘉已经没法给出答案,贺云庭对此拒不承认,如果汪子嘉和贺云庭认识,那李岩必然也认识贺云庭,或许从李岩口中能问出什么。   第二天一早,余野和吴宇州去了李岩住的公寓,敲门无人响应,余野拿出钥匙直接开锁进门,三四十几平米的开间,进门一眼望到头,室内空空没李岩的影子,衣柜门打开,杂物扔满地,一件黑色大衣散落地中央,余野走过去,拎起衣服,手插衣兜内摸了摸,衣服兜里的几百块现金不见了,他回头说:“李岩拿走了我衣兜里的现金,走吧,咱们去物业看监控。”   监控室内,保安正低头吸溜吸溜地喝豆腐脑,见有人进来他一愣,“你们找谁?”   余野亮出证件,“来查一点东西。”   保安赶快收起桌上未吃完的食物,让出来座位,“你们查。”   昨天凌晨一点半送李岩来单身公寓,电梯监控中显示,两点半李岩独身一人离开,他倚靠电梯一角,垂眸盯着地面思考,从视频中看得出他离开公寓是清醒状态,也就说他在正常情况下自己想走的,这点更加证实,昨天他有说谎,或许怕再一次被问连夜逃走。   小区正门监控,李岩独身走出院内,为看他的去向,余野他们赶去交警大队,找出了公寓门前那条道路的监控,视频画面中,李岩一直向西走,走了将近一小时后,拐进南华路的监控盲角,消失画面中。   出了交警大队已经中午,两人没心情吃饭,坐车里抽闷烟,余野说:“要不要去南华路那边找找?”   吴宇州摁灭烟,“他去那是为了躲监控摄像头,怕我们找到他,根本不会在那久留,现在赶过去也找不到人。”   “这事怪我,昨晚我应该过来跟他一起睡。”   “别这样说,我也没想到李岩会逃跑,我们都被他疯傻的外表骗了,他装疯卖傻沦为流浪汉,可能另有原因。”   “汪子嘉会不会就他杀的?如果没杀人,他的举动我实在不能理解。”   “尸体在案发后几天才被发现,现场被破坏掉,汪子嘉尸体上又看不出跟凶手有关的信息,现在掌握的情况,只能说明李岩在说谎,还没有线索指向他是凶手。”   “我先叫伍飞继续留意李岩情况,咱们去见见汪子嘉女朋友。”   张媛媛是Y大的学生,KTV做收银员只是兼职,余野和吴宇州按事先查出的张媛媛媛信息找到学校,这天恰巧下午没课,他们直接去女生宿舍,寝室长说张媛媛家庭条件困难,平时做好几份兼职,最近有五天没回学校。   “失踪快一周,你们没报警?”   “以前也有几天不回宿舍的情况,再说她有跟我们微信聊天,怎么可能失踪?”寝室长拿出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   余野和吴宇州互看一眼,视线同时落向手机屏幕,张媛媛一天前还在宿舍群中聊天,她说最近KTV忙,晚上下班很晚,早晨起不来去上课,让室友帮忙喊道,如果被老师发现就说她家里有急事,没来得及请假。   余野把聊天记录网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中张媛媛只有文字信息,没发过语音,“她有和你们发过语音或开视频吗?”   几个室友纷纷摇头,“她说上班时间不让玩手机,她偷偷跟我们聊天,不敢开视频。”   “五天没来上课,老师一次没发现?”   寝室长撇嘴,“第一天就被发现,导员打电话她没接,往家里打电话,她父母早逝,奶奶耳聋沟通费劲,老师打了几次电话,也没问清张媛媛情况,后来她主动给老师发微信,谎称奶奶病重需要她回家照顾一段时间。”   “也就说这五天内,她一直在虚拟世界和你们沟通,但没有语音或视频过,也没人见过她本人。”   寝室长点点头,“是这样。”   女学生社会经验少,加上张媛媛之前有过几天不回宿舍的情况,所以没人怀疑她这几天的行踪,这些话进了刑警耳朵,立刻发现漏洞,余野隐约产生不详预感,为不让宿舍同学恐慌,他什么都没说,继续问:“她有男朋友的事,你们知道吗?”   室友相互看了看,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寝室长说:“那个小弟弟?”   张媛媛今年大三,比汪子嘉大两岁,俩人正好姐弟恋,寝室说的弟弟应该是汪子嘉,由于没汪子嘉照片,余野问了嘴名字。   “好像叫什么子嘉,我没见过,我们宿舍就苗苗见过。”寝室长指了指叫苗苗的女孩,“苗苗你说。”   “是叫汪子嘉,她在KTV里面认识的,好像是小混混,长得还行又会说,媛媛很喜欢他。”苗苗顿了顿,犹豫了几秒,“有时候她不回来,是在外面跟汪子嘉一块住,这次估计也是,你们找媛媛做什么?如果找不到可以去KTV找汪子嘉问问,她俩正热恋,有时间就腻歪在一起。”   “张媛媛有没有抱怨过汪子嘉不好的地方?”   苗苗皱眉,“不好的地方指什么?”   “比如一脚踏两只船,或者出轨。”   “没有,她们在一块半年多,感情一直挺稳定的……这个汪子嘉像有魔力似的,媛媛一开始因为年龄小还拒绝过,被打动在一起后迷他到不行,完完全全的迷妹,汪子嘉让她去西绝不上东的那种,不知道汪子嘉哪有那么大魅力。”   “从拒绝到迷恋的转变过程,她有讲过吗?或者说什么事情刺激她迷恋上汪子嘉?”   “就说汪子嘉对她很好,别的没有。”   吴宇州忽然开口问:“她从汪子嘉那回来后,有没有精神不振,哈欠连连,或者打寒颤,恶心这些症状?”   苗苗想了想,“没有。”   吴宇州又问:“那有没有说汪子嘉具体怎么对她好的?”   “媛媛从小父母去世,先跟姥姥又跟奶奶长大,算比较缺爱的女生,男生只要对她稍微关怀点,都会非常感动,她口中的好,可能就一些生活小事。”   “上次回学校,她有没有说自己近期情况?”   “讲了一堆她和汪子嘉的恋爱趣事,她自从恋爱后,彻底变成秀恩爱狂魔,我给你们看她朋友圈。”苗苗打开张媛媛朋友圈,“你看前天还在秀。”   余野接过手机,前天她发了条爱你,配图是她和汪子嘉嘟嘴亲吻的合影。   汪子嘉死亡有些天了,作为热恋期的女朋友,张媛媛不可能不知道汪子嘉出事,即便不知死亡,也该知道他失踪了,这种情况还发微信秀恩爱,非常奇怪,余野的不详预感更重了。   俩人并肩往校外走,“你怀疑汪子嘉用毒品控制张媛媛?”余野说。   “张媛媛忽然迷恋上汪子嘉有点奇怪,汪子嘉小小年纪身上有枪,她在那种环境中接触毒|品不难,不过听室友描述,张媛媛应该没沾毒。”   “嗯,张媛媛的事太奇怪,我们赶快去趟KTV。”   他们穿过篮球场附近的小路往停车场走,路边座椅上身穿篮球服的男学生,朝他们看了眼,忽然起身走来,男生刚打完球,头发半湿,额头沾着细汗,浑身散发着年轻荷尔蒙,他到余野面前停住,双眸亮了亮,惊讶道:“余警官?还真是你?”   余野礼貌微笑,“好久不见。”   “三年多了。”男生笑意难掩,眼中藏不住的欣喜,“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我上大学了。”   “祝贺你。”   “你来我们学校查案?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   男学生往前迈一步,堵在余野前面,小心翼翼问:“那加个微信?”   余野始终保持礼貌微笑,“我不玩那些,没微信。”   “你——”男生欲言又止,略有失望道:“我不是小孩了,别那这些骗我,我奶奶都有微信……我不会打扰你的……”   男生的情绪变化,让吴宇州感受到一丝不寻常,为不影响余野,他借口买烟进了旁边超市,结账时他面对窗户,抬眼瞧见余野和男生还在路中间纠缠,男生亮出手机,一副不加上微信不放余野走的驾驶,余野略有无奈,又拗不过对方,最后还是加了微信,男生握着手机满意离开,眼角都带着笑。   吴宇州从超市出来,余野迎上去,“张媛媛情况很奇怪,我担心她有危险。”   吴宇州没吭声。   余野继续说案子,“我刚才打张媛媛手机是关机。”   吴宇州脚步一顿停下来,声冷如冰地说:“刚才那男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评论常说的粥粥吃醋问题来了…… 第79章   果然什么事逃不过吴宇州眼睛, 余野怕他多想,故意说案子没提这茬,结果他反倒自己来问, 余野不气反笑,“就一个小孩,几年前的事了。”   “看得出他挺喜欢你。”吴宇州语气平平却透着凉意。   “小孩不懂事瞎喜欢。”   “三年还喜欢你, 这是瞎喜欢?”吴宇州想起以前余野也很受欢迎, 追的人男女都有, 那时他像打鸡血似的, 根本不把那些人放眼里, 现在竟跟一小孩较劲?简直不可思议, 他自嘲一笑。   余野看出吴宇州不高兴,心里美滋滋挺开心, 这一笑像阵风吹散那层开心, 不禁琢磨起吴宇州笑什么,思虑片刻说:“小孩哪懂什么是爱,我以前救过他, 他可能把那种被保护的感觉当成爱。”   “年纪越小越懂得爱,到大了反而因为现实种种问题, 不敢直视自己, 这世上每天都有成年人因为钱财、房子等问题分开, 还是小孩感情纯粹, 喜欢就是喜欢你,没不会掺杂其他。”吴宇州说那男孩,也在暗讽自己。   余野回想过去,那时和周祁正的确纯粹,他不知怎么解释, 只好如实说起过去,男生叫许生,几年前还在读高中,长得帅总有人追求,引来同班男生嫉妒,某天放学后校园外他被同学殴打,余野恰巧经过,遇见这样事,不管受害者是谁,他都不会视而不见,证件掏出来,再恐吓几句,不用动手几个高中男生就吓跑了,随后他送许生回家,许家父母担心孩子第二天回学校还被欺负,委托余野照看一段,那段时间工作不忙,余野常去的健身房正好挨着学校,便答应下来,每天放学校门口等许生,总共接了半个多月。   许生长得乖巧,性格温顺不吵人,年龄跟妹妹相仿,余野拿他当弟弟对待,谁知后来许生突然跟他表白,未成年的小孩,他半点想法没有,当即断了和许生的联系,这事成了生活小插曲,不联系后就翻篇了,重逢纯属意外。   吴宇州听余野讲完说:“不用和我解释,喜不喜欢他是你的事,跟我没关,我更不会干预。”   前面红灯亮,余野一脚刹车停住,转头看向副驾驶,被吴宇州事不关己的无所谓模样气笑,“跟你没关是吧?”   吴宇州淡淡道“嗯。”   过了红灯,余野调头往Y大开。   说好尽快去KTV找张媛媛,怎么忽然调头?“不去找张媛媛了?”吴宇州问。   “回学校找许生吃饭谈恋爱。”余野得意洋洋。   吴宇州:“……”   明知余野故意气人,他还是忍不住生气,九年卧底生活练就他波澜不惊的性子,这些年几乎没有事能刺激到他,最近这层铁甲碎了,余野越靠近,他愈发控制不住情绪,不开心就不开心,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淡定,这让他更懊恼,“靠路边停车,我自己去找张媛媛。”   余野不停车,也不说话。   吴宇州一字一顿道:“放、我、下、车。”   余野没好气道:“急什么?作为老朋友你不想看看,我现在怎么谈恋爱?”   两人都憋着气,车内气氛降到冰点,吴宇州不再说话扭头看窗外,按下一截车窗,点上烟情绪渐渐冷静,他知道余野在气那句“跟我没关” 气头上随口一说,没想到余野如此在意,这样憋劲下去浪费时间还没结果,他摁灭烟按上车窗,“别生气了,我刚才一时气话。”   余野舔了下唇,眉间褶皱舒展开,翘起一边嘴角,“一向清冷的吴宇州会说气话?”   “嗯,人设崩了。”   余野两侧嘴角都翘起,满足了不少,嘴上却不依不饶,“为什么生气?”   吴宇州:“……”   明知故问的意图太明显,又不能不答,“我不想你和别人谈恋爱。”   “为什么?”   吴宇州没想到这是连环圈套,说了一环,还有一环再等,“鱼,这样很没劲。”   余野这次满意,哈哈大笑两声,调头往回开,“说句喜欢我,这么难?”   “谁喜欢你?”吴宇州嘴硬。   余野诧异地看他眼,笑道:“没事,我喜欢你就够了。”   *   KTV刚营业顾客不多,走廊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值班经理带他们进了小包间,递烟又倒水很殷勤,余野通通没接,直接问:“张媛媛在哪?”   “唉!”经理先叹气,一脸无奈道:“我也想知道她在哪?五六天没来了,一开始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我这边本来人手不够,她忽然不辞而别,职位我给她留还是不留?等几天还联系不上,我招了新人,有天我看她有发朋友圈秀恩爱,这明显人在线却不给我回信息,哪有这样做事的?我一时生气告诉她以后不用来,随后把她微信删了。”   余野的不详预感成真,学校和KTV都没张媛媛身影,她失踪了,“张媛媛离开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我问过跟她一块住的女生,说那天下班,她们回去宿舍正常洗漱聊天,闭灯睡觉前,张媛媛出去接汪子嘉电话,然后就没回来了,大家都知道他俩在谈恋爱,跟男朋友夜不归宿不是啥奇怪事,同住的小姑娘们都没在意。”   “汪子嘉经常来?”   “基本天天在,这家店森哥开的,汪子嘉是森哥面前红人,他负责盯我们店,有人来挑事或者有客人闹事什么的,他出面解决。”   “张媛媛没来,你没给汪子嘉打电话?”   “打了手机关机,后来我才听说,汪子嘉也失踪了,连森哥都找不到他,气得森哥发好了几次火,森哥派人找到他那个结巴发小,结果发小也人间蒸发了。”   “张媛媛和汪子嘉感情怎么样?”   “挺好,别看子嘉年级小,哄女孩开心很有一手,除了张媛媛,我们店里不少小姑娘喜欢他。”   “他吸|毒么?”’吴宇州插言。   经理急忙摆手否认,“我们这正规KTV没那些东西,虽然森哥挺喜欢汪子嘉,但毕竟年龄小,不可能给他太多钱,没钱也不可能去外面买,他基本天天在店里,我可以保证他没碰那玩意。”   “汪子嘉跟着李森哥多久?”吴宇州又问。   “有四五年,之前汪子嘉常住B市,他亲戚在那边开了家手机店,生意火爆人手忙不开,他经常过去帮忙,今年才正式回来帮森哥。”   吴宇州从手机中翻出贺云庭的照片,“这人见吗?他有没有来找过汪子嘉?”   经理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番,“有点印象……记不不清了。”   “四五年前汪子嘉还是小孩,怎么会认识李森?”   “这我不清楚。”经理正说着,门外跑进来个年轻人,“经理森哥来了。”   “先安排森哥去VIP稍等下,我马上过去。”年轻人走了,经理笑道:“今天先聊到这?两位警官如果有兴致唱会儿,我让服务生过来开机。”   余野说:“我们正巧要去见李森,既然他来了,省着再跑一趟,走吧,带我们一块过去。”   经理犹豫了几秒,难为情地说:“二位稍等,我先过去问问森哥。”   “不用问了,我也正想去警局报案。”门外传来年轻男性的低沉嗓音,随即李森推门进来,和余野想象中不同,李森二十出头很年轻,一身休闲装,利落短发,干净清爽像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大学生,身后没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弟,和平常见的社会大哥截然不同。   李森与余野、吴宇州礼貌握手,“两位警官为汪子嘉的事来?我有五六天没联系上他,到处找也没消息,正准备报案你们就来了。”   “失联五六天,怎么才想报案?”余野反问。   李森笑笑,“我手下那些年纪不大的小孩,经常玩嗨了几天见不到人,一开始我没多想,到第三天还联系不上,才觉得不有点不对劲,发觉不对劲我马上派人去找,到今天也没找到人,当时没往严重了想,也就没报警。”   李森礼貌微笑,目光不闪躲,讲话不疾不徐,语调平稳,神色和吴宇州像似,装作打扮像大学生,一开口讲话,立刻显现和学生的不同。   “他失踪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我平时忙,跟他见面时候不多,失踪前我们有将近半个月没见过面,对于他失踪前的状态,你们可以问张经理。”李森指了指KTV经理。   “你和汪子嘉怎么认识的?”   “以前我做跟班小弟时经常被人欺负,有次在路口被人围打,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只围观,没人上前拉扯一把,当时汪子嘉才这么高。”李森在自己胸口比了比,“蓬头垢面又瘦小,这样一个小孩,从围观的成年人中钻出来,护我前面,对打我的人大喊:再打下去他会死的,那些人不理,他就撕咬踢打他们,最后他也被打惨了,这事我至今仍然还很感动,后来得知他是孤儿,就跟着我了。”   “他去B市看手机店,是你指派的?”吴宇州问。   “不是,我对B城人生地不熟,干嘛去那边开手机店?他说是他孤儿院老师开的店,老师忙不过来,想请他过去帮忙。”   “唉?我听说是说他家亲戚开的手机店?”经理插话。   “可能跟老师关系好,所以当成亲人。”李森有条不紊地解释。   “汪子嘉手上的枪,你给的?”   李森依旧面带笑容,“警官真会开玩笑,咱们国家不允许私人携带枪|支,我一向遵纪守法,怎么可能有枪?可能他贪玩从黑市上买的,他用枪伤人了?”   吴宇州颔首,锋利目光直视李森。   李森回视,“伤谁了?要不要紧?如果出了意外,一切医疗费用我来出。”   余野笑了笑,“我命大没死成。”   汪子嘉敢袭警,张经理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吞咽口水。   李森眸光如潭水,丝毫没波澜,“小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向您道歉,如果找到人,你们尽管按处置。”   吴宇州淡道:“我们已经找到汪子嘉,他死了。”   “死了?”张经理眼瞪如铜铃,“怎么可能死了?”李森看他眼,他立即闭嘴,低头不再插言。   “什么时候的事?”李森问。   “前几天上九村冬捕,尸体从湖里被打捞出来,具体死亡时间还没确定,他很可能失踪那天就遇害了。”   李森皱了皱眉,“子嘉平时很少出去惹是生非,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   “他平时住所,你给安排的?”   “嗯,在KTV后面不远的丽华小区,我早派人去那边查过了房间没人。”   问出具体地址,余野和吴宇州离开KTV前往丽华小区,那很可能是汪子嘉在市内最后出现的地点,路上余野说:“谈话过程,李森情绪很稳,得知汪子嘉遇害,也只皱了皱眉,他的气质跟你现在很像,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稳,一定经历过什么,这人城府很深,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我们要再三斟酌,不能轻易相信。”   “话说得这么完美,应该事先准备过,最好派人盯着他,但现在案子不归市局管,我们不能随意安排人手过来。”   “没事,林杰、伍飞现在都没什么重要工作,我让伍飞仔细查查李森底细。”   李森曾住过的房子,一室一厅很简单,门口放着一大一小两双拖鞋,室内有些凌乱,茶几摆放的剩饭剩菜已经馊了,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堆在角落,房间中除了能看清汪子嘉曾经的生活痕迹外,没发现其他线索。   他们又去物业查监控,一圈监控查下来,基本确定汪子嘉遇害前的活动轨迹,12月19号凌晨,张媛媛搂着汪子嘉手臂走进电梯,出了小区他们上出租车,出租车行驶到华南路停下,俩人跟李岩一样,走进华南路监控盲区消失,此后再没从监控中出现过。   通过这段监控录像的追踪,可以发现三点。   第一:确定张媛媛失踪当晚和汪子嘉在一起,如今汪子嘉已遇害,张媛媛嫌疑很大,如果她不是凶手,现在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第二:李岩和汪子嘉都知道华南路那边有监控盲角,李岩去为了躲避警方再次找他,汪子嘉为什么躲避监控?   第三:李岩从余野家逃走的路线,和汪子嘉失踪前的路线相似,俩人都去华南路,除了躲避监控,那边很可能有他们能待的地方。   李岩再次成为案子的关键人物,再次找出他至关重要,其次是张媛媛。   吴宇州:“我想再去次鲜鱼村。”   “嗯?”   “当晚张媛媛和汪子嘉在一起,汪子嘉尸体在湖中,如果张媛媛不幸遇害”   “尸体很可能也在湖中。”余野接话。 第80章   “冬天湖面结冰, 水温极低,打捞难度大,张媛媛是否死亡?尸体又是否在水下很难确认?案子现在不归我们管, 派遣太多人手过去合适。”   余野想了想,“这样吧,我们将这些天查到的信息和线索全告诉那边镇上警方, 是否派人打捞, 由他们决定, 这次打捞难度大, 需要的人员多, 我擅自派人过去打捞, 确实不合适。”   “我们也算尽力了,剩下的事交给那边镇上吧。”吴宇州闭目依靠座椅休息, 车内陷入寂静。   天色渐黑, 车开入市区,拐进霓虹世界,等红灯时余野说:“你给KTV经理看贺云庭照片是怀疑他们认识?”   闻言吴宇州睁开眼, 坐直身体,“嗯, 刚回京川时我收到过两封奇怪的信。”   “什么信?”   “引我到刘琴家的匿名信, 也是我出现在刘琴案发现场的原因。”吴宇州将收到匿名信的全经过, 对余野复述一遍。   “几年以前汪子嘉还是小孩, 监控小姨应该背后有人指使,连我都不知道你当时没死,还会有谁知道这事?”   “我不知道,他背后的人可能跟我家的案子有关,不然为什么怕我回来?”   “可凶手怎么会知道, 房间里另外两具尸体是你表弟表妹?除非他认识你们,还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凶手行凶之后,直接倒汽油点了房子,当时火势非常凶猛,四具尸体均被烧得面目全非,房间的东西也全都毁了,这么猛的火势下,周祁璐怎么逃出来的?”   吴宇州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街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晚我离开家时他们都在。”   “你怎么知道她没事的?”   “当时杜华生派人偷偷给尸体做了DNA采集,证实两具年轻尸体是我表弟和表妹。”   “唉!后来负责追查此案的人,都以为那两具尸体是你和你妹妹,这些年也没人查过你妹妹的下落……”   吴宇州转回视线,“我知道找她这事情就像大海捞针,但我总要试试,不然死后我没有办法面对父母。”   “把璐璐在酒吧的那张照片发我一张,我找人查查,酒吧监控看过了吗?”   “刚回来时我没有警官证,酒吧经理不给看,后来一直有案子没腾出时间。”   “走,我们现在去。”余野在导航中输入酒吧地址,半小时后到达周祁璐曾出现过的酒吧,这次证件齐全,酒吧经理很配合,领他们去监控室,调出今年二月的记忆卡,找出周祁璐出现那一天的影像。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酒吧人很多,晚上八点酒吧门口的摄像头,拍到裹着羽绒服的周祁璐搂着另外一个女孩进门。   余野将视频画面放到最大,周祁璐搂着的女孩像柴欢,他说:“你看这女孩像不像柴欢?”   吴宇州俯身贴近电脑屏幕,仔细看了一眼图像中的女孩,女孩脸型五官都和柴欢一样,唯有嘴角下垂,和后来的微笑唇有区别,“是柴欢,那时还没整微笑唇,她果然是认识璐璐。”   酒吧灯光暗人又多,视频拍得不清晰,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周祁璐的大体动作。   她和柴欢进门脱掉厚重的羽绒服,放到储物柜中存起,又到吧台点两杯酒,两人坐吧台喝酒,过会儿柴欢被人邀请走,周祁璐独坐片刻,也被陌生人邀请到舞池中,视频中两女孩喝酒跳舞,没发生其他事情,凌晨以后周祁璐走路开始左右摇摆,明显喝多了,凌晨一点多,汪子嘉和李岩出现酒吧,将周祁璐和柴欢从后门接走,酒吧后面是老城区小胡同,没有摄像头。   余野指了指定格在电脑屏幕屏幕上的年轻女孩,“这么多年没见,你确定这是周祁璐?”   “五官脸型和我妈太像了,而且柴欢、汪子嘉几人都知道我真实身份,应该错不了。”   “那我们再去找柴欢问问,既然认识她一定知道璐璐在哪?”   “出去说吧。”吴宇州转身往外走,出了酒吧,“你还记得柴欢说得那个‘学校’吗?我妹妹可能也在其中,不然怎么会与柴欢她们相识,一定关系亲密才会对他们说我家的事。”   “既然这样,汪子嘉监视到你回京川,周祁璐为什么不来找你?还有那所‘学校’是培养凶手的犯罪团伙,如果周祁璐也在其中情况很危险,她很有可能会犯罪。”   “这正是我担心的最地方,要尽快找到她,柴欢四人都受过训练嘴很严,冯志德和汪子嘉已经死亡,李岩和柴欢相比,李岩的情绪相对好攻破,去公寓那天我本想问他,没想到他逃走了。”   “眼下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李岩都是关键人物,当务之急应尽快找到他。”余野给伍飞打电话,挂断电话他说:“小伍那边有在追查李岩,暂时没追查到,再等等吧。”   汪子嘉的案子不归市局管,余野将追查到的全部线索,告诉当地警方后没再继续追查下去,年底最后几天,他忙着做年终报告和开会,一天天见不到人。   转眼到元旦,队里几人轮流休息,吴宇州之前和张淼约好元旦见面,这天下午吴宇州按约定时间去张淼火锅店,推开包间门,满满一屋子人,吴卫国家和张焱家也来了,还是上次在吴家迎接他那些人。   吴静怡蹦蹦跳跳跑来,到面前搂住吴宇州胳膊,“正哥怎么才来?”   “路上堵车。”吴宇州目光转向众人,“我不知道大家都在,久等了。”   张淼上前一步,“怪我最近太忙,忘了告诉你。”   “没事。”   吴静怡松开吴宇州,又去搂张淼胳膊,“淼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开饭了?我最喜欢你家的麻辣锅底,辣得那叫一个爽。”   张淼笑笑,“今天给你单独开小锅用最辣锅底,让你真正感受下什么叫辣。”   吴卫国妻子连忙说:“甭听静怡胡说,跟咱们一起吃就行。”   大家嘻嘻哈哈聊天,三家人像从前一样热闹,吴宇州心情好,陪张淼兄弟喝酒两杯,中途去卫生间,从里面出来他到洗手池,捧水洗了把脸,仰起头镜子看见吴卫国刚从里面出来,问道:“喝多了?”   吴宇州摸了摸眼睛上的水珠,笑道:“稍微有点晕,洗把脸清醒下。”   吴卫国掏出包纸巾递给他,“赶快擦擦,走廊风大。”   吴宇州擦干脸,剩余纸巾还给吴卫国,两人并肩往包间走,“吴叔最近怎么样?”   “快期末考试了,稍微有点忙,现在小孩娇贵不好管,不像你们那时候,不听话的皮小子,打几下就老实了,现在一根手指也不敢碰。”   “做班主任累,没考虑换其他岗位?”   “学校有提过升职的事,我拒绝了,我没有当领导的脑子,也不爱往高坐,就愿意和孩子们在一起,看他们疯疯闹闹,好像也跟着年轻了。”想到学生们吴卫国露出慈笑。   “很少有人能像吴叔这样不为利益诱惑,在自己喜欢的事上坚持这么多年。”   “这是没出息,你可别学我。”   “我是您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会不学您?”   吴卫国笑容更灿烂,“臭小子从小就嘴甜会哄人,你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不算忙。”   吴卫国开玩笑道:“年底杀人犯休息?”   “可能回家过年去了。”   俩人说说笑笑进包间,吴静怡抱弟弟走过去,把弟弟往吴卫国怀中一塞,“你儿子欺负我抱他,快给你抱吧,我胳膊要累残了。”   吴卫国抱小儿子到一边哄玩,吴静怡从没和刑警接触过,对这份职业充满好奇,身上好算出现了个刑警,逮住机会问东问西。   看吴静怡活泼可爱的模样,吴宇州想起她姐姐吴静竹,小时候吴静竹也曾这样缠着他和张淼,吴卫国夫妇有正规职业,收入稳定,夫妻感情也稳定,家庭氛围良好,所以吴家孩子都乐观开朗。   这样优秀的家庭氛围,吴静竹为什么离家多年不回来?   想到以前吴静竹最疼妹妹,他问:“静竹有联系过你吗?”   话音一落,吴静怡脸上洋溢的笑瞬间僵住,瞪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吴宇州,过两秒,黑眼珠转向吴卫国夫妇,小声说:“没有。”   这段对话一停包间内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吴宇州感到气氛不对,没再问下去,随口转移到学业上,所问问题吴静怡如实回答,只是少了之前那股天真的快乐劲。   一屋子老老小小到时间都犯困,纷纷回去睡觉,一屋子人很快就剩张淼和吴宇州俩大龄单身男人。   刚才喝一肚子酒,基本没吃饭,这会儿人都走了,可以安静吃饭,张淼叫盘面放火锅里煮,“竹子刚去南方那会,吴叔吴婶有去找过,人找到了,但竹子死活不回来,还和父母大吵一架,吴叔气急了,当场和竹子断绝父女关系,那之后凡是有人问起竹子他就说死了,还把竹子留以前那些东西都烧了,不允许家里人再提起竹子。”   张淼长叹口气,继续说:除了我家人知道竹子的事,其他老邻居都以为竹子在南方发生意外死了,你刚回来不了解情况,所以吴叔没生气,换成我和我哥这么问,他早放筷子走人了,有一年他去我家看望我爸,我妈劝他别和竹子生气,自己孩子打碎骨头还连着筋,还能真断了关系不成?结果他饭都没在我家吃,一摔门走了,后来谁都不敢在他面前再提竹子。”   “我记得竹子以前跟父母感情不错,怎么会和闹成这样?”   “我去找竹子那年,问过原因她没说,吴叔那边没人敢问,我妈以前问过吴婶也没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家人知道……或许有误会没解开。”   “像吴叔吴婶这样开明思想的父母,会有什么误会?”   “是呀,高中分文理科那会,我妈想让我做医生,特执着让我学理,我对理科不感兴趣,和我妈起了争执,几天没回家,最后还是吴叔出面劝导我妈一番,她才想通,当时我特羡慕,吴叔家的自由民主。”   “他连我喜欢男人这事都能理解,对自己女儿,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张淼又叹气,“不知道,我是真想竹子了,如果还能见面,我一定要追她,上次我放不下父母错过了她。”   吴宇州拍了拍张淼肩膀,没说话。   兄弟俩聊到凌晨才睡,早晨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平时吴宇州睡眠很轻,昨晚喝了些酒睡得沉,手机响两遍没接,打电话的人也执着,不接一直打,铃声吵的张淼心烦,推了推吴宇州,“正儿,你电话。”   吴宇州迷迷糊糊接起“喂”了声。   “你在哪?昨晚没回家?”余野急促的声音。   “在张淼这,怎么了?”   “发个定位过来,我去接你……张媛媛死了,今早刚发现的尸体。”   吴宇州一个激灵猛地坐起,“尸体在哪发现的?” 第81章   张淼家地址发过去, 不足二十分钟,余野车便到楼下,来不及吃早饭, 吴宇州洗了把脸,急匆匆跑下来楼,打开车门带进去一股冷气, 稳系上安全带, 他搓了搓手问:“什么情况?”   没时间回家换衣服, 吴宇州身上残留少许酒气, 余野眉心紧皱, 不回答正题, “昨晚喝酒了?”   “嗯,跟张淼喝了些。”   “之后呢?没把人家怎么样吧?”   想起那次酒后对余野做的事, 吴宇州白了他一眼, “他是我朋友,喝再多我也不会乱。”   “只对我乱?怪我魅力太大。”   吴宇州:“……”   余野兀自笑了,这才说起正事, “最近元旦鲜鱼村又冬捕,昨天捕捞上来的鱼被附近村民和游客一抢而光, 这几天元旦假期顾客多, 老板怕活鱼不够卖, 早晨让工人现捞一网鱼出来, 结果捞出只女性冬靴,有上次的事,工人看见鞋害怕水下又有死人,急忙告诉老板,老板也怕出事让工人把下面所有网都拽出来, 果然又捞出一具尸体,报警后当地警方第一时间赶去现场,从尸体带拉锁的衣兜中发现身份证,证实死者身份是张媛媛。”   酒后稍微有些头疼,吴宇州用指肚按压太阳穴缓解疼痛,“张媛媛失踪后一直和汪子嘉在一起,这种结果在我们之前推断的情况中,这次尸检很重要,根据死亡时间,能知道汪子嘉和张媛媛是不是在同一天死亡,这点对本案至关重要。   如果不是同一天死亡,死亡顺序是两条不同的线,每条线查的方向都不同。   如果同一天死亡,又是一条线。   两种情况直接影响后面的侦查方向,跟领导申请把案子转到市局吧,我比较相信唐潇然的尸检报告。”   “行,回头我跟张局说。”   早晨村民都在家,这次案发现场,只有警方和鲜鱼村员工,余野掀开警戒线进去,与镇上警方说话,吴宇州独自到尸体旁蹲下,由于尸体在水中泡太久,面部已无法辨认,若不是张媛媛身上有身份证,死者身份还得查一阵子,尸体表面没有伤口,表面特征和汪子嘉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穿了衣服。   余野问完情况,走到吴宇州身边,“有发现?”   吴宇州站起身,“跟汪子嘉差不多,尸体没伤痕,符合溺水身亡特征。”   “冰窟窿周围有栅栏,排除不慎跌入水中的情况,还剩下两种可能,死者自愿跳进水中,或被人逼着跳进水里,我偏向第二种可能,因为自杀方式有很多种,这么冷的天没必要选跳冰水,还有周围人都反应两人感情不错,好好的为什么自杀?自杀原因也说不通。”   “谁会逼死他们?张媛媛社交简单,身边朋友大多是学生,普通学生不可能逼死有枪的汪子嘉,凶手应该奔着汪子嘉来的,而且有能力制服他,不然很可能被汪子嘉反杀。”   “汪子嘉年级小身份复杂,奔着他去,又能制服他的人?”余野想了想,“李森?‘学校’的人?或者李岩?”   吴宇州想案情无意识重复了句“李岩”   之前断定李岩说谎,有事瞒着警方没说,却没把他考虑到凶手的范围内,经余野一提醒,他忽然想到,李岩有一定嫌疑的,首先汪子嘉消失在监控的地点在华南路,之前分析过,这地方很可能有汪子嘉和李岩的另一个住所,也就说到了华南路的汪子嘉、张媛媛很可能和李岩在一起,三人死了两,存在李岩通过手段拿走汪子嘉枪,反逼他跳水的可能。   除这点外,李岩连夜逃走的行为也可疑,至于杀人动机,吴宇州暂时想不到。   “上次我们将李岩想简单了,伍飞那边找得怎么样?”   余野说:“别提了,李岩自从那晚从公寓逃走,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南华路有监控的点,小伍全查过找不到,上次偶遇李岩那家饭店也去找过,老板说李岩没再来过……都怪我大意,让他溜了。”   没等来吴宇州接话,余野将视线从远处冰面收回来,顺着吴宇州目光往湖边看出,坝上不知何时停着辆黑色奔驰,司机下车小跑到后座,弯腰打开车门,车内走出位黑色棉袄,白围脖的男人,他朝司机挥了挥手,司机跑回驾驶位,开车往鲜鱼村院内走了。   男人站坝上,望向冰面忙碌的警方,过会儿,他收回视线往鲜鱼村院内步行。   吴宇州收回视线说:“那是李森。”   余野随口问:“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   “走,过去问问。”余野阔首昂步往鲜鱼村走,吴宇州紧随其后,他们在冰上走直线比李森速度快。   李森走路速度不快,边走边看冰面像在欣赏风景,等走到鲜鱼村门口,余野已经等了一会儿,他展臂拦住李森,“这么巧又见面了。”   李森回头看眼冰面,“有命案发生?”   “嗯,一具女尸体。”   “失足落水?”   余野皮笑肉不笑,“冰窟窿周围有铁栅栏拦着,不会失足落水,我们怀疑是谋杀。”   李森神态自若,“子嘉的尸体也在这发现的?大冷天,那么凉的水……是谁做这么残忍的事?请两位警官查到凶手后务必告诉我,我和子嘉就像亲兄弟,我得知道谁吃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弟弟。”   吴宇州插言问:“汪子嘉会游泳么?”   “以前我带他去游泳馆学过,当时学会了,后来游得怎么样,我不清楚。”   “李先生早晨来吃鱼?”   李森笑了笑,低头看眼腕表,“十点不算早晨了,我下午有事没空过来,所以趁着上午空闲时间过来尝尝。”稍作停顿,又说:“吃鱼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过来看看子嘉遇害地点,对了,他尸体在哪?我能过去看看么?”   “目前在镇上停尸房,我们等下会拉回市内,在水下泡的时间较长,尸体变形严重,非直近亲属,我们不建议过去看。”   “我听从建议,也不过去给你们添乱,等案子破了,我再过去领尸火化,反正送他入土的人是我,早晚能见到。”   “为什么你送他入土?”   “他没家人,除了我还有谁管?”   “李岩。”   李森平静的眼眸终于浮现出一丝变化,是嘲讽和轻蔑,“你们太高看李岩。”   “据我们所知,李岩和汪子嘉相识的时间比认识还你久,他们一起长大,这么久的感情,送汪子嘉入土为安不难做到吧?”   李森笑笑,没再继续说,“外面太冷,如果两位警官没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李森走进饭店,吴宇州收回视线,点上烟,白色烟雾从双唇间徐徐吐出,升到空中消散不见,“李森嘴上说和汪子嘉形同兄弟,实际没看出他有多伤心,他下车走路的举动也奇怪,一路走来他时不时看冰面,眼神像欣赏艺术品。”   余野:“上次见面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回去我找人盯着他。”   老板去垂头丧气回来,见俩人站院门口聊天,走过去说:“外面冷,两位进屋说。”   湖中连续发生命案,多多少少会对饭店生意有影响,余野拍拍老板肩膀以示安慰,“案子我们准备接手,会尽快查出凶手,把影响降到最低。”   老板和余野关系熟没过多客套,从兜里掏出根烟递过去,余野没接,偏头看吴宇州。   老板:???   老板思考了几秒,以为吴宇州职位更高,先递烟给余野冒犯了他,急忙笑呵呵把手中烟递过去。   吴宇州:“……”   烟没接,转头对余野说:“你想抽就抽,不用问我。”   之前吴宇州很抗拒余野重新抽烟这事,余野记在心里,有些日子没抽过,今天外面太冷倒想抽一根,吴宇州模棱两可的态度,余野有些摸不透他心思,没抽那根烟,对老板说:“收起来吧,我不抽烟。”   老板左瞟眼,右瞟眼,一头雾水,收回烟说:“我先谢谢二位……之前捞出一具,今天又一具,我真怕过几水下还有,那这生意彻底不用做了,我就想不明白,京川那么多野湖野河,为什么偏偏死在这?”   这话提醒了吴宇州,他转身望向湖面,这地方当地人叫湖,其实严格意义称不上湖,只是较大的水库,位置不偏,也没名气,冬天许多的湖泊河流上都有冰窟窿,一些地方还没有栅栏围着,都比在鲜鱼村作案方便,凶手为什么选在这?   “最近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顾客?”   老板想了想,摇头。   “两名死者之前有来过吗?”   “好像没来过……最近顾客多我记不清。”   余野指了指李森的迈巴赫问:“这辆车之前来过吗?”   老板朝停车场看了眼,连连点头。   “什么时候来过?”   “圣诞节前,我听见员工讨论迈巴赫,对这车格外留意了眼,车上下来的三人都很年轻,当时以为是城里富二代。”   李森靠窗而坐,余野朝窗边扬了扬下巴,“是他吗?”   老板顺着余野视线看过去,“是。”   余野翻出李岩的证件照,手机递给老板,“他上次来身边有这个人吗?”   老板双手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有,另外一个看着比这人还年轻。”   余野和吴宇州相互看了眼,李森带李岩来过,那另外一个人很可能是汪子嘉,“饭店内有监控没?”   “就有收银台附近有一个。”   收银台在门边,顾客进出的必经地,余野打了个响指,“一个就够了,带我们去看看。”   个人监控内存卡容量有限,老板买的卡能保存半个多月的影像,余野直接把监控视频选到最后一天,12月15号中午12点04分,李森、李岩、汪子嘉三人有说有笑走进饭店。   余野将视频截取下来发到手机上,从屋里走出,他站院里盯着李森的车看了看,“看来要请李森回局里聊一聊。”   吴宇州没吱声。   余野曲手肘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我再想老板担忧的事会不会发生。”吴宇州偏头和余野对视,“水下会不会还有尸体?” 第82章   余野转身进去问老板, “水下还有鱼网吗?”   老板摇头“全捞出来了。”   余野从门口退出,对吴宇州说:“先回去申请把案子调来市局,然后再找人下水看。”   “这么冷, 又要会潜水,这样的救援人员不好找。”   “嗯,多给钱呗。”   车上吴宇州睡一觉, 醒来已经到了市局院里, 进办公楼余野去局长办公室, 吴宇州回办公室重新梳理案情, 发现上次追查遗漏掉一位重要人物——汪子嘉的另一个女朋友。   吴宇州马上调出李清资料, 一周前李清家人曾去分局报过失踪案, 他隐隐觉得预感要成真,查出李清家庭地址, 立刻开车过去。   李清和父亲在外打工, 母亲在家照看上初中的弟弟,吴宇州感到时李清家只有她母亲一人,他表明来意, 李母立刻红了眼睛,“我家条件不好, 李清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 亲戚在城里给他找了份收银的工作, 做了有半年多, 一直挺稳定的,十几天以前,超市领导忽然给我们打电话,说李清有两天没去上班,手机关机联系不上, 问我们李清是否有回家,她没回过家,我一听人不见急坏了,马上让她爸爸去她租的房子找,他爸过去一看,房间东西都在,人没了。   李清在城里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是我们村的,在那边做美甲,她爸赶过去找,对方说这些天李清没联系过她,工作忙她也没联系李清。   她爸爸问同乡知不知道李清去哪?女孩这才说,李清最近交往了男朋友,她有那个男朋友的微信,发了几条微信过去,男孩没回,城市那么大,靠她爸自己不可能找不到人,后来我想可能年轻人贪玩,出去玩儿了,也有亲戚说她跟男朋友私奔了,我们想等几天她玩够了自己回来,结果一直没等到消息,李清表姐就帮我们报了警。”   “她失踪前有没有给你们打过电话?”   李清母亲仔细想了想,“还真给我打过电话,说让我和他爸照顾好身体,一定要供她弟弟读大学,又说了句对不起,我当时正在地里忙农活,没仔细听她话里的意思,急急忙忙挂掉,现在想想她应该那时就想好跟那个男孩私奔。”   李母长叹口气,“李清已经不读书,谈恋爱我们不会反对,她都没告诉我们谈恋爱的事,就跟人家偷偷跑了,这事要传出去,村里人指不定怎么说,我和她爸现在都没敢对外人说过。”   “私奔?李清平时很叛逆?”   李母摇头,“我家闺女从小老实乖巧,从不惹事生非,还很听我们的话,她中考分数不错,她爸爸觉得女孩子上学没用,而且她爸一人打工养两个学生实在太累,想着不让她继续读了,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李清还是听了。”   “她平时遇到事情会征询你们的意见?”   “差不多,可能因为我们对她管教比较严,所以她很依赖我们,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怕我们不同意她谈恋爱。”   汪子嘉死亡的事,吴宇州没告诉李清母亲,没有浇灭掉她那一丝幻想,回程路上,私奔俩字在他脑中盘旋,想永远在一起的恋人,通过某种方式一起死亡的案件之前有过,可汪子嘉带着两个女朋友殉情,这有点不合常理,越想越乱,他加快速度开到李清生前工作的超市。   根据关系好的同事反映,汪子嘉之前经常来店里买东西,结账时总要逗李清几句,时间一久俩人熟了,汪子嘉便追求她做女朋友,李清从没谈过恋爱,第一次有人主动追他,没几天答应了。   汪子嘉年龄小却很会照顾人和哄人开心,没几天李清被他迷得团团转,手机屏保相册都是汪子嘉照片,后来还从超市提供的宿舍搬出去,到外面和汪子嘉住,店里年龄大的姐姐们怕她被骗,劝过几次,她不听跟着魔似的。   一个月前李清怀孕,没有恋爱经验的她吓傻了,不敢告诉家人,也不知该怎么办,后来店里一位年长姐姐告诉她,打胎具体事宜,这件事情后,李清的情绪很低落,开始经常和男朋友吵架,后来突然不来了。   吴宇州从超市出来接到余野电话,电话中说了李清的事,余野马上安排人去鲜鱼村,这次打捞任务艰难,超出的经费余野自己垫付,冰天雪地潜水员在水下,找一个多小时,发现另一具女尸。   尸体打捞出来,直接带回市局,经过DNA比对,死者正是李清,唐潇然连夜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第二天一早他找余野,“三具尸体死亡时间都在半个月前,同一天死亡,死因皆是溺水,仨人体内均未发现有药物成分。”   余野揉了揉眉心,现代社会不接受两女一夫的事,如果女孩发现这样事,肯定火冒三丈,不可能和平相处,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是什么促使三人,在同一天跳进湖里?   之前推断,有人迫使汪子嘉跳进湖里,由于他当时跟张媛媛在一起,所以张媛媛也被迫跳进去,如今看来,当时案发现场李清也在,也就说凶手要逼迫三人跳进湖中,可他们三个身上又都没有伤痕,生前没遭受过捆绑或者毒打,这点让案子变得更扑朔迷离。   之前吴宇州曾怀疑过李岩,现在来看,凭李岩一人,即便他抢来汪子嘉身上的枪,也很难逼迫他们仨跳进湖中。   如果想逼迫三人同时跳进湖中,那么在现场的人,也就是凶手方超过三人。   这想法让他们又想到李森,案子调来市局后,李森第一个被招来警局问话。   李森还和前几日一样平静淡然,对警方怀疑他这事,没过多抵触,一副好市民积极配合的形象。   余野把在鲜鱼村截取到的视频递给他,“十二月十五日,你带汪子嘉和和李岩去过鲜鱼村。”   李森略微瞥眼手机中的视频,“我带他们去吃鱼,怎么了?”   “那之后没几天,汪子嘉就失踪,尸体出现的地点正是鲜鱼村的湖中,这是巧合?”   李森笑了笑,“可能吧,我也好奇他为什么会死在那。”   “他有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   “没有,我上次说过我俩感情很好。”   “他有俩女朋友的事,你知道吗?”   李森又笑,“对你们来说,脚踏两只船难以接受,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太正常了,女人就像衣服,多买几件放柜里,玩够了就换另一个。”   “你对他的俩女朋友了解吗?”   “你说哪两个?”   “听你这话,汪子嘉女朋友不止两个?”   “准确来说不能够称为女朋友,都是玩玩各取所需罢了,以前他总换人,那些姑娘长得几乎一个样,我分不清谁是谁,不过最近他忽然变了,我有些时日没见他身边,出现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还真跟高中生一样纯情。”   同时交俩女朋友还被李森称为纯情,一同审讯的程晓璐,又惊又气,时不时瞪眼李森,“张媛媛、李清跟汪子嘉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都不是一个类型?”   “嗯,以前他更喜欢能玩得起的女人,大家在一块都为了爽,谁也别提感情,别动真的……这次的俩女孩,年纪跟他相仿都挺纯,长相还非常一般,想不到他竟跟人家玩上了感情,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   “有没有汪子嘉以前女朋友的照片?”余野说。   “他的女人我怎么可能有照片,不过你们可以去网上查,有一个是网上特别火的女主播叫……叫什么娜。”   “美娜?那个跳舞主播?”程晓璐问。   “好像是,反正在网上挺有名,他搭了不少钱才约到人。”   程晓璐平常喜欢看各种短视频APP,对网红非常了解,她马上拿出手机翻到美娜主页递给余野,同时在一旁解说:“美娜是名大三学生,比汪子嘉大三岁,大一她就在网上唱歌,现在越来越火。”   屏幕中女人很漂亮,余野翻出张媛媛和李清照片,略微比对一下,张媛媛、李清是不怎么化妆的素颜女孩,五官也一般,李清还有一些胖,身材跟美娜天差地别。   程晓璐看见仨人照片比对,撇了撇嘴,“差距确实蛮大,他口味变得太快了。”   闻言李森一本正经地说:“吃惯了天鹅肉,偶尔尝尝癞||□□也不错……”   程晓璐又瞪他眼,“你这话很不尊重女性,请不要用胖瘦美丑评价一个人。”   “心灵美?警花妹妹还真纯,刚毕业?”   余野瞧见李森眼中的轻浮,让程晓璐先出去,李森视线一直追随程晓璐背影到门外,余野从他充满欲望的眼中,发现他那份淡然清冷是伪装的,骨子里很轻佻,余野抬手阻隔断他视线,“别看了,她不可能对你感兴趣,自重。”   李森往上推了推平镜,“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女生,都抵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余警官若对下属这么有信心,咱们打赌试试?”   余野冷哼了声,没搭理他,“李岩最近和你联系过没?”   “没有。”李森不知想起什么,摇头笑道:“他不敢来找我……”   “为什么?”   李森抬起眼眸直视余野,“因为我们不熟,如果没有子嘉,我根本不会理他……”   谈话结束,余野走到监视区,拍了拍正思考的吴宇州,“怎么样?有发现没?”   吴宇州回过神,“李森确实是汪子嘉身边,最有能力逼死他的人……但我总觉得很奇怪。”   “哪奇怪?”   “第一:仨人尸体上都没有外伤,试想一下,如假有人拿刀或枪逼你跳湖,你会毫无反抗就跳?我想正常人多少都会反抗,更何况汪子嘉那种小混混?不可能别人让跳就跳。   第二:张媛媛和李清跟汪子嘉以往的女朋友,是截然不同两种类型,他为什么忽然转变品味?外表毫无特色的女孩,根本不是汪子嘉那类人喜欢的类型,他跟她们在一起可能另有原因。”   “你的意思汪子嘉仨人自杀?”余野想了会儿,双眉紧蹙,“这怎么可能?假如你知道男朋友,除你还交往了其他人,你会同他们一起自杀?” 第83章   吴宇州:“正常人当然不会跟情敌一起自杀, 但过于偏激的人,受到情伤可能会产生,杀了对方再自杀的想法, 这种案子以前有过。”   “我们来设想下,当时可能会发生的几种情况。”余野拉过白板,拿出笔在白板上边写边说:“   第一种:   案发当晚汪子嘉、张媛媛、李清因某种原因一起了去鲜鱼村, 假设张媛媛发现汪子嘉脚踏两只船非常伤心, 被情人背叛刺激她产生, 杀死汪子嘉和李清的念头, 那么问题来了, 她一年轻女孩, 怎么能推汪子嘉和李清两人下水?汪子嘉身上还可能有刀或枪一类的工具,假设凶手换成李清也是同样的情况, 本身一对二胜算的几率就不大, 又何况她们是女性,体力不如男人。”   吴宇州默认摇头,“张媛媛或李清一人, 对另外两人下手的情况,可能发生概率不大, 除非有帮凶。”   “帮凶和凶手之间是合作或朋友关系, 不会是陌生人, 既然相识又怎么会让凶手自杀?假如我们一起作案, 杀完人出于某种原因我想自杀,你会同意?”   “不会。”吴宇州也拿起支笔,在白板上写下第二种情况,“排除张媛媛和李清是凶手的情况,还剩下汪子嘉。   体力上汪子嘉占优势, 又可能持有作案工具,这些条件加大他的作案优势,但有一个疑点,俩女孩都是他主动追的,为什么要害死她们?   首先作案动机想不通,其次不管什么原因,逼俩女孩自尽,目的已经达到,既然达到目的为什么要自杀?   还有张媛媛和李清跳水时,身上都穿着衣服,汪子嘉却裸|体,他的衣物去了哪?冰窟窿周边的铁栈栏又是谁移回去的?”   余野:“难道现场有第四个人在?如果有其他人,嫌疑又回到他杀上,关于他杀我们之前讨论过,同样有许多解释不通的问题。   这案子三个受害人是情人关系,看似像普通情杀案,可往深了查感觉像死循环,一层套一层没有出口,先前李森嫌疑最大,这次谈话又没找出实质性线索。”   “柴欢父亲说过,汪子嘉曾和李岩去过他家,俩人在柴家住了一段日子,后来准备上学的柴欢和冯志德,跟汪子嘉、李岩一起离家走了,这些年四个孩子一起生活没断联系,冯志德愿意为柴欢杀人,汪子嘉和李岩愿意为冯志德绑架杀人,这些事足以看出,四人关系其实非常好,所以汪子嘉的死,李岩一定知道什么,他逃走也是怕我们问。”   余野:“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李岩身上,可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这些天没有消费记录,他以前经常出现的地方,最近也没出现,现在天眼系统遍布全城,又在我们眼皮地下,李岩竟然莫名失踪,真是活见鬼。”   吴宇州:“他会不会……也遇害了?”   “找李清尸体那天,潜水员在下面待那么久,如果还有其他尸体早发现了。”   “可能其他原因没死在水下?”   余野想了想,“张媛媛死后,有人曾用她手机跟室友老师聊天,伪装成人还活着,法医现已确定三人死亡时间为同一天,三人一起死了,操控张媛媛手机的人是谁?”   “李岩?他和汪子嘉关系非同寻常,可能看过汪子嘉和张媛媛聊天,模仿起来比较容易。”   “不管怎样,还是要先找到李岩。”余野撇下手中笔往伍飞办公桌走,到面前问几句情况,皱眉出来,“李岩还没消息。”   “明天我们去南华路监控盲角那边找找看。”   余野比划OK的手势,随后说:“挺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想再待会,有事你先回,不用管我。”   余野站吴宇州面前没动,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过会儿,抬手圈住他脖子强行往外走,“忘了上次出院时医生咋说的?你这毛病要按时休息,案子不是一天能查出真相的,别逞强。”   “医生会对许多病人说按时休息别熬夜,就一句普通叮嘱,不用太当真。”   其他部门早已下班,办公楼只要刑侦队几个人,余野用力把吴宇州往怀里搂,“你的病能和普通病人比?谁头疼脑热发烧感冒会死?”   那么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吴宇州不怕死,但他不愿在余野面前提这字,仿佛一提马上会死掉,明明是事实却一直逃避,有时候自己也搞不清在逃避什么,余野这样淡然说出口,他忽然感觉轻松了不少,“随时会死,你还追?”   余野偏头在吴宇州眉尾疤上轻轻一吻,“追,当然要追,活一秒赚一秒,谁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也许我比你死得早。”   吴宇州从他臂弯中挣脱出去,严声厉色道:“别胡说。”   “没胡说,两三月前汪子嘉还生龙活虎地拿枪威胁你,扬言要为兄弟报仇,如今却躺在冰凉的停尸房,世事无常,别想那么多。”   “你和他不一样。”   余野浅笑,“童年遭遇导致他人生轨迹和正常孩子不同,他是大众眼中的边缘人,像我这种从小顺风顺水到大的人是主流人群,所以你才觉得我和他不一样,其实本质都一样,你还记得咱们大学班长吗?那个身高1米72,梳着利落高马尾的姑娘,前年她死了,出外勤与歹徒搏斗时不幸被刀捅伤不治身亡,这样的意外每天都在发生,死亡面前不分|身|份。   知道么?你现在像只乌龟,壳里装满乱七八糟的想法,这厚壳不仅阻碍你先进,还可能让你错过很多,如果不是我脸皮厚,跟你死磕到底,将来你准会后悔。”   “这么肯定?”   余野勾起手指,在吴宇州鼻尖刮了下,“从你酒后勾引我那天,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走出办公楼,吴宇州反手勾住余野脖子,两人身高相仿,外人看上去,以为是一对好兄弟。   余野脚步一顿,“你——”   “你什么?别再拿我当十几年,那个只会任你欺负的软猫,我现在是豹子,懂吧?”   余野哑然失笑,“行,以后不叫粥粥了,叫豹子哥。”   吴宇州:“……”   “豹子哥,咱们晚上去哪寻食?”   吴宇州松开余野,坐上车说:“刑侦学院对面那个火锅店还开么?”   “三哥火锅?开着呢,走带你去吃。”余野启车往刑侦学院开,车内放着黑豹乐队的《Don’t Break My Heart》   “Don’t Break My Heart   再次温柔   不愿看到你那保持的沉默   独自等待,默默承受   喜悦总是是出现在我梦中…….”   余野边开车边跟着音乐轻声哼唱,拐进刑侦学院路口,他无意间朝车窗外的后视镜看了眼,口中哼着的歌声停止,脸上轻松愉悦也僵住,过会儿,他收回视线,脸上笑意消尽,双眉渐渐皱起。   “怎么了?”吴宇州问。   “那辆黑轿车,出市局大门就跟在我们后面。”   吴宇州偏头朝外看眼,后面确实跟着辆黑色雪佛兰,“会不会也是来刑侦学院的车?”   “不知道,我试试。”余野放慢车速,观察后面黑桥车的速度,黑轿车没减速,从余野车旁边径直开过去,消失在黑夜中,“可能我想多了。”   火锅店老板也是刑侦学院学生,毕业后在校门口开了家店,门面不大人气很旺,店内爆满,有正在读书的学生,也有毕业学子回来聚餐怀旧的,热热闹闹气氛中,他们找了个角落的桌。   座位挨着墙,墙上贴满各种颜色的便利贴,吴宇州手托腮往墙上看眼,“以前我也在这上写过,那时没便利贴,直接往墙上写,现在早没了。”   “写了什么?”   “不告诉你。”   余野翻开一层层凌乱的便利贴,从小块的墙壁中找十几年的字迹,翻遍挨着他们那片的墙壁也没找出吴宇州字迹。   “幼不幼稚?吃饭吧。”   余野不听,继续往旁边墙上找,找了会儿,他手一顿笑了。   吴宇州赶忙起身过去看,还真被他找到了,LOVE 后面跟着条手绘小鱼,单词和鱼顶端有条线连着,十几年前的非主流写法,下面署名是碗冒着热气的粥。   余野拿手机拍下来,“什么时候来写的?”   “那时追不上你,心情不好自己过来喝酒,酒后乱写的。”   找到十几年前的痕迹,余野心情颇好,说说笑笑吃完火锅,饭后俩人自然而然走进刑侦学院,学校一切都没变,天冷又临近期末校园内人很少,篮球场暗黄灯光下,几个学生在打球,余野拉吴宇州过去,脱掉羽绒服,加入学生队伍,冬天玩了篮球,内热外冷,雪天里大汗淋漓,天色渐晚,几个学生纷纷回宿舍,篮球场只剩下他们俩。   余野前几天剪了头发,大冬天剪寸头,短短一层头发茬,额前有细小汗珠,薄薄的单眼皮,在暗灯下分外诱人,吴宇州当年一眼看中余野的单眼皮,时隔多年,再细看那双眼,还是止不住心跳加速,他一时着了魔,附身过去吻住余野眼睛。   等余野反应过,吴宇州已经离开,退回原来位置,他双臂一伸把人搂在怀中,耳边低语,“粥粥,我们和好吧?”   吴宇州没答,过了几秒推开余野,没事人似的说:“回吧,不早了。”   撩完又若无其事的行为,余野早习惯,无奈笑笑,跟着吴宇州往校外走,晚上十点多校门口没人,冷风呼呼往脸上吹,余野停下脚步,扯起吴宇州帽子扣头上,帽子刚扣上,就听吴宇州大喊:“小心。”接着他像阵风般朝对面马路跑去。   马路中间站着个小孩,一辆黑色轿车正朝他飞驰驶来,小孩像冻住般,看着刺眼的车灯一动不动。   吴宇州疯狂往路中间跑,怎么喊小孩不动,那辆车也不停。   夜里十点多,刑侦学院门前的马路车很少,两侧路灯没坏,马路宽阔,灯光充足,司机不可能看不见路中站着个孩子,明知有孩子还继续往前开,明摆着故意要撞那孩子,至于孩子为什么站着不动?余野来不及细想,抬腿往前跑。   吴宇州和那辆车赛跑,余野则和吴宇州赛跑,马路中间,黑轿车开着远光灯,灯光刺的人睁不开眼,吴宇州眯着眼往前跑,车内司机仿佛没看见路上的人,他加快速度往前开,小孩忽然蹲下身,双臂抱住膝盖,蹲路中间一动不动。   火光电石间,小孩猛地被一双有力手臂抱起,这时车即将到吴宇州脚下,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弯腰想把小孩放旁边的瞬间,余野从后面冲过来,朝他狠狠一撞。   吴宇州和小孩摔倒在路边,吴宇州从地上爬起,顾不上膝盖剧烈疼痛,猛然回头朝刺眼的车灯看去,泥地面上有一滩红色,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路面重回黯淡,他顾不上逃走的肇事司机,踉跄起身朝路中间狂跑。   “余野!”   从胸腔发出的嘶喊,已不像人类声音,像动物发疯的咆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送的营养液和雷,虽然最近没统计,但我都有看见……蟹蟹。 第84章   刑事侦查学院的位置略偏僻, 周围楼群少,夜里气温比闹市区冷,寒风如刀割面, 吴宇州迎风往前跑,余野撞那一下很重,他摔倒时膝盖受了伤, 跑步时像有刀一下下剜着腿上骨肉, 此刻他顾不上寒冷和疼痛, 路中央蜷缩在地面上的男人比命还重。   “余野!”他又一遍喊余野名字。   地上的人没反应, 他蹲下身把余野抱入怀中, 颤抖着手指在余野脖子上试了试, 摸到跳动的脉搏,手才停止颤动, 血液从余野身体中流出, 染后红了他胸前的衣服,“我马上叫救护车……余野坚持住……”   等待救护车的时间,分分秒秒被拉长放大, 变得格外漫长,他找到余野身体流血的部位, 掌心狠狠地摁着, 经历过数次生死, 他早把死亡看淡抛之身外, 只有彻底放下才能真正无畏。   这一刻他却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淡然,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那只手用力捏紧,霎时心跳减速,无法呼吸, 他想到冬捕时被打捞上来的鱼,无力感将他团团包围,寒风吹散了眼角的泪。   远处救护车声,把他从混沌中拉出来,大脑逐渐清醒,他低头贴了贴余野冰凉的脸,“求护车来了,坚持住……一定不要有事……答应我,千万别出事。”   救护车停下,有人下车抬走余野,同时林杰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开警车过来,两种声音混杂一起,惊醒了沉寂的夜晚,吴宇州坐地上,保持怀抱余野的姿势没变,听不见周遭吵杂的声音,他的世界静音了,那些人眼前晃来晃去,像一道道虚幻的鬼影,接着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睁开眼面前是一片火焰,房屋在大火中坍塌,黑夜中赤红的火光转瞬化成野兽的巨口,把他吞进口中……不断出现的幻象中,他渐渐失去意识。   再睁眼是在医院,伍飞床边坐着打瞌睡,吴宇州手臂撑着床缓缓坐起,拔掉手背上的针,掀开被子下床,窸窸窣窣的动作吵醒伍飞,“州哥醒了?你要去哪?”   “余野呢?”吴宇州开口的第一句话。   “老大伤得比较重,还没醒过来,人在重症监护”伍飞话没说完,吴宇州已经下地往外走。   “你刚醒身体比较虚弱,先别随意走动。”伍飞不敢死拦着,只能跟后面碎碎念。   “重症监护室在哪?带我过去。”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属随意探视,去了只能从外面看一眼,不能像普通病房那样坐床边探望……”   “我要马上见他,远远看一眼也行。”   伍飞自知拗不过吴宇州,便带他去楼上余野所在的重症监护室,里面住着好几个病人,余野的床在最靠窗户的位置,看不清细节,只能看见大体轮廓,闭着眼像睡着了。   吴宇州来刑侦队快一年,伍飞第一次在他眼中读出情绪,担忧、痛苦又参杂无奈,他背对伍飞站了一会儿,转回身又恢复平常的淡然,“走吧。”   伍飞急忙跟上去。   “余野进重症监护室几天?”   “一天,你们昨晚出的车祸。”   还好没像他上次昏迷四天,稍微松口气,吴宇州调整好情绪问:“昨晚路边有个小孩,你们发现没?”   “带回局里了,现在程晓璐看着呢。”   “带我见他。”   伍飞快走一步到吴宇州前面,展臂挡住他,“医生说你这次情况比上次严重,刚醒过来,还是先别出去了。”   “有人故意设计车祸,我必须找出这个人,为了逃避警方,他开的车很可能是套|牌,还会避开监控,甚至扔掉那辆车,已经过去一天,想把他找出来,那个小孩是关键。”   伍飞掸了掸自己耳朵,有点不敢相信听见的话,昨晚吴宇州和余野被送进医院后,他们立刻去交警大队,查看了车祸现场,司机不停孩子不躲,明显不是普通的意外车祸,顺着黑轿车逃走路线一路追踪过去,车下高速后拐进荒山,伍飞和林杰追过去,山脚下只发现车,司机不见踪影,至于那孩子,程晓璐问了半宿,软硬皆施均无效,他始终低头扣指甲,一句话不肯讲。   伍飞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让吴宇州出院,于是打电话叫程晓璐把小孩带来住院部,昨晚情况紧急,吴宇州没看小孩的模样,此刻才仔细打量。   小男孩五六岁左右,穿着干净整齐,皮肤白眼睛大,长得漂亮,但眼神空洞,无法准确与人对视。   吴宇州看眼程晓璐,程晓璐悄悄在他耳边说:“眼睛看不见,医生说是全盲,不知受过什么伤,压迫神经导致的眼盲,不过他年纪小身体各方面都在发育,以后可能有复明的机会……像他这种意外导致的眼盲,复明其实看运气,也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听力呢?”   “没问题,不说话可能心理问题,或者昨晚惊吓过度。”   吴宇州蹲下身与小男孩平视,他长吁一口气,呼出所有心里乱七八糟的事,使心态保持到最平和的状态,双臂抱起小男孩,放到另一侧,随即轻声问:“记得这双抱你的手吗?”   将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小男孩当然记得,回想昨晚场景他身体止不住打颤,牙齿也跟着上下打架。   吴宇州抱了抱小男孩,“都过去了,别怕。”   过会儿,小男孩逐渐停住抖动,他抬手在吴宇州脸上摸摸五官,“谢谢。”   开口说话了,程晓璐和伍飞不约而同愣住 。   “你叫什么名字?”吴宇州平静温和的嗓音,使人心安。   “毛豆。”   “大名呢?”   小男孩想了想,“我只有这一个名字。”   “你姓什么?”   小男孩摇头。   “你爸爸姓什么?”   小男孩还是摇头,“我没有爸爸。”   ”你跟谁一起生活?”   “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看不见以后,我跟一位奶奶生活在一起,前些天奶奶死了。”小男孩哽咽,“我想去找她……”   “所以你听见车声,也听见我喊你?”   “如果动了就见不到奶奶……后来我听见有救护车声音,你受伤了?”毛豆带着歉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我没事,被撞的人是我朋友。”   “被车撞一定很疼,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救你的人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你愿意帮我们找出肇事司机吗??”   “愿意。”   “好,下面我问得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是不是有人让你站路中间不动?”   “不是,是我想去见奶奶。”   “你说的奶奶家住哪?你一个人又是怎么跑到马路中间的?”   “我不知道奶奶家住哪,只知道是楼房,奶奶儿子要把房子租出去,他把我关在门外,让我自己回家,我不记得爸妈是谁,原来的家在哪?无处可去我顺着奶奶家门前的盲道一直走,走了很久又饿又困,我好想奶奶,所以想死掉上去找她。”   “奶奶家附近有没有建筑或东西,是你能记住的?”   “奶奶怕我摔倒,很少让我出门。”   “你跟这位照顾你的奶奶生活了几年?”   “两年。”   “这期间有没有听大人聊天,提起过奶奶住的小区叫什么?”   “没有,奶奶家很少有人来,她去世我才知道奶奶原来有儿子。”   “谢谢毛豆愿意对我说这些,你先跟这位姐姐待会,我出去抽根烟。”吴宇州直起身,摸出烟盒径直走出病房。   程晓璐抱毛豆坐椅子上,扒了根香蕉放他手里,从听书软件中找出儿童故事播放。   小孩没昨晚那样抗拒了,安安静静地坐着吃东西听故事。   程晓璐走到伍飞身边小声说:“毛豆好可怜,因为残疾被父母抛弃,相依为命的好心奶奶又死了,这么小的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无家可归,换成我估计也想到自杀,唉……吴队也是心理难受才出去抽烟。”   伍飞默然摇头。   程晓璐不明所以,带着疑问看伍飞。   伍飞用很低的耳语说:“你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觉得毛豆可怜,如果站在警方的角度思考,刚才毛豆的话有问题,昨晚车祸明显是蓄意而为,目标可能是老大或者吴队,现在肇事司机逃逸,毛豆作为案发现场一员是重要线索,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没一句话能提供出线索。”   程晓璐转变思路,马上懂了伍飞的意思,“毛豆小时候发生过意外,不记得父母,所以收养他的奶奶成了关键人物,想验证他话中的真伪奶奶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可奶奶最近死亡了,其次去走访奶奶儿子和周围邻居,来验证他说的话,但他不知道奶奶家住哪,种种情况都让我们没办法验证毛豆的话是否属实,没办法验证真伪,也就没办法通过毛豆找出肇事司机。”   说完这段话,她视线自然而然落毛豆身上,那双大眼睛茫然地盯着一个点不动,漂亮的五官,配上盲人的残缺,大部分人见到这样的孩子都会心生怜悯,如果毛豆和肇事司机是一伙的……程晓璐不愿再设想下去,内心深处希望毛豆是个有残疾的普通小孩。   毛豆的情况不可能独自一人走太远,他曾经的家很可能在刑侦学院旁边,吴宇州重回病房,悄悄安排伍飞再查一次昨晚路面监控,重点查毛豆怎么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顺着毛豆走的路线追查他曾经的家哪。   转眼到晚上,程晓璐下楼去食堂打饭,病房只剩吴宇州和毛豆,伍飞走后的整个下午,吴宇州都在暗暗观察毛豆,他很安静,不乱动也不吵,就乖乖地坐着,程晓璐给什么吃什么,放故事就听,关掉也不吱声,一下午没去卫生间,完全不像六岁小孩,倒像个机器人。   程晓璐打回饭菜,摆放毛豆面前,“我喂你吃?”   “不用。”毛豆在桌上摸到筷子和餐盒,自己打开,独自夹菜吃饭没问题。   吴宇州看他问:“毛豆知道照顾自己的奶奶姓什么吗?”   “陈奶奶。”毛豆回答。   “她不喂你吃饭?”   “奶奶训练我自己吃。”   吴宇州收回视线,琢磨为什么毛豆说训练而不是教,正思考手机铃声响了,林杰在电话那端激动地说:“余野醒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如果今晚没事明天一早回普通病房。”   吴宇州心跳加速,说不出话,抽出一根叼在嘴边,瞥见有孩子在没点火,又把烟拿下,“我马上过去。”   “你安心养病,我和梁雨轩都在这,有情况随时告诉你。”   挂断电话,吴宇州放下饭往楼上跑,电梯门打开,梁雨轩和林杰看见他一脸无奈,“不是说不让你来。”   吴宇州没理他们,直奔重症监护室的窗边往里看,余野像有感应似的也偏头往窗外看,距离远他们看不太清对方表情,却能感受到彼此目光中的期盼与灼热。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篇基友新文《无意招惹》 by莫染风流   校园甜文,感情流,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下。 第85章   余野住院警队大小事宜, 纷纷落到林杰身上,他在医院没呆多久,被催回局里工作, 剩下梁雨轩和吴宇州,挨着坐在走廊椅子上。   “你还病着,赶快回去休息, 今晚我守在这。”   吴宇州摇头, 过了良久说:“他因我才变这样, 我想在这陪他。”   “你再把自己熬严重了, 得不偿失。”   吴宇州迫切地想留下陪余野, 他低头不说话,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来往患者家属没普通病房多, 走廊里静悄悄的, 座椅上的俩人都不说话。   梁雨轩一声长叹打破寂静,“我听大林说,肇事司机明知前方有人还故意撞上去, 他奔着你?余野?还是那个小孩?”   “现在还没查清对方目的……原本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人该是我,鱼在紧要关头, 把我推到一边……我有预感肇事司机奔着我来的……我连累了他。”   梁雨轩拍拍吴宇州肩膀, “别这样, 就算你不在现场, 鱼仍然会冲过去救孩子,那份责任感是他骨子里的,如果换成我,我也会冲过去,不然四年警校白读了。”   吴宇州静默一瞬, 淡淡道:“轩哥,我去吸烟室抽根烟。”   梁雨轩起身,“走,我陪你去……你别想太多,一切都是鱼自愿的,有时付出也是种幸福,以前你不也这样对他,我记得大一那年冬天,鱼生了场病,半夜发烧烧到三十九度,你守在他床边,一会儿喂药,一会儿做物理降温,一夜没睡,现在他为你做这些事,跟你当年为他付出的心情一样,都是心甘情愿,谁也不欠谁,没必要为此自责,如果有人这么对我,我立刻娶了她,现在人心这么浮躁,真心相对的人不多喽。”   到了吸烟室吴宇州点上烟吞云吐雾,“不一样,我追她那会儿,做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小事,舍命的举动太沉重……”   梁雨轩又叹气,“这些年你经历的事,我没办法想象,更不能感同身受,但我知道'死去'的十二年,像铅一滴一滴灌进你心里,变得越来越重。   现在有一词叫团宠,回想过去,你就是咱宿舍的团宠,年纪小,嘴甜,又会哄人,整天除了余野没其他烦恼,快乐的像只鸟,那时我真羡慕你。”   稍作停顿,他抽了两口烟,“你俩出这么大的事,我心里也乱糟糟的说话没了条理,哥说这些其实想告诉你,你过去经历什么不重要,既然回来了,可以尝试把状态变回以前,别背着过去生活,太累了。”   “我明白……轩哥……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你要真明白,等会儿就回去好好歇着,安心养病,鱼这边有情况,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现在的情况,余野身边的人都着急,强行留下只会给梁雨轩增加压力,已经够乱了,吴宇州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于是点头应下。   吸烟室门正对电梯,他们出吸烟室正巧碰上崔金花从电梯出来,瘦小的老太太,面容干净,衣装得体,六十多岁依然风韵犹存,车祸本不想告诉她,但昨天余野情况紧急,医生要求必须有直接亲属在旁边,才给老太太打了电话。   昨晚守医院一夜没睡,她的年龄抵不住这个熬法,今天一早被梁雨轩强行送回家休息,这会儿休息好了,重新来医院看儿子。   “崔姨,不是让你回家睡觉?怎么又来了?医院有我守,你放一百个心,有情况我通知你。”   “相信你,我这不是在家睡够了,过来瞧瞧。”   “余野醒了,情况还算稳定,如果今晚没大碍,明早转去普通病房,你赶快回去再补个觉,明天等他到普通病房了,你还得负责给他做饭。”   崔金花笑笑,“小轩你辛苦了,阿姨谢谢你,我过去看他眼就走。”   梁雨轩紧绷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想起吴宇州不认识余野母亲,赶忙拉过吴宇州,向崔金花介绍,“崔姨,这是我们大学宿舍,另外一位室友叫吴宇州。”   崔金花微微一怔,随口问:“跟余野谈朋友那个?”   吴宇州略尴尬,礼貌地喊了声“崔姨。”   “前段时间,怎么没来家里吃饭?”   “最近太忙,没空出时间。”   “年轻人忙是好事,等余野出院,你们一起来家里吃饭。”   吴宇州没想到第一次见余野母亲竟然在医院,三人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外,崔金花朝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往里看了会儿。   梁雨轩发现她偷偷抹眼泪,赶忙让她回家,连带吴宇州也一起赶走。   重回病房,程晓璐和毛豆已离开,护士过来打针,输完两瓶液将近十点多,吴宇州关灯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早飞到楼上重症监护室,他拿上外套又上楼。   梁雨轩看他再次上来,超级无奈。   吴宇州解释:“让我在这陪你吧,回去也睡不着。”   重症监护室不让家属陪床,患者情况护士盯得很紧,他们俩在外面守着其实没用,纯是心里记挂余野的自发行为。   余野伤得不轻,万幸没伤到要害,天亮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时间尚早,病房还没有其他人来探望。   余野回普通病房第一句话,先问吴宇州有没有受伤。   吴宇州紧紧握住他手,浅笑着摇头。   梁雨轩没好气地说:“自己都要死了,还惦记粥粥有没有受伤?腻腻歪歪这劲,等出了院直接去国外结婚吧。”   余野刚醒还很虚弱,声音也比往常轻许多,他盯着吴宇州眼睛问:“你愿意吗?”   梁雨轩连续两夜没睡,余野这一问,像阵兴奋剂冲淡疲惫,他比当事人还激动,嘴角弯出很大弧度,“没戒指,粥粥可不答应。”   余野早有这种想法,但没想过要在病房求婚,刚才话赶话说到那,一时没想太多脱口问了句,“戒子在我床头柜抽屉里。”   “还真买戒指了?可以呀鱼。”梁雨轩撞了下吴宇州,“发什么愣?赶快说我愿意,这事好定下。”   吴宇州抓紧余野手,“先安心养病。”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显然在犹豫,霎时间热烈的气氛冷却了。   梁雨轩借口出去买早饭离开病房,吴宇州坐床边低头沉默,余野抽出手,在他脸颊摸摸,“刚才我随口一说,不用往心里去,别有压力。”   吴宇州抬头对上余野视线,他面色苍白,总亮闪闪充满光的眼眸也黯淡了,这么难受还说好话哄人,吴宇州鼻子一酸,扭过脸,“我没不愿意,刚才有些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余野一激动想坐起,被吴宇州制止,“别起来折腾,有话你躺着说。”   近一年余野从怀疑到确认,一步步走进吴宇州,重新和好的场景他幻想过,但吴宇州冷冰冰的拒绝态度,让他觉得这天很遥远,眼下真听到这话,只觉得一切值了,大脑先空白,随后被喜悦填满,“我想起来亲你。”   吴宇州:“……”   怎么忍心让病号心愿落空,他俯身过去,贴余野唇上亲了下,嘴唇刚离开反被余野按住,搂怀中狠亲。   梁雨轩拎早饭,哼着小曲儿,推开病房门的一瞬,直接愣在门口。   余野听见开门声放开吴宇州。   梁雨轩直愣愣地走过来,早饭往桌上一放,瞧瞧余野,又瞧瞧吴宇州,手指在余野打石膏的右臂上敲了敲,“我现在怀疑这场车祸是你设计的。”   余野垂眸瞥眼吊着的右臂,轻声说:“我有病?”   梁雨轩嘲讽:“这会儿虚弱无力了?刚才亲粥粥那劲呢?俩病号悠着点整,等出院你们爱咋玩咋玩,现在不行。”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踢踢踏踏高跟鞋响,三人顺响声齐看向病房门,门被推开,有女士香水味飘入,接着余薇薇一脸浓妆走进来,车祸的事都没告诉她,昨晚跟母亲视频,母亲无意说漏嘴她才知道,连忙买最早飞机回来,包往衣架上一挂,她冷着脸说:“我还是不是你妹妹?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梁雨轩:“知道你工作忙,都签了合同,不想你耽误工作,我们都在这有危险就告诉你了。”   余薇薇双臂环抱胸前,审视病床上的余野,眼睛带着气,“你们这么做,他要真有点意外,我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就这么一个哥,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梁雨轩过去哄:“都是我的错,别气了。”   余野也哄着说:“命大死不了,你哥这不好好活着呢。”   余薇薇又朝余野看去,他身上盖着被,头顶缠纱布,右臂打着石膏挂胸前,露出来的地方看到两处伤,被子下说不定伤成什么样,她眼睛刷一下红了,用长辈的口吻说:“你就作吧,落下残疾将来找不到对象,等着孤独终老的死去吧。”   “孤独终老不可能,你哥因祸得福,找到了对象。”梁雨轩拉起吴宇州胳膊给余薇薇介绍,“吴宇州,叫州哥就行。”   余薇薇没往日那副八卦嘴脸,白了吴宇州一眼,也没开口叫人,瞥见桌上早饭,端起碗粥过去喂余野。   吴宇州起身把位置让给余薇薇,擦肩而过时,他感受到余薇薇目光中的敌意,不知她敌意来自何处,但很明显余薇薇不欢迎他,于是他起身告别,把空间留给余野兄妹。   回到病房,吴宇州忍着困意没睡,直到梁雨轩发来微信说余野睡了,他才睡一觉,再醒来已是下午,昨夜熬夜的原因,头一直隐隐作痛,补一觉也没缓过来,他套上外套,拿起烟盒,准备出去抽烟,走到病房门口,意外碰见余薇薇。   余薇薇敲门的动作停在半空。   吴宇州拿下嘴边烟,“请进。”   进门,余薇薇直言:“我想跟你谈谈。”   吴宇州带她到椅子上坐下,平静道:想谈什么?”   “我在我哥房间见过你照片,还是你们上学时拍的,这些年他一直保留身边,上次你们请我帮忙,我看见你就想到了那张照片,后来我回家证实了,你就是照片上的人。   这些年他把那张照片当成宝贝,足以看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能与初恋重逢,原本我为他高兴,但昨天我与林杰哥聊天,和看了你们出车祸现场视频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为救你不惜舍命,没有你,他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为你他连命都不要了,你却在吊他胃口,这种行为恕我难以接受。   如果你不喜欢我哥,请离他远点,别再带给他伤害,他的工作已经让我们家提心吊胆,我母亲每年去寺庙为他祈福保平安,我哥向来懂事,知道母亲担心,出任务都很小心,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还是你因为你,除了身体的疼痛,心理你也没少折磨他吧?   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对他,我希望这事到此结束,因为你他这些年,根本没好好谈过恋爱,就算他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都得到报应了……请你放过他吧。”   兄妹俩平时经常吵嘴,但遇上事余野真疼余微微,前几年余野怕妹妹在韩国受苦,每月工资都打给她,让她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为省钱饿到肚子,放假也会飞去韩国陪妹妹。   见余野伤这么严重,余微微心疼,恨不得自己躺病床上,替哥哥受那份罪,事情根源在吴宇州身上,胸口憋的这口气,自然撒到吴宇州身上。   “他以前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这些年都是我亏欠他,你的心情我理解,话我也会考虑。”   余薇薇憋着的气散了些,“希望你能想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能带给他的只有伤害,请别再来勾引他。”   “砰”一声响,房门关上,吴宇州身子一软瘫到床上,望着白花花的棚顶,脑子空白一片,耳边不断盘旋余薇薇说的话。   随时会死,还要找妹妹,查十几年前的旧案,如果凶手是张春或其他警局内部人,又会对余野造成什么影响?现在刚刚开始,余野差点死掉,往后会怎样?他不敢再深想。   他起身,拿起外套,走到吸烟室,独站窗边抽烟,一根接一根,不知不觉烟盒空了,烟盒攥成团丢进垃圾桶,转身下楼买盒新烟,又回来抽。   打扫卫生的大爷进来,被烟呛得直咳嗽,“小伙子你抽了多少烟?快别抽了,到老了得上肺癌有你受的,不信的话去肿瘤科看看。”   吴宇州摁灭烟说句道歉,重回病房,抽烟的时间,他想了很多,现在的情况,带给余野伤害远比幸福多很多,他暗暗做下决定。   接下来几天,他找理由没去楼上看余野,出院后忙着查李岩和肇事司机,也没去看余野,怕余野多想影响养病,微信时不时会聊几句。   转眼到余野出院日子,梁雨轩开车来医院接人,林杰也跟过来,唯独吴宇州没来,他给余野的理由是,忙着追肇事司机没时间过去。   坐上车,余野问案子目前情况,林杰说没什么进展,始终找不到逃逸的司机,既然这些天都没进展,那吴宇州在忙什么,他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   晚上众人散去,余野穿上棉服出门,车开到吴宇州家楼下 ,仰头往上看,房间灯亮着,他拿上新买的花笑盈盈上楼。   出来开门的是个穿睡衣小孩,稚嫩童声问:“你找谁?”   吴宇州闻声出来见是余野,对毛豆说:“是我朋友,你回屋睡吧。”   毛豆点头,摸索墙壁往回走,等毛豆进次卧关上门,余野才回过神关门进来。   “他叫毛都,是车祸那晚”   话没说完,吴宇州就被余野按墙上,紧接着炙热双唇贴了过来。 第86章   浓重的呼吸声萦绕耳边, 吴宇州咬住余野下唇,强行停止亲吻,再慢慢将人推开。   余野愣愣地看他, 过会儿, 上前抓住吴宇州双手, “怎么了?”   最先吴宇州说忙,他没多想, 到出院吴宇州都没出现,他有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吴宇州每天在微信上陪聊天,给出的不能见面理由也合情合理, 甜言蜜语包围下,他便没深想, 刚刚吴宇州突然推开的行为,像道雷一下惊醒了前些天的美梦。   吴宇州客气地说:“我怕小朋友突然出来撞见了不好,进来坐。”   两人一前一后坐沙发上, 相互沉默,余野拿来的鲜花,还没送出去,孤零零的躺在门口鞋架上, 。   良久之后, 吴宇州打开烟盒抽出根烟递过去,余野心里憋着气,垂眸看眼烟,没接,“你有话对我说?”   “没有。”   情绪明显不对劲,可他又不说, 余野扭头看窗外,气氛再度冷却。   吴宇州低头抽烟,连续烟灰缸摁了几个烟蒂,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烟草味。   余野深吸口气,用最快速度调整情绪,不想说就不问,给足吴宇州拥有隐私的空间,他抢下吴宇州手指间的烟摁灭,“吃饭没?”   “煮了水饺。”   “又敷衍,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对自己好一点?”余野起身往厨房走,冰箱还和以前一样只有冰水,厨房依旧空,他叹口气,转身重回客厅,“叫上毛豆,我们出去吃。”   吴宇州手肘杵腿上,低头盯着地面,不知想什么。   余野揉搓他头顶,“去穿衣服。”   “毛豆睡下了,我们俩出去说。”吴宇州直起身穿衣服,两人出门。   年底已入寒冬,刚进车内和外面一样冷冰冰,暖风一点点吹散寒气,车窗上的霜逐渐融化,余野准备启车的手忽然被按住,转头跌进吴宇州清冷的眸光中,他声音像参了霜似的冰冷,“余野,我们彻底分开吧,以后别再来找我。”   和好如初的喜悦瞬间消散,他反手死死地抓着吴宇州,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吴宇州没挣脱,目光静如水,“那天我一时冲动,后来仔细想想,我们年少的感情像一块蛋糕,当时好看又美味,时间一久发霉变质,口感味觉都不能和从前比,我也不喜欢了。”   “粥粥,我们都不是小孩,有些事骗不了人。”   “既然都不是小孩,你就应该明白,亲吻拥抱不代表喜欢,身体接触和爱完全两回事。”   余野被气笑,打心底不信他这些鬼话,俯身过去抱他,低声哄道:“发生了什么?粥粥,不管好的坏的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分担,别推开我,别这样对我。”   吴宇州抬到一半准备推开他的手,悬在半空推不出去,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像木头似的愣着,僵持半天,余野在他眼睛上亲了亲,“好了,心事告诉我好不好?”   吴宇州缓缓合上眼,下一秒猛地推开余野,拉门下车,远去的背影在夜黑中更显决绝。   余野追上去拽他,带着几分喘说:“到底怎么了?”   吴宇州回头狠狠甩开他,吼道:“我不想再见你,别来烦我。”   余野盯着空了的手彻底愣住,远处传来匆匆脚步声,等回过神,他朝楼道看了眼,楼道深处早没吴宇州身影,随后他打电话叫代驾去了梁雨轩酒吧。   工作日酒吧人不算多,余野刚找位置坐下,梁雨轩就走过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余野抿了口酒,斜睨梁雨轩,“我不能来?”   “自从吴宇州出现后你来过几次?刚出院不去陪粥粥,来我这瞎嘚瑟啥?”   余野晃着手中酒杯,面无表情地说:“他……要和我分开……”   梁雨轩收敛笑意,拉开椅子坐下,“前几天不是好好的?怎么忽然要分开?”   “我不知道,问不出原因。”手臂石膏没拆,余野只能用一只手端酒,酒喝得很急,没一会儿,面前摆放了好几个空杯。   梁雨轩抢下余野手中酒杯,“周祁正不是出尔反尔,把感情当玩乐的人,他这样做必然有原因,不去找原因,在这买醉有什么用?”   余野当然知道有原因,但吴宇州的性子,说破嘴皮也问不出来,他是真拿吴宇州没办法才出来喝酒,“他要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我们早和好了,除非他想说,不然没人能问出原因。”   “他不说咱们就去查,最近他在做什么?有没有见过什么人?”事情总是旁观看得者清,梁雨轩化身成侦探,询问起余野。   余野仔细回忆一遍吴宇州的行为,讲给梁雨轩听。   “他之前为陪你不顾自己身体状况,可是从答应与你和好那天下午开始,突然连面都不露了,那天下午发生过什么?”   “那天你们走后,我妈和微微待在病房,我刚醒很虚弱,下午一直在睡觉 ,醒来后他就不来看望了。”   梁雨轩紧皱的双眉忽然一松,“我临走时,听见微微和朋友打电话说,下午要找粥粥聊聊,会不会跟这有关?”顿了顿,又喃喃自语,“微微一小丫头,应该影响不了粥粥。”   “微微私自去见他,怎么没告诉我?”余野站起身,拎上衣服往外走 “帮我叫代驾,我回家问问她。”   余微微难得休息,正窝沙发里刷剧,听余野问完脸上笑容徒然一僵,“我……我找他聊了……那会儿快急疯了,又不是故意说的。”   “你究竟对他说什么?”   余薇薇平时不怕余野,但他一生气余薇薇秒怂,“我……我……”她指指余野吊起的胳膊,“我让他想清楚你们俩的关系,如果只能带给你伤害,就让他离你远点。”   “你……”余野气得半天说不出话,“以前他对我很好,所以现在这些事都是我自愿的,不存在他带给我伤害……绞尽脑汁才把人追回来,你一句话给我搅黄了……”   余薇薇感情的事余野从不插手,都让她自己解决,这些年她也没参与过哥哥的个人生活,那天找吴宇州纯属一时冲动,过后想想也后悔,想告诉余野又不敢,这几天过得很心虚,“我当时看你伤成那样快气死了,所以才……我知道错了,要不你带我去给他道歉?”   “就算他接受你的道歉,也不会再跟我好……”吴宇州心事很重,能进他心里的话,必然不会轻易出来,余野垂头叹口气。   “哥,我真错了,不该乱管你的事,这事从我开始,就让我去试试吧……不然你要真孤独终老,我这辈子别想好过。”   余野抬头看一眼墙上钟表,“他估计已经睡了,明天吧。”   *   早有心理准备,余野的出现对吴宇州没太大影响,他重回房间时,毛豆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毛豆原本由程晓璐照顾,吴宇州为接近他主动接来自己家,毛豆沉闷话少,吴宇州不主动开口,他绝不会主动聊天,不像普通小孩那样聒噪顽劣,俩人生活在同间房里犹如陌生人。   毛豆回头淡淡瞥眼吴宇州,扭过头继续看动画片。   吴宇州这会儿心情不好,没跟他多聊,拐进卧室抽闷烟,手机嘀嘀响不停,他抓过来看一眼,伍飞连续发来五六张照片,照片是监控录像的截图,夜晚路旁停着辆老款黑色轿车,旁边站着个黑衣服男人。   几张图片全是黑衣男人,有正面侧面,其中一张有拍到正脸,那人很像李岩。   伍飞又发来语音:“州哥,照片中的人像不像李岩?   我有同学在路西区分局,他接到一起丢车案,车主描述的型号外观,和撞你们的车非常像,他说完这事,我立刻把肇事那辆黑轿车发过去,车主确认正是他丢的那辆车,于是我们调取了车主家附近的监控,车被偷那天正是你们出车祸前一天,这偷车贼很可能是撞你们的人,我看这人像李岩。   对了,这车主家就住南华路民昌小区,那一片正是南华路的监控盲角,李岩和汪子嘉都在那,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   “看着像李岩,上一次我们去南华路,排查过对民昌小区,没发现有李岩踪迹,难道他又用了假|身|份/证?看来我们明天还要再去跑一趟。”   第二天一早,吴宇州和伍飞在南华路口集合,这次主要针对民昌小区,李岩的薪水不可能买房,如果他在这片有住所 只能是租的,从物业得知民昌小区,目前有四十三户房子出租。   圈出小范围,再四十二户进行逐一排查,由于李岩可能没用真实信息,所以他们拿出照片给房东一一辨认。   其中一位户主认出李岩,“我好像见过他……我那间房子的热水器不好使,有一次我过去修,房间里就是这个男孩在,他说他是租房子女孩的哥哥。”   吴宇州找出柴欢照片,“你的租客是她?”   房东点头,“来找我租房的是这女孩,快一年了,她平时好像很少住这,我在小区遛弯从没见过她。”   吴宇州又翻回李岩照片,“他经常来这边住吗?”   “不清楚,我就见过他一次,他说话结巴,所以印象比较深。”   柴欢用假信息租的房子在五楼,吴宇州没敢打草惊蛇,先去对面人家,通过望远镜往里观看,结果这屋子从客厅到卧室都拉着窗帘。   “大白天窗帘拉那么严实绝对有问题,这小子手上可能有枪,州哥,我给老大打电话叫一些人来。”   正在他们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时,房东打过来电话说,住户突然打电话说热水器又坏了,着急洗澡让房东马上找人过来修。   他们刚来小区查,那边就说热水器坏了,还要求马上派人修,这两点不对劲的地方,说明里面的人已经知道警方在小区,着急叫人上去或许想劫持人质。   “州哥你在下面等老大,我去。”   吴宇州拦住伍飞,“如果里面的人是李岩,他目标很可能是我……前几次他们想杀我没成功,这次让我去与他做个了断。”   “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如果你出意外,老大……”   吴宇州拍下伍飞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我扮成维修工进去,你隐藏在走廊里等,如果谈话不顺利,我会想办法弄出声响,你听见声响就冲进去……”   两人简单沟通一番,吴宇州独自上楼,到502门口没等敲门,门自动开了,他双脚刚踏进屋,就听身后咔哒一声,房门上了锁,随即身后传来 “又、又、又、见面……”   屋内的人果然是李岩,他穿着整洁干,头发也很利落,与那日流浪汉判若两人,吴宇州淡淡道:“这些天你一直躲在这?”   “不…用你管……”   吴宇州和李岩一前一后站着,吴宇州边琢磨李岩意图边说:“你在楼上看见我,才说热水器坏了想,故意引我上来?”   “你还真聪明……怪不得……怪不得……”李岩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没再说下去,改口:“知道你们早晚会找到这来,所以我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周警官。”   “什么礼物?汪子嘉三人是你杀了吧?”   “……我没有……你胡说……”李岩呼吸骤然加重,“我没有……”他猛地掏出枪抵吴宇州腰后,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他妈的给我往屋里走。”   吴宇州不知李岩为何大怒,只好顺着他心思往客厅走,进客厅他听见女人呜咽声,顺着声音往墙角一看,女孩手脚被绳子捆住,棉布堵住嘴巴,满眼泪水地看着吴宇州。   墙角女孩的脸与母亲的脸快速重合,吴宇州下意识屏住呼吸。   李岩仰头哈哈大笑,“心心念念的妹妹,我给你送来,这份礼物周警官喜不喜欢?” 第87章   吴宇州别过脸, 不看周祁璐不听她声音,让自己保持最大程度上的冷静,李岩把周祁璐抓来当筹码, 显然不会轻易放他们兄妹离开, “说吧, 你想让我怎么做?”   李岩笑道:“想和周警官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怎么玩?”   “选择游戏,规则很简单, 两个早该死的人,活这么久也该知足了,今天你们俩人中,只有一个死掉, 另一个人才能活下,谁死谁活交给周警官选择, 要么你送周祁璐一程,要么我送你一程。”   “这游戏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吴宇州问。   李岩抬头望向窗外,正值中午太阳, 阳光很足,树梢上还挂着雪,偶尔有车鸣,和人群的吵闹声, 他微微闭眼, 深深吸口气,仿佛此时正置身在茫茫雪地,空气中参杂了雪的清甜,过几秒他收回视线,“自由。”   “杀了我能得到自由?”   李岩讥笑,“别太高估自己, 你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不杀我也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又为什么非杀不可?我们可以谈谈其他条件?”   李岩忽然加重语气,枪口往吴宇州身上用力顶了顶,“别的条件就是让你们终止追查汪子嘉的案子,你能做到吗?你们这些人宁愿死,也要查出真相,既然这样我就去送你去死。”   “别人都盼望我们查出真相,为死者申冤,你惧怕查明真相,是因为你就是凶手吧?让汪子嘉的案子变未破悬案,你会放我走?”   “会,但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你们那群人会放弃追查,所以我想让你死,你死了,他们便没有心思再去搞其他事情,会集中精力追查死因,以及杀死你的凶手。”   “如果真那样,杀死我是你,那时你不怕被他们追查到了?”吴宇州哼笑了声,“为了阻止我们查汪子嘉案子,你不惜杀人,看来凶手不是你,而是对你很重的人。”   “这些事不要你管,你赶快选择,否则我替你做选择,一枪崩了她。”李岩抬手指了指墙角蜷缩的周祁路,“我看到你还有一个同伴,你拖延时间在等他回去叫人?不要再心存幻想,他们再快也快过我手指,只要我轻轻一勾,你就去地下跟父母汇合了。”   “那边不仅有我父母,还有汪子嘉冯志德,如果有机会,我倒要问问汪子嘉,杀他的人是谁,让你这么的在乎?”   “你他妈给我闭嘴。”李岩暴怒,“再多说一个字,我马上开枪。”   吴宇州偏头瞥眼李岩,平静指了指周祁璐,“我选择自己活命,你杀她吧。”   李岩瞪大双眼,久久说不出话,“你回来不就是为找他?现在找到了人,却让我杀了她?看来我高估你了,狗屁的兄妹情。”   “没错我是一直在找她,但前提是我活着,如果用我的生命作为代价去找她,那我肯定不干,再说我俩十多年没见过面,那点亲情早没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对吧?”   “是啊……都为自己……谁想过我?我孤零零一个人活着,还要自由有什么用?”李岩说着忽然停下,“不对……你怎么可能忍心让周祁璐死?你他妈在骗我。”   “没骗你,我确实更在乎我自己的命。”   李岩咬着牙发狠地说:“既然这样,我就一枪崩了她。”   周祁璐在角落瑟瑟发抖,不停对吴宇州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吴宇州视而不见,对李岩挑衅道:“开枪啊!”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李岩边说边抬手,对准周祁璐的方向。   枪口离开腰间的一瞬,吴宇州反身抓住李岩手腕扭向窗户,同时另一只手去抢枪。   两人争执中,李岩不慎勾了手指,“砰”一声窗户被子弹打出个洞。   余野赶到五楼,听见这声枪响,顿时觉得心脏骤停了半拍,他停下脚步愣住,下一秒朝502室狂跑,到门口二话不说便要撞门,林杰一把揪住他拉回来,按在走廊墙上让他冷静。   铁门撞不开,反而会打草惊蛇,专业开锁同事过来打开门锁,悄悄推开门,门外一行人,悄无声息潜入室内。   吴宇州和李岩正扭打在一起抢枪,面朝门方向的李岩,见有人进来,发疯似的抢枪,吴宇州背对门,不知道身后有人来,两人抓扯中,枪不慎掉到地面,吴宇州弯腰去捡时,李岩从身上掏出把尖刀,猛地朝他刺过去,火光电石间,余野冲上去握住扎向吴宇州背后的刀。   吴宇州起身才看见余野,顺着余野手腕,瞧见鲜血一滴滴从指缝中流出滴到地面,李岩不松手反倒又往里扎,吴宇州抬腿朝李岩狠狠踹一脚,他吃了痛才松开手中刀。   众人上去按住李岩,余野被刀割的手握成拳,鲜血还再流,吴宇州按住他手腕想看伤口,余野不让看,之前余野见过周祁璐照片,瞥见墙角女孩赶忙说:“我没事,赶快去看妹妹。”   吴宇州这才转身奔向周祁璐,程晓璐已经帮她松绑,嘴里的棉布被拿出来,兄妹俩站在不到一米的距离对望,谁也没说话。   周祁璐默默流泪,低垂着头,小声喊了声“哥。”   吴宇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没等到回复,周祁璐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眼吴宇州。   吴宇州像丧失了言语能力,他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过去,回忆里一家四口笑颜如花是那样美好,忽然他视线模糊了,良久才说出声“嗯”   得到确认周祁璐才朝着吴宇州跑过去,展开双臂抱住他,边哭边问:“这些年你去哪了?”   吴宇州闭上眼,将那些要流出来的水汽挡回去,再睁眼,他抬手摸摸妹妹头,“对不起,哥来晚了。”   周祁璐在他怀中摇头,“不晚,只要能见到你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   被按地上的李岩死命挣扎,可压他后背上的手像座大山,任他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认清现实后他放弃了,像条死狗躺地上一动不动,被警方强行抬起来时,他忽然发疯般地尖叫。   叫声刺耳尖锐,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众多目光中,他停止尖叫,看着吴宇州嘴边一点点扯起弧度,直到离开房间,目光才从吴宇州身上离开。   吴宇州把妹妹交给程晓璐,他跟随余野去了附近医院,余野手掌伤口深,路上不停滴血,到急诊室,医生一看情况急忙进去处理。   吴宇州等在门外,有从里面出来的护士,他抓住人问情况。   护士说:“伤口太深,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如果伤到筋就麻烦了,我们主任正帮他处理。”   小护士说完,一溜烟似的跑,吴宇州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余野刚断右臂,现在又伤了左手,找到妹妹的喜悦,早已烟消云散,胸口越来越闷,他起身去外面抽烟,直到烟盒空了才重新回来的。   门打开,余野出来,胸前挂着打了石膏的手臂,左手被缠上一圈一圈白色纱布,他垂头看眼自己的模样笑了,对吴宇州打趣道:“你是怕我以后残了,才要和分开的吧?”   吴宇州:“……”   没有心情跟余野开玩笑,他想进去问医生情况,被余野挡住,“没伤到筋骨没大碍,缝了针等几天伤口愈合就没事,不用担心,哥命大还死不了。”   吴宇州不信他的话抬腿绕路,刚走一步就听身边的人说:“哎呦好疼,站不稳了,粥粥快来扶我一把。”   见吴宇州不相信,余野又说:“缝了好多针,真疼,不信你看地面上的血滴都是我的。”   进急诊的一路,余野手上一直在滴血,走廊地面还没来清理,确实有一路血滴,明知他装的,吴宇州还是退回脚步扶住他。   进车里,吴宇州扣上安全带准备开车,副驾驶的人又说:“粥粥,帮我系安全带。”   吴宇州偏头看过去,余野晃了晃受伤的左手,又垂眼看吊起来的右臂,眼神在说:两只手都受伤,真没办法系安全带。   吴宇州只好先解开自己安全带,俯身过去抽副驾驶的安全带帮余野扣住。   李岩和周祁璐等在警局,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吴宇州顾不上去谈论感情问题,离开医院立刻开车回警局,到市局院里车停稳,吴宇州帮余野解开安全带。   余野没下车,看着吴宇州浅浅一笑,“粥粥,我渴了。”   吴宇州哭笑不得,胸口压的那口气散了些,他拧开保温杯递余野嘴边,想了想还是说出了积压在心底的话,“你还有母亲和妹妹,没必要为我这条贱命,一次又一次不要命,不顾安危,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   余野像没听见似的,不理会吴宇州的话,他抬起左手,在吴宇州面前晃了晃,很无赖地说:“我现在不能喝水,不能吃饭,洗澡和上厕所也成问题,基本是生活不能自理,都这样了你要推开我不管会遭报应的……粥粥,你得对我负责。” 第88章   吴宇州被他逗笑:“我怎么你了?就让我负责?”   “你对我做的事可多了, 那次酒后要不是我意志力坚定,指不定被你占多少便宜。”   “占便宜也是你自愿的……”   “我看着像那么随便的人?”   吴宇州仔细打量他一番,“像!非常像。”说完低头收拾东西准备下车。   余野收敛笑意, 伸手抓住吴宇州, “你先给我个准话再下车, 要不我心里没底不踏实,总感觉跟云上飘着。”   “什么准话?”   “上次说分开的事, 我当没发生过,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说那种话,日子还长, 你总得信我一次。”   吴宇州沉默。   余野一本正经地说:“别轻易拒绝我,因为我会对你的拒绝视而不见。”   吴宇州又被他逗笑, 那点严肃氛围又没了,“视而不见你还让我说什么?”   “你就非拒绝我?”余野气得想拍桌子,抬起手在半空停几秒, 没拍下去,朝吴宇州脸捏了捏。   吴宇州:“……”   在医院见余野两手皆是伤从处理室出来时,他先前种种顾虑就瞬间烟消云散,不想再管未来只活在当下, 抓住余野和现在。   他朝余野勾了勾手指, “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余野怔了两秒,实在猜不出吴宇州心思才缓缓靠近。   吴宇州圈住他脖子,在唇上亲了亲,“只要活着我们便不会再分开。”   余野一时没回过神,吴宇州又亲了口说:“走吧, 他们都等着你呢。”   *   审讯室外伍飞愁眉不展地说:“林哥,这李岩什么都不说,怎么办?”   “撞人的事呢?”林杰问,“他偷车有被监控拍到,没办法赖账。”   “偷车他认了,但撞人原因不肯说。”   “那天晚上路中间忽然出现的孩子可能是意外,李岩真正目标是吴宇州或余野,这会儿他不肯说,可能在等他们回来。”林杰掏出手机,“不知道老鱼手咋样,我打电话过去问问。”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余野声音,“手还在,没大碍。”   林杰和伍飞同时扭头往门边看,余野右臂打着石膏吊脖子上,左手掌缠着白纱布,像刚从战场回来的伤员,见他生龙活虎像没事人似的,林杰放下心,随即打趣道:“再缠几圈,能当木乃伊了。”   余野走过去对林杰说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转头朝审讯室看了眼,“里面什么情况?”   伍飞说:“承认偷车撞人,但撞人和杀人原因不说。”   林杰:“我记得他和汪子嘉关系不错,他杀人动机是什么?难道俩人虚假友情?还是为情?为财?”   吴宇州在一旁淡然地说:“逼死汪子嘉、张媛媛、李清的人不是李岩。”   余野三人霎时间一起抬眸看吴宇州,伍飞说:“李岩身上的枪正是汪子嘉劫持你用的那把,如果他不是凶手,枪怎么会在他身上?汪子嘉身边的人,有嫌疑的我们都查过,这些人中只有李岩嫌疑最大,还有他要没杀人,上次为什么从老大家逃跑?分明做贼心虚。”   “他身上确实疑点多,最初我也怀疑他,上午与他交流过程中,我发现只要说认定他是凶手的话,他情绪会立刻波动,有时暴怒。”   伍飞:“州哥,很多凶手都会有这种反应,他杀了亲近的人,心里愧疚或恐惧,但又在自我欺骗,自我催眠认为自己没错。”   “这只是引起我怀疑的一点,主要的是他说,只要我们不再追查汪子嘉的案子就会放过我和我妹,他还亲口承认开车撞人希望警局内乱,忙着找肇事司机,搁置汪子嘉的案子。”   “他这么说肯定怕咱们查到,他是杀害汪子嘉的凶手。”   “凶手不愿意承担法律责任,所以害怕被警察抓,但李岩袭警绑架开车撞人,这些事情已触犯到法律早晚会被,明知如此还执意去做,说明他不怕法律惩罚,既然不怕,又怎么会怕我们抓到他是凶手?”   伍飞一愣,哑口无言。   余野说:“为不让我们继续追查汪子嘉的案子,李岩把自己生死置身于在外,看来凶手对他很重要。”   伍飞:“凶手对他的重要性远超过他自己的生命,可李岩无亲无故,身边朋友也都不在了,还能有谁会对他如此重要?”   林杰:“他跟柴欢亲如兄妹,不如我们去找柴欢问问,或者让柴欢过来见他。”   余野默然摇头,“柴欢现在已不归我们管,见柴欢要走流程时间太慢。”   伍飞围绕着几人走来走去,口中念叨:“李岩无父无母也没女朋友,除了身边那几好朋友,还有谁对他这么重要?”   “难道又是柴欢?”林杰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柴欢为不切实际的追星梦,相信那些所谓的巫术,害死了六个人,没有理由再杀汪子嘉呀。”   提及柴欢,吴宇州想起过去与柴欢的对话,又联想李岩今天说的话,忽然想明白一件事,让李岩舍去生命也要守护的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李岩和柴欢,都反复提到过的自由,那个被他们称为学校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是座牢笼,想要从中逃出,需要完成毕业的作品就是杀人。   考试有分数线,分数线以下不合格,以上为合格,他们那所“学校”的毕业作品,必然也有合格和不合格之分,杀人这事老师没办法评分,警察可以。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做这件事情像在挑衅警方,如果一个案子警方能顺利破获,说明这案子从设计到执行都有漏洞,这样的作品必然不合格的,相反如果警方追查不到凶手,说明案子从设计到执行都很完美,只有拥有这样作品的人才毕业。   像柴欢那种追星到痴迷的人不在少数,但为此杀者寥寥无几,更何况制蛊只是传说而非邪/教,邪/教中有领导者为信奉者洗脑,强行灌输思想,导致他们做出杀人或者自残举动。   金蚕蛊和和许多民间巫术一样,大多数人都只当做故事听,凡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不会轻易去信这事,除非有人教唆指引,现在来看柴欢没有任何教唆指引的情况下相信金蚕蛊,并为此杀人的作案动机不成立,使她真正杀人的动机,来源于那所学校,她想要摆脱那个地方必须杀人。   柴欢、冯志德、汪子嘉、李岩自幼相识,并有相同经历,柴欢华渴望的事,必然也是其他人渴望的,摆脱那所“学校”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目标。   柴欢和冯志德的失败,不会使他们放弃目标,反而容易激起汪子嘉和李岩更大斗志,获得所谓的自由是他们共同目标,只要一个人成功,整个团队会兴奋骄傲,所以汪子嘉的死,是他们俩之前就计划好的事,如果凶手不是李岩,那就汪子嘉自己,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李岩都参与在其中,并知道详情。   吴宇州长吁一口气,拍了一下余野,朝审讯室走去。   李岩十指相握搭桌面上,垂着头若有所失,闻声抬头看向门边,瞧见余野吊起的手臂,讥讽道:“命真大。”   余野吊儿郎当地回了句“还行。”随即坐下问:“说吧,为什么撞我们?”   李岩咬牙切齿地说:“想让你们死。”   吴宇州说:“我们查不出杀害汪子嘉的凶手,你就自由了?”   李岩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周祁璐说的?”   吴宇州没答,又问:“如果我们当时没出现,你会撞那个孩子吗?”   “会。”李岩坚定地说,“明知有车还不躲,找死我就成全他。”   “他眼盲。”   “盲不盲和我有什么关系?”李岩不停抖腿,十指交叉紧紧握一起。   “那就说点和你有关系的,害死张媛媛和李清的凶手是——”   “是我。”李岩突然抬头,大声打断吴宇州的话,“他们三人都是我逼着跳下去的。”   “为什么逼死他们?”余野问。   李岩松开交叉相握的十指,桌下的腿也停止了抖动,他直视余野说:“是我先喜欢上张媛媛的,我说话结巴不敢表白,就托汪子嘉明帮我匿名送礼物给她,一来二去俩人好上了,那些礼物媛媛以为汪子嘉送的,呵呵!他这样的人不配和做我兄弟。   他们在一起后 ,经常在我面前秀恩爱,我早想弄死他们,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直到那天李森带我们去鲜鱼村吃鱼,饭后我们去湖面看捞鱼,瞧见那个冰窟窿,我当时就想把汪子嘉推下去,湖面那一层厚冰,水下又那么冷,掉下去基本必死,这种念头产生后,我便有了想法,后来我约汪子嘉出来,张媛媛跟他一起来,就一起处理了,李清是半夜发现汪子嘉有两女朋友,火急火燎地追来问情况。”   吴宇州浅笑,“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张媛媛?舍得杀她?”   “舍不得也没办法,谁叫她非跟着汪子嘉过来。”   “李清来时什么情况?”余野问。   “她打电话来时,汪子嘉和张媛媛已经死了,我找理由阻止她过来,可她不听,非要来还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汪子嘉,她执意想死,我能有什么办法?”李岩说得风轻云淡。   吴宇州上下打量了眼李岩,“汪子嘉身体比你强壮,有枪,还有张媛媛帮忙,你一个人怎么做到把他们逼进水里?先逼张媛媛跳?那深更半夜的冰面,汪子嘉在做什么?他会眼睁睁看你把女朋友推下水?如果先推汪子嘉,那张媛媛又在做什么?”   “我……张……张媛媛被困起来,堵住嘴扔在一旁……她想帮忙也没办法。”   吴宇州冷道:“张媛媛尸体上捆绑痕迹,口中也没有棉布纤维。”   李岩脸刷一下白了,“我记错了,是我趁汪子嘉去厕所的时间,逼着她跳下去的。”   “年纪不大忘性倒不小。”余野习惯性想拍桌面,手抬起才想起受了伤,又收回来,提高声音说:“这次你不可能再有机会逃走,最好老实点如实交代。”   吴宇州:“不愿说我来帮你说。   汪子嘉以前女朋友的类型跟张媛媛和李清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从浓妆艳抹玩得开的女人,到不涂脂抹粉,没谈过恋爱的普通女孩,他有这样的转变,不是因为腻了换种口味,而是因为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对爱情充满幻想,相对单纯比较好控制。   汪子嘉对张媛媛、李清从头到尾就是场骗局,接近她们就为了这场死亡,我想那天夜里张媛媛和李清是自愿跳水的,她们信了汪子嘉的某些话,认为死亡才能永远和爱人在一起。   为了给我们制造解不开的案子,张媛媛和李清死后,汪子嘉也跳了进去,凶手变成被害人,这会让线索中断,疑问无处解答,增加破案难度。   汪子嘉为了获得自由,不惜把自己搭进去,所以你才那么怕我们破案。”   “你胡说,人都死了还要自由有什么用?”李岩大声对峙。   “他死了,可你还活着。   他这么做是在堵你的自由,如果我们查不出凶手 ,你便可脱离学校的控制。   亲眼看见好兄弟死在眼前,还要帮他拿衣物,布置现场,这些事对你来说,比杀人陌生人还恐怖,汪子嘉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你睡不着吃不好,恐惧占满了你全部生活,你甚至想就那样疯疯癫癫过一辈子,我们找到你这事,刺激你从恐惧中出来,你不想汪子嘉就那么死了,所以制造了车祸,又劫持周祁璐。”   李岩肩膀微微颤抖,低垂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染湿一片桌面。   李岩的反应 ,证实了吴宇州的推测,他却高兴不起来,心中五味陈杂,其余事情交给余野处理,他从审讯室出来,直奔楼下抽烟处。   审讯室待一下午没出来,此时天色已黑,空中又在落雪,路灯下雪被照得格外清晰,雪花一片片飘落,像漫天飞舞的羽毛,今年冬天比吴宇州记忆中都冷,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的命运在那个组织中,他希望春天可以早点到来。   重回楼上,远远听见程晓璐说:“老大,州哥妹妹一直哭,问什么都不说,怎么办?”   “可能惊吓过度,先别问了。”   “好。”程晓璐转身要走,又被余野喊回去,“晓璐,你去附近商场买几套女孩衣服,扔我车上,尺码照着周祁璐标准就行,或者带她一起去 。”   余野说完话就对上吴宇州目光,“剩下的事交给伍飞处理,等会儿晓璐买衣服回来,咱们带妹妹回吧。”   吴宇州点头应下。   原本清清冷冷的家,突然多了两人,毛豆住了几天,对吴宇州家已非常了解,自己在家喝水去厕所都没问题。   回到家,周祁璐情绪好了些,坐沙发上陪跟毛豆聊天,余野进厨房转了圈说:“带上他俩,我们出去吃饭吧。”   饭后回来,又有新问题,两个卧室不够睡,次卧给周祁璐住,毛豆就没房间,余野生活不便也要人照顾,吴宇州头大。   还好周祁璐不需要人照顾,吴宇州帮毛豆洗完澡裹上浴巾,抱回房间换衣服,安顿毛豆睡下,小孩入睡很快,听见毛豆酣睡声,吴宇州松口气,刚准备坐下休息会儿,身后就传来余野的声音,“粥粥,我也要洗澡。” 第89章   “你——”吴宇州略有无奈。   余野看看他, 又垂头看手臂,可怜巴巴地说:“手没办法洗澡,可不洗澡我又睡不着……三十多岁的人, 总不能回家让妈妈洗, 如果你不愿帮忙, 我今晚只好熬夜不睡。”   吴宇州伸展手臂伸懒腰,做了个放松的表情, “那你别睡,反正我家也没你睡觉的地方。”说完顺势躺到毛豆身边,笑着看余野闭上眼。   装可怜没用,还惹一肚子气, 余野气势汹汹地说:“吴宇州,我不洗澡真睡不着, 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坚持不帮忙,我打车回家了。”   吴宇州没说话, 翻身背对余野。   “好……"余野拿上衣服,开门出去。   吴宇州等了会儿,人没回来,随后听见关门声, 看来真生气了, 他赶忙起身追出去,关上房门走廊没人,“余野。”走廊空空荡荡没人应答,他往电梯方向追去,刚抬起腿,就被身后伸过来的胳膊圈住腰, 随即身后的人堵在他面前,把他逼到墙角。   “刚才气我时候不是挺开心的,这会儿着急了?余野左臂抵在吴宇州身上,按住不让他动,声音中带着气。   吴宇州笑了,低声哄道:“我刚才逗你玩的。”   余野冷哼,“我不管,我认真了。”   这明显让人哄呢,吴宇州在他唇上亲了亲,“别气了。”   “轻轻一下就想打发我?”余野身体往前贴,俩人鼻尖贴着鼻尖。   吴宇州抬手搂住他脖子,狠狠地亲上去,直接头撬开他牙齿,唇舌纠缠,这下余野不叽叽歪歪了,很快走廊感应灯灭了,黑暗中呼吸声愈发浓重,他们像对早恋少年,怕被家长发现,偷偷躲在角落亲吻,拥抱相互安慰。   心结打开没了顾虑,这吻比之前都要浓烈,全身心地感受彼此的呼吸和逐渐升温高的体温,因为太过投入,二人都没发现房门打开了,周祁璐被眼前一幕惊住,愣在门口,回过神后悄悄关上门,关门声很小,可感应灯还是亮了,亲吻的两人停住,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无比尴尬。   吴宇州推开余野,像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然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周祁璐满眼茫然,听见她哥声音怔了下才说:“我想去便利店买洗漱用品。”   吴宇州看眼余野,对妹妹说:“太晚了,我陪你去,明天带你去商城,还缺什么一起买回来。”   周祁璐也看余野,“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周祁璐刚来对附近环境不熟悉,又那么晚吴宇州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走吧。”说完又回头对余野说:“你先回去等我会儿,回来再帮你洗。”   余野:“……."   周祁璐又偷瞄眼余野才跟上吴宇州脚步,家里出事前她还很小,不知道哥哥的性取向问题,刚才一幕的冲击力震得她久久没回神,走路还在回想。   吴宇州放慢脚步跟妹妹并肩,坦诚道:“我十几岁时发现自己性取向与别人不同,那时你太小,没办法告诉你这些,爸妈都知道的。”   十几年没见过,周祁璐对哥哥很陌生,只低低地“哦”了声。   余野的伤,加上俩人刚和好,最近会频频在一起,吴宇州还是要与妹妹说清楚,“他是我的恋人,我们十几年前就在一起了,后来在家出事,分开了很长时间,最近才和好,他为救我受了伤,最近一段时间会在家里跟我们一起生活。”   周祁璐又“哦”了声。   “如果你不习惯,或者不方便,及时说我来想办法。”   “还好…….反正都陌生。”   “慢慢就熟了,家里的孩子叫毛豆,前些天我们查案时路上捡到的,他是孤儿还眼盲,送去孤儿院可能会被欺负,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暂时也会住咱家。”   “嗯,我看他还挺乖的,占了他房间也没哭闹。”   “没有父母呵护,寄人篱下的小孩,都比同龄人成熟。”   这回周祁璐什么也不说了,底下头,闷闷地走路。   吴宇州意识到这话触碰到了妹妹,没做过多解释,反而借机问:“愿意跟我聊聊以前的事么?”   周祁璐小声说:“以前很多事,你想听什么?”   “从头开始好不好?”吴宇州哄着说,“当年你怎么从家里出来的?”   “当时我跟爸妈睡一个房间,表哥表妹睡你卧室,半夜我睡得熟,不知道发生什么,迷迷糊糊被妈妈喊醒,抱着扔出窗外,她让我快跑去找邻居张叔报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刚睡醒在窗外哭闹不肯走,妈妈狠狠打我一巴掌,让我赶快跑,我跑出院子,在路上想回家又不敢就站那哭,哭了一会儿,想起妈妈让我去找张叔报警,就往张叔家跑,路上遇见一个叔叔,他拦住去路,问我去哪,我说去张叔报警,他说让我跟他走,他可以帮我报警。   我被抱上一辆车,他给了我颗糖,吃完那颗糖我睡着了,再醒来就到完全陌生的地方。”   吴宇州垂落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心泛起一层冷汗,“带走你的人长什么样?记得吗?”   周祁璐摇头,“我只见过他一面,后来那人再没出现过,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他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学校。”   兄妹并肩而行距离很近,吴宇州听觉敏感,他听见周祁璐因发抖上下牙相互碰撞的细微声音,“如果很难就先不说了,来日方长。”   “早晚要说……你不问,那些警察也会问……今天那个女警问了我很久。   那是所荒废的学校,细节我记不清,只记得大门锁着,院里长满荒草,教室里算我共有七个孩子,其中有柴欢他们,我们都被捆绑住手脚,堵住嘴巴,锁在一间教室里,窗户有被木板钉上,他们六个都病怏怏的躺地上不动,我想找人蹭开绳子根本没人理,他们像快要死了,当时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我害怕极了,蹦到窗户边从窗缝往外面看。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们是饿的,那间教室一直没人进来,米水不进第三天我也动不了,躺地上像条死狗,哭的力气都没有,就在我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教室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带面具的人,听声是男人,他蹲地上像挑西瓜似的把每个孩子看一遍,确认大家都饿到极限才开口讲话,他坐椅子上要我们给他跪下,只要下跪就有饭吃,看见米饭和水,都像疯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在他脚下,他看我们听话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了一阵,随即从门外端过来一个盆,里面装满小米粥,他让我们跪在他脚下吃饭,像狗一样用舌头舔粥喝,伸手抓会挨打,五六岁的小孩,又连续饿了几天,为填饱肚子都不顾尊严,其实那时也不懂尊严,只想吃饱饭。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大家慢慢养成了见他就下跪和吃饭不用手的习惯,他也放松了看管,解开我们脚下的绳子,这样爬行时自由些,在那间破旧的空教室中,我们学会了用脚玩游戏,用眼睛说话,再后来……”   周祁璐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不说了,吴宇州揉了揉她脑袋,“都过去了。”   周祁璐还是沉默,进便利店也没说话,拿牙刷毛巾全程沉默,吴宇州结账时,随手拿了包彩虹糖,扔进购物袋中。   接近年底,夜晚零下二十几度,周祁璐很娇小,站路边踢雪像个孩子,吴宇州过去,帮她把帽子扣上,“喜欢玩雪?咱们可以去滑雪。”   周祁露浅笑,“我不会滑。”   “我也不会,到时找教练。”   简短对话之后又是沉默,吴宇州胸口发闷,点上根烟边走边抽,重新回忆一遍那些事,对周祁璐来说,像把长好的结痂扣掉,重新露出鲜红伤口,吴宇州不忍心再问,如果不做警察,他永远都不会问。   周祁璐扬起的头慢慢垂下去,“我们经历了很多非人遭遇,生活的地方和饲养员也换了很多,长到青春期陆续被送回现实生活,适应社会帮他们做事,只有完成任务才能脱离他们……第一个生活的地方是学校,所以我们称为过去学校,饲养员称为老师……”   “任务是杀人?”   “每个人都不同……哥,我害怕……老师让我也去杀人,或者……我不敢想……”   吴宇州摁灭烟,虚搂了下妹妹肩膀,“别怕,哥会把那些人找出来,连根拔起,让你过正常人的生活。”   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吴宇州感受到妹妹肩膀不停颤抖,接着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老师手上有照片,过不来了正常人的生活,如果照片和视频被发出来,我会去死。”   “什么照”吴宇州忽然挺住,能让女孩怕成这样的照片,不用问也能猜到了,他胸口更闷了。   周祁璐看出他所想说:“是你想的那种照片,可能比你想象中更恶心,从小到大每年都会拍,独照,和伙伴一起,和有老师一起,还有和……”   吴宇州扯过妹妹搂进臂弯,“只要我还有口气在,一定会抓住那些畜牲。”   兄妹俩调整好情绪进房间,余野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包扎手上伤口,吴宇州把东西给妹妹急忙坐过去,“伤口沾了水很不容易好,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洗?”   余野不想周祁璐再尴尬,自己进去洗了澡,不仅伤口沾了水,衣服也没穿好,“没事,大不了再缝一次。”   吴宇州拿起他手,看着手心伤口心抽疼,消了毒拿起余野身边纱布帮他包扎。   余野直愣愣地看他,手上麻药过劲又沾上水,手心钻心疼,又却觉得很暖。   余野睡沙发,吴宇州不放心,半夜起来去客厅看他,见人睡得安稳,刚准备走手被人拉住,顺势搂住带到沙发躺余野身上。   “粥粥,沙发我睡不着,过几天咱去我家住好不好?”   “松开让我起来,压到你胳膊了。”   余野不松手,头在吴宇州颈窝蹭了蹭,“我想抱着你睡。”   作者有话要说:  等剩他们俩时候在洗澡,现在家里人太多…… 第90章   吴宇州身子一松, 轻轻伏在余野身上,低声道:“抱吧。”   余野左臂用力往下抱,吴宇州怕挤着他右臂, 不敢死劲往下压, 一个往里拉, 一个往外绷,沙发又小, 姿势十分累人,没抱多一会儿,两人坐起来。   睡前客厅没拉窗帘,这会儿微微晨光照进室内, 光线依稀能看清人的脸庞,余野后仰头靠沙发靠背上, 蓦然笑了。   “笑什么?”吴宇州问。   余野略偏头看他,“咱们现在偷偷摸摸,像不像中学生早恋?”   吴宇州冷哼了声, ”我中学没谈过恋爱。“   余野坐直了身,往他那边凑了凑,“好像我谈过似的。”   “我记得以前见你高中同学,他说学校好多女生追你……谁知道你谈没谈过?"   原来在这等着呢, 余野勾了勾唇, “追的人不少,但没有你那么疯的。”他拿起吴宇州手,掌心贴心口上,“这里自始至终只有你,老子这辈子算栽你手里了。”   这下吴宇州老实了,半天没出声, 过了会儿,身子一弯,耳朵贴到余野心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如鼓般,听着竟然渐渐入了神。   余野没说话,左臂搭吴宇州背上,垂某看他,看久了情不自禁在他额头吻了吻。   若不是耳边余野那声声心跳,吴宇州还以为这是场梦,重逢、旧情复燃,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竟发生了,他没由来地鼻子一酸,抬头噙住余野嘴唇,细腻无声吻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晨光越来越足,怕等会周祁璐或毛豆出来撞见尴尬,吴宇州往旁边挪挪身子,和余野保持一段距离,从旁边烟盒里拿出根烟,边抽边说:“昨晚璐璐和我讲了那所学校的事,从她只言片语中,能得出的信息是有一伙人装成人贩子四处诱拐小孩,拐到手以后培养这些孩子为他们做事。”   “能不能让璐璐描绘出对方的相貌?只要找到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找出这些人渣。”   “那些人每次见他们都带面具,她只知道是男人,每隔一段时间会换人,没办法精准地描绘出对方相貌,仅凭声音我们没办法找。”   “一次没露过脸?”   “孩子长到青春期,会被重新送回到社会,重新回社会意味着,孩子可能会找到家人或者报警,为以防后患,小心谨慎不露脸也有可能,更何况他们不是每天和小孩在一起。   学校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学校,倒像动物园,把小孩当成动物训练,人类经一代代演变积累站在食物链顶端,现在有人把动物作为标杆,让人类去模仿,不仅爬行吃饭等行为像动物,连”吴宇州深吸了口烟,停顿片刻才继续说:“繁衍也效仿动物,没有羞耻可言,并拍下影像作为把柄控制重回社会的孩子。”   余野静默不语,吴宇州目光看过去,见他拧眉沉思,问:“你觉得哪有问题?”   余野这才启唇说:“一个人从小生活在没有道德束缚的环境,思想上该像动物那样没有羞耻心,也就说从'学校'出来的人应该私生活非常乱,但两个案子查下来,汪子嘉私生活乱了点,这和他跟着李森混有关,柴欢接触那些男人是为完成杀人任务,排除这点柴欢一心喜欢那个明星,现实生活并没乱来,冯志德是个痴情种,正经八百女朋友都没谈过,李岩也一样。   上次你怀疑贺云庭跟汪子嘉认识,如果贺云庭也是□□控的受害者之一,他也没有混乱的男女关系,从目前接触到的几个人来看,我没发现这些他们身上有你说的那种驯服的痕迹,或者说特征不明显。“   “或许从返社会后,接触到人类社会,思维有了变化,像柴欢,从她杀完人表现来看,杀人似乎是迫不得已非本意,按你的说法,她从小生活在黑白颠倒的环境中,自然而然认为世界是黑色,那就没必要为自由杀人。   她为自由杀人,说明她重返社会后认识到世界本该是白色,其他人应该跟柴欢一样,重返社会后,发现原来的意识扭曲行为可耻,有了羞耻心,他们极有可能厌恶自己,和过去做过的那些事,以此对感情方面失去兴趣。”   余野捏捏眉心,“倒有这种可能,具体要看两种思想,哪个在心里扎根更深。”   “李岩、周祁璐、柴欢是找出幕后人的重要线索,如果李岩和柴欢那边问不出话,就主问璐璐。”   余野拿过吴宇州手握在手心,“她刚受了惊吓……别逼太紧,如果按我们现在推断,这案子会牵涉很多人,急不得。   李岩那边我再去审一次,你今天休假吧,陪璐璐再去买些生活用品,还有里面那个小的,昨晚我看他羽绒服破洞露鸭毛了,带着去买套新的。”说着他松开吴宇州的手,伸进衣兜里拿出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吴宇州没接,反手推回去,“我有钱。”   余野随口问:“有多少钱?”   吴宇州向来很极简,花钱地方不多,这些年的薪水几乎没怎么花,具体有多少钱自己没查过,“应该不少。”   余野笑道:“那你养我吧?我想吃软饭。”   “行。”吴宇州爽快答应,“假如我哪天突然走了……这些钱留给你和璐璐。”   余野抬手堵住他嘴,“看不上你那点遗产,给我好好活着。”   话落,主卧房门打开,毛豆出来摸索墙边往卫生间走,吴宇州过去直接抱到卫生间,解决完又抱回卧室,时间还早,他帮毛豆盖上被子,关上门悄悄出来,重坐回沙发。   余野目光仍停留在主卧门口,“毛豆你有什么打算?”   “你住院那段时间,我去交警大队又查一次车祸现场,追查了毛豆行踪,虽然他的话还没完全得到证实,但他确实一个人在马路游荡很久,看样子不像说谎,这孩子的眼睛去孤儿院,日子不会太好过,先住着吧。”   “毛豆漂亮又心思聪慧,我也喜欢。   你想收养他,我没意见,但咱不能这样不明白不白收养,不说别的,就说将来他父母找上门,告你拐卖儿童是要入狱的,不管怎样,收养前还是先查明白身份,我担心——。”   吴宇州打断余野的话,“一个六岁的盲童,能对我做什么?职业习惯使我们不会轻易相信人,这点之前我比你严重…….现在我累了,不想去怀疑一个六岁的小孩。”   余野抬臂揽他入怀,”那就不想,有我在,你的世界不会再有恶人。“   早饭后,吴宇州开车先把余野送去警局,又载周祁璐和毛豆去商场买许多衣物用品,到饭点直接带他们去张淼火锅店。   冬天都包裹的严实,张淼远远瞧见进门三人,没认出吴宇州,以来吃饭的顾客,一男一女带个小孩像一家三口,走进了吴宇州摘下帽子,他才看清人,赶忙放下手里东西出去迎接,“过来咋不打个电话?”   “开车没倒出手。”吴宇州说完扯下周祁璐的帽子,“这是张淼哥,还记得吗?”   小时候张淼天天长在周家,周祁璐还有印象,她点点头,礼貌地喊了声“淼哥。”   张淼目不转睛盯着周祁璐,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回过神,楞楞地问:“这是璐璐?”   吴宇州淡道:“恩,昨天刚回来。”   张淼揉了揉眼睛,又打量一圈周祁璐红了眼眶,“正儿,这真是璐璐?你没搞错吧?”   吴宇州没他搞得心里也不是滋味,打岔道:“逛一天商城快饿死,赶快给我们安排一桌。”   “一激动忘了你们吃饭的事,快来往里面走。”张淼引着他们往二楼走,进包间,周祁璐点菜期间,他一直盯着看,边看边笑,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转头抹掉。   火锅太热吴宇州怕毛豆烫到,一直帮夹菜照顾他吃饭,张淼这才注意到毛豆,“这谁?你儿子?不对呀,你不可能有儿子。”   找到妹妹吴宇州心情好,开玩笑说:“他叫毛豆,前几年我在南方时跟姑娘生的孩子。”   张淼挑眉,心道:“你十几岁就弯了,鬼才信你能半路直过来。”碍于两孩子在,他什么也没说,等俩人出去抽烟时,逮住吴宇州问不停。   吴宇州简说一遍,张淼没深问,只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寒冬天,一顿火锅吃的两孩子颇为满意,饭后周祁璐说:“我还记得吴静怡和竹子姐姐,她们还好吗?”   张淼一拍大腿,“有没有带璐璐去看吴叔吴婶呢?我家不用去了,免得璐璐不开心。”   “都要去的,还没空出时间。”   张淼看眼腕表,“时间还早,咱们现在去,现在放寒假,吴老师天天在家,前几天听吴婶跟我抱怨,说吴老师太宅不爱出门,天天在家抄《易经》“   吴宇州想起上次去吴卫国家,书房墙上贴着张天支地干八卦图,随口问:“吴叔对《易经》感兴趣?”   “古典书籍他都喜欢,可能最近迷上《易经》了。“在张淼张罗下,几人驱车去了吴家,吴卫国带着老花镜开门便愣住,“小鹿……这是璐璐?”   张淼带上门,哈哈大笑,“吴叔反应和我一毛一样,刚才我看见璐璐也傻了。”   “变成大姑娘我真认不出来了,快进来坐。”吴卫国招呼大家进客厅坐,“你吴婶和静怡都没在回家,你们随便坐。”   有些日子没来,吴家客厅摆设变了模样,之前照片墙被拆下来,相框零散地摆在茶几和电视柜等地方,原来的照片墙换成一张书法字,上面写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张淼问:“《易经.系辞上传》中的内容?”   吴卫国点头:“你小子对《易经》还挺了解。”   张淼笑笑,晃了晃手机屏幕,“网上查的怕不对才问问,我天天忙得跟陀螺,哪有时间看书,尤其这种古典书籍比课文还枯燥。”   “你呀,是静不下心,古人的智慧才深呢。”   张淼又嘿嘿笑两声,“智慧深有啥用?又不能让我多赚点钱,对了,这句话啥意思?”   “跟《道德经》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意思差不多。”   张淼皱眉,“这又是啥意思?生孩子是两人事,单凭借一自己怎么能生出二?”   毛豆坐沙发上,身子藏吴宇州身后,忽而露出半个脑袋说:“一加一等于二,不用生。”   张淼:“有道理,那这句话有毛病。”   吴卫国感觉在对牛弹琴,摆摆手,不再浪费口舌。   学生时代张淼没怎么好好学过,毕业忙着开店赚钱照顾父母,空闲时间打游戏,跟朋友喝酒,对这些半点没兴趣也不关注,今日倒勾起他好奇心,顺着毛笔字又看向旁边的图,“这个我认识——八卦图,吴叔你读《易经》又看八卦图,肯定会批八字或卜卦吧?你没事帮我卜一卦算算,看我明年能不能再开分店?”   吴卫国懒得理他,转身进厨房洗水果,张淼好奇心被勾出来,跟吴卫国身后唠叨,“我妈说我五行缺水,所以叫淼,我哥缺火叫焱,当年我们出生时,是不是吴叔帮着算的?”   周祁璐听不下去,跟上进厨房,没好气道:“淼哥,有专门帮人批八字,算运势的先生,别缠着吴叔了。”她抢下吴卫国手中水果,帮忙一起洗。   张淼一撇嘴,出来跟吴宇州抱怨,“这十来年你跟变了个人似的,璐璐倒没变,还跟小时候一样伶牙利嘴,等下吴静怡回来,看两姑娘谁能说得过谁。”   见妹妹跟这些故人,没不自在还同以前一样,吴宇州心里高兴,拿张淼打趣,“以后没事多读点书。”   毛豆在一旁小声插刀,“没文化真可怕。”   张淼不服,指着墙上天干地支八卦图说:“中间的太极和八卦我认识,其他的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   吴宇州淡道:“外面一层是八卦对应的天干地支,最外一层是对应的地里方位。”见张淼皱眉,他又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十天干。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为十二地支,连起来就是天干地支。”   “十二地支不就十二时辰么?小时候咱们还背过那个,子鼠丑牛,寅虎牟兔,辰龙巳蛇……"   周祁璐从厨房出来,见张淼还再问,下意识白了他眼,递过去一个苹果才堵住张淼的嘴。   吴卫国和吴宇州相视一笑,都跟家人似的熟悉,张淼不在乎大家态度,笑呵呵跟他们笑,等吴卫国妻女回来,气氛更加热闹,吴宇州话不多,听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时不时浅笑,正吃饭手机铃声响了,是余野,“你在哪?赶快来一趟新水街,发生案子了。”   挂断电话,吴宇州委托张淼送周祁璐和毛豆回家,之后急匆匆跑了。   新水街位于京川市东北角,案发现场在街边住宅楼里,吴宇州赶到时,房间门窗大开,隐约还有淡淡煤气味,客厅地面,尸体被摞在一起,男女之间夹着一个小女孩。 第91章   吴宇州退到门口, 弯下腰仔细瞧了瞧门锁,没等起身余野便吊着胳膊过来,“我检查过了, 门锁没有撬动痕迹, 十八楼窗户爬不进来, 窗边也没有撬动痕迹和鞋印,煤气味道很浓, 看样子像自杀。”   吴宇州转头又看眼摞在一起的尸体 ,“自杀为什么要叠在一起?安安静静躺床上死不是更好?”   余野皱眉,“这点确实奇怪,但小伍已经把房间里里外外查过一遍, 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   吴宇州往室内走,“我再看看。”   这时程晓璐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 “老大,报案人信息录入完毕,还需要带他回局里吗?”   “报案人什么情况?”余野问。   “男死者叫梁宏, 在一家保险公司做经理,报案人是梁宏的同事,俩人今早要去出差,报案人按照约定时间在家等梁宏开车接他, 结果等了许久梁宏一直没去, 打电话也不接,两家住的不远,报案人就直接来梁宏家,敲门没人开,站门口隐约闻到煤气味,他怕出事, 于是赶忙向公司HR要来,梁宏紧急联系人的电话,结果梁宏在公司信息中,留的妻子电话,报案人打过去,梁宏妻子电话也无人接听,情急之下他打报了警。”   余野颔首,“暂时先让他回去,如果有情况再叫他去局里。”   “好,对了老大,死者一家信息也查出来,梁宏今年四十三岁,目前在保险公司任职经理,妻子叫于秋芬,今年四十,在附近经营一家药店,二人都曾离过婚,八年前他们重新组成家庭,婚后育有一女,名为梁姗姗,今年七岁。   梁宏和前妻育有一女,于秋芬和前夫育有一子,归男方扶养,现在读高中,偶尔会来梁家住,和梁宏关系还算和谐,目前只了解到这些。”   余野说:“等下你和小伍围绕夫妻俩人际关系走访一圈,重点寻问两人生前是否有异常,比如有没有给亲属留遗嘱等事。”   程晓璐领任务离开后,吴宇州说:“梁宏昨天和同事约好出差,今早忽然开煤气自尽,这有点说不通。”   “或许于秋芬开的煤气。”   “于秋芬尸体在最下面,她一女人不可能捆住梁宏。”吴宇州边说边戴上手套,走进离他最近的厨房,料理台擦得很干净,上面摆放的电饭锅亮着保温绿灯,他打开电饭锅盖子,米粥香味迎面扑来,香气散去锅底粥很浓,冰箱放着两盒配粥小菜和儿童牛奶。   出了厨房,他又拐进主卧,衣柜里衣服整洁有序,柜旁边摆着黑色小行李箱,拉开行李箱拉锁,里面装着衣物洗漱用品和笔记本电脑。   吴宇州伸手摸了摸阳台上晒的衣物,微微有些潮湿,转到次卧儿童房,课桌上摆放作业本,歪歪扭扭的字中,有用红色笔标注出错误。   余野跟随吴宇州在房间走了一圈,到最后一间次卧,他没进去,身子依靠门框上看吴宇州忙碌,“冰箱有小菜,电饭锅提前做好饭,于秋芬提前准备好了早饭,是怕梁宏早晨赶飞机来不及。梁宏行李箱的东西收拾规整,说明他昨晚做好出差准备。”   吴宇州直起腰板,视线从课桌上离开,“作业本上有批注时间,最后一张昨晚留下的,给孩子批注作业,为丈夫准备早饭,这些行为都没自杀迹象。   梁宏也一样,行李箱早早收拾好,说明他准备好今早出差,房间也没找到遗书,两个没自杀迹象的人,却因煤气中毒死在家中,尸体又叠落一起,很奇怪,不像自杀。”   余野:“嗯,我也渐渐发现不对劲,可查过了电梯监控,昨夜凌晨以后没人来十八层。”   “凶手为了避开监控,可能会爬消防通道,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   “就算他怕楼梯上来,避开了监控,但门是锁的,他怎么进屋?”余野稍微顿了下,下一秒两人几乎一口同声道:“熟人作案。”   话音刚落,检验科同事过来说:“余队,有个情况跟你说下,房间桌面衣柜茶几……没发现一个指纹,应该有人擦拭过,从主卧床单、柜里衣服上提取到梁宏夫妻的指纹,但这间次卧床单新换的,上面什么都没有,桌面地面都被擦拭过,我们找了很久一个指纹都没发现。”   “你是说除了主卧,客厅和次卧都被人处理过。”   “嗯,是这样。”   吴宇州和余野相视一看,瞬间从彼此眼中读出对方所想,凶手擦掉客厅痕迹,说明他曾经这两个地方呆过,怕暴露出指纹,才将这两个地方擦拭掉,凶手很可能是睡在梁宏家次卧的熟人。   有了这一点线索,余野很快安排出下一步工作计划,重点排查梁宏身边的人,经过两天走访有了结果。   梁宏父母已经离世,通过走访他亲朋好友得知,梁宏和前妻是彼此初恋,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步入社会和婚姻,两人感情都非常稳定,是朋友间羡慕的一对。   婚后第二年,梁宏妻子生了一个女儿,新生命迅速成为全家掌中宝,梁宏更是女儿奴,对孩子十分宠爱,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过了五年。   孩子五岁时某天傍晚,随姥姥去菜市场买菜,市场人多杂乱 ,姥姥没看住,孩子丢失了。   这事给幸福的家庭带去沉重一击,梁宏一时接受不了女儿丢了的现实,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对岳母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孩子由岳母一手带大,岳母跟孩子的感情不差于梁宏夫妻,孩子一丢她比谁都自责,再被梁宏雪上加霜骂了一顿,老人一冲动,当场跳楼身亡。   岳母的死亡,彻底锤砸碎这个家庭,前妻丢了女儿,又失去母亲,连续两次打击使她患上重度抑郁症,认为梁宏逼死了自己母亲,对他心有怨恨,感情也没办法回到过去。   十几年的陪伴,两人感情早已超越爱情,即便经历了这样的事,也都没有提离婚,俩人开始分房睡,沟通越来越少,成了生活在一个房间的陌生人,这样日子过了一年,梁宏妻子终于忍不下去提出离婚。   形同陌路的一年,是两人为十几年感情做的最后一件事,彼此都努力过了,只是有写事出现裂痕,无法回到过去,最终和平分开。   对于丢失的女儿,他们都没有放弃,四处打听寻找,甚至报警上新闻,能想的办法全尝试了,最终没有结果,日子再向前,谁也不可能因这个丢失的孩子,永远停在原地不动,后来梁宏结识于秋芬开启新生活,前妻因当年事情刺激太大,精神状态不好,没再找新伴侣,一直一个人生活。   梁宏经历中,出现了一条重要线索——丢失的小孩子,前几起案子的凶手都有童年被拐的经历,梁宏那个丢失的女儿,现在该成年了,她很有可能和案子有关。   梁宏前妻很瘦,面容苍白,看上去比同龄人老,梁宏的死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仿佛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问及女儿是否要回来过,她否认。   她对警方很礼貌,但是因为沉默话少,加上很多年不和梁宏联系,能提供的信息非常少,女儿的事她不愿意深谈,问多了勾起伤心往事,她止不住的流泪,抑郁症像一条无形的手,一步步把她拖向黑暗,每每想到女儿和母亲,眼泪便止不住,哭到疲惫会产生轻生念头。   她崩溃的大哭,吓坏了刚参加工作的小刑警,一旁有经验的刑警知道她有抑郁症,没再继续问下去,看着她吃了抗抑郁症的药物,情绪平稳下来后才离开。   其余人的走访中,于秋芬妹妹提供出一条重要线索,半年前梁宏和前妻所生的女儿梁晴,突然回来找去梁宏家的老房子,离婚后房子被卖掉,梁晴从老邻居那得到梁宏手机号,与父亲相认。   失而复得,梁宏非常高兴,当即把梁晴接回自己家住,梁晴被安排住在梁珊珊房间。   梁晴符合住梁宏家次卧的熟人这点,加上她曾经有丢失的经历,这两点让她迅速成为重要嫌疑人。   找到梁晴至关重要,余野加大警力四处寻找梁晴,可梁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始终没踪影。   搜寻梁晴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春节,吴宇州兄妹成了大家邀请的对象,张淼、吴卫国、余野都邀请过他去家里过年,如果一个人他在哪里都无所谓,但带着妹妹和毛豆,去到别人家总会填不少麻烦,于是他一一回绝,准备带毛豆和妹妹三人在家过。   周祁璐的经历让她比同龄人成熟,自从年根接了新案子,吴宇州经常加班,有时直接睡在警局,根本没时间管她和毛豆,周祁璐不仅没有抱怨过,反而做起了姐姐,照顾毛豆饮食起居,默默帮吴宇州分担。   春节假期让连续工作几天的吴宇州,稍稍喘口气,年三十那天一觉睡到上午十点,醒来时周祁璐和毛豆不在家,厨房特意为他留了稀粥和包子,简简单单的一顿早饭,吃的吴宇州格外心暖。   余微微踏进娱乐圈后,工作忙经常不回来,余家春节都过得很冷清,今年余野谈了朋友,崔金花高兴,加上对吴宇州家情况有所了解,怕他独自过年寂寞,崔金花叮嘱余野把吴宇州请来一起过年。   春节的事吴宇州表明态度后,余野尊重他选择没再提及,但顶不住母亲唠叨,“他连饭都不会做,一个人怎么带俩孩子过年?难道过年还吃速冻水饺?   你俩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现在和好了,你就要负责,他妹妹也是你妹妹,是我们的家人,你忍心看他们在家里吃速冻水饺?   他说不来,或许是不好意思,你再去问问,别跟没长心似的,如果实在不愿意来,到时候我给他们包好饺子,你给送过去。   如果能请过来最好,晚上你妹妹回来,咱们这么些人一起过年多热闹,赶快去吧,人带不回来你也别回来。”   老太太说完又麻利地躲起来饺子馅,叮叮当当不再理余野。   余野本想尊重吴宇州想法,母亲这么一说,想到吴宇州厨艺,他迟疑了一下,拎上外套打车去吴宇州家。   年底正式进入寒冬天气很冷,出租车进不去小区,余野从小区门口下车快步往吴宇州家走,远远瞧见周祁璐和毛豆的背影,两人站在吴宇州家楼下,毛豆蹲周祁璐腿边不知做些什么,脚下那一块路滑,他起身时没站稳,一下跪在地面,周祁璐没管他,微微侧身把另一条腿放毛豆面前。   余野不知两人在干什么,快步走过,“咋不上楼?你俩不冷呀?”   周祁璐闻声立刻收回腿微笑,“余野哥。”   毛豆也跟着叫了一声哥,随后想爬起来,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没找到盲杖。   余野往前走几步,捡起盲杖递过去,扶起毛豆,“大冷的天,你跪地做什么?”   “毛豆鞋带开了,我想帮他系上,东西太多空不出来手,让他自己摸索鞋带,没想到刚才差点摔倒。”   余野蹲下身想帮毛豆系鞋带,却发现鞋带完整不用系,他一手拍了拍毛豆肩膀,“走吧,我领着你。”另一手接过周祁璐手中购物袋,三人一起上楼。   吴宇州冲了个澡,开门时头发还半湿了,见余野微微一愣,“不在家陪春一过,怎么来这?”   “收拾东西带着他们俩,去我家一起过年。”   “不去了,我们三个在家过就行。”   “春节想给孩子吃速冻水饺?”   吴宇州沉默,做饭他一窍不通,去外面的饭店吃又少了一点年味,让程晓璐一个人准备年夜饭,又不忍心,毕竟在他心里妹妹还是个孩子。   余野见他犹豫,赶忙又说:“我们家没什么人,就我妈和我妹,我们仨也是很无聊,人多热闹,不想我妈亲自给你打电话就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左劝右劝,磨了快半个小时,吴宇州才松口,“我先问问璐璐,如果她愿意我们就去。”   “OK。”   周祁璐在厨房收拾东西,此时正值中午光线正浓,一圈淡光映照她身上,衬衫得小姑娘又美又暖,她瞥见吴宇州进来关掉水龙头,甜甜地喊了声“哥。”   吴宇州心头一暖,下意识回笑。   “早饭好吃么?我厨艺怎么样?”   “很棒!”吴宇州如实回答。   余野坐沙发上静等,见吴宇州出来,立即起身上前,“璐璐愿意去吗?”   吴宇州故意不答。   余野急得扯住他手臂不松 ,“再不说我亲你了。”   吴宇州听见这话才老实,笑着点点头。   余野嘴角当即露出大大弧度,随手拿起毛豆棉袄往主卧走去,“毛豆,过来穿衣服。”   周祁璐的适应能力,远比吴宇州想象中高很多,不仅张淼他们,连余野从未谋过面的余野家人,她也能很快适应,与崔金花说说笑笑气氛活跃。   崔金花思想开明,而且礼貌体贴,知道吴宇州沉闷不爱言语,便不会在他耳边聒噪,简单聊几句后,回到厨房忙东忙西,尽量给热恋中的人留独处空间。   等余微微到家,桌面已摆满菜品,沙发上坐一排人看春晚,家里好多年没这样热闹过,见母亲和哥哥脸上都洋溢着笑,她也不自觉地笑了。   落座吃饭,崔金花拿出红包,每人分一个,成年人都能自己赚钱,但收到红包依旧像小时候一样开心,余微微把红包打开一条缝,瞥眼里面钱数,破位满意地说:“老太太今年大方了。”   饭间余微微提了一杯酒给吴宇州,“州哥上次我太心急,说了些难听的话,对不起,当时的情况我真急懵了才说出那些话,真对不起。”   余微微只比周祁璐大三岁,在吴宇州眼里还是小孩,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而且上次的情况他也理解,两人碰杯一饮而尽,上次的小插曲算彻底过去。   饭后毛豆早早睡下,余野陪三位女性打麻将,吴宇州在屋里待了会儿,出去走廊抽烟,城市不允许放烟花,少了些节日气氛,他站走廊窗边,望着万家灯火想起了父母,心道:“爸妈,我找到璐璐了,接下来一定会找出杀害你们的凶手。”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吴宇州听得出是余野便没回头,想余野是来找他回去的,随手摁灭烟,正要转身,余野就贴过来,手臂环在他腰上,“宝贝儿,新年快乐!”   “鱼也新年快乐。”   “有你我每天都快乐……”   余野呼吸近在耳边,吴宇州被他的话撩得心痒痒,又不想在走廊过分亲密,于是转移话题问:“怎么出来了?麻将这么快打完了?”   “余微微不赢到我钱,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跟她她们说出来上厕所才放我出来。”一晚上人多闹哄,余野一直没机会跟吴宇州说新年快乐,出来也就为亲口跟他说声新年快乐。   原本打算说声就进去,可抱到人又不想走,一心想搂紧再搂紧,他略微低头,含住吴宇州耳廓轻轻厮磨,暧昧升温,心跳加速。   手机铃声徒然打断情侣间的小暧昧,余野掏出手机想挂掉,一看是局里的号码果断接听。   对方是值班同事,“余队,我发现梁晴的行踪。” 第92章   这通电话打碎了新年气氛, 余野和吴宇州急忙从家回到市局。   分局处理打架斗殴事件意外发现梁鸿,分局值班警察觉得她很长像市局在追查的嫌疑人,于是打电话过去寻问, 市局值班刑警确赶忙打电话给余野。   余野和吴宇州赶到, 梁晴人已到市局,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时,她正嚼口香糖, 瞧见对面坐下人,咧嘴笑了笑,“围观打架也犯法?”   余野展开手中梁晴资料看了眼,“梁晴, 女,十八岁, 父亲梁宏,对吧?”   梁晴拨了拨刘海,讥笑着点点头。   “幼年被拐, 半年前回京川找家人,与梁宏相认后,住进他重组后的新家”   “住亲生父亲家犯法吗?”梁晴没耐心听余野陈述,直接插话打断。   “正常情况住哪是你的自由, 我们无权过问, 更不会请你来警局,但半个月前梁宏一家煤气中毒死了。”余野继续陈述。   梁晴指间卷弄发梢,漫不经心地说:“燃气泄露你们该去找燃起公司,找我有什么用?”   “我们请专业人士检查过梁宏家燃气管道,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没出现燃气泄露的情况。”   梁晴一耸肩, “所以你们怀疑我拧开燃气毒死了他们一家?”   “梁小姐多虑了,你作为被害人的直近亲属”   梁晴食指顶在另一手掌心做出暂停手势,再次打断余野讲话,“那些官方糊弄人的话,不用对我说,你们找我来,就是认为我凶手,因为我曾在他们家生活过,作为那个家的一份子,他们死了我却活着,所以嫌疑最大,对吧?”   余野闭口未言。   她又说:“我在他们家住了5个月23天,一开始那女人对我嘘寒问暖甚是关心,这对于没得到过母爱的我很感动,可惜她演技太差,不到两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嫌我不找工作,整日冷嘲热讽,在梁宏耳边吹风。   呵!梁宏耳根子软的要命,对我的疼爱和愧疚没几天就被他媳妇吹散。”不愿再回忆那段日子,她顿了顿没讲诉具体过程,直接说结果,“总之他们一家很虚伪,住到后面变法撵我出去,我朝梁宏要钱他不给,不给我便不走,耗了三个多月,他媳妇忍不下去,拿三万块钱给我,我拿到钱立刻离开梁家,此后没联系过,更没回去过,至于他们一家为什么会煤气中毒,我不清楚。”   余野:“哪天离开的梁家?三万块钱在哪?离开梁家你去了哪?跟谁在一起?”   “2月2号中午走的,三万块给的现金已经花光,离开梁家我去找了朋友,因为打架被你们抓起来那伙人,这些天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余野离开审讯室,到外面安排伍飞去核实梁晴所言是否属实,再进来时见,梁晴盯着吴宇州指间旋转的打火机,嬉笑道:“警察哥哥给支烟呗。”   吴宇州面无表情,冷声道:“这里不允许抽烟。”   梁晴站起来脱下轻薄款羽绒服,朝上一扬精准地挡上了摄像头,掌心伸到吴宇州面前,“这回可以了吧?”   余野关上门走到摄像头前,拿下衣服扔给梁晴,随后给吴宇州递了个眼色,“给她抽。”   京川的冬天室外冷,室内有暖气很热,造成出门过冬天,进门过夏天的环境,年轻人通常在羽绒服里穿薄衣服,梁晴这个年纪穿得更少,上身只穿了件吊带,她接住羽绒服没穿,随手往桌上一扔,直接弯腰附身向前,手肘撑着桌面,手心向上朝吴宇州要烟。   梁晴的弧度露出太多,烟放桌面,吴宇州别过脸。   本是尊重女性的动作,却激起梁晴兴趣,她笑了笑,烟点上抽口,吐出烟雾轻轻吹向吴宇州,一心想着逗他,全然没发现余野脸色比寒冬天还冷。   余野抓起桌上衣服扔到梁晴身上,没好气道:“穿上。”   衣服袖不慎碰到烟头,瞬间烫出一个洞,梁晴心疼地看了看衣服,坐回去瞪余野。   余野回瞪。   两人眼神无声厮杀,吴宇州转回头,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地说:“童年你被拐去哪?又怎么回来的?”   吴宇州声音低沉,带点嘶哑,梁晴喜欢他的声音和那张好看的脸,闻声心里对余野扔衣服的气也散了,搬动椅子往吴宇州身边凑了凑,拿出平时撩人的妩媚神态,“加个微信,我就告诉你。”   审讯室外,程晓璐盯着屏幕,“这么严肃的场合,她公然挑|逗公职人员,该批评教育,老大怎么不说话。”   林杰:“这可能是梁晴想结束讯问的套路,如果因此批评教育转移话题,或者轰出去,咱们就上套了,遇见这种情况要静观其变,观察她真正目的。”   程晓璐叹了声,“这样勾州哥……老大估计要气死。”   林杰嘿嘿一笑,“他活该,以前竟是些姑娘围着他,那时大家对同性接受度没现在高,他俩出柜只有宿舍内部知道,女同学以为鱼单身,来追的人可不少,送花送饭送信的都有,粥粥看了只能干生气,现在让他尝尝这滋味。”   紧张的工作中听领导八卦,十分提神,程晓璐抬头聚精会神地看向监控屏幕。   吴宇州往后靠了靠,“我不用微信,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梁晴满不在乎他的态度,掏出手机解开锁放吴宇州面前,“电话号码总有吧?”   余野深吸口气,想抢下手机摔碎,吴宇州在桌上轻碰他一下示意别冲动,他才控制中胸中怒意。   吴宇州拿过手机,不紧不慢地输入了一串号码,“说吧。”   梁晴看眼手机屏幕,确认是手机号才放下心,“小时候被带去海南,长大后我自己赚了钱,凭借记忆偷跑回来的。”   “海南哪个城市?养父母叫什么?住在哪?”   要到电话号码,梁晴心情大好,给吴宇州输入的号码打上备注才抬头说:“海南那么远,这点事你们还去核实?”   她没正面回答,吴宇州又问:“你在那边生活多少年?”   “十来年。”   “说几句当地方言来听听。”   梁晴微微一怔,笑容僵住,“我……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再说这跟梁家案子有什么关系?”   余野:“在那边生活十几年,连一句方言都说不出,你拿我们当小孩呢?”   梁晴哑然。   余野借机继续说:“你说话正正宗宗京川口音,这十几年你根本没离开过京川市。”   梁晴梗着脖子吼:“这十几年我生活在哪,跟打架的事没关,跟梁宏的死也没关,既然没关,我愿意说哪就说哪。”   吴宇州没再纠缠这问题,转问道:“你认识柴欢么?”   “不认识。”   “汪子嘉?”   “不认识。”   “……”   “周祁璐?”   梁晴瞳孔骤然一收,下意识屏住呼吸,“不认识。”   “贺云庭?”   梁晴喉咙微动做吞咽动作,神色渐渐不耐起来,“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吴宇州在余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余野起身离开审讯室,再进来手中端着食堂盛菜的铁盆,食堂放假找不到饭菜,铁盆装着几包泡面,还热腾腾冒着气,他把铁盆放梁晴面前,“进来好几个小时,饿了吧?食堂放假只能请你吃泡面,随便吃别客气。”   梁晴有些饿了,若不是夸张的大铁盆,还真能吃一碗,她目光在铁盆里扫一圈,巨大一盆面却没餐具,铁盆,没餐具这两点,瞬间唤醒她沉睡的记忆,爬地上像狗一样吃东西……过去一幕幕画面重现眼前,她浑身自觉地颤抖。   这时吴宇州平静开口,“我刚才说的人名中,一定有你认识的人吧?他们和你一样年幼离家,有一段不像人的痛苦经历。”   梁晴忽然停止颤抖,直视吴宇州,坚定道:“我谁也不认识,更没有过不像人的痛苦经历,警察哥哥别异想天开了,梁宏家的事,该说的我都说了,请放我出去,否则就拿出证据。”   显然梁晴意识到什么,不愿与警方周旋,不愿再透露更多,伍飞那边的取证成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余野出去给伍飞打电话,“梁晴那些同伴怎么说?”   “梁晴同伴共有五人,除她外剩余四人口供与梁晴所言一致,2月2号以后梁晴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主要活动范围就夜店和住所,案发前天晚上,梁晴他们去酒吧蹦迪,当天上午梁晴和同伴一起在出租屋睡觉没出过门,梁宏一家死亡时间在凌晨四点左右,这时间梁晴正在睡觉没有作案时间,还有上次你们带回来梁宏家的电梯监控影像,我又看查了一遍,视频中2月2号中午,梁晴拎着行李离开梁家,到2月5号梁宏一家死亡,期间电梯再没出现过梁晴身影,案发后也没有。”   挂断电话,余野捏了捏眉心,梁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如果她那些同伴都没说谎,那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证据不充分只能暂时放人。   梁晴嘴角上扯,踩着高跟鞋,愉悦地走出审讯室,走了几步倏地回头,朝站门边的吴宇州飞吻,等人下楼,余野一把抓住吴宇州手腕,“刚才给她留电话号了?”   “嗯。”吴宇州目光波澜不惊,透着点小得意。   余野加重语气,“有男朋友还给别人留电话号码,有没有职业道德?纯心想气我?”   “不敢。”   “如果以后她打给你,直接拉黑。”   吴宇州浅笑,“我是留了电话号码,但没说留的是我电话。”   余野:“……”   作者有话要说:  余野:想过故意气我的下场吗?   对了,梁晴在审讯室勾吴宇州这段,是为了刺激余野,让他做点啥而写的,别带入现实。 第93章   大年初一还是春节假期, 放走梁晴后,众人各自回家,吴宇州带周祁璐和毛豆看了场电影, 回家已经晚上, 他看会书准备睡下。   这些日子余野一直住吴宇州家沙发,以前睡觉那些臭毛病, 硬被又窄又短的沙发给板回来, 余野白天在家招呼来拜年的亲戚,晚饭间喝了些酒, 微微有些醉, 饭后母亲留他在家睡,他没同意出门打车, 直接去吴宇州家, 现在手掌伤口好了, 一只手日常生活没问题 , 但他还是来吴宇州家住沙发。   吴宇州睡觉浅,听见门外有声响醒了,开门见余野正一只手脱衣服,羽绒服拉锁夹到内衬卡住不动, 想撕开右臂又吊着,皱眉头跟拉锁较劲,像置气的小孩,吴宇州勾了勾唇,走过去弯腰帮他弄,“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余野直直地看吴宇州不说话。   吴宇州弄开拉锁,曲手指直起腰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傻了?”   余野往前一倾靠吴宇州身上, 头搭吴宇州肩膀,低声呢喃:“想你。”   吴宇州闻到淡淡酒气,约莫这是有点醉了,略无奈地说:“我们分开不到24小时,想什么?”   余野在他肩头蹭了蹭,“一秒钟也不想分开。”   吴宇州抬手在余野后背摸了摸,“以后用胶水粘一起,一秒钟都不分开。”   这回余野高兴了,在吴宇州脖颈轻轻亲了下,嘴唇离开皮肤,觉得不满足又贴上去狠狠亲口,又沿着脖子向上一路亲到嘴。   吴宇州听着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推开他说:“睡吧。”   余野坐到沙发不肯睡,噘嘴呕气。   他这样吴宇州也睡不踏实,只能过去哄,“璐璐出来看见不好,你忘了上次多尴尬?”   余野长睫颤了颤,似在回忆,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咧嘴笑道:“去我家睡,我家没人。”   吴宇州指着墙上钟表说:“快十二点太晚了,明天去好不好?”   余野舒展开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不好,今晚我要抱着你睡。”说话间垂眼看沙发,埋怨道:“沙发太窄,两人没法睡。”   吴宇州:“……”   跟醉酒的人讲不清道理便作罢,拿过余野衣服帮他穿上,“乖乖坐着,我进去换个衣服。”   余野笑着点头。   吴宇州也笑,“瞧你那样,像只哈巴狗。”   余野:“……”   “还是醉酒的狗。”   两人折腾回余野家已经下半夜,余野搂吴宇州腰,没骨头似的贴后背上,人走一步他跟一步。   吴宇州带他进卧室说:“这回睡了吧。”   余野摇头,头茬刺到脖子皮肤,吴宇州躲了下,“别蹭,痒。”   余野不听,又蹭几下,直到吴宇州抬手推他脑袋才停下,“你是狗?”   “狼狗或者德牧。”   “高看自己了,你现在充其量是只京巴,见人就摇尾巴那种。”   “我是京巴,你是什么?”   “人。”   “我是你养的宠物?”   “嗯。”   “当宠物有什么好处?”   “不愁吃喝,还有人免费给洗澡剪毛,多好的事。”吴宇州摸了摸余野头发。   “我现在就要洗澡。”   吴宇州:“……”   意识到掉坑了,他耍赖道:“不管。”   余野松开他,“糊弄人。”   吴宇州气笑,不想跟醉酒的人乱扯下去,转身推余野进浴室。   水淋到余野身上,霎时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虽然该做的以前都做过,但隔了十几年,突然赤||裸|相见莫名羞|耻,他抢过花洒,“还是我自己洗。”   吴宇州向后退一步,靠着洗漱台,双臂环抱胸前看着笑道:“洗吧。”   余野:“……”   吴宇州继续笑他,“你还知道害羞?平时能耐呢?”   余野经常运动,腰间线条流畅,没一丝赘肉,腹肌一块块特清晰,吴宇州不知不觉被他腹肌吸去目光,忽而向下瞥见……   吴宇州收敛笑意,抬腿往外走,“洗吧,我出去等你。”   刚走两步,身后花洒便朝他淋去,余野说:“吴宇州你知道玩火很危险吗?”   温水顺吴宇州头顶淋到脚下,全身都湿了,“你疯了?”   余野扔掉花洒,上前抱他,“你先勾我的。”   “我什么都没做,你就||硬||了,还反过来怪我?”   “谁叫你不出去。”   “我”话没说完,吴宇州被按墙上堵住了唇,余野胡乱扯掉吴宇州湿衣服,胸膛贴着胸膛,心跳连着心跳,吴宇州渐渐有了反应,呼吸声越来越重,过会儿推开余野,视线垂向他右臂的石膏,“你这样能行?”   余野低头含住他耳朵,“所以粥粥……乖一点。”   电流从耳朵窜出,酥麻了全身,吴宇州偏头舔了下余野沾着水珠的唇,顺势向下吻下巴、喉结……浴室不断升温,他忽尔停下动作,抬头看余野,“有吗?”   单身多年家里不可能有,气氛刚好,余野又不想破坏,一时微怔,“我去买。”   吴宇州抬臂拦住,“快一点超市早关门了,明天出去再买。”   “现在怎么办?”余野一本正经地问。   吴宇州笑了笑,上前吻他同时伸出手……   两人折腾完将近一点半才回房间,隔日吴宇州手机铃声响不停,余野早晨有起床气,听见铃声很烦,摸过手机随手挂断,对方又打,吴宇州被吵醒,拿着手机去了客厅,屏幕闪着张淼的名字。   “喂。”沙哑的嗓音,明显刚醒。   吴宇州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张淼以为自己打错了,低头看眼名字,确认没打错才说:“没起呢?”   “嗯,几点了?”   “十一点半,昨晚没睡?”   昨晚回床上,他们聊天到两点多,“有点事,两点多才睡。”   张淼以为他在局里加班,“初一就去加班,你们真辛苦,哥们隔空给你敬礼。”   吴宇州惭愧,“我没去值班,是私事。”   提到私事张淼来了劲头,“跟你那个初恋在一起?”   “嗯。”   “靠!本想着今年情人节咱哥俩一起过,没想到还得我自己。”   张淼长相不差,经济条件也可以,三十一还没有女朋友,以前吴宇州没问过他为什么单身,今天聊到这,随口问:“你怎么一直没找女朋友?”   张淼叹气,“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竹子,中学不敢表白,到大学我爸出事,家里穷的连学费都交不起,我整天想着赚钱,没心思想感情问题,毕业到赚钱,竹子却走了……这几年我妈逼着,也去相亲见了几个姑娘,但感觉都不对。”   吴宇州:“你最后一次见到竹子在深圳?”   “嗯,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国内?有没有结婚?”   “我托人去南边打听一下,你等我消息。”   张淼又叹气,“竹子以前天天跟咱俩屁股后面,没心没肺像长不大的孩子,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刺激她走这么多年,这些人只有咱俩惦记竹子,吴叔吴婶好像没生过吴静竹。”   “可能她当年青春期叛逆,做了让吴叔吴婶伤心的事。”   “以前我妈经常跟我和我哥生气,三两天就好了,父母和子女间哪有隔夜仇?吵吵闹闹终归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可能跟没生过竹子似的?我以前怀疑竹子不是吴叔吴婶亲生孩子,但我妈说竹子出生那天,她就在吴婶身边,亲生的错不了。”   “这里面的事,只有吴家人知道,吴叔吴婶那问不出来,找时间问问吴静怡。”   “竹子走时静怡才六七岁,还能记得以前的事?”   “试试吧,璐璐走失时也那么大,现在以前的事她还记得不少。”   “行,我等会约静怡出来。”   “你打电话找我就为这事?”   张淼打这通电话,有两件事,一想约吴宇州一同去吴卫国家拜年,二小学同学约了晚上聚餐,听说周祁正没死,都想见见他,班长给张淼下了死命令,叫他无论如何要把周祁正带去。   两件事吴宇州都答应了,去张、吴梁家拜年本是晚辈该做的事,至于同学聚会,完全被张淼强逼去的。   余野半睡半醒间发现身边人没了,马上下床出来找,见吴宇州打电话,他从背后搂过去,头搭吴宇州肩膀上,闭眼眯着,等挂了电话说:“你要出去?”   “嗯,等会儿去吴老师家拜年,晚上参加小学同学聚餐。”   “我跟你一起去。”   “你今天没事?”   余野不说话,大年初二走亲戚见朋友,一天早排满了。   吴宇州安抚道:“乖了。”   “晚上过来陪我。”   “不在家睡,我担心璐璐会害怕。”   “陪璐璐重要,我晚上还过去睡沙发。”   “鱼,谢谢你理解。”   “怎么谢?我要点实际的。”   吴宇州偏头跟他亲了亲,黏人鱼才放他走。   三家人聚到吴卫国家闹哄哄一下午,晚上吴宇州把妹妹和毛豆送回家,又随张淼去参加小学同学聚餐,饭店订在张淼火锅店,小学毕业已经十来年,班里许多同学都联系不到,只来了七八个家住一片,关系不错的同学,前半场死而复生的吴宇州是全场焦点,等大家对他的好奇心慢慢降下去,张琳琳成了焦点。   张琳琳和张淼有点亲戚,小时候也经常跟他们一起玩,她性格开朗像男孩,十几年未曾变过,喝酒很豪爽,可到底是女人,拼不过男人,她成了全场第一个喝醉的,状态也由于最开始活泼带气氛,变成沉闷哭泣。   女人喝多哭不是罕见事,众人安慰几句都没放心上,继续喝酒,同学聚会难免会聊到老师,当年他们的班主任正是吴卫国。   班长说:“咱们今天应该把吴老师叫来,没老师就没咱们的今天,我记得李帅以前,连一百个数都查不明白,吴老师一个数一个数的教,淼哥赶快打电话把吴老师叫来。”   其他人催促,“赶快给老师打电话,现在像吴老师那样负责的教师不多了。”   “吴老师配得上优秀教师这个称呼。”   “是呀,我记得”同学话说一半,张琳琳猛地把啤酒瓶摔到地上,发出声巨响,众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她扶桌沿晃晃悠悠站着,大吼道:“优秀他马了个B,吴卫国就是个人渣。”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了…… 第94章   张琳琳这一声吼完, 包间彻底静了,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说,众人面面相觑, 静默了一瞬, 班长率先开口,“琳琳你……咋了?”   张琳琳身子一软重坐回椅子, 呆呆地望着冒热气的火锅, 眼泪顺脸颊默默流淌,众人都不敢说话, 等她哭够, 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身边同学想拦没拦住, “我走了, 各位慢吃。”   气氛降到冰点, 都没心情再吃这顿饭便散了, 包间只剩张淼和吴宇州,张淼回忆一阵说:“我记得上学那会儿,吴叔对琳琳挺好,有一阵天天放学, 叫去办公室给她补习数学,她不感恩,反倒这么讨厌吴叔,是不是有误会?等明天我单独找琳琳聊一聊。”   吴宇州的记忆点集中在家里出事后,对小学那些事记忆非常模糊,“课后补习?我怎么不知道,只有他俩?”   “你那时坐得远,我挨着张琳琳坐, 亲耳听见过吴老师放学留她……”张淼滔滔不绝地讲诉回忆里的事。   吴宇州忽然想到张逢秋,那个以补习为名侵|犯女学生的老师,张琳琳如此讨厌吴卫国,会不会因为吴卫国曾侵犯过她?想到此吴宇州背后窜起一阵凉气。   *   余野回来时吴宇州没到家,他站走廊给今天值班的伍飞打通电话,确认局里没啥事,才不紧不慢拧锁开门,屋内播放摇滚乐,声音很大,门锁打开,他刚拉门条缝就听里面哐当一声,像什么东西摔倒,吴宇州家没有多余摆设和装饰,这么大声响很可能毛豆摔倒了,他立即拉开门大步进去。   毛豆坐地中央捂着额头,血液从他指缝间流出,染红半边脸,看上去像恐怖片里的小鬼,他没哭,只茫然地看着室内。   客厅另一端,周祁璐背对毛豆,正随音乐哼唱扭动。   余野一手抱起毛豆,“外套呢?带你去医院。”   毛豆来回挣扎不肯去,嘴里嘀咕了句话,不知道从哪来的音响和不知名的地下摇滚乐,吵得余野听不清毛豆说话,他放下小孩去关音乐。   周祁璐正唱得高兴,音乐声一停,她回头恶狠狠瞪过来,目光中的刀子瞥见余野立刻化成水,多年被人控制的经历,让她对吴宇州和余野都有点害怕,那种怕已刻入骨头,即便父母还活着,对父母也会怕,她没法像同龄人在家那样肆无忌惮,吴宇州和余野不在家的时间才格外放松,这下余野突然进门,她不知所措。   “毛豆摔倒要马上去医院,你帮忙找下他的羽绒服和围脖。”余野交待完,回身蹲毛豆身边。   毛豆不停地掸衣服,像衣服上沾了什么脏东西,瞥见余野,手上动作徒然一僵停下来,由于他手上有血,这会儿胸前的衣服上也沾了血。   余野盯着毛豆胸前看,瞧见那一圈浅浅印记,神色愈发严肃,这时耳边响起毛豆稚嫩的声音,“我刚才走路没站稳摔倒了,伤口不严重不用去医院……哥,我坐起来以后,发现眼睛能看见东西了。”   小孩表面冷静,声音带着微微颤音,抑制不住的喜悦。   “真的?”余野也勾起唇角。   毛豆连连点头,描绘起余野长相,“你单眼皮,鼻梁高……”   余野不放心,还是带毛豆去医院,头部伤口包扎处理好,又去眼科,等医生给毛豆检查完,确认毛豆确实恢复视力,余野便让周祁璐带毛豆去走廊等,他留在门诊室和医生单独聊几句才离开。   吴宇州回家得到这消息,先一愣,随即高举起毛豆转了个圈,“小毛豆这是因祸得福。”   被父母遗弃,收养人去世,毛豆比同龄人成熟,眼盲限制了他许多活动,种种因素导致他没同龄小男孩那么皮,话不多,有时露出些与年纪不符的愁相,在吴宇州家生活的这段日子非常规矩,从不给人添乱,连余野家人和张淼他们也都喜欢他。   毛豆摔得不轻,额角缝了五针,以后恐怕回留疤痕,恢复视力的喜悦,冲淡伤口疼痛,从医院出来,伤口的事毛豆半字没提,更没人责怪过周祁璐。   全家喜悦时,周祁璐默默回房间,余野瞧见她背影,对吴宇州使了个眼神。   吴宇州放下毛豆,随着妹妹脚步进次卧,关上门周祁璐便哭了,“是我没看好毛豆让他受伤。”   “你能帮忙照顾,哥已经很开心,别说你还是小孩,就算职业育儿嫂也会出现失误,没人责怪你。”吴宇州递过去张纸巾,“快擦擦,眼睛哭肿会变丑。”   今天余野看她的眼神复杂,跟初见哥哥那天,在警局负责问话的警察目光一样,带着浓浓审问气息,让她心里不舒服,吴宇州眼神和声音都很柔,这样清冷的性子,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说藏不住的宠爱,周祁璐不由地抱住他,“谢谢哥。”   周祁璐回家后的这段日子,兄妹关系不算亲密,她每天做饭做家务,出门也规规矩矩,不敢乱说话,吴宇州看得出妹妹在家小心翼翼,生怕犯错被撵出去,展臂拥抱的动作,说明她正渐渐融进新家。   高兴之余,吴宇州没忘正事,周祁璐没正经上过学,课程落下太多,想回学校像正常孩子那样读书不现实,他请张淼帮忙联系位家教,打算先教她一些初高中基础知识,然后通过自考或成人高考的方式读大学。   这一消息让周祁璐扬起的嘴角迅速耷拉,“我不想读书。”   妹妹反应和吴宇州想象中截然不同,“为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在这白吃白喝,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这话刺到吴宇州,满眼宠溺当即冷却,“你这叫什么话?别说养你这么几天,一辈子我也养得起。”   周祁璐意识到哥生气上前道歉,“我刚才心急乱说的,对不起哥……我只是不想读大学。”   青春期小姑娘,满脑子叛逆思想,吴宇州拿她没办法,语气缓下来,“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周祁璐垂下头,“我……不想离开你……你是警察他们不敢找过来,暂时也不敢对我做什么,离开你……我怕他们会把我抓回去……哥,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救救我。”   吴宇州心口的气演变成丝丝疼痛,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指尖泛白,“好,哥听你的。”   小女孩情绪变化很快,周祁璐又扬起笑容。   妹妹回来后,吴宇州有一阵没再头疼,也没出现过小女孩求救的幻听,连缠绕多年的噩梦也很少梦到,妹妹回来让一切都朝好的方向走去。   杜华生和主治医师,多次建议他辞掉刑侦工作,他身体经不起折腾,稳定的作息是养病最好办法,查案费脑熬夜,长期下去,没人敢保证他能活多久。   杜华生说:“余野和林杰都是张春一手带出来的,没你刑侦队照样破案,你现在专心查父母的案子,等找到凶手,我给你安排份文职,好好养着身体,别走我前头。   警局每个岗位都至关重要,少了那一环都不行,不是说只有刑警才牛逼……”   类似的话杜华生没少说,心意吴宇州懂,但还是每次拒绝,从前他没太想过生死,一心想找妹妹和杀父凶手,只要能完成这样两件事,立刻死了也无妨。   跟余野和好,又找到妹妹,这段日子的生活,动摇了之前想法,如果死了,谁来保护妹妹?谁来陪余野?所以春节期间,杜华生再提这事,他没马上拒绝,改口说会考虑。   对失而复得的东西,会下意识抓得很紧,周祁璐这翻话,再次动摇他,第一次对死亡有了一丝畏惧。   周祁璐坐过去一点,小声问:“余野哥以后一直住咱家?”   这问题吴宇州答不出来,看余野目前的状态是准备常住,“可能吧。”   “客厅有人我夜里起床去卫生间,还要特意在睡衣里面穿上内衣很不方便……”   “他不会看你……他对女人没兴趣……懂我意思吗?”   “那他也是男人,再说两居的房子本来就睡不下这么多人,他家那么大,还有个明星妹妹,为什么不回家睡?”   妹妹小炮仗似的一连串话,吴宇州才发现刚刚自己竟下意识帮余野说话,想留他一起住,不管怎样男女有别余野在这久住确实不合适,“你……讨厌他?”   “不讨厌,但很不方便。”周祁璐耸肩,“哥,你是恋爱脑么?”   “上次他为救我两手都受伤,生活不方便才住过来。”吴宇州解释。   周祁璐提醒道:“现在一只手已经好了。”   “嗯,我会和他沟通,不早了快睡吧。”   客厅没人主卧关着门,吴宇州推门进去,余野和毛豆两人关着灯躺床上小声聊天,见状吴宇州退出房间,坐沙发连抽几根烟,余野出来轻声说:“毛豆睡了,你也进去睡。”   “鱼,我们出去聊聊?”   余野过去搂他,“聊什么?这时间超市关门了,买不到套,而且家里这么多人,你最好别对我动歪心思……”   吴宇州淡淡道:“你想多了。”   余野:“……”   瞥见烟灰缸中多个烟蒂,他知道吴宇州并非玩笑,是真有事,还不是好事。   两人拐到楼梯口,吴宇州直说:“既然你一手能正常生活,再我这继续住下去不合适,明天别国来了。”   虽然撵人走,余野却松口气,只要不分手,其他问题都不算事,“一只手生活很不方便,没见过我脱不下衣服的囧态?我们粥粥心真狠。”   吴宇州知道他不想走故意耍赖,“叫梁雨轩过去陪你。”   “不,我要跟你一起睡。”   “余野……璐璐是女孩,你在这会给她带去不方便。”   “她跟你说了?”   吴宇州点头。   余野听到真实原因,没再耍无赖,痛痛快快答应,第二天没来。   当晚周祁璐做了一桌菜十分丰盛,不停往吴宇州面前夹菜。   毛豆杵着筷子,若有所思,似乎胃口不好,桌上的才几乎没吃。   吴宇州也没胃口,为不想影响妹妹心情,夹什么菜他吃什么,又对妹妹厨艺给出极大夸赞。   他微信时不时收到余野汇报行程的消息,上午送余微微出去工作,下午跟高中同学出去吃饭,春节假期无非就各种聚会吃吃喝喝,吴宇州与他简单聊几句,回卧室准备睡觉,毛豆大啃着面包,缩圈墙角看绘本。   吴宇州随口问:“没吃饱?”   毛豆听见声立刻把面包藏身后。   吴宇州见他滑稽样笑道:“一个面包你藏什么?没吃饱我给你叫份外卖。”   毛豆慢腾腾把面包拿出来,低头说:“饱了,我喜欢吃面包。”   “明天去超市,我给你多买一些面包放着,想吃就大大方方吃,不用掖着藏着。”吴宇州说完躺下准备睡。   毛豆知趣地合上书,关灯爬上床,躺吴宇州身边,安静片刻,小声说:“州哥……我现在眼睛能看见东西,以后可以去上学吗?我想认字。”   六岁小孩有这样想法,吴宇州高兴,当即答应下来,并盘算给过几天先给毛豆找个学前班读,免得上一年级跟不上,正想着,张淼打来电话,“正儿,你马上来我家火锅店一趟。”   听张淼声音很急,吴宇州问:“怎么了?”   “你赶快来……我顶不住了…….”   没头没脑两句话,吴宇州一头雾水,没敢耽误时间,马上开车过去,深夜火锅店已下班,张淼出来打开圈帘门迎吴宇州进去,“到底咋了?”   张淼长叹了声,“上去说。”   二楼有间小包间亮着灯,桌面酒瓶烟头剩菜一片狼藉,座椅上放着个女士小包,包间曾坐过女人,加上张淼失魂落魄的状态,吴宇州想到两种可能,“竹子回来了?”   张淼摇头。   “你失恋了?”   张淼坐下递给吴宇州根烟,边抽烟边说:“女朋友都没有我跟谁恋?今天我单独约张琳琳出来,包是她落下的。”   “她说了什么,让你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张淼猛吸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深色藏不住的失落,“小学时吴叔性||侵过她。”   吴宇州一怔,那天猜想的事竟成真,经历过的事多,惊讶只是一瞬,随即恢复平常,“张琳琳怎么说?”   张淼只在网上看过这种新闻,接受程度远低于吴宇州,这事给他冲击力很大,吴宇州来之前,独自抽掉半盒烟都没回过神,跟所有类似的新闻相同,吴卫国先借着张琳琳偏科为由,提出帮她单独补习,能得到老师这样照顾,无论孩子还是家长都是高兴,甚至要夸赞老师一番。   最初张琳琳充满喜悦,吴卫国也规矩,平安无事地补习一段时间,吴卫国开始有意无意地触碰张琳琳,有时称张琳琳指甲长,主动握手帮忙修剪,七岁小孩对老师有敬畏之心,有些孩子在家敢跟父母闹脾气,但见到老师秒怂,张琳琳是这种小孩,吴卫国说话温柔态度和蔼,加上年龄小,对老师的亲密举动没觉得不妥,老师让怎么样她都乖乖听话。   张琳琳算班上长相最漂亮的小女孩,梳双马尾,穿白色连衣裙,背着粉红色书包,走起路两个辫子一跳一跳的,那天放学办公室老师走光,吴卫国收起课本说帮她剪脚趾甲,之前有过亲密触碰,张琳琳乖乖脱掉凉鞋把抬老师腿上,当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不经意的动作改变了往后的人生。   吴卫国顺着白嫩小脚向上……眼中像见到宝贝似的闪光,偶尔低头闻她腿上味道,痴迷的神色让她困惑却不敢开口问,那天没发生什么,等吴卫国修剪完脚趾甲,问在家谁帮她修剪趾甲。   “有时爸爸,有时妈妈。”   “趾甲又脏又臭,能帮你修剪趾甲的人都很爱你,老师把你当成亲闺女不嫌弃你脏臭,但这事你不能对别人说,如果说出去同学都来找我修剪趾甲,孩子多老师就不能把你当成亲生闺女,更不能帮你补习功课,明白吗?”   张琳琳懵懵懂懂地点头。   “父母也不能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来我们拉勾。”   张琳琳伸出手指跟他拉勾,“拉勾代表誓言,破坏誓言你会被鬼抓走,带去阴曹地府遭受毒打,永不可能再见到老师和父母。”   张琳琳最怕鬼,“老师,别让鬼来抓我,我保证不说。”   这些话成年人看来像笑话,可对被父母保护很好的七岁小孩是很重的,她信以为真,不敢对任何人透露老师的亲密行为。   单独补习断断续续进行一年多,吴卫国做过很多亲密行为,有时候会把某些东西弄她身上,没有疼痛和不适,又好动好玩的年纪,张琳琳没把这些事太放心上。   转变发生在三年级去山上春游,张琳琳掉队,等她找到集合地方,同学老师全不见了,她茫然无错地坐地上大哭,见到吴卫国一刻,像见到救星,连群带爬跑过去抱老师。   吴卫国关心问候几句,安抚好张琳琳情绪,后面发生的事和之前有所不同,她感到了不适和疼痛,那只手成了噩梦。   到小学毕业,吴卫国才对她做出实质性伤害,变成少女的张琳琳有了意识,不再相信那套吓唬人的谎话,吴卫国也不有改变,孩子成长的不同阶段,他所说的话不同,到几十岁他把这种亲密关系定为情爱,强行给她灌输这一切是爱非伤害。   张琳琳信了但好景不长,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吴卫国翻脸不认人,把他们之间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告诉她初中要专心读书,早恋分神耽误学习,考不上大学他承担不起。   少女对爱情的向往被一盆冷水浇灭,张琳琳初中读私立寄宿学校,封闭式管理平时出不去校门,伤心难过也没办法去找吴卫国,时间一久慢慢淡了。   吴卫国的话她记了整个中学,到高中毕业一直不敢早恋,直到大二才正常恋爱,可运气不咋好,遇见了有处||女||结的男人,最终不愉快地分手。   那次失恋她想起吴卫国,成年懂事后再回头看小学的事,欺骗、谎言、伤害一切明了,回去找吴卫国理论,他拒不承认,直言让她报警,警局她去了,警察办案讲证据,事情过去多年,她拿不出任何证据,折腾一圈才发现对吴卫国除了恨,毫无办法。   吴卫国高明之处在于,用各种变态办法解决|需||求,不对幼|女做任何实质伤害,毕竟独生子女年代,家家孩子都是宝贝,身体受了伤逃不出父母眼睛,为保住名声,这事绝不可能让家长知道。   等到小学毕业,小孩长成少女,那时真被父母知道也不怕,一他不会在对方身上留任何证据,二那个年纪的小孩正性||启蒙阶段,好奇做出什么事也有可能,真有家长找上门,有一堆说辞可以说,等孩子再长大他便不喜欢了,会当机立断切断关系,成年后再找回来,陈年烂谷子的事他更不怕。   张淼将张琳琳的话复述一遍,仰头灌了杯酒,“说真的,这话要从其他女人嘴里说出来我都不信,张琳琳算我表妹,从小一起长大,什么脾性秉性我了解,她不可能说谎,也没必要拿自己名声诬陷吴叔……正儿,你说吴叔…….怎么可能?这些年他是我最尊敬的人,现在感觉我就是傻比,尊敬一人渣这么多年。”说到激动之处,张淼起身往外走,“不行,我要去找吴叔问问。”   吴宇州上前拽住张淼,“冷静点,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连警察都不怕,会在你面前承认?”   张淼后头吼道:“那他妈怎么办?你们对这种人一点没办法没有?张琳琳知道真相后患上心理疾病,现在病快十年,是不是哪天死在我们前,你们才会管?”   吴宇州也急了,“张淼!听见这样的事我也难过,办案要讲究证据,拿不出有效证据乱定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你想帮琳琳,同时对吴叔很失望,这些我理解,但急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冷静想办法。”   张淼理智回来,重坐回椅子,长吁一口气,“正儿,你有什么办法?” 第95章   吴宇州说:“如果张琳琳所言属实, 那这些年受过吴叔侵犯的女性,肯定不止一个,张琳琳身上没证据, 不代表所有受害者都没留证据, 找出其他受害者,或许能找到证据。”   张淼手往桌沿一拍, “对!常在河边走, 哪有不湿鞋的,咱们从读小学到现在快二十年, 指不定有多少女孩受伤……唉?咱们怎么找这些人?这种事谁都不会轻易往外说。”   如何找到这些年的受害者确实是难题, 非公事又不能动用局里资源,仅凭他们几人, 几乎不可能找出其他受害者, 吴宇州拧眉沉思之际, 张淼充满正义的眼神忽尔暗下来, “若找到证据,吴叔会判刑?”   吴宇州轻“嗯”了声。   “这事要闹大,街坊四邻知道了,吴婶和静怡以后咋办?LT癖和QJ犯的女儿, 各种恶言恶语能把她脊梁骨戳破,当年我爸就没承受住舆论压力,走上自杀这条路……等哪天竹子回来,一看家散了,又该多伤心?”正义和私人情感之间,张淼徘徊不定。   吴宇州点上根烟,没再说话。   二人沉默片刻,张淼问:“给个声, 你什么想法?”   “到那天我尽我所能不让这事曝光,最大程度降低对吴婶和静怡的伤害……”吴宇州目光清冷,语气平静,像在说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你……你就一点不犹豫?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吴叔对咱们没的说……我有点纠结。”   吴宇州弹了弹烟灰,平静道:“他做那些事时是成年人,有独立思考能力,也知道后果是什么,更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其他人带去伤害,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做了,如果我怜悯他,谁来怜悯那些被毁掉的人?”   “你们做警察的心都这么狠?我最开始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剁了他,可冷静下来,想起吴叔对我的好,又没了那股冲动……”张淼越说声越小。   “有一年我家有亲戚盗窃被抓,他们来求我爸帮忙,我爸想都没想直接拒了,亲戚很不满,我奶奶面子过不去骂我爸冷血,当时我还小,想法和你差不多,也觉得我爸挺冷。   家里出事后,我被派去南方执行任务,九年我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他们为顾全大局,明知死仍义无反顾,没有不怕死的人,他们那样做不过是为了心口那盏明灯。   如果因个人感情,放弃对罪犯的惩罚,那怎么对得起为正义牺牲掉的生命?”   张淼听得一怔,“你真变了很多。”   吴宇州把烟蒂沉入桌面喝剩的半杯酒中,“人总会变的。”   “做这事的人是周叔,你也毫不留情?”   “嗯,如果我爸还活着,我想他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吴宇州语气坚定。   “周叔连小偷都不放过,绝不可能做这种丧天良的事。”   “其实有这癖好的人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变态伤害别人,吴叔读了那么多书,明白那么多道理,却任由欲望膨胀,这也是无法原谅的理由之一。”   “希望竹子以后别回来,知道父亲做这种事肯定很伤心,也希望不要上电视,错是吴叔一人犯下的,惩罚他自己好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如果有人查到吴家情况,曝出静怡和小崽子的信息,以后他们姐弟可怎么活?”父亲因承受不住舆论压力自杀的事,给张淼留下阴影,生怕悲剧再发生,室内安静片刻,张淼没等到吴宇州回复,抬头看过去,见他正沉思,抬手推了下,“想什么呢?”   张淼的话把吴宇州带到另一个问题上,“十几年前网络还不发达,也没有现在这么智能的手机,加上我家的事警方没透露给媒体,知道我家出事的其实只有小部分人,这小部分人怎么会照成那么大的舆论伤害?   街坊四邻知道我家着火烧死人,但不清楚具体死因,由于我爸的身份,局里对这案子进行严格保密,走访的都以为调查失火为理由,也就说邻居们都以为我家是被火烧死的,能引起火灾的原因非常多,不一定非有人放火,这种情况怎么会闹到张伯伯自杀的地步?”   张淼想了下,“从警察来我家走访后,说我爸是凶手的消息开始满天飞,之前没深想过,你一说,我才发现一夜之间,消息就在街坊四邻间传开,越传越广。”   “邻居说张伯伯白天跟我爸发生矛盾,晚上来杀害我们一家,他们说的是杀害,而非放火烧了我家,这说明有人知道我父母死亡实情。   除外消息传播快,针对性强,这几点足矣表明,逼死张伯伯的舆论,是有人故意传播散发,对死因如此了解,除了警方就是凶手。   警队有泄露出消息的可能,但没理由针对张伯伯,所以制造舆论的人很可能是凶手。”   这一晚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砸过来,张淼承受不住,加上酒后脑袋发晕,他拧开瓶矿泉水直接倒头上,凉水一激脑子清醒了,随后捋清吴宇州的话,“你是说,有人先杀了你们一家,然后又来算计我爸?”   吴宇州点头,“走,我们今晚去你家睡,明早我找伯母聊聊。”   “但凡我妈知道的事,十几年前都和警方说了,她不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凶手制造舆论风波,目的是想逼死张伯伯,他想让张伯伯死一定有原因,除了你父亲本人外,最有可能知道原因的人就是你母亲。”   “我妈那人我了解,她要是知道原因,不可能不说……你再跟她聊聊也行,或许当年有遗漏。”   吴宇州又没接话,他盯着逐渐凝固的火锅汤底出神,张淼又去推一下,“跟你们刑警一起聊天真心累。”   吴宇州回过神说:“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舆论压垮。”   张淼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有些人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对这种人来说,制造再大的舆论风波,都无法将他逼向死亡,凶手通过制造舆论来逼死张伯伯,说明凶手对他非常了解,知道他的个性承受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回张淼听懂了,“对我爸非常了解的人,除了我妈就是周叔和”后面的话堵在唇边说不出来。   “吴卫国。”吴宇州帮他说出来。   张淼微微张开嘴,半晌没说出话,过了会儿才说:“不……能……吧,他们仨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从农村爬出来,亲如兄弟,吴叔怎么可能害我爸和你爸?”   “我家的案子,除了熟人作案,还可能同行竞争,罪犯报复,我也只猜测,不一定就是吴叔。”从个人情感来说,吴宇州希望这猜测永不成真,毕竟过去十几年中,三家人感情实打实得好。   “今晚就聊到这,我脑子要炸了,我真……”   吴宇州去了张淼家睡,路上他说:“如果发生案子,我没这么多时间,查吴叔和张琳琳的事情,到时这边就交给你了。”   “不行……我哪会查案?”   “没事,到时你听我指令。”   隔日一早,张母见吴宇州出现自己家极为诧异,“小正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张淼喝多了,我送他回来后太晚就没走。”   张母笑笑,“正巧我今天早饭做得多,快来吃饭。”   张淼没起床,吴宇州和张母面对面吃早饭,“伯母,你知道我家出事前,张伯伯跟我父亲因为什么争吵吗?”   张母夹菜动作一停,随即放下碗筷,“你怀疑老张的心情我理解,毕竟当年都怀疑是他害死你们全家,但伯母用我这条老命跟你保证,老张绝不可能害死你父母。”   “你误会了,我相信张伯伯没害我爸妈,问你以前的事因为我找到些侦破思路,需要进一步了解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闻言张母放松下来,她跟张诚夫妻感情还算好,张诚有事从不瞒她,唯独那次争吵原因他没说,那天下午张诚从周家回来,一言不发抽闷烟,张母看出他情绪不对,上前问原因,他不仅没说,反而吵她几句,她生气一晚上没搭理张诚,晚饭张诚又独自饮酒到深夜,后半夜倒床睡去,一夜没出家门,她因此才万分肯定张诚没去害人。   “在此之前,张伯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张母想了想又说:“你家没出事之前,老张挺开朗,平时对谁都笑呵呵的,但你家出事前几天,他好像很低落,笑容少了,也不爱搭理人,有时候要喊两遍,他才能听见。”   家里出事前,吴宇州正和余野热恋,脑子里整天恋爱那点事,没仔细观察父母情绪,这会儿仔细回想,隐约记得那几天父亲情绪也不好,还因为饭菜一点小事和母亲吵架,头部隐隐作痛,他及时停止回忆说:“那几天我爸情绪也不好。”   张母拍了拍额头,“你看我这笨脑子,想知道他俩发生过啥事,直接去问吴卫国,他们仨好的快穿一条裤子,吴卫国肯定知道他俩为什么吵架。”   怀疑吴卫国只是吴宇州的猜想,没证据所以没告诉张母,倒听从她建议,饭后便去吴卫国家,春节期间吴家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有亲戚也有学生家长,吴宇州去的时间早,只有他们一家四口。   吴静怡给弟弟补习功课,吴母忙着做家务,吴卫国练毛笔字,平淡幸福的一家,见吴宇州进来,吴卫国摘下眼镜招呼他,“小正快来看看我这副字写得怎么样?”   吴宇州不懂书法,随口夸赞几句。   吴卫国笑不拢嘴,放下手中纸张说:“璐璐和你捡来的小孩,怎么没来?”   “他们还没起床。”   在书房的吴静怡探出半个身子喊:“你是个假哥哥吧?璐璐早醒了,她七点给我发微信说,今天来我家玩。”   吴宇州笑笑,没说话。   吴母端来果盘,“小正这么早自己过来,是有事?”   “没啥事,过来跟找吴叔聊聊。”   “你们爷俩聊,我去买菜,等会中午在这吃饭。”吴母走后,吴卫国转头看他,“工作不顺利?”   “我没事,就初二那天小学同学聚会,大家聊起你,今天正好我路过顺便上来看看。”   “你们毕业快二十年,还有人记得我这老家伙,也算没白教一场。”   “恩师如父我们都记得,班长……张琳琳都去了。”   吴卫国皱眉回想,“你们那届班长是郝峰?”   “嗯,他今天小孩三岁了。”   “时间真快。”   吴宇州故意说张琳琳名字,吴卫国半字没提,他又说:“大家都结婚生子,只有张淼和张琳琳兄妹单身。”   “张淼眼光比天高,一般姑娘看不上。”吴卫国闭口不提张琳琳。   已连续试探两次,若再频繁提张琳琳会引起怀疑,吴宇州心有不甘,却没办法,正思虑接下来的话时,吴卫国开口,“经常梳双马尾那个张琳琳?”   “是她,现在很漂亮。”   吴卫国笑笑,“她小时候就好看,那么美怎么没男朋友?”   “可能有别的情况,私事我没细问。”   吴卫国提起张琳琳的神色语气都很平静,吴宇州找不到任何破绽,“叔,卷宗上写我家出事前,有邻居看到张伯伯去我家和我爸发生过争吵,你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吴卫国把剥开的橘子递到吴宇州手里,随即长叹一声,“当年都传张诚害死你父亲,你怀疑他叔理解,但张诚后半辈子躺那成活死人,痛苦程度不比你父亲轻,也算受到惩罚,他那样你抓去警局又能怎样?小正该放就放吧。”   吴宇州直言:“我放不下。”   “唉……有些事我本想一辈子烂肚子,现在看来不行了,我不说,你怕是一辈子放不下。   你知道,我们年轻时最先看上你母亲的是谁?”   祁丽年轻时长得美,追求者不再少数,唯有周震东追得最紧,他很聪明,知道只讨祁丽欢心没用,最主要是祁家父母,他三天两头往祁家跑,干活送礼把两位老人哄得喜笑颜开,从众多追求者中获胜,这是吴宇州听过的版本。   “你爸赢在聪明上,但最先喜欢你母亲的是张诚,他对你母亲爱慕许久未敢表白,你爸明知张诚对你母亲有意思,仍不顾兄弟情义,率先追你母亲,这事在张诚心中埋下疙瘩……往后十几年,他对你母亲很好,那种好已经超过朋友关系,你爸不愿意,他们经常为这事吵架。   后来你爸发现张诚和祁丽有不正当关系,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事?所以那次他俩吵得很凶,你爸要和张诚绝交,不允许他再和你母亲见面,当天晚你家就出事了。”吴卫国顿了顿,又道:“不知张诚自杀是思念你母亲,还是愧对你父亲?”   吴宇州忍着头疼努力回忆过去,记忆中张诚开饭馆生意忙,来家里次数不算多,和母亲也没过多交流,而且假如母亲和张诚有染,同为女性的张诚妻子,为何一点没发现?   吴卫国似乎看出他的疑虑,起身进书房,再出来时手中拿着封信件,递到他面前。   信纸微微泛黄,看得出这封信有很多年了,吴宇州展开信纸,那是封写给母亲的信,内容皆是些肉麻情话,落款1995年12月张诚。   1995年父母已结婚,难道吴卫国所言属实?   “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若不是你一直放下,我打算一辈子烂肚子的里。”   吴宇州始终没开口,其一他相信母亲品质,其二如果没张琳琳的事,或许会信吴卫国,但知道吴卫国所作所为后便无法信任,面对这封信,他拿不出证据反驳吴卫国的话,一时像走进迷雾森林,重重雾霭挡着视线看不清前路。   吴卫国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别想了,张诚的日子不好过,生不如死。”   吴宇州不能一直沉默,只好假装相信他的话,露出悲痛神情,“谢谢叔,对我说实话。”   “不想破坏你母亲名声,这些话我只对你说了。”   吴宇州又道谢。   “别想了,等会儿留下吃午饭。”吴卫国起身去写书法字。   吴宇州独坐沙发,对面墙上仍挂着《易经》上的那句: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毛笔字旁边的八卦图外面多了副相框,之前是用胶带随便贴墙上,这次用金色相框表起来,东南西北,加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共八个方位,不同方位对应不同时辰和卦,他站起身过去,正准备抬手摸摸材质,忽然被吴静怡喊住,“正哥,我劝你别动那副图,那是我爸的宝贝,比皇帝的江山图还重要。”   吴宇州收回手。   吴卫国闻声抬头,“别听她瞎说,什么江山图,我比较喜欢古典文化而已。”   余野24小时没见到吴宇州,睡醒马上给他打电话,这通电话正巧成了吴宇州离开吴家的理由,回到家周祁璐不在,毛豆和余野一人窝沙发一角,一个看书,一个看手机。   余野想黏过去,顾虑毛豆在场只好忍下抱抱亲亲的念头,规规矩矩坐着,仨人中一伤员,一小孩,做午饭艰巨任务落吴宇州身上,周祁璐回来后,厨房添加了许多厨具,冰箱满满当当。   吴宇州系上围裙,挽起衣袖,拿出大厨架势,余野倚门框上边看他边指挥,毛豆探头朝厨房看了眼,低头继续看书,过会儿又探头看过去,瞧见吴宇州从冰箱,拿出坨裹着保鲜膜的肉准备切,他愣了愣,合上书跑去厨房,“哥,汉堡好吃吗?我想吃汉堡。”   余野垂眼看他,“你州哥做的饭比汉堡好吃,咱们晚上出去吃汉堡,听话。”   “不!”   毛豆向来乖巧安静,少有这样任性时刻,吴宇州见小孩真想吃汉堡,解开围裙,抱起毛豆,“走,咱们出去吃汉堡。”   余野跟他后面,小声嘀咕了句,“我也想要抱抱。”   吴宇州:“……”   快餐店人不算多,三人吃饭期间,余野接到电话,于是饭也没吃完,急匆匆带毛豆去了案发现场。   案发地在东北方向一栋老楼里,吴宇州安顿好毛豆,走进案发现场,房间不足七十平米的一室一厅,门锁没撬动的痕迹,门口没有血迹,客厅中央唐潇然带着两名法医再做初步尸检,余野站一旁紧锁眉头。   吴宇州走进人群,看清地面的尸体,也不由地皱起眉,客厅中央三具尸体摞在一起,两女尸中间夹着位男尸,麻绳将三具尸体牢牢捆绑住,尸体周围没有血迹。   三具尸体摞一起,死者性别两女一男,案发地在室内,这起案子的情况和梁宏一家被害情况基本吻合。 第96章   唐潇然拍了下蹲地上看尸体的余野, “不用看了三人全勒死的,作案工具应该是条小手指宽的绳子,具体哪类绳子, 等我们回去细看后告诉你。”   余野站起身问:“死亡时间呢?”   “从尸体表面特征来看, 死亡时间超过24小时。”   “三人死亡时间相近,还是各自不同?”   “相近。”   余野偏头看向吴宇州, “相差不多的时间里, 同时勒死三个人,很可能多人作案。”   “不一定, 要看死者体内是否有药物成分, 具体结果等尸检报告才能明确,倒是案发现场、死亡人数、性别都和梁宏家情况一致, 这点有些奇怪。”   “你怀疑凶手同一伙人?”   “嗯, 不然怎么有如此巧合的事。”吴宇州垂眸看三具摞在一起的尸体, 为什么死者都是两女一男?有何特殊寓意?思虑之际, 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耳后传来同事声音,“小朋友赶快出去,这不是玩的地方。”   毛豆盯着地面尸体, 神色淡然未露半分恐惧,吴宇州弯下腰小声问:“这是死人,毛豆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出去等我。”   毛豆从走廊地上捡来一双鞋套,学着大人模样穿脚上,偷偷溜进来,他搂住吴宇州大腿,“州哥, 我不怕死人,不捣乱,让我留下看会儿?”   追过来的同事,以为是附近邻居家小孩,见毛豆认识吴宇州就没再管,出去工作去了,吴宇州随口问毛豆,“你知道什么是死亡么?”   毛豆点头,“分别,永远不会再见面。”他说这话时眸光暗淡,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隐藏在幽幽潭水之下的是无尽悲凉。   小小年纪露出这般眼神,吴宇州略微惊讶,想继续深问,话到嘴边想起那位扶养过毛豆的好心奶奶死亡时,他正在身旁,那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怕触及毛豆心底伤口,吴宇州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反倒一旁听他俩聊天的余野开口问:“毛豆不怕鬼?”   毛豆扭头看他,语气坚定道:“没有鬼。”   “人死了会变成鬼,被人害死的人受了委屈不愿去地府投胎,会化成厉鬼飘荡世间,尤其愿意找小孩。”余野环顾四周,加重语气说:“这房间有三个以上的厉鬼。”   “余野!”吴宇州呵斥,“别吓唬小孩。”   余野朝吴宇州笑了笑,目光又落回毛豆身上。   “没有鬼。”毛豆重复一遍。   余野问:“你怎么知道没鬼?你又没见过。”   毛豆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人死后尸体慢慢发臭腐烂……最终剩下白骨。”   余野紧接着又问:“你在哪见过白骨?”   毛豆猛然收回目光,淡道:“前几天绘本上看的。”   “哪本绘本交小孩这些?你告诉我书名,我去投诉主编。”   毛豆扫余野一眼,转向吴宇州,“哥,我出去玩。”   吴宇州摸摸毛豆脑袋,“就在走廊里等我,别走远了。”毛豆出去,他问余野,“你怀疑毛豆?”   余野咧嘴一笑,“我好好的怀疑孩子干什么?”   “那为什么套他话?”   “随口一问哪有套话?”余野趁人不注意,捏了捏吴宇州后脖颈,“职业病犯了,连我都不信?毛豆多乖一孩子,我妈那天还说,让咱俩以后收养他,以防老了没儿女照顾。”   吴宇州:“…….”   “别担心我没答应我妈,国内对同性态度虽说比前的年代好多了,但毕竟少数人群,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可能会遇到歧视,怎么可能让毛豆平白无故受别人白眼?再说我都想好,等咱俩老了,找个靠谱养老院一待,谁都不用麻烦。”   吴宇州自嘲一笑,“没事别想那么远的事,小心落空。”   余野朝吴宇州眨眼,“放心落不了空……既然毛豆视力恢复了,过段日子送去孤儿院吧,被正常家庭收养,总归比跟我们好。”   想到送走毛豆,吴宇州心里空落落,但余野的话客观理性他无法反驳,“等忙完这段,我们去孤儿院看看。”   “好,都听你的。”   吴宇州被余野这么一带,忘了再追问余野对毛豆说那些话的用意。   尸体没伤痕,室内没打斗痕迹,门锁没被破坏过,电梯监控也无一场,这案子现场勘查相对顺利,刑侦队的人很快撤出去,几人走出楼门口往停车场走,迎面走来位大妈,身边跟着条狗,大妈边走边喊:“毛豆慢点跑。”   吴宇州和余野相视一看不由地笑了,毛豆脸色迅速沉下去,小声说:“我想改名。”   “想改成什么?”   余野在一边嘴欠,“豆豆?毛毛?欢欢?”   毛豆素来高冷,懒得理他。   余野说一堆类似的名字,忽而眉心一皱,想起年前某天,他忘记带手机中午回吴宇州家取,开门听毛豆问周祁璐,“花花在哪?”当时他左耳听右耳冒没当回事,现在一想这些名字颇有意思便问:“花花是谁?”   “小区遇见的流浪猫,那些天我们经常给花花喂食,它很喜欢我……后来忽然找不到花花了。”   “毛豆喜欢猫?”   毛豆微微扭下头,又立刻扭回来点头。   “喜喜欢狗不?我家那只德牧春节那天见了吧,如果你喜欢,我把它带过去陪你,它以前是警犬很聪明。”   毛豆怔了片刻,“我不喜欢狗。”   *   余野召回所有休假的人,用最快速度查到被害者信息。   男性死者,叫耿亮,20岁,调酒师。   女性死者一,叫何秋华,19岁,酒水推销员。   女性死者二,叫冯飞,18岁,酒吧服务员。   三人在同一家酒吧上班,两天前一同失踪,案发现场是耿亮出租屋,经过走访得知三人非情侣关系,无感情纠葛,是关系较好的朋友,平时经常一块玩,失踪前都没与人发生过争。   余野按照传统侦破思路,对三人的社交关系,经济往来等进行进一步追查,其中有酒吧工作人员反应,耿亮最近与常来酒吧的两名客人关系较密切,经常自掏腰包请两位顾客喝酒,提供这条线索的人不了解那两名顾客,也不知真实名字,于是警方调取酒吧监控录像让其指认。   监控调到耿亮失踪前两天,门口监控画面中出现出现一个光头穿皮衣的男人,酒吧工作人员指了指视频中出现的人说,“就他,耿亮叫他豪哥。”   林杰把视频中豪哥画面截出来,拿去给酒吧其他人看,经过逐一辨认,众多工作人员中,有人认出豪哥,知道他名字叫张豪,只是除了名字外,其他信息全然不知。   叫张豪的人太多,缩小范围根据照片比对后,仍没找出视频画面中的男人,而张豪在耿亮失踪后,再没来过酒吧。   余野派人在酒吧蹲点,又查了酒吧附近道路的监控,张豪那天离开酒吧,打车去了松庄,松庄是老城区的城中村,出名的脏乱差,曾有开发商想拆迁盖楼,都因村民拆迁费要太高放弃,这几年治安虽然比以前好很多,但由于那片房租低廉,住的人群很杂,与城市其他区域比还是很乱。   监控中张豪在松庄村口下车,步行进村里,但村中主干道的监控被破坏,无法追踪到他具体住址,警方只能靠人力一家家走访,好在运气不错,不足一小时便有人认出张豪。   城中村房屋密集,左邻右里都是熟人,警方找到一家超市问及是否认识张豪,老板娘指出张豪是隔壁家租户。   余野和吴宇州赶到张豪出租屋,房东说张豪前几天退房搬走,如今房子已租给其他人住,具体退房时间,正是法医推测耿亮死亡那天。   房东说和耿亮一起租房子的还有个女孩,两人是情侣,最先女孩只偶尔过来住,年前才算彻底搬过来和他同居,根据房东描述,余野找人给张豪女朋友画了张相,人物一出来,众人皆是一愣,房东描述的容貌竟和梁晴出奇像。   一时间种种线索指向张豪,梁宏一家的案子也牵扯其中,当下找到张豪和梁晴至关重要,   村中只有主干道有监控,监控还坏了,无从追查张豪两人下落,铁路、客运、航空均没有两人购票信息,各大高速路口没发现两人身影,地铁、公交系统也没追踪到张豪和梁晴,两人消失在茫茫城市中。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地追查仍没消息,众人很疲惫,办公室里躺的趴的姿态各异,都在趁空补觉,吴宇州站走廊连抽两根烟,又去洗了把脸,头脑清醒后,走进办公室站白板前,凝望上面贴的被害人信息。   梁宏一家被害,梁晴是重要嫌疑人,当时她有充分不在场证明,如今再回头看当时情况便一目了解,人不是她杀的,不在场证明也是真的,但梁宏一家的案子跟她脱不了干系。   吴宇州重看了遍梁宏一家的案子,意外发现2月2号那天同梁晴一起去酒吧蹦迪,为她做不在场证明的人中有耿亮和何秋华,却没有张豪,那么2月2号晚张豪在做什么?很可能他在梁宏家作案。   梁晴因为与梁宏一家的矛盾,产生杀人念头,作案动机不难猜,但为什么杀害耿亮三人?   吴宇州把两起案子的六名被害人照片,分上下两行摆放,第一行梁宏放第一位,随后是妻女,第二行耿亮放第一位,后面是何秋华、冯飞。   余野眯一了觉醒来,见吴宇州站白板前一动不动像尊雕像,他拿起身上衣服披吴宇州肩头,“看什么呢?快去睡会儿。”   吴宇州:“酒吧工作人员说,耿亮和张豪关系不错,既然是好朋友,张豪为什么要杀耿亮,而且还杀了三个人,人数性别都和梁宏家一致,这是巧合还是隐藏着其他因素?”   余野抬眸看向白板,若能找到一男两女代表的含义,说明梁晴他们杀人另有原因,若找不到说明纯属巧合,他想了会儿说:“男代表阳,女代表阴,等会儿叫程晓璐和伍飞上网查查,有没有跟阴阳有关的传说或典故,没准像柴欢一样因为些不现实的传言杀人。”   男代表阳,女代表阴,一男两女就是阳阴阴。   吴宇州眼前倏地闪出一副画面,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第97章   吴宇州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出幅天干地支八卦图, 余野凑过去,皱眉问:“跟这个有关?”   吴宇州指着图上的艮卦说:“我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但艮卦是由一阳爻, 两阴爻组成, 对应方位是东北。”   余野拧眉沉思,之前柴欢想用制蛊的方式获得偶像喜爱, 理由虽然荒诞, 但终归说得过去,毕竟有过疯狂追星族都新闻, 如果这事跟八卦图有关, 那根据八卦来杀人能得到什么?得道升仙?   吴宇州也在沉思,静默片刻, 他不知道想起什么, 又搜出京川市地图, 梁宏家房子和松庄在同一区, 放大地图仔细看,梁宏家小区和松庄仅隔着两条街,他转头问余野,“有没有纸质的京川地图?”   余野回办公室翻出张地图贴到白板上, “有发现?”   吴宇州把网上找到的八卦图打印出来,贴到白板空白区域,随后用红色记号笔,在地图上圈出梁宏一家和耿亮出租屋的大致方位,画完余野马上懂   了,“这六个人不仅性别与艮卦相同,连案发地的位置也与那八卦图上对应的方位相同。”   吴宇州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右上角的八卦图, 卦象和方位之间,还有一层是卦象对应的天干地支,如果有人在按照八卦图杀人,被害者性别与三爻有关,案发地点与方位有关,那什么跟天干地支有关?想要完成这副图,天干地支必不可少,杀人刑事案件中,案发地点,被害者,凶手都必不可少的因素,现在有了案发地点和被害者,还差——   过度思考头部开始隐隐作痛,他忍着痛感说:“去查一下梁晴和张豪的出生时间。”   之前在户籍系统中没比对出张豪的身份信息,名字很可能是假的,没有真实信息自然无法追查出生时间,好在梁晴的信息是真的,她在凌晨1点26分出生。   余野看见这条信息明白吴宇州意思,“凌晨1点到2点59分之间是丑时,案发地点、被害人、凶手这三环,正好构成图中的卦象、时辰、方位……还真有人在按照这个图布局杀人。”   吴宇州头越来越疼,习惯性用手按住两侧太阳穴,“给我……拿药。”   余野满脑子案子,听见声才发现不对,赶忙过去扶他坐下,手在他裤兜里摸索一番没找到药,这才猛然想起,吴宇州有些日子没头疼过,渐渐便忘记带药,他从烟盒里翻出跟烟,点着火放吴宇州嘴里,“先抽根烟缓缓。”   吴宇州两手按头,手肘杵膝盖上,嘴唇微微颤抖含不住烟,余野蹲下身,帮他夹着烟,想去找药,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只能转头朝林杰喊:“林杰醒醒,别他妈睡了。”   林杰一个激灵站起来,“有张豪消息?”   “赶快出去找家24小时药店买阵痛片。”   林杰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去呀!”余野一声吼,林杰转过劲,明白吴宇州头疼病犯了,这一嗓子大家都醒了,一起共事的日子,都知道吴宇州头疼起来吓人,甚至会死,没人敢怠慢,林杰抓起衣服往外跑,半路被伍飞拦住,“24小时候药店不多,出去找太浪费时间,先在办公室找找,可能谁工位就有。”   伍飞一提醒,程晓璐想起上次痛经太严重,为不耽误工作,她买了镇痛药,想到此她拉开抽屉一顿乱翻,终于在杂物中找到药。   众人见她拿出药,纷纷松口气。   吴宇州吃上药,在桌上趴了会儿,等药劲上来,头没那么疼后对伍飞说:“帮我把前几起案子资料拿来。”   伍飞:“柴欢?还是汪子嘉?”   吴宇州想了下,“从我来市局以后,发生的所有案子都拿来。”   “好。”伍飞转身要走,被余野挡住去路,“想让他死在你面前就去拿。”   伍飞不敢动了。   余野拎起吴宇州胳膊往起拽,“走,回家睡觉,今天不查了。”   吴宇州不动。   一只胳膊拽不起来人,余野手一松,没好气道:“作吧,作死拉倒,死了没人帮你照顾周祁璐。”   林杰他们瞪大眼睛看余野发脾气,同时等吴宇州反应。   余野发火明显因为私人情绪,吴宇州不愿把私事摆到大众面前,扯了下他衣袖,“我们出去聊。”   余野是真气,但仍然乖乖地跟他出去,走到门边回头看眼伍飞,“没见过情侣吵架?别愣着了,赶快去整理前几起案子信息。”   深夜其他部门早下班休息,走廊一片寂静,吴宇州走到楼梯拐角停住,二话没说转身含住余野嘴唇,淡淡烟草味蔓延进余野口腔,他先是懵的,随后跟着吴宇州炙热的气息,身体慢慢热起来。   静谧角落两人无声亲吻,吴宇州停下,贴近余野耳边,小声哄着说:“别气了,今晚的发现很可能,跟柴欢他们口中那所学校有关,我真一分钟不想耽误,等这案子查完,我跟张局申请调换岗位,每天按时下班休息,好不好?”   吴宇州很少这么主动,余野那点早消散在刚才的吻里,明知是吴宇州哄人的圈套,还是跳了,脸上却故作严肃,“我咋不信你能退出一线。”   吴宇州又贴过去想亲,余野扭头躲开不给亲,他只好继续哄着,“我小时候就想像我爸那样做名优秀刑警,不然不可能往刑侦学院考。”他指了指脑袋,“这里面的东西不给我多做几年刑警的机会,原先我想只要能找到周祁璐,找出凶手,死了也无妨,至少不会愧对父母,可是……你改变了我这种想法,余野,我想活下去,想永远在你身边。”   余野心蓦然被烫了下。   “所以我会爱惜身体的,嗯?”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楼梯感应灯灭了,吴宇州看不见余野表情,也等不来回复莫名有些慌,摸索过去找余野嘴唇,没等碰到,反被余野先碰到,他没亲,而是咬住吴宇州下唇,发狠地说:“你要敢骗我,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不会原谅你。”   吴宇州含糊不清地说:“不骗你。”   两人重返办公室,林杰三人不约而同地投来八卦目光,见余野眼露喜色,知道这是内部矛盾解决了。   他们三人正研究吴宇州为什么突然要看旧案信息,这跟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伍飞:“老大,案子都找出来了,接下来怎么做?”   吴宇州拿起笔,重新站到白板前,折起地图露出更多白板,“先告诉我每起案子的被害人。”   伍飞:“州哥加入我们的第一起案子,是春天广场刘琴案,被害人有刘琴、吴生、张喜来。”   古人用完整矩形代表阳爻,矩形中间断开缺口代表阴爻,吴宇州听后在白板画上,两阳爻,一阴爻。   第二起是育光中学三名女学生,仨阴爻。   第三起被分尸的也是三名女性,同样仨阴爻。   第四起R大学三名学生两男一女,一阴爻,两阳爻。   第五起柴欢和冯志德的作案目标都为男性,六阳爻。   第六起汪子嘉和两个女朋友,两阴一阳。   最近发生的第七起案子,六个人,分别是两组,一阳两阴。   伍飞看着白板上的符号很懵,“州哥,你画的是什么?”   吴宇州淡道:“三爻。”   他展开地图,又说:“这些案子的案发地点,一一告诉我。”   伍飞云里雾里,带着疑问说:“春天广场、育光中学、上水村、R大学、圆楼和春光小区、鲜鱼村。”   春天广场位于京川市南,育光中学位于和上水村都位于西南,R大学位西,圆楼和春光小区都位西北,鲜鱼村位北,梁宏家和松庄都位东北。   吴宇州:“凶手的出生时辰,能查到几个?”   伍飞翻了翻资料,“贺云庭午时,白朵未时,黄永强申时,唐青青酉时,冯志德不知道,柴欢亥时,汪子嘉不知道,梁晴丑时,张豪不知道。”   吴宇州长呼出口气,从他回京川至今发生的所有案子,被害人性别,案发地点,凶手出生时间,这三项与八卦图中内容惊人吻合,目前缺了震挂和巽(xun)挂,如果再有人遇害,应该和这俩卦象有关。   余野:“看来我们抓到的凶手都是替死鬼罢了,真正的凶手,在利用这些人来完成八卦图。”   林杰三人逐渐懂了,“你们是说,之前发生的所有凶手都不是真凶?”   吴宇州解释:“人的确是他们杀的,但并非他们自愿,背后有人超控他们。”   伍飞:“这些凶手有幼年丢失的经历,难道他们都来自柴欢口中的学校?”   “目前来看很可能是这样,操控者在他们童年时,恶意贬低孩子人格,让他们失去自尊,再反复灌输扭曲的观念,诱惑孩子拍下大量毁三观的照片和视频,等到孩子成年,对于那些有了正确价值观,不听操控的孩子,再用照片视频进行威胁。”   一伍飞沉默了,没人再说话,深夜办公室静得针落可闻,良久,伍飞小心翼翼地说:“州哥你妹妹从那个组织中逃出,应该对里面的事很了解,如果她愿意帮忙,咱们可以尽快找到操控者,阻止再有人被害。”   “等会儿我回去与她聊聊。”   外面渐渐亮了,余野看眼时间已经早晨五点,“都回去休息吧,睡一觉下午再来。”   伍飞:“老大我不累,我留下值班,有情况给你们打电话。”   余野嫌弃地瞥眼一眼,“你看你头发都油成啥了?滚回去洗澡换衣服睡一觉,今晚还得熬呢。”   回家路上,吴宇州开车,余野闭目休息,忽而想起八卦图,睁眼问:“你怎么根据一阳两阴,想起八卦图的?”   吴宇州当时脑中突然蹦出画面,并没深想是如何想起那副图,余野一问,他才记起那副图一直贴上吴卫国家的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有整体灵感后,我有略有读《易经》,但不精,所以文中如果有不严谨的地方,欢迎友善指出。   还有这个图文字描绘不直观,有兴趣的去我微博看吧,我贴出了本文的灵感来源,看图的话一目了然。   @是秋风过耳,头像和专栏头像一样,虽然没粉丝 ,但我时常去碎碎念…… 第98章   昨晚下了雪路面滑, 吴宇州开车速度很慢,语气不疾不徐地说:“我在吴叔家墙上见到过一模一样的图。”   余野半躺椅子上,听见这句话登时从副驾驶上弹起来, 瞪大眼睛问:“一模一样的图?吴卫国家?”   “你别激动, 他喜欢研究《易经》家里有八卦图不足为奇,有些起名馆也帖, 一张图说明不了什么。”   余野冷静下来想了想, “就算巧合也不能错过,下午咱们去见见他。”   吴宇州最近忙着查案, 有些天没和张淼联系, 不知道张琳琳那边怎么样?提起这事他又想起,上次答应张淼帮忙查吴静竹下落, 忙起来竟给忘了, 停好车立刻给杜华生打电话, 拜托他在南边查一查吴静竹。   进家门周祁路还没睡醒, 饭香味从厨房飘出,吴宇州和余野走进一看,毛豆正踩着小板凳做早餐,平底锅下火苗燃烧, 鸡蛋发出滋滋声响,吴宇州怕他烧伤,赶忙把人抱到客厅,严声厉色道:“饿了去楼下早餐店吃,抽屉里有钱,下次不许独自做饭,听见没?”   毛豆低头轻声“嗯。”   余野用一只手翻滚煎蛋,无意间看见流理台上放着的盘子, 盘子中摆放小块牛排,边缘有蓝莓和青菜点缀,牛排旁空白区域,看样子是放煎蛋的,余野把煎好的鸡蛋放入盘中端出去,放毛豆面前说:“吃得倒挺讲究。”   毛豆垂头没说话。   余野摸摸他头,“快去吃吧,等会凉了。”   毛豆抬起头,“余哥你吃吧,我这会儿不饿。”   “我没早餐吃牛排的习惯。”余野看向吴宇州,“早晨想吃点什么?”   吴宇州对食物没什么讲究,“你定吧。”   片刻后外卖送来早餐汉堡,三人大快朵颐,没人动那份精致的早饭,饭后余野进卧室睡觉,吴宇州留客厅等周祁璐睡醒,倚靠着沙发不知不觉睡着,再睁眼上午九点多,周祁璐穿戴整齐准备出去,他揉了揉眼睛,坐直身问:“去哪?”   “我去吴叔家找静怡玩。”周祁璐原本就漂亮,化上妆更明艳动人,她眉眼一弯,“哥,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会儿。”吴宇州喊住她,“你跟静怡说声下午再去,到时候我也过去,上午留家里,我找你有事。”   周祁璐放下包坐到哥哥身边,“你找到杀害爸妈的凶手了?”   “暂时还没有,是别的事情。”   “哦……跟'学校'有关?”   吴宇州拿出梁晴和张豪照片,“见过这两人没?”   周祁璐接过照片看了看,“没见过,我只认识跟我一起被抓去的人。”   “这个‘学校’共有多少人知道吗?”   周祁璐摇头,“最近又有人出来杀人?”   “嗯,已经死了六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估计还要有十二个人被害,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操控者人,才能避免悲剧发生,你是目前重要线索。”   “你怎么知道还有十二个人会死?”周祁璐问。   “我找到了他们杀人规律。”   “什么规律呀?”周祁璐满眼好奇地看着吴宇州。   “按八卦图上的方位和卦象杀人,杀人原因眼下还没理清楚,你还记得,初次到被困的荒废学校在哪么?”   十几年前的事,周祁璐记忆有些模糊,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领操台旁边有块石碑,上面好像写着北宁村小学。”   吴宇州记下学校名字,“曾经待过的其他地方还记得哪些?”   “待过山洞、破庙,还有些不知道是哪里的房间,转移地点时候,他都用黑布蒙上我们眼睛,除了学校,我看过石碑知道名字外,其他地点我全叫不出名字。”   “附近有没有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东西?”   “没有。”   “除了柴欢他们,还有跟班上其他人联系吗?”   “没联系,哥,我不想再回忆过去的事,知道的情况,我上次都说了……你们想要找到那个人很难,我们被他培养十余年都没见过脸,你们仅凭想象去哪找?”   “试试才能知道结果,他大概有多高?胖瘦?听声音大概年龄是多少?”   周祁璐一怔,目光落向地面,思虑良久缓缓开口:“1米75左右,不怕不瘦,声音比我大很多,具体年龄听不出。”   “暴露在外的手?胳膊或腿,有没有胎记或纹身?”   “没有。”   “手粗糙有老茧,还是光滑细腻?”   “没有老茧。”周祁璐陷入回忆,眼神渐渐暗淡,“哥,我累了想进去歇会儿。”   吴宇州自知触动了妹妹伤口,心疼却没办法,点头让她进去休息。   毛豆坐地毯上看绘本,不插言也不抬头看,好似没听见两人聊天,周祁璐路过他身边事,抬头看吴宇州,“你准备让他上学?”   “嗯,不然我怕明年读一年级跟不上。”   “幼儿园那点知识我能教,让我教毛豆吧,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学前那点知识成年人都能教,去幼儿园学知识只是一方便,另一方面为让小孩适应集体生活,学会与同龄人沟通交流,吴宇州没马上答应。   周祁璐看出哥哥犹豫,脸色迅速冷下来,“信不着我?觉得我没文化?”   吴宇州抬头,“璐璐,你想多了。”   周祁璐讥笑,“如果当年家里没出事,我现在也跟吴静怡一样是大学生,变成这样子我的错吗?”越说越激动,她红着眼眶吼道:“周祁正,你没有资格看不起我。”   “咣当”一声卧室门关上了。   吴宇州迈出去的腿僵住,小女孩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但终归是他说话没注重措辞才引起妹妹不适,他叹口气坐回沙发上。   毛豆捧着书看他,过会儿坐过去,小声说:“州哥,我想上学。”   “但璐璐姐想在家教你,或许她太寂寞,不愿一个人在家。”   毛豆眸光迅速暗淡,重坐回地毯上,背对吴宇州继续看书。   一小时后,吴宇州约莫周祁璐差不多消气,准备去敲门道歉,未曾想她主动出来,“哥,刚才我不该跟你吼,对不起。”   吴宇州平时很少和女性接触,搞不懂这龙卷风似的情绪,“是哥没考虑周全,你想教就教吧。”   周祁璐笑了,“谢谢哥,我去做饭。”   余野醒来瞥见餐桌上装牛排的盘子空了,随口问:“小毛豆,我煎的鸡蛋怎么样?”   毛豆:“我不知道,那份早晨璐璐姐吃了,你问她。”   “我的厨艺问谁都一样。”余野朝厨房看了眼,周祁璐穿着围裙在哪里忙活。   午饭毛豆吃得很少,碗中饭基本没动,菜也只吃几口,“我吃饱了,进去睡会儿。”   小孩都有午觉习惯,几人没在意任他去。   下午到吴卫国家,余野见到墙上用相框裱起来的八卦图,“吴老师对八卦有研究?”   吴卫国礼貌一笑,“称不上研究,小爱好,跟喜欢人喝酒抽烟打麻将的人相同,都是闲着没事的小爱好。”   余野回笑,“那些没您这高端。”   “爱好不分高低贵贱……”   正聊着吴卫国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挂断后吴卫国妻子过来问:“叔来的电话?”   “嗯,让咱们明天早点去。”   “咱们总不能空两手回去,等会儿我去超市买点礼品明天拉去。”   “行。”与妻子交流完,吴卫国解释说:“小叔说想我了,明天准备带着静怡他们回趟老家。”   余野随口问:“吴老师不是京川市人?”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跟小正爸爸同村,我们三家以前是邻居,都是男孩又年纪相仿,三五岁就混在一起,天天上山下河爬树……有时候闯祸惹怒了父母回家都挨打,我们那代人虽没有电子产品,但比现在小孩充实快乐。”   吴宇州小时候回奶奶家,见过吴卫国父母,却不记得他有叔叔,“我怎么不记得吴老师有叔叔。”   跟所有上年纪的人一样,吴卫国爱讲过去的事,“我爷爷奶奶家穷,没钱给两儿子娶媳妇,我爸入赘到我姥姥家才去了北古村,我爷爷奶奶和小叔他们生活在北宁村,他们不怎么来我家,你小时候又不经常回农村,所以没见过。”   吴宇州听到北宁村三个字,后面的话几乎没听,周祁璐说的学校叫北宁村小学,这是巧了吗?他压制下疑问,平静的跟吴卫国聊天。   这次来余野亲眼见了吴卫国家的八卦图,除外再没其他发现,回市局路上,二人各自沉默,直到吴宇州电话响了,余野按下免提,递到吴宇州嘴边。   张淼扯嗓门,开门见山地说:“我跟张琳琳按照你说的办法查了一下,果然不止张琳琳一个,咱班除了她,还有两名女生被吴叔侵|犯过,其他届的学生,我们拿不到学生名单,没办法继续查。”   “这事我来想办法,另外两名女生,跟你们讲具体过程没?”   “跟张琳琳情况差不多,都是那套先哄和吓唬,再用爱的名义侵||犯,最后抛弃。”   “好,我知道了,现在在开车,不方便说话,你等我电话。”   余野挂断电话问:“你和张淼再查什么?”   “这段日子太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吴卫国有LT癖,小学同学中有人被他侵|犯过。”   余野握着手机愣住,许久才说:“璐璐有说过被迫拍照片时候几岁吗?”   吴宇州一个刹车停在路边,“你怀疑诱拐孩子的人也有LT癖?”   余野抬眸与他对视,“想操控他人杀人,并不一定非要从小培养,你看邪|教或暗|网成员基本都是成年人,还有璐璐曾说过,他们长到十几岁会被放回社会上,就拿柴欢来说,她回柴家认亲时,估计刚被'学'校放出来,她跟冯志德他们离开柴家,在外四处混日子谋生,到如今杀人,这期间空了四五年时间,如果'学校'只为培养杀手,为什么空出四五年间不让他们杀人,偏要等到现在?我想当年四处拐|骗孩子的人,最开始目的不是想培养他们杀人,而是为了——”   假如余野推断成立,那些被拐走的孩子,幼年时无疑都被侵|犯过,吴宇州想到此心口抽疼,一脚油门开出去。   余野一把抓住扶手,“要去哪?慢点开。”   “从逮捕到执行死刑可能需要两三年,所以没自杀的都还活着?贺云庭在哪个监狱?”   “见他们要走程序,我们直接冲过去无用。”   “没人知道凶手下次作案是什么时间,余野我们没时间等程序审批,找杜华生打电话行吗?”   “试试吧。”   见贺云庭比预想中顺利,近一年未见,贺云庭比之前更清瘦,见到余野和吴宇州,他未露意外,仿佛早预测到还会见面,他笑着说了声“好久不见。”   余野直奔主题,“我们已经知道,你杀人是被迫的,如果你积极配合,等抓到真凶,我会帮你申请减刑。”   “人我亲手杀的,三条人命再减能减到哪去?死刑变无期?一辈子待在这鬼地方还不如死了。”   吴宇州:“你不恨他?”   贺云庭盯着吴宇州倏地笑了,“我不恨他,因为有人比他更可恨。”   余野:“同伙?你放心只要能抓到一个,我们会一网打尽,不管哪个都不会遭到应有的惩罚。”   贺云庭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余野和吴宇州摸不透,反复劝说很久,贺云庭始终一副表情,有不信任,有嘲讽,还有他们读不出的意味。   干耗时间不是办法,余野拉着吴宇州走了,上车吴宇州一言不发,烟一根接一根,余野上前抢下烟摁灭,“别抽了,从这找不到线索,我们再想其他方法。”   “璐璐现场经常去吴卫国家玩,把他当成亲叔叔对待,如果那个人真是他,被像至亲一样的人……璐璐知道真相会疯掉……我……”   余野凑过去抱住吴宇州,“我们不告诉璐璐,尽最大可能保护她。”   “鱼,她早晚会知道,我现在只能像傻子似的祈祷,那个人别是吴卫国,我希望他是个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吴宇州说完猛地从余野身上挣脱开,“北宁村,走,我们去北宁村。”   “去哪做什么?”余野上午在睡觉,没听见吴宇州兄妹聊天内容。   “璐璐说她被人骗走后,带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北宁村小学,而吴卫国爷爷奶奶和叔叔都在北宁村,我不相信有这么多巧合。”   余野沉默了一阵,也没再管吴宇州的疯狂车速,等开出市区,路上车少了一多半,他才开口说:“你和璐璐拿当他亲叔对待,如果对璐璐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对自己女儿会怎么样?”   吴宇州胸口憋闷得快窒息,难道吴静竹多年不回家跟这有关?昨夜几乎没睡,又连续想这么多事,他又开始头疼,“拿药。”   上次吃剩的药,余野没敢乱扔,这几天一直放在口袋里,闻声赶快抠出药片放他嘴里。   吴宇州拧开音乐,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十几年前的老学校,如今已经残败不堪变成危房,墙边立着危房请勿靠近的标语,两人越过标语进去,教室玻璃和门都没了,屋内更空无一物,四处看了圈毫无发现。   正准备去村委会了解情况,就听校门口有人喊:“你们是谁呀?看不见上面写的危房?”   余野掏出证件上前解释。   老头半信半疑地说:“没听说过这房子里死人。”   余野:“我们来查十几年的旧案子。”   “十几年前,也没听说这里死人。”   吴宇州:“您知道大概十三年前,学校由谁负责看管?”   老头回忆一番说:“学校没黄那会儿,老吴头跟他媳妇在这看学校,后来学生少各村学校合并到镇里,学校空下来,村里没处理还让他们住着,老俩口一直在这住到去世。”   “他全名叫什么?”   “吴有礼,你认识?”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吴来?”   “对,大儿子年轻时入赘到别村。”   “他大儿子是我亲戚。”   “吴有礼小儿子还在村里住,你们可以直接去他家,别在附近转了,这学校说不准哪天就塌了。”老头说完走了。   余野环看四周,学校离村有一段距离,位置很偏,四周都没有人家住,“他把孩子带来这,应该是看中了附近环境。”   条条线索指向吴卫国,吴宇州心中那点希望彻底破灭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回去找新证据吧。”   路上张淼又打来电话,“我今晚给几位姐姐当妇女之友,意外发现有了重大发现,你在哪?快来我店里。”   “我现在没在市区,你先电话里说。”   “今晚我陪张琳琳和另外两女生吃饭,喝了点酒聊起以前的事,李甜甜你记得不?她说有一次吴叔对她手脚不干净时,被一个人看见了,那人进来给吴叔打了一顿,听她描述的外貌,我觉得像你爸。” 第99章   吴宇州没说话,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余野拿回手机说:“你现在和李甜甜在一起?”   张淼:“她刚走,如果你们想见她, 我下楼去喊回来。”   “先喊回来, 等会儿请她跟我们回趟局里,你先跟人打声招呼。”挂断电话, 余野瞥向吴宇州, 他依旧神色平静,只是那双手快将方向盘捏碎, “等会儿回局里, 我找人来画像,如果冲进来阻止吴卫国的人真是你父亲, 那案子也算有突破性进展, 毕竟当年查案的警察, 没发现有人与你父亲发生过矛盾。”   年纪越小的女孩, 越遭吴卫国喜欢,可他为了自己名声,会忍到小孩长大再侵|犯,从这点能看出他有多在乎名声。   他在一份被歌颂的职业下, 做着见不得光的事,用和蔼友善的虚像骗过许多人,如果没人发现,他可以一辈子这样活下去,某天突然被好友发现,还是个为人正直的警察。   父亲的性格吴宇州了解,这事他绝不会假装不知道,他的存在对吴卫国来说是巨大威胁, 那份伪装多年的美好表象要被人撕开,拿出里面发黑发臭的灵魂展示给众人,这不仅断送吴卫国过年经营起来的好形象,也会无形中给他家人带去伤害。   多年苦心经营的人设毁于一旦,吴卫国会甘心吗?   小心翼翼那么多年才建立起的虚假形象,怎么可能轻易被毁掉?所以他利用关系熟悉,杀了发现真相的人。   吴宇州听到消息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会儿只觉得冷,从里到外都冷,心底窜出的寒气蔓延到身上每个毛孔,父母的死,他想过罪犯报复,职场竞争,阴谋等等,唯独没想过张、吴两家人。   失去父母后,他时常想起那些琐碎的童年记忆,家里每次包饺子、蒸包子、炖鸡、炖鱼,母亲总要单独盛出两碗,叫他给张吴两家送去,逢年过节三家人经常聚一起过,大人喝酒聊天,小孩满地撒欢,陈旧的时光中,大人的脸笑得格外灿烂,如今再回首一切都变得狰狞扭曲,那些泛黄落灰的时光像场梦。   父亲毫无防备地打开门,迎来的却是尖刀,生命最后阶段,父亲一定无比绝望,吴宇州想着这些事头疼欲裂,他没马上吃药,疼痛能够唤醒他被怒火烧光的理智。   最终药被余野逼着吃下去,从张淼火锅店到市局,一路上余野像在坐赛车,车停稳众人齐松口气,不要命的开法换作平时张淼早急了,吴宇州现在的情绪,他急不起来,反是满心担忧。   以前许多事李甜甜都记忆模糊了,因为那件事况特殊,所以她还清晰记得当年进来打吴卫国的人,凭借她记忆画出的人像,跟周震东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吴宇州早猜出事情经过,真到这一刻反而很淡定,倒是张淼受了极大冲击,“别告诉我是吴卫国杀了周叔?”   吴宇州没说话,会议室鸦雀无声。   “到处造谣诬陷我爸,害他自尽的人也是吴卫国?”   吴宇州点上根烟,依旧没说话。   张淼撸起衣袖,“我亲自去问他。”说这就往外走。   余野一把抓回来,语气不善地说:“当年那么多警察都没把他查出来,你三言两语他能承认?老实待着别添乱。”   “那怎么办?正儿,你倒说句话呀?他害了这么多人,难道眼睁睁看着?”   吴宇州掐灭烟说:“先找证据。”   张淼:“十几年了,上哪找证据?”   “既然锁定嫌疑人,证据总会有的,我会派人24小时候盯着他。”余野转头看吴宇州,“新案旧都指向吴卫国,要不把人找来聊聊?”   吴宇州正想着余野的话手机响了,见是杜华生他接起来。   “小子,你托我在南边找到人有消息了。”   张淼想找吴静竹很难,相比起来警方容易很多,吴静竹的身份证住过宾馆、买过车票、租过房子……有这些记录定位她哪座城市并不难,“这几年她一直在偏远农村支教,查到消息后,我托人亲自去那边看了下,证实了确实是你要找的人,她听说你还活着很激动,要回京川市看你。”   吴宇州跟杜华生道了谢,随即告诉张淼,原本能让俩人高兴到喝上一顿的消息,眼下谁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吴静竹。   余野叫其他人出去工作,会议室只剩下他们几个相关人员,关上门他说:“吴卫国当年能从警方眼中逃出,足矣说明他智商高心思缜密,想在他身上找证据并不容易,接下来我会跟领导多申请些警力,分成两路,一路查跟八卦图有关的杀人案,一路查过去旧案。”   他目光转到张淼和李甜甜身上,“你们回去正常生活就好……尤其是你张淼,别去质问吴卫国,这事急不得。”   张淼回来一些理智,点头应下以后说:“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忙。”走到门口被吴宇州喊住,“竹子的飞机航班号,我发你手机了,记得到时间去接她。”   新旧案子一起指向吴卫国,刑侦队众人又进入疯狂加班状态,吴宇州愈发沉默,一天听不见他说几句话,日夜在警局家也不回,换成平常余野早不让了,捆也得把他捆回家休息一晚,现在的情况,他理解吴宇州心情,别说吴宇州连他也不想回家,毕竟周家灭门安案子他也明着暗着查了许多年,目前总算有希望谁都想争分夺秒,尽快抓凶手归案。   连续几天过去,吴卫国那边没半点异常,张豪和梁晴也像人间蒸发,忙忙碌碌却没进展,转眼到余野胳膊拆石膏的日子,吴宇州开车带他去医院拆掉石膏,重返回市局路上,余野提出想带周祁璐去北宁村附近转转,找其他囚禁地点。   当时跟周祁璐一起被囚禁的孩子有六七个,偷偷转移这么多孩子不是件容易事,余野推测其他囚禁地点,离北宁村不会太远,LT癖非轻易能戒掉的事,如果吴卫国这方面瘾很重,这些年他极有可能一直在诱||拐儿童,这些孩子需要有藏身地方,能找到现在藏孩子的地方就不愁证据。   余野早有这想法,顾虑周祁璐情绪始终没说,接连几天没进展,没办法他才向吴宇州提议叫周祁璐出来,那么多孩子吴卫国没办法经常换地方,很可能就在曾经藏过人的几个地方来回窜。   吴宇州同意余野的想法,开车回家找妹妹,路上被张淼电话叫去火锅店,他本不想去,但张淼说吴静竹有重要话要说叫他必须去,吴静竹和吴卫国闹成那样,很可能是知道什么,吴宇州只好暂时放弃回家,掉头开去火锅店。   吴静竹外表变化不大,见吴宇州她激动得直抹眼泪说不出话。   张淼在一旁递纸巾,“竹子别哭了,不仅正儿没死,璐璐也没死,他们兄妹俩都好好活着呢。”   吴静竹听不进去任何人劝解,后来几人都不再说话任由她哭,她哭到说不出话,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等她哭够,缓了许久情绪平静才说:“正哥,放火烧你家的人可能是吴卫国。”   “你看见了?”张淼问。   “我父亲……”吴静竹有些难以启齿。   “我们都知道……竹子他是他,你是你,没有人会因为他怎样而另眼看你。”吴宇州说完,吴静竹又哭了。   三个大男人不会哄女人,只干巴巴递纸巾,吴静竹相信吴宇州能力,没深追他如何知道吴卫国的事,只说出来挤压心里多年秘密。   小时候吴卫国对她特亲密,经常帮她洗澡,小孩对那种亲密接触不太明白,等她一点点长到青春期,父亲忽然开始不再喜欢她,把小时候对她的那种爱转到妹妹身上,这时候的吴静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认为父亲偏心,除外没过多深想,直到有天她身体不舒服,跟老师请假提前回家。   进家门听见书房有人争吵,她没敢出声,换了鞋悄悄溜回房间,走一半时听见周震东说:“都是不懂人事的孩子,对她们做这种事,你还是个人?”   这话刺到吴卫国,伪装出来的那点讨好彻底掀翻,“小孩不是女性?我摸的时候她也高兴,少在我面前当圣人。”   周震东更怒了,咬牙切齿道:“别忘了你也有女儿的人。”   “我女儿愿意被我弄,竹子就是被我摸大的,她很是欢喜。”吴卫国讲得理直气壮,还带着几分炫耀。   周震东深吸口气,压制怒火平静地说:“我就当你这话在故意气我”   话说一半被吴卫国打断,“我说的是事实,不信你回去问周祁璐。”   带着挑衅的语气,彻底激怒周震东,两人扭打在一起,吴卫国自然打不过周震东,“有种来抓我,找不到证据少他妈来烦我,一趟趟来说教,你不烦我都烦。”   周震东捏着他手腕吼:“吴卫国,猥|亵|儿童是犯罪,你给我清醒点。”   “不仅猥||亵||我还做了,那能怎么样?那些孩子愿意给我干,你管的着吗?周震东,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下一个躺我身下的人就是你家孩子。”   周震东一拳打在他脸上,吴卫国朝地上啐了口,“有本事来抓我,没本事就别来烦我。”   吴静竹在周震东走之前溜回卧室,反锁上房门,站门边久久没回过神,再回忆父亲小时候对她的亲密举动,一切都变了味,她跟着俩男孩一块长大,不知道别人家父亲如何对女儿,也没深想父亲举动,到这一天才明白,那些亲密根源并不来自亲情,而是变态心理激发出的欲望,她跑去厕所吐了。   那天以后,她常常偷偷观察父亲,有次她看见,父亲帮妹妹洗完澡抱到床上,原本该换睡衣睡觉,他却让妹妹站床上,而他站床边审视,像看珍贵艺术品满眼痴迷,目光向下扫到父亲隆起的部位,她再次吐了。   她想阻止父亲接近妹妹,但高考在即,写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晚课,每天到家都很晚,无奈之际,她找母亲说出一切,谁知母亲甩手扇她一巴掌,恶语相见。   吴静竹感觉自己像傻子,愣在原地许久,母亲是他枕边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特殊喜好,为了维持婚姻她选择视而不见,任由女儿沦为变态手中的玩具。   吴静竹捂着脸质问母亲,“你早知道他是变态,为什么不阻止?”   “别口口声声变态,变态,他是你父亲。”   “我没有这样的恶心父亲。”   “他QJ你?还是怎么你?吴静竹别没良心。”   “不QJ就没事?一个父亲对小女儿Y,这正常?”   吴母甩手又给她一巴掌,“给我闭嘴,不想在这家待就滚。”   吴静竹冷笑,“我会滚的。”   这事成了吴静竹难以启齿的秘密隐于心底,周震东家出事前,她再次碰见周震东来家里找吴卫国,知道女儿在家吴卫国关上书房门,聊天内容她不知情,最后周震东摔碎书房茶壶,气冲冲走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周震东,第二天晚上周家着火一全家都死,她曾质问过吴卫国,是不是周震东找到证据,他害怕事情暴露,放火烧了他们一家?   她没得到答案,反被父母骂一顿,那次她彻底心灰意冷,整个大学期间几乎没回过家,这些年吴静竹过得并不好,这事像根刺扎进心里,无论她逃到哪去,那根刺都在,她想过回来报案,可一切只是猜想她没有证据,而且妹妹弟弟还要靠吴卫国扶养,这些年她倍受煎熬,直见听闻周祁正没死的消息。   吴静竹没能带来实质性证据,吴宇州并不失望反而有些感动,几人正吃饭,吴静怡和周祁璐推门进来,俩人出去逛街,逛累了来张淼店里吃火锅,意外碰见这么多人。   吴静怡茫然地看着吴静竹良久才回过神道了声姐,这次偶然相遇,吴家人知道了吴静竹回来的消息。   吴静竹回来第二天,余野的计划还没来得及施行,吴卫国就来警局自首了。 第100章   审讯市内吴卫国坐得端正, 双手十指交叉垂落桌面,盯着桌面目光平静。   审讯室外伍飞打开监控设备,电脑屏幕出现吴卫国脸庞, “老大准备好了, 你们进去吧。”吴宇州轻吐出口烟雾,掐灭剩下的半截香烟, 转身要往审讯室走, 余野上前一步拽住他,“我和大林进去。”   吴宇州回头, “我没事。”   余野用力握了下他手腕, 靠近小声说:“听话,在外面等着。”   这话的安抚力量比烟管用, 吴宇州下意识跟着他的话点头, 余野又拍了拍他肩膀, 朝林杰招手, “大林,走了。”   余野和林杰进门,吴卫国抬起头平静道:“小正怎么没进来?”   林杰冷笑:“你还有脸见他?”   吴卫国想了下,回笑:“没脸。”   余野:“既然来自首, 我就不多说废话,怎么回事自己交待。”   吴卫国点头,“我的事竹子告诉过你了吧?她说的没错,我有严重的LT癖,曾借着职业对女学生做过混蛋事,以前的年代父母对子女|性|教育普遍较低,加上那时候网络没现在发达,许多小孩不懂得男女有别, 我利用这点没少做坏事,一直没有人发现。   我妻子知道我有这样癖好,最初也生气,后来她为家庭选择隐忍,她的隐忍给我披上一层□□,外人来看我很幸福,妻子贤良,女儿懂事,这样的家庭氛围,几乎没有人会把我跟LT癖联想到一起。   正常人的外衣常常让我忘了自己的病态,有时候甚至会觉得那不是错事,我对妻子越来越好,营造出恩爱假象,背地却愈发大胆疯狂,这样美好的日子持续一段时间,后来被周震东打碎。   那天他来学校找我,意外看见我对女学生做的事很生气,非要我去警局自首,开始我答应,回家慢慢冷静下来我怕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毁了,好不容易从农村爬出来,在城里扎根落地,不可能让自己前程这么毁了,我冷静下来,坚定不去自首的想法,反正没那些女学生身上没伤,想去告我也拿不出证据。   见我没去警局,第二天周震东又来找我,我说出想法后,他不仅不理解,还我和我大吵一架,我们吵得很凶,最后不欢而散,后来几天他没出现,我以为他想通了,谁知他这人轴很很,几天没出现是在找证据。   张诚发现我们俩情绪不对,前来寻问情况,当时周震东忙着找证据没搭理他,正好给了我机会,我谎称周震东对我老婆图谋不轨被我发现,往后我们俩不可能再有往来。   张诚直肠子,又没城府,我说什么他信什么,还跑去周震东对峙,周震东这人遇见事都在心里闷着,不会轻易开口说,尤其关系我名声,我笃定他没找到证据前,不会对外人透露半个字,一切如我所料,俩人在周家吵了一架。   我太了解周震东,他绝不会因为和我的关系而放弃追查,那段日子我夜夜无法入睡,像心头扎了根刺,不拔出去别想睡踏实,以周震东的性子和职业,早晚会找到证据,不想进去坐牢必须先下手。   当天夜里我趁大家深睡眠时,敲响周震东家房门,他听见是我声音没多想马上开了门,我以认错为借口靠近,这么多年兄弟情让他对我没防备,还准备换衣服带我去警局,我知道正面较量,我不是他对手,所以趁他不注意我从背后捂住他嘴捅了刀,事先在家有准备,那一刀直逼心脏,没给他反击机会。”   吴卫国说到此笑了下,“最后几秒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我至今仍记得,要怪只能怪他太重感情,天真地以为我真想去自首。   我不确定敲门时,祁丽和周家俩孩子是否有听见,为了不留后患必须斩草除根,果然祁丽听见我敲门,并且猜到客厅发生的事,我进主卧她正在打电话报警,电话没拨出去,被我一刀毙命。   周家房子只有两室,璐璐小时候一直跟小正睡一个房间,我进入次卧见俩孩子正睡熟,直接过去捂死了,第一次作案我害怕被人发现,一心想快点离开,并没开灯仔细看那对兄妹是不是周家儿女。   正常情况别说四口人,就周震东一个人我也杀不死,只能利用我们四十几年的友情,加上深夜都处深睡眠中,又做了万全准备,种种条件才成功要了他们一家的命。”   “呵!”吴卫国自嘲一笑,“后来我才知道老天是公平的,那两孩子竟是周震东小姨子家的子女,璐璐年纪小又是女娃,掀不起什么水花,小正不同,当年他已经读大学还是警校,他活着我没办法安心,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家出事后小正消失了,我四处找他却始终不到,连户口都被注销了,像人间蒸发一样。   除了周祁正,让我不能心安的人还有张诚,即便我笃定周震东不会对他说我的事,心里还不踏实,人的心一旦有了窟窿就堵不平,堵上周震东,开始担心周祁正会回来报复,找不到周祁正,又担心张诚会不会已经知道实情?会不会对警方乱说?越想越不安,这个窟窿堵上,我仍然没办法踏实入睡。   为彻底铲除后患,我夸大其词,四处造谣张诚是凶手,他那人看着开朗,其实脆弱的不行而且很傻,没多久久为自证清白喝药了,人没死成,却也跟死了差不多,解决掉张诚,我才稍稍踏实。”   余野从吴卫国阐述中挑出重点,“周祁正没死的事,我作为内部人都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   吴卫国浅笑,“别忘了我和周震东的关系,他死后许多后事是我来料理,祁丽妹妹哭晕过去几次,夫妻来又吵架,祁丽妹妹婆家人也来哭,哭得很伤心,她婆家人很少来周家,这种远房亲戚哭成那个样子很不正常,我觉得不对劲,偷听他们讲话才知道死的俩孩子不是周家的。”   余野:“你当年那么怕这事曝光,现在怎么突然来自首?”   “周祁正回来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谁能忍受父母惨死,凶手却逍遥法外的事?何况他还是警察,更不会放弃追查当年的案子……我养了个充满正义的女儿,若不是没证据,她早来警局说我的事了,她回来自然会把当年看见的事告诉周祁正,以小正的聪明劲,猜出我是凶手不是难事,与其等着被你们抓,还不如我自己过来,至少体面些。”   余野:“你为找到周祁正下落,对他小姨进行监控?”   “我一普普通通的老师,哪有权势监控别人。”   “汪子嘉不是你派的人?”   “汪子嘉是谁?不认识。”   余野和林杰互看一眼,林杰问:“贺云庭、柴欢、冯志德、黄永强、白朵你都不认识?”   “不认识。”   难道八卦图杀人跟吴卫国没关?余野思虑之际,审讯室门猛地被推开,吴宇州带着一阵凉风进来,“你说谎。”   吴卫国熟稔地说了句,“小正,你来了。”   吴宇州手捏桌角,微微前倾与吴卫国对视,一字一句道:“你根本不是偷听我小姨家聊天得知我没死,那天表弟表妹睡在我房间,妹妹和爸妈睡一起,夜里我母亲发现不对劲,先把我妹抱出窗外。   你点着火逃跑过程中,意外发现街口不知所措的周祁璐,你把她骗走和那些偷来的孩子关在一起,把他们当成动物驯化,侵犯,直到长大被你抛弃。”   “小正,该承认的我都认了,莫须有的人别往我身上按。”   “莫须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孩子都被拍过照片?都被侵犯过?如果是正常的杀人组织,只要驯化他们让其为之做事就可以,根本不会拍那种照片威胁,也不会在青春期放他们回归社会,因为青春期太不稳了,没准哪个孩子会把经历的事说出去。   你放他们回归社会,不是善行,当时也没有目的,全因为他们长大,你不喜欢了。   我回来使你不安,刘琴家你想让贺云庭杀我,不知什么原因,他没听你的话,这事刺激了你,刘琴三人的性别,恰巧与离卦相同,你由此联想到八卦图,接着找出时辰对应孩子,利用他们完成这副图。   你喜欢《易经》八卦图对你的意义不同,你把用人命堆砌出的八卦图,当成作品挑衅我,你身上已经背负人命,无所谓再多几条。”   吴卫国拍了拍手,“小正果然没让我失望……吴静竹回来,我就知道自己输了,你们会派人盯紧我,不会再给机会让我完成那副图。”   吴宇州平静一晚上的眼眸终于有了波动,咬着牙道:“吴卫国……周震东、张诚、我,还有璐璐,没一个人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却因私欲害了这么多人,还有那些无辜的人命,和被你胁迫毁了一生的孩子们……”   吴卫国摊手,“所以我来接受惩罚了。”   吴宇州上前一把揪住他脖领,吼道:“认罪就够了吗?”   见他怒火快把理智烧灭,余野上前拉吴宇州出去,关上审讯室门,便把人拥入怀中,轻声安抚道:“一切都结束了,粥粥冷静点。”   吴宇州埋在余野脖颈间深吸了口气。   伍飞和程晓璐都凝住呼吸不敢说话,直到吴宇州渐渐平静,余野把他送回家,没再让他参与后续工作,根据吴卫国交待,顺利找到梁晴和张豪。   作者有话要说:  没结案……后面还有内容,不过距离完结也快了。 第101章   有余野压着吴卫国的事没被媒体挖出来, 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三家人再无法回到过去,张淼母亲得知真相直接晕过去, 再医院住院期间趁没人偷跑去吴家, 与吴卫国妻子大吵一架,彻底和吴家断了往来。   周祁璐几乎天天长在吴家, 自然了知道吴卫国的事, 此后她没再去过吴家,也很少出门, 每天关房间里, 失魂落魄的模样吴宇州看了心疼又没办法,事实总要慢慢接受, 吴宇州没过去打扰劝解, 给了她充分时间接受。   半个月后吴宇州见她状态好些, 便带她去墓地祭拜父母和表弟表妹, 祭拜过程极其安静,兄妹俩都没出现影视剧中为家人报仇后,去父母坟前哭痛流涕的局面,吴宇州深深鞠了一躬, “爸妈对不起,这一天来的太迟让你们就等了。”而后静默地站在一旁,时而看向石碑上父母的遗照,时而望向远处一排排石碑和零星人群。   还没出正月,京川依然很冷,天不知何时下起雪,石碑蒙上一层薄薄的白色,吴宇州掸掉妹妹头上的雪, 摸了下她冻红的耳朵说:“回吧。”   周祁璐没动,扭头问:“哥?”   吴宇州:“嗯?”   周祁璐停了会儿说:“没事。”   吴宇州摸摸她头,“别想太多,一切都过去了,往后哥只愿你开心活着。”   周祁璐抬腿跟上吴宇州脚步,兄妹并肩往墓地外走,边走她边说:“可……我不开心。”   “想开心先要放下一些东西,就当过去是场梦,以后不会再有人来威胁你……想读书哥帮你找老师辅导,然后参加自考,想工作也可以,看你的打算……璐璐,不管怎么样,人活着总要向前看。”   吴宇州沉闷的性子平时跟妹妹沟通不多,也不对她说教讲大道理,更多时候任她性子宠,但关于妹妹的未来他还是想了很多,谋划出许多条帮她过上正常生活的路,他无法预知自己生命还有多远,只能尽最大努力为妹妹筹划未来。   “哥,我不想读书。”   上次周祁璐同样说不想读书,吴宇州没逼她,这次也一样,“你有什么打算?”   周祁璐摇头,“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吴宇州笑了笑,“那就先歇着,等你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待够,有自己想法我们在聊。”   “谢谢哥。”   积雪将远处群山变成白色,远看天地之间仿佛连成一线,吴宇州收回远眺的视线,回头父亲坟墓在墓园边上,坟墓旁长着一颗松树,树枝堆满积雪,树叶却仍是绿的,苍茫的白雪中,那松树绿得刺眼。   满天飞雪的群山间,兄妹俩的身影渐行渐远,走出墓园返回市区路上,周祁璐忽然问道:“哥,吴叔会被判死刑么?”   吴宇州开车“嗯”了声。   “现在……怎么执行死刑?枪决?药物?”   吴宇州看她眼,“跟他害死的那些人比起,这些死法都太轻。”   周祁璐低头没说话。   吴卫国牵扯的案子太多,后续工作还有很多,余野给吴宇州放假回去歇着,自己却忙成陀螺,等后续工作彻底结束,他已有些日子没见过吴宇州,俩人再次见面还是在梁雨轩生日上。   吴宇州这些天一直在家陪没怎么出去,晚上去参加梁雨轩生日宴,仍不放心妹妹,干脆带上俩小的一起去吃饭,进门第一眼便瞧见余野,他的位置在角落不在主位,却能让人一眼注意到他,永远整洁得体的衣服,说笑时单眼皮微微弯起,沉稳又不失少年感,吴宇州的心像忽然被捏了下,很想上前抱他。   包间内除了宿舍几人,还有梁雨轩乐队的人,吴宇州之前去过酒吧,与那些人也算熟络,他坐到余野旁边,余野没说话,笑着目不转睛看他,良久说了句“没瘦,挺好。”   吴宇州:“璐璐每天给很多菜,我想瘦,也瘦不下来。”   余野朝周祁璐和毛豆看了眼都没瘦,见三人状态不错,心里踏实了,端起水壶给吴宇州倒水,冷不丁听身边的人说:“你瘦了。”   余野抬眸看过去,“想你想的。”   吴宇州:“……”   一旁的毛豆偷笑,余野朝他脑袋上弹了下,“小孩子不许偷听大人讲话。”随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奶糖放毛豆手里。   毛豆望着手心的奶糖,双眼放光,却下意识看周祁璐,随即把奶糖捧到周祁璐面前,“姐姐吃糖。”   周祁璐嫌弃地瞥了眼,“拿开,我不吃。”   毛豆小心翼翼把糖放进口袋,“谢谢余哥。”   余野在毛豆脸色捏了下,“快吃吧,这糖我从林杰儿子那拿来的,小心别被他发现。”   毛豆转头看眼地上玩小汽车的幼儿,急忙把糖塞进嘴里。   余野笑着坐回去,吴宇州说:“你怎么拿林杰儿子的糖?”   余野理直气壮地说:“那么小吃糖牙齿会坏掉,我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吴宇州:“……”   等人陆续到齐,关上灯到了吹蜡烛环节,梁雨轩闭上眼没等许愿,包间灯“啪”一声被人打开,屋内重回亮度,众人齐齐往门口看。   余微微刚参加完活动,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身晚礼服拎着包,气喘吁吁站门口,“抱歉,我来晚了。”   突然来位明星,屋内气氛迅速上升,梁雨轩不管蛋糕和蜡烛,赶忙给余微微拿椅子,余微微坐下迅速称为宴会焦点。   余野这边坐的几人都和余微微非常熟,没人对她明星身份感兴趣,一时间这边非常冷清,梁雨轩本就喜欢余微微,这下彻底移不开眼,围着她团团转。   一桌人变成冷热两面,余野给吴宇州和毛豆夹菜,“吃饱回家,别理他们。”   林杰在一旁叹气,“只要有微微在,梁雨轩一准忘了朋友两字咋写。”   生日宴变成明星见面会,余微微的存在让在场其他女性迅速变成空气,周祁璐低头吃饭,不理会那边的众星捧月,林杰媳妇忙着照顾小孩也没往那边看,跟着乐队成员来的俩女人,小声交头接耳,眼中尽是不满。   余野本打算去吴宇州家过夜,余微微突然到来打破计划,饭后带余微微回家,“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参加活动,想起今天是轩哥生日就来了。”   “你对梁雨轩到底啥意思?不喜欢直接把话说清楚,别吊他。”   “之前我确实不喜欢他,话说过N多遍,他听不进去,我有什么办法?最近有点喜欢他了……想试试,哥你说我俩要是成了,以后你跟他叫妹夫?还是跟我叫嫂子?”   余野瞪她眼,“皮紧了?”   余微微大笑:“逗你的,你最近跟州哥怎么样?”   “挺好的,到我们这年纪安稳平淡,相互依偎就够了,跟你们追求的不一样。”   余微微白他一眼,“才三十出头你别说得跟七老八十似的,听妈说你们和好后一直分开住,咋不叫州哥搬你那去?”   “他要照顾妹妹和毛豆。”   “那你搬他家去呗。”   “住不下。”余野顿了顿,又说:“而且周祁璐不太欢迎我。”   “嗯?”余微微转头看他,“为什么?”   余野皱眉,“不清楚。”   “她好像也不太喜欢我,尤其今晚,你们闹哄那会儿,我瞧见她一个人坐那,本想过去打声招呼,结果刚走两步她就起身去了走廊,临走前还瞪我一眼,春节去咱家时,对我也不冷不热,我又没得罪她,真莫名其妙。”   “你把工作着装穿到生活中,惹得乐队那些小年轻转不开眼,吸引走男人目光,不喜欢你很正常。”   “我又不是故意穿去的,这不是没时间换衣服了,这么小气,以后我少和她接触吧,免得闹出不愉快惹得你为难。”余微微成名早,一路走来没少被同性排挤,长大以后对于来自女性的敌意越来越麻木,“她不喜欢我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不喜欢你?是不是你总跟州哥在一起,影响州哥对她的陪伴。”   余野沉默一瞬,仍没想出原因,“可能我哪做得不够好,慢慢来吧。”   余微微档期很满,在家只住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赶飞机走了,余野留家里陪母亲过周末,周一上班吴宇州也去了,生活重新回到正常轨迹,余野想和吴宇州聊聊转岗的事,一直没倒出时间,这天开下班想约吴宇州出去吃饭,却接到余微微电话,“微微!”   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哇的一声哭了,“哥,我刚才差点死掉,吓死人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今晚收工我和助理出去吃饭,路上不知道谁家花盆掉下来,就在我头顶,要不是小助理及时发现推我离开,这会儿我们已经阴阳相隔。”   “从几楼掉下来的?什么样的花盆?”   “路面监控拍不到高空,不知道从几楼掉下来的,花盆就那种随处可见的红色瓷盆。”花盆连土带花那么重,不可能被风吹下楼,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往下扔的,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想砸死余微微,想到娱乐圈的复杂环境,余野隐隐不安,“最近没事别出来乱走,小区名发我手机上,我过去看看。”   “哥,不会有人想杀我吧?我害怕。” 第102章   余野跟吴宇州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赶去余微微所在的城市, 找当地警方协助,花盆坠落地点是新小区,所住的居民大多为年轻人, 花盆坠落的单元, 余野每家每户寻问情况,奇怪的是所到的家庭都没养花, 更没有那种红瓷花盆, 初次发生这种情况,又找不到证据, 当地警方没办法只能先观察。   余野不放心, 决定留妹妹身边待几天,等余微微忙完通告离开C市, 他再回京川, 白天跟余微微身边拎包挡人, 充当工作人员, 晚上录影到凌晨,回宾馆已一身疲惫,冲澡倒头就睡,第二天睡醒翻出手机, 微信里不少消息,唯独没有吴宇州的,走两天吴宇州竟一条消息没发。   余野发过去条【想你了】   吴宇州:【我也想你,哪天回来。】   【后天吧】   【等你】   简单聊几句,余野起床洗漱,继续跟余微微身边工作,不知是否跟他的存在有关系,这几天都没再发生意外, 余微微工作进展顺利,最后一天余野订好晚上机票,白天陪妹妹拍杂志。   余微微工作期间,余野百无聊赖,打电话问林杰最近有没有案子。   林杰:“有失踪人口案。”   “小孩?”   “是吴宇州,你俩怎么回事?一个不来都不来?小伍以为你俩度蜜月去了   ……”   “粥粥这几天没去上班?”   林杰唠唠叨叨的话忽然停住,“嗯?他没告诉过你?自从你请假去C市后他就没来过,你走那天下了雪,早晨我以为他堵车迟到没当回事,结果到中午还没来,我打电话过去他没接,等中午吃完饭回来,看见他发微信说这几天有事不过来了……我以为这事你知道就没多问。”   离开京川四天,他们只发过一次微信,聊天内容极其简单,吴宇州半字没提请假的事,现已找到周家案子的凶手,还有什么事需要吴宇州隐瞒他去做?越想越不安,余野说:“这几天忙微微的事,我们没怎么联系,我不知道粥粥没去上班。”   电话那端林杰一怔,“他没告诉你?为什么对你隐瞒情况?”   “我不知道,你现在马上开始去粥粥家看眼,我晚上飞机回去。”   “行,我马上去。”   挂断林杰电话,余野立刻给吴宇州打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接连打三遍电话才接通。   “喂!”吴宇州声音,透出浓浓疲惫感。   余野直问:“你最近没去上班?”   “嗯,总头疼就没去。”   原来因为头疼才去没上班,余野松口气,语气平下来,柔声问:“去看医生没?”   “看医生纯属浪费时间,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我。”   “我晚上回去陪你去医院。”   “好,余野我困了,先睡会儿。”   “睡吧,宝贝儿。”亲耳听见吴宇州声音,余野放下心,重返室内看妹妹拍摄,二十分钟后手机响了,电话接通林杰大嗓门从听筒传出,“粥粥家锁门没人呀。”   “他刚才睡了,估计没听见敲门,刚刚打过电话粥粥头疼病犯了,这次比较严重,所以没去上班,没大事放心吧。”   林杰长吁出一口气,“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余野握着电话从走廊往回走,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步,吴宇州睡觉极轻,稍有声响就会醒,敲门那么大声,怎么会听不见?即便他没听见,毛豆和周祁璐为什么也没听见?落地的心再次悬空,余野将电话回拨回去,“大林你先别走,门右侧水箱上角有把备用钥匙,你拿出来开门进去看看。”   林杰重坐电梯上去,按照余野指示翻出钥匙,打开门屋内静悄悄毫无声响,他喊了声“粥粥”没人回应。   余野始终没挂电话,听见电话里没人回应,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两间卧室、厨房、卫生间,林杰翻个遍没找到吴宇州,也没看见毛豆和周祁璐,“老鱼你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粥粥家没人。”   余野掐断林杰电话,再次给吴宇州打过去,听筒里女人机械地说:“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悬着的心彻底吊起来,意识到不对劲,余野马上改签飞回京川,家中三人东西都在,只是不知道人去了哪,在他坐飞机期间,林杰去物业查监控,三天前小区监控系统突然崩了,找人来修当天没修好,第二天系统才恢复正常,那一整天小区监控都没记载。   好端端的监控系统忽然崩了,巧合还是人为?林杰偏向第二种可能,“会不会有人来粥粥家劫走他们仨?”   屋内东西摆放规整,没有打斗痕迹,看上去一切正常不像有人闯门进来,排除这种情况,就是吴宇州和毛豆周祁璐三人自己走的,他们会去哪?吴宇州为什么说谎?余野捏着眉心不说话,过会儿他抬头看林杰:“小区监控坏了,路口监控总不至于坏吧?”   “我叫小伍马上去查。”   伍飞一路狂开到交警大队,调出吴宇州小区对面的路上监控,三天前这段路上的监控摄像头,深夜被人破坏掉,凌晨两点到第二天中午换上新摄像头的这段时间,没有路面监控。   林杰听伍飞说完飙了句脏话,挨着余野坐下,随后垂头沉思,一时间屋内只有钟表嘀嘀嗒嗒的声音,良久林杰再开口:“会不会是吴家人因为吴卫国的事记恨粥粥?趁着你不在,便设圈套带走粥粥和毛豆三人?”   余野起身拎上外套往外走,“去吴家看看。”   几日不见吴卫国妻子老了许多,脸上还有条被张淼母亲抓伤的疤痕,见到余野眼中那点生机也消散,“人已经在监狱了,你们还来做什么?”   吴卫国小儿子还处在懵懂无知的年纪,大人发生的事对他丝毫没影响,正坐地上玩积木,吴静怡上学没在家,吴静竹一直未曾回来,曾经热闹充满朝气的家,这会儿只剩下母子二人。   余野和林杰进去问起常规问题,这几天她在哪?见过谁?做过什么事情?   吴卫国妻子一一作答,吴卫国自首后,她几乎足不出户,这几天一直在家,唯一次出门是三天前,她带儿子去哥哥家吃午饭,回来去超市买菜,小女儿开学后课程忙没回来过,大女儿更是没进过家门。   吴静竹跟父母关系破裂多年,这次是她回来主动说出过去的事,才促使吴卫国自首认罪,她不可能因此记恨吴宇州。   林杰第一时间和吴静怡学校取得联系,确认这几天她一直在学校上课,晚上也被证实没离开过宿舍。   除掉两个年轻女儿,凭吴卫国妻子和年幼儿子不可能带走吴宇州,余野排除掉吴卫国家人报复的可能性,临走前他站门边朝室内看了眼,客厅墙壁上仍挂着八卦图和吴卫国亲笔写的毛笔字: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出了吴家楼门,林杰递给余野一根烟,两人顶着寒风站雪地中抽烟,“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粥粥可能带两孩子出去旅游,正巧手机没电了。”   “出去旅游用得着骗我?”烟雾萦绕余野面前,林杰看不清他神态,只听声音冷得快要结冰,林杰稍稍放松的心又提起来,“我记得粥粥有个开火锅店发小,叫什么水,我们去找他问问?”   余野暂时没新思路,于是跟林杰去了张淼火锅店。   张淼听闻吴宇州兄妹不见的消息,顿时膛目结舌,余野见他吃惊的模样便知这趟白来,张淼近期忙着安慰母亲,照看店里,处理自己和吴静竹的感情问题,根本没时间找吴宇州闲聊,已经有几天没和吴宇州联系过,更不知道他失踪的事。   张淼给上次参加小学聚会的同学打电话问了一圈,近期都没人见过吴宇州。   余野和林杰再次失望而回,夜幕降临,下班归家的路人行色匆匆,林杰老婆打电话来催他回家吃饭,林杰拒绝。   余野:“你回吧,好不容易不用加班,回去好好陪陪他们。”   “你这是什么混蛋话?找不到粥粥,我回家能吃下去饭?能有心情陪孩子玩?能搂着老婆安然入睡?别瞎担心,工作上的事我媳妇都理解,赶快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找?”林杰说完又拨了遍吴宇州手机,仍然关机状态。   伍飞和程晓璐也没闲着,在各种订票系统中追查吴宇州身份信息,可惜一无所获,他们只能等待余野命令,在警局干着急。   余野沉默地盯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这三天吴宇州与他发过一次微信,通过一次电话,微信有可能是别人替发的,但接电话的人绝对是吴宇州错不了,电话中他声音尽显疲惫,确实像头疼发作,电话那端很安静,没听见毛豆和周祁璐的声音,他究竟自己带着俩孩子去了哪?还是被人通过什么事胁迫离开?如果被迫离开,会是谁能在白天明目张胆带走仨人?又会把他们带去哪里?连串的问题萦绕余野脑中,他从林杰口袋里摸出烟点上,车窗按下一小条缝隙,往外吐烟时,无意间瞥见路边一家起名馆,起名馆玻璃上贴着副阴阳图,圆形内一阴一阳相互填补依偎,一闪而过的画面使他想起那句“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一瞬间犹如一颗子弹穿过,打通堵塞迷惘的思绪,余野说:“大林,在前面路口掉头回吴宇州家。”   林杰听见余野声音有些颤抖很慌,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第103章   余野不解释, 林杰只能加速开车,很快到了吴宇州家,余野进门直奔次卧, 衣柜、床乱没头苍蝇似的乱翻一通。   林杰面对满地女性衣物发懵, “你找什么?我跟你一起找。”   余野也不清楚自己找什么,想不去他们去向, 只能希望能在房间内找到些线索, 周祁璐房间除了衣物没其他东西,他踢开挡路的衣物走到客厅, 又在客厅四处翻腾, 林杰不知他找什么,只能默默跟身边看着, 客厅东西很少, 没一会儿翻完, 又进去主卧。   踏进主卧先被墙角书儿童架吸引, 毛豆恢复视力后最喜欢看各类绘本,书多太乱还是余野想到给毛豆买书架,书架顶端摆放着小孩对手工艺品用纸壳做的假山,其实就是纸壳粘成的三角形, 表面用彩笔涂抹上绿色,余野找不到线索又慌又乱,看见什么都要拿开看看,他三两下拆掉毛豆做的假山,手工品的内部有一幅画,孩子的绘画很简单,一排房子,房子前有红旗。   毛豆的假山在余野手中变成纸壳, 他捏着纸壳靠床边坐下,毛豆随意画的?还是另有含义?再次展开纸壳,房子共有七间,红旗在正中间的位置,他倏地想起北宁村小学,那排随时会坍塌的危房,吴宇州会在那吗?没时间想那么多,不管毛豆有意留下线索,还是画着玩的,都要过去学校看看。   林杰搞不清状况,只能听从余野安排开车往北宁村去,路上他小心翼翼问:“发现线索了?”   “我不确定人是否在那,先过去过去看看。”   林杰得到回复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在当下没多少意义,说出来并不能化解余野焦急,假如自己老婆失踪,他可能会暴跳如雷,绝做不到余野这么冷静,胡思乱想之际,余野开了口,“大林你信命吗?”   林杰愣了下,犹豫着说:“不信,命都在自己手上。”   “以前我也不信,现在信了……你说为什么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为什么命运对他这样残酷?我想替他分担些,可又束手无力,这感觉……很糟。”   林杰重想了下余野的话,沉默片刻道:“有句话说三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放在你刚才的问题上也一样,其实命这事只有一小部分攥在我们手里,我们把握好这一小部分,凡事尽力而为就够了,周祁正经历了那么多事,许多道理比我们明白,只要别出意外,平安活下来,再大的打击他也能挺过去,你要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我很怕他这次挺不过去……”余野头上扣着羽绒服大帽子,整张脸埋在里面。   林杰扭头瞥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加大油门疯狂往前开。   村里没路灯,夜里八点多便陷入黑暗,变成危房的学校,月光映照下,没玻璃的窗框像两只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下车走进它的人,林杰拐进院里时没开车灯,两人下车没敢开手电,靠月光的微薄亮度前行,他们从一年级开始一间间教室查看。   深夜寒风比白天大,他们找到第四间房子时脸栋红了,林杰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凑近余野小声说:“鱼,这么冷的天,破学校跟户外没区别,人要是在这待一天准冻死了,粥粥不可能在这。”   余野坚持每间教室搜索一遍,如林杰所说七间教室都没人,俩人回车上,车内残留之前的暖气,冷热一交替,手发酸发胀,林杰搓手缓解不适,余野倚靠座椅靠背不知想些什么。   “接下来咋办?”林杰问。   余野没答,林杰不知该去哪,只好在一旁等着。   学校里没人,难道毛豆乱画的?   上次来北宁村小学并没带毛豆,现在市内也没这种平房小学,毛豆怎么会知道北宁村小学?北宁村小学画在山之中,所以除了学校还可能在山上,余野猛然坐直身体说:“进山里”   林杰迟疑了下,“你想搜山?这么晚又这么冷,只咱俩人进去的话,人没等搜到咱俩先冻死了。”   “叫伍飞带人过来,我们先进去,村子进山只有一条路,等会儿他们到了顺着这条路能找到咱们,走吧。”   通往山上的路漆黑一片,车前两束光源成了夜里唯一光源,山上路滑开不进去,到山脚下俩人停车往上走,山上无人行走,积雪没过膝盖,爬山速度非常缓慢,林杰捡了跟树棍拄着走,握着手电筒的手冻得没了知觉,“如果有人来过,肯定会在雪里留下脚印,这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咋可能有周祁正?”他边说边用手电筒往四周照射,光束忽而停在左前方,“那好像有封信?”   余野闻声看过去,远处的雪地上有一片纸,纸张一半埋进雪中,露在外的部分,看着像信封开口处,这种时候甭管是啥都不能放过,余野快步走过去,捡起那片纸,并非信件只是张画着信封的图,旁边有个卡通人物。   林杰高举手电筒仔细看了眼,“这荒山野岭咋有儿童读物?”   余野没说话默默收起那张纸继续前行,俩人又往上爬了一段,林杰从后拍了下余野肩膀,“鱼,那还有张纸。”   林杰往左侧走两步,将埋进雪中的纸拽出来,拿到余野面前,“看材质跟刚才信封那张纸是一本书,冰天雪地的谁会在大山里撕纸玩?”   余野将另一张纸也收好,“跟着纸张走。”   二人沿着雪地中的纸张,一路走到山背面,纸张消失时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坐雪里休息,林杰躺雪上,余野坐着视线向远处延展,现在的位置在山背面的半山腰上,毛豆为什么把他引这来?   一时想不到原因,他便环顾四周看周围环境,山上除了树木就是积雪,动物都没看见一个,这样的环境根本没地方藏人,可山上捡到的纸张是余野买给毛豆的书错不了,难道被毛豆骗了?正想着林杰忽然拍了他一下,“鱼,你看那有火光。”   余野顺着林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面那座山的半山腰上确实有两束火光,光影旁好像还有人,原来毛豆留下线索引他来这,是怕他冒然接近对面的山有危险,当下的位置离对面既有一段距离,又能看到火光,悬到嗓子的心终于落下半截,“人应该就在那边,我们先绕过去,看看对面什么情况再说。”   林杰立刻站起身,随余野身后悄悄往对面山走去,看着对面山不远,走起来却很远,加上积雪太深,走到一半俩人体力不支,又歇了好一会儿才走进火光处,离近余野看清了火光周围的模样,那是半山腰上的洞口,洞口处有两个拿着火把的人在看守。   余野在腰上摸了把,腰间空空他走之前没跟局里申请枪,这时林杰把自己腰上的枪塞他手里,“你拿我的。”   余野扔回去,“我无儿无女死就死了,你拖家带口必须活下来。”   林杰鼻子一酸,“要不咱等伍飞他们来了再进去?”   余野回头看眼来时的路,山上开不进来车,伍飞他们来了只能根余野和林杰脚印一步步爬上来,等他们找到位置恐怕天都快亮了,“来不及了”   他垂眸看林杰,严肃道:“我们俩只要一把枪,又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接下来你必须跟紧我,我在前面探路,你在后方守卫,争取都能活下来。”   林杰坚定地点头。   余野展开手臂虚抱了下林杰,“谢了。”   林杰抬手给他一拳,“说什么废话,赶紧走。”   “我怕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了。”   林杰眼睛发胀,忍着眼泪又给余野一拳,“快走。”   俩人一前一后往洞口处走,贴近洞口有条一人宽的小路,上面无积雪,是洞中人想出来下山的路,余野关闭手电筒,轻手轻脚往上走,到了洞口处他弯下身,露出半个头观察洞口的人,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厚大衣,哆哆嗦嗦地站洞口边。   余野回身用手比划出二,告诉林杰洞口有两人,又比划一,告诉他等会儿他们一人对付一个,多年工作默契林杰秒懂他意思,随后跟着余野往上爬。   余野趁两孩子不注意,箭步冲上去,捂住其中一个小孩嘴巴,林杰随后跟上去捂住另一个,余野用事先扯碎的T恤碎布,堵住两少年嘴吧,随即把两少年捆绑一起放洞口边,熄灭火把扔一旁。   林杰紧贴着余野,一步步往黑洞深处走出,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一段,洞中再次出现光亮,俩人贴着洞壁往里敢看,地面摆着几个火盆,火盆周围有矮床,每张床上睡两个人,洞□□有十几个孩子,年龄在四五岁到十几岁之间。   目前为止没出现过一个成年人,余野稍稍松口气,继续观察洞中环境,一片圆形区域,对面有微弱光亮,那边应该是洞另一个出口或者通风口,左侧摆着两个火盆的地放,是个小门里面还有洞室。   吴宇州三人没在大厅出现,应该在深处的小洞室里面,余野指了指小洞室门口,示意林杰往那边走,二人正要往前走,床上睡觉的孩子中忽然有人起身,余野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余光悄悄观察。   醒来的男孩大约十三四岁,全身赤||裸往对面洞口的方向走去,余野猜测他起来上厕所,视线又回到他起身的矮床,上面睡着的另一个人也全身赤||裸,余野探头往前看了下,竟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什么学校、居民楼,曾经周祁璐对吴宇州说的话都是假的,这地方才是吴卫国做恶的根据地,将自己的癖好培养给正在性||发育启蒙阶段的少男,让LT癖成为主流,便没人再用异样眼光看他,想建立一个颠倒黑白的世界,他是那个世界的中心,八卦图是他这个世界的标志,按照图中方位卦象杀够了人,便寓意世界成立,那副图对吴卫国而言是场盛大的典礼,自首根本就是场表演,目的为留给同伴更多作案时间。   以吴宇州的智商,看到这一幕必然能明白一切,被至亲欺骗,被巨大的谎言笼罩,会是怎样心情?余野不愿再想下去,贴着洞壁深吸了口气,少年重新躺回床上渐渐熟睡,余野才贴着洞壁往前走。   俩人曾经过专业训练,走路快速无声,没一会儿便走到小洞室,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不看见,余野不敢冒然行动,贴着洞壁静静观察。   他们所站的位置在门口,对面传来安稳的酣睡声,一深一浅像有两人,吴宇州在其中吗?余野很想打开手电看眼,由于不清楚床上的人是谁?是否有凶器?他只能忍住冲动又等了会儿,床上的人仍在睡,他顺着洞壁往里走,想一下遏制住床上的人。   忽然床上的人嗯了声,闻声是周祁璐,余野顿时停住脚步站一旁大气不敢喘。   她又嗯了声,纵然余野没跟女人接触过,也能听出声音不对劲的地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林杰和余野都能猜到,那种时刻戒备心会减弱,对余野他们来说是好机会,于是两人继续潜伏,等待一会紧要关头一起制服住。   周祁璐娇滴滴地说了声“快点!”   没人回应。   “你他妈活腻了,听不见我说话?”她急躁地飙了句粗口,语气高高在上,跟平时在吴宇州家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   被子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余野根据声音判断周祁璐进入状态,刚准备上前,那边忽然传出呕吐声,他立刻止住脚步,屏气听床上动静。   周祁璐兴致被打断,黑暗中“啪”的一声,是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每次都吐,我就那么让你恶心?”   “璐璐姐……对不起…….”   “让你去演几天戏,不知道自己是谁?真拿自己当周祁正弟弟了?要不是在那几天我烦得很,会用你?臭瞎子别不知好歹。”   “璐姐别生气……我再试一次……”   “先滚去把牙刷干净。”   听到这余野的心像被万剑穿过,一瞬间痛到窒息,他顾不上自己生死,猛地朝床上扑过去。   自从知道余野回了京川,周祁璐坐立难安,时刻准备与余野正面交锋,听见声音她反应极快,马上从枕下拿起枪,拉过毛豆枪口抵他头上,“敢动我一下,你们捡回来的小瞎子立刻脑袋开花。”   余野在床前停住,“敢动毛豆,你也别想活。”   “哈哈哈哈……”周祁璐大笑,“好呀!那咱们就谁都别活,一起下地狱也不错。”   话落外面有人拎灯进来,一见屋内有外人,提灯少年立刻吹了声口哨,没一会儿,门口站满孩子,人数比刚才在外面看见那些人多,无论男女人手一把刀,虎视眈眈盯着余野和林杰,同一时间对面两个小洞室中,各自走出名中年男人,身旁各跟着一名女童。   两人挤进人群往里看眼,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说:“璐璐,这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枪口仍然对着毛豆,周祁璐笑盈盈对中年男人说:“扰了黄老板雅兴真是抱歉,今晚全部免单。”   林杰和余野穿着便衣,男人看不出他们是警察,以为是跟周祁璐有私人恩怨的人,两人不愿多管闲事,想走又担心余野他们看见了自己的脸。   周祁璐看出他们顾虑说:“黄老板尽管放心,等我挖出这两人眼睛,派人给您送过去。”   “扔掉就行,可别派人给我送来。”中年男人快步离开了。   林杰想去追,被余野一个眼神叫回来,那两男人明显是piao客,小鱼小虾往后有都是时间抓,眼下情况比抓那两人紧急很多,要找到周祁璐又不能伤害这些孩子,他们曾接触过少年犯罪的案子,这些三观还不成熟的孩子,发起狠来比成年人残忍,不能伤害他们,又要确保自己不被他们伤害。   洞室彻底亮了,四下都没有吴宇州身影。   毛豆看出余野再找吴宇州没动声色,趁周祁璐目送黄老板离开,握住她手腕一口咬下去,周祁璐疼得脸变了色,胡乱勾动手指开了枪,打中了站门口观望的孩子身上,那孩子当场死亡,其他孩子像猛兽般朝余野和林杰扑来。   余野和林杰被孩子们簇拥着分开,林杰拿出枪朝洞顶开枪,本想吓唬住这些孩子,谁知根本没人怕,大大小小举着刀疯狂往他身上扎,躲闪反击却还是中了刀,大腿不知被谁狠狠地扎了一刀,腿上被血染红一片。   余野瞥见林杰腿上的伤,再看眼前这些孩子,已经不能用正常看孩子的目光看他们,如果一直躲闪不还击,他俩早晚会死在这些孩子手中,“林杰动手,别伤了他们性命就行。”   林杰和余野忙着和这些孩子周旋,另一边被咬伤的周祁璐彻底怒了,抵着毛豆脑袋就要开枪,毛豆看见她勾手指,扭头朝余野大喊:“州哥在山下快去救他。”   余野听见这声吼,顾不上孩子们挥舞过来的刀,任由刀尖扎身上,抬腿往毛豆身边冲,火光电石间一脚踢在周祁璐手腕上,周祁璐疼得闷哼一声,反应力却极快,立即趴地上捡起枪。   跟余野身后的十余个还孩子又围上来,其中最大的有十五六岁,满眼怒火盯着余野,恨不得将他扒皮,余野顾不上那么多,挥拳朝最大的少年打去,少年被打倒,同时身上伤口又多些伤口,他拎起毛豆藏身后。   毛豆却推开他,额角爆起根青筋,发疯似的对余野喊:“快去山下救人,再晚州哥就被冻死了,沿着西洞口出去,山下树枝上,他受了伤,快去!”   周祁璐因毛豆的背叛愤怒到极点,再次朝他开枪,余野带着毛豆躲了过去。   余野惦记吴宇州安危,也不放心毛豆和林杰左右为难。   毛豆在他身后狠狠推了一把,“她没有几颗子弹,你快去!一定要让州哥活下来。”   余野踢开挡路的孩子们,大步朝外跑,身后连续传来几声枪响,不知周祁璐和林杰谁开的枪,咆哮声、哭泣声越来越小,他一口跑出洞口,到洞口边才发现西洞口和他们进洞时的洞口不同,这边洞口外没有石梯,是笔直的悬崖。   且不说如何找到吴宇州,怎么下山底都成问题,直接跳下去必死无疑,余野抬头仰望天上清月,强行让自己冷静,心想一定有办法的。   他一手勾住洞内壁石头,一手伸到洞壁外摸索,终于在左侧洞壁外摸到一根很粗的铁钩,应该是滑下山崖用的勾子,他收回身体在洞内找绳子,期间不断有小孩追出来,单独一两个孩子对他来说很容易,一拳打晕孩子放一旁继续找绳子,拐角处他发现有个小女孩缩圈在角落瑟瑟发抖,他过去轻声对女孩说:“乖乖在这待着,等会儿会有警察叔叔来救你。”   小女孩见过来的人没伤害她,抬头看了眼东找西翻的余野,小声说:“你在找什么?”   “你知道哪有粗点的绳子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从腿下拿出一捆麻绳递给余野。   余野来不及对小女孩道谢,拿起绳子急忙往外跑,绳子系扣挂到铁钩上,沿绳子往下爬,接近山脚地方,看见挂在树杈上的吴宇州,躺在那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余野朝吴宇州的位置狂跑,积雪太深几次被绊倒,跌跌撞撞到吴宇州身边,他指尖冰凉触碰到吴宇州皮肤试不出体温,只能在吴宇州鼻下试气息,微弱的热气扑倒手指上,那手才停止颤抖。   吴宇州身体凉的像块冰,人也没了意识,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还活着,凭一根麻绳抱着吴宇州余野爬不上去,只能在山下等待救援,他坐雪地上把人抱如怀中,轻声呢喃:“粥粥醒醒……醒醒……”   任他怎么呼喊,吴宇州都没反应,衣袖上的血结成冰,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吴宇州准被冻死,他脱掉吴宇州身上染了血的羽绒服,又脱掉自己羽绒服,里面穿的T恤进洞时,胸前撕掉一大半,这会儿皮肤直接露在外,将吴宇州贴近胸膛,皮肤挨着皮肤,又把自己干爽羽绒服披吴宇州后背,连人带衣服一起搂入怀中。   寂静无声的黑夜中时间变得缓慢,不知多久余野感觉自己快冻僵时,怀中人动了下,他立刻精神起来,“粥粥?”   片刻后余野听见声很虚弱的“嗯”一时间他激动到说不出话,低头在吴宇州额头亲了亲,又把人搂紧,“周祁正……我爱你!”   天空传来直升机声响时,天已经渐亮,余野再见到林杰和毛豆是在医院,两人都伤得不轻,好在没生命危,那天深夜周祁璐看到过来的警察,知道没有退路便把最后一颗子弹打在自己头上,倒地的一瞬,彻底结束了孩子们的疯狂刺杀行为。   休息几天后,吴宇州状态好了很多,余野坐他床边剥橘子,吴宇州接过剥好的橘子问:“你怎么发现是她?又怎么找来的?”   这些天两人对这事都闭口不谈,吴宇州开口问,说明他正朝那道坎往外迈,余野心里高兴,如实道:“八卦图中心是阴阳,也就是两仪,四象八卦都由两仪而来,既然中心由一阴一阳组成,那么必然要一男一女,吴卫国是男性,女性很可能是周祁璐。   因为周祁璐是在你家失火那天被拐走,拐走她的人又正是吴卫国,贺云庭等人被拐走的时间都在你家出事以后,周祁璐很可能是吴卫国第一个拐走的孩子,意外带走的幼女使他发现了接触儿童的新途径。   正常女性断然不会和吴卫国一起做黑白颠倒的事,但一个被他养大,从小灌输扭曲思想的女孩不同,她会深信吴卫国的话,并愿意献出一切与他一同构建LT癖的世界。   这些我也根据对毛豆的怀疑,逐步想到的,毛豆眼睛复明那次,我见他身上有鞋印觉得奇怪,自己摔倒怎么会有鞋印?当时我怀疑周祁璐可能在家虐|待,有了怀疑后来我多次与毛豆谈话,试图问出些什么,毛豆嘴严什么都不说,但能看出很怕周祁璐,有几天他常对你说想出去上学,大概是为了躲避周祁璐。   根据这两点,我看到毛豆留下线索时,第一直觉就是要去北宁村小学看看,才一步步找到你们,这事应该感谢毛豆,没有他一路留线索,那种偏远荒山野岭,我们很难找到。”   余野稍作停顿又说:“不能全怪璐璐……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吴宇州想像余野一样如实说出心中想法,却发现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祁璐在吴卫国层层谎言下长大,到青春期她发现,自己尊敬依恋的吴叔叔,对她越来越冷淡,其他同龄孩子被吴卫国送走,只有她既不送走也不搭理,周祁璐苦闷极了,后来她慢慢发现,吴卫国只喜欢年龄小的孩子。   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中,吴卫国每次来都会给她们带吃的穿的,他成了周祁璐对外界认知的唯一途径,对他由崇拜敬仰变成爱慕眷恋,期盼周末他早点来,晚点走……满心爱意每次都会被吴卫国泼上凉水,为了讨好他,她变成□□那些小孩的管家。   每次吴卫国来都能得到极大满足,他知道这一切是周祁璐功劳很欣慰,会夸奖她,与她亲昵,给她带新衣服……   少女卑微的爱慕得到一点回应都是极大鼓舞,她像争宠的妃子,了解他口味后用尽手段哄他开心。   少女小心思,吴卫国看得很透,为让她继续心甘情愿变法哄他开心,吴卫国回馈给她虚假爱意。   甜言蜜语中周祁璐逐渐沦陷到无法自拔,长大后她占有欲越来越强,不愿继续生活在山中,想去外面世界跟他一起生活,甚至幻想住进家里成为他老婆。   吴卫国知道她这想法后勃然大怒,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只有同龄人才能做老婆,年纪与他差那么多只能做晚辈,梦想被戳破周祁璐很沮丧,于是有了为他构建世界的计划。   吴卫国听闻她计划后很高兴,并把一切交给她,她找回那些曾经那放走的孩子,再次拿照片威胁他们,计划开始她得知那个因父母反对同性恋就杀了全家,逃窜到外省的恶魔哥哥回来了,怕哥哥找来杀了她,吴卫国不允许她随意出山去市里。   那个杀了父母的哥哥是她童年噩梦,计划开始她很想除掉哥哥,可每次都不成功,最后她决定自己回去,亲自动手,并选了个眼盲常被欺负的小男孩作为帮手,有残疾的小孩能唤起人同情心,才有可能被哥哥收养。   她带助手顺利来到哥哥身边,那段日子她很快乐,快乐跟哥哥没关,是因为可以随时见吴卫国,有时吴家没人,她便像女主人般照顾他,会在他家与他亲密,床上、客厅、书房都曾留下过他们痕迹,小瞎子一直在旁边从听到看,他像尊雕塑坐得笔直从不打扰他们兴致。   吴卫国偶尔一时起兴,会把自己位置让给毛豆,不听主人话会被从西洞口推去下,毛豆曾亲耳听见好朋友坠落山崖时发出的惨叫声,有一段时间那声音夜夜出现在梦里,他想活下去,不敢违抗吴卫国指令,小孩什么都不懂也做了什么事,但吴卫国有一堆变态法子,强行将幼苗拔起来,看着小孩恶心呕吐难以忍受的样子,他心情大好,有时候会一脚踹开毛豆,接着做没完成的事。   毛豆会把呕吐物擦干净,偷偷坐会原本位置上,对他们视而不见,胃里翻滚却停不下来,直到周祁璐不再出声,恶心才停止。   这样的奇怪声音,在洞中时他经常能听见,有时还伴着同伴哭声,他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潜意识认为不是件好事,只要周祁璐靠近,他嘴里就会出现曾经尝过奇怪味道,胃里跟着翻滚,毛豆不愿跟她单独在家,每天都期盼吴宇州或余野尽快回来,他们会带他去书店、吃儿童套餐、去游乐场……从不逼迫他做那些恶心会吐的事,他所有的记忆都在山洞中,没体会过正常孩子的生活,在吴宇州家的日子像场梦,毛豆不愿从梦中醒来。   有几天两位哥哥没回家,那些日子周祁璐状态也不好,有时候把他反锁家里独自出去,回来眼睛红肿或满身酒气,有时打他,有时逼他忍着恶心哄她开心,她在最欢愉时刻会喊吴卫国的名字,后来毛豆才知道原来吴卫国去自首再也回不来。   吴卫国得知吴静竹回来便知一切到了尽头,那个执拗的女儿他太了解了,很短时间内他做出自首的决定,这样一来无人会怀疑周祁璐,她有充分的时间继续完成计划,哪曾想周祁璐把他自首的恨意都放在吴宇州身上,用余微微引走余野,再利用哥哥的宠爱将他带到山中。   在周祁正和余野重逢后的人生中,只有一件事周祁正没跟余野坦诚相对,那就是关于周祁璐的一切。   长达十余年的囚禁施暴生活,使她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在吴卫国的谎言和虚假中沦陷,即便后来知道了真相,也无法改变多年的习惯、讨好、爱意,父母哥哥只存在她模糊的记忆中,清晰的记忆里只有吴卫国,那曾是她人生的唯一。   把吴宇州推下山之前,在洞口处周祁璐曾跪他面前痛哭,流淌不止的眼泪和撕心裂肺的声音绝非伪装,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亲情和扭曲的情感中动摇过,像迷路的小孩不知该往哪走,只好蹲在十字路口哭泣。   她冲着吴宇州吼道:“为什么妈妈当年要把扔我出窗外?为什么让我活下来?”   吼累了她坐下来喃喃自语:“如果当年我和爸妈一起死掉该有多好……哥对不起……对不起……可我又好恨你,既然走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又回来?为什么带走他?没有水鱼会死,没有他我也会死……”   那一刻吴宇州异常平静,他像平常一样摸摸妹妹脑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哥哥回来太迟了……”   泪水模糊了周祁璐视线,她闭上眼双手猛地往前一堆,刚推出去就后悔了,想抓回来时人已经没了,她在崖边呆呆出神,一个成年男人又做了那么多年警察,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推下山崖?   除非他愿意死……为这样的妹妹值得吗?周祁璐失声痛哭,待她哭够了上前狠狠甩毛豆一巴掌,“刚才我想一枪崩了他,痛快干脆用不着这样揪心,你非要把他带来西洞口推下去,为了把他从这推下去,你忍着恶心哄我开心,小瞎子,你是不是为了看我痛苦?他对你那么好,把你当成亲孩子对待,你既然狠心把他从这推下去……”   周祁璐将错全推到毛豆身上,毛豆不争不辩任由她打骂,重回山洞之后,他偷偷下山崖祭拜曾经好友,下山过程中意外发现,有棵树长正对在西洞口下的峭壁上,树杈上有具白骨,墙壁上有抓痕,他由此断定曾经有同伴掉下来后没死,山下没水没食物,如果没人来营救依旧会死,他仰头朝上看,找准那棵树正对的位置,盘算起让吴宇州从正对的位置坠落到着树上,余野已经回京川,回家发现屋内没人一定会追过来,只要吴宇州在山下挺住,人就能活下来,毛豆盘算好一切,才千方百计讨好周祁璐,没让她对吴宇州开枪。   *   打门声打断了吴宇州回忆,医生捏着两张检查单进来,“你们最近有没有肠胃不适应的症状?”   这段日子俩人都忙,没仔细管过轻微不是症状,吴宇州仔细一想最近还真有些肠胃不适,余野没什么感觉,摇了摇头。   医生放过来两张化验单,“你们体内都有轻微中毒,根据检测毒物是三|氯|化|二|砷。”医生见俩人困惑的眼睛又解释:“就是电视剧中常出现的砒|霜,现在主要用在工业提炼和农药上,通过某些非法手段还是能买到,这东西无味白色粉末状,放水里容易被发现,我们怀疑放进米饭中可能性很大,你们最近有经常一起在哪用餐?吴警官情况比余队严重,说明吴警官去此地吃饭的频率比余队高。”   余野曾在吴宇州家住过一段日子,那段时间他手受伤,每次饭菜都是周祁璐做的,投毒的人不言而喻,余野赶忙问:“医生麻烦你们帮隔壁病房的小孩查一查,他一直跟我们一起用餐。”   毛豆检查很快结果出来,中毒情况是三人中最严重的一个,他听见医生说这事时很冷静,六岁的孩子很难做到如此冷静,除非他早就知道,人散去后,余野进来与毛豆聊天问此事,周祁璐已经自杀,毛豆没有顾虑便将一切告诉余野。   眼睛复明后,毛豆无意间发现只要吴宇州在家,周祁璐都会先盛出两碗饭放一旁,随后把带粉末状东西洒进米饭中搅拌,再盛出来单独端出去给吴宇州吃,毛豆觉得那不是好东西,可吴宇州全然不知,大口吃掉妹妹盛的饭。   有次毛豆偷偷把吴宇州米饭扔掉打算重盛一碗,不慎被周祁璐看见,狠狠挨了顿打,他不敢再扔饭,便将自己的饭和吴宇州调换,再以不想吃为理论扔掉,不可能顿顿剩饭,有时他会吃掉整碗有毒的饭。   余野听后久久无言,暗下决心无论花多少钱都要帮毛豆医治。   毛豆有记忆来一直生活在黑暗泥泞中,那双耳朵听过这世间最肮脏的声音,他以为会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中与魔鬼同行,不曾想后来遇见和吴宇州和余野,他们像束光照进毛豆黑暗无边的世界,与周祁璐不同,他没放弃机会,抓住那束光努力从黑暗中爬出来。   同样是黎明,有人为光的到来欢呼,有人为黑夜的流逝痛苦。   2020/10/24 正文完。 第104章   我叫周长风, 曾是个孤儿,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他们为何遗弃我, 六岁那年我生了很重的病, 病好后过去的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出院后我们回到州哥家,州哥扔掉了那间房子的一切, 锁上门搬去余哥家住, 后来那房子被州哥卖掉,再没回去过。   哥哥们工作很忙, 小学时余奶奶每天接送我上学, 小学四年级,余奶奶得了癌症不足三月便离开人世, 我只能自己上下学, 林杰哥怕我孤单, 把他跟我在同校读书的侄子林唯然, 介绍给我做朋友,林唯然总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   我们一起写作业时,他常烦着我问东问西, “你的两个哥哥,为什么一个姓吴一个余?他们是亲兄弟?还是表兄弟?”   这问题到高中我才回答林唯然,他们是同性恋人,一对恩爱的恋人,我在家时俩人会很克制,偶尔还是会遇见他们特别腻歪,每到那时候我会化身隐形人,溜回自己房间, 他们怕同性身份会在学校给我烦恼,每次家长会都让梁姑父去学校帮我开,其实我从不在几乎别人怎么看,他们恩爱快乐就够了。   六岁那年州哥从一线刑警退居到二线,他依旧不会做饭,每天下班回来带我去外面吃,他有很严重的头疼病,每年冬天落雪便会发作,医生说他的病治不好只能保持现状,我曾问过余哥为什么会下雪天头疼。   余哥说“我六岁那年,州哥曾被至亲推下过山崖差点摔死,那天给他的刺激太大,导致每到雪天掉山崖的情景会在他脑中重现诱发头疼。”   州哥到冬天的日子很难挨,镇痛片越吃越多,作用却越来越小,常常因头疼无法上班,由于无药可医,我们只能看着他痛苦,为减少发病频率,余哥把假期留到冬天休,经常带州哥去三亚度假,还在那边买了套房子,只要有假期俩人就过去。   我从没见过州哥家人,更不知推他跌入悬崖的至亲是谁,有次我听他们聊天才得知,州哥曾有个妹妹,我还和她一起生活过,六岁那场病抹去了我对这个人对所有记忆,只留下一个奇怪问题。   我没办法跟女孩子接近,只要她们触碰到我,嘴巴里马上泛起奇怪味道,接着胃里翻滚会直接吐出来,场面非常尴尬,为避免尴尬情况发生,我在学校很少和女生接触。   到了高中身边朋友们都蠢蠢欲动想早恋,只有我从没动过这方面念头,暑假林唯然拿着神神秘秘来我家,说有好东西给我看,当我看到电脑画面时,立刻跑去卫生间狂吐。   林唯然说这是病要治,不然将来没办法谈女朋友,他强拉着我去了心理诊室,医生说这跟我过去经历有关,那天问了许多问题,我都没经历过,最后医生也没搞清楚原因,这问题困惑了林唯然整个暑假,我倒还好,因为早习惯了和女孩保持距离。   州哥虽然不再做刑警,但余哥遇见案子经常回来与他聊,听取他意见,林唯然拉着我趴门上偷听他们讲案子,州哥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观点,林唯然默默竖起大拇指,我也很钦佩州哥,余哥说州哥年轻时做一件很厉害的事,前半生他为工作付出了一切,后半生余哥只要他安稳。   林唯然经常问我,为什么我一个哥姓吴,一个哥姓余,我却姓周?   这问题我也不清楚,他总缠着我问,有次被他问烦,我跑过去问余哥。   余哥说周才是吴哥的本姓,父母给他们兄妹起名叫正路,希望兄妹二人能走正路,很遗憾妹妹未能完成父母美好寄托,余哥不想他痛苦就让我来姓周,接替他妹妹走完那段“正路”   州哥每年冬天都会给余哥写封信放进柜子上方,有次我和林唯然玩闹不慎把信封弄掉地上,余哥只看了一封信就把剩余的全烧了,他说:“吴宇州国内没有能医治的医生,我们就去国外,只要我活一天,绝不会让你死。”   那之后我才知道,州哥每年冬天写的都是遗书,他怕哪次会坚持不住离开我们,此后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愿州哥平安喜乐。   今年我十六岁,州哥一切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有本周长风的文《少年神探》,有兴趣的可以收藏,如果有全文订阅的麻烦给打个分。   下本同类型文改名叫《秘密森林》感谢所有看到最后的伙伴,下一本见。   文案:   人人都有秘密,万千世界如一片巨大的秘密森林。   季川带着自己埋进深土的秘密,走进刑侦三队,结识了四个奇怪的同事。   他们中有人颓废,有人冷漠,有人沉默,不被看好的几人受尽冷眼嘲笑,没人想过这群怪人后来会接二连三破获重案,他们走进凶手秘密世界时,一步步挖出了彼此的秘密。   季川网恋消息一传出,寝室瞬间炸锅,室友围着他要看照片。   季川:他从没给我发过照片。   室友甲:初恋就遇见骗子,川哥好惨。   室友乙:如果对方是秃顶大叔,川哥还恋吗?   季川:……   第三天季川把人带来了,不是骗子和秃顶大叔,是他领导林安白。   室友:川哥,和领导网恋是种什么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