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作者:洗尘的细雨 文案 清晨浓雾,高二学生邹清荷前往学校早自习,在河堤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被情人背叛,推理能力出众的菜鸟刑警柳下溪自我放逐来到南水小县城,撞上迷案,遇到好奇心重的少年邹清荷…… 相识,相惜,相知,最终成为情侣,一起突破层层迷雾寻找案件真相,共同谱写一曲曲水落石出。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下溪邹清荷 ┃ 配角:齐宁柳逐阳姚风姜远华   第1章 红色的雾-01   本故事纯属虚构,文中人物、地点、事件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楔子   1992年的中国,大陆内地的小老百姓们摸不清形势跟不上节奏。   平时也就发发牢骚,咒天骂地,日子不好不坏地过着。   闲暇的冬季一到,围着火炉,喝着粗糙的茶水,嗑瓜子,闲扯淡,侃大山,打麻将、玩纸牌正是那个贫穷占大多数年代的写照。   长江一带的水乡在秋冬季节是多雾的。   某一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传出模糊的声音:“救……救命……我有……有钱的……”   “去你妈的。”极低的一句粗口应起。   “把钱全部拿来。”微弱的呻吟声与嘀咕声一并被浓雾给吞噬了。   片刻间,   雾染上了似血的艳红。   第2章 红色的雾-02   “叮铃……铃……铃”闹钟节奏急迫地敲打着大脑深处沉睡的细胞。   “烦死人了!”内屋里传来女子的诅咒声。“咚隆”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击着薄板似的门扉。“清荷!起床啦,还不赶紧起床!”   “哦。”邹清荷应了一声。按掉枕头边上的闹钟,拱着枕头,真不想起床啊。   血糖过低(营养不良造成的血糖过低),早起对他的大脑而言就是一场革命。   刚过完悠闲的星期天……哎,星期一的早晨是最最难过的呀。   见他还是没有动静,内屋里姐姐细尖的嗓音透过缝多的薄门,开始唤起来:“还不起,你像话么?”   “就起。”邹清荷闷着声应了一下,这才从被子里爬起来。冷,立即打了一个喷嚏。   赶紧罩上毛线衣。虽说十月份在一年中不算最冷的时候,却也是有些冷的。这毛线衣穿的年代久远了些,手腕处破烂地散了线。清荷求过几次老姐请她帮忙补一补,无奈老姐比他还懒,只好将就着。套上夹衣后尽量缩着手腕,总注意不要露出烂了的袖口,倒也没有让同学瞧见过。这件毛衣他非常珍惜,这是死去多年的母亲在病中努力地想象他将来的体型与身高给他织上的,那时的母亲感觉到自己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衣服织得大,现在穿还合身。   邹清荷的家境只有两个字来形容——清寒,跟这季节一般无二的凉嗖嗖。   邹清荷的父亲是国营客运运输公司的职工。他们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里,家里只有父亲是正式职工,分房是按照单身职工标准来分配的一间十多平方米的房间。   清荷的父亲与成亲没多久的邻居找上分房的后勤部部长送了点薄礼,两家分到了三间房,把中间那间各分一半。邹家弄的是靠里的半间,打了个门洞,成年了的姐姐住在里面。大约实用面积只有四个多平方,放上单人床、小衣柜与小桌子后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但姐姐还是很高兴拥有这狭小的私人空间。   邹清荷的父亲跟邻居一起在外面搭了间简略的厨房,也是各占一半,那空地本来是公司的洗车台,只不过建了新的车站后,这旧车站已经废弃。空空的停车场,只有偶尔开车回家的司机们停着的二、三辆车。   邹清荷大个人了,自然不肯与父亲一个床。上高中以来,父亲自己动手给他做了新的床,这十来个方,自然是以两张床为分割处。靠窗放着方桌,方桌上堆的是邹清荷的课本,方桌上只有十五瓦的台灯,用来学习的。家里也没有书柜,怕书受潮,码了几块红砖上面搁了块薄木板把旧课本堆得整齐地摆在墙角。他的衣服堆放在床上,四季的衣服差不多占床四分之一的位置。   父亲的床是对着门口的,长年挂着蚊帐,连邹清荷也少去看父亲的床。小饭桌与四张方凳占了剩余的空间,米桶还是放在饭桌下的。   幸好有公共澡堂与公厕。   邹清荷起床后,眼睛顺便扫了一下父亲的床,床下没有父亲常穿的那双皮鞋。父亲是司机,看来昨夜应该是宿在外地了。   打开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缩了缩脖子,揉揉被冷空气袭击而发凉的鼻头。   外面的雾真大啊!   天空才有点眯眯泛白的灰,到处是一片迷茫茫的,看不清楚呢。现在还早……五点四十分。没办法,家里没有那么多闲钱让他进城南或是县一中。   他在附近的乡镇中学上学,也就是新盖没多久的县六中。   早上骑自行车大约要一个小时哩。学校是有住宿部,不过要钱,要钱就免谈。学校早自习是六点四十五开始。   虽然是高二的上学期,但老师与同学们齐齐进入搏命阶段。   想改变自己的人生,对这些学子来说最快捷的法子自然就是考上大学。邹清荷成绩还不错,在学校前十名上下。为了让他上学无后顾之忧,姐姐从母亲去世就辍学了,在单位上做乘务员,那是临时工。母亲的医药费到现在还没有还清啦。   整夜不熄的煤炉上的水壶里水是温热的,就着公共水龙头刷牙、洗脸。冷水的刺激使昏昏沉沉的脑清楚起来。   蒸锅里的馒头还是温热的,软乎乎。   拿出一个,塞在嘴里狠命地嚼着。   从放自行车的车库里取出自己那辆爱惜极好的旧车。   从高中起就伴随着他啦!   把书包、雨衣放在后架上,把车推出来,车子上金属的凉从手心传到心底里。   适应了雾的浓度感觉到薄了些,可以看得清路了。   大院里的铁门还锁着,旁边的小门从里面栓着,看来他是最早的一个呢。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雨,这条街道自从车站转移了后,已经被冷落了。破损的路面没有再进行修整,粗糙的石子被挤压成一小堆,形成的洼地积满了水。邹清荷不想鞋被不经意溅出的洼水打湿,脚猛踩几下便把脚脱离踏脚板,由着轮子旋转。他骑车的技术是好的,甚至可以双手脱离龙头光用脚就可以控制自行车。那甩手一瞬间的潇洒,常引得路边年少孩童崇拜的目光。   南水县的县城是靠水的。大河从长江分支而来,一路南下蜿蜒盘旋。虽说灌溉万亩良田,造福万万民众,但水汛来时却是吓人的疯狂。年年四至七月,从长江上游奔腾而来的洪水惊吓着两岸民众脆弱的心灵。河堤年年抬高,百姓年年抢险,为了维护鱼米之乡的盛誉,这河堤高得过城墙了。(当然这里是没有城墙的,只是如此形容。的确非常高,高度超过县城内的三层楼了。)   邹清荷去学校要沿着高高的河堤走,按他正常的速度骑上四十多分钟然后拐下堤冲入公路,经过乡镇,再沿着石子铺的乡间路骑上十分钟就到了。   邹清荷的家在城西,县城并不大,到城东的河堤骑车只要几分钟。   县城的人并不习惯早起,这个时辰,整座城是静寂的。   在灰白的亮光与未散的雾气下,任何的颜色都是浊灰的浑。   邹清荷突然想打破这份冷寂,按响着车铃不放,一路清脆:“叮叮当当”   细风随着车速扩大风劲,刮着脸硬硬地痛。嘴唇干枯,这风吹来,有裂开的血味。面上的皮肤不用说可以揭开一层皮屑。   河堤上的路铺有卵石,自行车在上面行走是吃力的。边处的泥土上自动的长满了超过脚背的杂草,虽没有积水,却是泡软了的泥。一路踩过必有深深的车痕,会弄脏不锈钢的内架。邹清荷今天不想擦车,今天有他喜爱的化学实验。他骑在卵石路上,这样很容易摩擦轮胎,换外胎是需要钱的,他最缺的就是钱。但有时,一时的选择也说不上对与错。   这车很旧了,车胎也有蛮长的时间没有换过。邹清荷的个子长高了些,体重自然也增加了。自行车被压得“嘎吱、嘎吱”响。   清晨的河堤是寂寞的。   天光的可视度越来越高,前头的路面清晰可见,只有被雾气笼罩的河面依旧浊得一片灰茫,到了这个季节,大河里的水位只剩得水汛期三分之一的位置,这河堤便是高高耸立的坝。   “咻”的一声,后轮胎报废了。   下了车,邹清荷非常懊恼,一半的路程还不到呢!这河堤上自然没有修自行车的人,要推着车到学校……红军长征也不过如此吧?   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身体内部发热与外面的冷空气摩擦着他的神经。   “哎。”除了叹息似乎也没别的法子了。   正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拖拉机的“隆隆”声。   大喜!   他人与车横摆在路中。   拖拉机不愉快地停下了。“做什么呢。”是位中年汉子,长年的劳作有些早衰的白发。   “大叔,求求您带我一程,不然赶不上上学。”邹清荷热情地陪笑道。   中年汉子斜眼看他。“你不是有车么?”   “车胎破了,求您啦。”   “上来吧。”   邹清荷在习惯拖拉机的节奏后,眼睛才有空闲。除了雾周围并没有多的东西可瞧。第一次坐拖拉机啊,真难受!   柳下溪在梦里悠哉着,却被床头的电话惊扰了。   那对他来说是好久的旧梦了。梦里头他刚进警校与室友林小洛、胡光荣、季佳一起吃着胡光荣从老家带来的花生。自家生产的,粒粒饱满,多是一壳三颗仁,香着呐。   “警察的制服特牛。”季佳爱吹爱显,他说他是喜欢上制服才考警校的。以柳下溪的判断季佳并没有说真话。老实的胡光荣是纯粹崇拜“人民公仆”这一光辉形象。至于林小洛那是警察世家,进入警校是预定的。至于柳下溪,是被《福尔摩斯办案集》给骗进来的。中国的侦探存活于公安部门,这年代还没有私家侦探这一学说,想做名侦探只有进入警校,当一名刑警。   来到这陌生的小县城已经有二个月了,现实与理想天差地远。   抓抓小偷劝劝架,喝点小酒打打牌。白天骑着摩托兜兜风,晚上突击录像厅扫扫黄。这里的时间是缓慢的,如同坐船来时见到的这条大河,死水般的没有生气。   柳下溪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准确地拿起话筒:“喂。”   “十五分钟之内到局子里集合!岔河口乡发生命案了。”是刑侦大队长汪集成的大嗓门,吼得耳朵山响,跟发生地震似的。   柳下溪半眯的眼立即睁得老大,掀被而起。兴奋啊!紧张啊!连扣子都扣不稳。   甚至连被子也没有来得及铺好(其实是懒得铺,反正自己一个人住)。   出了门才发觉还是穿着拖鞋,重新整理出门,几扇门同时打开了。同事呢,笑着点点头。本地人的他们对他多少有些生疏。他不爱多说话,本地土语听不太懂。见了面,最多笑笑打声招呼。   宿舍大楼离公安局六分钟就能到。一看表时间充足,同事们都集中在局子门口了。其中,小个子李果自告奋勇为大家买油条。柳下溪喜欢吃局子门口的油炸饼,糯米里夹着绿豆,很香。李果的一番好意,不好意思拒绝,他其实不喜欢吃油条,那油条不是纯菜油炸的,有股棉籽油的味,涩舌。   除了休假的,人都到齐,分三辆警用摩托一溜烟地沿着河堤跑。   岔河口乡是县城往南最近的一个乡,大河在这儿分叉,一条继续往南,一条往西南延伸。   摩托车只需十几分钟就到了尸体的发现地。   远远就见围了一群人。岔河口乡派出所的人听到摩托车的声音,拨开人群迎了过来。   尸体在临河这边河堤斜坡上,血染红了坡上的杂草,显然是凶案第一现场。柳下溪戴上手套准备挤进围观的人群里去检查尸体。大队长汪集成叫住了他:“小柳,你跟李果去询问报案人。”   李果怕血,正呆呆地站在人群外,离尸体远远的。   柳下溪回过头,在人群所留下的空缝里,隐约见到尸体是侧着倒下的。他目前所站的方向看不到死者的脸,只见靛蓝的上衣与黑色皱巴巴的裤子。   “还不快去!”汪集成的大嗓门加重了。   乡派出所的民警告诉他。报案人是岔河口乡镇上一开拖拉机的司机。这些日子每天清晨都从县城拉红砖到镇上,说是家里在盖房子,靠清晨拉几趟红砖,白天要忙着砌墙。他用拖拉机载派出所的人来现场后,就回镇上了。若要他协助办案,要去岔河口乡镇找他,名叫刘华。   柳下溪与李果是在这镇子唯一一家录像厅后面正在建房子的地方找到刘华的。   刘华皱着眉头很不耐烦道:“不都讲清楚了么?有完没完啊,我有大把的事情等着做。”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早说不要理了。”柳下溪离他离得近,刚好听到这句话。翻开记录档案,派出所的民警一点也不专业,光记录了报案人刘华以及刘华的地址。   “你当时的旁边还有其他人?”柳下溪问。   刘华一怔,目光始终不与柳下溪的眼睛对上,飘忽着:“有一个学生伢崽,是六中的学生。”停顿了一下,见柳下溪还一直望着他。便跟着说了下去,“在发觉尸体之前遇上他的。他的自行车坏了,拦着让我载他一程。说是上课快迟到了,硬让我去报案。他倒好,先回学校了。”   “能再说一次如何发现尸体的么?”柳下溪拿出了笔与纸,在上面匆匆写了起来。李果踮起脚,想看清楚他写些什么。   柳下溪把目光重新盯向了刘华,刘华拍拍手上的灰尘。他的话是生硬地夹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看得出这个人走南闯北过,懂得应付说普通话的柳下溪。   柳下溪勉强能听懂以下的话:“我在开车,只注意正前方的路。是学生伢崽先出声大声讲:‘前面雾的颜色有些怪……’等车开到,也是他先发觉有人倒在河堤边上。学生伢崽下了车,胆子特大。还上前近处看了,还用手摸着尸体的鼻子。说是‘被人割破了咽喉,断气了’。当时,我不想惹麻烦,不肯下车。学生伢崽回到车上,要我去派出所报案,说是‘人命关天,知情不报后果很大。’天还早,派出所还没有人来上班,我是去小黄家告诉他有人死在堤上的。”   “晓得学生伢崽叫么名不?”李果插上一句。   “不晓得,拉砖时常看见他骑车上学,眼熟得很,是城里人。”   “知道发现尸体准确的时间么?”柳下溪继续提问。   “没表。”刘华摇头,这点上肯定没有说谎,手腕上没有戴过手表的痕迹。这年代连手表也没有怎么来确定时间?真是没法子理解啊。   “你发现尸体是在拉砖的回程吧?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柳下溪把语调放得慢慢的,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加上格外锐利的眼神盯着刘华,能造成迫人的效果。   刘华还是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眼神,摇头:“雾大,只看得清车头灯照的地方。没注意到。”   “没有发觉途中的任何异样?”面前的中年人不习惯与人对视,却也不能就这样断定他在隐瞒些什么。国字脸形,有着早衰的皱纹。眼睛里有红丝,睡眠不够吧……嘴唇是干裂的。头发黑白相间,身型反而是标准的庄稼汉子。厚实的肩与粗糙的大手。有的人天生就眼神飘忽……看上去老实本分的样子,不像是能做坏事的人。   “没。”口气越来越简洁。有一股敌意从他脸上流露出来。   “那位学生长得什么样子?还记得么?”柳下溪继续询问,不理对方的不耐烦。想发脾气又不敢发的样子,看得出对警察还是非常畏惧的。   “大眼睛,高高瘦瘦,白净,寸头,黑色夹服,黑色裤子。”等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看样子他不肯再说什么了。   柳下溪有很好的直觉:刘华不希望自己再问下去,这人本能地抗拒,没有合作意向。修房子的其他民工停下手里的活儿竖起耳朵……   “没事了吧?我还要干活。”   警民合作是非强制性的啊,不能用侦讯的口吻来对待报案者……没有什么线索好用的……   李果见他合上了小本子,好奇地问道:“写些什么啊?”   柳下溪笑了笑,在他面前虚晃了一下:“当然是把刚才的问答给记录下来啊,这可是第一手资料啊。”   “噫?要记吗?”李果发呆。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实习警员,才高中毕业。对目前的职业什么也不懂。   柳下溪也是新人,正规警校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在这小地方他是相当规范化的一个专业人才(在这里也没有人承认他是人才)。这里的人破案当然不会理学校那一套。基本上,这里的同事是当兵转业的,做事全凭实干,是经验主义者。   这县六中并不是柳下溪内心所想的乡下破烂学校。   他一直以为,这并不富裕的小县,一所乡镇级的学校必是如小说、电视所宣扬的那种需要救助的烂学校。   虽然只有三幢三层楼的教学楼和二幢二层的教师办公室以及教师宿舍,外加平房的食堂与学生住宿部,却能看得出这些建筑楼的年龄相当轻。操场上的篮球架估计来到这里也不会超过二年。   “这里,学校才新建三年。”李果知道一点,“以前全县只有五所高中,容不下全县的高中生,才新建了六中。”   刷得雪白的墙没有半点涂鸦……这里学生素质真好。   周围是耕地农田,不远的地方只有稀疏的几户黑瓦红砖屋。柳下溪曾到过西北山区,跟这儿比较起来,果然是鱼米之乡比较富裕。   学校的教导主任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学生们还在上课。要不,等他们下课再说?这些学生……对高考寄托了全部的心力,不方便随便打搅。”上茶,陪着笑脸……毕恭毕敬的。柳下溪感觉不舒服,这里的居民们好像把警察看得高人一等。   李果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人命关天的案子,可比学生上一节课来得重要。”   柳下溪当着教导主任的面踢了他一脚,李果瞪着杏眼:“干……”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一口气把刚泡的热茶喝下去,却烫到了舌。   柳下溪莞尔。   与来自北方的他不同,江南的男子是清瘦小巧的。李果身高才一米六二,与柳下溪一米八三的身高比起来简直就是孩子(整个县公安局里的同事没有身高超过他的,全集中在一米七上下)。   全校五百多名包括复读生在内,只有三十几名来自县城的。这其中住宿的有十二名,一般都会在星期天晚上回学校。另外有五位借住在附近农家,走读生的大都是坐公车来上学的,毕竟早班车到镇上只需十分钟左右。   教导主任其实知道每天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只有一名,他怕弄错人找各班主任来问。看今天那位大眼睛,高高瘦瘦,白净,寸头的学生是不是穿着黑色夹服,黑色裤子。办事的速度让人满意,很快就锁定在一名叫邹清荷的优等生身上。   “他是一位三好学生。”教导主任重复肯定地加了一句,“他的话是信得过的。”   三好学生在柳下溪眼里根本没有任何诚信的份量。   第3章 红色的雾-03   柳下溪透过窗户看着走过来的少年。迈着轻快的脚步,带着朝阳般的笑脸……   不像乡下少年,不像目击死亡现场的人。普通人看到尸体都会受到惊吓……“是不是找错人了呢?”柳下溪有这个疑问。脑子里同时记起刘华所说的:“胆子特大。”如果他真是第一目击者,胆子还真不小。   没错,这世上不论出身,就是有一小撮人,胆子特大,天生爱冒险。   少年是清瘦的,有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不分明的轮廓。在同龄人中个子算是较高的。到底是县城人,肤色是浅淡的嫩黄,却有营养不良的菜青色映衬在肤色里,使整个人有了一层眩目的色调。   教导主任对这少年特别轻言细语,态度温和。“小邹,这是县公安局的两位同志。听说,今早你回学校时发现了一具尸体。想询问一下情况,可能会误了你下节课,不过没关系,我会让老师给你补课的。”   “谢谢吴主任。”少年笑眯眯地点点头。这样懂礼的好学生是教育者的骄傲。   教导主任没有意思离开,坐着纹丝不动。不知是好奇还是在下意识保护学校学生不被警察荼毒……真奇怪,明明是为人民服务的执法机关,这里的百姓却畏惧着他们。是谁在他们的互动关系里竖起了墙?   “吴主任,你们这里的人,见到尸体好像不怎么害怕。”柳下溪笑了笑,把声调放柔软些,这地方的人还真是怪呢。   “常见到,没什么。”教导主任放下手里的茶杯,防备的神色少了许多,“谁家没有亲人过世呢?这条河上啊,常有尸体漂浮。你知道么?女尸是仰天,男尸是俯在水里的。”说得居然兴致勃勃的,若是刘华有他这么肯说的话……那个人到底隐瞒了些什么?“……前几年芦苇场……那个啊……”(以下略去数百字)   面对教导主任的滔滔不绝,柳下溪结舌。   名叫邹清荷的少年,一直带着微笑,静静地听。等主任结束了他的长篇后,他再以:“只要不相信鬼神之说,自然不会害怕,用平常心就好了。”作为总结语句,主任对他的话很满意。   邹清荷的普通话还算可以。算是柳下溪所听到的最接近标准的一位了。他倒蛮大方的,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来。一双大眼左右上下,好奇地打量着柳下溪。至于李果,面熟啊,说一句实在话印象深刻哩,整个县城也只有那么大。夏天在车站背着冰棒箱卖冰棒时,自然见过警察严打盗窃犯在车站进进出出。何况这家伙还在追求姐姐,欺善怕恶没有担当的实习小警察。清荷故意装作不认识他。   “我想单独跟邹同学谈谈。”题外话过多了,时间过得飞快。柳下溪把目光盯上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有些尴尬,到底是教育者,笑容僵硬也能轻松拉下。   柳下溪面容一正,拿出小本子与笔,开始记录。先扫了邹清荷的左手腕,那上面有表:“邹同学,请叙述一下有关在河堤上发现那具尸体时的详情。”   邹清荷坐正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隐去:“我是早晨五点五十一分出大门的。哦,不好意思,我有看表的习惯。”他抱歉地笑笑。   柳下溪鼓励地朝他点点头:“这是好习惯。”   “今天早晨雾很大。我虽然很熟悉这条路,骑的车也比平常慢了些。雾在河边是更厚些,根本看不清河面,昨晚下过雨,路面有些滑,我是骑在中间粗石子上的。在六点二十七分的时候我的自行车胎爆了。这时的雾散了些,多少能看得清几米远的地方,我才走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路程,按这样下去怕是到学校别说上早自习了,连第一节课也会缺掉。到了六点四十九分的时候,后面传来了拖拉机的声音,那是一辆拉红砖的车,于是我就站在路上拦车,司机开始是不同意,其实他的车厢也没有拉满砖。到底是好人,他最后同意载我一程。我上车的时候是六点五十四分,我是蛮急的,没有心情望四周。你坐过拖拉机没有?”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柳下溪没有料到他说得好好的,却来这么句问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旁边的李果一直不是很有兴趣听他胡诌,不耐烦地插了一句:“坐过,那有什么稀奇的。”   “是哦,你坐过?”邹清荷对李果挑眉斜眼。   李果嘴一撇转过脸去。   “他们一定认识,而且相互看对方不顺眼。”柳下溪这样想。   “我没坐过拖拉机。”他坐过不少交通工具,唯独没有坐过拖拉机。   邹清荷略带讥诮的目光扫了他们几眼。   柳下溪看懂了少年目光里饱满的轻蔑。有了这样的认知:这少年看不起他们,从心里鄙视着他们。这种成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没有坐过。”柳下溪温和道。   邹清荷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把目光盯在自己的双手上,那双手是没有做过粗重活的,纤细、修长。   “拖拉机坐起来很不舒服,颠簸得很。坐在上面很痛,我要抓着自行车又要抓住拖拉机的拦杆,不然就会摔下去。拖拉机的噪音极大,盖住了周围也许存在的声音。当时我其实没有闲暇观察周围的,那只是碰巧。”他停顿了一下,把目光盯在茶杯上,柳下溪就把自己那杯没有喝过的推给他,他也不客气。那茶杯已经凉了,他一口气喝下去,舔了舔舌道:“好茶,是今年的新茶,应该是清明节前的头道毛尖。”   在柳下溪眼里,这少年善长讲故事呢,总在关键时刻打住。   这时,上课铃响了。少年把目光从茶杯上收了回来。   “那时,河面的雾有些淡了。近处的水面可以看得见影,但远处还是雾茫茫。”然后,他又住了口,把目光转向窗外。   柳下溪没有催他,静静地等待下文。   “你们,一定从司机大叔那里听到了,是我发觉异样叫他停车的。我,先看到的不是尸体,而是,前面的江面某一处突然出现像是放过鞭炮后的带着褐红色的空气。当时,我看到就是那样的雾。正确来说就像是烟花过后的黑幕的颜色。是手动柴油汽船打火留下的尾迹,在浓雾里形成的颜色。我在类似的早晨见到过好几次,消失得极快。好奇,留上了心。其实这原本也是常有的现象,并没有特别的地方。留上心,只是觉得有点意思,是很奇怪的感觉,没有可以说的理由。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在发生。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大约在七八分种后,我就看到了有人倒在那里。当时,我觉得不对头,这么冷的天没有人会睡在外面。何况,昨晚还下过雨,若是生了病也只是倒在路上不会倒在斜坡下,就算昏了头也应该是头朝下而不是头朝上。若是弃尸,也会扔进河里不会放在坡上。   “当时,司机大叔不肯停车,都过了再倒回来的。司机大叔不想多事,不肯下车,我是自己一个人下去的。那草还是湿的,想必现场留下了我的痕迹让警察大哥们伤脑筋了。尸体是男性,大约四五十岁,我不认识。对了,发现尸体时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分,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尸体是凉的,也就是说死者不会是三十分钟内死亡的。衣服只有地面那边比较潮湿,裤子比上衣湿得厉害,特别是屁股那位置,表明他在湿地上坐过。我当时的感觉是:有人故意让尸体尽早被人发现。伤口附近的血已经成了黑色,只是草地上的血与伤口上的血不对劲,没有人血那么鲜艳,更奇怪的是没有足印也没有其他的痕迹。”   柳下溪认真地看着邹清荷。这少年表情很丰富,一会儿双眼发光,一会儿脸色又阴沉下来。大多时皱着眉头,很认真地与他对视。   “当时,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好像死者是故意自杀的一样。不合理啊,总觉得不对劲。”话说回来,他好像不喜欢这样的结论。“你认为呢?”他反问了这么一句。   李果在他详细形容尸体的时候就出去了,显然是不喜欢听。这位本县城武装部长的什么亲戚的高才生对破案一点兴趣也没,当警察纯粹只是为一份工作。   “你喜欢玩推理游戏吗?”柳下溪笑了笑,这少年脑筋极好。叙述也有条理,还加上自己的猜测,是容易误导别人的那类人。   这话显然打进了邹清荷的心里,他不好意思地玩转着茶杯:“有看一些推理小说,柯南道尔、横沟正史、阿加莎的作品我都喜欢,最喜欢金田一耕助。”   柳下溪也喜欢,话匣子打开了:“我有整套《福尔摩斯探案集》,阿加莎与横沟正史的倒不全。有《女王蜂》、《八墓村》、《恶魔吹着笛子来》。”   “《八墓村》、《恶魔吹着笛子来》?我没有看过。《女王蜂》看过,还看了《犬神家族》与《本阵杀人案》。”   “自己买的吗?”   “不是,在图书馆借的。不过,图书馆里不多,才那么三本。”很遗憾。   “横沟正史的书我倒有个七、八本,其中还有《狱门岛》、《夜光怪人》、《百亿遗产杀人事件》、《化装舞会》。”柳下溪记得不那么详细。   邹清荷双眼发光:“警察大哥,借我看!我叫邹清荷,‘刍’加‘卩’的邹、‘清水’的‘清’、‘荷花’的‘荷’。大哥你呢?”   他的姓名柳下溪早就知道了,这算是两人的正式自我介绍。少年是慎重的,柳下溪也认真起来,几乎忘却这种认真介绍自己的名字地严谨。   “柳下溪,‘柳树’的‘柳’,‘上下’的‘下’,‘溪水’的‘溪’。”   邹清荷笑道:“好名字呢,柳大哥。”   简单几句对白,立即就觉得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少年的眼神也少了先前的防备、轻蔑与不以为然。   “当时在现场,你还有没有看到其他的什么?”柳下溪把话题扯了回来。   把他当成自己人的邹清荷没有隔阂亲切多了:“干净利索,被割断的是颈动脉。理论上血应该流得不多。实际上血流太多了,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血在流动……死者的左手是红色的,也就是被割颈动脉的时候不是立即死亡,他还用左手按着伤口,阻止血流。如果,这里有职业杀手的话,我还以为是职业杀手干的。当然,这里应该不存在这种职业,自杀肯定不是。首先,伤口不对(他自己拿起笔,装着割动脉),试一试应该是由上到下,但那伤口却是由下到上,也就是说,凶手当时的位置比死者高。死者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很明显他与凶手是认识的。”   邹清荷越说越兴奋。“我觉得,应该从死者身边的熟人查起;我觉得,凶器应该是刀片。”见柳下溪不明白,他挑挑眉,“客车上扒手们的专用武器,我就有同学买来削铅笔,不是刮胡刀上的那种刀片,单面的,用食指与中指夹着,或者含在嘴里都可以。我就有看到扒手把刀片含在嘴里,他们也不怕割破舌条。特利,再硬的皮也能干脆地割破。”   这孩子……一双眼到底在看些什么?   “还注意到什么呢?”   “回想了一下,尸体的位置应该与红褐色的雾在位置有小段距离。我原先认为是凶手杀人弃尸从水上逃跑。后来一想。不对呀,时间上不对啊。也没有理由啊,水上讨生活的人怎么会把尸体放在岸边?应该直接丢进水里,随水流下,而且尸体泡在水面也不容易确定死亡时间。其实,水里的浮尸是没有人管他的,听说流到下游,好心的人随便就埋了,很少有人报案。”   “如果,附近有汽船就有可能听到什么,甚至目击凶杀案。”柳下溪整理了一下资料,他记载得详细。   抬头看见邹清荷清秀的眉毛打起了结。   好心地问多一句:“怎么啦?”   “出了这桩凶杀案,走过河堤的时候会心里发毛。这几天我打算借住在宿舍,星期六下午,我能不能找你借书看?”   “好啊。”原来,这少年也不是胆子大到能包天,也会害怕哦。柳下溪看得出邹清荷恐怕是以借书为名目,更关心这案子的进程。关于这案子,他也没有话好说,连现场也没有看到。恐怕要等法医的报告出来,才有机会见到尸体吧。看得出大队长是信不过刚从学校毕业没有多久的菜鸟的。   被排挤在外的感觉,真不好受啊。   “你当时有没有接触尸体?”   “我还没那个胆呢,只是探了探有没有呼吸。”柳下溪不好意思地摇头。   “我想问一句与案子无关的话。”   “柳大哥你问吧,绝对知无不言。”邹清荷调皮地吐着舌头。   “这里的人是不是对我们公安有成见?”   “呵呵。”邹清荷笑了起来。“有点吧,城管、公安、派出所、卫生局这些吃皇粮的一群老爷们,平时口气很冲的,一出场就是一群人,有的还蛮粗暴,很不讨人喜欢。让人厌恶的肯定是有的,像柳大哥这么好脾气的人不多。”   “噫?我不觉得同事们对群众不好啊。”柳下溪睁大眼睛,这里并没有欺压人民群众的警察存在吧。   “你们那位大队长,嗓门粗得跟练了狮子吼一样,怕他的人少。”   把警民关系弄僵的是大队长的那大嗓门?想不到……或者说,这里的居民对警察的印象只是浮在表面?大队长算是工作极负责的人吧?他也不能肯定。大队长为人粗糙是真的……可以肯定的是,大队长绝对不是恶人。   “你也对我们有偏见?”   “嗯。”邹清荷不否认。   不是虚伪的孩子。   “理由呢?偏见形成的理由是?”   “我看到一位刑警抓小偷时,抓错了人还不承认,把人给打伤了。”(这纯粹是小邹同志个人主观印象,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小邹同志的观察力并不强)   “有这种事吗?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算了,我也知道自己以偏概全了。一个人的行为不代表整体的行为,柳大哥就不是这种人。小老百姓对权力机构有着本能的畏惧吧。”   “也不一定是这样吧?”口气不能肯定。   “深究不了这种社会现象,大部分的人是不怕的。比如说我啊,我就不畏惧。”   柳下溪拿着合上的本子,轻敲他的头:“我看你什么都不怕。”   “错,当然也有害怕的人与事。”邹清荷夸张地抱着头道,“把我的脑袋打坏了,你得赔一个给我。”   柳下溪笑了,把本子放进口袋道:“今天谢谢你了。也许,还会找你核实情况。方便留下联络地址与电话吗?”   “上课的时间我当然是在学校。”邹清荷为人爽快,很干脆地写下家里的地址。“家里没有电话呢。”   “记起或发现任何与今天早晨凶杀案有关的事,都可以打电话或是来我家来找我。”柳下溪把写有自己联络方式的纸张递给他。   李果杵在校门口等他,他年轻不大,牙齿已经被烟熏黄了,地下已经有一堆香蒂……真是厉害!可以算得上是只老烟枪。哪有如此多的烦恼需要靠香烟来解救?   等他的还有他们这辆警用摩托车的司机刑警小汪。   小汪已经转了一圈回来接他们。   “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广仔姓林,是专门来我们这里收购黄鳝、乌龟、甲鱼的鱼贩子。听说身边总带着十多万。”小汪带信息给他们。   “哇!真有钱!”李果赞叹。其实他已经听过一次了,照例给上这么一句赞叹词。   “只怕是钱惹的祸,尸体身边根本就没见到钱。”小汪打了一个响指,“十多万啊,足够引人犯罪了。”   “正是。”李果应和道。   柳下溪笑了,这两个人互动的形式很有趣。   “怎么不上车?”小汪已经把车给发动了。   “我走回去好了。”柳下溪想亲眼看看案发现场,这两人只怕没兴趣,还不如自己单独一个的好。“你们先回去吧。”   小汪看看他:“好吧。”   李果回头看了一眼柳下溪,小声问小汪:“这样好么?他私自行动?”   “没什么。”小汪不以为然,“不合群吧,大队长认为,他在我们这儿呆不上多久,想怎么做由得他。”   独自走在田径小道上,深有感触。   这季节的北方必是色泽深厚枫叶满树招摇了。   这里还是温吞婉约的淡墨轻扫。   树叶还没完全脱离树枝的掌握,泛黄而委屈。有些常绿的树木更是意气张扬,路边的野菊漫不经心地打开了花蕾。   路上三二行人,背着手,勾着头带着不与日月相争的闲散劲儿漫步,不经意地踩了几株草或是碰到随便可见不曾拘束的鸡屎、狗屎、牛屎。   见他来,本来说得兴高采烈的人慌忙闭上了嘴,柳下溪甚至觉得平均身高一米六九的这些民众对他的身高有着骨子里的戒意。   “格格不入。”这是柳下溪对自己在这儿的总结。   柳下溪怀念起刚才那位名叫邹清荷的少年,对他抛弃了对外乡人的那种戒备。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啊。   这里的风很干燥……今天天气真不错,阳光扫除对人还构不成威胁的寒意。看着清闲的庄稼人一边晒着黄豆荚,一边端着凳子眯眼在大门口晒太阳。地球转不转动好像都跟他们没有关系吧。   第4章 红色的雾-04   柳下溪走到案发现场。皱眉,这里的人完全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到处是乱踩过的脚印,只有那尸体处用白粉笔划了人形。草地上的血迹也被踩得陷进泥泞里。柳下溪戴上手套,沾了血迹嗅了嗅,没错,是人血。   这不是犯案现场!   沿着难以察觉时隐时现的血滴,一直斜走,草上有被压过的痕迹,也就是说死者在慌乱逃跑中摔倒过。杂草上有人倒下的痕迹,某些地方痕迹更深些,是挣扎着爬起来留下来的吧。血在那里染红了小片土地。   沿着血滴往前走,血迹的尽头前面是小码头。现在这儿空荡荡的没有一只船。死者是从这里出现的,他是想上岸求救吧?   如果,少年邹清荷当时正巧出现在这儿,凶手会不会杀人灭口呢?柳下溪替那少年担心起来,这河堤附近根本没有居民,浓雾下出了什么事也是呼天不灵叫地不应啊。   柳下溪掏出笔与纸,把这附近的地形图画了下来。   反复勘察了几遍,断续出现血迹的地方只有死者一个人的脚印。凶手没有追过来么?起码也要确定死者到底死了没有吧?难道是对自己下手非常地自信?   柳下溪沿着河堤一直走,这会儿他倒把自己的心思从案子里抽出来,毕竟还是要结合法医报告与其他同事调查来的情况进行印证,分析,寻找证据……他这会儿想到的是早晨被打断的梦……留下印象的也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断。“给他们写信吧。”柳下溪把手插进了裤袋。裤袋里局里配制的传呼机突然震动,使大腿感受到一股电流击过后的麻木。   是局里的电话号码,这地方,大哥大还没有出现,在北方传呼机早就可以中文留言了。估计是“迅速回局”的意思吧?   “真缺德。”邹清荷嘀咕。   到了中午才有时间查看他的爱车,那后胎不是天然寿终,是被钉子刺破的,居然扎了三颗长钉子。   他身上才带了一角五分钱,这是要留着中午吃饭的。现在他在长身体,一餐不吃饿得慌。四两饭一角钱,一份青菜五分。若是想吃肉得要一角二一份呢。   邹清荷还信不过这镇上修自行车师傅的手艺。摸了一下饿扁的肚子,往食堂去了。   同桌是另一个乡的女生,寄宿生。她每个星期天都会从家里带一些菜来,邹清荷若是回课桌吃,她非得要分给他吃不可。邹清荷不想欠下人情债,他家可没有香辣萝卜干或是干肉腊菜带,吃了人家的嘴软,这点志气他是有的。每到午餐,又不想在食堂和大家抢位置。天晴的时候,他会坐在操场篮球架子下,雨天会坐在往教室楼梯处吃饭,他吃得快,二、三分钟扒完饭。剩下的午休时间可以趴在课桌上睡会儿,早上起得早,是蛮困的。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手臂酸麻,流的口水把手臂弄得湿湿的。都要怪从邻桌传来香喷喷的菜味,虽然吃完了四两饭,肚子好像还是空的。   他的邻桌叫吕春英,个子矮才一米五出头,还是近视。按理说邹清荷是怎么也不该和她同桌的,邹清荷一米七二,在同学中算是极高的。本该坐在后排,老师编位的时候却把他编在靠墙的顺2位。   学校一直高呼“禁止学生早恋”,却偏爱让男女混坐。   邹清荷还知道,班上有几对同桌在悄悄确定恋爱关系。他们这个青涩的年龄本是最为朦胧的,对暧昧有着本能的向往。“青苹果阶段。”桌面下女生是琼瑶、张爱玲、席幕容;男生是:金庸、梁羽生。   听说镇上录像厅播出《白发魔女》时挤得水泄不通。   同班也有男女邀他去看,他没有去。   邹清荷收过几封情书,没有理会。他有自己的宏图伟愿: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到广阔的世界里去。就像巴金的《爱尔克的灯光》一样,由心灵的灯引导着奔向新的人生,新的生活。虽然父亲对他说:“考不上大学也不要紧,单位上不少人连初中都没有毕业呢。到时去学开车吧,有一技在手不怕没饭吃。”   邹清荷是不想过这样的人生的,不愿意过像父亲那样如拉犁似牛的人生。四十出头就已经驼背,肩胛炎、脊椎增生、关节炎,常常痛得滴下大颗汗珠,他是不忍心看的。   考上好大学就是有出息。   这种认知根植于心,时刻警惕着他的言行。   “不能有片刻的放松。”他把这句话当成了座右铭,刻在课桌上。   家里种田的同学羡慕他是城里人,不用在农忙的季节给家帮忙。成绩差的同学是嫉妒他的,送了一个“书呆子”的外号给他。   邹清荷当然也有自己的好朋友。   同班的小七是在学校住宿的。从初中起就是同班,关系不错,是好朋友。已经跟他说好,这几天借住在他那铺上挤一挤,天不热,两个大男生挤一块也能凑合,也不觉得不舒服。   家里条件稍好的同学,不管远近都住宿,毕竟住在学校更方便些。晚自习老师有时还会过来指导一下,比独自一个人啃书本好。   柳下溪回到局里时,并没有人在等他,大家都吃饭去了。   柳下溪吃不惯这里的食物,红通通的辣椒连青菜里也不放过,没有一餐能吃得舒畅的。   来到这里,固执的他,也是后悔的。分配时,自己硬是和同学换了分配地。那时一心只想离开北京,急迫的心情经过二个月的磨砺,让过去的一切变得如此遥远。   “没有过不去的坎。”这句话倒真对。   一切由心,心放下了,事儿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不去的。   “小柳你与李果,去广州一趟。调查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了解一下情况。通知死者家属来认尸。李果你去把出差请款的手续办齐。”汪集成把手上的资料递给柳下溪说道,“对了,你的目击者证词给我。”   柳下溪把用中午空闲时间重新撰写的目击证人证词递了一份给队长。   队长翻了翻赞道:“不错!很工整,专业学校培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用材料打了一下李果,“学着点。”   李果捂着头,傻傻一笑。   柳下溪难得被夸奖,不觉得有什么。为什么队长不让他看现场?连尸体都没有见到如何能破案?还是队长对他自己太有信心了呢?   李果很雀跃,忙着回去收拾行李。   队长留下柳下溪:“小柳,你也要跟同事多沟通,你是高才生又是北京人。我是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小地方,也不管你愿在这里呆上多久,不爱说话是不方便工作的。这案子的进程资料在这儿,死者林祥强这几年来频繁来往农贸菜市场。”   好详细的一份证词!虽然没有条理……但在速度与质量上是值得夸奖的。   林祥强,年龄不详。性别:男,婚姻状况不详。家庭情况不详。三年前出现在这里的菜市场,口袋里带了三千多元,三天之内把市场上的水鱼、乌龟、黄鳝收购一空。并与市场卖鱼的订下了二个月之内再来约定。果然二个月后再来,那次带了一万多元,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他也到了附近的乡镇去收购,乡镇的菜市是很早的,大多是六、七点钟,农忙的时候不影响耕作。今年,他准备的资金多,大约有八、九万的样子,说是收购齐好准备过年的货源。只是这几年的收购,他的货源难足,价格上涨不说,主要是货跟不上。林祥强脑子转得不错,他出钱请人帮他捕捉,然后用池子养起来,等他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提货了。   但是,还没有查到,谁是他的供货者。   还有,他来这里,除了第一年的几次住菜市附近的招待所。以后,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林祥强的个性是精明的,做事干净,付钱快,穿着随便,天热的时候总是一双拖鞋。一口生硬的广式普通话,爱开玩笑。并不得罪人,说话细声细气,言辞圆滑。跟他打交道的人都喜欢他,没有仇恨到想他死的地步。商人秉承 “和气生财”是“求财”不是“求气”。前来收购的只有他一人,并不存在着竞争机制。   柳下溪中指弯曲敲着桌面,汪集成熄了烟,把目光转向他:“你怎么看?”   这里唯一让柳下溪舒服的是,官腔没有北方那么严重。大队长很少摆出上司的嘴脸,平日与其他同事相处嘻嘻哈哈其乐融融。   “林祥强这个人胆子大,十几箱水鱼,他居然敢独自运回去。以前,四、五箱是放在汽车顶上运到省会,再转火车回广州,一个人还可以顾得过来,现在十几箱,清晨坐六点十五分的早班船去省会,再转晚上的火车,一个人能顾得过来么?”   “你认为,他最少会带名助手在手边运货?”汪集成眼睛一亮,“这件事,你到广州可要调查一下。”   “有助手怎么不带在身边?林祥强做事透着古怪。也就是有什么事得瞒着广州那边的人,或者说,这边有信得过的同伙?”   “……依我看啊,他是胆子大得离谱。”   “胆子大啊!一个长年在外面行走的商人怎么会没有危险意识呢?”   “是啊,财不露白,怎么就不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汪集成摇头再摇头,不要去考验人的人性嘛。   柳下溪把自己所绘案发现场的简单草图拿了起来,说道:“我发现了这里有血迹一直延伸到这儿……事情有可能是:死者乘坐汽船出现在码头,跟人发生了冲突……被人划破了颈动脉,他逃。看不清路,只知道跌跌撞撞往上走……”   “汽船?”   “嗯,有可能是手动柴油机型的小船。”   汪集成大拍着桌子高兴道:“好!小柳,果然没有看错你!我们不如先这样假设:死者林祥强把货源提出来,用汽船运载打算坐今天早班的船去长沙,汽船上的人见财起意或者靠岸的时候发生争执,结果杀伤死者。林祥强当时没有死,寻得机会后马上逃跑了,然后失血过多死在坡上了。”   “有点不对。小码头离客轮码头还很远,开船也要十来分钟。见财起意也可能,不过林祥强既然提了货,身上的现金剩不多。”柳下溪摇头。   “还有货嘛。”汪集成一拍大腿,“听说,运到广州价会翻二、三倍。七八万的货到了广州可能就有二十几万。”   柳下溪摇头:“这批货上路不可能不引人注意,杀了人还这么明目张胆……几乎不可能。不过,也可能……”柳下溪沉默了,然后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汪集成站了起来,到外面去找人了,听到他在吩咐:寻找停靠在小码头的汽船。等他进来柳下溪加了一句:“还有寻找帮他收购货源的人,以及来这里他落脚的地方。”   “这个容易,大不了发动全县的人来找,只要是在南水县就没有找不到的人。”汪集成很有自信道。   “噫?!”柳下溪想不到他这么有把握……转念一想:也是,这南水县并不大,想必找人并不难。   “小地方就是这点好。人口结构简单,流动人口少。”汪集成随手把收集来的资料放进柜子里。   李果把要带的行李丢进办公室时,柳下溪笑了起来。   李果嘟嘴:“有什么不对么?我算了一下,听说从长沙坐火车到广州要二十几个小时。现在去坐汽车只能到地区车站,转车到长沙少不了十来个小时。一来一回路上就得过四天。至少得一个星期。广州那边的人爱干净,每天要洗一次澡,多带来几套衣服没错!”   居然用蛇皮袋装了整整一袋,跟逃荒的人一样。   “广州是南方,天气暖和,棉衣与毛线裤是用不上的。”柳下溪笑道。   “可火车上冷啊。”差点要带棉被了。   “听小柳的没错,他可是走南闯北的。”汪集成笑着大力地拍着李果的头,痛得他咧嘴, “别在广州同行那里丢了我们的脸。”   “那该带些什么?”李果期期艾艾,像只小狗眨巴着眼。柳下溪忍住笑:“在路上不用洗澡,带两、三套换洗衣物就行了。牙刷毛巾自己带,牙膏就不用了,招待所肯定有的。怕在路上冷,带上厚一点的小毛毯就可以了。”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班车是三点整。   “坐车不要钱?”柳下溪意外。还有这种特权?有特权就不会让居民们对他们有好感。   “我们出公差嘛。”李果不以为然,还是特别坐1、2号。“警民是一家,何况有我们坐镇,还可以帮司机、乘务员的忙,维持秩序抓小偷。”李果坐着并不安分,一颗脑袋摇来摇去,见乘务员上车,立即迎了过去,“邹妹子,今天是你的车啊。我要去广州出差,有没有什么想带的?”   柳下溪明显看得出,女乘务员看到李果时,翻了一下白眼:“一边去,别挡着我,要开始剪票了。”   “我可以帮忙的。”李果殷勤之极。   柳下溪暗自好笑,那乘务员长相相当俊俏,皮肤白净。个子不矮,大约接近一米六。并不怎么理会李果,李果讨了个没趣垂头走了回来。   车上的乘客大约二十几人,准时出站。   “那乘务员叫邹秋菊,就是那个目击证人高二学生邹清荷的姐姐。一个秋天出生,一个夏天出生,他们的母亲以前是小学老师,病死了。很有文化的女人,得了绝症,把家底子都掏空了。”李果声音压得低显然不想让女乘务员听到。   柳下溪意外,仔细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那名少女,果然眉目间与少年邹清荷有些相似。   柳下溪睡着了,周边乘客低声土语,风穿过窗吹动着他额前的发。   柳下溪是被李果推醒的。   “管不管?”李果小小声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上上来了不少人,几乎把空的座位占满了。   车上有几个人在玩转红蓝铅笔来赌钱。   “不闹事就算了。”前面的司机好像听到他们的话,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到了下一个渡口,那几个人明显是一伙儿的,看来在这车上没有捕到一只羊,便下了车。李果明显松了一口气:“真怕他们闹事,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到底没有让他如意。到了邻县,上的人客多了起来。柳下溪把座位让给了老人,自己站到后面去了,他个子高,这一站很辛苦。李果也不好厚脸皮独坐,他挤在离门近的地方站着。   不知是谁开始挤起来,不知是谁踩了谁的脚。有人在喊:“是谁划破了我的包!”   “有扒手!”   “司机停车!”   “不准停,把车开到派出所!”   “哎哟!”   整个车厢开了锅般的闹腾起来。柳下溪挤到门口附近,汽车停下来,车门没有开。有人翻窗要逃,柳下溪顾不得身下压着人,一把抓住欲翻窗的人。有谁用什么东西划伤柳下溪的手臂,柳下溪吃痛,几乎要松手。血滴在被柳下溪压在身下乘务员的脸上:“杀人了,快开车!”是乘务员尖声高叫。   柳下溪把想逃走的人拉回车内,背后遭受到猛烈的一击。   司机连忙把车重新开动。   “把车停下来!快把门打开!把人放了。”不知何时,李果居然成了人质,被人扼住了脖子。食指与中指夹着闪亮的刀片。   本来拥挤的车厢这时也不知人是如何码放的,忽忽地空了一大片地方。   “柳大哥!”李果带着哭腔,脖子不敢动。   “好好,好,交换人质。”柳下溪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对方松了一口气,手总算离开了李果的脖子。   身高臂长真是有优势!一拳头砸在胁持过李果的小偷同伙的脸上,鼻血横飞。反肘对着想逃跑小偷腹部。车上旅客都过来帮忙,在这两人身上搜出了十来个皮夹子。李果这下来了精神,掏出手铐把两名小偷拷在一起。   乘务员邹秋菊掏出手帕给柳下溪包扎手臂,那里已经染红了衣服。   把犯人扭送到地区市级车站派出所,录完口供。邹秋菊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李果却是敏感的,嫉妒柳下溪成为英雄的过程让少女的眼里埋下了火热的种子。   “快走啦。”李果催促。   “你的伤最好是去医疗室包扎一下。”邹秋菊蓄意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了。旁边的司机也道:“就在附近,我带你去。”   伤口蛮深的,消炎,简易地缝了四针。给了几包药,打了一针防破伤风的。   “今晚是赶不上火车了。”李果哀叹。邹秋菊冷冷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人家都缝针了,还是同事呢,一个天一个地的。”   李果闭嘴,委屈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人!”邹秋菊没好气地别过脸,不想看他那双水汪汪带着可怜味道的杏眼。   “秋菊,我饿了,我们吃饭去吧。”李果围着她转。   “不好意思,车马上就要开回去了。”邹秋菊冷然拒绝。   柳下溪佩服李果的厚脸皮,真是越挫越勇的类型啊。   第5章 红色的雾-05   还没到下晚自习的时间。邹清荷肚子忽然有点不舒服,好像是着凉了。匆匆地往厕所跑去,厕所的灯泡一闪一闪,阴暗昏黄。“怎么就没人去换?”怎么看都快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了嘛。   “哟!”灯突然熄了。怎么就迟不熄早不熄的,轮到他上厕所就熄了呢?“活见鬼!”脱口而出一句粗话。   幸好厕所里还有显示其他人存在的呼吸声。   “啪”有人划燃了火柴。   借光借光。   一张惨白阴森的面孔……有点怕怕。“谢了。”拍了拍同学的肩头,这张面孔有点熟悉,应该不是同班,记不起是谁了。这么大一个人,居然有办法做到无声无息,服了他。“火柴能不能借我?”   那位同学倒也想不到他如此厚脸皮。   “我是二班的邹清荷,你叫什么名字?用完了还你。”邹清荷露出最诚恳的笑容,虽然在黑暗中对方看不到。   “刘兴旺,四班的。”对方的声音里有着讶异,是想不到对方不认识自己吧?   这名字熟悉!去年期末考试全年级成绩排名公布榜的名单上排在自己前一名的四班的同学。在团支部办公室入团申请时有见过一面。他好像找自己借过一支笔,后来那笔被他弄丢了。那段时间清荷很不走运,在入团宣誓那一天刚好有事请了假,结果没当成共青团员。以后就懒得申请入团了。   刘兴旺也没走,把口袋里小截的蜡烛点燃递给他。“这灯,常熄。”   “谢谢!你真是好人。”邹清荷也不再废话,上厕所要紧。   “嘻嘻。”刘兴旺轻轻地笑了。“你不是走读生么,这么晚还在学校?”   “噫,还不是河堤那边发生了命案,心里有点发毛。”邹清荷佩服他,在臭烘烘的厕所还呆得下去。   “哦?我听人说了。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刘兴旺的声音有些沙哑,并不难听。   “传开了啊?并没有同学过来问我,我还以为没人知道呢。嗯,有点恐怖。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心里很不舒服。”   “你的胆子一向不是很大么?”   “这,跟胆子大小无关。有点,伤感。”感觉不大好……蹬在坑上,面前的这个人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虽说,得多谢对方提供的照明工具,但真希望他快点出去。   “哦。”对方也接不下这话题,停了一下又问道,“你今天睡哪里?”   “跟小七挤一铺。”   “小七?”   “江子齐。”   “学校是八个人一个房,还上下铺,床也小,你不如住我家吧。”   “噫?那怎么好意思,你家在哪里?”应该是学校附近吧,不然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学校。   “就在镇上,家里只有我和我爸,我有自己的房间。”   都不熟耶,在学习上他们是竞争对手哦……虽然对方是大好人一个。   “可以一起复习功课。”在学习上跟成绩不错的人一起复习,当然会促进成绩提高。邹清荷有些心动。   “那,就打扰了。”邹清荷从来就不认生。啊,同校有这么好的人在,自己居然没早跟他交朋友。小七的成绩比他差,跟小七在一起总是小七在不断地打扰他学习,找他要答案。   蹬厕所时间过长,身上染了股臭味。学校食堂外平时洗碗的水龙头这个时候早已把水给停了,洗手要跑到学校后面的小河畔。刘兴旺居然不去洗手,要先回教室拿书包。邹清荷耸肩,不相信有这么不爱卫生的人,可怎么看他也是一清爽少年嘛。   “就要下自习了,先得把书包拿出来,不然教室给锁上了书包拿不出来,再一起去洗手。”刘兴旺自动解释了。   说的也是,其实,这么晚了未必需要拿出书包,今晚已经不想再看课本了。   下自习的铃声响起,不少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   “喂,掉进茅坑了!”小七拿着他的书包在楼下等他。   “Sorry!”双掌合十,“今晚,我住到刘兴旺家去。”   “刘兴旺?得,那阴沉内向的家伙,会跟你说话?真怪!”   “怎么这样说人呢,他人挺好的。”   “切,他只跟女生说话。对男生啊,那个鼻孔朝天!随便你!”小七不高兴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邹清荷一抬头,却发现刘兴旺站在不远处。只见他一脚踢上雪白的墙,一甩头走了。   “不去了不去了。”邹清荷苦笑。好客的主人都走了,他怎么去?这刘兴旺个性还真与众不同啊,吃不消的怪脾气。“你怎么对他有成见?”   “他抢了我一哥们的女朋友。”小七很义气道。   “废话,属于你哥们的怎么会被抢走?被抢走就不是属于他的。”   “得,这是同仇敌忾懂不。”小七怪声道。“他是男性公敌。”   “……还男性公敌呢,鬼扯蛋。只不过是胸襟狭窄而已。”无话可说了。   汪集成坐在电视旁迷糊地打盹。   身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猛睁开眼睛,抓起了话筒。   “汪队!找到了,找到了林祥强平时落脚的地方!”电话里小丁兴奋的情绪直接染上了他的耳朵。   “在哪儿呢?”幸好整个县范围不大,十多名干警与各乡派出所的民警一齐出动,要翻出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也不难。   “在四条尾乡。这儿有林祥强的女人,他就住在那女人家里。”   “等我,我马上过来。”汪集成全身的干劲都来了。“小季,我们走!”立即套上外套,回头看着隔壁屋的小季在他家看电视舍不得离窝的样子。“是汪队!”小季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跟电视“拜拜”。他是队长专用的摩托车司机。   他们到省城已经是深夜,火车是早上七点多的班次。他们只好随意在车站旁边写了一间标准房。李果第一次如此严肃的一本正经的坐在他对面:“今天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说谢谢,现在正式说一声‘谢谢你,柳哥’。有件事,我们得说清楚:我喜欢邹秋菊,柳哥你别跟我争,这件事兄弟谢谢大哥你了。”   柳下溪好笑地看他,只觉得这个人真好玩。这是谈判么?哪里看得出自己对那位女孩子有意思了?“我答应你。”(只是李果好像忘了,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对方没有意思的话,苦的只是他自己。)   李果高兴地蹦起来:“晚上请柳哥吃香的喝辣的。”   “别,包子或者汤面就可以了,不要辣。”   李果“嘿嘿嘿嘿”笑了起来。(他那样让柳下溪联想到了正在学步的小鸭子,不由得莞尔一笑。)“知道了,柳哥。”   李果大方,海碗的汤面,材料有极足香肉,切得厚厚的大块堆着,味道鲜美。这一餐柳下溪胃口大开。“有家百年老店的包子那才叫一个香啊。明早,你吃吃看,保准你合不上嘴。”李果不爱吃面食,他要的是饭菜。   这边的消费比起北京来,便宜多了。   今天事多人累,柳下溪一粘床就睡了。   “四条尾乡下尾村名字真怪。”小季嘀咕。   汪集成拍他的后脑:“怪在那里,我听挺好的。”   “老大,我在开车呢,你再打我,小心翻车。”小季大着嗓门道。他又没犯着谁,怎么挨打的总是他?   “我们像不像鬼子进村?”深夜了村子里到处都有人伸长脖子,好像在等露天放电影似的。   “就你话多。”汪集成笑道。事情进行的顺利,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身为老大的他心情也是很好的。   小丁迎了上来:“来得真快。”他眉开眼笑的,旁边还有四条尾乡派出所的两位同志。   黑瓦红砖开间不小,有着亮堂堂的灯。房子应该是新修的吧,屋外有一个用水泥砌成的水塘,电筒照下去,里面许多条黄鳝在翻腾,看来这就是林祥强的基地了。   屋子里,有一位女子伏在桌上哭。   “她就是死者的那位。”小丁介绍道。“张英,这是我们大队长,来了解情况的。我们不会冤枉任何没有罪的人,也不会放过伤害别人的罪人。”   说得正义堂堂,连汪集成也忍不住想喝彩,小丁果然是能说会道的全才。   “估计就是她哥张健跟他二流子表弟李卫前干的。死者前年遇到了来县城玩的张英,没多久就好上了。同时,认识了张健,一合计让张健替他收购货物。去年年底的时候,张健听了表弟李卫前的话,为了增加重量,在甲鱼、乌龟、黄鳝肚子塞石子。致使这些货在路上死亡。得知真相的死者很生气,警告了张健不少次,张健收敛了两次,上回又是这样。这次死者来,大发雷霆不肯收他的货,还要求他赔损失,死者自己另外找货源。李卫前有辆汽船,事发的那天载了死者回县城。见钱起意,杀了死者抢了货款,两人逃走了。李卫前做过扒手,在外地犯过事,心狠手毒,估计人是他杀的。”   张英一直不肯抬头,汪集成也不好勉强她。   “真可怜,年纪轻轻不学好。”“那姓林的广佬那么大一把年纪了,就只比别人多了那么点钱。”“说不定家里是有老婆孩子的,做狐狸精的有什么好下场?”“贪慕虚荣啊,这不,报应来了是不是?”屋外各色杂音堵都堵不住。   汪集成叹气,弄不懂这些孩子们在想些什么。   “张健、李卫前的下落找到了没有?”   “没。从凌晨载着死者离开后就下落不明了。”小丁翻了一下记录口供的警察手册。   “几点离开这里的?”汪集成坐在张英的面前,她把脸伏在手臂上,抽泣着哑哑的声音,闷声道:“……昨……昨晚,他们又……又吵了一架。后来……老林答应过半个月再过来收货。……老林,要去……赶早班的轮船,我哥叫表哥开船送他去县城的,后来,他们一直没有回来……”   “你哥他们没有回来过?”汪集成摸了摸脸上冒出来的胡碴。   “没见到。”   汪集成回头问小丁:“李卫前家在附近么?”   “嗯,他是一个人住的,屋子锁着没有人在,汽船也不在。”   “小丁通知所有的同事全力追查他们的下落……”打了一个呵欠,“今天先收兵吧。找相片发通缉令。”   “相片已经准备好了。”小丁一直是他手上的干将,很能干的成员。汪集成满意,心里盘算着这案子很快就可以结案了,汇报上去表扬是少不了的。有机会好好栽培小丁,迟早有一天县公安局的天下是他们的。   “张英是证人,小心护着她。”   “柳哥,有空教我防身术吧,瞧得出哥的身手极好。”李果殷勤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白面、皮薄、极香、馅多,轻咬一口,热热的香汤,沿着嘴角往下流。真好吃!肉馅做得好,怕是在北京也是吃不到这味儿。   “防身术得有基础,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上了火车,这时节南下的人不多,车厢是半空的。“你若是能坚持不管下雪落雨连续三个月跑上五公里,我就可以教你招式。”   说到跑步,来到这里后就没有晨跑过了。昨天那河堤极适合每天晨跑。   李果吐出的长舌吞不回去了:“跑五公里,人还能活么?”   柳下溪只是笑,看得出李果不是有恒心的那种人。“真是想让邹姑娘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得坚持下来。”   李果垂头丧气“唉,唉,唉。”   “叹气也没用,我又不能代替你跑步。身体根基没有打好是没有用的,又不是武侠剧里的内功,可以意外得到。”柳下溪耸耸肩,拳脚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的。没有强健的身体为基础,拳头就不会硬。   李果没有吱声。忽然,抬起头:“对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柳哥,你可千万别当着未出嫁的女孩儿叫什么姑娘。这里跟北方不一样,我们县城只有结过婚的女人才叫姑娘。比如说你对外面的人介绍你老婆应该说‘我家那姑娘’或者‘爱人’。”   有这种风俗?真是奇怪:“那怎样称呼自己的女儿?”   “‘我家的女崽’或者叫小名。或是‘我家的妹子’”   “那哥哥怎么称呼自己的妹妹?”   “老妹。音不同,父亲叫女儿的‘妹子’的‘妹’是三声;哥哥称呼的‘老妹’的‘妹’是四声。”   “一般怎么称呼男孩子?”   “倒没有多种叫法,喜欢在后面叫上一个‘崽’字,老人家爱叫‘伢崽’,同辈人喜欢在前面加上一个‘老’字。比如说弟弟叫哥哥为‘老哥’。”   “……”奇怪的风俗,奇怪的坚持。柳下溪摇头。   到了广州市,他们叫了辆出租,直接去了市公安局。来之前早在电话里打过招呼,得到热情地招待:“你们那边的人让你们到了之后,打个电话回去。”值班的警察笑容可掬。   这电话由柳下溪来打。   一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大队长豪爽的笑声:“案子破了。”一开头就是这句话,柳下溪吓了一跳。真意外,这可是高效率啊,这么快就破案了,还真小瞧了汪大队长呢。   “他妈的,那两个兔崽仔逃跑了,申请发全国通缉令。”   “凶手是谁呢?”只听得劈里啪啦耳朵震响,关键词却没有传达到。   “死者林祥强小情妇的哥哥,是四条尾乡下尾村的张健跟他二流子表弟李卫前干的。死者在前年遇到了来县城玩的张英,用钱把人家妹崽给勾了。认识了张健,一合计让张健替他收购货物。今年以来,张健听了表弟李卫前的话,为了增加重量,在甲鱼、乌龟、黄鳝肚子塞石子,致使这些货在路上死亡,得知真相的死者很生气。这次来就不肯收他的货,还要求他赔损失。死者自己另外找货源。李卫前有辆汽船,事发的那天载了死者回县城,见钱起意,杀了死者抢了货款,两人逃走了。李卫前做过扒手,在外地犯过事,心狠手毒,估计人是他杀的。   “死者不是一个人来收货的,他的儿子与内侄在其他地方收货,大概是怕他们发现他包了小情妇就没让他们来我们这儿。还有啊,死者的老婆坐飞机来收尸了。尸体火化带走了,真是伤心啊。你们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事了,好好休息一天,后天就回来吧。”   劈啪一阵,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听到这消息李果最高兴。他来广州,受人之托要带不少东西回去啦。   两人先写好招待所,就各自行动了。   柳下溪去了死者所在的区派出所,那边的民警带他到了死者的家。大门是锁着的,漂亮的新盖成的三层楼房在附近特别显目。   “这里本是乡下,市里扩建到这边成了市区,这一村的人成了菜农,靠种菜卖菜为生。有了钱,人心就生变啊。”民警感慨。   “您认识林祥强么?”   “听说过他。听旁人讲的,还是四年前吧,他只是把自家种的蒜苗、土豆弄到市场卖。他的菜摊在卖鱼的旁边。想问我怎么这么清楚的?嗯,死亡通知是我送到他们家的,我就留了点心查了一下他的事。他赚了大钱,这附近的人都熟悉他啊。起因是有一个来买菜的上班族跟同事一起来买黄鳝,被当时的鱼价吓住。直嚷嚷说这东西在他的家乡如何贱卖不值钱,并说家乡这东西多着啦,春耕秋耕季节,乡下人都是用大澡盆装的,比大拇指小的都给丢了。当时,林祥强就随口问了一句他的家乡在哪里,那个人说了。后来,听说林祥强不卖青菜,在市里倒卖鱼类。大约过了这么一年多,他就到外地去了。钱越集越多吧,弄得附近的鱼贩子们跟风似地往内地跑。林祥强在这一带算是出了名,他在外面收购,他老婆在家卖,多的就批发掉了。”   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偶然相遇,却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啊。在市场经济的把握上死者是敏锐聪慧的,却在异地他乡丢了自己的生命,是幸或不幸?   柳下溪谢过民警。   问明了去菜市场的路,到了,却没有进去。从门口往里望去可以看见人来人往,跟那小小县城的自由菜市场不在一个档次上。   当晚,柳下溪独自去了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回到招待所,被满屋的东西吓着了,这个人当真是纯粹来采购的么?   李果得意洋洋:“难得来一趟,路费全报,要知道广州的电器,衣服可比内地好啊。幸好听你的,没带多少行李,不然,这些东西真不知道如何弄回去。”   他这小个子当然没有办法带上这么多行李,也不知道怎么弄回房间的。   “当然是一趟又一趟的来回呗。”   柳下溪结舌,不得不佩服他蚂蚁搬家的精神。   “明天一定要在广州好好玩一玩。”李果发出了得意的笑声。这美差也不是时常都有的,不能随便浪费。“柳哥,你知道广州哪里最好玩吗?”   “我只知道吃在广州。玩?不清楚。买张市区地图就知道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去逛公园或者游乐场?去酒吧街只怕消费不起。看风景?李果也不像那么文雅的人。还不如随便逛逛。   “柳大哥你明天怎么过?”李果好奇地问。   “去广州美术馆。”   “那我也去好了。”   柳下溪耸肩:“随便你。”   第6章 红色的雾-06   有点想念小县城了。   终于到了呢。   柳下溪把目光转到窗外,噫?看到谁了……邹清荷!   车站门口,少年高中生邹清荷摆了一个香烟摊,在卖香烟。他不是要准备高考么?怎么有闲瑕在这里卖东西?   下了车,李果吆喝着请人给他搬行李。解放了柳下溪的手脚,这一路上他成了李果的免费劳工,那个累啊。   柳下溪高兴着,能见到邹清荷让他心情很好。他走到邹清荷的烟摊旁,敲敲玻璃制的小烟柜。邹清荷正捧着本书看,头也没有抬:“大哥要包什么烟?”   “学生不读书,做什么呢?”他伸手摸摸他的头,短短的寸发,可以从指缝间漏掉。   “噫?是柳大哥。”邹清荷笑,左边有浅浅的酒窝。上次好像没有注意到这酒窝,太浅了。   “柳大哥是从外地回来的么?”   “是啊,出差了。”柳下溪闪开了身体,有人过来买烟,他拦路了。   拿烟,找钱,看着少年以非常熟练的手法进行买卖活动,只怕操这行业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怎么地,看着这少年小小年龄为生活操劳,心里发酸。   “生意好不好?”   “一般吧。”旧旧的灰裤子只到脚脖子,有点短啊,见柳下溪的目光盯在那里,不好意思地缩缩脚脖。   可爱的动作,柳下溪笑。这孩子的自尊心有点强。他问:“什么时候收摊?”   “什么时候都可以啊。”   “要不要去我那里,拿书给你看。”柳下溪随手拿了一包进口烟,“我买这包。”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笑,附耳道:“这是假烟,不过我卖得不贵,柳大哥有特别口感的牌子么?”   柳下溪只觉得少年口气清新,掠过耳边有些麻痒。他放下烟:“没有特别想抽的牌子。你说哪种要好些?”   “柳大哥的口味是淡还是浓?”   “淡一点吧。”   “这种。有些薄荷味,也不贵。”   邹清荷收拾小烟柜,用锁锁好,推到传达室里,跟传达室的老者打了声招呼,跟柳下溪走了。“我一般星期六与星期天来这里卖烟,热天时卖冰棒,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就靠它了。过年过节前,我会随车到外地进点小玩意放在别人的铺面卖。”邹清荷满意自己的生存方式。   邹清荷瞪大本就不小的眼睛,赞道:“柳大哥,你的房间真大啊!你们单位的待遇真好。”   柳下溪笑:“执法人员的待遇是有国家标准的。这可是标准房,二房一厅,五十多平方米,也不算大,对单身汉来说够用了。”   “能参观么?”邹清荷一边看一边咋舌,“还有厕所与厨房啊,房间能看么?”   “可以啊。”柳下溪换下脏衣服,“你随便,我要冲个澡,一身的灰尘。”   柳下溪打开靠门的一间,中间吊着一个大沙包,有各种健身器械,显然是用来锻炼身体用的。真是浪费啊!居然这些玩意占住了一间房。   另外一间房:大床,浅蓝色的被罩,漂亮。大衣柜,并排立着书柜,满满的全是书,果然许多推理侦探小说,其他的什么《心理学》、《法医学》、《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之类可能是专业书吧。厚厚的砖头似的专业书籍,柳下溪放这类书不可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没有兴趣没有全副心力只怕是啃不进去。   邹清荷抽了本书《黑猫酒店杀人事件》,一看就入迷了。   “啪。”室内的灯光亮了。“这么暗看书,会近视的。”柳下溪冲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进来拿吹筒吹头发,才看到他站在窗前就着昏晖的日光看书。   才下午五点,天光已经暗了下来。“急什么呢,想看书可以拿回去看啊。”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笑:“拿起书就舍不得放下。”   把书从他手上拿下:“还是要以学业为主,进入冲刺倒计时了。”   “嘿嘿嘿,有时被课本逼得喘不过气来,看闲书能放松,这叫劳逸结合。”   柳下溪不客气打他的头:“还劳逸结合呢,过来,帮哥吹头发。”   邹清荷随他来到客厅:“哥,你的头发真硬!头发硬的人脾气很臭。”   “没科学根据的话。”柳下溪皱眉。记忆深处,这话,也听别人说过。那是不想忆起的人与事……邹清荷没发觉他神态有异,一边吹头发,一边问道:“柳大哥,凶手抓住了没有?”   “还没有,你知道那案子破了啊?”   “不知道,随口问问。”   “有没有过来找我啊?”   “没有,不好意思来打扰。我也是今天中午才从学校回来。隐约听路上的人提起,有几个版本也不知道那一个是真的。一说是‘为情杀人,死者有一情妇,那女子虚荣得很,跟了死者后把以前的男友给甩了,对方不服气就杀了死者’;二说是‘为钱杀人,死者是有钱人,抢钱后杀人灭口’;三说是‘同伙起了纠纷,其中一个杀了死者’。”   柳下溪笑了:“据我所知,第二种与第三种综合起来算是最接近答案的,或者三种都有掺杂在里面呢。死者在南水县有一个专门帮他收购货源的人,这个人是他情妇的哥哥,合作本来也是好好的,突然插入了一位表哥。这位表哥心术不正,原本就有不良记录的,他串通情妇的哥哥,在货源里动了手脚。死者损失很大,跟他们闹翻了,这次坚持不肯收他的货。那两个人收购货物时估计用的是自己的钱,死者不收货,他们的钱就拿不到,就直接动手抢钱了,并把死者杀伤。”   “哇噢,原来如此,他们是开着汽船的吧?”   “没错。他们送死者去搭早班船的,也是开船逃跑的。”   “案子破了啊。”邹清荷失神,随意地应道。   “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不会啊。我还以为这案子要拖上一段日子呢,不习惯你们的神勇。”   “不要小看中国警察哦。嫌疑犯是往西边逃到云贵山区去了,大队长亲自去追了。”柳下溪接过他手里的吹风筒。   “看来,是我有偏见。”邹清荷点头。   柳下溪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推测到的一股脑儿重新整理后说给邹清荷听。   “先从死者林祥强这个人说起吧:原先是一菜农。无意中得知了你们这里的黄鳝、甲鱼、乌龟便宜。先设法筹集了第一桶金直接来到了这儿。果然让他在这里找到了货源。南来北下利用两地的价格差渐渐赚了些钱,把家里的房子也翻新了,甚至在这儿养了女人。心是越来越大了。于是,就想到了囤货这种方式,保证货源。他游说了小情人张英的哥哥帮他收货囤养鱼类。在钱的诱惑下,张家兄妹的心眼也产生了变化。对了,其中,李卫前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坏胚子的他,教唆了张健在货源里掺假。受到损失的死者很不高兴,估计看在情妇的面子上也不大好撕破脸。我在想,李卫前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吧。死者终是不能忍受了,应该翻了脸。于是,李卫前铤而走险,抢了死者的钱,并动手杀了他。”   “为什么认为是李卫前动的手,而不是张健动的手呢?”   “这个啊,听说李卫前是有前科的。说得也是,说不定是张健动的手。”柳下溪笑了起来,“我也是受了影响,先入为主了。第一次动手伤害人难……但是,有前科的人容易再度动手伤害他人吧。毕竟,他们跨越过自我心理防线。”   “也许吧,请继续。”   “先不说这两人是谁先动手杀人的。死者受了伤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逃出了汽船。那两人杀了人有些害怕,立即开着汽船逃跑了。死者慌不择路,于是想找人求救……没有见到尸体无法确定他伤口的情况,也不知道死亡时间。清荷,你们这里的头班船是早晨几点?”   “船,我没有坐过。早班车我知道。夏季是五点四十五分开车,冬季是六点十五分。船也应该是这个时间左右吧。”   “这么早啊……在时间上是合理的。如果是五点多到六点的早班船,死者四点多乘汽船也是合理的。出门属于正常的事,只是雾这么大,船能开么?”   “冬季雾多,船上有雾照灯啊,有时九点多雾还没散呢,没有雾照灯船怎么能在河上运行呀?”   “这样啊……我还不知道呢。我是北方人。呵呵……”   时间在他们的述说中悄悄消失。   “钱这东西果然是构成犯罪的三大要素之一。”邹清荷感慨。   “什么是犯罪三大要素?”柳下溪好笑。   “钱、色、灭口。另外还有是偶然性的——连环杀手变态心理杀人,没有任何因素,无差别杀人。”邹清荷摇头晃脑。   “行了,瞧你硬充内行的。世上的事哪是几句话能简单概括的?”柳下溪笑着看了表,“这么晚了,请你吃饭。”   “不了。”邹清荷不好意思。“我回家吃。”   “小孩子别那么别扭,别人的好意,虚心接受,再推辞就矫情了。”   瞧这孩子吃得畅快,柳下溪心情很好。“柳大哥也吃啊。”邹清荷给他夹菜,柳下溪可吃不下辣味的菜,“好好吃,慢慢就能吃辣了。”邹清荷劝诱道。   “哇噢!要死!”咂舌,真的很辣,猛喝水。柳下溪好不容易把辣意压下去,问笑得像狐狸的少年,“明天准备做什么?”   “明天,上午在家做功课,下午去卖烟。柳大哥有事吗?柳大哥的事优先。”   “那好,陪我熟悉这周围的环境吧,在附近转悠一下。能借到自行车么?对了,你的自行车修好了没?”   “修好了,说来生气!河堤上有钉子,车胎被刺破了。”   “钉子?”   “二寸左右的长钉子,居然有三颗啦。”   “二寸左右,大概是做家具用的吧。”   “大概是,也不知是谁背着钉子走路。袋子破了也不知道,由着钉子漏出来不小心祸害了我。看来我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背。”   “还信运气啊。”柳下溪突然沉默,托着下巴,陷入沉思。邹清荷乖巧,不打扰他。   “大哥,想到了什么?”见他抬起头,邹清荷急问。   “那钉子还在么?”   “在啊,可以钉东西,我留下来了。”邹清荷兴奋地举着手,捏着拳头,暗呼了声:“耶!是不是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闪耀?”   柳下溪好笑,敲他的头:“想象力很丰富嘛。”   “把钉子拿来给我。”柳下溪无意识地翻动眼皮,这是他动脑的特征。不知怎的,有这孩子在身边,自己对案子侦破的兴趣更大些。这孩子倒有点像化学反应里的催化剂,他流露出对真相的热情,不,正确来说,是信任与崇拜的眼神吧。有种被人当成神探的虚荣感溢满心头。在陌生的土地上自己还是寂寞了点,一点点的真诚相待就能把温度传递过来。“要不,你回去收拾换洗的衣物,今夜住在我这里吧。等一下我们一起去人民医院,我的推理需要事实来验证。”   “去人民医院?你生病了?”邹清荷担忧地看着他,目光上下逡巡,看不出异样啊。   “不是的,县里没有专门的法医所。尸体是在人民医院由某位医生兼任法医检验的。”幸好以前好奇有打听过。   “好的。”邹清荷快乐地应了一声。   柳下溪跟他一起来到了邹清荷的家。   黯然。这孩子生活条件不好,才有营养不良的颜色映在肤色上。   家里没有人,门锁着。   灯是昏黄的,这样的光线真能看书么?真是奇迹,这孩子眼睛居然没有近视。   他进不了这屋,大个子的他,连转身也困难。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首次为自家的贫穷感觉到难堪。   出了门,柳下溪拥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   “柳大哥是同情我么?”邹清荷身子一僵,声音变得冷硬起来。   自尊心相当强的孩子啊!柳下溪心一紧,大笑:“笨蛋,男子汉当白手起家方是真本事,自古英雄莫问出处,从奴隶到将军比比皆是,你比谁差?又要与谁相比?”   邹清荷释然:“嘿嘿,说得也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绝不会比谁差的。”他对自己有信心。柳大哥真是值得交的朋友!这一刻,他内心发誓:这一生当敬重柳下溪如亲生哥哥。   “有首好词,适合这处境:‘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义。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娥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这是清朝纳兰性德的《金缕曲》,是他赠送知己梁汾的名作。”   标准的普通话,一首词诵得抑扬顿挫,十分好听。   今夜,月色清明,如水过石。   邹清荷仰起了脸,对柳下溪有了真正的崇拜:“柳大哥到这里来,是被埋没了。”   柳下溪摇头:“我在想,我们前世是知己,才有这‘后身缘、恐结他生里。’来这儿就是为了认识你呢。”柳下溪笑着,低头望进了邹清荷的眼睛里。   那晶莹通透的眼神,使得邹清荷有些莫名的心慌。   “小荷!你去那里?”背后突然传来姐姐邹秋菊的声音。   邹清荷回过头,看到满脸倦态的姐姐在后面。有点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回家的反方向?走了过去:“老姐,下班了。这位是柳大哥,今夜我住在他家。柳大哥,这是我姐姐。”   邹秋菊跟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早就认出那位高个子警察。只是很奇怪他跟弟弟走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她居然跟踪了他们。弟弟提着胶袋装着什么呢?一直高高兴兴跟对方说着话,她沉思了一会儿才出声的。   “你好。”柳下溪伸出了手。   邹秋菊皱眉,对方装成不认识她:“你的伤好了没?”   “没事了,才下班啊。”不好称呼她呢,叫小姐不对,女士也不合适,姑娘更是禁语,妹子叫不出口。   “你们认识吗?”邹清荷好奇。   “坐过一回你姐的车。”   “姐,我们先走了。”邹清荷更关心那三颗钉子可能引出的逻辑推理。   走远了,邹清荷到底是好奇的:“柳大哥,你哪里受伤了?”   “在车上遇到小偷,不小心划破手臂,已经结痂了,遇到了你所说的那种刀片呢。”   “可恶啊,过年过节小偷更多啦,那些不务正业的人真是可恨。”   他们到了医院,负责尸体解剖的刘医生已经下班了,问到刘医生的电话后柳下溪迫不及待地打了过去。   “林祥强的死因?等等,我想想看……颈动脉被划破,没有及时止血,失血过多,加上心脏梗栓……是猝死。”   “心脏梗塞?”   “也就是心脏遭受到重击,正确来说,是被人一脚踢到了心脏。”   “颈动脉受伤的情况如何?”   “抢救及时的话,是可以救活的,割破了大约三分之一不到的程度。”   “死亡时间?”   “凌晨五点到五点三十分之间。我记得……尸检报告已经详细记载了啊。”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出差了,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份报告。谢谢刘医生。”   “这案子不是结了么?”   “是啊,参与了这案件,不了解全部情况有些不好意思。”   柳下溪放下电话,把记录用的笔记本放进口袋。看到邹清荷正无聊地坐在候诊的椅子上抱着用胶袋装的衣物,头靠着墙,宽松的裤子隐约勾勒的线形,显示出他的腿是瘦弱的。   “柳大哥好了啊。”见他过来,邹清荷站起来。16岁的他,一米七二在本地人中不算矮子。不过,站在柳下溪身边立即是明显的南北人种的分界。   看得出柳下溪压抑不住的兴奋,邹清荷忍不住问:“柳大哥是不是有了头绪?难道案子还另有分枝。”   柳下溪只是轻拍他的肩:“只是推理,还得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嘛。现在还不到跟你说的时候。”   邹清荷道:“去。”也就没有追问下去,他是有分寸不让人为难的好孩子。   走在街道上,闲逛的人不少,这个时间段的县城是热闹的。   迎面飘起的风,带着湿气润泽着脸上的肌肤。   柳下溪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先开口问道:“清荷,大学打算考哪所学校读什么专业呢?”   “我的文科要弱,读理科吧。我想读经济管理系。至于学校还没有想到。可能是长沙、武汉与广州吧。”邹清荷清清嗓音,这可是他第一次告诉人。   “噫?为什么不报考北京、上海呢?”上下打量着他,柳下溪一时想不到他会选择这种专业。“为什么呢?不是北大、清华、复旦这些名校?”   邹清荷笑了起来:“柳大哥说笑吧,是对我的赞扬?我的成绩考那三所大学?只能发发梦。”   “听你们学校教导主任说,你的成绩很好啊。”   “池塘里还算大的鱼,放生到大海遇到鲸鱼,能跟它比体积大小么?”   “好怪的比喻。”柳下溪笑道。“你们这儿的教育也不差啊。湖南、湖北与江浙一带才子都出得不少。”   “还是填有把握的学校吧。”邹清荷没有上北大、清华的信心。   “北大有经济学院吧?有没有经济管理这个系?记不得了。呵呵,只怕跟你想象中的科目不是一致的。”柳下溪笑了起来,“是以经世济民为宗旨呢。”   “噫?”邹清荷没有听清他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对将来发展好吧,毕业后进入国营单位也是坐办公室的吧,混上几年可能就是个官。”对未来的路,邹清荷其实也是迷离的。   柳下溪微笑起来:“这是有前途的专业,中国目前经济在不停地尝试着变革,暗潮汹涌,迟早是你们的天下啦。”   “是吗?”邹清荷的心愿是小小的,今后的日子过好点,不要像父亲与姐姐过得那样辛苦就行了,没想过要济世。   “要认真想好啊,报考哪所学校对将来很有影响。”   “只要能考上,哪所都无所谓吧,把握最大的就是省内的几所。”   柳下溪轻拍他的头:“怎么没有自信呢。你要知道,你们省的录取分数高过南方其他几省,这就说明,你们这里的文化程度比别处的高呀。如果你考北大的话,我是能帮你的。”   “噫?”邹清荷失神。一时没有消化到这句话,“真的吗?北大?想都不敢想。那可是中国学子的梦园啊。”邹清荷回神过来非常惊喜,那是只有站在顶峰的天才们的乐园呀。“柳大哥是北大毕业吗?”   “不是,我是警校毕业的。”柳下溪好笑地看着他快乐的样子。“我有朋友在北大读研究生,也有认识的教授,可以请他们寄些资料过来给你参考,有些功课我也可以帮你的。”   “太好了。柳大哥,你可是我的贵人啊!”邹清荷止不住溢出来的快乐写在脸上,那一瞬间真觉得连天安门都为他而打开。   “请你吃羊肉串。”适时,闻到烤羊肉串的香味。他拉着柳下溪的手臂,正是那只受了伤的手臂,伤虽好得差不多,还是有点痛,想不到这小孩子手劲还蛮大的。   羊肉串柳下溪也爱吃,难得有人请客,不客气的大吃起来。   第7章 红色的雾-07   “这是……”邹清荷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白目。白天没有仔细观察过厨房,他想烧热水洗澡,但那里面是他不认识的煤炉。“双头煤灶啊。”柳下溪好笑道,“想煮宵夜吃啊?”顺手扭了开关,炉火燃起来。   “这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不是煤为燃料吗?”   “沼气,也是煤气。这是开关,顺时针扭动。”关上炉火。   “没见到水壶。”邹清荷喃喃。   “电水壶,直接插电就好了。烧开水喝吗?热水瓶里有。”   “不是喝,是想烧热水洗澡。”邹清荷不好意思了。   “哦。”柳下溪笑,“不用烧水,有热水器,是用电的。不过,要先开着,等三十分钟才有热水。”   浴室与厕所在一起,热水器这种东西,邹清荷听都没听说过……   “花洒,水从这里出来的。这里是水开关,这里是电源开关,这是洗发液,这是淋浴露。毛巾放在这里,牙刷放在这里,干净衣服放在这篮子里,脏衣服放进阳台上的洗衣机里,我正好也要一起洗衣服呢。”一一指点,邹清荷聪明记忆力又好,不用说第二遍。   邹清荷惊叹:“我们这儿有热水器卖吗?”   “家里的人从上海给我寄过来的,只要有电就能用了。”柳下溪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这沙发是在本地买的,木制,油的是本色漆,这里的木制家具不错,大方结实,在人体工程学上的运用恰当。   “柳大哥怎么不留在北京,反而来这小地方?人不都是往高处走么?”   邹清荷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好奇地盯着柳下溪。   柳下溪沉默下来,躲过了邹清荷探询的眼神。   邹清荷举起双手,笑道:“啊哈,我投降。柳大哥,我可不想知道你过多的秘密被你杀人灭口。”   “你这小子!”柳下溪笑了起来,伸长手臂揉乱他的头发。   柳下溪起得早。一扫初来此地时的懒散 “也该振作了。”他暗想。   翻开自己整理的这案子的资料。真的结案了吗?还有疑点存在。可惜尸体已经被火化,连骨灰也被死者的亲人带走。这里的人对凶杀案的处理方式很草率。   钉子的事是偶然还是暗示了什么?   目击证人之一的刘华……   柳下溪心一动,也该查一查此人在案发当时的动向。   心动不如行动。   大队长人不在,同事们都认为案子已经结了。今天是星期天,想看证物与档案也不方便找人回去上班,只有自己出动独自解决疑点。   邹清荷睡了个自然醒,精神特别好。一看表居然九点多了。这可是破记录了的,真舒服,柔软的大床可以翻来滚去。周围也没有漏噪音的墙,听不到小孩的哭声与夫妻的吵架打闹……真幸福啊。   出了卧室,看不到柳下溪。昨天的衣服已经好好地晒在阳台上了。邹清荷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正要洗脸漱口,门开了。柳下溪提着菜与早餐进来了,带着灿烂的阳光,晒得满屋生辉。   “柳大哥会做饭么?”邹清荷惊奇地接下他手中的菜。   柳下溪笑笑摇头:“当然是你来做,据我的推理你是一定会做的。”   邹清荷摸摸还没有生出胡子的下巴:“柳大哥说说你的推理。”   “很简单,你们家父亲与姐姐都在上班,还是没有固定上下班时间的职业。你既然是走读生。做饭菜自然就是你的家务事。”   “就这么简单的推理?”邹清荷笑。的确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是会做菜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饭菜算不得美味。   这是非常愉快的一个上午。   “大约就在这里。”邹清荷熟悉这条河堤,虽说那天有浓雾。他指出那天车胎破掉的大约位置。   柳下溪心中有疑惑,看到尸检报告的汪队长到底是怎么想这件案子的?   邹清荷有观察的习惯,虽说那观察还不成熟。他看着柳下溪戴着手套在地上细细寻找,明白他是在找钉子。   在铺满石子的路上找钉子……真是辛苦的事啊。   邹清荷擦着额头渗出的细汗。前面柳下溪大个的身影认真地翻动着石子。“这种执着是办案人员的精髓吧。”邹清荷敬佩地想。腿有些麻木,伸了伸腿。站起身来,一顺脚踢翻了几颗石子,其中传来了细微的金属声响。   大喜:“啊,找到了。”   与此同时,柳下溪也发出了喜悦的声音:“找到了。”同一型号的钉子。他们俩仔细地寻找近500米处,找到了几颗散落在草边与卵石间的钉子。   两人笑了起来,零散的路上行人用看疯子的眼神扫射他们。   “说说你的看法。”两人把自行车放在身后的斜坡上,柳下溪对随意坐在水泥墩上的邹清荷道。   “如果钉子是无意漏掉在路上的话,应该零散地沿着行走的曲线掉落。我记得自己骑车是沿着稍左行走。今天找到的钉子却是沿横线散落,也就可以这么来理解:钉子是被人故意撒落在路上,目的恐怕就是击破车胎。”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柳下溪拾起几块石子,漂亮的打着水漂,石子在水面跳跃,一圈二圈三圈。邹清荷想,原来柳大哥也曾年少过。   “地上的钉子在我们之前被人重新拾走了,我们找到的都是极难被发现的,做这种事的人有自己的目的。有几种可能:一是针对我来的,也许我得罪过谁。我早上那个时间内会骑车经过,知道的人不少。专为了让我的车胎爆破,这种无聊事也是有人可能会做的。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二是无差别行为,不是针对某一人,纯粹是为了做而做。不过,做这种事的人不会费心去拾回钉子。三是针对那天清晨发生的案件。在我之前有人先发现了凶杀案,发现了尸体可又不想做第一目击者。这个人知道我上学的时间,等确定我车胎破了走远后,拾起地上的钉子,然后……”邹清荷一阵恶寒,当时有雾,能看的地方并不远,而且他急着去学校并没有东张西望,只要想着身后浓雾里有那么一个人,睁着眼睛,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背影……那是不愉快的想象。   柳下溪把手轻轻地放在他肩上,望着他的双眼:“早上我要跑步,你也不要骑车,每天沿着河堤陪我跑步吧,这也是锻炼身体,对学习也有好处。”   “跑步?”邹清荷张大可以塞进鸡蛋的嘴:“这么远!”   “马拉松更远。”柳下溪的口气是强硬的。   邹清荷陷入思想斗争里,跑步也是好事,只不过……能坚持么?特别是天越来越冷了。早晨还好,只是,放学后在路上跑步感觉有些傻。   突然,听到哄隆的声音。一道亮光闪过邹清荷的大脑:“拖拉机的声音!”他跳了起来,快步跑上大堤。   迎面来的拖拉机距离还非常远,那声音却先传过来了。   邹清荷兴奋地回来。柳下溪已经坐下来,含笑望着他。   邹清荷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抚掌笑道:“是开拖拉机的大叔,钉子一定是那位大叔撒下的。”想了想又道,“做了这么多事的是那位大叔!难怪他不肯下车,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人死了。哎,只怪我当时观察得不够仔细,柳大哥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呢?”   “也不是,钉子的事我是听你说起的。路这么宽,被划到巧了点。”   “我原以为,它(指自行车)是自然死亡的。真料不到是横死。”   “横死。嗯,很贴切。呵呵。”   “别笑。”捶他的肩。“总之,我觉得大叔做这种事非常奇怪。”   “可惜,现场被破坏了。”柳下溪轻叹一声。“清晨的拖拉机声音恐怕更响。我们不妨这么假设:死者被刺伤后逃了出来,慌乱地朝着听到声音的来源跑去,希望得到解救。这就是死者从这个小码头,没直接往大堤上跑,而是沿着斜坡跑的理由。而凶手们没有追上来也是被这声音给吓的,当时他们只怕是直接就逃了。他们没有逃多远,又忍不住回来想看情况,可还没等他们看清,又听到了拖拉机声,这次他们应该直接逃跑了。汽船发动的尾烟,把雾的颜色染成了深色的暗红。这小码头在冬季很少有汽船停靠,是水位的关系吧。现在水位不高,货运一般不往水上走。   邹清荷沉默了会,百思不得其解:“那位大叔有必要这么做么?又不是他杀的人,难道他怕凶手报复他不成?”   柳下溪拍拍旁边的水泥墩子:“坐下来说。”   邹清荷挨着他坐下来,从柳下溪身上吸来温暖抵御河风带来的寒意。   “这件事,清荷你不要跟刘华接触,侦探游戏到此打住。”   “刘华?柳大哥是说那位开拖拉机的大叔叫刘华吗?”   “是啊,你呀!不要卷入危险事件里,连自保都做不到,我要教你防身术!”   “柳大哥!不要瞒了,难道案子还另有蹊跷?”   “今天早上我去刘华买砖的砖厂调查过了。案发的早晨,他故意只装了半车的砖。还比平时要晚二十分钟到砖厂,也就是在五点四十四分到的,装货用了十一分钟,比平常装的货少,装货时间快,他是在五点五十七分离开砖厂的。就因为反常,砖厂的人有记录在案。根据正常车速,应该能在六点十九分跟你遇上。”柳下溪用记录本上的资料详细绘图来描述。   “大叔到底隐瞒了什么?”邹清荷双手托腮。   “真相,有些事我要等明天回去上班才能查得到。”柳下溪合上本子。   “大叔他车上装的是红砖,那钉子哪里来的呢?”   “这个我也问过了。砖厂那边有位师傅,想手工做点家具,缺了些钉子,在案发的前一天,刘华说是家里建房子有现成的钉子,平一点给他。案发的早晨,带了几斤钉子给那位师傅。最可惜的是我没有亲眼见过那天的现场。”   邹清荷脸红,他虽然有看到了现场,却自以为聪明,并没有看出什么真相,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记住,不要去惹刘华!”柳下溪拍拍邹清荷的头,“在一切还不清晰的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是!长官。”邹清荷一本正经地敬礼。   “噗哧”柳下溪笑。“调皮鬼,回去吧,吃中饭的时候到了。”   邹清荷的厨艺是粗糙的男人料理。   也许是心情好的原故,柳下溪觉得很好吃。   下午放他回去摆小烟摊了。   柳下溪给李果家挂了一个电话,李果不在家,他到哪儿去了呢?   “秋菊,这是我特意从广州带回来的发夹。你看看,这颜色这款式听说是从香港贩过来的,还有这面霜……”   邹秋菊推开伸到眼前捧满东西的双手:“不要,你烦不烦!”   “不烦不烦。”李果涎着脸笑,眨着杏眼一副小狗讨好主人的模样。   “老姐,你还在家呀。”邹清荷满面春风地进来,却见李果沾在姐姐身边把通道给堵了。李果比他还矮啦,也难怪姐姐看不上。现在的邹清荷倒也不像以前对李果有偏见,警察也是不错的人嘛。   见弟弟回来,邹秋菊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啊,比苍蝇还讨厌。到底是不能多得罪人,人家还是公安啦。“李果,这些东西我不要,你带回去吧,我也要上班去了。”   李果叹了一口气:“秋菊,你怎么就……”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抱着东西走了。   “老姐,你就从追求者里面挑一个扶正吧。这样下去不是好事情。”邹清荷心痛地望着老姐睡眠不好留下的黑眼圈。   邹秋菊皱眉:“小孩子,只管读好你的书,大人的事你少管。对了,那位公安你怎么认识的?”   “柳大哥!什么公安公安的难听死了。”邹清荷把书包放回自己的床上,“姐,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去摆烟摊了。是上次那河堤杀人案,我正巧发现了尸体。柳大哥负责录证人口供,就认识他了。柳大哥真是好人,说会帮我找考大学的资料。”邹清荷兴高采烈,没有注意到姐姐复杂的眼神。   邹秋菊比起弟弟来,内敛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深沉的。   她比弟弟大了三岁。   母亲在医院住了一年多后去世。母亲的死亡,从病发开始就知道是即定事实,她是从那时成熟起来的。自从母亲过世后,父亲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以前的房子卖了,能卖的都卖了,钱还是不够。能借的都借了,自此以后来往的亲戚没了。弟弟的成绩很好,怎么忍心让他辍学?   这几个所谓的追求者,只怕没有几人能为她背上债,为的不过是她还算过得去的外貌罢了,甜言蜜语也不过是求个一夕贪欢。李果算是众多追求者里符合结婚条件的一个,只可惜他这个人,邹秋菊看不上眼。个子不高倒不说他,那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懦弱个性,她实在看不上。   乘务员的工作固定在狭小的车厢里。只要有人群,就是小型的社会面貌,人生百态看得不少。心也越来越硬了。柳下溪留给她的印象非常鲜明,是压抑的少女梦想里白马王子级的人物。她是清醒的、理智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已被强行挤出体外。   其实,昨夜意外见到那个身影,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可是,对方只是淡然地甚至连目光也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那股失望收缩着心脏,生痛。   邹秋菊不是主动型的人,她没有过主动追求想要的念头。有时甚至想:要是自己是男人就好了。也只是这样想一想,然后忆起母亲,泪痕沾湿了枕巾。   邹清荷与姐姐的心情截然不同,他是快乐的,看着前路高悬着耀眼的太阳。有一天他会离开这儿,到远方去,他怀着这样快乐的愿望。外面的世界一定是精彩的,他对外面世界的理解,来自图书馆里的书籍。   这对姐弟一路无话,静静的如陌生的两个人。   柳下溪刚锁好门,就见到一直找不到的李果垂头丧气地出现在楼梯口,手上还提着一堆东西。眼熟啦,好像是从广州买回来的。   “你这是干嘛来着。”柳下溪好奇,连自家的口语也出来的。   “别说了。”李果没精打采,“失败失败。”   “正好找你,一起去岔河口镇。”   “干嘛。”李果没好气道:“我要进去坐坐。”   柳下溪只得重新开门,让他进去:“你这是?”   “邹秋菊不理我。”李果虽然第一次来这里,却没有好奇心。自动倒了杯白开水,一口气狠狠地喝下去,仿佛那水跟他有仇似的。   柳下溪没兴趣做别人的爱情顾问。没搭理他,他现在算是和李果搭挡,可李果实在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对真相一点儿兴致也没有,完全是位闲爷!看来他是没有指望了。   李果发了会呆,坐得安稳,久久没有挪窝的意思,柳下溪有点不耐烦:“追出色的女孩子除了要脸皮厚外,还得有品德与才能。”   这话一出,李果倒是眼睛一亮,来了兴趣:“说详细点。”   “脸皮厚这一点你肯定是有的。”柳下溪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李果却只是点头,听不出这句话有嘲笑他的意思。“品德在追女孩子时跟平常定义的品德是不相同的。其实也就叫投其所好,有的女孩子喜欢男人给她安全感,男人就得把自己可靠的一面展示出来;有的女孩子喜欢男人听话,你就得随叫随到,不违背她的意思;有的女孩子叛逆,你就得展现你是荒诞的,走在时代顶峰的男子。说到才能嘛,也就是多才多艺。唱歌跳舞画画写诗都算,有这些才能,能为你加分不少。”   李果听得双耳发烫,有这些还用请教别人么?有这些女孩儿还不自己扑上来?这不是废话么!   “总结一句:要做一名有担当的男子。走吧,去岔河口镇。”柳下溪说完长篇大论站了起来。   “岔河口镇?那案子不是结了么?”李果不甘愿地起来。   “还有些地方不明白。”   “就你多事。”他小声嘀咕,柳下溪耳朵尖,听到了。横了他一眼,这李果怕恶,乖乖地跟着走。   “一桩案子,只要有疑点就要弄明白,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半点也不能马虎。”   第8章 红色的雾-08   李果提不起劲来,只不过他对强势的人一向没有抵抗力。不是说柳下溪人不好,只是文化有差异,身高有差异,强弱有差异,李果不自卑是不可能的。   李果是安分的人,从不多事。每天只是期待着平平安安过小日子。如果能讨得邹秋菊当老婆,人生就完美无缺了。   高中毕业后,被安排到公安局工作,还以为是管户籍或者守传达室接电话之类的清闲工种。哎,谁知道哩,居然进了最苦最危险的刑侦大队。   是谁把他弄进刑侦队?大队长汪集成是他的亲舅父,从少就疼爱他。不过,不准他在局里泄露他们的亲戚关系。   柳下溪拉着李果一起出门。除了他们是搭档一起行动方便,另外就是跟本地人打交道时,在语言上方便些。李果是本地人,普通话也不标准,还能跟他沟通,算是中间的翻译。   “调查报案人刘华?”李果得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后吃惊地重复。   柳下溪有些叹息:如果自己的搭档是邹清荷就好了。   “为什么要调查他?”李果继续追问,在他的脑海里案子已经了结,只要把杀人凶手捕捉到案就行了,罪犯有舅舅他们去追,追不到还有全国的同行,落不到他一实习小警察身上。不干他的事嘛,干嘛还要重新调查?难道要翻案不成?翻谁的案替谁平反?搞不懂。   “不是调查,是在证词上有些疑问想请教他。”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案子都结了。凶手畏罪潜逃,作案动机也有,现场证据也有,不明白你怎么想。”李果有时话蛮多的。   “想不通的就是动机。”柳下溪喃喃低语。大个子的他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压得那车快要散架了。看着李果骑得轻盈自在……羡慕起这矮小的小个子了……南方人到底是纤细的……那身形比北方少女还来得纤细。   李果是张娃娃脸配着圆圆的杏眼(算是可爱型的吧),柳下溪心不在焉地想。   这只是瞬间的想法。他的思绪很快回到“动机”上。刘华的动机:假设那天清晨,五点多出门,很早,在这地方出门这么早本来就奇怪。这里的民众给他的印象就一个字——懒。不但懒,还要再加多一个字——散。   当然,也不排除早起劳作的人。刘华在建房,起这么早是正常的,能理解。几个月都这样过来,也算是合理的。那天录口供,情况不明的自己到底是忽略了这个人。只是奇怪他对警察本身的抗拒,还有就是缺少本地人该有的旺盛好奇心。四十左右的大男人本不应该如此胆小,以不想惹事来解释他的置身事外太牵强了些。当时,真没有想如此多,没有更仔细观察那个人。现在脑海里面刘华的印象不清晰,只是张平凡的饱受风霜超出实际年龄的农家男子的脸。满脸皱纹,皮肤是棕色的……眼神没有注意,当时他好像手脚没地方放似的,有些神经质的急于摆脱他们……其实有点记不真切。柳下溪向来只记自己感兴趣的,不上心的人与事自动被排除在大脑之外。总之,是不会让人联想到与犯罪有关的面貌,当时内心对那人的评价是:盲目遵守着社会规范的类型。   柳下溪让李果去向周围的人打听有关刘华这个人的事。他自己在小镇四处走动,发现了好东西:炒莲子!买了几斤炒好的熟莲子,他牙齿极好,钢崩儿似的“咔嚓”,嚼得欢。由莲子想到莲花,红莲花、白莲花的,在这里称为荷花啦。听说,这水乡最负盛名的是二月梨花雪花似的镶在枝头;三月桃花沁美入骨,清隽与妖艳辉映;三四月油菜花,乡间的旱地到处是金灿灿;六月的荷花,有水的地方就有荷花,一眼望去,连到天尽头漂亮极了。柳下溪没有亲眼见过,就是那张相片让他丢了魂,当时脑里就只有:“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白居易《采莲曲》)   乡下房子建造的速度真是缓慢,跟蜗牛爬坡有一拼。算来接近一个星期了。刘华的屋子只修到一楼,第二层才搭了钢筋的架。柳下溪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见到刘华本人。只有建房的人在忙碌。这里建楼房是大件事,津津乐道说长道短的人不少。可惜他们对柳下溪有着本能的抗拒。   “这就是镇上唯一的录像厅啊?容不了多少人吧?”柳下溪自言自语。普通的二屋水泥房并不大,门口挂着厚厚的黑布,有些丧气。琉璃窗上用黑色的墨汁写着“录像厅”三个字。字写得不错,有柳体的骨骼。写这三个字的人练过柳体书法吧。   柳下溪有着敏锐的反应,他猛地转过身来,身后鬼魅似地站着一位黑裤子、灰蓝上衣的少年。冷淡的略哑的声音带着戒备:“你在看什么?”   “不能看吗?”柳下溪反诘道。   “你在这附近转了老半天,想偷东西!”少年莫名的指控,让柳下溪啼笑皆非。不过他的普通话很标准,比邹清荷强。   “你有被害妄想症啊。”柳下溪起了少年心性,跟他斗起嘴来。哦,他的年龄其实也不大,是今年警校应届毕业。   “是又怎样?关你屁事。”少年冷嗤。   各色人见多了,这种有着阴暗潮湿个性的小鬼也不是没见过。柳下溪耸耸肩,太嚣张了。自己还不屑跟他一般见识,看年龄少年大约与清荷相当:“你是六中的学生吧?认识邹清荷么?”   少年很明显地收缩着双眼,咬咬牙,冷冷道:“那又怎么样?”   “那就是认识啰。”柳下溪把手中的炒莲子递过去。“我是他哥。”   少年一撇嘴,讥笑道:“什么哥哩!知道我认识他,还睁眼扯谎,真是不知‘耻’字怎么写。”   柳下溪一笑:“这么偏激啊?比他大当然是他哥,又没说是亲哥、堂哥、表哥的。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甩手,推开他递上的莲子袋。一时语塞,辩不过柳下溪。   拖拉机轰隆隆响起。柳下溪顺声望去,看到刘华的车朝这边驶来。   “兴旺,你不在家里做作业,出来做什么?”刘华虽然先看到柳下溪,却没有跟他打招呼。   “刘华,他是你的儿子?”柳下溪有些意外,这少年个性虽不好,外表还过得去,跟他的父亲并不像。刘兴旺朝父亲走去,平淡道:“看书眼倦,出来透气。爸,你认识这个外乡人啊?”   “他是公安。”刘华自顾自地卸着水泥。“就是河堤那案子来录过口供的。”   “那案子不是破了么?”刘兴旺意外地看着柳下溪,他并没有上前帮父亲的忙。柳下溪看不过去,上前帮刘华卸水泥。   消息很灵通嘛。   刘华并没有拒绝他的帮助,完事后拍拍手上的水泥灰,累得柳下溪身上也有一层水泥灰了。   “公安同志这次来是找我的?”   “不是。休息日有空,随便出来转悠。”   刘华又把嘴给合上了。   “公安同志……”刘兴旺笑了起来,“更像贼呢。”   “兴旺!”刘华喝了一声,“回去写作业!”   “他说他是邹清荷的哥哥呢。”刘兴旺一点也不理会父亲,越发笑得厉害,甚至笑得躬着身子。   “原来,刘华你是认识邹清荷的。”柳下溪温和地笑了。   刘华面部僵硬。   “到底有多少事你隐着没说呢?刘华同志。”   刘兴旺拦在父亲面前:“我们有权保持沉默。”挑衅的眼神燃着熊熊的火焰。   “你儿子,是不是……头脑有问题啊。”柳下溪也恼了,问得直接。   父子俩同时翻了脸,刘华死死拖着要发飙的儿子:“公安同志,你说的不是人话。”   “刘华,你是目击证人,任何的谎言都会使案子的难度增加。从法律上讲做假证是妨碍司法罪。”关系弄僵了,当然也从没有好过,很糟。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没什么隐瞒。我哪有空去记住儿子学校认识的同学,就算名字听说过也不记得那张脸,认识那张脸的也不知道哪个名字是他的。”   想不到一副老实模样的刘华,说得出这样一番歪理来,驳不倒。   柳下溪承认这次交锋是自己败北了。   李果的形象起了作用,李果的娃娃脸对风华正茂的少女没有吸引力。但是,对中年妇人却有致命的杀伤力。李果来了兴趣,学着柳下溪把所有调查得来的话记录下来,有什么都记在刚从小店买的学生习字簿上。   “刘华:三十九岁。岔河口乡六道湾村人。结过二次婚。第一个老婆姓李,九年前病死。第二个老婆姓齐,二年前失足跌落湖中死亡。有一儿子叫刘兴旺在县六中上学,高二,十七岁。他们是在第二个老婆死后搬到这里来的,前面那家录像厅就是他们租的门面开的,生意不错。刘家的拖拉机是刘华前几年倒卖棉花、棉籽、菜油、芝麻油赚来的,是县里头首批万元户之一,得到过县长表扬的。买了拖拉机后,他就很少做投机生意了,白天专心帮人拉货,晚上放录像。在这镇上也是有身份的人,只是个性孤僻了点,连这附近的混混都怕他。父子两人平时不怎么跟周围的人来往。毕竟只是二年左右的邻居,大家对他的了解有限。”   柳下溪左手托腮,不出声。   “怎么样?”李果得意洋洋地等夸奖。   “很好。”柳下溪笑了,真逗:这孩子,像极了讨主人欢心的宠物狗。“知道六道湾怎么走么?”   “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么近?”   李果笑道:“整个乡也只那么大。如果是摩托车,几个小时整个县也就逛完了。我们这是要调查刘华第二个老婆的死因么?跟河堤上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李果虽不聪明也不是绝对的笨蛋。在局子里混了几个月,多少对某些词还是敏感的。比如说:死亡。提到死亡,就会想到死亡的几种状态:自然死亡、病死、意外死亡、被杀。湖里淹死有几种可能:自己不小心失足跌落淹死;被人推下;死了被人弃尸。   在这里,没有人报案,公安机关就不理会。人死亡只要有家人给个合理解释就没有人追究,并不需要医院开具死亡证明。尸体被家属隆重地送进坟墓就算完成了一生旅途。   大大小小的塘,好多!不过,那么浅的水算塘么?   “他们在做什么?好多鱼!”鱼在网子里挣扎着,新鲜的让人流口水。   “清塘。”李果道,见柳下溪把自行车停下来,催道,“快点吧,过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他们在挖什么?”柳下溪好奇心重,有的塘子里像是有人在泥里挖掘。   “有些塘子里的鱼几年没有干过了。现在把肥鱼清出来,弄到市场上卖,那些挖掘的是在挖藕,现在是农闲的开始,天气也不是冷得吓人,是清塘起藕的好日子,留种的藕也要重新布种了。那地里看到没,准备植窖埋甘蔗,到春天,埋下去的甘蔗长新苗就可以植成甘蔗林了。”   “这么多鱼现在卖还不如等到过年的时候。”   “笨,那时天太冷了,谁愿意起鱼?这里是鱼米之乡,鱼任何时候都不缺,过年价也不会高多少。这些鱼直接由水产公司收购,统一外销他地,或者是制成鱼干、鱼罐头之类的。”   “看着这些鱼,想买条来做菜,还有新鲜的藕!”柳下溪笑道。   “你会做饭?看上去都不像。”李果横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一会儿是工作狂,一会儿是普通人。现在不是来查案么?这么清闲。   “到别人家蹭饭,送上条新鲜的鱼好进门。”   “谁家?”李果的好奇心不是普通的重,眼睛总是闪亮亮的。   “不告诉你。”柳下溪快乐地把自行车放在一柳树边。“帮我选选,哪一种鱼好吃?”   “都好吃。”问李果问错人了,李果对厨房没有兴趣。他只分得清鲤鱼与鲫鱼,青鱼与草鱼是分不出来的。   柳下溪自己咨询了一下起鱼的农民,买了条三斤多重的桂鱼和几斤鲜藕。   他们俩也没有赶路,柳下溪示意李果问卖鱼给他的农民刘家的事。   “老乡,认识搬到镇上去的家里放录像的刘华么?”李果有了干劲后,人也机灵了点,明白柳下溪买鱼是为套话铺路。   “刘华?开拖拉机的刘华?认识!”农民停下手里的活,坐在草地上。“说到他,就有话讲啰。能干,很能干的一个人。”   “他的旧房子在哪里?”   “早拆了,听说他在镇上盖新屋,有些木料还可以用,浪费了可惜,问这个做什么啰。”   “有事呢,多讲讲他们父子俩的事。”   那位农民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大约觉得他们不是坏人:“是在几个月前拆的,那块地已经成了别家人的自留地,早种上庄稼了。”   “他平时跟谁家的关系最好啊?”   “哪一家子啊?都好吧。刘华长年在外地,家里头只有婆娘与小兴旺。那婆娘是后娘,刻薄得很,对小兴旺一点也不好,常常打骂。那婆娘嗓门大,闹得四邻不安。后来那婆娘死了,真是天开眼了。”   柳下溪低声对李果道:“问问他们,第二个老婆死的时候,刘华在不在家,还有,他儿子刘兴旺是怎样的孩子。”   到底是刚跟他做了笔小生意,对方有问必答。   “小兴旺?多好的一个孩子。老实,听话,读书成绩又好,是刘家的三代单传。刘华看得比自己心肝还重要。姓齐的婆娘会装假,刘华在家里头的时候装着对小兴旺好,平时那婆娘泼辣,他们的家事又不好说。刘华被蒙在鼓里有一二年吧。他婆娘死的时候刘华不在家,还是我去通知他的,他第二天晚上才赶到。你们问这些做么子啰?”   李果陪着笑,一时语结,回头看柳下溪。   “刘华的老婆是什么时候被发现死在塘里的?”柳下溪直接问。   那汉子看了一眼他,听懂他的问话。半晌才道:“下午,隔壁的刘婆婆看见刘家的鱼塘里泡了件衣服,喊人来捞,才瞧得出是刘华的婆娘翻白了。有人通知上学的小兴旺回家,我去邮局给刘华挂了电话。”   “尸体埋在那里?”   “被水鬼抓住的人不吉利,火烧了。”   “水鬼?”   “尸体腿上,身上到处是抓痕,不是水鬼是什么啰?都怕了刘家的池塘,干水后填平了它。”   也就是说什么痕迹也没了。   回程时天色发暗,温度降了几度,李果冷得哆嗦。柳下溪见他可怜,脱下件外衣丢给他。李果也不客气,马上套上。一边笑道:“这么看来,刘华不在家,他老婆是自己掉进塘里的。原来你买人家的鱼就是为了套他的话。那你又怎么知道刚才那人认识刘华?”   “同一村的人不认识才怪。”这个村就叫刘家村,估计大部分都是姓刘的吧。   李果摆摆手,衣服对他而言太大了:“就这么简单?”仔细一想是自己笨了些,本来嘛同一村的人怎么会不认识,“你怎么看刘华第二任老婆的死?”   “死无对证,除非有谁自己承认杀了人,否则定不了罪。”   “那不是白查的么?”李果不解。   “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把自己的推理导上正轨。从心理层面来解释个人行为的动机,预测个人可能发生的行为,收集全面的资料,分析这个人有没有做某件事的心理驱动。”   “不明白。”李果懊恼。   “演绎与归纳、历史与逻辑、分析与综合懂不懂?”   “不懂。”李果回答得干脆。   “唉。”轮到柳下溪伤脑筋了,“演绎法就是先有结论再一一对应推算。由A到B到C。而归纳法相反,先由A、B再总结到C。算了,这么说也说不清楚。以实例来说明,就说这次河堤杀人案件吧。   1、张健与李卫前在头一天跟死者吵过架。   2、吵架的理由是为了收货付款的事,也就是为了钱。   3、李卫前有暴力的前科。   4、他们清晨送死者搭船下落不明。   5、死者的钱不翼而飞。   综合以上五点,张健与李卫前伤害死者的可能性很大,是畏罪潜逃,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具有最大的嫌疑。这就是整合数条理由得出结论……”   “啊!说得也是。”李果打断柳下溪的话,“这么看来,破案也是很容易的。”   他这一打岔,柳下溪就没有兴趣继续说下去了。李果真不是一位好听众。   “再教我一点东西吧。”李果合掌相求,柳下溪不理他。   “小气!”   回到县城,收回自己的衣服,与李果分开,柳下溪直接去找邹清荷了。   邹清荷正在小厨房准备做饭,柳下溪把鱼与藕丢给他。那能叫厨房么?他躬身都进不去,可怜的只有青菜与青椒:“我在这儿蹭饭。”   邹清荷很高兴。“这是桂鱼?很贵的。”   “还好啦。”   看着他在水龙头处浸着冷水很熟练地剖着鱼……这孩子家事一把罩,真能干。   “柳大哥,你坐坐,很快就能吃饭了。”   其实那屋太窄,要他坐也不知道坐哪里。   今晚,家里依旧只有邹清荷一人。   鱼做得不错,比起大饭店的都不差,真鲜。   “明天早上记得起来跑步,我五点半准时到铁门口等你。”柳下溪把特意留下一半的炒莲子给邹清荷吃。邹清荷欢呼一声,抓住柳下溪的手臂:“我喜欢吃这个,柳大哥你真是我一等一的知己。”   特有满足感的柳下溪摸摸发胀的肚皮,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你认识同年级的刘兴旺么?”   “刘兴旺?”这几天还真跟这个名字有缘。邹清荷特意找过刘兴旺向他为星期一晚上小七的失言道歉。可是,对方更骄傲,根本不理会他。对这个名字有了印象,就会注意到同学们对他的某些评论。整体来说,女同学对他大大赞扬;男同学对他不满的多。“柳大哥怎么问起他?要是你在以前问我,那可是一点印象也没。今天问我,算问对了。他成绩不错,名次在我前面。不过在四班,平时没有来往,有人说他是‘鼻孔朝天的人’。”又好奇地瞪着柳下溪,“他怎么了?”有几个可以结交的机会,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他是刘华的儿子,镇上那家录像厅知道么?他家开的。”   “噫?录像厅?难怪前段时间,小七神神秘秘地问我要不要去看录像。我还说过我没有钱不去,他说可以免费去啦。我还以为有谁请客,原来是刘兴旺请客。这样啊,那小七怎么对刘兴旺那么有意见?擦肩而过的,面也见过几次,他就是那种存在感薄弱的人。不对,正确来说是鬼魅般的人。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存在感薄弱的人?”柳下溪笑,“这个结论怎么得来的?”   “嘿嘿嘿,老实说是从书上剽窃的词汇。”   “去,词汇大部分都是从书本来习得的。”跟他说话就是让人兴致高昂。   “柳大哥,你怎么突然提到大叔的儿子?”邹清荷坚持不懈,围绕这个问题问下去,他有结论:无论如何,柳下哥都会包容他所有的任性。   “我在想,刘华不想跟警察打交道的理由是什么?才会把你卷入这案子来做第一发现人。他的儿子刘兴旺曾经与继母相处不好,根据附近的邻居描述来看恐怕是虐待,也就是家庭暴力。二年前他继母失足落入自家的池塘被淹死了,身上有抓痕,当地人说是水鬼(作者注:这种未知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抓死的,把尸体火化了。你怎么看?”   “水鬼,我是不相信的。水鬼之说在我们这里传得一向广泛,每年都有人被淹死。这里是水乡,有大河、内河、小河、池塘、鱼塘等等。我也淹过水,是在热天采菱角,不是浮在水面的,是那种赤角包,带刺的埋在水深处的那种,叶子像睡莲,不过长满了细刺。当时啊,真的感觉像是有人抓住自己的腿向下拖,其实是带刺的赤角包的藤,缠住了腿。腿上挂满了细痕会见血,回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他们也说我遇到水鬼了。”   “你认为刘兴旺的继母也是这样溺水的吗?”   “不一定。那种痕迹不会被错认为是抓痕。不如,让我去接近刘兴旺。”邹清荷双眼发光,对这件事兴趣极大。柳下溪反对:“不可以,把全部心力放在读书上!难道你不想考大学?”   死穴啊!邹清荷无语。   “可惜啊,死无对证。弄不清楚是意外还是蓄意的。”邹清荷叹息。   第9章 红色的雾-09   邹清荷缩缩脖子,冷风不客气地从脖子里灌进来,才几天温度又低了几度。   隔着铁门他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柳下溪,不由得笑了。心暖暖的有如沐春风的快乐。哦,就因这种快乐的感觉吧,连风也不那么寒冷了。   柳下溪接过他的书包,沉甸甸的,好重!   邹清荷注意到柳下溪才穿了套运动服,看着都觉得冷。脖子上挂着干燥的毛巾,样子有点不伦不类。“书包我来拿,先做做热身动作。”在运动方面,邹清荷所在的学校并不看重。学校与学生达成一致,全部重点放在读书上。热身要做些什么,邹清荷都是不知道的。这点让柳下溪意外。这种只在乎文化教育的制度,不能称之为健全吧?“不是号召德、智、体全面发展么?你们学校都没有体育课啊?”   “那是用来喊口号的。”邹清荷不以为然。体育课当然有排,谁会上啊?“做早操算不算?”邹清荷笑道。“初中时有,打排球与跑跑步的。我们不叫‘热身’叫‘松松筋骨’只是叫法不同,就是两条腿前后踢踢,摆摆手臂吧。”   “算了吧你,还是跟着我来做。压腿拉筋,主要为了防止运动伤害,预防肌肉劳损、抽筋什么的。”示范一遍,邹清荷的脑子好用,不用重复,教他很没成就感。   柳下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摆动了几下就停下来,动作倒是有模有样的。“别停下,起码要做三分钟以上!”   “我昨晚想了一夜。”邹清荷一边运动一边忍不住说话,“刘兴旺的个性是有点怪。是不是童年阴影造成的人格扭曲?被继母虐待想想就觉得可怕。我觉得他本质上是好人,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主动帮助别人的人(厕所借蜡烛的恩情没有报,反而让他听到自己的好友在说他的坏话,也难怪他生气。)应该不是坏人吧。   “刘兴旺牙尖嘴利,为人刻薄。”柳下溪对那少年没有好感,成绩好并不代表他的人品好。   “呵呵,没跟他斗过嘴。”邹清荷一直在努力跟他修复关系,已经连续在中午找过他几次了。刘兴旺并不一定在学校吃午饭,也不一定会上自习。就算见上面了,他也故意忽略邹清荷对他打招呼,弄得清荷也很没面子。   “开始慢跑,保持正常心律跳动,记得用鼻子呼吸。”   “柳大哥,我还是想接近他。”刘兴旺有主动邀请他去他家玩的。如果不是小七胡说八道,两人也许已经成了好朋友。   “你斗不过那小子。”柳下溪一边慢跑一边肯定道。连自己在口角上都一时败下阵来,清荷自然不是对手。   “斗不过?等着瞧吧……”邹清荷没有说出来,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答应我,小心他,离他远点。”柳下溪一再强调。   柳下溪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邹清荷。少年心性最是好奇,不可能不去注意刘兴旺这个人。刘兴旺那小子,是心狠手辣的那类人……   回到局子里,听到了好消息。大队长他们在省边境附近的山区里,抓到了二名在逃嫌疑犯。已经招供杀害死者林祥强的事实,他们今天会返回。   “汪队真厉害!这次案子终于结了。”李果的话说出来得不到回应。他回头就见到深思的柳下溪。“难道,他还要继续调查吗?”他暗想。   柳下溪独自去了档案室,翻出这次案件拍下的相片,有各种角度的死者的尸体侧蜷着身子。大半张脸与地面接触。侧脸与脖子上都有泥草。死亡时面部的表情是痛苦的,连眼都没有完全闭上。左手五指蜷曲,左右手肘与膝盖有深痕。看得出是这几个部位先着地,是被人踢伤胸、腹部的人常有的倒地姿式。照片拍得详细,脖子上的伤口有特别放大的一张。伤口受伤程度远不到立即死亡的深度,真正造成死亡的是胸口的那一脚重击。重击是割伤咽喉以后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伤痕是大头皮鞋尖造成的,也就是说死者被人一脚踢中了胸口。尸检报告里死者除了不明显的跌伤,身上没有其他致命的痕迹。   右手只有指缝里有干涸的血痕。奇怪的是左胸上衣口袋处有血迹的颜色特别不一样。死者用右手从那里拿过东西吧。左手呢?左手的血迹集中在掌心上,死者用两只手捂过伤口。脖子上的泥草也是死者跌倒后沾上的,右手撑起身体擦掉了一部分血迹。仔细看着相片,右手食指有烧焦的痕迹……整个右手是握着小东西的形状。“打火机!”雾大,看不清楚,死者点燃打火机,那上衣口袋处特别的痕迹应该是发烫的打火机把布料弄焦了。   就只差死者留下的证物来证明自己的推理。   证物室没有人,门锁着,这里的人上班还真散漫。柳下溪苦笑,想看看死者留下的遗物里有没有线索。   “在找什么?”李果双手抱在胸前,笑道。他现在或多或少对案子产生了热情。   “想看看死者留下的遗物。”柳下溪也不瞒他。   “证物室的老李刚出去,说是家里有客人去车站接人了。大概下午会回来。”李果想拍柳下溪的肩,依他的身高还是改成拍他的背,有节哀的意味在里面。   “出去溜溜。”李果建议。   “现在不是在上班么?”柳下溪讶异。   “查案去。”李果神秘地眨眼,特逗。“见见刘华,见见他儿子。”   柳下溪笑:“干嘛,您这是……真把人家当成嫌疑犯了?等等吧,等大队长他们回来再说。”   李果嘴一撇:“大队长他们要明天才能到,中间要转三道车。”   “等我看清了证物再说。”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随便出去,一击就要致命。   小七大名叫江子齐,这里土语“齐”与“七”相似,喊来喊去成了“小七”。小七坐在邹清荷后面,两人在班上关系比起其他人来说,显得要好些。   小七皮肤颇黑花名又叫“黑崽”。他跟邹清荷初中就是同学,其实还是情敌来着。邹清荷在初中时代暗恋过小七的邻居也是同班同学的江春玉。   江春玉是美人,皮肤白里透红,嘴巴小巧,眉眼儿都是美的。在这地方,女孩子皮肤好占多数,但好成她那样的也不多见,水灵灵的跟桃子一样,见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邹清荷写过情书,献过殷勤,如小蜜蜂般忙碌了一个学期,才知道江春玉有对象。不出众,不出色的江子齐居然是他的情敌。对方是胜出的那一方。理由是人家青梅竹马,自小就在一起。邹清荷自认无论内在外在都要强过江子齐许多。他问过江春玉,人家回他道:“了解黑崽跟自己的手指一样,离开他会不习惯。出不出色又有什么关系?他是黑崽不是别人。”   当时的邹清荷不懂,现在的他还是不懂,但他放下了。   江子齐是不错的朋友,鬼花样儿多,对人也仗义。江春玉没有在这里上学,她去了二中。没有她监督的江子齐更像脱缰的野马。   “你知道多少有关刘兴旺的事?”寻得空档,邹清荷扭过头问他。   “刘兴旺?干嘛提他,那个假胎!”   “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邹清荷好笑,小七这人一旦恨上了就不松口。   “认真说起来,他的确有事得罪了我。他家里就在镇上开录像厅。你知道不?四班的小胖子有一天跟我说,刘兴旺请我们去他家看录像,写了一串人名。我有跟你说过,你不去的那一次,结果你猜怎样?”   “怎样?”   “屁!到了之后,他老爸硬是向我们收钱,那小王八蛋根本没有跟他老爸说过。也不是多少钱的事啦,是原则问题!”   “对对对。”邹清荷应付到。这刘兴旺的行为也是蛮奇怪的,说了是请人看还收别人的钱,当然不能怪别人对他有成见。   “听说他写诗哟。”   “写诗?”那种高难度的事儿跟他们普通高中生挂得上钩?太神奇了,邹清荷文科差些,作文一向扯他的后腿,无法理解文字的魅力。   “特忧郁伤情的那种,被女孩子们包围着,据说是‘徐志摩第二’的忧郁王子,是我们学校排名前五受欢迎的男子。”   邹清荷诧异:“我们学校有受欢迎的排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小七丧气地用食指哆嗦地指着他:“你你你,太伤我的心了,你这种旁若无物的姿态还被人称作洒脱啦,你也在前五名的名人榜上。女孩子们认为:徐志摩之流只能做情人,而邹清荷那样的人适合当丈夫,说你是条龙,迟早会飞龙在天的。”   邹清荷笑了起来:“谁在胡说这些呀。”   “人是有三六九等的,不是天生好命的人要改变自己的人生,靠的就是:耐力、脑力、行动力。你具备了改变自己命运的钥匙。女孩子们为了让你飞腾,有了协定,那就是不打搅你用功,坚决不允许有人给你写情书让你分心。”   “什么跟什么,胡说八道。”邹清荷还是觉得可笑,小七向来习惯夸张,所言不可尽信。   “奇怪了,你干嘛问起刘兴旺?”   “他的学习比我好,可以请教他功课。”   “哦,没错,他的文科特强,你的文科差了些。你的强项是理科,语文算起来我比你还强,政治更比我差。”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摸短发:“我讨厌死记硬背。”   “对了,你要报考的学校选好了没有?”   “心里有底了,还要跟家里商量一下。你呢?”   “打算把本省的学校都写上,然后抓阄。抓到哪所就考哪所。”   邹清荷耸耸肩:“你不跟春玉选同一所?”   “她要考美校艺专,不可能同校。”小七难得地叹了口气。   中午在食堂打饭,小七指着被一群女孩围着的靛蓝色上衣的少年:“看,刘兴旺又被女孩们包围了,真让人嫉妒。”   “你不是有春玉了么?眼花花的,小心我告你的状。”   “得,我是替孤家寡人的你着急啊。”小七夸张地伸开手臂,“美女们奔向我的怀抱吧!”   “噫,他家不就在镇上么,怎么会在学校吃午饭?”   “谁知道呢,大概是在学校吃有意思些。”小七不以为意。他是活跃的,认识的同学比邹清荷多得多,很快就跑到一边跟人热情聊天去了。   “嗨。”邹清荷刚在台阶上坐下,面前出现了一个人。有些面熟,记不起名字。邹清荷点点头,对方手中也端着饭盒:“准备报考哪所学校?”对方坐在他附近,这段日子同学相互询问的都是这个。   “还没定,你呢?”   “广州的理工学院。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冬天也不会下雪,不像这里,现在就冷死人了。”看样子他的确怕冷,身上穿的是棉衣,那过年时该穿什么呀。“要不,你也报广州吧,你理科那么强,一定没有问题的,咱们学校都没有出息,报的大多都是省内,呆了十几年还没呆够么?”   邹清荷笑笑没有答话。   “你这个人真讨厌,总是装模作样。”对方愤愤站起来,走了。   笑容僵在脸上,这个,怎么会?难道自己在同学眼里是装模作样的人?受打击啦。   “听说,你找我。”突然背后有人出声,邹清荷吓了一跳,正在洗碗的手一滑,碗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邹清荷回过头,靛蓝色的上衣……刘兴旺的出场总是这么无声无息。   “你在怕什么?”刘兴旺在笑,露出的牙齿白森森,这个人目光隐藏在镜片后,特别的冷。   “我没怕啊,你近视?”以前没有注意他是戴眼镜的。自己哪里在找他?莫名其妙。当然是有意思找他了解情况……可那是藏在心里的事,并没有说出口啊。   邹清荷把目光放在他的鞋上,刘兴旺穿的是厚底布鞋,这鞋一般不会有声音吧?与自己的胶底解放鞋是不同的,他没有母亲这鞋又是谁给他做的?   “你哥昨天来找过我。”刘兴旺突然道。   “我哥?”邹清荷诧异,什么时候父母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生了一个哥哥出来?   “北方人,大个子,自称是你哥哥。”   “哦,柳大哥,他是警察,是找你父亲的,有关河堤那件案子的事吧。”也不知道柳大哥跟刘兴旺说了些什么,总觉得柳大哥隐瞒了某些关键没有告诉自己,不愉快啊。   “那案子不是结了么?”刘兴旺死死地盯着他。   “嗯。听说是死者什么熟人干的,好像是为了钱吧。”邹清荷故意含糊了一下说词,要不是柳大哥提前告诉他刘兴旺的事,只怕自己会全盘告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他干嘛还找我爸?”   邹清荷摇头:“我也不知道,对我这个外人不能说吧。”被那冰冷的眼神盯着,果然让人感觉不舒服。   “你其实也想知道那件案子的进程吧,没有追问?”刘兴旺再次出声,咄咄逼人,果然是厉害的人啊。邹清荷已经镇定下来,水入骨的冷。他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是大叔说的吧。”邹清荷把手插进裤袋,好暖和,“那天,幸好遇到大叔,不然呀,少上一节语文。”刘兴旺的外貌倒没有奇特之处,蛮普通的,个子比他矮点。只是皮肤比他还白,一点也不像农民的儿子。衣服蛮新的,穿得也厚,看不出身材来。   “那案子你知道多少?你是县城里的人,又有那个警察哥哥,消息要广些。”   他是不是听不懂别人的话啊!都说了不知道还问:“……凶手逃跑了,公安在通缉,是全国通缉。好像是生意方面的事吧,我也不太清楚。”邹清荷笑了笑。问了句这段日子大众常挂在嘴上的话:“你报考哪所学校?”很奇怪的是没有别人问得专业,只问学校,就好像专业不重要一样。   “上海交大,你呢?”   “还不知道,只要能考上,哪所学校都无所谓吧。”邹清荷淡淡地笑了,“其实只要能离开这里,哪所学校都没关系。”   “噫?你讨厌这里?”刘兴旺有些意外,取下眼镜,“看不出来。”   “我想去大都市,就算没有考上大学我也会离开,或者当兵或者去流浪。”这种话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不知怎么的面对刘兴旺就说了。   刘兴旺咧开了嘴笑得云淡风轻:“看不出你是这种人。”   邹清荷摇摇头:“是男儿当展翅高飞。”   “难怪别人说你‘飞龙在天’。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大叔他那天早晨到底看到了什么?”邹清荷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兴旺的脸。那上面没有一丝变化,没有变化也不对,至少应该表现出一丝诧异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兴旺若无其事地重新戴上黑框眼镜。   “字面的意思,对大叔说一声,河堤上的钉子没有捡干净。”   第10章 红色的雾-10   下午二点三十五分,柳下溪盼望着的握有物证室钥匙的老李终于回来了。   撕开物证包的封条,上衣被血污了,柳下溪掏出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察看,满意地点点头。半包变样的红双喜,一个气已经燃尽连旁边的塑胶也燃坏了的打火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只有这些吗?居然没有钱包!出门在外的人必备的钱包居然没有?柳下溪戴着手套,在衣服里乱摸,果然在裤脚处找到异样,里面有十几张钱,缩水般的皱……平铺在裤脚处,死者是非常小心的人。   他的钱包在哪里?   假设一:他的钱包与货款一起被抢了。   假设二:他的钱包放在裤袋里在案发现场掉在地上,被某个旁观的群众偷偷拾走了。   假设三: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把钱包取走了。   假设四:死者根本没带钱包。   一个长期在外的商人怎会不带钱包吗?当然不会,应该有!   一切等大队长他们回来再说还是先行请刘华来问话?柳下溪有些迟疑,自己算不算越权?   在院子里看看天,天空好高!   柳下溪捏紧拳头,叫上李果,要去岔河口镇带刘华来问话。李果不解:“为什么呢”   柳下溪指着死者遗物上衣胸口处淡淡的痕迹:红砖粉末。   李果一击掌,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刘华碰过尸体。”   柳下溪哭笑不得。   两人到了镇上,才知道刘华去了学校:“他儿子在学校打架,把同学给打伤了!”   柳下溪心“咚咚”在跳,急忙问道:“受伤的学生伤重不重?”   “不晓得,在镇上的卫生所。”   柳下溪的直觉没有错!躺在病床上的正是邹清荷。他看见柳下溪进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柳大哥!”第一次看见柳下溪在他面前阴沉着脸,蛮恐怖的。   “伤到哪里?”柳下溪凑上前去,绷带包裹着脑袋。“后脑出了点血,想不到他突然发疯似地拿起手上的饭盒就砸我的脑袋,幸好那饭盒是塑胶的。”吐着舌头,想起就有点害怕。人啊,一发癫真恐怖。难怪说:好汉怕蛮汉,蛮汉怕不要命的。当时,被吓住的自己完全忘记反应,只觉得腿发软。   “我说过什么?”柳下溪扶他坐起来给他喂了杯水,“你就是不听话!不是叫你不要打草惊蛇么。”   “没什么事的……其实,是他找上我的,说是你昨天找过他。头不痛了,我想回学校。”邹清荷不好意思地说。   “老实躺下,出了血,头肯定会痛。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想让家人替你担心么?哎,你说了什么,他要打你?”柳下溪摸着他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   “就说了一句:‘对大叔说一声,河堤上的钉子没有捡干净。’话刚说完,他就打人,幸好,当时有不少同学在旁边,拉开了他。但他一直追着我打,没法子,老师送我来的卫生所。”   柳下溪询问了医生,得知清荷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李果协同乡派出所的同志,把那对父子抓了起来,招来摩托车直接带回县里去了。   柳下溪再一次见到刘兴旺,一双神经质的眼睛隐藏在镜片后面,微突的嘴唇紧抿,双手相互摩擦,却一言不发,死盯着桌子,既不抬头也不肯回话。   没有跟他对话,柳下溪起身去另一房间,那里李果与刘华大眼瞪小眼,记录簿上一片空白。   柳下溪坐了下来,刘华看起来更显苍老。“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么?”柳下溪以盯猎物的目光盯着他。   “不知道。”刘华躲过他的眼睛,垂下头。   “河堤凶杀案你还有印象吧。”   “有。”还是没有抬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是学生崽先发现的。”刘华声音极低,底气没有以前壮了,是对这封闭式的空间有着本能的害怕吧。   “你在撒谎!”柳下溪把死者的上衣丢在他面前,“你在上次证词里说你没有碰过尸体,那这上面哪来的红砖粉?”   刘华迅速地抬起头来:“学生崽坐在红砖上,他碰过尸体。”   柳下溪笑了:“他只是用手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这是皮鞋鞋尖的印痕,那学生穿的是胶鞋。他可穿不起这种皮鞋你也舍不得丢掉它呀!”柳下溪从桌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双皮鞋来。   刘华一见,脸色苍白,大叫了声:“不。”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果惊道,仔细探了探刘华的鼻子,发觉他还有气。“这双鞋又是从哪里来的?”   “刘家的录像厅里找出来的,放在装碟片的柜子里,很奇怪吧?鞋子不应该放在那里的。”皮鞋又不能清洗,只能擦油。红砖粉未不能完全弄干净。   “你是什么时候去录像厅的?”李果诧异。   “昨天晚上啊,深夜录像厅没有人静悄悄的。我是牺牲了晚上的睡眠时间,当了回大盗,做了次贼。其实也没指望能找出什么,纯粹是碰运气。乡下人节俭,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这值钱的新式皮鞋又怎么舍得?你去打听刘家事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刘兴旺是在我围着录像厅转悠的时候出现的,给我感觉这录像厅里有他要保护的秘密。晚上想了会儿,就进去瞧了一下。”柳下溪说得云淡风轻。   刘华悠悠醒转。柳下溪给他泡了杯浓茶,叹了一口气:“溺爱孩子,也不是这样子溺爱的。这种方式待孩子根本就是不对的,等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连杀人也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那他就会变成连环杀手。一不如他的意就出手伤人,这样是在害他。你的第二个老婆也是他杀的吧?”   刘华的手在抖,茶水泼掉了,手捧着脸,泪水沿着指缝流下来:“是我杀的,公安同志,人是我杀的,我有罪。”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你穿不进这双鞋,那天早上你儿子刘兴旺跟你一起出车了。死者的打火机,燃烧到塑胶处,食指也烧焦起泡了。死者一边跑,左手按着伤口,右手按着打火机,跑到了路边。你把车停下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是血激起你儿子的杀性吧。对着来求救的死者胸口就是一脚。”柳下溪把死尸现场拍下的照片丢在刘华面前:“你看看,这是条人命啊,当时你们救了他,他也许不会死。”柳下溪又把死者的上衣拿给他看:“上口袋内有血迹,打火机就放在这口袋里的,当时,你们还有一番对话吧,为了求你们救他,死者把打火机放进了口袋,掏出裤袋里的钱包,要给你们钱吧,是谁拿走了他的钱包?”   “是我!是我见钱眼开!里面有好几千块,我在外面跑东跑西几年也赚不来那么多钱。”   柳下溪怜惜地看着他:“你真是!儿子要考大学却忙着建房。”   “不建房落不到户,村里的户籍已经销了。落不到户就不能考大学。”刘华喃喃低语,“都怪我,娶了那恶婆娘,本来是娶回来照顾兴旺的,好让我在外面跑生意不用担心儿子,那婆娘总是用竹扫把打兴旺。我不知道啊,兴旺那孩子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忍,不想让我担心。如果不是我那天提前回来,看到她在打兴旺,我还不知道。一气之下把她按在水里溺死了,然后乘着夜黑把尸体丢进塘里。夜里回来,夜里走了。邻居都不晓得。公安同志,人都是我杀的,跟兴旺没有关系,他是可怜的。判我的刑,放了兴旺。”   柳下溪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捧着茶杯,喝一口水,叹了一口气。对面的李果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叹什么气?案子不是结了么?”   “一笔胡涂帐。”柳下溪摇摇头,“人不是刘华杀的,他是老实人啊,他的儿子心理上有问题。”   柳下溪放下杯子,重新来到拘留室,李果颠颠地跟在后面。刘兴旺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态不变。   “我现在发觉破案真是很有趣的事情,特别是由自己经手,很有成就感。”李果情绪高昂,“我想,将来我可能会是神探。”   柳下溪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你父亲认罪了,说人是他杀的。”一坐下,柳下溪立即说了这句话。刘兴旺全身一抖,抬起头,冷冷的目光阴森森地扫视着他。   “他还说,你继母也是他杀的。”柳下溪不惧地回视他的眼睛。   刘兴旺突然笑了起来,李果吓得往柳下溪身后躲。那笑容只能用“狰狞”来形容。柳下溪不惧,淡然道:“你继母对你做过些什么?”   刘兴旺恶狠狠,脸扭曲变形,长长呼了一口气,脸色稍稍恢复了正常:“公安,你想知道啊?没什么,她白天打我,骂我,晚上爬上我的床。她还说过只要那老鬼死了,就可以永远跟我在一起。我不想跟她在一起,老爸极疼爱我的,她想老爸死,我哪里能让她如意?她要用敌敌畏毒死老爸。我只好趁她舒爽后睡着了把她按进水缸,然后再用竹扫帚在她身上划痕,水鬼的传说在我们这里可是很悠久的。”   “不是抓痕吗?”柳下溪只觉得一阵恶寒。还以为是手指抓出的痕迹原来是扫帚划出的痕迹……想不到他杀人的时候如此冷静,还想得到借用乡民对水鬼的畏惧……   “你是想问,她干嘛急着要毒死我老爸?那是因为她怀孕了。老爸不在家的四个月里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怕呀。她肚子里的种是我的,我的……我讨厌她,可没有地方去。”刘兴旺越说越小声,突然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李果听得目瞪口呆,所发生的故事简直不像跟他在同一世界。   等他稳定情绪,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李果却敲着桌子:“把那天早晨在河堤上发生的事说一遍。”   “同样没有妈妈,邹清荷每天活得开开心心,我羡慕他。有几次,我跟老爸一起出车都看到他骑着自行车快乐得像拥有了整个世界。我想跟他交朋友。他不理人,叫人请他一起看录像他也不去,请他吃东西他也不接受。他快乐着,却不肯把那份快乐哪怕一点点分给我,他独自一个人乐着。我知道,他几点会骑车经过河堤,每天都叫老爸那么早去运红砖。那天,雾大,大雾之后是大晴天。跟往常一样开车在河堤上,突然前面有光在雾里一闪一闪。车停了下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在路边晃动。我们不想多事,打算走。他掏出钱来,大把大把的钱求我们救他。那么多钱够我读大学的了。老爸收了他的钱,想救他。我不想救,为什么要救他,他的死活干我什么事呢?我一脚把他踢回斜坡上。老爸吓坏了,要去看他,发现对方动也不动,老爸胆子小,不敢再过去。我拾起落在地上的钱包,里面还有不少钱。老爸叫我先回去,剩下的事由他来办。我把钱包里的钱拿起来,走远了,就把钱包丢进河里。中午回来后,老爸告诉我,那个人已经死了,第一目击者成了邹清荷。”   “天,这小子真毒!”李果低叹。   是啊,心已经被毒完全侵袭了。   “他们父子会被定什么罪?”李果不懂刑法。   “由法院定罪,二罪并罚,父亲包庇儿子估计少不了三到五年,儿子恐怕要十年以上。”   “你说,刘兴旺会不会继续残害别人?”李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有案底的人,再犯罪会判得很重。”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也许他一直在等待能救赎他的人吧。”   “什么意思?”   “那颗潮湿阴暗的心在等待别人给予它温暖。”   “太深奥了。柳哥,说简单点。”   “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对了,我看你跟清荷关系也不是太好,是怎么回事?”   李果不好意思地摇头:“我在追求他姐姐,那小子没给我好脸色看。”   “笨啊,讨好他姐姐当然也得讨好未来的小舅子。”   “是吗?该怎么讨好他?小荷也是很难讨好的。”   “机灵点嘛。他是学生,送他几本参考书之类的。”   “……说得也是。”   刘兴旺的案子如冷水进了沸油锅,炸开了。   学校师生联名请求法外施情,邹清荷原就没有料到刘兴旺插了一脚,在联名薄上也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说真的,他还是蛮同情刘兴旺少年时的阴影的。   柳下溪不以为然,他觉得刘兴旺更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这个人有多重人格!虽说邹清荷在这里算是聪明有远见的少年,也还是一样不懂“多重人格”这个词。   最伤心的是那些对刘兴旺有憧憬的女同学们,常常听到她们在校园里哭。   邹清荷也难受,自己好像做了坏事似的成了坏人。就因为他在学校惹了刘兴旺,成了第一个被他打的人。接着刘兴旺就被警察带走,弄得好像是他直接造成这后果似的。真冤!他在学校遭受无数的白眼,全校女生都把他当成公敌了(这是夸张的形容,只有一小部分女生对他冷眼)。   柳下溪终于见到了被押回的张健与表弟李卫前。回想起美国学者谢尔顿的研究,他把人们的体态分为三种类型:圆胖型、瘦长型和健壮型,不同体型的人有着不同的性格特征。圆胖型的人倾向于安逸和舒适;瘦长型的人倾向严肃和拘束;健壮型的人则精力充沛,缺乏敏感。谢尔顿通过对不良少年的观察研究,提出健壮型的人最可能成为罪犯,因为这种人容易发怒,从而作出犯罪行为。   张健是健壮的,这些日子的逃亡也没有使他缩水。整个人呆滞木然,双目发赤,他的表弟李卫前是瘦个子,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瘫在椅子上,猴脸尖腮。   凶器已经被他们销毁,抢来的钱只动用了小部分,被抓到后他们对罪供认不讳。   那天他们一直在跟死者商量至少要把购货的成本给他们,但死者不肯,怎么也不松口。火就窜了起来,动手的是李卫前。他们也不是真的想他死,只是要吓唬死者。但血流出来以后,大家都慌了。后来听到有拖拉机的声音,死者趁他们分神逃了出去,他们也不敢追,反正钱在他们手上,就离开了。过了一段时间,忍不住又回来,刚想上岸窥探情况,可是又听到了拖拉机声,这下,他们不敢多做停留,直接逃走了。   这个案子开审时,关注刘兴旺的不少师生都去听审了。   邹清荷没有去,他心里别扭,实在无法想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同学是杀人犯。   听同学们议论,他得知刘华将劳改三年,刘兴旺得到不少同情的眼泪,加上未成年,判劳教一年,劳改五年,算是极轻的了(主要是他继母那案子没有被呈上去,知情的只有柳下溪与李果,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对别人再提起,只说了刘兴旺的个性扭曲是被继母虐待造成的)。   审判后的第二天中午,有一位清秀的女同学找上邹清荷。递给他一个密封的信封,开始邹清荷还以为是这个女同学给他的情书。“是刘兴旺给你的。”少女打破了他绮丽的想象。   邹清荷有些不解,撕开信封,白纸上写着一首新体诗:   《咏莲》   那一天早晨   踏着剔透晶莹的晨珠   沾湿了我的赤脚   我来到荷塘边   等待花开的刹那芳华   香随风飘入了我的鼻   荷叶罗裙脸芙蓉   迷了我的眼,丢了我的魂   那一天早晨   我以桂木为舟驶入了荷塘   菱叶呀搅起一阵萦波   荷叶儿随风起舞   我用素手亲自折下   迎着朝阳展开的笑脸   我心爱的莲呀   迷了我的眼,丢了我的魂   不明白,邹清荷发呆,什么意思呢?又不好意思问人,甚至连他信任的柳大哥也不好意思问。   邹清荷去了拘留所,刘兴旺不肯见他。   在心里留下的疑问,始终没有弄明白,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他没有理由留一首诗给自己嘛。   在某天晨跑的时候,他还是告诉了柳下溪这首诗,以及刘兴旺奇怪的举动。柳下溪只是笑笑,有些神秘的样子。邹清荷有自己的推测:莫不是刘兴旺警告自己?等他出狱报复自己?“‘素手亲自折下’感觉就是‘洗净脖子,取下尔的首级’的意思。”   柳下溪大笑:“你想太多了。要报复也应该报复办案的我,你放心,有我在,他找不了你的麻烦。”   “对了,另外两个人判了多久?”   “一个九年,一个十二年。”   “这案子让人不舒服,心里发毛。”   柳入溪拍拍他的头:“任何案件都让人不舒服,如果舒服的话你就不正常了。人内心深处都有着一股黑暗吧。有的人能克服,有的人克服不了。人与人打交道和沟通,中间隔着浓雾,刘兴旺要的并不是父亲赎罪般的宠爱吧。内心潮湿的人比平常人更渴望阳光,所以浓雾的早晨过后阳光才会特别灿烂。”   第11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1   冷,好冷,邹清荷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天都没亮呢,姐姐刚洗完脸,把用过的温水泼了出去,地上的白雪立即融出无数的洞来,深深浅浅。   今天大年三十,邹清荷一家人全部早起。   邹父排班跑车要去临省的省城,是早班车,出车时间为五点四十五分。这条线是下半年才开发的新线路,路途远加上天冷,路上有结冰,车胎会打滑,公司上层的人很看重这条线。能排到这个班的司机都是经过公开考核,认真评估之后被认为驾驶技术很好的人,补贴当然也是全公司最高的。为了照顾邹父要去外地过年,特意把他的女儿排在同一班车上。   邹清荷前天已经放寒假了。家里一共三名成员有两名要在外省过年,少数服从多数,邹清荷也要去。这么冷的天,有他在车上,又怎么忍心让姐姐坐在灌冷风的车门口售票,让姐姐坐在驾驶室的工具箱上,那里有发电机,比起车厢要暖和得多。   邹秋菊临时调班对站名票价也不熟,弟弟要帮她,她不反对。   家里没有因要过年而过多的折腾,就只在门口贴了副对联。说到对联,邹清荷也给柳下溪那屋贴了一副。   前些日子柳下溪拜托北京的朋友找了一些高考资料寄过来,交给邹清荷。他的行动让邹家的成员们把他当成了自己家人。柳下溪认为邹家不适合考生居住,跟邹父商量后把自己的健身房空出来,让邹清荷住了进去。柳下溪有空时还会教教邹清荷英语、数学。期末考试时邹清荷的成绩已经跃到了全校第一。   邹父对柳下溪非常感激。   邹清荷自动包揽了柳家的家务:做饭与打扫。   邹清荷也约了柳下溪去邻省省城玩,父亲与姐姐要先回车站,准备发车前的工作。   汽车在头一天就进入维修车间检查过:防滑链是新的,油箱、离合器等等也确定没有问题,邹父还亲手敲敲车胎测测气。   大雪终于停了。   邹清荷最后一个出门,他把炉子的煤火熄灭然后锁门。在街灯处,他看到柳下溪便跑了过去。   “慢点,像只熊。”柳下溪笑道,呼出的热气结成了雾,一团团的,“给你。”小小的袖珍手笼,里面有炭火。   “好暖和。”在邹清荷眼里柳大哥就是百宝箱啦,总有些与本地没见过的小玩意儿。邹清荷也给柳大哥准备了冒着热气的馒头。   柳下溪并不喜欢这么冷的天坐汽车出门。倒不是他怕冷,纯粹觉得困在狭小空间很无趣。不过,没事呆在房间里也很无聊。今天一直到初二他轮休,临省的省城蛮有名的,看看也好。   他们在车站外边上了车。   车上也就零星五、六个人。   年三十没有几个人在旅途上。   姐姐把售票袋和可以露出手指头的毛线手套给了弟弟,邹清荷也把手上的袖珍暖手炉给了姐姐。邹秋菊只是淡淡看了柳下溪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邹父有着非常丰富的驾驶经验,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走。   公路上虽然没有积雪,但融化了的雪水却结了冰,车小心翼翼地开着,有了防滑链抓地是好些,但还是不能松懈。   冷清,这么早根本就没有上下车的旅客。邹清荷有些困意,靠在柳下溪身上闭着眼睛。   到了小站,车停下来,门打开,邹清荷立即醒了。冷空气把车厢内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气氛凉了个透。有人想上车,不过瞄了瞄车厢却没有上。   “搞什么嘛。”邹清荷嘀咕。   柳下溪拍拍他的手。   过年时小偷比平时多些,这么空的车厢加上有柳下溪这样的大个子,小偷们有些顾忌。那几个人看着就有股不务正业的气息,看多了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职业小偷来。   柳下溪只是笑,有时,他是不想说话的。空荡荡的车厢说任何一个字都会飘到别人的耳朵内,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非常静。   陌生的旅人各自占据着可以坐多人的座位,行李就堆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打量陌生人也是一种乐趣吧……身边的清荷重新调整了姿态,继续闭眼睡觉。   坐在司机后面的客人是女性,用厚厚的围巾包着头,身上的衣服与鞋都是崭新的,花棉袄黑色棉鞋放在热热的发电机的外壳上。看不到脸,整个人缩成一团,身边的袋子是黑色皮革的,鼓鼓的。   右边的双人座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倒在男人怀里,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情人。他们除了身上的挎包没有其它行李。柳下溪只能看到他们的背,看上去蛮年轻的。   第四位旅客把布包枕在头上,蜷缩躺在三人座的座位上,身上盖着大棉袄在睡,连头也包住了。一双有些潮湿的军用皮鞋,横在走廊上。有一双粗糙骨节分明棕色的手,一看就是体力劳动者。   第五位旅客正正经经地坐着,戴着一顶南方特色的灰色毛线帽,脖子上围着同一色的大围巾,只露出半张脸,很深的双眼皮,眼睛很大,眉毛也极浓,跟大刀似,鼻梁有点塌。年龄在三十上下吧,陈旧的军大衣连颜色都褪了。他一只手紧抓着大大的蛇皮麻袋,堵掉一半的车窗。   在本地,军用品的衣着很普遍,有固定的店铺出售。不贵,实用,还蛮受欢迎,连邹清荷也买了双解放鞋。以柳下溪的审美观来看那是难看又土气。   第六位旅客是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吧。衣服也不雍肿是时下流行的深蓝男装棉衣,棉裤也是同一色的,看来是套装,脚下是双翻毛皮鞋,膝上放着皮革的公文包。他是敏感的,柳下溪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柳下溪。   这些人就是车上全部的旅客。   等过了省境,上下车的客人多了起来,车厢不再空荡了。   到了临省的县城一口气就上了二十几个人。车厢内立即热闹起来,到底是年关,议论的主题就是吃的、穿的、玩的。   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到了长江渡口。   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车排成了长龙。车上有消息灵通的人道:“前几天渡口出事了,有一辆客车直接滑进水里。”   “那后来呢?”邹清荷好奇地追问。   “手忙脚乱呗,现在呀……客车过渡要让车上的人全部下来,只剩下空车上渡船,人得走回轮船上,所以过渡才慢呗。”   不是一般的慢,慢得要死!   邹清荷与柳下溪一起下了车,前面的车真不少。来往的人,把路上的雪踩成肮脏的泥泞。   “会不会有人在渡船上上错车?”柳下溪买了几只茶叶蛋,肚子饿了。   “可能会有,坐错了车就惨了。听我爸说过完渡,再走一个多小时中途有吃饭的地方,司机们不收钱,听说是合作路边饭店。”   柳下溪把剥了壳的蛋,塞进邹清荷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给邹师傅送去?”   邹清荷把鸡蛋吞进去,笑着摇头:“等上渡再给他,我们跑到前面去。你说,客车冲进江里人有没有事?这么冷的天……不死也是重感冒吧?”   “渡口上的工作人员应该采取了措施吧。毕竟也是要考虑到有这种事发生的。”不知前因后果说出来底气不足。   后边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声呼叫:“杀人啦!”   柳下溪把邹清荷拉到一旁,回头看到一名慌张的男子手上拿着把滴血的水果刀。   柳下溪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对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立即擒住了。   “柳大哥帅呆了!”邹清荷拍掌笑道。   事情也没多大,一个旅客跟卖水果的因为斤两的事闹起来,不知怎么吵起来,人一急就动刀子。伤口不深,划破了皮,流了点血。   “火气重。”柳下溪摇头。   “吃多了辣椒。”邹清荷苦笑。   来了加班的渡船,车辆疏通快多了,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邹父的车。邹清荷上车清点人数,皱起了眉。   柳下溪把茶叶蛋递给驾驶室的那对父女,回到车内看到邹清荷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人数不对!”邹清荷苦恼道。   “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二个,现在渡船已经离港了。”   “是不是上到别的车上去了?”渡船上还有十多辆客车。邹清荷一一上别的车询问,也没有找到丢了的二人。   “都是成年人应该没事,我看啊,他们坐别的车走了,同一目的地的车,只需要多出一份车钱就可以早些到家。”柳下溪安慰他。   “坡太陡了!”邹清荷伸出脑袋,前面的车艰难地往上爬,摇摇晃晃。   柳下溪也伸出头来瞧着,突然道:“不好,邹师父,快把车移开!前面的车在打滑!”   邹父听到把方向盘靠边打去,车险险地往边擦过去,前面那辆车,吃不住,车往后倒退,乱了,乱了,乱了。   ……如果不是渡船能吃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幸好……车速慢,后面的车退回到渡船上,没有造成大灾。   邹清荷好怕,心跳得厉害。柳下溪揽住了他:“没事的,有大哥在不会让你出事的。”温柔的声音让异常的心跳迅速恢复正常。   第12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2   他们到目的地时比正常班次晚了四个多小时,晚上十点多才到。   邹父很疲倦连吃年饭的心情也没有,匆匆吃完饭,蒙头就去睡了。邹秋菊到底是女孩子,也体力不支休息去了。   没什么好逛的,太晚了,店铺早就收市了。冷冷的夜晚街道显得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过年的气氛。   柳下溪自己单独在同一家招待所写了房间,邹父他们是单位联系的标准房,一房四人,都是各地的司机。柳下溪叫上邹清荷去他房间住,双人房被他包下来。邹清荷很高兴,他个子不小了,那么小的单人床跟父亲挤在一起还是不舒服,万一抢了父亲的被子害得父亲感冒怎么办?   “明天再留一天,我们去玩吧!”柳下溪可不想来这儿就只有客车上的回忆。   “好的,我跟我爸说一声。”邹清荷到底是少年人,对陌生的城市还是非常有好奇心的。他计划报考的学校,第二类就在这个城市。   一大早,邹秋菊敲门唤醒他们。   两人出了门,邹父与邹秋菊已经收拾好了,正要出发。   柳下溪提出他们两人要留在这里,多玩一天。邹父非常信任柳下溪,一听说他要留下一天带清荷玩,马上就答应了,还拿出几张拾元的钞票给儿子,吩咐儿子要听柳下溪的话。   跟邹父告别后两人回去继续睡了个回笼睡。   再次醒来已经九点了,他们是被敲门声给惊醒的。   “谁呀?”邹清荷揉着眼睛,左右张望了下没看到柳大哥。从洗手间传来了用水的声音,看来柳大哥在里面。   打开门,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外。   “有什么事?”邹清荷问。   “公安。”对方出示了证件。一个姓陈,另一个姓王,是本城市局刑侦队队长。邹清荷让两人进来,这时柳下溪也出来了。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邹清荷真佩服他这么冷的天也勤快地洗澡。   柳下溪出门也带了证件,表明自己是在休假中。   “你们是昨天坐车从南水县来的吗?”姓陈的警察,给柳下溪递上一支香烟,柳下溪谢绝。   “是。”柳下溪惊讶道,不知道自己哪一点惊动了本地警察。   “今早七点二十分在佳江旅馆3楼307房发现一具男尸。死者的遗物里有一张车票是昨天早上五点四十五从南水县出发到本市的。”警察小陈从包包里拿出密封的小胶袋,里面有一张车票。   邹清荷仔细隔着胶袋看去,点头:“座位是2号?当时那上面坐着一个女人。哦,也可能是他们自己找空位坐下的。”   “死者是什么时候到旅馆登记的?”柳下溪曾经观察过那六个人,可惜只看到半张脸。   “登记簿上写着死者是晚上八点三十一分到的。”警察小陈翻了翻记录,毕竟是同行,有些亲近的味道在里面。   “我们晚上十点多才到。”邹清荷一击掌,“啊,对了,在渡口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二人。当时,我们的车还排在后面,如果死者赶时间,很有可能换上前面的车先过渡来这里了。我们的车晚上十点二十九分才到终点站。死者应该是在沙水渡口离开了我们的车。”   “对,在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二人。”柳下溪点点头,他把渡口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比邹清荷有条理多了。   邹清荷还记得:“只有六个人是从南水站上车的,出发登记有五个人直达这里,一个人是在酒庄农场下车。”他记忆虽好,但后来车上的人多了起来,就没有注意从起始站出发的人了。   “车上的人有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警察小陈继续问。   邹清荷回答不出来,没人的时候他在睡,上下车的人一多,他忙呀。又有谁会预先料到这些人中有谁会出事呢?他把眼睛瞄向柳下溪,柳下溪摇摇头:“一般人都把脸给包起来,早晨很冷,后来人多堵住了我的视线。”   王队长站起来道:“一起去认尸,可能会想起更多的事来。”   “你留在旅馆不要乱跑,等我回来。”柳下溪不希望邹清荷见多这种事。   省城与小县城是有质的区别的,这儿有专业的法医,有专门停放尸体的地方。剥去衣服的尸体非常苍白,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外伤。柳下溪一眼认出来了,死者是他看到的第六位旅客,看上去有身份文质彬彬的那位。   “死因是?”柳下溪仔细看了看死者发青的嘴唇,嘴角、鼻孔、眼睛、耳朵流出了少量的污血。   “被毒死的。”   “我省神秘未开发的山区里有一种独特的‘吃人草’与另一种植物‘魔爪’的根一起,可以提炼出无味无色的毒药来,可埋伏人体内十五到二十小时才死亡。这种植物性的毒药在民间又称为‘惊魂’。毒药进入人体内五六小时不会发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产生幻觉,破坏脑的中枢神经,临死的前一个小时头脑会恢复清明。但是这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有等死的份了。”法医是一位看不出年龄的老者。说到这种毒药的时候,那面部表情的沉痛,应该是亲眼见过吧。   从古到今,毒药致命算是谋杀案里使用率最高的吧,柳下溪叹息。   “死者的死亡时间据推测在凌晨三点至五点。计算下来他摄入毒药的时间应该在头一天上午10到下午2点这段时间。”   王队长看着柳下溪在纸上画东西很好奇,凑过去一看:“画得真好。”   柳下溪以前学过素描、速写,那时想的是为了方便破案,并不是为了艺术而画。此刻他在纸上画的就是当时他眼里看到的那六位旅客,以及他们的行李。   “可以肯定,在车上,死者并没有进食,到了渡口我也下了车。在渡口耽误的时间长,加起来有三个小时上下。死者在渡口进食的可能性极大,这六个人中除了死者还有一个人在渡口失踪,我有看过到终点站下车的人,这二人好像在(他指的是那对情侣),这个人是在酒庄农场下车的(他指的是第五位旅客,半张脸的,神经质地拉着行李的那位)。剩下二位没有注意到,不确定在渡口没有上车的是谁。”   王队长拿起素描,啧啧赞道:“有这项专才,破案方便多了。”他把这张纸交给陈警察:“复印放大。”   他们从尸检处出来,取下口罩,连忙呼吸着外边的新鲜空气。   “死者的身份查明了没有?”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快到中午了。   “本省乌县人,旅馆登记上的名字是李子江。不过,我们搜查了死者的房间,那里没有死者的任何身份证明。连你画上的包也没有见到,那张车票是落在洗手间的垃圾桶里。也就是说,有人进去过,取走了死者的东西。奇怪的是,当时服务员听从李子江住宿前的吩咐,今早七点十五分去叫醒他。他要坐那班车回乌县,服务员敲了门一直没动静,门又是从里面反锁的。后来,服务员撞开了门,发现了尸体,马上报警。据服务员讲窗户紧闭,这么冷的天,当然不会有人开窗。我们到达时室内的温度很高,也能证明服务员说的是真话。”   “很少有服务员这么热心的。”柳下溪喃喃低语。   “听口音你是北方人吧,在我们这儿,年关时服务态度最好,要让流浪在外的旅人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加上整个旅馆没有几个人住宿,上班的服务员也没有几个,他们还记得死者当时进旅馆的时候,扭扭歪歪就像生了病的人。一进房就把门关了,也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根据法医的判断那时他应该正处于毒发中。”   “那种毒没听说过。”柳下溪沉思,“毒发还能保持清晰的思维……有解药么?”   “我也不懂。”王队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在渡口摄入毒药,范围太大了。不知道是特定的杀人事件还是无差别杀人,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的假期只有明天一天了,坐车就需要一天时间。”   “我们这儿人手有限。”王队长再次叹了一口气,“过年呐,发生凶杀案,大家心情都不好。”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柳下溪留下联系方法。   第13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3   回到招待所,邹清荷果然老老实实呆着没有出去。   这孩子真听话。   “不可以乱吃东西,特别陌生人的东西千万不能吃。”柳下溪端着面孔就像家长教训孩子般。   邹清荷笑了起来:“柳大哥当我几岁?对了,柳大哥还记得不?昨晚我们打扫车厢时,那些垃圾里有饮料瓶、包装袋之类的,不知道有没有毒药的残留物?”   柳下溪本来眼睛一亮,很快暗下去:“垃圾只怕早被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处理了。试试吧,我去通知一下王队长。”   当时车厢内的残留物,邹清荷看也没有看,一股脑往下扫。垃圾是柳下溪倒掉的。   “吃饭去,饿了。”柳下溪打电话找到王队长后,把垃圾的位置告诉了对方。回来拉着邹清荷去吃饭。   他们走过著名的大桥,登上历史悠久的名楼,在有名的寺庙求了签拜了佛。   “柳大哥信佛?”邹清荷难以置信。   “大年初一,求一个平安呀,也请菩萨保佑你考上大学。”柳下溪是唯物主义者,当然不信神佛这一套戏码,只是应应景。   两人回到旅馆已经很晚了。   服务员告诉他们:“市局的王队长在找你们。”   “是不是有线索了?”邹清荷双眼发光,毕竟小说里的侦探推理与现实发生的有着天差地别。现实里有许多案件是破不了,或者错判的。小说总是能在最后真相大白。   柳下溪不熟悉车站环境,那堆垃圾被他倒在公厕附近,他以为第二天就会被清理干净。看来清洁工放年假,那堆垃圾还完整地存在着。   王队长匆匆赶过来,一进门就说:“发现毒药反应的桔片罐头瓶。”是一只糖水桔片罐头瓶,大约250g装,生产产地是南水县。“看到车上有谁喝过么?”   二人苦笑,根本没有注意。   “这个,在南水县每家小店都有得卖。”   “上面有指纹吗?”柳下溪仔细观察瓶子,天冷一般人都戴上了手套,只怕不容易取证。   “没有任何指纹。”王队长苦笑。   王队长拿着柳下溪的素描稿(复印的),指着躺着只露出手的那位旅客:“看来,这一位可以排除。”   邹清荷不懂就问:“为什么啊。”王队长抽烟很凶满屋子的烟味儿,怪难受的,开窗的话又太冷了。   柳下溪揉着他的头发,头发长了些,手感好,柔柔的:“他没有带手套,如果碰过瓶子就一定会把指纹印在瓶子上。”   邹清荷摇头,把柳下溪的手摇开,他不喜欢总被当成小孩:“也不一定,他可以在碰瓶子时戴上手套,也可以把指纹抹去。”邹清荷的思维是多向的,也比较跳跃。   “不,如果是谋杀,为了不引人注目,一开始就会戴上手套。这个人的嫌疑最小。”柳下溪也不喜欢烟味,吸二手烟难受,心里是盼望王队长能早点告辞。   “这瓶子也许是事后被凶手丢进车来,当时一片混乱……”邹清荷小声地说着各种可能。还是难以相信昨天还坐在同一辆车上的人,突然就有了一名谋杀者与一名被害者,心里还是不愿意接受。“也许是自杀的说不定。”   “自杀不会用这么复杂的毒药。”王队长一口否定他的话,“我详细地请教过蒋老头,这种毒药的药性,相当于刺激神经的兴奋剂。毒发的时候有几个小时极难受。现在自杀的方式很多,不可能选择这种稀少的手工提炼的粗糙毒药,想死了还让自己死前活受罪,谁那么傻自讨苦吃。”   “那么目标锁定在这位旅客上面。”邹清荷虚心地接受对方的观点,他指了指,整张脸包在围巾里穿着棉鞋的女性。看不到脸判断不了她的年龄,极神秘啊。   “可能在渡口没有上车的就是她与死者了。”柳下溪看了看王队长有些倦惫的脸色,换谁都难受吧,“有没有找到同车的其他旅客?”   王队长摇摇头:“运用了电视、收音机也查不到同车旅客的去向。根本没有人自动来与警察联络。去了乌县也没有查到死者李子江的任何资料。”   柳下溪摇摇头:“不对,住旅馆时的登记,有关乌县人也可能是死者写的假地址;也可能是当时的服务员把资料更改了。”   “你认为?第一目击者有问题?”王队长合上本子,这个可能他没有想到。   “说到目击者,我姐姐坐在驾驶室里,比我们看到的更多。”邹清荷击掌道,“假设死者在后来旅客人数增多时,坐回自己的原位,也就是2号位。估且认为这位女人坐在1号位,那我姐姐也许能无意间注意到他们或者听到他们的谈话。我甚至想,他们是不是认识,一路同行的。”   柳下溪与王队长同时对视。没错,如果是蓄意谋杀,两个人认识是一定的,前提是那位神秘的女性就是凶手。   “你姐姐是?”   “本车的乘务员,当时,我代替姐姐售票,姐姐就坐在驾驶室里。”   “太好了。”王队长精神起来。“你姐姐应该随车回去了。那好,不阻你们休息,明早,你们不如跟警车回去,肯定比客车来得快。”   “太好了,我还没有坐过警车呢。”邹清荷很兴奋,坐都坐不安稳,像只小猴子,柳下溪宠溺地看着他。   柳下溪淡淡一笑,询问道:“几点?”   “过来时叫你们。”王队长告辞。   为了通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哇,下大雪了!”冷空气袭卷进来,把屋子里的温暖气息全部置换了。   “你不冷么?”柳下溪笑笑关上窗,“不是常见到雪么?还这么高兴。”   “瑞雪兆丰年。”   邹秋菊有点感冒,在流鼻涕。   她是讲究的女孩子,不喜欢自己这么狼狈。手帕已经脏了,真难看。   出站时车上才三名旅客,冷清得很。   当然,大年初一是没有多少人出门的。   头有些昏沉,总觉得冷。   脚已经失去知觉了。   寒冷侵入了骨,难受。   零零散散有几名旅客上下。   站起来都吃力。   这段路,听闻是临省最乱的地区。车开得很慢,路面情况很不好,滑得厉害。   有几个人从旁边的坡道窜出来,堵在车前面。邹父把车停下来。   “师傅,开门。”几个小伙子拍打车门。   邹父停了车让旅客上来。   “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公开抢劫啊。真是胆大啊,明晃晃地拿着尖利的水果刀。   不应该停车的,邹秋菊想。   被刀逼着,她不敢动。   邹秋菊厌烦地看着畏畏缩缩的旅客,要是那位警察在车上的话,应该不会害怕这些垃圾。她站起来,火气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爸,开车,开到派出所去!还有没有王法,公开抢劫,今天还是新年的头一天。”   “臭婆娘!”一掌打过来!   车上稍有血气的男旅客也站起来:“老子就不给,要命拿去啊。”   持刀的抢劫犯朝那名客人砍去。邹秋菊身子扑过去……然后……冰冷的刀锋穿透了厚重的衣物,接触肌肤,然后疼痛弥漫了全身。刺激了每位旅客的神经,为生命与尊严搏击……连弱女孩都不惜染血,他们堂堂的大人有什么不可以舍弃?   邹父手心出汗……怎么可以,这些人怎么可以……他拿起放在驾驶室里的大搬手。从驾驶室里出来,赤红着眼,对着这些抢劫犯猛烈地砸下去……血溅到脸上……女儿的面孔已经没有血色了。   “师傅!师傅!师傅!开车送医院!”有人摇着他的肩膀。   血染红了浅色的花棉袄,温度像路边还没有融化的雪般冰寒。有位大婶紧紧地拥住她,但那温度怎么也传递不进去。   等公司派人送钱过来,已经是晚上了。   “失血过多,加上本身感冒,使伤口感染了。”医生怜惜地看着面前衰老的中年男子。“我们这种小医院没有血库。”   “输我们的血。”有几位不放心的旅客也留下来,争着伸出手臂。   “我来吧,她是我女儿。”   “先来检验血液是不是能用。”医生叹了一口气,好好的新年啊,真是造孽。   李果开着局里的摩托车一路奔驰,到了医院直接冲进病房。看着蜷缩在木椅上,不知道寒冷的邹父心里发酸,语音哽咽道:“大叔,秋菊不会有事吧。”   “啊,是李果啊。”邹父抬起头来目光茫然。   “我想把秋菊转回县医院。”李果从窗户往室内看去,吊着针的邹秋菊一动也不动,躺在雪白的床上毫无生气。   “医生说还不能动。”邹父的嗓音嘶哑,“要是我不停车就好了。”他扯着自己的头发。   “大叔,这是意外。可恨的是那些垃圾!”李果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披在邹父身上,“大叔也累了。我来照顾秋菊,您在附近旅馆找一间房休息一下吧。”   邹父摇头。女儿生死未卜,他怎么能安心休息?怎能休息啊……孩子已经没有母亲了,出了事连父亲也不全心全意守在身边……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邹父喃喃低语,“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啊……怎么……下得了手?”   李果无语,过了小会儿才应道:“是啊,怎么能这样……心狠。”   外面下起雪来飘飘荡荡,室内的温度更低了。“放心,病房有电热毯。你们还是去值班室坐吧,那里燃了炭火。”值班的护士温婉道。   雪下着,映在黑夜是苍茫的灰白。   光秃的树枝银装素裹,平添了素色的美。   静静地,抚着胸,那里面塞了鼓似的沉沉敲击。   “大叔!”李果惊惶叫道。   邹父倒在了一边。   “受了寒,操劳过度。”医生叹气。这么冷的天,寒气从那湿湿的鞋遍布全身的经络,不生病才是怪事呢。   “让他父女同一个病房吧。”李果擦着额头的冷汗。   “不行,女孩子不能受感染,她还没有脱离危险。”医生断然拒绝。   第14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4   “去,这破渡口塞成这样。”警察小陈恼火的敲着玻璃。   “说得也是,渡口可是交通要道,怎就不能修好点?”邹清荷应声。   “这是痼疾,不是一二天的事儿,除非出大事,恐怕上面才会有人理。”柳下溪摇头。   “出大事?出大事就麻烦了。”王队长打开车门,黑压压的一长排车,到处晃动着百无聊赖的人。   雪下得大,王队长缩缩脖子回到车内:“这也太奇怪了,再慢也应该动一动啊。”   “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小陈警察自动下了车。   “有些奇怪啊。”柳下溪摇下车窗“噫,那边有警戒线?”   “果然出大事儿了。”小陈迈着大步跑回来,“封渡了!今早,有一辆客车栽进江里去了,全车三十多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现在还在打捞尸体。这渡今天不会开了。”   “啊?!”邹清荷要下车,被柳下溪拉住,“外面冷,你留在车内。”柳下溪与王队长一起下车,把邹清荷锁在车里头。   到处是人啊!旁观的人。   这些人只是隔断在堤上,有大批警察拦阻着。王队长把证件露出来,他们三人被放行了。   掉进江里的汽车正被起重机吊起。   有人在哭。   是一个女孩子,哭得极为伤心,人还倒在雪地里,有女警拉她,她也不肯动一动。   “怎么回事?”王队长问旁边的本地警察。   “是出事车的乘务员,只有她去买渡船票不在车上,逃过了一劫。整整三十二条人命啊!”   “出事多久了?”   “三个多小时,上午九点四十多吧!一下子就滑进江里,深啊!等起重机来到这里,是过一个小时后的事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没有准备啊。车加上人太重了,几乎全部埋进河沙里,一直找不到车,还以为见鬼了,这么大的车平白的消失……弄到现在,下去了十几批人才终于吊上来。”   沉痛压在心底,堵得说不出话来。   “是哪个地方的旅客?”陈警察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陵山县到灌县。”   “陵山县?这个名字熟悉。”王队长敲敲头,“在哪儿听到的,一时想不起来。”   “解放前,最初发现‘惊魂’这种毒药的发源地就是陵山县。”小陈警察提醒他。   柳下溪眉头皱起来。   尸体都在车上,大冷天的窗户都是紧闭的,但水与泥沙却能透过不完全封闭的缝流入车内。还保持完好的挣扎过程的面貌连柳下溪也不忍心多看。   “真惨啊。”小陈叹息着。柳下溪仔细地打量他,这位小陈警察二十四、五的样子,有很精干的双眼与强健的体魄。虽然不太高,也有一米七五,很自然地散发一股凛然正气。   “头儿,我们是不是该去陵山县查查毒源?”小陈警察转头去看自己的上司,王队长的目光正看着搬下来的尸体。他突然拉着柳下溪的胳膊:“你看!那黑色皮革包是不是你画上的那只?”   小陈警察不由得笑道:“头,那种包本来就是批量出售的,有一模一样的也是正常啊。”   柳下溪被王队长拉着一起走近那具尸体,心里暗道:哪有那么巧的事?   厚厚的麻黄色围巾包着头,花棉袄,黑色的棉鞋……真的那么巧。   这具尸体立即被单独送往本市的尸检处。王队长带着柳下溪与邹清荷去了尸检处,从死者遗物长裤口袋搜出一张二天前从南水县出发的车票。“她连衣物也没有换,是什么事如此着急?” 女人的庐山真面目略显丰腴,三十多岁,长相属于艳丽型。   “溺水而死。”死因与同车的人一样,她的遗物里没有今天的车票。   “奇怪,几天前的车票都在,为什么没有今天的?”柳下溪不解地自语。   跟在柳下溪身后的邹清荷插嘴道:“有时候,中途上车的旅客不要票,乘务员会把车票算便宜点。”   柳下溪习惯性地敲他的头:“你做过这种事?”   “我没有!爸说过,眉毛上的饭粒是养不活人的。这种事不是自己做过才知道,听人家说的呗。”   “小陈,去把那位幸存者找来。”王队长继续翻遗物:化妆盒、润肤霜、黑色钢笔、蓝色本子、钱包、三袋面包,一个军用水壶里面还有半壶水。光这些东西已经把包撑满了。   钱包里有身份证:蓝华芯,女,三十七岁,陵山县人。   乘务员被唤来,战战怵怵不知是不是被冻的,双腿直哆嗦。“这个人是在哪里上车的?怎么没有车票?”王队长严厉地瞪着她,少女腿一软滑落在地上。细语道:“我没有给她车票。”   “混帐!”王队长猛一拍桌子,“车票里头含有保险金的,没有车票保险公司拒绝赔偿,难道你要自己掏钱赔给死者?愚蠢!贪这种小钱,你真是真是……”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   “队长!队长!”小陈警察细声道,“你吓坏她了。”一边对女乘务员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不追究车票的事,你可以现在给她补票。她从什么地方上车的?目的地是哪个站?”   女乘务员喝了杯热茶,精神还是涣散得很。也没有敢多看柳下溪所绘的形象生动的女死者图像。“她就是在这里上的车,说她也是陵山县人,多年没有回去过年了,看到来自陵山的车就觉得亲切,家乡口音也没有变,听得出是陵山县土生土长的。她是去江津县。”女乘务员虽然受到惊吓,却还是口齿伶俐。   “还有多少人没给车票?”王队长突然问到,少女立即口结,过后儿才道:“除了从站里出来的九个人,其余都没有给车票。”   “你!胆子真大!”邹清荷忍不住出声,柳下溪还来不及封住他的口。   女乘务员圆瞪着眼,木然道:“过年时,稽查不会出来,也就图一个过年时的零花钱,平时我们跑长途,住虽然是单位包好的,可吃不包啊,又有哪位司机会自己掏钱吃饭?还不是乘务员付账?每餐都几十元,我们的工资也不过是几十元,谁负担得起?不这样,怎么活?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你还有理!”王队长生起气来。   小陈警察拉拉乘务员的衣袖:“别说了,得想法子补救,把车票补齐,不然你可真要吃官司,这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爱惜点。这名死者还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从这里到渡口本就不远。天冷得很,不想开口说话。”   “这里离陵山县多远?”王队长问了句与案件有关的话。   “我们早班车是六点十五分出发,到这里一般都是九点上下,三小时的车程。营运公里为112公里,实际大约在100公里上下吧。”室内暖和,少女的语言功能正常启动了。   “上车时,这位死者脸部是什么表情?”柳下溪问。   少女横了他一眼:“她用毛巾围着自己的脸,只剩双眼,谁知道她的表情?”   “说话口气如何?”柳下溪继续问。   少女认真地想了想:“怎么说呢?有些伤感吧,可能是回忆起过去什么的。”   “你们县离枯架顶多远?”   “现在还没有正式通车,靠二条腿要走一天。”   “不是划为风景区了么?听说还是国家一级原始森林区啦。”小陈警察不解,“怎么就没有通车?”   “修建已经开始三年了,修修停停现在还没有完工。”   “为什么?”这句是邹清荷问的。   少女睨视地挖了他一眼:“林子大了,么子鸟都有,靠这项目吃饭呗,早完工大家不是没有得吃?”   邹清荷语塞。   柳下溪三人同时眼睛一亮。小陈警察拍拍少女的肩:“车票的事,你自己利索点。”   少女是明白人,连连点头,她有登记站点的上下人数。把车票写完。然后想了想,用杯子里的茶水倒湿了车票。笑得甜:“警察大哥帮忙把车票放进死者的衣袋里。”   这丫头是心里明白的主。   “喂,我怎么知道哪张票归谁?你得去。”小陈警察不受她甜笑的迷惑,立场坚定道。留下姑娘的电话、联系地址,小陈就陪她一起去了。   “你怎么看?”王队长问柳下溪。   柳下溪侧头:“没有定论。散得很,这场车祸是天灾还是人祸,也太巧了。巧得就像是一场玩笑。”   “渡口也封了,估计要建新渡口。只怕这段时间两岸来往不得,不如借调你几天,虽然跨省麻烦,不如直接跟你们局里通融一下。”   “我倒没有什么,只是这孩子,想送他回去,怕他家人担心。”柳下溪看着邹清荷兴致高昂的脸,一时没有再说下去。   “这孩子,难道我们几位警察还护不了他?”王队长不以为然。他起身打电话到江津县吩咐那边的警察查找蓝华芯与李子江的一切资料。   第15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5   “柳大哥,你的上司怎么说?”   “只给了一个星期,破不了案也得回去。你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   “不用了,他们从来就不用担心我,何况还有柳大哥在身边呢。他们可能当我回去在柳大哥那边读书。幸好,我有带课本来,也不会耽误学习,还可以亲自参与破案……太好了,这次我一定要从头看到尾。”见柳下溪还冷着脸,便贴过去笑道,“这也是增加见识与智慧的好经验啦。破案是讲究观察与推理的,观察是认识的初级阶段,是感性认识,而逻辑、推理、判断是认识的飞跃,是理性认识,是质的认识嘛,这还是柳大哥你教我的哟。”   “就你会说。”柳下溪“噗嗤”笑了。“肚子饿了没?对了,你姐姐有没有收钱不给票的事?”   邹清荷皱鼻子:“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没有见过,做不了准。我替姐姐班时,我可没有过。反正我姐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子。王队会请我们吃饭吧?我们可是替他干活。”   用食指敲他脑袋:“这是工作餐,别指望有美食。还是廉洁自爱的好,一不小心踏进钱这个泥泽,想脱身都难。‘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明白意思么?”   “明白!对吃与住低标准,多做事少说话,做正直的人。”   “前面说得通,后面不对,大意是:‘主动到有道德学问的人那里去请教,以端正自己的思想和言行。’”   “是啊,我就是主动到柳大哥这位有道德学问的人身边学习,端正了自己的思想和言行啊。”邹清荷笑,将了柳大哥一军,向来都是自己处于下风的,这可是值得纪念的一次哦。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王队长他们本来打算吃点东西饱肚后,前往陵山县去查蓝华芯的旧档案。可刚吃完饭,市交警那边有了初步判断,车祸的主要原因是:刹车功能性不好,车辆违反规则,没有在冬天道路结冰的情况下安装防滑链。这件事死的人太多,影响太大,全市,不,全省甚至全国的触觉都跟着紧张起来。   这初步判断本是不能透露的,但王队长是省城总局来的人,老底是沙水市人,二年前才调到省城,在交警这边有极熟的人,这可是第一手资料。   “是人为预谋的案件,还是纯粹的事故?或者是偶然?太巧合了。”王队长百思不得其解。陵山县之行就只得派小陈与另外的警察过去调查了。   “我看是各方面尽力推卸责任更真一点。说实话,这渡口也太破了点,车流量大,停渡一天损失多少钱?更不方便的是两岸的车辆……”市局过来协助办案的刘刑警不满地嘀咕。   他们已经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名叫“惊魂事件”的临时指挥中心。   王队长睨了睨窗户外的大雪。屋子另一头柳下溪正在通电话,声音不大,依稀有几个字眼飘过来“昏迷未醒?”“刺伤?”“也住院了?”   “那孩子在哪儿?”王队长问刘刑警。   “在接待室那边看书。怎么会有个孩子在这儿?”   “柳刑警的表弟,有法子过河么?”   “有,车辆的渡口封了,不过还有送人过江的客船,回南水县要转几道车,特麻烦,省与省交界的地方,车匪路霸也多,小孩子不安全。还是等等吧,反正是春节期间,不急着上学。”刘刑警跟王队长是熟人,以前就是同一队的上下级,说话也不用穷讲究。   “让一孩子呆着,这么冷的天,怪碜人。”王队长轻敲桌面。   “得,我弟跟他年龄差不多,让他去我家,我老婆正埋怨我没时间回家。有客人在,也能分分心。”   “你那一大家子,本就挤得慌,再多添一个人怎行?反正给他哥俩写了间房,吃饭,白天去你家玩,叫你弟陪他四处走走,小孩子家的也不怕冷。”   “好,那我打电话叫我弟来接他。”刘刑警起身,去另一桌打电话。柳下溪这边也忙着跟自己局里的人交涉,打电话传真忙得很。   王队长人定得很,有股子大将运筹在握,稳坐中军帐的味道。有疑点需要调查的地方都着手安排人去了,就等着各方面把收集到的资料汇总。不是姓王的自夸,经他手上的案子不下数百件,除了极少数的案,大部分都给他办得漂漂亮亮。本来,以他的资历:干这一行十一年了,今年三十三岁。上面在他三十岁那年,打算提升他为市局的副局长,这可是头一次提拔这么年轻的到这样的高位,不过他拒绝了,他选择去省城当市局刑侦队队长。他喜欢追踪线索,抽丝剥茧,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也就是对他能力最好的证明。他热衷破案本身:罪犯也好,被害者也好,被调查的嫌疑犯也好,都只是剧中的人物,各占一个角色,而他就是事件里头脑清醒的观众。事件越是离奇,似乎可以理解为编剧的功底越高。   王队长有双锐利的鹰眼,不过,平时总是隐藏着光芒。他看得出柳下溪跟他是同类,这才是他留下柳下溪的理由,想看看这小伙子能走到什么地步。他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待这小伙子的。柳下溪没有说明他与邹清荷的关系,王队长也没问,刚才对人说“表弟”也是他临时起意这么扯了一句。王队长是有阅历的人,人情世故不通透的话有时会防碍破案。他看得出柳下溪对待少年几乎象亲兄弟。实事是:这两人并不是新兄弟,可能连血缘也没有。大过年的,来外地玩不是兄弟的同性有点怪。柳下溪是北方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少年是地道的南方人。一个英俊一个俊俏怎么看都暧昧。这种事王队长也是见到过,破过的案子里就有同性情人因情变而杀人的。他不点破,这种事存在,不是你多嘴或者假装看不到就会消亡,中国历史上不是还有:“龙阳之好”“断袖分桃”之说?古亦有之,现在社会存在也就不稀奇。如果早几十年也就是说文革年代只怕这种人日子不好过。王队长突然拍拍头,低语:“走神了。”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接电话声也大,十几人在说电话也难以分清谁是谁,谁在说什么。如果不是下大雪,他可能去渡口一起察看现场。三十几条人命啊,插手的部门多得很。面前的资料开始堆起来。他思考时,手下知趣地不打搅他。   三十几条人命啊!一瞬间冲进江里就这样没有了。   有时还真无法形容人的生命。   王队长的妻子是医生,骨科医生。他去省城时他的妻子也跟着调过去了。夫妻俩的工作让他们对生命比常人更多一份感慨。   第16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6   邹清荷很闲,他真的想进那间热闹的屋子里忙碌。看得出那里面是极缺人手的,不过他只能当闲人,坐在接待室围着火炉看课本。成人的世界与孩子的世界是有区别的。他目前跨不过那条线。   门开了,邹清荷望过去,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少年立在门口,正躬腰掸裤子上的雪。然后,立起身来,唇红齿白:“你好,我叫刘琪,你是邹清荷吧。”他走过来,身上还带着雪的凉味儿,雪白的袄子是防水的那种,看上去就暖和,笔挺的灰色长裤与黑色发亮的皮鞋……大城市里的人就是不一样。邹清荷有了乡下孩子般的自卑,看着自己皱巴巴像腌菜般的裤子与沾水就湿的手工棉鞋,更不用说老土的布书包与难看失色的花色棉袄。   “你也是高二?”刘琪一眼看到他的课本,笑笑露着雪白的牙齿:“我也是高二呢,你报考那所学校,来不来我们省啊。”刘琪显然是自来熟的人,翻了翻他的课本,“哇噢,你的字蛮漂亮的!有人说字如个性,瞧你的字,有骨有架,大气得很。”书翻得快,抬头:“噫?你内向?”   邹清荷心想,你一直没有停口,我怎么说?   “想去什么地方玩?”书随手一丢,刘琪坐了下来。双臂大开靠在椅背上,目光亮闪闪的。   邹清荷为难地看着自己的棉鞋,下雪天,不方便出门,湿了脚会冷。好不容易才烤暖和。“我第一次来这儿,不知道什么地方好玩。”他跟他还是陌生人,怎么能跟他乱跑?等一下找不到柳大哥怎么办?他身上才那么一点钱,在这陌生地方,除了柳大哥他可以依靠谁呢?   “好玩的地方多着啦!”这下,身为东道主的刘琪来劲了,更是滔滔不绝,犹如长江之水天上来。   王队长突然敲着桌子,这是他使唤人的信号,有小警察过来:“王队,想到了什么?”大家对他是恭敬的,对满怀理想的小警察来说他是一个传奇啊。   “把那位好运气的女乘务员唤来,有事忘了问她。”   小警察摸头:“她好像回家了。”   “没有,她就住在旁边招待所306室。事情还没有了结,没那么快放她走。找她问话的人多着呢。谁会来去陵山县查询?”王队长用那真蠢的眼神看着这名小警察,直到他脸红了赶紧出去找人。   柳下溪此刻已经坐在他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难看。王队长一直在等他开口,显然对方的耐性比他好,一直静静地阴着脸不动一下。   “怎么了?”王队长习惯性地敲着桌面。   柳下溪回过神来苦笑:“事情也太凑巧了,邹清荷的姐姐也就是车上的女乘务员,昨天回去时,在路上遇到车匪,被刺中肺部,现在还昏迷不醒,连她父亲也生病住院了。”   王队长脸上布满乌云:“蓄意的还是意外呢?”   “意外,车匪本来是要刺另外一名旅客,邹秋菊是为了救人被刺中的。了不起啊,一个女孩子跟车匪搏命……差点就牺牲了……不知道该如何跟清荷说。”柳下溪担扰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没有醒过来,她受伤前就感冒了。天气又冷,当时没有人懂急救,离医院又远,失血过多……本来伤口也不是深到致命……偏偏当时有人把刀子抽出来再去堵喷血的伤口……哎……”   “抽出刀子的人是谁?会不会跟本案有关?”王队长拍拍他的肩,“这件事还是先瞒着邹清荷,现在又回不去,光担心只会吓着孩子。”   柳下溪苦涩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现在告诉他于事无补,我有同事在照顾他们父女俩。他父亲没有大碍,是因为焦急和没有吃东西才倒下的,吊了几瓶药,听说没事了。我跟他父亲说过了,我们因停渡暂时不能回去。询问过他有关二名死者的事,他没有印象。”   “嗯,除非特殊情况,司机专职开车,一般不会去注意旅客。”王队长突然记起,“哦,对了,我见那孩子一个人孤单,叫小刘的弟弟陪他在本市玩玩,晚上会送他回到你们预订的房间。”   柳下溪一怔,倏忽一笑:“谢谢,王队。”   此人心思缜密!这是王队长与柳下溪给予对方的评价。   “目前,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王队长接过有人递来的热茶。   柳下溪同样接了一杯:“武夷九曲,步步奇特。”   “很怪!所有的事全堆在一起……可能要长期抗战。到底忽略了些什么?”王队摇着头。   “李子江的死亡现场。”柳下溪喝下一口,好茶!   “……”王队长几乎把刚喝下去的茶水喷出来,还好还好没有失仪,“怎么说?”   柳下溪回神:“我是说我没有亲眼看过现场,心里没底。”   “得!等小陈回来,我让他陪你去一趟。”   女乘务员再次过来,脸色极差,也许是经受了一系列盘问吧,默默地喝着水,先前有过的神态消失了。   “这是怎么啦?”王队长勾动嘴角带笑问道。   柳下溪是佩服这位王队长的问话技巧的:先前的恐吓与安抚,现在的亲切。   少女果然被感动,眼圈一红,语带哽咽:“他们……他们硬要把屎盆子往张师傅身上扣,把责任归在死人身上便宜着谁呢?一群王八蛋!”   “是怎么扣的?”吩咐端上热茶,递上手帕。   少女轻轻地哭起来:“这车本是跑短途的,单位上说大年头三天,路上没有人,跑长途的车正好维修,准备接下来的春运高峰。单位里车现在紧张,就让短途车上了长途线,跑短途的车本来就是一些性能要差的旧车,张师傅是年龄大了点,可经验丰富。但路不熟啊,第一次跑这条线,这坡也太陡了些,有几次差不多出事我都瞧见过,惊险着怎么能让张师傅背上这三十几条人命啊?!”   王队长与柳下溪对视着:旧车,性能不好,不熟悉路线的司机,下大雪的天气,结冰的陡坡,刚好渡口下面是深深的江口,于是三十二条人命就这样没有了!   柳下溪感觉女乘务员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了,这才出口询问:“你能重新描绘一遍你看到的事故发生的过程么?”可能是他们态度和蔼,少女对他们不再存有害怕与激愤的心理。吸吸冻坏的鼻子,在热空气里有些痒痒的。   “我是定期跑这条线的,知道这过渡要等的时间长,天气虽然冷,闷在车上也难受。可能是年初二吧,车辆并没有想象那么多,我去购船票的时候,车辆就开始动了。我们的车在外道,也就是临江的这边。当时,我有见后面的本地车在抢道,张师傅应该有把方向盘往外打,然后停下。本来可以上的那一渡由于有抢道的车,而他停下来,就没有上去。等渡离开后,车前面是空荡荡的,我也没有多看,那时轮到我购票了。等我购完票时,车子已经箭般直冲进水里去了。”   王队长遗憾地抬着微闭的双眼问柳下溪:“你会开车么?”   “会。”柳下溪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可以想象到司机的害怕、紧张、手心出汗到握不住方向盘,该刹车时却踩了油门。也许在让道的那一瞬间司机就吓到了。我亲眼见过类似这种的情形,以前在国道,朋友在细雨里为了让对面的车,自己却因路面打滑翻到旁边的田里,我那位朋友吓得全身发抖,四肢僵硬,一直不敢开车了。小蒋那位张师傅以前是不是出过车祸?”   蒋是女乘务员的姓,她有些迷惑,听他们的口气事故好像还是由张师傅造成的。当即她的口气变得生硬起来:“我怎么晓得?张师傅都开了几十年的车了,开车的技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王队长摇摇头:“这只是一种可能,当时车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死者们,谁都不知道。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刹车当时失灵了。在让道停车的时候,张师傅可能把刹车踩到底,人一紧张,脚下一松,踩错了油门,汽车启动往前冲的时候,想紧急刹车,但僵冷的脚不听指挥了反而可能直直地压在了油门上,加上汽车老化,刹车突然失灵了,轮胎损伤严重,这车还真跑不了长途。说到责任,只怕是你们单位要负主要负责。只知道呆在办公室编车号的调度员,要付首要责任;第二要负责的就是车检安全员。其实,张师傅也应该要告诉上面,这车不合适跑长途,哪有结冰的大雪天,不安装防滑链就出门跑车?”   小蒋气呼呼地站起来,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第17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7   王队长对柳下溪摇摇头:“按理说开了几十年的车不应该踩错油门的。”   “极度紧张中出的错吧。”正说着有电话找柳下溪,是南水县来的。还有传真过来的调查资料。   “找到了,这两人果然认识!”柳下溪难掩兴奋道,“男性死者住在南水县车站招待所,当晚只有他这么一位客人,服务员记得非常清楚。他是晚上七点左右入住的,说是坐船过来的,从云南来的,登记簿上的名字叫叶江,籍贯一栏没填。他托服务员购了两张车票,座位是1与2号位。九点多钟时女性死者蓝华芯来招待所找他,据服务员讲,两人当时大吵了起来,蓝华芯摔门走了。服务员在送开水的时候听到两人讲到了‘离婚’。服务员个人认为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妻,目前关系有些危险。蓝华芯后来住进车站对面的旅馆。两人上车也是一前一后。”   王队长满意地点点头:“至少,我们方向没有错,突破口就在蓝华芯身上。”   “蓝华芯在南水县有亲戚,糖水桔片罐头是她亲戚在小店买来送给她在路上吃的。可以肯定的是糖水桔片罐头无差别投毒的可能性极低。”柳下溪边翻资料边道,“据她亲戚口供:蓝华芯与叶江的确是夫妻,他们约好在南水县见面,叶江是去云南出差的。蓝华芯在南水县是因为亲戚家嫁女儿去喝喜酒。两人没有子女,都在外地上班,一直以来差不多是分居状态。亲戚对她丈夫的情况不大了解,只知道两人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叶江是真名。蓝华芯在江津县上班,是一家制药厂的化验员。”   “蓝华芯投毒的可能很大……制药厂的化验员。”王队长从面前的资料中挑出来自江津县的那部分。果然查到了蓝华芯的工作单位是一家生产营养液、口服液的二流药厂,并不是王队长预期的那种具有生产高技术含量药品的大药厂。蓝华芯孤身住在单位宿舍,没有人认识她的丈夫,她也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家庭。追求她的人不少,在单位她与一位男销售员过往甚密。人家以为她还是单身呢。有杀人动机……但是离婚不比杀人来得容易么?王队长把资料推给柳下溪看。   柳下溪也不客气,默默翻阅面前的资料,有一些王队长根本不理会的,他也认真仔细地看下去。王队长有些好笑,曾经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字不肯放过,现场的每一寸都要亲自推敲……经验的累积就是明白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有用的……不必浪费精力却可以功倍事半。   资料越堆越多,怎么也看不完,柳下溪意识到时间很晚的时候,才发觉室内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一看表九点多了。糟糕!把邹清荷给忘掉了。   柳下溪回到住处,邹清荷已经回来了,一双湿漉漉的棉鞋……他包在被子里连头也包住了。柳下溪上前掀开被子,邹清荷并没有睡着,还眨着一双清丽的眼睛,那上面挂着水花儿。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刮他的鼻子:“这是怎么啦?”   邹清荷闷声不吭,抢回被子,重新盖住头。   湿漉漉的鞋……湿漉漉的袜子……柳下溪轻叹了一声,他真是忽略了邹清荷:“洗个热水澡再睡。”   邹清荷难堪地把头伸出来,低语道:“我没带换洗衣服。”   柳下溪笑了:“起来,看看这是什么?我没有时间出去,托其他警察买的,洗完澡穿穿看合不合身。起来,小懒鬼。”袋子里从里到外连袜子都有,还有一双新的运动鞋。这鞋是真的进口皮子的,底厚,是跑步专用的仿耐克牌。   “柳大哥!”邹清荷赴了过来,像只大狗哎,柳下溪抱了满怀:“你的脚?”   红肿的冻疮,怪吓人的。“沾了热气就痒。”邹清荷不好意思道,“柳大哥等我赚钱以后还你,一共多少钱?”   柳下溪敲他的头:“还什么呢,这是新年礼物。这就是把过年红包换成实物,大人给的,小孩子怀着感激之心收下就好知道不?”   是呢料的风衣呢!邹清荷感激地再次泪花花。这份人情……还得起么?   柳下溪出去询问外面服务员:“有治冻疮的土法子么?”   服务员笑了起来:“有几种呢,姜烤热了敷,用黄酒推拉活血,最狠的是烧辣椒开水烫。烫过后就不会复发了。不过难受着呢。”   “能帮忙烧一盆辣椒开水么?太烫了怎么下脚?”柳下溪无法想象怎么烫……人受得了么?   “太烫下不了脚,就放在上面熏,不过越烫越好,一时难受好过年年难受。”   “当当当。”柳下溪一进门,一身新的邹清荷跳了起来,像只孔雀在开屏。柳下溪也不客气,一把抱住他在房间里转圈,一边啧啧道:“果然是英俊的小伙子!”   邹清荷已经习惯柳下溪这类自然的搂搂抱抱,只以为兄弟之间都是这样相处。当然同学朋友之间勾肩搭背也是寻常事。   “吃饭了没有?”柳下溪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下外衣,准备洗澡去。他是习惯每天都洗澡的人,与季节无关。   “吃了。”声音有点闷闷的。   “受气了?”   邹清荷摇摇头:“那家人很多,热闹,有许多吃的东西,很有过年的味道。我想妈妈了,想起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一家人过年也是很热闹的,还有亲戚来串门。一大群人,说说笑笑的。柳大哥想家么?”   “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放在这里面,长大了离巢了,把家放进梦里头。”   “大人就是大人。”邹清荷浅浅地笑,“妈妈从不进我梦里头,不过她一定会进老爸的梦里。”   等柳下溪洗完澡,辣椒开水也送来了,服务员一直在笑,辣椒开水可真是毒招来的。“棉鞋可能要等到明早送过来吧,现在还没有干透。”   柳下溪要用手去探辣椒开水,被邹清荷救到了:“你想毁掉手指头么?辣椒水烫冻疮我知道的,以前,我手上的冻疮就是这样治好的,谢谢柳大哥!”   “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叶江的死亡现场?”   “叶江?谁啊?”   “就是李子江的真名。”   “真名?他干嘛用假名登记旅馆?旅馆不都要用身份证登记的么?我去行么?”能亲自调查案发现场,邹清荷自然是高兴的。一不小心脚踏入盆子里,烫得咧嘴。   “可以的,小陈会来叫我们的。”   “说真的那位王队长我有些怕他,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人分割。”   “说得是。”柳下溪笑了起来,“是行家高手。有时觉得他更合适在战场上做一名指挥官,而不是做一名前线刑警。”   “怎么说?”邹清荷好奇。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柳下溪卖关子不说,邹清荷拗不过他。   “案子有进展了么?”邹清荷换了话题。   “就像是在很浓的雾里,听得到对面有人的心跳声,却看不见人影。”   第18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8   小陈警察的敲门声铿锵有力。   柳下溪挪了身子,半边被邹清荷压着都麻木了。昨晚不知是不是穿新衣的兴奋一直延续,邹清荷非得跟他挤一张床。洗涤后香喷喷的少年,足够让柳下溪心儿怦怦跳的。   敲门声同时也惊醒了邹清荷,他愉快地先起床,伸了一个懒腰,睡得真好,好暖和,柳大哥比火炉还要热哟。啊,以前寒冷的夜晚可真浪费这天然的火炉了。   柳下溪先打开了房门。门外,小陈警察挂着爽朗的笑容,手上提着早餐。   “陵山县之行有收获么?”柳下溪洗漱完毕,坐下来吃着小笼包,问小陈警察。小陈叹了一口气:“蓝华芯是陵山县人,十年前读大学离开后就鲜少回家,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了。社会关系清清白白。”一份复印的材料递给柳下溪。   的确从这材料上看不出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农村出生的蓝华芯,父母早亡,由长兄养大,后来她大哥在陵山县城包建筑工程,有了钱,供妹妹读书。蓝华芯大学快毕业时,她大哥的建筑工程出事了,她大哥自杀了。她的姐姐们都嫁在外地。有关她大哥的自杀在调查上很含糊。蓝华芯在学校是内向的好学生,没有什么朋友。   “蓝华芯是毒杀她丈夫叶江的凶手么?”小陈警察盯着柳下溪问。   柳下溪笑:“她只是有嫌疑。”其实柳下溪很想问小陈警察:为什么不到蓝华芯就读的大学去调查她?也许就能查到叶江啊!蓝华芯的车祸据推测应该是纯粹的事故。重点不是应该放在叶江身上么?王队长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人去她学校调查了么?”这话柳下溪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队亲自去了。”   “哦!”姜还是老的辣。   上车之前小陈把柳下溪拉到了一旁:“杀伤邹秋菊的车匪已经押送过来,与叶江的死没有关系,那群混蛋想在新年的时候发点小财,原本只是吓唬人,不是真要伤人,当时邹秋菊扑过来的时候,那混蛋也吓坏了,不自觉就把刀刺了进去,后来被人打得很惨,背脊骨也断了。他们说一般在客车上,是不对付司机与乘务员的,只要对方不惹事,他们也不会惹对方,这是行规。”   “去他妈的行规,这些东西若是有廉耻,就不应该妄想别人的钱物。”难得听到柳下溪骂粗口。小陈警察有些发呆,他是蛮意外的,柳下溪怎么看都是那种淡定沉稳,气质极好的人。看着邹清荷拿着大包东西走过来,他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受伤的邹秋菊,是邹清荷的姐姐,那么邹秋菊可能是柳下溪的女朋友!这么一想就明白了。困在这里不能亲自照顾女友,跟准小舅子隔在江的对岸……哎……小陈安慰性地猛拍对方的背,那手是极有手劲的,拍得柳下溪连胸腔也被震动了。   这是干什么呢,不知道人是血肉之躯么?   “陈警官你干嘛欺负柳大哥!”邹清荷跑过来,把柳下溪从小陈警察的劈山掌下救下来。   “哪有。”小陈警察顺手去捏邹清荷的嫩脸蛋,邹清荷一掌拍开他的魔掌。   “上车吧。”柳下溪打开后备箱,把邹清荷那一堆旧衣服放进去。   佳江旅馆离车站不远,只能算是二流旅馆,屋子是老旧的,走廊比寻常的旅馆窄了20多厘米,铺了层厚厚的红色地毡,倒把档次稍稍提高了点,价格在平均价左右,不过占了地利,客人多是第二天要坐早班走,或是车到得很晚的。今天客人明显增多,春运的高峰期马上就要到了。案子还没有完全侦破,这3楼307房空置着等候警察们随时前来察看。   房间依旧保持了案发现场的原状。门被撞坏了,可以看出当时死者用内栓锁上了门。撞门很有技巧,居然撞的是相扣门背的那边,一边跟着来的旅馆负责人上前说明:“现在这一层都没让客人住进来。哟,其实,这里有发生过别的事,撞过不少次门。”出了这种事,旅馆也算是霉气,做生意忌讳这种事,可时间也不能倒流,更不可能把发生过的事抹掉。   “发生过什么事连撞门也成了习惯?”邹清荷好奇多问。   那位负责人有些难堪:“有些客人带不三不四的人进房,民警临检啊,他们不开门就撞门。外遇的被家人找到,也是会撞门的。”   小陈笑了起来:“真是什么事都遇得到。”   “就是就是。”那位负责人陪笑道。   是间双人房间,当时显然只有一个人入住,房间不大,只有一个临路的窗户。床就靠窗户并排立着,床与床之间相隔九十厘米,隔着床头柜。电视机的摇控丢在柜头上。室内弥散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左边床上凌乱的白色浅花被子与床单上沾有乌黑斑驳的血痕,右边床是整洁的,一看就知道没有人睡过。房间不大,可说是一目了然。   “房间里采集到的指纹极多,有服务员的,死者的,清洁工的,还有其他不少陌生人的,不过,没有蓝华芯的。”小陈见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察看床头柜上的摇控器,上前说明了一下。   被子被咬坏了一大块。   “哪些地方有大量的死者指纹?”柳下溪继续细致地察看每一地方。   邹清荷学他,一边拿出纸笔在记录,一边跟在他后头。   “毒发时死者很痛苦,这里(小陈指着被掰歪的壁灯)这里(墙壁上有血痕,应该是用头撞的)最多的是在洗手间。估计是死之前,痛苦减少了,去洗手间清洗了一番……”   “真奇怪。”邹清荷突然自言自语打断小陈的话。引得柳下溪与小陈一齐看他。柳下溪出声问道:“哪个地方奇怪了?”   “这么痛苦怎么不去医院呢?自己去不了,可以请服务员送他去啊。还有,照这么说来,不那么痛苦后,他应该洗澡换衣服了,可为什么还睡那张脏床?反正这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睡干净的床不是更舒服么?”昨晚就是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不想去睡自己先前睡过的那张床,才和柳大哥挤一床的。   “嗯。”柳下溪点点头,“的确蛮奇怪的,也不合常理。清荷,你知道人不肯上医院有哪几种情形吗?”   “不肯上医院?怎么这么说呢?啊!我知道了,没有钱的时候不想去医院;还有时间很赶的时候不想去医院。柳大哥的意思是死者有不能去医院的理由,所以才宁愿自己忍受痛苦。”   柳下溪点点头,突然孩子气地撇了撇嘴道:“我想啊,死者有可能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甚至知道毒发的情形。”   “你认为,叶江知道自己的老婆要杀自己?”小陈坐在干净的那张床上。   “我们不如换一个想法:他不想弄脏那张床,也许是在等人来住吧。”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这样一想,可以解释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邹清荷大为兴奋。   “说到等人,是不是在等自己的老婆?假设两人意见不合在渡口分手,坐上不同的车,留下一句如果后悔,请来佳江旅馆找他的话……”小陈高兴地拍着被子。   “如果约的是蓝华芯,他怎么会登记李子江这个假名?”柳下溪提出了异议。   小陈兴奋大减:“这么说有一位神秘人物?”   “叶江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也许这位神秘人物出现了又消失了。”   “有没有服务员见过有陌生人来找叶江啊。”小陈皱眉。   邹清荷突然拍掌:“我记得有本书里写过:是让旁人见了也不认为是陌生人的人。”   “什么跟什么?”小陈不解。   “清荷的意思就是,进来的人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大大方方过来也没有人会觉得陌生。”   “有这样的人吗?”   “当然有。”柳下溪笑了笑,“侦破一件无头无尾的疑案,有时需要怀疑一切,并相信任何可能都存在。当然这案子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现在还只是假设阶段。”   “你就绕吧。”小陈撇嘴。   柳下溪往洗手间去了,邹清荷与小陈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小小房间怎么能挤下三个大男人?“不知道这下水道通到哪里。”柳下溪低语。这房间居然还是时髦的坐式抽水马桶。   “地下水通道呗。谁知道,全市污水应该是相通的吧?”小陈退出屋子,站在门口道。   柳下溪一点点地检查,高个子头总够着有点累,他站直身子揉了揉颈,头往上抬看到顶上有个通风口,不大。很少有通风口平顶镶在上面的。他撑着邹清荷的肩,跃上洗手台,手往上一顶,那通风口居然一撑就开了。手往四周一摸,果然有戏!   曾经见过的叶江的黑色皮革包。   小陈拍门,大叫:“惭愧!”那么多专业搜查人员居然没有找到这个,忙打电话跟王队长汇报:“在叶江死亡现场找到新的线索。”   “还不知道有没有用。”柳下溪笑他太着急。三人匆匆把东西摊到干净的床上。   二叠材料,一张身份证明和……   “一份遗书。”三人同时惊叫。   第19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9   三人一直没有从震惊里恢复出来。遗书的字迹与材料上的字迹目测来说是一致的。   遗书很短,干净整洁的字体。   “临摹过欧体。”柳下溪上下左右仔细看。上面写着:这样活着不如死去。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小陈眼巴巴地望着此刻在他心中智慧万千的柳下溪。   柳下溪苦笑,他怎么知道叶江留下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留下的材料不过是他去云南出差写的报告。从报告上来看,是有关开发云南风景区得与失的总结报告。一份是景点推荐与心得的总结,一份是建设经费的总结。   身份证上是叶江,三十二岁,居然是本地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到家了不回去居然住旅馆!”他们先被遗书给吸引了,现在才看到这个身份证,也不能怪他们,身份证是夹在材料里面的,不拿起材料翻阅是发现不了的。   小陈去联络身份证地址所在地的户警,既然在本市,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奇怪,这些东西死者为什么要藏起来?住宿在外面,一般会把证件与钱藏起来,但是这种材料也藏起来没必要吧。”邹清荷皱起鼻头。   “噫?”柳下溪扭头看他。“说清楚些,住宿时会有人把东西藏起来?”   “嗯,应该说藏东西的人还不少,许多人不相信旅馆的安全性吧。我知道时常在外面跑车的司机们都把驾驶证啊,身份证与钱藏起来。比如说,压在床脚,或者床板下面,有的放在电视机下面,或者是壁灯后面。”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着头,“我第一次住的时候也学他们把几元钱给藏起来了。”   柳下溪与小陈警察一起笑了起来。他们是警察,身为执法人员,不怕宵小撞枪口。自然会忽略普通百姓的某些心态。   “当时有没有……”柳下溪小心地问一脸难堪的小陈。   小陈警察摇头,当时指挥现场的是他。王队长没有露面。   三人一起在屋内翻找起来。   他们在没有人睡过的床下间板里找到了一笔钱,用住宿登记表包着。然后又在床脚下找到了被压扁的钱包,钱包里也有一些钱与一大堆票据包括车票、住宿票、餐票等等各种费用的收据与发票。   “这么小心的人是不会自杀的。”小陈在这样冷的天气里额头冒出汗来。找到的东西越多,他就越失职,两者成正比,这汗有一半是吓出来的。确定没有东西可以被翻出来后,三人这才结束这项现场搜查工作。   随便吃了点东西塞肚,三人前往叶江户籍所在地——赤峰街派出所。在那里遇到了从学校那边查到这儿的王队长。叶江的户籍是学校的集体户口,他在本市并没有居屋。他是本市农业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的高材生,最后留校任讲师。他在与其他学院联谊中认识蓝华芯,两人都是性格内向的人,经历了二年的柏拉图精神恋爱,毕业后结了婚。蓝华芯比他晚一届毕业,可以说两人的实质婚姻只有一年。蓝华芯毕业后分配到了外地,没有再回学校找过他。   叶江的原籍是枯架顶,他是山里的山民。   三年前枯架顶被划分为国家一级自然保护区后,他被聘为开发枯架顶自然保护区的特约规划师,并辞去了学校里的工作。   旧同学与同事对他的评语是:“纤细的完美主义者。”;“对环境与植物倾注了全部的热情。”;“不善于与人打交道。”;“有时,过于敏感。”   关于他们的婚姻,外人不知道。只晓得两人认识的过程与结婚这两件事。   认识的那一次是:叶江大二的那一年的五四青年节,两所学校举办的联谊舞会上。这两个人都是不会跳舞的人,只好坐在一边,后来谈起话,口音接近,觉得是老乡吧,至于是谁先联络谁,外人就不知道了。   一直到他们结婚,也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曾经拍拖过,大家蛮意外的。   把他们搜集到的遗物放在王队长的面前,王队长用那双眼狠狠地挖着小陈。小陈假笑,小心地躲在柳下溪的侧后。他是了解王队的,在外人面前不会给他难堪,等案子结了回到局里,自己还不知会给骂成怎样的猪头……哎……怎么当时就不多翻翻?   叶江的专业是冷僻的,而且也不用跟外人打交道,在学校也不曾得罪过人。投毒的嫌疑还是他已经意外去世的妻子最大。   “去枯架顶自然保护区。”王队长把收集来的资料整理后,交给了身边另一位柳下溪没有见过的警察。   “开吉普车过去。”小陈建议。那里的路真难走。王队长点头:“你去换车。”   “去把蒋老接来,带上解毒剂,多带点。”王队长冲着已经离去的小陈喊道。   “‘惊魂’有解毒剂?”柳下溪皱眉。   “蒋老也是枯架顶人,他一直在研究各类有毒植物。他的家人就是在山里误食毒植物死亡的。在这方面他有专著《毒蘑菇的分类》、《植物汁液的防身术》等等,没有听说过吧?原始森林本就不是为人类存在的。”   柳下溪想不到能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句:“原始森林本就不是为人类存在的。”跟他不搭调。侧目看了看邹清荷,这孩子怕着王队呢,有他在一声也不吭。这叫天然回避危险的本能。   “北京吉普!BJ213”柳下溪摸上了车身,离开北京时把同一型号的爱车给卖了。有种久违的熟悉手感,超大车身,四门,双排座,宽敞舒适啊。   “喜欢?”王队长挑眉。   “很喜欢,以前家父有一辆BJ212型号,后来,BJ213是我舅父送给我考上警校的礼物。原本他们希望我能进军校的。”柳下溪回头见王队与小陈诧异的眼神,知道自己话多了。他们也没有追问,这是别人的隐私。柳下溪看到邹清荷在百米远的小店前发呆,应该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便大声叫道:“清荷,上车。”   邹清荷慢腾腾地走过来,脸上的表情阴云密布,有种张口难言的感觉。   “你这是?”柳下溪询问。   邹清荷的脚尖划着地面,细声道:“我的东西还在先前那车上。”   小陈耳尖听清楚了,大笑,猛拍他的嫩肩:“这孩子怪让人疼的。”   邹清荷难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柳下溪没有笑话他,轻轻道:“我们回来再拿,记得要提醒。”   邹清荷抬起小脸狠狠地回瞪了小陈数眼,这下连王队长也笑了起来。姗姗来迟的蒋老从公车上下来,背了一个大包。   “您这是?”小陈殷勤上去接他的东西,怪重的。   “顺路探亲。”回答得干净利索。直接坐在副驾位上。看来大家对他的行为很习以为常。   柳下溪想询问蒋老有关“惊魂”解药的事,看他坐在前面也就不方便问了,他与邹清荷坐在最后一排,中间隔着王队以及蒋老的大包。   邹清荷到底是孩子心性,早把先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脸贴在玻璃上被沿途的风景吸引着,要知道,下过雪的大地是分外美丽的。   他们还没到目的地,天就黑了下来。幸好有蒋老带路,路极难走,有些地方还是大坑。山路惊险随时都有出车祸的可能,又窄,柳下溪揽住撞伤额头的邹清荷,瞧着雪白的额头一片青紫了,也顾不得车上多人,紧紧扼住才不会再次撞伤。   “这里好穷。”邹清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柳下溪把目光转向窗外,小小的茅屋被雪压得几乎要倒榻,连烟炊也是淡薄的。这里的山林还是弱小的树木,冰冷的由雪来装扮。   一路过来,柳下溪也看得出,路边的居民生活离省城越远就越差。来到这儿已经是国民经济的谷底了吧。   “自从这里划分为枯架顶自然保护区后,山里人靠山吃山的来源就没有了。不准砍伐树木,不准猎取野生动物,不准进山采草药……很多的不准,这些山民不知道靠什么生活,他们对‘枯架顶自然保护区’的成立是反感的、抗拒的。”蒋老接过话道。   小陈不同意他的话:“成立‘枯架顶自然保护区’是好事情,是保护自然环境,何况成立风景区可以靠旅游为生。不能打猎物可以养家禽,这些重新种植树苗的山坡就是被本地山民砍伐光了的所以才要保护的。”   蒋老笑了起来:“你不是山里人想法跟他们不同,他们祖祖辈辈就是这样过活的,不想有任何改变,一旦有变化就会抗拒。”   “迂腐!”小陈不屑道。   “没有群众的响应,这路难修!”王队长中肯地加了一句。   “听说,白天工人在修路,晚上山民就破坏,双方闹了无数场事。”蒋老叹了一口气。   “蒋老您站在哪一边?”小陈对老者还是尊敬的。   “哪边都不站,那些个挂着牌子,不办实事的吸血蛭也不是好东西。”老者嘀咕了一声,有口啖卡住了,咳嗽了几声,打开窗户对外吐了去,引来冷风使车内温度降了几度。   小陈好奇:“哟,敢情其中还有内情。”   “那是你嫩!”蒋老鄙视道,“我听以前的邻居报怨过,那些挂着‘枯架顶自然保护区’规划办公室名头的人,一样打野生动物来吃,甚至还在林子里引发过火灾。”   “这是小事。”小陈不以为然,并不是所有的野生动物都需要保护,保护的只是那些稀少的濒临灭绝的珍贵动物,野兔、山鸡之类捕来吃应该没什么,他还存了心思,想在这里吃上一餐野味啦,肯定比家养的来得鲜。   “小事?怎样才算大事?死了人才算大事?”蒋老说着气愤起来。   “您老别动气,我随便说说的。”小陈出汗,言多必失,何苦来着?   “你说这规划办公室既然与山民相对,怎么敢把基地建在深山里?”王队坐得不耐烦了,出声替小陈顶缸。   “谁知道那些花肠子。”蒋老嘀咕,不再出声。   “我觉得这就是对抗,表示决心。”小陈还是忍不住插嘴。   偶尔也会插入某些白色幽默吧。   一行人辛苦清凉地在三更半夜到达深山里,接待他们的居然是空空的营地。   这营地是简陋的,就地取材用木与草以及石块搭建的,没有更改、修饰与加工,让柳下溪联想到建筑工地的简易工棚。   “他们回家过年去了。”终于找到一位替营地守夜的本地山民,可他的话只有蒋老听得懂,这是蒋老翻译给他们听的。“他们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   几个人只能翻白眼。   又冷又饿的,还有个孩子呢。   那位山民先前是不肯替他们开门的,还是王队长知人情懂世故,塞了几张钞票,那山民马上热情起来,把他们迎了进屋。点了油灯,这年代,这种东西有些古董的味儿。   “平时是有电的,自己发电,现在没有人,发电房的钥匙没有交给我。”那山民说着蹩足的普通话。   别看这营地外表极丑,里面却很暖和,这才发现石块砌成的墙里面加了层木,地面也是原木的,不过,不能生火吧?   棉被一共有五床,还有些简易的物品。一看就是男人们的天下。分割很大一部分放着书架,上面全部是砖块似的书。   “没有女性吗?”小陈四处张望。那山民听得懂他的话,笑笑道:“女人哪能吃得这个苦。”   “很苦?”小陈斜眼看蒋老,先前听蒋老的口气,这办公室的人应该是蛮好过日子,才被本地山民……   “不但苦还很危险。有些地方连我们本地居民也不敢去的地方,他们也要去,有些古怪的动物他们要观察,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蒋老鼻子极灵,嗅了嗅:“中药味儿,他们中谁生病了?”   “叶工程师,人极好的叶工程师,身体不大好。”   蒋老脸色大变,最靠角落里有一堆干草药。他仔细地察看那些药看完后一拳击在木板上:“是自己找死啊!”蒋老沮丧,“我判断错误,不是‘惊魂’的毒。”   “啊?!”众人一时都放下手中的书,围在蒋老的身边。   “这药方是谁开给叶江的?”蒋老突然对着山民厉声道。那山民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有点畏缩:“听说,是叶工程师自己看了不少古书弄的,他的肺有毛病,常咳嗽。叶工程师还常给山民看点小病,都很灵的。”   “的确,这些草药都是润肺强肺的,但杂合在一起却是慢性毒药!植物的毒性与金属、动物的毒区别极大,植物的毒性分类不明显,大多是慢性破坏神经、血脉与内脏,使内脏器官发黑,死亡时七窍流血。这位叶江学了点草药知识的皮毛,却不懂药性相冲相克的原理。”蒋老唏嘘。   “这么说,叶江的死是由于自己乱服草药造成的?”   蒋老点点头:“这些药就是证据,我著的书里有记载。”   靠这堆最近的床铺是叶江的,除了日常用品什么也没有。   “听你们这么说,莫非叶工程师他过世了?”山民惊诧得布满皱纹的棕色脸上蒙上一层惨白。   “是的。”   山民突然哭了起来:“是这样你们才到这里来的啊……”   “有什么可以吃的吗?”柳下溪突然出声,山民带着泪,狠瞪了他一眼,他正伤心呢,那么好的人说去就去了。“还有些腊菜。”有些心不甘地说道。   小陈卷袖子:“我来帮忙。”   厨房是另外建的,是防火的石屋。   邹清荷也饿得厉害,跟着过去帮忙。   蒋老一直沉浸于自己判断错误这件事里自责。王队拿了床被子盖在身上假寐,案子破了,却一点喜悦也没,就像拼尽全力却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没有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是件值得宽慰的事。   厨房不小,不少腊味挂在梁上,被熏得黄黑黄黑,还滴着油,有大米缸,里面的米也有不少。壁上挂着满串的玉米、山椒、红辣椒、地瓜与干紫苏。   “听说本地居民与办事处的人相处得不好。”小陈问道。   “胡说,这里几位都是极好的有学问的人,对山民极好,还教会我们种植能食用的蘑菇与山菜,圈养山猪、兔子、山鸡,分辨草药,现在只需要拿这些东西到山下换米与用品,日子比起以前过得好多了。”   “噫?不是说公路修不好是山民在抗议么?”连邹清荷也插嘴奇道。   “乱扯!谁有那种闲工夫?公路修不好是没钱!”   “怎么会?这可是省里的重点工程项目!怎么会没钱?”   “说实话,这办事处的人做学问是极好的,但怎么会懂跟那些官员打交道?”山民叹了口气:“人是好人,却更是群书呆子。有一次那些官员们来视察,拿枪打了一种叫朱鹫的鸟,被办事处的人骂了。闹起来,吃亏的当然是这办事处的人,本来钱就爱来不来的。后来又出了某某高官的儿子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来这里玩,打猎后在山里头直接烤食物说是‘野外烧烤’,发生了火灾。山民们气不过,在这些小太岁们必经的路上挖了几个坑,让他们吃点小苦头。事情越闹越大,还是办事处的人去求人平息这件事的。哎。不说了。”   “叶江在这儿跟谁的关系最好?”   “都好。叶工程师对谁都好。”说着眼圈就红了,泪水吧嗒吧嗒就掉下来。   “办事处的人有没有乌县人?”邹清荷突然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山民抹干眼泪,大概是觉得在小孩子面前流泪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听说叶江是本地人,他家里还有亲人么?”小陈也突然想到这一点。   “我也听说过,叶工程师是弃儿,是那山里头常去外游的老郎中捡回来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捡的,老郎中早就死了。”   果然是美食!一群人围着一大锅有各种肉类的杂烩。“辣死了!”柳下溪吐舌,幸好天冷,全身发热。不过真好吃!居然是这样子一锅端的做法,有些浪费这些山珍美味了。   “这里真美!是冰挂哟。”晶莹玉透,化了的雪滴成一串串的冰挂,风一动,吱呀断裂。邹清荷伸着懒腰,颇为留恋这山里的冰雪世界。   “四季都美,各有各自的风情。”山民说了句有文化的话。“翻过三座山那里有湖,湖边春天最好看。”说着又难过起来,便闭上了嘴。   山路难行,幸好小陈技术过硬,离开了山区,大家的心才算生生落下。   蒋老一直提不起精神,大概也是很自负的人吧,经验丰富的老人却检验错了死者的死因,让一群警察侦讯错了方向。   第20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10   “案子就这样结了?”邹清荷问请他们吃晚饭的小陈。他们明早就要离开了,听说渡口开禁了,新渡口开始动工修建了。“是的。蒋老回去,又重新验尸,证明叶江食用了将近三年的草药,形成了慢性中毒,五脏六腑终于停止了功能。”   “唯一的疑点就是叶江为什么要在佳江旅馆登记时用假名?”柳下溪放下筷子。“从我们得到的资料来看,他不是这种藏头露尾的人,不符合他的性格。”   小陈双眼闪闪,今天结案,他还受到了表扬,记了大功啦,并没有由于搜查不到位而受批评,心情好得不得了:“不如吃完饭我们再去佳江旅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给忽略了?”   “也好。”柳下溪与邹清荷眼睛同时发亮,一个案子若是留有小小疑点,必会挂在心上的。   他们三人再次来到旅馆,这次他们没有上楼,只找当时值班的服务员问话。   “我那天是下午六点接班的,与我交班的小李等着回家过年。我一来他就走了。那天根本没有客人,我一直在打瞌睡。后来,进来了一位客人,也就是后来的死者,看上去他身体不大好,脸色苍白,人也有点摇摇晃晃。他先没有登记,在大堂里坐了会儿,后来打了一个电话。打完电话后就出去了,大约过了四十来分钟,他又回来了,登记了房间住下来,吩咐我明天无论如何要在七点十五分之前叫醒他,说是第二天只有一班七点四十五的车到乌县,错过了的话要再等一天,他是等不及了。”   “听到电话内容了没?”小陈与柳下溪交换了一个眼色。   “没注意,说得很小声。”   “那天,有没有客人留言?”柳下溪沉默了会儿问道。   “留言?”服务员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那几天大部分人都回家过年了,他们把留言簿收了起来。”   “现在呢?”小陈不耐烦道。   “有呢。”服务员小心翼翼道,“其实是我的错,那天没有翻到留言本。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要瞒公安同志。”   “拿来。”小陈加重语气。   摊开留言簿找到那一天,上面只有一个留言:“江,不好意思,已经多等你一天,你还没到,我今天坐上午十一点的车走了,你看到留言后来乌县找我。枫留。”   “有人约他!”小陈关上留言簿。   “他与人有约。”柳下溪重复一句。   “那天上午当班的服务员是谁?”   “啊,小吴,正好,他今天下午才回来报到。我去叫他。”服务员因不小心漏过了留言簿的事,正怕着呢,此刻有机会离开,自然是脚板底下抹猪油——开溜。   “那天的事?”吴姓服务员虽然才回来,却早已听说过这件案子了。“那天只剩下一位客人了。他显然在等人,一直有吩咐我,有一位叫李子江的人来就告诉他,说是他哥哥,那位客人姓李名枫。瞧,这里有住宿登记,他住了两天。”   “这么说,叶江并不是孤儿,还有个弟弟?莫不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见柳下溪不懂,小陈便把从山民那里听到的有关叶江身世的事告诉了柳下溪。   小陈与柳下溪准备离开,邹清荷却立着不动,柳下溪回头问他:“怎么了?”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邹清荷摇着头,有些还没有成型的东西堆积在脑里。   柳下溪敲着他的头:“不明白就问。”   小陈也走过来,有兴趣地道:“说说看。”   “不是验出来那糖水桔片罐头上有毒性反应么?那毒又是谁下的?真的是叶江的妻子要毒死他么?”然后邹清荷把目光转向先前的那位服务员,“不是有规定没有身份证明不能住宿么?”   那服务员脸有些苍白,分辩道:“当时客人没有找到身份证,估计是在路上给丢了,看他也不像坏人,又是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客人,当时他的身体又不太好,也不能让他在外面过夜啊。”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柳下溪淡淡道。拉了邹清荷的手臂,等走到外面,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估计当时叶江给了服务员钱,求他包容吧。也许就在没有找到身份证的那一刻,他才想到用假名吧。”   “有用假名的必要么?”邹清荷还是不解。   “这是他的个性了,只要想到他在旅馆才住一宿,就把所有东西都分开藏匿,就可以推测他应该有点‘被害妄想症’的倾向。”   “那是怎么样的……倾向?”邹清荷不懂。   “我们来假设叶江计算好从云南回来的时间,先约在佳江旅馆与李枫见面,可是在途中他的妻子约他在南水县碰头,他改了行程,浪费了两天时间,见到了蓝华芯,谈到了离婚的事情。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改变了行程却没有通知李枫,让李枫白白等待。不过,叶江还是急于想见到李枫的,或者可以确定,他了解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怕时日不多,才想在死前与某个人见上最后一面吧。”   “那糖水桔片罐头呢?”邹清荷接受了这个推测。   “你不说我真把糖水桔片罐头瓶口有毒性反应的事给忘了。”小陈撇嘴,“检验报告上说的是氰化钾,但叶江的尸体里是没有氰化钾的成份的。”   “你是说……另外有人喝下了含有氰化钾的糖水桔片罐头?”柳下溪与邹清荷异口同声问道。   小陈同时也被惊到:“这是……这是……还有一桩谋杀案?”   柳下溪心一震:“我去打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李果,他把医院的电话告诉了柳下溪:“秋菊?……她脱离威胁了,早就醒了……嗯……你们明天回来啊?……好的……我会转告……你有事问她?想问什么?……想问她坐在驾驶室时有没有看到谁喝下糖水桔片罐头?……好的,我问她,你二十分钟后再打电话过来……嗯……先挂了。”   回到病房,邹秋菊正坐在床上,她苍白的脸上略有了血色,李果的母亲在给她喂鸡汤。邹秋菊见他进来,脸上有了羞怯的轻笑。李果现在是幸福的。家里人都喜欢秋菊呢,醒来之后的秋菊第一眼就见到了他,那么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了他的影子。   秋菊是勇敢的奇女子!为了救人而差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在现今社会是多么好的品质啊!连县长也亲自来慰问了,医院安排了最好的病房给她,医药费当然给公费报销。总之,这件事闹得极大,影响也极大,相邻两省的治安机关全部猛力打击车匪路霸。秋菊单位领导保证,等秋菊伤好回去上班,安排她做站务员(那本是只有正式职工才能得到的工种),是怕是被那些扒手再报复吧。   “什么事?”先出声的是李果的母亲。   “有同事想问秋菊,过年的那一天,客车上是谁吃了糖水桔片罐头。”   “那天的事?”邹秋菊回想,“就是那件毒杀案的事?我想一想,(秋菊沉思了小会儿)是那对一看就知道是情人的人,他们大约在快到站的时候,两个人同喝一瓶,当时是一人一口一会儿就喝完了。”   秋菊伸出没有血色的手指,绞在一起:“我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坐明天的车回来。”   正说着邹父推门进来,提着饭盒,李果陪笑上前:“大叔,您不用带了,我妈已经带了饭菜过来。”   邹父只是憨然地笑了,看着病床旁边的小桌上有保温瓶装还冒着热气的汤,还有各色难见到的水果。   “好点了么?”他问女儿。   “好多了。”李母代她答道,一边扶她躺下。   “大叔,清荷他们明天回来。”   “嗯。”   等柳下溪第二次挂上电话,满脸阴沉地过来,小陈迎了上去:“有没有看到是谁喝下了糖水桔片罐头?”   “坐在第3与第4号座的那对情侣,两人一人一口地喝了下去。”   “殉情自杀?可是怎么没有在车上死掉,毒发时间是极快的呀。”小陈不解。   “快到站了才喝下去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我去查查。”小陈急忙走了。   “死了两个人怎么就没人报案?”邹清荷不解。   “这可说不好。”柳下溪心情沉甸甸的,漫散地回答邹清荷的提问。   两人回到招待所,心情特沉重。“柳大哥,你说李枫是叶江的弟弟么?”邹清荷突然问,“我在营地看到一本书上的读后感,字迹跟留言簿上的一样,我觉得李枫应该是叶江办事处的同事。”   柳下溪坐在床上:“是啊,应该是同事,我在营地的值日簿上也有见李枫这个名字。天下巧合的事虽多,也不会巧到这样吧。从挂在墙上挂的那些他们的集体照上看,也没有长得与叶江相似的人。我有些在意的是……”在营地里那晚,蒋老看着草药后的失神……王队长看着摆在叶江床头拦板上的某本书发呆,当柳下溪想去看的时候,对方防贼似的目光……柳下溪故意转过身去,装着被别的事情分了心,偷偷瞄去,只见王队长翻着某本书的书页……后来干脆把书装入自己口袋……   “还有一点,柳大哥,你说由老郎中带大的叶江真的是自己吃错草药了么?”   “结案是有点草率。那位蒋老的反应也很奇怪,依他的经验实在不应该有尸检错误。”   “那柳大哥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蒋老隐藏了一部分事实。走!我们找蒋老问问。”柳下溪跃下床,邹清荷比他手脚还快,连鞋子也飞快地穿好,原本他刚好准备上床。   他们用电话联络到王队长,约在某家小酒馆见面。等他们到了的时候,蒋老已经喝醉了,正捶桌大哭,王队长坐在他对面,见他们来,只是苦笑。   “这是?”   “叶江在草药上只懂得皮毛,他东抄西拣,其中有一部分抄的是蒋老所著的《中草药百汇集》。其实,中草药的药性有时还与人的体质有关,蒋老一直自责,认为自己也是杀死叶江的凶手之一,此案了结,他自动请辞了。”   “那个叶江的养父不是老郎中么?”邹清荷还是有点怕王队长,小小声道。   “叶江七岁的时候老郎中就死了。叶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山里人心实,每家轮流出钱供他读书。哎!可惜,他却未能在生前认识蒋老。”王队长重重叹息,“叶江此人,书呆子气,过于相信书本里的知识……回来后,我打电话联络过叶江的同事们,那些草药的确是叶江自己配制的,他们对叶江的死都极为伤感。叶江对陌生人极度不信任感,但对朋友,同事,被他接纳的人却可以掏心掏肺。甚至对动植物,对石头,对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倾注了过多的爱。”   半夜里小陈的敲门声依旧铿锵有力。   “查到了,没有死呢。”小陈兴冲冲进来,头上还冒着汗气,“当时,那两个人步子乱乱的,几乎走不稳,被好心人发觉不妥当,叫了急救车,幸好毒药的剂量不重,洗胃清肠及时,救回了二条命。”   “太好了。”邹清荷拍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柳下溪也笑了起来。   “有什么故事?”   “老掉牙的一套:城里的女子看中了乡下的娃,女方家里极力反对,悲伤的情侣见不到春天,说是要沉睡在这冰冷的雪日里。现在,女方父母已经不反对了。”   “真是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   “是啊,大过年的,本该是喜庆的红色,怎么觉得今年的雪特别白呢。”不知何时,小陈警察的眼里泛上了水汽。   “那个李枫来认领尸体了。”小陈警察突然道,“是他自己找来的。他是叶江的同事,特哥儿们的那种。他们也是大学里的同学,不同系,李枫是专攻畜牧的。叶江与蓝华芯结婚是有原因的,叶江是大好人,当时蓝华芯怀孕了,她没有说出谁是孩子的父亲。结婚后,两个人基本也没有在一起,后来蓝华芯的孩子遇到事故流产了。他说叶江除了肺不好,心脏也有问题。叶江不肯去医院,他的钱全部用在山里了,不少树苗是他自己掏钱买的。办事处认为山里的冬季对叶江的身体不好,所以,以考察的名义让他去气候温暖的南方出差。如果不以这个名目,叶江是不肯离开山里的,他对那里倾注了全部热情与生命。”   “有没有问那句话:‘这样活着不如死去’是什么意思。”邹清荷还年轻,许多负面的沉重的情感进入不了他的内心,他还无法体会小陈警察与柳下溪两人之间的沉默所含有的重量。   “当然问过,这是叶江的自我鼓励:他认为人没有目的茫然的活着就跟死了一样。所以活着就应该认真地活着。”   柳下溪望向窗外,雪还是白得刺眼。   怎么跟邹清荷提起他姐姐受伤的事呢?无论什么时候说,他都会受到伤害吧?   终于静了。   自从她醒过来,身边就没有断过人。   厌烦啊,她更喜欢清静。   她还是保有着自己的冷静,不因为周围的人赞扬一片,就当自己真成了英雄。有人问她:“当时在想什么?”   她虽然在笑,心还保留着当时的感觉: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只有茫然,一片空茫,与外面的雪是一样的……也许有过那样的念头吧:“这样活着不如死去。”这句话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她已经记不起了,只是当时带给她强烈的震憾。   追寻着什么而不得,自动抽离的精神舍弃了肉体吧,当时的自己是不是这种感觉呢?这具行尸走肉茫然地活着是种无意义的事吧?   窗外,有人轻快地走过来,是李果那张娃娃脸在灿烂地笑着。   她轻轻地笑了。   心想,这也不坏了,把关闭的心门打开,有些温暖会自动流进来。   “秋菊!”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先到了,“我妈今天要开会,我给你送饭来了。”   第21章 初夏蛙鸣-01   邹清荷一年四季中最喜欢的是阳春与初夏。   阳春还有点凉,初夏最舒服。   书中有写:“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今年与往年不同,得知立夏的那天是柳下溪的生日,邹清荷早就翻着日历,把那一天的数字划上大红圈。   今年的邹家有大事儿,三月油菜花开的时候,邹秋菊答应了李果的求婚,双方决定在六月的时候结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六月的新娘是最幸福的。”邹清荷却认为六月有点热,不如在五月时结婚。可是五月不行,李果的新房还在粉刷装饰。   李果已经成了他的准姐夫,他是一个容易被人欺负的人,邹清荷觉得把姐姐嫁给他很放心,这样的姐夫不用担心他欺压姐姐。李果对他家极好,甚至没有说一声,就私下替他们家把欠帐还掉了,当然不是李果的钱,是他父母掏的七千多元。这对李果家来说虽算不得是多大数目,但对于没有其他资金来源,父女两人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二百五的邹家来说,却是天文数字了。   李果家里经济条件好,他母亲是县城唯一的百货公司的总经理。父亲是县政府的官员,其他亲戚也是有权势的人,在这小县城,这家子是高官。李果自己也由于在严厉打击车匪路霸的事件里,勇斗车匪受了轻伤立了功,摘掉临时的帽子,成了正式光荣的公安战士了。   邹秋菊选择李果,起因还是春节时她被刺受了伤,因为李果与李母的细心照顾而动了心,没有母亲的她贪婪地摄取母亲的温柔,她是女孩子,疲劳的堆砌使细嫩的肩更渴望有力的支撑。李果对她好得没话说。但这不是她选择李果的主要原因,是李家那洋溢着完整家庭才有的温馨氛围与李母的宠溺,使得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李果的新房并不与父母的家在一起,那是幢独立的二层楼房,离他父母家并不远,只隔二条横巷。李果不是独生子,他上面还有哥哥,哥哥没有结婚,在省城上班,已经走了三年了。李果的新房原是替他哥哥准备的,但看样子,他哥哥也没有回县城里定居的打算。李母就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又不在身边,次子的个性……心底里实在是把邹秋菊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李母看到邹家的环境后就决定了,新房的二楼给新婚夫妇居住,一楼除了客厅还有二间房让邹家父子搬过来一起住,双方都有照应。何况,邹清荷还有一年就要考大学,得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邹父心里不大愿意的,这毕竟显得……像是在卖掉女儿……但这是为了儿女好,他也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就答应了。   邹清荷却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他自认为呆在柳大哥家里挺舒服的。   柳下溪给他保证:“你随便,这里随你自由出入。”   啊,离题太远了。   邹清荷把柳下溪的生日当成大事。从五月一号放假到三号为止,柳下溪一直带着好笑的目光看着邹清荷神神秘秘的进进出出。他还是很感动的,长这么大,还没有人为了他的生日早早就开始忙碌。这种以他为中心的事儿使得他心里洋溢着万般柔情,何况对方还是孩子呢。   邹清荷是没有钱的人,他也觉得柳大哥不是那种俗人。大抵邹清荷骨子里还是有着浪漫的吧,只是没有条件来展示。初夏的乡间极有特色,且不说满地的颜色姹紫嫣红,单单把目光投向那条无主的内陆小河,河边垂柳依依,柳絮儿飘飞的日子才过了没多久,水已经有微温的暖意,绒绒的小鸭小鹅们试着水温跟随长辈们在河水里漂浮。用来灌水引入农田的水渠里,满是畅游的鱼儿。插秧农忙时节,邹清荷帮小七家分秧苗,居然看到翻耕整地的田里满满是跳跃的泥鳅,甚至有不少黄鳝。他们两个听大人说要用肥料弄死它们,找了空闲时候想法子捞了许多,在小七家用大水缸把他们养起来。小七的母亲能用泥鳅与黄鳝泡制多种美味:做汤、椒盐、干煸、爆炒等等。   柳下溪的生日是五月五号,他那天要上班,那时五一国际劳动节放假只有三天。   跟平常一样,两人清早跑完步,邹清荷直接去了学校。柳下溪回到屋子里洗了澡才去上班。家里非常干净,放假的那几天进行了大扫除。柳下溪突然记起,邹清荷今天应该还在放假啊。虽然是星期五,学校的老师大多是来自农村的,而且学生们家里基本都有农田,就靠着五一长假期拉长为家里多做些农事。柳下溪不懂农活,听邹清荷说过,上半年最忙在三、四、五月,下半年在八、九、十月。   柳下溪笑眯了眼,心里充满了期待,喃喃自语道:“小鬼,看你在玩什么花样。”   邹清荷早早做好了准备,他昨天把自行车放在小镇上,等柳下溪一离开,他取回车子,把书包往前面车篮里一放,欢畅地骑着车,一刹间,冲上了田间小路。   到了小七家,家里人都早早下田了。这时节,新插不久的秧苗还很脆弱,要注意田里的水还要洒些肥料,还有油菜地里也要除草……小七留在家里等他,用竹篓装好黄鳝与泥鳅、新鲜的莲藕、嫩嫩的青菜,刚结荚的大豌豆角还有邹清荷亲手捉来的野塘里的野鱼儿,小七家给他农忙时帮忙的酬劳:一只肥肥的黄母鸡与二十只鸡蛋,真是满载而归呀。   离开小七家,邹清荷拐入一条道,那边全是荷塘,他的好友徐恒志坐在塘边等他,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也想考北大。   徐恒志家是承包了数十亩荷塘的人家,他们主要栽种的是子莲与藕莲。花莲也是有的,不过在乡下是没有人为了纯粹欣赏荷花来种植花莲的,有也是变种了的。   一入五月,满塘荷叶丛生,一支支娇弱的荷蕾悄悄在翠绿荷叶地拥托中微露粉、白二色。荷花盛开要到六月间,争奇斗艳,各具芳姿。   徐恒志驾着尖尖的小船,游弋荷塘里,折损一大片自家的荷蕾,是对邹清荷分享来自北大的资料的回馈。   最得意的是有一支荷花提前盛开,敞开花扉,露出绿色的莲蓬与一圈黄色的穗,花瓣粉白相间极为妖娆。徐恒志是聪明人除了荷蕾,拆的荷叶,多是卷曲未展的嫩叶,后来又想了想,在塘水浅的地方挖了株形状纤美有叶连根刚有花蕾的荷花,个头不大却是非常秀美亮丽,有含苞待放的媚意。   “家里有小水缸么?”   还真没有可以种植的容器。   徐恒志早有准备,让他等着,他从家里弄来一个直径大约有四十厘米的瓦罐,把口子弄开了些。   这么大一捆花蕾与荷叶东西太多了,只好把书包挂在身上,打算把瓦罐放在前头,可是,怎么放得下,不行,自行车负载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先放在你这里,我下次再拿。”邹清荷只得作罢。徐恒志又不会骑车,自然没有自行车可以送他。两人笑了起来。“还是多跑一趟算了,你等我。”   一路上邹清荷心里盘算着送多少支给李家,其余都放在柳下溪家里……   几枝荷花换来了一只漂亮的玻璃花瓶,李伯母人真好!还不停夸他啦,说是从来没有人给她送花。   柳下溪到家是五点四十,他心里有期待,心跳也比平常来得畅快,离家门还有几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二步踏成一步推门进来,窗明几亮里灿艳生姿的荷花花蕾,柳下溪不知道荷花现在有开,他还以为要到六月中旬才有得开。   邹清荷听到门响,还在厨房里忙碌的他从里面伸出头来,灿烂笑道:“生日快乐。”   柳下溪明明心里感动得要死,偏偏嘴上说出句极煞风景的话来:“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一说完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幸好,邹清荷是那类自己心情快乐,连带地认为别人心情也会好的神经极粗的人种。“再稍等会,就好了。”他重新关上厨房的门,继续炒菜,前几天给小七母亲当下手做饭菜,学了几招厨房秘笈,现在要大显身手,不想把流畅的过程打乱。   柳下溪心里甜滋滋的,还没吃到嘴里,就感觉到美味渗入肌肤。   他推开自己卧室的门,一阵扑鼻的荷花浓香袭来。原来真有这季节里盛开得极美的花,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真是心思玲珑的孩子!荷叶、花蕾、盛开的花,居然搭配得极为有美感。换了家中修闲服后,泡了杯浓茶,来到阳台看到多了连盆带根完整的荷花,花蕾还是白色的。   再看看邹清荷的房间,也有,却是挑剩了的:“这孩子!”   突然记起,这孩子喜欢摘些新鲜的花来装饰屋子,二月里的迎春与水仙,三月里的梨花与桃花,四月里的野蔷薇……   “吃饭了!”邹清荷笑眯眯地把柳下溪拖到桌边,一副等待夸赞的乖乖宝模样,柳下溪捏着他的面颊:“谢谢你。”   受到夸赞,邹清荷脸上有了层与红莲相似的粉红,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试试看好不好吃?”   “荷叶包着的是什么?”与平常的菜色不一样,摆在碟子里都有讲究色彩搭配与造型艺术的样子。从认识清荷到现在,柳下溪最感叹的就是:清荷的厨艺进步神速。   “荷叶鸡、盐椒泥鳅、紫苏煨黄鳝、白菜苗、桂花姜丝鱼。”邹清荷有些得意,聪明的人学什么都会呢。还有瓶啤酒,这可是他唯一花了钱的。“这些都是生日礼物,可不准嫌弃。”   柳下溪笑着,这带有喜滋滋表情灿烂阳光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在他心里打下木桩,过了春天早已生了根发了芽,枝繁叶茂。只是……柳下溪眼里多了层忧郁……这孩子单纯只把他当成了哥哥啊……若是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会不会不屑地离他而去?   邹清荷没有看出柳下溪神态的恍惚,满足地看着柳下溪吃得满嘴冒油。   “等下,我们去游泳,啊,终于到了可以游泳的季节!”邹清荷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道。转过头来,“柳大哥,别告诉我,你不会游泳啊。”   “比你强。”柳下溪本来是要帮忙的,被邹清荷按在椅子上,不准他插手,寿星最大!“到河里去游?”柳下溪早就见过有人在河边游泳。   “才不要,大河很脏的,我们去内河,有点远,骑车去。”   江南水乡,无处不秀丽啊!   不远处一望无际的荷塘春色,两岸垂柳半掩的弯弯小河,河畔芳草萋萋,小木桥处漂浮的水生植物,清澈见底,小小游鱼自在逍遥。远处有牛鸣狗吠……然而,柳下溪的目光不能避免地被近处少年的身姿吸引,一时挪不开眼睛,匀称修长的白色躯体上只有件小裤衩,裹着紧俏的臀……虽然有想象过他不穿衣服的身体……但想象与真实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心怦然响动,有股被封闭的欲念从下腹升起……   “发什么呆呢?”邹清荷笑着,他已经下水了,水有点凉,双手掬起水朝岸边的柳下溪泼去。   柳下溪摇头,他可不能化身为兽啊!脱掉上衣下水,幸好水有点凉,可以熄灭身躯的火热。中间的水很深,前面,邹清荷早已经如游鱼般游走了,只看得见修长雪白的双腿漂亮地打着水花。   争胜心起,柳下溪的游泳技术是游泳池练出来的,技术上不会输给无师自通的乡下孩子。河面不宽却极长,两人游得快乐,柳下溪追赶得快,没多久,两人并驾齐驱了。赶上他后,柳下溪也没有加速,两人一直保持一个手臂的距离。   “柳大哥,你怎么啦?抽筋还是被水蛇咬了?”柳下溪突然停下,靠边半蹬在柳树枝下,双腿夹紧……游到前面的邹清荷见他不对劲,慌乱地游过来。在浅水处抓住他的胳膊,却见柳下溪脸色绯红,双目火热……邹清荷急得慌了神,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是怎么啦?”   柳下溪一伸手,抱住了清荷,气息粗重起来,突然吻上了他的唇。   邹清荷绝对不笨,只不过他还青涩,一时反应不过来,等柳下溪的舌趁他目瞪口呆窜进他的小嘴里时,他才明白过来。邹清荷反应极快,当即狠狠推开柳下溪飞快地窜上岸,一溜烟地跑了。   只剩下火热消退,茫然立在河边的柳下溪。   第22章 初夏蛙鸣-02   柳下溪此人极有主见,可说非常固执。他是七十年代的初生儿,生肖属狗,出生月份是占据着金牛星座的五月。   柳下溪很少会迟疑。   不过是人就有意外,此刻,他大脑明明命令自己的双脚追上前去,可是双脚却没有移动半步。柳下溪最终呆立了十来分钟,然后重新游回原地。那边只剩下自己的衣物与自行车。看来邹清荷就算惊惶失措,也是不失清醒的。   邹清荷心慌慌,脑袋里好像被人甩进了一枚炸弹,一时半刻找不着方向,骑着自行车冲进徐恒志家时,他们一家四口正在自家门口摆在大平地的饭桌上吃晚饭,天空已经把最后的浅白收回,满天的星光镶在夜空里。为了省电,他们在外面吃饭时用的是有灯罩的煤油灯。   “吃饭了没?”徐恒志站起来,他个子跟邹清荷差不多,却比邹清荷瘦上十多斤,老被其他同学笑成“晒干的长豆角”。   “吃过了。”邹清荷有些发闷地坐在徐家放在外面的竹床上。这平地面积不小,是莲子丰收季节专用来晒莲子的。徐家包了荷塘之后,便没有再种农田了。别人农忙的时候,他家倒也不忙。   有同学来,徐恒志的父母也没有逼他去看书,邹清荷来过他们家很多次,徐家父母知道他成绩比自己儿子更好,这样的朋友是益友,所以对邹清荷很是热情,炒了些去年的陈莲子与大豌豆,用土方法熏上浓烟驱蚊。   徐恒志上面有一个姐姐,与弟弟不同,徐惠清有点胖,是丰满的女子。比徐恒志大三岁,高中的时候成绩极好,是父母的骄傲,偏偏临到考大学,受不了高压生了病。后来再复读一年,进了考场还是怯场,最终便放弃了当大学生这条人人向往的梦之途。   徐家跟别的家庭不一样,他们家重女轻男,把徐惠清当成心肝宝贝,现在她辍学在家,终日沉沉闷闷,看得她父母心里焦急。打算找关系把她弄到县城去上班。徐恒志跟他姐姐不是特好,父母的偏心让徐恒志多年受到姐姐的欺压。“傲慢的女人。”私底他如此评价姐姐。徐惠清只坐了小会儿,便起身离开。徐家父母也要出门,说是帮别人家赶夜活,徐恒志冷哼:“他们找人打牌去了。”   “赌钱?”邹清荷接过徐恒志丢过来的枕头,夏夜里吃着零食,拿着蒲扇赶蚊子,也是种乐趣啦。   “那倒不是,玩玩纸牌,或者到人家家里看电视。”他们家没有买电视,为了家里要考大学的儿女。“你今天怎么啦?见了鬼似的。”   邹清荷悻然道:“借住一宿。”心里烦,又分不清在烦什么,就连周围响起的一片蛙鸣,也觉得非常讨人烦。“你这是怎么啦?”徐恒志是他的死党,虽然高二第二期分在不同的班,但两人还是常在一起早晚自习。有时,清荷不回家,就会住在他家。徐恒志家条件不错,一间大屋分割五间,大堂在中间,两边各二间,徐恒志有自己的房,床也特别大,家里更是冬暖夏凉,父母又热情。   “老徐,你有喜欢的人么?”邹清荷突然道。   “噗哧”徐恒志笑了:“傻了,关键时刻分这个闲心?我记得你初中时有过单恋。”   “是啊,还记得那时的感觉:一心只想引起她的注意,对方一个眼神飘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望向自己,心里还照样美滋滋的,就像飘在云端里了,哪怕为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橡皮擦,也以为是做了惊天的大事,只要看到她的影子,听到她的名字,心就乱跳,这就是喜欢人的感觉吧。”   “我不知道。”徐恒志摇头,“咯嘣”一声,他的铁牙咬碎了莲子,“我没有喜欢过人。”吃着东西说得含含糊糊:,怎么,又喜欢上谁了。”   “没有那种感觉,没有喜欢人的感觉。”邹清荷叹了一口气,“我想是人家这样子喜欢我吧,一心一意为我好。”   “哇,要我看,你今天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要对人好么!”徐恒志翻白眼。   “我?”邹清荷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是说我对别人太好了被人误会?”   “屁颠屁颠的又是花又是吃的,怎么看都觉得是为了讨人欢心,大献殷勤,你这是找死,只有一年时间了,居然在这个时候陷入情网。你喜欢人家,人家也向你表白了,你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我喜欢人家?”邹清荷大惊,细想也是,他一直仰慕着对方,一心讨对方欢心也是真的,但应该无关情爱,跟柳大哥在一起就很安心,他是那种能让人安心的人,但是,男人之间?不明白。“难道喜欢人的心情有很多种?”   “应该是会有所不同吧!”徐恒志也是不懂的,便胡乱猜测道:“不同的对象应该有不同的感觉,而且在不同的年龄,感觉也会有偏差的。越年少时越容易更纯粹吧。”少男们说到感情时总是带着神秘禁忌似的快乐。   邹清荷躺下来,仰望着星空心里很茫然。   “说说她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你如此烦恼。”徐恒志凑过来,他的成绩虽然好,但外貌不出众,得不到女孩子的青睐,不管怎样自作清高,没女人缘的事实改变不了。他一直满心期待能在大学交到美丽的女友啦,让这些看不上他的乡下女孩们跌破眼镜。(没错,他也曾暗恋过一位戴眼镜的女孩,只是他没有邹清荷脸皮厚,不敢公开自己的暗恋与失恋。)   邹清荷不想说,也不能说。那个吻还是他的初吻啦,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初吻就这样子没有了。   徐恒志不依:“说说说,不说卡死你。”   邹清荷扭过头,外面荷塘青蛙的鸣叫起伏不断,让人特心烦。他坐了起来:“我们去捉青蛙。”   “现在青蛙太小了,快秋天时才好。特别是秋天,田里还有甘蔗、凉薯和玉米可以偷来吃。”徐恒志兴趣不大,乡下男孩大多都有夜间捕青蛙的经历。   “现在也有嫩豌豆可以摘,我倒觉得青蛙嫩炒起来才好吃。”(那个时期乡下的青蛙还没有受到保护,在乡下,青蛙也是人的食物之一,反感的朋友请包容。)   “可是田里有蚂蝗!”   邹清荷有些不以为然,他也不喜欢蚂蝗这种生物,在小七家的时候是穿着高筒的雨靴。徐家甚至连连身的都有,常下塘的农家这样的装备一般都有的。   如果说邹清荷在柳下溪面前是乖巧的小弟,那么,他在同学面前却是强势的老大。六月出生的他是双子星座,身上有着很明显的双面特征。徐恒志终拗不过他,两人各自带着手电筒穿着闷热的雨靴,背着竹篓走在干干的田泥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傻。   捉青蛙不难,夜晚的蛙一旦被手电筒照到就跟孙悟空中了定身咒一样,动也不动。不过捉的人也得手脚灵敏才行,不然机会是稍纵即逝。   田地里,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这季节是人在水沟边,田边抓黄鳝的好时候。抓黄鳝比捉青蛙难多了,在夜晚先要找到黄鳝可能出没的洞,然后布下细长的专用竹篓,运气好的话收获是不少,运气不好就什么都没有啦。最多的时候是春耕时,翻土整田从泥里翻出来,听说棉籽饼与红花籽不但养田土也养黄鳝与泥鳅哪。   邹清荷手脚灵敏,这半篓青蛙多是他捉到的,两人也不知忙了多久,越走越远,已经不是徐家村子的地盘了。篓子里的青蛙叫得更大声了,吵得人耳鸣,邹清荷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埂上豌豆丛里:“把蛙都放了吧,叫得怪凄凉的。”   “你这不是有病么?”徐恒志就算是泥人也有土性子,一脚踢翻了篓子,青蛙们蹦跳着扑向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你们在干什么?偷豌豆?”一声爆喝,中气十足。   邹、徐两人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没,我们没。”   两人被农民大叔提着衣领丢在了田埂上,徐恒志顺手拿住了篓子,里面还剩几只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叫声更猛烈了。   “你们在抓青蛙吗?”农民大叔用手电筒上下扫过两人,的确没有见到罪证,这才放了他们。   “是的,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想坐在这里歇会儿。”邹清荷连忙陪笑着。   农民大叔瞧着被他坐坏的草丛,幸好不是坐在豌豆梗上。   “妈呀!有人病倒在田里了!”突然有人在大叫,声音居然盖过了一片蛙鸣。   窜得最快的是邹清荷,徐恒志反应最慢,农民大叔紧跟邹清荷后面。   在大叫的是三个十多岁的孩子,瞧他们背着篓子也是在抓青蛙。   “这里的青蛙叫得最响,我们还以为青蛙最多呢。”其中一个小孩嘟嘴。   农民大叔已经跳到田里要去把人扶起来,邹清荷跟在他身后,此刻上前仔细瞧着倒在田里的人,发觉不对劲,那人后脑被重物击中,田里有血迹,连忙制止住农民大叔:“先别动他。”上前去摸对方的脉博,是静止的。“人已经死了!快打电话叫派出所的来,我们得保持案发现场的完整。”邹清荷吩咐农民大叔道,一边看着表,晚上十一点十一分,深夜时分很少有人在外边游荡的。   三个小孩虽然害怕,却也不肯离去,农民大叔带着徐恒志去村干所,那里有一台电话。   青蛙们继续在鸣叫,说真的,如果没有这三个小孩哆嗦地陪在一边,邹清荷还是有些害怕的,夜晚的人心总是与黑暗最接近。   “大哥,你确定他死了吗?”其中一个孩子大着胆问。   邹清荷没有把尸体翻过来,但看得出尸体的脸埋在泥里已经有段时间了,直直地扑在田里,右边不远处有手电筒,尸体穿着背心,宽大的松筋大短裤和一双黄色的旧解放鞋,鞋子旧到被他蹋了后帮穿成拖鞋。个子大约有一米七二,身体蛮厚壮,头发是二寸平头,皮肤是麦色的,初夏虽然不冷,他穿得也太凉快了点。   “认识这个人么?”邹清荷蹬在水沟边,拼命把手洗干净,尸体上有青蛙在跳跃。(再也不要吃青蛙了,有点想吐。)   “有点像陈二哥。”其中穿青色短褂刘海盖住半个眼睛的小孩子细声道。   另个长得壮实,打着赤脚,卷着黑色长裤的小孩拍着手:“这么说真的可能是陈二哥!”   “要不要去陈家报信?”第三位像营养不良的豆芽菜的,踢着露出大拇指的布鞋道。   “等公安人员检查完现场再通知吧,否则,家里人一来会现场更乱了。”邹清荷制止住他们。“刚才那位大叔你们认识吗?”   “认得,瘦皮猴子他爹。”壮实的孩子话多了些,拍拍瘦豆芽似的孩子道,“我们村里的人全都是姓陈的,这里是陈村。”   “你们干嘛这么晚还在外面?”   “捉青蛙到城里卖,然后换冰棒吃。”壮实的孩子理直气壮,另外两个忙点头。“那瘦皮猴子他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邹清荷继续问。   三人中最瘦的孩子点头:“我家的田在最高的地方,水难得进田里,要用抽水机抽水,我爹是从别的村里借来的柴油发电抽水机,打算今天晚上把水引进田里,白天别人家自已要用,只有晚上才有空。”他往另一头较高的地方指了指,也就是邹清荷他们刚才来的那个方向,田地的确是那边要高出一些。   第23章 初夏蛙鸣-03   柳下溪睡不着干脆坐在客厅,这房间隔音极好,不打开门窗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   他在等待,等待门被推开。   “应该去找他。”他想。   但是以怎样的方式问人?清荷大约是去同学家了吧。   柳下溪知道,邹清荷有几个交情很好的同学,他出差不在家的时候邹清荷会去同学家借宿,算起来,这是自从邹清荷住进他家以来第一次让他独自一个人过夜。   习惯了屋子有另一个人存在,还有这满屋子荷香,突然觉得空荡荡的,还有就是孤单。   电话铃突然响了,打破了室内的空寂。柳下溪整了整睡衣,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电话。   “什么?丰成乡陈村发生了命案?”柳下溪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大队长去省城的党校学习,现在队里领队的是副队长林明文,林明文快五十岁了,是位老公安,平时汪队不在的时候都是他来领导工作。其实,这地方重大案件的发生率并不高,大多派出所就能解决了,他们多是只在在全国号召 “扫黄、打非、反赌”大运动中忙碌过一阵子。   柳下溪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可以说是邹清荷帮助他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可以吃辣的食物。(由不得他不吃,邹清荷的菜里绝对是有辣味的。)这里的水土比起北方来说要温婉多了,自来水是有点甜的,总觉得煮出的茶水也比北方来得清香悠悠。跟同事们在一起相处久了,他的话不多反而得到同事们的信任。   警用摩托车行驶在夜间的田间小道,也没有减速。   柳下溪很意外,居然有这么宽的田间道。   热闹!好多的人……甚至有人在现场用竹杆搭了灯篷,挂了数枚百瓦灯泡,周围被照得亮堂堂的。   柳下溪看到最先奔过来的邹清荷,眼睛闪闪发亮的望着他,一瞬间柳下溪心安了。   “小荷!你怎么在这里?”李果从另一台车上走下来,自从升级为准姐夫后,他就亲昵地称准小舅子为:“小荷”   “哥!”邹清荷对李果笑了笑,脸却转向柳下溪:“柳大哥,你也来了。”命案的发生使他从那件让他困惑的事情里跳起来。李果是有些微恼的,也不是他过于小心眼,总觉得这个小舅子更希望柳下溪成为他的姐夫……当然,柳下溪个人能力是比他强,但对秋菊的爱意一定是不如自己的。李果定了定心,现在他已经是准新郎了,胜负早定,不需要自乱阵脚,他的这一番内心活动,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瞧你,弄得脏兮兮的。”柳下溪宠溺地摸着他的头,头发上沾了泥。“等我,一起回家。”   “嗯!”邹清荷兴奋着,他可是收集了许多资料要告诉柳下溪的,现在不能说,怕影响柳大哥的正确观察。   其实围观的人是看不到什么的,最接近尸体的地方已经被乡派出所的同志封锁了。   议论声、哭声与远处的蛙鸣交织着,星夜里的多重合奏。   干燥的田埂也被脚印给磨平了。   新栽没多久的秧田也被围观的人踏坏了,可怜的禾苗东倒西歪或者被灭了顶。尸体是扑倒在水田里的,田里的水并不深,浮出泥面不到三寸。尸体的脚尖还勾在田埂上,致命伤在后脑,被重物猛击过,连附近的水也是深色的。尸体已经冷却,初步可以推测死亡时间在晚上八点到九点左右,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伤口是有点不规则的方形,一击非常深,直接破了脑壳,死者的左手抬上高过头部,手拨出了禾苗,右手蜷曲满手的泥,脚印早就乱掉了,显然有不少人下过田来。柳下溪苦笑,这里的人到底是没有保护案发现场的觉悟。   把尸体从水田抬起,口鼻间有大量的泥沙。   “重伤后窒息,是死亡的原因。”整张脸全部是泥,也难怪,有一半陷在泥里的,看不出死者的原貌。   “小柳,你看怎样?”林明文取下手套装入胶袋,他是看重柳下溪的,直接把他留在身边作为搭挡,把他平时的搭挡李果,派去录死者家属的口供。   “凶手是熟人,而且是男性,腕力较大。很少有人能近距离击破脑壳的。”柳下溪也取下手套,放入胶袋。“林队,我去李果那边看一下。”林队点点头,其他的警员在全力搜寻凶器。   哭得最伤心的是死者的未婚妻,隔村的李喜香,是位瘦小的女性。李果对她最为怜惜,两人本来是等到过年的时候要成亲的,却出了这种事情……   死者的嫂子是泼辣的,拉着李果的衣袖不放,个头比李果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公安同志,一定要抓住凶手,替二毛报仇!”二毛是死者的小名,大名叫陈建军,这是很常见的名字。哥哥叫陈建国,体型与弟弟相似,木讷了些,不善与人交谈。“没有,建军没有得罪过人。”他把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几次。   李果终不耐烦,换了种问法:“你弟弟平时跟谁来往最多?”   “隔村的小黄与喜香的哥李兴喜。三个人从小就玩在一起。”做哥哥的闷声流畅了些,李果才发觉,这人眼睛已经哭肿了。   “这两人在么?”柳下溪接过话来,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   陈建国四处观望,问被老婆扶着的李喜香:“你哥呢?”   “他跟女朋友去看电影了。”李喜香抽泣着,“说是今晚上不回来,直接住在县城同学那里。”   陈建国这才把目光转回到柳、李两人身上:“小黄听说上个月去了江浙一带找事做,一直没有回来。”   “这田是谁家的?”柳下溪一边记下,一边问。   “建军家的。”   “你们分家了吗?多久了?”   “嗯。我结婚后就跟弟弟分家了,他跟父母住在一起。”   “你父母呢?”没理由死了儿子做父母的不出现。   “过年过世了。”   哎,这个人说话真是……柳下溪拿过李果的记录看了一下,现在李果的口供记录进步多了。死者陈建军,男性,22岁,父母双亡……连一个月前与人发生过小口角都有记录。   柳下溪放心不下邹清荷,把他带上,和李果跟着死者的哥哥前往死者家里。   “建军什么都好,就是心性儿大。”死者的嫂子是口快的人,被她的丈夫喝了句:“胡说么子呀!”便住了嘴。邹清荷的同学徐恒志也跟着他们,他不敢一个人回家,刚刚死过人,没那个胆。   李喜香擦干泪水,小眼睛如桃子般,怪吓人的。柳下溪发觉,此女不停地偷看徐恒志。显然邹清荷也发觉了,开口问道:“老徐脸上有花吗?”   李喜香脸一红,有些呐呐,倒是嫂子忍不住多嘴:“看着面熟儿,姓徐的话是不是徐惠清他弟呢?”   “你认识我姐?”徐恒志高兴自己没有被人无视到底。   嫂子猛拍着李喜香的肩:“认识,咋不认识呢,是喜香他哥找的对象,来过我们建军家啦。”   徐恒志皱眉:“没听我姐说过。”我姐姐的男朋友?才怪,家里根本没有人知道。姐姐她不是一直浸在高考落榜的失意里么?一天到晚哭丧着脸,哪像是恋爱中的女人?   嫂子“嗯”了一声:“听说,你家里不同意,嫌李家穷。”   “你姐姐在家么?”柳下溪问,邹清荷看了他一眼,替徐恒志答道:“徐姐是六点五十一分出门的,身上穿了件半旧的绿花白底上衣,头上结了个马尾,下身是条灰色的卡其布裤子,一双一寸底黑色的皮革鞋,跟平常装扮相似,不像是去约会的人。”   徐恒志讶然,连他都没有注意姐姐穿什么出门啦,怎么邹清荷就这么清楚?   “李喜香,你今晚做了些什么?”柳下溪放柔声音。   李喜香有点受了惊吓,似想不到对方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有点像小老鼠,柳下溪不禁莞尔。“我……我……我今天晚上……我哥给了两张电影票……不……不是的,是我替我哥去买电影票……我……我也想看……就……多买了两张……是想和……吃完饭……就去找建军……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家没有人……我……我……觉得伤心……就,就……就去了嫂子与哥那边……听,听……嫂子说……建军……有可能在刘寡妇家……她家熄了灯……我……我就……觉得烦,一个人坐在渔塘边……也不知道过了……过了多久……就听到有人说……建军……他死了……”   “刘寡妇?”柳下溪、李果齐齐同声。   死者的哥嫂颇有些难堪,陈建国咳嗽了几下:“那个……那个……建军他,建军他有点……作风不正派。”   嫂子爽快:“跟村里的刘寡妇有来往,爹妈在世的时候还好,自从爹妈走了以后,二毛没人管,越发不像话,只是苦了喜妹子。”   “刚才,刘寡妇不在么?”李果嘴快,对八卦事更上心。   “那婆娘心特不好使,她私下的男人又不只有建军一个,自己亲老公死时也不见她掉泪。”嫂子最不屑就是这种不守妇道的人,“这年代都没有要立贞洁牌坊,守不住改嫁就好,这样子门前是非勾人家男人,真不像话。”   这话触动李喜香的伤痛,又哭了起来。   这女人真是水做的。   陈建军的屋,极旧,熏黑了的土块砖的墙与黑色断残的小瓦,墙边的杂草也没有修整,后面菜园子里的蔬菜长势极为喜人。有鸡舍、猪笼。“这都是喜妹子帮手养的。”嫂子是极喜爱喜香的,妯娌情同于姐妹嘛。   门没有锁!虚掩着。   第24章 初夏蛙鸣-04   李果就要推门进去,柳下溪止住了他,见他凝重的表情,李果掏出电棒,虽然有新发的手枪,但对那玩意,李果始终有些敬畏,不敢随意使用。   柳下溪记得李果晕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沿着没有关闭的门缝漏了出来。   “李果,联络林队,陈建国你跟我进来,其余的人在外面等着!”柳下溪拨出了只在射靶时用过的枪。   邹清荷自动护在两位女性面前,徐恒志在一边发呆,被邹清荷拉到身后。女人们赶紧闭上了嘴。   李果身上是带着对讲机的,柳下溪不喜欢这玩意儿,从来就不带,反正他跟李果搭挡出任务时两人总在一起,而李果却非常喜欢这个。他一边戒备着,一边去调频率。林队那边正在路上吧,噪音很大。   气氛是紧张的,柳下溪对陈建国打了一个手势,低声道:“跟在我后面。”他左手拿着邹清荷的手电筒,右手持枪,其实他心里明白,里面有血腥味但没有杀气,但若不是这样子,那孩子只怕也要跟进来,不想让他见到更多的血腥。   徐恒志紧紧抓住邹清荷手臂,邹清荷目光放在李喜香身上,他对柳下溪是有信心的,又不是警匪片……再说,这乡下不会出现高技术含量的凶犯……只是,这位李喜香怪怪的,看上去,精神不稳,刚死了不忠的未婚夫,她频临崩溃边缘……她的嘴巴被嫂子的手堵着,身子颤抖得厉害,眼神涣散……   黑洞洞的低矮的空间,有着随时会跑出莫名其妙东西的错觉,血腥味越来越浓,连躲在他身后的陈建国也感觉到了,血腥味是从另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柳下溪略微察看了一下,一米三高的谷仓约占了空间的三分之一,饭桌,然后就是些农具,屋子剩余空间极少。谷仓边有血迹,柳下溪示意陈建国蹬在农具后面,他自己迅速往谷仓而去,谷仓内有半仓稻谷,一套分不清颜色的血衣、一双青色的沾血的新布鞋、沾血的秤坨、一把带血的锋利菜刀。   门再次被推开,柳下溪迅速回头,是李果进来了。   “你去那边的房间搜查一下。”柳下溪指了指左边,大堂是居中的,血腥味是从右边小房间里传来的,右间分隔两间,靠外的显然是厨房。   血肉地狱!   简陋的木床上一具赤裸裸的女尸被剁得血肉横飞。   柳下溪闭上眼睛,连一向坚强的他也不忍多看。   陈建国双眼一黑,靠着门框晕了过去。   屋外,“啊”一声妇人的惨叫划破夜的深沉,“你发什么癫?”   “喂!别跑!”这是邹清荷的声音。   柳下溪一把搀住陈建国,与李果在堂屋汇合,冲出门。   只见星夜下,邹清荷正在追赶拚命奔跑的李喜香。   “怎么回事?”李果停下来问茫然的徐恒志,与握着手痛得直哆嗦的嫂子。柳下溪跟着追了过去。嫂子却发觉自己男人瘫成泥似的,扑过去急道:“这是怎么了?”   李果不知情,知道是那间屋里发生了什么,可是一个人又没胆子进去。想追,又觉得不能丢下这三个人,茫然着便傻傻呆呆地站着。   邹清荷料不到少女跑得这样快,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后面的柳下溪追过了他,邹清荷停下来,喘着气。眼看柳下溪要追到李喜香,可她突然兔子般穿过柳下溪的手臂,直接往养鱼的水塘跑。“扑通”一声,她跳了下去,水只是齐她脖子深。   柳下溪腿长占优势,抓住了李喜香。   “她这是要自杀么?”邹清荷看着双眼死灰的李喜香,好奇地问柳下溪:“屋子里有些什么?”   “第二具尸体。”柳下溪低头看了看李喜香的布鞋,很明显地不合脚的绣花布鞋,只是跳进鱼塘后,脏得看不出颜色了。湿透的衣服显出少女发育不良的身躯。柳下溪轻轻叹息一声。把手铐铐在她细小的手腕上。   “人是她杀的吗?”邹清荷难以置信。这样瘦小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   “第二桩凶杀案的嫌疑犯。”   “噫?怎么起火了?”远处有人在叫,“快、快去救火!”“今晚事儿真多!”   柳、邹两人回头望去,大惊!起火的地方正是陈建军的家!“不好!有人纵火。”柳下溪抓起失神的李喜香与邹清荷飞奔而去。   事情是突然发生的,李果蹬着,看陈建国老婆,她正掐陈建国的人中,很神奇,陈建国很快就醒过来了,眼睛有点失神,他突然坐起来,几乎与李果的额头相碰。   “你搞什么嘛。”李果闪得快,心里不痛快,大声道。   陈建国突然一拳头打过来,击中李果的面门,李果眼都来不及眨,人就晕了过去。   “把稻草抱进屋里去,快点!”陈建国抢着李果的电棒,冲着徐恒志与自己的老婆道。   “建国,你这是咋啦!”他老婆哭了起来。   陈建国自己抱着大把去年的陈稻草,屋外坪上堆了几大垛!害怕的徐恒志与他老婆也跟着抱了大把的稻草。陈建国从厨房的灶上找到火柴,从厨房开始点火,一直点到各个房间,把可以点燃的物品都点上。   火迅速地燃烧起来。   看到起火,邻居们围过来,挑水,端水要救火,陈建国抓住徐恒志,用电棒抵着他的咽喉:“敢救火,我就杀了他!”   冲天火光中,陈建国狰狞的样子吓住了众人,没有人敢上前。   徐恒志吓得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已经赶到的柳下溪把手中的李喜香塞在邹清荷手上,瞄了一眼目前的形势,他的搭挡瘫成一团倒在地上。陈建国手上有人质,他的老婆正在大哭,由一群女邻居在安慰,火已经烧掉屋子的一半。“救火啊!”柳下溪拿起被放在一边的水桶,里面有水。朝大火浇去,杯水车薪。   陈建国见到他,人一僵,慢慢放下手里的电棒。邹清荷迅速跑过去,扶住了昏倒的徐恒志,拍着他的面颊,却闻到一股骚味,原来是尿裤子了。   “我先送他回去。”邹清荷背起了他,对柳下溪说道。   柳下溪从李果身上取下手铐,扣住了伸过手的陈建国:“这又是何苦呢。”柳下溪低声道,“就算你烧掉证据,有我在,真相还是掩不住。”   陈建国倔强地闭紧嘴。   柳下溪摇醒李果,李果冲到陈建国面前,但看到那副惨青的面孔,还有烧毁的屋子,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在全村男女老少的帮助下,火是灭了,不过屋子也差不多烧完了。   林队他们赶到,听到柳下溪的汇报,吩咐先把两位涉案人员带走,剩下的人等待可以进入现场的时机。陈建国的妻子边哭边随车子去了,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杀人啊,他们夫妇一直没有单独行动过的,但纵火,妨碍公务,销毁证据,欧打警察,恐吓,劫持人质,条条都是大罪!(听公安们说了才知道这是犯罪,罪名还不轻,她怕得很啊,怕眼神一闪间,丈夫就被人给枪毙了。)   天微明。   柳下溪靠在一棵老柳树上打盹,只觉得鼻子痒痒,打了一个喷嚏,睁开眼睛却见是邹清荷拿着马尾巴草在他鼻孔处弄来弄去。   柳下溪一笑,伸出手揉他的头发:“怎么才来?”   “徐恒志家没有人,我不放心他,多陪了会儿。”邹清荷让柳下溪弯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旁道:“我悄悄检查过徐恒志姐姐的房间,她绝对不会涉及此案。”   柳下溪拍他的头:“又在玩侦探游戏,现实可不是书本。”   邹清荷点头点头:“放心,我有小心看过,徐姐姐比我老姐要整洁多了。房间太有条理,她没考上大学,真是遗憾的事,她成绩极好的。从屋子里的陈设就可以看出她是有头脑的人。”   李果看见他们,打着呵欠过来。   “小荷啊,没有回家吗?”   “刚来呢。”邹清荷看到李果灰头灰脑,脸上还沾有黑灰,指着他的脸笑了。   李果发呆:“笑什么呢,一大早的。”   “哥,你还没有洗脸呢。”李果伸手往脸上一抹,这下连柳下溪都笑了起来,成了大花脸了。李果看到手上黑黑的一片,明白脸上也是一样难看,一跺脚跑去找水塘洗脸。   “柳大哥,你说陈建国为什么要烧屋呢?”   “不少人喜欢在黑暗中犯罪,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邹清荷想了想,快速答道:“被发现的机率要比白天少。”   柳下溪轻轻地刮了下他的鼻尖:“是人心难以解释的盲点。比如,人犯罪后把尸体藏在自认为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常用土、水、火来掩盖真相。”   “一叶障目!”邹清荷聪明地拍着巴掌,“陈建国是要烧毁证据!只是有什么证据在这屋里头,第二死者又是谁?”   “看来第二死者就是那位风评不大好的寡妇,证据很明显,有些东西是火烧不掉的,他只是白忙了一场。陈建国为什么要包庇李喜香?可能只是莫名其妙的理由,甚至简单到不想让人见到尸体的惨状。真要他说也说不出个理来,或者单纯只是可怜她吧。”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我有错,不该带他进现场的。”   “他受到了刺激,现场过于惨烈,心理承受不了吧,只希望那一切都在眼前消失,说到底都是我的过失,不能把旁人扯进案子里来的。”   “当时,柳大哥为什么要让他进去?”邹清荷追问。   “我闻到血腥味很浓,觉得屋内可能有死人,李果怕血。根据警察条例,现场最好有两名执法人员在,是取信也是监督共证。当时,是我考虑不周,以为陈建国是第一死者的兄长,多少与案件有关,又长着一副值得信赖的外表。总之,这件事我是需要负上一部分责任的。”   “那柳大哥会不会有事?”邹清荷焦急了。   “希望能减少陈建国的处罚。”柳下溪苦笑。   第25章 初夏蛙鸣-05   柳下溪见邹清荷很想进火灾后的现场,跟前跟后对林副队献殷勤,不由莞尔。他对李果使了一个眼色,李果会意,上前跟林副队说:“我跟小柳去刘寡妇家看看,再去李喜香家。”   林副队看了看柳下溪,点头:“留台车给你们。”   “不用了,找人借自行车就好。”柳下溪走上前道。   邹清荷跟他们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看那现场,手臂被柳下溪拽得紧,看得出柳大哥很明显不想让他看,可越这样就越好奇!当时陈建国到底看到了什么才要烧屋?柳大哥说的玄乎,烧掉现场能保护李喜香么?   李喜香的确可怜……看不到现场不明白,他皱起脸来。   “有疑问也等会儿问。”柳下溪加快步子,李果与带路的村民走到前面去了。   “……这刘寡妇,有两个女儿,大的今年八岁,小的才三岁,造孽。她男人死了二年,拖着二个女儿也不好再嫁。她死鬼男人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娘,这一家子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他们两人赶到前面时正听到带路的村民感慨叹道。   “她丈夫怎么死的?”柳下溪松开邹清荷的手臂,掏出本子开始记录。   “农药中毒,她男人叫陈三放,跟我扯起来也是沾亲的堂兄。平时,是大大咧咧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是二年前的九月,他给田里的庄稼打了一天农药,手也没有洗,回来就拿东西吃,结果居然农药中毒了。当时没有送到县里的医院,去了乡里的卫生所,可是卫生所里的人下了班,等找到人,才说卫生所没有急救设备,等再送到县里的人民医院时,因时间担搁得太久,抢救不过来,就这样子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这农活得靠男人,寡妇门前是非多,邻居里多会帮衬一下她们,传到外面就难听了。”   “陈建军与陈建国兄弟常帮他们?”   “陈三放算起来是他们兄弟的堂叔。这兄弟两人里建国为人厚道,被他老婆吃得死死的,白干活的事儿死活都不会让自己的男人去做。建军人聪明,就是不实在。初中读了一年,跑到外地混了三年回来,见了点世面,爱吹好现。跟他大哥分家后,才安分在家里种田,只有李喜香那傻丫头才信他那一套,可怜啊,实心又手巧却跟了建军。”   “陈建军怎么跟刘寡妇搞在一起?”李果听得津津有味,对方显然也是喜欢八卦的男人。(八卦不是女人的专利。)   “女人三十如虎,正风骚劲(正说得带劲,瞄到还有学生在一边,止住了这个话头)……应该说建军的长相跟陈三放有点像。两家的田连在一起,陈建军常帮她做些体力活。具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外人也不知道。大伙儿能看出来有半年了吧。建军在邻村有一个狐朋狗友,姓黄。那小子更不地道,陈三放死了没多久就缠上了刘寡妇,刘寡妇以前是本分的女人,名声就是被那小子给弄坏的,他到处说刘寡妇跟了他,两个人相差七、八岁呢。大约闹了一年的时间,想必姓黄的小子腻味了,他年轻啊,只是贪新鲜。建军跟着他也常在刘寡妇家里出没。后来,姓黄的小子说在农村呆着没有前途,不想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到外面打工去了。”说得口干,停下来,才发觉他们正站在路边,说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聚精会神……刘寡妇的家快要到了,当然,几位听众不知道。   “陈建军另外一位朋友,李喜香的哥哥又是怎样的人?”   “听说是小学同学,很少来这村。姓黄的小子还在的时候来过一次,应该是听到了建军跟刘寡妇之间不干净,对不起他妹妹,大打出手。只不过他像竹竿似的,打不过建军的。说过不准建军跟他妹妹来往,只不过李喜香一门心思想跟着建军,后来也不见她哥哥来找建军,应该是不怎么管他们的事了。”   “陈建国呢?”邹清荷插口问。   村民摇头:“建国没话说,人老实,实在,农活做得好,老婆又会持家,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烧屋,平时挺正常来的。”   “他有孩子么?”柳下溪问。   “没,结婚四年,听我屋里头(指他老婆)的人讲,说是他老婆有妇科病生不出孩子。满村人都笑他是老婆奴,他老婆生怕他在外面鬼混,看得死死的,尤其对刘寡妇看不顺眼。”   刘寡妇家比陈建军那屋要好些,新些,是红砖瓦屋,菜园子对着大门(别家都是把菜园子种在屋后的),跟其他坐北朝南方位的屋不同,是坐西朝东的。有几位上年纪的妇人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坐在门框上,那婆婆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女孩子……   邹清荷心里发闷,没有过去,站在菜园竹篱旁,竹篱上的牵牛花刚刚生出花蕾来,颤颤地隐在叶蔓里,也有的调皮,尖着脑袋随风一摇,极为有趣。看着这意趣儿,心情稍稍好转,抬头看到那一群妇人围着高大的柳下溪,吱吱喳喳说个不停。初夏的晨光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李果本来是极讨上年纪的妇人欢心的,可今天提不起说话的干劲。   “这家子真可怜。”他对邹清荷说。   “是啊。这么老的大娘怎么种田?”邹清荷应声。   跟李果一起走过来的还有刚才带路的村民,他显然也应付不了那群妇人,自动跟随李果。“哪家接受陈三放家的田,会连三放他母亲一块儿养的。两个孩子,看看刘寡妇娘家的人要不要,不要的话,就看村里哪家想要孩子的。到时,队里开会来商量,这不是问题,养个把孩子,虽吃不到大鱼大肉,但饭还是有吃的。”   “刘寡妇娘家是哪村的?”   “听说是南边山里的人,没有来往过,山里人比湖区更穷吧。不说有没有钱,湖区的农民不会饿死的。听老人讲,日本鬼子侵华的年代,也没有饿死人,湖水里鱼是足够的,地里的野菜,湖里的藕是断不了的,现在更不会有人饿死。”这些话说得有豪气,让邹清荷对他刮目相看,仔细瞧这大约三十上下的粗壮庄稼汉。   “咕噜、咕噜、咕噜”两人朝李果看去,李果红着脸,是他肚子饿得叫。   这庄稼汉子爽朗地笑,拍他的肩道:“忙了一宿,肚子饿了吧,去我家让我屋里人煎几个荷包蛋。”   农家都养上大群鸡、鸭、鹅,这蛋是不缺的。   “这个,不太好吧?”李果舔着嘴唇。   “没什么没什么,出门是兄弟,到城里请我喝杯茶就行。我叫陈瑞祥,兄弟呢?”   “那叫你祥哥好了,我叫李果,这是我小舅子邹清荷,那位是我同事叫柳下溪。”李果最不经饿,一饿,人没有精神头还发晕,就一个“惨”字,当下也没有客气,把柳下溪从一堆妇人里救出来,几个人再次出发到陈瑞祥家蹭荷包蛋去了。   “在跟她们说些什么呢?”   “好奇这案子。”柳下溪苦笑,她们七嘴八舌的,自己都不知道跟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陈瑞祥家大,四代同堂。他爷爷、父母、两个没成亲的弟弟,加上他夫妇与九岁的儿子,一家八口。邹清荷认出熟人了,他儿子正是昨晚那三位小孩中壮实活泼的陈来宝,虎头虎脑的,看到邹清荷认出他来,高兴地围着他转。   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先给他们三人各煎了三只荷包蛋垫肚,邹清荷看得出陈来宝在旁边流口水,自己只吃一个蛋把剩下的两只悄悄给他。陈来宝很高兴,立即当他是哥儿们。三两口咬完,拉着邹清荷躲在猪栅屋后面的南瓜棚里:“清荷哥,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昨天晚上找瘦皮猴子他们捉青蛙的路上,见到陈家大哥与二哥朝田那边去了,陈二哥的小媳妇儿偷偷跟在后面。”   “是昨晚什么时候的事?”   “天刚黑,不晓得几点。你认识公安啊,真了不起。”陈来宝羡慕道。   “你们三个都看到了吗?”   “只有我一个人看到,我现在想起来,陈二哥的小媳妇儿是怕被人发现的样子。本来想偷偷跟去的,后来遇到了健儿(三个小子中的一位)就忘了这事,我们先到瘦皮猴子家,后来就捉青蛙去了。”邹清荷学着柳下溪平时揉自己头发的动作,揉了揉陈来宝硬硬的头发,扎手!   “干嘛!”陈来宝不高兴地打掉他的手。“我才不是孩子呢。”伸手摘下整个棚架今年第一朵南瓜花。“你吃过南瓜花么?”   “南瓜花能吃?”邹清荷诧异道。   “当然能吃。”陈来宝得意起来,“很好吃,可惜我妈不舍得做成菜给我们吃,要等它结大南瓜。”   那你还把花摘下来?邹清荷翻白眼,不过没有把话说出来,一转身邹清荷就把陈来宝对他说的事告诉了柳下溪。   陈来宝并没有邹清荷想象的那样会生气,反而非常得意,邹清荷原还以为出卖了他的秘密,他会责怪自己不守约呢。   他赤脚飞奔,带着两人(李果忙着跟陈家人话家常,就没有惊动他)去了昨夜他看到那对兄弟的方位,以及李喜香又是在哪个位置,然后是在哪个地方遇到健儿的。   唤来健儿,他证实了与陈来宝的相遇,时间大约是六七点钟的样子。不过,这地方离他家近,他出门只需要一抬眼就见到了陈来宝,当时他没有注意到那三个人。   “也许还有证人见到过陈建国是什么时候回村的。”柳下溪正打算询问,陈瑞祥的弟弟过来唤他们吃早餐。   第26章 初夏蛙鸣-06   吃完早餐,柳下溪就跟李果说了重新调查口供的事。   李果摸头有点不好意思,他掏出自己的记录本翻阅了一下道:“我也问过,没有村民承认目击到死者。”看到邹清荷凑过头来看他的记录本,便一掌拍开他的头,“你还闲!还不快回去看书。”杏眼一瞪并不吓人。   邹清荷嬉皮笑脸地道:“这案子不破,挂在心里看不进去。”   李果对他可不退让:“不回去是吧,看我跟你姐姐怎么告状,你就等着挨骂吧!”   这威胁很有用,邹清荷怕姐姐,便苦着张脸鼻头缩得跟眼睛拧在一块儿了。   柳下溪在一边不帮忙,只发笑,不但拒绝了对方的求救目光,反而帮腔,学着本地的怪腔调,特搞怪,平时看不出他有这一特质:“是的呢,高考生不肯书本能做什呢。”   怪腔怪调的柳下溪说完了就大笑起来。   李果不让邹清荷跟着他们跑上跑下,倒不是害怕邹秋菊知道后会责备(虽然也有这个因素在内,但他自己是不承认的)。是为了邹清荷好啊,明年邹清荷要考大学了,不能分心,多看书少把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破案不是小孩子能玩的。   他有自己的小算盘,小舅子成绩好,非得考上大学才行,邹秋菊还是临时工,邹父退休了就可以转为正职。但是,万一邹清荷考不上大学,顶职的就是他了。秋菊最后也只能是临时工,每家国营单位都有自己的制度,虽然可以走走后门,但不想总是去求人。   邹清荷兴奋的神经一放松,人就有点犯困,伸了一个懒腰,这样的状态骑自行车回家过于勉强,通宵未眠,精神不济。他的自行车还在徐恒志家,想了想,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给柳下溪:“我去同学家,你们要回去的时候来找我。离这大约二十多分钟,就是昨晚那位被胁持昏倒的同学。”   李果有些恼烦还要继续找证人,便对身边的柳下溪道:“你说直接问陈建国与李喜香会不会让破案更快些。”   柳下溪耸耸肩:“有的嫌疑犯死也不肯说出真相,有的嫌疑犯满口谎话。如果不是调查得清清楚楚,真相呼之欲出,没有几个犯人费心杀人之后肯老实认帐的。”柳下溪接过邹清荷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条,小心地放入上衣口袋:“先补一觉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邹清荷到了徐恒志家,那家伙还同他离去时一样,躺在屋外的竹床上,太阳晒到屁股上也没有醒。凉席上的露水还没完全收,摸上去有点潮,邹清荷也顾不得那么多,倒下去缩在一边就睡了。   “要睡到床上睡去。”徐恒志的母亲拍醒了他们。快中午了,太阳晒得眼花花,身上更是出了层细汗。   徐恒志发懵懂,好会儿才记起昨晚的事,脸苍白得很,他母亲忙着做午饭没空再理会他们。徐恒志嗅了嗅自已身上,有股骚臭,记起当时自己尿裤子,一急一羞就人事不醒了,勾起头问邹清荷:“我怎么回来的?”   “去游水吧。”邹清荷打着长长的呵欠,“我背你回来的,别看你人瘦,其实也蛮重的,肩酸背痛。”   “那个……”脸红,很丢人呐。   邹清荷捶他的肩:“是哥们什么都别说。我第一次见死人,当即就直直地昏倒在地上,你比我强。”   “游水去。”徐恒志很感激他,冲回自己的房间拿换洗的衣服,知道邹清荷没有带多的衣服也给他准备了一套干净的。   一下水,却看到徐恒志用一个漂亮的飞鱼挺水式跃入小河里,这家伙有机会就好表现。整个人泡在凉凉的河水里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爽!徐恒志会狗刨式、仰式两种游法,动作过大,把水打得老高,声音也大,浪费体力!一说到游泳邹清荷记起了柳下溪漂亮干净的动作,原来自己不自觉地把徐恒志的游泳姿式跟柳大哥比较。想到柳下溪的游泳,就想到了那个吻……有点……怪难为情的……原来,柳大哥对自己好是因为喜欢自己……那种像自己初中时经历的单恋那样的感情……是用那种的心情来喜欢自己的么……那种苦苦的涩涩的酸酸的偶尔有点甜甜的心情么?心里有点不安,有点期待,有点怪异……   “就这样吧。”他低语。就怎样?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件事?还是不知道……   最初的震憾过去后,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讨厌被柳大哥喜欢,两人一直相处很好,只要不再有接吻就好,那种事是不对的。就算是亲女孩子也是要经过告白-拉手-接吻,这种顺序。然后,接吻之前是要征求对方同意的(偷听姐姐拒绝追求者要求接吻时知道的)。   “喂!突然扮深沉啊,你。”徐恒志已经游了一圈回来。   “想案子。”邹清荷随口道。   “陈建国抓住了没有?”拿着毛巾顺便擦身的徐恒志对后续发展不知情,对陈建国此人怀恨在心。   “带走了,肯定在拘留所里蹲上好几天。”邹清荷也不清楚这事有多大。   “他活该!突然就发了疯。”徐恒志咬牙切齿的。   邹清荷记起纵火的时候徐恒志在现场:“事情怎么起头的?”   “你去追那女的去了,我一直担心,眼睛盯着你们离开那边。他们出来时陈建国是昏过去的。后来,他老婆弄醒了他,那个矮个子公安蹲在他旁边,陈建国醒了就打了他一拳,公安就倒在地上了。陈建国拿起了电棒,他妈的,威胁我跟他老婆抱稻草进屋,他点火烧起屋来,不是他老婆拉他出来,他大概会一起被火烧吧,后来有人端来水灭火,他不给灭,居然强拉上呆在一边的我当人质!真受够了,下次一定要揍他一顿!那死王八,是记恨呐。”   “记恨?”什么意思?   “陈建国跟他弟弟以前都追过我姐,死掉的那个在小学、初中都跟我姐同班,我姐她成绩好,死掉那个就是班上成绩最差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姐没拿眼角看他。陈建国比他们大二届,自从他弟弟离开后,常常在学校门口堵我姐,有一次他要强吻我姐时被我撞到,我拿砖头砸过他,他出了血,当时吓死我了。后来,我姐就跟陈建军的朋友李兴喜走得近。进了高中后,我姐虽然没说,但我估计两人真的有在拍拖,偷偷地没让我爸妈知道,怕被反对吧。”   真是意外的消息:两兄弟曾经喜欢过同一个女人!   “李兴喜是怎样的人?”   “他?个头跟我们差不多,也跟我一样瘦。考了一个二流的专科学校,这次五月放假回来了,蛮狡猾的,就那样。哎,要不是我姐出了事,哪会看上他!”   “你姐出事?出了什么事?”邹清荷尖起了耳朵。   “你也见过我姐很多次了,你认为她会是那种会对考试紧张怯场的人么?”徐恒志反问道。   邹清荷想了想:条理分明的摆设,说话从来就是不紧不慢的,“不像。”   “当时她的右手被门缝压伤了,没法子拿笔,只好放弃考试。你不知道她多伤心,呆在房间里几天也没有出来,全家都吓坏了。”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临到考试时出这种事?”   徐恒志横了他一眼:“她会是这么不小心的人么?”   “是被人……”邹清荷捂住了嘴,那该多痛啊!“是谁这么恶毒!”   “我姐不肯说,谁又能逼得出?反正不是李兴喜,他来接她一起考试才知道她的手伤着了。本来他要陪我姐重读,被我姐骂走了。想必是考试时挂念着我姐,才考了一个二流的专科吧,真是傻蛋!我呀,在高考之前绝对不拍拖,劝你也别,那种事最耗神,人又只有一个,分不得身。你也快点啊,要吃饭了。”   “你姐也不是天姿国色,怎么就这么多人喜欢啊?”   徐恒志嘴一撇,一副你不懂的小白痴样:“趋众心理,知道不?抢手就是好货!再说,现在我姐就只是胖了点儿,但皮肤更好了。以前,她苗条啊,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自从手伤的这个打击后,她就猛吃东西,半年就长胖了二十多斤。我从书上看到过这是压力转移。把心里积压的痛苦用吃食物的方式发泄出来,你也知道我爸他们宠我姐上天了,要什么有什么,瞧!成一条冬瓜了。”   邹清荷笑了起来:“没那么夸张,稍为丰腴了点。”   “脸都走型了。”   时间耽搁不少,两人到了徐家,徐家妈妈盛好饭在等他们:“怎么这么久?”徐母埋怨。   “姐这不还没回来么,难道她不回来吃饭?”徐恒志也没见到父亲。   “昨晚就说过了,你姐住在县城读大学的同学那里,这次回来,同学又聚会,今天要送人坐船走。”   “你们昨晚怎么也没有回来?”   “塘里的荷花被人折了,跟你爸换班看塘呢。”说到这徐母生气忍不住骂道,“哪个多手多脚地王八糕子糟蹋我家的荷花。”   本来打算要坦白是他们折了荷花却说不出口来,一时之间,两位摧花毒手脸泛红了。   第27章 初夏蛙鸣-07   “陈建国昨天傍晚?晓得,晓得……他两口子在我们屋里。”   “噫?”李果奇怪了,不是柳下溪听陈来宝说看见他们兄弟往田那边去了么?“等等,等我同事来了再说一遍。”李果连忙把在另一家寻找证人的柳下溪找来。   柳下溪打量着陈建国的邻居,四十多岁吧,一看就是忠厚的农民。一家五口,家境一般。全家人都可以作证:陈建国夫妇俩从田里回来就一直在他们家。   “他家的田跟我们的田连在一起的,田里的事忙到昨天松动了些,俺那口子杀了只鸡叫他两口子一起吃晚饭,谢他们之前把家里的牛借俺耕田,一直在忙,直到现在才得闲。他们两口子从田里回来后,就直接来我们屋里,后来一直看电视。开饭前,他弟弟的对象李喜香来找过陈建国的媳妇,问他们知不知道建军去哪里了,建国的媳妇要她去刘寡妇家看一看,当时,我那口子顺口还说了几句刘寡妇不是东西,勾引小那么多的男人。一直到有人在外面嚷嚷说,建军被人杀死在田里,我们一起去看了。”   “李喜香是什么时间来的?呆了多长时间?”   “当时电视在播‘八宝猪饲料’的广告,六点二十上下。她呆了几分钟吧。”这家的女儿回答。   他们的证词是可信的,不少人看见陈建国夫妇跟这家人一起离开稻田的。   “陈来宝在扯谎?”李果问柳下溪,那小孩子为什么要扯谎?理由是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再确认一次吧。”孩子的心理比大人更无序。   重新到了陈来宝家,那孩子野,根本不在家,今天是星期六,学校没有课。光找他就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发现他与几个小孩正在截断一个野水沟的活水,打算把水沟里的水舀干,捉那些才手指长的小鲫鱼,真是闲!   李果比柳下溪来得急躁,本来张嘴就要教训这捉弄警察的小鬼,可想到今天早上人家一家人热情的款待……果然是吃人家的嘴软。   “来宝。”李果稳住自己的脾气,笑眯眯地把陈来宝招到一边。   “嗨!”陈来宝见他们,立即热情又骄傲的对他的小兄弟们道,“他们是公安!”   不理会孩子们敬畏的目光,李果把陈来宝拉到一边。   “你说昨天天黑的时候,看见陈建国兄弟离开村子往田里去了,是不是在扯谎?”   陈来宝眨着眼睛,目光从李果身上溜到柳下溪身上,最后又看着自己沾满泥的赤脚:“当时,离得有点远。”陈来宝舔着自己的唇,“我只看见他们的背影,没有看到脸,不过,陈二哥的小媳妇儿离我最近,我是看清楚了她的,我想前面那两个人肯定是他们兄弟,要不陈二哥他媳妇为啥要跟踪他们?”   “天黑的时候,大约是七、八点钟,远处的光线暗,看不清人也是有可能的。”柳下溪认真地记下,“你离他们多远?”   “说不好。”陈来宝有些紧张,把手上的泥擦在自己的上衣上了。   柳下溪合上本子,放过了李来宝,果然孩子的证词采信度低于成年人,是孩子喜欢加上个人臆测么?如果用排除法,陈建国就从凶手的嫌疑里去除了,李喜香是杀死刘寡妇的主要嫌疑犯,那么杀死陈建军的人又是谁?李喜香应该没有那个腕力,一般的男性都不具备击破人的后脑壳的腕力,除非有强大的撞击力,但在田边不可能出现强大的撞击力,如果陈来宝看到的没错,两个男人背影之一是陈建军的话,另一位是谁?是凶手吗?偏偏没有其他有力的目击证人看到他们……   “想什么呢?”李果连叫了他几声,他也没有回应,就拍了拍他的背。柳下溪吃惊:“哦,什么事?”   “我想问你是继续查下去还是回局里?”   “去李喜香家。”   发生凶杀案的事,已经传遍了村子。邻近的居民,三两一起都在讨论这件事。有热心的人带他们去了李喜香家:“不可能,人不可能是喜香杀的!咱们看着她长大的,本本分份的好孩子,从来就不让人操心!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调查的目的就是不要出错。”李果笑得不自然,其实他也不相信那瘦小的女孩会杀人,宁愿凶手另有其人。   “那就好,一看小同志您就是很有能力的,一定会调查清楚,不让好人受冤枉。”带路的人松了一口气。   “你认识陈建军么?”柳下溪打量着这位自愿来带路的热心人,他是李喜香的同村人,大约二十出头,国字脸、浓眉,鼻梁不高、嘴唇出乎意料的薄,使整张脸有点不协调。个头不高,是结实的农家子弟。   “见过几次,总是很神气的样子。”大概对陈建军的印象不太好吧。   “知不知道李喜香怎么会跟陈建军在一起的?”   “这就不清楚了,可能是有人介绍的吧,一般很少嫁在同村的,媒婆们总是喜欢把不认识的人凑成一堆。”   柳下溪与李果摇摇头,这两个人恐怕不是媒婆们的错。   “李兴喜是怎样的人?”   “喜子?聪明人!能干着啦,木工活做得漂亮,不过田里的活就不拿手了。会读书,成绩也好,学的是机械工程呢。”   “他今天在家么?”   “大概不在了,昨天遇到他时,听他说晚上住在县城,早上从县城坐船去学校。坐船要一整天的时间,学校远得很。那个……那个……”他欲言又止,见李果他们两人满怀期待的目光,便接着说下去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讲,这次喜子回家后的第三天,陈建军来了我们队里,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是为喜香的事,喜子听说陈建军另外有了女人,要他跟喜香退婚,陈建军不同意,喜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也不肯退婚……你们说,喜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谁知道?”李果小声嘀咕……他又不是李喜香,弄不懂人家姑娘的心思。   李家在乡村来说是小富之家吧,除了自家开了个小商店,还收购油菜籽开了个榨油坊,生意不错,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菜油的味道,虽然现在不是榨油的季节,但陈年的油味不曾完全散去,是从那些榨油剩下的枯饼堆里散发出来的。   李家的门锁上了,听人讲,他们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到县城去看李喜香了。李家共有五口人,李喜香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外面卖菜油不在家。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就到了傍晚,真累啊,李果眼睛都睁不开了,连中饭都还没吃呢。   柳下溪体贴:“你先回去吧,我去接清荷。”李果答应,李家这边离公路较近,有客车可坐。   柳下溪等李果走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还在李家附近走动。李家的房子,一半是有历史的旧屋,一半是新扩建的,屋后菜园里的几株臭椿树胸径足有40厘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很快就放弃搜查,因为周围百姓热烈探询的目光,像生怕他会破门而入的样子,那目光针尖似扎着他。   柳下溪一路打听,找到了徐家,幸好乡下晚饭较晚。他到的时候,人家家里的饭还没有熟呢。   看到他,邹清荷很高兴,一直赖在徐家,他都不知道以什么借口再继续呆下去,下午做了整整几十道习题,脖子僵硬。徐母热情的硬留他们吃晚饭,柳下溪也的确饿了。邹清荷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把从徐恒志那边听到的事情说给柳下溪听了,虽然对不起朋友,但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漏掉任何细节。   “他姐回来了么?”柳下溪一边帮他按摩他僵硬的脖子,一边小声问。   “回来一个多小时了,脸色蛮阴沉的,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她弟弟也不敢惹她半句。要不要问她有关陈氏兄弟的事?”   “她会说么?”柳下溪只听他的描述,就觉得徐惠清是嘴紧的人,只怕很难问出什么。   “难讲,我跟她只是‘徐姐好’‘你来了’这种交情。”   “如果需要,可能会传讯她。我不想在别人家里用询问犯人的口气来问人事情,会遭到询问者的抗拒,辛苦你了,一直在悄悄调查。”   被夸奖了,有点不好意思,邹清荷心里非常高兴:“不是刻意的,意外就得知了。”   吃完饭出来,柳下溪推着邹清荷的自行车,天暗了下来,把手电筒绑在车头上,他拍拍后座,邹清荷坐了上去。这车已经不是去年那台旧车,是李果以准姐夫的身份送给小舅子的礼物。   邹清荷在柳下溪骑车飞奔的时候,轻轻地握住了他的腰。柳下溪身子一震,手忙脚乱的差点儿出了车祸。“噗哧”一声邹清荷笑了起来,长腿撑地才稳住车身,柳下溪笑了,继续欢快地驾驭着自行车,这车仿佛如大鹏般生了双覆天的翅膀,又如千里宝马腾身扬蹄奔腾,心如钱塘江的潮水……   其实,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而已,剥掉那成熟的外表,柳下溪心里隐藏着滚烫的血液。   在寂静无人的大堤上,柳下溪停下了车。   邹清荷把脸搁在他的背上,闷声不吭,柳下溪也没有出声,静静地保持着那个让他依靠的姿态。   “你不逃开么?”柳下溪的声音有些嘶哑,其实是由于颤抖形成的低音。   “是啊,为什么不逃开呢?”邹清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下午总想到你,想着想着,心乱得跟打结的毛线团似的,想着若是柳大哥有了女朋友不再理我了,那怎么办呢?想着,柳大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正伤心,心里就很不舒服。我想,我是自私的罢,厚脸皮地一直霸占着柳大哥不想放手呢。”   “这是条很窄很崎岖的单行道,很难行,我是不爱女人的人,你跟着我,就走入了歧路,回不了头了,你怕么?”今天有带烟在身上,想抽烟呢。   “现在就怕得不得了。”脸在他背上蹭。被人这么喜欢着,光想想心就跳得快从嗓子里倒出来,心跳声真是响得很大声呢,柳大哥有没有听到?   “我们拍拖吧。”烟从手上掉了下去。   “柳大哥你在发抖呢,是害怕么?”   “怕被你拒绝啊。”   “夜风吹来很舒服呢,我也喜欢柳大哥,很喜欢,超过喜欢姐姐的喜欢。”停顿了会儿,“我们就拍拖吧。”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甜蜜里带了点羞涩。   第28章 初夏蛙鸣-08   柳下溪回到家,先给林副队长去了电话,本来想简略地把自己的取证与推测一一说给对方听,不过林副队长却率先打断了他的话:“明天回局里再说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听口气很疲倦的样子。   柳下溪苦笑地放下电话,他总容易忘却他们的工作态度:下班后不谈公事。   “柳大哥,可以用洗澡房了。”邹清荷浴后如苹果般染上红晕的脸蛋,目光闪闪晶晶发亮,扑闪间迅速移开,这孩子!看他这样子柳下溪就想笑,不过他几十个小时没有闭眼,身体也疲倦了。   等他冲完澡出来,发觉邹清荷躲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了,这孩子是害羞了吧,他莞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人是很累,可大脑皮层活动却依旧丝毫不见减弱,头发湿湿的,斜枕着沙发,闭上眼睛慢慢地……他睡着了。   柳下溪早上是在自己的床上自然醒来的,错过了平时的晨跑的时间,房门是开着的,早餐的香味飘了进来,他掀开薄被,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昨晚最后的记忆是靠在沙发上,清荷他怎么在不惊醒自己的情况下,把他移到床上的?   柳下溪看到地面上有明显拖动的痕迹:原来邹清荷推动了沙发,把沙发与床并齐后,在把他拖到床上去的。居然睡得这么熟,这孩子真是……   邹清荷没在家,粥饭与油饼还有点温热,下面压了张纸条:“我上学去了,记得吃早餐。”柳下溪心里灌了蜜似的,脸上尽是傻笑。   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推开门见到的却是李果丧气的脸,这人工作时总显得没精打采。   “这是怎么了?”柳下溪轻快地笑,先给自己泡杯茶。   李果闷闷不乐,横了他一眼:“还笑得出,出大事了。”   “噫?”柳下溪坐下,其他同事都还没有见到,明明已经是上班时间了。   “林队今天要去地区总局挨训,听说昨天在押送李喜香回来的时候,李喜香突然跳车,摔成了植物人。她家人去地区公安局把我们给告了。上面派人来接手这件案子。还有陈建国,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肯说。还有还有,把烧焦尸体挖出来的老杨与小杨,上吐下泄住院去了。还有还有,陈建国的老婆也住院了,说是差点流产了,听说也要算在我们帐上。怎么办啦?当时开那辆倒霉车的吴海停职了,听说大家伙都有抵触情绪,大概只有我们俩来上班吧。”   真意外!这事儿怎么就异军突起了?   “你甘心么?”   “不甘心又怎样?现在是真空时期,汪队又不在,林队也不在的话,没有人作主,还破什么案,上面来的人,个个是大爷。”   柳下溪摇摇右手食指,正想说出自己私底下的计划,却见林副队长走进来,满脸倦色,只是对他们点点头:“证人证词整理好了么?把材料给我。”   李果来得早,就是在整理材料。   “小柳,你跟我一起去地区总局吧。李果,去证物室把证物取来。”   “林队,不如下午再去局里。”柳下溪在李果走后,对林副队长提议道。   林副队长看着他,按住自己的头,人倦得很:“有眉目了吗?”兴趣不大地随口问问。怎么就在汪队长不在的时候,来了个人平地起春雷呢?想想要担的责任与要挨的批评,今年的奖金怕是没有了。   “至少,要让陈建国开口,弄清他烧屋的真正意图。”   林副队长略一沉思:“你有法子让他开口?”   “试一下吧,证物还剩下些什么?”   “凶器。杀死陈建军的秤砣与砍杀刘寡妇的菜刀,没有找到其他的有力证据,都烧毁了。”   “李喜香身上的那套衣服,还有脚上穿的鞋,林队有没有发觉,一点也不合身?衣服肥大还勉强说得过去,鞋子大那么多就不对了。”   林队长一怔,突然用力地拍桌子:“你是说,李喜香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   “那么她自已的衣物又在哪里呢?”柳下溪反问。   “脏死了,还丢在医院,没有当成证物收集。”   “让人问问衣物是不是刘寡妇的,还有询问一下陈建国的老婆,那天她在邻居家见到李喜香的时候,李喜香身上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林队长转愁成喜,双手击掌:“这么一来,她跳车,就是畏罪潜逃!”   “我的推测是,李喜香杀人后,一身的血衣,连鞋子都被血浸湿了,于是,她想换衣服。听邻居说,刘寡妇常常留宿在陈建军家,有干净衣服晒在走廊外面,窗台上当时是有几双女式布鞋的,李喜香顺手地取下晒在外面干净的衣物和鞋,来换掉自已身上的血衣和鞋。”   “可恶的是陈建国一把火把这明显的证据全烧掉了。”林副队长脸上的皱纹明显舒展开来。李果一手捏着鼻子,提着密封的证据进来,那是一把没有柄的菜刀与一个秤砣(已经证实与死者陈建军脑后的伤痕一致,是致死的凶器)。还好,当时煨在谷里,没有完全烧融,也算是救火的水浇得及时,但柳下溪见过的血衣与血鞋已经完全火化了。   “端盆清水来。”柳下溪戴上手套,取出秤砣。李果虽有疑问,但还是照办了。柳下溪把秤砣放进清水里,浮出厚厚一层油渍。李果终于明白,大喜道:“李喜香家是榨菜油的,这是他家的秤砣!”   “李果,你去询问李兴喜前天什么时候离开家的,还有最后见到他的是谁。”   “李兴喜?”林队长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李喜香的哥哥。李喜香出门应该不会带这个秤砣。陈建军的伤口是男性腕力造成的,虽然李喜香在精神失常时有可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估计她不会约对方去田里,林队,还要传讯一个人。”   “谁?”   “李兴喜的女朋友,徐惠清。”   林副队长来了精神,连脚步也轻快起来,他忙着打电话找同事执行这个传讯任务。   拘留所里的陈建国,憔悴得让柳下溪一时认不出来。   “给他一杯茶吧。”柳下溪跟林副队长坐在他对面,陈建国一直没有抬起头,背就那么沉重地勾着,仿佛那上面压了三座大山。   “李喜香昏迷不醒,医生说是脑死。”柳下溪突然开口。   陈建国抬起头,只望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悲伤。   “当年,压伤徐惠清右手的人是你还是你弟弟?”   陈建国诧异地张着嘴,这下子全心全意地看着他,沙哑着声音:“她不是受不住高考压力才生病了么?是手受了伤?”发了会怔,低语道,“也是,她怎么会是受不住压力的人……”   “徐惠清等会儿来这边,你想不想见她一面?”   “你说什么?!”陈建国吃惊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突然站了起来:“她没有死吗?死的人难道不是她?”   柳下溪略一皱眉,突然明白:当时,陈建国过于慌乱,没有看清房间里的女尸,以为死者是徐惠清。   “死者是刘寡妇,你为什么认为死者是徐惠清呢?”当时房间是黑的,柳下溪手电筒照在死者的脸上,陈建国的手电筒又是照在哪里?   “我……我……看到丢在谷仓里的血衣,认出那是先前李喜香穿的那套,我一直觉得李喜香后来穿的衣服特别眼熟,闻到血腥味的时候,我才记得徐惠清有一套那个花色的衣服,所以……所以……我以为,李喜香捡了徐惠清的衣服来穿,那屋里头死的人就是徐惠清了。我不想让人看到她死得那么凄惨……”陈建国失声痛哭起来。   “你老婆为你着急,差点流产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一定还在时时关注着徐惠清,哪怕他有了妻子,也一直暗暗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吧。   “啊?我做爹了?!”颤然地抱着头,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小柳啊!”林副队长猛拍着他的肩,“好样的!能干啊。”   “哪里。”柳下溪谦虚,“只是我留在那里询问证人,心里有点底。”   “破案子,得有点天分。我们这里的同事,一般是部队转业的,抓人还行,破案有时真是摸不到边。”林副队长苦笑。在这个岗位上混了很长时间,现在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差。“我想不通啊,那瘦瘦弱弱的李喜香怎么就敢杀人呢?”   “心里头有怨吧,估计刘寡妇在那里睡着了,看着别的女人睡在自己未来男人的床上一时心被蒙住了,去厨房拿起了菜刀……像是在剁猪菜、剁椒的手法吧,拼命地剁剁剁剁……有多爱就有多恨吧。”   林副队长打了一个冷噤:强烈的情感有摧毁万物的气势啊。   第29章 初夏蛙鸣-09   柳下溪正在吃饭,是从小饭馆定例送来的一份饭菜,只有他是中午没有居家饭可吃的人。   林副队长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小柳,你在啊,刚好要告诉你,下午上面的人过来,我已经把情况简单汇报过了,不需要我们过去了,还有,徐惠清到了。”见柳下溪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急,不急,吃饭最大,再忙也要吃饭的。”   “李果回来了么?”   “还没回来。”   徐惠清看到进来的是柳下溪,目光里闪过诧异,昨天在她家吃晚饭的时候,邹清荷并没有介绍他的职业,只说是朋友来接他的。   “你是刑警?”她先开口了,声音略有点沙哑,她双眼的浮肿,看得出她应该有一个难眠的夜晚。   “我是柳下溪。”柳下溪与林副队长都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给她看。   “我是嫌疑犯吗?”徐惠清音调不高口气却犀利。   “你已经从你弟弟那里听到凶杀案的事了吧?”柳下溪紧紧地盯着她,一张圆饼似的脸略显浮肿,眉骨是漂亮的,柳叶眉,眼睛也是亮丽的杏眼,鼻与唇也是美丽的,细看之下,的确是位艳丽女孩。丰满的,健康的,像极了拉斐尔笔下的《披纱巾的少女》。   “是的。”徐惠清冷冷地直视他。   面对他们这个职业,在这种处境下,她是不是应该胆怯一下?“五月五号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半你人在哪里?”   徐惠清立即回答道:“五月五号下午五点,我在家里,有家人作证。我是在六点半左右在家吃晚饭的,你的朋友邹清荷可以作证,吃完饭后我出门到了三角尾站,上了客车到县城,先去了我同学叶玉华家里,我在那里约了人一起看电影的,当时到了叶玉华家里,我看了一下她家的壁钟:七点四十二分。”她从裤袋里掏出那天的车票,以及两张没有剪票的电影票,是当天八点三十五分的票,“那个人没有出现,我就没有去看电影,一直跟叶玉华以及后面过来的几位同学聊天说话,当天晚上我住在叶家,第二天又跟她一起去了别的同学家。”   她拿起纸笔,写下叶玉华以及一群同学的住址与联络电话,“你们可以去核对。”   林副队长叫人去核实了。   柳下溪苦笑,恐怕这女子自己在内心演示过这些提问吧:“跟你约去看电影的人是谁?”   徐惠清迟疑了一下,挑衅的目光明显有些回缩,半晌才道:“我男朋友李兴喜,原来,你们怀疑的目标是他。”   柳下溪淡淡地挑动了嘴角:“他失约了,他跟你解释过失约的理由么?”   徐惠清谨慎地看着重新坐回来的林副队长,先端着茶喝了一口:“他约我去看电影,白天就把电影票给我了,让我先去叶玉华家等他,叶玉华第二天要回学校,我与叶玉华许久没见面了,自从她考上大学后就没见过。老实说,我并不想见那些考上大学的同学。兴喜说这种心理障碍要自己克服。其实,我一直挣扎在去与不去之间,我也不想要死不活地混日子。”徐惠清突然住了口,不打算说下去,发着呆。   “前年夹伤你右手的人是谁?”柳下溪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惠清迅速抬起头,眼里带着厌恶:“调查得很详细嘛,是陈建军,那又怎样?我是恨他,恨他怎么不去死,我的人生,他凭什么横加干涉,喜欢我,哼,难道我就有义务要喜欢他么?”   柳下溪无语。   徐惠清也沉默了,但是情绪却没有平息下来。   “你复读一年,怎么考试还是失手了呢?”   “我太大意了,以为他不会捣鬼,只剩下最后一天的课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次可以顺利升学了。那天,我是骑自行车出门的,经过竹林的时候,被人击昏了。等我醒来,已经傍晚了。有两科没有参加考试,我怎么也挤不进大学的门槛了。当时,他威胁我说:‘你不喜欢我,好!这是你的自由!我不强求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在这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跑出我的视线。’”声音里溢出的满是疲倦。   “这些事李兴喜知道么?”柳下溪轻叹了一声。   “知道,是陈建军自己对他宣战的。”徐惠清并不想多说有关李兴喜的事情。   “他有什么反应?”   “我不在现场,他是后来无意间对我提起的。”   “李喜香与陈建军是怎么在一起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喜香很少跟我说话。有时,看得出她的目光有敌意。她一直是崇拜她哥哥的,跟陈建军也是自小就认识的。想必你也清楚,我跟陈建军是同学,以前还同过桌,跟李兴喜同学得更久,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有了这个固定的男朋友后,骚扰我的人就少了。”   “陈建国呢?”   徐惠清一怔:“他?”   “听说,他也追求过你。”柳下溪玩弄着手上的钢笔。   徐惠清目光一转,冷笑道:“是听我弟弟胡说的吧!怎么会,那时,他弟弟对我纠缠不清,我请他劝劝陈建军,他弟弟到外面打工的那段日子,陈建国帮我赶走过一些想占我便宜的人,算起来还有恩于我,最后那次,是我弟弟误会,还打伤了人,如果他不是陈建军的哥哥,说不定我的男朋友就是他了。”   “……”陈建国很得人缘啊。   门打开了,有人进来,对林副队长耳语了一番,林副队拉了拉柳下溪,两人出了问讯室。   李果满脸得意:“瞧我带来了什么?”手铐铐着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农家少年。身材与陈建国兄弟相似,沮丧地垂着眼,苍白的脸上带奇怪的青紫。   “他就是真凶,黄芮杰。陈建军的死党,在别人眼里去江浙打工的那个。”   林副队长大力地拍着他的肩,简直喜极而泣:“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柳下溪也洗耳恭听,这次李果大大地长了回脸。   其实,黄芮杰是自己撞到李果面前的。   第30章 初夏蛙鸣-10   李果他们的摩托车进村太引人注目了。   围观的人不少,只听得嗡嗡的议论声。   凶案事件在这附近几个村早传开了,各种版本都有,连鬼怪之说也出来了。   “有啊,五月五号那天下午,有人来李家了。起初还以为是他们家老三回来了,但声音与块头不像,看着眼熟。好像是黄家集的杰伢崽。”李家附近的邻居热心的提供了这一珍贵的信息。   李果深深体会到这乡里邻居们对执法者分成两种态度。一种是热心过了头,找他探听每一细节,孩子们的蹿上跳下,只不过,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跟他们神侃。另一种是冷漠回避,甚至见他们过来,当面把门给关了,李果的脸皮不够厚,不好意思再敲人家的门。   今天离开局里的时候,柳下溪曾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过:“第一点:调查李兴喜家案发前几天,有没有陌生人出入。第二点:就是搜寻附近可以藏人的地方。听说离李家往东二里左右,有座废弃砖窑。第三点:去陈建军的好友‘小黄’的家找那位小黄看看。”   “?”李果不懂,眨着眼等待柳下溪进一步说明。   “陈建军的死,有二种可能,蓄意谋杀与失手杀人,从伤口的角度与受创程度能看出凶手是身高在一米七三至一米七五的男性,腕力大。而且当时与陈建军的距离为一米左右,也就是说是陈建军熟悉的不会防备的人。男性里面跟他私怨最深的是李兴喜,但李兴喜很少干农活,而且他的身高是一米七七,体重却是116斤,是体型偏瘦的人,是文弱书生型,并不善长打架。   “打电话去李兴喜学校问过了,他没有回学校,他的室友也证明他体育方面不行。他室友说在放假之前有位老乡来找过他,姓黄,李兴喜就是跟那位姓黄的老乡一起走的。有一种可能就是案件发生后李兴喜躲了起来,他是知情人,凶器是他家里的东西。   “我们不如这样假设:李兴喜痛恨陈建军,打不过他,于是他请了一个人来给自己助拳,那位姓黄的老乡,可能就是与陈建军从小的好朋友小黄。小黄从江浙打工回家,先落脚在李兴喜的学校,李兴喜把自己对陈建军的恨意说给了他听,而这位小黄想必也会因为过去是刘寡妇的入幕之宾而对陈建军多少有些敌意。两人一拍即合,大概是黄某约了陈建军出来,打算给陈建军一顿教训。然后,由李兴喜出面谈条件,大约就是解除与她妹妹的婚约之类吧。可是,黄某一击出手,砸伤了对方的脑袋,当即吓得便逃了。李喜香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甚至有可能,他们在家谈论要教训陈建军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她匆忙出来找陈建军,有可能是通风报信的,陈建军在家并没有应门,李喜香以为他不在家,就去别的地方找人了。结果,小黄找上门来,陈建军不防他,就跟他出了门,大约是边走边聊吧。李喜香折返回来,只见到他们的背影,就跟在他们后面。小黄打伤死者后立即逃跑了。她就出现了,拿走了遗弃在田边的凶器,她知道事情牵涉到自己的哥哥,打算把凶器处理掉吧。于是她又回到陈家村,就算有人见到她那也是很正常的,毕竟那天晚上来来回回见到过她许多次。对她,大家同情的多,他们又没有看表的习惯。陈建军出门时,门并没有关,她进了屋,却看到睡在床上的刘寡妇。于是,她突然明白了,她在外面叫门的时候,陈建军明明在家,却因这女人在,而不出声。结果,造成她不能在惨事发生前阻止,于是她对睡着了的刘寡妇突然心生怨恨,便失了心,犯下杀人的罪。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李果真是佩服柳下溪,他不大喜欢动用自己的脑,信柳下溪就如信神明。   问到了黄家的地址后,到了黄家,李果咋舌。这黄家还真穷,居然还是茅草屋,家中只剩一中年汉子,腿有点颤:“他没有回来。”这汉子口气十分不好。   “你是?”   “他父亲,他出去赚钱了。”汉子冷冷地看着他们。“他认为,种田是没有出息的,读书又不行。那混小子做什么都不行,他犯了什么事?”   “有件案子想请他协助调查。”   刚出了黄家的大门,就见一名蓝色上衣,灰色卡其布裤的少年,正从拐角处过来,见到他们转头就跑。李果没有见过黄芮杰,直觉就是:“自己撞上门来了。”如果,他不跑也许就错过了呢。李果暗叫,“好运!”   摩托车快过双腿,那怕你是奥运赛场上的飞毛腿。   “黄芮杰!你跑什么跑!能逃得掉么?!”李果一声大喝,扭住了他的胳膊,特神勇。黄芮杰立即蔫了。“扑通”一声跪下了。“我不是有意的。”他嚎道。   勾起了他的脸,真可怜,憔悴得像逃犯。哦,他本就是在逃的逃犯嘛。   “你的同伙李兴喜呢?”   “李兴喜?他得知陈建军死了后就逃跑了。”黄芮杰垂着头,人不肯站起来,“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只是想打他一顿。”   “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李果很得意,这件案子就这么简单的给解决了。   黄芮杰干脆坐在地上,抱着头:“我去外地找工作,很不顺利,连回家的钱也没有了。我的朋友中只有兴喜算是有钱人,我便向他求助。他果然汇了钱过去,我对他很感激,以前也不是特别要好。他这么肯帮忙,我也想为他做点事,便去学校找他,他请我喝酒,后来说了些过去的事,他告诉我,陈建军还在纠缠他的女朋友,我当时乘着酒意拍胸口对他说:‘这事我替你办了。’他给了我一千元钱,说是让我带回家给父亲个交待,我接了,说好,只是教训陈建军一顿,逼他不再纠缠徐惠清,这事就了了。我当时觉得简单,陈建军都有自己的女人了,应该不会再纠缠徐惠清。   “兴喜让我比他迟几天回家,说是他想找陈建军先谈谈,他也不想那么野蛮。   “五月五日那天下午,我到了这里,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兴喜家。他沮丧地告诉我,陈建军不肯放手,甚至也不肯解除和他妹妹的婚约。连我也听得生气,陈建军他妈的真不是东西。喜香是好女孩,对他真心实意,他把别人的真心践踏在脚下,又牵了刘寡妇,眼睛还瞄着徐惠清!从兴喜嘴里听到他对徐惠清做的那事,那还叫人么?我听得气愤,加上喝了点酒,拿了桌上的秤砣就去找陈建军。   “陈建军以前跟我是哥儿们,交情也铁,风一吹,酒气散了些。我们扯了会闲话,他问了我一些外面打工的事,他一边走一边要去看田里的水,说是白天见水田里有个洞在漏水。后来,话题扯到徐惠清身上。陈建军出口污辱李兴喜像娘们,根本配不上她,越说越难听,我听不下去了,真觉得他欠揍,如果一对一,我不一定有胜算。于是,我先偷袭了他,我忘了手上拿的是秤砣,先前还以为是石头。一出手,我就知道糟了,听到了脑壳破裂的声音。我想他是活不了,我一慌张就跑了,回头时撞到了李喜香,我怕极了就跟她说:‘你去告啊,是你哥出钱让我杀人的,我活不了你哥也是死罪。’我跑到兴喜家,他还在等我消息。听说人死了,他也慌了神,又给了我两千元钱,叫我躲一躲,他自己拿起收拾好的包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心慌,也不知道去哪里,也不敢回家,就躲在废掉的砖窑里。   “我有出来过,一打听,知道根本就没有查到我头上来,我以为没事了,就打算回家,没想到公安会出现在家门口,心里一慌就知道事情坏了。”   李果狠狠地打着他的头。“臭小子,看你惹了些什么事儿!你的手劲怎么那么大?就不能下手轻点么?”   “在外面,我一直在做搬运工,一双手一天要抓几十次百多斤的东西……”   李果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吓了一跳,那是什么样的手啊……那手该是四十多岁人才有的样子,骨节过大,手掌好宽……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练过铁砂掌之类的手……看来在外面做苦力还不如在家种田,想不通啊。李果恋家又没有野心,更不会对现实不满,他无法了解黄芮杰这类一心往外跑的人。   “案子总算给破了。”所有同仁都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怪,没有人主动提出追捕李兴喜。   还是李果开了头:“李兴喜该定什么罪?”   “他家已经够惨了。”李喜香已经确定是植物人,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醒来,醒来又怎样?只怕也是死罪吧?   “那算了?”   “他也不算买凶杀人,只是想出手教训陈建国一下,叫他不要骚扰自己的女朋友。从情理上说,他也是受害者。”   最终李兴喜没有被起诉,他逃亡后的第五天,来公安局自首了,最后被无罪释放。不过,判他负责供养黄芮杰的父亲,黄芮杰误杀罪名成立,判了八年;陈建国纵火与毁灭证据等一系列罪行被判了十六个月,缓期两年执行。后来,他老婆替他生了个白胖的儿子。李喜香再也没有醒过来,最后在家属的同意下,解除氧气供用,在无知觉中死亡。   徐惠清插班复读,还是要重新考大学。   第31章 记忆的铁轨-01   柳下溪不是圣职者,更不是禁欲主义的奉行者。甚至可以说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于官能的享受。食色性也,健康的正常男人避免不了生理的需求。初来这江南陌生小城的时候,他是没有这种心情,生理需求被心理状态生生地切断了。   只是,某一天,初夏的傍晚,情欲突然苏醒了。   这是一种对肉体的锤炼,饥饿的心面对着毫无防备的美食,出于道义、怜悯与珍惜的心情硬生生地压抑着身体的本能。   另一方面,他也享受着对自我的挑战:超越欲念归于纯净时的淡淡喜悦,与珍惜宝物般的心情。守护着,守护着,守护着……   可是,长夜难眠啊,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沉睡了,梦里头清清甜甜的笑脸,做了好梦,清早醒来,还遗有梦里的润泽……越来越饥渴了。心里头好似驻着一头兽,咆哮着张大了血盆大口要吞食他。   自从预考过后,邹清荷和几位极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的同学出了些钱,由经验丰富的老师组成补习班,进行封闭式的学习,住在学校一直没有回来。算算日子,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了。   柳下溪摸着自己的心脏,跳得异常活跃。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怪想的,如果不是怕影响他,自己一定忍不住偷偷去看他了。记得以前自己考试时,从来没有紧张过,现在却如此患得患失,真是丢脸啊。   “不知道考得怎么样?”忐忑不安啊。   还是邹秋菊有先见之明,她提议邹清荷这段日子住在学校:“不要受任何外界影响,只想着考试就好了。”她当时的目光让柳下溪有些坐立不安,那女子有一双深潭似的眸子。比起单纯的李果,涉世不深的邹清荷来,更有内涵。面对她,柳下溪总觉得无形之间有种压力感,好像自己那不光彩的欲望被她看穿了似的。   柳下溪能忍到现在没对邹清荷出手,是因为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等邹清荷高考结束。   今天就是最后的约定之日。他是兴奋的,对今夜的兴奋,期待着冲破清清纯纯的柏拉图之爱,回归正常凡人的灵与欲的结合。   他的本质还是重官能享受的。曾经有情人说他是“闷骚的,好色的男子”。   太阳真大!柏油路上的雾气炙伤了被裤子笼罩的小腿,难闻的味儿钻进鼻孔。他从车库里推出车来,自从去年陈建军的那件案子,小季开车,李喜香跳车成了植物人后,小季就不肯开车了,有驾照的柳下溪接下了他开车的工作。   上班是清闲,李果又请假了,听说邹秋菊怀孕了,那个准爸爸的高兴劲儿啊,傻帽一个。   柳下溪不想戴安全帽,闷着太热了。引擎发动的声音是他所爱,调油门,挂挡,启动!   “小柳!”有人在呼唤。   “幸好,还没有出门!有人找。”同事大声喊他,他熄了火,有些诧异:有人找他?真是难得。   会客室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一惊,然后笑了起来:“季佳?”   二年不见,季佳成熟多了,还留了络腮胡。他正与同事小季在聊天,看样子他们是熟悉的。柳下溪记起自己当初顶的就是季佳的名额,季佳分配来这里,想必就是因为有熟人的原故,这熟人莫不就是这位小季?季时雨。这名字容易让人想起《水浒》里的好汉,常被队友取笑。柳下溪与他关系一般,季时雨跟李果不同,李果是纯粹的单纯,而季时雨却有着市侩的狡猾。柳下溪不喜欢这类人,便与他保持着见面打打招呼的冷淡交情。   “时雨是我远房堂兄。”季佳笑着说。   季佳是柳下溪的同窗好友,他的出现仿佛是连接柳下溪的现在与已经抛弃了的过去之间的轨道。   “气色不错,一点也不像自我流放的人。”季佳替他留在了繁华的都市,那里看来并不适合他,那张脸昔日葱嫩的少年脸上有了刀削般的坚硬。   “吃饭了没?”心里有许多话,出口的却偏是句俗俗的民生话题。   “等着你请呢。”季佳笑,他依旧爱笑啊,但这笑却有了沧桑与孤寂,他的心怕是还留在92年的那个春天吧?始终觉得对他有份亏欠感。   “多久的假期?”身边多了位季时雨,相处就不会显得沉郁了。   “一个星期,路上已经用掉二天了,真遥远!”季佳笑容渐隐。“你都不打算回北京了么?”   柳下溪笑着耸耸肩:“也不是,也许很快就回去一趟也说不定。”   这次季佳发自真心的笑了:“是么,那就好。”突然话锋一转,“15届世界杯你没看吧,我有录哦,巴西队夺冠了,罗马里奥成为金球奖得主,精彩极了。”昔日他们都是足球狂热分子,已经有二年没有碰过足球了。在这里,高中生们根本就不踢足球,最多是打打乒乓球、羽毛球、排球,连篮球也很少玩的。至少邹清荷是不会的,网球他们听都没有听过。高中生们把全部心力都投在高考上,真是惊人的文化隔断,他们的认知就是:考上大学=有出息=铁饭碗。   “在想什么?”季佳亲昵地拍着他的后背,他一米七四,比柳下溪矮了不少,甚至比已经一米七六还在长个儿的邹清荷还要矮些,不知道没有见面的日子里,他有没有继续在长个儿?   “在想,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柳下溪淡淡一笑,说到哪家的馆子味道最好,季时雨比他更懂。   “我是能吃辣的。”季佳横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不会和以前一样,把自己的心事随意吐露,心,果然封了起来。   一直保持沉默的季时雨开口了:“说到吃的,还是我这地头蛇清楚,开车去。”   这人居然也懂得诙谐!   三人走入烈日下,汗如雨下,季佳站住:“行李要不要拿?”   “得,先放着。”柳下溪敲了他一拳。真热!不知道清荷在考场会不会中暑?   “打算住在哪儿?要住旅馆么?”季时雨问,他们进了一家临水的饭馆。   “当然是住下溪那里。”季佳蹿到镶在墙壁上的风扇对面,对着风扇享受人造热风,剩下的两人只能享受他的汗臭味儿,这厢房,老板也太小气,才有一台壁扇。   “老板,再来一个台扇!”季时雨大声嚷道,这本地方的人,嗓门比较大,声音特别脆。季佳虽然与他是亲戚,却也不是十分熟悉,被这嗓音吓了一跳。“中气真足!”吹了会儿才安静地坐下来。个性还是没变,柳下溪笑了。   “这么热的天还吃这么辣?”看着菜名儿就觉得受不了。   “怕什么?吃完了有冰吃,一热一冰,人间极至的享受。”   “去,用不着折腾自己的肠胃。”   柳下溪看表,快十一点了,今天只剩下上午一科,要出考场了。“我去接一个人过来。”他站起来,抱歉地笑了笑。   “他这是?”季佳颇为不解地问季时雨。   “他有位忘年交,今天应该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吧,估计他开车出去就是要去学校接他吧。”季时雨先沏了杯凉茶,一口气灌下去,“活过来了。”他咂舌。   “哦?”季佳八卦地伸长脖子,同窗几年,他自然知道柳下溪的性向。   “同事李果的小舅子。”季时雨跟季佳通过几次信,见过几次面,多少了解他的性。一个男人那么八卦干什么!   “长得怎样?”季佳继续问。   “等会就见到了,想吃什么?点菜吧。”   第32章 记忆的铁轨-02   真是美丽啊!到处是盛开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种胜境虽然去年已经见过,可今年见到依旧迷醉。   校门口,邹清荷提着行李在等了,肩上还扛着几枝怒放的荷花!这孩子从哪里折来的?见到他,邹清荷咧嘴笑:“还以为你会等我呢。”   “抱歉,有位远方的客人到了。”把行李放在空座上,车子载了邹清荷飞奔起来,“考得怎么样?”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去了,刚刚轻松,就不要问我考得如何了,我可不想去对答案,连饭也吃不下。我呀,总是考完一科就把考试的题目与答案全忘光,不然会影响下场考试的。嘿嘿,反正又没有后悔的,想也是白想,答案就在那里存在呢,这就是万物不受人影响的自然规律啊。”   “我才问了你一下,引得你这么多话。”柳下溪诈恼道,“这么久不见,也不见想我,问候一句会死啊。”   “那可对不起呀,我不能分心想你的。”邹清荷嘿嘿直笑,一点也不在意。“难得你会发牢骚,这才显得没那么老气横秋,这样才可以调节新陈代谢,不会容易未老先衰。”   柳下溪空出只手来,敲他的脑袋:“怎么就油腔滑调了。”   邹清荷卖乖地吐舌条:“突然觉得,少了几十公斤的膘肉,一身轻飘飘的。”   “紧张过度后的突然放松。”柳下溪高兴地笑了。看来应该是发挥的不错,没有愁眉苦脸就是好现象。   “莲花童子?”季佳小惊大怪,看着走进来,手上拿着五六枝荷花的邹清荷。邹清荷有点不好意思,脸便红了。   “考试完了?”季时雨笑着问,真快!四十分钟居然能来回。   “嗯,季大哥。”邹清荷把荷花先用水养起来,这才坐到桌边,菜上了一道醉鸡,还没动,显然在等他们。柳下溪洗了手才进来,见季佳用特别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把头垂下去的邹清荷,以为他在欺负人,便过去敲他的头。   “痛!干什么呀你。”季佳抱着头怪叫。   邹清荷飞快地抬起眼眸,看得出季佳跟柳下溪感情很好。“我警校同学季佳,好朋友与死党。”偏生不给季佳介绍邹清荷!有时柳下溪也是有坏心眼的。   过去的朋友啊,邹清荷有些在意,他也暗中猜测过柳下溪来这里的理由,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使他离开北京来这么偏僻的乡村。   但绝不是没有理由。   “本来分配到这里的是季佳。”季时雨在那两个人出去找厕所时突然对邹清荷道。   “噫?北京警校毕业会分配到这里来么?”邹清荷挑眉,他跟季时雨不熟,有点交浅言深了,虽然知道他跟季佳有血缘关系。   “正常来说是不会,不过季佳他从初中起就在北京念书,因为没有户口,只得回本省来参加考试,他报了北京的警校,考上的时候他家人非常高兴,认为可以留在北京工作,还请了酒席呢,临到毕业却被分配到原籍本省。不过,省城没有熟人,没地方肯接收。正巧,我们这儿缺人,就把他的档案调来了。但柳下溪突然跟他换了档案,来的就是他了。季佳如愿地留在北京工作了,堂叔父还高兴得直夸他呢。”   很有些在意了,这种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交换,一般交情恐怕是做不到的。那么是浓厚的……跟他邹清荷没有关联的过去里的故事么?非常在意了。   一旦在意,心里就留下阴影了。   看着那两人,柳下溪性情较为淡漠,与人总保持一定距离。可是,这两人之间的挤眉弄眼看起来就非常暧昧了。   邹清荷不喜欢季佳,不喜欢他的理由可以列举许多,比如说:看着他就不顺眼。   邹清荷的行李很多,手上提着,肩上扛着,背上背着,而季佳只推着一只风骚的红色小旅行包,甚至不主动帮邹清荷拿一下手上被众多行李挤得变形的荷花。柳下溪与季时雨吃饭的时候被电话叫走了,好像是省里来人视察基层人员的工作之类。   这么热的天,邹清荷的形象很惨。   没心没肺的季佳看着他汗如雨下的样子。居然“扑哧”笑了:“小鬼,你这是逃难的行头么?”   这,深深地打击了邹清荷的自尊,自己的模样的确很难看:洗脸的瓷盆、铁水桶、被子、热水瓶、饭盒与水杯,还有一大堆扎在一起的书与资料。   季佳笑归笑,最终还是帮他提了那沉甸甸的铁水桶,里面全是有份量的书。   邹清荷舒展一下已麻木的五指,手掌心已经被勒出了血痕,真是重啊。侧头看了一眼季佳,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讨厌我。”季佳显然是喜欢笑的人。   邹清荷脸红,自己很明显地在排斥他?有点佩服他总是在笑,如果调换身份来想,发觉自己被人讨厌时,自己还能笑得出来么?   “我很惹人厌吗?”季佳继续追问,邹清荷不大会应付这种个性的人,一时有些口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我……”   季佳走到树荫下,放下手上的东西,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来擦额头上的汗,他有戴墨镜,浅黄色的短袖衬衫只扣了第三与第四颗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肌,一条黑色的长裤把大腿裹得紧紧的,邹清荷担心走着走着那裤缝会爆开。季佳还没有他高,但身体远比他来得结实。比例也匀称,打扮虽然痞痞的却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大城市里的人,不是自己这种乡下土包子可以比得上的,眼睛一低就可以看到那发亮的黑皮鞋,而自己的是洗得发白的帆布胶鞋。   “你报考的学校有北京的么?”   “有。”其实第一志愿与第二志愿都填的是北京。   “哪所学校?”   “北大与财经大学。”   季佳诧异地重新打量他:“想不到你有这种勇气,直指北大!下溪他赞同么?”   “嗯。”邹清荷并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谈自己的私事,何况还是如此敏感的私事,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人。   “想不到下溪他会赞同你考北京的学校。”季佳收起了笑容,不知道是不是邹清荷的错觉,还是树叶投下的阴影,让季佳的脸显得光怪陆离。停顿了一会儿,季佳重新把目光放在邹清荷脸上:“下溪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的过去?”   邹清荷沉默,这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看来是没有说过。”季佳轻轻地叹息了声,“走吧,早些到早些脱离苦海。”   幸好苦役般的路程并不是没有尽头的,其实整个县城也不大。他们继续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柳下溪的住所是三楼,一进屋,季佳立即倒在沙发上了,有气无力道:“水,越冷越好。”   可没有冰水,只有凉了的白开水。   “我考警校是因为当时的女友特别崇拜公安,很傻吧?”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邹清荷还来不及回答,季佳显然不打算把话题放在上面,他把风扇开到最大一档,外面的热潮滚滚地从窗口翻进来。“应该栽上大树的,光秃秃的对环境一点也不好。”季佳中肯地评价。   这种跳跃式思维,邹清荷跟不上。   “你的脑筋一定很好。”季佳把空杯子伸到失神的邹清荷眼前,“再来一杯。”   “哦!”为了招待他,邹清荷只把行李堆放在房间里,没有去整理,甚至想洗去这一身汗味也不成,他不知道该如何招待这位来自首都的客人。   “你很拘谨!”季佳加强了语气。“你已经跟下溪他同居了吗?”一副极八卦的样子,看着就让人不爽。当然会拘谨,邹清荷有些恼火,如果用凉水冲澡消除暑意,不知道多舒服,现在还得僵硬地陪坐,真讨厌他口口声声“下溪他”。   “忌日到了。”   “啊?”   “二周年的忌日到了。下溪他逃避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心理建设做好了没有。”   “谁的忌日?”   “林小洛。”说出这个名字,见邹清荷一脸茫然,知道他没有听柳下溪说过。季佳叹了一口气,“下溪他以前的男朋友,那时我们加上胡光荣被称为‘三个火枪手与达尔大尼央’,是死党至交。”   “请你别说,我想听柳大哥自己告诉我。”邹清荷站了起来,很在意。他回房找出件洗得发黄的短袖上衣与一条口袋处断线的灰色西式短裤,这还是去年姐姐度蜜月时买给他的,他很喜欢。拿出针线随便补了几针,针刺到手指了,小小的血滴滚出。他摇摇头,拿起衣物,去了厕所脱掉身上沾有汗味的衣服,把水开得最大,凉水从头淋到脚,这在以前,为了节约用水,他总是只把开关拧到一半。   柳大哥有过男友!已经死了……这让他心里难过。   忧郁并不适合他,冲完澡出来,再吹着风扇,整个人活过来了,看季佳还是蔫蔫地斜靠在沙发上。   “去冲个凉水吧。”邹清荷劝道。   “啊,你神经真够坚韧,刚刚明明快要哭出来了。”季佳像是安了弹簧般突然坐好了,并好奇地看着恢复自信的邹清荷。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邹清荷给自己倒了杯凉开水,淡淡地笑。   季佳拍掌:“下溪他还是蛮有目光的嘛。好了,这次我来,是希望下溪回北京一趟。至少在小洛的忌日给他上上香,拜祭一下他的亡灵。解开这个心结,对你们将来也好,希望你能劝劝他,我是受光荣的委托来的。”   邹清荷内心其实是好奇的,迫切地想了解那段他所不知道的柳下溪的过去,只是,他同样有着莫名的胆怯,那是段他无法插足的往昔,彼时柳下溪的辛酸与快乐是与别人分享的。“原来我在乎柳大哥远胜过自己啊。”邹清荷得出了这种认知。   柳下溪不喜欢应酬,在晚宴酒席上勉强应付了来视察的要员们,一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夜风是舒服的,这江南的晚风比起北方夹带沙粒的狂燥的风来得干净与尔雅。   打开房门看见邹清荷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季佳不见人影。   见他进来,邹清荷脸上只有茫然没有他所期待的喜悦。   柳下溪揉揉他的头,进了厕所,一眼正好看到放衣服的木架上有叠得整齐的他可以穿的干净衣服,这孩子就是贴心!   他冲完澡出来,发觉邹清荷还是保持着先前那个姿态依旧在发呆。   “怎么了?”柳下溪坐在他旁边。   “没什么。”邹清荷无精打采,“我去住姐姐家。”   “噫?”柳下溪伸长脖子瞄了一下自己那大开的卧室房门,“季佳睡了吗?”   “嗯,他睡在你床上,我的床又小,你睡也是过于勉强了。”他不愿意看到柳下溪与季佳睡在一张床上。   大嘴巴的季佳对邹清荷说了什么吗?柳下溪发觉清荷看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柳下溪不是喜欢把过去挂在嘴上的人,也不是刻意想隐藏,就是没有说的契机吧。隶属于过去的痛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自我愈合,并不是无法开口的往事,清荷到底听到了多少?喜欢添油加醋的季佳,那浮夸的个性只怕加了许多调料吧?   第33章 记忆的铁轨-03   事件的起源是季佳的一句话:“喂,你们不觉得我们这种英才流放在这里是耗损青春么?”百无聊赖的季佳坐在草地上,使劲地拳着可怜的杂草。   爱闹事的林小洛本来正无聊地枕着柳下溪的大腿,口里叨着根青草,味道涩得很,听他这话漂亮的凤眼一翻,翻出千种风情万般媚意。柳下溪放下手里的书,笑笑捏着他的鼻。“知道我们是被流放,放屁有啥用。”林小洛拂开柳下溪的手,翻个身。   “还不都是你闹的!”季佳出口就冲,把生音拔高几个音阶,火气真重。   “要干架!”林小洛翻身站起,卷起袖子一拳迎上去,季佳虽然比他矮了小半个头,但气势一点也不输他。   柳下溪也不阻挡他们,笑着靠边站。   “又来了!”喘着气跑过来的胡光荣把四瓶饮料往柳下溪的怀里一放,冲上前去拦架。   林小洛的拳头一向很硬,非常硬!   他们四人中个头最小的季佳,身手一向灵活,非常灵活!   林小洛的拳头击中的不是跟他不对盘的季佳,而是狠狠砸在了前来拦架的胡光荣那张黑黝黝的脸上,倒霉的胡光荣后面是大树的树干,于是,胡光荣名符其实了。   林小洛是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胆子大,脾气不好,心粗。他出身警察世家,祖上追根溯源是皇城根儿下的捕快,从小就学正宗散打,他身高一米七九,皮相好,人帅气,跟柳下溪一样是天生的“龙阳之好”,现在俗称“同性恋”。   他跟柳下溪是高中同学,又是相同的少数人群,两人外表都不俗,很自然就混成了伴。柳下溪进警校有一半受他影响。   胡光荣一米七八,山里来的,皮肤黑,有双机灵的大眼,人却是极老实的。   胡光荣与季佳都是异性恋。胡光荣家里有娃娃亲,季佳有交往多年的女友。   他们四人是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   “本来以为自己摘下的果实是甜美的爱情之果。我呀,贪恋那份甜美,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像。可是,蓦然间却发觉自己只是他人爱情故事里的配角与过客。”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握住邹清荷发凉的手,这床太小了,睡不下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如一起倚坐在床上回忆过往。他不想因为隔阂误会放弃这精心养护的红莲花。“那是凉到骨子深处的打击。我们这类人,爱情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高中二年与林小洛在一起,我以为那就是爱情了,他是像火一般热情的少年,相较之下我却是沉闷无趣的。五年里,我以他为先,甚至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自己堆砌的海市蜃楼,在胡光荣受到小洛迎面一拳的袭击,鼻梁断裂,狂喷鼻血时其实就开始崩塌了。小洛抱起受伤的胡光荣疯狂地叫:‘快救他!救他!如果他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那双对敌人才有的恶狠狠的目光落在我和季佳身上。我们四个一直是最要好的朋友啊!我和季佳当时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我真是后知后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小洛对光荣有了那份心思,以友情为名,深沉到如狂如癫的地步。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输在哪里。光荣只是普通的青年,只有眼睛比较出彩。说到个性,我自认为不输给他。可是,小洛就是爱上了他,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要。那时的我,心里有了怨恨,弄不清陪伴在林小洛身边五年的我,对他而言算什么。何况当初交往还是他主动的,以前在感情上我是被动的,没有想过我与他会是这样的结局。   “其实,我们四人实习期间初分配到山村当乡警,是我的缘故,不是因为小洛打了教官受的处罚。”   “你的缘故?你会闯祸?”虽然亲口听到柳下溪细细讲出往事,但还是没有真实感。柳大哥的述说是平淡的,没有强烈的情绪在其中,不,是他的情感被强行压住了,强力的压缩成的高密集的情感,汇聚在深潭底层。   邹清荷想起季佳的话:“你还是孩子,还没有承受悖德之恋的心志与能力,不要被温柔的表象迷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对将来要发生的事,你有多少承受力。(季佳苦口婆心,希望这孩子能从歧路归于正途,哪怕对不起他的好友)我跟下溪同时听到过林小洛在光荣面前评价下溪对他的爱是:‘蜘蛛之网,温柔体贴却束缚的让人窒息’下溪有着跟外表不同的细致,他对人很好,是恰到好处的贴心人。只是这样也过了,小洛更想如鹰般飞翔在天空吧。”   那是他不了解的过去,他没有发言权,所以保持沉默。   柳下溪咧嘴牵出笑意:“我当然也会闯祸。不是小洛与季佳这种表面的打打闹闹,而是大祸。”   柳下溪上面有三个哥哥二个姐姐,拥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他的父亲结过三次婚。下溪的母亲是父亲第三任妻子。   相对于拥有繁盛子女的父亲,柳下溪的三叔父膝下犹空。结婚四年无所出,才一岁的柳下溪就被送到三叔家当养子。   柳家是军人世家,爷爷、三位叔父都在部队里,只有父亲在地方工作。   柳家是极幸运的:在那个中华民族集体怪异的年代,柳下溪的爷爷却青云直上。以赤贫的出身,精明能干八面玲珑的手段,在军部占有一席之地。   柳下溪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虽然他的户籍落在三叔父家。不过他是轮流在各位叔父以及爷爷那儿长大的,爷爷一直看好他,认为只要他努力,就可以成为出色的指挥官,他自己也不讨厌军营生活。可是,考高中时母亲把他接回来,家里当兵的人太多了,不差他一个。后来他想:如果当时不离开,不遇到林小洛,他的人生也许会改写。   只是,时间是一维性的,一去不复返。   家人口中的“闯祸”,这个大帽子当头盖下,虽然柳下溪本人并不认为那是闯祸,他不过是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那是柳下溪在警校第三年的暑假。他去了四叔父的驻地,某独立炮兵团,他的叔父是该团的副团长。   柳下溪很懒,总是神清气爽的他,这个缺点总被人忽略(懒的定义就是:明明看得到的地方布满灰尘也不会伸手掸掸,是看不惯又不肯自己动手的主)。他在叔父处的房间,一直有勤务兵帮手收拾。   勤务兵姓齐。   在部队,做勤务兵的,外貌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下溪来的第一天就是这位小齐给他送晚餐的。   柳下溪第一印象非常好:挺拔的身形,干净清新的面庞,淡漠的眼神。   “这种人做勤务兵是可惜了的。有压不弯的脊梁!不过,世上的事没有刚则易折。”柳下溪私底下想。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也算是当过实习小兵,对部队那一套生存法则很懂得,他的亲人们在这上头算是经验丰富。   为了锻炼他,叔父命令他进新兵连一起出操受训。柳下溪的优越待遇到第二天就被取消了,他搬进了新兵宿舍。   柳下溪有早起的好习惯,难得的假日,天刚微明他就跑出了营地。   其实是宿舍太热,全是精力过剩的雄性味道,柳下溪并不喜欢汗臭味,他是爱干净的,天热时要冲澡多次才能消掉身上的热气,他频繁跑出营地,是因为他发现森林深处有一个清澈的小湖。   但这天,有人比他还早到。他跑到小湖边,天已经亮了,柳下溪清清楚楚看到有人,他只好打道回府,他没有偷窥的癖好,自然不好留在原地。小湖里有两名男子在交合。他眼尖,认得出这两人:有过几面之缘的小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是团里的参谋长。柳下溪知道这个人,姓姜,跟自己四叔不对盘,意见常常相左,如果不是上面有团长压着,两人一定会拿起枪来互斗,连带的柳下溪也讨厌这个人。   “居然有这种事!”如果闹开了,这位姜参谋长只怕……这种邪恶的念头闪过柳下溪的大脑!只是,他压住了这略为肮脏的念头,事情闹开恐怕受伤最深的是小齐。真是污眼睛,军营里有些地方并不干净,柳下溪见怪不怪,只是替小齐可惜。   标杆一样的男子,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才对。   柳下溪的四叔父目前跟自己的妻子处于冷战中,当然没有到离婚的地步。军人离婚影响不好,柳下溪认为叔父不会离婚。四叔父有个女儿,今年八岁,跟母亲住在一起。   柳下溪的四叔父叫柳苍云,军衔是少校, 41岁,身高一米八一,是响当当的北方汉子,国字脸,留着斯大林式的胡须。   放假日,宿舍的人依旧不少,在职军人要离开营门是不容易的。柳下溪那天吃了中饭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看书,正看到津津有味处,突然营里传来紧急戒备的鸣笛:“发生了什么事?”新兵们相互打探,跑出门的很快回来道,“不准擅自离开宿舍,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先找上柳下溪的是叔父的勤务兵江源,他偷偷叫人把柳下溪叫到他先前住过的房间,关上门就哭了起来。江源是叔父的亲兵,以前就见过,在叔父身边将近三年了:“柳副团长被拘禁了。”   “为什么?以什么理由拘禁的?”   “姜参谋长被人用步枪砸死在房间里。昨天开会时,柳副团长跟姜参谋长大吵了起来。所以,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柳副团长……姜参谋长……怎么办?小溪。”   第34章 记忆的铁轨-04   天就快亮了,邹清荷虽然一宿没合眼,但一点也不疲倦,他站了起来,把风扇调小了一档。柳下溪蜷缩着身子,刚刚才睡着。他还要上班,不应该拖他讲过去,那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打开房门,邹清荷吓了一跳,客厅突然多了一个人坐着,有种见鬼的错觉。   季佳坐在客厅里,石像般僵硬。   他转过脸来,脸上浮出一个笑容:“肚子饿了。”他小声道。   邹清荷给他下了碗面条,盖了个荷包蛋。季佳竖起了拇指:“味道不错。”然后狼吞虎咽,昨天晚饭他也没有客气,怎么就这么饿?   放下碗筷,季佳抽出纸巾擦擦嘴道:“下溪他是很懒的。昨晚,我重新想过了,有关你们之间的事,我收回自己的话。你跟小洛是不同,我在想小洛跟下溪更多是性的维持,缺少了精神的融合。小洛绝对不会为下溪打扫屋子,洗衣服,煮饭的,而下溪也不会主动做这种家务事,他们两人注定只能维持华丽的表面,不能组成家庭吧。小洛喜欢上光荣,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胡光荣拥有管家婆的特质。当时,我们四人的杂事都是光荣一手包办的。他很会做家务事,才能让我们的宿舍保持清爽舒适吧。”   邹清荷暗想:这算不算是被食物收买了?   “你有没有跟下溪说回北京的事?”季佳不放过他,继续说话。“反正你也高考完了,可以一起去啊。”季佳诱惑道。   一起去北京?有些心动。   万一考不上北京的大学,只怕这是自己去北京玩的唯一机会,只是他没有钱,全部积蓄只有二百多,连路费都不够吧。   “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季佳好像洞察了他的心思,直接道,“这点小钱下溪不会放在眼里。”   “我还有事。”邹清荷仓皇地站起来。两个世界的人啊,一直以来被忽略的掩藏起来的差异,现在却是如此清晰。   难看地逃跑了。邹清荷有些瞧不起自己。不是一开始就察觉到柳大哥有不错的家境么?到现在才来计较算不算矫情?如果是女子身份,倒可以用“灰姑娘”来形容。而他与他这种关系,只能难看的躲在室内吧。真是沮丧的认知,连最亲近的朋友与家人也无法宣告。   街道上没有行人。夏日的清晨,天空与大地划清了界限,偶尔从石板缝隙爬出的杂草上还挂着露珠,风里带着温度,吹干了他眼眶里的潮气。   邹秋菊请假在家休息,她妊娠反应很厉害,口味变怪了,老想吃酸的。李果的母亲很紧张,李果更紧张。李母的意思是要她离职在家专心待产。秋菊不想辞工,她忙碌惯了,怎么肯锁在小小的空间专门做母亲?   除了睡就是吃,还真不习惯。她忍不住嘲笑自己是劳碌命,可以享受的时候却不自在。身材走形了,变胖了。   “考得不好?”拿桌上的软垫子丢他,看着丧气的弟弟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邹秋菊心里有气,这股闲气不能向婆婆发,不能向老实的丈夫发,不能向自从母亲去世后少有笑容的父亲发,只能发在弟弟身上了。   “大概还过得去。”邹清荷慢慢地道。   “哭丧着脸干嘛。”邹秋菊翻白眼,上蹿下跳的丈夫今天终于上班去了,耳根好不容易才清净,她也不是特别担心弟弟,跟以前不同了,以现在的家境来说,并不是只有读书才是出路。考不上大学,大不了让弟弟学驾驶,将来顶替父亲当司机,养活自己没有问题。私心里,她并不希望弟弟孤单在外求学。   “小七约我去外地玩。”不过早就推掉了。   “那就去啊,奋斗了三年,可以轻松一下。”邹秋菊大口大口吃着新鲜的桔子,清荷是不肯吃的,看着就酸,起码也得等桔子黄澄澄吧。邹秋菊看弟弟还是垂着头,突然明白了:“哦,没有钱啊。大约要多少?”她掏出钱包,不用还债,零用钱有公公婆婆给,她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好好地留着呢。   “不用了。”邹清荷拒绝,怎么好意思拿姐姐的钱?脸皮还没有厚成那样。“我想在这段时间找份零工做。”   “不卖烟了?”见他真的不要,邹秋菊把钱收回钱包。   “生意并不好,现在是运输淡季。”依靠客流量来做生意要分淡旺季的。   突然不用考试了,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呢。   两姐弟沉默下来,秋菊不是话多的人,邹清荷对姐姐尊敬多过亲切。   “我去买菜。”邹清荷站起来。   “多准备两个人的。你姐夫打电话回来,柳大哥跟他的朋友过来吃中饭。”   “噫?”   “你不是昨天住在柳大哥家么?他没跟你说?”邹秋菊奇怪,“你们吵架了吗?不对,你们这种脾气是不可能吵架的,只会生闷气!是他的朋友的缘故?”   有时,邹清荷真害怕姐姐的敏锐。   季佳看表,八点四十分了,柳下溪还没有起床的迹象。“真是的,也太悠闲了吧!”同期毕业的他上班忙得像龟孙子似的,有羡慕,但他才不合适这种宁静的小日子。他重重地敲着房门,门没关紧,一推就开了。   柳下溪转醒,睁开眼见他有点儿发怔,眼光四处转了转,这才飞快地翻身起床。   “清荷呢?”柳下溪漱口刷牙洗脸换衣服出来,只见季佳安稳坐在客厅里。   “不知道呢,突然就出门了,也没有说什么。”季佳放下手里的书,柳下溪家真无聊,连电视也没有,平时也不知道他怎么过的,跟做了和尚一样。   “你跟他胡说了一通吧。”柳下溪目光转冷,他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事情,哪怕是以朋友的名义。   季佳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天地良心,我没有!”又提高声音,“真的,真的没有胡说!你已经不相信人了么?”他也是害怕的,当柳下溪温和的眼神转变成利剑,仿佛可以穿胸过腹,把他刺穿。季佳到底不怕死,忍不住加了句:“身为执法者诱奸青少年,你还真是知法犯法,放了那孩子吧,这条路不好走。”   “哼。”柳下溪重重一哼:“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成了卫道士?”他拨电话回局里,请了半天假。   然后干脆坐下来:“把话一次说清吧。”   “说得也是。从那以后,咱们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季佳拂了拂垂在额前的头发,腔调里带夹音,“你还是一直无法原谅他们么?我觉得胡光荣起码是不愿意伤害你的。走不出过往,你又是以什么心态来对待那孩子的呢?”   “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柳下溪抬起头冰冷道,“我的事希望你不要管。邹清荷我是不会放手的。人活着能遇上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并不容易。你弄错了,胡光荣与林小洛都弄错了。你们小看了我,看错了身边几年朋友的秉性。或者说你们根本没想过要了解我。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恨过他们,只是为自己觉得悲哀,在你们眼里,我居然是需要别人退让、将就感情的人?你们把我的自尊与骄傲踏在脚底下了,真是可笑啊。”   季佳口结,他是直爽人,说话很少深思熟虑。   但是,柳下溪与他不同。这个人总是以温和的面孔对待朋友,不容易生气(生气了就不得了)。出手大方,不重金钱,讲义气,会打架,不推御责任,不会把花花肠子用在朋友身上,是值得信任托付的好朋友。只是,也常常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太可靠,太安全,反而让身边的人忽略他的存在。   “我离开,只是对他们失望。朋友之间有段时间很亲近很要好,知己知心,慢慢就不联络了断了音讯,甚至连容貌也记不起来的不是没有。我并不想面对一张对我愧疚的面孔。感情转薄或者消失,怎么就不能对我明说?我会需要一具毫无内容的肉体?那是对我的污辱!虽然林小洛死了,但在我眼里也不是‘死者为大’,他不在了,就能免除活着的人心里的阴影吗?胡光荣口口声声用不想伤害我来做借口,真是自私啊。这样的朋友我就需要么?”   “你偏激了。”季佳挤出这几个字来,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立场也是脆弱的。这种和事佬做起来真他妈不愉快,有些后悔对胡光荣拍着胸打包票的愚蠢自信。   柳下溪耸耸肩,一副随便你怎么看,我还是老样子的德行。   真是不了解他呀。哪怕曾经认为没有缝隙的友情,破裂起来也跟臭鸡蛋似的,难闻也难看。   柳下溪是留了心眼的,他没有必要告诉季佳:当时自己有多痛苦多愤怒!那是双重的背叛。只是,那也不值得他强求。在南下的火车上,他的心出奇的平静。这种事阻挡不了他的人生旅程,不会是起点更不会是终点。   挣破了茧便化蝶。   换种心态,蓝天还是高高在上。   他愿用心中一潭池水,饲养属于自己的清莲。   林小洛是不羁的野马,他却不是他的鞍,他的缰绳。所以,野马才脱缰而去,对林小洛而言,胡光荣才是他的原野,他的青草吧。   临到出门,邹清荷还是没有回来,可以肯定那孩子心里在闹别扭啦。亏他仿效“一千零一夜”,用他感兴趣的案件来吸引他,案件才开了头。当然,柳下溪不会告诉他,自己也没几件案子可以拿出来炫耀,只是以课堂理论知识与小说为范本,从清荷的眼里流露出的那明显的崇拜与信赖,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小鬼下的面条很好吃。”季佳打断他的思绪。   “哦?!”柳下溪眼睛一亮,这倒是提醒了他。清荷他一定去他姐姐那边了,肯定是他做午饭,那么午饭有着落了。   “把腰挺起来!”邹秋菊用鸡毛掸子敲邹清荷的背。“老头子似的。”看不顺眼,真想踢上一脚,又怕动作过大动了胎气。   “自卑了。”吃完饭就赖在他们家不走的季佳火上浇油。   邹秋菊白了他一眼:“他凭什么自卑?”   季佳竖起拇指赞道:“强!相见恨晚啊,怎么好女子都急着嫁人了呢!”   邹秋菊不理他油嘴。陪坐在客厅,不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邹清荷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是一枝经过严霜的残荷,真是难看!   自卑?也算不上,只是很茫然吧。邹清荷也理不清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   第35章 记忆的铁轨-05   柳下溪陪李果出门,两人回来时,一个提一篮筐水果,一个捧一箱冰棒。   李果笑如春花,让人羡慕。   柳下溪挨着邹清荷坐下,欣喜地发现他并没有特意拉开距离,便乘人不注意的时候用腿撞击他的腿。一直垂着头的邹清荷飞快地抬起头来,绯红掠过面颊。他们之间一直没有暧昧过,正确来说,柳下溪没有正式挑逗过他,虽然确定了两人在“拍拖”,却考虑到邹清荷正面临高考不能让他分心,所以两人的关系定义在良师益友上。   柳下溪要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见他转过脸来便附在他耳边迅速道:“今天我会早点下班,我们甩开季佳,去吃冰,你五点钟在冰屋等我。”本县只有一家冰屋,那里有漂亮的三色冰淇淋雪球,还是去年新婚没多久的姐夫曾经带他与姐姐去过。   有点做贼心虚,邹清荷站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脸是红色的。庆幸头发长长了,刘海式的发型遮住了他的眼睛,邹清荷躲进房间一直等他们去上班他都没有出来过。   季佳下午去找他的远房亲戚了,柳下溪松了一口气,这牛皮泡制的灯泡也够亮的。   不像自己!邹清荷拍了拍镜中人的脸。梳发,整衣领。逃避非勇者所为,他冷静下来,他并不缺勇气对不?那还在意什么呢?是柳大哥的身世,还是他曾经有过一位过世的男友?邹清荷把自己关在静室里寻找心中的答案。   是对未知的迷茫与不安吧。自己与柳大哥会走到哪一步呢?考上大学的自己或者考不上大学的自己将以何种身份呆在柳大哥身边?邹清荷是善于思考的人,有举一反三的学习技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正常的人生、社会规范,与柳大哥,这取舍之间细想起来,真是鱼未曾得,熊掌更不曾见啊。   柳大哥并不属于他。所以呢,所以呢,这苦恼是愚蠢的吧?!   “断袖分桃”在他眼中只是《文心雕龙》里的典故,没有实体认知。   期待的是柳大哥这个人,而不是“断袖分桃”这个故事。   没有约过会啦。“吃冰”是动词不带感情色彩,可是加上“约会”这个名词,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毅然地打开房门。客厅里的躺椅上,姐姐正在睡觉,脸上拖出了长长的口水。他轻轻给姐姐盖上薄毯。   沐浴在夏日的夕阳里,皮肤染上了轻尘。   满身暑气消融在冰屋的清凉里。还早,冰屋没有其他客人。看着高大的柳下溪端着小巧的碟盘,笑吟吟朝他走来,感动在瞬间产生。   “我现在不会回北京。”柳下溪打开话匣子。   “不是说,那位,林小洛的忌日到了么?”稍稍慢了半拍,还是在意那个名字的。有人说:“死去的人总是扎根在活着的人心里。”   “林小洛他是在执行任务中为了保护胡光荣被人枪杀的,当时并没有死,子弹卡在脑袋里了。取出来后就没有醒来过,一直躺了三个月他家人才放弃。他用自己的命换了爱人的命,这是他的选择。详细经过我并不知道,事情发生前一个月,我们已经和平分手了。分手之后,他与胡光荣调回了北京,我跟季佳还在做乡警实习,你觉得我无情么?”   邹清荷摇摇头,他回答不出,他的经验是浅薄的,他的初恋只是单恋罢了,可也体会到手绞着心脏般生生的痛,被双重背叛的柳大哥,是不是更痛?   柳下溪抓住邹清荷放在膝上的左手:“清荷,你知道么?人生是由时间均匀地铺砌而成,就如铁轨等距离地存在,一直延伸到目的地。我是由过去走到现在的,逝去的时间我没法子更改,你能理解么?”   那是只温热的手。   邹清荷心里也一热,有句话脱口而出:“我陪你去趟北京吧。”   这并不是柳下溪想要的话,他一时间有点拐不过弯来。北京肯定是要回去的,前提是邹清荷被北京的学校录取。   为了营造浪漫气氛,生性并不浪漫的柳下溪计划着两人初夜之前的节目:第一站吃冰;第二站在饭馆吃好吃的饭菜;第三站看场电影。然后回家就势把邹清荷吃干抹净,造成既定事实。   “柳大哥,你……你四叔父拘禁……后来怎么样了?”邹清荷为了岔开目前两人之间浓烈的暧昧情愫,转回了未完的故事。   真是大煞风景的少年啊。柳下溪莞尔,果然不能对他用心眼。   没有四叔在后面撑腰的军营,柳下溪寸步难行。   身为编外人员,他虽然没有被驱逐出营地,但被勒令不得随意移动。他被间接软禁在最先居住的那间宿舍里了。   只靠江源偷偷溜过来传递消息:被拘禁的不仅仅是叔父一人了,包括叔父的心腹,以及几位营连级骨干,平时跟死者有过节的人,都被一视同仁地单独拘禁了。   这是重大的恶性事件!死者是中校军衔:“开始侦讯了么?”柳下溪拍了拍江源僵硬的肩膀。   江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呢。”   “有没有传你问话?”柳下溪打量着这并不机警的勤务兵,现在只有倚靠看上去一点也不可靠的他。   “没有。”江源摇摇头。   “死者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有没有打听出来?”   “消息封锁了。”   “任伯伯人在哪里?”柳下溪口里的任伯伯就是本独立团的团长任飞翱。   “团长下令的。”江源忿忿。柳下溪知道四叔与团长派系不同,平日关系表面化。任飞翱个性沉稳内敛,比没有经受挫折,一帆风顺的柳苍云更得士兵们的拥戴。他是从普通士兵立下无数功勋才升到这个位置的。柳苍云则是军官学校的士官又有背景支持,多少不受他节制。   任飞翱在小事上从来就不干涉这些各自有来头的军官们,反而被盛气凌人的下属给压制了。   在这和平年代军队的向心力与凝聚力明显有些松懈。当兵已经不算义务,可以说对军官们来讲已经是职业的一种。我国是政治领军党领导的军队,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十多年,团长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在新科技新理念的治军口号下明显力不从心。   军营里的政治斗争从来就不比地方商业领域逊色。   铁的纪律只能让人表面的驯服,每个人内心激荡着的血液也有浓稠与稀薄之分,这次事件发生后,任飞翱难得的果断起来,下令全面封锁,把可能涉案的人物不分官阶全部隔离起来,但能瞒得了多久?   任飞翱个性并不隐忍,也曾有过鲜衣怒马,任性妄为的年华,无奈英雄老迈,美人迟暮。   越来越多有上面关照的下属被送来,他更加有心无力了。   他独有的小王国,进入了诸侯割据的时代。不想把事情闹上去,他只好做和事老,左右不逢源。   姜参谋长是任飞翱的自己人,两人有十几年的战友同袍之谊。他的死讯让任飞翱非常震惊。   他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谁也不见,燃着的香烟放在烟灰缸的凹陷处,由着烟雾摇曳。他见过不少死亡,唯有这次想不通。   老姜是职业军人,身手也不错,怎么就被人用普通步枪的枪托胡乱砸死了?如果是军人动的手,更应该干净利索,行凶的步枪找不到。   任飞翱在等,这案子处理得不好,他就等着被迫退休吧。可是,他还精力充沛,并不想离开自己效力了半辈子的军营。   他看得出老姜并不是当场死亡,他的宿舍也不是作案现场。奇怪的是受了伤的老姜,为什么不请军医治伤。找不到第一案发现场与凶器,就难以找到凶手,是个人恩怨还是其他纠纷呢?   任飞翱了解老姜,他是一个性格直率急躁,好酒贪杯,动作粗暴,同时也身手一流的人。他对看不惯的人,从来不给好脸色,得罪的人有许多,如果不是身为团长的他在压制,这架一年到头也打不完。   老姜是有个性上的缺陷,但却是好军人。抢险救灾、修建工程……只要轮到他带队出任务,总是身先士卒,从大老粗升到现在这位置,也是军功堆起来的,他比任飞翱更勇猛,被上面的人称赞为“战将”。   凶器已经确定为步枪的枪托,凶手范围锁定在军人当中。但是,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一支驻军。   门被敲响了:“团长有人找。”勤务兵行了军礼。   任飞翱已经把自己信得过的人都派出去寻找线索了,调查那十几位与老姜有分歧的官兵,应该没这么快有回复,他一直把思绪放在如何向上面汇报老姜死亡的事件上,如果破不了这案,被上面派来的专案组或者地方新闻媒体得知就是丑闻了。   他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人进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疲倦过。   新兵么?生嫩的面孔,年龄也不大,面相英俊,身材修长。这让他想起老姜另一个坏癖好: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心咯噔一下,这事闹开了,老姜的名誉……坏了,明里暗里说过他不少次,就是改变不了这恶习。   “你是?”任飞翱很少出现在新兵连里。   “任伯伯,我是柳下溪呀。”对方温和有礼。   任飞翱拍头:“哦!小柳的侄子,听小柳说过,学校放假期间在军队与新兵一块受训是你们柳家的传统。”任飞翱笑道,对晚辈他总是亲切的。“你是担心你叔叔?不要紧的,只要查出他不在场的证据,就会解除软禁。这事儿也不大。只是他不肯说出昨晚到今天中午的行程。”   “这个,我听叔叔说过,是出营看老朋友了。”柳下溪说了谎,叔叔勤务兵江源提到,叔父居然在百里外的山城有位情妇,是位老师。他相当震惊,难怪婶婶要离婚。叔叔不肯说是要保护对方吧。破坏军婚影响不好,对方是老师,还可能会被开除,家族成员里性子最为火爆的叔叔,居然……真是件头痛的事呀。   任飞翱也不认为柳苍云是凶手。都是那类容易上火的人,也许会干架,但说到杀人,职业军人动手是有分寸的。柳苍云的身手也是有名的,高手过招,只要看留下的伤痕就认得出。   “我是公安大学侦查系的学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他掏出自己的学生证放在任飞翱面前。   诚恳的眼神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可信。   任飞翱并没有立即答应。勤务员端上两杯热茶,又悄然退下去。   “军部有专职部门处理这类事件。”任飞翱开口,“与地方无关。不能请你帮忙,这不合规矩。”   柳下溪淡然一笑:“抱歉了。”   任飞翱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自己显露老态的手背,摇摇头:“给给见意还是可以的,也算是学以致用。这案子拖上三天,就会有人来接手的。这几天,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柳下溪站了起来,行了标准的军礼:“是,团长!”   “你不是士兵,不用拘礼。”任飞翱满意点点头。暗自赞赏:“这少年有气度!到底是军人世家的子孙。”   “不知团长心里有没有目标人物?”   任飞翱摇头不答。“请小纪过来。”   柳下溪这才注意到,门边暗处有人立在那里。   “那是通讯兵。情况特殊才让他随时待命。”见他惊讶,任飞翱笑笑说。   柳下溪知道团长口里的小纪,应该是参谋处的纪仕林。听说是团长一手提拔的人才,是团部年龄最小的上尉。今年三十四岁,是本团的精英分子。   四叔却认为那个人是“千年修炼成人形的狐狸”。听到这话时,柳下溪正在吃面条。他吃得慢,笑起来时面汤还在嘴里,一口气来不及被呛住了,难受了十多分钟。来到这儿,就对这位纪仕林特别注意。但一直没有见到本人,新兵们对这位参谋处的长官也不是很了解。   “报告。”响亮的声音。   柳下溪观察纪仕林。不是他心目中设想的千年狐狸的美艳造型。外表并不出色,个头也不算高,大约一米七六的样子。只有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是这个原因让他被人称为狐狸?   “小纪你来了,坐,坐。”团长抬手指着柳下溪道,“这是柳副团长的侄子,他有心关注这案子。他是学侦查的,看帮不帮得上你的忙。”   纪仕林笑笑,很恭敬地回答道:“是”   “有进展了么?”团长明知这话是白问,若有进展,对方肯定会主动来汇报。   “已经在调查平时与参谋长有过争吵的官兵有不在场证据。在等尸检报告,确定死亡时间后,才好锁定时间与地点,看有哪些人跟参谋长接触过。也在调查参谋长这段时间确切位置,目前还没查到可疑的人物。”他的声音不错,圆润悠长。   “去忙吧。”任飞翱没有多问。“小柳跟着他去,看有没有帮得上手的。”   “是!”两人离开了。   “你是为你叔叔雪冤的么?”纪仕林轻笑,他走在前面,柳下溪看不到他的脸。   “只是好奇,想不到有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军营里杀人。”柳下溪温和道。   纪仕林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先去哪里?”   “现场。参谋长平时亲近的是哪些人?”   “参谋长闲暇时总是独来独往。”他放慢脚步与柳下溪并肩行走,“你要明白,不管查到什么,接触到什么,所有的人与事都要保密。”   第36章 番外 双面人   “那就是不能说?是军事机密?”邹清荷打断了他的叙述,紧张道,“不能泄露的事,我不听了。”   柳下溪本来还以为越是要保密他越想知道哩。摸着他的耳朵,柳下溪笑。邹清荷躲,有点怕羞怕痒。   “就是因为我把这件事给捅出来,闯了祸。”放过他,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年少轻狂,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了。”   “那已经不是机密了?”邹清荷还是想听的,看看他那双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了。   “不,还算机密,被压下来了。”   “那,你说给我听会不会犯了军法?”   柳下溪大笑起来。纵身把邹清荷压在身下:“谁知道我说给你听了?难道我把秘密告诉你了你要去告诉别人,让人把我送上军事法庭不成?”   邹清荷捶他厚实的胸。   “明天,我不用上班。”柳下溪的呼吸暧昧地喷在邹清荷的脸上。   那深邃的眼睛里发出电人的光波,邹清荷心跳不均匀起来。   “我们试试好不好?”   强烈的压迫感,心跳漏掉了。邹清荷吞吞口水:“试……什么……?”   轻笑,吹一口气在清荷眼睑处:“试了就知道。”   这是陌生的柳大哥,情色的柳大哥,他轻佻的伸出了柔软的舌,手指轻轻滑过清荷的手心,清荷全身突如其来的酥软,莫名地,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邹清荷对性是朦胧的。   他偶尔从别人的片言只语里捕捉微弱的信息。也偷偷看过被老师打上标签的禁书,例如《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等,但那也不过适应于男女之间。   从与柳下溪确定了拍拖关系,在柳下溪温柔守礼的对待下,只有接吻与牵手这种程度,甚至连这种程度他们之间也是少有的。他以为,那就是男男爱情生活的全部。这种事,他是能接受的。   柳下溪知道自己性急了些。清荷对他还没有性的需求,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欲望。没有欲望就是没有动情,离爱情还有一段距离,这距离也许是咫尺天涯。   他是害怕的,身处单行道的他,想要完整的爱情不容易,前面那份感情的失败,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   现在是他完全浸浊清荷的最佳时机,高考后的清荷身心松懈,不会造成他的负担,正是全心培养他们情感的好时机。现在不把他完全抓住,等大学开学后,只怕……   柳下溪墨色的眸子颜色更深,今夜他志在必得。   从失败里总结出来的经验:   第一条,爱情不是什么也不做的等待。   第二条,爱情是会褪色的,需要适时培土浇水加肥料。   第三条,爱情偶尔是要用上心机的。   柳下溪是小心周到的,比起纯洁的邹清荷,经验级别天差地远。   需要用到的润滑剂由婴儿护肤液取代,避孕套、一次性塑胶手套,他是注意卫生的。因为不干净而染上性病是蠢事。该准备的物件早早就放在床头枕下。   先以故事为诱饵,两人一起躺在铺着凉席的双人型大床,上。邹清荷对两人肌肤相碰是迟钝的,这一点使柳下溪有点气馁。他并不想使用挑,逗这种手法,有点下乘了。他更希望邹清荷自己能感受到情欲。   哎,这孩子过于清纯,与男友并着头挨在床,上三个多钟头,连呼吸也没有半点变化。虽然说故事很吸引人,柳下溪自己是真熬不下去了。   看着这张青涩的面孔如绿色的花萼里破缝而出红色的花蕾,红色比重慢慢越来越多,缓缓绽开芳华,美艳得心惊肉跳,柳下溪的呼吸粗重起来。   邹清荷的呼吸好像突然停止了般,电流周转全身,然后重重地在心脏上敲了一下,心跳不均匀起来。   邹清荷不由得闭上了眼,喉结被咬住了,吞咽声更大,莫名地,他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身躯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呻吟声不自觉地逸出来,推不开四处游,走的灵活的舌。   平等的爱在世上存在率并不高。情侣之间多少存在着强弱,天平总容易倾向强者的那方。   衣服在不知觉间全被剥光了,夏天就是好,衣服穿得少。   柳下溪很有耐心,经验丰富,林小洛对他说过:“第一次得不到快感,以后就会抗拒性事。”那时,他以为林小洛把初次给了自己,现在看到邹清荷生涩的反应才明白,当日林小洛没对自己说实话。   邹清荷理智远离了身体,柳下溪左手与舌继续抚弄着他的肌肤,空出右手来套上手套沾了婴儿护肤液轻轻碰触着他的tun瓣后xue,邹清荷压根儿就不知道后城有失守的危机,他的神智还没有清明。   轻刮着,便能痒到心尖上,任性地弹动着腿,却无力反抗。   掌控了对方的一举一动,很有成就感。   邹清荷的身体在自己身下发出妖艳的光泽。   征服这样一具生气勃勃,流畅着青春弹性的火热身体,可以使男人自信暴满。   没有反抗意识的身体在情欲的催动下,根本没有自主意识。   唯一遗憾的是这具身体不懂得迎合,还因为紧张而无时不在僵硬。   “柳……大哥。”邹清荷的理智挣扎在边缘里。“放……放……放开……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理性稍恢复,为了避免发出奇怪的声音清荷几乎咬破自己的唇。   “你确定?”柳下溪松开正吮吸的粉红小乳头。   “啊!”一声痛呼。柳下溪突然把食指插入了清荷的肛门,一插到底。   “真紧!”手指停在里面不动,内壁炙热的温度透过塑胶,炙烧着手指。由疼痛产生收缩,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邹清荷愠怒道:“干什么呢。”   “洗肠。”柳下溪简洁道,舌头窜入邹清荷的口中堵住了他的话。左手摸住了清荷的阳物,熟练的玩弄起来。   清荷身体在放松,柳下溪逮得机会,转动肠壁内的手指,按到清荷的敏感点,邹清荷的身体摇晃起来,汗珠汇聚,滑溜得着不了手,扩张与润滑,是磨人的功课。   男人香满满地溢出来,邹清荷全身瘫软,喘着粗气,一身姹紫嫣红。柳下溪把持不了自己,急迫地套上避孕套,把邹清荷翻过来跪爬在床,上,粗大的性器强行冲入。   叫不出声来,嗓子已经哑了,汗如雨下,冷汗热汗邹清荷分不清。   神智反而清明了:“地狱只怕也不过如此。”骨头似乎被摇散了,胀痛,麻木的双腿突然如被万根针齐齐刺入般难受。   “原来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性啊,应该拒绝的。”邹清荷模糊地想,然后昏了过去。其实他的身体在同龄人中算是极好的,这一年跟着柳下溪跑步,学习散打擒拿,只是也敌不过这欲火中烧的活塞运动折磨。   柳下溪禁止欲已久,已经有两年没有欢爱过,开了闸的激情无法抑制。   理智被他丢弃了。   活塞运动本身是单调的,只是深陷情欲里的人却爱极了它。   邹清荷被再次摇醒了,昏得不够彻底。已经换过几种体位,他无力地把下巴搁在柳下溪的肩头上,下体的撞击还在没完没了的持续。他愤怒!达到极限的体力,凝聚起小部分体力,他把这力量集中在牙齿上。一口下去狠狠地咬在柳下溪的肩头。失策了,咸味皮厚,尽是肌肉骨头,根本不好下口,崩得极紧,几乎崩坏了牙齿。   柳下溪笑,扶住他的后脑,吻了上来:“我绝不负你。”   邹清荷想说话,却焦急着说不出来。   舒服地释放了精华,到后来没用套子,直接射在清荷的身体里面。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控啊。   翻身倒在一边,累!   喘着气,侧过脸看着清荷起伏不定的胸膛,真是漂亮的身体!然后对上清荷带着怒火的目光。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啦,蛮新鲜的。   见他戏谑的眼神,邹清荷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脖子侧动一下都是难受的。   “我爱你。”柳下溪吻上他的额头。“很爱很爱。”   这话有安眠作用,困了累了倦了。邹清荷闭上眼睛,依旧能感受到烫人的眼神。爱?非得要做这种事么?天地良心,开始是很舒服,飘然若仙很美好。可是与地狱般的后来相比,他宁愿不要先前的美好。   爱不能是安安静静地相守么?他突然想到:那林小洛是不是受不了这种事才离开柳大哥的?   可是,他在心里又不想贬低柳大哥,也许今夜只是特例吧?那两个人是多年在一起的时光的呀,要是受不了早就离开。   柳下溪其实看到邹清荷的透力的模样也是后悔的:“做得过了。”第一次本来应该一次就够了。   自制力变弱了?不,是这具身体太迷人了。   天生尤物还是存在的。   柳下溪把邹清荷抱起来,清荷带着指责张大着眼睛,这双眼睛里带有的语言如此的清楚。柳下溪笑道:“把身体洗干净好睡觉。”邹清荷这才放心地重新闭上眼睛。桃红的面孔成了赤色的柳下溪可以从他脸上清楚地读到:“丢人。”这两个字眼。   从里到外把邹清荷洗得香喷喷的,有点过度了,私处肿了起来。啊哈,早准备好消炎的药膏。前戏做得足,裂开得不严重。血有出,不多。站在地板上抱着清荷差点滑倒,腿居然发起抖来。   吹干头发后,把清荷放回床,上,自己那张没法子睡了。   草草地收拾了一番,枕套丢进洗衣机内,把凉席清洗,掠起来。忙完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幸好第二天不用上班。从冰箱里拿了罐饮料,透心凉舒服啊,自己的头发也自然干了。   回房间看清荷,他已经熟睡了。   细看他的脸,越看越觉得他耐看:“真是漂亮的孩子。”他轻喃。把他抱在怀里自己侧身躺下,快乐地挑着嘴角。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灵欲结合啊。”   “这是从奴隶到将军的过程。”邹清荷暗自想。看着煮粥拖地,忙上忙下的柳下溪,他颇有感触:柳大哥平时总是副淡然自在温文尔雅的样子,一回家却是懒得动手理家事的人。屋子里不见乱是他拿东西放东西很有规律,却不是讲卫生的主。这段日子他住学校,回家一看,不少地方积有厚尘,厨房也是根本没有动用的痕迹,做家事一向清荷包办的,邹清荷是讲卫生见不得脏的孩子,看着柳下溪弓着腰拖地真有点不搭调,这种人是不该困在家中做繁杂琐事的。   躺在床上的他,全身酸痛也不见有多安逸,只有想东想西来分散不舒服的感觉。   “他是故意的。”柳下溪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邹清荷再次意识到。今天醒过来后,他就拒绝搭理柳大哥。“不能让步!”邹清荷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潜意识里明白:不折腾柳大哥让他低头的话,自己以后的小日子只怕会不停的重复昨夜的地狱生活。   白天的柳下溪是安全的。“双面人。”邹清荷嘟嘴低喃。   垂头丧气本就不是他风格啊。   看着端来白粥到他床边一副受委屈小媳妇模样的柳大哥,唉!现在的邹清荷还没有意识到被男人压是伤自尊的。他的理解是:自尊是在金钱上不受嗟来之食,不讨好人,自强自勉。但他现在一样也办不到,金钱上受姐夫一家的帮助,真希望能自己快点赚钱。   到底是心软,邹清荷也饿了,接受了柳下溪喂过来的白粥:“以后不做那种事了。”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柳下溪笑笑道:“以后不做这么过分。”在某些事上不能过分让步对不对?两人以各自的理解达成了共识。然后柳下溪又补了句,“我是情不自禁,原谅我好么?” 邹清荷翻了个白眼。   第37章 记忆的铁轨-06   参谋长的房间,让柳下溪感叹,果然是男人的住处!   由直线与斜线构成的室内布置,以灰蓝与冷绿加白色为调子。   虽说是套间也只有一房一厅一厕,以他的身份来说这待遇是薄了些。   室内很整洁,除了军事方面的几本书外只剩下日常用品。   非常单线条。   “参谋长是张飞李逵式的人物。”一直沉默看着柳下溪一举一动的纪仕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在他眼里,正在搜查的柳下溪是专业的。   纪仕林很合作,他是聪明人,能早点破案对整个炮兵独立团都是一件好事。他对于搜查此案也不是不尽力,他有自己的想法。柳下溪破不破案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背景:某大军区正职中将的爷爷,正师级大校的养父,特种部队少将的二叔父,以及河北某省高官的生父与名牌大学教授的生母,与他处好关系不是件坏事,团长答应他参与这件案子,也是这个理由吧,这可是位有身份的天价太子爷。   他把口袋里的有关参谋长死亡现场的照片放在茶几上。柳下溪停下了手中的搜查。   参谋长当时是伏身在床上,由于夏天,赤裸着上身,背上满是枪托留下的皮下淤痕。   “致命伤是后脑的那几处。”纪仕林指点着相片。“可以推断,参谋长当时背对着凶手。一位身经百战的人会背对着凶手,只能说他不防备身后的人。”   柳下溪点头,这推理是正确的。   “手上合理持有步枪的只有哨兵。”纪仕林胸有成竹,双臂抱在胸前。   有关这点柳下溪并没有表现出惊奇,当听到参谋长是被枪托打死后,他就想到了站岗的哨兵。问题是,在大白天若是被哨兵打死的,怎么会没人发觉呢?   没有预期中的赞赏响应,纪仕林有点不高兴:“我已经开始清查所有当班的哨兵。”   “如果是谋杀的话,应该可以顶替哨兵。”柳下溪淡然道。没有人傻到在自己岗位上杀人,那不是等着被人抓么?“我看还是查一下今天有什么人出入军营,说不定凶手已经逃出营地了。”   纪仕林虽看不惯这位太子爷臭屁的样子。却还是应道:“说得对,也许是外人混进了军营。瞧这打人的手法这么拙劣,不像是职业军人的身手。”   “凶手说不定就是要留下这样的错觉。”柳下溪不以为然。“以枪托为打击凶器在军人之间是常用到的,不懂得步枪或者说外面的人更应该会把枪当成棍子或是棒锤,或者使用步枪上的刺刀,那样反而更容易杀人。应该是军营中的人,军事法庭是可怕的,只要是军人又有谁想进去呢?也许先设定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纪仕林邹眉,“是谋杀么?”处心积虑地想杀人?杀人者内心的黑暗,让即使身为军人的他也有点不舒服。   “纪上尉,以你的看法有哪些人希望参谋长从世上消失?”   纪仕林摇摇头:“实话说参谋长人缘并不好,脾气大,思想老化,不肯接受新的事物。比如说他就是不能理解你叔父在演习时运用远程火箭炮,认为和平年代不需要浪费这种杀伤力过重的高耗军需物质。除了这点,他还喜欢喝点小酒,醉了的话会殴打士兵,这种事当然会有人怀恨在心。”   “也就是认为人数过多,不好锁定对象。”柳下溪重新翻看相片,相片只照到死者与床。“当时这房间没有拍照?”   “噫?当然没有。房间需要拍么?”纪仕林反问。军营内是不给轻易使用拍照设备的。这可是隶属国防的。   “同样,这室内若是少了什么或多了什么,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柳下溪苦笑,他起身继续先前没有完成的搜寻。   床单上还遗有淡淡的酒味。   “其实锁定对象也得等尸检报告出来,根据死亡时间把范围缩小。”跟在他后面的纪仕林唠叨得很。   军用皮鞋被踢到床下,如果不是到地的床单上沾有草泥的色泽,还不容易发现。参谋长那种大男人居然使用遮到地板的床单?皮鞋上沾的泥早就干了,黑褐泛墨绿的成色。那种泥柳下溪并不陌生,森林里小湖边的草泥,干了后就是这模样。   “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参谋长的勤务兵,刘成。”   “他的人在哪里?”   “先拘禁了,你发现了什么?”纪仕林邹着眉,才不肯相信这种太子爷脑袋会精光到哪里去。   军队跟地方不同,地方发现嫌疑人拘留对方,需要手续与证据支持,他们这里行事却是先关了再说。果然是标准的直线型领导结构啊。当然军队本来就是集权制。   “也不是。”柳下溪笑笑道。“参谋长的房间很简洁,他没有家人吗?”   “结过婚,听说他妻子十多年前就去世了,那边书桌的抽屉里有相册,别用那眼神看我!我检查过他的房间。”他摇摆着手生怕柳下溪误会些什么。   他这种敏感态度让柳下溪可以肯定,他知道参谋长好男色。   柳下溪这次没有被他打乱步调,继续搜查床底。床底并没有东西,连灰尘也没有,太干净了。   “参谋长的住处怎么只是这种规格?”   “这是参谋长还是营长时的住处,十来年了,他一直不肯换。”   “噫?”参谋长还真是怪人啊,不是以头脑出名的人,怎么就坐在了参谋长这个位置?还真怪。   “怎么可能?”柳下溪叫了起来,这相片!三十多年前的黑白照,好俊美的少年军人,怎么也跟那大腹便便的色老头挂不上钩。   一本不厚的相册是这个人的皮相人生。俊美少年,英俊的青年与娇美的新婚妻子还带着红花的那种,俊朗的中年时代,十年前身材还没有变形啊。身材走样后的相片没有。也是曾经风流的人物嘛。“这是团长?”团长的相片在集体照上出现,没怎么走样,外貌比不过参谋长,怎么看都是配角的份。   “我也吓了一跳,实在是无法把两个人联系起来。果然是美人迟暮啊。”   “有些相片被抽走了。”相册里空了不少张。   “噫,跟我看到的没有不同的地方。”纪仕林慌忙摇头,摆开双手很无奈道,“不是我藏了相片。”   “说得也是,如果是你断不会提醒我有相册的事,也不会傻到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只需要把后面的相片补到空缺处就会让人发觉不了。”柳下溪冷冷地看着这个人,很明显他是发觉到相册有古怪的。   “也许团长那边也有些相片可以作为参照。”纪仕林小心地看着柳下溪的脸色。   柳下溪没理他,有些空处是新抽离的,只有三处是旧痕迹,再把后面的翻开,果然有人反道而行,把相片移后了。为什么做这种事?明明只有三张相片被抽走。“这个我能带走么?”柳下溪问。   “一共有三十八张,记得不要私吞。”纪仕林手一挥算是答应了。   “你敲墙做什么?”纪仕林看着柳下溪奇怪的动作。   “找到了!”柳下溪喜道。卧室面对洗手间的那堵墙,在书桌后面,揭开上面的军事海报,露出一个绿色保险箱。   纪仕林大吃一惊后拦住了柳下溪:“不能打开,这要等上面的人授权才可以,也许里面有军事机密。”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了尊重,“你怎么发觉这后面有保险箱?”   “人多少有点自己的秘密,参谋长的房间这么一目了然,反而显得古怪。他又没有第二个家,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有秘密也会藏在这屋子里。”   “你是碰运气才发现保险箱的?”邹清荷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   “才不是。”柳下溪一边说往事,一边殷勤地给邹清荷全身按摩,这可是国宾级待遇。“参谋长应该有常开保险箱的习惯,书桌有长期频繁移动留下来的痕迹。而且我看过洗手间与卧室的空间,总觉得进深不对。”   “纪上尉怎么没有看出?他不是很聪明么?”   “嘻,他的聪明用在人际政治上,不是观察事物上面。”柳下溪笑着摇头。突然住了声,外面有人在按门铃,应该是季佳,到了傍晚那家伙回来蹭饭了。   “还不开门!”邹清荷推了他一把。   “嘘!季佳最善长的事你知道么?”   邹清荷摇头,翻白眼:“我怎么会知道。”   柳下溪敲他的头:“脾气见长了。”真不习惯这孩子顶嘴。   “对形象不一致的人,当然是有脾气的。”邹清荷嘀咕,还是底气不足啊,不敢大声理直气壮的与他对抗。“本来嘛,季佳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白痴问题呗。   带着酷热闯进来的季佳一脚把房门踢开。“在家怎么不开门?”他先发制人。   原来季佳的特长就是:破门而入!哦,是开锁。这个人是开锁的高手。   开锁不是窃贼行为么?不过这人也不会是按正常规章办事的人。   一看这俩人粘在一起的样子,季佳就领会到:这俩人已经发生化学反应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决定了没有?”季佳的口气有点冲,走访远房亲戚让他郁卒得紧。   柳下溪没有出声,倒是邹清荷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有了新的情人,生活愉快,干嘛不痛痛快快与过去告别?告别死去的人吧,放过活着的人,胡光荣比你更可怜!”   柳下溪冷笑:“这么冲干嘛,什么时候我成了坏人了。”   “你如果不是坏人就不会对学生出手,想过没有,这孩子被你带入了歧路。他的人生被你引导了。这不是他自己原先想要走的路,这就是罪!把自己的欲望强加于人,是大罪。”季佳理直气壮。   邹清荷几乎要为他喝彩,说得真好!不过也留一点点角落为柳大哥呼冤。   柳下溪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季佳怎么突然变得嘴利了?   邹清荷不喜欢这种沉静的气氛,心里有点慌,却也找不出话来说,只是用双手圈住了柳下溪的腰。这种动作要是在以前他是不习惯的,经过了昨天现在做起来变得很自然了。   柳下溪感受到他的关心,侧脸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拍拍他的手背:“季佳,你拍拖几次失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你把自己与自己喜欢的对象分得太清楚了。没有交融就没有新的事物产生。你不是唯物主义者吗?连这点也不懂么?我喜欢清荷,他感受到我的心,并接受了我,嫉妒的话,自己去找自己的幸福啊。”   “鬼才嫉妒你!”季佳气愤地放下紧捏在手里的红色小提箱。他被太阳给晒爆了,这家伙却在屋子里跟情人卿卿我我的,当然让人不爽啊。“别得意,小鬼上了大学眼界扩展,他的世界不会只有你!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怎么还能保有纯真?得了吧。你美也只在这会儿。”   柳下溪摇头摆手鄙视他:“说你不懂还不肯承认,真蠢啊你,清荷不仅是我的情人,更是我的家人了。家人意思你懂么?跌倒时伸出手来扶他一把;得意时给他适时的警告;伤心了把肩膀给他靠;快乐时与他一齐分享。该说的时候说,该骂的时候骂,该夸的时候就得夸。你不把自己的情人当成家人,总是防着守着当成贼,他怎么会把家人般的亲情与独一无二的爱情给你?一家人怎么来的?父与母也是这般由陌生到一家子嘛。”   这话直直击中了邹清荷内心深处。柳大哥果然是柳大哥!是值得他敬佩的。   “去,那你怎么又和林小洛失败了?”季佳不以为然。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那时我没有现在看得这么通透,好像整个人泡在浓雾里,得不出正确的答案。年少无知。”现在回想起过去,不痛不痒了。时间果然会虚化人的记忆啊。   第38章 记忆的铁轨-07   “纪上尉!”柳下溪停下脚步,出声唤住纪仕林。   纪仕林不耐烦了,在这房间耗太长时间了,现在已经有点儿晚了。尸检报告只怕早就出来直接送到团长那边了。也不见有人来唤他,是不是暗示着事情另有变化?纪仕林不得不敏感,想要春风得意地生存,原本就要预测事物变化的趋向,否则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迟迟不肯走的柳下溪满心满眼都是那锁着的保险箱吧?参谋长会有什么秘密?军事上的机密是没有可能的。这几年纪仕林看得出参谋长只是挂着名,重要的事情根本就由不得他插手,有事便把他推出来,只有柳苍云那种傻子才以为他是重要人物。   “打开保险箱吧。”纪仕林以为柳下溪是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的,回头陡然看到柳下溪那双坚定的眼神怔了怔。   “不可能。”重新转回头,他朝门外走出加了句,“我负不了这个责任。”   “你想过没有?参谋长也许是因为保险箱里的东西才惹来杀身之祸。”柳下溪加深了语调。“说不定等明天再来看,这保险箱里的东西就被人取走了。”   纪仕林可以不听他的。虽然得罪这种任性的太子爷,对自己的前途不好,那保险箱也许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说不定更糟。   门外有警卫守着,纪仕林走到门口突然把门关上了。这心念一转只是瞬间,他自己也不明白做出这决定的理由:“我要冒很大的风险!你有法子打开么?”   开锁不是柳下溪的专长,可惜老友季佳不在身边。不过,他由于对季佳开锁技术很是佩服,就在季佳那儿学过一些皮毛。这保险箱是旧式的,十多年前的产物,参谋长看样子没有换过号码,瞧出3、2、7、5这四个号码长年用的已经磨损得看不大清楚了,另外的号码却像没用过般清晰。   “这么容易就可以打开?”纪仕林惊奇。   “……”这种个性的人居然能任职参谋长,柳下溪比纪仕林更无语啊。   保险箱里的东西也不复杂:钱、存折、黑皮日记本。钱大约有几千元,存折里有二万元左右,最后的存入日期是去年。每一笔都清晰简单,是发薪水的第二日,真是一板一眼啊。居然还记日记,真想不到。翻动时有两三张相片滑落,两人看到那三张相片整个脸都变了色。并不是什么限制级相片,而是三张相片里与参谋长合影的人大有来头。   日记本的夹层里抽出张折叠纸来,柳下溪脸色大变,半天没有动静。   纪仕林感兴趣的是那本日记。   柳下溪没翻看几页,就把日记给他了。他拿到手上马上翻来看,看得快。参谋长的字大,每一页内容并不多,越看越惊心。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按住纪仕林翻日记的手:“还是烧掉吧。”   纪仕林怔住了:“烧掉?”   “不要让人知道你看过日记,就当不存在吧。对上面汇报千万不要提到有日记本的事情。”   纪仕林是聪明人,立即明白柳下溪大约猜到日记里记了些什么。没错,烧掉死者的秘密,生者才能解脱。   “烧掉有烟味,不如冲进厕所。”纪仕林建议,这一刻两人共拥有了秘密,反而亲近起来。合力把相片、日记一页页撕碎冲入下水道。“你手上的纸?”   “血检报告。HIV抗体呈阳性。参谋长一个月前的血检,也就是说参谋长是AIDS感染者。”   “艾滋病?参谋长?”炸弹似的消息啊。   “这件事不能瞒,凡是与参谋长有过性接触的人都要去检查。”柳下溪是焦虑的,这种事一旦公开,就是致命的丑闻。   “滥交者!”纪仕林叹了一口气,把皮革的日记本套用剪子绞碎冲下水。这才站起来,拍拍手的灰沫。“这件事还不知道如何处理。”   “去向团长汇报吧。”   任飞翱没有说话,军医恭敬地坐在一旁。柳下溪与纪仕林敲门进来时,室内一片静默。尸检报告就在茶几上,团长没有开口,他们也没有胆量私下拿起来看。   纪仕林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军医沉重的脸色,直觉认为军医已经从尸体上发觉参谋长感染了AIDS。   柳下溪受不了这室内的沉默。他把那份血检报告放到团长面前。   任飞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军医感激地看了柳下溪一眼:“我有怀疑,还不能确切诊断,这下是肯定了。团长您得下决定了。”   团长睁下眼睛:“小纪、小柳,你们怎么看待这件事?”AIDS本来是遥远的生化武器,却想不到在自己身边爆炸了。哪怕是神勇的团长一时也给炸蔫了。   纪仕林看了一眼军医又看了一眼柳下溪,小心道:“这种传染病有病源来处,也可能再传染给别人,传染开来就是瘟疫了。”   柳下溪回忆到清晨小湖边曾见过参谋长与小齐,军营里说不定还有其他感染者,的确是大事件,跟这比起来,凶杀案倒在其次。   “现在要确认的是哪些人跟参谋长有过性行为。”军医小心道。   “这是别人的私隐。”纪仕林摇头,“不少人不会承认吧。”   团长挥了挥手:“全团来一次大检查,徐云你去找一个名目,给全团抽血大检查,任何人都不得漏掉,还有休假的人员尽量提前销假,这个案子我决定上报了。你们停止搜查。还有这件事不得外泄!所有被软禁的人一律解除软禁命令。”   “团长!”纪仕林意外事件会如此处理,“差不多有眉目了啊。”   柳下溪用肘顶了他一下,纪仕林住了口。   “眉目?什么眉目?”团长皱眉。   柳下溪拿起那份尸检报告,还没有来得及看,就被团长从手上拿走了:“小柳,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理了。天也晚了,明天让你叔叔送你回家吧。”   “噫?”就连纪仕林也弄不懂团长的意思。   “那你就这样离开了?也不知道谁杀了参谋长?”邹清荷放下吃了一半的桃子,“艾滋病很可怕?”   “嗯,性病里的癌症。”柳下溪简略地给邹清荷上了一堂性的卫生课。最后总结道,“一夫一妻制,可以减少性病传播。也就是说,我是健康的,你是健康的,我们俩一生在一起,就不会有机会感染这种目前没药可治的绝症。”   邹清荷有种被下套的感觉,睨着柳下溪。对方舒服地伏在沙发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总觉得柳大哥的个性比以前轻松了些,有些话轻易就能出口。整个人就像是不再绷紧的弹簧。   伸出长臂拍拍邹清荷的头:“那是什么眼神,怀疑我的话么?啊,季佳怎么还没有把饭菜买回来?”   邹清荷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做餐饭还是没事的。可是,柳下溪死活不肯让他去做,让他躺在沙发上休息。季佳可惨了,被他踢出去买饭菜,人家还是客人,连路都不熟。   “柳大哥,明天你真的不跟季哥回北京?”这事还没有定论。   柳下溪耸耸肩:“也没什么,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去与不去不重要,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会放下你到别的地方去。”突然神秘地笑了起来,捏捏邹清荷的鼻子。加了几句,“你去的话我就去,不过很远。坐飞机季佳只怕是不肯,他一天到晚都在哭穷,节省得很。”   后面的话邹清荷不爱听,打了下柳下溪的手腕。   柳下溪不计较钱,现在是清荷管他的生活费用,就没什么浪费,看得出柳下溪对金钱没有多大概念,也不会忌讳清荷,钱就随意地放在抽屉里,生活费让清荷自己取用。   “节省是美德!”   “哟。”柳下溪点头由衷道,“是啊,这边生活消费不高,很划算。那就坐火车吧,时间会很长。”   “决定去了?”邹清荷高兴了,季佳暗里明里让他劝柳下溪回北京,现在终于可以交差了。   “你也要跟家人说一声吧。”   这是当然的,邹清荷立即愁眉苦脸起来,他很穷没有多少钱,路费,还有去别人家还要送点礼吧?这身上的衣服也好像寒碜了些,那可是真正的大城市!柳大哥的家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泄气!不想去了。   变脸好好玩!看着邹清荷一时兴奋一时沉郁,脸色变来变去,门铃响了。   门外季佳脸色难看,白了柳下溪一眼:“损友,损友!也不帮我接接菜,你看,汤都洒出来了,真是的,只知道卿卿我我。”这话说得大声,屋外还有邻居在啊,柳下溪脸色略变,这季佳真跟丧门星似的。   邹清荷已经起来把桌布铺好,摆上椅子等着开饭,饭馆里的菜比他做的好吃。见季佳脸色不善,趁柳下溪关门之际,他悄声告诉季佳柳下溪答应明天跟他一起回北京了。季佳的脸色这才转暖赞道:“还是你行,那顽固的家伙终于松口了。”   邹清荷只是笑笑,现在轮到他烦了,他全部财产才二百多元啦,不够来往北京一趟的,又不愿意跟父亲姐姐要钱,没有借口跟他们说为什么现在要去北京。他还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北京的学校呢,烦恼啊。   第39章 记忆的铁轨-08   不得插手这件案子,还被逐出军营,柳下溪很不满意团长下的决定。这是他第一次接近凶案,终于可以学以致用,别提有多紧张多兴奋了,不用在实践上的理论是得不到验证的嘛。   身后的门豪不客气地被关上了。柳下溪控制住面部失望的表情,心里还有些忿然,居然还派卫兵跟在他后面,这是变相的软禁。   他能理解团长的心情,事情没有淡化之前,不能把参谋长身染AIDS的事给传出去,传言会造成整个军营的恐慌,毕竟这些军人对AIDS了解不透彻,很有可能:与参谋长有过性关系的军人,在没有确诊前就妄自暴走,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所生出的怨恨可能引起严重的事件。   他们不是普通的民众,他们有暴力的技巧,一旦内心架构的长城倒塌,只怕会酿成大祸。   团长当他是外人,自然提防他。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思维屏障。   柳下溪讨厌不被信任,尤其是这种。“唉”叹了一口气,已经快九点了,还没有吃饭,他正在长个头,不经饿。   跟随他的团长亲兵没有限制他的去处,他揉着肚子朝叔父的住处走去,要知道食堂在这种时间也是没有饭菜了,只能去叔父那里看能不能搜出点吃的来。   看来江源很有责任感,叔父房间里有灯。柳下溪一拍头:“难道叔父已经放了出来?这么快?”   推开门,叔父的确已经回来了,原来软禁叔父的地方就在旁边会客厅的第四间,比到团长住处要近得多。   叔父看到跟在柳下溪后面的卫兵,脸当即沉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柳下溪耸耸肩。   江源懂事,过来拉着柳下溪:“吃饭了么?”   “还没呢。”看到摆在桌上的饭菜,柳下溪高兴地拍着江源的肩,“谢谢。”   江源摸着自己的后脑倒不好意思起来,叔父坐下来,对江源使了一个眼色,跟随他几年的江源熟悉他的模式,慢慢朝门口移去,招呼那卫兵进来。   卫兵不愿意进来,但迫于对方副团长的身份,还是进来了,一进门江源就猛击卫兵的头,对方昏倒在地。   江源把卫兵扶到隔壁自己房间去了。   关上门,柳苍云狠狠地把手表丢在桌上:“姓任的到底要怎样?莫不是想借这次的事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撵走?”   柳下溪一边填肚子,一边道:“叔父要沉住气,这是没可能的。团长这次只怕要连坐。”   “你查到了些什么?”柳苍云坐在侄儿身边,迫不及待的问道。   柳下溪不急,悠闲地吃着饭,喝着茶,柳苍云看着有点牙痒痒。   “四叔还是让自己能调动的人严阵以待,以防兵变吧。”   “有这么严重?牵连很大?”柳苍云当然也知道事情绝对不单纯,不然怎么就突然软禁了身为副团长的他?听小江讲被软禁的不只他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内幕?敢杀参谋长,凶手的胆量真大!在军队下级对上级有绝对服从的义务。   “一件事被四个人知道就绝对不是秘密了。”柳下溪也没想过要瞒叔父,自己人是不必隐瞒的,想必军医与纪仕林也有不能瞒的自己人吧,“参谋长有艾滋病。”   “艾滋病?”柳苍云一怔,“怎么可能?”   “应该是真的。”柳下溪把饭碗推开:“四叔,你要小心有士兵闹事,这事估计到明早就传开了。四叔要破案把这三个人找来纪仕林、刘成、小齐。”   “小齐?姓齐的很多。”   “勤务班前些日子帮我收拾屋子的那个小齐。”   柳苍云没多问,起身打了几个电话。第一通是打给军区领导,那位爷爷级的人物柳下溪也不陌生,是爷爷的好朋友。有这种关系,四叔才会在这独立团里。四叔当然也不是外人看到的那种火暴无脑,他简约地说了参谋长被人杀了,以及他与一群官兵被团长软禁,还有参谋长有艾滋病的事。柳下溪可以肯定,团长的任期不会长久了。   第二通电话直接打给纪仕林,对方没有多说,爽快回了句:“马上过来。”   小齐找不到,他上午拿了大假离开军营了。   “把他追回来,查查他跟哪些人交情好。”柳下溪脸色大变。   “他是凶手?”   “嫌疑人吧,他跟参谋长有性关系,可能被感染了,或者他本身就是病源。马上派人追他,万一他感染了艾滋病,自己又不知道就麻烦了。”   刘成已经被团长隔离开来,根本找不到人。   “团长一开始就行事古怪,不但不与副手的四叔共议此事,反而突然软禁你们,软禁的理由也站不住脚。”   柳苍云抬头看柳下溪,微眯着眼睛:“你认为是团长吗?”   “只是觉得不合理,参谋长与团长是老友,对参谋长的死,团长过于冷淡了。”柳下溪把偷偷摸出来的一张相片递给叔父看,那是张二三十年前的集体合影,年轻的参谋长旁边就是年轻的团长。   江源开门进来,报告柳苍云有其他军官找他。   柳苍云出去了,叫江源留下来照顾柳下溪,今夜只怕有不少人不能入眠。   纪仕林进来,看到柳下溪用过的空碗,叹气。他还没吃东西呢,也没有人帮他留饭菜,谁让他的人都出去追查案子了。   “刘成认罪了。”坐下来,他重重叹口气就来了这么一句。   柳下溪惊奇:“怎么就认罪了?”   “其实并不复杂,今天中午参谋长在外面喝醉了,回房就伏身睡到床上,刘成是有钥匙的,他一直与参谋长有性关系,对参谋长已经忍无可忍,所以就下手了。”   “凶器呢?”   “在刘成房间找到了,一直没有人提审他,他才保持沉默的。有人找上他,他马上就认罪了。”   “……”柳下溪无语。   第二天清晨,柳下溪离开军营的时候,听说刘成自杀死了。   “这就是真相?”邹清荷黯然。   “我毕竟是外人,被排除在外了,事实的真相,当然有出入,我私下查过,刘成他进独立团才半年,以前的档案被人抽走了。”   “他是有人请来的杀手?”   “我也是这样想,要把人弄进军队,肯定有一定的背景。”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后来又怎么让你闯祸了?”   柳下溪没有马上回答,起身:“睡吧,天都快亮了。”   “不说清楚睡不着。”邹清荷伏在床上,支着下巴,隔壁季佳鼾声太响。本来隔音效果很好的的墙,也挡不住他的魔音。   “我去端绿豆汤来,喝一碗人会舒服些。”柳下溪认为两人的温度过高,这风扇不够凉,才让邹清荷睡不着,顿时怀念起北京自己卧室的日立空调。就是从四叔那里回来,暑假还没有结束跟林小洛一起去百货大楼买的那台日立空调,非常舒服,可惜没享受多久。   邹清荷全部心思还围绕在那案子上,喝完绿豆汤依旧不放过柳下溪。   “是纪仕林。”   “纪仕林?”   “就是他。哎,他乘我没有注意,偷藏了几张参谋长的日记,以此去勒索日记里提到的高官,真是不怕死啊,身居高位的人哪能轻易被他勒索?被抓住后,他居然把日记、相片的事以及我全给供出来了,真是池鱼之殃。为了保住我,爷爷很伤脑筋。也因为我真的没有看过日记,才没有不明不白地消失。结果参谋长的艾滋病与死亡被重新掀开,事情一直闹到我实习期,我被流放了。北京市内没有单位敢接收我,他们几个跟我一起倒霉了。”   “……”邹清荷心一堵,那个世界好复杂啊!似乎有些明白柳大哥被这没有特色的乡村吸引的理由了,这里的人单纯多了。“去你家要带特产么?”   “不用,太麻烦了。”柳下溪揽过他的肩,邹清荷推开他,真热。   “失礼不好,带些什么好呢?”今晚打电话给姐姐,想不到她一口就答应放清荷自由,去北京玩耶!李果特意过来送了五百元,邹清荷不肯收。柳下溪说了句:“等你赚钱了加倍还回来就行了,自己的姐夫有什么好说的。”父亲有托李果送来句话:“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不要把心玩野了。”   “高考录取通知要等上一个月,这日子也是难过的,不如在外面玩一圈。”这是姐姐的原话,她对柳下溪信得过。   有了这笔钱,邹清荷本来打算去买套过得去的衣服,季佳以嘲笑的口气评论:“别,这里的服装太土了。”   柳下溪倒是不在意,只说:“能穿就好,钱的事你不用在意,身为高中生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丢脸的,我请你去家里玩,费用自然是我全包。还有,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不要分得那么清楚,我不懂理财,以后可能靠你养哟。”   这话说得!邹清荷当即笑了起来。   只是,在金钱上的自卑是心结,母亲生病时的医药费,父亲陪尽了小心到处向人借钱,邹清荷回想起来就觉得心酸,这种心酸牢牢地刻在心中不可能被几句话冲淡的。   “带些特产,明天,哦,应该是今天了,去市场转转。”邹清荷打定了主意,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觉。   第40章 记忆的铁轨-09   吃完早餐,季佳见柳下溪与邹清荷一点动静都没,忍不住,拿牙签刺柳下溪露出的胳膊,这人总是气定神闲,真让人看不顺眼:“不是今天回北京么?连行李也不用收?”   柳下溪放下手中的报纸,翻白眼,托你的福,一大早吵死人了。昨夜睡得晚,本想今早起迟些补点睡眠的,计划泡汤了,睡眠不足火气重:“今天我还要上班,请假的事还得看情形,并不是说走马上就能走的。”   季佳居然把这事给忽略了,的确,执法人员嘛,不能没有纪律。“请假容易吗?”他脸上堆笑,不能让柳下溪借机反口,下溪他在这儿逍遥过日子,胡光荣太可怜,整个人还没从林小洛的死亡中挣脱开来,他身为朋友实在看不下去。   “等我下班动身。”柳下溪沉吟了一下,“只能坐晚上的船了,季佳你去买船票,清荷,你要不要去门?”   邹清荷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到底年轻。“我去市场买些土产。”   “没必要。”柳下溪不以为然。   “千里送鹅毛,心意。”邹清荷反驳。   柳下溪耸耸肩,不想在这种问题上和他争:“季佳,你陪清荷去市场吧。”与清荷一起逛街不是件愉快的事儿。柳下溪有几次跟他去菜市场清荷非得先细细看完整个市场的菜摊,比对各家价格,真正决定下来买那家的菜,还得跟人家讨价还价,斤斤计较。说实话,提着菜篮子呆在他旁边,柳下溪觉得非常丢脸。大大破坏了他心目中的男孩清纯自洁的形象,那一个俗啊!就如同古典乐章中不协调的错音。   柳下溪上班,季佳去买船票,邹清荷收拾屋子。   去北京啊!心跳加快,坐船去!大客轮也只是路过江边的时候见过,很羡慕啊,会不会遇到《尼罗河上的惨案》里那种事?   坐在床上,目光落在那些课本、参考书、笔记本上,有部分整理好了,有几本随意地放在桌子上,这才冒出一种高考真的过去了的情绪,突然就失去了生活里的重心。   还真是无法适应这轻松自在的生活,真是劳碌命!邹清荷自嘲地想,考上大学后,是不是也像高中生活的重复呢?   夏天出门,换洗衣服是最轻的。邹清荷把要带的衣服放在柳下溪床上,柳下溪床底下有只漂亮的旅游包,有足够的空间放两人的衣物,邹清荷并不打算替他收拾行李,没注意过柳大哥喜欢哪几套衣服呢,好像对他关心不够。邹清荷自省,以前两人相处,他把心力都放在高考上了,看到什么,也没放进心里去。   门铃响了,邹清荷打开门。   门外季佳笑得灿烂扬着手上的船票:“很少人,根本不用排队,一到就购到票了。”   邹清荷笑了笑,从冰箱拿出冰好的水递给他:“外面热吧。”   “还好,是上午,不是最热的时候。”真是贴心的孩子,很有一家人的感觉。柳下溪看上他,就是因为这孩子轻易就带给别人一份家人的感觉吧。这对身在异地他乡,心灵受到创伤的柳下溪无疑是疗伤圣药。自然的真挚、体贴、关心,如果是女性,只怕自己也抵挡不住吧。瞧他,把风扇定定地转向自己:“西瓜冰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吃点?”   季佳一时还无法消受这种待遇,大大咧咧的男人,唯我独尊的太多了,就是柳下溪也没有这么体贴人:“不了,去市场吧,回来再吃。”   邹清荷是有计划的采购,他不知道柳下溪有多少亲戚,也不知道人家会中意些什么,但心意是一定要有的,伤脑筋啊。跟在他身边的季佳实在是忍不住了,躲在一家水果铺吃桃子。这里的桃子外表没有北方水蜜桃漂亮,水分也不多,但味道还不错,居然可以中间一掰两开,两开露出桃核来,吃起来方便,不知不觉,地上已经有一堆核了。   那边的邹清荷挑挑捡捡,双手都拿不过来。   季佳估计他不会开口请自己帮忙,不由得想起他们认识的第一天,逃难的民工般的清荷,季佳笑了,顶着太阳出去,真热啊。   “买了些什么?”好重!   “笋干、莲子、干木耳、酱板鸭、腊味,我们路上吃的炒货有南瓜子、五味豌豆、西瓜子、莲子,还有水果。”   季佳摇头,不是他能理解的范畴,出一趟门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把这些东西搬运回屋,季佳想幸好是三个大男人上路,不然这堆东西就让人头痛吧。   吃完西瓜,猛吹了会儿风,才把身上的暑意吹走。“季哥!”邹清荷有些欲言又止。   “想知道下溪他父母会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吧。”季佳摊手耸肩,这动作跟柳下溪常做的很相似,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父母,除了林小洛,下溪没带任何人到他家去过。”   邹清荷脸有些发白,柳大哥一直没清楚说过林小洛的事,总是含糊带过,他是在意的,越这样越不方便问柳大哥本人,也许在柳大哥心里,林小洛是不愿提起的名字,是座高耸的山,他是怎样的男子?真的很好奇啊。   今天邹清荷仔细照过镜子,自觉容貌平平(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柳大哥喜欢自己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外貌,是气质吗?也不对,气质这种东西应该与自己无缘(邹清荷以为气质是写诗写词的文人独有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形成这种逻辑的)。   邹清荷对占据柳大哥人生极重分量的林小洛是好奇的,自己与林小洛是相似还是相反?柳大哥有没有在自己身上寻找对方的影子?   “季哥,林小洛……他……在你眼里是怎样的人?”   季佳还记得邹清荷说过“请你别说,我想听柳大哥自己告诉我。”到底是小鬼,存不得心结。   季佳戏谑道:“我看他的角度肯定与你柳大哥是不同的。”   邹清荷脸红了,生嫩着哩。   季佳初见林小洛与柳下溪是在警校的宿舍里。   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四人宿舍还缺了二个人。   准时来学校报到的季佳与一看就知道是山里老土的胡光荣自觉地各占了一个下铺,上铺堆放两人各自的用品,房间很窄,床铺中间只有一米的空间。   “这鸽笼能住人么?”清亮的声音,有着耀眼五官的少年对开着的门华丽丽地踢了一脚。   宿舍当时只有季佳一人在,累得半死的他,好梦正香,被这一吵给闹醒了,心情很不愉快。“吵什么吵!”他大吼一声,把头转了过来。   “哟,还有根刺儿,不把尖儿剔掉会扎人的,喂,臭小子,我要睡下床,把床让出来!”   那火腾上头顶了,季佳腾身起来,扑过来就打人。   “臭小子!”可惜房间太窄了,没有支撑与闪腾的空间,被对方一脚踢回床边了。   “想跟我斗,臭小子你差得远啦。”傲慢狂妄的少年,飞扬着已过了标准的头发,一身夸张的黑色时装与警校格格不入。   事关男人尊严,季佳没把自已的下床让出来,倒是对面床的胡光荣是随和的主,自动把床让出来,自己睡季佳的上铺。   另外一位室友,柳下溪,他是在季佳来后的第二天过来的。   以前只有季佳与胡光荣两个人时,宿舍总是静寂无声的,但自从林小洛出现,宿舍每天上演季佳与林小洛的全武行,两人居然打出了友情。   “林小洛火爆了些,狂妄了些,冲动了些。喜欢惹事生非,心却是极善良的,好打不平,见不得人哭,只要向他认输他就会放过对方,与下溪比起来,他更大方,下溪从不关注他不在乎的人。林小洛眼里容不下沙子,正义感很强。但他吃亏在做人嚣张,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他没有什么朋友。”   任情任性的人啊,听起来是个张扬的青春少年。   季佳不主张对过去死抓不放,慢慢地,会在内心凝为痼疾。林小洛为什么对胡光荣产生爱情,他不理解。从男人的角度来说,柳下溪强过胡光荣岂只一个层次,那两个人是不能放在同一天平上的,季佳也没有深入去了解。如果不是林小洛的死亡,或许他们之间的友情会随时间变淡,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属于过去的名字。   第41章 记忆的铁轨-10   季佳是内疚的。   这几年他一直活在悔恨之中,如果那天中午他没有回市里,没有去找林小洛与胡光荣蹭饭,如果不是他一直没神经地一再提起柳下溪,林小洛与胡光荣也不会猛灌白酒,喝得晕乎。   林小洛身手很好,如果不是醉酒,他一定可以避开要害……   那时,他们在实习期,还没有正式毕业。   柳下溪太懒了,结果季佳只好一个人回学校交报告。   季佳总是贫穷,四个人中柳下溪与林小洛是大款,而林小洛比起柳下溪更大方。其实季佳早就盘算好了让林小洛请吃中饭,来之前他就给林小洛打了电话,林小洛当然是一口应承下来。   季佳对他们之间的情变,并不是很意外。这年头谁也没规定跟谁就得一辈子,他自己就被人抛弃过N次。   朋友有龙阳之好,他从知道的起,就没有看好他们之间能长久,那算什么事儿?那可把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传统都给丢了,他苦口婆心劝过,只是那两位都是固执的主,你这边说得唇干舌苦他们根本不甩。   不是新潮也不是保守,这俩人分开来看,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却偏偏要悖逆自然规律一意孤行,也不是要拯救谁离开歧途,看到朋友错了,当然要给指出嘛,不然,只能算是吃喝混在一起的狗肉朋友。   柳下溪越发淡漠了,本以为这是好机会让他回归正途的,却发现他跟结了冰似的,连说话也让人寒到心了。   季佳有牢骚,林小洛你爬墙也就算了,干嘛要拖胡光荣下水?那本是社会主义红旗下根红苗正的小麦苗啊。   在这之前,他硬是没有看出这两个人有私情,不得不感慨自己真是神经大条,不过想到当事人柳下溪也没有发觉,就心理平衡了。   他们分开后,大家就一直没有见上面。   季佳蛮期待中午的大餐,当然还要数落林小洛一番“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普遍真理。他可不想同时失去三位最好的朋友。   他们分开不到二个月,一向强壮的胡光荣抽脂似的瘦了,反而更显精神。(其实是衣着打扮比以前前卫了些,高级男装的颜色、款式,把活脱脱的乡巴佬变成了与时俱进的城市青年)林小洛还是老样子,飞扬着眉眼,看着他们两人这样,季佳有些不忿,他陪着的可是薄冰一样的柳下溪,……这两人真是快活。   季佳后来也仔细地反省过,当时不停地提柳下溪,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见不得别人好的刻薄在作怪?   饭菜摆上来后,臭屁的话很快结束。先提起柳下溪的是胡光荣:“下溪他还好么?”那时他正在开啤酒。   这话季佳还没有答,林小洛抢过啤酒道:“喝这个没劲,喝白的。”   “下溪他很不好,几乎不出门了,看谁都不顺眼。”   季佳的话一直都不少,还喜欢添油加醋,看着林小洛大口大口地喝着五粮液倒有了份痛快的心情,季佳酒量不大,下午还要回那山村地,他喝的是啤酒,陪着林小洛喝的是胡光荣,胡光荣酒量不小,是喝家酿谷酒长大的。   正吃得高兴,林小洛与胡光荣身上的BB机响了,瞧着他们去回电话,季佳猜想肯定是公事。   季佳是羡慕的,他呆在山村实习,还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总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很烦人。   “庆园小区发生了绑架案,我们得走了。”林小洛把饭钱放在桌上,两人匆忙走了。   季佳眼红:“绑架案?”那可是大案!他们俩已经是正式的刑警了,还允许佩枪。   纪仕林拿着军用匕首的手很稳,放在孩子的颈动脉上,无论孩子如何哭泣闹腾,也没有被伤到皮肤。   他并不想伤人质,他只是需要钱,大把的钱。   小齐的艾滋病是花钱的大坑,但他还是想治好他,哪怕不能痊愈,只要有命在,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可以治好的药。小齐是他的外甥,他大姐的唯一儿子,那么聪明的孩子考上了那么好大学,有着辉煌的前程啊。   突然有一天,大姐对他哭诉:小齐被大学开除了。   既然文的一途走尽了,纪仕林就设法子把小齐弄进了军队,又舍不得他受新兵训练的苦楚,想尽法子把他弄进勤务班,讨上司喜欢,就能轻松进入仕途。   纪仕林自己是聪明人,考虑事情喜欢走捷径。小齐进了部队后,他知道了小齐被学校开除的理由:他是同性恋,被抓包了。   “舅,我染病了,是绝症。”有一天,一直在他溺爱下的小齐对他这样说。   真是晴天霹雳!纪仕林的人生规划从前程规划转到了金钱规划上。   “你去勾引参谋长,他是同性恋,等他染上病,国家一定会找药来治他。”纪仕林查了无数资料,发觉那费用都不是自己与姐姐家能负担得起的,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上司。   参谋长却死了。   只有铤而走险。   然而,连他也翻船了。   到北京来,有抑制病情的药,只是太昂贵了,被压制被开除军籍的他找不到好工作,可钱还是要花,他最终找到一份小区保安的工作。   这小区里住了不少有钱人。   太缺钱了,他是有心人。公司大老板的儿子读小学一年级,中午家里只有保姆与孩子,他是小区保安,天天照面,保姆不防他,门开了。   他打晕保姆绑架了孩子,打电话给孩子的父亲:“给五万就放了你儿子!报警的话你的儿子死定了。”   但是,孩子的父亲居然报警了,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小区的大门。   手没有抖,心却不忍,他不是真的要杀死这孩子。   警察与小区的保安形成包围圈,薄弱的地方在哪里?   纪仕林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他还不能死,他答应过姐姐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小齐的病。他要突围,他曾经是职业军人。   他嗅到了酒味。   西北方有年轻的菜鸟警察双手握枪,那手还抖着,纪仕林打晕了人质,挟在腋下,寻找掩蔽物,警察在小区里是不敢随便开枪的。   纪仕林把突破口定在了西北方,把人质反缚在背上,这样就不怕警察对他背后开枪了。直冲过去,菜鸟警察经验不足,直觉就往旁边躲,纪仕林顺手夺了他手中的枪,枪的保险还没打开,真不知道有没有受过射击训练。   他冷笑,一簇万年青后面突然蹿出一个人来,身手还蛮快的,只是满身的酒味早就传过来。纪仕林有了防备,匕首朝对方划去,跟他比,对方身手还差了些,但想不到旁边的菜鸟警察突然勇敢地斜冲过来。   纪仕林条件反射的举起了枪。   枪响,血溅。   中枪的居然是从万年青后蹿出来的警察,他伏在了那菜鸟警察的身上,血是从头上流出来的。   杀了警察啊?!纪仕林只有全力逃跑了。   季佳突然住了口。   “他跑掉了吗?”邹清荷急着询问下文。   季佳玩弄着削梨子皮的水果刀。突然稳稳地穿过邹清荷头的左侧,刀钉在墙上了。   “当时,我若不是慢悠悠地吃完剩下的饭菜,早点到就好了。”季佳黯然叹了一口气。   季佳是以看热闹的心态来庆园小区看好友办案的。   季佳撞上了纪仕林,他那时还在剔牙,迎面而来的人背着孩子,后面一群警察,一看这种阵仗,他立即明白正奔过来的人就是绑架犯。   纪仕林小看了季佳,把他当成了路人。季佳穿着便服,身型又不出色。纪仕林朝这边夺路而来,手上的枪与匕首不是用来吓唬行人的。   季佳的动作一向比林小洛快。出腿出拳出掌,一连串闪电式。   纪仕林开了枪,但没有击中目标。等枪里子弹射完,他丢掉了枪,用匕首攻击季佳,可他背上有人,人质醒了,不合作地乱动,后面的警察也到了。   季佳立了功,他并没有喜悦,他的好朋友因这件事死去了。   林小洛的家人知道在这之前他与林小洛、胡光荣喝酒的事儿,把怨恨撒在他身上,动用了关系,让季佳没有单位肯接收,只能打回原籍,后来柳下溪把自己的名额让给季佳,自己来到了这里。   “林小洛的死,下溪很在意。他好像认识犯人。”正说着,季佳突然眼前一黑,双腿发软,肚子一阵绞痛,倒在地上。   “季哥!”邹清荷摸他的额头,好多汗!冰冰冷的。   清荷死劲捏他的人中,这事他有经验,以前在太阳下暴晒有时就会这样,扎人中是中暑的急救方法。   季佳醒转,冷汗还在大量翻滚:“可能桃子吃多了”他苦笑。   “中暑了,等下给你刮痧。”关键时刻,邹清荷是冷静的孩子。   在季佳拉肚子的时候,清荷煮了红糖生姜开水,这是治疗肚子凉的土法子。   被刮痧的人是痛苦的,瓷片儿加上料酒,非常劲爆的折磨背椎,这反而让季佳对邹清荷增加了好感,“手劲儿不小。”他有气无力的,脖子上的血脉有乌紫的印迹。   柳下溪一进门,就看到季佳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演哪出呢?”   “季哥中暑了。”可怜见的,邹清荷很同情他。   “八点的船票。”季佳伏在沙发上,除了痛,倒也没有别的地方难受,“我跟小荷说了林小洛死的事儿。”   柳下溪一怔,转头看着邹清荷。   邹清荷的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纪仕林就是那位纪仕林?”   “打什么哑谜呢。”季佳插嘴。   “是的,我是逃离北京的,当我知道杀死小洛的就是纪仕林时。我在想,是我的出现造成纪仕林被开除军籍,小洛的死就好像间接被我的怨恨诅咒一样。是的,我当时是恨他们的,用怨恨的心想着那两个人名字。”柳下溪眼里有邹清荷陌生的沉痛与伤心,那是藏在阴暗里的浑浊之色。   当年的他,是全心全意地爱着那张扬的少年吧!背叛带来的心伤总是隐约带痛。   “你有出口诅咒过么?”邹清荷走到他面前,递了杯微温的茶水,季佳中暑,清荷有反省过,认为是大热天吃了生冷的东西造成的。   “那么没品味的事我没做。”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他接过了茶,一口喝下。   “那就是啊,连声都没有出,就算有鬼神也是不知道的;更何况我们是唯物论者,偶然存在必然中,必然又含有偶然的成分嘛。”邹清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无论是柳大哥,还是季哥,对染上血迹的记忆都各自带着不能遗忘的伤痛吧!最伤心的只怕还是那位胡光荣吧。   “还要你来安慰我!”柳下溪放下茶杯,拥住了邹清荷,他是捡到了宝对不对?   第42章 番外 夜色温柔   季佳的突然中暑使得邹清荷多长了了个心眼,上船前顺便去药铺买了些止泻、消炎、防晕车船的常用的药备用。   想不到立马就用到了。季佳上船没多久,肚子又开始痛起来,没有其他的异状,就是拉肚子。幸好他去得早,蹬得双腿麻木,等他出来时,外面有一串人守候,大家横眉对他,他很尴尬,又不是故意的嘛。   回到船舱,小小空间里只有邹清荷一个人,桌面上有两片药,还有一杯温开水。   “止泻的。”邹清荷显然是一直在等他回来。   “下溪呢?”季佳也不客气,吃下药喝下水,正觉得缺水呢。啊,活过来了。   “柳大哥觉得船舱闷,在甲板上吹风。”邹清荷第一次坐这种大型客轮,好奇着呢,光提甲板两个字,就觉得新奇啊,可又不放心季佳,才一直在等他。   季佳往床铺上一倒,就是铁汉也经不起几次拉肚子,好像把身上的肌肉给泻了下来似的。   这季节船上的客人并不多,他们这船舱本是四人间,却只有他们三人,邹清荷见他没有什么大事,也走了出去,甲板上的人居然不少,大约其他船舱里的人都出来了吧。   河风吹起来真舒服啊!天已经完全黑了,船舷上发黄的灯光,朦胧里吸引着一些飞蛾与沙蚊。   邹清荷一眼就看到柳下溪,他面向江水,背对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在个头普遍不高的江南水乡,高大的他如同灯塔般的存在。   邹清荷上前轻拍他的手臂,柳下溪侧过身,让了位置给他,甲板上相熟的人低声在说着话。还早,大家没有睡意,就享受着晚风吧。   邹清荷裸露的手臂感受到从水波里透出的丝丝凉意,燥热渐渐远离,看着船尾翻出的浪花,有一个词掠过大脑——夜色温柔。   “季佳怎么了?”柳下溪用右手中食二指拨开被风弄乱的额发,把不羁的它们夹在耳后,总是遮住眼睛很不方便,头发过长了,一直想去理发店理短些的,却总是给忘掉。睨眼看邹清荷二寸不到的平头,理一次可以管上几个月,虽然没有造型,却是大众男子常见的发型,反而是自己特异了些。   “季哥拉肚子。”邹清荷有些忧心,船上还好,如果在火车上也是这样,可真惨呢。   “都是他贪嘴惹的祸。”柳下溪一点也不同情季佳,晚餐他好心说过要吃些清淡的,偏偏季佳自己坚持要吃大鱼大肉,真是学不乖。   邹清荷莞尔。   这客轮共有三层,他们在第三层,第三层都是卧铺来的。底舱是大通舱,有坐票与站票,大多是中途客人,第二层有小卖部、餐厅、厕所,还有些总是关着门的地方。船上的走廊是狭窄的,两个人对面行走还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行。   柳下溪没有兴趣走动。   邹清荷独自游走,到了底舱发觉晕船的人是存在的,不少地方飘着异味儿。   回到甲板上仔细嗅了嗅,还是这里空气好啊。甲板上的人少了些,柳下溪还在原地没动,风鼓动着他的衣衫,让人有种他御风而行的错觉。   “有大侠的派头。”邹清荷笑着走近他。   听到他的声音,柳下溪转过身望着他,眉眼里满是笑意。   在朦胧的光晕下,邹清荷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那闪亮的熟悉的目光,却深深地刻在邹清荷的心里。   突如其来的怦然心动。   夜风不仅撩起了他的衣角,也撩动了他的心弦。   在这夏夜,陌生的人群里,邹清荷面对着熟悉的男子心生情愫。   邹清荷突然羞怯了,别开了眼,走到他旁边,伏在船舷上看着远处幽暗的江面,听到浪打着船的声音。这个人是专属于他的灯塔么?静静地温柔地为他照亮航程,回过头来就可以看见他在守候。是的,他们已经是有亲密关系的情侣了,不仅是朋友,更是家人。   柳下溪也重新转过身来,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邹清荷的左手,他的手是凉的,温柔的凉意却带着安心与坚定。   两人这才有了在拍拖的真实感觉,比起两人那次上床,这种温柔更能打动邹清荷渴望温暖恋情的心意。   这才是“无声胜有声”的境界吧。邹清荷知道此刻自己的全部温度凝聚在脸上了。   黑夜给予人大胆的理由吧,两人一直就这样握着手,等甲板上旅客全部离开,还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这是夜的魔法吧。   柳下溪轻轻在他唇边印了一个吻。   贴近清荷的脸蛋,就发觉他的脸是滚烫的,但那不是高烧。   虽然看不清面孔,柳下溪还是能从清荷那不平稳的呼吸里,推测出少年怀揣了小雀般的心事。   这一刻,柳下溪觉得自己是坏心肠的大雀,诱拐刚能站稳的小雀儿离巢。   回到船舱,季佳已经睡熟了,那鼾声真是生生折磨人的耳朵。关上舱门,柳下溪搂着邹清荷坐在窄窄的床铺上亲起嘴来,骚动的心,非得这样才能平静,他急切的想攫取少年的所有,真实地拥有才会安心吧。   真的很热。   这船舱如同笼子,会让人窒息在里面。   柳下溪松开清荷,低声沙哑道:“睡吧。”他跃上了上铺。   蛊惑吧,心里好像驻了只虫儿,邹清荷抚着跳得过于激烈的心脏,这里由不得他控制了。   他想,他是真的恋爱了。   然后,他整夜失眠,却不敢翻身乱动,生怕惊醒舱内的其他人。   同样的,柳下溪也失眠了,幸福地失眠了。他已经感觉到,今夜邹清荷对他的感情起了变化,不再是对待兄长、家人的亲情。经历丰富的他,在感情上远比邹清荷来得成熟。   他枕着手臂睁着眼睛,很想把清荷拥在怀里。   他以前有过恋爱经历,感受却没这一次来得强烈。原来幸福的感觉真的可以无限膨胀,可以让人头脑清醒,精神不知疲倦。   柳下溪看了看对面下床的邹清荷,细细辨认他的呼吸,不像平时熟睡时那样绵长稳定。他翻身下床,走到清荷的床边坐下。邹清荷随即侧过头看他,亮晶晶的眼睛就像黑色的珍珠一样。柳下溪抓住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   “咳咳。”装睡的季佳在自己的床上轻咳。暗想,这两个人也太缠绵了吧。   邹清荷的脸红了,却没有挣开。   柳下溪一脚朝季佳的脸踏去,季佳明知道柳下溪不会真的踩下来,却依然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架住,嘴里嚷道:“行行好,别欺负我这个病人。”   柳下溪笑了:“你不是喉咙不舒服么?我给你治治。”   “啊,我是肚子不舒服。”季佳跳了起来,蹿出舱门。电灯泡也不是好当的。   赶走了季佳,柳下溪轻轻抚着邹清荷的脸,俯下身来用鼻尖摩擦着他的脸蛋,缓慢而温柔。清荷闭上了眼睛,觉得害羞又甜蜜。   季佳呆在甲板上叹气,船舱真不敢进了。   不一会儿,柳下溪牵着邹清荷走出来,对他道:“你回去睡吧,我跟清荷再吹一会儿风。”   季佳大喜,柳下溪善解人意啊。   甲板上没有人了,柳下溪直接坐在甲板上,伸直双腿拉着清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邹清荷不是脸皮厚的人,有些放不开,本能的抗拒在公共场所如此亲密。   柳下溪把他拥入怀里,低声道:“甲板上没有人。”   船舱内太闷热了,还是甲板舒服,河风吹拂,暑气全消。   良久,柳下溪开口了,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是俯在清荷的耳边:“清荷,你不能反悔。”   清荷的脸被他呼出的热气烘红了,低声道:“我从没想过要反悔。”   柳下溪双臂用力搂紧了他,把头搁在他肩膀上,抓紧了清荷的手。   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了,邹清荷后仰着头想看清柳下溪的表情,可惜对方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了。邹清荷心里是有疑问的:为什么柳大哥会喜欢上自己?自从答应跟柳大哥拍拖以来,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心里,以前他不好意思问出口,现在却突然想问了:“柳大哥。”   “嗯。”柳下溪应道。   “我……我,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对我这样好呢?”   “呵呵,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呢。”柳下溪抬起脸挨着清荷的面颊,轻轻笑了。   “为什么以为我不会问?”邹清荷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觉得自己的脸热得难受。   “你脸皮薄啊,这种问题怎么问得出口。”柳下溪放开手臂撑着甲板,身子往后一仰,看着天空。今夜星辰稀疏,一弯细细的弦月笼着朦胧的光晕。   邹清荷豁出去了,扭过身面对柳下溪,瞪着一双大眼有逼供的架势:“那你说不说?”   “说。”柳下溪笑着咬了一下嘴唇,跟他对视了几秒钟,邹清荷毫不退缩,柳下溪不由得挑了挑眉,笑得更欢快了。他右手揽住清荷的腰,道:“是我诱拐你了。”   “狡猾!”清荷轻捶了他一下。   柳下溪借势倒在甲板上,躺下了。   “别睡在甲板上,脏。”   “呵呵,一点灰尘沾在身上算什么脏呢。”他指了指心脏,“这里脏了才是真的脏,我对你,对你的家人来说,这里是肮脏的。”   “你胡说什么!”邹清荷怒了。   柳下溪拿着清荷的手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控制不住自己那见不得人的欲望,把无辜的你拖进了我的世界,强行把你的未来焊接在我的轨道上。我,认定了你就不打算松开手放你自由。”   “胡说!”邹清荷气乎乎,“你这样形容我们之间的感情对得起我吗?”   柳下溪全身一震,惊住了。是啊,感情从来就不肮脏:“对不起,我错了。”   “我原谅你一时失言。柳大哥,我没想到你心里有这样的重负。”以清荷现在的阅历,许多大道理他一时还想不通透。他能感觉到柳大哥先前说的一番话里,有一种浓烈的情绪,反应了柳大哥内心的波动与沉重。   “清荷,清荷。”柳下溪喃喃地唤道。他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第一次萌生出自己配不上清荷的自卑。   “柳大哥,我要跟你说清楚,我决定跟你在一起了,喜欢(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非常低,如果不是柳下溪耳力惊人只怕听不清楚)你……爱上(更低了)……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外界因素。我,邹清荷,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主。你把那些不必要的胡思乱想抛开!不然的话……”邹清荷咬着唇,难堪地不想往下说了,清荷认为男人把喜欢、爱挂在嘴上,是很丢人的事哩。   柳下溪觉得一道闪电劈中了自己,灵魂乐得出窍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清荷,这可是清荷的告白!这个脸皮极薄的男孩,害羞地扭过头不敢看他。   柳下溪坐起来,把清荷的脸扭正,额头相靠,轻声地问:“不然的话会怎样?”   邹清荷撅起嘴,飞快地道:“绝不原谅你!”   “谢谢你,清荷。我们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柳下溪拥住清荷,胡乱地吻着他的脸。   彼此吸取着对方的体温,静静地看着前方的江水。   安静的环境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甜蜜。   “清荷,意识到爱上你的时候我也挣扎过。”柳下溪首先打破了甜蜜的沉默。   “嗯。”邹清荷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这种事他不在意,毕竟现在他们好好地在一起。   “挣扎纠结,想过逃开你身边。可是,我舍不得,心被缠住了,离不开走不掉。我跟我自己说,错失了你,一辈子都会感到遗憾。见到你,听你说话,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感到愉快。一天见不到你就会觉得若有所失,失魂落魄的。你住校的那些天,我很难受,觉得日子太漫长了。”   “你真傻。”邹清荷低声道,脸上却带着笑意。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被柳大哥这样喜欢着,既快乐又觉得很骄傲。在他眼里,柳大哥是既能干又出色的人,而自己太平凡了。柳大哥从大城市来的,见多识广,怎么会喜欢自己这种不起眼的人呢?现在,他已经不想追究这个问题了。喜欢一个人大概真的是没道理可说的吧。   真要柳下溪回答为什么喜欢上邹清荷,喜欢他哪一点,柳下溪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喜欢清荷的全部吧。至于为什么会喜欢他,柳下溪自己也答不上,可能是相处时的感觉吧。两人呆在一起感觉到非常快乐,这样的感觉就足够了。”   情人们追求的幸福,不就是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快乐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吗?   “清荷,去北京你会害怕吗。”柳下溪笑着问。   邹清荷摇头:“如果我一个人,可能会胆怯,跟着你,我一点都不会害怕。”   季佳睡了一觉醒来,出来透风,见那两人还在甲板上,不由得摇头:“这两个人没药救了。”   船到达中途小站停下了。   再过三小时天就要亮了,柳下溪牵着清荷的手走回船舱。   “你们啊,不好好睡觉,明天没力气背行李,我不会帮忙的。”季佳唠叨。   “红眼病患,就你话多!”   “去你的。”季佳一个枕头砸过去,被柳下溪接住。没有爱情滋润的季佳,的确眼红了。爱情这玩意儿不是想要就能遇到的。季佳自认也是好男人,可惜自己的梦中情人一点也不欣赏自已。柳下溪狗屎运,到这种小地方也能挖到一块宝。眼红他们之间感情是真的那个好,同时更在心里祝福他们。换成是他季佳,绝对不可能找一名少年来寄托自己的情感。谁也不能肯定少年在成长过程中会不会反悔,未知因素太多。情,一旦变质,苦的是投入太多的那一方。爱情,不是一纸带保险的合同,情深情浅也没有计量器可以测量。   “睡觉吧。”柳下溪拍拍清荷的肩,跃上了上铺。   季佳还以为这两人会粘连着不分开呢。   柳下溪侧身蜷缩在床铺上,闭着眼睛想起初见清荷时的模样,自信的充满朝气的阳光少年从窗外走进来,是一见钟情吗?不,自己不是那种感性的人,清荷的外貌很出众,大眼睛非常清澈,菱形的嘴唇也很性感,正在发育中的身材均匀而清瘦,对有点弯的男人来说很有吸引力。初次见到清荷,自己眼前一亮,但绝对没有动心,纯粹是一种欣赏。好感从第一次见面就有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好感一次比一次来得深,渐渐地喜欢上跟他静静地相处的感觉。看到他的家境十分清寒,会为他感到心痛,那时好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希望能帮助他支持他,搬到一起住之后更恋上了他带给自己家的感觉。   对!就是这种家人的感觉,让自己离不开清荷。回想自己的过去,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父养母,甚至所有的亲人,没有人给予自己一个家的归属感。想起自己以前的恋人林小洛,带给自己的有激情却没有归属感。所有的假期,自己都把林小洛放在一边,接受长辈的安排在军营里训练,自己并没有把林小洛放在首位,所以林小洛才会想着要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柳下溪笑了,他终于想通了,想明白了,心里的最后一根刺也被拔除了。   他这种人,最终想要的是家的归属。他甚至忍不住想,就算林小洛没离开自己,遇到邹清荷,自己也许会先变心。   胡光荣之于林小洛,也许就如同邹清荷之于自己吧。自己和林小洛最终要的是一样的,而他们太相似,不能给予彼此。任何由轰轰烈烈开始的情感,最终都会归于平缓的细水长流吧。   胡思乱想中柳下溪渐渐陷入睡梦中。   邹清荷睁着眼睛一点也不困,离开家乡到远方去,一直是他努力读书的目标。他甚至设想过,万一没考上大学,他也要孤身上路,去远方的城市打工,他要用自己的双眼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比他的设想更早。他把手放在心脏上,这里跳动得比平常要快要响。   未来会怎样呢?   他的想象力有限,设想不到。   北京是怎样的城市呢?   不用想了,旅途的终点可以用双眼来看。   柳大哥的家人会接纳自己吗?   他惶惑了。   他安慰自己,柳大哥人这么好,他的家人也应该很好相处。   啊,对了,柳大哥说过,他一个人住的。这样的话,他就有可能不跟他的家人照面哩。   他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在同舱人们均匀的呼吸声里,他睡着了。   汽笛长鸣,即将到达长沙码头。   他们三人走到甲板上,看着夜的黑色被日的光线清洗干净,红色的火球迫不及待地跃出水面,把清白的江水镀上一层金色。波光闪闪勾得人心慌慌,以为里面隐藏了无数的珍宝。如果真受不住诱惑,跳了下去,得找水里的怪物算一笔扯不清的账。微风轻拂,远处的桔子洲头几株不正经的芦苇随风摇曳着,一些不知名的水鸟瞪着小眼珠子,随时扑向爱俏显摆的小鱼儿。   柳下溪背着行李,一只手搁在清荷的肩上,静静地看着船与码头接吻。   “长沙到了。”季佳欢呼道。   第43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1   楔子   京广线是南北交通的主要干线,客流量很大。近几年,这条干线上频繁发生盗窃事件,特别是春运期间,每趟火车上都有小偷,最严重的地段就是过了广东的韶关,进入湖南、湖北后,甚至有公开抢劫。公安部门与铁道部门合作过很多次,也抓了不少犯人,但情况并没有好转,抓到的总是些小鱼小虾,有名气的头目每次严打时都不在场。   一九九四年高考结束后暑假,柳下溪带着跟他确定了情侣关系的邹清荷,从长沙坐火车北上,同行的还有柳下溪的死党季佳,准备到北京去为殉职的旧友扫墓。他们上了火车后没过多久,所在的车厢发生了失窃案,失主要求搜查车厢内旅客们的行李,坐在他们对面的复丽芬强烈反对。柳下溪与邹清荷去洗手间时进入另一节车厢,遇上有人偷一只军用密码箱,小偷被当场抓获……   =========================================   一个说:“买座位票”,一个说:“买卧铺票”。邹清荷看着眼前的两个老大不小的青年,旁若无人地争论,谁也不肯让步。   价格差很多,同样的时间到达同一目的地,邹清荷赞成购买座位票的提议。   那两个人越来越大声了,这可是售票厅,是公共场所,无论哪一个都是固执的人,有不少人在围观,大约指望他们能打起来吧,邹清荷觉得丢脸。   邹清荷由于一夜没睡好,很没有精神,暂时保持沉默。   有些饿,有些困。邹清荷上前道:“座位票,买座位票。”口气是坚决的。   二比一通过:买座位票。   季佳得意洋洋,美美睡了一觉,他的状态已经达到巅峰。座位票不但可以省钱,而且有机会猎艳。柳下溪争论着要买卧铺票,原因很简单,只图一个舒服,出门在外不要委屈了自己,这是他一贯的座右铭,他看得出邹清荷眼圈儿发青,睡眠不好,漫长的旅程还是卧铺一躺,美美地睡觉来得舒服。柳下溪骨子里是清冷的,把自己人与陌生人分得很开,与人群除了必要的接触,休闲时碰上人多都会让他厌烦。   不过,既然清荷开了口,他就不会驳他的面子,只有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转念一想:以后会不会为邹清荷继续退让?   他能理解邹清荷是以“经济”这个词为前提的:“算了,花钱的事情还是听清荷的吧。”他这样想。   小胜了他,季佳得意洋洋,和邹清荷哥俩好,那副嘴脸刻着小人得志。   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是邹清荷籍贯所在的省会城市长沙,他曾经坐着父亲开的客车来过几次,每次行程都很匆忙,总是在晚上才到,天还没亮就离开,熟悉的范围只有客运站到火车站这一小段。   买好火车票离上车还有四小时左右,季佳与柳下溪盯着邹清荷,指望他以导游的身份带领他们愉快地度过剩下的几小时,邹清荷只得摸着后脑傻笑。   还早,太阳有着善意的羞怯,缓慢地升起,温度还能让人接受。   把行李寄放在火车站的寄存处。   指望不上清荷导游,季佳单独行动。不夹在他们这对情侣中间,他这个电灯泡识趣地闪人了。   柳下溪心里已经把要做的事规划过了,打算吃过早餐后,给清荷买二三套与时俱进的夏装,回头看邹清荷,却发现他在发呆,敲他的头问道:“想什么呢?”   “人真多。”邹清荷随口应道。   “什么话。”城市里人流多的地方一般都是火车站与汽车站。显然邹清荷在胡思乱想,柳下溪心里有些不安,清荷是不是后悔跟他确定关系了?   邹清荷并没有想着某些有建设性或者哲理性的问题,他只是有些困倦,昨夜睡眠不好,头有点胀痛,有点疑惑柳大哥要带他去哪里。有点感慨人在旅途:“季佳把车票钱包放在我这儿,一溜烟就不见人了,我们要不要等他?”   柳下溪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告诉邹清荷:“季佳那家伙,没钱也能走天下。他以前干过铁道游击队。”   “噫?”这词儿让邹清荷疑惑,是解放前的那个铁道游击队?不对啊!什么年代了,怎会是那种啊。   “呵呵,就是那种坐火车逃票的,他做过‘三只手’,专门在火车上打劫旅客的钱包,教他开锁的师傅就是职业级的扒手。”   “季哥他……”想不到啊,他现在居然成了人民警察。   “他比我大二岁,初中没毕业就离家出走了,有三年的时间一直在火车上混,他能改邪归正听说很有戏剧性。小盗贼爱上了位美女,那美女崇拜警察。于是,他老实回家,重新开始上学,等他考进警校,那位美女芳心另许了。”   邹清荷笑了起来,季佳也是有故事的人嘛。   反观自己除了啃书本,没有别的经历可以拿来说,人生过得太单调了,连青春逆反期也没有。   一碗白粥,二根油条。   “柳大哥,你说季哥在火车上遇到以前的同伙犯案会不会逮捕对方?”   用手帕仔细擦去邹清荷沾在嘴角的油印,柳下溪摇头,这种事问他,也得不出准确答案。季佳个性冲动,行事没有规律可言。柳下溪吃东西斯文,一看就知道家教很好,不像邹清荷吃东西总沾到嘴角上。   “季佳这个人,正义感还是有的,但对于黑与白的界限,向来不以为意,他做事大多以自己的喜好为主。他在火车上混日子的事,是林小洛家人查出来的,他自己没有提过。”   背负着这样的过去,季佳会有阴影么?   茶色的太阳镜、白色的遮阳帽再换了双黑色皮凉鞋,立马就把乡下男孩的造型给改过了。邹清荷身材好,平时也是一副昂首挺胸的知识分子模样,着装稍有品味些就把个人气质给衬出来了。   “气宇轩昂的帅气少年!”人果然要衣装啊。   对着镜子,邹清荷冲着镜后的柳下溪扮了个痞痞的笑容,故意把遮阳帽斜戴,镜中的他没有了邻家男孩的羞怯样。   柳下溪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搂住他的肩:“不要把衣服换下来。”不过是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   “火车上有灰尘呢,白色容易脏。”邹清荷舍不得在火车上穿新衣服啦。   购物的任务完成,柳下溪找了个通风又安静的茶室,他看了看表还有两个小时,沏上茶先递给清荷,突然问道:“清荷,有认真考虑过将来么?”   邹清荷一怔,这事儿倒没有往深里想,用尽全部心力高考,考上大学以后自然是等着分配工作,他只希望能考上大学就行了,前途也就在大学校园里。   “到北京后找份暑假工做做,来来回回也辛苦,录取通知书请你姐姐寄过来就行了。”   邹清荷知道这样是正确的法子,来回一趟不容易,光路费就让他头痛。“可是,万一考不上北京的学校怎么办?”   “那就留在北京复读一年,我找人把你的户口迁过去。这次,我打算调回北京,活动一下有没有单位接收,希望你也一起留在北京读书。”工作的事柳下溪有把握,家里人希望他回北京或者去上海,他本来要等邹清荷录取通知书下来再说的。   老实说当年离开北京的理由渐渐淡化,留下来也不必要。江南小县城虽然温柔轻淡,日子过得如水墨淡彩般。只不过,闲暇时会怀念北方的生活方式。大都市罪案发生率要高得多,离名侦探的路更近些。   邹清荷只是喝茶没有吱声,考不上复读是不可能的,他不想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了。在北京找工作这是好事,值得期待。自我感觉考场上发挥的是不错的。   “我……还没有想那么远。”邹清荷轻轻地吁出一口气。   柳下溪一怔,听不出他语调里的情绪:“你不高兴?”   邹清荷摇了摇头:“我是76年出生的,上个月生日。”   这些柳下溪知道:“阳历是六月十八,也是你名字的由来,我有送礼物给你呀。”   “然后呢?”记得收礼物时清荷是高兴的呀。   “我是成人了,已经满十八岁了,不希望你还当我是孩子。”邹清荷口气有些不高兴,他从来就不喜欢被人左右,知道柳下溪对他是真的好,他不自觉地对他隐藏了本性,很少与柳下溪顶嘴。   柳下溪笑了,他几乎忘记清荷个性里隐藏的张扬与固执,还有过剩的自尊。   他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份特有的自信、从容。自己习惯了他表面的温顺,居然忘了那份属于他的特有光华。   “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清楚。”这话回答得快,邹清荷并不是故意胡闹的,连他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红了,对柳大哥发脾气,这是不是撒娇呢?   看透他的心思了,柳下溪纵容地拍拍他的手背,在他眼里清荷当然还是孩子。   “不急,柳大哥都随你的意愿,心里有事要说出来,我才会知道的。”亲昵的口气让邹清荷吃不消,脸更红了。   “糟糕!”柳下溪一看表,大惊,时间过得真快。离火车开车只有三十分钟了,哎呀,要被季佳骂了!先前好像是看错了指针!   “跑吧!”邹清荷拔腿就要狂奔,被柳下溪拉住了。   世上还有出租车这种快捷的交通工具,柳下溪拦了辆车。   几分钟就到了火车站,总算赶上了。   季佳正焦急地在寄存处走来走去的,来不及骂他们,催着取行李。   匆忙匆忙匆匆忙。   找到座位坐下来,擦着汗。   然后火车开动了,在“隆隆”声响里,从开着的窗望向外面,到处都是摇着手说着“再见” 的送行人。柳下溪迅速从窗外的小推摊买了三把折叠的纸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列车已经启动的情况下,邹清荷看着就紧张。   闲下来的季佳开始埋怨:“搞什么嘛,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赶不上这班车的话浪费时间浪费金钱……(省下N字句)。”   柳、邹二人相视苦笑。火车出了车站,车内车外热烘烘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晒得人难受。季佳拉上车窗,风没了,纸扇这才突显出它的功能与价值来。   困倦袭来,邹清荷蜷缩在柳下溪的大腿上,由着对方扇着风,进入梦乡。   “我的钱包不见了!”隔壁座传来旅客惊惶的叫声。   第44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2   条件反射,不少旅客都摸向各自放钱包的口袋。   夏天单薄的衣服,能明显勾勒出在上衬衣口袋还是裤袋的钱包的外轮廓。   柳下溪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钱包安然无恙,他的钱包是放在裤袋里的,那贴近大腿的质感还在。   又有人在叫:“我的钱包也不见了。”车厢闹腾起来,到处是纷纷议论与诅咒。   柳下溪踢了一脚斜对面正靠椅背闭目养神的季佳,离站一个多小时了,估计他没有这么快入睡,季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柳下溪,便明白他的意思:“迟了,钱包应该是在候车的时候丢掉的。‘三只手’上了火车不会这么快动手,除非是神仙,只不过这行当也有自己的规则,神仙若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也难以存活。”   季佳原本的座号并不在柳下溪斜对面,而是隔着走廊的另一边,他跟人换了。   坐在他旁边,柳下溪对面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判断她的年龄,季佳的依据是她眼角的鱼尾纹。这位女性有明显的南方人特征,皮肤是茶褐色,人极瘦,脸小,单眼皮,鼻梁中间有点塌,嘴唇是薄的,脸上有不少痘痘,衣着是随便到在北方人眼里是穿不出门的:深红色的短袖圆领汗衫皱巴巴,宽大的黑色齐膝休闲裤,脚下是双塑胶棕色拖鞋。一个深蓝色的大背包胡乱地塞在座位底下。   她的眼睛极有神彩,从坐下起,就伸长脖子十分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人。这一点让季佳与柳下溪都觉得厌烦,他们重视自己隐私,讨厌被人窥视。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这女子突然对柳下溪开口,居然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柳下溪笑笑没有搭腔。   季佳嘴角一咧,从邹清荷准备食物的包包里拿出瓜子、花生、豌豆给那女子,笑道:“您真敏锐,怎么就知道我们是兄弟?”   那女子指着柳下溪膝上的邹清荷:“你们是三兄弟么?长得不像。”   柳下溪扇着风,耸耸肩,不自在啊,这种不属于社会主流的情感,稍稍亲密点就得接受大众带有审视的目光,当然也是自己过敏了些。   季佳笑了起来:“非得长得像才是兄弟啊?”   突然,车厢里喧哗声盖过他们的交谈,季佳伸长脖子往后望,发现几名旅客围住了列车员,仔细一听,是说钱包被偷走的事情,钱包被盗的旅客要求列车员清查火车上所有人。   “没用。”季佳摇头。   “没错,小偷哪会傻到把赃物放在身上等人来搜的。”女子点头,很有主见地道,“不过,这过场还是要走的,平息事主受损的心情。”   “列车员只能查旅客的车票,没有权力搜旅客的身”季佳再次摇头。   “没有人喜欢把自己的包包翻出来给别人看,而且啊,火车上的人力与时间是办不好这件事的。”女子开始嗑起瓜子来。   “你怎么看?”季佳拿豌豆丢柳下溪。   “列车员会查票吧。”柳下溪个头高,不用站起来就可以清楚看到十米外走廊处围着列车员的那几位失主,声音最大的是那几个人中的领头人,平头方脸没有太多特征,平凡的五官混入人群就不起眼,此刻与列车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娃娃脸的女列车员被骂得要哭起来了,另一位男列车员努力地解释:“……我们不是公安,没有权力检察旅客的包,更别说搜身了。”   “那就叫能管事的人来啊,火车上不是有随车的乘警么?”有坐在座位上的旅客插嘴道。   “小清荷睡得真熟,这么吵也没吵醒。”季佳对所发生的事兴趣缺缺。   “真羡慕啊,睡着睡着难耐的时间过去了。”身边的女子羡慕。   热天特有的由众人身体里蒸烤出的汗味开始在车厢里飘荡。   柳下溪闲着,掏出速写本与铅笔,勾勒那群人与列车员们的形态。   “你是学画画的吗?”女子撑起上半身,伸长脖子斜过来看他素描。   “爱好,不是专业。”左手没有停下,继续给邹清荷扇风,右手执笔。   “很神似哟,给我画一张好不好?”   “好。”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列车长与乘警也一起来了。   真的好吵,熟睡的邹清荷皱起眉头。   季佳看到长相不俗的女列车员眼睛一亮,上前围观去了,回来喜滋滋道:“女列车员长得真可爱,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他们的车厢是17。   在吵闹中双方最终达成了一致:只有这节车厢的旅客,要检查行李与搜身(由列车长与乘警执行),其他车厢的旅客只查车票。   “我不答应!”对面的女子激动地大声抗议,“你们说呢?没道理你说搜,我就给你搜,凭什么?我有自己的隐私权。”   那几位丢了东西的人迅速围过来:“你说什么?东西不是你偷的心虚么子?”本地腔调,凶巴巴的。   季佳看不过,那些人对女孩太凶了,要打人的架势,他站起来:“别欺负女孩。”   “谁欺负她了?!哦,混帐,你要打架么?老子的钱全部被偷了!”理直气壮的大声叫嚷。   柳下溪苦笑,邹清荷已经被闹醒了,揉着眼睛坐正,腰酸背痛:“怎么回事?”   “狗屎!”那女子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我就不给你看怎么样?还讲不讲理?”   “时间耽误得越久,东西越难找回。”柳下溪个头高,一站起来就有能压下别人的气势。   不少旅客也被这事闹得烦,有不少应和声。   人在旅途,没有多少人甘愿被别人看自己行李里的东西,特别是女性,有些私人物品能光明正大的拿到别人眼底么,柳下溪能理解这女子的心情。   最终大家还是全部把行李打开让人看了。   柳下溪特别留意了一下女子的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几套夏天衣物,几本书,一些零食,一台珍袖收录两用机和没有开封的美的牌台式风扇。季佳瞄到她的学生证,人家才二十二岁,北京某大学的大学生。真看不出来啊,感觉她比实际年龄大多了。   搜查用掉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中途停站,有新的旅客上来。   火车重新出发,那几位失主紧跟着列车长去了其他车厢。   “你们觉不觉得那几个人很反常?”看了女子的学生证,知道她姓复——很少见的姓,叫复丽芬——普通的名字。三个人互通了姓名,觉得亲近多了。   邹清荷还是没精神,头靠在车壁上,想着把那小案几上的东西移一移,伏在那上面要舒服点吧。   季佳跟着去看热闹了。柳下溪在整理被翻检过的行李,随口应道:“怎么说?”   “说不上理由,就是感觉怪!小偷偷东西一般应该会看人来,起码我觉得会避开这种凶恶的人。”   “哦?”柳下溪颇感兴味地看着她:“有道理。”   复丽芬来了精神:“我在猜他们是不是盯上了什么人,在找东西,或者借机找人,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们的钱包是不是真的丢了。”   这一下连邹清荷的兴趣也给勾了起来,他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好奇心满溢:“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正常来说,都应该知道钱包丢了这么久是不可能找得到,特别是火车上客流量这么大,就算小偷在这节车厢,在他们闹的时候,人家早就跑了,火车又不是封闭的,钱包有多大?把里面的钱掏出来把钱包从车窗扔出去,钱上面又没有记号,怎么查得到?他们借口要搜,却又不紧不慢,还要跟着去别的车厢查车票,怎么说都不合理。”复丽芬越说越得意。   柳下溪耸耸肩:“有的人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愿意放弃,他们是希望小偷被他们查到吧。”   “没有那么傻的人!”   “那几个人的车票有没有查过?”邹清荷接过柳下溪递来的纯净水。   柳下溪笑:“你说到点子上了,没有人想到查他们的车票。”   “他们的钱包被偷了啊,可以说车票放在钱包里也被偷了。”复丽芬立刻结果话茬,那几个人的座位号没有其他人争位,肯定是他们的车票座位啦。   “我记得丢钱包的只有两个人,他们一共有六个人,而且火车票是有预售点的,可以预先划位。”柳下溪说完,邹清荷赞同地点头,这种有留位的事,在客车上常有,比如乘务员专座的16号。   “你们认为,他们没买车票坐霸王车?”复丽芬吃惊地张大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只是有这种可能,不一定是事实。”柳下溪觉得此女有趣,淡淡笑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复丽芬点头。“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的智商蛮高的嘛。”   “这只是我的逆向思维。”柳下溪发觉有不少人竖着耳朵在听,赶紧自我反省,有些话还是别说得太满,冤枉了苦主可就不好了,便又加多了句,“当不得真。”今天没控制住嘴呀,这真不像他。有点招摇了。   邹清荷却认真地点头:“哥,我支持你的理论。”其实先前他并没有睡得很死,还听得到外面的声音,知道他们被人当成亲兄弟了,自觉不能照以前的习惯称柳下溪 “柳大哥”了。   “哈,原来也只是想秀秀推理。”复丽芬并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缠。“噫,你们那位多动儿似的兄弟还没有回来?等下四个人要不要玩拖拉机?”   “拖拉机?”邹清荷不懂。   “就是玩扑克牌,或者你们叫升级?五十K?百分牌?”复丽芬果然见多识广,连纸牌都可以叫出N多名字。   邹清荷老家管玩纸牌叫八十分,一副牌八十分过庄,柳下溪对这几个名字都熟悉,但兴趣不大。   第45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3   季佳笑嘻嘻地走来,手里提着满满的用网状尼龙袋盛的小桔子。他身后跟着那娃娃脸的女列车员,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来,来,坐。”殷勤地招呼着女列车员,招招手示意复丽芬往里坐,把案几上的水和其他食物往里一推,把桔子放在空出来的地方。   复丽芬往里挪了挪屁股,也不客气,拾了个来吃:“哇!好甜!”   “这是蜜桔,本地的特产。”女列车员的声音也很好听,细丝丝的清甜。但人家女孩可不想坐热私人的座位,被季佳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季哥坐这边。”邹清荷站了起来,坐得有点麻木了。柳下溪也站起来,他腿长,受不了长时间缩着脚:“我们四处转转,你看行李。”   长时间坐车,有不少旅客起来四处走动。   厕所外已经有一长串人在排队了。   接近黄昏,余晖散落在人的脸上,暖暖的带着热意。   火车上的人潮汹涌是在春节时,但这暑假期间客流量也不弱。但没达到人满为患的地步,每节车厢都多少还有些空座。   “累么?”柳下溪手上还拿着纸扇,这时候派上用场“哗哗哗”地扇起风来,那纸扇明显使用过度,有些地方裂开了。   邹清荷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在剥削人呢。   “我来扇吧。”他伸出手,柳下溪并没有把扇子递给他。   他们在等厕所,火车上个厕所都不方便,还得排队。   “去其他车厢吧,也许没有这么多人。”腿有点酸麻。柳下溪把扇子一收,走动一下,就不会觉得热得这么厉害了。   擦汗的手帕早已湿透,什么年代才可以实现冷气列车啊!每一节车厢都热气腾腾的,可以蒸烤生肉了!柳下溪是喜欢清爽的,他正打算把手帕丢掉,邹清荷止住了他:“等下用水洗一洗就好。”   穿过五节车厢才找到空着的厕所,舒解完毕,人轻松了好多。   肚子有点饿了,零食是不能当饭吃,据柳下溪了解,穿过一些卧铺车厢,有专门的用餐车厢,只不过与他们现在的方向相反。   “砰”的一声!他们身后的通道门给关上了。   “站着的人找座位坐下来!把所有的窗户关上!我们的包被人刚刚偷走了!”说话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个头虽然不高,却极有威严。这么热的天,在他身上找不出一丝丝狼狈,也不似一般人丢东西时的慌乱。   整个车厢突然就安静下来,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推了推拦道的柳下溪,特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向老者:“爸,您看对方逃了没有?”   车窗被自觉地关上了,温度更高。   警察手册习惯地放在裤袋里。“清荷,你找一个座位坐下。”柳下溪掏出警员证走向前去,对这对父子道:“我是刑警。”   这对父子不是两个人,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位中年人,其中两位分别守着通道的两道门。   老者的目光如出鞘的刀锋般锐利,应该是军人!老者仔细地看过警员证后,递回给柳下溪。   第三位中年人已经开始搜查旅客了:“把身份证与车票拿出来。”声音不容人抗拒。居然没有人抗议,被这气势震慑了吧。   柳下溪想:若自己不出手帮忙,对方更乐意吧。只是这车上会有多少人带着身份证?听他们的口音像是上海人。   “抓住他!”眼镜青年眼利得很,已经发觉有人鬼鬼祟祟往窗户边移,顺着他指的方位,邹清荷发觉自己离那个人最近。(此时,那对父子站在中间地方,背靠背各注视着一边,与他们一起的三个中年人,一头一尾占据了门。另一位跟柳下溪一样,从一头起在查旅客们的身份证与车票。)到底是柳下溪带出来的弟子,这一二年来身体的锻炼不是白混的,邹清荷扑过去,发觉这人藏住的右手握有刀,其他旅客怕怕地让出地方,挤在走廊里。   差点被划到了,幸好对方背着身子,清荷占了地利,一肘子下来敲在对方的背上,对方也不好受。   一只小型的黑色密码箱在座位下被找到了。看样子小偷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老者亲自拿到一边,避开旁人的视线,打开看过后点点头,重新锁上交到其中一位中年人手上。   “手铐拿来。”眼镜青年找到东西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走到柳下溪面前,手一伸就来这么一句。   柳下溪苦笑:“我在休假,没有把手铐带在身上。”   眼镜青年有点儿尴尬,把手改成了拳头,狠狠地砸在小偷脸上,那小偷立即鼻血狂奔。“找东西把他给绑起来。”他掏出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背,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邹清荷:“谢谢。”   上衣被刀子划了条口,幸好没有碰到皮肤。那把用来行凶的弹簧刀跌落在地上,柳下溪弯下身子用二指头夹起刀来,走到小偷面前:“在行驶的列车上跳窗,下场就是摔死。”小偷除了被打伤了脸,还被旅客们乘机踢了几脚。   还是少年啊,怎么就想着不劳而获?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   对上那双眼睛,柳下溪一怔,想不到这看上去平凡普通的小偷,却有双桀骜的眸子,倒不似一般小偷。   少年额头上的冷汗翻滚而下,双臂软软地垂着,他的肩胛骨被卸了。   “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柳刑警您在休假期间,就不麻烦了。”客气的拒绝柳下溪想把小偷带走的要求——柳下溪看到少年小偷的目光转成了惊慌,客气地把柳邹二人送出这节车厢。   柳下溪想了又想,停下,转身,碰着跟在他身后的邹清荷复又回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现在害怕也迟了。”   “噫?”邹清荷抬头看他,“柳大哥害怕什么啊?”   “哦,我是说那小偷知道害怕了。”   “小偷?”邹清荷最看不得这类人了。小偷有什么好同情的,柳大哥是滥好人。“谁叫他偷东西的,阴沟里翻了船也是活该。”   柳下溪拍他的头:“还说!你差点儿被刺到了。”   邹清荷嘿嘿地笑:“刺伤了我,小偷的罪名就更重了,叫‘抢劫’。”   公共场所实在不方便说这些事情。   柳下溪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以后啊,怎么都要想着安全为上,你得记住,受了伤有人会着急,会心痛。”   这话让邹清荷脸刷的一下红了,真是的,这可是公共场所啊。   “柳大哥很同情那小偷的样子。”   “偷盗罪一般不会判得很重,不过上了军事法庭就难说了。”   “噫,军事法庭?”   “那几人一看就是现役军人。虽然他们穿着便服,但气势是骗不了人的。那种密码箱我在军营里见过是放机密要件的箱子。”   “说得也是,普通人哪有那么迅捷的行动力。”邹清荷点头道。   “不怕事的小偷。”柳下溪撇嘴,眼角余光发觉有人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   他们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何况车厢里还夹有各种声音,要听清楚也是不容易的。   看来季佳说得不错,在火车上小偷都是团体行动的,说不定刚才在那封闭的车厢内就有小偷的同伙,可能是丢卒保车吧。总觉得刚才那小偷没有能力从那几位专业人士手里不动声色地偷走密码箱。很显然,那五个人更注重是箱子找不找得回来,认定了抓住其中一个就可能找出整个团伙吧……   车厢里响起了即将到某中途小站的播音。   火车慢慢地减速了。   柳下溪摇摇头抓住清荷的手,清荷稍稍有点挣扎。有客人准备下车,走廊变得拥挤起来。   天色暗了下来,车厢里亮起了灯。   “去哪儿了,这么久!”季佳抱怨,给他们买的盒饭早凉了,还以为他们避开自己另外觅食去了。   “遇上一点事。”柳下溪吃得有点急,肚子真的饿了。   “什么事?”复丽芬双眼闪闪发亮,好奇心超重。   邹清荷笑了笑:“等吃完饭再说吧。”他对这位直率的女大学生很有好感,此女跟家乡的女同学们个性完全不同。   “不能说。”柳下溪接下了话,“那事不能说。”   这下连季佳都好奇了,眨着眼有点暧昧的暗示道:“怎么不能说了?”   拿豌豆丢他:“想哪儿去了,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邹清荷停下手里的筷子,正色地问柳下溪:“真的不能说?”   “不能说。”   “打什么哑谜,越是这样越让人好奇啊。”复丽芬不满地嚷道。   “那就不说了。”邹清荷笑了起来。   火车停下,叫卖声从窗口传来。   柳下溪从包里掏出一把军用匕首,递给邹清荷:“给你,必要的时候保护自己。”   季佳脸色凝重起来:“遇到什么事了,需要准备刀子这么严重?”   柳下溪只是笑笑不肯多说。   第46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4   柳下溪有一个打发旅途无聊的好习惯:人物、风景写生——速写的那种,即铅笔绘草稿图。   他的速写本是自己用较厚的白纸裁成16开装订的。南水县白纸便宜,水乡的河洲上有大片大片的芦苇,造纸厂就有好几家。   训练绘画技巧,临摹是初步,主要学习名家用笔上色的技巧;写生则训练个人捕捉事物形态。用笔表达事物的美态,需要长期累积绘画经验。“成竹于胸”与“心手相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柳下溪最初学习素描时,就喜欢在人多的车站、商场、公园写生,一是练习,二是观察人的表情。   “噫?”   “怎么了?”邹清荷嘴里正含着桔片,声音特别含糊,他在吃特意为他留的小蜜桔,真甜啊,跟家乡的桔子不同,特小个儿,还籽儿大,却甜得过分。   “我的速写本呢?”速写本他一共带了二本,都是新的,先前有拿出一本绘过那些丢了东西的旅客和列车员的肖像素描,为了顺手,他把速写本放在背包的最外层,怎么就没有了呢?   季佳双手摊开,疑惑道:“没有人会偷它吧,又不值钱。”   复丽芬迷茫地用手撑着头,想了想:“你们两个离开期间,我去过一趟洗手间。大约有六分钟吧,因为要排队。后来,他(指着季佳)送那位女列车员离开了十多分钟的样子,为了不让人坐你们的座位,他把你们的行李放在位子上了。我的视线离开过行李,记得有旅客跟推着餐车的列车员吵起来了,我看了会热闹。”   “偷你这些东东连报警也没有人受理。”季佳撇嘴。   柳下溪稍稍翻看了行李,说得是,其他东西都在。   他拿出新的速写本,拿起笔来。这次他坐在里面,复丽芬没有过来看他的画。邹清荷伸过脖子来看,心里蛮羡慕的,可惜他没有绘画天分,怎么画都只是鬼画符。柳大哥有好几本都是以他为模特儿呢,画得真好!   这次柳下溪笔下画的是先前发生偷盗事件的车厢里人的素描,简略几笔,人物活生生的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一双鬼眼跟照相机似的。”季佳这样形容过柳大哥的素描。   柳下溪明白,自己的记忆储存时间不长,所以才喜欢用素描的方式记载自己见到的事物,绘画也算是增进记忆力的符号啦。   “玩扑克!”百般无聊的复丽芬拿出两副扑克牌,她眼巴巴的盯季佳然后到邹清荷,盯得这两人头皮发麻。   邹清荷摆手,他兴趣不大。季佳无所谓,他爱热闹就响应打扑克的邀请:“看看有没有别人想打牌的,去其他桌找牌友。”看得出柳下溪不想打牌。   “快走!”柳下溪没好气道。   “他们真的四处拉人打牌啊!”邹清荷感叹,出门在外,他可没有那份胆识主动搭讪陌生人。   柳下溪用空出的手来揉揉他的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个性,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季佳他们找到了牌友之后,就赖在人家的座位不回来了。   换了一个人坐到对面,四十岁上下吧,白色斜纹的衬衣扎在灰色长裤里,棕色的皮带松松的,衬衣的一部分还跑了出来,长时间坐车很疲倦,长袖撸在肘上了。弯着身,怀里紧抱着黑色的皮包,笑得有点怯意,目光总是在闪避什么,坐下来后又对邹清荷笑了笑。   窗外完全黑了,偶尔点点灯光闪过,串成流动的韵律。   一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柳下溪还在画画。   邹清荷睡意浓浓,自从高考过后,他一直没有好好的饱睡一觉。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少,歪着头靠在座背上,耳边只有“轰轰”的列车划过铁轨的声音。   邹清荷头靠在柳下溪的肩上,让他笔峰歪了一下。   柳下溪把清荷的头移了移,清荷清醒了一下,坐正身子,继续闭上眼睛。   柳下溪这才注意到,他的双腿完全麻木了。狭窄的桌下空间塞满着行李,腿可怜地蜷缩着没有自由,看了下腕表,快午夜了,行程的一半还没到。他站起来,对面的人立即睁开眼睛,警惕地扫视他一眼,把手里的包搂得更紧了。   柳下溪在走廊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去上厕所了。   柳下溪从厕所回来,对面那人顿时睁开眼睛,那份特别小心的样子,真把他当贼防了,有点想笑,难道自己看起来那么像坏人么?   清荷靠着窗,风翻着他的衣领。   回望整节车厢,不少人都是萎靡的,到了时候人们的生物钟逐渐休息了,只有季佳他们在远处热闹地打牌。   柳下溪坐下来,揽过清荷的肩,让他倒在自己的膝上,脚蜷在座位上,这样睡起来舒服些。   他也有些睡意,闭上了眼睛,把腿伸在走廊。   他睡眠一向很浅,腿伸到走廊,经过的人很不方便,会有人不小心踢到,自然就会有人低声的咒骂抱怨。   柳下溪收回腿是深夜三点四十,火车进入了中途站。   清荷也醒了,柳下溪拍拍他的肩:“继续睡吧。”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一点预警也没有。   有两名旅客下车,男子已经快到门了,女子还在后面系凉鞋带子,柳下溪只略略撑开了一丝眼皮便重新闭上了。   对面中年男子本来警惕的神色,也已经开始放松下来。   女子突然冲上来,抢夺中年男子怀里的黑色皮包。一瞬间,等柳下溪睁开眼睛,膝上的邹清荷立起身来时,那女子已经把包抢到手,丢了出去,门口的男子接到后立即跳下车。   “还给我啊,这是我女儿治病的钱啊。”中年男子去抓女子,女子身手好快,立即跳开。中年男子一边跟着追去,一边哭喊着。   柳下溪起身,拍拍邹清荷的肩:“你留在车上,我去看看。”他也追了去。   邹清荷站起来,想喊住他,最终没出声。   几分钟后,火车启动了。柳下溪没有回来。   陌生的情绪朝邹清荷席卷而来,有一种大海孤舟般的寂寞。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季佳与复丽芬回来。   邹清荷的脸很苍白。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汗是冷的:“刚才有人抢包,坐在对面那个人的包被人抢了,柳大哥去追抢劫犯,火车开了他没回来。”出门在外,可以依靠信任的柳大哥就这么消失了,习惯有他陪伴的清荷无助地看着季佳。   “不用担心他,他会等下班车北上的。”季佳安慰道。“这里还有我在,到了北京他肯定会联络我们的,放心啦,他是北京人,这么大人了,弄不丢的。”   “太猖獗!”柳下溪腿长,身手敏捷,下车没多久就抓住了那名女子,在车站值班人员的帮助下,那男子也被抓住了。   “谢谢,谢谢!”中年男子得回自己的包,眼泪都流了出来。   中年男子的目的地是天津,他女儿在天津住院。   错过了自己那班火车,下一班在二个小时后。   “唉!”两人坐在空荡荡的侯车厅里叹气。   清荷到站后会不会等自己?都没有告诉他北京的地址,幸好有季佳在他身边,他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忍不住担心啊。   邹清荷再也无法闭上眼睛,心里像驻了许多只麻雀,闹嘈嘈的。   “喂,清荷,难道我就这么不可靠?”季佳坐在他旁边,见他脸色还是难看,不由得低声问道。   “不是,我担心柳大哥,也不知道他那边危不危险。”   “去!那家伙身手好得很,他是警察,专业打击犯罪的人,不会怕小偷的,那些业余的怎么能伤到他?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季佳打着哈哈。   “这些小偷真可恨!啊,柳大哥是警察?”复丽芬双眼发亮,“难怪,他的气质那么好。”   “我也是警察。”季佳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不是一个档次。”复丽芬小声嘀咕,不是她小瞧了季佳,这人的确没稳重样。   “怎么可能?我们是三剑客来着,当然是一个档次的。”季佳不服气。   邹清荷咧嘴一笑,季哥为人真孩子气。   邹清荷拿出柳下溪的速写本,哇,已经画了十多张了。   季佳把脑袋伸过来:“下溪他画的人物志啊。”   他突然一怔,把本子从邹清荷手上拿走,仔细地翻看着。   “清荷,这些人在哪节车厢?”   “我想想,我们是17节,大约走了四节还是五节?可能是12还是13节吧,怎么了,有面熟的人么?”   季佳从本子里撕了半张纸下来,写下电话与地址:“这是我的工作地址,这是电话,这是胡光荣的电话与地址。”   “到底怎么回事?”邹清荷吃惊地问。   季佳指着那位被人抓住了的少年小偷:“他是我师姐的弟弟。”   “那个要上军事法庭的小偷?”   “军事法庭?清荷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第47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5   邹清荷迟疑,柳大哥有讲过不能说的……   可是,看季哥很着急的样子,季哥也不是外人,若是他朋友的弟弟偷东西没成功,却丢了性命,也太可怜了——他以为上了军事法庭大多会丢掉性命。这是纯粹出于他的自我猜测没有任何实际根据。   邹清荷的心思季佳并不知道的,一个劲地催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说不说!”他的耐心不算好,见邹清荷一直不说的样子,站起身来就要走。   邹清荷掂量了一下——他有点明白柳大哥当时想转身又止步的心境了。那小偷落在那几个人手上,不会有好果子吃,季哥这样上前讨人,肯定不可能讨得到。清荷便拉住了季佳,简略地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偷东西的肯定不是小释!”季佳是寒着脸,“算起来,小释今年也是高中生了,放暑假出来玩的吧,他从小自尊心强,不屑做这种事的!”   “你也要走吗?”邹清荷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臂,“季哥,别冲动,他们扣住小释人证物证齐全,抓了现行的,你凭什么去找人家要人?难道对他们说东西不是他偷的,他们就会放人?或者你去说偷东西的另有其人,小释是为了掩护真正小偷?别人不会相信你的,你又没在现场。”   “邹清荷说得对。”复丽芬也站起来,压低声音道,“首先要找到真正的小偷,只有把真正小偷交给他们,他们才会放人的。”   先前季佳与邹清荷都没把音量控制好,使得周围睡意朦胧的旅客在一边嘀咕:“声音小点,吵着旁人了。”   季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重新坐回来,才四点十分,正是火车上旅客极为困倦的时刻。他把自己的声音再压低了些:“我估计,小释要护着的人可能是他姐姐,就是我师姐。小偷要善长观察人,才能判断得出哪些东西可以得手而没有麻烦。最烦的是,师姐是个怪胎,越危险越麻烦越难到手,她就越高兴出手。她有偷盗偏执,往往手脚快过大脑。”季佳头痛,当年为这个怪胎师姐操碎了心,本以为眼不见为净了,想不到又兜转到一起来了!   邹清荷与复丽芬对视一眼,内心戚戚。   这一眼倒有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的味道。   “要帮忙也不能这样冒失地冲过去。”复丽芬见多识广,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比季佳冷静,“你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师姐交出去,真要说起来,火车上强行逃脱的机会不大,等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更是插翅难飞,你师姐有同伙么?”   “我不知道,几年不见了。”季佳沮丧道。   邹清荷摇头,他虽然经验不足,但头脑很灵活,看事情不只看表面,当时他就觉得柳大哥的态度有点问题。以他对柳大哥的理解柳大哥应该不想让那小偷落在那几个人手里。只不过,最终还是放弃找对方要人了,也就表明柳大哥不想与那几个人对立……才分开短短的时间,邹清荷就开始挂念他了。   “从他们手里要人是不可能的。我觉得就算你把人救出来,对方还是有能力把逃走的人揪回去。”邹清荷挑着眉,现在季哥不能出事啊,要是柳大哥在就好了。   “我不可能知道这事之后什么也不做!”季佳不想再多说,站起身来大步走了。这次邹清荷没来得及拉住他,立马起身也要跟着去。   复丽芬悠悠地说了句:“你不用看着你们的行李么?”   这句话生生扯住了邹清荷的脚步,是啊,车上小偷这么多,他一走,复丽芬一个女孩子怎么敌得住那些硬抢的抢犯?   “为了救一个小释把你搭进去,季哥心里能好受么?你也要为他想一想。”复丽芬的话刺进他的心里,他苦笑着坐回原位,手放进裤兜,握着柳大哥留给他的军用匕首。   “何况,对方并没有错,他们抓住了盗窃现行犯,自然要告诫一番,真正错的是偷别人东西的人。天下哪有这种不劳而获的便宜事?从他们伸手摸别人的东西想据为已有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错了。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不原谅也不会帮助这种人。”复丽芬咬牙切齿,想必是在这上面吃过亏吧。   邹清荷心一松,把手从裤袋里拿出来,笑了笑:“是啊,粮仓里的老鼠,挺让人讨厌的。”   等待,有着未知的恐怖。   时间一久,邹清荷更懊恼了,他们是同伴,同伴啊。自己却懦弱地停下脚步,放任季哥独自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危险。   “没义气。”邹清荷沮丧地自言自语。   复丽芬翻白眼:“又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年纪轻轻就爱乱操心,你季哥是大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列车进入隧道,有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邹清荷笑了笑,面前这位已经不陌生的女大学生,正想法子安慰自己呢。一路没睡过的她,依旧神采奕奕。自己过于依赖别人了,先是柳大哥,有柳大哥在身边就安心,知道他会替自己化解一切不安;现在是季哥,真没用啊。   无论是柳大哥、季哥,还是面前这位女子,都有他们自己一定要做的事,自己非得做的是什么?就是替他们看着行李,留守在这儿,等待他们回来。   定下心来,把背骨挺得直直的,好像这样,就能把身体内残留的胆怯挤出体外。   片刻间,他就把心志给坚定下来。   然后,火车带着呼啸声穿过隧道。   偶尔有灯光划破夜幕的深沉。   在突如其来的“嘎拉,咣当”的声音中,火车减速了。   汽笛鸣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少旅客被惊醒:“怎么回事?”人们纷纷在询问,没有这么快到下一个中途站啊。现在才四点四十九分,正是黎明前墨色最浓郁的时分。   火车停下了。   “我去看看,复姐帮我留意一下行李。”邹清荷担心季佳,忍不住要去确认一下,这次复丽芬没有拦阻他。   旅客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停车弄醒了,走廊有不少人在走动。洗脸的上厕所的,活动身体的,邹清荷担心车上有小偷,把两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握着匕首,一只握着钱包——这钱包是柳大哥在上车前买衣物时送给他的,手心都是汗哩。   邹清荷一直在走。   火车重新开动了。   没有见到季佳,也没有见到那五个人以及被捉住的小偷。   每节车厢都是那么陌生。   他前面这节车厢挂的牌子是“6”,他与柳大哥当时绝对没有走这么远。   那时发生的一切,就像只是他精神里的产物,在现实中不存在。   他找不到当时那节车厢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引以为傲的观察力是薄弱的,有柳大哥在身边,他就不会好好的观察四周,柳大哥的存在过于强烈了,他突然悟到。   他全身发虚,慢慢地转回身来。   天下没有凭空消失的事儿,那些人以及季哥就在刚才火车停靠的时候下了火车。季哥不会不跟他说一声就走的,只有一种可能——他非自由的下车了。   邹清荷堵在通道里,见到娃娃脸的女列车员:“大姐,火车刚才停下来有什么事么?”   这位女列车员对他没有丝毫印象,皱眉随口道:“这里有一个小站,没有标记在路线图上,有客人下车。”   灯光暗了下来。   车厢内怪物似的让人内心发怵,暗幽幽就像童话里吞噬人的怪物的肠胃……不舒服,光想象就很不舒服。   同伴一个一个从身边离开了,他加快了步子,留下复姐一个人,他也为她担心,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周围的人都给拨开了。   他摇摇头,真是不好的预感。   对!预感,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在这里结束。有什么东西朦胧的从心里冒出来,一时又抓不住。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如果,发生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那么,事情的真相就有迹可寻了。   他马上加快了步子。   把自信重新给找回来。   季哥身手不错,替他担心是多余的,这种时候更需要冷静才对。   是意外、偶然或者是预谋?这些想法好似一团乱麻,需要有冷静的头脑和抽丝剥茧的耐心。   第48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6   邹清荷深吸一口气,感觉到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   回到自己乘坐的那节车厢,那里还与离开时一模一样。对上复丽芬那双带着担心,询问的眸子,一瞬间,涌上了某种安心的感觉。至少,此刻,这名女子是熟悉的,虽然萍水相逢,但内心已当她是同伴了。   他摇摇头。   复丽芬就没有出声询问,她把行李重新堆放,自己坐在里面。   邹清荷坐在她对面,静静地捧着头,沉默着。   复丽芬勾勾手指,引起清荷的注意,挑眉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啦?季佳没事吧?”   “没找到他。”邹清荷右手摸着头,皱眉。“可能下车了,就是刚才停车的小站,我不清楚他是自愿偷偷跟踪下去的,还是失去自由被迫带走的,很奇怪,没有旅客议论这事。”   “也就是说,整节车厢的人同时选择了沉默?你问过人么?”复丽芬拍着自己的额头,“以国人瞧好热闹民族特性,怎么可能那么多人同时都保持沉默?唯一的可能就是,畏惧胜过了好奇心。”   “那……是什么意思?”   “人类的大脑除了理性思维外,还有动物本能的触觉——回避危险的本能,之前你哥不是对你说过不可以说出那节车厢发生的事,是吧?”   邹清荷点头。   “对方并没有警告你们不可以说,是吧?”   邹清荷再次点头。   “你哥得出不能说的结论是因为说出来可能会惹上麻烦,他感觉到对方很危险,认为保持沉默最好的选择。同样,整节车厢的人都因为这种本能下意识的保持沉默,害怕把事情说出来,就会惹祸上身。不是有句传统老话:‘祸从口出’?”   “这样啊……”   复丽芬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不用担心,人们还是会忍不住把自己见到的稀奇事说出来。现在他们在共同的车厢里,危机感让他们集体保持沉默,一旦离开这车厢,施加在他们身上的魔法就会消失,你自然就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事实了。”她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邹清荷,清荷还是愁眉苦脸,“你是第一次去北京吧?”   “嗯。”邹清荷看得出面前的女子有着聪慧的头脑,想跟她说说自己的担忧,他怀疑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却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想了又想,道:“那个……复姐。你觉得发生的事情都是偶然么?”   复丽芬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附近有人对他们的悄悄话感兴趣。   “你怎么看?”她问邹清荷。   邹清荷从行李包里拿出柳下溪的速写本与铅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上:“哥的第一个速写本不见了。”然后在这排字的上方写了一个大大的“偷”字。   “速写本不值钱,偷走它根本就没有理由。”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复丽芬,对方眼神清明——清荷有怀疑过是不是她拿了。   复丽芬点头:“价值在你哥画的人物素描上,事件的最先起因是丢了钱包的旅客与列车员争论。”   “没错!”大有知己之感。   聪明的复丽芬继续道:“你哥画的素描很真实,跟照相机似的,一眼就可以认出谁是谁来,但有人不想自己的画像被人注意;有的人是大众脸,看一眼就被人忘记了。火车上来来往往的面孔太多了,普通人对陌生人的相貌记得不清楚。”   邹清荷得到复丽芬言语上的支持,展开了笑容,等复丽芬说完话,他用笔画了一个圆圈:“我们来假设一下:火车上的小偷是一个团体,其中有一个是他们的头,这个头肯定神秘一些,我用大‘A’来表示。A君有手下假设为二十名,分别进入了不同的车厢,对了,复姐当时有没有看清那几个丢钱包嚷着要搜行李的人?他们还在车厢内么?”   “没有啊,他们的长相没有特别的地方,跟着列车长离开车厢后,就没见他们回我们车厢来过。”   “这就对了,我假设的是:A君是胆大妄为的人,他的目标不是一个两个钱包,而是整列火车。”邹清荷突然住了口,沉思了小会儿,接着道,“哦,A君想要观察火车上的旅客,寻找肥羊。于是,他想到了查票的法子。找手下b与c假扮钱包丢失,然后与列车员交涉。特别是我们这节车厢的旅客,都打开过行李被检查了。A君很清楚旅客包里有些什么东西,或者谁看上去有现金在手。我在想,柳大哥他在那节车厢帮忙抓小偷时有出示过警员证件——A君故意派手下d与e两人在柳大哥面前犯案,借此引开柳大哥。A君的手下F——也就是季哥的师姐,认出了季哥,知道他也是警察。F在12车厢看中了那五人保护的密码箱,动手偷,失手,赔进了放风的弟弟。也许,他们在上火车之前,就得到风声,确认某个特定的富翁坐这列火车,所以,他们跟踪那位富翁,借口查票找到富翁所在的那节车厢。”   “不对。”复丽芬摇头,“坐火车,有钱人会坐软、硬卧,不会坐硬座。火车开动的时候卧铺车厢一般是关着的,不跟硬座相连。”   “耶?”这是邹清荷没有想到的,他喃喃辩解道,“卧铺对他们来说成本过高。”   “这点先不论,你继续说下去。”   “只有这样假设才说得通啊。要知道,毕竟大家都是同一地方上车的,有认识的面孔也正常。”   “停!”复丽芬打断他:“你要知道,你们是中途站上来的哟,那些人都是跟你们一个站上来的,我是从起点站上车的,在你们之前车上旅客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样子,或者根本就是冲你们来的?你们有没有被人盯上?”   “这怎么可能!”邹清荷没有控制好音量,声音大了点,惊动了其他的旅客。他摇头:“我们不可能被人盯上,我们一看就不像有钱人嘛。”   不对!他想起来了,在售票厅的时候,柳大哥跟季哥争论是买卧铺还是座位票的时候很引人注目。柳大哥本人怎么看都像是有钱人……还有,季哥在火车站外面突然消失不见,是不是见到了他的师姐?不——不可能,季哥应该没有见到,不然,先前不会那么吃惊。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是什么地方别扭?   邹清荷抬起了头。   复丽芬托腮在沉思,然后她拿过了柳下溪的速写本,一页一页仔细翻看,过于专注地盯着速写本上的素描……   看不懂她的眼神。   对!邹清荷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位复姐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记得是她大声反对搜查行李,一名独自在外的女性,胆子太大了些。然后,那本速写本被她拿走的可能性极大;再来,是她嚷着要打牌,换位引来了那位怀里抱着皮包的客人,然后那位客人的皮包就被抢,柳大哥追小偷下了火车。如果季哥离开是偶然的话,不对,也不能算是偶然,记不得她当时说了些什么,也许有暗示的字眼在内说不定。   可是,有一点说不通:她是从起点站上车的,跟我们不是一个站上来的。但是,我也没有见到她的车票,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理由呢?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独独留下我,觊觎行李?柳大哥与季哥的钱并不在行李里,而在他们随身携带的钱包里。我的那么点钱,用得劳师动众么?行李里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我与柳大哥的行李里根本没什么,季哥的行李箱更简单,复姐的行李里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她看上去也不像小偷。   邹清荷抓头,百思不得其解。   复丽芬突然拉他的手腕,有些压抑的兴奋:“这个人!眼熟。”她摊开速写本上的某张人物素描。   这一张的场景画的是邹清荷捉小偷之前的事,眼镜青年喝了一声:“抓住他!”,小偷从这个座位往车窗外蹿,坐在此处的三个人全部让出道来站在走廊里,这是三人之中的一位青年。素描的线条简洁,明暗调子并不细致。不过人物特征出来了:平头、国字脸、小眼睛,浓眉毛、下巴过宽。   “这个人就是当时嚷着说钱包丢了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复丽芬很兴奋,“看来,你的假设很接近事实啦。”   突如其来的寒意从背面袭来,邹清荷几乎反射性要蹬下身来,可是,没有位置可以挪动身体,一把长长的西瓜刀搁在他的脖子上。   邹清荷看面前的复丽芬,血色从她脸上消失,她眼神里有些“恐惧”的情绪,一名青年男子不请自来地坐在她身边,带着与长途旅程不相符的清雅:雪白的上衣居然没有一点应该出现的脏迹,发型是时尚的四六分,后脑修得短,双眼皮非常深,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大约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灰色条纹西裤,穿着皮鞋。   邹清荷的眼神越过他的肩,看到前面的通道被关上了,有人守着门。   有四、五个拿着西瓜刀的青年,对这节车厢的旅客们喝道:“快把行李打开!把值钱的东西,手表、钱包、项链都拿出来!”   公开抢劫!   窗外,黑色在逐渐减淡……   青年轻轻一笑:“喜欢玩侦探游戏啊。”他从复丽芬手里拿走了速写本,慢条斯理地翻动,脸上浮出了斯文的微笑。“怎么办呢,要不要杀你们灭口呢?”   与刀锋接触的皮肤在颤栗……   第49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7   刀架到脖子之前,邹清荷有着对未知事件莫名的惊惧,心一直悬在半空,他害怕也担心着柳下溪与季佳,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   刀架在脖子上后,他反而镇静下来了。   “最坏也不过是现在这样子。”他有了置死地而后生的觉悟。   这是真实的可以碰触的危险,反而不如无法想象的危机来的动摇心智。   “啪”的一声,那名白衣青年合上了速写本。他侧过脸面对复丽芬,昏暗的灯光给他的脸附上了层妖异的玄黄。邹清荷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这个闲心发现全身整整洁洁的青年,眼角上有细微的眼屎……   “把东西拿出来吧。”白衣青年笑眯眯地侧过脸对复丽芬道。   “什,什,什么……东西?”复丽芬惊恐道。   邹清荷吃惊地把眼睛盯在她脸上,与他对视的眼神却是宁静的,让人放心的,根本就不是她表现出的那种惊惶者该有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啊,所有的事情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样,所有不自然的地方就有了来源。   她到底带着什么东西让这群盗贼觊觎?明明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她还表现得如此张扬?有没有可能是声东击西?复姐是聪明的,给人感觉也是舒服的,绝对不是坏人!   不合理的地方多着哩……这么大的破绽居然没有发现——她既然在北京读大学,暑假刚开始应该是南下,而不是现在的北上,她可能并不是什么大学生,就算是也应该是过去式吧?   这么镇静会不会是因为她有同伴在?孤身女子胆子应该没有这么大,连自己也没有这种胆量啊。   “何必装傻呢,恐吓人这种粗俗的行为,我是不屑为之啊,姑娘实在不愿意——合作,那我看来还是得做上一回啊。” 他手里耍着一把极锋利的匕首,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真是装模作样的家伙!邹清荷看不惯。长得人模人样,却一眼就能看出满身邪祟之气。果然不是自己淳朴老家可以看到的品种。   “不——不懂——你的——意思。”复丽芬口吃了。   “真的么?是不是认为我的耐心很好呢?打人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我懒得做。”他站了起来,一双眼尾下垂的大眼魅惑轻佻,柔和地唤道:“小飞,过来,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是,老大!”一名深棕肤色矮壮的年几步跃过来。   他穿着白色泛黄的背心,却在腰部缠着一个皮兜,这么热的天居然把那东西围在腰上!   “一定会热得慌。”邹清荷有些胡乱地想,一时倒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矮壮少年咧着不知多久没刷牙,有浓烈口臭的大嘴。复丽芬难受的把脸转到窗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的空气。   见她不合作,矮壮少年把手伸进了皮兜——会不会是暗器?脑子里残留着武侠小说里的帮派故事,邹清荷暂时忘记自身安危,好奇地看着,猜想少年会从皮兜里拿出什么东西,来威逼有个性的复丽芬就范。   “蛇!”邹清荷叫出声来,实在令人意外!   一条蛇!头呈椭圆形,尾极短,略呈三棱形,尾末端钝圆而略扁,通身黑色与黄色相间,黑色环纹和黄色环纹几乎等宽,腹部为灰白色,长约150厘米,盘在少年粗壮的手臂上,吐着猩红的信子……邹清荷有关蛇的知识并不是很丰富,隐约听人说过黑黄相间的蛇,可能是种名叫金环蛇的毒蛇,栖息于丘陵、山地的一种含有剧毒的蛇。偿若在火车上被这种蛇咬上一口,又没有血清可以注射……邹清荷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一向镇静的复丽芬听到邹清荷的叫声后,转身就面对着向她的脸吐着腥红信子的蛇,她那张麦色的脸泛青了,汗从额头滚出。   “说不说!”少年略显得意,满是精彩油泽的面孔闪闪发亮,对付女性用刀子拳头,不容用蛇啊,老鼠啊有效果。   复丽芬双眼一翻,突然昏倒在车窗边上。   “妈的!”少年手一抖,蛇立即朝复丽芬蹿去,缠上了她的脖子,一圈绕过   邹清荷有反胃的感觉。   邹清荷捉过几次蛇,是那种没有毒性水里游走的水蛇,捉蛇有句老话——蛇打七寸!   邹清荷搁在桌上的手掌心里满是汗水,握紧了又松开。蛇是活物,不甘心地冲着他吐着信子,虎视眈眈,把他当成猎物。   “老大,怎么办?那女人昏了过去。”少年回头求救地望回白衣青年。   “自己找!”白衣青年有点儿不耐烦了。   “哦!”少年应了一声,他好像清楚复丽芬的行李是哪份,立即着手把她的大包从座椅底下拖出来,白衣青年后来又加上一句:“抓紧时间!”   蛇缠着复丽芬的脖子,越来越紧,邹清荷手指动了动,蛇警惕地瞪着他。   再动,蛇蓄势待发,手动蛇跃,一瞬间,邹清荷迅速把脖子偏过左侧,刀是架在右侧的,蛇是瞄准他脖子的,险险的,蛇咬住了拿刀的手腕,几乎……好侥幸!   邹清荷捉住了蛇的七寸。   蛇的毒牙已经被拨掉了,拿刀的手腕并没有牙痕。   但刀还是划破了邹清荷的脖子。   那一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痛。   血随即流了下来,染红了衫衣。   “把小金钱还我!”少年着急地伸出手来,停下翻包的动作。因为他看到邹清荷打算把蛇丢出窗外。   “臭小子!”邹清荷脑后遭受刀柄重击,眼冒金星,脑袋若是容器,现在那里面的杂物好像被重新排列似的,翻江倒海,真痛啊。   手一松,蛇溜走了。少年吹起了口哨,蛇乖乖蹿向他的手腕。他把蛇重新放回皮兜,拉上拉链。   “大家快点!”白衣青年看了看表,窗外夜色渐淡,薄膜般的灰黑,曙光随时会撕裂这层暗色。   车厢内其他几个青年围了过来,他们满载而归。   邹清荷与复丽芬的行李完全打开了。   剧痛过去,头有点昏沉,待邹清荷完全清醒过来时,正看到这群人欣喜若狂的表情。   白衣青年手里拿着复丽芬那没有开封的风扇箱子。   “一台风扇有什么好抢的。”邹清荷看着这些人,不解地想。“难道里面另有乾坤?不是风扇而是黄金、珠宝或者古文物甚至是稀有的走私物品?想不到复姐居然身携宝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偷眼看了看复丽芬,发觉她已经醒过来,正把眼皮撑开一条缝,偷看这群人的动作。   不对!她并没有紧张与焦急,东西应该不在那里面!   所有的人都围上来了,期待地贪婪地目光全部盯在纸箱上,连邹清荷也觉得这纸箱装了黄金般沉甸甸起来。   万众期待下,纸箱被打开了。   果然不是风扇。   但也不是邹清荷想象中的东西。   一包包小胶袋装的白色粉状物。   邹清荷失望地想:“这些人找错东西了。”   “老大!我们发达了。”小飞兴奋地大声叫了起来。其他的少年、青年,连守在通道处的盗贼同伙,也全部集中过来,狭小的空间,顿时拥挤热闹起来,使温度直线上升。   “生粉!”复丽芬突然大叫了一声。   这句突兀的话立即引起了白衣老大的警惕。他迅速划开一小包,沾了点粉送到舌尖上。   “莫不是她在给同伙传暗号?”邹清荷想。   “撤!上当了。”白衣青年望向窗口。   但,邹清荷与复丽芬已经站起来守住了那里。   沉静的被压抑的整节车厢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各自座位上,被这件抢劫事件吓破胆子的旅客们有了动静。   突然间旅客中蹿出了七八条汉子,围住了他们。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你们被包围了。投降吧!”他们手上是有枪的。   复丽芬一拳击中了小飞的脸,然后笑道:“我是警察。”   “妈的!中埋伏了。”盗贼们各自逃窜,狭窄的车厢逃起来并不方便,何况这里还有对他们有深恶痛绝的旅客们。   有了警察做后盾,旅客们全部活跃起来。   “把钱包还给我!”“我的手表!”“打死你这个王八蛋!”“叫你抢东西!”起伏的旅客们的抱怨声与拳脚交加的打击声融成一片。   “瓮中捉鳖。”邹清荷佩服地想。扭动脖子的时候,才想起脖子受了伤,仍在流血,好痛!力气好像随着血液往外涌似的,人发木,头脑很昏。   然后,他的脖子被一双手卡住了。   白衣青年冰凉的手指扣住了他的颈,按捏着伤口,火烧般地痛。   狞笑着冷酷道:“有种就开枪啊。”   火车汽笛鸣响,车速减缓。   下一个站点快到了。   “脖子要被拧断了。”邹清荷痛苦地想,真是漫长的夜啊,光线终于半遮着面孔从窗外射进来。   窗外已经是夏日的清晨了。   第50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8   复丽芬很紧张,这次行动她是诱饵。   她手上没有武器,枪是不能在公共场所有普通百姓时随便开的,那些警察手里的也不过是麻醉枪而已,让这群抢劫犯以为是真枪起个恐吓作用罢了。   这次行动主要是捕捉火车上流窜抢劫旅客财物的“老鼠”。   她是这列火车上“捕鼠行动”的指挥官。   参与这次“捕鼠”行动的成员中,她并不是官阶最高的,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让她来当这个指挥官,有经验高军阶的队员不是有几位么?而且这次行动是跨省合作,她明白不能出任何纰漏。小心又小心,计划又计划,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能让旅客们受到伤害。   她只有在把这群盗贼集中在自己周围,精神最为放松的那一瞬间,才能喊出马上行动的暗号。   可是,邹清荷却成了人质。   这群老鼠的老大朝窗口望去的时候,复丽芬感觉高这只大老鼠打算跳窗,她立即站了起来,对面的邹清荷也同时站了起来,和她如门神般堵住了窗。   火车在前进中,跳窗不是件聪明事儿。但她知道火车快到站了,等火车停下来,跳窗就是件非常聪明的事儿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次行动并没有通知各个站点的乘警配合。   如果让这位在道上很有名的“湖南帮”三大贼帮之一“金环蛇”的老大“银环蛇”逃走了,这次行动就不能称为成功。这次行动命名也怪,应该叫“捕蛇行动”才对嘛。当然,这并不是仅仅针对“银环蛇”来的,还针对其他在火车上流窜的盗贼团伙。他们这一队只是“捕鼠总行动”中的一支分队。   “银环蛇”在道上太有名了,他很少亲自在火车上作案。   狡猾的他不轻易出洞,肯定不是乖乖等着被人抓的主儿。   复丽芬考虑过行动后他会有什么后续动作。   怎么想,“银环蛇”都应该会选她为人质。蛇这种动物是天生的捕手,虽然“银环蛇”是人并不是真正的蛇。   这个指挥官不好当啊!她一拳并没有击昏小飞,小飞背靠着“银环蛇”,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空间太小,反而不方便动手博击。   她被逼在角落里动弹不得,位置相当不妙。   “你给我出去!”“银环蛇”指着复丽芬,他手上是有刀的。   跳窗的意图很明显了。火车大约还有十来分钟进站。   “银环蛇”手上有人质,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不能大意。私人交情上,她很喜欢这位清新的大男孩,何况先前那条蛇缠上她脖子的时候——她并没有真的昏过去。还是这男孩宁愿自己受伤才救了她的。   她扫视了其他队友,大家都忙着捉拿各自的目标。她也不是孤立无援,还有位来自广州的队友举着麻醉枪对准小飞,小飞手里又拿着那条金环蛇,面对着猩红的蛇信子,冷汗从队友额头滚落,代表着队友已经动摇的心智——麻醉枪死不了人,但被金环蛇咬上一口绝对会死,面对死亡,又有多少人能从容?   这也是其他成员自觉地避开这儿去捉拿其他的盗贼成员的理由吧。只有那被当成人质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勇者。复丽芬自嘲地想:“我们可是每天在玩命的呀,偶尔也会闪出爱惜自己性命的念头。”   复丽芬侧身从角落里走出来,她与“银环蛇”擦身而已,那一瞬间突然出手成爪扣向“银环蛇”的肩!   “银环蛇”一直警惕地瞪着她,就在她朝他袭击的时候,他把邹清荷的头往小几桌上一按。自己凭借这一按之力,如体操运动员做鞍马动作,双腿撑起,如游鱼般从打开的窗口溜出去。   好快!复丽芬目瞪口呆。   她一抓落空,还来不及反应,“银环蛇”已经从窗口消失了。   “怎么可能?!这又不是武侠电影!”   火车减速缓行。   她扑到窗口,那白色的身影在雾色的清晨下立定朝她摆手。   她咬牙切齿。   一拳击向了背对她的小飞,蛇脱手扑向了自己的队友。   两根满是老茧的粗壮手指捏住了蛇的七寸,是一位老农民旅客:“咯条蛇——牙已经剥了,姆怕,么毒。”   “清荷,怎么样?”复丽芬担心地看着捂住脖子的邹清荷。   邹清荷说不出话来。好痛!血还在流,头好昏。   “有么酒?”还是那位老农民过来,有旅客拿出白酒来,老人撕了块干净的棉布用白酒替邹清荷清洗了伤口。然后在自己包里掏出自家种的烟叶铡分的粗烟丝涂在伤口上。   血在火车停站的时候止住了。   其余的盗贼被警察们全部捕获,铐上手铐围成了一圈。   “我带这孩子下车去医院检查一下。”邹清荷脖子上的青痕很吓人,这孩子受苦了。   复丽芬是仔细的人,她帮邹清荷收拾好被翻烂的行李,在同事的帮忙下下了火车,把他的行李往火车站的寄存处一放。幸好站内医护室有人在值班,近段时间连续高温天气,火车上常有休克的病人,大火车站驻站医护室人员全天二十四小时有人留守,以备有病患时能及时抢救。   预防破伤风的针是一定要打的,失血过多也要补充生理盐水与葡萄糖,可是吊针的话赶不上下班车了。邹清荷痛得说不出话来,但坚决不肯吊针,说不定柳大哥会赶上下班车呀。伤口重新处理过了,消炎止痛的药也吃了,在时间允许的条件下吊了一小瓶营养液。   “复姐说说怎么回事吧。”邹清荷在纸上写道,打吊针很无聊呀。   这事不能说的,可望着卷入本次事件的邹清荷热切好奇的眼睛,复丽芬不忍心拒绝。   “京广线是南北交通的主要干线,客流量很大。近几年来,这条干线上频繁发生盗窃事件,可以说每趟火车上都有小偷,特别是春运期间,最严重的地段就在过了韶关进入湖南、湖北这段,严重到有公开的抢劫。公安部门与铁道部门合作过很多次,也抓了不少犯人,但情况并没有好转。抓到的总是些小鱼小虾,有名气的头目每次严打都不在场。我们不得不怀疑有人泄露了消息。这一次是集合了五省干员,针对收集到的盗贼集团资料而组织的行动。我负责对付‘金环蛇帮’。 ‘金环蛇帮’的老大就是劫持你的那位,他外号叫‘银环蛇’,属于智慧型的案犯吧!他很少露面,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只能确定他是贪婪的人,希望这次能从他手下嘴里得到有关他个人的资料,照了面就容易抓了。全国通缉,看他往哪里逃!”说到这个,复丽芬还在咬牙切齿。   “在‘金环蛇帮’,警察也是有眼线的,我们发布了一个假消息。传到‘银环蛇’耳里是这样的:有一批五公斤的海洛因由金三角转广州北上到北京,并传出在哪列火车哪节车厢。你们也是在长沙上火车的,我先前还怀疑过你们,对不起了。”   邹清荷摇头表示不在意。“假消息他们也信了?”居然能出声了,声音真哑啊。咽喉还是火辣辣地痛。   “这群喜欢不劳而获的人骨子里脱不掉‘贪婪’二字,总以为自己可以逃脱天网,自在逍遥。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们以钱包被偷为借口要求检查行李的时候,我就知道鱼儿上钩了。说实在的,我反对让人检查行李就是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好让他们把目标集中到我身上来。他们肯定会想,带毒品在身上的人一定会很低调,五公斤的海洛因可不是笔小钱,越走高调的路线,反而让人降低防备之心,所以同样也可能故意走高调路线。这是心理战术,对‘银环蛇’这种心思缜密的人有效。   “‘银环蛇’本人不是在长沙上车的,这人精得很,根本就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金环蛇帮’的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你们身上,你们去12号车厢的时候有警察跟着,把在12号车厢发生的事从头看到尾,我才知道你哥也是同行,在休假。事情碰巧了,那本速写本是我拿的,原本以为有什么玄机,不过一直没有时间看那本子,现在已经放在你们的行李里了。”   “我哥下火车是你们设计的?”   “不是,应该是‘金环蛇帮’的人做的。那节车厢里有‘金环蛇帮’的人,他们知道了你哥的身份,当然心存警惕,要把他弄下火车。‘金环蛇帮’的人也更加确定毒品在十七车厢了,大概以为你哥是缉毒处的人吧,你季哥也是警察么?”   “是的,季哥是在北京做警察,我哥在南水县做警察,我们是去北京拜祭因公殉职的警察朋友。”喝了点含盐的温水,咽喉舒服了些,大约是消炎止痛的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好像很复杂的样子,复丽芬没有在他们的私事上多问。   “‘银环蛇’确定了毒品在十七号车厢才铤而走险,真是胆大啊!抢劫整节车厢,不是亲眼所见还以为是看《空谷蹄踪》啦。”邹清荷感叹,后怕啊,最倒霉的就是他了。   “如果你是‘银环蛇’会不会相信毒品的这条消息。”   邹清荷摇头:“换我是绝对不信的,毒品这种高危险品怎会随身携带呢?更何况还是女孩子,一小点还有可能,大批量的……对了,五公斤海洛因值多少钱啊?”   复丽芬说了一个数字,邹清荷张大了嘴都可以塞进一整个鸡蛋了:“难怪他们要出动,真是应了那句‘人为财死’了!对了复姐,在12车厢,季哥后来发生了什么,有没有警察看到?”   “的确有同事跟在你季哥后面,只是我们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目前我不知道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那位同事去押送那批抢劫犯了,已经下了火车。犯人们将直接被押送到郑州市省公安厅。你季哥是警察,不会有事的,如果当时真发生了什么,我同事会给我暗示的,他并没有什么表示,那可能就是你季哥什么也没做,简单地跟在人家后面下了火车而已。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找军方把那被捉住的小偷引渡过来,估计他也是‘金环蛇帮’的人。这些小偷胆子真大,军方的人也敢惹。”   “真是军方的人?”原来中国也是有黑帮的啊。   “应该不会错。火车停靠的那处,就是某军团的驻地。不在旅客线路标示的地点上,是专门设置的仅供部队人员出入的小站,我有位朋友就在那军团里当兵。”   说话间,小瓶吊针吊完了。   两人吃完馒头,他们等待的前往北京的第二班火车进站了。   第51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9   没有速写本在手,没有闲书来看,没有邹清荷在身边,柳下溪很无聊。   时间在这种无聊的等待中如蚂蚁行路般漫长。   火车到了郑州站,他把头伸出窗外,张望着上下站的旅客。突然间,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瞧他看见了谁!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他居然在正等候上车的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邹清荷,在排队上车!   “清荷!”他的声音从未如此这般响亮。   看清楚了,是清荷没错!虽然上衣换过了,他现在穿了件蓝色的T恤。   瞬间,喜悦游遍全身。   仔细再看,听到他的呼唤,僵硬的整个身子转过来的邹清荷。   柳下溪看到了他颈上的纱布。   心尖儿抖动了,清荷居然受了伤!   正与行李搏斗的邹清荷,仰着满怀喜悦的笑脸对他招手。   柳下溪急忙下车跑了过来,帮忙拿行李,护着清荷上火车,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柳下溪铁青着脸,冷冽的目光盯着复丽芬——她在这种目光下不禁打了个冷噤,不安地扫向了邹清荷的颈:“这男子真是有杀气啊。”她内疚地想。   “你是警察吧。”柳下溪直视着她:“警察在办案的时候,居然连累普通百姓受伤!”邹清荷抓住柳下溪的手,柳大哥的手冰凉呢:“柳大哥,别怪复姐,是我自己不小心。”真尴尬啊,他还没有从见到柳大哥的喜悦里回过神来。   “怎么会受伤?这么不会保护自己!医生怎么说?”声音压得最低最柔,让人不放心的清荷呀,到底流了多少血?哪个该死的家伙敢伤你!   “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声音还是嘶哑难听。“对了,柳大哥你知道复姐是警察啊,怎么发觉的?”邹清荷赶紧把话题岔开,柳大哥生起气来怪吓人的。   对面那位紧抱着皮包的中年人眼睛不时一张一闭,偷偷打量着坐在他旁边的复丽芬,邹清荷记得,柳下溪就是帮他追包而下火车的。   “清荷,医生吩咐你要少说话呢。”复丽芬有点不敢接触柳下溪的眼神,人家早就认出她是警察了,而自己居然把他当成劫匪……   “她身上有同类的味道。”柳下溪深吸了几口气,平息内心情绪的波动。   这话也太高深了点吧!邹清荷不满地瞪他。柳下溪心痛他受伤,行李里还有梨子,削来给他吃。   有柳大哥在邹清荷就安心了,任何大事发生都不会害怕了。漫长的夜早已经过去了。现在,艳阳高照。   “其实很简单,你看看她右手的虎口,很厚的茧,那种形状的茧子是长期握枪形成的。还有,她的假身份症与学生证做得如此完美,除了公安机关别人是仿冒不到如此逼真的程度,疑点多得很:在北京上大学的女学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在北上的火车上,换成快到九月时还有可能是真的。还有,她的眼神,无所畏惧又干净。警察跟军人相似,都是纪律部队,一线上成员身体素质要求极高,瞧她的手臂,一看就知道够有力量。”他住了口,说得太多了。   对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这算不算在欺负人家女孩子?   “如果不是有季佳与她这位在办案的女警在,我也不会弃下你呀,可恶的季佳!这小子还真靠不住!季佳人呢?”当时,有感觉到对方是在办案,自己无意中出示了警员证,给她的工作增添了难度的样子,若还在车厢内必定会给复丽芬办案带来麻烦。   为了不让颈受伤的邹清荷多说话,复丽芬就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我的真名叫洪雪梨,广州市人。”留下联络电话后,她在鹤壁市站下车了,并约定有那位该死的“银环蛇”的动向第一个告诉对方。   如果不是在火车上多好,就可以把清荷紧紧锁在怀里了!柳下溪悔得肠子都快断了,真不该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睡吧。”很热,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太阳在窗外炽热地放送光芒,体温不断增高,小小的纸窗与天然的热风仿佛火热的炼狱。   拉上布帘,风在鼓动,热得心慌。   邹清荷睡不着,身体与精神都乏得很,可就是睡不着,他尽量减少颈部运动伏在柳下溪的腿上想到了季佳:“季哥不会有事吧?”   “他机灵着呢。”柳下溪皱眉,不能丢下季佳不管。只是,有的事情比较敏感,如果那个箱子里有军事机密的话,小事件也会被扩大来处理。小偷去偷那密码箱是出于好奇,贪婪,还是有人指使?对方只怕怀疑是后者吧。当时,自己是偶然出现在那里,被人误解了也说不定。再加上季佳……只怕是惹上了麻烦。   自己的家庭在军部也是较敏感的,根据自己出示给他们看的警员证,现在他们或许已经查完自己三代了吧,会不会给家人带来麻烦?   其实,他只想单纯地过自己的日子。   季佳的师姐是“金环蛇帮”的人吗?   “柳同志,能不能把我的包放在你这里,我去一下洗手间。”对面那中年男人有些腼腆地问。两人也算同行数个小时,交谈并不多。他是在韶关上车的,女儿在天津开刀住院,这包里是他好不容易筹到的钱,打算在北京转车去天津。   有点不理解,广州、深圳、北京的医疗应该比天津好吧?“天津的医院要便宜些。”笑得很苦涩。当然,没有原由的话也不会不就进在广州住院。柳下溪不是多事的人,也就不再询问,估计那皮包里的钱不会超过万元吧。   “还是自己带着吧。”柳下溪现在不想多事,眼里只有清荷一个。   这位外貌寻常的中年男子委着身子,还是把包搂在自个儿的胸前,去找厕所。   “那样子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邹清荷安下心来,话就多了起来。长途旅行本来很无聊,与其消极地等待,还不如聊天。先前,复姐还在车上的时候,他们聊着聊着就过了两个大站。   柳下溪笑笑没有接话,他很想看看清荷纱布底下的伤到底有多重。   伏着也不舒服,邹清荷重新坐好,头还有些晕眩,不想让柳大哥担心:“那个人去厕所很久了。”邹清荷看了一下表,“有三十分钟了。”   柳下溪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我去看看。”   几分钟后,柳下溪脸色阴沉沉地回来了。   很少见他这种愤怒的表情。火车又没有停站,应该还在火车上吧?就算“银环蛇”跳车,也是在火车缓速后。   柳下溪摇头:“没见到人。”   “真奇怪!他不是要到天津么?火车并没有靠站啊?他那么宝贝他的包,怎么会到处走动?难道是被人绑架了?”   柳下溪很烦躁,情绪压不下来。好好的情侣相伴的旅途却变成了邹清荷受伤,卷入警方的捕鼠行动。还有季佳,军方的密码箱,那不起眼的中年人……难道自己的眼光出错了?   柳下溪也算是人精,自视极高,看人很犀利,他实在不相信那人是演戏来骗他的。   再过一小时,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邹清荷看得出柳下溪情绪很不好,还有种可能:那位中年人落在别人手里,在这火车的某处等待着唯一有可能拯救他的人——柳下溪。   柳下溪的确亲眼见过那包里有一叠接近万元的钱和生活用品,那笔钱不算大也不能说小,有的人会为更少钱犯罪。   “妈的!”忍不住讲粗话,难道又要把清荷独自抛下?一不注意,他就伤成这样,怎么让人放心?“给你防身的那把匕首有在用么?”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牵动脖子,痛,皱眉咧嘴。当时,早吓得忘了自己身上有刀这回事。   把手伸进裤袋,一怔,再摸,空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脸色白了:“刀跟钱包都没有了。”   那把匕首是柳大哥送给他的,很珍重的心意。钱包里还有三十多元钱啊!这下比刀划破脖子还要来得疼痛。   “你不是换了裤子么?旧的那件是不是在包里?”柳下溪比他来得冷静,开始翻包,里面的东西显然是重新放进去的。   “也对!”一拍掌,邹清荷高兴起来,真是的,出了这么乌龙的事儿。沾满血迹的上衣被他丢进了郑州车站的垃圾桶,裤子随手放进包里,当时身上除了汗臭还有血腥味,难闻死了,他就着厕所里洗手水龙头的清水,擦洗过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裤子记得用塑料袋包起来的……找到了。一摸,钱包还在,先松了一口气。又翻,另一边的口袋却是空的,到底匕首是被弄丢了。仔细想,也许是换裤子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去了。这么一想,记起来了——当时有“当啷”的落地声,他的脖子固定着,僵直地不方便看地面。可能就是刀子落地时发出的声音吧。   邹清荷哭丧着脸对着柳下溪:“真对不起。”   柳下溪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事,动刀动枪也不是好事。”就算有刀在手,你或许也不会用它的,把速写本拿出来:“两本都在?另一本找到了?”   “是复姐拿了,她以为我们是他们的目标人物。”邹清荷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比较起来还是柳大哥更出色,虽然知道她的本名叫洪雪梨还是习惯叫她复姐。   柳下溪在速写本上迅速地新添了几幅画像后才合上本子放进包里。责任感占了上风,除了守护清荷他还是位人民警察:“我去找找那位大叔,你自己小心些。”   “放心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邹清荷给他一个清爽的大笑脸。有些难过,是自己拖了柳大哥的后腿。不然,柳大哥第一时间就会去寻找那位大叔了,不会白白地耽搁这么长时间,“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第52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10   柳下溪从速写本上撕下自己画得特别仔细的那张中年男子的半身素描像,连那皮包也是稳稳在他怀里的。   “非常像。”邹清荷中肯道。   白天火车上的旅客比起夜晚来,活跃多了,走廊里到处是人在走动,连说话声也是响亮的。   柳下溪侧着身子让其他人通过,在这狭窄的通道里身材高大是蛮辛苦的。   “没注意。”回答他的都是这句话。   那的确是个存在感极弱的人。   柳下溪走过十多节车厢,还是没有打听到这位中年男子的消息。“应该问他姓名的。”柳下溪有些不满意自己的失常。   “这个人?有点印象。”推着食物饮料在车上叫卖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侧着头想了想道:“有印象,当时这个人还撞着俺的推车了。”   柳下溪兴趣来了:“大娘请说说。”   “这个……人来人往的——记得也不清楚。人多,他好像被人推了一下撞了过来,差点打翻了我车上的东西。”   “被人推的?大娘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推了他?”   “那就没注意了。”大娘舔了舔油泽光亮的嘴唇。   “哦……”柳下溪沉吟。   那位大娘好奇盯着他:“小伙子,找他有事么?”   “是的。”柳下溪故作苦恼道,“我大叔,去厕所几个小时都没回来,担心着。”   “没事的,大人了,在火车上不会丢掉大活人的。”大娘安慰道。   柳下溪哭笑不得:“大娘,您有没有注意到是哪节车厢?”   大娘前后看了看:“老实说,哪节车厢都一样,俺一直推一直推,到头了就往回走。”   有种挫败感,柳下溪买了瓶水,大娘眉眼笑开了。“当时,还有注意到别的事么?”这可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啊,希望您老人家多记得点有用的事情。   也许是过路神仙听到了他的祷告吧,大娘布满皱纹的脸抖开了,拍着推车的边沿说道:“记得记得,你一提起话头俺记起来了,有个年轻人在他撞上推车后拉了他一把,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白衣服上还有红墨水印子。”   “还记得他的样子么?”柳下溪心一动,掏出衬衣口袋里的钢笔。   “记得,记得,他找我买过吃的,多有礼貌的年轻人哟。”   按照大娘描述的外貌特征很快在纸上出现了一位斯文有礼的青年头像。   “嘴角,嘴角向右斜翘。嗯,眼神有点不对,他的眼很有神!”大娘形容词有限,勉强可以接受这幅头像。   时间悄悄流逝。   邹清荷很难受,脖子火辣辣的。估计是发炎了。一看表,可以吃消炎药丸了。   窗户外的风也是滚烫的,药丸吞下去卡在咽喉好想吐。   戴着那固定脖子用的套,跟自己的咽喉被人捏着时的感觉相近。   冷汗出尽,虚脱让他的头昏沉沉的。   “哟!你还没死呀。”轻佻的声音,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邹清荷心往下沉,倒吸了口冷气。   这人的声音他是不会忘记的:“银环蛇!”   “什么话。”青年笑道,样子狼狈了些,雪白上衣上染了不少邹清荷流出的血滴。这人胆子真大,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邹清荷脖子无法自由转动,也不知道柳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你还敢出现!你这小偷!”   “啊呀,血口喷人,无凭无据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有偷你的东西?得,人证物证在哪儿。”   邹清荷咬牙:“你!跟我去派出所!”   青年“扑哧”笑得欢,“天真,白呆(白痴+呆子),换成是你,你会去么?”   邹清荷气得头更昏了。   “你这人!”邹清荷很少在口角上占下风的,对着这厚脸皮的盗贼厚颜无耻、不讲理、言语无法沟通的人种,他实在没有对战经验,不认输不成啊。   邹清荷抓住水瓶,猛灌了口水,差点被呛住了,脖子好痛!看着这罪魁祸首的笑脸,心里越发恨了。   邹清荷稳定了下情绪,只有拖延时间等柳大哥回来再说了,自己三脚猫的身手是对付不了肢体灵活的“银环蛇”的,拿定主意,邹清荷从包里拿出水果:“要吃吗?”   这招很出乎“银环蛇”的意料,他指着自己的鼻尖:“你请我?”   “这梨不好看,味道还不错。”邹清荷不理会他,也不削皮直接往嘴里送,这可是洗得干干净净才放进胶袋里的,当然,有点味道了,毕竟在车上耗了二十多小时嘛。   “银环蛇”也没有挑,学他直接往嘴里送。“拖时间等你情哥哥回来?”他一眼就看破了邹清荷那点小心肠。   邹清荷闹了一个脸红耳赤。   “你们是那个关系吧!看得出来!嗯,你们不是亲兄弟,那么亲密很不对劲。没有那个弟弟叫自己的亲哥哥连姓一块儿叫的,想抓我呀。”“银环蛇”把脸伸过来,悄声道。“这事儿不怕我到处说?只怕闹开了,你情哥哥连警察也做不了。这是作风问题,你们是变态。呵呵,变态哟,执法人员是变态。”   邹清荷的脸一下苍白了:“你……胡……说。”被坏蛋嘲笑,邹清荷火气冲得老高,把咬了一口的梨子朝“银环蛇”脸上砸去。   “得,就算我胡说。”“银环蛇”不在意地用手一挡,梨子落在他手上了。   “你这罪犯没资格说人!”邹清荷恨得磨牙。   “好了,好了,别大声,会让别人听到的,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银环蛇”把梨子放下,“我有事要说的,叫你大哥别在火车上折腾了。”   “你又盯上新目标了?你的同伙都被抓了,你还敢再出手?”这人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难道,这次盯上的是那位大叔?有点良心好不好,他已经够惨的了,那是给他女儿看病的钱!”   “银环蛇”继续没心肝地笑:“良心?得,那玩意儿不能要。还有,你们这对呆瓜兄弟组,被人骗了也不知道。那位大叔,那位大叔才是真正的坏人呀。”   “胡说什么,别随便给人泼脏水!”真瞧不起这人。   “告诉你些机密吧,混蛋热血少年!还有,别指望你哥能回来,他被人拖住了呢,想知道第一手机密吗?比警察知道的还要多的内幕要不要听?”狡黠的眼神,满满是诱惑的表情。   邹清荷想听。   “从今天起‘金环蛇帮’已经不存在了。”一句话完结了整个机密。   邹清荷气结,又被这人给耍了。   “反正还有几小时到站,长途寂寞呀。”“银环蛇”装模作样地摇头摆脑。   懒得看他。   他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脖子上,人没有先前难受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银环蛇”笑道,咬了一口梨,不爱吃,又吐出来。真不卫生!“其实啊,这次公安部门的严打我们也收到了风,大伙儿是不打算出来的。我们这帮子人也不少,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口,很少有人齐全的时候。老大叫‘金环蛇’,不是小飞兜里的那条,确实是真正有那么一个人。老大滑头啊,自己不出面,把事儿推给我,没活儿干,大家没钱花,老大自己在外面接单做,我们认他当老大,他技术当然好没得说,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难得地瞧见他一本正经的脸,“这家伙是真的服自己老大吧。”邹清荷想。   “这次的单是老大亲自接的,我们只是负责把风,敲边鼓,跑龙套。一毛不拔的老大居然出钱请这一行中的高手来办这件案子。你也见到了,就是那节车厢,你真勇敢啦,当时我也在车厢里面。老大这次踢到铁板了,对方显然是职业特种兵。这次任务的接头人就是你们现在找的那位大叔,东西到手后就交给他,尾款打进银行,这是先前商定好的,想不到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那位大叔找我借两个人制造被抢事件,他好借机下车。想不到你的好大哥居然跟屁虫似的缠上他。现在,他不知逃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其实,我还蛮欣赏你们——‘兄弟’的。”他特意在“兄弟”两字上加重语气,特暧昧,邹清荷恼火地瞪他。   “你们不是先收到‘毒品’的消息么?”邹清荷有自己的疑问。   “我也觉得很巧,居然是同一列火车。而且,接头人还与毒品贩子同一节车厢,巧得过了头,就吩咐过大家要小心,怕是圈套,但那些家伙不听劝啊。总认为自己运气好,不会被抓住。哟,踏进这一行,迟早有这么一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解散了也好,正好想换口味。不过,你大哥没有下车的话,我们是不会动手的。我以为,你们是碰巧的。不然,也不会早早把警员证亮出来,也不会随便就下了火车。而你,一看就知道是学生,巧合的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碰在一起,就肯定有问题了。可惜,我这位外面人传言的老大,根本没法子约束那些人。他们只听钱的召唤,哪怕钱下面放着兽夹也是要去拿的。”   邹清荷沉默了小会,继续问道:“动手偷密码箱的不是你们的人?”   “我们一般是明抢。偷的技术含量更高,那领域太广阔了,老大又藏私,哎,学不会呀。他们是三人组,一个负责动手,是漂亮女孩子;一个负责把风,你抓住的那孩子就是把风的;一个负责转移。我在现场也没看出他们是如何动手的,真是高手哟,要是我,面对那五个人是不敢出手地。”   “你跳火车不怕么?”邹清荷当时并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跳车的,只是听复姐转述,就觉得惊险万分,那身手算不算“飞檐走壁”?   “去,这算不了什么,我小时候是市里体操队的红苗子。体操、鞍马、吊环、双杠这些几岁就开始练。如果不是太懒,不肯听教练的话,也许都进国家队拿奥运会金牌了,而且我喜欢坐火车,做这种事,跟骑自行车一样,懂一点物理上的‘惯性作用’就行了。”脸上浮出自得的表情。   几岁就开始练,那也是付出辛劳的,只是用在歧路上太可惜了。   柳下溪为了给大娘画肖像,找人借纸,修改几张,大娘才算满意。   人也没有找到,看时间,北京站快到了。   又把清荷丢到了一边呢。   这途中有停靠站,人只怕早就下车了。   漫长的旅途快结束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每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只能空手而归了。   回到座位上,清荷在发呆呢。柳下溪一摸他的额头,有点热,从来不浪费食物的清荷,居然桌面上有两只各咬过一口的梨子。   “谁来过?”   “银环蛇。”邹清荷叹了一口气。   柳下溪一怔,他没想到一个小偷团伙的头子居然这么大胆,咬牙道:“居然错过了。”他把按大娘描述绘出的头像递给邹清荷:“是不是这个人?”   “没错,双眼皮更明显,很深。”正说着,车上的广播开始播音:“各位旅客你们好!火车即将到达北京……”   “就要到了。”柳下溪伸展四肢,改了头像的眼睛部分,抬头发觉邹清荷神情恍惚:“怎么啦,他说了些什么?”   邹清荷垂下头,半晌才道:“我应该叫人把他抓起来的,可又怕他再次挟持人质。”   “算了,迟早会抓住他的。”柳下溪收拾好行李,回头见邹清荷表情还是很低落,拍拍他的肩,邹清荷嘴一撇,沙哑而小心的说:“银环蛇察觉了我们的关系,说我们是变态,还说事情闹开了你连警察也不能做了。”   “怕什么,碍他什么事?由得他去说,做不了警察,我可以自己开私家侦探所。”柳下溪不以为意。“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不由别人指指点点,又不是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大不了,你毕业找工作养我啊。”柳下溪半开玩笑道。   邹清荷释然。   又不是犯法的事儿,用不着矮人家半截。   火车徐徐进站,邹清荷感慨道:“北京终于到了。”   “我又回来了。”柳下溪含笑道。   第53章 遗失的匕首-01   (写在正文的前面:本文只是借用北京这个大家都熟悉的地名来坐实我自己想象里的都市。请大家不要和现实里的北京城相对应。某些知名地名、景点还是会拿来借用的。先在此申明。)   邹清荷拉开白色细纱的窗帘,外面艳阳高照与室内的阴凉好似两重天。   室内是有空调的——所谓空调莫不是空气调节?乡下孩子进城对许多新鲜名字保持着自己的理解。   柳大哥不在。   他这几日很忙,总是晚上才回来,身上有浓浓的酒味。这是当然的嘛,柳大哥离开北京有两年了,好不容易回来,是要与家人亲戚朋友聚聚的。   这些清荷都能理解。理解是能理解,只是内心深处却有种被隔绝的感觉在。两个世界里存活的人呢!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能深刻地体会到啊。   以前曾是如此贴近的相处,贴近到质朴的本原不可再分割。甚至异想天开地认为,那时空才是桃源之乡,又或者,现在是南柯梦境?   懒懒地伏在阳台的栏杆上。太阳已经西移,在二十九层的高楼上俯视着周围的建筑,可以把半个城市收揽在视线下,这种盛况邹清荷以前连梦中也想象不到。   向来对金钱敏感的他,当然看得出这套房间的价值不菲——只怕过十万了,原来柳大哥如此有钱。(实际上的价值是过百万的,只是邹清荷不敢想到那个价钱)室内还有楼梯呢,听说这叫复式套房。   下面那层实用面积是九十平方米左右,上层相对要小些,一间主卧室,一间书房,大约五十多平方米。加起来大约一百五十平方米,顶层还有好大的露天空间,什么也没有光溜溜的好浪费。   柳大哥的家虽然大,却空荡荡的,没有人居住的气息。   虽说客厅里有沙发电视;卧室里有床;厨房里有冰箱与厨具,但还是不像人住过的屋子。是因为空了两年的原故吧——如果租出去可以收到一笔不少的租金呢。邹清荷很可惜地想。柳大哥说过,这房子是他做房地产开发商的大哥送给他的,房地产开发商?听起来就像大企业的样子,听说这里整个住宅区都是那位大哥的公司出资开发规划,那生意一定做得很大吧?清荷没有在这上面多问。   目光转向室内,不对,不是由于两年没人住这个理由,冷清的真正原因应该是室内的一尘不染。一点脏乱也找不到,人的居处应该有人在使用的痕迹才对,该有起码的装饰物,比如说茶几上应该有烟灰缸、茶杯或者一本翻开的杂志,但茶几上什么也没有。都是柳大哥自己收拾的,自己被当成重伤患了。   其实伤口已经结疤了,脖子上乌青的捏痕也淡的快看不出来了。   整个客厅色调是蓝与白,是种有着禁忌冷漠的隔离之色。门窗紧闭,阳台上随风鼓动的衣物被隔离在玻璃门外。   为了省电,白天只有客厅开着空调。邹清荷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圈在客厅里,在阳台呆了小会儿,顶不住那份炽热。   他躺回客厅蓝白双色的皮制沙发上,打开电视。北京的电视可以收到好多台,不过他还是喜欢看湖南台。才离开故乡十天不到就开始怀念了。长沙话他也是听不懂的,他的老家在湖南北部,与湘南湘中湘西等地的口音有着本质的区别,倒是与湖北省相邻处的口音很相似。   他脖子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来自乡下的他融入不进去。柳下溪又不喜欢别人来自己家,柳下溪在自己领域,有着动物似的本能,禁止别人入侵,这一点邹清荷不赞成。客厅内的布置很简单,一组沙发,放电视机的地柜。墙是白的,窗帘是白的,电视机是灰色的,地柜是蓝色的,没有别的色彩了。   室内过于舒服,室外的太阳更让邹清荷有些畏惧了,不想出门啦。   朦胧里,有些想睡。   他想起了初到北京那天。   出了车站,人有些摇晃,很不舒服,邹清荷靠在柱子处,请柳下溪拿着行李过来。   本来是有车来接他们的,可惜中途他们换了一班车。柳下溪在途中打过电话,只是深夜没找到人,虽然留了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   “得打车去医院。”柳下溪看出邹清荷很不舒服,脸色一时红一时青白的,这孩子受苦了。   “我不要紧的。”邹清荷定了定神,猛吸几口空气,比在车厢内要稍好点。   拖着这么多行李,唉,连邹清荷也后悔带了这么多东西。   “啊,下溪这边!”有人高呼柳下溪的名字。   柳下溪大喜,是他那位忙碌经商的大哥,他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血缘的亲近,接受家人的帮助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我大哥柳承秉。大哥,他是邹清荷。”手上的行李被笑脸相迎的大哥的秘书接下了。   邹清荷笑笑:“您好。”   柳承秉上下打量着清荷:“这是?”   “去医院吧,他脖子估计发炎了。”柳下溪心痛地看着清荷。   清荷心一松,突然双眼发黑人事不省了。   等他醒来,已经在柳下溪卧室中的那张大床上了。他的伤口化脓了,加上之前一直睡眠不足,也没好好吃东西。打针的药物里又含有安眠成份,时间已经是四十八小时后了……   虽然与柳大哥的哥哥见过一面,却不记得他的容貌了。当时,他的眼睛没法子看清周围,到底眼睛是由大脑指挥的,有点失礼。   柳下溪打电话回来说:“今天晚上回家吃晚饭,多做几个菜,我大哥与嫂子要过来。”   冰箱里已经没有了储存的食物。   清荷去卧室床头柜里拿钱,里面柳下溪放了很大一叠钱做生活费。   “我这算不算现代版的男版灰姑娘?”清荷嘀咕道,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只要柳下溪不在他身边,那被柳下溪强烈的气势所压倒的男儿当自强的本性,就会如春天荷塘里的小荷尖尖冒出水面。   黄昏笼罩的建筑群,被镀了层桔黄色,色调温暖而眩惑,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飞沙直扑人面,小区内用只有四、五年的树龄植物也来挡住灰尘,树叶儿全部加了层黄色保护色,不习惯这里天气的清荷一时连眼睛也睁不开。   清荷去了小区内的超市,超市里也有空调的,到底是大城市——听说这是学国外的,比起百货公司的卖货形式,这个更方便,客人全部自行在货架上选购。(以前在老家去百货店买东西都是叫服务员去拿的,人家就烦着,口气还特不友善。)食物、肉类、蔬菜分门别类,明码实价,童叟无欺。清荷特别喜欢在这家名叫“惠美廉”的超市,其实这里的东西还是蛮贵的——与老家的蔬菜价格比较翻了几倍。   柳下溪今天第三次打电话给季佳所在的单位,询问他有没有回来,得到的回答还是:“没回来。”那边开始抱怨了。“再不回来,他就会被开除。”已经延长了不少休假的时间,他们是纪律部队。   柳下溪的朋友当然不会只有季佳与胡光荣,但跟他一样担心季佳的只有胡光荣了。   “我只怕是灾星。”胡光荣苦笑。   “胡说什么呢。”柳下溪推着他的肩膀,两人刚从林小洛的墓地回到胡光荣的家。这是胡光荣的单位宿舍,一房一厅,他现在是管户籍的警员。   胡光荣瘦得简直不成人形,乍见一时认不出来了,或许是因为一直生活在自责里。季佳就是看不惯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对胡光荣来说,时间就静止在林小洛扑过来,替他挡子弹的那一刻了吧。   “小洛他不是为了你这样活着才死去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才对得起小洛。”柳下溪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胡光荣摇摇头,眼神是空洞的。“我开始习惯小洛不在的日子了。”我……常想……要是你在小洛身边的话,小洛是不会死的,我是瘟神……害了你们大家。”   他太自责了,柳下溪耸耸肩,从胶袋里掏出刚买的啤酒,很冰,手一时有被冰电刺穿的麻木。热天喝冰啤酒才够味:“真不知道你脑袋乱想些什么。”“啪”的一声,把拉环拉开,递给他。   “当年的事,我自己也反省过了,是我无意中冷落了小洛,没有真正了解他的需要吧。是我的错,我没有怪过你们,连他的心不在了,我都没有注意到,这本身就说明我是不合格的情人。”柳下溪原本是不打算说的,看胡光荣这样子,非得找话来开解他才行。   胡光荣迅速抬头看他,很意外他这番话,看来对他还是有作用的。胡光荣眼睛有些湿润了,一直活在自己是第三者,破坏好友幸福的内疚,与害死情人的自责里,他的精神很脆弱。   柳下溪现在更担心季佳的安全。   林小洛已经被常埋地下了。不是他冷情,活着的人不能被死去的人拖走灵魂,活着的人还有属于自己的路要继续走下去。   柳下溪回北京一个星期后才来找胡光荣,他心里的确不大乐意见他。虽说以忙为借口,大约心底里还是不能接受这么差的人成为他的情敌并击败了他这个事实。最大的打击不是输赢本身,而是输给一位不是对手的人,很郁闷。   他毕竟是凡人,也有心胸狭窄的一面。   柳下溪为人不主动,无论是友谊还是爱情,他从不缺主动来结交他的人。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他的性向。   他有几种人际网络,与季佳、胡光荣他们属于警校内的一圈人,是最为单纯让他倍加珍惜的朋友圈,却伤他最重。   柳下溪更喜欢季佳,胡光荣这个人常被他给忽略。这个人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引他注意的地方。那时习惯四人一起行动,是为了迁就好热闹的小洛。   百般迁就小洛,其实他是对他的补偿。   两人拍拖以来,没有一起度过寒暑假,没有一起过新年。柳下溪不是浪漫的人,不会制造浪漫的氛围来增进两人的情感。仔细回想,林小洛会离开他也是在情理之中,他并不算是好情人,光绝对的忠诚,无法弥补把他独自留下所产生的寂寞吧。   以前,只记得别人对自己的背叛,没有深思过问题的症结所在,也许问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被怨忿蒙住了双眼吧。   胡光荣没有出声。   柳下溪打听过了,这人现在很少开口说话,把整个人都封闭起来,他本来就是易碎的吧。柳下溪甚至想不起过去的他什么样子了,甚至连林小洛的容貌,在他心里也变的模糊起来,清晰的是邹清荷化脓的伤口,和颈部青青紫紫的捏痕。   “我现在有情人了。”柳下溪突然说道。   胡光荣抬起头,很意外。见到柳下溪他很高兴,世上还有另外一位爱着小洛的人,跟自己用同样的心情怀念他,这让他感觉有同伴似的安心。   而现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现在的柳下溪不会再怀念小洛了。他是孤单的,地底下的小洛也是孤单的。   “你走吧。”冷淡地逐客了。他宁愿孤单地怀念着属于自己的林小洛,没有同伴也无所谓。   柳下溪一怔。胡光荣这人,到底是难懂的。   “有季佳的消息告诉我一声。”柳下溪临到出门回头道。   胡光荣变冷的眼神有点暖意了:“你先有他的消息也通知我。”   柳下溪早已经托人打听季佳的事,得不到任何消息,真焦急啊。看了一下表,才六点零五分,他与大哥约定七点半去他公司接他。现在大哥的车借给他开,大哥的司机正好有事回老家了,他暂时充当大哥的司机。   柳下溪从不拒绝大哥的“请求”,他也明白那只是大哥的借口,大哥是很想他的。虽然不是同一位母亲生,但兄弟间感情却极好。柳下溪对金钱没有任何概念,除了警员薪水,全靠家人“救济”,他手上有大哥公司的股票份额的12%,每年的红利就是一笔大钱,存着不用可利滚利。除了这些,还有母亲长辈们给的零用钱——不用生产的二世祖,有人这般嘲笑过他。   大哥的车是一辆银灰色的本田,在名车云集的北京不算出位的车。   柳下溪驾车是稳健型的。   “嘭”的一声,一个人撞上了他车。   紧急刹车,他愕然,沿着巷子拐弯出去,他在后视镜里看过周围的环境,附近根本就不见有人。   那人是自己撞上来的,柳下溪非常肯定。这种乌龙事居然让他给遇着了。   虽说,情绪焦虑这些天一直灼烧着他的灵魂,但他有自信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第54章 遗失的匕首-02   一瞬间,柳下溪伏在方向盘上想起了几年前的事儿。   以前也有朋友抱怨过有骗子故意撞车行骗,但没有人肯相信他,因为对方是位老婆婆。   “同情弱者是大众的道德基础。”记得当时自己回了他这么一句。   如今这事儿自己也碰上了。   他打开车门,长腿落在地上,看到倒在车前的瘦弱的少年,蜷缩着身子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柳下溪两三步就冲到他面前了,蹲下:“伤到哪里了?”   “对……不……起。”少年声音颤抖,努力睁开有着长长睫毛的双眼——是双让人怜惜的脆弱的怯生生的眼睛。听口音像四川那边的,他努力挣扎着要站起来,柳下溪扶起他:“你是中暑了么?”只有先送他去医院了。   “我不是故意撞上的,只是人不舒服。”坐上柳下溪的车后,少年接过他递来的水,能说上完整话了。不是行骗的人,柳下溪松了一口气。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位长相不俗的少年跟“骗子”两个字扯上关系,那多让人扼腕叹息。   柳下溪从镜子里上下打量着这位少年,半旧的杏黄色长袖上衣,为他平添了几许稚嫩,裤子是深米色的,五官很标致,如此中性的少年很少见。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跟清荷年龄相仿,个头比清荷要矮小,在同志圈内这种少年应该很受欢迎……柳下溪突然撇嘴,自己在想什么呀,性向特殊的人只占少数部分,自己怎么可以对陌生人如此评论呢?幸好少年不会读心术,车子开动后他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把少年送到医院,果然是中暑,还外加营养不良。这年代居然有人营养不良。柳下溪给他办了入院手续。这一耽搁,时间已经晚了,他给胡光荣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医院一下。由他来照顾病人是件好事,可以把他从静止的空间里拉出来。   胡光荣是极有爱心的人,柳下溪还记得他以前给街上的乞丐送过饭。   他果然来了。   邹清荷准备了丰富的大餐,在菜式上很动脑筋。柳下溪的大哥是成功的商人,吃过的好料之多,只怕连上下八珍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他口味如何,自己做的菜他会不会满意,索性多准备些吧!各种口味都做一点,配料齐全好做菜呀。清淡的有豆腐、青菜;鱼也两种做法,清蒸与红烧。当然少不了柳下溪喜欢的油爆凤爪,柳下溪的口味已经跟他同化了。凤爪非得用干辣椒焖上五分钟,再用油爆炒,最后洒点胡椒葱花——在老家里会弄点干菊花上去。   做菜创新是要花心思的。除了味道还要讲究色、香,摆盘上菜也要好看,这是他慢慢摸索出来的经验,特别是夏天胃口不好,更要讲究视觉效果,每份菜量要少。   有冰箱就是好!清荷把各种调味炒好的鳝片取出来,光只取干净鳝片,一片片摆开放在碟子里,然后放进冰箱的冷冻室,等半小时后取出来,再加上方形小冰块,堆成座小冰山。自己尝了块,冰冰的鳝片真好吃,拿得出手。   把一整包垃圾放进楼梯处的垃圾桶里。   他满意地审视自己花了几小时完成的工程:客厅里的玻璃茶几与电视旁用玻璃水杯插了数枝香水百合,满室溢香;用果盘盛了苹果、香蕉、梨子与龙眼;新买的茶具也摆上了。   都晚上九点了,怎么人还没到?他早已经饿了。   柳承秉自从知道幼弟的性向后,心里就挂上了这事儿,他打过骂过威逼过,各种手段都无效后也只得投降了,原以为他跟林小洛就这么过了,谁知道后来两人闹分手。这事他是高兴的,期望弟弟伤心过后能回归正途。   谁知,这次他又带回个男孩,年少,长相平凡,还不如林小洛。   也罢,看来弟弟非得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但弟弟还是他弟弟呀,还得替他瞒着老爷子。唉!   兄弟俩在容貌上是相似的,继承了父系。   柳下溪很少见自己的生父,但跟大哥关系极好。   柳承秉比柳下溪大六岁,是过三十的人了。他的长子也有七岁了,柳家枝叶茂盛并不需要弟弟继承香火。老爷子十八岁生下父亲,父亲十九岁生下他,多产的一大家子。树大了总会有营养不良的枝桠,弟弟这怪胎也真是异类,不求名不求利,一句话——胸无大志,可能是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看多了一干人求名求权求利吧,但这样的弟弟反而更符合他内心对兄友弟恭的期盼。   “老爷子今年要退休了,打算住回北京来,你的事只怕是瞒不住了。”柳承秉拍了拍妻子抱着台电脑显示器的手背,是台386电脑,是他们夫妻送给邹清荷的礼物,算是承认把那乡下来的孩子纳入自家家门,弟弟这条路必会走得辛苦,要是父母与老爷子知道,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柳承秉很替他们担心,与林小洛情变之后,弟弟的伤心,他是看在眼里的,实在不希望他再次遇到这种事了。既然认定了,就该给他们足够的空间,这才是家人该做的事吧。他那位新潮的通情达理的妻子也赞成,这次非要一起来见见那孩子,好奇心人人都有,她还没见过同性恋呢,虽说小叔子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老爷子不是说过想住在苏州么?”柳下溪吃了一惊,过世的奶奶的坟也在苏州呀。   “谁知道。”柳承秉漫不经心道,老爷子住在北京,得找一个好地方安置他老人家,国家分配的房子应该不在北京。这事儿得跟父亲商量,怎么突然说退就退,很意外。老爷子平时最疼爱下溪,会不会想让下溪一起住?   “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柳承秉的妻子柏纯突然道,她是柳承秉事业上的得力帮手,为人极其精明,“这些天总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   柳下溪点头,这就是他近来焦躁的理由。   他把在火车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兄嫂。   “这事古怪!”柳承秉听完后得出结论,“你有眉目么?”   “我打听过了,那五人下车的地方是秘密军事基地,没有确实的资料,推测那附近有大型地下兵工厂,他们行事低调严密。”   “老爷子突然说退休,八成是这事儿累到他了。”柏纯接过他的话道。   兄弟俩脸色齐变:“这事闹这么大?”老爷子的军阶可不低啊!   “真是无妄之灾!”柳下溪恼火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了小区。柳下溪先放下大哥夫妇俩,再把车驶进地下车库。   门铃响了。   邹清荷屁股下安了弹簧般,立马跳了起来。   门开了,门外一对男女各抱着个有点怪异的箱子——386型电脑,无论是显示器与主机都是笨重的,那时候邹清荷还不懂电脑这个名词。   “您们……好。”邹清荷没来由地脸红了,有点结巴。他先接过柏纯手上的显示器,看得出有一面是玻璃的,属于小心轻放类型,于是小心地放在沙发上,但又发觉放了这怪箱子,人就没地方坐了,就又把它抱在手上。   “放进书房吧,这是电脑。”看得出他的拘束,柏纯笑了,她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上等玉原石般的男孩子了,很有邻家弟弟的感觉。   “哦。”邹清荷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满室的百合香气,不是柳下溪那木呆的人想得到的。柏纯用居家女人挑剔的目光来看,这男孩持家倒是没有可以指责的。“还是很清纯勤劳的孩子。”小叔子有这样的男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啊,比起时下新潮任性的少女,也没有丢格的地方。   “这是电脑。”面对邹清荷疑惑的眼神,柳承秉很干脆地给他解答。“可以代替人处理一些事情,这是送给你的,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现在的大学生是有需要的,听说学校已经有电脑这门课了。”   “我现在还不是大学生。”邹清荷红着脸道,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呢。   “再过几天就可以查分数了。”柳承秉听柳下溪讲得很有把握,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真的考来北京。   没多久,柳下溪拿着其他配件过来了。键盘、电线、扫描仪,当然还有几本电脑入门的书和五笔字型输入法的字根表:“这可是好东西,要记得好好谢谢大哥大嫂。”   邹清荷到底还是害羞的,他在兄弟的笑声里逃出去了。   客厅里柏纯已经把水果切成漂亮的水果拼盘,配上清荷早就沏好的茶,非常自在地开着电视享受了。   “姐准备吃饭了,电脑多谢了。”邹清荷把饭菜摆上餐桌,这才轻声唤道。   “哟!”柏纯眼睛发亮,摸着他有点长的头发,“真不赖。”不算小的餐桌居然摆满了。看上去不错耶:有凉拌海带丝、红油芝麻花生仁、凉拌拍黄瓜、三鲜鱼头豆腐汤、冰皮凉面,都是她爱吃的,连小叔子都不知道。这孩子,真有心。   兄弟俩过来,看到满桌子菜分别拍了清荷的后脑勺:“不错。”   “这孩子有做名厨的天分,下溪以后不怕会被饿着。”柳承秉满意地吃着清蒸鲫鱼,葱居然跟酒店里的一样切成了丝。   柳下溪很得意。   “小邹,听说你要打零工,如果是白天可以来我公司。如果只找晚上的,就在小区里超市做做收银员或者服务员都可以。”柏纯很喜欢他,开口道。   “这个……”邹清荷不想自己什么事都依赖他们,虽说他们是一番好意,自己心领了。“我想自己去找份工。”他有自己固执之处。   “这事目前不可以。”柳下溪拒绝。“清荷,现在有些事在我们周围进行,我不想你再次卷入麻烦事件里,等事情过了以后,你想怎样都可以。”柳下溪觉得一家人没什么好瞒的。“可能还是火车上那次事件的后续。”   “噫?不是完结了么?”   “没完没了的,那五位军人的密码箱里估计是军事机密,虽然没被偷走,但毕竟有人知道了那秘密,有人泄露了军事情报。这就牵扯到国防机密被泄,或许有间谍在活动,国家安全局肯定会插手这件事,只怕有不少人都会被秘密调查,我们也将会是被调查的人。”   “啊?现实版007?”邹清荷居然有点兴奋。啊,他忘记把银环蛇对他说的事告诉柳大哥了。到北京后他昏睡了二天,他醒来,柳大哥又睡了一天多,然后又开始为他大哥开车,忙得很,这事居然被自己给忘了,真糟糕,也许是很重要的情报呢。“银环蛇跟我说过……”他记忆力好,还记得很清楚。   “那个小偷头子干什么要对小邹说这些?”柏纯有疑问。   “未必可信。”柳承秉也有自己的观点。“不过可以试一试,从那位失踪的中年男子开始调查,好过现在没头绪。”   “说得也是。”柳下溪同意,自己的重心有点错位了,应该先找出真正的幕后人才有可能救得出季佳。   “我觉得应该跟复姐联系一下,事情这么多巧合很不正常,军事机密都可能外泄,那他们警察抓小偷的行动更有可能被外泄,也许有人借这次事件在事里生事。”邹清荷道。   柳承秉点头:“小邹头脑不错,偶然与必然之间有联系的,最好是能联系到季佳,他的师姐是什么样的小偷,以及金环蛇真正的老大是谁?找到这个神秘的人物,可能会有很大帮助。这样,老爷子受到的委屈也就可以洗清了。”   “老爷子?”邹清荷不解的问。   “我们的爷爷,下溪卷入了事件,不可能不牵扯到柳家的家长身上。”柏纯为他解惑。   第55章 遗失的匕首-03   晚饭后柳下溪与他哥进了书房弄电脑,邹清荷跟柏纯留下来收拾碗筷,看得出这位大嫂也不懂得做家务,光跟前跟后的有点碍事,邹清荷又不方便说她。   “下溪很信任你。”她这是没话找话,很呆来这么一句。清荷腹诽她:“这话说得真蠢,不信任我干嘛跟我在一起?又不是白痴来着。”没有搭腔,这位大姐在洗菜盆里放了过多的洗洁精还一边用筷子搅出泡来,她已经严重妨碍他洗碗了。   门铃突然响了,“有谁会来?”邹清荷与柏纯头一次心灵相通似地目光相遇。   邹清荷解下系着的围巾,打算去开门。柏纯拉住了他,摇头。“去叫下溪下来开门。”小叔子的性格她是了解的,那个人从来不会主动把自己的住址告诉别人。   邹清荷上楼,书房里柳下溪正在打电话。   柳承秉已经把电脑组合好了正试电源,见他进来道:“快过来,我告诉你启动电脑。”   “有人在按门铃。”邹清荷说道,这里面听不到门铃声。   “这么晚有人来?”柳承秉邹眉,柳下溪的电话还没有讲完啦,“我去看看吧。”   门铃一直固执地在响。   看得出柏纯有些不安连邹清荷也紧张起来了。他们俩人跟在柳承秉身后,仿佛那紧闭门扉外是妖魔横行的世界。   门开了,先迎接他们的是一张纸“搜查令。”   “理由呢?”柳承秉还没来得及接下来搜查令仔细来看,他身后有一只手先他接过了。回头一看是柳下溪。   “我是屋主,柳下溪。各位请进。”出乎意料外的平静。门外的几名身着便服的警察还带有猎犬,有些意外。“我们接到举报说这里藏有毒品。”带头的是位四十多岁精明能干型的人,一双眼睛特别锐利。   “你们等着收投诉信吧。”柳承秉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习惯高高在上的他是傲慢的。   柳下溪嘴角往上翘,冷漠地看着众人与狗在家里上下左右翻转。   柏纯悠闲地吃水果,邹清荷回到厨房洗碗,当然有便衣警察紧随着他一起进去。整件事都莫名其妙……“藏毒?”怎么可能?白天闲着没事清荷还进行过全屋大清除,连柜子里的棉被都翻出来拿在屋顶去晒了,糟糕这么晚了居然忘记把棉被收回来,啊,最近感觉常失忆。   一个小时过去了,这群闯入者什么也没有搜查到,但不甘心啊,这些人,继续重新……   “你们被人戏弄了。”柏纯非常中肯道。   “为什么半天才开门?”那位带头的缉毒处警官姓柯,刀锋似的眼神望向了她。   “柯警官,这话可以告您诽谤,正确来说从按门铃第一声起到开门时间是‘三分十九秒’。还有您要明白,我们是协助调查,您就凭一个举报电话就能申请到搜查令……也不进行调查,就不觉得给无辜市民造成不便么?还是你们根本就不在乎骚扰到市民?人民公仆的你们……这种失职对同行来说非常失礼,屋主本身也是位警察。”   “哦?”柯警官的确没有深入调查清楚,他们这些日子收到线报,有大毒枭从南方来到北京了。所有的线索指出:神秘的大毒枭出现在这附近,接到举报电话之时,简直就象是天上掉饼,果然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儿,真正的毒枭在暗底里嘲笑你们啦。   柳下溪把自己公安大学的毕业证与现役的警员证拿出来给他看。   “对不起!”全体人员一致道歉。   “是谁在恶作剧?”柳承秉厌恶地皱起浓眉。   “柳大哥陪我收棉被。”邹清荷突然道,柳下溪有些讶异,清荷从来没有让他插手家事呢,莫非他是害怕了么?可……受了伤也没有见他有胆怯的神色,望过去的时候清荷拼命对他使眼色,这孩子是有话对他讲吧。   两人开了通外楼顶的门上了天台。   “他们来搜查居然不搜天台,这么粗心感觉怪怪的。”邹清荷果然是有话要说。   柳下溪心一动:“清荷觉得他们另有目的?”   “我看到他们在厨房装了东西,我去超市买菜,后来闻到花的香味,超市外有卖花的人。很奇怪吧,平常这些人都在小区外的,可今天居然出现在超市门外卖花,我进去前都没有,等我出来后才到那里。当时我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对的。后来,我把扎得好好的花重新分开了,因为家里没有现成的花瓶,只有水杯。水杯不够深花梗得剪掉些才行,里面有指甲大的小金属盒子,我把那东西当成垃圾丢了出去,刚才这些人四处翻东西的时候,我看见其中的一人把同样的小金属盒子放在橱柜的侧里面。”   “窃听器吧,这动作也太大,太明显了。”柳下溪苦笑,真把他当成一级罪犯对待了。“有人在栽赃。”   “我们怎么办?”邹清荷急了。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放心,他们想窃听就让他们听好了。”柳下溪被真正惹火了。清荷好象可以看到一股腾飞的火焰在他心里燃烧,他放心了。   各抱了床被子回来,柳承秉夫妇等着向他们告辞回家。“大哥,这边接收单位已经联络好了,我明天回南水县去了。”柳承秉有些讶意他这么说,却没有多问:“也好,早点处理好早些回来。”   “清荷,从明天起住到你家里去吧,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柏纯举双手赞成,清荷的饭菜可比自家保姆做的要好几倍。   “今天这些警察,我可是不会放过的,随便就闯进家里到处乱翻。”柳承秉还在生气呢,向来享受优待的他那顶得住这种闷气?   “算了吧,我也是警察,能理解。”柳下溪息事宁人。   有件事,邹清荷一直想问。他从家乡带来的行李被柳大哥放在哪里去了?现在他穿的衣服明显的全部新采购的,事情在他昏睡那两天就全部完成了,不过现在家里被窃听反而不方便问了。柳大哥明天真的打算回南水县么?这边的事不理了?也对,他的假差不多过完了。说不定等他回来误会澄清了。   柳下溪在他手掌心写道:“装着不知道有人窃听。”   “你先洗澡。”柳下溪自己在室内四处搜索,陆续又找出了几个窃听器。也不见有多隐蔽,看来这群人可能真是缉毒处的人,国家安全部那些精英份子不可能如此粗心。   这些天来,清荷是第一次单独洗澡呢,想着就脸红。柳大哥借口自己伤口不能见水,硬要帮他洗澡,顾忌着他的身体没有做到最后,搂搂抱抱是有的。慢慢自己脸皮也厚了,他不在今天反而不习惯。“想些什么啊。”他拍着自己晕红的脸颊,现在是多事之秋不能胡思乱想哟。   邹清荷躺在床上拿了那本电脑入门的书看,隔行如隔山啦,看不懂。柳下溪进来看到他小脸皱在一起并笑道:“这是怎么啦。”   “看不懂,电脑真深奥!”   “又不是要你来制造,其实有人教很简单就能上手。”   “你会?”邹清荷斜眼看他。   “会一点点,不够格当你师傅,大哥公司有的是这方面的人才。数据处理、图像处理很方便的,你去了就知道。”柳下溪解下睡袍,只剩条裤衩,那结实饱满的肌肉让邹清荷羡慕呀,他不好意思多看,羞红着脸别开头,“你说谁这么无聊来谄害我们?”   柳下溪大手可以盖住他整张脸,把脸搬过来面对面,一边两只指头捏他的鼻梁。“在你看来谁这么无聊呢?”   邹清荷笑着拂开他的手:“你问我啊,我心里的确有一个人选,那条‘银环蛇’。这当然只是我的假设。广州的警方为了扫除火车上的盗贼团,发出携带大量毒品这个假消息来引诱‘金蛇帮’上钩。贪婪的盗贼果然上当,虽说没有全军覆灭,但也有大量成员落网,逃脱的‘银环蛇’心里充满对警察的怨恨。我们同一列火车上北京,他在火车知道你是警察,就把怨恨报复的目标放在你身上了。广州警察的行动,北京这边并不清楚,有关毒品的消息大约也流传到了缉毒处这边,说不定还是‘银环蛇’透露的,他被警方摆了一道肯定也想以牙还牙。回想起来那个人的言行是睚眦必报的角色。”   “不错,分析得很有道理!”柳下溪赞许地看着他,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想不到他也有点本事,居然查得到我的住处。”   “我担心被这种小人缠上是件麻烦事儿。”他停顿了一会担忧道:“……他会不会乘屋子里没人的时候偷偷上来偷东西?”   “不怕,明天我叫保全公司的朋友来设置一下屋子,他想偷就让他偷吧,哼!就怕他不来!我要在室内装捕鼠器,把这只硕鼠抓获!”   “有打电话给复姐么?”   “她又不是真的姓复,那只是破案的时候用的假名,她叫洪雪梨!”邹清荷知道,这话是说过窃听的缉毒处的人听的。“想不到她已经结婚了,电话是她丈夫先接的,她告诉我,被抓获的小偷被军方带走了。‘金环蛇帮’果然还有位老大,平常很少露面,这一点上‘银环蛇’倒没有说谎。更奇的是老大还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妇人,善于化妆……”柳下溪突然一拍枕头,吓了邹清荷一跳。   “我真是笨啊!”柳下溪起床,去了楼下的画室,找出速写本来,那堆行李,柳下溪全部丢在旧宅了。(旧宅也就是他三叔父在北京的房子,北京名产四合院,原是婶母的娘家。柳下溪是他们的继子。婶母娘家人过世,继续了那套房子的婶母跟三叔住在部队那边,柳下溪来北京读高中后一直住在那边。他可不想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放进新居来,如若清荷问起,他打算回答说那些特产送人了)只拿了邹清荷的钱包与速写本过来。   速写本里夹了几张有点肥的满脸皱纹的老女人,其中有一张画着她的侧面推着食物饮料的手推车。“‘银环蛇’不是对你说过我当时被人缠住了么?当时,我在这跟位妇人打交道。给她画了很多副像她也不满意,到处找人借纸。这个人可能就是‘金环蛇’是‘银环蛇’的同伙。”   “很普通的人!”记得“银环蛇”当时很有把握柳大哥赶不过来。看来,八成是那坏蛋的同伙了,人真不可以貌相啊。   “骗子、小偷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比如动物的天然保护色。”引以为傲的自觉目光有时也会失灵啊。这么说,自称女儿在天津住院的那中年男子也可能如银环蛇所说的“接头人”。自己忽略了许多线索啊。   “有没有问季哥的下落?当时复姐有同事跟着季哥去了十二车厢。”   “当然问了。那五个人带着抓获的少年下车后,季佳也跟着下了车。只有他一个人去,没有见到她师姐跟下去,也就是没有人看到季佳的师姐。……我想不通的是,‘银环蛇’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一番话。”   如果不是银环蛇跟他说那些让他高度感兴趣的说话,也许自己当时会晕倒在车上。“我也觉得他的行为很难理解。而且,有预谋的把你绊住来说这些话。我来假设,他们这么说这么做也可能是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   “有意思!”柳下溪大喜。这孩子太让人惊异了,“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救人!不损害自己的情况下救人。”得到肯定的邹清荷越说越得意。“我们来假设,金银两条蛇并不担心自己的同伙,却担心落在军方的那位少年。他们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后,肯定比我们还急地要找出幕后黑手。季哥的无意参予……季哥又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要救季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一阵线。而且季哥是警察,警察与军方毕竟都是白色的,我们再大胆地假设:季哥与他师姐已经很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他师姐的事他知道得也不清楚,如果他师姐善于伪装,可以把自己总化成一个不存在的人物,加上她出面的时候少,又有银环蛇替她遮掩,她一人扮演两种角色:五十多岁的女人与风华绝代的一代名小偷,怎样?”   “强!”   第56章 遗失的匕首-04   一直在得意的邹清荷正兴奋着睡不着,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柳下溪心痒痒,好想做哦。现在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惜,室内有人窃听,柳下溪压抑着自己,他可不想被人听墙角。   “呀!”邹清荷突然象只泄了气的皮球,伸出拳头轻捶柳下溪厚实的胸。“错了错了,如果他有求我们怎么会陷害我们呢?”居然忘记了这点,自己还是太嫩了,在推理上有这么大一个漏洞居然没有发觉,果然还是半调子,真是比不过柳大哥呀,不弄清全部真相是不会结案陈词的,自己轻浮了些,沮丧中。   “他又没有把真正的白粉放进我们的屋子里,算不得陷害。可能是看到我一直没有行动着急了吧。他可不知道你没有把他当日的话告诉我,我觉得你的假设很有道理,应该说是最接近事实的一种可能性吧。”应该第一时间去调查那位中年男子的,那可是主要线索啊,这么多天了,只怕……线索会断。也许早在火车上就断掉了,遗漏了重要线索,自己脑袋退化了么?到底在焦灼些什么?   在火车上怎么也找不到那位……是落在那两条蛇身上吗?可能性并不大,要不事情早就解决了,方向到底是走错了,白白浪费宝贝时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明天还是去趟天津吧,看来回南水县要推迟了。   清晨六点十五分,柳下溪晨跑回来,清荷还在呼呼大睡。   还是感觉到附近有人在跟踪,真不痛快。假设银环蛇要跟自己联络怕是没法子吧……   联络?一道闪电掠过大脑般……“撞车的少年!”他右拳击左掌,但仔细回想,少年没有多余的话啊,而且口音也不是湖南口音,未必是银环蛇派来的人。另外有种可能,这少年是派来调查他柳下溪……安全部的人。当时就是想到这点才让胡光荣看护那名陌生少年。还是谨慎点的好,他有检查过车子里里外外,并没有找到任何少年留下来的痕迹。也就可以肯定不是传信者。   七点二十分,柳下溪回到卧室。大床上少年邹清荷侧卧着,小背心遮不住漂亮的锁骨……修长的双腿伸得笔直……清荷的身材比面孔更加比色。奶白色的肌肤……衬映着少年新鲜的肉体……活色生香。柳下溪唇干舌燥身体蠢蠢欲动……真有点欲求不满。   柳下溪不得不承认,这三、四天来光压制身体的情欲就让他分神分力了。   不自觉间,大手抚上了他的小腿……   有点痒痒,邹清荷下意识地缩了缩,人还没有完全清醒。   象猫呢。柳下溪吞咽着口水,理智“啪”的一声短路了。   饥饿的人面对念念不忘数天前才尝过一次鲜的美食有什么反应?   狼吞虎咽。   恨不得连骨头也一并吞噬。教养啊、理智啊这些有的没的通通退居二线。   邹清荷被弄醒了。喘不过气来,柳大哥好陌生啊。有些害怕……双眼爆红要滴血……推不开好坚硬的身躯。   “给我。”柳下溪粗重地喘息。敲打着他的心脏。   身体被压制了,火烘烧着脸。邹清荷已经明白后来会发生什么,他搂住柳下溪的脖子回了他一个湿吻,长长的唇舌相争的清洗牙齿的吻。这是信号,可以让柳下溪为所欲为的信号。   这是次粗暴的性交,柳下溪压制不住全身沸腾的热血。直接地粗鲁地……失控的冲入了干涩青韧紧窒的后穴。   过于疼痛让邹清荷才出惨叫声,这才惊醒柳下溪。   肛裂了,血润湿了床单。   汹涌的情欲片刻间消退。“对不起。”柳下溪万分内疚。   “比便秘痛上那么点点之上。”邹清荷白着脸色,有点丢脸。那炙热的一部分还在他体内不上不下地堵塞着。邹清荷抚上了对方的背。低声道:“继续吧,我没有这么弱呢。”情人之间这种事是正常的吧?这几天,他感觉到柳大哥忍得痛苦。他早有壮士断腕般的觉悟。   这孩子!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情欲的事也是需要一个适应时期的……   柳下溪到底还是顺从了身体的本能,要了清荷一次。当然后来温柔体贴小心了些。   事后,神清气爽啊。连神志都清明了许多。   “你便秘?可没长痔疮啊。”柳下溪给他清洗身体时好奇问道上。比起他们初次欢爱,这次清荷的身体除了先前出了血,体力上好多了。   “有时,吃辣过猛就会便秘。”依靠在柳大哥怀里,享受着这种温柔,连先前的难受也变得甜mi起来。实话说吧,他不喜欢最终的活塞运动。却喜欢柳大哥替他服务用手用口都好。也喜欢与他肌肤相触。也没办法,他不能自私地享受而不付出吧。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怎么了?很难受?”柳下溪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用干燥的大毛巾吸去他身上的水珠。把他抱着放到客厅沙发上。床上弄脏了,需要清洗。   柳下溪对做家务是不耐烦的,这次洗床单却是乐呵呵的。连席梦思上也是有血迹的,幸好隔了层塑胶。擦干净就行了。   喜欢他呢,已经与骨肉血连成一体的喜欢。靠在沙发上他已经睡着了,脸色红润,嘴唇带笑是不是进入了甜mi的美梦里?   九点二十分。门铃响了。   私人时间被人打搅真讨厌。邹清荷在他怀里睁开眼睛,大毛巾下他什么也没穿呢。柳下溪拍拍他的脸:“不要理会,我把人打发走。”   有的人是一两句话打发不了的。   昨夜来的缉毒处的柯警官与另一名年轻的警察。手上提着篮水果,满脸堆笑:“对不起,错在我们,是我们弄错了。我们是来把窃听器撤走的。这是场误会。”   柳下溪牙齿痒痒却有无可奈何。   沙发上的邹清荷已经变成只大红虾。   等人都走了后,他带着口腔道:“怎么办,被人听到了。”   “爱听就让他们去听,我们在自己家做爱做的事又不关他们的事。”柳下溪是有点懊恼,做了一半的时候才想起室内还有窃听器,可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反正听半局与听全套都是被人听到了。水果篮里埋着几盒小小的录音母带。立即销毁好了,不过好想听听。   看出他的迟疑,邹清荷一把夺过磁带……身手蛮敏捷的嘛,毛巾落在地上却全身走光了。身上真是精彩的色泽与痕迹……烧磁带的味道很难闻。   “我约了保全公司的人上来布置房子。我没有回来之前你不要上来。”给他收拾换洗衣物与日常用品。“你如果在哥那边不习惯,你去旧屋住。”画了一个地图,标明坐那一路公车。给一些钱零用(这个给钱零用的时候邹清荷脸色有点不好看,这孩子在这事上儿还别扭着啦)。   “你别跟我计较这些,你是我另一半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记得打电话给你姐。”当然有打电话回去,如此远的距离,一跟线连着说话声就象在耳边一样。有天涯咫尺的感觉。姐姐依旧是那样子不大热心的叮嘱,却能让他有山靠在背后似的安心。   “你要小心。”轻轻的吻落在耳边,看着柳大哥诧异的笑容。清荷有偷吃甜食般的香甜感。楼下对讲机处,柳大哥的嫂子在等他下去呢。   有人一直在跟踪,很有技巧性的跟踪,摆不tuo的尾巴,甚至见不到人影。   “想跟就让你跟吧。”柳下溪冷笑。   到了天津尾巴还没有甩掉……   天津市里柳下溪有同校的校友,翻开许久没用的同学录,居然也让他找到几位。   “小柳,这边。”居然还有人热情来迎接他呢,想不到平时冷淡的自己还是有人缘的嘛,这么一想柳下溪愉快起来。   热情的迎面一拳击在前胸份量十足啊。“好小子,更结实了,这两年你去那里了?同学聚会也没有出现,玩失踪啊。”过于浓烈的热情如同春节点燃的鞭炮……柳下溪含着笑,赵平川还是跟学生时代一样的个性啊。   “你来有什么事?我认为你不会单纯来看我这位老同学的。”一碗挂面就算是招待了。   怀念清荷的手艺啊。   “找人。”柳下溪复印了许多份那位中年男子的素描像。   柳下溪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居然真的一下子就找到了。中年男子的女儿,就在天津市人民第一医院,一位十二岁的少女肾有问题,一直在等着换肾。   广东韶关人,父亲叫张大壮,女儿叫张小敏。   这是一位瘦弱到风一吹就会凋零的花朵,医院里不管走到那里都有挥去不了的消毒水味儿。“老豆没有来,骗人,明明回去时说很快就会来的。”长期住在医院的那份渴求健康的心情是正常的人无法想象的吧。这女孩子……   赵平川拿着一份材料过来:“哇噢,你绝对想不到,换肾要多少钱,这孩子的住院费已经上十万了!换作普通的家庭早就倾家荡产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肾,不过听说,最近有合适的肾出现,但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家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我在找他。”张大壮难道真的在火车上失踪了么?“你帮我留意点,他一出现就通知我。”   “你打算去广东韶关?”   “我时间不够,只得请广州那边的警方协助一下。”柳下溪看了一下表,下午四点二十五分。“你帮我调查一下张大壮以及他女儿身边出现过一些什么样的人,主治医生等等这些事情。依我看张大壮没有经济能力负担女儿的医疗费用。”   bp机响了,陌生的号码。   “柳警官,您可真慢啊。”电话另一头,轻浮地带笑的年轻的声音。   “你是——‘银环蛇’?”   “宾果。猜中了。……有奖励哦。”   “你怎么知道我的bp机号码?”柳下溪沉下脸,他回北京才新配的。   “有人跟踪你,不过没有人跟踪你的小情,人,他告诉我的。”   说谎!柳下溪并没有告诉清荷他来天津。   “甩开尾巴,我们见上一面吧。”   “在那里等?”   “等你甩开尾巴,我会来见你的。”   第57章 遗失的匕首-05   柳下溪从懂事起,受到的就是军事化的教育。长辈对他的要求也是以一位准军人的模式来衡量的。   一直持续到升入高中,才让他尝试到自由的滋味,否则他也许和堂兄一样呆在部队服役了。   这过往是影响他待人接物的。   有一类人他是无法容忍的:轻浮散漫不务正业的人,而“银环蛇”就是这类人。   除了他伤了邹清荷这个事迹让柳下溪仇视他外,从他的说话腔调到整个人站没有站相坐没有坐态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们现在坐在天津某家茶馆里,两看相厌。   银环蛇轻浮地吹起了口哨。“看来,对你的智商估计过高了。张大壮已经死了,你的消息一点也不灵通嘛。”   柳下溪的眼神是锐利的,他也可以全身泛起杀气,看得出这条蛇这些日子也不好,双眼有些浮肿有明显的黑眼圈。“不要兜圈子了,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银环蛇撇嘴,挑剔目视斜视着他,大有一副“你叫我说我偏不说的架势。”   柳下溪几乎要拂袖而去了,但就在同时,脑里的警报器却响了,情绪太容易被干扰,这样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这小子无疑握有某些情报。柳下溪呷了口茶:“你认识季佳吧。”他悄悄地打开了微型录音机。   银环蛇倒是一怔,没有想到他先问的是这个,忽而笑了起来,回答得非常狡猾:“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说吧。”柳下溪定定地看着他。“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银环蛇目光一寒:“你一直在等我上门?”   “我只是不相信如此多的偶然怎么可能全聚在一起。回想起来,季佳是故意跟我争论,我们才可能卖到那节车厢的车票,而且整个行程一直是在季佳的支配下。”   “嘿嘿嘿,没错。我、老大、季佳我们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老大是我跟季佳的师姐。老大学的是取物、季佳学的是机关、我学的是逃。季佳不想坐牢,所以他要去当警察。我则喜欢玩官兵捉强盗,老大喜欢钱。好吧好吧别用牛眼瞪我,季佳真正当警察的理由是他喜欢老大,老大喜欢我。季佳失恋了才一气之下要跟我们作对去当警察的。”他也有些气馁,不安份地喝了一整杯茶。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多了层铁灰色,柳下溪晓得他是要说事情的真相了。   “我们的确有请季佳帮忙,季佳当年是暗恋老大才拜师。他拒绝不了老大的请求。事情的原由就是老大有两个亲弟弟。其中一个被军方抓走了,另外一个才十一岁,在半年前失踪了。一个月前找到时他已经成了白痴,在某一城市当乞丐。经过医院全面检查,他身体内有器官被取走了。左肾与骨髓……真的很惨,本来是活泼可爱的孩子。这对老大的打击很大,她是很痛爱自己的弟弟的。我们是黑社会,不能报警。我们自己也到处在寻找……查到了天津有私底下做人体器官买卖,只有请季佳出面,季佳想到了你,他认为你有背景,人也能干,有你的帮忙会好办多了。   “季佳的本意是,打算让我们在长沙见上一面,把事情摊开来说,但老大不同意,我们是一个帮派,需要钱养活帮众。老大已经不管帮务很长时间,手下的兄弟在闹墙角,老大也需要兄弟帮她查弟弟的事,这段日子穷得开不了锅,加上警方一直在严打,我们这无本生意也不好做啊。老大好不容易接到了委托,刚好是在同一列火车上,就是盗取军方的密码箱。事先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军方的。我们上这列火车原本是跟踪张大壮。他的女儿要换肾已经跟底下人体器官买卖组织联络过了。想由着他来找线索……根据我们的线报,他已经跟对方连上线了……”   “等等,他不是什么接头人?”柳下溪邹眉,这小子扯谎也是看不出的,很善于演戏啊。   “当然不是。”银环蛇笑得有点假。“我只不过想让你去查他,顺便查出黑市底下器官买卖真相而已。”补充了一句:“替老大的弟弟报仇。”   “那谁是接头人?”   银环蛇眼神一暗:“案子是老大接的,只有老大知道,老大已经失踪了。”   “哦?”得帮他找到老大才能知道谁是委托人,谁是接头人么?“她怎么失踪的?”   “事情还是从那天火车上说起,你与季佳先后下了火车,他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清楚请你帮忙的事。老大也有点慌,她很看重自己的弟弟,帮里那群没良心的兔崽子在多事之秋的时候闹内哄,相信那条没有经过证实的信息——警方放出来的有大量毒品在火车上,他们眼红啊,指望着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被警察一网打尽我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这叫活该!不听我的话。”口气充满无可奈何的埋怨。   “后来,在郑州老大也下了车,跟在你小情人后面重新上了第二班,我也上了,发觉你跟张大壮都在火车上,线索还没断呢,心里高兴着。谁知道,张大壮感觉到什么或者有人警告了什么,他中途逃开了。老大独自来天津在医院处埋伏张大壮,等了三天也没等到人,我去季佳与军方下车的地方,一直没查到他们的下落。后来回北京四处托老乡熟人找你,却发觉有几拨人在暗中监视你。昨天撞车的事你还记得吧?那是我在北京认识的一位小老乡,本来让他接近你的。后来发现,有人在查他,只要靠近你身边的人都要受到严密调查,你惹了什么事?”   柳下溪叹气:“还不是你们盗取军方密码箱的事件,军方怀疑我是间谍,泄漏了国家机密。”   “噗嗤”银环蛇笑了。“真是倒霉啦,喝凉水闹肚子痛!火车上警方抓捕我们的时候,我不想牵连季佳故意抓了你小情人为人质呢,戏是白做了。”   柳下溪恨得牙痒痒,这人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现在反而拿这事卖人情!“伤得很重!”他冷着脸道。   “他身体有这么弱吗?你让他出的血都多过那点小伤口,何况他那小伤口也是自找的,不动,刀子才不会划破他的脖子。”   这小子果然讨厌,而且是同类。是位1号的gay。难怪一眼可以看得出他与邹清荷的关系。   “好了,好了,闲话少说。我来天津找老大,约好的地点根本找不到她,发出秘密信号她也没出现,平空就消失了。   “失踪几天了?”   “三天。”有可能什么事都发生了。   “你说张大壮死了,你亲眼看到了么?”柳下溪有向北京的警方打听过,这些天并没有发现无名尸体。   银环蛇有带一个大的挎包,“这是我从警方偷来的,离石家庄百里外的祺庄附近的高粱地里发现了具中年男尸。”从挎包里拿出几张彩色照片……男尸的确是张大壮的……一刀封喉,连血都极少,这是真正的用刀高手。“凶器是一把匕首,就在尸体旁边。”其中有一张相片就是作为凶器的一把匕首。军用匕首,没有在皮套里,刀锋上明显看得出刻了字。   柳下溪眼皮直跳。   那把匕首他是认得的,是他在火车上送给了邹清荷防身用的。   清荷在郑州火车站的厕所里换衣服里弄丢的。   这种军用匕首同款的非常多,柳下溪的是刻有字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爷爷在他五岁里送给他的,期望他如同汉代名将李广一样。本来柳下溪的名字应该是柳下蹊,上户口的时候,户警不认识“蹊”字。自作主张改成了“溪”字。   那把匕首!居然在凶案现场……而且还成了凶器。   “你信任自己的老大么?”   “当然是信的,不原谁甘心让女人骑在头上?老大很历害的!”   “张大壮被杀,表明你们查的事情是正确的,他被人灭口了,你们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有张大壮个人资料,他本是开了家瓷器生产的小厂,女儿生病后老婆跑路丢下父女俩不管。他把厂子变卖四处求医,有个医生介绍他来天津的。”   “为什么是天津?”   “这点我知道一些,日本侵华的时候在天津某处曾经用中国人进行过无数次器官移植实验的地下医学实验室,老大在找这个地方。这是催眠老大弟弟大脑里得出的信息,那孩子是活活地被吓傻的。”   “你老大失踪也有可能发现了这个实验室……”柳下溪沉默下来。银环蛇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那样子就如条毒蛇在侍机攻击对手……   “跟警方合作吧。”柳下溪再次抬起头来,天色已暗。   银环蛇一怔,他想不到柳下溪得出这个结论,他骨子里是不相信警察,那是天敌啊。警察是天上飞的雄鹰……“不行!”他也知道这法子是好的,但情感上就是不能接受这点。去他妈的警察——小偷与警察,本就是官与贼的不可调和的关系。   “引蛇出洞。”柳下溪微微笑了起来,这小子滑虽滑却不够老奸。“把你手上所有的资料复印一份给我,然后跟警方合作。你一露面,对方得到消息必会派人来杀你,可以顺藤摸瓜。”   “我才不当靶子!”银环蛇冷哼,就说警察是信不过的。   “你果然不是当老大的料,你老大是女人都有舍身喂狼的觉悟,你可真舍不得让自己有半点危险啊。”   银环蛇脸色大变,这话刺到他痛处,一咬牙:“你得保证事后我不用坐牢!”   “莫非你要告诉警方你是小偷的二头目?”柳下溪嗤笑道,银环蛇眼睛一亮,一击掌:“对呀,这怎么就忘了这一点?这里是天津卫又不是湖南广东。嘿嘿嘿,谁也不认识我。”   柳下溪一边冷笑,不公开你的身份,对方又怎么上钩?   第58章 遗失的匕首-06   “再有一个问题……”目前,很明显地在气势压倒了对方。柳下溪把节奏重新调整一下,他仔仔细细地回想着在火车上发生的事情,整理听到的看到的一切,哪些疑点需要银环蛇来解答的,得趁现在提出来。   “说吧。”银环蛇带着自弃的口气应道,他斜视着柳下溪,心里总是不舒服的,这家伙很会见风使舵呢,果然是难打交道的人。   “抢张大壮的包……引我下火车是你们的人做的么?”自己占据上风,对上个这样的人……并没有多少自豪感。柳下溪草草地看了一下他们收集的资料,到底是业余级的侦探,什么是重要一点也不晓得,废话过多啊。真正算有用的也就是老大那失踪被找回的弟弟的资料,有这个警方可以立案了。   “不是。”回答得很肯定,这话柳下溪相信。“我们怎么会打草惊蛇呢,张大壮可是我们的线索啊。我们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可惜当时我不在现场,是同行的话应该认识,可以肯定,那对男女档的扒手不是我们的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不会把你先弄下车的。”   柳下溪拍了拍银环蛇给他的资料,这条线索被自己漏下了。   “你是从什么渠道得到我的住址的?”这个问题一直梗在柳下溪心里,自己个人信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的么?   “我怎么知道你的住址?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你,我只远远看着。”银环蛇不以为然。   “不是你?你有没有打举报电话给缉毒处?”柳下溪皱眉。   “喂,我自己麻烦够多了,哪还会找麻烦上身,什么举报电话?什么缉毒处?莫名其妙。你脑子有病啊,你可不要怀恨在心给我套小鞋穿……”   “不是你……呵,没错。不懂得执法各部门规则的普通市民是不会把举报电话直接打到缉毒处去的,而只会拨打110。连我也不知道缉毒处的电话呢。”柳下溪沉默下来,谁会是这有心人?理由是什么?   “喂,柳警官,我肚子饿了,请我吃饭。”银环蛇见他一直在沉思,涎着脸打断他的思路。没法子,他穷啊,这几日过得小心翼翼,不敢随便出手捞钱,生怕不小心阴沟里翻船。害怕啊,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   “你叫菜啊。”这茶馆也供饭菜。柳下溪并不理他,他掏出身上带着大哥特意替他准备的大哥大,先打电话给赵平川,“过来,请你吃饭。”电话另一端赵平川乐颠颠高兴着哪。   柳下溪打电话给大哥那边,先把新情况对在北京的大哥简约说了一通。   聊了一会儿柳承秉知趣,让邹清荷来接电话。   “柳大哥!”邹清荷高兴唤道。无论柳下溪的大哥大嫂对他再好,可还是隔了一层膜似的不自在,总觉得自己是多余出现的人呢。瞧人家三口幸福完整的家庭,这客人当得多不自在。   “今天过得如何?”柳下溪的声音很自然地低了三度格外的温柔。   “噫,真肉麻。”银环蛇打冷噤,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嗯,很充实,我有在承哥公司学电脑,你呢?过得如何?”邹清荷想不到有那么大公司的承哥,家却是极平常的。三层单体楼,有十来年的楼龄吧,周围类似的房子有几十幢,一点也不特别,屋内也并不华丽。   邹清荷并不纯粹把自己当客人,在公司里他有帮忙,打杂小弟一名,很勤快的一个人。回家帮保姆做晚饭……   “嗯,我遇到了银环蛇……”除了匕首的事,柳下溪当着银环蛇的面说了目前掌握的线索。   银环蛇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一边撇嘴。   “……你怎么看?”柳下溪最后结尾问道,他现在很信任邹清荷新鲜敏锐的逻辑。清荷一直静静地在听他说,中间也没有插一句嘴。   “……我在想,银环蛇他们在查买卖人体器官的事同样也被对方发觉了。我来假设一下:这是一个组织,估且称他们为G。这G组织里能在黑暗里生存,自然也有一套完整的从接洽——收购——供应——销售的流水线。他们或许是卖与买都做的,为了不泄露他们的秘密……也必定有暴力的力量存在,甚至可能用金钱收买了某些人物,不然,他们早就应该被警方盯上了。   “啊,扯远了,银环蛇调查G,G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想除掉‘金环蛇帮’。……啊,想不通。”   虽然隔着电话,也可以想象得到清荷邹眉的样子。   “哪一点想不通?”柳下溪微笑。   “如果他们买通了‘金环蛇帮’里的人把消息供给警方,让警方出面把‘金环蛇帮’一网打尽。这种事其实很麻烦,收效也不大,感觉有点怪,他们的智商应该极高,不会做这种事才对。”   “这G是有把握,别人抓不到他们的痛脚吧。一个组织里总有些不同类型的人。”柳下溪敲敲桌面,声音极小。“大约觉得‘金环蛇帮’只是群老鼠,窜来窜去有些厌烦吧。”   “是这样吗?”清荷倾斜着头。“我甚至想,也许根本没有国家机密情报外泄……G肯定比起‘金环蛇帮’要有钱。他们设了这个局要把‘金环蛇帮’一网打尽,那辆列车上就有可能有G的主要成员在,他们同样发觉‘金环蛇帮’盯上了他们的客户张。于是在这局之中加了一个勒人脖子的套索,他们同样在火车上寻找目标,清楚警察埋伏的位置……也应该看得出那五个人是军人,看得出那秘密箱里的东西非同一般。G出钱让‘金环蛇帮’去偷密码箱为的就是让‘金环蛇帮’陷进更危险的事件里去。”   “这分析很有趣呢,你为什么认为没有出卖国家情报的人存在?”柳下溪想,只要多一些经验清荷可以比他成长更快,他的想象力比自己更加开阔。“不努力就会被轻易地超越!”柳下溪拍拍自己的头想。   “这种人也是存在的,不然就没有007嘛。不过,我是觉得这件事,真正的间谍只怕会自己动手,这种叛国的大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人出钱嫁祸给别人的可能性更高,不然危险性是三重性的。你想,出钱请人做,就不可能做得绝对保密;如果出钱的人本身就是间谍,应该也是历害的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怎么都不合理。”   “呵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清荷还是受小说影响呢,后来007系列误导了不少青少年啊。“清荷呀,真相未明的时候任何可能性都存在。这世上有混水摸鱼与黄雀在后的事,狡猾的猎人隐藏在后面。”   “那柳大哥认为真有出卖国家的人存在?”   “……还未知。”柳下溪知道清荷是以自己的方式热爱着祖国,无法认同这世上有叛离祖国的行为存在。虽说不想打击他纯粹的爱国心……但世上就是有个人利益高过国家利益的人存在嘛。   “肉麻当在趣。”银环蛇不满地翻白眼。   多说了几句叮嘱之类的话,柳下溪收起了电话。赵平川过来了,还在喘气,走来的吧?   “联络到张小敏的母亲了,她会尽快赶过来的。”赵平川一坐下先说的竟是这句。“这是是什么案子?”他充满了期待,回来天津上班两年,前辈们当他菜鸟,任何大案要案都没有他的份,尽干些端茶扫地的活,他的满腔热血啊,该洒在何处?   “大案!非常大的案子。”柳下溪拍拍他的肩。   “这位?”   “报案的人。”柳下溪把张大壮死亡的那几张相片放在赵平川面前:“你是本地人吧。”   “张小敏的父亲死了?”赵平川吃惊道。   “没错,干净利索的手法。职业杀手或者是熟练的外科手术的开刀医生。”   “医生?”赵平川愕然,他的认知里医生是伟大的职业与警察一样神圣啊。   “里面牵扯到人体器官买卖。”柳下溪的话语是冰冷的无情的。“吃了饭去见你们的局长大人吧。”口气还是跟在警校一样不让人反驳的。   赵平川捏紧拳头:“我会有份参加吧?”他满含期待。   “你来保护这位重要的人证,估计案子破了最少也是二等功。”这话炸下去,赵平川满脸红润,双目啦晶晶亮亮。这么单纯的家伙,看着就有趣。银环蛇那双目光在柳下溪眼里就象盯上了新的猎物般。   “银……你要救你的老大为他的弟弟报仇,这事儿就得跟警方全力合作!还有,得保护好人证――你老大的弟弟……他现在在那儿?”   “老大的故乡,襄阳。”   除了季佳,银环蛇在以前并没有认真跟警察打过交道。条件反射似的,只要听到“警察”两个字就要跑的身体,却发现这赵平川跟他们没什么区别,就连这位天津市公安局侦探大队大队长也只是普通人,比起狡猾的柳下溪更值得信任,看来这次找对了人。银环蛇拿定了主意,这次要把那些丧尽天良的人一网打尽。   他明白老大急着找这些人,是想重新治疗弟弟小春,让他变回正常人,而不是为了对付他们。银环蛇在这点上比她理智,身体的内脏被摘掉了……并不是重新安装一个就没问题的。就算不对付这些人,对方也不会让知道得这么多的自己还活在世上。这是生存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老大还活着么?希望她没事。   也许老大已经跟对方接洽上了,老大拼命抢钱只怕是募集医疗费用。老大有许多事情瞒着他呢,不过没关系了。   跟警察合作是聪明的。   这次自己也可以象季佳一样重生了,老妖怪似的师傅已经死了,天下可以制约他的人不存在,他没必要害怕,可以真正生活在阳光下。   他挺起了胸。   警察答应安排新的身份给他,他将受到警方的保护。   不再会官兵捉强盗了。   银环蛇对柳下溪是藏了私的。他们查天津这边是确实找到人证,老大的弟弟小春在失踪期间到过天津。找到的地方离天津并不远,天下盗贼也有讲义气的人存在。   他们收集到的资料并不算少,甚至已经查到联络买家的掮客。这案子难度并不大,牵扯到天津本地的一些黑暗组织与医疗机构。   “臭小子,果然不值得信任。”柳下溪暗中诅咒,看着对警官涛涛不绝说个不停的银环蛇,柳下溪心里有点不舒服。如果,他把掌握到的东西全部告诉自己,只需要抓人就行了。   紧急会议召开后,警车出动。   柳下溪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深夜了。   街道是冷清有,跟踪他的人缩在大树后面非常明显地吸着香烟,那火花一闪一闪的,如同小时候见到的萤火虫。   柳下溪是笔直地走到他面前。   说了句:“我要见你们的头。”   第59章 遗失的匕首-07   被如临大敌般的对待,柳下溪把讥嘲埋在心底里。   双眼被黑布蒙着,很有趣的经历。当他的眼睛重见光明的时候,已经是在室内了,历时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   他闭了好一会儿的眼睛才缓缓睁开,不是错觉,他一直笼罩在审视玩味的目光里,就好象视线将每寸的皮肉重新翻转组合……这也是他没有急于睁开眼睛的理由。   失去先机,柳下溪知道在心理上自己居于下位。他不能急不能焦不能燥更不能胆怯。   他面临的是一位猎手,高明的专职猎人的猎手。   这些日子的经历,被人如影随行地追踪着。稍一松懈就有被人扑上来咬断脖子的错觉,让人不愉快到极点。连陷阱都懒得设置,不停地不停地在你身后……视线、杀意、炙热地燃烧着你的神经。但一回头,什么也见不到,那是一种让人全身处于高度的颤栗里的焦灼。   室内是简略的,两把椅子外什么也没有了。   灯从屋顶散射下来,光是柔和的淡黄。   柳下溪坐在对着门的椅子上,门口那位抱臂斜倚的人就是在火车上有一面之缘的眼镜青年,那慵懒的姿态一点也不能掩盖他的锐利。   也许是身边没有那位老者来掩盖他的光华,气势比起在火车上强盛多了。真是块夺目的金刚石啊,连柳下溪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人确实可以称得上社会少数的精英。   无框的眼镜有特别奸诈的味道。他走过来,那动作更像只食饱了的豹子在漫步。   他坐在对面的那椅子上,位置刚好错开了一击能中的距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的香烟“要不要来一根?”口气是温和的,听起来一点危险性也没有。柳下溪可不敢小看薄薄衬衣里的结实肌肉。他摇头,并不需要香烟要稳定自己的情绪。   对方坐着,并不是军人式笔挺坐姿,有点随意地叉着双腿,他抽烟的姿式是漂亮的,修长的手指笔直夹在烟蒂接口的位置,吸烟是右边嘴角。抽烟的历史应该不短,牙齿被烟薰得微黄,满足地吞吐着烟圈……让人联想到清末国初时期吸鸦片的国民。   “怀疑我的理由是什么?”柳下溪生硬地问道,这是非常没有谋略的提问,他在这人面前已经处于弱势,他不想被动地等待别人的攻击。   没有人喜欢当猎物的。   “理由啊……”眼睛青年吊起双眼,不以为然道:“理由啊,不下十条吧,最主要的算起来也有五条,那一条都可以立案。”   “……”   “想听么?”青年非常愉快地道,“说给你听也没什么,你现在只不过是嫌疑犯,还没有直接证据可以定你的罪。”   配上那副冰冷的眼神……表里不如一的人啊。   “想。”并不如他意冷淡的口气。   “第一条,很简单,你出现在现场就会被嫌疑。第二条,特别点,你的背景家世以及跟军部的关系。第三条,也是特别的,你跟季佳是朋友,小偷又是季佳的师姐。光这三点就可以拘留你,还需要我说后面的么?”   “说吧。”柳下溪捏紧拳头,这三点不是自己早料到的么?有什么好在意的……对方也没有触及自己的人权。到底是历练不到家啊,做不到形色不外露的地步。   “第四条有点远,我个人觉得没必要记在你的档案里。有人坚持要写进来……那就是你上任旧同性情人死在跟你接触过的人手里。他们认为,这一起案件可能是你暗中策划的,来证明你这个人的个性。”   柳下溪脸色“哗啦”突变。他的沉稳并不是源于生活中总结出来的经验,那只是个性的一部分。压抑不住的愤怒,燃烧着他的理智。他一拳挥出去,对方早有准备连人带椅后滑几丈,柳下溪的火气也随着这一拳落空而熄灭。   他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一招就可以分辨得出对方身法的快捷。   柳下溪到底是理智型的人。“第五条是什么?”他咬着牙问。   “综合以上四点,你有犯案的可能、能力、条件、时机。是众多嫌疑犯里嫌疑最大的一位。你具有最好的身份掩护与身体条件敲定你是位国际间谍的可能性为31%。这个数值相当高啊,不低于真正的间谍的测试数值。呵呵呵,真有趣,你曾经在五军获得过无冕散打冠军,可惜你不是军籍……”   柳下溪把心情收藏起来,静静地盯着面前沉默下来的青年,这个人只是执行者,自己的嫌疑不是靠他能洗脱的……是有人乘机盯上自己来对付爷爷么?   “也有对你有利的条件。”青年突然道,柳下溪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些惊异。“你没有出过国,也没有跟被监视着的国际间谍们接头,让你受怀疑的家世也同样难免你受到怀疑。你比一般人的物质条件好得太多,没有物欲上的需求,不构成外部诱惑的源由。而且,从季佳身上得到的资料显示出你们跟这件军事泄密并没有联系,这也是你只受到监视而没有被拘留的理由。”   “为什么不放季佳?”柳下溪淡然道,“你又是谁?”   “没有结案自然不能放。”青年抬头看着他的脸,还是让人生厌探询的目光很干脆道:“我是齐宁。”   柳下溪伸出了右手,“齐宁,你好,我是柳下溪。”   齐宁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有了满屋生辉的春意。这个人是多变的人……冰雪化为春水般的温澈。   “你这人真有趣。”室内的空气转换了。   柳下溪把手上的资料包括与银环蛇交谈的录音放在他面前。   “……”齐宁耸耸肩不再说什么。   “季佳的师姐在你们手上吧。”   齐宁笑了起来。“……没错,她的嘴跟蚌一样紧,现代的仪器对她没用呢。”   “你们对她动刑了?”柳下溪皱眉。   “她的罪名是确定已经定下来了,盗取国家军事机密的一级罪名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迎接她的是死刑。”   柳下溪黯然。   “想见她?”齐宁玩味道,“不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放过她弟弟吧。”   “那孩子很烈,居然把自己的舌咬断了,怕供出自己的姐姐来。”齐宁摇头叹息。   “……”   “我今天见你,也并不是你的要求,你的调查基本也要结束了,查证了这件事你确实是无端卷入的。季佳过两天也会放回来,他工作的事会给他一个交代,其他的事与你无关,你也无权过问。有一点情报免费送你,盯上你的除了我们还有东正帮,与毒品有关。奇怪的是,你的确没有毒品,不知道对方找上你的理由是什么。”   “东正帮?”   “是你在离开北京之前就存在,不过帮小。在这一二年随着北京的夜生活环境发展而扩大,也算是突然崛起的。以贩买摇头丸、迷幻药、冰毒为主。帮主姓龚,十二、三岁就在社会上打滚。今年十九岁,是一个连自己亲爹也敢拿刀子砍六亲不认的狠家伙。”   想不起在哪里惹了这位愠神,看来还是那条假毒品的消息害的,但又是谁把这条线钉在他身上的?   怎么想也想不出理由来啊。   难道是火车上自己不在的时间里清荷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张大壮又是死在谁手上的?如果那把匕首真的是凶器的话,凶手在郑州必定是跟随在清荷的后面……是无意拾到的么?   张大壮的死……后面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可惜,没有从齐宁这里挖到更多的真相。他们一定有查到许多情报,公开的话对不少案件大有好处。真是固步自封的作法,就喜欢神神鬼鬼的做法,平白地给许多简单的事件多打几个中华情结在里面。   除了路灯,整个大街是空荡荡的。   幸好,这是北京市内。   邹清荷整夜就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并不是与柳下溪心灵相通担心他的安全。   他担心的事是自己到底考上北京的大学没……如果没考上大学……以后怎么办?如果考上了别的地方从此要跟柳大哥分开了,白天学电脑的兴奋感在这种问题上苍白得没有颜色。   很奇怪的是有柳大哥在身边的时候,他没想过这事。   “哎。”他叹气,脑拧在一起,耳边更有蚊子发出的“嗡嗡”声,一个字“烦”。   他突然竖起耳朵,楼下有声音传来,窗外有晨光射进来,他看了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清晨五点三十一分。   十分钟后,他的房门被推开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在床上弹跳起来,柳下溪带着稍微吃惊的脸看着他:“这么早醒了么?”那样子就象这几天已经习惯的晨跑回家,洗完澡回房一样。   一天不到很想你了,清荷难得如此撒娇,他扑上去把只大狗挂在柳下溪身上,“回来了?”   “嗯。……回来了。”柳下溪拍拍他的背,这孩子想必一直在担心着他,“没睡好?”   “嗯,睡不着。”   “认床?”   “可能吧。”   客房的床也不小,这本来就是柳下溪偶尔来睡的一间。   “睡会吧。”柳下溪很累,想睡,是精神上的疲倦。   邹清荷看着他一上床就睡了,把脸埋进枕头里有些孩子气。想笑,精神好了起来,愉快地走进了洗手间。   他今天还是要去公司做杂工与学电脑的,这么早的时间就可以去菜市场买现成的馄饨皮包馄饨吃。   “睡不好主因只怕是担心柳大哥吧。”下到一楼的厨房拿出菜篮子,昨晚小保姆带他去附近的菜市场逛过了,家里还是有些现成的肉类,放在冰箱也不够新鲜了。   早晨的空气是一天里最好的。风里传来含着露水的花香味儿。街道边上的法国梧桐树的叶子在微风下哗啦啦地响。一辆面包车在他身边“嘎”声刹住,汽油味与刹车声刺激着耳鼻。   一看就不是一群正常的少年们……手里拿的是光滑的粗棍子……邹清荷见机丢下菜篮子,转身回跑。一拥而上一见他逃,马上分开来包抄他,少年们还是迟了一步。   “你们干什么?”也有晨跑习惯的柳承秉远远瞧见,加速跑了过来。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是有保镖的。   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搏命跑步的邹清荷喘不过气来,身体好像变差了,随便跑跑就腿软。   第60章 遗失的匕首-08   北京市有名的成功商人柳承秉比弟弟人脉要广,根子要深。处理事情方式也是不同的,他是上位者,在小事上不喜欢亲力亲为。   报案与抓人同时进行,以他与保镖的身手最少可以抓到两人。   柳承秉却故意让自己手上这个逃脱,留下保镖手上的那个。这群嘴上没毛的家伙,仗着人多时耀武扬威,剩得自己一个的时候胆子就小了,经不住吓。   柳承秉这区的警局上上下下都是跟他很熟的,季佳就在这一区服务,他原本就是顶柳下溪名额在这里上班。   虽说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报了案就有人来了。被捉住的小鬼知道的有限。他是东正帮小喽罗,老大叫龚强,是东区一带的混混。为什么要绑架邹清荷?他是不知道的,他接到的命令就是等邹清荷一落单就出手。   柳承秉把事情丢给自己保镖与警局,自己上班去了。   柳下溪什么也不知道还在睡大觉。   邹清荷好奇,这里的警察分局跟看已看到过的几家警局大不一样。“北方的建筑到底是与南方不同的。”他感叹。以前应该是家园林吧?整个大院子居然有假山、小溪与亭子。房子的屋顶是漂亮的琉璃,在阳光下真是华丽耀眼啊。果然,跟书里描绘的一样,稍稍有历史的建筑到处都有吉祥的图腾存在。邹清荷坐在阴凉的廊下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不自觉地陷在风中的温柔与花的甜香里睡着了。   柳下溪肚子饿了才醒来的。   一看表,下午两点多了。打着呵欠下楼来,保姆陪着侄子在客厅里玩。“宝儿怎么没有上学去?”柳下溪随口问道。小孩子是长孙长子特宝贝,学名叫柳敏求,怪怪的名字,自然是老爷子的杰作。   “不知道。”宝儿长得可爱。牙还没长齐,说话有点漏风,笑起来还有小酒窝。拿起手上的积木丢柳下溪,眉眼笑开了。柳下溪长臂一伸,双手卡在孩子的腋下。宝儿不大安份,蹬着小胖腿。一丢身,让他骑在肩上。“小叔,小叔。”宝儿笑得跟母鸡似的,这是他喜欢的事,突然就长高了许多,可以俯视平常仰望的保姆了。   保姆是沉默少言的女孩子,是柳下溪嫂子娘家那边东北来的山里孩子。人实在,懂事。“秉哥说,溪哥起床后去前面派出所,小邹在那里。”   “噫?怎么回事?”柳下溪吓了一跳,在自己睡着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保姆也不知道详情只说:“你去了就知道。”   柳下溪焦急,立马就冲了出去。   时间倒回二个小时前。   邹清荷是被人捏着鼻子醒来的。   睁开眼,他大喜。跳了起来:“季哥,你回来了!”   “是啊。”季佳摸着自己剃成的寸头,展颜一笑。   清减了不少。嗯,比起以前好看了些。邹清荷是很高兴的,有许多话要问。“季哥。”声音里带了哽咽。   季佳感动啊,这孩子是真的担心他,拍拍他的肩:“以后再说。我现在在上班啦。”   “什么时候回来的?”邹清荷跟在他后面,还是忍不住追问。   “刚回来,直接就回单位了,怕被开除啊,已经错假许久了。还好局长大人开恩。算我事假,这下工作是保住了。”   季佳的心情好,邹清荷暗想:“看来他已经救下了他师姐的弟弟。”替他高兴。   “我现在的工作是保护你呢,你怎么刚来北京就惹上了些小混混?下溪他呢?”季佳坐在自己的位上找钱包。   中午可能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吧,整个办公室都空了。   “柳大哥在睡觉,他今早才回来。”   “找他吃饭去。”下溪在就好,季佳心情好,开始哼起走调的民谣。   “让他多睡会吧。”邹清荷眼睛发亮,他看到季佳台面上那些有关东正帮的资料。“我也不明白这些人突然找上我,我真正是比窦娥还冤啦” ,什么也不知情,他甚至想不到在中国,在这红旗飘飘,标语横飞的首都居然还有所谓的黑社会……   季佳一边笑,一边从他手上把资料抢过来。“喂,这可是职业秘密,不能给你看的。想吃什么?先说好,我可不象下溪财大气粗的,只能请面、饼、饺子这类的哦。”   邹清荷摇头,他是体贴人的好孩子,“馒头就好。”   “米粉吧。”季佳带着邹清荷出了局子,走了大约二百米有家桂林米线。   好大一碗!瞧着季佳几下就干掉了,难道季哥他饿了许久?   “别用怜悯的眼神看我。”季佳满足地连汤也一起喝了。“你没有试过,餐餐只有馍的日子多难过,我是南方人耶,吃惯大米的人不习惯面食啦。”   “那你怎么不吃饭?”邹清荷有时是弄不懂季佳的想法。   “吃一餐没有几十元是不行的,小荷啊,我要存钱,能省就省!”季佳理智气壮。   “快餐也只有几元一份啊。”这个邹清荷有经验了。昨天中午在公司就跟同事们一起买快餐吃的,非常方便啦,菜色也是不错的。   “不干净!”季佳非常用力的摇头。   这点没想过,邹清荷不以为然,吃快餐的人不少呀。   吃饱了就想午睡,这人不能免俗。季佳这段日子也没睡上几次好觉,风扇一吹,爬在桌上就睡了。邹清荷还是喜欢先前那个位置,一个竹躺椅也不知是谁放的。   邹清荷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就算警局大门开,门口没有门卫,那个东正帮估计也不敢闯进来抓他。警察局在民众的威信,总是屹立不倒的。   柳下溪一阵风般地冲来,却发觉邹清荷好好地在廊下竹椅上睡觉。   季佳打着呵欠、伸懒腰、出门,一眼看到了柳下溪。   “嗨!”   柳下溪眼里并没有意外,还是很高兴“回来了?”   “嗯。你并不奇怪,是不是早知道我要回来了?”   昨晚听齐宁的口气,季佳应该在这一二天内会回来,想不到今天就见到人了。看来做事的速度还蛮快的嘛,叫醒了邹清荷,急于知道目前他遇到了什么事。   “东正帮?”这么快动手?还以为这些小鬼至少也会等一等。   邹清荷暗呼不平,这季佳居然把不肯给他看的资料全部堆在柳下溪面前。   “这小鬼是东正帮的头龚强?”柳下溪皱眉,对自己的视力丧失信心啊,相片上的这小鬼他认识,正是那天他开车时撞上的那位,后来被他送到医院的那少年,说他是小帮派的头目还不如说他是位MB来得更让人相信。   这是自己大意了。   这小鬼应该是认识银环蛇的,自己的BB机的号码与地址有留给医院,当时小鬼是没有身份证的,医院非要他留下联络的电话与地址不可。想必是小鬼找出借口向医院要的,这样看来,毒品举报电话是这小鬼报给缉毒处的,银环蛇知道自己的BB机的号码也是从他这里来的。   他为什么盯上自己?   银环蛇误导了他?   那家伙肯定还隐瞒了不少事情!最可疑的一点就是:他从哪里得知张大壮的死讯?   两双眼睛都紧巴巴地盯着他,那样子就象两只等待肉骨头的狗,柳下溪笑了起来。   “季佳,你见到过你师姐的弟弟么?”从齐宁那里听到的总觉得那三姐弟够惨。   “见到了,他打算留在部队里当兵,不打算上学了。这也算是特例。那密码箱上没有他的指纹。当然,他本来就没有摸过嘛。他自己要在高速的列车上跳车自杀也算不上犯哪条罪对不?对方还拼命给他道歉呢。”季佳说得轻松,但柳下溪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他的舌头断了还能说话么?”   “噫?你听谁说的?去,牙齿咬下去,很难咬断自己的舌头的。舌尖受了伤,没断,说话有点不清楚,当时真吓人啊,满嘴的血,那孩子烈!”   “……”   “说说你的经历吧。”柳下溪与邹清荷积极表现出优秀的听众姿态。   “……嘿,其实也没什么,一下火车我也被抓了。到了军营跟小释,小释就是我师姐的弟弟。分开各关了一个单间。然后,就是审讯啦,测试啦,就是这样子。”   “哦。”两位听众大失所望,根本就不惊险嘛。   柳下溪记起银环蛇的话:“听说你师姐的另外一个弟弟出了事……”   还没说完,就被性急的季佳打断了。“这世上还真有丧尽天良的人!”劈雳啪啦说开了。   “小春本就是极可爱的孩子,居然被人弄成了白痴……”看来这事是真的,银环蛇没骗人。   “你有没有见到你师姐?”柳下溪等季佳说完问了这么一句。   “噫?原来师姐还是被抓了啊?果然呢,不然不会放我们出来吧。”季佳消沉起来,伏在桌上半晌不动。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不用这么绝望,这案子毕竟是未遂。而且你师姐是有异能的人啊,伪装易容,这多少有些天份在,连我也看不出,军方是需要利用这种特能者,何况你师姐偷技也是很历害的呀。这种人才比我们更受欢迎啦,大慨是会给她新的身份将与旧身份完全割裂吧,估计你以后很难见她了。要相信政府嘛,不会随便取人性命的。”   这话季佳是爱听的:“说得也是。”   虽然听齐宁亲口说了她的下场,柳下溪心里是不相信的。她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严格按规章律条办事,还不够死刑的。   “你的行李还在我那里,下班后去拿吧。”居然忘记肚子饿这回事了。   柳下溪打了电话找胡光荣,那名少年(东正帮的龚强)当晚就走了,也没跟胡光荣说什么。   正说话间,季佳的同事们回来,抓了不少东正帮的小喽罗。   他们的老大早跑了。   第61章 遗失的匕首-09   “龚强那小子窜到哪里去了?”季佳在柳下溪大哥那儿早早蹭了餐晚饭,(柳家的两位主人还没有回来,客人已经吃好就走。到底是有钱人家,家里有保姆、保镖的。)实在看不惯那对笨蛋情侣象连体婴儿在一边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那样起劲,柳下溪以前都不是这种人啊。   吃得饱心情跟着也好,一边剔着牙上了车跟随柳下溪去他家拿行李。   说实在的,他实在好奇柳下溪的家,以前死也不让他去……反而哈得很,这次终于可以登堂入室了,光想想就让人兴奋,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狡兔三窟,龚强看上去也是狡童一名,不比你那条蛇似的师兄弟差。对了那条蛇是你师兄还是师弟呀。”对那条蛇,柳下溪心里有着芥蒂。   “师弟。”说到那人,季佳牙痒痒。“臭小子,比我入门晚了二年,特懒,真是条懒蛇!我跟师姐常被师傅打得半死,那小子特没义气,溜得快。”   “听起来怎么就觉得跟武侠小说一样?”邹清荷好奇,他很少插嘴的,这次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季佳翻白眼,可惜开车与坐在副坐上的两人看不到:“哼,你们想得轻松。谁愿意做徒弟啊,不是打就是骂的,一天到晚累得半死,你天真啦,民间当然有些老祖宗传下来的绝活儿。走乡窜村玩杂耍、耍猴戏、演皮影戏、舞狮之类等等民间艺术,别告诉我你们没有见过。”   瞧瞧这话堵得人说不出话来。季佳提到的那几样民间艺术类型,邹清荷的确见过,为了看皮影戏自己跑了很远的路,等他到的时候那一剧《哪吒闹海》都快结局了。他偷偷地溜在后面,看到老年人双手缠着许多线,动一动纸人活灵活现的。那时他年龄不大,十分佩服。   父亲喜欢看的《刘海砍樵》之类的戏剧,以前他听不懂,很不耐烦……   柳下溪却不知道这些民间的东西,问道:“你师傅带你们耍什么?”   “去,我这只是比喻!我师父是挖坟的。”   “啊?”柳、邹两人异口同声,很意外。“挖坟是民间艺术?”   “这个,也算是古老的职业了。”季佳干笑。   “什么跟什么。”邹清荷嘀咕,挖人祖坟非常不道德。“怎么就会拜师做这个?你有挖过别人的坟么?”   “当过助手。”季佳苦笑。“谁想呢,我还小,被师傅拐走的,师傅说我手生得好,身材条件不错。其间也逃跑过,没有逃得掉。”   “肯怕是被你师姐给拐的吧!那时你多大了?”   “嘿嘿。九岁,师姐十二岁,大美女一名。”当时就被师姐那么甜甜的一笑迷掉了魂,就把自己给卖掉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两人无语。   “你师傅呢?”邹清荷问了下去。季佳还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一时间没有听到邹清荷的问话,邹清荷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下去。   目的地到了。   旧式的四合院。   没有人在住,天空还有灰白的颜色,可以看得清楚天井,树是枯死的,杂草倒是茂盛。想必是一直没有人照料,“真可惜啊。”与同事一起挤宿舍的季佳大叫。   柳下溪没有搭腔,这屋子是三叔的,他作不了主。   进了东边的屋子,开灯,灰尘四处在飞。   行李零散地落在床上,季佳的那个行李箱没开过。   幸好把邹清荷买来送人的东西一股脑放在二姐家去了,看着邹清荷变了的脸色……要知道散落的行李都是他收集的旧衣物。   季佳打开了包,“呀,你们把面粉放在我包里做什么?”真是的,看看包里面都有一层白色的粉了。   “生粉?”邹清荷吃惊道,这不是复姐拿来假冒毒品的生粉么?一共十包。   柳下溪脸色变了,止住季佳接下来的动作。“别动!可能是毒品。”   “怎么可能?这是复姐他们用来吊小偷的生粉啊。”绝对没有看错,包装的大小一样。   这才是东正帮咬着不放的理由吧。   还记得缉毒处柯警官的联络电话,先打电话联络。   “你好,我是柳下溪,还记得么?……记得……呵呵,有事请教。……没错东正帮的人盯上了我们……是啊……现在看来有点意思……我朋友一直没有打开的行李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不过,我们认不清。……请柯警官过来一下。……不,不用劳烦其他人。……也许,不……可能吧。——好的。地址在……”   那边,季佳摸出自己贴身的弹簧刀,戴上手套。弄开一袋,刀挑着一点粉沫。尝了一下。赶紧吐出来。“不是面类食物。”他没吸过毒,不知道这是不是毒品。柳下溪也尝了一下,苦苦木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味道。眼角瞄过去……一旁的邹清荷如临大敌,看得很紧张,“千万别吞下去呀,快吐出来。”他嚷嚷道。   三人也顾不得椅子,床铺上的灰尘坐了下来。   邹清荷低垂着头,他想到的是可怕的也最不能相信的可能性了。   季佳摸头不知脑:“这怎么回事呢?”瞪眼望柳下溪,才记得他比自己还要早下车,真相只有邹清荷可以解答?   邹清荷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回答。   柳下溪搂住他的肩,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这真是毒品的话,事情就大件了,涉案的人必不少,你那师弟在这里面必插了一脚。”他记起来,拍拍自己的头。   “怎么了?”邹清荷问。   “我得让天津那边把你师弟留住,他是关键人物!包括张大壮的死。”   打电话过去找人,才知道赵平川带着银环蛇去找小春(受害者,季佳师姐的幼弟)去了。   他们走了五六小时了。   黑市人体器官买卖的案子,已经由新闻播开了,社会上反应热烈。民众一片大声叫好……清除了天津隐藏的大毒瘤。“……一定要找到他,他还涉有其他的案子。”柳下溪应付了一番对方感谢之类的客套话。“……我们已经答应要保护他的……”天津那边也为难,这中间牵线人还是柳下溪自己哪,有些出耳反尔的味道在。“……只是,有事请问他。”   邹清荷在流汗,季佳盯着他的眼神让他不舒服,好象在怀疑他参与了这件事。   柳下溪打完电话就看到季佳欺负清荷的眼神,过去护住他。“我们都中了对方的圈套。”   “怎么说?”季佳眼神有点冷。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心里很不舒服,毒品在自己的行李箱里,赃是栽在他身上耶。   柳下溪淡然道:“想不到……这些人为了钱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清荷被你师弟胁持了,你看这是刀子划的,当时被捏着脖子,很吓人。他在车上昏睡了两天,伤口化脓了。你不管不顾下车了,剩下没出过远门的他……自然是羊进了狼群。”这话说得季佳立即内疚起来。   “对不起。”   邹清荷摇头,他委屈啊,第一次觉得自己软弱到想哭。靠在柳下溪怀里,硬生生把泪水逼回去。   季佳什么都不大明白,解释起来也难。“清荷还是你来说吧。”柳下溪虽然觉得残忍,但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邹清荷到底是坚强的,他抬起头看着季佳的眼睛。“季哥,这只是我的推测,求证的调查你来做。”   这孩子的眼神是坚定清澈的,绝不容许怀疑的清澈。“好的。”他击掌为誓。“你说的话我相信。”   “南方,不,确实来说广州有毒品的来源,北京有销售的网络。北京这边的终点站就是东正帮,他们负责把毒品在北京这边消化。毒品从广州过来,他们是靠京广线来流动的,金环蛇帮一向在京广线上活动,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意。某一天,他们偷到了毒品,‘银环蛇’由于这机缘跟东正帮的龚强挂上了钩,就这样由金环蛇帮负责毒品的运输,虽然不会有毒品的无谓流失,但同样,他们的胃口肯定不小。长期下来广州那边必定不满意成本的增加,金环蛇帮对他们而言相当于拦路的劫匪,而金环蛇帮本来就是做无本生意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全是些不怕咽死的人,胃口越来越大。   “广州那边就想出了个把金环蛇帮一网打尽的法子。利用警察来打击车匪路霸。他们收买了金环蛇帮里能说得上话的人,这个人就是你师弟外号叫银环蛇的二头目。拥有狐狸的狡猾与蛇般的心肠。我甚至认为,毒品的事你师姐是不知道的。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银环蛇让东正帮抓了小春,把孩子卖给了黑市人体器官组织,这也是银环蛇手上有详细资料的原因,他们在事先已经查清楚这个组织,才能在事后把资料交给警方,才能马上破获这底下组织。弄清楚这个组织源头就在张大壮身上。张大壮为了给女儿治病需要大量的钱,他参予了毒品交易。他来自南方,毒品怎么跟他连上线的就要查他亲友方面了。   “银环蛇设计了自己的师姐,终归怕被她发现,也怕自己被南方的毒枭杀人灭口。他设计了一石三鸟之计,把所有跟这些事可能有牵连的人都扯在同一案子里。他想除掉自己的师姐出卖帮众,又害怕暗恋师姐的另一位师兄也就是季哥你事后报复,所以他也把你牵连进来。同样,他也想除掉大毒枭,他便和龚强合作了,两人想吞下这批货。   “大毒枭一心想除掉金环蛇帮,却不知道主事的人是银环蛇本人。怕普通的盗窃罪不够重,大毒枭利用手上的情报,知道有军事机密由某一列火车北上,也就把‘捕鼠行动’定在同一列火车上,出钱让季哥的师姐去偷军事机密,不管成不成这罪名都不轻。   “大毒枭漏算了一个人,这就是柳大哥。但是,预先知道柳大哥这样的人存在的银环蛇却把柳大哥算了进去。这多出来的人就是替罪羊。银环蛇的目的不是毒品也不是钱,而是摆脱所有能威胁到他的人与事。   “大毒枭胆子很大,当然,他们这类人本来就是高风险里求财的人。他居然来了一个鱼目混珠,把真正的毒品与警方用来造假的生粉放在一起,警方被瞒过了,是想不到吧。张大壮参与了这件事,他是与大毒枭在一起的人,听从的是大毒枭的命令。   “大毒枭不容许事情不在他掌握里,一定要让多余出来的人,也就是柳大哥离开。才有火车上抢张大壮东西而把柳大哥引下火车。事情一直按他们的计划在运转,然后是季哥的离开,多余的人变成了我,而我成了人质,银环蛇照计划顺利地逃脱。大毒枭利用我来掩护,那时的我头昏脑胀,行李也是别人来收拾的。我下了火车,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毒品在那时已经在行李里了。他们等待下班车,张大壮与银环蛇以及我们行李里的毒品要汇合北上。银环蛇也失算了,他师姐并没有被抓住。想必他备有复案让他师姐相信了他的说辞。我把柳大哥送我的匕首,掉在郑州火车站的洗手间了,一直在监视着我生怕我察觉异状的大毒枭发现了匕首,并捡了起来,也许在他心中起了杀人的念头。他不怕银环蛇出卖他,却怕知道得太多的张大壮出卖他,因为当时张大壮跟柳大哥在一起,非常害怕。取毒品的事交给了银环蛇,大毒枭自己另约了张大壮。杀人的事他是谁也信不过的吧?!这也就是银环蛇让师姐拌住柳大哥,自己跑来跟我东说西拉的理由。他已经想到了大毒枭会要杀掉张大壮来灭口吧,所以才跟我说什么张大壮是接头人之类的话。他摆了大毒枭一道,没有把毒品拿走,反而寻找张大壮,他告诉龚强毒品在我们手上,龚强一直没有机会上门,我们周围有军方的人在调查。龚强着急,主动想接近柳大哥,柳大哥没理他,他心一横就举报我们。但警方并没有从我们这里搜出毒品。估计龚强害怕大毒枭误认为是他私吞了,他才想出了绑架我让柳大哥用毒品来换我的笨法子。银环蛇也以为我们私自把毒品给吞了,以为拿住了柳大哥的把柄,却不知道我们根本没有打开行李。”   第62章 遗失的匕首-10   季佳静静地听邹清荷说完。这期间缉毒处的柯警官来了,经过这位专业人士的鉴定,确是纯正的海洛因。   只听到后面小部分的老柯同志忍了又忍,终出口问道:“大毒枭是谁?”   在场的三位都没有回答他,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这个人名还不能自作肯定给柯警官的。   季佳站了起来,面色疲倦。“这只是推理,不一定是事实,雷自诺这是我师弟的名字。他不会做对不起师姐的事。他是很狡猾没错,缺点多得数不清,人又懒……鬼花样多……他不会叛师姐的。师姐救过他的命,他会成为我们的师弟,那是因为师姐救了在溺水中的他。我相信不是他弄残了小春,他的心不会有这么歹毒。”   邹清荷语塞,这的确只是他的推理。被银环蛇劫持过的自己对这条蛇充满偏见,脖子上还留有那时的痛楚……还有啊,如果这人爽快点,不是很容易让事情真相大白么?偏生出这么多心思,弄了多余的手脚,要说对这人有好的印象……太难了。要他怀疑与自己共过患难的复姐更让他难过。也许,大毒枭并不是复姐,而是隐藏在现场的某位神秘之人。   柳下溪拍拍清荷的肩,邹清荷回头看他,那双眼里有着温和的安慰:“推理的真实性是要在实践里得到检验。季佳啊,你去广州一趟向复丽芬……哦,不,洪雪梨……打听一下,是谁把生粉装进风扇纸箱里的。途中有谁可能替换这箱子,在郑州还有哪位同事跟在她身边。我不认为她是大毒枭,她与张大壮同坐在一张椅子上的时候,张大壮对她的感觉是完全陌生的。张大壮感觉到危机应该是在……”柳下溪沉默下来,记忆很含糊了……他的记忆储存时间一向很短,大约应该是张大壮感觉到危险,起身离开的时候吧,那时复丽芬早已下了火车。   邹清荷自从受伤与柳下溪重逢以来,头脑一直是昏昏沉沉的,对周围的观察力非常弱。他也是一片茫然。   “总觉得,整件事有人预备让复丽芬来顶罪的样子。”季佳把柯警官拉到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事说给他听,并答应由缉毒处借调他过去协同办案。   柳下溪对复丽芬的印象很好,她是爽朗的女子,看得出她不是有贪欲的人,照顾清荷的时候是位善良的姐姐,邹清荷对她的印象也蛮好,于情于理……这件案子得好好的查证……广州警方里必有人参与了这案子,这位神秘人到底是谁?   “不是复姐。”邹清荷喃喃自语,松了一口气,为自己怀疑她而不好意思。   “一定有什么被我们给忽略了。”柳下溪仔细地回想,“啊,季佳,你顺便查一查,去抢张大壮的包引我下火车的那两个人。”   “你呢?”季佳不满,我要去广州,哪能分得出身啊。   “我?留在北京找龚强,调查杀死张大壮的凶手。”   季佳歪头一想,果然啊,你也有许多事要做。   柳下溪把他拉到院子里,轻声道:“不用担心,就算遇上碰不起的人,这次也可以放开手脚了,国家安全局的人就算你没有了嫌疑,也会继续暗中监视半年以上,你经手的案子他们也会跟进的,他们是不会惧怕普通的权贵……”   季佳笑咪了眼,拍掌道:“还有这种后遗症啊,极好极好,不会被缚手缚脚了。”   “不然你以为,那起黑市人体器官买卖那么容易被摆平?光各种手续与会议还要看上面的脸色……怎么可能会马上行动的?狂风一起不知要扫走多少挂在树丫上的衰叶。”   “还真得感激他们啦。”季佳说得诚心诚意的。   “你不觉得……这种现象本身就很奇怪么?”柳下溪苦笑,翻他的白眼。   龚强平空消失了。   他的喽罗们根本不知道他的毒源来自哪里。他不信任人,全都是自己一手搞定的,从警局那边调查来的资料还不如柳承秉私下请人调查的。   “龚强曾在广州呆过一年多,犯过事,被人保了出来。”柳下溪先前眼睛一亮,尔后……邹清荷凑过头来,看到了担保人那一栏写着“洪雪梨”三个字。   “复姐认识龚强?”邹清荷大受打击,“果然是她么?”   “这份资料的渠道?”柳下溪问哥哥,柳承秉取下颈上的领带,笑道:“龚强的东正帮突然在北京城跳出来不是偶然的。他后面一定有人在支撑他,但也有人看不过年少气盛的他,敌人的资料总是他们的敌人知道得最详细。”   “还有照片为证,看来不假。”啊,需要把她当成重点调查对象,毒品如果是被她调包……只是她有必要把自己推到最前线么?“龚强身后的人是谁?”柳下溪放下手上的资料。   柳承秉耸耸肩:“你三哥的朋友。”   枝叶繁盛的家族总难免出现一、二位浪荡子孙,柳家也不能免俗。   柳下溪的三位哥哥与二位姐姐加上他分别是三位不同的母亲。说实在的,柳下溪有些刻意忽略家里和乐的气氛。有点假!这也是他不愿意跟生父住在一起的理由,虽说,哥哥姐姐们对他都好……大哥、二姐与三哥都是一个母亲的。在大哥一岁半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在生下二姐与三哥这对双胞胎的时候难产死了,年轻的父亲无法照顾三个婴儿的儿女,于是开始第二段婚姻。后来,第二任妻子也生了对龙凤双胞胎,照顾不过来这么多孩子,请来了还在读大学的柳下溪生母来半工半读照顾孩子。想不到的是,父亲居然跟柳下溪的生母暗渡陈仓,怀上了柳下溪,结果就跟第二任妻子离婚,娶了柳下溪的生母,柳下溪的母亲一到便带着那五位孩子,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过继给三叔。   这几个孩子中真正叛逆的是三哥柳逐阳。他的母亲就是在生他的时候断气的,父亲与他多少有点心结,不太待见他。   柳逐阳结交的朋友都是些太子党,高官们的子弟横行于北京城的各角落。   柳下溪跟这位三哥的关系一向冷淡,连面都是少见的。   “某高官的侄子,龚强是那人的床伴,也是在供应那些有头有脸吸面的药源。一收到风,龚强被保护着离开了北京。”牵扯的那些关系,柳承秉也不想跟他们弄僵。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很厌烦这类事。但这种事情不是他讨厌就消失的,只是莫可奈何吧。真正的人人平等世界大同的社会……只是海市蜃楼的幻影啊:“我只想问点事情。”   邹清荷一直还沉浸在自己悲哀的思绪里:“柳大哥,为什么复姐要知法犯法贩毒呢?”   这声“柳大哥”让柳家的大哥柳承秉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便答道:“毒品贩卖,他们是把它当成高利润的物品,在他们眼里毒品跟城东到城西的蔬菜一样,本身没有特定的意义,重要的是带来的高额利润;在他们眼里那是钞票。至于知法犯法,这是心理的界限超过了度吧。防止人的失范行为靠的是精神层面的道德与良知,以及强制性的法律法规。知法犯法的人就象是尝到甜头的赌徒,追求跳跃的数字无视不能超越的度。事后后悔心理抵不住欲望的诱惑吧。”   邹清荷听不大懂他的话,只能睁着茫然的眼神。很敬佩这人啊,瞧瞧,大道理一串串的。   柳下溪“噗嗤”笑了起来,两兄弟个性到底是不一样的。大哥喜欢把简单的事物高深化,弄得一副高山绝唱的模样增添个人的知性感。   “清荷,大哥的意思就是说:贪婪使人无视法律的存在。”   “就这样?”   “就是这样。”   “喂,有人在么?有一位叫柳下溪的人么?请收挂号信。”门外面有人在大声叫喊。   是谁,知道自己住在哥哥家?   “我去看看。”柳下溪下楼,邹清荷不放心跟着下来。柳承秉一看表,下午二点多了,三点十五分他还约了人商谈白沙河开发区的事情呢。   挂号信,很厚的样子。   信封上是漂亮的钢笔字,美中不足的是:刚劲有力的起头,收尾时字迹却撩草松散。   “记住了,欠我一个人情。”没有签名。信封内有一张纸条,只有这么一句话,里面全部是相片。   相片里的主角是复丽芬,是她下了火车被人跟踪拍了照,这些照片拍得并不专业,甚至不少路人占的特写比主角更大更清晰。侧面、背影,没有一张正面相,但那侧面的确是她没有错,有几张衣服没换过,后面的那些全部换了。然后她去了乡下,她与张大壮会面的侧面相,张大壮把皮包给了她,然后有一张,她戴着手套拿着匕首划破了张大壮的脖子,连飞溅的血也映在相片上了。她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柳下溪认得,那是微型录音机。然后就是,柳下溪早就看过了张大壮尸体的各个面的特写以及凶器……那把匕首的特写。   “既然目击了为什么不阻止她杀人?”邹清荷叹息着。   “是啊!为什么不阻止……害怕被杀人灭口吧,你看这相片,焦距没有对准,还有这张,非常模糊,这是手在抖动啊。”   那个复姐,居然除了贩毒还杀人啊……   半个月后,季佳从广州回来了。   他说,他以后就在缉毒处工作了。他参观过广州的戒毒所后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清除这些毒瘤。   他说,复丽芬自杀身亡了。她的丈夫也涉案了,那个人是海关缉查的官员,毒品的来源是从她丈夫那边……涉案的人不少。为了怕引起民愤,这案子低调小心处理了,没有向大众公开。   他说,张大壮是复丽芬丈夫的远房亲戚。毒品有一小部分销给黑市医疗机构制成吗啡等麻醉剂份量的药品。张大壮女儿的病是她丈夫一手安排的,张大壮女儿的医药费是对方出的。张大壮负责毒品北上,他被金环蛇帮盯上之后,对方就非要除掉他。   他说,引柳下溪下车的那两人是警察,是复丽芬叫他们做的,怕柳下溪在火车上,他的警察身份怕让金环蛇帮的人引不上钩,令他们的计划失败,非得让他离开不可。   关于军方机密泄露的事那边的人并不知情。   赵平川有打电话过来,说是,他立了二等功啦。   “小雷?我们去找小春,到了那地方才知道小春被人接走了,是什么军区医院的医生。……不会骗人,对方有证件的。……然后小雷就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他。”   柳下溪与邹清荷再次见到银环蛇,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军事机密?哦,当然没有人泄露!”银环蛇大笑。“我们看人的目光当然不会比你们差,那几个人一看就是不能惹的人,为了把事情闹大,越多人参加越好,让案子压不下来。这是我的主意。我们是黑社会、是小偷,告执法人员是没有人相信的。只有惊动大人物才有真正管事的人出面。小春出事后,我们都非常愤怒。要知道,我们可是睚眦必报的天性。一查……乖乖,事情不得了……后面有一大串蚱蜢。我只好出面当坏人跟南方那边接触……后面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就这样。”   “……想不到,最坏的不是他。”这时的邹清荷对他的印象有些好转了。   柳下溪耸肩,银环蛇此人,到底是不同环境下长大的人。属于社会失范中偏差心理与偏差文化下的产物吧,倒符合了标签理论里的认知。   第63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1   邹清荷在柳下溪去南水县办理调职手续的这段时间里,住回了红枫悠闲小区,也就是他最初居住的屋子。   安装保全措施并没有用上很长时间,一、二天就好了。   柳下溪的意思让他先住在哥哥家。   邹清荷不想的,总觉得不自在。   柳大哥的大哥家比起这儿来说有人气多了,屋子里有孩子、保姆还住了位司机、两位保镖,人多并不热闹。   邹清荷最不会应付的是柳大哥的嫂子柏纯,邹清荷对自己的亲姐姐始终怀有内疚的心情。他姐姐是为了家里才放弃读书的,以姐姐的聪明,考大学并不难,身为男孩子的自己没有为家里减轻过任何负担,是姐姐在牺牲。大约是移情作用吧,连带对纯姐……邹清荷也是百般迁就。纯姐是很奇怪的,身为一个孩子的妈妈,没见过她抱过孩子,全部都是保姆在照顾,这在邹清荷的眼里很不可思议,纯姐在公司是很忙的,不过回到家里却很闲。闲了就跑到厨房来看他做菜,也不是专职看着,总喜欢帮帮小倒忙。   有一次买了几只大闸蟹回来,只见过小河蟹的邹清荷不敢随便浪费价值不菲的食材,就说不会做,纯姐居然马上冲出去买了几本食谱回来。硬是让他做成了一道清蒸大闸蟹,调味没有准备齐全,味道还是给糟蹋了,有了这些食谱,纯姐就好象喇叭花找到了太阳,嚷着要做食谱上的这个那个,邹清荷头痛啊,这做菜也是要讲究心情的哟。   柳大哥已经离开两天了,清荷很想念。不同于以前想念任何亲人的挂念,计算着他的路途,只怕还没有到吧。   屋内的清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也懒得做饭,光吃方便面。   邹清荷有去上班,下午六点准时下班。他是坐公交车回来的,这几天他拒绝了私车接送。虽说公交车在上下班时非常拥挤,这样才是普通的上班一簇嘛。   邹清荷迷上了电脑,这是非常难的学习过程。(那时的电脑没有现在这么先进)   电话铃响了。   邹清荷一怔,这几天电话一直保持着沉默。   “……小荷……”电话里传来姐姐轻泣的声音,邹清荷心里一慌:“发生了什么事?姐!”   “你考上了!”邹秋菊突然大声说道,吓到弟弟了么!她的心情很愉快的。   “考上了?”清荷喃喃,心脏一下子由正常悬跌在极低处又由从极低上升到极高……过山车他没有坐过,现在却体会到了。   “是北大!北大啊!”从电话里依旧可以感觉到姐姐为他激动为他喜悦。“通知书是今早送到的,你的同学与老师们都来了,这是我们县历年来唯一的一位北大生哦,你姐夫开了四桌酒席请客哟,爸他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大家都高兴,你们六中今年的升学率是全县最好的,有二十几人上了本科线。小七考上了武大,恒志也考上了湖大。……”   “考上了……”邹清荷喃喃,听不清姐在说什么了。他考上了第一志愿,泪水浸湿了整个面庞。考上了终于考上了,从现在起他就是未来的大学生高材生了,多少年的刻苦啃书只有这一刻才能真正地放松下来。   “考上了……”放下电话,他不停地在室内转圈。   喜悦是什么?满满的快乐从心里溢出来……   他奔上了顶楼,今夜天空星光灿烂。   他伸出双臂,仰头呐喊:“我终于考上大学啦!”连喊三声,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虽说声音被大气给吸收,听到的人只怕以为自己是疯子啦,连忙又逃回室内。   可是,太快乐了。这心情怎么也压制不住啊。   邹清荷做了件很孟浪的事,他跑下超市买了几罐啤酒回来。   “好东西啦。”冰冰地刺激着咽喉却没有把高昂的情绪给浇下去。   邹清荷并没有酒量,三罐就把他击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柳下溪看了看腕上的表,深夜一点三十三分。   终于回家了。   嘿嘿,坐飞机真快,清荷一定想不到自己这么快来回。为了赶飞机,给他饯行的旧同事特意飞车把他送到黄花机场。   打开车,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这违背一向清荷节俭的信念啊!   倦着地板上的少年青春的身体与倒着的啤酒罐……柳下溪笑了。“这孩子兴奋着啊。”   “柳大哥?”醉眼朦胧,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勾人呐。刚洗澡出来的柳下溪小腹一紧,身体果然是饥渴的……他跟清荷房事只有那么两……“我考上北大了!”邹清荷快乐道。   “知道了呢。”柳下溪呢咛,吻了下去,那唇舌间带着啤酒的味儿。   邹清荷也不算是深度醉酒,啤酒的度数到底是弱了许多,清醒时也没明显的后遗症。   其实在缠绵的时候他已经清醒过来,身体里期待燃烧的兴奋反而由于感知的清晰越来越浓烈地渴求着以往并不期待的性事,干柴遇到烈火把平日的斯文彻底丢弃。   以下儿童不易的事情,我们就不要一一道来。只能说是鱼与水的欢畅是情人之间的私密,别做那好事的星儿,眨巴着眼把希望寄托于风儿去轻掀窗帘偷窥室内的浓情蜜意。   清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糟了。”把上班给忘了。他猛地挣扎着要坐了起来,把还在睡的柳下溪给弄醒了。“怎么了?”柳下溪松开抱着他的手臂。   “上班……”   “算了。”柳下溪打了一个呵欠。“没多久就要开学了。这几天就做好开学的准备不用去大哥那边了。我跟这边单位约定的是一个星期后正式上班。这不,还多了几天出来,我带你在北京好好玩玩。”   这话极具诱惑力的,心里最挂着的事(升学)如今也是完美地得到了答案:“好啊。”邹清荷欢快地回答。   “再睡睡。”柳下溪困着啦,连着两天匆忙地在路程上度过,这份心意邹清荷是明了的。柳大哥是为了他才匆忙赶路的啊。   邹清荷起床,腿发软,过了半晌才支撑住身体。   客厅里几只啤酒罐与柳大哥的行李箱还没收拾啦。邹清荷倒在沙发上,肚子饿了,柳大哥回来自然不能吃方便面,冰箱里有的是牛奶,先喝点压肚。   有东西下肚,跟气球充了气似的立即有了精神。   如果不是太阳太毒,清荷想去远一点的菜市场。在超市买东西的新奇感一过,还是觉得自由菜市场来得亲切啊,总觉得蔬菜是那里的才新鲜呢。这小区内的超市价格要贵,主要是图个方便啥。   柳大哥脸上长了疙瘩,得弄些降火的青菜。肉还是少食点好。邹清荷自己心里盘算着:干海带、绿豆、冬瓜等等。还有还有出去玩得带饭团。准备材料……只不过天气热怕会坏。   提着满满的一篮子菜,出得门口,热浪迎面扑来,太阳真耀眼,手掌搭在眼前,这天出去玩只怕是受罪哦。   回到家,柳大哥已经起床了,正在客厅收拾行李,他的东西简单,没什么好整理的。笑着把大学通知书递在他眼前:“得,我给你收起来。”邹清荷手有点汗湿,没接。柳下溪只给他看了看就收回去了。“你的户口我一并给你迁了。”   “噫?”邹清荷不懂。   “大学是可以把学生原地户口迁到学校的集体户口里来的,有大学通知书就可以迁啊。等四年一过就把你的户口迁到我一起来。”柳下溪的意思很简单,以后清荷就是他家的人了。到底相通的机关,李果一去派户籍处就马上给迁出了,才几分钟的事。   邹清荷心里高兴,这就表示他从今以后是首都居民了?   “你的几位朋友给你的信,还有一本同学录。”这种东西,柳下溪觉得很有趣,一个日记书上有全班同学各写一句鼓励的话签上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他在读书的时候就没有过这玩意儿?   “等下看。”邹清荷乐呵呵,先要填满五脏庙。   邹清荷突然脸色僵住了,他想到了一件事:学费!   家里的底细他是知道的……又是姐夫家垫着么?心里难过着。柳下溪看他突然垮下脸来,自然知道这小家伙想到了钱的问题。“我跟你爸他们说了,我哥要赞助你读书。”   “噫?”这事?   “不是私人名义,是公司以前就有的人才培育计划。当然,你一毕业就得到公司工作,以后从工作的薪水里扣回学费与书本费呢。我哥可是奸商,只有他占便宜的份。他会跟你签合同的,你要仔细看清条约,别被骗了。”   这种事……自然是好的,连以后的工作都有了着落。   看不到邹清荷听到这消息有多高兴,柳下溪倒一怔。这小家伙怎么想呢?“过几天再说,这学费我还是出得起的。”就是忌讳着他的自尊心,柳下溪才说由大哥出面来支付学费啊。   邹清荷心理到底怎么想的?其实,他什么也不想,只是有点高兴不起来。“这样很好啊。”他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笑了笑。“头发要理了,就这样吧。”这种好事那里去找……   这孩子……   柳下溪一伸臂把他搂进怀里:“你就放心依靠我吧。”   邹清荷脸红了。   “想去那里玩?”柳下溪打着饱嗝。在南水县的东西里,他只把那些书打包邮寄过来。其他的东西都交给李果夫妇处理了。那家人把他当成恩人一样招待着,若是知道自己拐了人家的儿子只怕会拿刀来砍。   “外面太阳很猛。”懒洋洋的,不想动。   “笨。太阳也有落山的时候。”   “嘿嘿。”肚子里塞满东西后,年轻的心把花费的事丢到一边去了,还是沉浸在考上大学完成终极任务的愉悦里。“我想去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可是中华民族的骄傲,不去是不行的。   还以为,他第一站想去的是看北大校园。这季节的长城其实没啥看头,若是深秋十月倒是有挺不错的颜色……北京可去的地方多着啦,而且长城是很笼统的名词,从头走到尾非得几天时间不可。   “夏天落日黄昏,当然是沿着长安街步行经过天安门广场、故宫、景山、北海等地……”   第64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2   这几天完全颠覆了过去的生活习惯。   他们中午起床吃饭,然后在北京城里转悠,晚饭就在沿途品尝美味小吃,价格也不贵,味道极是有自己的特色。   八月下旬,太阳的色泽依旧是金烂烂的,炙人的热度减弱了不少。青春年少的人又有几个喜欢锁在空调房里?   今天倒是特别起了一个大早,太阳帽、墨镜,配上蓝白相间宽大的休闲短裤,上身雪白的T恤,脚蹬白色的球鞋整一个活力四射的棒小子。这几天晒了太阳,裸露出的肤色要暗了些,跟柳下溪相比还是要白皙些。   柳下溪装着是白色的衬衣,只扣了中间两粒扣子,露出小麦色的肌肤,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在邹清荷眼里牛仔裤是很热的。   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去登长城。柳下溪比他了解长城,背上的大背包里还带有其他衣物都是给邹清荷准备,北京的气温中午与傍晚是有着明显温差,特别是晚上的长城城墙上风是极大的,南方温婉水土长大的邹清荷只怕是习惯不了风头如刀。   清荷这几天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情绪,虽说,夜生活有点累,到底年轻恢复很快。柳下溪也不是没有节制的人,倒也没有特意压榨他的体力,实在控制不住的时候最多也只要他两次。两个人各得其所,心情极为不错,跟这艳阳高照的天空一般。   来到北京后,清荷算是见识到北京整个区域的大,以前极无知地以为到了北京城自然就可以看到长城了。长城离北京市区有着距离,柳下溪租的车只送他们到古北口站。   举目望去长城如同长龙盘旋于山脊延伸于远方……   清荷只知道八达岭长城,柳下溪认为去八达岭还是在霜红满天的季节好。这古北口是北京的东北门户,有着二千年左右的风霜,在历史纪念上有自己的独特地位。正是:“地险东西分障塞,云开南北望神京。”   初上长城的喜悦,邹清荷到底是少年心性,蹦蹦跳跳跟猴子似的。一时让柳下溪落在了后面。柳下溪手上拿着相机,这几天拍了他不少照片,冲洗出来少不得有两本影集了。美中不足的是还没有两人的合影呢。不好意思请人帮他们拍合照……   柳下溪身为向导是称职的,小屁孩的快乐建立在他的辛劳上。身负食物、饮料、水与衣物的他实在无法跟轻盈的清荷比较。   “背我。”邹清荷伸出了手臂,这孩子不用学也懂得了情人之间的撒娇是可以增添情趣的。背包里的衣物现在都在他身上,食物与水也消化了不少。柳下溪把背包挪到胸前,清荷稳稳地跳到他背上。   落日黄昏下的长城……往前走,岁月的洗礼令人触目惊心,烽火台大部分已经塌陷,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草……让人有了一份伤感的失落。   邹清荷侧脸伏在柳下溪宽厚的背上,他累了。   穿越长城果然是英雄好汉的行为。他自认自己做不成英雄当不了好汉,转凹处的风象是要把游人卷入这历史的洪流里,柳大哥则是风里的桩,稳得很。   想着柳大哥整个人成了一人柱,邹清荷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天,邹清荷洗刷着旅行回来将要闲置的大背包。柳下溪闲闲没错,拿着本书陪他在浴室看他刷包。“柳大哥,那次坐火车回来,你怎么把行李放在旧屋没带到这儿来?”虽说那些事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有些疑问还是没有得到解答的。   柳下溪一怔,想不到邹清荷还会问这件事。   柳下溪承认,清荷逻辑推理很不错(到底是理科的高材生),也善于掌握事件的中心与重点。不过,他的观察力不强。   “这个,我也后悔过。”柳下溪把手上的书放在衣物架上,人蹬下身来。“其实,当时我就发觉了季佳的包有异样。季佳是玩锁的高手,他的行李箱初看并没有特别之处。这里面是有学问的,他并没有上锁,但也不容易被打开,可以说是一种不需要钥匙的锁,对了跟密码锁是同一原理。那天把你送到医院后,我看了一下行李,就发觉季佳的行李箱被人动过。只是,也没多想,忙着照顾你就把行李遗忘在大哥的车上了。后面,大哥打电话问了我,要把行李送过来,我让他直接放到旧屋去了。等我记起来的时候,我想去旧屋拿回来时,却发觉自己被人监视了。摆脱这些监视我的人,我有偷偷去看行李,也打开了季佳的行李箱,并发现了毒品。   “我对谁都没说。事情过了几天,再交上去也没人肯相信我的话,贩卖毒品是重罪,我在等待时机,等待相关的人自己跳出水面。那时,我怀疑的是季佳的师姐,没有怀疑到复丽芬身上,到底以为她是正直的警察……他们坐在一起,季佳的行李箱在她面前打开过,她知道如何打开却没有注意到季佳有自己的习惯,关上行李箱后季佳会在回旋把手上多拧两转。”   邹清荷无言,柳大哥有时真会做戏。   见他对自己翻白眼,柳下溪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涉案的是复丽芬。她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其实,逻辑推理总是与真相有出入的嘛,要做到公正是不可能的。人是有感情的总容易染上自己的情感左右案件嘛。这不,福尔摩斯的冷静就在于他过于理性。他连情人都没有,整个人就是一台智能机器……”   “停!”瞧他,越说越过份了。清荷是多么地崇拜着福尔摩斯,哪能让柳大哥继续胡说八道。真是的,柳大哥的话越来越多了。   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小溪,爸要见你。”是在父亲身边的五姐打来的。五姐从学校毕业后,一直就留在父亲身边工作,连她的丈夫也是父亲的直属部下。   父亲要见他?柳下溪很诧异。   “有人寄来一些匿名的相片,是你与一个男孩在一起的相片,父亲很生气。”   第65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3   这几天两人过着蜜糖般的日子后,很少进书房了。柳下溪把书房里子母型的座机电话移到客厅,把子机移入卧室。目前他们生活的重心就在客厅与卧室里。   听不清楚柳下溪讲电话的声音,邹清荷在卫浴间勤奋地洗刷着背包与牛仔裤,并没有特别在意。后天,柳大哥就要上班去了,自己也快要开学了。轻松快乐的时光暂告一段落……   邹清荷哼起江南小调来。   他对上学充满了期待。   洗完东西,做午饭,下午跟柳大哥的大哥的秘书约好去学校办理赞助手续,是正式的商业型的赞助。除了他,还另外赞助了四名穷困学生:一名企业管理、二名外语与一名国际贸易。他看过合约的一部分,非常苛刻的条件:除了第一学年可以自由支配学习时间外,第二学年在业余时间就要去公司进行试习,不得在外兼职与打工。成绩至少要保持学年的十名之内。除了赞助学费外连生活与书本杂费一起全包了,这对穷困的优等生已经是天籁之音了。   外表上看来柳下溪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面部僵硬一副在发呆的蠢样。以邹清荷对他的了解知道他在深思……想些什么?邹清荷非常好奇,已经来来回回在他面前走过几趟了。   佩服啊,连眼珠也没见他转动过。   “吃饭了。”邹清荷去抓他过长的头发。   “噫?”柳下溪摆头,才发觉脖子有点僵硬。   “想什么发傻?”接了那通电话后人就这样子了,邹清荷也不深究,只是随口问问。   “哦。”柳下溪原本是有心要瞒他。不想把外界的风风雨雨带到这小窝来,可一想到母亲强硬的个性。只怕她会单独找上邹清荷,就算清荷再聪明也是斗不过那只成了精的妖。   他拍拍清荷的手背。“老头子要我回家一趟。”   邹清荷倒是一怔,他并不算是敏感的人,但从柳大哥目前的凝重来看,这事儿非常的凝重。自从与柳下溪相遇以来,他习惯了跟柳大哥生活在两人的世界里。两人独处的时间太多以至于产生错觉:整个地球被屏障在屋外……忘掉了他也是别人的儿子。他大哥大嫂的接纳使他认为,他们两人在一起是得到承认的。   心脏好象突然被人捏住了。   是否,快乐已经走到了尽头?   看着他一下子苍白着小脸,柳下溪只觉得口腔里带有苦涩的味道。也许,不该带他来北京呢,天高皇帝远在别的地方,事情不容易传到老头子、老爷子耳里。但是,那样做也是自欺欺人的,他压根儿无意要把他隐蔽起来。   “没事的,信我,有些棘手也是能解决的。”他单膝脆在沙发上,揽住了对方的肩。“你要先做好心理建设。我妈肯定会私自找上你,她是……非常历害的一位女人。她……总之……你不能动摇不能退缩。”   柳下溪对母亲的评价绝不是夸大其词。   父亲跟母亲结婚以后才官运亨通的。   这自然脱不开母亲贤内助的身份。岂不说在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战争里她的胜出……为了脱掉第三者插足与狐狸精的身份,她讨好家族成员把自己的亲生子送给三叔做养子……尽心尽力抚养前妻们的儿女……在她眼里只怕连自己的存在也是淡薄的。那种人生他是无法认同的……那样的母亲并没有给予他足够亲情与温暖,总是用金钱来弥补对他的忽略。   那位父亲……居然想要见他,柳下溪比邹清荷更加意外。在他的印象里,父亲的身影极为模糊,他长到这么大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没有上一个月。那是位有着崇高理想追求极致人民公仆的父亲……从来就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对任何一位子女都是淡漠的。“忙碌”二字贯穿了父亲的生涯。   “天大的事吃完饭再说。”清荷正是长身体的年龄,饭量极大,饿不得一餐。   “说的是”柳下溪站起来,自己的性取向迟早会在家族里掀起大浪的,躲也不是长久之计,就由着这一次把事情解决吧!他心情复杂的看着邹清荷……只是……这孩子能顶得住风浪……会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共进退么?   心里有了怯意啊,无法把清荷武装得刀枪不入。也许,他将受到的伤害多过自己数倍吧。自己如此自私地把他卷入这本不属于他的战争里。   不由得紧握住他的手。   紧得生痛。   邹清荷嘴角含笑,痛得直皱眉,他是可以确定这男子是爱着他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清荷有时觉得体内驻有两个自己。一个是理智是冷眼地看待着世上的一切聪慧的自己;一个是快乐的受情感左右的温柔地享受着柳大哥柔情的自己。   “你父亲……”清荷想了解他多点,这餐饭吃得很不快乐。   “哎,我有几年没见到他了,好象有升官了。”柳下溪叹了一声。“地方官,现在住在石家庄,不知是省委还是省纪检委。有人拍了我们两在外面玩的相片寄到父亲那里,真奇怪啊,这一向低调,加上户籍上的父亲是三叔,这寄相片的人想来是把我调查得很清楚。”   “啪嗒。”筷子掉了,手发抖,那可是大官。   清荷并不无知,乡下地方虽说闭塞却一样有着世界通用的书籍。知道同性之间的爱是这世界的另类,若是中世纪的宗教是绞刑的大罪,在中国古代历史里这种事也是不能见人的……带着贬义词性质的……龙阳之好。   乡下地方有它的存在价值……粗鄙地热烈地好着事非……人还是质朴的,心眼儿也不会敏锐地觉得两个青年男子住在一起有暧昧。他们曾经安静地相处也没半点闲言闲语。身为优等生的他是得到邻居们好评的,父母们所期待的好孩子。   但在这大都市里,他什么都不是。   这里的人们看着他们的目光是探测器。臆测着挖掘着别人的隐私曝晒于阳光下……不,他们不是好奇东家长西家短的,而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如黑暗里的幽灵……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五姐没有告诉我,也不会多有新意,无非就是敲诈、勒索。或者是父亲的政敌等等不入流的人。没有直接找上我,后一种可能性大些。父亲好象主管工业或者城建?也许是想从父亲手上得到什么好处。随便他们怎么拍,又没有拍到我们做爱与接吻,两个青年逛街没有妨碍到谁,放心,父亲能坐到现在这位就有能力处理这些小事。”   “说得很轻巧。”邹清荷不以为然。当然也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男人相偕逛街真的犯不到别人什么事,记得在外面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   柳承秉的秘书打电话上来,他已经在下面等着载清荷去学校。   柳下溪不陪他去学校了,他要去石家庄见父亲。   邹清荷没心情观赏校园。在去长城之前有来过一次,那里的心情与现在有着天壤之别。   学校到处是学生在晃荡。   办理手续出奇地简洁,黄秘书是位很能干的一位企业战士。“燕园原本是我母校。”他为曾经是燕园的一份子而骄傲。只在宿舍安排上有点乱,原本不打算住宿的他突然要求住进宿舍了,没有给他安排床位。燕园的住宿一向是按系按专业划分的,外地学生本就预留了床位。只是之前有咨询过他,得到的答案是“不住”。就把本属于他的床位安排给其他人……床位倒是有的,只是要混到别的系里去了。   “没所谓。”怎样都好。   拿着校方批的条子,邹清荷直接去学生宿舍区找管理员临时安排。   他没有带行李。潇洒地走在校园里,被不少新生错当成师兄了。   黄秘书受到上司的特别叮嘱,自是一手帮他办理安排床位的事。他落得轻松,在住宿区楼下花径里彷徨,只认得芬芳的桂香飘与花团灿烂的槐花黄。   “咣当。”邹清荷回过头来,青石板的小道上,一位新生与全身携带的行李一起伏在地上。水桶、脸盆、棉被、书包……晃惚间只觉得似曾相似,高考完后回家每一位同学都是这样子……除了家里有人来接外,而他自己当时也是这般模样。   他带笑地走过去,伸出手来:“还好么?”他的普通话是不标准的带有南方口音。   “哎哟。”对方借这一手之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伸长了舌头拌鬼脸,“谢谢学长。不知是哪个缺德,丢了块果皮在地上。”古怪的口音,听不出是哪地方人。   “我帮你。”邹清荷笑着说,行李太多,这个那个往地上掉。   对方大喜:“学长真是好人。”   “小邹。”黄秘书大声唤他,邹清荷不好意思地对这位同学道:“要不你等我一下?你住那一楼?”   “六楼。”这位同学哭丧着脸,撇着嘴,清秀的面孔衬托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珠特别充满企盼,没有人忍心不去帮他。一米七八的邹清荷在柳下溪面前是矮的,不过对比的人换成这位一米六几的同学就算高大了,“等我。”   黄秘书挤出人群堆外:“太好了,你们经济学院还有床位。”只不过剩下最贵的房间,反正是赞助就自作主张给他定下来了。   宿舍并不在这一幢。   “我先送一位同学去宿舍再去看……”话还没说完,却见黄秘书频频看腕上的手表。“您忙就先走,我搭车回去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我得在五点前送你到家。”黄秘书为难,这时间耽搁下来,两头不讨好的人是他啊。   “今天就不去看宿舍了。”邹清荷把所有资料装在携带的小挎包里。“你等我,大约十多分钟就好了。”他并不是任性的人也不是想黄秘书难做。为什么非得五点钟?莫不是柳大哥的母亲来了?他有些紧张,该如何跟对方……说些什么?   有些心不在焉地朝在等他的同学那边走去,没有多说什么就帮他把棉被拿在手里。黄秘书也跟在他后面走过来很不能理解他的这一行为。“我也帮一把。”他从陌生的同学手里拿走了其他东西……反而落得主人一手空了。   第66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4   黄秘书看表时松了一口气,时间抓得差不多。   为什么非得五点正?有人来么?清荷注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陌生的人出没。   柳大哥出门了。   家里剩下的钥匙在他身上,连秉哥家也是没有备份的。上次的保全设置把门改装成了防盗系统的最新设置,带指纹的电子锁加密码。为这事,邹清荷觉得柳大哥太小题大作了,跟夸张的动作间谍片似的有这个必要么?   邹清荷打开房门,屋里并没有多出面孔来。   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一杯,猛喝牛奶也没见长高一点,可能是过了生长期吧,已经半年了身高一至维持在一米七八,体格也不大强健,真羡慕柳大哥身上的腹肌……   冰箱里有一些存菜,晚餐只有他一个人吃,把剩菜烧热就可以……柳大哥要回来也是较晚吧……他说过会回来的,明天他要上班了。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他把念头转向了学校生活……住宿的话要准备的东西不少……拿出张白纸来分列要买的东西与大约需要花费多少。合理的规划是必要的,有详细的定量数据才可以抉择出最优化。   门铃响了。   他手一抖,笔滚落进沙发的隙缝间。   深呼吸,定神。   再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把衬衣的衣角向下拉了拉,消除伏在茶几上得出的皱纹。站直身体,挺了挺背脊。   门上装有可视小孔,是一名女子,小孔里的影相是变形了的。“哪位?”他忐忑地问。   “我是柳下溪的母亲。”   果然来了。   开门。   门外,含着笑意的优雅地高贵美貌的女子……看起来根本不到三十岁的模样。   居然……您是柳大哥的母亲?   邹清荷怔住了。   他有设想过柳大哥母亲的面貌……都脱不开中年妇人的形象。   长发在头上盘了一个类似孔雀开屏式的发型,衬得高高的额头特别地洁亮……柳眉与斜挑的狭长的单凤眼,高鼻与薄唇加上鹅蛋脸形,标准的北方丽人,身高约一米七上下,鹅黄的衬衣与黑色的长裤……腰身纤细……白色的高跟凉鞋。   “您,请坐。”伯母两字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也不敢细看她的长相,忙着端茶递水。   柳母上下打量了一下客厅,儿子这个住处她还是第一次来。   她只从柏纯那里听到面前少年一条信息。“若是换了性别,再苛刻的婆婆也无法挑剔的最佳儿媳妇。”   她现在是某大学的心理学教授。   “坐吧。”她轻轻地温和对少年点点头,局促不安的少年很好懂,也容易对付。自己的儿子她明白:继承了父母的优秀DNA的他,不容易被人随便左右的,选择釜底抽薪这一招对付乡下来的没见过市面的孩子容易多了。   邹清荷没见柳母之前,心中暗底里以为见面的场景是:柳大哥的母亲一见面就会扑上来打他这勾自己儿子的坏蛋,或是哭闹着威胁着叫他放过自己的儿子,对付以上两种状况,他有做好心理准备跪着求对方的原谅,一直求到对方原谅为止。   目前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放好茶,他坐在了柳母的对面。   柳母的声音是温柔的。“你母亲还好么?”她轻呷了一口茶,泡得不错……茶好……上好的碧螺春,水的开度也是最佳点……她看得出这孩子老实本份,容貌一般。能考得上北大智商必还可以的,会做家务……与以前粗鲁妖艳的林小洛不同,若是女孩儿跟着下溪也没什么,是男孩子当然是不行的。   邹清荷沉默,母亲还好么?这几个字引得鼻头发酸。如果母亲在世必也是反对的吧。没有哪位母亲能无视自己的儿子走这条单行道……被对方的目光盯得无地自容,自己真的就象是罪无可恕的大坏蛋了。   “我妈去世了。”   “哦?!对不起。”柳母轻叹一声。“男孩子永远无法理解身为母亲的心吧。”   邹清荷接不下她的话。   这孩子……鹰爪下的鼠吧。   “小溪从小就懂事,一点也不让人操心。”口气里带有了欣谓。小时候的柳大哥一定也是少年有成的人,这点清荷是可以想象的,小模小样装大人……想到这一点邹清荷莞尔。   这神态自然都落在柳母眼里。在内心叹气啊,感情很深呢,也难怪啊,乡下地方平凡的人太多,反而衬托这孩子的才情……小人国里的高个子,落寞里的儿子,一头载进新的恋情里来医疗心灵所受的创伤吧。无疑美化了这孩子,回到北京后,这孩子终归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耳目一新的强烈对比会不会平淡下来?   也许现在不是自己干涉的好时机,他们还新鲜着啦。最是你浓我浓的情深之处,一再压制反弹起来也是热烈到非君不可的地步吧。   可是,时不予我啊。   现在是非常时期,老柳政绩效能考评的关键若是传出儿子是同性恋。传出来的不是他们之间存不存在爱情,标题会变成某某高官之子玩北大学生,不能治家哪能治国?这可是中国传统领导观念啊。事情当然会更加深化,连自己当年的往事也会被扯出来,自然也会牵连到柳家……其他成员……打落水狗可是中国的传统啊。   自己的儿子从来不在意名利与权势……若是没有这样的背景哪由得他如此逍遥?只是这些大道理他是不肯听的。   他只在乎个人啊。   她的沉思只让邹清荷更紧张。   还是得让他们分手。柳母抬头对上少年不安的双眼,轻轻一笑。“是我不好啊,错在我身上呢。”   “……”邹清荷接不了口。   “一直忽略了他,才使他走上歧路呀,这是报应啊。”柳母眼圈一红,那哽咽声使得邹清荷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什么地方。   “这个……”   “得知他性向异常后,我去主修了心理学。希望能找出他的病源与根治方法,一直一直在寻找着……”满意地看得出这孩子的动摇、内疚与不知所措,真单纯啊,可以一目了然。这样的孩子居然能考上北大,看来北大的标准降低了。   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相片。“这是跟小溪拍拖的少年,看到他的相片时我大吃了一惊……这孩子……”   邹清荷从来没有看到林小洛的相片,柳大哥并没有让他见到胡光荣。   相片里是高中时代的柳大哥与一俊美少年。   惊讶地……相片从清荷手里跌落,张扬着青春的他们冲破了平面的照片……立体跳跃着。柳大哥笑得从没见过的开怀……还有,那另一位少年的容貌!邹清荷抬头看柳母……很相似啊。   “没有血缘关系。”柳母看得出邹清荷的疑惑,斩钉截铁道。   “您认为……柳大哥有恋母情结?”这也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了。   “不!应该说是潜在的恨意。”柳母内心在微笑,特意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让一二分相似变成五六分相似……呵呵呵……拥有单凤眼的人在北方并不少……稍稍修改唇线,扑粉造成鼻梁加深的错觉。   “他是……恨我的吧。”特意加上音效,多么愁苦深重的良母啊。“连带对女性也一并反感了去。相片上少年对他的背叛更加深了……(故意停顿)这次回北京……他没有来看我……”   “对不起。”邹清荷真心地惭愧着,有着这样的母亲愈显出儿子的无理与自私。爱情有如玻璃啊,如此清晰易碎,在人一生中最容易被放弃的也是爱情吧。   “小溪他终归也是要娶妻生子的。”柳母结束了数百字的情感洋溢的演说。   邹清荷沉默了。   放弃或是坚持?   不是那么容易抉择。   想不到这小子出乎意料外的沉静。柳母冷哼。“你们是一定要分手的。”她加强了口气。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面对这样的一位母亲他还是说出了:“不!”这个字。   柳母笑了,当年的林小洛可比他反弹更大。   “不听话的孩子真不是好孩子。”她轻轻道:“你要我采取什么手段好呢?这样吧。把你是同性恋的事对学校一说,你就被取消录取资格。回家以后,你要对父亲怎么说呢?告诉他老人家‘您白白地空喜欢了一场。因为我跟柳大哥在一起,所以被学校开除了。’让你的父亲背负着有一位‘变态儿子’的身份活下去啊。真是好孩子,如此报答自己的家人啦。”   邹清荷手在发抖,光想象……   “没有柳大哥,我本也是考不上北大的。”他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心情。“没有柳大哥给我找资料,寄一些学习英语的……”   “真是有着一颗坚信爱情的心啊。”柳母拍掌。“有人说爱情可以如金钢钻一般坚硬,也如水晶一般易碎呢。可是,我不能同情你们啊。小溪若是被同性情人不停地背叛,他终归会走回正途的,你一定会背叛他的。我想知道,你在亲情与爱情里选择那一样。”   邹清荷没有回答他。   他舍不得柳大哥,也舍不得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这里面不单只有他一个人的心血……还有父亲与姐姐……甚至是过世的母亲……若是有天平,只怕还是亲人更重一些啊。   “最容易被舍弃的总是爱情,你知道为什么吗?很简单,爱情是容易得到也容易失去的,它太多不确定性了。不象亲情这般长久呀!辩证的是:容易失去的爱情只是伪爱,你知道么?在科学证明上的可证伪性同样可以用在与思辨无关的爱情这个词汇上。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失掉世上所有一切也不惜。能相谐走到最后才能被人证明这就是爱情,你有这个觉悟么?(脸一沉)没有就早些离开。”   第67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5   邹清荷出了一身冷汗,想去拿茶杯,放在膝上的双手无法抬起来,手臂麻木中带有酸软无力的刺痛……这才发觉过度的神经紧崩直接让身体机械了。   手心有汗,擦拭在裤子上。   他把脑袋空出来,精神力集中在轻微活动手部,等待肌肉酥麻感消失。   大口喝茶湿润干涸的唇、舌、喉,断层了的脑部功能重新续接。   不能否认柳母的话外表看来句句在理,敲击着他的心脏……   相比之下,自己理不直气不壮,跟小偷似的偷了人家的儿子。若不是心里一直惦记得柳大哥谨慎的叮嘱:“……你不能动摇不能退缩……”只怕他早就含羞带愧地逃了出去。   柳母微眯着眼,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动作。   策略似乎不见效……看走了眼。这孩子承受力比想象的强了些,准备不够充分,还没找到这孩子真正的弱点就冒然出手,失策。   她的洞察力很强,初见某人就能迅速洞察对方的弱点。第一眼觉得这孩子相当怯弱,综合收集起来的资料,得出的结论是:不爱慕虚荣,家境不好,自尊心强,头脑不错,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得出结论:乡下孩子见识不高,这样的人有两类极端:极容易打发与极难打发。怎么看他都应该是第一类,应该不难对付。   现在她只能叹息,果然是儿子看中的人,不弱!   邹清荷稍稍冷静了些,大脑逻辑理性的部位开始思考:伯母的话听起来无法反驳,但感觉并不正确,一时之间抓不到漏洞,哪儿是错的?就好像一篇人人称赞的议论文,自己也觉得写得好,却找不出中心论点……重新回忆她说的话,论据充分,结论也干净利索。说到议论文……归纳与演绎……三段论?大前提?   中心思想是……离开柳大哥是正确的吧……然后呢?   理论依据是什么?   因为“最容易被舍弃的总是爱情”“容易失去的爱情只是伪爱”所以自己与柳大哥之间的爱情是伪爱?   不对,这里不对。   他们并没有舍弃对方,自己还坐在这儿,就不是舍弃的行为。所以……没有失去,那就是真爱了?这点也觉得不对。   爱情、感情、亲情都是抽象的非理性,是情感的一部分。非理性往往无法以逻辑证明来演绎啊。   喜欢与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非得以科学方式来证明么?   亲情与爱情放在同一天平上,这也不对。亲情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抽象的……精神层面的该说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情绪或者是情感……血缘与非血缘……没有量与质的非物质。天平是用来衡量物质的重量又怎么能测量非物质?……这原本就不能放在一块儿相比较。   选择亲情是对的,选择爱情也是对的。唯一的衡量就是自己的心,失去哪一方更痛一些。   丢失了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么?   这儿不对。   承认爱情的存在,只有两个当事才能证明爱情存在他们之间。喜欢、吸引,深化到爱……应该说只要当事的两人承认他们的感情是爱,那就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爱情。第三个人又凭什么可以否认它的存在呢?   说到亲情……那就是家人了。   喜欢上柳大哥也并不是要放弃父亲不相认或者姐姐突然不是姐姐了啊。   想到这里,邹清荷全身肌肉得到放松。家人哦,父亲与姐姐,现在多了姐夫与即将出世的外甥。   家在遥远的远方……现在居然庆幸起这一点来。在这儿有什么事发生应该波及不到他们,就算有余波的杀伤力也不大。姐姐有了自己的家庭要守护,分在弟弟身上的心会少很多。而父亲经受了母亲过世的打击,唯一的人生目标只要儿女幸福就好,那么自己失去柳大哥后的不幸……父亲反而会难过吧?   家人会成为自己追求爱情的阻力吗?   这个可能性不大。   也许知道真相他们会伤心一阵了,但最后一定会谅解。他有这个信心,远方家乡的亲人会站在自己这边。父亲与姐姐对柳大哥非常有好感。而且他们没有伯母这种气势(到底是母子啊!在他们面前邹清荷的个性很难独立体现出来,很容易就被压抑了。)也没有逼迫人的手段。   说到手段:柳伯母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毁掉自己的未来。目前能做到的就是让自己进不了千辛万苦才考进的北大。这的确让他舍不得(这是他多年的梦)。   如果这所知识之宛……会因为他与校外人士的同性之恋开除他的学籍,这样的学校也不是他梦里的圣域,离开又怎样?全国这么多的人,能上北大的又有多少?不上大学就不能活了么?大不了回去种田或者跟父亲一样学开车做一个驾驶员,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就当北京之行做了一场梦吧。   想到这里,心反而变得轻松。   这样才不枉费柳大哥一番错爱。   年少轻狂,总得为成长付出些什么。   觉悟就是:这是他们两人认定的爱情,得靠两人来守护。   他们不过是自组织里的突变规律范例。   柳母没有打断他的沉思。她认为,抉择需要时间。没想到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暗自在心里大呼不妙,疑惑这少年的智商到底有多少。   谁有权力断定男男相恋的他们不能容于世?邹清荷此时庆幸柳母是讲理的人。   他平视着柳母,带着自己特有的淡定(到北京后第一次涌出),轻声道:“伯母。您说得都有道理。”多好“伯母”两字终于说出了口,无论她的外表如何地年轻,她的真实身份已经确认,是柳大哥的母亲就该尊称她一句“伯母”。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胡涂……有了称呼就有说话的源头,给予对方一个定位,就能平视对方。   “你的答案是什么?”柳母皱眉。   “我在想,我母亲在世的话一定会很伤心。”邹清荷转着茶杯,有些伤感道。   柳母想不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语塞。   “母亲的印象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净化了呢,跟圣母似的。只记得好的、温柔的一面。她也打过我呢,打得好狠怎么都忘不了。记得,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秋暮快入冬了,是穿小袄的季节,风一起还是蛮冷的。那天是星期五,学校组织学生去附近的棉地里捡棉花。下午出了很暖和的太阳,我很高兴啊。捡得棉花多的同学会奖小本子呢。那时的我很虚荣,什么都跟人比,生怕有人悄悄说自已不如人,去棉地得走十来里路,离开教室的时候我跟不少同学一样把小棉袄脱着放在教室了。走后,老师自然把门给锁了。我妈是老师,并不是带我这一班的,一路上,同学们的兴致都很高,大部分同学家里都有棉花地,捡棉花是常事。何况现在还有物质奖励的成份在呢。到了棉地,大家蹦蹦跳跳闹得老师照顾不过所有同学……棉地与路有着大水沟,地并不是只种棉花……这水沟是方便灌溉与引水……当然每一段都有木搭成的小桥……可是人多啊。许多同学都不安分从小桥上过,跨跳水沟是件很露面的事……那时的我轻浮好动啊……跳是跳过了,可脚给拐着了,立马滑进了水沟。水真冷啊,哄然的大笑声……想着出了这么大的丑……一急,越发往深里去了,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被人拉了起来……老师怕我感冒着凉让我先回家……我听到有人说我是躲避劳动故意落水的。很委屈了……也拒绝让人送了……偷偷回到家……家里没人,门锁着。我没钥匙啊,平时都是跟妈一起出入的……真的很冷啊。去学校,教室们锁着。于是我把窗户玻璃打破了,钻进去把脱下的棉袄穿上……后来,母亲回家狠狠用竹枝抽了我一顿。呵呵,我身体很好,居然没有感冒,只是轻浮的性子给纠正了。”他陷在回忆里,嘴角还带笑呢。   口才不错……柳母哑然,她甚至不知道邹清荷说这往事有何意义,跟他们所谈的事没有一点关联性。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对不起,跑题了。”   柳母额头飘黑线,又不是考试出题。   “我跟柳大哥都是比较理性的人,并不认为爱情就是人生的一切。柳大哥失过恋,伤心过一段时间还是走出了失恋的阴影。我呢,以前也有过单恋的失落,随着时间的流逝,再见对方没有了以前的异样心情。跟柳大哥认识了一年左右他向我告白。说实在的,之前我一点也没感觉出他对我有异样的情结。我有认真想过接受还是拒绝。不怕丢脸地对您说,当时我逃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命案,我们很快又见面了,也许我会跟柳大哥不会再有交集。再见面时,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已把他当成无法割舍的家人,重见他很开心。您无法了解我的心情,跟柳大哥相处很舒服,很愉快……是无法形容的轻松自在。说真格的,我的朋友只有身边的同学……可是他们满足不了我的求知欲,许多见解达不到同一层次。可柳大哥不同,他是我无法攀登的高度。湿润如玉吧,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舍不得离开他。”   柳母眼一冷,射出了锐利的光芒。“他值多少钱?多少钱你肯离开他?”   邹清荷愕然,一时脸涨得通红。他“腾”地站了起来,手上的茶杯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身上溅有不少茶水。他吼道:“您别侮辱人!”   第68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6   柳母翘起嘴角……原来这就是少年的死角,不能提到钱,不想被人认为爱情是有价码的么?呵呵,书生式的清高,认为钱是俗物。少年,只有在社会里打滚了才知道金钱的可贵哟。   “说个价吧。”她以逸待劳,轻弹了一下溅到身上的水珠。   邹清荷心里发寒,面前这位妇人带着讥讽的冷笑,看透了他藏在骨子里赤红的自卑。是的,他家境不好。老实说吧,他并不想与承秉哥公司签那份赞助合同。但那笔学费家里拿不出,最多也只能向姐夫家借,这样会让姐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以柳大哥的家世,自己跟他在一起被人说成是贪对方的好处。   他拿不出话来反驳。   他沮丧。   他天真啊,企图用说理的方式让伯母理解自己,认同他们的感情。   语言无法传递自己真正的心意。心灵不相通的人,谈话是断面。语言只是浮在表面的颗粒,弹跳着找不到着落点。   他只有狼狈地落荒而逃。   他无法斥责柳大哥的母亲,更怕自己气急会失控。   转身,很干脆地离开这本就不属于他的豪华居屋。   出了门,才知道室外的温度并不高,被茶水泼湿的地方浸透进肌肤带着冰冷的凉意。   他没地方可去。   已经深夜,没有了公交车。   光走路他摸不清去学校的方向。   学校宿舍肯定也有时间管制,去了未必有用。掏口袋,只找到为数不多的零钱,居然把钥匙带了出来。   夜里风大。   他茫然地彷徨在陌生的街头。   将来怎样?这一刻,他是管不着了。   只是浑身无力地靠在电杆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了。   他看到熟悉的人下了车。   于是,他流泪了。   “一个人寂寞,出来接我么?”轻笑声带着熟悉的温柔。   离开他?舍不得啊。两个人能心意相通在世上如此的难得……   柳下溪立即察觉出清荷的情绪不对。“沙进了眼么?”他体贴地摸出手帕。   清荷摇头不语。   左右无人,柳下溪揽过他的腰,手心冰凉一片,就着路灯看到他身上的茶渍,皱眉,问:“我母亲来过?”   清荷点头,“是的。”   “招架不住她的厉害吧,不用理会,陪我过日子的是你不是她。”   这温暖让人留恋啊,自动靠了过去。悄悄用手帕擦去眼泪,问他:“你父亲没有把你关起来?”   “我爸?神人一个,他什么都不知道。儿女的事他从来就没有插过手,相片落在我妈手里。她跟五姐串好了把我调开,单独对付你一个,她怎么会把这事告诉父亲呢?被我妈气哭了?我妈嘴毒只能由她去说。(拍拍胸口,邹清荷被这特幼稚的动作逗笑了)幸好,我眼睛挺亮,见电杆旁杵的人面善,立即走过来看看。”   确实出门的时候存了离开的心。   可这一刻离不开了。   天意,柳大哥再次遇到了他。   这就是缘分了。   勇气随着紧握的十指交缠涌进了心底。   “伯母还在屋里。”即将重新面对,他有些恐慌。   “放心,交给我。我能对付她,她在虚张声势,不会真对你怎样。我家的传统可没有仗势欺人这一条。我以为,她会先调查你一番,再慢慢针对你采取压制,没想到她会这么急。不像她的作风。”   “噫?”   “栽在她手上的人多着,输她也不丢脸。我信你呢,不会丢开我,就是丢了也会把你追回来。连你也保护不,太不像样了,你说是不是?”捏捏他的鼻头,再揉他的头发,总算把愁眉苦脸的清荷弄得展开了笑容。   清荷觉得自己被关在匣子里,独自愁苦着,其实,只要轻轻用手一推……啊,白长着双眼,看不到柳大哥的坚定。   柳母还是保持着邹清荷出门时的坐姿,见俩人一起进门,也没出现任何异样。先开口说:“回来了?”   “嗯。妈,你要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柳下溪换上拖鞋,伸了一个懒腰。回头瞧,清荷还杵在门口没跟他一起进来。“清荷,我还没吃饭,去炒个菜吧。妈,你吃了没?”   “没。没人开口请吃饭,难道让我一长辈向后辈要饭吃?(似笑非笑看过去,后面跟着进来的邹清荷缩了缩脖子,闹了一个大红脸。他的确不懂人情世故。柳伯母来的时候他已经吃了,没想到柳伯母没吃晚饭)快十二点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吃点东西再回来?你爸没留你吃晚饭?”   “爸忙,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走了。坐,我先去洗澡,一身的灰。清荷,先拿苹果给妈填肚。”   气氛变得融洽了。清荷洗手削苹果皮,切上拼成盘端来客厅,小声说:“伯母,请。”他很不好意思面对柳伯母,是自已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敌意……连基本的礼节也丧失了。   不好意思问她的口味,只能将就着做点吃的。   柳下溪这次洗澡速度快,几分钟就出来了。坐上沙发,得,湿的,还有茶叶与茶杯的碎片,苦笑着对母亲说:“妈,对自己的家人毒嘴也该收一收,看把人给吓的。”   “我还是那句老话,得过了我这关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闹不得半点诽闻。这孩子能离开你是我乐意见到的。”   “妈,你搞错了。现在不是他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他。”   “你去英国混个二、三年再回来。”想喝点水,去拿茶杯,忘记它早就空了。长辈来了,一点礼貌也没有,居然不知道为她添茶水……真是的,忒不懂看人脸色。   “妈,我是成年人。懂得如何把握住自己的幸福,不会轻易放弃。认定了清荷,不想换人。寻找一段感情,我容易么?难道你希望我没有节操地换床伴?”柳下溪轻轻笑了起来,说:“三哥那样好么?我不爱女人,永远达不成你希望的那样。放手吧,由得我自己掌握人生。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都是我来品尝,你不能代替我过我的日子。大道理就别跟我讲了,听得烦人。”   柳母黯然,最难掌控的就是这儿子,从不肯听她的安排。   “有没有调查相片是谁寄过去的?”柳下溪更关心这个。   柳母从包里拿出一叠相片来,大约二十来张,全是同一场景,是某天黄昏时在某家小吃店吃东西时的照片。相机专业型的那种,角度摄得好,每张都把两人照进去了。   “并不暧昧啊,指控不了我。”在外面有注意过,没有勾肩搭背,一点也不亲昵。不过,俩人的气氛极好,明眼人可以看得出他们之间流转着粉红的色泽。   “正好没合影,我自己拍还拍不出这水平。”   “什么时候变得不正经了,瞧你说话的口气。”儿子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柳母不高兴。   “妈!你穷其一生保护着你的爱情与爱情的附带物,就不要对儿子如此严苛!将心比心吧,我也继续了你的遗传因子,把我的空间给我!”   柳母无语,找不到反驳儿子的话。是啊,她的整个生命为了自己的爱情在燃烧,没权利指责儿子为他离经叛道的爱情做出的努力。   “这时候是敏感期,如果你的事情影响到你父亲的声誉,我不会放过你!”   柳下溪讥诮道:“得了吧,法律上我不是你们的儿子,他过自己的日子,关我什么事。我影响不到他。”这可是母亲的死穴,他本不想拿出来堵她的话。说到这儿,他倒醒神了。“这事怪。这相片居然寄到你们那里……我过继给三叔,知道我是爸亲生儿子的人并不多。看来,这事是熟人捅的,有没有写些什么?”   “没!普通信封。”   柳下溪拿过信封一瞧,上现只有收信地址与收信人,这种信也可以寄出?太怪了,信封上的字迹也看不出什么,忒难看的字,跟鸡爪抓过似的。   第69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7   “你心里有怀疑的人么?”柳母从皮包里拿出香烟来,也不理儿子皱着的眉头“啪”的把烟燃上了。烟瘾上来了,忍得好辛苦。   柳下溪家并没有烟灰缸,只能看着母亲把烟灰撒在茶杯里。他的这位母亲大人为了在人前保持形象,甚至在父亲面前也是惺然作态,活得也够累吧……抽支烟也只能在亲生儿子面前……   “怀疑的人……”他沉吟着没有说下去,从厨房飘来的香味吸引他的注意力。“是面条的味儿。”他说道,腹部由此闹起了革命,恰巧清荷从厨房探出头来:“柳大哥,过来一下。”   “哦。”他应了一声,起身。“妈,你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要你管!”柳母“啐”他,儿子不亲她啊!只会教训人。   邹清荷的神经管道并不算细,喜欢或是讨厌都是以自己感受为出发点。   他受到了委屈,自己的真诚遭受到质疑与污蔑。他无法对柳母有好感,心情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他做出来的食物。他选择了下面条这不容易出错的食物上。   邹清荷动了脑筋,柳大哥最喜欢吃他精心腌制的牛肉干(独家秘方恕不外传)。虽说是简单的面条上铺着:把牛肉干薄薄切片,间接插上几片超市购来的火腿肉片,撒上葱花与芝麻再加几滴香油……哟喝,好看又好吃。问题来了,柳母的口味他不知道,牛肉干里有辣椒味儿在,若是她不能吃辣的自然也是无法享受这等美味了。   “我妈不吃辣的,香油也不要,芝麻也别,加几条青菜就好。”柳下溪笑道:“偏食的人是不划算的,许多美味都没法子享受。你自己的呢?”见他只准备两只碗,哇噢两人份的牛肉全是他的了,美死了。   “我有吃晚饭。”其实也有点饿,好吧好吧,给自己也准备一小份。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嘛。   看看儿子那大碗再看自己的这碗:厚此薄彼啊。   邹清荷躲回书房去了,时间挺晚的,不知道柳母会不会住在这儿。   柳下溪没有准备客房,压根儿就不曾打算留别人过夜。   吃完面,柳母还在蘑菇,柳下溪很干脆地道:“妈,相片的事留着我处理好了。我是警察正是职责范围,这么晚了,我送你去大哥家。”   “你心里有底么?”柳母不放心地问,虽然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还是说道:“你跟那孩子的事,自己要小心道。你能应付,那孩子没有社会经验,被人发觉后他是应付不了来自各方的压力的。在外面,你们注意些,别给人抓住把柄了。若有什么事发生,我会牺牲这孩子的,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妈!你说过不干涉我的生活!”   “……请记住。妈,你已经干涉过一次了,别再有第二次了。我会忍下去的也可能失常做出些威胁你最重要东西的事来。”   柳母微微地的闭了闭眼:“你威胁我?”   “没用的,妈,我的性向改不过来了,这不是病,没得医的。你心计伤害最重的就是我,当年林小洛还没失去我的时候就爱上别人,小荷他失去我还可以爱上女人。他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只有我沉在痛苦的深渊……这是你乐意要知道的结果么?妈,你要让我支离破碎么?”   柳母没有说话,拿起了自己的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邹清荷玩了一阵练习键盘指法的小游戏,好想睡。   出来收拾碗筷,客厅里没人了。站着发了一下呆,摆摆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们母子俩谈得怎样……也许应该考虑离开柳大哥后怎么过日子……只是这样想着,心就变得很难受……把碗筷堆放在洗菜盘里,也没有心情去洗,就好像身体的能源被抽空了似的。   柳下溪进门,就看到邹清荷还在发呆。拍他的肩时,还吓得他跳了起来,跟青蛙似的……好好笑哦。   “想什么呢?”他问。   “哎。”邹清荷叹气。   “你去洗澡吧,我来洗碗。”柳下溪知道他有情绪。第一次如此主动要求分担家务,邹清荷挑眉看他,柳下溪眼神勇敢相对,两人齐齐笑了起来,“好吧。”   柳下溪只是懒,并不是连碗也不会洗的大少爷。   洗澡出来,邹清荷特意回厨房检查了一下,洗得很干净。   “把心事说出来吧!”柳下溪把明天上班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坐在床上认真地等待他。   邹清荷搔着头,过了会儿才说。“很受打击,突然发觉你我之间很有身份差距,价值观也不相同。”   “哟,你这高中生懂马列了?”   “去,书里大把有说。”   “书呆子。”柳下溪呢喃了一句:“又不是旧社会讲门第,把你真正的想法全部说出来吧!”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开学后,我住学校去,我已经在学校订了床位。”见到柳下溪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忙接着说道:“我不是要离开你。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还没法子跟你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太过于依赖你,失去自我了(暗底里在内心深处加了一句:跟小媳妇儿似的)。这样不成熟的自己没有资格与你同行。”   “白话!”柳下溪不大高兴。“我们是情人呢,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听着别扭。又不是竞赛……还同一水平线上……难道你要我孤零地呆在房子里?每天回来泡面吃啊。”才不能在这时候把他放飞,大学可是纯爱萌芽的温床,一不小心情人就被调飞了,北大可是精英倍出啊,同年的人有着相同的兴趣与语言……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该更看紧些,在爱情上自私些也是正确的。他脑袋在盘算着些什么,清荷当然不知道。   一想到柳大哥下班回家孤零零地泡面吃,很可怜不是么?柳大哥的胃已经被自己养熟了。   “这样吧。”柳下溪想了一个折衷的方式。“学习繁忙的时候,我出差的时候,你可以住在学校,怎么样?”   这样也没不好的是不是?   “相片的事你有眉目了么?”   “有两个超级无聊的人可能做这事。”柳下溪不以为然道:“我妈的自导自演或者是看我不顺眼,损人不利已的我那愤世嫉俗的三哥。”   “噫?”   “很简单,知道我是我妈的儿子的人不太多,加起来不超过百人,大多是部队里的人。知道我是同性恋又是我妈的儿子的人不超过十人,顺便提一句,我的朋友我的熟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世。除了你,以前连林小洛也没有说过,季佳只知道我有背景,却不明白我的父母在做什么工作。就算去查,也难得查明白。剩下的十来人中,有空人在北京的并且知道我回北京的……只有大哥大嫂子那一家子与三哥。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就只有我妈或者三哥了。我不是显眼的人,在北京的时候还是学生,离开了两年,没有谁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存在别人为了打击我父亲把我的事情给披露出来。况且,这些相片根本不能做为证据,难道说,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就是什么什么的坏事?中国可没有这种不负责的猜测,这根本就掀不起浪来的,不用放在心上。”   说得也说,难道就不容许同性好友一起在黄昏下漫步?当然,他们本质关系是超越了常规,但也没有妨碍到谁的生活啊。   “柳大哥,你这是用的排除方法吧。”   “嗯,没错。对了,清荷啊,别再叫我柳大哥了,能不能直接叫我下溪或者溪?一声‘柳大哥’感觉我很老了,有代沟似的。”   “嘻嘻……我偏要叫你柳大哥,把你叫老。”   “再叫……我搔你痒痒……”   “哈哈……饶……命……”   第70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8   离开温暖的被窝,侧头回望着床的一侧那具甜睡的身躯,这就是普通的凡人的大大的幸福了。   柳下溪是幸福的。   幸福是放在心里,不是挂在嘴上的。   情人微启的唇像极了三月桃花的花瓣。   偷偷地给了一个吻。突然间,有些微恼……如此甜蜜的清晨却只能告别他的醺睡。轻拂了清荷额头有些潮湿的发。其实他留长发会更好看吧……固执的他总想削成寸头……不明白啊,如此年少的他居然在外貌是不肯花心眼。要知道,再俊俏英挺的男子削成寸头都会显露头部的某些不完美。发式是为弥补头型的不足与衬托脸形而存在的呀。“没有美感的家伙。”轻咕了一声。   到底是惊醒了,邹清荷揉着眼睛,发了小会呆,看看床头的闹钟。打着呵欠:“早餐想吃什么?”   柳下溪把他按在床上:“别起了,我在上班的路上吃。”   邹清荷没有争辩,他困啊,侧头沾枕就睡。   柳下溪好笑地摇摇头,别指望他以后会陪自己晨跑了。高考过后,他整个人在身体锻炼上松懈下来,暧昧地一挑眉,不能怪清荷,他要应付晚上床上的运动就够消耗体力了。早晨爬不起床在情理之中。   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曲,他们两人同是音痴。他比清荷还强,至少敢吭出声来,清荷唱都不敢唱。记得在南水县时,邹清荷被李果等人拉着去县城新开的一间卡拉OK玩。邹清荷的荒腔走调被李果嘲笑了许久。   柳下溪今天是前往北京市公安局第三侦查大队报到的日子。   邹清荷是被电话铃给闹醒的。   “纯姐?”意外地道:“您在门外?”   “别用敬语了,真别扭。喂,怎么搞的,中午了你还没起床?”难得听到柏纯姐不顾形象的叫嚷声呢。   把话筒搁在一边,慌忙套上衣服,拉开窗帘,果然是中午了,又是一个好天气啊。   开了门,柏纯一边走进来一边道:“有什么可喝的?渴死了。今年热的时间比往年要长,去年这会儿已经要穿外套了,听说你要住宿,我陪你买些用品。”多少内疚出卖这单纯孩子情报给婆母。   自顾自地在冰箱里拿果汁喝,冲着准备泡茶的清荷道:“中午我在你这儿蹭饭了。”   “好的,我这就去买些菜回来,想吃什么?”   柏纯眼珠一转,正要开口说出让自己流口水的菜肴,突然记起自己出门前跟丈夫吵架的前因是丈夫说过:“别乱使唤小邹,下溪会不高兴的。”自己回话道:“难道说,小叔跟你抱怨了?小邹会跟小叔告我的状?”丈夫道:“胡说什么?你看不出,你使唤小邹时下溪在一边邹眉头瞪你?难得看到他有着如此强的独占欲。以前,我还以为他总是太懂事,冷着眼看待大人们,我还担心他是不是有心理阻碍。”自己有些吃味道:“爱操心的大哥!恋弟情结过重。”丈夫翻着报纸抬头瞪她:“你不是一样对自己的弟弟格外袒护?下溪总比你那二世祖的弟弟强。”自己脑门生火:“我弟怎么啦,有什么不好?他的头脑可是一流的高才生!不就懒了点么……懒又怎么不好?比你那不成器的老三强多了,他在北大读研究生,小邹能考上大学还不是托他找资料的福?别过了河就拆桥!……”   唉,很没营养的一些废话,看着小邹那诚恳的面孔更觉心中有愧啊。   “吃凉面吧。”邹清荷见她久久没有下定食谱,自作主张道。   “嗯!”小邹的凉面也都好吃,见他出门时的身形有些摇晃,不由得猜测:只怕是晚间的运动过量了。臆测:也不知道两男人之间怎么解决那档子事。   柏纯今天来是多方面促成的,一是与丈夫争了嘴心情不好;二是讨好婆婆有出卖小邹的嫌疑;三是发扬母性的光辉,担起照顾着粗心小叔顾不过来远离家乡游子的责任;四是要把他介绍给在北大读研究生的弟弟,小邹也算是弟弟间接的学生嘛。记得小邹有把解答不了的题用信寄的方式请弟弟解答过。   柏纯是存着男人是粗心的这个信念来的。当看到邹清荷列出清晰的购物表与价格取向时吃了一惊,这孩子天生应该是学经营的。嗯,这种价格看不进她的眼里。   “请你尊重我的做法。”邹清荷固执地拒绝她的金钱相助。   真尴尬,柏纯不明白啊!她是送礼物,她是好心。为什么邹清荷脸色这么地难看?还撇下她独自走了。   她打电话把这事告诉弟弟柏青。   弟弟在电话里笑了:“姐,你呀,过于娇纵了。”   “什么!”她大恼。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的,那位小朋友啊,以后只怕会躲着你。”弟弟在大笑,真可恶!   邹清荷这次学精了,没有一次把东西买齐,先买了一床棉胎与被单(这是动用他自己的储蓄)。还没进校门,突然刮起大风,天暗了下来。   “不好!要下大雨了!”赶紧跑步冲进学校,不一会儿。雷鸣夹着暴雨铺天盖地袭来。   温度骤然间降低数度,鸡皮疙瘩从手臂一粒粒冒出。   先前还是大太阳的,这天说翻脸就翻脸了。   躲雨的不止他一人。“这雨真大。”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不认识,以为不是跟他说话。   他是经济学院的新生还没正式开学。北大并不是统一开学,不同的学院新生开学的日子是不同的,高年级的已经正试开学了。   “你是小邹吧,我姐有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一副深度近视的眼镜,一头乱乱的头发。连衬衣也是皱得失去了原型。“我叫柏青,我一直在校门口等你。”   “柏青?”他激动了,兴奋地伸出手来。对方显然不大会应付握手这种国粹,只得把右手往衣服上抹了抹,那手还真脏……柏青这个名字邹清荷当然熟悉,通过数次信呢。原来是纯姐的弟弟……原来,纯姐姓这个“柏”字。他还以为是“卜”,在六中,有一位老师就是这个姓。   柏青是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的研究生,那是邹清荷不懂的未知领域。   “你说,你看到纯姐给你的相片?”邹清荷现在对“相片”两字敏感。   “是啊,你跟下溪哥一起吃饭的相片,我姐请专业的人拍的。听说是柳伯母要看看跟下溪哥同居的人是怎样的,我姐做人家媳妇,当然不能违背婆婆的愿望。”   “……”黑线,真是无话可说,“专业的人?”   “我姐公司的,听说是专门拍静物的。你知道,房地产需要专业的宣传,房地产公司有自己的宣传策划部。放心,这相片不会外流的。”他的口气明显就是告诉邹清荷,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两人是男男相恋,不会反对你们的。当然,这事儿本来就跟他没关系。   “噫?明明是这里啊。”房号没错,可那上面没有他的名字。   “弄错了?只有问宿舍管理员了。”柏青推了推眼镜。这种高等学府偶尔也会有一二件乌龙事件发生的。嘿嘿,习惯就好。   第71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09   “……”手里捏着多退出来的住宿费,邹清荷现在抱着被子来到506。正对着厕所,那股清厕剂的味儿……真是有够呛的。   “要不,我跟学校商量一下,你住到我那屋去,我是两个人住的。”研究生的宿舍不在这一区,待遇要好多了。   “不了,这样很好了。”他们去了管理员那里,才知道昨天他登记的那铺位被管理员让给了其他学生。管理员把邹清荷当成杂牌兵打发到混合各系多出来学生一窝端的C区第4幢506号房了,一屋住八人的大房间,住宿收费是最低的那种。   房间还没有其他人到,空荡荡的。   经济学院的只有他一个,他的床是第3排的上床,比起高中的宿舍要大多了,床位也不是左右对称的摆法。   柏青帮不上忙,邹清荷做事很快。找东西把床摸洗一番就把棉胎铺上。床单、盖被还没准备好。“今天不住过来?”   “等开学那天,再说。”邹清荷有许多话要跟柏青说,在跟他通信的过程中清荷的作文能力大大地提高了。“我请你吃晚饭吧。”在邹清荷的潜意识里,对待帮助过自己的人用请吃饭来还礼的。   “以后吧,我今天还有事。”柏青笑笑。老实说,那些信并不是他回的,他是化学方面的天才对作文之流兴趣不大,实验报告也是请人代刀的。   “哦。”邹清荷有些遗憾,他三天后才开学,跟柏青并没有信中那种情趣相投的感觉。就好像写信的他与现在的他是不同人格的人。信里的他是活泼开朗生活精彩言语华丽的人;站在他面前的柏青心不在焉,话很少。根本不会出现妙语如珠的幽默诙谐。   邹清荷是喜欢把事情弄清楚的人,忍了又忍他还是问出口来:“那些信是柏学长写的么?”   柏青一怔,不明白自己那里露出破绽。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没有扯谎了:“是我一位学弟,他经济学院的研究生,那些资料是他帮你找的。我是学化学的,偏科重不如他来得全面。”   果然。邹清荷反而松了一口气。   “到时也请把他约出来好么。”   柏青拍拍他的肩:“知道了。你果然是敏锐的人。明天吧,明天拨一个时间。”   “他叫什么名字?”   “齐一峰。”   今天上班,主要是熟悉环境。   第三侦查大队的队长不在,出任务外去。   柳下溪今天是清闲的。   在吃盒饭的时候他想,自己应该买辆车,没有车很不方便。有了车就可以回家吃上清荷做的饭菜。   “柳下溪是谁?电话。”   柳下溪指着自己的鼻尖:“找我?”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谁会打电话找我?连自已还不知道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哦。   “恭喜你回北京了。”电话里响起几年没有听到的带有独特鼻音的腔调。   “三哥?”想不到他会主动来打招呼。三哥果然神通啊,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难道相片的事真是他弄出来的?柳下溪更偏向是母亲的自导自演。   “人长大了,端上架子了,还要我先给你打招呼。”   “不是找不到你的人么?”冷淡傲慢又心胸狭窄的三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密起来?真不习惯。   “呵,你要找人还会找不到?”   “改天,专门向三哥请罪。”   “今天下班过来一趟吧,我在中华街开了家酒巴‘蓝色火焰’。哦,我听说了,你现在跟一个小孩在一起。”   “噫?三哥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啊。”   “一起带来吧。咱们兄弟聚聚吃个饭吧。”   快到下班的时候,找他的电话再次响起:“下溪啊。”   “大哥?”   “小邹那孩子……”   “清荷怎么了?”   “哎,他把我跟你嫂子当外人了,我生气了。”   “噫?”清荷居然把那个大哥惹得生气了?“怎么一回事?”   “你嫂子想出钱帮他准备学校用品的,可那孩子固执啊,居然把你嫂子丢在一边自己一个人走了。还有啊,学校住宿费上次收多了,今天学校退给他,他把钱送到公司来,我说让他在学校吃饭加点菜,才几百元而已,他居然把钱丢在我办公桌上人就跑了,那孩子真是的。”   “大哥。”这种事,让人哭笑不得,“他在跟我闹别扭呢,你别跟他计较。”哎,一扯到用钱的事,邹清荷的自尊心爆走,双方的立场来说都没有错。   “也不是我喜欢抱怨,算了,不说了,过来吃饭吧。”   “三哥打电话找我,让我过去跟他一起吃饭。”   “这样啊,下次吧。你也说说小邹,既然进了你的门就不要分门里门外的。”   “是是是,知道了。”   柳下溪打电话回去的时候,邹清荷正好在家。   “不要准备晚餐了,三哥请客。”   “有点怕见你的亲人。”电话里邹清荷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受委屈了?”   “也不是……”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来。   “我很快就回来了。”柳下溪放下电话,幸好办公室没有其他同事在,今天电话真不少。   柳下溪回到家的时候,坐公车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邹清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相片,是纯姐叫人拍的。”邹清荷抓住他的手。   “你的手真凉!”柳下溪挨着他坐下。“是我母亲的主意吧,不要怪大嫂。”   “我们在一起是不对的吧?”邹清荷心生怯意。   “谁又在你耳边胡说了什么?”搂紧了他。   “没有,突然想向你撒娇。去你三哥那边要换衣服么?”   “理他!随便就好。清荷啊,记住一点,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语言态度,否则容易钻牛角尖呢。我大哥大嫂他们只是方式用得不好,出发点不坏,特别是我那大嫂,在娘家就是娇小姐,大哥也纵容她。她一般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你呢,别跟她生气。”   “……你……嫂子跟你说了什么?”邹清荷失望地看向他。   “我大哥说的,说你分门里门外的。”   “什么意思?”   “不把他们夫妇当成自己的家人。”   邹清荷沉默下来,过了一小会儿才道:“这,得让我想一想。”   “我想买辆车,你说是越野车、摩托车、还是普通的小车好?”   “我不懂。”   “你也要坐的啊,你想坐那种?”   “越野车!”还记得那次坐过的越野车很带劲。   “我们果然很合!”柳下溪喜欢越野车。“星期天去看车。”   “只是……我们一起走在外面会不会……”   “管他!谁爱拍让他拍,我们的事公开了又怎样?我不在乎!”   柳大哥总是让懦弱的自己惭愧,应该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不顾一切的深情。“我们该走了吧,去你三哥那边吃饭啊。”   “你不说,我都忘了。”柳下溪笑。   第72章 番外 漫步于落日黄昏下-10   邹清荷从来没有想到蓝色居然可以如此美丽!   纯净的蓝色妖艳得让你无法思绪,随着起伏在蓝色中荡漾。   “居然有这种蓝色的灯光……”他轻声叹息。“玫瑰居然是蓝色的……”乡下孩子的他带着看异物的新奇。   “蓝色妖姬。”独特的好听的磁音在他旁边响起。“这花的名字叫蓝色妖姬。”   他寻声望去。   “我三哥。”柳下溪笑道。   名字呢?柳大哥有没有说过他三哥的名字?不记得有没有跟他说过。   见过他大哥的邹清荷为两兄弟相貌的相似吓了一跳,在内心里也以为他三哥与他也是长得相像的。   现实真有趣,三哥的外貌一点点也找不出柳家人特有的钢健,秀气的五官透露着一股飘然的优雅,一双眼睛隐藏在一幅很好看的眼镜里,身高甚至连身形都和邹清荷差不多。   “……”漂亮得很,真不像柳家的男人,白衣白裤在蓝色的背景下……说不出的儒雅风流。   “老六,你的眼界很实在,懂得过日子了。”随手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打了一个响指,有俊俏的侍者端上酒菜。   邹清荷觉得自己死盯着人看很失礼,慌忙把目光调回来。   “三哥,难得你请客。”柳下溪拍拍邹清荷的手背:“别吓着他,他认生。”   “成了只母鸡了你。”柳逐阳偏偏要侧头看邹清荷,只看得这少年把脸垂进桌面为止。   “三哥!”柳下溪加重了音量。   “不然,就不好玩了。”柳逐阳促狭地挑眉。“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好玩。我店里也有坐台的少年,学学人家的风情万种。”   “三哥!你在逼良为娼啊!”柳下溪皱眉,这个被赶出家门的浪荡子不在务正业么?   “得!那么神圣的事业轮不到我,虽然我很想,我可没本事完全控制这些少年的心。”柳逐阳接过侍者递上的一杯蓝色的酒,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这杯叫蓝色妖姬,里面有伏尔加,两位要不要?”   柳下溪摇头,他试了一下上的菜,味道不错,没有加特别的料(怕三哥在饭菜里加春药,这人有恶趣味。)。   “别做犯法的事,不然,我第一个拿你。”   “哈哈哈,我等着啦,反正你也没把我当过哥哥。”   “是你先丢弃了家人。”   “家人?真好笑,顺着他们的安排才是乖孩子,才被承认!这样的家让人窒息。”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一直都是捉弄人!”   “谁让你们笨得让人忍不住捉弄?”   “你……”   “我……”   这两个人是小孩子吗?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得欢。邹清荷突然明白,这对兄弟感情其实很好。   “停下,这么白痴的对话好不好?”是谁抢了他的对白?把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居然看得出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在翻白眼,又是一位文质彬彬有气质的优秀青年啊。只不过那头发居然长到可以绑辫子……男人可以留那么长的发么?如果是柳大哥的三哥留长发他都不会吃惊。邹清荷不得不佩服自己良好的视力。   “一峰,你来了?”柳逐阳高兴地拍拍空着的椅子,来了一位还多一位,还有位客人吗?一峰?这个名字有点熟。   “我是齐一峰。学弟邹清荷人如其名啊。”   “你就是那个齐一峰?”邹清荷激动起来。   “这不,好巧!”对方在微笑。   柳下溪讶异,在北京清荷什么时候有熟人了?这个齐一峰,他有见过几次面。他总跟柏青在一起,什么时候与三哥这么熟了?   “就是写信,教我功课与作文的笔名柏青的真人。”邹清荷介绍得乱七八糟。   “谢谢你。”柳下溪伸出右手。   对方调皮地吐舌,“柳六哥,真老土。”   “什么柳六哥?难听死了,你跟柏青都一样怪,明明比老六还大上几个月偏要认小。”   “去,他那死样子,怎么看都是当大哥的一块上好材料。”齐一峰笑着。   “还有一位是谁?”柳下溪指着空出的位置。   “我表哥,他有事请教柳警官。”   “什么啊,他还没升官,是名小警察。”三哥吐柳下溪的槽。“他表哥,也是我的好友。徐念余。”   “徐念余?”柳下溪快速地搜查自己的记忆。“那个某某的儿子?”   “就是。”柳逐阳拍掌道。   另一边,齐一峰与柳逐阳换位坐在邹清荷的右手边。私下聊开了:“我说过你考进北大要作东请你吃饭的。”听得齐一峰细声道。   “应该我请才对,是你帮了我。”   一拍掌拍过去:“年纪轻轻这么矫情,我是地主以尽地主之责跟我争什么。”想不到他文质彬彬的一掌拍来打得他头昏。这北京人表示热情也太狠了吧?   “这是礼节不是矫情!”   “我最讨厌那虚假的礼节,随性就好。小荷,我跟你说哦……”   “有他护着,你的小孩在学校会过得顺风顺水。”柳逐阳压低声音道:“一峰对朋友绝对地护短。”   “护短?”   “你再听好啊,他很挑朋友的,放心,他不是同性恋。不会对你小孩出手的,别杯弓蛇影,这样很难看,连带我也没面子。”   “什么啊,你这家伙。我只是想不到邹清荷能跟你聊得这么投机。”   “你那占有欲还不是普通地强!齐徐两家很有来头。人也好,自己掂量着办吧。”   这话让柳下溪不舒服,他交朋友从来就不看身世地位。合则来不合则去:“三哥你真俗!不要以为把颜色涂蓝就有高品味了。”这俗人只在名人圈里混,就跟女人喜欢名牌一样,这男子喜欢名人。   “就是就是。”这话被齐一峰听到,取笑柳家老三:“柳三哥,本就是俗到极点反而高雅的那一类。媚俗而艳正是他的写照。”   柳逐阳发恼:“哼,是男人就应该喜欢蓝色。”   邹清荷笑了起来,柳大哥也是把家里布置蓝、白、灰三色。不过不是纯蓝,色泽里带灰。   抓住他的语病的齐一峰放肆地笑了起来:“我就喜欢紫色偏偏也是大男人一个。以前的皇帝贵族喜欢黄色、紫色他们不是男人了?现在的上层领导喜欢红色。是男人就是男人,几时跟颜色有关?”   “红色?”有人颤抖地接了口,齐一峰的脸突然僵住了。   柳逐阳一副你倒霉了你,瞪着齐一峰:“念余,你来了?正等着你开餐呢。来来,我来介绍,我六弟柳下溪与他的朋友邹清荷。”   柳下溪与邹清荷同时站了起来。   一位苍白瘦弱的青年,模样跟得了痨病。头发三七开,遮住了耳廓,双目无神发青肤色在蓝色调子下病态的不健康。“握手。”这种礼节有时显得怪。邹清荷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跟鬼爪似的。一个人可以瘦成这样……瘦的人见多了,没见过这么皮包骨的,不忍心握下去……生怕一不小心会折断对方的手骨。   第73章 血色的映月泉-01   徐念余来了以后室内的温度降到冰点。   默默地嚼完食物。居然没有一人发出嘴嚼声……邹清荷不习惯如此大的温差,转动脑袋才发现整个酒巴只有他们几个人。连先前的侍者也不见了,店门紧闭着。   柳逐阳举起筷子投中了不安份坐着的邹清荷。“小朋友,要不要唱卡拉OK?”   那个……能不能拒绝啊,求助地望着柳下溪,柳下溪对他眨眼。那意思是?哦,明白了。这是一种回避。这三个人有事要谈,自己与柳三哥不方便听。   “好。”他硬着头皮应道。啊,他讨厌唱歌,谁让他一唱歌总是跑调的呢。   蓝色火焰酒吧除了卖酒与食物之外,还有十几间包房哩。   包房的空间很大,可以容纳十多个人吧。   “柳三哥是怪人!”把电视原声开得很大,他自己倒在沙发上,木然地缩着。跟先前的个性反差真大。难道不觉得声音吵得让人头痛么?   “我向表哥提起你的。”等那两人一走,齐一峰说话了。   柳下溪没有接口,放下筷子静静地在听。   “我表哥有件不愿向别人提起的往事。”   这话还未落音,柳下溪看到徐念余放在桌面上的手在发抖。齐一峰把自己的手掌覆在上面,徐念余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表哥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被锁进往事里走不出来了。”   “我看他应该找心理医生。”柳下溪端起桌面上的水杯,纯净水里有糖的成份在。好甜,这三哥在搞什么嘛。   “心理医生保障不了他的人身安全,表哥现在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请全职保镖或者报警。”柳下溪说话的音调没有多余的起伏,显得冷漠无情,但他的回答却是最实在的。   “你不愿意私下帮忙?”齐一峰意外他的冷漠。   “等我知道来龙去脉再做决定,刚才只是建议而已。”   齐一峰咧嘴想笑,看了一眼表哥把笑意收起。   “八月,十五,映月,山庄。”徐念余带着惊恐的声音颤抖道。   柳下溪不解地望向齐一峰,齐一峰耸耸肩,表哥的事他不好代话。   “标有红色月亮的请柬。三年前也是同一封,我没有去,把请柬给了别人,三年前的八月十五那替代我的人死在映月泉里,死因是酒后失足落水。二年前同样收到这张请柬。我把请柬给了一会喜欢冒险推理的朋友,我把头一年发生的事告诉了对方,并希望他在保密的情况下查出那位朋友死亡的真相。可是,这一次他被人打破头丢进了映月泉。我报了警,警察没有查出凶手是谁。我请了几拨人调查这件事……他们也给了我不少答案,抓到了一位凶手。去年没有收到请柬,我以为……可是,今年同样的请柬再次出现,我该怎么办?”他那枯槁的手指抓着头发,努力地克制着肌肉的颤抖,尽量地嚼字清晰……这让柳下溪很难受。   柳下溪望向了齐一峰:“你认为呢?”   “我认为啊,表哥应该亲自去一趟。当然,我也会去,我希望,柳六哥也一起去,我信得过你。”   “你表哥是不是吸食过量的粉?”柳下溪挑眉,老实说他对隐君子没有好感,居然被虚幻的境界吸引糟蹋自己。   “我不敢让自己清醒啊。”徐念余抓住了他的手腕当成救命草,好紧!   “跟其他警察一样,你的直觉没有错。表哥的大脑被毒品弄坏了,分不清现实与幻觉。警察们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没有死人就没有杀人犯。表哥提到那两位朋友,有一位的确失踪了,另一位住进了精神病院,我觉得这其中有问题。现实是警察们根本不肯详细调查这件事,就算姨父的身份特殊也起不到作用。帮帮我,我想救表哥。”   柳下溪由着徐念余把自己的手抓出血来,他的样子很不对劲。   “是不是毒瘾上来了?”   “正在强制他戒毒,等一下还要把他送回戒毒所。”   “他什么时候开始吸的?”   “老实说,我不知道。”齐一峰苦笑道:“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一定常见面。突然看到他这个鬼样子,我吓了一跳。姨妈她求我啊。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这么一个独生子。”   “请柬呢?”   “在我这里。”   徐念余咬着牙,全身抽搐着……嘴角泛出白沫……柳下溪抽不开手。目光带有责怪之色扫了齐一峰一眼:“怎么可以让他离开戒毒所?”   “不忍心看吧。”齐一峰苦笑,一拳很有分寸地敲在徐念余的后脑某处,看得出他了解人体结构。   他的手臂扶住了徐念余倒下的身子,把他放倒在附近的双人沙发上。带着怜惜的心情轻揉细心擦拭着痉悸产生的冷汗。“姨妈不忍心看他发作,不停地供给他毒品,为了让他真正戒掉毒品,我成了他的监护人。小时候我跟表哥的感情很好,唉,不知道到底是谁毁了他。”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一拳头击向桌子,惊得碟盘飘飞。柳下溪的手脚够快,才避免遭受砸盘子带来的后果。   “你现在看到的他已经好多了,不是最惨的样子。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稳定,医生说他的五脏被毒素浸坏了,要想身体健康起来还得长期养生。”   柳下溪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眼前的这两个让他有心痛的感觉。   他以前并没有看过毒瘾发作……不是恶心,是伤心。   拼命努力想克制住身体变异的徐念余让人同情啊。   他把桌上残余的什物收拾到柜台上。抱着头的齐一峰情绪平稳了些,他接过柳下溪为他倒的水。   “对不起。”他歉然。   柳下溪的左手手腕被抓得伤痕累累。   “请柬。”柳下溪提醒他。   “哦。”齐一峰从大书包里拿出三个一模一样的信封来,附加一个饱满的11号大信封。   “这是警方有关这请柬的调查。你慢慢看吧,我先带表哥回去。我希望你以私人身份调查这个案子,弄清我表哥吸毒的前因后果。请以邹清荷的名义开一个银行账号给我,我会把调查费用汇进去。”   邹清荷有点想逃出去。音乐太大声了,难道柳逐阳不难受么?   邹清荷一咬牙,把空放歌的电视机给关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柳逐阳抬开眼睑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是很骄傲的孩子。”   邹清荷一怔,首次露出苦笑:“我身上若是有骄傲这个字眼,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柳逐阳打了一个响指:“你的中文学的不好,‘骄傲’两个字不是这么肤浅的内容。正是有这两个字,你现在才会坐在这里。”   邹清荷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这种眼神就是一种骄傲。骄傲是自己的精神支撑,是一种不容许自己虚伪的纯粹吧。我很喜欢,这世上虚空的人太多了。”   邹清荷笑了起来:“柳家的人很会说大道理。”   柳逐阳也笑了起来:“小荷,我喜欢你,柳家的长辈总是用说理这一套养育孩子。我们的爷爷虽然是位军人,却不赞成用棍棒教训孩子,总是把‘说理要通透’挂在嘴上呢。不过啊,当他认为说不通道理的时候第一个拿起棍棒的也是他,怪老头一个。”   邹清荷笑了起来,直觉这位三哥比那位承秉大哥更对自己的脾气。这间卡拉OK房出乎意料外的素白,一点蓝色也没。   “我好奇的是,柳三哥怎么不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柳逐阳坐正了身子:“我不喜欢麻烦,也讨厌责任。这酒巴的收入要供我消费远远不够。我有许多童年好友,出身的环境使我周围的人都是些有身世有背景的人。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与骄傲。他们是一个个突出的个体,天生的骄子没有俯于人下的意愿。当然也会有求于别人的时候,拉不下面子的他们需要中间牵线人替他们奔走,明白吗?”   “不大明白。”邹清荷摇头。   很快,他抬头正视着柳逐阳:“柳三哥,是不是供求之间的中介?”   柳逐阳一拍掌:“类似,果然反应不错。中介有自己的立场与行业守则:那就是绝对不掺和事件之中。把需要办事的人与能办事的人牵在一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收取一小部分介绍费。”   “就是那种不见光的却很有办法的人。”邹清荷大悟,居然有这种赚钱的方式。“也算是情报业的一种。”   “现在的名词叫‘信息业’。”   “我就说,你怎么会好心主动打电话找我。”柳下溪似笑非笑地立在门边。   “养家糊口的你也需要自己的小钱箱是不是?光向老大伸手拿钱,我替你脸红啊。”柳逐阳笑笑。“自己小心些,别把命丢了。还有,要保密。这些人的事不能摊到阳光下晒。”   “你越来越假了。”柳下溪一屁股做到邹清荷旁边。“你知道些什么?”   “抱歉,你是我弟弟也不能说。”柳逐阳拾起桌子上的香烟,很潇洒地点燃了一支:“要不要来一只。”看着两位跟连体婴儿似的齐齐摇头……眼睛跳会长针眼。   “柳三哥的情报是有价目表的吧。”邹清荷小指勾住了乱动的指头。廿指如麻花地绞在一起,柳下溪面上露出了大悟的表情:“三哥要收费哦,开一个价吧。”   柳逐阳笑得无声无息:“若是我敢卖别人的私人情报,脑袋早就不能跟我的脖子相亲相爱了。抱歉,饭也吃完了,请回吧。小荷啊,你若是缺零用钱花,来这里帮忙吧。”   邹清荷刚要答应,柳下溪止住了他:“他跟大哥有合约不得在外面打工。我明天还要上班该回去休息了。”   邹清荷洗完澡出来,看到柳下溪戴着手套,把三张很漂亮的卡片放在茶几上。“是请柬哦,结婚请柬吗?”邹清荷凑过来问道。   “你有什么看法?”打了一下邹清荷伸出的爪子。“这是证物,不能留下痕迹。”   “啊?”   “戴上手套。”   透明手套,原来柳大哥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三张一模一样,奶白印暗花底贴金箔字不知从哪里剪下圆圆的大红点贴在右上角,破坏了请柬原本的清雅。翻开一看,一模一样的字迹,唯一有差别的是邀请的年份不同。“敬请徐念余先生于八月十五来映月山庄参观祭月活动。怎么没有去年的?祭月活动?好怪哦,邪教吗还是拜月教?你们北京有这种民间活动?”   “哦,邪教啊……有趣,你怎么认为是在北京?”   “不是在北京的郊区?我以为是呢,原来不是啊。”邹清荷说得也不认真,他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嘛。   “继续说下去吧。”柳下溪喜欢听他的分析。   “我以前贩卖过明信片,就算没有开封,今年新印的与去年的区别很大。可以肯定,这三张请柬没有一张是新的,是同一年的产物。”他指着新年寄过来的这张道:“接触的人少一点,稍稍有些新过其他几张。表示它一直静静地放在某一处。字体看不出什么,很标准的宋体钢笔字。练过钢笔字帖的人不少,连我也写得出这样的字来。”   柳下溪奖励地摸摸他的头:“继续说吧。”   “这个大红点有暗示性吧。”   “红色月亮。”   “鬼扯,月亮都银白色的。”   “那是,大自然的规律月亮是白色的,可他们要说有红色的月亮你也没办法。”   “说得也是。假设的话这红色的月亮是某种符号,收到请柬的人一看就明白,也许是好玩,也许是恶作剧。”   “这句话有意思:‘收到请柬的人一看就明白’。嗯,还有许多事要调查。”   “不说清楚来龙去脉我帮不上你哦。”邹清荷很好奇这件事。   “其实,现在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八月十五还差上一个月,急也急不来的。”密封信封里的资料还没有看……   第74章 血色的映月泉-02   柳下溪睡不着,三哥的那句:“养家糊口的你也需要自己的小钱箱是不是?光向老大伸手拿钱,我替你脸红啊。”刺进了他的心。   刑警这份工作的薪金是可以养活消费低、生活节俭的普通市民。如果,哪一天大哥破产了。他手中大哥公司的股票一钱不值的话……靠这份工能养活自己和清荷么?好像很难。   他是从来没有为钱动用过心思,习惯了不需要开口就有钱花的日子。   “养家糊口啊……”翻着身,脑袋里没有容下接到手的案子。全被这几个字塞满了。“三哥强,他没有得到家里半点资助,居然活得很好。”在这一点上不如三哥啊。   自己有养家赚钱的特长吗?   没有。   身边的清荷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孩子今晚睡得好呢。有些焦燥的心在静静地听着这细微的声音,心反而沉静了。   嗯,居然由着三哥的话让自己动摇了价值观。   呵呵,他笑了起来,轻声地自言自语:“我的意志力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哦。”   “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邹清荷突然开口,身边的人难得翻来覆去,他怎么能睡得着?   “哦,吵着你了?”柳下溪坐了起来:“我去看会书吧,你先睡。”   “是为今天晚上的事睡不着?”邹清荷并不困,他今天起得迟嘛。   “也算吧。既然睡不着,不如来看资料。”   邹清荷揽住要离开的柳下溪。“不行,不睡饱的话你上班会很难受。我有空,资料由我来看吧。我在书里看到枕头旁放苹果会助眠的,我去拿两只苹果过来。”   看着他忙上忙下,柳下溪微笑起来。苹果的清香钻进鼻孔……第一次发觉苹果是如此的香甜。   邹清荷很想替柳下溪分忧。   柳下溪一离开家,他就睁开了眼睛。   心里挂上事,他今天醒得很早。   柳大哥不是有事睡不着啊。   是什么困扰了一向有条理、自我管理强的柳大哥,在平常入睡的时间无法成眠呢?难道昨天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的事情?高一峰与他的表哥对柳大哥说了些什么?那三张请柬有什么玄机?   果然,柳大哥没有把那三张请柬与大信封带走,放在书房的写字台上。   邹清荷独自掂量着那请柬,思考不到更多的线索。大信封里有些什么?还封着啦。这么说来柳大哥也没有看过。   拆不拆开?   能不能拆?   他苦恼,很苦恼。拆开了,会不会跟偷拆别人的信件是同等级的罪?   还是不能拆吧?!大慨吧。   强迫自己把眼睛从那信封上移开。又再次移回,确定信封上什么字也没有。“要洗东西了。”他自言自语。   到了卫生间,提起放衣服的篮筐。丢进洗衣桶之前,先清理一下口袋。   柳大哥的衣物一如既往地干干净净,只有他的裤袋里有东西。“哦,是几张卡片。”一共三张,分别是柏青的联络卡片;印有蓝色火焰的标志与订座电话的蓝色卡片;还有一张是齐一峰的名片(上了几天班的他知道这个5.5X9cm规格的叫名片)。一张白纸上印着齐一峰三个大字,下面是宿舍电话、BP机号码与大哥大的号码。有了这张名片,找他很容易。   “齐一峰啊。”转动了洗衣机的开关后准备打扫屋子。   “想知道事情……不如直接打电话给……他!”想好了,一拍掌,他快速行动起来。   大哥大关机了,宿舍电话没人接。只有给BP机留言了。拍自己的头:“傻,现在也许他还没起床啦,白天上课肯怕也联络不到,唯有中午或者放学后吧。”(哦,他以为大学跟高中时的作息时间一样。)   收拾完屋子,去菜市场转一圈回来。真巧,刚放下东西就听到电话响了。   “是小邹吧?”齐一峰的声音经过电话有些不真实。   “是我,学长。”   “找我什么事呢?办好了帐号吗?”   “什么帐号?”邹清荷不明白。   “呵,也对,没有这么快,你的户籍没有正式落下来,估计一时半刻弄不好。没有身份证办不了帐号。嘻,是我糊涂了。下午我没课,你找我,来学校吧。”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听得明白叫他去学校,下午没课,又不是星期六下午居然不上课,真好。   “那我吃了中饭过来。”   “师兄!师兄!师兄!走得那么急干忙,师兄!”气喘吁吁地一名少年从背后冲过来拦在他面前,躬着腰,扶着膝盖,痛苦地喘息。   邹清荷愕然。   没错,他有听到很多少次叫唤“师兄”的声音。可他只是一名走在新校园的新生当然不会以为是叫自己的。   对方抬起那张惨兮兮的脸……有些场景在记忆里跳动:“是你!”他认出来了。带着一堆行李的新生。   “师兄,你真的难找哦。”对方抚平气息,埋怨道。   “找我?”邹清荷讶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头,不解道:“找我做什么呢?”   “感激你啊,请你吃饭。”对方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必了。”从家里背行李来的学生,不会是那种经济宽裕的人。吃一餐也许要勒紧裤腰过上好长一段日子。啊,这位同学,穿着真花俏!大黄的夹克上印着红色的图案,一条暗红的紧身裤……真俗气。(啊,来北京的日子不长,清荷的欣赏力大大提高了。)   “巧遇!遇着了一起吃中饭吧。”他不客气地挽着邹清荷的胳膊,一股热潮似的汗味扑进邹清荷的鼻腔。   这位同学真奇怪!虽说从昨天暴雨过后温度降低了……但他也用不着夸张到出了满身汗还穿夹克吧,怪人。“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约了人。”   “约会吗?啊,带我去嘛,我要见见师兄美丽的女朋友。”   这个人真是……邹清荷好笑,这个人自行夸张地臆想着太一厢情愿了吧……能考进北大的同学,脑袋一定很特别吧……正常如自己的人肯定不多。   “啦,我叫邹清荷,‘刍’加‘卩’的邹、‘清水’的‘清’、‘荷花’的‘荷’,是经济学院一年级的新生,不要叫我师兄了。”   “啊?你是新生?”松开他的胳膊,不确定地上下打量着他。他伸出手来:“握手,我叫姜远华,工学院的新生。”   邹清荷在湖畔的某一处找到了齐一峰,他正休闲地卧在椅上。   “你怎么带了只猴子过来。”他双眼有些朦胧,抬眼看到了姜远华,耸耸肩。   “猴子?!”姜远华蹦了起来,直嚷道:“道歉!向我道歉。”   邹清荷按住他跳跃的肩,这姜远华不请自来,也不好明着叫他回去。哎,有第三人在怎么方便跟齐一峰谈事情?显然,齐一峰也是没有料到他会带人过来吧。“他是工学院的新生姜远华。小姜,这是学长齐一峰。”   “恶!”姜远华伸舌头扮鬼脸。   “小鬼!”齐一峰不宵道。“一边去,大人们要说事情。”   “我偏不!”这孩子性子犟着啦,偏就要跟他杠上了。   “去不去映月山庄?”齐一峰不再理姜远华,直接对邹清荷道。   “映月山庄?”邹清荷心动。“什么时候?”   “现在,今天星期五,你不是下周星期一才正式开学么?再叫上柏青。我今天上午一直在想这事儿,老实说这整件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啊,柏青来了,这边。”   邹清荷有点为难。现在啊,没跟柳大哥商量呢。   “怎么?还要报备一声?”齐一峰挑眉笑道。   邹清荷脸一红。   齐一峰拍着他的肩道:“男子汉,就要有独立自主的个性。”   “去,邹哥可比你有担当多了。”不满被忽略的姜远华插嘴道。在路上他得知自己比邹清荷小半岁后就由师兄变成邹哥了。   柏青已经不紧不慢地走来了,现在的装束与邹清荷第一次见面时有所不同。灰色的长风衣里是黑色的紧身麻纺高领,下身是深灰的西裤,一双黑色的皮鞋很亮,头发也是整理过的,眼镜没换。反差真大!   “嘿,小邹。”柏青笑着打了声招呼。“你们先认识了?还打算给你们相互介绍的。啊,肚子饿了,你们吃了没?”   除了邹清荷其他三人都没有吃午饭。邹清荷也才发觉自己是十一点从家里吃饭出来,现在才是正常吃午饭的时间。哎。   “柏青,弄辆车吧,吃完东西去映月山庄。”齐一峰把手上的书本往邹清荷手上一堆,姜远华看不过眼,跳脚要骂人,邹清荷止住了他。“你被他欺负也。”姜远华不满地小心嘀咕。   “‘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懂不懂啊,小鬼。”齐一峰的耳朵尖着。   柏青笑了起来。“映月山庄在哪里?”他问多了一句。   “云岫大峡谷的映月泉,是开发了数年的避暑赏月胜地,有些项目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勒令停止。某些项目在今年上半年才完全峻工。我调查了一下,非常美丽的地方,泉水掩映在青翠绿林中,常年溪水长流,潭瀑相连,瀑布飞流直下,近距离仰望大峡谷,空气中弥漫着水的湿气,树木的山花香,让人浑身都觉得清爽了许多,还可以远远地望到长城蜿蜒的轮廓。”   “哦”柏青兴致勃勃,“说到地产开发……跟姐夫他们有关吗?”   “没有,是另一家开发商,以开发旅游项目为主的地产商,可比你姐夫资金雄厚多了。”   “位置是?”   “地处怀来的西北部深山处,景区以古长城、清泉和飞瀑闻名京郊。”   “中午出发……哦,时间上还好。小邹,六哥会让你去?”   邹清荷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脸色的脸又红了。   “肤色真好。”柏青笑了起来,他自己的是不见阳光的苍白,哪有这人的水蜜桃似的色泽。   “我打一个电话给他。”真是的,这些知道真相的人面前自己是透明人……幸好有小姜帮他接过书本。借用齐一峰的大哥大,打电话给柳下溪,接线生悦耳地告诉他:“三队的全体成员出任务去了。”   “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你的。”齐一峰目光炯炯。   “我也要去!”姜远华大声道。   “随便。我算一下……1、2、3……加上司机勉强可以挤上你。”   “我回去一趟,收拾衣服。”顺便给柳大哥留张条子。哎,要是先在电话说清楚就好。不用跑来跑去。“不用了,省得我们等你。你又不会打车回去,坐公车来回太慢了。”生怕他会改变主意,齐一峰制止他:“你跟柏青身高差不多穿他的就好,要不穿我的?恐惧你高一点,应该能穿得下。喂,小猴子,你穿不了我们的衣服,自己带。”   “知道了!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姜远华很不满意这个人说话带刺。“你们不准先偷走!”   等他走远了齐一峰突然恼火道:“猴子把我的书本给抱走了,他是故意的,小鬼很有心计嘛,怕被丢下啊。”   邹清荷笑了起来:“我去把你的书本拿回来,你们在哪儿等我?”   “校门右拐三百米有家‘唇齿香’的小馆子,你在那里等我们吧。”齐一峰想了想答道。   “你是劝我不要去的吧。”看着追上来的邹清荷,姜远华把书本塞到他手上。   这么直接,邹清荷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一定要去!我总觉得你会被欺负。”姜远华捏着拳头:“别看我的个子不大,我可是运动健将,我足球踢得很好。”   邹清荷笑了起来:“想去就去吧,你上去收拾东西我在下面等你,要快哦。”   邹清荷宽容地想:“也许是,小姜是在新的环境不安吧!认识了我,当成了好友。他那么外向的个性应该很快会跟大家打成一片的。”   第75章 血色的映月泉-03   “老实说吧,你在玩什么?”柏青撇开齐一峰搭在肩上的手。“把邹清荷拐出去有什么企图?”   “啧啧,疑心病,还一严谨的未来化学家。你不觉得生活非常无聊么?我呀,对邹清荷信里提到的侦破案件很有兴趣,你知道我表哥的事么?”   “徐什么的那位?”柏青摇头。   “对呀,三年前,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吓破了胆,靠吸毒麻痹自己过日子。脑子有些不清不楚的。我呀,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真正天份在哪里,将来做那一行才好,也想试一试推理能力如何。”   “你自己去玩好了,扯我落水做什么?我忙得很。”   “得了吧,你那研究,迟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研究生物化学的么?这件事可能需要你的生物化学知识。”   “把小邹扯进来的理由呢?”   “他?为了好玩!他是男人中的异类,一位同性恋,你不觉得光这一点他就够特别了么?我实在想不透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会产生情欲。他这个,你不觉得新奇么?”   “打住!”柏青冷冷地推着自己的眼镜:“别把自己给玩进去了,科学原理的产生首先就是发现了问题。发现问题以后会收集资料进行整理、实验来解释这个问题,结果就是证实或证实了来解释问题的真实性。”   “你想说,我会因为好奇陷入同性之爱里?啊哈,怎么可能?我的自控力还是可以的。一句话,你陪不陪我去?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心甘情愿的陪我一起去,解决表哥在三年前到底在映月山庄遇到了什么事儿。”   “你跟表哥关系很好?”   “一般,不过我姨妈对我很好。”   “直接问你表哥不就得了?”   “他头脑被毒品折腾,记忆混乱,连催眠也没用。就好像被催眠高手消除了一段记忆,另加了一些记忆使得他神智错乱。”   “那不是很危险么?”   “我有请柳家老六接手这件事。”   “柳下溪?他虽然是警校毕业的,在这一行也没有名气。虽说他算是可靠的人,看上去头脑也不见得有多好。”   “噫?化学天才的你看不起他啊!”   “彼此,彼此。”化学天才柏青谦逊地垂下头道:“柳家的人也看不起我呢。”   齐一峰愉快地笑了起来,“我很看好他,业有专精,他不懂生物化学,懂刑侦。”   “他身手不错。”   “是吧?!我猜测,他对我表哥的案子兴趣不大。不过,邹清荷跟我一起去的话,他明天应该会追过来。”   “他才刚开始上班,能请得动假?”果然这个齐一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这就得看邹清荷会不会让我失望。”齐一峰放下手里的筷子:“信里的他比现实的他更跳脱鲜活一些。”   “哦。”柏青淡淡地应了一声。   “喂,你多点反应好不好。”齐一峰不满地用筷子抢了他要挟的菜。   “我在想,你跟他通信保持这么长时间也没腻味,大慨是你周围的人和事太过无聊了吧。没见到他之前,在心里随意地臆测过这个人,那想象是按你自己的兴趣来虚构的,走入现实就这样,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这人最没趣。”   “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邹清荷其实蛮平庸的。”   “呵呵,你不了解柳家老六这个人。”   “怎么说?”   “邹清荷若是柄初露锋芒的剑,他就是阻住光芒的剑鞘。”   “噫?”   “不明白啊。”柏青笑了起来,“柳老六以前的情人是只非常美丽的蝴蝶,真的……非常美丽……却被柳老六那如同蜘蛛般的温柔给网住了翅膀,最终挣脱了蛛网,却再也无力自由飞翔。邹清荷的才华在哪里?出不了鞘的剑不会再有光芒,最终只有与鞘一同锈腐。”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是吗?这不是我说的,柳家老三是这样告诉我的。”   “噫?柳逐阳那怪僻的家伙?”   “无论是你还是柳逐阳的话,我都不赞成。认识、了解一个人不是为了评论他。不同的时刻,不同的环境,同一个人表现都会有所不同,一直到最后你会发觉,哦,原来我根本不了解这个人。”   “这又是谁的话?”这次齐一峰学乖了,他记起柏青总爱抄袭别人的言语,谁叫这家伙的记忆力惊人。   “柳家老大的。”柏青笑了起来,他蛮喜欢打击齐一峰的。“多出来的小个子又是谁?”   “工学院的新生,工学院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生物医学工程系?”   “啊?不是工业工程管理系吗?”   “所以呢?”   “说不定是支奇兵呢。”   “这个专业跟你的侦探游戏有什么关系?”柏青耸耸肩。   “没关系。”齐一峰有些恼火,柏青非得……把他逼到底:“他是邹清荷带来的,非得要一起去。若不要他去,只怕邹清荷也不会一起去了。”   “哦,原来是附加物。”见齐一峰要跟他翻脸了,柏青跳起来冲着外面摆手:“啊,是在这里。”   齐一峰恨恨地缩回要揍他的手。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邹清荷笑着道。   “噗嗤。”齐一峰笑得岔了气,伏在桌上猛捶桌面。“太,太夸张了!这只小猴子好搞笑。”   姜远华恼上了。   “这个人搞什么嘛。”   他只不过是胸前挂了一个挎包,里面有台相机。腰上有一个大钱包,肩上挂着装满零食的面包,背上还有一只大大的衣服包而已。   柏青比齐一峰成熟多了,“来,先吃东西。”   “一峰,在去之前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去还是不去。”等大家放下筷子,柏青吩咐服务员收拾干净桌子后突然开口道。   “你!”齐一峰没有料到他有这一招。   “万一有什么事大家心里也有数。”柏青的目光,偶尔也是会发出迫人的寒光。   邹清荷多少有点料到事情是由那三张请柬开头的,关键只怕在请柬上印的地址:映月山庄。除了没有联络到柳大哥有些担心外,他很想去,也想从齐一峰的嘴里知道更多的情况。   姜远华好奇:“有内情?这里面有内情?”   “你是工学院的什么系?”齐一峰问道。   “啊?工业工程与管理系怎么了?”   “瞧吧,我是对的。”   “是是是。”又没打赌,谁输谁羸重要么?“别岔开话题。说吧。”柏青逼他一向是逼得紧,他可不想为任性的齐一峰得罪柳家的人,如果是邹清荷自己的决定,柳下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了。   齐一峰每次跟柏青打交道,占上风的时候少,偏偏又喜欢跟他闹在一起找难堪。哎。   “我知道的也有限,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看到三双六只眼睛齐齐地盯着他,齐一峰双手一摊:“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次前去不是观光旅游的。为的就是查出三年前的八月十五月圆夜在映月山庄发生了什么事?造成了三人失踪二人神经错乱。”   “啊,三人失踪二人神经错乱?不是只有你表哥一人吗?”   “另一个比表哥还惨,现在在青山精神医院,失踪的三人完全没有消息。”   “月圆之夜阴气最重……这种事……交给……道士……哦,不,警察处理不是很好么?”姜远华光听到这里就觉得全身发毛,凉嗖嗖的……他最怕鬼怪之类的故事。   这么严重?难怪,柳大哥会烦恼到睡不着的。“嗯,我也赞成交给警察。”   “警察就是查不到啊。警察认为,他们吸食毒品,产生幻觉。小荷,难道柳下溪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   “果然有职业道德。”齐一峰满意地点点头。   “事情还没有结束,二年前有没有事发生?”三张请柬,除了去年……   “哦,你看到请柬了啊。没有,除了第一年。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赴约啊,谁都没去。你想一想,没有人在的屋子能有什么故事呢?”   “警察没有埋伏在山庄里看看会发生什么?”姜远华到底还是壮了胆好奇问道。邹清荷发觉,他的性格很好,就算先前跟你生气恨得要咬牙切齿,一转眼就忘了。   “警察都不相信他们的说辞,怎么会傻傻地在那里守着?开发一个旅游区,得到当地政府各部门认可的,他们早就把不利的消息悄悄给压了下来,为了地方名誉与个人政绩,真相被隐藏在黑暗里。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被雪藏了。”   邹清荷偏头沉思,过了一会才道:“没有从失踪的三人下手?”   “啦,你知道一年之中有多少人失踪么?你知道寻找失踪人口,如果自己的亲人们不盯紧的话,能有多少警力来寻找?成年人的失踪比起未成年人来说,更不容易得到警方帮助。何况那失踪的三人中,一男一女只是流民。”   “流民?”   “外地流入北京的临时流动人口,他们打零工,收了工钱就走。警察认为是表哥想多了,失踪的人也许是去了别的城市继续做流民。”   “啊?”总觉得齐一峰的叙述很没有条理。   “什么嘛,一点也不确定,难怪警察不相信。”姜远华   “没有说谎骗我们吗?”柏青斜眼看他,齐一峰摊开双手:“有骗你们的必要么?”   “没有隐瞒点什么的?”   “喂,你弄的车还没到啊?”齐一峰又开始打马虎眼了。   “啊,时间差不多了。”柏青看表。   “你们两个去不去?”   “我去!”姜远华对上齐一峰那双特轻视人的眼珠子心里的火腾地冒出来,他可不想被人小看。   “小荷,你呢?”   “我想先跟柳大哥打一个电话。”总觉得这几个人都不可靠。   “哦,那你去吧,明天下班后,我会去接你的。”电话里有柳大哥温和的声音,邹清荷定心多了。   呵呵,这次自己是柳大哥的先锋呢。   第76章 血色的映月泉-04   “柏老大,你会自己开车啊!”好奇心过重的姜远华立马霸上了副驾位。   “有兴趣?”柏青笑笑道。   “你家没给你弄位司机来?”齐一峰很不满,这么长的旅途,柏青只怕一个人还应付不来,说不得等会还要自己来顶一段路程。   “大家都忙,不惊扰别人工作了。”柏青没有他那么任性。   跟邹清荷坐在后面比跟小猴子坐要好,齐一峰一回头看到邹清荷在发呆,拿书砸他的脑袋:“快上车!”   嗨,同样的动作,这个人粗鲁多了。若是柳大哥敲,就含有庞溺的味道在里面。   “想不到柏青哥会开车。”邹清荷这是没话找话说。   “我也会开。”齐一峰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不认输”。   邹清荷笑了起来。   “笑什么?”齐一峰不满意的挑眉,突然压低声音道:“对了,柳老六真没有把那些资料给你看?”   “没。”邹清荷也压低了声音:“他连自己也没有看,还没开封呢。”   “这样啊……”摸着有点冒出胡碴的下巴,“你找我是什么事?”   “把事情的前因详细说给我听吧!”邹清荷下了决心要帮助柳大哥解决问题,他可是带着相当的觉悟而来的哦。   “为什么想知道?”齐一峰奸笑。   “柳大哥……他,睡得不好,为这案子操着心,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事。”   “呵呵,不是欲求不满才睡不着?”继续奸笑。   “说什么?!”脸红,面若桃花。齐一峰眼神一闪,有些发怔。想不到男子也有如此地诱人色泽。   “做过了吧。”有点儿不舒服。   “……你!”这么私密的事儿怎么可以说出口来?“你不说案子的事,我就不去了!”邹清荷骨子里有一股犟性。   “开不起玩笑!得,小祖宗,我说。”齐一峰蛮怕这种不要命的直白白的威胁,不怕别人耍心计玩阴谋,独独对直来直往的人没撤。“先从我表哥这个人说起吧,说到表哥,我对他的印象是什么呢?(略花了几分钟想象)印象很淡,总是只看到他的背影吧。他喜欢玩乐,身边的人都是些小太爷。他家相当有背景,独生子的他被家人全心地庞爱着,是收藏在象牙塔里的宝贝吧,不算聪明,个性也不是突出的那种。如果不是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只能说是平凡的一种人吧,我跟他没有私下打过交道。他需要别人奉承他,需要被众星捧月般地对待。除了虚荣一点也没别的缺点。在二流的大学毕业,分配到国家资源开发部工作,工作性质我不知道,那密封的信封,我也没见过里面的内容。估计,是我姨妈请人调查的,我从表哥那里知道的东西也不多,表哥他神志错乱。我自己整理了一下,以下是我的推测:姨妈焦急的应该是这件事还没完,而且不想惊动姨父。这件事的内幕……我也想知道……”   前面两位一直也在认真偷听,听到这里柏青忍不住插嘴道:“依我看啊,你应该是正巧这段时间太过于无聊了,正好用来打发时间吧。”   齐一峰大恼:“怎么可以这样误解我?我是真的担心表哥。”   邹清荷也学了柳下溪的习惯,拿着小本子与笔在写写划划。   齐一峰凑头去,想看看他在上面写些什么,先闻到他的发香,是带桂花味的洗发水……眼睛先瞄到白皙耳根后面的吻迹。“写些什么?”   “我在把目前知道的信息串联起来。”邹清荷比他有条理多了。“首先出场的人物有你表哥A君;同样精神错乱的友人B君,以及可能出现在现场也可能没有出现现场的C、D、E三人。事发地址是映月山庄,时间是三年前的八月十五。事情的结果的A、B二君精神无故错乱与CDE三君失踪、死亡或者藏匿起来。我们前去的目的是:勘察情况。了解有关三年前发生事件的前因后果,查找与当年相关的人员,探知事实的真相。我这样列举对不对?”   齐一峰拍掌:“不错,不错。”   “那好,我现在要向你提问了。”   “请。”潇洒地做了一个手势。   “最初造成A君精神错乱的原因是什么?”   “最初的原因就是我们要知道的真相。现在是毒品,他正在努力戒毒。”   “毒品啊……”邹清荷沉吟,他最近跟这个词还蛮有缘嘛。   说到毒品就想到了东正帮的龚强。   还记得徐念余那双枯柴似的手腕……“我们先要查证的第一步就是:A君三年前的八月十五有没有到过映月山庄,有没有你表哥的相片?”   齐一峰再次拍掌,然后一把揽住了他的头:“小荷,你的想法竟跟我一样,心有灵犀哟,当然有带!这是我悄悄地从姨妈家弄出来的。”少年时代的徐念余是清爽斯文的少年,现在的他已经找不出过去的影子了。   “你对B君了解多少?”   “这是我姨妈不小心说漏嘴的,我不知道这个人也不知道后面的那三个人。”   “这样啊……那么,你手上一定有调查到映月山庄的资料。”   “嗯!给你先看。”   翻翻翻,好多页哟。“云岫大峡谷旅游区所有是地方政府啊。映月山庄是私人的……香港商人投资的……管理是请的专业的物业管理……日昌物业管理服务集团公司……啊,居然不是请酒店服务业行家来管理。有住宿、饮食、娱乐方面有数项体育运动的开发。哦……好怪,什么叫沙滩排球?(答:在沙子上打排球,二人成组对攻。)还有烧烤场、有卡拉OK厅。共有单幢建筑(也就是别墅)三十二座与17层的酒店构成了映月山庄。剩下的资料介绍的是云岫大峡谷旅游区的景点与活动。有漂流、与正在修建的水上乐园,还有蹦极与极路探险……还有一小湖泊可以游泳、划船、玩水球等水上活动?”   “你看得好快。”   “我们会有危险么?”姜远华扭头过来伸出手要走了资料。   “怕就不要去啊。”齐一峰激他。   “我们也得防一防。”邹清荷沉思后抬头道:“这件事估计也有几拨人查过,山庄方面必有所准备,我们不能让人知道是冲这件事去的。所以说,我们的行动要有计划性。”   柏青从车内镜中仔细地扫了邹清荷一眼。   “旁敲侧击,大家能进北大的门槛,头脑不用说都可以。我们以这几个问题为中心,自己组织语言来不动声色地查询。1、中秋节是不是有特别的活动与节目。2、是不是每一年的中秋节有特殊的人相约在这儿集会。3、询问每一个工作人员在本地工作的年限。4、红色的月亮,什么情况下可以看到的月亮是红色的。5、当地是不是有特殊的信仰与传说。啊,说到这个……我记起来了。一峰哥,你表哥好象很怕红色。”   “是的,很怕。理由我不知道,没有其他要问的了?”   “还没想到,为了不重复询问让人生疑。我们分配工作吧。第1与第2个问题由一个人问。另外三题各一人来询问。”   “无形之中你成了头。”齐一峰笑笑。“我赞成,另外两位的意见是什么?”   “没问题。”   姜远华打了一个OK的手势。“这样子好像间谍。”   “笨,是侦探。”齐一峰纠正他的话。   “隆”的一声,小车突然熄火不动了。   “这是!”   “发动机的皮带爆了。”邹清荷冷静道。   “噫?你怎么知道的。”齐一峰扭过头来。   “我父亲是开客车的,我有空的时候会跟他一起出车,不熟悉自己的车是当不好一位客车驾驶员的,小问题总是我父亲自己动手的,这辆车子没有保养好。该上润滑油的时候没上……没有正常检修。”   “柏青!你家的车子怎么这么破啊。”齐一峰大大的不满,这前不着村后不落店的位置。   “车上一般都会有备用的皮带。”这辆车的后备箱里果然储存了备用的,车龄还很年轻。连润滑剂也有。揭开车盖,在冒烟呢,好高的温度,“提桶水来”邹清荷吩咐道。   “那有桶啊。”跟在他旁边的姜远华问道。   “去别人家借啊。”齐一峰踢了他一脚,前面有户人家。   “你自己不会去啊!”姜远华不满。   这两个人!   “我去吧。”柏青按住也要去的邹清荷。“你再看看车子还有没有其他的毛病。”   “这个。”剩下的那两位不好意思起来。   人品的高下不能比较,一比较就知道……哎。   邹清荷知道自己的同伴最可靠的还是柏青。   车子重新出发后,齐一峰用非常尊敬的口气道:“小荷,你懂得真多。”   “得了吧,靠他的地方多着呢。”柏青插上一句话。“小邹,今天的晚饭就靠你了。”   “可以自己做饭吗?”住饭店可以自己做饭?   “买食物烧烤。”柏青愉快地笑道。“别指望,齐大少爷会懂得安排生活,姜远华你呢?会做饭菜么?”   “这个,不大会,煎一个蛋估计还没问题。”说得非常小声。   柳下溪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开门进去,屋内没有灯光。“哦,清荷出去了。”有些懊恼放他单飞。   想他了。   不习惯在屋内见不到他的面孔。   “映月山庄啊。”他托着头,书房里那密封的信封袋。   自己走的时候放的方向不同……看来,清荷很好奇里面的东西。   “这里面隐藏了怎么样的内幕呢?”   一份徐念余详细的病历表。   “吸毒的历史已经有四年了啊。在事发前就有一年的毒瘾了,难怪没人相信他的话。”在吸毒之前他有轻微的神经质……另外还有一个人的病历。吕文将:三年前遭受了严重的精神打击。在那一年的八月十六日被人发现浸泡在映月泉里……好不容易被人救活,活过来以后成了白痴。胃里有过量的酒精,警察判定是酒后失足落水。脑袋神经严重受损,偶尔会叨念一个词:“红色的月亮。”   看来,当年的确有事情发生。   警方为什么没有追查下去?被高压下来?可是,破了案不是就能讨好了徐念余的父亲么?怪!真怪。   还有三份调查报告,客房服务生莫雨衣,女,十九岁,下落不明。工地民工刘某,下落不明。客人李某,下落不明。   最厚的那份资料是有关云岫大峡谷旅游区以及映月山庄的。   看表,深夜二点,不知道自己不在清荷身边,他入睡了没有,还记得自己去天津的那一次,他一夜都无法成眠啊,打一个电话给他吧。   “柳大哥!”电话里那一头,传来清荷焦急带着哭音的喊声:“姜远华失踪了。”   “别急!有什么慢慢说。”姜远华是谁?“我马上过来!”   第77章 血色的映月泉-05   映月泉的水来自地底,水往上冲汇集成潭,超越一定的水位会沿着池边的岩石飞流直下。人稍微走近便可以听到,泉水清脆的叮当声。当晨曦透过疏密相间的树叶,照耀着水雾成烟……然,若置身其中如同仙境般的美妙。   可惜,这三个人没有心情欣赏个中的美妙。   搜寻的队伍已经把范围扩大到林子里了。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在大声呼喊。“医生,有没有医生!”   抱头自责的齐一峰“嗖”的一声跃起来,朝声音的来源处奔去。   邹清荷比他的动作还要快。   溪涧的深处,姜远华侧卧在青色的大石上,右脚浸泡在溪水里。一副血淋淋的惨样……血沿着溪水冲淡。   邹清荷双腿一软,跪在山石上。   齐一峰抱着树干,呕吐起来。   三人中最冷静的是柏青。他跟急救人员一起把姜远华放在稍稍平整的杂草上。“还有脉博!身体还是温的,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担架、担架。怎么搞的担架还没有来?”   “先止血!”   “噫?这不是人血,他是昏睡过去了,这是动物的血!”   “是谁在恶作剧?!”   “人没事就好了。”   “他应该是被人注射了硫喷妥钠或者是依托米酯……”   邹清荷走上前去,推开围着的人群。探着姜远华的鼻息,呼吸有声很微弱。   记得一个小时前,这地方找过,并没有发现姜远华,那是谁把他丢在这儿的?在整个山庄的人员都出去的情况下……是谁主导了这件事?每个人的鞋都沾有山里的青苔与泥迹……各种表情的面色也看不出异样。   幸好,姜远华还活着。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自懂事以来,姜远华是一个充满自信的人。   “聪明。”这两个字的评价,对任何一个孩子都有着莫名的魅力吧。   承载着无数羡慕的目光来到了学子们向往的殿堂,他是高兴的骄傲的。   在这里,他的人生将开启另一扇门,这门会通向何处?   他提前来到这儿,打的算盘就是:先熟悉环境尽可能地多交到朋友。   宿舍里的同伴们迟迟没有出现第二个。   这里的同学出乎意外的冷淡。   首先向他袭来的却是挫败感。   这是一个知识的殿堂,甚至连空气里也包含了知识的韵味儿……他终于发现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粒粟。   他再次看到对他伸出缓手的邹清荷,那种无论如何要把他变成铁哥们的念头绞着他的心脏。他不顾刚从外校踢球回来疲倦的身体,拚命赶上他,这可是结交他这位好友的机会。他有找过他啊,翻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找到此人。   “神秘的人啊!”   邹清荷人很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一点。   他的脸皮从来就不薄,生存之道是什么?他当然有思考过。   他是外向的人,一点点挫折怎样会难倒他?   他喜欢把真实的自己藏身在群体里。   一人是个体二人是同伴三人是集团。   邹清荷有自己的小集团呢,只要跟上他自己也就成了这小集团的一员。   看不懂他们三人的关系。   不要紧,只要自己跟得上就不会被落下。   可是,他的小心眼错过了第一次值得让人信任的机会(车坏了,借水桶弄水的那次)。不要紧,他没紧张,反正他们还要进行侦探游戏,表现的机会大把。在智力上他觉得自己不会输过任何人。   他家境一般,到目的地后,他并没有争着付款,所有费用是齐一峰全包的,这让他小小的男子汉的尊严憋屈了一下。不过,当他看到在付钱上邹清荷也不主动,心里一时也就平衡了一些。   他们住的是普通的四人标准间。   这里客人并不多。云岫大峡谷旅游区有不少项目没有正式投放,宣传不到位。景致虽是绝等的美丽……只可惜大众知道的并不多。   “从哪里着手好呢?”姜远华的兴致很高,侦探游戏能让人心跳加速,他思考着清荷留下的那五个要问的问题……1、中秋节是不是有特别的活动与节目。2、是不是每一年的中秋节有特殊的人相约在这儿集会。3、询问每一个工作人员在本地工作的年限。4、红色的月亮,什么情况下看到的月亮是红色的。5、当地是不是有特殊的信仰与传说。负责那一个问题较好?第4个问题问人有点傻……第5个问题嘛,这些工作人员不是本地人未必知道。第1个问题最简单,第2个问题与第1个问题由同一人负责。这么说来的话……有点难度繁琐却最现实的是第3个问题……“好吧,我就负责第3个问题。”想一个什么法子起头问人呢?   夜色生香,从窗子望向室外,没有足够的照明,丛山深处的峡谷有些鬼魅呐。   柏青刚从浴室出来,一摇头,头发上的水珠四射。“小邹呢?”   齐一峰倒在床上,有气无力道:“路程还真远,小荷准备烧烤的食物去了。”   “你们两只懒虫居然把杂事全部推给他!”拿着湿毛巾打齐一峰:“还不快过去帮忙!”   “不好意思。”邹清荷推门进来:“这里没有烧烤食物买。”   “难道那些人是自己带来的?”柏青抚额深思道:“没理由啊……”   “可能没什么客人,采购食材的人员把这一节给省了,随便吃一餐将就一下吧。”齐一峰在床上翻转了一下,“还是来策划一下我们的作战计划吧。”   “小邹你怎么看?”   “目前任何事情都以假设为前提……”   “停一下,先等等我。”姜远华止住了他,他从包里掏出小笔记本来,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   “科学假说啊……”柏青低语。   “科学假说?”这个什么的,邹清荷不懂。   “哦。这个是当科学家发现问题时根据以往的经验提出的科学假设,是以科学经验为知识背景,是合乎规律的假说……”   “这个跟我们目前的事没关系吧。”讨厌,说到事儿时总是被人打扰。齐一峰不客气地阻住了柏青那准备继续演说下去的话头。   “嗯,这里是密林深处,可以说是一个较为独立的世界呢,等消息完全传到外面的世界只怕是走了样,你们注意到没?车辆只有一条山路可以进来……”   “平底烧瓶。”柏青插嘴。   齐一峰拿枕头丢他。   “假设三年前确实发生了某件事甚至某些事,当事人中最起码A与B君目击了或者卷入了事件中。由于这里较为封闭的环境,事件被某些人出自不同的目的被掩盖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留下的证据只怕……”邹清荷沉吟了一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事件的人证还留在这里,也就是说为了应付暗底里的调查,当年有人一定还留在这里来善后。我们也只能以此为突破口……我们目前有两个方案来进行调查:一种就是打草惊蛇,让对方被我们扰得跳出来行动,不过,这样做很危险;另一种,就是旁敲侧击,只怕效果不明显。……奇怪的是为什么要寄请柬过来?是传递了怎样的信息?寄请柬的人显然不知道A君的近况才寄的?或者是说借寄请柬来引出什么人来?A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到底有没有在这里?啊,一团乱麻理不清呀。”   “这么说我也糊涂了。”齐一峰摆摆头。“到底是破过案的人比起我们这些外行强多了。小荷继续加油!”   邹清荷苦笑。   “这件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好。”柏青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湿了。他往自己睡的那床一倒:“业有专精,不要捞过界,来这儿纯粹当成游乐吧。”   “我不赞成。这种事正好开发大脑。”姜远华咬着笔头。“我们分配工作,各自完成邹哥那五个问题。我选3。”   “噫?那个最麻烦啦。”齐一峰斜眼剔他。   “我才不怕麻烦。”姜远华反驳。   “从请柬的邮戳看来,那三张请柬分别从不同的地点寄出去的,却都在北京市的范围内……还有谁收到过这张请柬呢……我觉得啊,应该从你表哥那边入手查。”   “查不到的。”齐一峰摆手“表哥的事,动一动会有许多麻烦。”   “光在这里说有什么用?行动吧!连水都不下怎么捉鱼?”姜远华合上本子,故意十二分的鄙视挑剔地望了一眼齐一峰。“啪”的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小猴子干嘛冲我来?”   “你惹人厌呗。”柏青不以为然。老实说,他对这个侦探游戏一点兴趣也没。他跟着来:一是齐一峰这个人非达到目的不可。不依他啊,有完没了的缠上来;二是自觉有责任替柳下溪看着邹清荷的安全,他们算起来是姻亲啦。   邹清荷兴致勃勃,老实说,他也想独立破个案子来测定自己的推理能力。“对呀,我们得行动。我呀,有一个直觉,寄请柬的人就在这里!”   “肚子饿了,去吃东西。”柏青从床上跳了起来。   酒店二楼的餐厅里,空荡荡的。服务员们正在一起清闲地喝茶,见他们来也没有主动上来服务。   “这还经营得下去么?”齐一峰撇嘴。“修建好已经有几年了,这种亏损还经营得下去,真是服了投资人。”   “你的见解错了,经营服务业从来就不是暴利,利润是靠稳步上升的,而且外资注入有许多优惠政策,加上地方上大力支持,再亏损也前景看好,到明年这里就不是现在这模样。”佩戴着大堂经理徽章的蓝色西装男子笑咪咪地拿着餐牌而来。   “哦?”柏青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里景色怡人啊。没有想搞什么活动改善一下,吸引多些客人过来?”   “这个啊,上面的人会规划吧。”大堂经理笑得嫣然。   “听说这里有一个映月泉。啊,可惜今天不是月圆夜。”   “呵呵,映月山庄就是依建在映月泉畔嘛。等一下你们饭后散步就可以去看看。嗯,非常美丽的地方。”   “你有没有发觉这里的服务员男男女女长相都不俗!”齐一峰压低声音对邹清荷耳语。   邹清荷抬头望去,果真呢,都有一副好容貌。   那些服务员居然比这位大堂经理更加散漫。   “见这里生意清淡还以为菜做得不好。意外地发现很美味呢。”三人一起散着步,齐一峰满足地抚摸着肚皮。   “这里可以见到古长城呢。”邹清荷也喜欢上这溪水绵延弥漫着水的湿气,树木的山花香……空气真的很清新啊,让人浑身都觉得清爽了许多。   “飞瀑与清泉构建成的林中的泉眼。你说这石头青幽幽的是不是长满了苔藓?”   “那你还坐在上面?等下裤子的印痕洗不掉。”   皎洁的半月映在泉中,手伸入泉水,凉得彻骨,动一动波光漾荡。山的树的花的石的倒影在月光下构成异色的华丽。   “我看啊,建在泉边的亭子反而把景致给破坏了。”齐一峰眼睛特毒。   “去,每个人学你坐在石头上?”   “把姜远华一个人丢下总觉得不好。”邹清荷觉得风吹得有点冷。   “这里不简单,我看啊,不要惹事的好。”柏青年龄跟齐一峰差不多,纯粹一学术式的人物。只不过,他家是经商的,从小耳濡目染,社会面比齐一峰广博多了。   “噫?怎么说?”   “这里冷清的地方,那些长相俊美的少男少女们甘心呆在这里……你不觉得很怪么?你表哥不算普通人,他会被邀请来这里是有其理由的,换一个角度来想,这里也许是某些特定人物集会,寻欢作乐的地方。没有正式营业的旅游开发区目前是三不管地带吧,你还记得给我们上菜的那位大堂经理,那些服务员根本不把他和客人放在眼里。这就证明他们另有工作,所谓服务生只不过是掩饰,漂亮的外表起什么作用?除了赏心悦目外……不用说了,你俩都应该明白,你姨妈查不出来的事本来就显得不寻常。那事儿被压下来了,没人能管也没人敢管。若不是你姨父的背景,只怕你表哥连命也保不住。”   一阵风吹过,三人齐齐打了一个冷噤。   “你认为这里是红房子?”   “红房子?”邹清荷不明白重复了一面。   “回去睡觉吧。”   身边两位突然沉默下来。陌生的山谷,幽暗的环境,总有点毛骨悚然。邹清荷不好打破这份寂静,无意识地一路踢着小石子。“噫?”他眼睛特利,看到身边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光,“啊,那不是姜远华的照相机么?闪光灯被人踩坏了。”   三人同时心里“咯咚”乱蹦。   冲回房间,一切还是他们出去时的模样。   “可能出事了。”齐一峰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床上,床单上马上有那青苔的痕迹。   “我去找他!”邹清荷从换下的裤袋里找出柳下溪送给他的军用匕首。(不是坐火车遗失的那把,柳下溪另有收藏品比以前的要薄要窄些,非常锋利。)   “要去一起行动,不能分开,大家要小心。”柏青有准备手电筒可惜只有一支,冷汗侵袭着身体,被风一吹特别的森寒。   “会不会……”齐一峰不敢说下去了。他个头最大却成不了主心骨,三人中他的心理最先垮下来,是他要来的,出了事他负得起这个责任么?右手紧紧抓住了柏青的手腕,柏青没有出声,他的手心出汗了,冷汗。往裤子上擦了擦,拍拍齐一峰的手背。   “不会的……”邹清荷直哆嗦,比起自己被人胁持,现在的他更胆怯。如果……他想也不敢想下去。   “镇静些,小姜得靠我们把他找出来。”柏青回手拍了拍邹清荷的肩。   邹清荷挺直了背骨,没错,不能自己先被吓到……   柳下溪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搜寻了整个山庄。   “报警!尽量把事情闹大!”柳下溪这样吩咐柏青。   第78章 血色的映月泉-06   邹清荷没有随那群人离开,他静静地靠在树杆上。眼睛闭了闭,有点痛。过度紧张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血的腥味淡了些……水流动的声音、风掠过树的枝叶的声音、远处鸟雀吱喳的声音里夹杂着人的轻轻的脚步声。   “噫?你在这里?没有去看你的同伴?”当邹清荷顺着声音望出的时候,拨开树枝露出脸的人先开了口。   邹清荷眨眨有些涩的眼皮,哦,记起来了。招待过他们的那位大堂经理,换了套灰色的秋季休闲装……蓦然一看感觉陌生。   “我在等人。”邹清荷找了根裸露出的大树根坐下。   “这儿等人?会有人来吗?”大堂经理非常意外道。   “这不,你不是来了么?”邹清荷把手伸进裤袋,握住了匕首的柄。   “等我?”大堂经理讶然地道:“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来呢?”   “我在等会来的人。”   大堂经理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   “这地方虽然不热闹,来往的人客也不少,怎么偏偏就你朋友出事了呢?很怪呢,你到底在等谁?”   “那你来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好奇呗,你不知道这里的日子多么地无聊。”   “无聊?这么美丽的地方……”   “哦呵呵,我又不是诗人,再美丽的风景天天看也会腻的。而且,我只是为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把自己禁闭在这滚滚红尘之中。”   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有人声:“没错就在这上面的溪水旁发现的。”   “这里……”   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邹清荷轰地站了起来,向前跟着走了几步出声道:“柳大哥!”   柳下溪急走了几步,带着微笑:“刚才,柏青还在奇怪你怎么不见了。我就猜,你一定在这儿。”   “哟,这不是小柳么?”   突然传来的声音使得柳下溪寻声望去,一男子正坐在树根上,面熟!谁呢?“啊!秦师兄!秦育明!”柳下溪伸出手来指着他轻喊了起来。   “柳大哥认识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师兄改行了?听说,你不肯进警局自己开了家私家侦探所。”   “是啊,当年傻瓜似的嫌警察制度过于僵硬,自以为不出几年能成为神探一名,谁知道当私家侦探得苦巴巴的过日子,连生活费都赚不到。噫,别说什么大案要案,都是些寻找失物啊,跟踪外遇的琐事儿。”秦育明站起来,拍拍屁股上有点潮湿的树根印迹,牢骚还真不少。   柳下溪笑了起来,这位师兄在学校时是有名的风云人物啊。   “私家侦探?”邹清荷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跟自己心目中的这一形象差太多了。即不是福尔摩斯绅士姿态也不是金田一耕助的不修边幅的落拓形象,就一普通工薪阶层的普通模样,反而是穿着经理制服时更整洁些。   “小秦是私家侦探?”带着柳下溪来这儿的是映月山庄一位管理层的干事。抓着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客人失踪受伤、又是私家侦探、又是地方警察和北京市的便衣刑警。我们这儿是很清白的经营啊,怎么事情全集在一起了?”   “有缝的臭鸡蛋才惹来苍蝇。”冷笑声响起,众人一回头见到的是清洗过后恢复了神清气爽的齐一峰。   “王干事,把山庄所有的人都集中在酒楼的大堂里,警察们要查案问话。包括客人一个都不能少,否则你卷铺盖走人吧!”   王干事想要反嘴,却在齐一峰盛气凌人的气势下乖乖走了。   “柳六哥,这件事靠你了,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妈的,居然让我受了一夜的罪!想起来就呕!”咬牙切齿的他一拳击向了树干,到底是树比拳头硬,一击之下手背破了皮,咧着嘴生痛。   柳下溪习惯性地掏出本子与笔,在邹清荷的讲解下先把发现姜远华的周边地形画了下来,秦育明当时与另一队人在别处搜寻,没看到现场。   “有发现什么……?”看着柳下溪伏在草地上,口袋象是只百宝袋,一时拿出的是卷尺、一会儿拿出的是放大镜……秦育明凑上去好奇地问,他还没来得及认真察看,这件事他没打算插手。   “周边没有血迹,林子里虽然有些潮湿,但足迹纷杂不明显,只有一排足印特别深……没有拖移的痕迹……”柳下溪若无惹事地站起来。“这就说明,姜远华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直在昏迷当中被人背上来的,没有挣扎……这些血迹是羊血。淋在姜远华身上的羊血是他被丢到这溪边后才淋上去的,极有可能的是:背他上来的与洒羊血的是两个不同的人,可能出自不同的目的。背他上来的足印是男子44码的运动鞋,大约身高为1.77~1.85米,负重136kg减去姜远华大约体重58kg,此人的体重大约为78kg。秦师兄,山庄有这样的人么?”   “这种身高体重相符的人……我想一想……大约有七八位……不,是九位。保全有三名差不多在这个范围内,还有二名住客,一位客房服务生……厨房里有一位,电工一位,管理处一位。嗯,就有这九位,不过,管理处的那位晚上不在山庄,他五点半准时下班回家了。其他八位昨夜都在。”   “哪些人可以接触到羊血?”   “这附近,哦,翻过古长城,就是养羊的大圈地。山庄嘛,羊肉是主食,厨房应该有大量的羊血。对了,先说说那小伙子为什么遭遇这事?”   “这个……他调查询问工作人员的工作年限,有没有三年前就在这儿工作的人。”邹清荷沉吟了一下没有瞒秦育明。   “三年前?”秦育明右拳击左掌:“对了,原来是这事儿,居然跟我不谋而合!我是在调查三年前的失踪案件。”   “噫?”连齐一峰也围上来了,“你在调查谁?”   “这个,委托人的秘密我是不能外泄的。”秦育明看了看柳下溪,如果有官方的力量加入,他的调查会容易多了。   “师兄是在调查李成生失踪一案吧。”柳下溪脱下手套,封进胶袋。   “哟?你知道?”秦育明诧异地看着他:“听说,你离开北京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式上班加上今天也只有三天,我昨夜接到他们报案的电话,当时没车,就先去了队长家汇报了一下情况。幸好昨天合作的拍挡有车,这件案子我们三队正式接管了。”还是市局级别大!这虽然不算是北京市区的辖区,不过也算是北京的大郊区,北京市公安局的触角还是可以伸过来的。   “喂,你们跑题了!”齐一峰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话从这里一下子岔到别的地方去了。真讨厌!“李成生是不是三年前三个失踪的人员之一?”   “失踪了三名?果然不是偶然啊。”有些事不是单凭个人能干就查得到的,他独自查寻了一年多,在三个月前才查出李成生失踪前最后露面的地方是映月山庄。“我是受李成生的妻子委托。李成生失踪了三年,他的妻子找了不少人也查无音讯,她不相信丈夫会抛妻弃子在人间蒸发。”   “为什么这么说?”齐一峰斜眼看他。   “失踪的时候,李成生新婚一年,妻子怀孕七个月,是个漂亮的女人,家境不错,小资情调特浓。处在李成生的位置,没有哪个男人会舍弃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在这里你查到了什么?”齐一峰咄咄逼人。   “啊哟,交换情报吧,你们是在调查谁?有联系么?”   “这事等下再说。清荷,还记得是谁最先发现姜远华在溪边的?”   “是谁我也说不上,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围在这儿了。”   “有注意他们穿的鞋么?”   邹清荷面孔涌上了赭色:“不好意思。”没注意到,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哎,总是没注意到最紧要的事。   “那你为什么守在这儿?”有关这一点秦育明很好奇。   “我在想,凶犯会不会回到这儿来清除线索。”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差点把秦育明当成罪犯了。   “傻瓜!就这样想的话,你也应该偷偷藏起来啊!明目张胆地守在这儿,凶犯会自已撞上来么?看到你还不走了?”   “啊?!”邹清荷大悔。   “守得好,凶犯这样就没办法削除留下的痕迹了。”柳下溪哪肯让人在自己面前欺负邹清荷呢,他的话一出口,沮丧的邹清荷立即眼睛发亮了。   “去!”齐一峰低声诅咒了声。看着他们这样细腻的互动,心情特不爽。   回到人员聚焦的酒楼大堂,意外的人并不多,才二十多人……除了当地今早起来的本区域的地方警察。   “就因为搜寻的人太少,许多地方形成相对的茫点。”柏青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悄声跟柳下溪说道。   录口供的是柳下溪的拍挡蔡详,一位四十多岁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茫点?”柳下溪把目光转到柏青的脸上,一夜未睡在他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憔悴样……想不到他的精神状态出奇的亢奋呐。   “没错!无法形成地毯式的搜寻,其中就算有人脱了队也不会有人发现。”   “嗯,也对,等天大亮,情况就不同了。下班的员工以及夜晚停工了的其他区域建筑工人或者警察们赶到,就可以从头搜到尾,凶犯这才急着把姜远华弄出去丢在溪边……有没有注意到谁最可疑?”   “我看谁都可疑。”柏青笑了起来。“那小鬼,还没醒,对方没有做掉他,估计也提供不了有用的资料。”   “还记得当时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姜远华么?”   “我注意到了,搜寻队是每五人一组,我们这一组就我们三人,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我手上握着对讲机,声音是从对讲机里传来的。看到没?就是那个头发有点天然卷的男孩子。是他的声音,我记得他是客房服务的服务生。我们初来的时候,是他拿着钥匙领我们到房间的,你认为第一现场目击者有可能是犯案者?”   “呵呵,柏青。你的头脑一如既往的让人憎恨啊。”   “彼此彼此,我就把你的赞扬诚心地接收下来,呵呵。”   正在说笑间,秦育明朝他们走来“喂,我把那八个人的名字给你。”   “你是那位大堂经理?”柏青颇为意外地看着秦育明,“你们认识?”   “谢了,师兄,你看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么?”   秦育明没理会柏青,他仔细地打量着聚焦在一起山庄里众人的各种神态……大约十五分钟后,他才道:“少了两个人。”重新再看了一下所有人员,肯定地道:“少了两名客人,其中一位是这八人名单中的任华年与他的弟弟任华文。”   柳下溪脸色一变,唤来待令的本地警察。“师兄,你带着他们去找这两个人!务必找到。”   “小邹跟一峰呢?”柏青伸长脖子,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一直没有见到那两位。   “我让他们去休息了,你不困吗?要不先休息?”柳下溪吩咐了警察几句,转头对柏青道。   “一峰,他那过省的自尊受到损伤,哪里能睡得着?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瞧,他过来了。”   门口,果然是齐一峰拖着换了衣服洗了澡的邹清荷过来。“各位警察朋友,不管是谁找出了犯罪者,我出两万元(注:那时的两万元很值钱)的花红!”   这话一落,警察们满不经心的面色立即收整,目光瞬间芳华……果然有猎鹰的锐利……“适当的物质鼓励是必要的。”柏青喃喃低语。   邹清荷急步过来,他听到两万元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哥这么有钱啊?”   “呵呵,学生是他的正职,赚钱是他的兴趣。”柏青奸笑。“这家伙可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惹上他可不好玩。”   第79章 血色的映月泉-07   蔡详扫了一下室内多出来的三人……新拍挡也太不谨慎了,怎么可以让普通群众参与到案子里来?说到新拍挡……局子里有不少版本的传言……听说这位新拍挡有很硬的靠山,才会空降到他们这一队,队长很恼火,私底下牢骚很多。为了安全起见才把资格最老的他调到这衙内这一组来。   果然是大手笔啊,这三人中那位一开口就能拿出两万奖金的小鬼……说到奖金,蔡详也心动,算了,出了钱的事主确实有旁听权。   “蔡叔。”柳下溪很有礼貌地拉开椅子请对方坐,与他有默契的邹清荷端上了热茶。现在,齐一峰成了大爷,这儿的管理层人员把酒楼里的会议室让出来给他们用,还提供茶点与水果。门外有警察把守着……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办案中心。   蔡详把手上的口供整理了一下,抬头却见柳下溪去门口吩咐警察:“把身上沾有血迹的人全部找来在隔壁的房间等。”   蔡详眼神一凛,暗道:“他果然有点实料,不是我的错觉……”昨天,他跟着出勤的时候蔡详就注意到新的拍挡有着自己独特的迫力……   “蔡叔,你怎么看?”   蔡详打开记录本,慢条斯理道:“有关羊血的来源,这是厨房大厨师父的证词:‘昨天傍晚有客人点了辣子蒜羊血这道菜,厨房曾现场宰了一头羊,将羊扳倒,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热血接入盆中。用马尾箩滤去杂质,倒进同量的食盐水,细棍搅之,匀凝结成块。’我察看了一下,厨房留存的羊血全部是凝结成块状的。有三名人证证明了厨房大师傅的话不假。可以肯定羊血不是来自大厨房。   “不过,昨晚还有别的地方杀了头羔羊。昨夜十点过后的烧烤场,住在六号别墅的客人烧烤了整只烤全羊,他们没有留意羊血的去处。六号别墅住了五位客人,是来庆祝其中一对男女国庆将结婚的婚前最后派对,羊不是客人宰杀的,有女客人在……羊是在别处被宰杀的,是本山庄提供的,当时,是那位姓向的服务生为他们提供被宰好了的羔羊,他还得到了小费。   “凑巧的是向姓的那位服务生也是第一个发现姜姓被害的目击者,向姓服务生与其他四位成员一组,搜寻是分有区域的,记得这个办法是一位姓柏的客人提供的……(柏青举起了手)   “是我划分的,我们的人数不多,没有办法一一顾到,为了避免搜寻重复与漏洞,才用了区域搜寻方法。每一小组按顺时针的方向移动,哪怕是前面的那一组忽略了,后面的小组还是有机会搜寻到的。”   邹清荷也学样举手等着发言,在蔡详点头下他开口道:“这样的话,向姓服务生被列为第一嫌疑犯了,不过,有点我不明白,这里的气候比城市要低几度,新鲜羊血到今晨应该已经凝结了啊……现场我们看到的血液是鲜活流动的。”   “不,动物的血液有是办法保持鲜艳流动的,不然医院的小血库怎么存在啊。”齐一峰发表议见。   “这样啊?”   柳下溪翻开秦育明给他的八人名单,里面没有向姓人名。   等到现场没有人开口说话时,蔡详这才开口接着说道:“我检查了一下被害人,后颈有被徒手重击的痕迹,麻醉药剂是左上臂静脉管注射,这个位置是吸毒者们针管静脉注射最爱使用的位置,不是医院静脉注射的手背与内肘注射。被害人身上只有一个针孔,说明注射人相当熟练地使用了注射器。搜查了各位客人与服务生们的房间,没有发现有人携带了注射器与药物。”   “当然不会有人傻得把证物留着嘛。”齐一峰嘀咕。   “看来,犯案人有一定的医学常识。”柏青摸着下巴,胡须冒出尖尖小头了。   “……”柳下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门被敲响了。   “人在隔壁都齐了,现在要不要问话?”一位地方警察探头探脑问。   “好,一个一个请他们进来,一共有几人?”   “五人,听说是他们五人一组发现了被害人,搬动被害人身体时沾上血迹的,除了他们还有被害人的几位朋友也可能身上沾了血迹。”   “嗯,我知道他们在这儿。”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略显得矮胖的、脸带着殷勤笑容的三十上下的男子。柳下溪注意看了他身上沾有的血迹……手袖与上衣的下摆……还有前胸等位置……没有等到担架,是他们几个人把姜远华给抬下去的……鞋子上也滴有几点……液体是流动的……裤子上也有几点……这个人应该没有嫌疑的。   “……我们五个人每人间距五米左右在林子里搜寻……我是听到小向的声音,然后跑过去就看到了那位姓姜的客人倒在溪边……先前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好惨的样子,血淋淋的……后来发觉客人还有微弱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请问一下,在发现被害人倒在溪边之前有没有注意到某个人身上有羊膻气味?”   “这个?这就不好说了……我们这里的人吃羊肉的不少,在厨房工作的人身上有……我记得我也有吃过……说不定身上也有膻气味……”他的证词只是重复蔡详记录的口供而已。   向姓服务生是第四位进来的,柳下溪特别打量了一下他。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体重大约为65kg……头发天然微卷,圆眼睛……很机伶地旋转着。不似其他几位面对警察的局促……精神状态特别亢奋……嗅了嗅,这味道怎么还是如此浓?宰羊也是很久前了啊……其他人身上虽然有但比他的淡多了……“工作有两年了?蛮长的嘛。”柳下溪翻着蔡详的口供记录。“向明远,你在高兴些什么?”   柳下溪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我高兴些什么?”向明远莫名其妙地重复着。“我没高兴啊。”他捂住了自己的嘴。他身上的血迹最多……身上的羊膻气味儿特别的浓烈……对呀,宰过羊羔的他有这味道也是正常的。“……对了,我是有点高兴,我是第一位发现客人的人,公司说会奖励我的。”   “你是第一个目击者?”   “呵呵。”向明远故作轻松地摆手:“当然不是,起码凶手才是第一目击者。”   柳下溪重重地下手拍了一下桌面!真重,原木的桌子居然应声倒榻了……幸好,大家的茶杯没有放在上面,“老实点。”   向明远脸一僵:“干嘛,我又不是嫌疑犯,凭什么对我恶狠狠的……”话还没有落音,柳下溪丢了一只胶袋在他面前,那胶袋里面装了另一只胶袋……那胶袋里还有几滴血液。“不够专业的你,上面还留有你的指纹。”柳下溪冷笑道:“以为把它丢在溪水里就能消灭证据了?”   “不是我……”向明远的声音变弱了。   “把真相说出来吧!”柳下溪冷咧地双目紧紧地盯着他:“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全说出来。”   “……”向明远不出声。   “剥开他的外衣!”柳下溪吩咐立在一旁的警察,对方先有点迟疑,还是听令于他了。向明远挣扎不开,上外套被剥开……在内衣处有奇怪的浓烈的羊膻味……还有印痕……有根红绳子还挂在脖子上……上面有一怀表……“你把新鲜羊血用胶袋封好,挂在贴进胸脏的身上,由着人体的温度,密封的血液没有凝结,你身上有浓烈的气味,别人知道你宰了头羊也就不觉得,没有人会想到,历经数小时仍然有浓味的你当然有问题。当你发现被害人倒在溪边的时候就把羊血洒在被害人身上了,是这样吗?”   “我……”向明远缩了缩脖子。突然猛地把头一抬:“人不是我害的!”   柳下溪走到他面前,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几年前失踪的莫雨衣是你什么人?”相片上的女子与向明远有几份相似,圆脸杏目……头发微卷……   “你怎么知道雨衣的?……她是我妹妹……”向明远崩溃了,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抱着头“她是四年前失踪的。这么大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了,警方什么也查不到,就当成失踪人口后再也没有人来处理这件事了。”   “四年前?”齐一峰接口道:“不是在三前年吗?那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邹清荷第一次看到柳下溪办案这么凶……是什么惹火了他?这个服务员很面熟,应该见过不少次面了,今天的柳大哥也很奇怪,他不是情绪容易失控的人啊!   “你这样做,只会使案子更加复杂!便宜了真正的罪犯!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说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如何侦办。”蔡详有些不高兴,显然自己的拍挡还隐藏了许多其他的信息,不能相互信任是做不成拍挡的。   “我来这里,是雨衣有两年没有寄信寄钱回家了,最后收到她的信的通信地址是在这里。可是,我找到这儿以后,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曾经在这里工作将近一年。根本没有人说她存在的……但我相信她!她信里头提到的景色还有映月泉的事都是真的。而且五年前别墅区刚刚完工,她是第一批进来工作的服务员,时间也对。在这山里消失个把人很简单……这幢酒楼是后面加建的吧!我有时在想,妹妹的尸骨会不会就在这酒楼的地基下?……”   话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   “她信里提到的映月泉怎么了?”邹清荷好奇地问了一句,真的有红色的月亮么?   “映月泉不就是映月泉么?”向明远回了一句,他其实姓莫,叫莫明远。“雨衣在信里说到映月泉很漂亮之类的话。”   “你在这里工作,以你与莫雨衣有些相似的容貌没有人……”柳下溪也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我就在等凶手主动上门啊,可是我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引起特殊的人注意,也许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与跟雨衣从前一起工作过的人全都被换掉了,或者是集体消失了也说不定。”   “这两年你在这儿工作,有没有发现奇怪之处?”   “也不算吧……我想一想。哦,说到服务行业本来节假日是应该很忙碌的,可是我们这儿,每逢过大节的时候全都被放假了,比如说,中秋节放五天呢,这五天还不让我们呆在山庄里,这算不算奇怪?”   “中秋节不让你们呆在山庄里?”这一点……非常奇怪。   “春节也不让。也就是说,一个月总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给我们放假,我当然高兴,一来,就有自由时间去其他地方寻找雨衣的下落;二来,这里的薪水还过得去。现在看来,这里很怪,而且在这里工作的人员,流动性很大,工作一年以上的人其实很少。我是客房服务生,特别勤快,也没有自动辞职。什么杂事都做,客人对我的评价很好所以没有被辞退。”   “话还是兜回来吧,你泼羊血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把羊血放在身上?”柳下溪口气还是很不友好。   莫明远显然没在意他的口气:“二年了,老实说,我已经不相信雨衣还活在世上了。只想着发生什么大事情,让人把整个山庄翻转过来,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雨衣的尸骨了。昨夜他们四位客人来这里,是由我负责的。我有偷听到他们谈话,听到他们在调查三年前在山庄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很高兴,觉得机会来了。可是,有人也在注意着他们四个人,是新住进来的打算长期住下的一对任姓兄弟,他们是特殊的客人,不是由我们这类服务生打招呼的。我只知道这对兄弟居然在山庄里的一切消费都不花钱。这两个人我看他们也不是亲兄弟,个子高的那一个对个子小的那一个很恭敬。口口声声叫对方‘老大’他们盯的是哪位。”他指的是邹清荷。   “我?盯上我?”邹清荷很奇怪呢,在这儿怎会有仇人呢?   “他们的行动很奇怪,我故意跟在他身边。”   邹清荷记得,自己只有一次单独行动……找烧烤的食物,那只就是这位服务生殷勤地跟在自己身边。   “后来,落单的是那位矮个子客人。那对姓任的兄弟个子小的那个把客人引去外面,高个子在后面偷袭。矮个子客人就这样倒下了,被那个高个子带走,他手里的相机也落在地上。任氏兄弟中的小个子塞了封信进他们的门口,我偷偷地跟着他,等他走后我拿走了那信,上面写着:‘邹清荷,你想救他就单独一个人来XXX地。’没有落款,我把信收了起来,悄悄地去了信上的地点,果然见他们兄弟与矮个子客人在等着。后来矮个子客人醒来,闹了起来,小个子让高个子捉住他,给他打了一针就不吭声了。确定了他们的下落后,我就想把事情弄大,引起警方的注意。我听说过,案子越惨警方才会越有干劲……我想到了用血淋的法子,到处溅着血给人感觉很惨烈……我找到了他们三个人,故意把矮个子客人的相机砸坏放在他们路过的地方。然后,我记起有客人想买羊羔烤全只吃,我再次找客人确认以后,弄了条活羊来宰。我把羊血藏好,没多久那三位客人就开始叫人寻找失踪的矮个子客人。   “山庄闹腾的大动作惊动了那对任姓兄弟,他们见机不妙藏了起来。后来,快搜到他们那里的时候,我故意设计了一下,让高个子有机会背着矮个子客人逃开。我有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亲眼见到高个子把矮个子客人丢在溪边……正好与我那同一队的搜查方向相同……”   第80章 血色的映月泉-08   秦育明满头大汗推门进来,看到满屋子的人,止住了脚步。   柳下溪看到他,点头示意。   秦育明这才进来,一摊手:“抱歉,找不到人。”   柳下溪看表,已经到中午了。数小时前离开的人的确不可能还在山庄内。“任氏兄弟逃走了。”   莫明远击着自己的大腿:“哦,看来,他们弃下矮个子客人后就直接逃了。”   “当时,他们俩人一起走的?”蔡详翻了一下自己的记录本:“你不是说,只看到高个子么?”   莫明远不好意思地摊开手掌:“嗯。当时,我的确只看到高个子。”   “去找一份云岫大峡谷的地图……还有映月山庄的平面结构图来。”柳下溪唤来守候在隔壁的王干事,柳下溪摊开笔纸,飞速地画了一幅人的头部肖像。   秦育明首先过来看到这张人物素描,叫道:“这不正是任华文么?你早上来的时候跟他照面了?”   莫明远过来看了点头道:“没错,是任氏兄弟里个子小的那位。”   柳下溪把肖像递给蔡详:“蔡叔,对这个人有印象么?”   “……东正帮的龚强。”龚强的通缉令各个派出所都有,他们刑侦队当然也有收到对方的资料:“想不到他躲在这里。这映月山庄……还真是“卧虎藏龙”啊,连通缉犯也敢收藏!”   “龚强?这么年少?”好意外哟,曾经绑架自己失败的贩毒份子?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坏人……邹清荷没见过他本人,名字记得很牢。以前想绑架他是为了毒品,这次为的是什么?   “龚强?什么东东?”齐一峰不爽地看着众人,最后把目光盯在柳下溪脸上。   “龚强是这两年新崛起的小帮派头子,主要业务是经营毒品。从摇头丸、大麻、鸦片到冰毒与纯正的海洛因。数天前,他让手下绑架清荷,最后失败。警方围剿东正帮时被他逃脱了,现在是全国通缉他……看来,这次事件有可能只是针对清荷的报复行动,与三年前的事情没有关系。龚强受到某人强有力的庇护,躲在这里避风头。只是,他是不甘于寂寞的人,心里一定对我与清荷怀恨在心。昨天傍晚你们到山庄的时候,应该是他看到了清荷而清荷没见过他,所以认不出他来,但龚强只怕不会这么想,他以为邹清荷是认得出他的,害怕清荷会泄露他的藏身之处,清荷一直没有落单,龚强就把爪子伸到姜远华身上,向明远那张纸条还在么?”   “在!”莫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有山庄标识的留言纸,上面的字写得真差!歪歪扭扭的跟小学生的字体差不多。   “噫?这纸上也印有红色的月亮?”邹清荷好奇道。   “这是映月山庄的logo。”柏青笑了笑。   “logo?”   “公司的图形标识。映月山庄的图形标识就是一个红色的实心圆点。”   柳下溪看着纸上所写的“邹清荷,你想救他就单独一个人来XXX地。”居然就打了三个叉……“向明远,你能看懂XXX……”   秦育明笑了起来:“熟悉这儿的人都知道XXX是哪里。”   “噫?”   王干事卷着地图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端着菜的服务生。“各位同志们,先吃点东西吧。”   “这个人真懂事。”齐一峰笑了起来。“喂,你们知道任华文是通缉犯龚强还敢窝藏他,是要坐牢的。”   “啊?!”王干事吓得哆嗦:“小……小……小哥,开……开……开玩笑……的吧?我……我怎么敢藏通缉犯。”   蔡详把柳下溪绘的头像放在他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贵宾区的任华文……他……他,怎么了?”   “他就是毒贩、黑社会的混混、东正帮的老大龚强。正在被通缉中,这件事有目击证人证明是他做的,他是谁介绍住进来的?”   冷汗从额头一粒粒地滚落下来,他也只是做一份工,这罪千万别砸在他头上……哎,就算不被牵连,只怕这份工是做不成了。“这个,我不知道,只要有特殊金卡住进来的客人,我们得到的指令是不得过问。”   “特殊金卡?”柳下溪下意识地扫过室内所有人的面孔,齐一峰显然饿了,目光盯着服务生们手上的菜碟上露出很迫切的渴望,真是难得的真性情……这样的他怎么能赚得到钱?柏青若有掉以轻心地侧着脸望着窗外,柏青这个人真让人看不透啊;蔡详垂着面孔正在认真记录,以他这么老练的资历……难得的是做事依旧一板一眼极度认真;秦育明双手抱臂,略皱着眉头看着王干事……为什么要皱眉头,难不成在怀疑王干事说的话?莫明远……真的是莫雨衣的兄长么?从哪里假造了向明远这个身份证?他的眼神……有些散乱……是睡眠不够造成的?   邹清荷站在他左侧面,不扭转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是的,我们只认卡不认人。”王干事抓着手帕不自然地擦着脸上的汗。   “卡啊,有多少张?就不怕人假冒?也不确认是不是真的金卡?”柳下溪徐徐地展开地图:“这里藏了什么秘密呢?”   一听到“秘密”两个字,齐一峰两步就窜了过来。   “卡到底有多少张,我也不清楚。”王干事小心地看了那几位服务生。“这事不是我经手的。”   “你到底在怕谁?”蔡详突然抬头问道。   王干事受了惊吓,手上的帕子掉在地上。“怕谁?谁都怕,哪一个都是爷。”他躬腰拾起手帕。柳下溪看得出他的声音是逐渐稳下来,但手指还在颤抖……柳下溪把目光转向端着菜盘站在一边的四名服务生……统一的表情……低着眉头……眼望鼻,鼻观心,先前在大堂还看不出他们如此的训练有素……   “从消费的卡上应该可以查出卡主是谁。”这种卡大约跟外国银行推行的借记卡同一性质吧?果然是香港来的投资商,把先进的管理引进来了。(注:这一年银行卡还没有在中国盛行起来。)齐一峰自己把地图摊开了。   “噫?映月山庄果然如柏青哥说的:平底烧瓶呢。”邹清荷从齐一峰手里接过映月山庄的平面分布图,吃惊地道。   柳下溪抬头朝柏青望去,正巧柏青回头朝这边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这三个XXX处……就是龚强信上的位置么?”柳下溪问围上来的秦育明。在云岫大峡谷的地图上有一处绘着鲜红的XXX。   “其实,这地方是半山腰处的三个悬崖垛,可以纵览山下景观。也称之为三X观景台。这地方特别的耸立,人若是从上面跌落下来会粉身碎骨,这三个X也是特别警示的意思。不过,现在为防止人跌落在这周边布置了铁网。”   “对方约在这地方见面,是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吧。”   柳下溪回头看了邹清荷一眼,那目光特别的寒冰……有着责备的意思在里面,邹清荷连忙堆起的笑容,可惜对方也没收到,让人沮丧啊。   “龚强……”蔡详突然开口道:“据警方调查得来的资料分析,此人应该不会是如此粗浅的犯案。通缉令下来后,有关他的资料也流传过来,这个人胆大心细,能忍敢做。年龄不大却在北京的黑世界占了一席之位。虽然只上了小学,社会经验很丰富,就算要报复这位小哥也不会在自己风声没有平息的时候动手。”   柳下溪一震,有道理啊!自己又先入为主地看待事情了,如果不是龚强做的,那么莫明远就在说谎……“你们有没有搜寻这地方?”   柏青不大肯定道:“我们是以山庄周边为主要搜寻地,再慢慢向山上推进。”   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莫明远身上,他听到蔡详的话已经生气了,满脸通红道:“随便你们信不信,反正我只把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来。”   “那个谁,大家……先吃点东西吧。”王干事见没有人再针对他,松了一口气。   “肚子饿了,先吃饭。”齐一峰笑道:“他有没有说谎等小猴子醒来一问不就明白了么?”   “我们不能吃,小柳,这里应该有小卖部吧?”蔡详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们是在办案的警务人员,不能随便。”   “啊?”齐一峰与王干事呆了呆,“有这么严格么?”   “我们去餐厅吧,我个人请你们吃。”柏青摇头,光闻着菜的香味就知道王干事准备的食物价格不菲……不小心的话,有可能给柳下溪他们小鞋穿。   “这个……这个……”王干事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不开缝顽石般的警察打交道。   “你过来,我有话单独问你。”蔡详率先走了出去。王干事求助的目光盯向那四位服务生的顺位第二人的脸上。   柳下溪特别观察了一下那个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清爽整洁的服饰……个头中等……低垂着眼帘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有他不像是整夜没有睡觉在找人的人……   “他是谁?”出门后柳下溪向秦育明问道。   “新来的吧?好象是别墅区那边的人,见过几次面,还不知道名字。这里的服务员更新很快,不知觉中有人来了,有人走了。”   “向明远在这里跟谁的关系走得近?”柳下溪换了一个话题。   “呶,外边站着的大块头。”秦育明一嘟嘴,出门时他们正好看到外面有几名不安的人在附近游走,其中有一个大个子的壮汉见向明远出来,迎了上去,两人走到一边……   “向明远,你是主要证人请不要走开。”柳下溪唤道。   向明远脸色不好看道:“逮不到犯人,只会对老百姓呼来唤去!”   柳下溪没有理他,继续跟秦育明走在一起:“这里的人有没有身材与龚强相似的?”   “我想想……应该有。任华文,哦,龚强(这名字真不习惯)是大众身材,光线暗的话认错人的可能性有,比如:向明远的朋友小江,就跟龚强身边的哥哥身材很相似。你怀疑,向明远认错了人么?还是认为他在说假话?”   “只有等姜远华醒来才能确定。龚强这个人我跟他打过交道,说不上老谋深算,胆子很大。我觉得他要对邹清荷出手就不会绑架第三者来达到目的,他更可能一直等机会,有把握的时候才会出手。假设一下,他无意中先看到了邹清荷,大吃了一惊,害怕自己的藏身之地暴露,他首先最有可能做的是:先逃!而不会采取这么笨的绑架第三者来威胁邹清荷。这样的话,他把自己的退路给阻住了。要报复,他机会很多,而且他最想报复的应该是我。或者事情有可能是,看到邹清荷他吃惊了,但这个安乐窝他不想丢掉,先派自己的手下来打听,邹清荷来做什么的,打听的对象就是向明远。龚强与邹清荷的恩怨知道的人没几个,向明远却敏感地查觉到里面有文章……师兄,你在这里查到了些什么?”   秦育明正听得精精有味,见他换了话题,不满地嘀咕道:“你这家伙把徐教官的座右铭记得很清楚嘛。”   “‘怀疑一切可疑之事之人。’”柳下溪笑了起来。   “你的假设前提是:向明远知道龚强的事。”   “你身为侦探居然不知道东正帮,还有脸说。”   秦育明苦笑:“以前我以为自己是怀才不遇,受到挫折总是安慰自己:时机未到。现在总算明白没有才能就是没有才能,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太遥远了。老实讲,毕业后四年里,我接的事都是些寻找失物与抓奸在床,连三流的水准也没达到。这案子我用了二年的时间调查还是没头绪。”说到这儿,他眼睛发起光来:“我有预感,这事最终会成就我的名声!”   “找到线索了?”   秦育明神秘地笑了笑:“这是秘密!免费告诉你一点消息,事情就算是向明远做的,他也不是存着害人的心。”   真讨厌!讨厌这个人独自守着秘密偷着乐。   蔡详到底跟王干事说了些什么?老王不停地在擦汗……可怜的又不是热夏。好象每个人都藏着一部分事实不肯说出来……老刑警的蔡叔察觉了些什么?   第81章 血色的映月泉-09   “哟,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穿制服的警察在这儿晃来晃去的?”下午来上班的门卫探着头四处张望。   “听说在追捕通缉犯。”   “通缉犯?谁呀?”   “贵宾区的任华文兄弟,你有印象么?就是那对一点都不像兄弟的兄弟,哥哥是大个子,弟弟是小个子的任氏兄弟。”   “当然记得,客人又不多,他们总是四处晃荡,见过好多次面的。对了,说到他们兄弟,我倒是有点印象。昨天,大约在……啊,我记起来了,刚吃完中饭不久,他们兄弟俩人背着包匆匆地走了。我还跟哥哥打了一下招呼,问过他们要去哪里?哥哥说:‘家里有点事。’”   “啊?!这可是一条线索!我带你去找警察把这事儿说一说,他们以为任氏兄弟是在黎明左右时失踪的,你昨天有见这对兄弟回来么?”   “没呢!你这么说我糊涂了,把事情从头到尾说给我听吧。”   “啊,我昨天值中班,上班时间是从上午十点半值班到晚上九点……事情是在下班后发生的……”   柳下溪和蔡详吃的是快餐,不是柏青小气,实在是蔡叔太不知变通了。   “小柳,这案子你打算从哪边入手?”蔡详一边吃一边问。   “蔡叔,以你丰富的侦破经验怎么看这件伤人事件?”柳下溪反问了一句。   “……”蔡详仔细地看着他的脸,发觉那上面的诚挚的询问,淡然地笑了笑:“以一个时髦的说法来形容吧:这件事就如同一位武林高手在对敌的时候,全身都是破绽而对手却不知道从哪里攻击。”   柳下溪也笑了起来。   同桌的秦育明用筷子敲了敲碟子:“你们职业警察总喜欢从作案动机上来找突破点。呵呵,有时候作案动机完全不相干,这世上有人喜欢随性做坏事。对他们来说,这甚至不是坏事,只不过是恶作剧、乌龙事件,来证明自己比别人有趣味有头脑呗。”   “哪有这么无聊的人!”齐一峰不同意。   “小哥,那是你少见多怪,再无厘头的事都有,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着,就拿这件事来说吧,如果不是龚强出的手,完全是多余发生的,要想破这案子,从作案动机上寻找就会陷进泥沼。”   柏青笑了起来。“柳老六,你的师兄大脑,别有洞天啊。”   “嗯,以前在学校里,师兄的稀奇古怪的疑问常把教官问倒。”柳下溪笑了起来,“我的看法不同,无论事件源头是什么,发生了的就是真实存在,就会留下一定的线索来贯穿整个事件。无意的也好,有意的也好,现在我们就假设这是件无差别的单独事件来看:为什么会选上姜远华?清荷有过落单,从一开始柏青与齐一峰也应该有落单的可能吧,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客人,任何人都有落单的可能,这恐怕是对方内心算准姜远华个头小,体力弱。由这点看来作案人是头脑严密有计划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体力有限的人,给姜远华打了昏睡的药物也同样证明这人不是强壮有魄力的人。为什么在他们来的当晚就动手?在入住的时间他们登记的是两晚。由此看来,只能这么假设:作案人有自己的理由非得在昨夜动手,姜远华是没有背景的外地来的大学生,怎么看都跟作案人完全没有关系……”   秦育明用筷子打着柳下溪的头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呀,改不了这个坏毛病!总是找一大堆理由来说明事件的可能性。把证据拿出来,堵上对方的嘴。这就是侦破一件案子的最佳方法。”   邹清荷有点不高兴地斜瞄秦育明,不喜欢对方用这种口气教训柳大哥……他插嘴道:“证据不是自己掉下来的,还得努力把它找出来。”这个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破过几桩案子的柳大哥?   众人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齐一峰叹了一口气:“小荷,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傻的话来。”   柏青笑了起来:“他的意思是,大家光说没有用,得去找。”   柳下溪轻轻地拍了邹清荷的头。   只要他不会笑话他,其他的人嘲笑……邹清荷自动过滤……哼,才不求别人理解他呢。   “蔡叔,我们分头行动吧。”   “嗯。”老蔡点头。   “你们准备回去还是留下?”柳下溪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柏青。   “当然留下。”齐一峰抢着回答:“太简单找到答案岂不是很无趣?越离奇,我越有兴趣。现在这件案子另起峰头,不破了它我哪能甘心?”   “警察同志。”门口有两个穿着山庄统一发行警卫服的人在张望。“我们有新情况要报告警察同志。”   “快进。”蔡详站起来。   “这么说,龚强他们早就离开了?”柳下溪站了起来。“蔡叔,我来调查龚强在山庄里的行动!请你调查伤人事件。”   “好。”   “柳六哥,你干嘛抓着龚强不放?我还指望你破姜远华被害的真相呢。”齐一峰嚷嚷着。   “蔡叔,经验很丰富,不如,你跟在他身边看看他如何破案?”柳下溪斜眼笑着道。   “得,到时他一人占了奖金你别眼红!”齐一峰负气。   邹清荷笑了起来:“一峰哥,你真孩子气。我呀,从来就不相信柳大哥会做无意义的事。”   齐一峰撇嘴。   贵宾区的别墅,豪华得过了份。木质的原木地板上了层发光发亮的油,不小心踏上去滑溜溜的……室内居然还铺上了长毛地毯……连一向享受惯了的齐一峰也挑剔不出室内细件的刺……“真会享受,而且是高品味的……花了血本讨好贵宾啊,看来这映月山庄有着雄厚的资本支撑着。”   进了楼下的客厅,楼梯间有锁着的门阻住了他们的脚步。   “普通的人是不能进来这里的。”王干事越来越卑琐。讨好的样子大家看在眼里心里是不舒服的。“这样的别墅一共有多少幢?”   “八幢,吉利的数字。”   “平时都住了些什么人?”   “大多空着,就算有人来住,也是保密的,贵宾区不是我经手的。”   “经手的人是谁?”   “是我!”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柳下溪转头望去,在庭院里站着的人正是当时端着菜的服务生中,王干事眼神求救的那位。抬起头来他有一双很有神采的眸子。   “我叫刘药,负责贵宾区的工作,王干事,这儿没你的事了。”神定气闲,仿佛任何事都无法打散他这份宁静里的柔和。   “来这儿的人,我们是不过问他们的过往身份的。这里是服务性行业,并不是官方的调查机构,我们欢迎任何人付费居住,任氏兄弟是不是通缉犯跟本山庄没有关系。要追究的话,等宪法规定出一条酒楼宾馆等服务业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待了通缉犯而犯有窝藏罪再说吧。”吐出的语言却是咄咄逼人的。   柳下溪反而展颜笑了,“现在可是请山庄的人员进行协助调查,没有人追加谁的罪啊,刘药同志过敏了。抱歉,这是我们的职责,房间是一定要搜查的,还是你要妨碍公务?妨碍公务可是有罪的哦。”   刘药走上前几步,从腰间拿出钥匙通向楼上的门。“这是备份钥匙,客人没有把钥匙交上来就不算是退房,我们只当他们出去散步了。自从客人入住后,为了他们的隐私权,我们不来他们的住处,也就是说,在他们入住的期间,房间是由他们自己来收拾打扫。”   哇塞,这房间真是……零乱!吃了一半的饭盒……烟头,碎纸满地在飞。   找到有写过字的纸……拿出那份留言的纸,字迹相类似。室内可能是龚强笔迹的字,虽然也是写得很差,但下笔很有力,字透过了纸,果然是假冒的字迹。   “住得这么豪华,吃得不怎么样嘛。”齐一峰捂着鼻子开了窗。   “他们走得很匆忙。”没有行李……连饭都只吃了一半。“他们不是免费吃东西么,怎么这么差的伙食?”就算龚强在逃亡……也不可能没有吃饭的钱啊。“他不是那个金卡的主人,我们只提供住宿,不提供其他消费。”   “你认得金卡的主人?”   “是的,柳刑警,这张金卡的主人恕我不能透露。任华文在离开前曾接到了一个电话。”翻开他手上的记录本:“时间是在一点四十二分,电话是一位青年男子的声音,他清楚地说找:贵宾区的任华文。”   “啊,这个时间,我们正在吃饭。”齐一峰奔到外面,猛地吸了大口新鲜空气。   只有柳下溪能坚持着仔细地搜查房间,连邹清荷也呆不下去呢。   “你没有话跟我说么?”柳下溪叫住了柏青,“那电话是你打的吧,你知道龚强化名叫任华文住进了贵宾区。你从嫂子那里听到过邹清荷曾经遭到过龚强绑架,以为他们一定照过面吧,怕你们在这里的时间里让邹清荷与龚强遇到,听说你们在途中车子坏了,不是偶然的吧。你根本不想让大家来这里,车子早就动过手脚了,刘药认识你吧,他偷眼看过你好几次。而且,你肯定不是第一次来山庄,不然怎么知道山庄的平面图类似‘平底烧瓶’?你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柏青!”   柏青苦笑,低声道:“其实,我真正想阻止的是……是你!不想你来这里,也不愿意再看到你跟那个人再纠缠了。再过一个月,我的签证到了后就启程去德国了。这北京城也不大啊,龚强是那个人目前最得庞的人,你要抓他,势必跟那个人对上劲了。没错,金卡是我给龚强的。这张卡还是前几年,我来勘察这里的水资源,发觉映月山泉的水含有丰富的矿资源。稍稍过滤一下对人体大有裨益,这是取之不尽的天然财富,打算配合旅游区完成后正式上市。天然养生矿泉水,是这片山林带来的富泽啊。这山庄已经被那个人收购了,假名还是由香港那边出面,这条山脉是条黄金线含有锂、铷、铯、钛、锆、铪、钒、铌、钽、钼、钨等等,别以为这世上金属最值钱的是黄金。锎听说过么?黄金的5000多万倍。当然,我们目前还合成不了锎。哟,在这个领域还是外国强啊。”   说到柏青的专业领域,柳下溪是不懂的。“你是那个人安排去德国留学的么?”   “嗯,学成回国后会在他设立的研究室工作。”   “想不到你还依附着他。”在这世上,柳下溪也有想忘掉而忘不掉的人……他成了同性恋当然也不是偶然的自发的。在遇到林小洛之前,他早有了性经验,那个时候,他还是少年啊,有着不明显的第二特征……也曾是别人窥视的目标。为了摆脱那个人,他拼命地锻炼自己,在十六岁的时候,身型高大有了结实的肌肉后那个人才对他丧失了性趣。有了那种非人的经历,他才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吧。   “这山庄居然是他的……”   “连这周边的开放权他也拿到手了。你是不怕他,可你想过没有?邹清荷怎么办?”   “他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想都不让自己朝那个方向想。   “你要是惹上了他自然有别的法子对付你!”   “……既然这样,你不明说,非得跟我来这一招?!”   “我跟你不同,我崇拜着他。在你与他之间,我会选择帮他而不是帮你。”   “……我们可是有十多年的交情。”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刚接下徐念余的委托时,就有些不大情愿,果然预感是准确的。那种怪物……真不想跟他打交道。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谁知道呢?!大慨是一些寻欢作乐不小心让人失踪的事吧,普通的事情能刺激到他那比电缆还粗的神经?你以为他会在乎?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养着一大批看他脸色的人。你以为你能刨得出根底来?失踪的人能找得到他们的尸骨么?做梦吧,让人消失的法子多得很。警方对失踪的人最没办法了。”   “龚强的下落呢?”   “谁知道呢。他比你聪明,很懂得利用那个人的庞爱。”   第82章 血色的映月泉-10   出了贵宾区的洞门,柳下溪看到了邹清荷背靠在树干上在等他,其他几人都走远了。风掠起了他的衣,迎面望着他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   柳下溪的心静了下来。   是啊,没有过不去的时光,现在的自己终归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他们急着去哪里?”柏青先出声问道。   “姜远华醒过来了。”邹清荷嘴角含笑道。   “那你不过去?”   “我等柳大哥一起走。”   柏青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视了一下,笑了起来,“我先走了。”   柳下溪伸出手来握住了邹清荷的手掌,温暖的手掌。“也不需要特别等我啊。”   “我有捡到一张相片。”邹清荷另一只手伸进口袋。   “相片?在那儿捡到的?”   “在刚才那房间,我出来的时候在门缝边发现的,刚才没有认真看。”   有些发黄的黑白照,上面是一个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年龄段的光头男孩与一位美丽的少女僵硬地坐在照相馆的合照。   “莫雨衣!这少女是莫雨衣!这光头男孩是龚强!居然是龚强……也对,当然可能是他。太好了!清荷。这张相片可是重大发现。”   “噫?嗬!那么说来,向明远与莫雨衣是兄妹……龚强认识莫雨衣也同样认识向明远……”   “先不说这个。我们去看看姜远华。”柳下溪小心地把相片放进胶袋里,可惜清荷的指纹必定印在上面了。难怪……一进龚强住过的房间感觉很怪,室内的杂乱不象是没有经过收拾而是在翻寻东西后的凌乱,他还以为是龚强走后,有人进了那房间在找东西……   姜远华还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他的身体还在检查,麻醉剂很明显是使用过量了。别小看麻醉药啊,过量的话一样可以让人长眠不醒。加上他的人曾经倒在潮湿的溪边,脚还浸泡在溪水里,可怜的他,感冒了。   围观的人太多。   蔡详朝柳下溪走过来。“口供我已经先录了,要不要听听?”   柳下溪点头,他不认识姜远华,没必要跟清荷一起挤进去。   “我无意中听到有两个人在说‘终于让我发现了映月泉的秘密。’我好奇啊,就跟在他们后面。”声音有点感冒后的嘶哑。   “看清对方的长相么?”这是蔡详的声音。   “外面的光线很暗,有点距离看不清。”   “后来呢?”   “后来,脑袋突然一痛,眼一黑,我就不知道了。嘿嘿……”   “这就完了?”柳下溪哭笑不得。“据我所知这位姜远华是能挤进北大的优秀才子,怎么听起来很白丁?”   蔡详也有些意外,他并不知道姜远华的事情。“不过,从他这儿得到了一个关链词‘映月泉的秘密’。虽然,反驳不了向明远的证词却也证实不了他的证词。”   看来蔡叔也对映月泉的事起了兴趣……“向明远的人呢?”   向明远的证词有疑问,他被看管起来了。   门口居然有两位警察站岗……蔡叔为人未免过于方正了些……   室内,向明远伏在桌上在睡觉。“他还真是……不一般,理直气壮啊。”柳下溪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向明远微瞌着眼,有些迷糊地抬起头来:“哦,又有什么事?”   “据你的证词,你亲眼认出了任氏兄弟绑架伤害姜远华这点没错吧?”   “嗯,是的。”完全没有犹疑的回答……是演戏还是事实如此?   “你说过你与四年前失踪的莫雨衣是兄妹,事实上莫雨衣是四年前失踪的,你准确地说了年份来表示你的确知道莫雨衣的存在。而且,你的容貌也与莫雨衣有几分相似,在这之前,你认识龚强么?”   向明远摇头,“我不认识他!”   “这就奇怪了。”柳下溪站了起来,从他没有打开过的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我手上有关莫雨衣的调查,在她老家河南拴马桩得到的资料显示她只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叫莫春来。家里贫穷,莫春来从小就不学好,十岁离家出走,十三岁伤了县城里的某某的腿使对方致残。莫雨衣为了替弟弟还债,去外地打工挣钱,来到了北京。离开老家的时候特意去了照相馆与弟弟莫春照了张合照。”把相片放在向明远面前:“就是这张相片。”   向明远脸有些发白,目光闪开了。“我……”   “把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吧!”柳下溪直视他,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龚强不见了。”向明远抱着自己的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柳下溪还真料不到,连蔡详也讶异。   “我是河南人,一无业游民。三年前的春天,我跟龚强在合肥遇到了。他跟踪我,后来我遇到麻烦他出手救了我。他告诉我说,我长得跟他姐姐很像,他说这世上他只欠他姐姐的。我们一起去了广州,混了一年多,混不下去了。他说想到北京找姐姐。他姐姐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联络了。他这个人鬼办法多得很,在北京也有熟人。居然进了真正的黑社会。他把我安排在这里来工作,说他姐姐可能在这里被人害死了。我……想……摆脱吧。在这里工作,我成了真正的社会一员,靠拿薪水过日子的正常人。不是以前餐风露宿四处流浪、人人喊打的混混。我不想改变啊,真的不想回头走老路。可是,龚强又再度出现了,他告诉我说,他知道是哪些人害死他姐姐的,他要报仇!他现在有钱有势力了、有能力报仇了。他要我帮他,说事后会给一笔钱给我。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现在离开这儿也是有酒店工作经验的人,不怕找不到工作。我知道他被通缉,罪名很大,不想跟他有牵连,也不敢杀人……他给了我麻醉药、致人死的毒品……我真的很害怕。就在前天,他以前弄进来的另一个东正帮的手下锅仔也跟我说不想跟着龚强混了。昨天中午,他匆忙过来告诉我,有见过他的人说他要过来,叫我注意点。他要在山里躲几天,叫我准备好他与亲信两人的食物。傍晚的时候,我依约去送饭,却见不到他们的人。为了确认去过几次,一直没有见到他们,可是那矿洞的确有他们去过的痕迹。我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是一个摆脱他的好机会!我成了证人,警察一定会保护我。他的罪也不差绑架伤人这一条,他若是被抓住一定会坐上很长时间的牢……我跟锅仔一合计,就把那位姓姜的客人引出来,打昏了他,后来他醒来挣扎……我叫锅仔给他打了龚强给我的药,把他放在龚强用来藏身的山洞,龚强他们一直没有出现,我们没法子把警察引到他那里去了……只好吩咐锅仔把姓姜的客人背到溪边……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然来如此,我一直奇怪脚印……带我去那山洞瞧瞧。”   “这应该是被废弃的矿洞……”   洞口隐蔽,洞内干燥通风,的确可以住人……还有简易的地铺……日常用品……零星的包装食物与瓶装水,有东西发光……一张镀金的VIP卡,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认卡不认人的贵宾专用金卡?   “这里有血迹!已经干涸了。”蔡详蹲在洞口看着暗色的印痕道。   “有过打斗的痕迹……后来又被人重新整理过似的……”柳下溪左手托着自己的半边脸略一深思,然后,目光转向了向明远。   对方慌忙摇头摆手:“不是我,我不是龚强的对手,不然也不会听他的命令。”   “龚强有没有说过他的仇人是哪些人?”   “没,他说,中秋节就知道了,有人帮他把那些人约过来。”   “……映月泉的秘密是什么?”   “我不知道。老实说,我只想过正常日子,不想过问多余的事。”   “不对吧,听说你一向活跃,跟客人热络得很。”   “有钱的人会给小费。我只是想存一点钱,等换工作的时候不是惨得没钱买饭吃。没有跟人套过秘密。”   锅仔就是中午的时候,跟向明远在一起的那大个子。他也招认了与向明远合伙……   齐一峰先带着姜远华跟着蔡详回北京去了。他出的奖金要经过公安局的什么专业部门再由那部门分发到当职警察手上……他去办手续了。那辆警车上还坐着向明远与锅仔,带着手铐。如果姜远华不告他们,罪都要小许多,姜远华还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告他们呢。   “让我也享受一下贵宾级待遇。”柳下溪半开玩笑地对柏青道。   “金卡又不在我手上。”柏青有些为难呢。   “这是什么?”   “啊?这张卡怎么在你手上?”柏青好吃惊:“找到龚强了?”   柳下溪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摇头:“没有,捡到的。我在猜想,这应该是龚强故意留下来的吧,一间别墅能住几人?”   “十来人吧,楼上楼下各有一豪华间与三个标准间。”   “把我师兄也叫来住吧,这种待遇过了没得补。映月泉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别问我,自己去查!”柏青没好脸色大声道。   第83章 血色的映月泉-11   房间里柳下溪坐在书桌旁正飞笔疾写。   秦育明探头望过来奇道:“你就不困么?”   内室半开的房门可以隐约见到邹清荷的睡影,刚露过隔壁房间便从半开着的窗户朝里望,那个叫柏青的人也是躺在床上睡着了。自从向明远他们走了后,整个山庄里的人喧闹过后归于平静,只怕都是躲进房间里睡觉去了。   住进了神秘的贵宾别墅,刚洗了一个美美的热水澡,他兴奋得睡不着才来找柳下溪的。柳下溪这家伙一定另有目的!绝对不会是出于享受才住进来的……   果然呢,柳下溪正忙着。   柳下溪倒也没有避开他的好奇探询,他在整理笔记绘了几张人的肖像。“你对刘药与王干事特别注意嘛。”把肖像画放在一边,他的魔爪伸向笔记本,柳下溪手比他更快,没肯给他:“拿你知道的神秘来换!”   “男子汉这么小气!”啊,落下一张纸抢在手里,摊开一看全是些没有标点符号的字句。   “‘龚强的失踪’、‘映月泉的秘密’、‘莫雨衣四年前、吕文三年前、工地民工刘光辉三年前、客人李成生三年前’、‘徐’、‘请柬’、‘红色的月亮’你是在整理思路哦。对了,想不到你早就调查清楚莫雨衣的情况了,那么,一开始向明远自称是莫雨衣的哥哥你就知道他是在说谎吗?想不到你的演技这么好,我都看不出你已识破了向明远的谎言。”   “错了!”   “啊?”   “没有莫雨衣的资料,是我来诓他的。袭强的资料倒是有一些,包括他老家的住址、家庭成员等等。”   “啊?!”秦育明嘴里可以塞进整个圆鸡蛋了,“同志!破案是要讲证据的。”   “向明远一直有在说谎。他说他与龚强在广州混过一年多。据我了解,龚强到了广州后没多久就犯事被拘留了。向明远应该只知道龚强在广州呆过一年多。我猜想,龚强这种人只怕不会跟别人详细说自己身世。对于他的家庭情况,向明远最多只清楚莫雨衣的存在,毕竟身为黑社会的成员不会把自己的家人暴露在阳光下。”   “说得也是。”秦育明拉过转椅坐下:“这椅子真舒服!我们合计一下。现在姜远华绑架伤害一案算是结案了。新的问题是:‘谁绑架了龚强?目的是什么以及龚强的下落?旧的问题是四年前莫雨衣的失踪;三年前的中秋节之夜在映月泉发生了什么事,李成生的下落。对了,这位吕文将三年前、工地民工刘光辉三年前’、‘徐’、‘请柬’、‘红色的月亮’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的中秋节及映月泉除了李成生失踪之外还有工地民工刘光辉也失踪了。吕文将疯了似的一口嚷着‘红色的月亮’。我的委托人是谁不会告诉你,这是秘密。委托人收到了寄来的请柬,今年也收到了一封,邀请委托人在八月十五参加祭月活动。同样的请柬有三张,分别为今年、前年、大前年。三年前中秋节那一次,委托人没有参加而是把请柬给了吕文将。吕文将替我的委托人参加了结果成了疯子。我的委托人是一位深度毒隐患者,在他的潜意识里吕文将已经死了。非常害怕,二年前的邀约更不敢去。听他说,把请柬给了一会喜欢冒险推理的朋友,结果那个朋友被打破头丢进了映月泉,他报了警,警察没有理会他。原因很简单,他说出了二年前替他去的那位朋友的人名,对方活得好好的,那年的中秋节他跟家人一起过节,压根儿就没有到过映月山庄,也不知道请柬的事。警察当他记忆错乱……”柳下溪突然住了口。   “说下去啊!”正听着呢。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过!”   “你是说,你委托人的朋友说了谎?”   柳下溪摇头。“有可能这几桩案子相互关联,你也别藏私了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吧。”   “呵呵,我的确知道映月泉的秘密,说到这个,你不如亲自到映月泉前看看,以你的观察力很快就会明白了。”   映月泉……不如说是一个大水池来得恰当。青石相砌,泉水顺着石缝向下飞流,形成了小型的飞瀑。建在泉边的亭子有些奇怪,突出水面的那一部分更合适人坐。泉本身有自己的泉眼,水清澈可见几个泉眼在水底冒出水源来。映月泉还承受着从山上流下的溪水,有意无意的溪水分支流下。柳下溪拍掌笑道:“上游溪水到映月泉有机关,把那几块石头移一移,上面的溪水可以沿着那边的空壁往下流走,这周边的设施怎么看都是把映月泉当成汤池。”   “说到点子上了!”秦育明拍着自己的大腿:“瞒不过你的眼睛。没错,映月泉最奇的就是在中秋节前后几天泉眼里冒出的是热水。这可是真正的天然温泉啊!不加任何人工的,真是大自然的杰作!一年四季,就只在中秋节前后几天出现。温度在冰冷的溪水调和下温度大约37-45之间非常适合人浸泡。这件秘密藏起来,是为了将来旅游区面对市场的王牌,一直不准知情的人提早宣扬,最先被谁发现的已经不可考究了。我猜想,冷冻的溪水长年流进来,不是有心人是无法注意到泉水稍稍变暖吧。不过,泉水升温引得周边结成水雾非常美丽。”   “这就是映月泉的秘密啊。”一点也不神秘,无神论的他多少还有点期待会听到特别的故事。柳下溪与秦育明听到声音齐齐望去,才发现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邹清荷正悄悄躲在亭子后面。   “都出声了还不过来。”柳下溪口气里带着莫名的庞溺。秦育明特意看了看两人的表情……曾在警校的时候也有流言传出……柳下溪跟一位美少年关系暧昧……果然是容易让人误会的口气与动作。   邹清荷傻笑地走过来,手臂上还挂着件外衣,特意替柳下溪拿来的。   柳下溪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厚……天色暗下来后温度要低许多。   “清荷,你来得正好。知道了这么多的元素,你怎么把它们串联起来?”   “我?班门弄斧?”   “有点冷,回房再说吧。”秦育明可没有人送衣服,现在才发觉自己的肩头很凉了。   “我个人以为:四年前有一群人知道了映月泉的泉水在中秋节左右几天变成温泉。他们约好一起来泡澡。这群人在池边准备了食物、酒、以及产生幻觉的毒品。在升温的泉水下,这群人心里阴暗的一面给引发出来,不知道是现实还是自以为在幻觉里。失去人性的他们动了手伤了人命,有人死了,比如说身为服务员的莫雨衣奉命在一边服务,面对着如啸月的狼群,她被撕裂了。血在泉中沸腾,要染红这满池的水不是一个人流的血就可以染红的。流血的可能不止一人吧。第二天他们醒来的时候却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泉水依旧是清澈的。这群人以为昨夜只是毒品产生的幻觉吧。事情是真实的发生了,有人把事件整个掩盖了下来。死去的人消失在这片大地上,那群人仍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委托柳大哥的人,心里是带有疑问的,认为那不是幻觉,为了摆脱内心的惊恐,他真正地染上了毒品。”   邹清荷接过柏青递过来的热茶,他们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柏青醒来找他们一起吃饭,却先要强迫听上一段邹清荷的推理。   “亡魂并不打算放过这些活着的人,死去的人并不单单只有莫雨衣吧。其中,某一位牺牲者的亲人无意中知道了真相。这应该是那群人中某一位说漏了嘴,决心要复仇,开始了严密的报仇计划,请柬就是复仇之人发出的。三年前赴约的人应该也不全,从名单上来看来了一部分吧。这个人并不认识那一群人的每一位,至少不认识柳大哥的委托人。才会对吕文将下手,后来才发觉错了,放过了他的性命。受到惊吓的吕文将疯了。失踪了的李成生也应该是四年前那群人中的一员或者是替某人前往,成了新的牺牲者。事情没完,复仇的人重新整理了剩下的名单,再出发出请柬。发生了些什么,我们手上的资料有限。事情到了去年,受到某些原因的阻碍,复仇者没有办法进行复仇活动,到了今年遇到了另一位查找真相的人龚强。于是,两人合计一起报复。然而事件的幸存者们也不会白白被动挨打挨杀,他们必定也会采取措施。先从向明远与莫雨衣容貌相似这点寻找答案,从向明远口里得知了龚强与莫雨衣的关系。于是,他们也出手了,向明远出卖了龚强曾告诉过他们所藏匿的山洞,他们抢先抓走了龚强。”   “……”   “漏洞百出。”秦育明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好困!”   “先吃饭吧。”柏青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讨厌群体出动,总得迁就别人,非得与人同步才是与人相处的王道,得委屈自己很让他憋气,在这点上他是很佩服自高自大的齐一峰的。   邹清荷有些委屈地看着柳下溪,大家都不认同他呢。   “先吃饭!说得很有道理呢,所有的事件轮廓出来了,剩下的是细化与求证。”   “喂,你也太纵容一个外行了。”   “漏洞百出!那你得拿出一个说理来解释事件的前因后果啊。”柏青终于不耐烦地道。   第84章 血色的映月泉-12   以下是秦育明的推理。   “小邹的推理……我认为有关四年前中秋节的月夜发生在映月泉的事是正确的。只是后续发展以‘复仇’为连接点,我认为是错误的。一个想复仇的人,对付一群人……在能力是不可能做得到。而且,映月山庄的管事们也不会放任着血腥事件不停的发生,漏洞非常多!大慨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这世上哪还有为了复仇不计一切的?我认为是‘勒索’。后续的发展是以‘勒索’为主线。   “四年前发生的血腥事件,使这群人如惊弓之鸟。他们这群人应该是有一些身份与经济能力的人物。四年前的中秋节在事后,一定有一人或者数人替他们处理了该事件。这不是无偿的免费的处理。发生了的事件不可能抹除,受到名誉、金钱等等威胁的那群人中的一人或者数人当然不甘心被人威胁。于是,其中有人提议把去年牵连在内的所有人集合起来,一起商量对策来对付勒索的人。他制造出请柬来,那请柬上就带有明显的暗示性质,当事人一看就能明白了,这群人重新聚首后就决定历史重演。这是次有目的的谋杀,他们没有吸毒也没有饮酒过量,很冷静地进行了谋杀事件。但是,这次出现了意外,就是小柳你的委托人没有前来,来的是别人。他背叛了这群人,这些人当然也不肯放过他这位背叛者。代表他出席的吕文将也被袭击了,他没死,只能说他的命大。而那位刘姓民工,只怕就是这次谋杀对象之一。我估计,这个人就是勒索者之一。我的委托人可能在三年前的这次清洗‘勒索者与背叛者’中死亡了。第二年,我想应该没发生事件,那请柬只怕是对背叛者的警告与惩罚。去年没有出现请柬,估计他们认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大家都重新回到自己的原有生活。今年为什么又出现?当然是:发觉有人仍在围绕四年前与三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在调查,他们一时害怕,只得重新招集同伙商量对策。”   邹清荷摸头,不得不承认柳大哥的师兄比自己的推理更有说服力。   “他们又不是傻子,既然有人盯着这映月泉不放,怎么到今年还会来这儿集合?”柏青嘲讽地看着他,他把自己的教养丢到一边去了呢。“好了,这次可以去吃饭了吧。”   不理会他的刻薄,秦育明继续说道:“我在想,三年前的那一次他们应该约好下次集会的地点,以及应付突发事件的对策。我想,我们守在这里等到中秋节过后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他们只是用请柬来混淆我们的视线而已。他们一定有眼线留在这里,暗中观察着所有来这儿的人,分析着事情的变化。比如说,刘药就很有问题。可恶!四年前到底有几个人参与了映月泉的血案,他们怎样处理尸体的!说不定龚强就是被他抓住了。”   “让尸体消失的法子不少。”柳下溪看表,很晚了。柏青不能饿,一饿虚火上升脾气见长,多年也改变不过来。“吃饭,吃饭。”同样的,清荷显然也很饿了,无精打采地抚着肚子。这孩子没那种脾气,忍得住饥饿,只是模样儿也是可怜的。   “柏青,你怎么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   “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深那么复杂,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定是意外。”   “意外?怎么可能?”秦育明嚷了起来。   “你以为,这里由得人胡来么?四年前的中秋节也应该有不少服务生在值班。那些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血案在自己眼前发生?还是所有的人都死了灭口了?你当现在是谁当权啊,怎么可能容许这种血案平空发生?哦,照你的意思,除了四年前发生后,三年前又重新重复了一次血的地狱。在你的眼里,山庄的管理人有这么白痴?由着别人在自己的地头上胡作非为?”   “你!真是官方的代言人啊。”秦育明泄气。   “就事论事,有证据是事实才可以定人的罪,光推测有什么用。”   “……”柳下溪只能与师兄相视苦笑。   “柏青心情不好啊?”邹清荷把枕头竖起来背靠上,好软的枕头真舒服。侧脸看着柳下溪坐在床上拿着纸与笔在沉思。那纸上是一副映月泉的钢笔速写,画得真好看。   “哦,他这人。正常的时候你看不出他这个人不正常。我很早就认识他了。嫂子跟大哥还在拍拖的时候,他是嫂子的尾巴,而我大哥也喜欢把我带上,约会总是四个人呢。他有些偏执,性格阴晴不定,很让人吃不宵。相比之下,他没有什么朋友,齐一峰算是他在大学唯一的朋友吧。你不用理会他,按自己的步子走就好,想要跟每个人好好相处是很难的。”   “哦,还在想案子?”   “嗯,我在想……龚强会不会被藏在贵宾区的某一处。”   “你认为是刘药做的?”   “不,如果是他来做的,龚强根本进不了映月山庄,你不觉得奇怪么?向明远认罪后除了齐一峰与姜远华,其他人都没有走。中国人有着趋吉避凶的心理情结,这些人反其道而行,怎么都不合理。说道刘药这个人,我觉得他更像是山庄的守护神。只要是不危及山庄利益的事他不会出手,这种人就是所谓的忠狗,只盲目地听从一个人的话、守护一个人的利益吧。”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存在么?”   “当然有,哪个时代都有这类型的人。”   “……难以理解。”   柳下溪笑了起来:“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世上最强的武器是什么。”   “别小看我,不就是核武器么?”   “呵呵,错了,那类武器只可以摧毁人的性命。目前,人类的生命却是生生不息的,死的人多,生的人也多,一年比一年人数增加。我说,世上最强的武器是洗脑。人脑创造了世上的人类文明,人脑需要有自己的世界观来指导自己的行为。从古到今统治者都是打着符合统治的思想这面旗帜来招摇愚民。古代的掌权人控制百姓靠的就是把奴性制度深深根植在百姓的内心,靠的就是君为臣纲。儒家也好、法家也好都是如此。日本侵华与希特勒也是全民集体的洗脑大运动。这世上有一种人能洞悉人心,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而承受者根本觉察不到自己被利用。”   “真可怕!居然有这种人。”希特勒等等之流,在历史书有,那样的人渣想想都可怕。   “意志力坚强的人是不容易被人催眠的,越古怪的人反而是意志力坚强的人吧。依你看为什么要抓龚强呢?真让人想不透。”柳下溪笑了笑,合上本子,“关灯,睡觉吧。”   明明很困倦……大脑就是不听指挥的活跃得很。   “想抓龚强的理由很多啊。他是通缉犯又是毒贩子于社会有害的人,而且有心要报复伤害了他姐姐的人。”邹清荷沉默了小会儿开口道。   “最不合理的就在这儿了,他是如此的多重身份。不如交给警察更好,后者的话更不应该在这敏感的时期动手,龚强身为黑社会的一员,身手应该可以,抓他也不容易。无论是那一方都应该谨慎地对待他才对……”柳下溪到底不是铁打的,再硬朗的身体也会疲倦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啊!杀人了!”凄惨的大叫声突然划破了夜的沉寂。   柳下溪从床上跳了起来。邹清荷痛苦地抱着头“我听到了有人在叫喊着什么?”睡着没多久呢。看表,凌晨一点十六分。   他出门时,住在隔壁的柏青也开门走出来了。   “怎么回事?”他们下楼,住在楼下的秦育明也出来了。   外面有人在奔跑,燃起了火把,断续地有话传过来:“有人死了。”   贵宾区第三幛别墅前有五、六个人影。柳下溪第一眼就看到了举着火把,脸上发出寒冷杀气的刘药。他面前站着双手是血的王干事。“你怎么会进了贵宾区!”他的声音尖锐到让听觉难受的程度,超越了正常的听觉接收范围。   “任氏兄弟……满身是血,死在里面了。”王干事全身因恐怖而颤栗,反而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相信我。”他求救的一一浏览过每张面孔。   有两张面孔是陌生的。大约是贵宾区的客人,是今晚来的还是以前就在的?   “我是警察。”柳下溪例行公事地拿出证件。秦育明紧跟在他身后走进门开着的3号别墅,刘药想拦住他,最终张开手却没有出声阻止。   柏青脸色特青,走到他身边,冷冷地盯着刘药。离他不远的邹清荷清楚地听到他压低声音对刘药说道:“瞧你把这里管理得成了杀人窝了。”   刘药的脸色在火把的映照下特别的白。“对不起。”   “这三字你对死去的人说吧!谁都可以自由进入贵宾区吗?!任氏兄弟怎么进来的?王干事怎么进来的?你到底在做些什么?除了两位贵宾那二名警卫怎么可以进来?”   “这,这二位,是我的左右手,是我失职……”   第85章 血色的映月泉-13   别墅的门牌上是铜牌雕刻的六号。   “这是六号别墅啊。我记得那对即将步入新婚的未婚夫妇与他们的朋友是住在六号别墅的,这房子感觉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错了,他们住的是别墅区的六号而不是这个贵宾区的六号。贵宾区的别墅与普通别墅区是分开的,这就是等级的不同。”   柳下溪嘴角一歪,讥讽地道:“你有没有私自进贵宾区调查过?”   秦育明小心意意地观察四周,一边回答道:“老实说,我很好奇。可是要想自己在这里偷偷调查又不被人发现就不要触犯这里的规则,那就得尽量避开贵宾区的人与事。”   还没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柳下溪手伸进了衣袋,怔了一下。糟糕,刚才出门时忘记带手套了。朝秦育明望去,那家伙已经戴好了手套,朝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推门。   秦育明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开灯,带血的脚印朝门外零乱的……别墅的室内构造是一样的。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柳下溪回过头。柏青与刘药还有吓得哆嗦的王干事以及邹清荷都进来了。   血腥味是从第三间传来的。   门虚掩着。   “报警了没有?你们不要跟着进来。”柳下溪只对准柏青道。   “刚报了。那两位客人跟这事没关,我已经安排他们离开了。希望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你不要提及那两位。”   柳下溪没有理他,与秦育明推门进去,把门关上了。   门外的几个人只隐约看到门内是血色的世界。   两个人倒在血泊里。   “大个子还有气息!”秦育明首先蹲下去探地上之人的鼻孔,叫了起来。“快快,叫医生来!”血是从手腕割开的动脉流出来的,找到伤口后秦育明那许久没用过的急救手法笨拙地派上了用场。外面的人听到他的大叫声后,刘药迅速跑出去了,柏青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邹清荷也探着头进来被血腥味熏得难受,退了进去。却发现王干事准备开溜,邹清荷上前抓他,王干事挥开双臂乱打他,手上的血随着杂乱的拳头挥到邹清荷的脸上,好恶!邹清荷一脚踢过去,中了对方的膝盖。王干事受了这一击,单脚跪在地上。   龚强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痕迹。   他们的手脚被熟练捆绑技术的高手用死结的方式重重的扎在一起。手腕反扼在后背,连大拇指也被单独扣住。龚强的脸上身上有不少拳头与巴掌的重击痕迹。   “窗户是从里锁住的,看来凶手是有着能自由出入的钥匙。从绳索的淤青来看,他们被绑有三十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是在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就被人绑着了。手腕被割从血流量来确定时间应该在六小时以上。让全身血液流尽……真是残忍啊!是怎样的仇恨才会如此的阴毒?龚强周边的血迹凌乱得一塌胡涂,他强烈地挣扎过反而使血液流得更快,倒是这位大个子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伤口也明显浅过龚强,支持的时间更长一些……看不出龚强身边的小喽罗也是很有智慧的……这么看来,绑架他们的人针对的是龚强……”   “柳大哥,这个人要逃跑!”邹清荷在门外大厅喊道,想不到这个人挣扎起来让邹清荷很吃不消。   柳下溪注意力从死者身上分散开来,仔细听出外面大厅有打斗声,连忙出来就看到邹清荷的狼狈。虽说,王干事被制住了,喘气倒在地上,但邹清荷也挂了彩。   “他没死?!”王干事看着被秦育明与柏青小心抬出来的那位任什么来着?王干事一向记忆力不放在这种小人物身上,居然没有死!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柏青历声问道。   “稍安勿躁。”柳下溪把铮亮的手铐套在王干事手腕上时,对方那张脸变幻着数种颜色。   “清荷,你来记录。师兄,你搜他的身。”柳下溪看了看没戴手套的手掌上染上的血迹,示意着让邹清荷从他口袋里拿出笔与本子。   “染血的手帕一块、带血的磁卡钥匙两枚、手电筒一只。就只有这些。”   柳下溪“哦”了一声,沉思了小会才道:“有这些就够了。先前,我一直想不通向明远证词里的许多不合理地方,把整个事件串在一起这才明白。”   “我没有杀人!人不是我杀的!我是被人嫁祸的!”王干事虽然被秦育明压在地上,依然叫喊着。   “至少你目前是嫌疑犯。”秦育明一直看他不顺眼呢,有这种机会不顺便踢他两脚怎么对得起自己?   “是他做的么?”柏青显然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问柳下溪。   “他……八成是被人设计的,他的确有非到案发现场的理由不可!刘药接掌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吧?”   “是的,我只是在出国前代理看管一下这里。这里的上任管理离职后,找不到合适的管理人员。刘药是派来协助我的,我发觉他蛮能干,就把所有的事都交付给他了。”   “他在这儿工作的时间长,比你们更熟悉这里。也就是,这个人有法子自由出入贵宾区,并偷偷仿制了各幢别墅的钥匙,私下里做了一些交易。”   本来蛮绝望的王干事一字不漏地听着柳下溪的说话,当他听到“八成是被人设计的”眼睛一亮,后来越听眼睛开始迷离闪烁起来……   “这位王干事……真有趣。蔡叔一直觉得他有些面熟,总好像在哪里见过。下午回局子里调出档案一查,才知道这位王干事就是几年前有名的在逃诈欺犯,名字叫做帅轩。他的模样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起戒心的……手巧诈欺犯帅轩要弄几枚别墅的钥匙一点也是难不到的,躲在这里也不安份啊。”   王干事哑然地垂下头,败阵的公鸡似的。但是,狡猾的他居然不开口说话……这案子他知情的部分若绝不开口说出真相,那也会给警察们带来阻力。他远远不是外表所显露出来的那般胆小怕事之人。这类人如果发觉他的伎俩欺骗不了别人的时候就会装死等待反扑的机会。   “你什么都不肯说?被判上杀人犯的罪名也不肯说吗?”秦育明嘲弄道。   “你们警察要冤枉我吗?好啊!看看还有没有青天白日呢。”这人果然如同脱胎换骨了般玩起无赖的勾当。   被这话呛得秦育明只咳嗽。   “他自然会开口,急什么。”柳下溪漫不经心道。   “我一直觉得事件是不对劲,可是就是想不通其中的关节。现在才明白,我们是中了迷阵,应该说是我无意把事件往几年前映月泉发生的事扯在一起了。却没想过发生的事情跟几年前的事件完全没关系,这纯粹是一件帮派里的小弟对付自己老大的行动。向明远这个人被龚强网罗安排在这里的确是因为他与莫雨衣长相相似,是一个暗桩。由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龚强的个性中的谋略。他不是那种急进的人,甚至连当时绑架清荷的事件也可能是他手下自己行动而不是他的策划。也许是……他发觉了自己某一部分手下要背叛他……他一狠心把自己的手下们推给了警察。龚强找上柏青是来寻找保护,只怕是与某人取得了一定的共识,想在映月泉了却自己心头的大憾事:替姐姐报仇,事后就会远走高飞吧。可是,他错了,错信了向明远以及另外的暗桩锅仔他们的忠诚。向明远能背叛他锅仔能背叛他,他身边的这位目前垂死的亲信为什么就不会背叛他呢?如果连他也背叛了,那么所有的事件就串联在一起了,背叛的条件当然就是‘钱’了。也许还有恨呢,龚强能坐上小帮派的头目,手底里自然不会干净……比如说,那些手下是他设计故意让他们被拉进牢里,他的亲信在那些手下里当然可能有沾亲带故的人存在。向明远应该是为了钱,龚强许诺过给他一笔钱……他们合计了一下龚强贩毒等等的利润后动了杀机,那些钱龚强也不会分给在牢里的兄弟吧,想必所有的钱都被龚强给藏了起来。   “机会就在于龚强收到柏青的电话,他的亲信想必也在身边,自然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以龚强的狡猾怎么会接到电话后马上准备出逃?这太不合理了。从北京市里来到这儿少说都得五、六个小时以上。他有的是时间从容离开,甚至根本不需要离开,只要小心避着清荷就可以了。姐姐的事还没进行,龚强岂会因小失大?绑架清荷的事他的亲信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他出动了。那吃到一半的饭菜里或者说消失的茶杯里放进了让人麻醉昏迷的药……就如同他们给姜远华注射的药物一样。我在想,龚强除了贩毒只怕也在贩卖药品。龚强信任这位亲信没防到他突然出手吧。由锅仔或者向明远出面找上王干事,给了钱买了贵宾区空着房间的钥匙,他们从那一刻起就计划了让王干事背黑锅。   “龚强醒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在这房间里了。他是愤怒的吧,怎么逼问也不肯把钱吐出来。我在想,临死他也没说,这几位合谋的人肯怕也是由于利益合在一起,得不到利益合作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向明远更害怕龚强不死后的报复或者说他也不信任龚强的亲信。于是,他想到了一个自己脱身的笨法子:绑架姜远华嫁祸给龚强,把水搅得更混。锅仔更是一位有趣的人吧,只怕他两边搭线,跟着向明远对付这位亲信又跟着亲信来对付向明远。那张相片是亲信从龚强的钱包里掏出来的吧,故意塞进门缝里的。然后又设计了让人做离开的伪证,以及塑造山洞里龚强被人劫持的假象。形式比人强吧,见风驶舵的向明远发觉自己一个人斗不过锅仔他们的合计,只得按照他们的剧本走。把绑架伤害姜远华的罪承受下来,不过也顺便把锅仔拖下水了。”   柳下溪敏感地察觉到躺在地板上垂死的任大个身体在颤抖……   “问题来了。”秦育明抚掌道:“这任大个儿他可以自由出入贵宾区么?还有,龚强与他手上的刀痕是谁划的?他怎么可能自己反绑着划伤自己吧?”   “别忘了他是贵宾区的贵宾,可以自由出入,人为的门卫自动对贵宾视而不见。至于划伤你我办不到,他却是办得到的,你看不出他的身材特别么?”   “噫?没什么啊。”   “腰长腿短,手臂过长比正常比例长出了三公分。你再看看他手腕与脚踝上的绑痕,你瞧!两只手腕反背绑着,勒痕应该是手腕的内侧,两只手腕背是应该没有勒迹的。可是他的却是有的,虽然比其他地方要浅,而龚强的手腕上是没有。也就是他为了制造与龚强同一时间的痕迹,双手曾单独绑过很长时间。他伤了龚强以后也狠心伤了自己……至于自己绑自己的手法我会十多种啊。可惜先前你为了救他用刀子把他手脚的绳索给划断了。他绑好自己后,过长的手臂让双腿穿过……这样子慢慢的手就背到后面了。”   “凶器呢?”秦育明不甘心啊,分明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双眼,师弟看在眼里的就跟自己大不相同。   “凶器就是这个!王干事分明闻到血腥味也得拿走的东西就是他卖出的钥匙。有他的指纹,从这上面就可以查得出来这磁卡出自他的手。”这贵宾区的房间钥匙是新颖的磁片卡跟名片大小相似,有硬度。到底是从香港引进的新式装修啊。(我不知道那年代有没有磁卡锁门。现在不少宾馆都是这样的。我的设定是手劲大的人可以用磁卡划破肌肤血管,我曾经就被纸划破过皮肤呢。)   第86章 血色的映月泉-14   刘药把进入梦乡的医生(先不论此医生的医术如何,昨天姜远华就是受他照顾)找来,局限于设备与资源只作了简单的急救。幸好,没过多久离此地最近的医院急救车赶来了。   柏青揉着太阳穴,头爆炸似的疼痛,疲倦与厌烦袭击全身,真想什么也不理啊。看着远处与赶来的县警们一起取证、拍照、问话的柳下溪不得不佩服他精力好。“你们说任华年杀了人为什么不逃走还把自己弄成受害者……这……不是很奇怪的行为么?何况,只要王干事说出实情,他是没办法成功栽脏的啊。”他身边守着王干事的邹清荷脑袋就是不肯休息,这也是精力过剩的人啊。   “谁知道。”他不耐烦地应口。   秦育明倒是认真地看着邹清荷,上下打量了他一翻一边笑了起来:“你呀!当事人没有你这位旁观者头脑来得清醒。有时候啊,行凶者的想法是千奇百怪的,根本没理可寻。你呀,就不要把自己那套思路套在对方身上。有一部分的犯罪者就是过于偏执才犯案的,也就是所谓的臆病或者是妄想症,是心理疾病的一种,是自我主观意识过剩吧。有的根本是环境造成的认知偏差,比如说那些街头的小混混们大都只是初中、高中生,打了人抢了钱在同伴中是件露脸的事。犯罪者犯案多少有点掩耳盗铃,逃脱过一次以后就认为自己是福星高照的人。事实上,玩些花巧迷惑警方是犯案者常用的手法。可惜的是,警方也的确有不少案子破不了。事实总是无法尽人意,也不是凶手有着怎样的大智大慧,而是天时地利与巧合等因素在里面吧。相对来说,单一的犯罪行为容易被查获。警察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茫点与自我主张这些都是影响正确查明真相的原由。至于任华年为什么不逃?等他醒来了应该就有答案。王干事,我认为他不会说真话。”   “好历害!”邹清荷拍掌,虽然对方并没有为自己解惑,但这番说词让他佩服呢。柳大哥身边的人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敬佩地望着柳大哥的这位师兄,自己差太多了,怎么也想不通的道理经他这么一说根本不重要了。   “任华年不是东正帮的人。”缩在树边的王干事突然道。   “噫?!”邹清荷蹲下身子看着他的脸,好奇地问道:“你原本认识他?”   “你把那位姓柳的警察叫来,我会把我知道的事说出来。”王干事一反常态,无论语言还是神态……让邹清荷觉得他好像就是蜕变的蝉。   干净的房间就觉得离血腥远了些,人也能放轻松些。柏青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好想早点离开这儿离开这片土地……   “这姓王的很大牌嘛,他会不会借洗澡的机会逃跑?”秦育明很小人地笑道。   柳下溪耸肩,他也洗了澡,清爽多了。虽说职业是警察,对血腥不陌生却还是讨厌这味道,“没有人喜欢一身血腥味。”   “你的小朋友呢?”   “我让他去睡了,不想让他涉案太深。”   “我看那孩子有做我们这一行的潜力,我还以为你想带他进这一行呢。”   “……”柳下溪没有接他的话,朝柏青那边望去发现他闭眼睡了。   “给我申请保护令,事后让我换身份重生。”王干事一开口就是这句。   “噗嗤。”秦育明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我还真以为你老人家要说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原来是待价而沽啊。真是精明的人啊,别小看了当代刑警同志。”   柳下溪略一沉吟:“给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我申请到保护令的理由。”   “龚强是被灭口了。”王干事显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了,脸色是严谨的,言词谈吐冷静犀利这才符合一个欺诈犯的表象。“那小伙子的话让我清醒过来,任华年为钱杀掉自己的老大这个理由很不合理。稍有头脑的人手下要造反都会悄悄的进行,而不会这样故意地闹得人尽皆知的样子。这样由警方宣告着东正帮毒贩龚强已死,与他有牵联的事全部尘埃落定了。就像是给谁一个交待,做给谁看似的。龚强有死的理由,东正帮这一两年名头闹得很响。他的毒品纯正品种多样各种价码的都有,他的货源从哪里来?谁是他主要的客人?东正帮跟一般的帮派不同,不是靠跟人抢地盘小巷械斗出位的,他一开始出位就有人为他护航。他身后的人是谁?现在龚强被通缉,慌神的人、幸灾乐祸的人一定不少。他的货源想他死;他的客人也想他死;想吞这块肥肉继补这个空缺的人也想他死。他能躲进这里,也是有办法的人,他身后的人一定比他更有办法。”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他小心地看着柳下溪的脸色。   现在的柳下溪,比王干事了解的事情更深。龚强的货源已经断了,这块肥肉只怕没有人能吞得下,至于客人方面……与他身后的人想龚强死也是有可能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些,是确实的证据而不是推测。”他冷淡的道。   王干事敛眉眼观鼻鼻观心:“我躲在这里已经有两年多了。龚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他来这儿总是带有充足的货源,我是这里的中间人赚点小钱。我对东正帮留了些心眼,略为调查了一下他,就发觉他背后不简单。以前跟在他前后的人并不是任华年,是固定的一位时髦的乱发小子。这一回跟在他身边居然换了人,我有点吃惊,这也算是龚强的据点怎么会随便换亲信?一查才知道东正帮玩了,他不少手下都进了班房。任华年不简单,总是低眉不语偶尔露出的目光却是非常冷酷的,不是东正帮这种帮派能养得起的狼,这里并不是什么正派营业,只算是半公开经营,背后是有大老板存在。来这里的客人……这些事我暂时还不能说。”   “有人威胁你的生命?”   “等警方答应我的条件后……”   “……老油条一根。”秦育明耸耸肩,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窗外天已经亮了。   柳下溪看了看表,把目光转向王干事手腕上的手铐上。“说与本案相关的事吧。”   王干事一愣,手欲抬起才发觉双手不自由了:“有烟么?”   柳下溪望向秦育明,秦育明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来,里面已经没有几支了。   “龚强这次一反常态深居简出,他一直是有些嚣张的少年,居然装着不认识我。我就在想他是顾忌着身边的任华年,老实说我手里的存货也不多了,一直想找他落单的机会问他拿点货。可是任华年粘得紧几乎形影不离的,感觉到龚强实际是被监视了。我反而想,这样的话不惹他,最好不要暴露了自己,就在我放弃了找他的时候,他反而突然单独找上了我。那是三天……不……已经是四天前的深夜,我住在离贵宾区不远的管理人员宿舍区里。龚强是直接耗门进来的,用刀子逼着我的脖子,让我惊得出一身冷汗。‘这包东西我寄放在你这里,要是你弄丢了或者私自折开来看我就杀了你!’他留下一个蓝色的包裹就离开了。”   “包裹呢?里面有些什么?”秦育明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问道。   “我过了好奇的年龄,没有打开看过。(看着两人不相信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其实是把龚强的威胁放在心上的,我是动脑动口不动手的人。龚强不是善主儿,可惜的是,在前天搜寻失踪的姜远华后,我回到房间时那蓝色的包裹已经不在了,房间很明显被人动过。”   柳下溪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从王干事的脸上看不出他是说谎还是说真话。龚强能在任华年的严密监视下弄出一个包裹么?“……蓝色的包裹啊……”柳下溪沉吟了,破案最容易出错的就是判别证人们的言词究竟有几分是事实几分是捏造……龚强……柳下溪站了起来。“王干事,你的房间在哪里?”   “我带你去。”王干事也站了起来,这感觉让柳下溪不舒服好像自己的行为模式按照这个预定的方式进行。这只老狐狸是不是设了陷阱让人跳的?“一路走一路说吧,6号贵宾区别墅的钥匙与你深夜出现凶案现场的事。师兄,麻烦你边走边记录一下。”   “贵宾区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些严密,姓刘的年轻人来的时间短对整个映月山庄并不了解。映月山庄可以说是一个正在不停调整的服务业,以前在管理上很散漫也有许多漏洞。刘药的突然出现,然后制订了许多严苛的规章制度,也辞退了几名员工。但漏洞也不是那么容易填补的,以前那位离职的管事跟我私交不错,他被辞退我想应该是勒索客人吧。掌握了客人的某些秘密,以此为武器开口找客人要好处,这只是我的猜测。贵宾区也是由人来看守的,只要有足够的交换条件守卫就可以偷偷放人进去。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贵宾区内的客人有需要,被点到名的员工就能进入。我确实仿制了贵宾区各房间的钥匙,我并不常出入贵宾区。刘药的眼睛很毒,我也不想把这个难得的藏身之地给暴露。昨天夜里,贵宾区根本没有人守卫,应该是前天的通宵寻人大家都累了吧,守卫们偷懒去睡觉去了。我并不知道龚强被人绑住了,6号其中一房间的钥匙是那天龚强丢下包裹的那夜早我要的,他说是为了应付万一发生什么状况,可以多一个舒适的藏身房间。6号别墅在平常时段是不对外开放的,那是某个人的专用房。有一位客人对6这个数字很喜欢,是偏好吧。”   “知道这位客人的名字么?”   “徐念余,这个名字蛮怪的很容易记得。”   柳下溪突然停下脚步,他好吃惊。听到任何人的名字也比不过这个名字给他的冲击。   “你见过这个人?”   “嗯,这个人来头很大,上界的管理人对他屁癫屁癫殷勤得很。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隐君子并且还是深度中毒的那种,随时会倒地死亡的人。他是来这儿疗养的吧,有时会突然发狂。一发作就被人接走了,过一段时间又会来。一次比一次严重。听说是他的家人过份溺爱,舍不得看他毒瘾发作的惨状,在戒毒的时期内重新让他吸毒了。听说除了毒隐还有妄想症,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算计着他,想杀他。稍有精神的时候,他会四处走动,到处探头探脑。喜欢把别人发生的悲惨经历搅在自己身上,当成是自己发生的事情。从你们的言谈之中好像在调查四年前、三年前映月山庄中秋节的事。在这里是查不到的,根本没有任意档案。连以前的管理员也只是比我早来二个月,以前我估计根本就没有档案与记录这回事。”   “又把话题叉开了,既然是龚强自己找他要的钥匙,那你的推理不就被推翻了么?”   “不,已经得到证实了。钥匙是锅仔出面找王干事弄到的,锅仔大名叫李铁锅,他能进映月山庄工作是王干事出面担保的。李铁锅与王干事沾亲带故,私下里受过王干事不少照顾。(看到师兄与王干事不同表情的疑问,他又加了一句)在之前我跟蔡叔通过几次电话。李铁锅到底为人没有这些人老道,还生嫩着,一诈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王干事脸色顿变。他没料道柳下溪明知道自己说谎也不动声色,真是可怕的年轻人。“你是想保护锅仔吧。”   “他……”王干事住了嘴,过了小会才小心翼翼道:“我提供你们想要的证据,会不会放了他?”   “我没有办法答应你,定罪不在我的职责之内,根本不存在什么蓝色包裹吧。龚强绝对不会把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人,从一开始你就在说谎。”柳下溪他也不是铁人,真的好累了。也想有时间休息呢。   “我有两年前中秋节过来的客人名单,我曾试图敲诈过一个人。”王干事垂下了头。   “两年前的中秋节不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秦育明疑惑道。   “中秋节夜晚你在山庄内?”   “没有,我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发觉管理员有销毁住客的档案,我留了一份心悄悄地瞒过管理员偷偷留下来。”   “没有事发生就不会销毁档案。”柳下溪点头,他一直就在赌王干事手上一定有线索存在,才陪这个人周旋了这么久。“你敲诈了谁?”   “曾奋勇,自称两年前中秋节不曾来这儿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在住宿的档案上。警方有调查过两年前的中秋节他是否来过这儿。他的确来了。”   “曾奋勇?”就是那位徐念余提到的“……我把请柬给了一会喜欢冒险推理的朋友……”   “那天早上,我去收拾普通区的别墅房间捡到了一份徐念余的请柬,自己复制了一份后上交管理员了。那时我还不认识徐念余,我查看了自己偷偷留下来的住宅登记档案,发觉那房间就是曾奋勇住过的。我有调查个这个人,是滴水不漏的人。我的敲诈没有成功他不理会我。”   第87章 血色的映月泉-15   “师兄,合作吧。”   “好。”秦育明伸出手掌来与柳下溪击掌为誓。   看着这两人的笑容连邹清荷也是愉快的。他们目前正坐在北京东城区的一家老旧的馄饨铺等着吃馄饨(这个叫法不知道对不对,广州这边叫云吞),邹清荷的老家叫这个为水饺儿,他们家乡没有北方这种大锅饺,馄饨把饺子的名头给占有了。做法也不一样,个头要大些里面的醮料口味也是不同的,加了蒜头的蓉在里面,却少了胡椒等调料。   柳下溪他们来这儿并不是怀旧,而是打听到东正帮常出入这家街头馄饨铺子。   看着这满满的一大碗,邹清荷翘起了嘴角。在南方碗不大,清荷很喜欢白瓷带花的小碗。总觉得他所看到的北方与老家有着本质的差别:南方的事物是一个“秀”字,北方带着一个“豪”字呢。   “偷笑什么?”秦育明眼尖,用筷子敲他的碗。   邹清荷压低嗓门悄声道:“我觉得奇怪,你们来探听情况的,怎么不问人呢?”   “说你嫩你还不承认。哪有人对陌生人不怀有戒备之心的?这样冒失的问能得到我们想要的情报吗?”   “那不是白来的么?”说实在的连家也没回,直接从映月山庄到这儿很累啦。也不知道事情后续的发展。他在睡梦中被叫醒后直接上了车,后面也没见柏青。柳大哥告诉他,柏青比他们先一步离开了,是学校有事找他呢。   “当然不是白来。以你青涩的目光看看这个地理位置。”   “哦好。”邹清荷目光游离了四周。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周边的建筑有四种风格:传统的繁华复杂的清朝豪宅;引进国外的有着几何形状与简洁线条的围绕了藤蔓的私宅;现代的商业街市、旧式的胡同。邹清荷一惊:“好古怪的地理位置!”   “这里的治安很好,很少有集众闹事。东正帮的根据地不是在这里却爱在这儿流连。”柳下溪吃得很快,一碗下肚还没饱。   “是被这儿的馄饨香味给吸来的?”味道不错份量也够。   “这的确是他们吃宵夜的地方,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柳下溪沉吟了一下:“我收集了一下有关东正帮的资料……就是从他那些进了拘留所的手下们嘴里掏出来的……没有人知道龚强住在哪里,或者可以说龚强的居住总是在变让他的手下摸不透。我在想,他也许住在这附近……大叔!再来一碗。”   “来啰!”摊主吆喝了一声。   “那个任华年到底是不是东正帮的人啊?”邹清荷问道。   “东正帮在警局的档案里没有这个人存在。不过,他确实与东正帮有来往。是以龚强私人朋友的身份,是一个档案清白的人,他的来历比龚强的更神秘。”   “他没有说出真相吗?”   柳下溪苦笑:“居然让他逃了。在两名警察的看守与身体严重缺血的情况下让他逃跑了,别小看了他啊。”这一点柳下溪非常懊恼。   “逃了?”邹清荷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时候的事?”那个人当时怎么看都是性命难保的样子啊。   “早上七点上下。据说是给他输血急救后,情况稳定没多久。医生认为他还在昏迷中,看守的人松懈了,事情发生后谁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是失职!”秦育明忿然。“那样的血人那么重的血腥味不可能不引起人注意。如果地方警察稍稍尽职些不可能追不到。”   “警方不是有追踪的猎犬可以寻味跟踪啊。”   “哎!”秦育明忿然地捶桌空着的碗筷危险地跳了起来。附近的摊主吊起了眉头不放心地盯着他们这一桌。“警方的动作明显慢了数拍,出动猎犬找到的只是对方的血衣,人已经金蝉脱壳了,警方还是让人失望啊。”   邹清荷瞄了一眼柳下溪,柳大哥的脸色也是难看的:“你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们呢。“我们这是要追捕他么?”   “不,追捕疑犯由丢失他的地方警局负责。”秦育明摇头“我和小柳达到了共识:龚强被人灭口的可能性高过被手下背叛。现在的我们就是从这个方向私自调查。”   “可是……可是,你们不是应该调查中秋节的映月泉事件么?”   “嘿嘿,那个啊。当然也要,一起进行。”   “噫?那不是齐一峰吗?”邹清荷吃完一碗,在饱与末饱之间游离的食欲。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张望着。脑子里一边暗想龚强常来这儿的理由是什么?真的只是这里的东西好吃……或者说他住在附近?却看到齐一峰从绕有藤蔓的一家洋式房子里出来。   “齐一峰?”另外两个人也吃惊而且齐一峰是朝这边过来的。   “果然是你们呢。从家里无意看过来还以为看错人了。”齐一峰笑得灿烂。“过来找我的?柏青呢?不是他带你们来的?”   “齐哥你住在这儿啊?”真意外呢。   “是啊,我很喜欢吃这里的馄饨。林叔照例来一碗。”   “好咧,小齐。今天这么早?”   “发什么呆?”齐一峰直接用手指弹邹清荷的头。   邹清荷还没有从见到他的震惊缓过神来呢。“你怎么会住在这儿?”   “笨蛋!我家在这里,当然会回家啊。啊,你们不是来找我的?”齐一峰笑起来居然有小虎牙邹清荷第一次发觉呢。   “东正帮的龚强常在这里出没。”邹清荷嘴快。   “笨蛋!”秦育明小声骂道。   “龚强?哦,噫。他在这儿出没?”齐一峰的惊讶不是装假,他的确对龚强没印象,虽说在映月山庄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耳朵起茧。   “常在这儿吃宵夜。”柳下溪掏出龚强的画像“你去问问摊主见过他没。”   “他?!嗯,常来,有时一个人有时一群人。你们问他来的时间?说不准,有时早些有时晚些。警方有来问过,他是最安静的一个,不大说话。静静地看着别人,一般吃完了就走,钱会压在碗底,看不出他是小流氓。”摊主对他的印象很好。   “齐哥,假期你没在家吗?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知道。”   齐一峰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意味深长道:“对你说来是大事,对我不是啊。谁会去注意这种事?我有自己的圈子与世界啊,就算听到有人议论也不会往心里去。”   “没有好奇心的人,不像啊,看上去你的好奇心很重。”秦育明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你的好朋友柏青帮助了他,他又常出现在你家附近,你不认识他的可能性很低。”   齐一峰立马站了起来,抓起桌上半温的茶水就往秦育明脸上泼:“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少爷脾气上来了。这这这,好丢脸。邹清荷别过脸去很想笑。   “你这个人!”狼狈的秦育明站起来,作势要打他。“好了好了,你们俩个。”真想装着不认识他们。柳下溪那有力的大掌各抓了一支胳膊,齐一峰立即咧嘴呼痛。   “我相信齐哥不认识他。”邹清荷轻笑。   “小荷!”齐一峰感动扑到他身上。   “为什么帮他!”秦育明很不满。   “你们又不是孩子争这些事情。”柳下溪哈哈笑了起来。   “直接。”邹清荷觉得齐一峰骨子里是傲慢的,只怕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   “你表哥是不是也住在这条路上?”   “不是。表哥家住在朝阳大街(虚构)那边。”   “你表哥的朋友曾奋勇认不认识。”   “曾奋勇?这个名字有点熟!让我想想……啊,记起来了,他住在对面那条胡同里。是表哥的高中同学呢,以前有那么一次表哥带他来我家玩过。小荷,要不要去我家玩?”   “好啊。”邹清荷也好奇那漂亮的由彩色藤蔓围绕青色砖构建的西洋特色的洋楼,窗户玻璃是极具风味的彩色玻璃还是拱形的呢。离的距离又不远,刚好错开树萌就可以看得到。   “我们分工,我去调查曾奋勇。”秦育明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喂,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齐一峰挑眼没好气道。头发还是湿的哩,上面还沾有几片残梗茶叶。   秦育明用衣袖一抹:“领教不起。”拂一拂衣袖颇有一番不带走云彩的潇洒,可惜偏偏风一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那三个家伙毫无同情心地笑了起来。   “你家真漂亮!”以邹清荷不大丰富的语言词汇形容不了室内的宽敞雅致。“洛可可风格,繁复的装饰带有娇柔与雅致,你们家家长的品味还真特殊。”柳下溪比邹清荷有眼色多了。   “是我母亲布置的,这也算是祖居吧,听说在文化大革命的时期被没收了。后来平反重新归还给爷爷,爷爷死后我爸继承这房子。”齐一峰为自己的家颇为自傲,洛可可风格流畅柔美的线条一直是艺术中的艺术啊。   “完全不一样呢,柳大哥家是生硬的直线条,色彩也是冷静的,非常简单!”邹清荷感慨。   “是吗?我想去看看。”   “好啊。”邹清荷大方地答道。   “你父母不在家?”柳下溪来到楼上齐一峰的大卧房后,拨开斜对着馄饨摊那面窗户的白纱窗帘,透过彩色玻璃朦胧的看不大清楚。   半天没听到齐一峰的回答,回过头望去却见那两人脑袋挤在一起看什么书很入神呢。真是的齐一峰与自己同年月份还见长怎么就觉得他跟清荷是同龄人,自己却跟长辈似的……嗯,嘴里有点酸味儿。   开了窗,视线清晰起来。远处看那摊主躬腰在包馄饨。有客人在叫结帐,他起身走动腿有点拐,右腿比左腿稍短了些。先前就近还看不出来,客人不少呢。   “齐一峰,这摊子摆在这边多久了?”   “什么?”齐一峰茫然。   “馄饨摊啊。”   “嗯啊?没注意,应该有几年了吧?有一天晚上回家,肚子有点饿,吃了一碗觉得很好吃,就常去吃了。”   “你爸妈呢?”   “他们在上海,很少回来。”   “能不能借你这地方用些日子?”   “啊?你要监视那馄饨摊?”齐一峰来了兴趣。“没问题啊,先得把你的理由说出来。”   邹清荷也放下手里的书,好奇地来到窗边观望,只是很平常的小食摊啊。   “这地段很好,有着这种层面的人流。我怀疑这是毒品交易的一个据点。”   “啊?怎么可能?!这可是阳光下普通百姓正常的生活形态啊。”   “那你以为毒品如何交易?”   “那种阴暗的事情不应该是在无人的小巷子与阴暗的角落里进行么?或者是公园的公厕啦昏暗的卡拉OK房之类的娱乐场所。”   “先有怀疑才需要证明它是或者不是。”柳下溪笑了起来。   “随便啦。”齐一峰无力。“家里的东西……摆放位置不准动。”   “柳大哥,快看摊子收了。”   “噫?这么早?!”齐一峰凑过来,果然见那摊主在收拾板凳与炉子。   “清荷,你今天跟齐一峰一起回学校吧。”柳下溪立即匆匆下楼去了。   “……”剩下的两人眼睛对眼睛。   第88章 血色的映月泉-16   柳下溪快速离开时并没有带走他与邹清荷的行李。邹清荷也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儿玩了,他提起了包。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晚上是留在家里还是回学校?回学校的话还得先去买齐住宿需要的用品。嗯,今晚还是回学校看看。他拿定主意后打算跟齐一峰告辞。回头一看,齐一峰居然不见了。啊,听到他的脚步声“噔噔”那是下楼的声音。   齐一峰反应不慢,在柳下溪离开之时,他马上换衣穿鞋。跟在柳下溪的后面就走,当他冲出门时被他忽略的邹清荷突然伸出了手臂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一峰感到意外,好大的手劲!一挣,居然挣不脱。他回过头来目光一呆,头一次发觉邹清荷那双清澈的眼眸居然有逼人的气势。   “齐哥!这件事至此为止,你别跟着去。”邹清荷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重重的跟书包压在胸口的感觉相似。   齐一峰的意图当然很明显,他想悄悄地跟在柳下溪身后来一个谍中谍,跟踪与反跟踪。   “你就没有好奇心么?”齐一峰很讨厌忤逆自己的人,声音也就比平常高出一倍。何况那抓着手腕的手怎么也挣不开,对方还是比自己年龄小啊。到底是乡下野孩子有股蛮力……他很不甘心地想。   “万一你的好奇心让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邹清荷皱眉,总觉得齐一峰有时很不讲道理,需要有人好好地开解做人的道理。   “……松手!”齐一峰大声吆喝道,居然被这小孩子的气势给压住了,真是耻辱啊。   邹清荷松了手,看到齐一峰铁青的脸这才慌张起来:“啊,对不起。”   手腕上都有青紫的捏痕了。   看到他惶恐的样子,齐一峰突然心情变好了。哼,他是斗智不斗力的。“你这种国民劣根性要改一改!”他说教道:“社会上就是有你这种计较得失,遇事退缩的人才使得中国的国力上不去!西方国家为什么那么发达?你想过原因没有?小日本为什么那么猖獗?那是他们有着你没有的民族灵魂。那就是不畏死!欧洲的黑死病死了三分之二的人也没有把欧洲的灵魂击垮;美国以弱击强的独立战争、南北战争等等不需要我一一举例了吧。就说小日本也有他的灵魂所在,那就是武士魂,是对胜利的执着!失败有面对剖腹的勇气。你呢,事件还没有发生就想到悲观之处后立即退缩……(以下省略N多文字)……哼,没有好奇之心人类如何进步?”   邹清荷对于他的长篇大论只有苦笑的份。   柳下溪在警校的时候跟踪不是他的强项。应该说他这一门功课成绩在中等以下。他的跟踪术并不令他骄傲。   好在大街上的行人不少,他隐身在流动的人群里并不出众。   今天是星期天,天色还早。这秋日的余晖下北京街头懒洋洋的游人也是一道风景线。   那卖馄饨的林姓汉子挑着行头走得不快,那不利索的腿倾斜得更厉害了。   这片区域不是柳下溪熟悉的。(柏青曾经认为:柳下溪并不合适做警察这一工作。他的结论当时让柳家的大哥很拥护。那时的柳下溪不是活泼好动的少年,他的时间分配在锻炼身体、看书与陪林小洛上。整个北京市留下他脚印的地方并不多。柏青分析说:好的警察是需要有过人的精力与探求真相的好奇之心。柳下溪的好奇心太弱了。当时柳下溪并没有反驳他的话,柏青很有未来科学家的架势,任何事情都喜欢推测与求证。)   柳下溪好奇心是不强,不过他的观察力强对事物异样的触觉敏锐。在齐一峰没有到馄饨摊时他并没有感觉到摊主有任何异样,那只是普通的一小摊老板。   可是齐一峰来了后,摊主的陌生反应根本不表示齐一峰是老顾客。也就是说这位摊主根本不认识齐一峰。他与齐一峰有过一句对话……柳下溪记得是   “是啊,我很喜欢吃这里的馄饨。林叔照例来一碗。”   “好咧,小齐,今天这么早?”   听起来很正常,可是却不对。以齐一峰的个性不会对一位卖馄饨的人介绍自己。如果摊主回答道:“好咧,小伙子。马上来!”这才不会引起柳下溪的注意。直呼姓听起来很正常很亲切,但在做生意中并不多见。何况在他们对话之前清荷先说了句“齐哥你住在这儿啊?”。摊主听到这句话才有下面的那句“小齐”出来。就算对话没有问题,小齐要求的那碗“照例来一碗”始终没有上桌。只怕是这位摊主根本就不知道齐一峰的照例是什么。接着就注意道摊主非常注意他们这一桌的动向,不时流露的目光是锐利的带在审视与防备。何况,他回答有关龚强的话就跟警察局留下的档案差不多。   柳下溪不认为齐一峰有说谎。齐一峰这个人有他聪明的方面,但相对的他在生活上却是单纯的。   卖馄饨的走得不快,跟踪他很轻松。   有了疑惑就自然发觉许多不正常的地方,比如说这个人一路上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一位小买卖者总会寻求和气生财的道理,跟周边的人处理好邻里关系是种常修的功课啊。   啊,前面拐进了巷子。   柳下溪紧走了几步。视线所到之处,一怔,巷子里居然没有人!他跟踪的人消失了!   人当然不可能凭空消失……隐藏起来了?还是进了谁家的门?   柳下溪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他小心地警惕地张望着四周一边进了小巷。突然间,只觉得脑后风起,一条扁担朝他后脑扫来。来不及转身,人只得朝前跳开,对方不依,立马紧接着出第二招,这次好险被柳下溪避开。   行家与业余的区别在于,行家一出手缠绵不断有招有式,一招缠着一招,招招相生相连。这扁担在卖馄饨的人手里不是根扁担,仿佛成了少林僧人手里的木棍似的虎虎生威。柳下溪也曾稍有涉及过少林棍法但他亏在手上没有武器,又失掉了先机一时之间狼狈无比。对方也是狠角色,也不答话扑头扑脑逼过来。柳下溪连抽出别在腰上的手枪的时间也没。他可不想被这根扁担扫到,随着招式的递增,柳下溪也看出了些端倪,这么正宗的棍法倒是有些眼熟。很像军队里的武技表演……莫非是同行?反黑组还是缉毒组的?   “我是刑警!”一边左闪右避一边出声喊道。对方并没有因他这句话停止强势进攻反而回答了句:“我听出来了。”对方答道,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有缓解。   “好了好了。佑军。”后面闪进一个人来,那声音柳下溪熟悉。   卖馄饨的总算停下,看得出对后面多出来的人很恭敬。   柳下溪这才有空回头看身后的人:“齐宁?”没有比他的出现更让柳下溪吃惊的了。   “真是无处不逢君啊。”齐宁负手于身后,那招牌眼镜依旧没变,身上的衣服以及品味变成了很寻常的带有书卷味的普通人。蓝色很不配他啊。   “你们也是在追查龚强?”柳下溪用手绢擦了擦逼出来的汗。   “这是国家机密。你不需要知道。”齐宁把手插进了裤袋:“你这次出现让我的暗桩暴了光真是灾星!”   “……”柳下溪无语,“任华年不会也是你们的人吧?!”   齐宁冷哼一声:“跟我来。看来不跟你稍稍提一下还不知道你会妨碍我们多少事!”   比普通的宅院还低上几个等级的杂居小屋很合适非北京人口的流动小贩居住。   “你不是军方的人么?怎么插手地方的案子?”柳下溪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问了。   “火车上那件事结束后,龚强这个名字被我注意到了。调查了一下居然让我发觉了不少事,向上面反映后得到批准。我们立案跟踪调查,发觉不起眼的龚强后面藏了不少事。没错,先不说龚强这个人光是贩毒就该叛死刑,他手上还有人命。而且牵扯到地方跟井似的深得很。”   “怎么说?”龚强手上有人命?看不出那样的一位清秀少年心狠到可以把人命不当回事……   “由龚强的事扯到映月山庄,我们发现映月山庄有在不正当营业。你也知道国家政策,地下豪赌是违法的,而且涉及到某些高层,事情就不能以一般事件对待。”   “地下豪赌?”这柳下溪没有想到过。   “嗯,真正说起来是某些人对某些高层进行贿赂的另一名词。除了赌钱还有色情与毒品服务等等,暗底里有人把那里称为‘月宫’。”   “高层们不仅仅是地方官员还包括了军方?”   “没错!这样我们的行动也不算越权。”齐宁有点下拉的嘴角更加明显了。被这个人缠上感觉如同被毒蛇缠住,也许只有这个人才真正配得上银环蛇的名头。哦,不应该是眼镜蛇……柳下溪难得腹诽人。   “龚强的死?”   “说得对,任华年的确是我们的人!龚强也正是他下的手。没有人会怀疑凶手是军方的人,我们这是在下饵,等鱼儿上钓。”   柳下溪对于生命的价值观与齐宁不同,颇不以为然:“龚强的生死应该由法律来裁定。”   “是啊,有拿到对他死刑的裁决。”齐宁一句话堵死了他。   “活着的龚强不是对你们更有用处么?”   “不,他死了才会让某些人放心,才会放松警惕。但是,现在他们该睡不着觉了,呵呵,龚强机敏得很,他活着时顺风顺水有人护着,就是他留着心眼,手里捏着某些人的证据。经过他的死亡被人一放大消息就变成了那些证据移手了。而任华年成了新的拥护者,苍蝇们该盯上他了。再翻翻草丛,蛇便会不安地跳出来,我们等着收网就好了,这件案子被移手了,你明天一上班就会接到退出本案的通知,看着我们有过交情的份上才特意对你申明。”   “我……”柳下溪把自己没有说完的话吞下去了。   “哎,中国经济在变暖,有些人就忍不住动心思,难道你不认为应该除掉这些硕鼠?”   “映月山庄的所有人是?”   “某位知名的港商,不会吧,连这个你都不知道?呵呵,听说你一位友人牵连进来了。好像是港商请的管理层,很奇怪居然请一位在校的化学研究生学生代管……”   “他会被……”柳下溪有些动容了。   “放心吧,他在自己的领域有才华,而且他也不知情。会提早让他去德国,被冻结的护照已经给他发下来了。”   “你们还一直暗中跟踪我吧。”柳下溪苦笑,怎么就如此巧合呢?世上巧合的事并不会如此频繁。   “呵呵,就算上次事件你的嫌疑被清除,还是会有人偶尔关照你的。对你也没坏处,一旦有你无权干涉或者被权力压制的时候可以向我求助,我可以为你申请一个特别行动证明。”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笑得不怀好意,但他的话却让柳下溪有点心动,“怎么联络你?”   第89章 血色的映月泉-17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路灯已经行使它的功能。无论是天空的颜色还是路灯的光泽都不能让人满意的浑浊着。   柳下溪独自孑孓在街头,目光没有焦距,一时射向天空;一时移到脚边,双手兜在裤袋里放任着的思绪在飘。“我到底忘记了什么遗漏了什么?”他颦蹙着眉头:“总觉得有哪里想不通……是什么呢?脑袋里偶然闪过的暗影是什么?”他突然站定了脚步。   路边有两人在大声的拌嘴,说些什么并没有往他耳朵里灌,只是嘈杂声把他扯回了现实。看了看表,肚子饿了。这街边是陌生的,好像迷路了,啊前面是公交车站,急赶过去,仔细搜索没有直接去家那边的,要转车。推算时间回到家也应该在一个小时以后了。   “好吧,这么长时间我来重新梳理一下案件。”上了车坐定后柳下溪暗想。“首先是四年前莫雨衣的失踪,起因不明,行踪不明。她弟弟龚强认为她已经死亡,龚强为了查明真相分别派出了向明远与锅仔。这两个人并没有查出有用的情报,反而是龚强从第三方得知了仇人是谁并打算复仇。向明远是聪明的见风使舵型的人,游走在客人之间却没有探出任何事。目前龚强已死,第三方与仇人是谁就已经成迷团了。活着的向明远是滑头,锅仔只是没脑子的小混混,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绑架姜远华?这也是一个不能肯定的作案动机。他们知道多少?无法查证。然后是龚强的死亡,军方出面怎么都不正常,缉毒处知道第一次不赞成,他们还需要活着的龚强查出隐在他身后蜘蛛网似的贩毒网络。怎么看龚强的死亡都是草率的……柏青说:他是那个人的小情人,意外的是那个人居然没有出面保龚强,是保不住还是丢弃了他?齐宁是精明的人,当然也会想到活着的龚强很有价值,除非有比知晓毒品网络更大收获的价值才让任华年了结了龚强。齐宁那张嘴关闭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说道隐瞒柏青应该也隐瞒了一些还有师兄也没有说出他在映月山庄查出了些什么。   “然后是三年前出现的请柬,建筑工地的民工刘光辉与客人李成生的失踪,吕文将的疯。这三个人的共同点都是三年前的八月十五在映月山庄。吕文将前去是持有徐念余的请柬,而刘光辉与李成生的名字也是从那疯人的嘴里跳出来的。也就是说他认识失踪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让那混乱的大脑念念不忘。邀请他去的徐念余有没有在现场?李成生的失踪他的妻子委托了师兄调查这案子,师兄在映月山庄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听他的口气案件不明朗。也就是没有查出对李成生失踪案有帮助的资料。向明远也查不到……看来龚强知道的事不是从映月山庄里探知的而是在外面。外面有知道真相的人或者……只是骗他的?为什么非得选在八月十五……映月泉的秘密就是在八月十五前后变成温泉。   “二年前同样有一张邀请函,徐念余把它给了好友曾奋勇,有意思的是那一年的八月十五从王干事那里得到的住宿客人名单只有曾奋勇一个人。他没有持请柬住进贵宾区,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拿出请柬来,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山庄的人居然也要销毁档案……很奇怪。事后曾奋勇并不承认到过山庄而且还把请柬丢在房内,这点也奇怪。去年没有请柬出现,今年突然出现了。徐念余排斥红色却并不排斥映月山庄,除了八月十五他有出现在映月山庄……不少人咬定他脑子有时不清楚……我还记得他当时的原话是:‘红色月亮的请柬。三年前也是同一封,我没有去,把请柬给了别人。在三年前的八月十五那替代我的人死在映月泉里。死因是酒后失足落水。二年前同样收到这张请柬。我把请柬给了一个喜欢冒险推理的朋友,我把头一年发生的事告诉了对方,并希望他在保密的情况下查出那位朋友死亡的真相。可是,这一次他被人打破头丢进了映月泉……’可以断定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脑袋是清醒。但事实却不相符:吕文将没有死只是疯了,二年后的曾奋勇也没有被人打破头丢进映月泉。这也就是徐念余的话不受人重视的原因。不,奇怪的是徐念余没有把那两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如果把思维反转过来想……也许徐念余把请柬给的人并不是吕文将与曾奋勇呢?曾奋勇这个名字是从王干事那里传出来的,以及那张请柬也是经他的手传出来的,也看到过他那一模一样的仿制品。如果……请柬一开始就是从王干事那里流出来的话……这是针对徐念余的行动……解释出来就方便多了。事情的症结在徐念余身上,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是关键。同样的话王干事是另一个关键人物。王干事认识徐念余、龚强,甚至知晓师兄、向明远以及锅仔等人的身份。假设他调查过徐念余的人际关系知道吕文将与曾奋勇是他的朋友……但是,他要对付徐念余有的是机会啊……不对,也许已经对付他了。毒品已经完全腐蚀了徐念余的身体与灵魂,活着跟行尸走肉差不多。”想到这里柳下溪猛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同志!已经到了总站了。”   “哎……”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坐过站了。   他改变了回家的路线前往拘留所去了。   短短的时间内向明远瘦了不少,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有什么事?”他居然先开口了,眼睛并没有望柳下溪。   “龚强死了。”柳下溪笔头敲着桌面,仔细地观察着向明远的反应,听到这个消息向明远并不意外,但那肩还是略微地颤抖了一下。   小会儿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还是向明远打破了这份沉寂。“刑警同志是专为说这句话来的么?”   “我在等你说实话。”   “实话?”向明远笑了起来,却只有脸皮在抖动:“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你说我听。”   向明远眼角抽搐,突然抱着自己的头把脸埋进手臂弯里,“龚强他居然死了。”他声音带有哽咽。“我无意伤害那小个子,我只有借助外力找出龚强来,我知道他失踪了。那山洞的事是我布置的,那张金卡是龚强交给我的,是想我在贵宾区方便出入。可是,刘药那小子盯得紧,我混不进去,龚强跟我约好,替他姐姐报仇后我们就远走高飞,再也不来北京了。”   “你知道仇人是谁?”   向明远抬起头来,脸颊上有了泪痕,那悲哀是真切的印在眼眸里。“他没说,但是,他又提到一个人名而且总是咬牙切齿。”   “是谁?”   “徐念余很怪的名字。”   “你没有见过他?”   “如果见过他我早就一刀子把他捅了!听龚强的口气这个人有很硬的后台。不是轻易能动的人。”   “……听说他有住在映月山庄过。”   “不可能,我在的时候他没有出现过。”   “王干事这个人你怎么看?”   “一条老狗!”向明远的口气里充满了不宵。   “哦?!”   “一有机会就压榨我们。哼!真不要脸。”   “你认为他跟龚强的交情怎样?”   “怎么可能他们会有交情?”向明远摇头。   “……你用极端的手法来寻找龚强,警察也出动了。身为通缉犯的龚强被警察逮捕,坐牢是免不了的,甚至可能会判死刑……这样你也不在乎?”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知道他在哪里,平不平安就行。人能活着就有办法是不是?”   “他只是失踪……你当时觉得他有生命危险?”   “他窥视着自己的仇人,对方也不是白痴当然也可能注意到他。他的失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那边的人出手了。”   “……你跟龚强是什么关系?”   “他救过我的命,我们是结拜兄弟。最终我还是没有帮到他……”   柳下溪走在路上,心里有点发堵。有几处路灯坏了,暗暗的很容易踢到石子。他有打电话询问蔡叔得知王干事被人接走了。想必是落在齐宁的手上。从齐宁的手里很难找王干事询问事情,真麻烦啊……   “徐念余啊!最终回到了起点。”柳下溪摸着下巴,胡碴冲破脸皮冒出来了。不记得齐一峰的电话号码了,他拨响了柏青的电话。   “我正要找你,你的电话关机了。他们俩个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现在总算放心了。出来见过面吧,我明天就离开北京了。一峰跟小邹都在这儿。”那边柏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好啊。我过来找你们,在哪儿?”   “学校东门的茶米香,我们在二楼包房。不,还是打车过来,哦,我在门口等你好了。”   柳下溪拦了辆出租车。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了柏青。   睡眠不好的他面色发青。   他走开了几步:“我有话单独要跟你说。”确定附近没有人存在他压低声音道:“我今天见了那个人,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之外,有不少事是我不清楚的也不是有心瞒你,一峰表哥的案子你不要跟了。”   柳下溪不语。   柏青了解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事情的起因还是在映月泉上,是水质的问题。映月泉的水质平时是没害的,那附近的溪水甚至对身体是有好处。只是在中秋节前后地底冒出的温泉是地质运动的结果,随着高温的氧化一些对人身体有害的矿物质溢满了水池。人如果不小心喝进身体后对中枢神经有极大的伤害。那时,那个人还没拥有他。他也在那里,在一起的有一峰的表哥以及他的一些朋友们。你可以想象,一些男女在温泉里相互打闹,饮了过量的酒精加上轻量的毒品,他们淫乱着。那个人也太清楚后面真正发生了什么事,他总是保持着清醒的。泡了会温泉他就离开了,他的爱好跟那些人不同,不喜欢女人的他也看不惯男女的事。第二天清早他是被人心急地唤醒的,他赶到映月泉的时候,池水是血红的。死的、伤的倒了一大片。凶器就是裂开的酒瓶。那个人没有跟我说清醒哪些人活哪些人死。龚强的姐姐是被凌辱致死的,这是肯定的了。那个人立即封锁了整个山庄第一个通知了一峰的姨父。你也知道一峰的姨父是有实权的人,从一峰的表哥身上检查出了酒精、毒品与有害的泉水,双手沾满鲜血的他沉睡不醒。只有独生子的父亲跟那个人结盟了。事情就在这两人的掩盖下隐藏起来。那个人出面买下山庄包下整个工程,用钱封了知情人的嘴,处理若干细节。但事情总是会漏风的,死的不仅只有一个女招待,杀人鬼也不仅只有徐念余一个。徐父知道事情的大慨但徐母却不知道,才会让一峰出面找你。李成生与吕文将都是四年前的参与者……那姓刘的民工也是在四年前协助清理现场的人。三年前事件重演造成了二死一疯,动手的是谁没人知道。这件事让那个人大发雷霆。发布了在中秋节前后把映月泉给封起来的命令。那次的温泉之旅徐念余是发起人。”   “……那个人怎么会把前来复仇的龚强留在身边?”   “谁知道。”柏青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深入下去。   第90章 番外 年少 邹清荷计算了一下住宿欠缺的用品,盘算着自己身上的钱……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钱包记得自己的钱不多。看着贴在货物上的价格,一次买齐的话自己的钱包里的钱只怕是不够的。   他掏出了钱包,心里有些埋怨自己这事没准备好。   啊!不对,好饱满……居然多了一些钱。是柳大哥乘他不注意的时候把钱放进来的么?不知怎么地,眼窝发热鼻头发酸。   “嘿嘿,只说我来得晚。瞧,这不,还有比我迟的。”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邹清荷吓了一大跳,早已疲倦的手腕很自然的在这一惊之下松开了。   “糟糕!”邹清荷来不及抢救,看来新买的热水瓶要报废了。   “嘿嘿。”想不到声音的主人居然是眼明手快的人物,好像早料到他会手软稳稳地接住了热水瓶。   “谢谢!”邹清荷回过头来,看到有一头浓密黑发的头顶。对方伸直了腰比他矮一点,却有着长手长腿的少年。一双不大的眼睛眯成了条直线,薄唇、尖下巴,脸上有几颗淡褐色的雀斑。   “没事没事。”一张脸笑得文雅清淡“你一定是邹清荷,我们同宿舍即将成为室友。C区第4幢506号房的姚风。”他伸出空着的左手。   “我是邹清荷。”他怎么会猜到自己的名字?   “丁当!一进大门就看到了你。新生的熊样,就在猜会不会是我们宿舍未到的邹同学。还好,没出丑,居然让我瞎猫碰到死老鼠了。”继续笑着,没有忘记露出洁白的牙齿。  喂喂,你这是什么比喻呀。   “别听他胡说。这几天大家闲着查了一下本宿舍人员的档案,找到了你的照片。黄二狼从照片上分析过你的性格,说你是一个勤快、易相处、敏捷又讲义气的人。将会是四年寄宿生涯里最佳室友(其实是最佳公仆,大家都热烈地盼望着你早日到来。其实我也清楚黄二狼得出的结论根本不是面相学,而是根据这位邹同学最先到了宿舍以后,不但把他自己的床位收拾得非常干净,连总个宿舍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又一声音加入,接过邹清荷身上沉重的负担。   好高大厚实的人!居然超过了柳大哥的身量。皮肤又黑,跟门神似的。   “你多高啊?”邹清荷难得这么没有礼貌。他原以为个子高大的人常常是寡言的人,想不到这位同学一开口不停顿说了这么多话。   “1米89,呵呵呵(个子高的优势立即显露出来了,瞧瞧,又是一个高个崇拜者)。我是丁随显。94届法律学系的。魔术师是考古学系的。”   “魔术师?”   “哈哈!失敬失敬在下姚风。正职是考古学系学生,兼职写点小文章。闲暇之余玩一两手小魔术,人称本世纪最后之绝代风华魔术师是也。”非常帅气的拂了拂并不长的刘海。   邹清荷莞尔,立即喜欢上这两位室友,大学生涯果然是光芒万丈的开始呀。   丁随显话多:“我们宿舍的室友们加上你一共到齐了六位。以年龄来看你排行老四,我排行老三,魔术师排行老六,黄二狼是老二他是历史学系的。另外还有陈佳俊排行老五是中文系的,自称万事通。老大是赵智超,比我们大两岁是物理学系的。另外两位没有到的,一位是本地人最后不打算住宿舍了。另一位停学一年今年不会来学校了。呵呵,变成我们的学弟了。也就是说我们宿舍全体人员到齐了。”   好不容易考进北大居然舍得浪费一年的时间不来上学……“你不爱说话呢。”姚风插嘴道。   “不会啊。”邹清荷笑笑道。   “啊。我知道了,丁老三废话太多你插不上嘴。没法子,他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人。”   “怎么说呢?”邹清荷很虚心地求教,这两个人说话都有一个共同点:太快了。还夹有各自的地方腔,有些字眼没有听明白。   “他将来是要做律师的。”想着这句话居然没有加上形容词。姚风抢在丁随显开口之先又说道:“铁嘴铜牙的那种。”   丁随显的大嗓门临时把要说的话改成了小曲儿:“我的志愿……我的志愿,他呀他呀…呀……呀噫噫噫噫……我的青春我的热血……全部倾洒洒洒洒洒……”也不自己他这是什么调子自得自吟地鸣唱着,引得周围的行走的同学纷纷侧目。邹清荷与姚风对视着,笑了起来:“我们快跑,才不认识这傻大个儿。”   “喂喂喂,也太不地道了。”丁随显扛着邹清荷的行李在后面急追。   只能推开一半的宿舍门,邹清荷瞠目结舌。   他们居然有办法变出一堆堆一垛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整个走道空间给堵塞。唯独那各自的床是能容下他们自己的。   “邹同学,您终于来了。见到您就如同见到了组织见到了党见到了革命群众。感激涕零不知所云。一句话,太想念您了。”   这也太热情了点吧?邹清荷接住这有法子一蹦越过了众山与峡谷的少年。“老五?”   “上道!老四……”拖得长长的软绵绵的腔调,跟唱大戏的调子一样。“今天学校要抽查新生宿舍,我真不知道该拿这些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东西怎么办。时间就在我深思中悄悄流失。”   “你一个人的?”   “不是,集体的。”姚风尖着脑袋挤进门,加了一句。   “老大老二呢?”丁随显一脚把门给硬推到底。可怜的门在内外的夹击下发出吱呀的呻吟。   “穿门子去了。”陈佳俊垂着一颗分外秀气的头,看得出他是吴地清秀的少年,好山好水育出的白面似的书生相。声音也好听,有些迂回的软绵。   “老四,你看这该怎么整理?”三双六只眼睛齐齐地盯着邹清荷。   这种重视宁愿不要呢。   “我去叫他们回来!”姚风很干脆道:“大家一齐动手。”   丁随显拉住了他:“肉包子打狗有回来的么?不准!”   两空床也全是东西……除了邹清荷的床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   “动手吧。”邹清荷卷起了袖子。“大家把自己的床单卷一半,先把各自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床上先。书啊,衣服等清理出来放在床上。然后把自己的床底清出来。纸箱,袋子空出来。把用不到的冬衣放进袋子、纸箱的底部。把空着的上床空出来,堆放这些暂时用不到的衣服。书籍等等码进纸箱里放在床底下。对对,把鞋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床底下,鞋盒可以装那些小玩意。啊,那盘植物放在窗台上。食物?先放在床上。好的。空着的下床清理出来了啊。把所有的热水瓶摆齐放在空床上。嗯,洗脸盆码起来。口杯等等每天用到的都放在这里。不要的东西与那些垃圾堆在一边。老三,你清理这堆垃圾。当然要把它弄到外面去。最后,清理自己的床。老六,你去用水桶提水过来。做什么?抹各自的床啊。啊,这床帘布是谁的?老五的。呵呵。这个用处大,把它挂在这堆满杂物的空床上。这么做的理由?挂了床帘布的床那位来检查的老师会拉开床帘来瞧?”   一个半小时后。邹清荷倒在自己的床上,好累哦。   “哇咧。我走错房间了么?”   邹清荷抬起了头,好时髦的少年。白色的夹克露出桔黄的衬衣夹了条彩色的纱巾,下身是灰色的工装裤配着一双发亮的圆头黑皮鞋。那张脸是邹清荷目前为止见到最俊美的。斜挑的桃花眼有着连齐一峰也没有的潋滟。   “黄二狼?”   “偷懒的家伙,请我们吃饭当补偿。”姚风没好气的拿胺脏的湿毛巾打他。那脏水印痕立即渲染了白色的夹克。   邹清荷本以为他会发火的,谁知道黄二狼并不以为意。吹起了口哨,得意道:“我黄山道长铁口直断,有了邹家老四,我们宿舍稳夺最佳宿舍的荣誉。邹家老四!我们506之宝。我最喜欢你了。”直接朝邹清荷扑过来,那些脏水也连带滴在邹清荷的床上身上了。这些喜欢拖人下水的家伙们。   “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民,为了我们的友谊,掏出你的钱包,举起你的酒杯,大口大口吃肉吧……”丁随显魔音被陈佳俊一个面包给堵住了。   “我的脑子计划了一下。为了我们六位千年的友谊,得互助互补。同学们!等着吧,我会拟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书。”   “有什么用?”黄二狼不以为然,他松开了邹清荷的脖子哀声叹气道:“努力地学习考进了梦想中的大学。哎,本来以为进了一座百花园,以后就过着鸟语花香的好日子。才子佳人的故事将是我今后生活的写照,谁知道进得园来一看,全是杂草萋萋。”   “什么话来着。”姚风翻白眼:“什么杂草萋萋?是参天大树好不好。你进的不是百花园是森林!你自己走错了地方还怨天恨地的。”   丁随显笑了起来:“色狼,你还不知足?昨儿跟你一起出门,在大街上那么一站,就有美人儿上前来搭讪。”   “你眼里的美人儿,在我眼里是路边的小矢菊。”   “要进百花园啊?有!中央戏剧学院,上海艺术学校。我们这儿的外语系也有不少名花奇葩就看你魅力足不足。”陈佳俊食指尖尖左右摆动:“溺水三千,我只要我的阿娇。”   “没长进的家伙。”丁随显清清喉咙:“献丑了。好汉子志在四方,迎清风拂明月,足跨千里骥,越五湖四海。俏美人如玉常换,剑气如虹当舞,饮一壶浊酒,是男儿本色。”   “丁大侠此言差矣。温文如玉真君子也。你!浊人一只。”   “啊,吃饭吃饭。”大声嚷嚷门口又进来一只:“不好意思,走错门了。”一阵风似的退了出去。“啊呀,对不起对不起,又走错了……怎么搞的今天506跑到那儿去了?”   五人哄然大笑。   “迷糊老大终于登场了。”   第91章 血色的映月泉-18 邹清荷看得出柳大哥的心情郁闷沉重。   好友的离开让他很难过吧。自己跟柏青哥认识不久却也是有些舍不得他的离去呢。哦,这边还有一位更加不开心的齐哥。今天柳大哥离开齐家后。齐哥准备跟他一起去柳大哥的家里瞧一瞧的,临到出门的时候被电话拖住了,他的父母要回家了让他在家等着。   “我也要出国了。”喝了半天闷酒的齐一峰突然道。   “啊?!”邹清荷吃惊地望着他。   柳下溪与柏青把目光转向了他:“去那儿?”   “美国。让我去金融证券公司实习。这边的学业先停学一二年,都不肯让我先把这边的学业修完。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急。”   “这是好事啊,在金融方面美国与中国步伐是不一样的,多学些先进的知识与经验也是好事儿,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目光不要局限于小小的地域。”柏青拍拍他的肩。“你可以到都柏林去看我,等你安置好了给我写信。护照办好了没有?”   “他们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早就办好了,明天就走跟一位世伯同行。我很喜欢这片土地,不喜欢去那么远的地方。”齐一峰嘟嘴。   柳下溪摇头:“你不喜欢的是你父母安排了你的人生吧。并不是讨厌去美国。”   齐一峰沉默,抬头扫了他一眼,果然是越来越讨厌他了。   “既然你要离开这儿,你表哥的委托我直接找他。他现在在那里?”   “表哥去了桂林阳朔疗养。”   “桂林?”这么远?请不请得到假去?这才上班几天啊。只怕很难。   “我把地址给你。姨妈也在那边。”   “我跟你说哦。柳大哥,今天我见到了我的室友们。他们都是好好的人哦。而且文采很好。每个人极有个性。最有趣的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超极路痴加迷糊的人。嗯,说到他的事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说他是他们那儿的尖子学生,可是在应届考试那一年居然走错了考场结果有一科因为迟到计了零分。他又不想进三流的大学,就重读了一年,年龄比我们大两岁了。老二很自恋,他说他懂得看风水熟知面相学手纹血型等等。我看他只是观察力强了加上能言善辨,那些事儿只是为了追女孩子的小花招罢。老三是学法律的最喜欢说话了,很有窜改歌词等等的。一说话就是长长的一串,加上出口又快真让人不得不佩服。老四就是我啦,我是最没有特长的一个。不过,跟他们在一起我也并不自卑。我想呀,人是各有所长的………”   “……这孩子是在努力安慰着我吧。”柳下溪想。他的心情原本是很不好的,但在这孩子唠叨的语调里郁结的心情平息下来。“……我跟林小洛的感情失败大慨就在这一点。双方的精神层面的互动太少了吧。林小洛不敏锐,个性也是大而化之的。他的确不适合我,除了长相外……呵呵,人生有失必有得吧。只是,我的所得是弥足珍贵的,是天下唯一的宝贝吧。”   柳下溪先上了床,看着邹清荷忙碌得如同只小蜜蜂,嘴角挂上了浅笑。伸开双臂“清荷,过来让我抱抱。”   邹清荷立即面孔红了,眼神四处乱飘,却还是期期艾艾过来了。血拚命往脸上涌也不是他想要的效果啊,就是忍不住要脸红跟做了坏事一样。不知怎地,对即将要发生的事他是有点儿期待的,虽说过程很难受,心却奇异地不受控制的很雀跃。   “怎么脸红得跟番茄一样。”柳下溪低声笑道,一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奇怪,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儿尺寸缩水了?”   “才没有,今晚吃得很多。肚子鼓鼓的。”邹清荷分辨。   “那就是只青蛙了。”弹了弹他的鼻尖,嘴吻着了那水泽光艳的唇。   出了一身汗,少年的身躯更加光滑。   “清荷,你说普通人评论一个好的官员,他们的标准是什么?”   “好官?我想公正严明……吧。”本来很理直气壮的语调在看到柳下溪带笑的嘴角时加了一个不大确定的“吧”字。   “公正严明啊,这是中国百姓几千年的期望吧。大约只有包青天才让这四个字完满吧……只不过,中国人是讲究血缘关系的。把自己人与他人分隔成两个圈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很鲜明的写照吧。只不过……权力者终被权力给吞噬。”   “什么意思呢?”邹清荷不明白。   柳下溪拍拍他的头:“我只是感叹。总觉得暴风骤雨就要来临了。”   “噫?”   “柏青与齐一峰的出国……正是那些涉及权力圈玩弄权力形成腐败的人群,敏感地查觉了政治的动向运用目前的能力把子女们送出国境吧。”   “你的意思是腐败的官能预计到自己的结局所以才把有关联的子女们送出国,能知道结局他们怎么就不做一位好官?”   柳下溪哈哈大笑起来:“傻孩子,当事人这叫未雨绸缪。不会真的认为自己会倒霉。有的时候就算知道结局也是骑虎难下。贪婪与欲望越在权力的中心越会澎涨,有所不为有所为他们如何能控制自己?”   柳下溪把搁在床头柜上的电话拿过来,拔响了一个号码。“三哥么?我是老六……你还是把酒吧给关了……跟那些衙内们距离远些。你是聪明人难道不知道物极必反么?你们这群‘京中衙内’外面人的意见很大……低调些,不管你有没有参与,都会直接影响父亲与叔父甚至爷爷他们的……别忘记了在他们上面还有更高的权力机关……算了,随便你听不听。”柳下溪有些气愤地放下电话。   邹清荷搂住了他的手臂有点冷了:“怎么了?”   “真不知幸或是不幸啊。齐一峰的姨父……在北京市是呼风唤雨的人,是权力机构里的重要人物。外号‘财神爷’的这个人不好置评啊。我在想……(齐宁在龚强的案子插上一脚是不是针对这个人的一次行动?虽然他这么做是越权了。)清荷,我会去桂林一趟,这几天你就住在学校吧。回来后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小柳,有人打电话找你。”前脚出了办公室就被人叫住了。   “找我?”   “自称是姓胡,是你的旧同学。原来小柳是北京公安大学的高材生哦。”档案组的女刑警杨丽丽半月似的眸子调皮地闪动跟星星似的。   胡光荣?想不到他会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呢?想不到。   “柳下溪,找到你真不容易。”电话的另一端,胡光荣的声音比以前多了份生气。   “有点忙。”柳下溪苦笑,再迟一分钟只怕得等他从桂林回来了。   “还记得不?那个撞车的少年。他的全身检查出来了,找不到那个人也找不到你。”胡光荣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怎么了?”   “那少年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活不了多久了,医生建议让他住院。翻遍了北京也找不到这个人。”   “什么?你在那里?我过来找你。”龚强的身体不行了?胡光荣只是户籍警,通缉令没有看到?   胡光荣的脸色比起上次见面时好了很多。“他的肺曾经被刀子刺穿过,腹部也有过刀伤,造成身体衰败的原因就是伤后没有调理好。一些专业术语我看不懂。”资料袋里的那些片子柳下溪一样也看不懂。还有医生极为狂草的字迹……也是看不懂的。   “他叫龚强。已经死了。”   “啊?”胡光荣呆了,失神了半天才缓缓道:“还是来不及啊。”   “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他是真实存在过。你……别太难过了。”肯怕他又将经受一次对死亡的恐惧吧。无处寄托思念的心……因为担心一位陌生少年的病情而重新感受活着的他……又再一次被死亡束缚住么?   柳下溪去了当时的那所医院,再次从医生口中得知龚强的身体到了极限。“肺咳血了。他的脾脏也已经损坏,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   龚强一定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他的死亡……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向明远才会出那种傻招阻止他提前结束生命的计划吧。   临到上车前,柳下溪还是提着行李前往拘留所。   “想不到你还会来看我。”向明远叹了一口气:“说吧,这次你又有什么话要问?”   “龚强的病……”有些话他也不想说出口的啊。   向明远没有马上回答,目光里含着悲伤的孤独。“你查到了这个啊。龚强身体没有变坏之前人不是这样子的。身体越坏,脾气也就坏了。他受过很多次伤,腹部的两刀是替我挡的。我们没有钱,刀伤也不方便进医院,怕被警方追查。等后悔没有正确的治疗时就来不及了。渐渐的龚强变了,变得什么也不在乎了,他有轻量服止痛药,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什么渠道弄上了毒品,他开始服食毒品,量剂不重。我们吵了一架后,我进了映月山庄打算帮他查出他姐姐失踪的事。而且也不打算再干涉他与东正帮的事,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没其他话能交待了。”   “你怎么确切知道徐念余这个名字?”   “……我有相片。龚强姐姐尸体的相片以及在旁边双手是鲜血的徐念余,是龚强给我的。知情者提供给他的,但我们动不了徐念余。龚强说,他有把相片寄给徐家,他在等,等姓徐的父亲买凶来杀他。他的死就是证据,徐家买凶的证据。任华年是他请的保镖,万万想不到徐家买通的就是这个保镖。龚强说他已经布置好了,只要他死了,许多事情就会被启动。他姐姐的死一定会有人出面来查清。”   “你手上的相片在那里?”   第92章 血色的映月泉-19 柳下溪到阳朔的那天下着细雨,黛山绿水染了层细碎的珍珠,随着漾开的水纹真的是“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入神。”柳下溪的心情跟浓墨似的化不开的,这好山好水在他眼里也如同宣纸上的国画。   下了船,没带伞的他让雨水浸湿了他的发。   “小伙子,不要仗着年青就可以不把身体当回事,这伞借你用。”陌生的老人好人地把自己手中的木制油伞塞给了他。   柳下溪心头一热,撑起了伞扶着老人的肩一起行走在细雨菲菲的天空下。   柳下溪是第一见到徐母,无论仪表如何整洁但岁月的洗礼在她身上划有重重的刻痕。花白的发不驯服地盘在脑后,皱纹密布的脸有着刀意。想起她那容光焕发保养极佳的风云丈夫,这女子活得并不自在吧?   “你是?”清冷的京腔里有审视的味道在里面。   “我是柳下溪,刑警。您的儿子曾委托我调查四年前中秋在映月泉所发生的事。”   提到映月泉的时候徐母的眉皱了一下。柳下溪明白了,徐母只怕已经成徐父口里知道了一个大慨。   她是极有阅历的人吧,那眼神让柳下溪很不舒服。   “查到了什么?”口气依旧是清冷如霜后的初冬。   “有很多疑问,需要得到念余的解答。”柳下溪以很亲近的口气谈到她的儿子。   徐母没有答话,她在沏茶。连贯优雅的动作里有着柳下溪欣赏不了的不务实。   “我想知道的……需要伯母解答的部分是他以前的交友状况。”柳下溪的话跟石沉大海般的无着落,当然柳下溪不后这么快就放弃。“他以前有没有得罪人,甚至让人憎恨到……比让他死还深的恨……”   徐母有了反应迅速抬起头来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年前的中秋在映月泉确实发生了命案,有人死了而你儿子在现场。有人证也有物证……”   “逮捕令呢?”优雅的徐母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就插嘴了。   “伯母,我只说念余在现场却没有他杀人的确证。”   “啪当”茶杯跌落在地上,徐母干枯的双抓住了柳下溪的手腕。“念余没有杀人?”颤抖着的声线有着慈母的特有的激动,那欣喜的情绪如同重见光明的盲者。   “目前还没有证实人是谁杀的。四年前他跟那些人去了映月泉?”   “读大学时的旧同学,毕业后就没见面了。在大学的四年里他们是自组的一个社团叫做自助旅游团。啊,可惜当年的相册还留在北京没带来。念余不可能得罪人,要得罪人也是他老爸。一定是别人把对他父亲的恨转移到念余身上了。”   “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么?”话匣子一打开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记得记得。他们那个社团一共是八个人。”徐母回忆起儿子的过去脸色舒张开来,可又一想这些昔日儿子的好朋友中有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让自己的儿子如此委屈,不由得目露凶光。毕竟她是经历过风浪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   “我想一想……他们八人中吕文将大学的女友在大三那年遇到山难死了。哦,其实是四男四女,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女朋友。要算起来他们自助旅游社真正的成员只有李成生、吕文将、曾奋勇与念余四个人。四年前的中秋前两天,念余很高兴地对我说着吕文将来找他们出去玩呢。自从山难的事发生后吕文将离开了他们这个团体。念余心里一直不好受,他是善良的孩子,认为如果不组织去川西吕文将的女友就不会死,大家也不会再也不肯聚在一起出去玩了。”   “是吕文将提议去映月泉的?”   “谁提议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一次曾奋勇没有去。”   “曾奋勇没有去?”   “他的家境不大好,全家靠他一份工养家,那有闲钱与时间出来玩?”   “这么说他应该排除在那件事之外。”   “我也怀疑过他们。请人调查过,曾奋勇在三年前的中秋与二年前的中秋都在上班。他们公司的人都能作证,他的确排除在外。吕文将疯了,李成生消失了。我没有可怀疑的人了。能证明我儿子在现场的人是谁?他一定知道真凶!把他抓起来啊!”妇人的冷静完全消失,想必这件事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中吧。   “那个人就是通知你丈夫到现场的人。”   “你是说山庄里的那个服务生?不是被处理了么?”突然发觉自己失言,忙住了口看着柳下溪的脸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一个普通服务生怎么可能直接联络到你们?”不是那个人直接出面?   “你是说有背后的人!”   “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是徐念余动的手,是在头脑清楚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还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动的手?这两者之间定罪的区别很大。前者判死刑的可能很大后者的定罪就很含糊了。我得知当时在他体内有酒精与毒品,也就是说神志不清。最佳处理这件事的方法并不是你们所做的把这件事掩盖起来而是直接面对法律。可是,显然这其中有人误导了你们,并且以此为把柄要挟了你们。这件事一直存在的疑问有3:1、谁是凶手。2、是谁提供了毒品。3、是谁建议去映月泉的。你们一直以错误的方式来不停要掩盖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事实。结果是令背后的神秘人物得到最大的利益而你们只是他的工具他的替罪羊。”   徐母咬着牙流下了泪:“可恶啊!”   “您看看这些相片。”一共三张,都是在炽亮的灯光下以月夜为背景却把人物拍得极有特色的相片。两张都是一名女子凌辱死亡后的不同角度。另一张是徐念余,他的赤裸的半身立在水面他的目光没有焦距脸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笑意双手满是鲜血连周边的湖水也是血红的。“看,这相片上月亮的方位可以推算出相片摄入的时间大约在午夜一点到二点左右。拍出的相片没有颤抖无论是角度还是采光拍照的人是懂得摄影艺术的人。照相机也不会是便宜货,我在想可能是德国进口的莱卡Leica R7型35mmAE。这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只有这三张相片,看在相片的人却很容易直接联想到是你儿子杀了人。”   “这是一个局!”徐母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您儿子呢?我需要他的协助。而且,今天你我的话请您保密,这只是我的推测还没有完全证实。”   “我明白。他应该在江边,大约在阳朔的水向上流逆流的位置。”徐母停顿了一下:“他,有点问题。”   “哦?怎么说?”   “新来的看护学过心理学,她认为念余曾经被人催眠过。有一部分记忆被封闭了。”   “被人催眠过?”   “这方面我不懂。念余记不清当时发生的事,而且记忆有些乱。”   雨水清洗着碎石子铺成的路是晶莹剔透的,走在这上面反而放不开步伐,生怕冒犯了这份玉洁冰清的净。凉意扑面而来,放眼望去这里有着最纯粹的山与水的神话。   远远的就见到了徐念余穿着厚厚的衣裳,有一名女子撑着伞站在他身边。想必那位女子就是徐母口里新来的看护吧。可能是在雨里呆的时间长了,徐念余本来就瘦的脸青得吓人。这样的天让他这一病人呆在外面是正确的治疗方式么?不过他的神采是好的,而且还看得出他的身体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来健康了些。   他已经不记得柳下溪是谁了,目光里映衬着山水的色泽有了生机盎然的墨翠。   三人在大排档点了有名的啤酒鱼、米粉与苦瓜醇。想不到这女看护喜欢喝啤酒……“他?”   “有人告诉过我,你会来。”女子爽快地做了一个军人敬礼的手势,她居然是齐宁那边的人。“你对心理学以及催眠术懂得多少?   ”   柳下溪懂一点,不过他没有说实话,只摇摇头。“这位徐公子的大脑被人上了锁。”很怕柳下溪听不懂,她用筷子的另一头沾了点水在桌子上比划:“人脑就如同有着无数抽屉的柜,经由视觉、触觉和嗅觉的感觉、知觉和表象的直接感性认知反馈到大脑进行分门别类经受概念、判断和推理深化到理性认识的阶段储存起来形成人的记忆。记忆并不一定是真实可靠的,它有着浓厚的主观色彩。哦,离题太远了,不好意思。催眠是心理暗示,催眠得出的资料一般比自己的记忆更真实可靠。他,徐公子是容易被人催眠的那种人。他个性优柔寡断,以前的人生过于顺利,吹捧他的人又多。催眠他的人是个中好手,我努力到今日也没有办法解开对方下的暗示。而且,我发现他不仅被人封了记忆还被人窜改了记忆。”   “窜改记忆?”   “也就是把不属于他的记忆加了进来,让他以为自己经历过。”   “……他…恢复得了么?”   女子摇头:“恢复是没有可能了,强行的话甚至可能会成为精神病人。他……很可怜。”   从桂林回到北京柳下溪没有回单位直接回家了。屋子里还保持着他离开的模样,冰箱里的食物有的已经过期了,看来这几天清荷没有回家。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第一个念头是打电话给清荷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忽然想到他是没有电话的以前想着可以通过柏青或者齐一峰找他,现在这两人离开……得替他配一个传呼机。不知道他宿舍有没有电话。   打开自己的传呼机,哇,有好多条来电信息。   “师兄。你找我啊?”   “柳下溪!”那一头是秦育明气急败坏的叫声:“我现在在第四人民医院,你快点过来!”   “医院?”   在途中眼睛无意瞄到了报纸头版的标题。他一怔,标题上写着:“XXX公司总经理林天杰涉嫌收受贿赂过亿被逮捕。”好快的动作!他掏出零钱买了份报纸在手。看来他那番话由徐母送上来了,那个人,那个他不想记起的男子。十年前以天才之姿横扫中国商界的神话似的人物,全国最大国营企业的总经理林天杰落马了。他翘起了嘴角,这个奸滑的狐狸喜欢设陷阱捕狼,可狼那是甘愿被人剥皮吞骨的?就不知道狼与狐狸谁更绝了。啊,这儿还有一个大版面!徐某某的第一机要秘书涉嫌贿赂被捕…徐某某深切自责没有管理好下属,特向全市人民道歉云云…居然还是在钱面上来下手查处啊。   “你这是?”师兄居然腿打着石膏吊在床架上,啃着苹果嘟着嘴一副憋气的样子,伤得不轻啦。不是他没有同情心真的很好笑……在四人间的病床上一副被世人遗弃的模样。   “你去那里了,危急的时候找不到你这个人!”秦育明没好气道,把苹果核丢进了垃圾桶叹了一口气道:“跟你拍挡是我笨。”   “怎么受伤的?”柳下溪很没良心地敲了敲他腿上的石膏。   “有人袭击肖奋勇,我去追凶犯的时候不小滚下楼……”   “袭击肖奋勇?没理由啊,我可以肯定四年前、三年前、二年前的事都跟他没有关系才对的啊。除了那件山难的事……”柳下溪皱眉:“太奇怪了。你确定不是在袭击你?”   “袭击我?”秦育明一怔,一拍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们也许发觉了我在调查他们的事。”   “师兄一直瞒着不说的事?到底是什么?连我也一直瞒着啊。”   “哎,也不是特意要瞒你。你推我出去走走,在这里说不方便。”   “你无法想象我在映月山庄瞧见了些什么。”秦育明颇为得意道。   “无非就是些高官政要在花天酒地等等……”   “话是没错。嘿嘿,是级别,你万万想不到那个人也在山庄露过面!看不出啊,在电视以及公共场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也是如此的低级!见到这个后老实说,我把李成生的案子丢到一边去了,有空闲的时间里全部用来调查。居然让我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姓徐的?”   “不止,他也有份,比他还高!”   柳下溪愕然。过了半晌才道:“你这样非常危险!想不到你还活着,不能不说你命大!”   第93章 血色的映月泉-20 柳下溪对曾奋勇第一印象是:惊弓之鸟。下班后从公司出来小心意意地察看四周,走一步停两步。憔悴的双目混沌地注视着人群,衣服过松地挂在身上。鞋子是新的白色运动鞋,与一身灰青的衣服很不搭配。   他看到柳下溪的时候,没有迟疑立即转身就跑,速度很快。   柳下溪没有追他。他身边还放着师兄的自行车,知道对方的住处可以守株待兔。   曾家很普通。家里有寡母与弟妹,母亲在居委会工作,是一位热心而平常的老妇人。主要经济来源就靠曾奋勇在单位的工资了。   曾奋勇是跑回家的,而柳下溪已经坐在他家里喝完了一杯茶。看到他,曾奋勇扭头想跑。柳下溪闪身阻住了他:“我是刑警,有事想问你。”   曾奋勇长长吐了一口气,有点意外他的身份。在游离的目光下曾母主动出门并把门关上了。   他是谨慎地仔细检查着柳下溪的警员证。   “柳同志找我什么事。”洗把脸后坐下来,脸色开始有些血色了。   “你与徐念余是大学同学?”柳下溪拿出笔来做记录。   曾奋勇并不意外这个话题,言谈间看不出先前的慌乱,看着柳下溪的眼睛认真回答这让柳下溪很有好感。“从初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很自然的就成好朋友。几年前,他生了场病后交情淡了下来。我的工作也是他帮忙解决的。他是我人生里的贵人。”这话接不下去了。   柳下溪眉头暗皱,难怪这个人被明察暗察都是清清白白的。   “你这里有大学时的合照么?”柳下溪这话一出,轮到曾奋勇皱眉头了。   “你坐一下,我去找。”   “我想看的是你们在大学时组社的‘自助旅游社’全体成员的相片。”   站起身的曾奋勇身形很明显地一抖:“自助旅游社?”   “四位男性成员一失踪一疯一病,只剩下正常的你一个人。现在的你在害怕谁?”   曾奋勇一转身只留下一个背给他:“我找找看,不一定在,我们八个人只在初成立社团的时候照过一张。”   推开了掩着的门,柳下溪跟着闪身进去。   房间很小,让他想起邹清荷老家那小小的房间。床是上下铺的,看来是他与弟弟同一间。小小的方桌上堆满了课本。曾奋勇睡下铺吧,他的私人东西堆在床底下。看得出曾奋勇是心里有数的,他从床底拉出一个帆布包,没多久就掏出一张过了塑的彩色相片。   相片有些发黄,四名意气飞扬的少年后面站着四位妙龄少女。   区别真大啊,不留意的话是认不出眼前的人数年前也曾拥有青春年华。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徐念余吧,以前居然是很有看头的美少年呢。啊,旁边这个宽脸的才是他。美少年是……是吕文将,居然认错人了。仔细打量他们身后的少女……柳下溪一怔,他看出关键来了。   “这女子是谁?”   “帅温华。”   “帅…温…华?”   “你认识?”曾奋勇有些诧异,闪身出了房间来到客厅。柳下溪跟着出来一边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终于让他从一团乱麻里找到了线头。“大三那年山难死去的女子?”   “你知道那次山难?”曾奋勇一怔。   “姓帅啊?!有没有白纸?”   曾奋勇也没有问他拿来做什么,重新回房撕了张弟弟的本子纸递给了柳下溪。   柳下溪随手几笔把中年男子帅轩(也就是王干事)的肖像给绘了出来:“认识这个人么?”   曾奋勇眼睛收缩了一下:“帅轩,帅温华的父亲!”   “你认识他啊。”难怪王干事把肖奋勇的名字拱了出来,果然不是没有干系的。   “见过几次面,他被抓住了?”   “你清楚他的事?”   曾奋勇沉默下来,目光望着自己的足尖。   “山难的真相是什么?帅轩是不是在女儿死去后找上了你了解当时的情况?你又对他说了些什么?”   曾奋勇紧闭着嘴唇使单薄的唇线多了一份坚毅。   “证实了李成生已经死亡,四年前死去的一名女子叫莫雨衣,她的长相与帅温华相似。凶手就是吕文将、曾奋勇与徐念余三人之中的一位。她应该是被当成死去的帅温华的替身而被人杀害的。四年前你为什么没有去映月山庄?要上班只是借口而已,在之前无论徐念余任何邀约你都会到。只要他打一声招呼,你不上班也可以照常拿工资的。”   曾奋勇还是不开口。   “是帅轩提到你的名字,从他的口气中你们曾经打过交道。你就不想解脱么?”   曾奋勇全身一震,这句:“你就不想解脱么?”击中的他内心深处的惊恐、不安与内疚。“我对帅叔扯了谎。帅叔找上我的时候并不是在帅温华死后,而是过了二年,也就四年前的春节。那时候我父亲刚死,弟妹等着钱开学,我刚工作没多久,母亲又生病在床。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我心里充满了对人世的恨到处碰壁,求助无门。念余跟他母亲出国了。李成生也好,吕文将也好他们两人不但不帮我还狠狠地嘲笑了我一番。帅叔突然上门来说我只要把山难的真相告诉他就无偿地给笔钱让我度过难关。我很奇怪,看到帅叔的神色好象觉得是吕文将杀死了帅温华。其实山难是真的,是岩石突然塌下来,我们只顾着自己逃命,帅温华被树藤绊倒了,向吕文将求助,吕文将没有回头……我们都没有回头,后来救助人员只找到了她的尸体。那件事后,我们这个‘自助旅游社’算是无声地解体了,大家心里都有愧。吕文将再也不把我们当朋友了,他与我们成了陌生人。   “我当时觉得只有父女相依为命的帅叔需要生存下去的支撑点,我接受了他的钱顺着他的意思告诉他说:帅温华是被吕文将用石头砸死的。我编了一个故事告诉他……对他说当时徐念余失恋了,大家为了安慰他特意去了四川,听说那里美女很多人又热情,用‘新的恋情来治疗爱情创伤’是李成生提议的。本来说好不带女友的,偏偏吕文将犯了规。有女生在,大家不方便寻欢作乐。后来大家喝了酒,徐李两人侵犯了帅温华,第二天大家醒来李成生反过来对吕文将说是帅温华勾引了他们,吕文将大怒拿起石头就砸帅温华的脑袋……我想不到的是帅叔居然相信了我的胡说八道‘我早就怀疑了是那兔爷害死了我女儿!’帅叔恨恨地捶着桌子。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深信吕文将杀人。他告诉我惊人的事‘姓吕的臭小子现在跟男人鬼混……’。”   “吕文将跟男人鬼混……?”   “那个男人就是新闻报纸在传的犯了贪污贿赂的林天杰。帅叔说得没错,我好奇跟踪过他们一次见过他们两人亲嘴儿。帅叔也不是真的白白给钱我用,他要我帮忙,那时的我骑虎难下推脱不掉。我出面写恐吓信给吕文将,帅叔则用林天杰与吕文将亲嘴的照片敲诈林天杰。结果帅叔被当成诈欺犯被通辑而林天杰为了避谣匆忙结婚。帅叔被通辑后就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事情至此结束也松了一口气。后来,也就是四年前的中秋节林天杰成亲没几天,吕文将找上了我以及徐念余和李成生说是庆祝林天杰新婚要让他出点血。原来徐念余也认识林天杰的,我没有去,男人跟男人怎么看都恶心。我还不想看吕文将出丑,他那个性本来就心眼儿小,林天杰结婚打击最大就是他了……事情怎么样我不知情,徐念余回来后就不见人,只说病了。然后是第二年听说了吕文将疯了,李成生失踪,我就在猜想是不是帅叔在进行报复,心里更加不安。去年,帅叔终于找上了我,他说他终于报仇了,而且让他的仇人生不如死。我很害怕劝他收手,他说:‘还不够!我要让他们永远活在惊恐中……’结果活在惊恐里的是我吧……”   “他还是不肯见我?”柳下溪苦笑。   “没错。”齐宁把他的微型录音机丢在他的桌面:“想不到林天杰居然是兔爷!”斜眼扫了柳下溪:“倒不是我带有色眼镜,瞧他有儿有女的谁能料到那方面去?”   “帅轩就算是真是不肯见我,这案子还是需要跟他直接对话。帮个忙吧让我见他一面。”   齐宁摘下眼镜,仔细擦了又擦:“不能通融,除非他本人同意与你见面。奇怪了,不是还有吕文将么?你可以从他那边着手啊。”   “……他是真的疯了。”柳下溪黯然地摆着筷子。   “……就算真的疯了,脑部的记忆还是存在的。”   柳下溪轻捶桌面,站了起来:“催眠术!”   “疯子是精神疾病,心理医生们对这个肯定有研究……他的主治医生说不定就有他大脑的记忆。当然,就算你是刑警,出于职业道德和保护隐私权对方不一定给你看。我想想,对了,你母亲不是心理学教授么?那位主治医生跟你母亲还有点名誉上的师生关系。”   这个人果然调查过……与上次木然的冷淡相比较……现在陈医生淡然的面孔多了些人味道,看来母亲的电话起了些作用……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太过清冷,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他啊。老实说面对他还不如面对齐宁……“柳刑警这次想了解些什么?”   柳下溪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睛:“听我母亲提起陈医生在催眠领域颇有自己的见解,想咨询一下。”上次也是自己主动避开了这个人吧……“以私人的身份还是以公家的身份?”声音是平和幽静的,让人置身在森林深处太阳的光如星星碎点……“有区别吗?”   “有。私人的身份是看诊需要收费,公家的身份得看我肯不肯配合。”   “以刑警的身份调查1990年农历八月十五夜中国籍女子莫雨衣死亡一案,陈医生的病人吕文将已证实当时在现场。”   “哦。”陈医生冷淡含糊了一声。   柳下溪观察人总是能迅速地察觉出对方的情绪变化,再配合语言进行攻击。这一半是后天靠绘画训练出来的。   可是当你面前是一堵用冰砖砌成的墙再强的观察力也是没有用处的。玩心理战术还是专家级别的强啊。   “吕文将一直是医生的忠实病患啊,有七年的病历……”柳下溪翻着手中的小笔记本,调查上是有医生的名字的,是自己的偏好吧,一直不愿意跟心理医生打交道呢……还记得大哥发现了他跟男人有染逼着他去心理医生那里治疗……非常惨痛的一段经历……“应该是他的女友帅温华山难死亡后的半年他就在医生的心理辅导下生活吧。”冰墙依旧是没有缝的……“在之后……哦,在医生治疗后一年多,传出了他与男人交往的谣言。陈医生依你看他的心理疾病是不是加重了?”   冰墙有了一丝丝裂痕……陈医生皱眉:“柳刑警想指出是我误导了他的心理疾病?”   “我在陈述一个事实。吕文将与林天杰的暧昧是事实,丑闻传出以后,林天杰步入了婚堂。吕文将会怎么做?一个心理有阴影或者说有疾病的男子在恋情受到创伤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事来?身为他的主治医生的你为了他会做些什么?失恋的吕文将找上了大学时的两位好友到了映月山庄……八月十五人月两团圆啊。这样的气氛下突然遇到在容貌上与前女友非常相似的女招待,负有内疚与罪恶感的有着心理疾病的病患食了麻痹神经的毒品与消愁的酒精后,想到的驱赶女友亡魂的法子只要再次确定她的死亡吧。为了能晚上能安稳地入睡,他以为的幻影是活生生的人。清醒过来的病患会怎么做?他一定非常害怕吧,在这世上他能相信谁?刚抛弃他的男友还是爱护着他的家人?不,他想到的却是他的心理医生。杀了人就是犯罪,犯罪有刑法竖着的。心理医生在这其中扮了怎样的角色呢?我想是催眠与洗脑吧,把证人以及当事人都催眠了。其中个性最软弱的徐念余成了别人贪婪胃口下的棋子。病患本人把这事遗忘……可是,还有人目睹了一切,甚至不止一个人目睹了真相。其中一人拍下了案发现场与事情的经过。接下来病患或者连医生都被敲诈勒索了,接下来就是1991的中秋月夜,血案重现。”   “精彩。”陈医生干巴巴地拍着掌“你可以当推理小说家了。很遗憾,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当然是没有的。柳下溪做过梁上君子,偷偷溜进过医生的住宅与资料室……可惜没有从陈医生这里找到任何有关吕文将的资料。   ========================================== 本篇《血色的映月泉》完结。   这篇故事的后续与疑点将会在番外《潮起潮落》里解答。   下篇是《灯影》将挑战密室杀人事件。   请各位亲们一如既往地支持。谢谢。   第94章 番外 潮起潮落-01 柳下溪耸耸肩,室内是清冷的,居然有他无法容忍的空寂。   是什么时候不再享受孤独了呢?   清荷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来了?哦!他突然拍拍自己的脑袋:“怎么把新生军训的事给忘了呢?”清荷好像把自己的胃口给养刁了。食物柜里只有自己买回来的面条……应该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的。   窗外的夜色迷离地带着肮脏沉灰。柳下溪拉上了窗帘室内灯光明亮地闪耀着,他背后的身影墨色般的浓。   外衣也没有脱直接倒在床上了,揉着太阳穴眼睛对着灯光嫌它眩目,开了床头灯把室内的照明灯给关了。“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面对陈医生自己算是铩羽而归了。一句话就把人给呛死:“把证据拿来……”有证据还用嘴说么?直接是手铐对话了。   自己的沉稳去那儿了……光是逻辑推理在法律上行不通的,再完美的推测也只在语言的水平上,除非对方认罪……这案子真不知道如何写结案陈词了。   唯一的缺口在王干事身上,可惜这个不肯见面,只要见了面就不怕耗不开他的嘴……可恶的齐宁怎么也不肯让自己见上他一面……。   好想念清荷哟。   此刻的邹清荷在做什么呢?   顶着寸头的他提着超大的包站在公车上正往家里赶。好不容易军训结束了,回到宿舍里那群兄弟只会读书,宿舍里那个清洁卫生啊全不理,整个一猪圈。看不过眼的他只好把脏衣服脏床单一卷打包回家用洗衣机去洗了。   开了门,没见灯呢?柳大哥难道不在家?哦,真辛苦也不知道上次那案子办得怎么样。   进了厨房却见满地的面条屑……哦。客厅里多了一块一米宽的黑板,上面曾有过不少粉笔的痕迹,想必是写了又刷刷了又写。目前上面写着:我在卧室里。   邹清荷立即跳起来了迅速朝楼上走去,果然有淡淡的光景从门缝里漏出来。   “柳大哥!”如果不是身上满是汗味清荷会立即扑上去啦,天晓得他有多么地想念这张带有温柔笑意的面孔。   先行动的是柳下溪,一个虎跃抱住了他。   “瘦了呢。”上下抚摸了会。   邹清荷满脸通红唯一想到的却是“衣服脏得很,还没洗澡……”满肚子想念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却道:“饿了吧。”   柳下溪笑了起来,也不知怎地心里暖洋洋的,先前的沮丧一扫而空。点头:“真的饿了。”   “我去超市买点菜回来。”   “让我抱一会儿。明天不用上课吧。”   “嗯。柳大哥瘦了呢。”   “注意到了。”柳下溪眉开眼笑:“你都没在家,我光吃面条当然会瘦呢。”   虽然这是没法子避免的,他是在军训嘛。可心里还是内疚呢,柳大哥想必饿坏了。   “好像过份欺负他了……”柳下溪好心情地想:“好男人就应该做点家事平衡一下吧。”   “我去买菜,你先煮饭吧。”分工合作是最快捷的,柳下溪行动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邹清荷做家事上是懂得节省时间的。柳下溪买菜回来时,厨房已经焕然一新而清荷连澡也洗好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听听,洗衣机也已经开始运作……这孩子真适合留在家里藏匿起来。靠在厨房的门边柳下溪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这才有了种:“啊,一个家庭就应该是这样的。”   “清荷,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做了件卑鄙的事与几件蠢事。““噫?怎么会?”邹清荷手一抖菜刀几乎切到手指的……怎么可能啊,一向睿智的柳大哥会做蠢事还有卑鄙的事?   “嗯。傻透了。”抚摸着清荷带着水珠的寸头:“我呀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得意忘形要隐藏情绪,要公正平等地对待每一件案子,无论是对待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人都要尊重他们,以事实为依据不要把自己猜测推理随便秀出来。可是,这一次的案子我偏偏情绪化了,把自己的誓言给打破了。跟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一般毛里毛躁的,把自己所有的底牌掀起来败得很难看啊。”   邹清荷有点摸头不知脑,他是聪明的,没有开口询问或者说别的废话只是静静地等待柳大哥自己把苦水吐出来。身为柳大哥最近的家人不就是容纳他心情的对象么?   “先从卑鄙的事说起吧。第二天就是你开学的那天,我去桂林之前见到了胡光荣。他交给我龚强身体检查的报告。龚强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年少不良时在斗狠中被刀刺破过的肺部以及身体的其他部分吞噬着他的生命力。老实说,我不明白龚强或者向明远他们的心情。只觉得悲哀他们对生命价值的判断。他们无知觉地成了别人华宴上的菜肴,我痛恨那立在他们身后带着嘲弄心情冷血地吸住人血的怪物。有那么一个人,口吐着狂言,玩弄着低劣的手法,只不过是吸血蛭而已。可笑的是这样的把戏居然也唬住了人……我原本是不打算理的。那样的细雨朦胧下的阳朔却有陌生的老者爱护儿孙辈的心情把手中唯一的伞递给我,当时我的心情居然想流泪。见到徐念余母亲的时候,我下了一个决定,那怕要用卑鄙的手法也要给吸食人血的蛭洒点盐水。我在徐母面前戳穿了那条血蛭低劣的手法,这已经违反了我工作的规章以及我做人的原则……”   “这不是卑鄙的事!”邹清荷揽住了柳下溪的胳膊,他还是没有听明白整个事件。他纯粹只是信任名叫“柳下溪”的男人。   “是卑鄙的事,我跟那个人有点私仇。这是在人身后插上一刀的做法,不是男子汉正面对决的风范。”   “你硬要把这事当成卑鄙的事让自己好过些,随便你!”邹清荷没有他那样严格的自我评定,有点儿负气他的偏执。是非黑白本来会因人而异的嘛,对付怪物用非常手段有什么不对?与君子打交道得用君子之礼,跟小人打交道凭什么以君子之仪相对?   柳下溪见他撇嘴,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呀,是无条件站在我一边的,不会觉得我有做错。错就是错了,不自省是不行的。”   “愚蠢的事呢?”邹清荷觉得他这是自寻烦恼,难不成期望自己来批评他?   “想不到,我所做的卑鄙的事居然成功了,那条血蛭与徐的父亲反目下走进了监狱。这意外的收获让我得意忘形了。膨胀的自信让我失去了细致与踏实的作风,以为光凭空口演算事态的变化就能如我所愿了……”   邹清荷没有再理会他,认真地做着自己的菜,红烧鱼……补脑的,柳大哥是用脑过度了。他耳边的声音终于停止下来。看柳大哥的神色想必又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了。   “盛饭!”堵住了门,邹清荷不客气地用脚轻踹了他的腿,突然之间觉得柳大哥高大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崩塌了,没有了往日的尊重。   他把菜端着放在饭桌上,果然柳大哥乖乖端饭过来。“柳大哥,你认为自己是天才吗?”邹清荷难得在他面前如此严肃。柳下溪摇头,他从来没有自我膨胀到如此地步。   “那不就得了。是人就难免会出错出丑。有什么大不了的?错了就是错了,出丑了就让脸丢会儿,努力改正就好了。不这样过日子也可以那样过日子,不吃冬瓜的还可以吃青菜嘛。谁没有做错事过?老实说,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底做错了什么?真说起来也没有出什么错……只不过案子胶着了,心里着急。回想起来一开始就是判断失误对自己失望得很。王干事还在自己手上的时候没有多了解情况,现在要见他一面不容易。接到这案子的时候自己过于轻忽,没有一开始找上曾奋勇了解情况白白地浪费了时间与精力……陈医生与吕文将那边不知道如何下手,队长催着要交报告不知道如何下笔来陈述事情的经过。   “把案子重新梳理一次,不合理的有疑问的挑起来一一解决,这不是你告诉我的方法么?”   揉了揉他的头:“说得对。”柳下溪来到黑板前(这黑板没有警局里的大,功能是一样的。呵呵,偶尔的时候也会想买点奇怪的东西回家。)“事情起源于一次山难事故。王干事的女儿帅温华与自己的男友吕文将以及大学同社团的好友徐、李、曾五人在自助旅游时遇山难死去。山难的真相没有调查……据证人曾奋勇的证词是山石崩塌。他们逃亡途中帅温华被树藤绊倒,曾呼唤过男友救助,四名男子都只顾自己逃亡。帅温华死后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一直怀疑自己女儿的死因,不能接受女儿死亡的事实,把恨意堆积在女儿的男友身上,窥视跟踪吕文将。吕文将是因为女友的死亡出于内疚而引起的心理疾病还是被她父亲跟踪造成的心理压力这不得而知。吕文将成心理医生陈旰的病人。陈旰曾发表过几篇有关催眠术的文章,在这方面有着自己独特见解的心理医生。吕文将与林天杰混在一起被当时的帅轩也就是王干事发现(林天杰是谁?就是我所说的那条血蛭)。帅轩不但跟踪吕文将想必也调查过当时四位在场的男子,他没有去找李成生也没有找徐念余而是选定了曾奋勇下手。曾奋勇是四个人中最没有背景的人,当时的他家境困难,父亲过世弟妹与母亲都等着用钱。帅轩这个人……我真不知该怎么来形容他,是一个相当懂得攻击人心的人吧。曾奋勇曾经求助过李、吕两人被他们拒绝,心里对这两个人也是有恨意的。帅轩在这个时候找上了他,曾奋勇扯了谎,声称是吕文将杀了人,李、徐两人是从犯。我不认为帅轩相信他的说词,帅轩一定调查过自己女儿的死因,山难的事想必徐母也调查过。帅轩恨这四个人,认为他们都是让女儿死去的原凶。他当时想了些什么?只怕是要对这四个人一一击破吧,他动不了徐念余,先从曾奋勇这边出手,曾奋勇中了他的圈套扯谎接受他的金钱成了同犯。   “他最恨的是吕文将吧,没有这个人就不会有女儿的死亡。帅轩要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死,是要让他们生不如死。他针对吕文将采取的措施是用曾奋勇来恐吓他,而他自己对付吕文将的情人林天杰,敲诈并爆出他的绯闻。林天杰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让自己的恋情曝光,于是他结婚了。吕文将在失恋的打击下以及被人恐吓心情十分郁闷。这样子的他跳进了帅轩布下的第二个圈套里。帅轩能躲在映月山庄必定跟林天杰达成了一定的协议,映月山庄目前的真正老板就是林天杰。帅轩敲诈林天杰,林天杰也一定调查过他。假如林天杰厌恶了吕文将,也想乘这个机会摆脱他的话一切就合理了。假如他跟帅轩约定任由他报复,只要人不死就行了。莫雨衣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她的长相与死去的帅温华相似。她就因为长相成了帅轩复仇计划里的一环,映月泉除了他们还有林天杰躲在暗处的帅轩以及第二年死去的那位刘姓民工。毒品是谁提供的?林天杰与帅轩两人中的一位。杀死莫雨衣的肯定是吕文将,现场中只有他有杀人动机。林天杰看到血淋淋的现场立即动了脑筋,他窥视这块地皮应该有段日子了。现场中徐念余的身份太有利用价值,一个人的血是染不红泉水的,相片上血红的泉水有可能是其它动物的血,造成了惊栗恐怖的效果后他单独拍下了各人的特写。他让人找来了徐念余的父亲,声称是他儿子杀了人。而这边吕文将请来了他的心理医生陈旰,陈旰使用上了他的催眠术。紧紧咬住徐父的林天杰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帅轩不想事情就这么结束。   “记忆被封的仇人根本就没有痛苦,他那能甘心?他唆使了刘姓民工敲诈勒索众人,引起了第二年的血案重演。这次死亡的是李成生与刘姓民工,林天杰大怒。可是,帅轩也是有备而来的人,林天杰在与他合谋约定的时候也受制于他,只好由得他闹。帅轩引来了莫雨衣的弟弟龚强,甚至教他想办法上了林天杰的床。林天杰是出于什么心态纵容帅轩的行为?我想,是看戏吧。他把映月山庄暂时让柏青代管,自己躲在后面看着各人出演自己的角色。他甚至认为帅轩在他手上不足为惧吧。”   第95章 番外 潮起潮落-02 “柳大哥,这不是把案子理顺了么?”邹清荷实在不习惯吃完饭不马上洗碗,可也不能去洗碗无视跟平常有些不一样的柳大哥。   “不,这只是在我脑子里理出一个大慨的轮廓,却没有能定人罪的证据。特别是第二年的中秋血案重演的开始与结束,非得需要当事人吕文将的协助才能了解李成生与另外一个人的失踪之谜。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是能逃避法律的制裁。”   “有没有可能是装疯?”   “这点我也不是没想过,他有几位名医的证明,我也直接跟他见过面。眼神是呆滞的,连肢体也是僵硬的。就算一个正常人关在疯人院三年怕也是不能保持正常的神经吧……我对这个领域了解不深……有点畏惧。”   “畏惧?”邹清荷实在难以想象柳大哥会有畏惧的事。   “……以前有段非常不愉快的经历。我大哥发现我喜欢男人后,打了我一顿把我丢给了心理医生……是一个老头子……如果我心理素质稍差一点也可能成了精神病人。他除了在肉体上惩罚我……最可怕的是精神折磨……”他话没有说完,打了一个冷噤双手抚摸着双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层心理阴影果然没有消失,它寄存在心灵深处战栗着的脆弱的灵魂。   邹清荷一怔,他想不到柳大哥受过这样的苦……他张开双臂抱住了柳下溪的身躯,这样的柳大哥他也是喜欢的,宽厚的肩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单薄。邹清荷是有智商的少年,只不过偏隅小城视野狭窄了些。他隐约知道男人之间相爱是不对,到底是多不对却不明白。在他的故乡是没有这种事传出的,也没有人来评论这种事。他有看过一些历史方面的书,却知道“龙阳之好”存在历史之中比如说“断袖”与“分桃”的典故。他接触过的《文心雕龙》直接描绘的是“……独好龙阳也……”没有评价这种事的对与错……他以为错也不见得错到那里去,毕竟这只是两个人的私事。后来到了这儿,柳大哥的大哥大嫂都温和的承认了他们。虽说,柳大哥的妈妈……。只是想不到,柳大哥在之前独自承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我们在一起到底有多不对?”他喃声问道。   柳下溪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弱点,那怕最亲近的家人。可是,今天的他有些软弱,不自觉间出现了陌生的自己。清荷是一个能让人倚靠的少年……颤抖的背贴近并不厚实的年少的胸居然有电流从那里涌入自己的胸膛。   “到底有多不对?你父亲知道有可能会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学校知道可能会开除你的学籍……我单位知道可能会开除我的工作。这就是社会表明的态度。这样的事发生你……会不会害怕?”   邹清荷前拢的手指抓住了柳下溪的手,柳大哥的手是冰凉的。他伏在他的背上笑了起来。这死孩子!在这种气氛下居然笑了起来……“在柳大哥心里,我就这么软弱到不堪一击么?而且,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错。”   “傻孩子……从我们的角度来说当然没有错。我们的关系是不受法律保护当然也不在法律惩罚之内。这是社会的道德、习俗、风气的另一种约定俗成,这这个规范之内我们是错误的。”   “那又怎么样?”邹清荷不以为然道:“约定俗成又怎么样?在以前女人还裹脚呢……现在证明这只是封建思想。今天的柳大哥怎么成了道德家?”   “哦。突然就说到这儿,我是喜欢被你安慰吧。”   邹清荷一把推开他,提高了嗓音叫了一声:“柳大哥!”   柳下溪反身搂住了他的肩把下巴窝在他的颈窝里:“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了。这些天没见到你回家,又没想到你是去军训了。心里很不安,害怕你是不是……”   嘴被堵住了,这是清荷第一次主动吻他啦。喜悦从心头涌上脚尖呢,这就是两情相悦的爱情啊。邹清荷轻捶着柳下溪的心口:“柳大哥,我喜欢鲁迅的文章。他有指出国民没特操没信仰是很可悲的。我有自己的信仰,我的信仰就是柳大哥你!我对你是坚信。我相信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弃下我独自前行。”   柳下溪被震憾了感动了,这算是世上最美妙的甜言蜜语了吧……他何其幸运啊,拥有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邹清荷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他们两人相处,柳大哥无论是在气势还是在学问上都超过自己……多少让他有点儿介意的,是男人都不想被人压过头嘛。现在,第一次感觉到掌控权在自己手上,情绪不高昂是不可能的。   柳下溪扣起中指敲他的头,单单这个动作就把他打回了原形。“嗯,现在把话题转回这件案子来。了解案子的真相要关注的有四个人:吕文将、帅轩、林天杰与心理医生陈旰。现在就是大难题来了,吕文将疯了,帅轩又落在齐宁他们手上见不到人。林天杰被拘留也不准探视,他的案子上头太重视了,这案子没有证据证明他涉案。至于陈旰是座城堡啊,攻克他……我做不到。”   陈旰吗?“柳大哥,你可以请你师兄帮忙啊,他不是私家侦探吗?他不是在调查李成生的失踪么?”   “师兄他呀,那天……”   秦育明只拿出了一部分证据,柳下溪看得惊心:“你是说,这个人包养情妇,这两幢别墅都是他的?”柳下溪的父亲也是做官的,知道官员的津贴工作一辈子也是买不起其中一幢。   “这只是一小部分啦。更猖獗的是他的儿子们居然公开说:‘给足钱只要是在北京市办事,没有办不了的。’我听坊间有传言,要见市政府官员是有价码的。他妈的,这群贪官!看着就让人生气!”   柳下溪庆幸齐宁的联络方式起了作用。   “我可以出面保护他,不过这事是属于地方的,我们军方不方便插手。”齐宁看完资料后在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却隐约从他的苍白指头感觉到他的情绪。   秦育明冷笑:“我就想过坐上他这位置,已经没有人管得下。要不,北京市这么多双眼睛怎么没人看见?他又没有隐瞒行事,居然在社会主义的旗帜下猖狂到这么多年。要是我国也有新闻自由可以借助民众的力量来监督他们。可惜啊,民主监督终是句空话。”   “……你过激了。”齐宁的手拍了拍资料:“你收集这些的理由是什么?”   “看不过眼呗,难不成自我欣赏啊。”   “好!就冲着你这句‘看不过眼’这几个字的豪气。我告诉你们去找谁来管这事儿。”   “谁?”   “中纪委有一位‘包公’你们大慨没有听说过吧。”   “中纪委?”秦育明与柳下溪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来,只是普通的百姓的他们进不了那个大门吧?   “算了,我带你们去。”齐宁站了起来,他是那种说与行并进的人,他相信人民群众的眼睛与话语比他更有说服力。如果他出面,别人只用一句“越权了”就堵死了他的嘴。   “这应该是机密吧,告诉我行么?”邹清荷在兴奋之余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些事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波及不到他身上吧?   “是机密!呵呵,告诉你的话,你就被牵连了。万一有什么事需要坐牢的话,至少有你陪着我呀。”   邹清荷翻白眼。他的好奇心还没有完全得到满足:“现代的包公长什么样?是不是铮铮铁汉威武过人的那种?”   “你当演戏啊。我没去,所以不知道。师兄跟齐宁去的,然后师兄就人间蒸发了。”   “那,你师兄有没有危险?”   “别忘记我们是社会主义呢,只手是遮不住天的。当然,还需要时间以及速度。我相信齐宁这个人,看他外表不怎么样的,人还是有股热血,是条汉子。”   齐宁是谁?邹清荷并不知道。既然柳大哥这么认为想必是好人吧。   柳下溪突然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事?”   “龚强的死!既然是齐宁布的局,怎么没有后续发展?我忘记问齐宁了。”   第96章 番外 潮起潮落-03 身为一位心理医生需要好的心理素质与敏锐的观察力。   这两点一直是陈旰的骄傲。   不少人都善于观察别人,难的却是不要被人观察。   陈旰曾对着镜子不停地训练过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观察患者是从听、看、闻等方面着手。他房间是隔音的,一关上门里外成了两世界。没有患者的时候,他把房间的门留着不大的缝,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北大啊……邹清荷……有点女性化的名字。哦,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中性化的名字,男女皆适。起名字的人应该是文化人吧。”他的食、中两指无意识地敲着患者的资料。“电话里的声音是健康的,略有些紧张……是为自己的事还是别人的事而来?年轻的鲜活的生命总是让人羡慕着……”身为医生的他却少见的懒惰,他总是停留在室内,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摘下眼镜后,眼眶是很明显的内陷发青。   这是他私人诊所,位置较为隐蔽。原本是家两层楼的小书店,被他盘下来重新装修,楼上用来住人,楼下就是诊所了。诊所是他与学弟一起合办的,周一至五是他学弟在上班,他只有在在周六与周日在。他除了在一家精神病院担任主任外另有两家医生的兼职,偶尔也会去大学客串一下讲师。   他是有资格挑患者的。   他现在手上有一个研究课题:现代大学生的心理状态与素质。   自从89年的学潮运动后,业界的不少学者对大学生分外关注。   他是87年毕业的,老实说他89年发生的事很不以为然。事后所谓专家们对所引发出的问题更是夸大其词了。   看了一下表,该来了。   果然,外来有对话声,是护士小丽与患者的声音。健康的正常的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男子的声音有点儿沙哑。“这名少年没有精神上的疾病。”陈旰想,合上了患者的资料:“那么,他是为别人来咨询的了。”   他突然一怔,听到了脚步声,步子有点虚软不及声音的干脆与健康。“是睡眠不足?精神方面的……”   推开的门吱呀一声归于沉寂……光从推进到进门就可以观察患者许多资料。   比如说,目前这名患者,面对一扇陌生的微启的门,先停顿了二至三秒,然后轻轻嗑响了房门。等到他说了“请进”这才轻轻推开房门,力气用得恰恰好,刚好够他进来,然后主动把房门关上了。是一位观察力不错,有分寸注重小事、教养不错懂得自我管理的少年。   进来后眼神一直在飘,看来他对即将开始的话题有些难以启齿。看着他的走路与身体状态,见过各类正常与不正常人物的陈旰立即明白了这少年来到这儿的目的。“少年是同性恋,而且还是承受男人身体的那一方……在寻找精神支柱的患者中,把同性恋当成精神病的患者有不少案例。”陈旰翘起了嘴角,刚进入理想校园的少年……这种事只怕是会影响人生的旅途。特意看了看他的容貌…身是同性中弱者一角的他在外貌上只能勉强算是中上,整体干净清爽,不像是懂得撒娇与取悦男人的……这类型的少男不会是天生的同性爱好者……更适合成为一个正常的丈夫,能给自己妻子带来幸福满足感的男子。陈旰本人是喜欢美丽事物的男子,他不爱女人也不爱男子。   “美丽的万物是给人欣赏的,不应该贴上标签分成你我他。”这是他的信念。   “医生,谢谢你接受我的求诊。”邹清荷坐在陈旰的面前,他有点紧张。   整个空间是雪白的,没有颜色的白让眼睛很无助,只得把目光集中在陈医生的黑色头发上。穿着医生袍的陈旰让邹清荷有不是真实活着人的错觉。   “哦,北大经济系新生,邹清荷,十八岁。放心吧,今天你我的谈话将不存在世间。”陈旰放下手里的个人资料,目光透过镜片直射到邹清荷明显有些紧张的脸,声音柔和:“你为什么事感到烦恼不安呢?”   邹清荷握着手中温热的茶杯……先前那股冲动在逐渐消退,他有些后悔了。面前的医生带给他很重的心理方面的压力,自己仿佛成了尾砧板上的活鱼,在医生目光的注视下先被活生生地刮了鳞,然后挖掉了鳃,最后剖了肚……不愉快的想象。   也许是有柳大哥先入为主的意见深入自己的大脑,把陈医生当成杀人事件的从犯了。为了要减除这种心理上的不适,他突然摇了摇头,一口气把杯里的茶水喝下肚。   “陈医生,其实我不是来看病的。”他鼓起勇气,进门后的第一次正视医生的眼睛。   他的行为反而让陈旰有点意外:“果然,健康的人行为反而难以预测。”习惯跟各式各样患者打交道的对正常的少年倒有点不适应了。   邹清荷通常是睡眠很好的,他的作息时间也在军训期间恢复到读高中时的规律化了。   可是,昨夜他失眠了。   当然,这也不是他单方面的原因……小别胜新婚嘛,柳大哥……嗯,热情了点……情热时分当然什么念头也没。事后享受柳大哥推拿的时候他不怎么地在大脑突然冒出了一个决定:“我去见陈医生。”案子冻结着,柳大哥不好受吧,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呢?   柳下溪狠狠拍了他屁股一巴掌当即翻脸:“学生之责是吸收知识。不准你涉入案件来。”   “柳大哥!”第一次下这么重的手呢,很痛啊。   “你可以陪我去啊。他是医生是该救病患的人啊,选择这个职业的人应该不会坏在那里去,我要问问他怎么可以漠视人命!”   “傻孩子!”柳下溪叹息了一声,揉揉他的头,头发太短了,没手感。于是,一巴掌抓住了他的头顶加重了口气“不准就是不准!   ”强制性的命令颇让邹清荷不以为然。此时的柳下溪没有看情人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明天周末,我们去逛街,我打算给你买辆单车。我呢,决定买辆摩托。”   “不是更想买吉普车么?”   “这种敏感时期还是低调点好。”   “敏感时期?”   “我可以预见,北京市会来一场彻底反贪大行动……官场如海啊,潮起潮落。”不知触动了他那根神经自我叹息一番。阅历颇浅的邹清荷没有他那种感慨的心思,只是不解:“柳大哥,你说有些做官的为什么就想贪呢?”   “词句毛病。”柳下溪难得挑他言语上的错误,今夜的他是心思活络的,有些少见的斤斤计较。   “那有……”邹清荷的心情恰恰与他相反,难得的情绪激昂。   “应该说:贪官为什么要贪呢……”   “我觉得我说的是对……”没有营养的争论继续。   “在其位,谋其政。贪官啊,我想这问题不能一言断定。纵观今古、横察各国这已经成了社会一大景观了。人性中劣质的贪加上权势带来的诸多方便……金钱也好、美色也好拜倒在权势下成奴为婢……”   “那柳大哥的父亲?”邹清荷担扰地问道。他记得柳家的父亲也是做官的。   柳下溪笑了:“也不一定所有的官都贪。我父亲身边有母亲在把关,母亲是厉害的人,哪会让父亲做这种明显的蠢事。现在又不是秦二世那种年代,那有可能指鹿为马当全天下的人是瞎子盲人的。无论是贪在明处还是暗处这事尽早会曝光的。”   邹清荷心思没有在这上面转多久,他还年轻没有体会过贪官对他的直接伤害。陈旰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到底有没有插手映月泉的案子?明天如何摆脱柳大哥独自前往?柳下溪沉睡后,邹清荷挣扎着起身……啊,腿没力软着啦。到楼下客厅沙发上放着柳大哥的外套,果然在他口袋里有医生的名片。   邹清荷是有分寸的孩子,柳下溪对他是放心的。   他不认为邹清荷会真的去找医生。   好不容易两个人有一整天的空闲,早就打算好了,今天来进行大采购……就要换季了,该提前准备冬衣……食柜空了,要给邹清荷买辆单车还有传呼机……自己的代步工具。事情不少呢,依清荷的性子,自己不出面,他只怕不会主动给他自己添置新衣服……那孩子在用钱上面还是畏手畏脚的,有着你我的分界线……这习惯要改一改才好。   “清荷!好了没?要出门了哦。”   可是,就在这时电话铃要命地响了起来。   第97章 番外 潮起潮落-04 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门依旧是静止的。   柳下溪有点紧张,为了缓除这心情把捏紧的拳头松开。气温正式转入秋季空气里包涵着浓郁的秋味儿,可是他师兄秦育明那额头的汗水很明白地往下淌,弄得他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由得猜测进门的会是谁。   门被推开了,是位妇人,上了年纪的夹着白发的妇人。当过兵吧……居然有不输男人的步伐腰肢干脆如旗杆呢,那双眼睛过于锐利冲淡了面孔上的笑意。   “听小秦说起你。柳下溪。”妇人爽朗地笑了笑,伸出了手与柳下溪握了握,干燥温暖厚实有力……可是师兄没有对他提起这人物是谁啊。   “坐,坐,不要拘谨。小秦啊,当我是只母老虎。你就别学他了。”妇人见他很不安的样子开怀笑了起来。   “吴老,您别糗我了。”秦育明不好意思地摆着手。   “我也不拐弯抹角的说话,我让小秦找你来只怕你心里也有点底了。事情有结果了!(听到这话秦育明紧张的心给松懈下来)小秦的材料我看了,这事肯定要办!官僚腐败问题是社会上的大问题,是会让人民群众齿冷心寒动摇国本的大事。你们也是北京人,心里憋着一把怒火,光憋在心里烧心!不怕跟你们透个底,中纪委早有耳闻,只是这问题也敏感,没有人敢出这个头。就算有材料上告只怕也有心人给拦阻了,你们做得好!我替百姓们感激你们。材料到了我手上后我立即向上面报告了。意见不统一(吴老苦笑了),开了几天会,上面决定暂时不动,其余的人都不能放过,特别是这位徐姓官僚,百姓对他的意见掀翻了天。小秦这几天只怕不安了吧。”   “为什么这位姓陈的不能动?”秦育明不服气地嚷道:“就因为他的官位大?”   柳下溪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听吴老把话说完。”政治上的事他比秦育明懂,那陈姓高官在北京纵横这么数十年怎么可以说倒就能倒的?   吴老拍了拍桌子,叹了一口气:“他可是申办亚运会的官方形象人啊,办他是打官方打政府的脸,是丢北京的颜面啊。枝枝节节太多,要一下子连根拨起是没有可能的。小秦你的材料也单薄……要顾忌的事很多,牵扯起来,干净的官员没几个,怕北京乱啊!   ”   秦育明很不服气地喘着粗气。   柳下溪笑了笑:“只要开始认真查了,到最后结局如何还不能断定。”   吴老眼睛精力四射,笑道:“小柳是聪明人!小秦冲动了些。没错,我并不打算一开始就从这些人身上着手,这些人怕不少的老油条,对付成精的他们只怕不容易。我的意思是顺藤摸瓜,旁敲侧击。官员受贿,贿从那里来?来自商人。商人重利,白白给官员贡献金钱,那怕只有一毛钱心里也是宁愿不给的。在自己利益受到损害时,嘴会松些,容易突破。官僚与商人因利相护,只要其中一环松动,其他的很容易带出来,只要有足够的事实依据,不怕定不了罪给不了民众交待!”   秦育明这才明白,嘿嘿笑了起来:“吴老,高招!”   “少拍马屁,多做实事。”吴老笑里带有忧愁。“你们这支伏兵,我是瞒着人的。一、二个人成不了事,真希望热血青年的你们多一些。小秦,招募组员的事你要抓紧。我会申请到有关权限。”   柳下溪把目光转向了师兄:“师兄,你把我招进特别调查小组?”   “是啊,你的能力我是信得过的。”秦育明得意地拍拍他的肩,大有一副哥俩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架式。   “我拒绝。”   柳下溪这话一说出口连吴老也是大大惊讶起来。   “为什么?”秦育明愤怒地问道。   “我推举一个人。我的警校同学胡光荣。”   “推举他的理由是什么?”吴老接口道。   “善良,不是北京人,普通的贫家子弟。无欲则刚。他为了一个陌生人的病情曾经四处寻找这个陌生人,一直到知道陌生人的死讯,他有着执着于人于事的天性。有关他个人能力的资料可以去学校、工作单位上查。现在他只是一名户警,可是整个辖区户籍都藏在他脑袋里。他记忆力惊人,各种数据进了他的脑袋跳跃得跟音符似的。他是个人才,只是没有背景,就这样被埋没了真可惜。”   “好。你不参加的理由是什么?”吴老还是问了。   “是根据回避规章。”   “回避规章?”吴老吃惊。   “你有亲朋好友涉案?”秦育明并不知道柳下溪的身世。   “这里面的确有认识的人。”柳下溪苦笑。   “我相信你不会徇私的。”秦育明不想放他。   “不,我没有兴趣。我只对刑侦有兴趣。”才不想做伟大的人。他只是平凡地想守着情人过小日子没宏图大志也不想济世救民。进了这个特别调查小组,只怕连家也不能回,这连串的事结束没有一个三、五载是结束不了的,等到那个时候清荷说不定弃他而去了。   “人各有志,不勉强。”吴老脸色还是一僵。“还有别的人才可以推荐么?”   “还有一位名叫季佳的,只怕吴老入不了眼,他最拿手的是开锁入室。”   吴老一拍桌:“要的就是这种邪才!他现在人在那儿?”   “缉毒处。吴老,我有一个请求,我想见一个人。”   “见谁?”   “林天杰。”   “他?”   “有可能涉及一桩失踪案。”   “确定?”   “不确定才要找他查证。”   “……”吴老有些为难。那件案子关注的人不少,大家的眼睛都瞪得很大……“我来安排吧,好了再通知你。”这青年是优秀沉稳的,也许他能从林天杰身上找到缺口。   私底下秦育明埋怨他:“这事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呵呵。”柳下溪笑而不答。   “你想过没有?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摆平了贪官,我们也可以晋升到政界来。”秦育明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这才是师兄你的算盘啊。也想捞一个贪官做做?”   “去!并不是所有的官都是贪的,也有认真为民做事的好官!吴老就是好榜样!我想成为她老人家那类的官。”   “……”并不是所有贪官一开始就想贪啊,以后得偿所愿的师兄在五年、十年以后还能保持这种心境么?   为官者不贪钱财不为名利不空谈不骄不燥一心为民做实事做好事全中国民众齐心合力屏除人性杂质,从孔子孟子老子等等著书立说传承下来的学问到今时今日数千年文化教化,只是论证了全体人类的人性无法被净化。七情六欲如影随行如何能斩断?有正面的爱就有负面的恨。一体两面一明一暗有白有黑。世事难绝对啊,人类要达到世界大同除非集体被洗脑,但那样又岂是活生生的人类?   胡思乱想中柳下溪不由得微笑起来:自己真适合成为哲人啊。   “你笑什么?”秦育明很不满,他一直认为柳下溪应该与他是同一志向的啊。真失望!   “在南水县的小笼包是一元钱十个。有一天啊,我无意中离家不远的包子店生意特别好,便认为只怕是换了新的师傅手艺好。买了一笼,吃起来味道跟平时差不多,区别就是他二笼里面必有一笼是十一个。多吃一个的兴高采烈,少一个的决定第二天再来,就不信自己天天运气差嘀咕着。回家后,我跟清荷一说这事。他笑了起来:‘贪小便宜其实是吃大亏。’细说之下居然是他出的点子,把原来做十个的材料做成十一个,却又不在价牌上写上十一个,只写十个让人觉得多了一个就是占了便宜。还不能让所有的人都占,来一个二选一,买的人兴致勃勃跟抽彩头似的,多了种趣味儿。这样一来,店家反而是赚了小点。我还说那段日子老是吃小笼包做早点,原来是店家感激清荷免费送的。如果把真相以流言的形式散布开来……”   秦育明听得有趣,笑了一下马上想到正事,沉下脸来:“不知所谓!”   柳下溪不理他,耸耸肩招呼也不打,走了。   秦育明气得只跳脚。   “如果把真相以流言的形式散布开来……那包子店还有街坊上门么?”无意中听到他们对话的吴老若有所思地自语。   这话偏偏被秦育明听到:“当然不会有人上门了,谁会甘心会被耍?”   “小柳真是聪明人啊!”吴老微笑道。   “什么意思呢?吴老。”   “傻孩子,要相信人民群众啊。如果把真相以流言的形式散布开来,除了他们自己惊惶失措露出更多的破绽,同时监督他们的热血人会多了起来,民众的愤怒与民众的眼睛是火把是电灯也是压力。上面就算有人有心想包庇也是屈服民众的压力。”   “但是,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啊。”   “傻孩子,我们是无产阶级政权啊,你真当这天下可以只手遮天的?民众被蒙在鼓里了,才由得少数人猖獗。”   “可是,您这样做只怕会受到处罚。”   吴老笑着摇头:“我早做好准备了。无论是免职还是坐牢。”   “吴老!”   清荷居然没在家!   黑板上有他留的字:“我去找陈医生了。”   “不听话的孩子!”柳下溪抓起钥匙就往外面跑。   第98章 番外 潮起潮落-05 陈旰笑了。   无声地咧着嘴面部的肌肉与神经一起扭曲。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这声音没有冲出咽喉只在他大脑回响。他是心理医生生怕一点点噪音使沉沦于他催眠术的少年惊醒过来。   居然跟昨天那名讨厌的刑警是一对恋人……傲慢的自以为是的胡乱猜测的刑警,装模作样一副正义使者,却原来是诱拐未成年的变态。在法律上身为执法者以身犯法好像是罪加一等的,等着洗净手腕戴手铐吧。“呵呵呵,居然以那种口气怀疑自己的专业操守与专业能力!这次我就要看你怎么死!”   陈旰不是善良的人,他选修心理学是有着浓厚的操纵人心的雀跃与窥视别人隐私的恶趣味。催眠术是家传的古术,老家的父母是是中医,是对看不出儿子真实内心世界善良的夫妻。   陈旰摸着自己下巴,他到底是好奇的。把目光投向沙发上熟睡的邹清荷身上,真是容易被催眠的人啊。虽然聪明却怀着人性本善的认知,对陌生人没有防备之心……“小朋友,你这样子很容易吃亏的。”   这样的少年到底是那一点吸引了那位粗糙的刑警?   均匀的呼吸,安静的睡姿完整地展现着还未完全发育的年少的修长身躯。   耳边的茸毛下那红红的印痕就是传说中的吻痕么?   有着性洁癖没有恋爱经验的陈旰很好奇。   会不会他身上布满了这样的吻痕呢?   看还是不看……他的内心并没有挣扎多少,反正这个空间是封闭的,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只会印刻在他的大脑里。   他剥开了少年的衣服,裸露的前胸真是精彩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啊!脖子以下布满了红紫的痕迹。这也太热情了些吧。   然后,门被踢开了,随之过来的是护士陈姑娘的“啊!”的尖叫与“猥亵犯!”的爆喝声。接着就是拳头砸在自己身上的疼痛。   “啊,这是怎么了?”邹清荷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满屋子的凌乱以及柳大哥追着医生满屋子的打。   有嘴难辩啊,只不过是一时好奇心而已。   陈旰有了一种中了“仙人跳”这下三流手法的无奈。   是啊,本来优势是在自己手上的,可现在这情势完全逆转了。对方还有陈姑娘这个大人证,真像是被丈夫捉奸在床的情夫。陈姑娘一副内疚的样子,不能怪她啊,隔音太好的房间里,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她有尽力阻挡过了的。从她的脸上分明写着:“想不到陈医生有这种爱好。”自己的好名声只怕就这样给毁了。   陈旰对自己的记忆太有自信,他在给病人治疗的时候很少使用录音机。何况,他接收邹清荷这名患者的时候并不打算留下催眠他的痕迹。催眠术也不能乱用,没有经过患者家人或者本人同意使用催眠手段是违反医德的。   拳头砸在身上过于疼痛!   “停!我有话要说!”   “柳大哥!”不明情况的邹清荷也出声制止爆怒的柳下溪,他不主张暴力行动来解决问题。   “这变态医生刚才在猥亵你!”柳下溪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医生。   邹清荷哭笑不得,他有自知之明。柳大哥当自己是宝,别人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呐。   “误会,误会。”陈旰把好奇看热闹的陈姑娘关在门外:“请坐,柳刑警。”真是狼狈啊,面孔抽痛得很。   柳下溪给邹清荷扣好衣服,不高兴地敲着他的大脑:“你死人啊,不知道反抗。”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摇头:“我不小心睡着了。”   还记得与医生的眼睛对上后,只觉得仿佛置身在蝴蝶翻飞的三月,花香鸟语,金灿灿的油菜花居然有粉甜的香味,阳光轻拂整个人也变得懒洋洋起来。然后,他睡着了,梦到了与柳大哥的第一次见面……把他与柳大哥的相识、相恋到目前整个儿梦了一遍。   非常好的梦哟。   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真的只是误会!”拾起被打落在地上的眼镜,梳理了一下乱发。   “哼。”柳下溪冷哼着,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要是他迟来一会儿……太可恶了!外衣与衬衫的扣子都被解开了,手还贴在清荷的胸前怎么可能是误会?   不过,这个人脸上与身上的伤痕也算是受到了教训……“算了。”解释不清:“你们前来不就是为了吕文将以及徐念余的病历么?何必使用这样肮脏的手法?”   柳下溪瞳孔收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使用肮脏的手法?”   “昨天柳大刑警你无功而返,今天不是就派你的小情人出马了么?”陈旰讥诮地用鼻子喷出了“呲”这个不屑的音调。   柳下溪的手被邹清荷拉住了,他轻轻地朝自己摇头。   “陈医生,您误会了我们,同样被误会的您应该明白我们的心情。”柔和的宁静的有着安神效用的声音。   这话让陈旰一呆,他把挑衅的目光转到邹清荷身上,他是不是小看了这少年?   “要我说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柳下溪冷冷一笑。   陈旰没好气道:“美女美男我见多了,他还入不了我的眼。”这才把目光重新转到邹清荷身上:“我现在有一课题是研究大学生的,邹清荷你是健康正常的少年。我想请你帮忙介绍几位大学生认识一下。”   柳下溪要开口说话被邹清荷抢先了:“我还是新生,认识的人没几位。不过我可以带你到学校去认识谁是你自己的事了。”   “好!”陈旰只不过是找台阶下而已。“徐念余也是我的患者。他比吕文将就医的时间还早得多。他的心理比较脆弱,是一个敏感多情的少年。那时我只是一名在校研究生没有正式的挂牌行医,是学校的教授介绍的。顾忌他家的身世,我是以家庭老师的身份来治疗他。他只不过是伤心以及内疚影响到身体。他爱上了好友的女朋友,求之不得痛苦得不想活了。我建议他出去散心尽量的把心思抽出来,他们去了四川,那女孩也一起去了。可是,女孩子却死在那次山难里。他是要救她的,却被自己的另两位好友架着逃跑了。他的病情更加严重,时时刻刻那女孩的惨叫回转在他的大脑里,他不得不靠安眠药来辅助入眠。他家人觉得我是庸医治疗不好他们的儿子,把我给开除了。吕文将来求诊时,我才知道徐念余喜欢的是他的女友。这个人远没有徐念余那样多情,女友死了,他另外有了女友。可是,他却撞鬼了。”   “撞鬼?”柳下溪与邹清荷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错,撞鬼了。死去前女友的鬼魂缠上了他,弄得他杯弓蛇影,很害怕。”   柳下溪立即明白了,一定是帅轩让莫雨衣装扮成死去的女儿吓唬他。   “只要他跟女人在一起那鬼魂必定出现,他害怕非常害怕。后来,他跟男人在一起了。说也奇怪鬼魂居然没有再出现。他也就没有来医院找我了。三年前的八月十六日徐念余的父亲找上了我,他请求我把他儿子的记忆封住。徐念余已经崩溃了,他暗恋的人再次死在他面前,他无法承受这件事,由于他的记忆错乱,他的父亲以为是他杀了人。我是催眠他从他脑海里知道真相的,奇怪的是他的精神力量控制自己的记忆把凶手给自动消除了。只记得那女孩子明明死在山难中怎么又死在泉水里。他在离开我的诊所不知求诊了谁,居然染上了毒瘾。柳大刑警的推理是错误的,吕文将并没有找我帮忙。我接手这病例是在他正式宣布得了疯病后。也就是在这件事的一年以后,收容他的精神病院是得知他曾经是我的患者才把他交到我手上的。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是疯子。我催眠了他,才知道在他的记忆力里,山难死过一次,以后化身冤鬼的前女友在头一年的映月泉活生生的出现了。他伙同好友李成生把她杀死在泉水里。可是,她是杀不死的,第二年的中秋月夜她又重新出现在映月泉里,他害怕啊,非常害怕。这次,他带了西瓜刀拼命地砍砍砍血肉横飞……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血肉模糊死去的却是李成生。他当即昏了过去,大脑再也清醒不过来。”   “原来是吕文将杀死了李成生啊。把李成生看成了莫雨衣应该是幻觉吧?”一路上柳下溪的脸色阴沉,邹清荷一直在找话题逗他开口。柳大哥是真的对他生气了呢。   “以后不准让我这么担心了。”柳下溪怎么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这孩子让人无法生气啊。   “对不起。”邹清荷喃喃。   “也有可能莫雨衣没有死。”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被他惊人之语给动摇了邹清荷不解道:“你不是有她死亡的相片么?”   “只要化妆到位,从相片上看不起来的。”见过容貌平常女人化妆后的惊人美丽,柳下溪也不能确定相片上的莫雨衣是不是真的死了。“帅轩只怕还狠心不到让容貌神似女儿的女子丢掉性命。”   “如果莫雨衣没有死,一心想为姐姐报仇的龚强就太可怜了。”   “他的病,以及贩毒、杀人的罪也是死刑,活着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吧。非得找到帅轩与林天杰不可,这两人手上有重要有环节在。”   第99章 番外 潮起潮落-06 齐宁带了瓶汾酒打包了些下酒的熟食迈着大步朝柳下溪家走去。   他原本是希望和柳下溪在外面找一地方喝酒的,想不到那个柳下溪居然邀请他到他家里去喝酒。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京城他居然交了这么一位心里不痛快时可以一起喝酒的酒友也算难得。   齐宁在此前的人生算是极为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出身于军人世家的他,从孩童时就在部队里混。军人生涯他是要过一辈子的,想不到正在他自以为雄鹰展翅的最好年华却来了一个当头棒喝。他,居然,被革职,强制反省。   “妈的!”心里呕得慌,这事儿不能对父母说,对着一直崇拜自己的女友也说不出口,部下以及战友们大家避着嫌呢。   “这什么事儿!”他啐了一口痰,被看门的大爷狠狠地挖了一眼。   若是以前,看到这没品的动作他是不屑的,今个儿无意地做了这低下的事。敛眉抱歉地扭头赶紧急走几步。一只小土狗从花坛里钻了出来,直直地朝他窜过来。他迎上一脚,那狗儿机灵,居然闪开了他那有名的标准的无影腿。   北京的房地产这几年跟雨后的春笋似的极为兴旺。林立的新楼就跟天子山的石笋群有得比,想起建在穷山恶水的军营,越发让人眼红起来。“柳下溪居然有这样的身价能住得起这里的房子!这小子过舒服日子呢。”   柳下溪买完酱油出了超市的门就看到齐宁远远走来,他却没有上前跟他打招呼,站在必经的小路上等着。   现在的齐宁让他意外。齐宁一直在他的印象中都是自信与整洁的。现在的他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有梳理,挎着一个军用背包有些落魄。   齐宁突然来电,让他惊喜,他正好也想找他能不能让自己见见帅轩。   这几天柳下溪在单位上日子过得很不好,队长不拿正眼看他,就连催他交报告也是吩咐别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他敏感,同事们对他的态度很明显除了敌意、不屑还有冷漠。以前女警们总是有事没事找他聊上一两句,现在只要他出现在办公室里,他周围空出好大的缺。强迫自己不要注意这些事反而更上心更烦燥,很想开口问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他的自尊阻止了他。   柳下溪绝对不是那种主动经营人际关系的人,也不是无视周边的人而活在个人空间的人。若是有什么来比如他的个性,可以蓝桉这类的乔木来打个比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主动跟他交谈、套交情成朋友的。虽说在南水县工作的时候他一外乡人,大家伙对他并不大亲切也不会特意落下他。何况还有一位粘人的李果在,他没有为人际关系苦恼过。现在倒好,回到了老巢反而受到排挤。哎,耸肩。也不好意思把这事儿告诉清荷,真羡慕清荷的亲和力。他在那儿都能混上一堆朋友,瞧瞧才上学几天,已经跟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人人都认为北大的才子们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清荷的主观印象里却认为人人都是风趣的有特长的值得交往敬佩的可以成了好朋友的朋友。   “嗨!”齐宁终于看到立着跟路标似的他。   “好难找!”齐宁抱怨。   柳下溪白了他一眼挑眉鄙视他:“几天不见这人怎么性子转了,在鸡蛋里挑什么骨头?”就不信他没有查过自己的住址。   齐宁虽然把他的表情扫进了眼里却故意忽略不记,看了看他手上的酱油,吃惊道:“你亲自下厨?”他家可以信奉“男人远厨房”   的真言。   柳下溪不答直接在前面带路,进了电梯才问道:“怎么有空了?事情告一段落?”   齐宁半晌没吱声,只是把手里的酒举了举:“你酒量大不大?”   柳下溪皱眉,看来齐宁出了什么事儿心情郁闷着:“酒量一般。”柳下溪不怎么喜欢喝酒,那味道呛得慌。只是他家老爷子喜欢喝,小子辈的他在爷爷面前是要陪酒的,几两白酒还难不倒他。   见柳下溪用钥匙开门多问了一句:“你的小朋友呢?”齐宁知道柳下溪跟一男学生同居,虽然也曾在背后嘲笑过他的性取向,心里并不在意。这皇城根儿底下没有新鲜事,听说满清皇朝后半叶有钱子弟养小倌圈戏子大有人在。只不过新中国成立在文革时期这种事也狠狠地严打过了,那年代连男女正常交往都得小心那还容得下异类?现在时代变了,这种事管的人少了,该操心的是他们的家人而不是旁的什么人吧。齐宁新潮地自我宽容地笑了起来。   “他在厨房。”侧身让齐宁先进去。齐宁却立在门口不动了,室内居然是一尘不染的啊。   柳下溪从走廊的鞋柜拿出新的布拖鞋给他换。   看着这么讲究的地方,齐宁想喝酒的心情却没有了。   柳下溪把酱油放到厨房,清荷正忙碌着:“先让客人坐坐,饭菜还得等等。”今天顺路采购了不少新鲜的菜呢,居然会有外人来,清荷打算好好的显一显身手。   柳下溪应了一声,走到客厅见齐宁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翻电视节目看。   “想不想打一架!”柳下溪脱下外套挂在墙边的木衣架上。   “好啊!”齐宁来了兴趣,室内极大想必有健身房。   柳下溪一直念念不忘与齐宁在武力上的差距,很想跟他正试打上一场。接到齐宁的电话后,他就把健身房调整成武斗室了。   “你早有准备啊。”齐宁笑了起来,心情不舒畅时,干上一架不失为男人解除压力的好法子呢。柳下溪也不出声,扣住他的肩先来一个马步背摔,齐宁下盘稳,一扯拉不动。齐宁迅速反应弓腿沉身扫他的下盘一边笑道:“你这是犯规,何况没有热身容易伤筋动骨的。”   “……”高手随时都保持进攻与防守的状态,若等热身才开打也太假了吧。   这健身房到底比不得面积大的道场,腾空挪动极不方便,也不适合齐宁最强的连环无影踢。近身肉搏不是齐宁喜欢的方式,跟街头斗殴似的忒没气质。柳下溪的拳头硬,在身形上优势,他比齐宁要稍高而且皮粗肉厚的,是力量型的武斗者。齐宁讲究的是技术含量,他的手是用来开枪了,双手齐发是个神枪手,武技上是以腿功见长。两人一来一往数十回合都没有讨到好,身为专家两人重点出拳出腿击中对方都是腹部,又不是生死相搏没有尽全力。   淋漓尽致地出了身汗,倒在地上两人一齐哈哈笑了起来。   “约个时间在外面的道场认真来一下。”齐宁摸着额头上的汗笑道。   “好啊。”   “……我被停职了。”齐宁突然说道。   “噫?”柳下溪一惊。想不到啊,还以为他只不过遇到瓶颈心里不舒畅。原来,事情严重到丢掉工作的地步。   齐宁没有等到柳下溪的回话,转过脸来看着他,柳下溪比他伤得重,捂着腹部。“家里没有准备药酒?”   “有伤药。要用啊。”男人都是好面子,都等着对方先掉价。   “帅轩的事,我骗了你。他其实早死了。”   “什么?”柳下溪猛地坐了起来,却牵动伤处真的很痛。   “你的同事蔡详涉案了。”   “怎么可能?蔡叔他不是把帅轩转交给你们了么?”   “他被监禁了。我记得事发后没多久你有打电话给他想见帅轩,我当时在场命令让他告诉你说帅轩被移交了。帅轩是被杀的,三寸薄刃划破了咽喉,很干净的手法。当时保护他的警察除了蔡详还有一位。那位家里有急事走了,只留下蔡详一人。蔡详不开口,怎么都耗不开口他的嘴。帅轩一死连他提供的资料也不翼而飞。”   “没有调查那一位?”   “当然有查过,没查出事儿,当然那一位警察也受到了革职的处罚。”   柳下溪总算明白了自己在单位上受到冷遇的理由,这案子是由他起头的……新来的菜鸟连累了两位同事……哎。除了叹息还能说些什么呢?   “怎么会停你的职?帅轩的死按理说跟你没关系啊,他不是还没有转到你手上么”齐宁虽然剑走偏锋为人激进了些,可他还是一心为公的啊。   “帅轩一死,整个案子就搁浅了。上面的人急着把我踢出来了,他们把龚强的死掀了出来。我的部下挖了个洞让我钻,我当时的命令是保护龚强。可是化名为任华年的他故意曲解我的命令里的字句,平常见他老实听话一直当他是得力助手,实到是料不到他骨头是黑的反生着的……哎,不说了。把伤药翻出来吧!”   只怕还有些内情,齐宁不说柳下溪也不好猜。对他生了份同情之心,无论是谁被信任的人背叛心理只怕都不会好受。蔡叔他……落在心里叹息。   面对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齐宁竖起了拇指:“小柳,你的小朋友是好媳妇儿。你有福气了,我家那位只会炒鸡蛋而且总烧黑。”   邹清荷闹了一个大红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柳下溪拉着邹清荷坐下,笑道:“他脸皮薄别忽悠他。清荷,他就是齐宁。”   “齐哥你好。”邹清荷在心里给自己加了把劲,把头给端正地抬了起来,只是脸上红潮未褪平添了几分颜色,柳下溪看得心里发痒,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清荷伸出另一只重重拍他的爪子。齐宁自己揭开了酒盖四处找杯子,没有注意他们。   “小朋友喝不喝?”   “他明天要早起上学呢。”柳下溪似笑非笑地看着清荷一边揉着手背替他拒绝。   瞧这两人,齐宁叹气啊。这柳下溪也有调戏自己情人的恶趣味,有点羡慕。自己放不开,在女友面前从来不放肆,也许应该放开些试一试情趣呢…… 第100章 番外 潮起潮落-07 闹钟响得惊天动地重重地敲击着耳朵。   邹清荷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人发懒不想起床啊,把脸往枕头上拱了拱,留恋着棉被的温柔,好想一直睡下去睡到自然饱。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想起自己要上学。军训结束文化课正式开始了。这表示着:他,邹清荷是一位真正的大学生了也。   他快活地一个鲤鱼打挺跃下床来,看了看闹钟上的时间还很充裕才五点多。搔搔自己的头,好像紧张过头了。上课时间是八点半,坐公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嗯,该带的东西昨夜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还得回宿舍一趟……可以吃完早餐才出门。   “柳大哥呢?”回顾一下大床,这时才注意到他昨夜是独自一个人占据着,难怪睡得通体舒畅的……这段时间睡着狭窄的小床有些缩手缩脚的。   记得他十点左右自己回房睡觉时那两个人还在客厅聊天,不时喝点小酒吃几粒花生米的。认识柳大哥几年了第一次见他待人如此热诚呢。嗯,柳大哥为人处事总带着距离感,对自己好虽然能时刻感受到……对别人总觉得隔了层什么,那怕是他与季佳相处也没有这么多话说。可是,自己更喜欢柳大哥与季哥相处的模式……看着都轻松些吧。这位齐宁,感觉是不易相处的人!嗯,有点难懂,那双目光跟探照灯似的。   客厅里柳大哥居然铺了地床,睡在地板上。家里没有预留客人留宿的客房,看来柳大哥打破了不留客人过夜的习惯了。   客人已经离去。有一床被子折叠成豆腐块放在沙发上。   “柳大哥!”邹清荷蹬下身来,看着熟睡的柳下溪童心突起,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鼻子好硬好挺的鼻子哟。呼吸不畅的柳下溪伸出手来一把揽住了邹清荷。   “其实柳大哥早醒了吧?!”邹清荷顺势压在他身上。   “听到你在厨房动刀的声音。”柳下溪坐了起来,打着呵欠,有一股浓浓的酒味呢。有点喝迷糊了。   “先喝口热汤,可以到床上睡一个回头觉。”温暖厚实的胸膛有着让人迷恋的温度。邹清荷按着他的胸要离开却牵动了柳下溪腹部的伤咧着嘴吸了口冷气。   “怎么了?”闻到柳大哥身上有药油的味道。   “不碍事。”柳下溪歪嘴瞪眼笑:“地板硬脖子有些酸。”也只不过二三年没有到过部队睡硬板床居然就不习惯睡硬地了。舒服日子入了骨髓就把身体给养嫩了。   其实,他也不是非得陪齐宁睡这地板。只是喝了不少酒,怕乘着酒兴伤了今天要上学的清荷。身体不知足啊,看着鲜嫩娇艳的情人总觉得饥渴。情欲这种兴致有时连自己都害怕啊。瞧!精力过剩,只是闻着清荷淡淡的清香(清荷为了让自己清醒有精神一大早冲了一个澡,身上有沐浴液的清香)身体就硬起来,连胳膊的肌肉也是硬梆梆的。   柳下溪站了起来手一捞把他圈在怀里拦腰一抱,邹清荷双腿离地被他凌空搂在怀里。“等下,我送你去学校。”他的声音有点哑,配上那一夜之间冒出的胡须碴……有点似那动物世界的野生动物。邹清荷“咯噔”地猛吞了一口口水,心里一慌,这,这样子的柳大哥……发情了。   “我,我,我今天要上课。”邹清荷可不想拖着疲倦的身体迎接大学时代的第一堂文化课。   “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胡须碴子擦过面颊有些痒痒的。   柳下溪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停下步子。   看得出他的眼睛泛红呢。“色狼”这个名词非常形象地闪进他的大脑。邹清荷挣扎不动,柳大哥的手臂跟钢铁似的,他嘟起了嘴。   柳下溪笑了起来:“我有分寸。”身体火烧似的热啊。手指隔着衣服挠着清荷胳膊下三寸嫩肉,只有那里才是清荷的痒痒肉(开发出来的身体敏感点,呵呵)。清荷也是跟了他以后才知道自己身体上有这么一个弱点的,袭击这地方非常见效地让邹清荷的身体酥软的跟棉花糖似的。   柳下溪一把拂开沙发上的棉被把清荷放了下去,清荷的眼神迷离起来,呼吸不稳。熟悉他的表情柳下溪知道他的神志被拐了。嘴角一翘,伸出舌来舐舔。细细地描绘着挑逗着,吃了早餐的他唇齿间有着苹果的味道(清荷特别喜欢吃北方的苹果,昨天柳下溪有买回一箱)。   情欲+酒意让柳下溪有些迫不急待地解开他衣服的扣子,偏偏手指有点不灵活那扣子怎么也解不开。“啪”的一声,扣子掉了。   不知道是裸露的胸口感受到冷空气惊醒了邹清荷的神志还是扣子落地的声音起了作用。这一瞬间邹清荷躬起了膝盖,狠狠地顶到了柳下溪的腹部。一时不察的柳下溪滚落在地板上。   “活该!”喘着气的邹清荷跳开来,防备地望着他眉开眼笑,灿烂得跟三月里的桃花似的。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勾人犯罪了,真想把他圈起来捆绑在自己身边。可怕的独占欲啊,想不到他居然也会生出这种危险的不健康的心态……柳下溪哈哈笑了起来,也不起身。其实,顶到伤处了,非常痛,这疼痛倒真让他的情欲退了下去。   也不理会柳大哥还倒在地板上,邹清荷非常快乐地出门了。在这种事情上他是第一次反抗柳大哥。嘻嘻,一击必中的胜利缠绕着他的情绪。简直让他的自我英雄主义暴涨啊。可惜啊,他没有照镜子……桃红的唇发着光泽、衣着凌乱还有扣子……哎……春情荡漾的他却忘记衣冠整洁才可以出门,否则……很有损形象。   到了宿舍也是快快乐乐地把洗干净的床单被子分给室友们。   “老四肯定有女朋友了,而且是特热情的那种!”黄二狼以专家的身份道。   丁随显眯起了眼睛,右手的食、拇两指托着下巴。一个劲地点头:“别看他蛮随和的样子,关键的话也不肯露!”   “呲。没有逼不出来的口供。”姚风鬼诡地眨眼。几个脑袋立即凑在一起:“今天中午来一个三堂大会审!”   陈佳俊打头阵,迎上刚从厕所出来的邹清荷:“老四,你为咱宿舍做出的贡献,咱们哥俩几个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所以……”声音拖得长长的跟唱戏似的。   有些儿习惯他说话的腔调,邹清荷宽容地接话道:“所以呢?”   “中午请你吃学校的大食堂。”   “都没诚意。”邹清荷笑道。   “千里送鹅毛,是心意心意的问题!”姚风加了一句。六个人中他的家庭条件最差,清荷有人赞助而他是全部自费……而且居然进的是冷门的考古系。   “糟糕,预备铃响了,你们怎么还在宿舍啊?”居位老大的赵智超一阵风似的进来,一边咬着馒头一边拎起床上的书包,如同狂风过境飞也似的……消失了。   留下的五人很快反应过来,各自开跑。   柳下溪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忘记了。想啊想,突然看到了黑板上清荷昨天的留言……啊!就是了!昨天的事没有提醒清醒注意不要被那位心理医生摆一道。他摸了摸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那里面有好东西!果然,监视用的针孔型摄影机好好的在。   这玩意儿是前些日子找齐宁弄来的。   柳下溪没有从陈医生那边找到有关吕文将的档案……在他星期六拜访陈旰的时候把这玩意儿弄进那间屋子。如果,陈旰把催眠邹清荷得到的资料公布出来的话……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要以猥亵罪把他告上法庭!那怕这事闹得世人全知也无所谓。他的清荷绝对不容许别人来轻谩欺辱!   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那自私的心思吧,潜意识里希望这孩子抛弃世间的一切只全心全意只依赖自己一个人。柳下溪苦笑起来,不知为何,这段日子特别悲观呢。什么事儿都往坏处想。   他回头看着自己温暖的家,这便是他们安全的壳吧,里面迷漫着香甜的温暖的家的味道。   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真要如此自怜么?想不到齐宁的遭遇让我变得如此胆小呢。也不过被停职,以他的精明可能明天就会复职。哎,说到壳,就算是再硬的壳也可能被敲破。我家的老爷子知道我们的事,只怕会挥动重重的铁锤……”关上房门进入电梯,对头反光的不锈钢印出模糊的愁眉苦脸的影子,他咧开了嘴冲着空气道:“大男人一个悲什么春秋的,也不怕丢人呐。”   办公室里的空气还是跟寒冬腊月似的,让人呆不下去。   那边有人在敲玻璃。回过头去是大队长打手势示意让他进去。那张脸经过玻璃一过滤跟僵尸似的。   “这是调令,你把手上跟进的案子整一整。从明天起你去资料室报到吧。”   “……”柳下溪无语。   “柳下溪!电话!”外面有人呼唤。   “我相信蔡叔是无辜。”柳下溪丢下这句话离开了。   “我当然知道。共事多年了,老蔡是怎样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案子没有落在我手上要平反如何做?”大队长弹了弹手上的烟灰。   声音很低,柳下溪还是听到了。“迁怒你是我们的不是,你不是上面有人么?能不能想法子把老蔡的案子转过来?”   “我尽力。”   电话是吴老亲自打来的:“安排好了,你到XXX处来,有人会带你去见林天杰。”   “有件案子跟吴老跟进的事有关。”柳下溪压低了嗓门:“我的搭裆保护的证人被杀,这案子现在是军方接管。那位证人握有的证据下落不明,证人曾经是映月山庄的工作人员……”   “嗯,我去军方那边协商。看能不能把案子转到地方来。”吴老爽朗地应道:“抓获真正的罪犯,找出真相是你们刑侦队的事。”   “谢谢,谢谢。”柳下溪冲着玻璃那边的大队长做了一个手势。   大队长走出来,拍拍他的肩:“事情过了后会把你调回来,先委屈你。”   第101章 番外 白日梦 温温软软,嗯,什么东西在碰撞着眼皮儿?清荷嘤嘤地摆摆头,略略地翻开眼帘儿,看到的是放大了的艳红的舌。吓了一跳反射性地避开,见到的是柳大哥那张轮廓明显含笑的脸。   “柳大哥!”他加重了语气,翻动着眼皮子。   这姿态这声音落在柳下溪心里眼里自动过滤成了娇嗔与媚眼儿。   “嗯。”从鼻腔里哼出声来右手扶着清荷的后脑勺,左手搁在他腰上。那舌条灵蛇似的往清荷脸上舔。   双手得空使劲想推开他,但那胸膛厚实似钢铁温暖如煤炉。   同样身为男性的他忍不住也会有嫉妒啊。   “想摸么?”气息有些紊乱,柳下溪吻住了乱转的眼珠子。清荷慌忙闭上了眼生怕会湿了眼睛。一双手掌便搁在对方的胸膛,那温度直直地冲撞着心脏呢,面孔不知在什么时候染上了绯红比盛开的桃花更艳。   柳下溪好笑地看了看他,怎么就这么容易害羞红脸呢。   轻轻的舌尖拂过唇瓣,仔细地勾勒着唇的形状。这也是有技巧的,轻柔地若有若无反而让人心痒痒,清荷不耐地张开嘴要用牙咬他。那舌便行了方便之门长驱入内,灵巧地搅翻天地,快快乐乐弹唱着自己的乐章。   左手滑入了衣襟内抚弄,清荷不自觉地扭动着腰,手指热呼呼碰触着肌肤,就好像带着电似的让他忍不住地战栗。   四肢发软的清荷松开了支撑柳下溪重量的双手由着他整个身子压下来。   好不容易等柳下溪松开了嘴,勾得银丝就好象那道“糖丝地瓜”。   “傻瓜,怎么就不知道用鼻子呼吸呢?”柳下溪哑着声好笑地看着大口喘息的清荷。   “好重!”拼命地挣扎着跟失水的鱼似的。应了他这句话,柳下溪偏偏还故意地往下死力地压。“多压几次就习惯了。”笑得特别地色。   柳大哥这个人在床上时是与平常不一样的。   清荷负气地扭过脸不让他继续亲嘴。   柳下溪手脚并用,嘴唇也换了阵地,对付着他长长的颈脖。那种又啃又舔的吃法就好像清荷的脖子是有名的“武汉牛骨头。”   “柳,大,哥!”喘息着、笑着、扭着跟麻花糖。手攀上了要柳大哥的脖子,光溜溜的上面布满了细汗滑滑的让人抓不住。   “衣服是什么时候褪光了?”这个问题闪过清荷的大脑,很快被身体深处传来的快感盖过。   柳大哥的吻越来越下,终于叨住了那粉嫩的艳丽的盛开在柔软毛发下的私物。温度突然就沸腾起来,心里有把火在燃烧。   带勾儿的舌穷尽极恶地戏弄着没多少经验极为羞涩的私物,危颤颤地摇晃着。十二分的喜人啦,忍不住恶毒地用手捏住它,紧一紧,就看到清荷上半身直直地跳起崩紧,松一松,清荷大口喘着气身体也软下来。紧一紧松一松松松紧紧松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再用舌尖舔吮吸,坏心眼地捏紧出口,清荷心痒痒的急燥着四肢胡乱地摩擦着柳大哥的身体。   “好乖好乖,等等。”柳下溪坏笑着勾着舌尖,把含着不知什么液体的右手手指小心地伸出清荷的后穴。慢慢地很有耐心地跟蚯蚓打洞的技术神似引导着把火种植入。   快乐的酥麻与肿胀的难受齐齐地交织着一着情欲的狂歌,突然松开的左手按住清荷发泄出口的手指,那蓄积的精华便奔流而出。   清荷的整个身体软锦锦的好像被人抽走了筋骨。   柳下溪捞起了清荷的腰把棉被搁在他背后,抬起他的右腿架在自己的腿上抽出扩张好的手指把自已那整装待发的阳物冲进紧窒的通道。   销魂最是曲幽深处啊。   他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却被情人的“嗯、哈”盖过。   “啪。”的一声,书本砸在清荷的头上。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却是姚风拿着课本带着笑容地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清荷做贼心虚,脸立即红了。这才省起自己是在宿舍睡午觉,一抹嘴角,好多口水。   “做春梦啊!叫做那一个淫荡……”预备铃即时地响起姚风一看表:“糟糕,我先走了。”   第102章 番外 潮起潮落-08 要见林天杰,柳下溪有些紧张。   已经有六年没见面了。   待遇真好,是套间啊。想起向明远他们所在的拘留所与这贵宾待遇似的高级宾馆……同样是拘留,这林天杰是在享受。   他外貌上的变化并不大,依旧是英俊高大的,衣着讲究得夸张了些,在这种拘留的敏感时期那名牌西装依旧毕挺。腰依然很直,面孔一如以前端正地注视着人,只是那双眼瞳的色泽黯然而浑浊,是过度的酒色带来的后遗症吧。   二十五岁时的他与三十一岁的他是有区别的。   是气质上的区别。   二十五岁以前的他是初升的太阳炫丽得耀眼。他独到的目光、横溢的才华、狂妄的抱负,曾经是那么地让人振撼。就象只不羁的雄鹰自由地飞翔在天际,遥不可及的存在于天边,也只属于那苍穹的一抹色彩。   尽管他曾经背叛了他的信任,尽管他的人品是有瑕疵。可那男子的才华依旧存在于柳下溪心中成为一个传奇的存在。那横空出世的商界传奇真的只是瞬那芳华么?   现在的他是混和多种色调,把好好的一副亮丽的色彩变得的胺脏了。气质里含有阴暗的潮湿,是腐朽的味道,嘴角依旧狂妄地上翘,已经成深深的刻痕了。   “怎么来看我?”傲慢地眼神里带有审视的味道,这在以前曾是柳下溪最为痛恨的。现在却无所谓。   只是淡淡地摆摆手,旁边还有人在监视呢。   “告诉我莫雨衣的下落。”柳下溪开门见山到。   林天杰一怔,虽然他是七巧玲珑心肝似的人物,却还是被他这话给卡住了。   “莫雨衣是谁?为什么问我?”他好笑地看着他,在他眼里柳下溪光长个头不长脑。   “你不可能不知道。”柳下溪加重了语气直视着他的眼睛。面前的这个人肯怕成精了,看不出半点被拘留的落魄。他是真的不怕刑罚?还是自以为能逃脱法律的惩罚?虽说还没有上庭,但这罪名怕是跑不掉了,现在也不只过想从他嘴里了解更多的真相而已。   “我就是不知道啊。小柳。”林天杰好笑地耸耸肩,柳下溪耸肩的习惯就是从他这儿临摹来的。   “你不会不知道是谁让你坐在这里的吧。”柳下溪冷冷地哼了一声。   林天杰狭长的眼睛一眯,他的确不知道谁在背后插了他一刀。   “徐念余、吕文将你认识吧。”   林天杰醒悟。“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想不到吧。”柳下溪挑衅地看着他:“既然我问你莫雨衣的下落你就应该明白了不是吗?”   “原来是姓徐的在搞鬼!”林天杰阴狠地咬着牙。   “你已经入了鬼道。”在重新见到这个人的那一瞬间,这个曾经挤压在柳下溪心中的巨石已经崩溃。   “鬼道?!”林天杰哈哈大笑起来:“说得没错,我已经成鬼了。臭小子敢骂我!”突然伸出手臂越过桌面抓住柳下溪的衣领,柳下溪反手捏住他的手腕,他听到了林天杰压低声音道:“告诉柏青3X的平方。”   柳下溪皱眉,监视的人过来拉开两人。   林天杰摆摆手做投降状。   “小心点!”监视的人给予警告后重新退到一边。   “你想知道什么?”林天杰弹了弹稍有折痕的衣袖。   “帅轩也就是王干事。”   “哦。那条老泥鳅啊。他曾经是我一家公司的一位出纳,做事不错我很欣赏。后来他自动辞职了。我听人说他女儿死了。大约过了一、二年吧,他突然来找我,求我给他一碗饭吃。”   “就这样?”   面对他逼视的眼睛,林天杰大笑弄得监视人员又紧张起来。   “你成了好男人。”林天杰笑着:“很有魄力的眼神。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帅轩他想报仇。他恨那几个让他女儿死亡的大学生,让我帮忙。我听他的计划时觉得很有趣也就帮了帮他。他的心意很简单,计划也没难度,只不过是想让人记得他的女儿而已。可怜的父亲!无意中让他发觉在世上另有一张肖似女儿的脸,他让这假女扮成女儿时不时招待一下女儿那薄情的男友,也就是吕文将。他怕得要死,真是很有趣的反映,吕文将是很有趣的人。自私怯弱偏偏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虚荣心重一招手就上门了。不过,二、三次就让人腻味。想不到他是牛皮糖,一粘上就甩不掉,很烦人,连死者的亡魂也吓不跑他。帅轩建议给他吸面,这事我就没理全权交给他办,谁知道吕文将自己把我与他的关系捅了出去,故意让人拍下我与他在一起的相片。我当然生气了,就跟他一拍两散。后来的事如何我就不知道,你不如去问帅轩。”   柳下溪收起手里的笔记,冷笑道:“你是故意让帅轩出面捅破你们的关系,然后怪责在吕文将身上,好借口甩他吧。”   “你在那里学会的阴阳怪气?”林天杰皱眉。   柳下溪冷冷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假扮帅轩女儿的莫雨衣现在那里。”   “你不去找她义父问我做什么?”   “帅轩死了。”   林天杰眉头皱得更紧。   显然帅轩的死跟他没关。   “这样啊。”林天杰点点头:“我应该想得到,你是不愿意见我的,如果还有法子你肯怕是不会来见我的。莫雨衣有一个男朋友,好像是大峡谷工程里的建筑工人姓刘。我想帅轩应该在事后给了他们一笔钱打发走了。这事我没有多问,一直以来我认为该放权的时候一定要放权,不要用人不疑人。”   “这么说真正管理映月山庄的人是化名为王干事的帅轩?”   林天杰笑了起来:“他那个人是引不是别人警惕心的。做事很有一套。”停顿了一会,他继续在笑,这笑声让柳下溪皱眉:“说到云岫大峡谷的开发,姓徐的硬是不批给我,偏偏要低价引进港商,我暗底里一打听才知道,我没有贿赂他的原故。说我贿赂,在中国不贿赂能成事么?”   “以点概面。”柳下溪冷冷道:“自己染成了黑色便认为世上没有白色了么?”   “呵呵。”林天杰站了起来:“我要休息了。”   中午下课的铃声响后,邹清荷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本也门。   “邹哥!”姜远华扑了过来,邹清荷险险地接住了他,想不到他会过课室找他。有一段日子没见,姜远华圆润了些。“好奇怪,我在学校找不到齐一峰。”   “他出国了。”对他,清荷始终带着一份内疚,那次去映月山庄让他受惊了。   “都不说一声!”姜远华嘟嘴,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就走一边道:“走,我请你吃饭。”   可是,他答应与室友一起吃午饭了。   “要不,打上饭菜去我们宿舍?”   “好啊。”爱热闹的姜远华答应了。   “上次的案子怎么样了?”   “我不打算告他们,听说他们受了行政处罚。我也没有多问。”   进了宿舍,今天人齐,六份饭菜已经打好,菜是菜饭是饭跟一大家子吃大锅饭似的。   “啊!你这只猴子!”陈佳俊突然指着姜远华道。   “是,是你啊是你啊。”姜远华立即蹦过去紧紧地握住陈佳俊的双手摇来摇去非常热情。   “这是唱那一曲?”姚风翻眼。   “是这样子的,前天在校门口这只猴子被一流里流气的二流子骚扰,我(他猛一拍自己的胸膛)上前帮助了他打退了抢人钱的二流子。”   “是抢钱还是性骚扰?”黄二狼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只猴子否定了后半句不确定前半句。   “去,那有男人性骚扰男人的?”赵智超笑着击了黄二狼一掌。   “你呀,活着象牙塔不知世事啊,不会明白,这世上就有男人看上男人的变态存在。”丁随显阴阳怪气道。   邹清荷脸色一僵,杵在那边手脚冰凉。   姚风轻拍他的肩:“都等着你呢,不吃菜都凉了。喂,未来的大律师!身为律师的你,这句有攻击性侮辱到个人的话大有问题啊。   我身为考古家,不赞成你的认知。小猴子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邹哥知道的啦,就是那个向明远。我没告他,他非得说什么报恩之类的话。我都说不用了。他一直在说什么做牛做马的。”   大家把目光齐齐投在邹清荷脸上,邹清荷好不容易挤出点笑容来:“那是,那是。”   “笨蛋!不想说就不要说,谁没有秘密的。”姚风笑着抓住他的手臂:“过来吃饭。”   “又不是秘密。没开学之前,我和邹哥还有齐学长与柏学长四个人去云岫大峡谷玩,到的那天晚上我被人绑架了,老实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醒来后大家都在,接着绑架我的人也抓住了。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姜远华拍拍自己的后脑把自己手上的饭盒里的菜搁在大家的一起,占据一个位置吃饭。   这当然是大大的故事啦。齐刷刷目光又转向了邹清荷。可能是从姚风手掌传来的温度使得清荷身上的冷硬柔软了些,也许姚风从自己刚才的不自然里察觉出自己的秘密了。这个人是在表示他的态度:他不会因这种事而受到鄙视。   “这事说起来太长了。”也不是清荷卖关子。目前案件还没有最后收关不能白口直断。   “知道多少说多少。”陈佳俊催道。这几个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   “你们就当成听故事吧。”   大家难得一致地齐点头“事情是这样的。这是一个故事,一个颇为复杂的故事。在故事里有数十名角色。他们想到联系相互依存相互排斥着,他们联合又分离构成了各种矛盾。首先出场的人物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女。父亲在一家不错的公司当出纳,很受上司的器重。父亲是一个外表颇为平凡,是一位让人看不出才智的人。女儿却长得很漂亮可能是象母亲吧。女儿在大学交上了男友D君并认识ABC三位男性。他们组织了社团,其中A君暗恋上了女儿。B与C君是A君的好友他们想法子给A君制造机会。最后ABCD与女儿五人去某地旅游,结果女儿死于山难事故中。曾经救助呼唤过D君,可惜D君只顾自己逃命弃下女友不顾。A君有心相救可惜被BC二人拉走。父亲怀疑女儿的死因,一心要报复ABCD这四个人。父亲求助了自己的上司,他的上司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居然答应帮助他。说巧也真巧,父亲偏生找到一位与自己女儿长相有些相似的E小姐。父亲让E小姐扮演自己的女儿去试探过ABCD四君,得知了女儿死亡的真相,把报复的对象主要放在AD二君身上。但是,A君家里有权有势,A君被保护得很好不容易报复到。他把攻击力放在D君身上,同时唆动C君诬谄D君。   “父亲的上司F先生是一个恶劣的人物,D君长相俊俏被女友的亡灵惊扰得极为恐慌。而F先生乘虚而入玩弄了D君,后来又厌恶了,便让那位父亲想法子断掉D君的纠缠。那位父亲这时已经把整个报复计划策划完整了,先故意把D君与F先生的关系捅出来,让F先生怀疑是D君所为借此弃开他。F先生为了不把整个事扯到自己身上,借以欺诈罪告发那位父亲,私下把那位父亲藏匿起来。那位父亲是带着必死的心意吧,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被甩的D君被人引导着进入那位父亲的圈套。邀请了ABC到某处庆祝自己的失恋。在那里那位父亲早为他准备了业余节目,那便是酒精与毒品以及假扮的死者亡魂,血色的泉水,那里E小姐与她的男友一起参与了自己义父的复仇。当然F先生也不是无条件帮忙的,他与那位父亲达成了协议,他需要A君那有权势的父亲手里的权力。F先生拍下了E小姐被杀的假相与A君在吸食毒品产生幻觉时的造型。同时布置了整个场面,让第二天清早赶来的A君的父亲误以为自己儿子杀了人。   以掩盖这件事为代价A君的父亲受制于F先生,两人私底下有了各种合作。可是,死了女儿的父亲并不想如此结束这件事,他所憎恨的ABCD四人都毫发无伤地活着。于是,他在F先生让他管理的地方实行了第二次报复计划。在第二年的同一时间,他寄出了三张请柬分别邀请了ABD三人,因为这三人在幻觉下都以为自己去年杀了人。   “这位父亲不知道A君的家人请心理医生把他的记忆封住,A君收到请柬并没有到。BD两君到了后,这位父亲故技重现。让E小姐出面当亡魂,D君在这一年也调查过一些情况,知道了被自己杀死的女子并不是前女友,只是一名女服务员。可是,死者又出现了,这次他身上藏了刀,真正的刀,他拚命地拚命地挥动着手,鲜血横飞。他相信那怕是真正的亡魂也可以再次会杀死的。结果,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死在他刀下的不是女的是他的好友B君。D君昏倒了,他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本来事情到这步也该告一段落了。可是,E小姐还有一位混混的弟弟。自从那位父亲第一次报复行动开始,E小姐就跟家里断了关系。这个混混的弟弟从姐姐的来信里找到了姐姐呆过的也就是案发现场的映月泉。他认识了这位父亲。为了F先生的利益,自然不能告诉弟弟他姐姐还活着。而F先生从A君父亲那边的合作也不是回回满意,F先生也觉得时不时让A君的父亲受些惊,多一点把柄更好。于是,弟弟也受到F先生的庇护,成了一小黑帮的头目为F先生的耳目,E小姐假死的照片重新出现。弟弟把A君当成凶手实行着为姐姐报复的计划,计划还没来得及实现,弟弟的身体查出到了生命的末期。他曾经多次受过刀伤没有被好好的治疗,身体弄坏了。这时,弟弟遇到了一个人G先生,G先生派人保护他,并暗中调查相关人员,发觉A君的父亲的确有渎职的问题。事情就到了我们四人出现在映月山庄的那天晚上,弟弟在这里也安排了自己的手下调查姐姐死亡的真相,他并不全信那位父亲与F先生的话。他派的手下就是有过命交情的绑架过姜远华(姜远华是谁?)(就是他啊。)(哦,是小猴子。)的也是老五看到的那个二流子。向明远对E小姐的弟弟是忠心的,他知道了老大的计划,以自己死亡来嫁祸A君与他的父亲,他想阻止,想以绑架小猴子(顺应民意还是叫小猴子来得有认知力)引得大搜查找出E小姐弟弟藏身的地方。可是,没有找到。后来啊,后来E小姐的弟弟死了并没有成功嫁祸到A君与他父亲身上身上去。”   “我有几个问题。”老大举起了手,真是乖宝宝型的学生。   “请说。1,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按理这种事不可能被你知道。2,F先生和D君都是男人怎么可能有玩弄这一说法……”还没等他说完,预备铃响了。惨了,大家的饭还没吃完,饭菜都冷了。   第103章 番外 潮起潮落-09 姚风故意跟着邹清荷走在最后,一边低声对他说道:“你呀,是实心人。有些事不能对外说的要学会拒绝!不方便拒绝就要把话题扯开。难道别人追问下来你就什么都对别人说啊。”   邹清荷不好意思了。说起那件案子,是他自己得意忘形了,忍不住把柳大哥重新推理过的案情说了出来。   “老丁的那句话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邹清荷不笨,联想到自己前几天做过一场白日春梦,姚风在旁边也许自己说过梦话……哎!邹清荷又羞又气。自己保不了密,轻易就被人看穿了。   姚风拍拍他的背:“记住,约定好的每天午餐都回宿舍吃的。”他是怕邹清荷害羞再也不回宿舍了。   “你……”邹清荷想问,姚风是怎样看待男人之间的爱情。   “再说下去就要逃课了。(他停顿了几个音符的时间,看到邹清荷充满期盼的眼神,不忍心伤害他啊。)付出了真心的感情就不应该遭受歧视。这是我的见解!”姚风笑着先溜了,他的速度一向很快。   读大学就是好,下午才两节课,比起繁重的高三来幸福多了。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只上半天下午与柳大哥约好下午去市图书馆办一个借书证。大学里的图书馆书籍够多了,只不过坐进去拿起书本容易忘记时间,把柳大哥一人丢在家不好。   柳大哥调到资料室工作已经四天了。   每天都是标准的上下班时间。   邹清荷认为柳大哥是降职了,虽然柳大哥本人一副淡然的样子。   清荷私下认为柳大哥心里是难过的,柳大哥的长处是推理侦破,绝对不是整理、归档资料这类繁琐的杂事。   到底是成年人啊,把心情控制得很好,要是自己肯定会不开心的。   清荷回到家的时候,柳大哥已经到家了,他买了辆摩托上下班很方便,早上也是他送清荷上学的。   柳大哥自觉地分担了小部分家务,每天的菜是他买的,也只是买菜而已。不怕说一句让柳大哥生气的话:“他真的很懒!”以前可以用工作很忙来辩解,嘿,现在完全没借口了。菜买回来后直接往餐桌上一放。他先忙着洗一个澡,把要洗的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放。就拿本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或者画几张素描。一直等清荷做好饭菜叫他来吃才会挪动一下屁股,这期间清荷会给他端上削好皮的苹果泡上一杯好茶。   清荷有怨言吗?   没有。   柳大哥现在是人生的低谷期嘛,公事上不如意让他在家里松一口气由得他懒着。   柳下溪并不觉得自己懒。他只是好静,不想动不愿动而已。   今天清荷回到家没有先进厨房而是直接坐在柳下溪对面的沙发上,柳下溪好奇地看着发呆的他,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果然是发呆,眼珠也不转动一下。   柳下溪便站起来挨着他坐下,揽住他的肩带笑地问道:“怎么了?受到打击?”   丁随显的那句“这世上就有男人看上男人的变态存在。”伤到了清荷的心,他把这话对柳下溪一说。   柳下溪笑笑道:“清荷,你不了解人性。你这位室友内心并不一定是这么认为的,他说这么一句话,只是代表着一种权威性的语句,好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们宿舍就是一个小小的集体。一个集体无论大小往往容易出现两种状态:一种是中心聚焦型。也就是说以某一个为首其他的人附和他的行动见解构成一个整体,也就是所谓的‘一言堂’。另一种是平等互助相互整合型。也就是说每一个有自己的见解看法谁也说服不了谁。这种集团为了维持平衡有人说‘Yes’有人必定会说‘No’。你们宿舍的室友们应该是后者,他们无论在这种事上发表了那种言论并不一定是内心真实的想法。你的伤心是白伤心的,就想他真的这么认为,那又怎么样?我们又没有妨碍到他,我们过自己的日子。管他怎么想!”   是啊,别人的想法的确是管不了的。   拍拍他的头“你其实是想撒撒娇,却不知道怎么撒。”   清荷使劲地点头。没错,心里有委屈想跟柳大哥倾诉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等着他主动找自己寻出事情的症结。这就是他别扭的撒娇。   难道自己就会因为丁随显的那句话离开柳大哥么?当然不可能。既然这样,在乎那句话也于事无补。想通了心情就好了些,做起饭菜来也特别有劲。只是,还有自己把案子的事说给室友听是不是泄密?   柳下溪打开电视。   一则新闻插播吸引了他:“本市徐XXX自杀于……”   “清荷快来看!”   “什么呀。”   “徐念余的父亲自杀了。”   “噫?为什么要自杀?”清荷跑了出来,手上还有面粉,弄得一地的白白点点。   柳下溪耸耸肩:“环环相扣的齿轮一旦松动,自然脱轨了。”   他到底还是把林天杰的话打电话告诉了柏青,柳下溪想不通那传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可以肯定。林天杰对徐念余的父亲一定展开了报复行动。那个人从来就是不会吃亏的人。   林天杰能脱罪么?当然不能!柳下溪有打听过,林天杰是罪证确凿,经他手的金额太大没有人能替他脱罪。现在不确定的是,刑期是多长?死刑还是有期?   徐念余的父亲为什么自杀?柳下溪答不上。只是……那对母子将如何自处?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范围。   电话铃划破了他的思绪。   “下溪!快看电视!”是季佳的突然来电。   “那则自杀的新闻啊,我已经看到了。”   “妈的,真以为天上突然掉了馅饼,高兴劲还没消就来了这一招。”季佳性急地嚷嚷让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   “前天我们特别行动组突然收到一份快递。里面是一份详细的香港汇丰银行的交易记录,详细的名单与数值。核查后牵出一堆官员,可信度是百分之百。我还以为是你暗中帮忙,但又一想不对啊,你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昨天我跟老秦去找姓徐的谈话了,是滴水不漏的角色。怎么看也不像是寻死的人。你怎么看?”   “一个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向来都是爱惜生命的。他死了……他死了……案子查不下去了吧?!”   “没错!有人跳出来指责我们,说我们逼死了他。”   “刚刚死就有人跳出来啊?!”   “你也觉得有猫腻……啊,吴老有事找你……”   “小柳啊,我是老吴。你同事的那件案子已经从军方转到地方了,不过,军方派了一个人过来与你们合作。我跟你们局长打了招呼,让你和军方的人两个人组成专案小姐,你明天一早直接找郭局报到。”   邹清荷很兴奋,殷勤地给柳下溪夹菜:“这么说,柳大哥不用再去资料室了。”   “陪你的时间会少很多哦。只怕明天下午没空去图书馆了。”点点他的鼻子,那上面粘有面粉。   “没事,没事。图书馆什么时候都能去。工作要紧。”   门铃响了。“挂号信!”邮递员没表情地把信件递过来。   本市的地址,没有寄信人的名字,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莫雨衣的地址。   “谁寄来的?”邹清荷伸长脖子。   “林天杰。”   “他不是被阻断与外界的联系么?”   “百足之虫。”   星期六啊!   看得出班上的同学都很期待,大家等教授前脚离开教室后脚马上离开,三五成群地夹着书包,清荷走得最后。他跟班上的同学关系淡淡的。   新学年的新生,关系最近的自然是同宿舍的室友或者校友同乡等等。   “老四!”想不到自己的室友们居然在校门口等他。   丁随显的步子最大,几步就跨到他面前:“就知道你不会回宿舍!守株待兔果然是经典的法则之一。”   “等我?”邹清荷挑眼疑惑地把目光转到姚风身上。   姚风作投降状:“他们昨夜讨论一晚猜测着事件的后续。个个兴奋得跟思春似的。非得拉上我来找你问后来的结局。”   “喂喂,这是什么鬼形容词!还思春!我用得着思春么?对我而言每天都是春天!”黄二狼举手打姚风:“你这话是有辱我的情商。”   正在打闹间,一辆白色的斯柯达停在校门旁,有一青年下了车倚在车门旁看着他们。宝蓝色桃领休闲直型毛线上衣偏露出鲜艳的杏黄色高衬领配着灰色的工装裤与白色的休闲鞋,戴着金边眼镜,很时髦的人。   陈佳俊推了推赵智超“老大,那个人你认识么?”   “啊?不认识。”老大摇头。   “啊?!”邹清荷望过去,脸熟。一怔,“陈医生!”他怎么来了?   “嗨,邹清荷!”青年朝他招了招手。   哦,记起来了,曾答应过他……“这是你的同学们啊。这么巧一起吃个饭吧。”陈旰的目光迅速地扫过面前几位,停在黄二狼脸上:“很完美的一张脸……”   黄二狼狠狠地回瞪过去,被男性张狂地盯着面孔并不会令他高兴。   姚风朝清荷挑眉使眼色,想必他误会了陈医生的身份,以为是……。清荷皱眉,他记起柳大哥的警告:“小心这位陈医生,他催眠了你,了解你我的关系。万一他在学校传开你的事,校方问起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否定。不然你很可能会被学校开除的。”   邹清荷喜欢这所学校,高中时代苦命读书的感觉还没有完全从身体里消失。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被强迫离校。他并不是笨蛋,他拿定主意的是除非万不得已,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是不肯放弃目前的学业,那怕得为此而说谎! 第104章 番外 潮起潮落-10 “货币的本质体现在它的职能上,货币的职能是指货币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作用……一、价值尺度……”讲师在讲台上说说说说清荷打了一个呵欠,这一章他提前预习了重点都已经背下来,讲师的声音反而跟催眠曲似的让他昏昏欲睡。大学课程也并不是很难嘛。他嘀咕。   “邹清荷!那一个是叫邹清荷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是门卫处的校工“我!”清荷响亮地应了一声,人也站了起来。   “有你的邮寄包裹。”   清荷一怔后又一喜,莫不是姐姐他们寄来的东西?前几天通电话时居然没提……跟姐姐说过在这边什么也不缺啊。会寄些什么来?   莲子?   “是退件,国外退回来的退件。”   怎么可能?他又没有寄东西到国外去!说到这个就有够奇怪的了,齐一峰到了美国后有给自己一封信,写的全部是华尔街的繁华。   标准的乡下人进城……可自己回信过去后没有被回信呢?难得是那封信被退回来了?不对啊,信与包裹是有量的区别的啊。   小小的一个纸盒子,确实是自己的名字,那英文地址……结结巴巴只认出是寄往美国的休斯顿什么地方……字迹是柳大哥的字迹。   好怪!柳大哥才没有跟他说过。他眼珠一转侧头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上课还是有人在闲荡。   打电话给柳大哥……门卫正盯着他呢:“柳大哥。”   柳下溪正在忙,前几天密室的案子破了。要整理材料上检查院,目前警局里一片混乱。新来的正副局长由于没有上一任的交接,大家都头痛啊。   柳下溪依旧没有人气,整个警局除了周浩没有第二个人与他说话。   凶器也找到了,郭局身为老警务人员居然还把那把柄子都磨旧的匕首还放在自家的浴室里,不知他是胆大还是有所持,连那套睡衣也保留着虽然洗得干净。有时候啊,凶手的想法还真让柳下溪深感奇怪。   他还是进拘留所问了一下郭局:“为什么不把凶器丢掉?”   “从它到我身边起,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没有它我早就被狼给吞食了。怎么会舍得丢弃。”那把匕首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啊,真是长情的人。郭局还是那个郭局,并没有因为罪行揭发变得第二个样子。只是,他妻子的哭声也让听到的人肝裂啊。   相比之下梁副局长完全垮了,才短短的几天身上的肉膘瘦了一整圈。儿子的新房也被没收,他头上还挂着收受贿赂的罪行……一纸调令下来柳下溪依旧回到了档案室。脑海里首先冒出的是清荷的愁眉苦脸。   “看来,你真是不受欢迎。”身边的齐宁幸灾乐祸。这案子也破了,理所当然的已经没他什么事了。可他还天天跟进跟去的。有他在家住着,自己与清荷每晚只能老老实实地睡着,有点儿欲求不满啊。虽然卧室的隔音很好,可是一想到这只成精的眼镜蛇就在隔壁的客房……。   老蔡被无罪放了出来后,自动请求退休……不过还没达到退休的年龄,最后应他要求调到郊区派出所了。他说,当他在饭后几分钟感觉到困倦时就知道自己中了帅轩的道。愤怒也顶不住身体的麻痹。他没脸再自称警察了。   “那又什么。”齐宁不以为然“谁没有踢到铁板踩到狗屎栽过跟头出过丑啊。样样计较还能活么?”   柳下溪猛翻白眼:这家伙就是一个非常计较的人,在这里充大爷呢。   吕文将的逮捕令下来了,只不过把他从原来住的疯人院转到另一家有监控的疯人院。李成生的老婆咬着他死紧,那怕他成了疯子也要让他做牢的架势。这官司柳下溪可以肯定李成生的老婆会输。   想不到的是莫雨衣与她丈夫来警局自首了。会判怎样的罪行…要不要坐牢…这个,柳下溪没有多加评论。那是另外一场战争:法律、检控官、律师、法庭庭长以及原告、被告等等人构成的狭小空间内的战场。   电话突然响了。   “清荷?你不是在上课啊?”这个时间内……看手上的表。   “柳大哥你过来一趟吧,你要我寄的包裹退了回来。”   “包裹退了回来?”柳下溪诧异地重复了一面,不过他机灵的大脑迅速回神。“我马上过来你现在在那里?”   “校门口。”   “齐宁!你不是有派人跟着清荷么?叫他们马上守在清荷身边。”   “好的。”齐宁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这一天,直觉让他认为跟着柳下溪迟早有一天帅轩手上的证据能找到。为什么这么想?帅轩那种人从来没有想过与警方打交道。可是,在映月山庄龚强被杀后,他跟柳下溪交谈后突然提要警方保护……帅轩的种种行为无疑是触犯了法律,落到警方手里是要做牢的,罪太多加起来一起判的话只怕会在十年左右。   两人立马行动起来。   摩托车这时就很方便了。   远远看到清荷还在校门口,柳下溪松了一口气。   “别把咱社会主义国家想得草木皆兵。更不应该高估这群蛆虫的智商。他们智慧若高,就不会让帅轩这么轻松地收集证据了。”齐宁的安慰真的让人不敢恭维。   “钥匙!”三人打开这小盒子,里面只有一把钥匙。   “真讨厌!”齐宁皱眉:“帅轩适合当情报人员。”   只有一把钥匙。那里的钥匙?是什么的钥匙?头晕啊。   “这可能还是在映月山庄时寄出的。秘密还是在映月山庄。”齐宁一拍掌笑道。   “从邮戳上来看,日期与时间……应该是在优佳花苑九月五日寄出的。”柳下溪摸着下巴上面长了颗小疙瘩。“回忆一下映月山庄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啊!我的记忆很差!记不起来了。”满怀希望地看着邹清荷。   “映月泉?映月山庄以及整个大峡谷……那里藏东西的地方很多,山洞啊,树洞啊,墙缝啊。”   “他好像真确定你们两个找得到。一点提示也没。清荷请假去,我们去映月山庄吧。”   “清荷不用去了,摩托车坐不了三个人。”柳下溪一口否认。   清荷很失望。而且把失望写在脸上。   柳下溪摸着他的头:“傻。你拼命考进大学是为了读书,吸收更多的知识啊。另因其他的东西轻视了学业。”   “轻视了学业……”有吗有吗有吗有吗……好像有点……学习不再感觉紧张与刺激……反而是有关侦察的事更让自己兴趣与期待。   反省反省。   “真是乖巧啊。喂,柳下溪你是怎么养成的?”   “去!你这种家伙永远不会明白。”   “这么大的范围怎么找?”齐宁在考虑要不要来一个地毯似搜寻。   “林天杰的人早就有过地毯似搜寻了,估计也是无功而返。”柳下溪没有他那么急躁。   “帅轩会把东西藏在那儿?映月山庄没有人啊。”   “明知故问,这儿不是已经被查封了么。”   “有没有眉目?”见柳下溪一副胸中有数的样子,齐宁不耻下问。   “帅轩是一位具有逆反思维的人。我们从这方面想。”   “逆反思维?反其道而行……提示一下吧。”   “五行中金、木、水、土、火,你觉得那种不适合藏东西?”   “我想想。金、木与土都可以藏。火与水都不好藏,不过只要不怕被水浸水里也可以藏的。火……这里并没有火啊,水则是有的。   ”齐宁大喜:“有钥匙则表明有箱或者有匣……可能在映月泉里!”说完就往前冲。   柳下溪没理他:“你想得到林天杰也想得到,你以为他没有去映月泉下寻找?”   齐宁把步子缩回来:“不要藏私了,说吧。”   “帅轩好食,肯定常出入厨房,厨房生火的地方是那里?”   “灶。不过,现在又不开火,林天杰没有搜寻?”   “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天杰那种人柳下溪当然比齐宁了解他。那个男人是讨厌厨房的,食物于他是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的。他搜寻重点必定不会放在厨房里……厨房有些地方可能是没有搜到……。有些金属是可以耐高温的……可是放在里面的东西会没有事么?   进了厨房,一眼看得出这凌乱不堪是被人粗鲁地翻转过。   只有那大大的油污的灶台还是光明正大地耸立着。齐宁喜悦,找出粗棒来几下就把灶台打翻了:“里面什么也没有。”脸色顿时变了。   “把那个抽油烟机、还有抽风扇弄下来。”柳下溪不动手。嘻嘻,可以指使齐宁干活了。   随着双手双身的油污,把那笨大的抽油烟机弄下来时……一只特制的与周围油污同色的金属盒子滚落下来。   “天!真的有啊。”体积不少足有三十厘米的正方形盒子。那钥匙果然可以对准这钥匙口……只是,想不到钥匙插进去扭动时心情过于激动把钥匙弄断了。   柳下溪哭笑不得。   平安地回到家,平安的把证据交到吴老手上。林天杰把属于军方那小小部分也带走了。临走时还说:“本来还以为会遇到阻击,特意布置了人手在路上,谁知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柳下溪不语,若不是林天杰被关押,他们必定没有这么容易行事。那些证据里的高层也许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被人算计被人录下证据了。国家政策的放松放宽让他们以为这灯红酒绿的生活永远可以过下去吧。   消失了一整天的齐宁带笑出现:“请你们俩个吃涮羊肉。这些日子多谢照顾了。还有,我要去南方了。有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   新闻时不时传来某某人官员被逮捕……某某人引咎辞职……不知为什么徐母没有再联络柳下溪。柳下溪也没有主动联络过她。有一天路过齐一峰家的时候看到那里挂着出售的牌子。   第105章 灯影-01 郭局的全名柳下溪不知道,全局子里的人都称呼他为郭局。   柳下溪以前曾匆匆见过郭局一面,那还是在他刚进这儿上班来报到的时候。印象不深只觉得对方是一位一团和气的老好人。   不知为什么今天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威严感。   对方在仔细的观察着他。   柳下溪不会轻易示弱,他同样睁着眼睛平视对方那双上了年纪的有了沉淀物的眼神。那是双军人的眼神,有着岁月的风貌。笔直的身躯,平整的双肩,没有走形的体态,结实的双手。虽然是张圆脸头发却是硬直地立在头顶上。听说是接近五十大关的人了,看上去不到四十岁。   公安部门的人前些年大部分是军人退伍分配过来的。这几年才逐渐增多了公安学校、警校等相关学校毕业的学生的比例。工龄上了十几年的不用问就知道他的前身是军人。   北京市公安局局长这个位置并不是普通人能坐上的。如果是军人转到地方只怕是连、营级长官甚至可能是团部长官分配到地方。(扯一个题外话:清荷的父亲就是运输连的班长转业到地方分配在南水县的客运公司为国家职工。那单位上的什么党支部书记啊就是连级干部转业的。)郭局身上无疑还保留了军人某些作风。   “小柳啊。”郭局开口了。“你前段时间跟进的映月山庄的案子怎么没把资料交上来?”   柳下溪语塞,不知道结案陈词怎么写。姜远华的绑架只能算是场闹剧,蔡叔早已把那件事结了案。龚强的死牵连到军方的行动不方便写,李成生的失踪虽然可以断定他被吕文将杀了,可找不到尸体……吕文将又疯了,法律不会制裁一个疯子。陈旰医生的证词不一定会得到承认,除非他有录音吕文将的记忆。莫雨衣与刘姓工人的失踪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不过还没有证实。相关人员的帅轩已死,徐念余记忆有问题,涉案的徐父自杀……有关林天杰涉入的部分只能算是推测并没有证物与证人。   见他不开口说话,郭局体贴新进人员的难处笑道:“你还不会写这个吧,本来是带你的老蔡负责教你的。哎,可惜他出了这种事。   你们队里应该有人来教教你的,这些小鬼头居然欺生!说到老蔡……你要用心点把真相查出来!这件案子跟军方合作,你可不能丢了咱专业人员的脸啊。奇怪,军方的人过了时间还没到……”   “是!”   姗姗来迟的军方代表终于敲响了房门。   居然是齐宁!   柳下溪讶然之余又欣然。应该是他才对!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齐宁因这事受到连累也只有因这事而重新得到将功折罪的机会。   两人出了大门,齐宁笑道:“我的出现,你一点也不吃惊。我可不是来帮你的。”   “难道还阻拦不成?”   “呵呵,老实说军方觉得很丢脸,这案子迟迟破不了,让精英们脸上无光啊。”   “怎么会让你戴罪立功的?”   “我家老头生气了,大吵大闹了一番。老头子认为自己干革命一辈子,从来没有占过社会主义一针一线,临老了平白地让红旗下长大的儿子受这种冤。事情一闹开,反骨仔小罗(就是化名为任华年的那位)说了实话。其实他在跟着龚强身边的期间,看到他生不如死特别难过,认为他那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好。龚强身上的旧伤不用药麻醉的话,疼痛使得他无法好好地活上一分钟。但是随着药量的增加,连麻醉剂也无法好好地让他得到喘息。小罗跟不想活的龚强商量了一番才进行了那桩看上去的谋杀案。其实根本没有人找上小罗让他杀龚强,我的引诱敌人上钩的作战方案失败了。”   “……看来,那些人的根本不把龚强放在眼里,龚强还构不成对他们有威胁。对了,帅轩的死你们军方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这么快就要进入主题?先到现场还是先看资料?”齐宁很明显地把话题引开。   柳下溪耸耸肩:“先看尸体,帅轩的尸体在那里?”   “空军医院的停尸间,他没有亲人了,也没有人出面认领他的尸体。可怜啊。对了,破案虽说是你的强项,我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不先看现场要先看尸体?”   “南宋宋慈知道么?”   “他谁呀?”   “南宋宋慈写了本《洗冤集录》,世界上现存第一部系统的法医学专著。他的‘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认为检验乃是整个案件‘死生出入之权舆,直枉屈伸之机括’”   “什么意思?”齐宁对古文一向是深恶痛疾的,柳下溪卖弄文字正击中了他的弱点。   “也就是说检验尸体与现场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不能生丝丝轻慢之心。活着的人是可以欺诈说谎,只有尸体才会说真话。”   “得了吧。”这些齐宁没有兴趣。   其实柳下溪古文基础并不好,偶然在古文书店看这本《洗冤集录》,大有武林高手得到秘笈秘本般的惊喜若狂。只是,这书是文言文看得他结结巴巴似懂非懂,若要他以书本里的疑问请教别人以他的性子死也不会去的。他本来是想今天下午和清荷一起去市图书馆找最近的简译本来看的,有齐宁在身边不方便去了。原本把这话说出来想看看齐宁古文基础如何能不能为他解解惑,那知道这家伙也只是新时代产物。   “你怎么看这些东西?”齐宁还是有好奇心的。   “我在档案室工作,无意中发觉了有许多案件是没有侦破的。很明显有问题的案件也往往以自杀结案,查不出死因的案子也不少。   ”   “难道你要把这些案子翻出来重新跟进?”齐宁吃惊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我们是纪律部门,上面不发话案子是没有机会重新见光的,我不是英雄,只是平凡的一个人。”   有些事儿不用明说,齐宁也是明白的,拍拍柳下溪的背:“你有车没?难道我们走路去空军医院啊。”   说话间两人离开局子有段距离了。   柳下溪笑了起来:“看我胡涂了。”   帅轩的尸体一直被冰冻着。已经过了这么久还保持着死时的面貌栩栩如生,那没有完全闭合的眼睛还遗留着诧异。“是他不防备的人突然动手。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警惕与防备,我不认为是陌生的职业杀手所为。”齐宁翻着手上的检尸报告道。   有关这一点柳下溪是赞成的,帅轩是谨慎的人。杀人者的手法非常职业化,但不可能是的陌生的职业杀手。帅轩是那种外表与内心完全脱节的人,他相当会保护自己。能在那个林天杰手下兴风作浪,柳下溪是佩服他的。四年前的映月泉事件也许是林天杰与他一手策划针对徐父的阴谋,让徐父落在林天杰手。那么三年前发生的事件必定是帅轩背着林天杰独立完成的,成功地让吕文将杀成了李成生。逼疯吕文将也引起了徐家的注意,才会有人不停地关注映月山庄。他的复仇行动让林天杰生气是必然的,却也没办法对付帅轩,两人相互利用相互牵制谁也不能完成抹杀对方的存在。帅轩有没有想过林天杰可能杀他灭口?以他的心机,手里必定也握有林天杰不能动他的把柄。会不会是林天杰那边的人动的手?如果是帅轩的表情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现在的帅轩能放心的人会是谁?莫雨衣?不,莫雨衣不可能能一刀杀掉他。   尸体已经起了尸斑“到底是死亡多久才会发现?”有许多问题等察看了现场与齐宁手里的资料才清楚。   伤口只一处,颈部的大动脉完全被割断。一刀毙命,非常快的刀与非常利索的手法。伤口是平整的水平线,就连柳下溪亲自动手也不可能切出这样的一条直线。人是活的,肌肉是有收缩感的。这一刀没有任何迟疑是千锤百炼的一刀。   “你能有这样的刀法么?”   “万分之一的机会。如果是死物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齐宁看到这伤口,自己试过一刀下去或多或少会有角度的斜线。他还没练成这么出神入化的刀法。“权威的外科医生倒有可能练成这样的刀法。”齐宁随口说了一句。   柳下溪仔细地从头到尾重新检查着帅轩的尸体,没有找出其他的伤痕。帅轩把自己的身体保护得很好,身体连细微的伤疤也没。   “你们怀疑蔡叔的理由是什么?”   “案发现场是密室,第一个发现者就是蔡详。”   “密室?”   “封闭型的密室,是一桩密室杀人案。”   “密室杀人案?”怎么可能?这世上没有鬼神之说,那有绝对之密室?只不过是杀人者用了特殊的手法蒙蔽了人的双眼。   “我知道蔡详曾是你的搭裆,你自然希望他是无辜的。不过他的嫌疑最大,门是他踢破的,当时那个套间只有他与死者在。”   “蔡叔在那儿?”   “对不起,他可能要迟几天才会被转过来。”   “为什么?”   “你不想想么?他们当然希望能从蔡详口里敲出点话来,他们动了刑,希望休养几天能让他见得了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对嫌疑人动刑!”柳下溪憎恶地皱起眉头。   “你以为地方的警局就不对嫌疑人动刑啊。”齐宁不以为然地合上手上的资料。“对了,这段日子我打算住在你那里去,一日三餐拜托你的小情人了。我可不想入住你们警局的招待所吃盒饭。”   细算下来,柳下溪欠了他不少人情,拒绝不了齐宁的这一要求。   不过家里没有客房,床铺都得先去买。   “这案子全靠你了。现在去那儿?”齐宁早早打算好把跟柳下溪破案的这段日子当成渡假来过。他并不希望柳下溪能马上破案,案子若是到了柳下溪手上马上真相大白,那不等于打了不能破案的军方一个耳光?   第106章 灯影-02 “你在想什么?”齐宁奇怪柳下溪的沉默,一直跟在他身边并没有见到对方富有智慧的推理与有目的调查行动。柳下溪只是默默地在现场附近转圈。   帅轩作为受警方保护的证人,他临时的住址是由警方安排的,是在普遍民居小区其中的一幢七层无电梯的楼房里。这小区非常普通,没有优美的园林造艺……只是由五幢楼房围成一个狭窄的空间,停放着数辆小车,南北位各有一个出入的大门。左二右三,每幢楼有都有独立的铁门。柳下溪试了一下,这铁门并没有锁上。走上去也没有人出声拦阻。从七楼望下去楼与楼的相贯相通是在二楼。走到二楼才发现那平台居然是从其中一户人家的阳台处接出去的。那阳台上种植了不知名的植物与花草遮掩了出路。有一户家里有人,悄悄拉开窗帘一角往外望,与柳下溪的眼睛对视后迅速把窗帘拉合了。  楼龄看起来有十多年的历史了。   齐宁想不到柳下溪并不急着去看现场,反而是在附近的楼层转来转去的。时间全浪费在这上面了。他不想陪着他疯,特意在首层的小商铺借了张木椅坐着。瞧,柳下溪又回到楼下了,啊,闻到饭菜的香气了。首层是全是小商铺,有家小餐馆……已经过了吃午餐的时间肚子也饿。   “喂,柳下溪!”对方还是没反应!   跟他说话也不理人,这精神集中度也太惊人了吧。   齐宁走过去狠狠地拍他的肩,柳下溪这才惊觉地回过头来应了一声:“什么事?”   “该找地方吃饭了吧。”   柳下溪看着他的脸目光的焦点并没有在上面:“这里白天的人还真少。”   “大概是在上班吧。”齐宁不以为然,这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门卫如同摆设,我们进来时也没有人出口询问。警方保护证人怎么找了这样的地方?”柳下溪看了看表,清荷这时应该放学回家了。“现在的现场有人在保护吧。”   “当然。军方的人比起你们这些地方警察更有责任心。”   柳下溪笑了起来,他看到一位老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子进了小商店。“命案发生在军方没有接管之前,这案子完全可以交由地方破案为什么军方要接手这案子?”   “你看不出么?这案件怎么看都是警方内部有鬼。交给你们警方来侦破怎么可能会真相大白?”齐宁讽刺地挑眉那口气很明显地带着轻视,取下眼镜的双眼怎么看都觉得很凶。柳下溪已经知道他其实不近视,戴的是平光镜纯粹起装饰作用。原本还好奇近视眼怎么当兵的。   柳下溪没有理会他,独自朝小区外走了。   “你不去现场看看?”齐宁意外地紧跟在他后面,不理解他的行动。   “……我想等第一目击者回来后再去看,先解决你的住宿问题吧。”   “等蔡详……”齐宁皱眉。   “你应该把军方调查到的资料移交给我。”柳下溪发动了摩托车等齐宁上车。   “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齐宁点了只烟叨在嘴上,随口吞吐着烟圈。   “只是不爽被人利用。”柳下溪漠然地加大油门,他的声音差点被车的“突突”声覆盖。   “你原来是在气这个,跟娘们似的。”齐宁叨着烟上了车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腰一边狡猾地笑道:“没错,我是借你的口让吴老去交涉把这案子移交到地方来,我被停职的事就会由此掀开闹大。我家老头自然不肯吃这暗亏,那些要求撤我职的人倒要看看他们这么起劲的源头在那里。呵呵呵呵。”   “……我不认为帅轩的死跟你们军方有关。”   “我想要的是帅轩手里的东西,一定落在杀人者手上了。看得出,帅轩在临死前被人逼供了。”   “从尸体上看不出他被人逼供。”柳下溪的车开得很快,他也饿了,不是清荷做的饭菜他是没有胃口吃的。   清荷正坐在客厅写作业,看到他们进门有些诧异。   “小朋友,有吃的没?这些天靠你照顾了。”齐宁不客气地占据了另一条沙发。   清荷眨着眼睛看柳下溪,柳下溪笑了笑:“随便煮点什么吧。”有种新婚生活被厚脸皮的外人插入的不愉快呢。   清荷走进书房看着柳下溪正在画速写,这次不是人物是建筑物。“这是那里啊?”清荷好奇地问。   “案发现场的小区。齐宁呢?”   “他说出去买牙刷毛巾与换洗衣物。总觉得柳大哥对他的态度没有上次那么好。”   “哼!那家伙在利用人!”没有人喜欢被他人当成棋子,柳下溪有自己的自负。上次他是真心把对方当成朋友的,现在发觉对方一字一句都含有心机,那相处就是不愉快的了。   本能的清荷不喜欢齐宁那个人。伏在柳大哥的肩上:“今天中午撞到那位陈医生,他要请我们吃个饭,大家都拒绝他了。”   “陈旰?在那儿遇到他的?”那个医生……不希望他与清荷有接触。   “校门口。”清荷吃吃笑了起来:“陈医生一直盯着黄二狼的脸看,黄二狼生气了,跑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揍了一拳,看不出平时嬉皮笑脸的他火气这么大。被黄二狼打了一拳的医生看起来非常狼狈。要不是老丁他们架着他闪得快,只怕会把校方的人给引出来。我也一溜烟地跑了,想不到我跑起来很快的。”   “惹上他,你那室友有麻烦了。”柳下溪回头弹清荷的额头:“坏心眼儿地幸灾乐祸。”眼珠一转:“想不想出去兜风?”   清荷把手按在画纸上:“去这里。”   “聪明!这小区叫优佳花苑。帅轩当时住在右边的中间这幢右B702也就是七楼的这间。是二房一厅的套间。帅轩占了主卧室。蔡叔与另一位同事一个住在客房一个住在客厅,他们的伙食是楼下这小餐馆的人负责送上去的。这小区管理很差,虽然有管理处却形同虚设。”   “既然这样,那干嘛选在这里保护证人啊。”   “这小区本来一直就是警方秘密征用之地。整个七楼都被征用没有普通住户。齐宁认为是警方有内鬼,就算不是警方杀的人也是把消息秘密透露出去。”   “怎么可能?”清荷当然不愿意怀疑柳大哥的同事们。   “如果有,还是说得上话存着心让蔡叔当替死鬼。”柳下溪苦笑了一下:“我宁愿相信这里迷惑人的外松内紧。警方这边表示这里受保护的证人们临时住处,从来没有出过事。”   “我们俩个去不用叫让齐哥?”   “白天我没有进现场,一是因为凶杀案是晚上发生的,二是不想让齐宁跟着。”   “柳大哥不相信他?”   “也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有被人监视的感觉,行动起来不好受。”   “站住!你们两个面生得很,住户证呢?拿出来!”   两人一车被拦住了。门卫是两名年轻人,用一副“你们是贼逃不过我火眼金睛的表情看着柳下溪与邹清荷。   幸好有带警员证:“我是警察,来调查702的凶杀案。”   “白天不来晚上来干嘛。”其中一句嘀咕道。   “白天来过啊,还有些疑问想再来看看。”邹清荷笑盈盈地插嘴:“白天没这么严呢。”   “是吗?我们当晚班的,白天的事不知道。”到底警察这个职业比他们来得威严,有什么屁话还是缩回肚子里来得保险。   “九月六日案发那天是你们当值吗?”柳下溪掏出笔记本来。   其中一个回传达室翻登记本:“你们问几点的?我们分三班,深夜那班是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夜班是下午二点到晚上十点。我们是夜班。半月轮一次九月六日那天我们值的是白班。现在值白班的人就是那天值晚班的。是小李与小刘。”   “你们值深夜班的时候出入的人多么?”   “很少,老实说吧我们这工作薪水不高也很清闲。到了深夜也会困也会偷懒。这案子不是查过么?凶手还没找到?”   “找到了我们就不会出现了。”邹清荷笑起来比柳下溪亲切多了:“你们够眼利的,一下子就看出我们面生。”   “那里,天天瞧见小区里的人出入,看多了自然眼熟了。”   “那天之前有没有注意面生的人?”   “这么多天了也记不住,一般看到面生的人,会要求登记一下对方拜访那户人家,留下联络的电话或者身份证号码等。”   “登记本还在么?”   “案发后的第二天就被警察拿走了。怎么你们不知道?”   “哦?案子没破,换部门来调查了。”齐宁交给他的资料里根本没有这登记本。“记不记得拿走登记本警察的模样?”   “有签名的。”门卫继续在抽屉里翻。“啊,找到了。这儿。瞧,字真难看跟小学生的字一样。”   “尹落英!”就是本该跟蔡叔一起保护帅轩的那名警察。他拿走这个做什么?“这个签名我先带走。”   小区的人比白天明显多了许多,大家对这两个陌生的人忍不住多望了几眼。看得出这小区的人外乡人占多数,口音不是纯粹的京腔。   “702?那里死了人正闹着鬼呢!”有人围在商铺的小店口压着嗓门道。   “噫?怎么可能有鬼?”清荷凑上去道。   “右B的七楼明明没有住人,总有房间深夜时灯就亮了。”   “噫……怪碜人的。我也看到过,晚上都不敢把窗帘布拉下。灯光还能透过布映进来。”   “你们住在那间屋的?”   “右A幢的七楼。”“右C幢的六楼。”   “你们没有悄悄去看过?”   “吓死人了,谁敢去?”   “这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   “死了人以后。”   “不,在以前就有过。”那住在右A幢七楼的住户很肯定道。“我还以为对面有人住了。后来问过管理处,听说从来没有租出去过,就是有闹鬼的传闻那里才没有人住。”   “是那一间?”   “不一定。跟鬼火似的。”对方忍不住打冷噤。   邹清荷与柳下溪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偷笑,他们想到的是,以前也有警方保护的证人入住。有人住当然晚上会用电来照明,却被居民当成了鬼。只是,九月六号以后还有谁夜晚频频出现?   第107章 灯影-03 楼梯间是阴暗的,总觉得脖子有些阴森森的。就算清荷胆大不信鬼,在听这鬼故事后也是会后脑发凉。   “这电也太省了。”清荷小声嘀咕。   “公用电费分摊照付,可走廊的灯常常不亮。”走在他们后面的住户接口道。这人就是住在右A幢七楼的,他想弄清楚对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这谜底不解开心里始终寒碜着鬼影,不如胆大一回弄清真相好安心睡大觉。人啊,对死去的人总怀有莫名的惧意。死了人的地方总不自觉地划为禁地相信着死者的亡灵还在那屋子里徘徊。   “为什么啊。”清荷随口问问。走在前面的柳大哥太安静了。   “电灯泡的质量不好吧。”   被杀的亡灵就是横死之人……听说啊这类鬼魂怨气特别重说不定等待着替死鬼……打冷噤。   终于上了七楼。突然柳下溪停了脚步跟在他后面的清荷伸出头往前看,有一个黑影在动啦。   “啊。”一声尖叫从他身后发出,是跟在他后面的那住户看到了那黑影,转身就往楼下跑。柳下溪亮了手里的电筒,却是齐宁站在702门口,手里还提着采购的大小包。   “你们才来啊。”出人意料外的他并没有责备这两个人丢下他。   邹清荷不好意思了,才记起他与柳大哥都出门了,这位齐哥没有他们家的钥匙是进不了门的。他们很不地道啊。   702的门被简易的警示条拦着,柳下溪戴上手套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没上锁只是简单地虚掩着。“你不是说现场有人年看着么?   ”柳下溪扫了齐宁一眼。   “现场又不能被人偷走。我让人把所有的东西都归了原位,保持着我们后来看到的模样。”齐宁不以为然,他们来勘察现场是一寸寸分开检查的,经过那种检查方式没发现什么,不相信柳下溪真能在这儿找出线索来。   灯就在进门的墙壁处,开了灯光线并不明亮。客厅并不大十来平方米,一眼望过去没有特别之处,一套黑色皮革沙发上还铺有棉被,保留着案发前的模样。连电视机也没有,一个铝皮包镶的玻璃茶几,上面的烟灰缸里烟蒂与没洗的有异味的饭碗一把水果刀上还粘有苹果的皮。旁边垃圾桶里方便面的包装与水果皮。   客厅通往阳台隔着玻璃的推拉门,阳台上只有上面挂的几件衣服,看得出是三个不同男子尺寸的衣物。   齐宁跟着柳下溪进了卫浴间:“你真的奇怪,怎么不先看死人的房间?”   “个人习惯。”柳下溪推开卫浴间后四处巡视的目光落在暖气的通风口处,很明显的手指印迹。“你们连那里也拆开过啊。”   “你想不到的是,这卫生间一直没有发现死者帅轩的指纹印。”   “蔡叔他们的指纹有没有?”   “有。”   “原来,帅轩没有进过这里。”柳下溪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垃圾桶发了小会儿呆。   “怎么可能?”住在这里怎么不会要上厕所与洗澡?   “整个七楼都是空的,既然是保护证人当然不会住在固定的房间,七楼有六个套间十几个房,他们来这里才三天,一天换一家也才住了三家。”   齐宁猛一拍脑:“这么说他们在事发那晚才住进这一家的?”   “不一定。”柳下溪摇头,他进了蔡详住的客房,被子上还丢着袜子,一副凌乱的样子。柳下溪拿出了枕巾很干净跟新的一样:“当时在这上面有没有人的头发?”   齐宁敲了敲头:“经你这么一说……果然是我们忽略了不少事,抱歉,我没注意。”   其实一进客厅就看到那大力踢开的门。那门上有深深的裂缝,往里拴的锁也被踢坏了,看得出是大脚暴力下的产物。拾起地方的铁拴这东西是市场随处可见的,不会自己掉下来,木门上的裂痕看得出是新伤。这门跟客房的门一样包了漂亮的门套,合上门的话一丝缝也没有,门上面也墙刷的白白一点污痕也没。   主卧房要大一些除了床还有书桌与椅子,椅子对着床摆放着。尸体是倒在床上的,床单棉被上的血渍依旧在。   “可以看得出死者在坐在床边,而凶手坐在椅子上两人在进行对话。凶手突然向前一刀杀死了死者。”齐宁坐在书桌上双手抱在胸前:“由此可以肯定死者与凶手是认识的,职业杀手的可能性很小。这也是我们怀疑蔡详的主因之一。”   “如果是老蔡,他们何不舒服地坐在沙发上说话?那天晚上尹落英又不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何必跑到房间来说话?”柳下溪仔细地检查床铺,那血渍渗入了床下的木板上。看来,这的确是第一案发现场。回头看到清荷对着窗户发愣,柳下溪也把目光转向窗户,如果真是密室不走门的话唯一的出口只有这窗户了。窗帘布是拉开的露出大大的窗户,外面的楼宇星星点点的灯光从这儿透过来。   这窗户比客房的大了约三分之一,上面装有防盗网,若是能从这样的窗户出去这凶手也太神了。窗外的墙一直到二楼平台处都是平平地贴着红色的瓷片。   齐宁苦笑:“怎么看都是件密室杀人案。”   “清荷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吗?”   “房间里的各扇门很漂亮,窗户与阳台却非常难看。”   这么一说,齐宁也来到窗户边:“没错,铝合金的窗框都翻边了,防盗网生了锈是铁的。看起来只有门是特别装修过而且还是近段时间处理的。”   “装这种门套大约在500-800元一扇吧。”柳下溪白天跟齐宁来时有找管理处打听过的。   “你们警方有必要花这笔钱么?”   “听说是管理处出面的,听说是地产公司那边出的钱。这家地产公司是国营的。”   “凶手如果不是蔡详的话只能说他会穿墙越壁。”   “就算是蔡叔,他怎么在作案后把房间拴上,人却跑到外面来踢门?”柳下溪反诘之语齐宁也驳不倒他。除了门与窗这室内只有一个拳头大的暖气管通口。   室内简单,没有其他多余之物。三个人只有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无语。   “除非……凶手与踢门者合谋。”清荷弱弱地出了声。   “我也认为蔡详就算不是凶手也是知情人。”   “蔡叔是清白的!”   清荷听到外面有动静,松了一口气这僵局让他不自在。他先走出去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先前那位吓跑的对面住户现在又回来了,正在门口探来探去的。“进来吧。”仔细一看这个人是有点发福的中年人,个子不高有点秃顶。   “奇怪。我家对面不是这边哦。”他不肯进去对死过人的屋子有些发怵。   “是对着那一间的?”   “705。”   门“吱呀”一声在夜里特别特别响。   “谁?!”清荷喝道。那个中年人立即躲在了清荷的身后。房间内的柳下溪与齐宁立即奔出来。“怎么回事?”   “对面有人推门的声音。”   这七楼从楼梯上来左边三间是704、705、706右边三房是701、702、703,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   “是谁?出来!”半晌没有声息。柳下溪对齐宁打了一年手势道:“你们两个守在楼梯处,齐宁你去704我去706。”   “这门没有装防盗门呢。”看到这秃顶的中年人很害怕清荷找话说。   “一扇防盗门千来块,没人住谁装啊。”   柳下溪轻轻地推了推706门手上的感觉很明显察觉门没有锁,侧脸看过去齐宁进了704。他轻轻地挪到705的门前一推,这门显然锁上了。   大力地一脚踢开门,有人影往阳台窜去。   柳下溪手电筒亮起来,这个人跟田里的青蛙一样被电筒光照到后便定在那里不动了。却用手遮住了脸。“你是尹落英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个人放下遮面的手,这张脸跟睡天桥底下的流浪汉一样……络腮胡掩去了半张面孔,那青眼深陷……怎么看怎么狼狈。   齐宁他们进来开了灯,一脚踏下去这室内方便面的包装丢得到处都是。客厅的摆设跟702相似,只是客厅没有阳台。   “你是那个因私忘公被革职的警察?”齐宁皱眉室内一股子方便面的味道。“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在这儿……离现场最近的地方,想通密室杀人的手法。”   “去,靠冥想就能破案的话还需要我们么。”齐宁冷笑。   “我也是警察也有自己的职业骄傲!”尹落英就象一只野猫竖起了全身的毛。   齐宁只是冷笑。   尹落英倒跟泄了气的皮球,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扒着一头乱发:“我对不起老蔡,若不是我女儿突然生病也许事情不会这样。”   “你女儿生病的事有多少人知道?”柳下溪拿出笔记本来,打算记录。   “是幼儿园老师打电话到局里由局里的人打我手机通知的。我女儿是受了凉感冒了引起的肠炎非得动手术,我老婆不在本市。”   “就算没有在这里巧遇我也专程要找你。”柳下溪从齐宁那边要来香烟递了只给他:“案发当晚你与蔡叔计划要住那间房?”   “我们是靠抽签来决定的,不过抽签总是把702排除在外。案件发生在702非常奇怪,我跟老蔡把702布置成住人的地方,一般送餐都是让人送到702的,却从来不打算在702住。”   “为什么?”   “只有702没有活动门。”   “活动门?”   “这里是保护证人的住处,在卧房之间有隐蔽的相通的活动门。这里被警方征用后改造过房间。我带你们来看。”   卧室的摆设与702一样,连床上的床单都是同一花色。尹落英往床上一滚,靠在墙边一撞,听到吱呀的声音,打横出现了够人平躺渡过的空间。等人一离开这墙又恢复了原状。墙上的颜色比其他地方要脏,想必是使用过多次了。过一会儿尹落英从门口进来:“那边是706室。只有主卧室的床才可以翻过来。”   “很神奇啊。”邹清荷大开眼界。   第108章 灯影-04 “这里的机关……”重新坐在客厅里柳下溪沉吟着把目光转向那位住房:“希望您保密,这是警方的机密。”   那个人连忙点头称是。屁股坐在沙发上挪也不挪动一下。   “我们以下要说的话不能让您知道。”柳下溪客客气气地驱逐他。   关上门柳下溪继续笔录:“这里的隔音好不好?”   “一般吧,不把门关实的话,外面的动静一般能听得到。”   “那就是不好了。”齐宁皱着眉把沙发上的方便面堆到茶几上。“能把知道702没机关的死者引到702杀死,果然是警方内部人员。   死者是小心谨慎的人,不是他信任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清荷的“不对!”两个字打断。   “有什么地方不对?”柳下溪转过头看着他。   “这里的机关布置如果不通过702号房那么701与703也是没有机关的啊。怎么只说702没有?它不是夹在中间的么?还有这边只有主卧室有机关怎么可能?又不是三间主卧室贴同一堵墙的。”   齐宁拍掌:“小朋友注意力很集中哟。”   “是我说错了。这机关是双向的主卧室之间相互通行。其实704是通向705客房,也就是说705可以通往704与706两边。右边的三间与左边结构不同。706的客房与703的主卧室相通,701的主卧室通向702的客房。不过,不可以逆向回主卧室。”尹落英堆开茶几上摆的杂物,找柳下溪要了一张白纸随手画了几个方块表示房间的构造。“那边房屋的结构跟这边不一样,发生命案的卧室是外凸结构。”   柳下溪把这张不成样子的简易图小心地夹在本子里。“你从门卫手上拿的来访人员登记簿在这里吗?”   “在,没用。查不到可疑的人,他们是随便登记的,大慨是应付物业公司的查询吧。”   齐宁先接过去随便翻了翻便丢回给柳下溪,目光直视尹落英:“你躲在这里有没有想到有用的关键?”   尹落英摸着络腮胡苦笑:“这里的机关布置只有警局里的人知道。我刚好有事离开的晚上就出了事,这只怕不是巧合。这事我不相信是老蔡做的,有人躲在暗处冷笑着呢。小柳,我听老蔡说起过你,姓帅的还一直问你什么时候接我的班来保护他。今天听说你接手这案子了,老蔡的清白与我能不能重回警局全靠你了。”   “你既然认识他不直接过来躲什么!”   “白天我又见到你们在这里转,本来想打招呼的。现在被革职了也不是警察总觉得不好意思见面。”   柳下溪与他也只有几面之缘,现在这落魄的样子在大马路上见着一定认不出。   “齐宁,你跟清荷先回去吧。”   “你呢?”清荷不放心地追问。   “我想呆在凶案现场一晚,看能不能有启发。”   “我看啊,这七楼的机关不一定只有警局的人知道。”清荷有自己的看法:“这案子未必就是警局里的人做的。知道这里有机关的人肯定不少。比方说以前受过警方保护住在这里的人。也有好奇的小区住户无意中听到了……或者在没人住的时候进过这屋,发现机关的可能性都蛮大。你们看,先前的那个中年人,他不就知道了么?也不排除有小孩子们探险闯进来的可能,这门不是一般都没有锁么?   知道那晚只有两个人在的最大可能是餐厅的人,你们不是在下面订餐叫人送上来的。送餐的人肯定知道那晚上只有两个人在七楼。”   “说得好,各种可能性都有。只要想通是凶手怎么出入作案现场的,推断凶手会容易些。”   “我一直想问,这案子也调查这么久了除了老蔡有没有其他嫌疑人?”尹落英问齐宁。   齐宁笑了,不答。   “他们把精力都放在对付蔡叔身上了,认为只要他开了口真相就大白了。”柳下溪合上本子看得出清荷与齐宁都没有老实回家的意思。“去命案现场想想凶手是怎样出入的吧。”   见他不赶自己回家,清荷欢呼了一声,紧跟在他后面。   “他是实习生么?”   “没错没错”齐宁笑着点头。   四个人转移了阵地。死过人的床单上那些血渍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死亡时间是在凌晨3-4点……”柳下溪低声喃喃。   “啧啧啧。未来的神探有点精神失常了。”齐宁朝邹清荷笑道,邹清荷摇头轻声道:“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搅他了。噫,你的东西呢?我们先回去吧。”   “你很听话。”齐宁摇头:“我留在这里,你一个人回去,害怕的话让这位前警察同志陪你一起走。”   “老尹,那天你是几点离开这里的?”柳下溪突然出了声,他坐在室内唯一的椅子上,清荷看着不舒服,这可是凶手坐过的也。   “大约是上午十点以后,没有特别看表。等我赶到医院时那边正吃午饭。我接到电话后跟老蔡说了一声立即走了。自从受命保护死者以来的三天我都没有离开过七楼,没有回家心里担心着女儿。她还是小学生,家里也没其他人在。当时以为离开一下没什么,老实说保护证人也从来没有出事过,想不到离开一次就出事了。”   “跟死者相处的那几天,死者有没有情绪的变化?”   “死者不大说话,偶尔会问你什么时候来。显得神经质,一有动静就立即躲了起来。我不认为他会深夜跑到这房间来。显然还是背着老蔡来的,老蔡怎么就不为自己辩护?”   “也许是说了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吧。”柳下溪皱着眉,手指撑着自己的额头,出了一会儿神。“你还记得离开前看到这房间的摆设么?”   尹落英苦笑:“之前并没留神,呆在这里很无聊。现在这床上的被子却被弄乱了……我记得把被子卷成筒状装成有人在睡的样子,床头灯在晚上也是开着的。”   柳下溪看齐宁:“你们看到的现场床头灯有没有亮?”   齐宁摇头。   “有化验食物残碴么?”柳下溪继续问。   齐宁继续摇头。   柳下溪先走到窗户边仔细用放大镜检查,一会儿敲敲墙一会儿走到门边一会儿用尺子量量。三个人都瞪大眼睛看他来来往往的。   “你们那三天分别住的是那几间?”等柳下溪跑遍了这六个套间坐在了702的客厅天也亮了。只有尹落英耐心好一整夜跟在他身边转,齐宁与清荷各自找了一个房间睡觉去了。   “分别是701、706与705,我离开的时候两人还在705。”   “你后来回这里的时候你们住在这里产生的垃圾还在么?”   “老蔡是讲究的人,他每天都会在早晨时清理垃圾放到六楼楼梯口边的垃圾桶里。”   “这客厅的凌乱是你离开前的样子么?”   “嗯,这里没变。布置成有人一直住在这房间的样子,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客厅。送餐的人有时会进来客厅。他们在送第二餐时回收前一餐的碗筷。”   “你们是订的小区那家‘鱼香饭’的餐?”   “是的,经费有限。虽然死者生前抱怨饭菜难吃,一直也没换过。”   “你以前来过这里么?”   “来过,有假期的时候会跟几位同事们躲在这儿打麻将。有外地来这边办事的警员找不到地方住也会来这里。这个地方在警局内部是公开的秘密。”   “是谁派你与老蔡搭裆的?我记得你另有搭裆。”   “是黄队。我们第三侦查大队的队长。小柳,老实跟我说吧,真的是我们警局的人么?”尹落英垂着头嗓音是疲倦的估计自从命案发生后他没有好好休息。他已经在警局工作了七八年,与同事的感情自然不是柳下溪这菜鸟能体会的。   “可能性很大。老蔡在局子里跟那些人有不愉快的?”   “这个啊……老蔡是老派人,他是军人转业的,是工程装备兵种。在部队是郭局的手下,他是郭局带进来的吧。黄队也是部队出身的吧。都是些作风硬脾气牛的人,对规则啊纪律啊特别在意。老蔡跟黄队不对盘,可郭局偏把他调到第三队。局子里开玩笑道:一队是郭局的心腹;二队是郭局的手脚;只有我们三队是郭局的遗腹子。”   “‘遗腹子’?”   “没爹痛的孩子。呵呵。侦查大队一直是市局的王牌军,但三队之间还是大有区别的。一队二队在人员与装备上都比我们强。老蔡是不错的同伙,只是大家喜欢把他划分到郭局那一块去。黄队是炮兵独立团退休的跟梁副局一向走得近。这局子里很自然地分成三块。   郭局一块、梁副局与黄队一块、从警校与公安学校毕业的自动又分成了一块。”   “这么复杂啊。”柳下溪头痛。   “你虽然是公安学校毕业的却是梁副局安排进来的,怕你受委屈直接进了三队。看上去你跟梁副局也不是特别熟。”八卦是人的天性吧。这尹落英连自己的事也没搞定却有精神话八卦。   “我接手这案子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黄队,听到这事后我特意守在这里等你的。”   “是吗?”柳下溪怀疑,如果是特意等自己也不用这么鬼魅。“这么说是你拜托那位住在右A幢七楼的住户故意引我们发现你的。   ”   “嘿嘿。被你发现了。徐秃头是牌友,偶尔在一起玩麻将。我不好意思自告奋勇找上你,只好用了这迂回的手法。徐秃头平时神神鬼鬼的,人还热心。”   “你人在这里,你女儿怎么办?”   “女儿生病后,老婆回来了。希望能找到关系把她调回北京工作,要不我去她那边找份工来做。哎,烦啊,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一个孩子。”   “……我能拜托你么?”   “说吧。”尹落英豪爽地拍拍他的肩:“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这案子早点结我心里也好受些,总觉得是害死人自己也有一份,老蔡还被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抓到真凶他才会被放出来吧。”   “帮我私底下查一查,你女儿生病的事在当天有多少人知道。帅轩被你们送到这儿之前见过那几个人,有没有跟谁说过话。警局里有没有人在之前认识帅轩或者调查过他的案子。帅轩被通缉的案子是谁办的。”   “好。”尹落英一一记下。“你说帅轩的死是杀人灭口还是在找他手上的东西?”   “都有可能。”   “你说帅轩手上到底有些什么让他丢了性命?”   “可能是一些,他不死就有别的什么人会丢性命的证据吧。”   “哎……我这警察也是白当了这么多年。”尹落英只叹气。   第109章 灯影-05 见柳下溪整理笔记与画稿一副马上离开的样子,齐宁扳着十指啪啪作响“就这样回去了?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几天几夜不合眼。”   “冥想能知过去与未来的特异功能我可没有。不去调查只在这里冥想有什么用。”柳下溪的目光越过齐宁的肩看着他后面的清荷。   齐宁好奇扭头来看却是邹清荷从外面上来,手里提着白粥与油条。   见这屋子里的两人都望着他,把早餐放下不好意思地摸着脸:“看得出我没洗脸啊。”   齐宁笑了起来。柳下溪皱眉,以前看不出齐宁是这么爱笑的人。   “有件事请你帮忙。”柳下溪本来也可以找叔叔们帮忙的,既然齐宁这么悠闲让他动一动也好。   齐宁早在他说话的时候拿油条塞进嘴了。他并不性急,等好好吃了早餐这才道:“是让我调查警局的人吧,你怀疑那几位?”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柳下溪也不客气了:“这四个人蔡详、郭局长、梁副局长与第三队的黄队长。他们没复员之前在部队里有没有交集,还有他们四人与跟你们调查的人有没有牵连或者跟这二个人(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有没有干系。”   “你怀疑他们的理由是什么?”齐宁不是那种你说什么就会马上做的人。   “我带着帅轩回警局给他申请警方保护证人的权利。我记得当时由黄队陪着进了局长室,事情还没谈完梁副局长进了局长办公室。   保护帅轩是由黄队长指派蔡叔与这姓尹的。帅轩手上有价值的东西在当时他跟我们提了一下。除了经他手金钱来往的账本之外还清楚地登记了去映月山庄秘密消费以及地下赌场的金钱来往。谁输了多少谁赢了多少;那些人物在那里消费;那些人持有金卡他都记录下来。   帅轩原本就是做账的高手,他把这些东西当成谈判的筹码轻易不肯拿出来。这个人跟牙膏似的不挤不出来。”   “哦,蔡详当时不在现场?看来他可能不知道帅轩手上有些什么。”   “应该不知道,当时梁副局长说过这事得保密。”   “柳下溪,我发觉你身边的人很容易把你当成头领。你除了支使我,另外支使姓尹的做什么去了?”   “难道我们几个人坐在这里就能破案?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帅轩手上的证据也失踪了。他会把那些护身符拿出来?”   “人死了他的东西也就没下落,不是失踪是什么?你想甩开我自己行动吧。”   柳下溪挑眉:“我想警察的搜索工作你没兴趣而已。”   “哦?!说来听听。”   “接下来我要去周围的邻居里打听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看到有什么陌生人出入,以及询问下面餐馆的老板员工九月六号送餐点餐有没有不同往常的地方。我想,你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吧。”   齐宁动了动面部神经做了一个怪样算是肯定他的话:“喂,你是不是有了发现啊。别藏私说来听听。”   “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明天你准时九点到警局去,会发觉有趣的事。”   “先透露点吧。”   “从现场来看,事发当夜蔡叔与死者肯定是住在了702,从床铺上被子摊开的状态一定是离开被窝起身造成的。就算客房的被子可以假造成睡过的模样,凶案现场床铺却一定是死者起身开门把凶手引进房内,然后坐在床沿上被凶手杀死倒下。蔡叔是谨慎的死者也是谨慎的,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当晚非住在702号房?这是疑点之一。屋内的摆设一样,假若死者被敲门声惊醒后开灯并没有发觉自己是住在702号房的主卧室。死者是认识凶手,见到凶手并不意外,凶手可能与死者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突然出手。死者并没有查觉凶手的杀意,凶手关了灯然后离开房间,深夜离开……我想当时客厅的灯是开着的。蔡叔此刻在做什么?睡觉!只怕是深度入眠……也许是吃了含有安眠药的食物。凶手离开时把他在的痕迹抹去了,凶手是非常有经验的人吧。”   “安眠药?”   “帅轩的尸体没有解剖,他的死亡原由过于明显反而让你们失去了对其他方面的注意力。不知道现在解剖能不能发觉他胃液里食物的成份。”   “你认为是凶手带含有安眠药的食物上来找他们?”   “这里没有下面餐馆送食上来的碗筷,我记得尹落英说过‘他们在送第二餐时回收前一餐的碗筷。’蔡叔与死者当天晚餐不是下面餐馆送上来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这没回收的碗筷不是还在么?”齐宁指了指客厅里茶几上的脏碗。   “不一样,我昨天进了那餐馆,里面的碗不是这种。是比这个要廉价的土黄色的瓷盘碗,这种碟盘是右拐弯那家‘茶米香’用的。   ”   “检查过这碗没发觉有什么。”   “人啊,总是对视觉抱有太大的信心,越是浅而易见的东西越是容易忽略。”   齐宁很聪明也很狡猾,可柳下溪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硬是没弄明白。   “什么意思呢?”他还是不耻下问地说了句这么句,发觉柳下溪的小朋友同样一副很想听很受教的样子心理才稍平衡了些。   “死者帅轩对吃的食物比较挑剔,映月山庄的厨子做出的饭菜就很美味,可以说是水平高过一般酒楼美食店很多。来到这儿非常无聊吧连电视也没得看,连吃了三天小馆子的粗糙食物这让帅轩受不了。警方在这方面的预算不多,只吃得起这水平的饭菜。帅轩不是犯人,他的财产并没有冻结没收。他有钱啊,过了几天平安日子,那死亡阴影离他还蛮远的。我想:那天上午尹落英离开后帅轩朝蔡叔抱怨要改善伙食。帅轩这个人很能装模作样,有生人在的话他总是一副不起眼的样子。他跟蔡叔打过交道也算是有些交情吧。怎么说也是能言善辩的人物,在斗嘴与斗心眼上蔡叔未必是他的对手。蔡叔是谨慎的,他对制度想必有着惊人的执行力吧。既然由他保护帅轩自然不肯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也不想去外面大吃大喝引人注目。我想:蔡叔可能打电话回局里请求支援来替补尹落英留下的缺,并请这新加入的人去好一点的‘茶米香’带饭菜来。我记得你给我的资料中就有蔡叔在十点五十一分的时间打电话回警局的记录。疑问是:他的电话是谁接的?来的这个人又是谁?”   “既然这样,蔡详为什么不肯开口?他不想替自己洗清啊。”   “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蔡叔自责自己大意让死者被人杀死,沉默就是对自己的惩罚,这是‘不愿说’;第二种是他说了也没人相信。凶手是一个没人想到他会犯罪的人,就算他说了自己的终点与遭遇,凶手也有法子把罪推在他身上甚至蔡叔被威胁了,这种情况是‘不能说’;第三种是他不说是在保护着某一个人,这个人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涉案者,他这是‘不想说’。”   “愚蠢!”   “这就要看我们收集的资料全不全了。如果能查出他们之间的交集案件就可以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不是这密室之谜还没有解开么?”   “找出真凶才是当务之急吧。你们就是把精力放在‘密室’这两个字上,才破不了框架走不出凶手布的局。”   齐宁到底是很有智慧的,他笑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头:“的确如此!真是的,天天想着密室密室的。”   “这世上没有鬼魂也就没有密室。”柳下溪胸有成竹道。   齐宁还想问密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柳下溪打了他一拳:“先调查谁有这种杀人技巧吧。”   “我们就走回去啊?不是说还要调查餐馆的人与周围的邻居么?”邹清荷奇怪柳下溪要他坐上摩托车走人。   “哼,这种琐事齐宁肯定会派人调查。只怕会连他们的祖宗八代都要查上一查。”柳下溪冷笑,大家既然是合作当然各有千秋的行事方法。   “密室的手法柳大哥推理出来了啊。真了不起!我完全摸不到头脑。”   “其实,我也不能肯定。有两种可能性……非常简单与非常复杂。”   “非常简单与非常复杂?”   “简单的是有二至三个人涉案。复杂的是凶手一个人布局。”   “啊?简单的是那种能说么?”   “简单的方法就是蔡叔踢开门时凶手还在里面,蔡叔把凶手放跑了。还一种可能是凶手离开了,第二个人进来,发现死者死了非常害怕,却把门反锁着大叫着吵醒了蔡叔,蔡叔踢开了门。(这可能性只有成分之一,柳下溪笑着注明)或者是凶手杀人后叫协案者踢开门然后两人一起走了。蔡叔听到踢门声惊醒,等他慌忙赶出来时却没有先追凶手而是进去看死者。复杂的手法我不能说,连你也不讲。   因为复杂的手法更接近事实。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那,我们现在是先回家么?”   “你猜呢?”   “是不是去找莫雨衣?”   “聪明!我想知道帅轩有没有把那些证据交给莫雨衣保管。可能性不大,帅轩一定知道放在莫雨衣那边是害她。林天杰一定找得到莫雨衣的住处!我甚至想,那证据目前落在了季佳他们手上的。就是这些证据才迫死徐XX的吧。”   “这么说凶手是林天杰他那边的人?”   “不一定,林天杰了解帅轩的为人,有可能想得到帅轩把那些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帅轩应该没有把保命的证据随身带的习惯。我在想,凶手有可能从帅轩嘴里得到他想要的一部分信息。凶手与帅轩有一段时间的聊天吧……不可能一进门刚坐下来就杀人。”   “哦。莫雨衣的住址远么?”   “今天可以回来,不是很远。我们有车呢,不会误了你明天上课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把脸靠在柳下溪的背上,清荷揽着他的腰很佩服柳大哥啊。“你真的很历害呢。”   “齐宁很聪明,只是陷进了盲点里。等他想开这案子他也能破的。”   “盲点?”   “没错,是盲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或者太简单都容易左右自己的判断。藏着掖着都不肯把资料给全,连案发现场拍的照片与蔡叔这个当事人也不肯交给我。让人生气!”   “柳大哥,你说蔡叔为什么不开口呢?”   “原因我先前说过有三种可能性。但是,也许只是事发后齐宁他们一到就把他当成凶手,他一生气死也不愿开口了。”   “啊?怎么可能会为这个不开口为自己辩白的?”   “这世上存在着这种倔强的人,我以前也见过类似现场。的确有!心理状态大慨就是:你们既然认为我是凶手,那就把我当成凶手吧。你们这群笨蛋!等真相大白后你们冤死了一条人命看你们晚上睡不睡得着!”   “这种人都有!”清荷撇嘴,难以相信!“蔡叔既然没开口怎么认定门是他踢开的?”   “门上的痕迹是与蔡叔鞋头一致。这点是真实的,门一定是蔡叔踢开的。我在想,蔡叔醒过来后一眼就看出是在702房,感觉到事情不对。忙中见乱连袜子也少穿了一只,然后去推隔壁的房门,如果里面没人的话一般是不锁门的。门推不开然后拍门,这点证实了门上有他拍门的指纹里面没动静他才踢开门的。他是警察自然是第一个检查现场……然后齐宁他们就到了。那天正是他们交接之日。”   “他为什么不先跟警局的人联络?”   “那就要问蔡叔了。”   第110章 灯影-06 这小镇比起清荷的老家南水县城还差这么一点点。到底只是一个乡级镇,比起县城的规模要小些。不可以小瞧这些小镇哦,这可是中国城乡之间的节点,全中国的城镇人口汇集起来可是庞大的数字。小镇也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它并不是城市的简单缩影。   莫雨衣就住在这样的小镇上。   这是在京秦线上的小镇,也有缩小的火车站与汽车站。   离北京市区大约在一百公里左右,柳下溪的摩托车也足足驶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当然他没有全速行驶。   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小镇不大。柳下溪一眼就在市集忙碌的人群里认出身穿墨色小白碎花夹衣的莫雨衣来。她有一个小铺面是卖干货的,忙碌的她一边操劳一边与周围的人在说着话,脸上洋溢着动人的轻笑。   “她过得很幸福,我们去打搅她好吗?”清荷先开口了,他们带来的全部是不好的消息啊。清荷悲天悯人地想:“她算不算犯罪?   要不要做牢啊?找到她……跟随而来的只怕是不停的取证与打搅。这名女子……是被亲人们抹去生存的人……算是历劫的亡灵。她现在的存世是新生吧,不想被旧有过去所束缚吧。   柳下溪靠在摩托车上轻叹了一声:“就算我们不去打搅,还是有人会打搅他们的。”只见到莫雨衣的身影不见姓刘的男子。   他们走近了些,听得到她与人的谈话:“翠花啊,好可惜啊。怎么这么急把铺子脱手?卖不到好价钱的,你铺头生意不错啊。”   “没法子,老家有事,非得回去一趟不可。”莫雨衣轻声细语回话道。   清荷与柳下溪相互对视:“他们要走了?”   幸好来得及!   “莫雨衣!”柳下溪突然大声唤了一声。   莫雨衣茫然地回过头来,有点发怔,是陌生人也。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想逃,双腿却在发抖。   “翠花你怎么啦。”邻人担扰地唤道。   “我,我,我,我,没……事。”牙齿在叮当地发响,声音结结巴巴。   “我们是来告诉你,你弟弟死了。”柳下溪尽量放柔表情与声音。莫雨衣身子一歪倒在货架上。“扶她进屋。”邻里的妇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架进铺面里。   清荷耳尖听到周围压低嗓门的议论:“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只怕是跟汉子私奔的。看吧,正牌老公找上门来了。”“这人可比她汉子长得好。”“她汉子人好呗,过日子图的是人实在,长得好又咋啦。”真是的,什么跟什么啊!这些人……清荷好笑又好气。   又是风油精又是万金油捏人中穴位与揉手脚上的穴位。这莫雨衣终于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醒转,那双颤颤的睫毛下有些呆滞的眼珠真让人不忍心啊!只是她曾经做过的事不能让人恭维。柳下溪狠下心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众女人护着她跟母鸡保护鸡仔似的:“有什么当着大家讲!”三、五位妇人齐声话道那阵仗是能吓退强悍的男子。   “我弟,他……他怎么死的?”莫雨衣开口了,声音弱弱的。   “打架时受的伤太重,活活痛死的。”柳下溪说了谎,清荷有些怨他怎么不说得更婉转些。   莫雨衣一呆,泪珠儿无声的不受控制地直直往下掉。   看的人无不心酸哽咽。   就跟人偶似的无声无息。   大家都沉默下来,有脆弱的邻人替她“嘤嘤”地哭出声来。   “怎么啦,怎么啦,大家伙的怎么都堵在门口,不做生意了?”沉闷厚实的声音使莫雨衣有了反应,她顺着声音站起来哀哀地唤了一声:“刘哥。”   “翠花!”那汉子推开人群挤进门来接住了莫雨衣软软的身子。   冒着红丝的牛眼恶狠狠地瞪着陌生人的柳邹两个:“这里不欢迎你们,走走走!”   “他们是来报信的,翠花的弟弟死了。”有好心的邻人解释道。   “死了好!”这个人硬梆梆地接口。   “你这是什么话。”清荷皱眉:“他可是为他姐而死的。”   “为我?”从自家男人怀里抬起头来莫雨衣疑惑地道。   “他被你义父煽动,以为你死了一心想为你报仇啊!”   莫雨衣与她男人脸色齐齐变成青灰色。   “找个地方安静说说吧,我们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只是想弄清醒一些事。”柳下溪掏出证件:“我是警察,私底下找你们的。”   “这几天是不是有人找你们麻烦?听说你们要低价卖铺。”柳下溪习惯性地掏出本子记录,清荷虎视眈眈地旁在另一边防他们逃走。他只盯着莫雨衣,这男人的弱点就是她。看住了她,他们没法子跑。这形成的压力让刘姓男子很不安,口气放软了些:“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帅轩死了。”   这对男女却没有半点情感波动。   “原来他没有跟你们提到他原名,王干事死了。也就是莫雨衣你的干爹被人谋杀了。在警方保护之下被人谋杀了。”   这一下两人的反应很大。莫雨衣又在流泪了,刘姓男子则在发呆,喃喃道:“难怪!”   “你不奇怪?”柳下溪跟猎人盯着猎物似的盯着他。刘姓男子显然不习惯:“义父他性子不好,总是在算计着别人,被人算计一回也不奇怪。”   “你们义父有没有放东西在你们手上?”   “什么?”两人一齐惊讶了:“什么东西啊?他只给了我俩一笔钱。你们是在找东西?难怪这几天家里与铺面里的货被人翻得乱七八糟。”   “你义父是为自己留数条后路的人,他利用你们为女儿复仇事后付钱给你们算是一种交易。同样,他也在跟别的人交易。他是谨慎又不肯吃亏的人吧……别人若对不起他一分他必会还回十分的。他除了你们还在与虎谋皮,他需要钱来报仇来支付你们。以他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事来呢?我想是创造吧。”   “创造?”   “没错,就是创造。创造出一个合适报复的环境来,他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吧。”   “义父他……”莫雨衣突然开口了,不知怎么的她的情绪平和下来,关于这一点清荷很佩服她,刚刚得知亲人过世很快就恢复过来,神经不是一般的强啊。“映月泉曾是义父与女儿常去的地方,他女儿是喜欢山山水水的人。以前,那里还没被开发,听说是非常美丽的。没见过面的义姐是喜欢美丽事物的人吧。可惜的是,她爱上一男人却只有一张画皮似的脸。不过托他的福,我才与义父相遇。我是为了替弟弟抵债被人卖到北京做娼的。那时天真的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服务员。知道是做那种难堪的事后,我死了不肯被人打得半死遇上了义父。他救我是因为我长得象他死去的女儿,义父为女儿死去非常伤心。抱着女儿的相片常常发呆一整天,我拖着他去外面晒太阳,他无意之间看到义姐的男朋友与新交的女朋友嘻笑打闹,当他们提到义姐时居然说‘提她干嘛,扫兴。她啊,就是醋劲太大了,她不在了更好,不然我还不方便正大光明地带你出来玩。你不是闹着说我不痛你。’‘死相!当时还发誓对我说会跟她分的。’‘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她是抢手货,念余那小子眼巴巴等着我脱手他好穿我的旧鞋。真给他穿了去我还要不要脸啊。死了干净,省得我们兄弟为她翻脸。’当时不但义父气得咬牙切齿,我这外人也听不下去。义父闷在屋子里三天出来对我说他要报仇。我是自愿帮助义父复仇的,要抓抓我吧与刘哥无关。”   “我们不是来抓你们的。我只想知道映月泉两次事件的真相,还有李成生尸体在那里。”   “……不是来抓我们的?!”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对望了一眼这才道:“李成生的尸体义父让我把他丢进混凝土里与水泥一起搅拌,我,我下不了手,把他埋在XXX标志下小山洞里。李成生是死在吕文将的手里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想不到吕文将带了刀,突然发疯似的砍人。他们喝的酒里放了药丸,我不清楚这药丸从那里来的是义父交给我们的。义父的原意并不希望真的染上血,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过不了安稳日子。不痛快大家都不要痛快。真的死了人我们也是很害怕,义父收手了,埋完尸体他给了我们很大一笔钱让我们走到他也不知道的地方去。我们两个人就跑了,我们劝义父跟我们一起走,他说他有办法让人动不了他。他不走,他一走谁都逃不掉。”   莫雨衣在一旁弱弱地问了一句:“我弟他怎么跟义父扯上关系的?”   “你跟家人没有联络后,你弟弟来北京找你。从你寄给家里的信中找到了映月泉,他相信你已经死了。你义父把这相片给他看了,在你义父的煽动下他把复仇的目标放在徐念余身上。”   “怎么把目标放在他身上?义姐的死跟他并没有直接关系啊。”   “恨这个人太懦弱吧,如果强硬些懂事些说不定就能让你义姐幸福。没有他,就不会有四川之行,就不会遇上山难。恨他也是难免的。”当然还夹杂了林天杰的利益,这种事自然不用跟他们说了。“你弟弟在社会边缘打滚弄得一身是伤,以前没钱没有好好治疗,这伤痛折磨着他生不如死,他一心想替你报仇后闭眼死去。可是,这条路走得不如人意。报仇对他太遥远了……”   莫雨衣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是狠了心要忘掉过去的啊,决定了只为自己而活着的啊,不当有过父母与弟弟的啊,为什么听到他的死讯会这么伤心呢?”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坏弟弟,你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磨难,恨他恼他也还是怜着他的。”姓刘的搂着她肩轻声安慰。   “我们这一趟算不算白来?”清荷伏在柳下溪身后,摩托车行驶时的风全由前面的大个头给挡住了。   “你觉得是白来的吗?”   “不算。如果帅轩手上的证据没在他们手上那会在谁的手上?”   “你忘了吗?还有一位锅仔啊,谁都不会在意的傻大个。”   “跟向明远一起绑架小猴子而被抓的那个?嗯,向明远放了他也应该放了。”   “他比向明远早离开,他当时也只是从犯,行政处罚的时间要短。”   “他跟帅轩有关系吗?”   “心机深重的人往往对实心眼的人特别关注。有着自己身上没有赤诚吧,王干事这个人很难得到大家的好感,如果有人出自内心的关心会让他放下心防的。”   “有人说我是实心眼的人,那么柳大哥就是心机深重的人哟。嘻嘻,你说是不是呢。”   “是是是,你这傻孩子。”按不住心中溢出的无限宠溺,这小鬼渐渐懂得调侃与撒娇了。   第111章 灯影-07 啊,终于回家了,肚子好饿。清荷往沙发上一躺,坐在摩托车后座也是很辛苦的,全身都痛啊。   抬头往上望柳大哥忙些什么?啊,把以前画的画纸拿出来……在拼图?真的好认真啊,他昨夜还没有睡呢。开了来回几小时的车也还没吃饭……想到这里。清荷浑身有力气了“其他的帮不上忙。我能为柳大哥做的也只是准备饭菜。”   “在自说自话啊。”柳下溪随口应应,注意力没在这上面。上次映月泉的案子该写完结报告了,材料齐全案件也算清晰了,李成生的尸体要确认……。   “你就算不当警察,也可以靠画连环画过日子。”齐宁的声音突然出现,就蹬在他旁边。他不出声柳下溪居然没有注意到他。   “什么时候进来的?”把分类的画纸稍加整理收起来放一边问道。   “你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啊,我是被菜香吸引过来的。”齐宁呵呵一笑。   柳下溪这才注意到饭菜全部上桌了,还有鲜汤的香味。清荷做的汤很好喝的,只不过做法比较麻烦,做的次数少。就因为少越发显得美味了。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肚子好饿。   “老实说,今天你们跑到那里去了?居然让我打杂工,自己却消失不见。”一边吃着别人家美美的食物一边抱怨的齐某人。   “去见莫雨衣了。”柳下溪只管先填饱饥饿着的五脏庙。   “莫雨衣?”齐宁敲着脑袋想了一小会:“没印象。谁啊?”   “前一个案子里的出场人物。对了,调查程度怎样?”   “那三个人以前的资料没有这么快收集好。不过,也有收获。正如你推理的,九月五日案发前一天死者他们的午餐是有人在‘茶米香’打包带上去的。这个人是你们的同事周浩是比你旧一点的新人,他可没你这么好运有机会接触到大案。他一向负责跑腿打杂,那天他接到蔡详的电话去‘茶米香’为他们点饭菜四菜一汤。周浩跟他们一起吃的午饭,后来被黄队长打电话叫走了。晚饭的事他不知道,周浩回警里派他去外地拿资料,前几天才回来。蔡详的事被警局封锁起来他并不知道。附近邻居我也调查了一下,有五点钟上早班的的人在九月六号清早下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穿着风衣戴帽子遮住脸的人,好像怀里兜着大包东西有股说不上的怪味道,就好像布料烤焦的味道。尸体解剖了,报告明天才可以给我。死亡时间初步估计是错误的,前期是以伤口础肉收缩的程度来看。解剖后发觉胃袋里的食物……”话还没说完,清荷跑到厕所去吐了。   “嫩得很。”齐宁坏心肠地一笑,在吃饭时说这个有点存心不让人好过。不过满桌子食物少一个人吃,他就能多吃一些,可惜他对面的柳下溪七平八稳不为所动。“你不去看你小朋友?”他调笑着一边去抢柳下溪夹着的焦盐排骨。   “你说是什么判断错死亡时间?”   “电烤棒。”柳下溪简单地回答。   “怎么可能!哪有那种东西?”   “凶手带走了。你去查一查那天702的电表数字就知道用了多少电。可以判断凶手在702呆了多长时间。与前三天的比一比,会发现有趣的数字变化。”   齐宁笑了起来:“凶手把还是滚烫的电烤棒藏在衣服里才会让那目击者闻到类似衣物烤焦的味道了。对了,你带着帅轩回警局给他申请警方保护证人的时候,在现场的你听到帅轩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了。”   “我没进去。不知道。”柳下溪的眼睛瞄了瞄,这才发觉清荷端着饭碗在厨房吃,不肯上桌了。   “你说,有嫌疑的三人谁最可能是凶手?”   “呵呵。清荷过来一起吃。”柳下溪轻笑起来:“你别欺负他。齐宁总觉得你的性格比以前恶劣了些。”   齐宁把眼镜放到一边大笑:“这也许才是我的真性情吧。整天戴着眼镜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是近视了。别扯开话题,我可不上你的当了。”   柳下溪把从齐宁筷子下抢到的茶堆在清荷碗里这才回答齐宁的话:“我也没想通其中的关键。只能假设一下,想杀帅轩的人有不同的理由。这首先要从帅轩这个人说起。帅轩是一个人才,人才以自身素质来讲可分为发现型与再现型。帅轩却是这两者兼备,他能摹写与伪造也能创新创造。帅轩要报复吕文将他们光凭自己的头脑还是斗不过有势力的徐家,所以他要借东风。他找上的人是林天杰,林天杰是商人商业奇才。他有自己看人的目光,他看中了帅轩的才而帅轩看中了他背后的钱与权。他们合作是建立在互利之上的,四年前的映月泉事件是帅轩送给林天杰的大礼,而三年前李成生的死却打了林天杰一棒,这让林天杰有丢弃帅轩这颗棋子的心思。帅轩怕被反复无常的林天杰咬死,他还想保护自己的义女莫雨衣平安地活着。他得表现自己有用能为林天杰赚到钱。同时,也要让自己有足够的筹码立于不败之地。他利用了映月山庄这个幽美的天然环境,故意让大峡谷旅游工程停停开开,使这地方成了化外桃源。美食、美人与豪赌以及美景就能暗底里吸引各种欲望的新富与权贵。挥金如土以及他们在金钱与美色面前的丑态全落在他眼里,他还提供毒品与各种酒类。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们在放纵时的相片甚至录像带以及暗里的金钱交易全部落在他手上。你认为想杀他的人多不多?”   “妈的!他果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干事!可惜当时并没有看重他。”后悔是来不及了,这个人横看竖看也不觉得他有才华,太会演戏了!   “他跟警方来,那些证据想必妥善保管了。以他的狡猾……”只怕那些证据用多处保管,最明显的干女儿那边是不会放,放在锅仔那边的想必被林天杰拿到了。柳下溪突然惊觉,双手按着桌子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人又坐下了。放在桌子上的手居然在发抖。   “怎么了?”   “他们以为帅轩把证据放在我这边了。”柳下溪哑着声道。   “他们是谁?为什么认为证据在你这里?”   柳下溪冷笑:“他们之中当然也包括你。在映月泉山庄的时候我跟帅轩有不少接触。连清荷也不放过,清荷不是被心理医生陈旰催眠了么?只怕就是在他大脑里寻找有没有帅轩交给他东西的记忆。可惜啊,我们没有。帅轩并不信任我。不然,我手上有这东西早就交给了吴老。不会留着这些证据要挟某些人来获取财富与权势。”   齐宁一愕,然后笑了:“老实说吧,我的确有丝丝怀疑证据有没有在你手上。就因为你是没有欲望的人我打消了这个怀疑。放心,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卑鄙。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小朋友,也会派人调查那位心理医生的。”   柳下溪到底还是神经粗的人很快平复了情绪:“凶手有几种类型,一是职业杀手,二是警局的人。警局里的人最可疑的就是黄队长,身为一线人员这里的布置他应该比坐在办公室的正副局长更清楚。蔡叔也是他手下人员调派上也是他吩咐的。不过,其他两位也有很大的嫌疑。如果是杀手所为,你去调查一下这个人。”他从茶几上拿出先前翻出来的一个人物肖像。清荷一眼认出这个人来:“刘药!   ”   “这小子是谁啊?”   “别再说谎了,明明前些日子抄过莫雨衣的家却在我面前扮失忆。”柳下溪反肘朝他腹部击去,齐宁身手好机灵地闪过了。   “刘药是林天杰的人?”   “让他去杀人的不一定是林天杰。我见过林天杰一面,他并不知道帅轩死了。他有把握帅轩不会把他扯出来。”   “谁有可能?”   “徐。”   “他现在已经自杀了,死无对证。”齐宁皱眉。   “他真的是自杀的么?”柳下溪挑眉不以为然地拍拍手里的本子。齐宁眼尖看得出那本子是命案现场小区门卫的登记本。   “你认为徐也是被人谋杀的?”   “就算不是被谋杀也是被人逼死的。”   “这来客登记本有发现?”   “这个人名与字迹有些意思。”柳下溪翻开指着其中一栏,正是九月五号的登记。“文二要,名字真怪!文二可以合成刘字,要字音近药。这个人胆子也是蛮大的嘛。登记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一分。拜访的住户是右A207。没有身份证明的登记,看不出字迹有问题啊。”   “左手字,用左手写的字。(柳下溪拿出笔与纸示范了一下左手与右手字迹之间的区别,经他这么一写齐宁也看出来了)问一问这个住户以及当时值班的门卫。”柳下溪合上本子:“这个也太明显了。刘药看得出不是太聪明的人,只不过杀人需要的是熟能生巧,一个动作变成反射动作后就不需要大脑了。”   齐宁一拍掌:“你是不是认为人是刘药杀的,在警局内有他的内应。刘药只管杀人,内应收尾?”   “资料不全的时候还不能如此判断。”柳下溪打了一个呵欠:“我先回房了,还要去写报告。”   “柳大哥先洗澡,衣服放进浴室了。”清荷终于可以插话了。   “老弟你真幸福。”齐宁大笑。   第112章 灯影-08   柳下溪写完报告出来听到客厅还有声音,头往楼梯处一伸就看到齐宁在看电视。齐宁居然喜欢看电视……怎么都不符合他的个人形象……“没睡?”柳下溪下楼来坐在他旁边。   “这部电视剧非常好看。以前一直在忙碌,很少静下来看电视。”没有戴眼镜的他,整个人的气质反而不那么锐利。瞧那兴奋劲有点白痴……这种烂剧情也看得津津有味。   武侠剧……柳下溪没兴趣。“有件事忘记对你说了。映月山庄的报告我明天会交上去,李成生的尸体要由警方挖出来,我可能没时间去现场了。”   “李成生?”齐宁点点头,很不情愿把眼睛离开电视:“我会让人暗中跟进的。刘药真的是凶手么?”   “不一定,刘药是左撇子,他惯用的手是左手。造成帅轩致命的伤口是右手。我认为一名凶手要去杀人前不会让自己的在登记本上签字的,就算不小心签了字也会事后想法子销毁。你找到的目击证人没有看清凶手的脸与身高?”   “说是没在意。刘药若不是凶手……嫌疑最大的还是你们警局的人。”   “有事请你帮忙,我这份报告明天交上去后,知道莫雨衣没死。有人可能会悄悄行动,你不如派人埋伏着守株待兔。”   “这事怎么不早说!”齐宁站起来一阵风似的就往外跑:“我到外面打个电话。”   “我也只不过刚刚想到这种可能性。”柳下溪耸耸肩对着空气说话。“其实我也搞不清楚那位姓陈的心理医生是受人指使还是纯粹个人兴趣催眠清荷的。不过,让齐宁派人盯着他也是谨慎的行为。”   回到卧室清荷在看课本,见他进来笑道:“柳大哥这报告写得很快嘛。我还以为要熬通宵呢。”   柳下溪敲他的头:“以前不写是有些疑点没解决,并不是我写不出来。居然小看我!”   “才没小看你。连军方的精英在破案上都不如你呢。”   “错!不是他们不如我,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的?为什么啊,不想早点破案?”   “他们才不管案子破不破得了。他们的重点是找到帅轩留下的证据。他们并没有去侦查甚至连最起码的尸检也没做……故意把蔡叔当成嫌疑犯,迷惑着所有的人。暗中埋伏着等蛇出洞好一网打尽,我想齐宁被停职也是表面现象做给人看的,让狐狸放松警惕露出尾巴来。本来案子发生在地方不该被军方接管的,他们这一搅和水混得厉害,让案子扑朔迷离。”   邹清荷睁大眼睛……人心真复杂!   轻拍他的脸:“往里面去一点。啊喔……困死了。别看书了,早点睡。对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些。现在不少人知道我跟进这桩命案,有可能会知道你我的关系抓住你来威胁我。尽量地跟同学们一起出入,不要独自一个人,这几天不要回家,上完课后回宿舍。你们学校又是开放式的校园不禁止陌生人出入。总之,要小心。”   “哦。”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回宿舍睡。害怕室友们继续追问……都怪自己大嘴巴。   “心不甘情不愿的。”柳下溪看他脸上明显写着“不想住在宿舍。”把他搂进怀里:“得把你丢进军队磨砺一下。等放了寒假不要回老家,请齐宁安排你当一两个月的新兵。”   “居然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摸着桌上的电话柳下溪感慨万分。齐宁早已稳稳地坐着把两只腿翘到桌上,很没形象!   “受重视不好啊。”齐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个案子破了的话,想必你会升上去。有可能是警局升职最快的一位。”   柳下溪摇头,他对升职完全没兴趣。   门敲响了,是黄大队长。三个有嫌疑的人中柳下溪对他最为熟悉。浓眉大眼鼻梁高耸面部轮廓很深……个头也大,听说老家是山东的。只是整天板着面孔难得有笑脸,无意中听到别人议论他时说他破案是市局有名的……输就输在这张硬硬的面上。   “小柳,听说你在找我。”声音也是硬朗的。   “上次案子的报告我写好了。这是李成生的尸体埋葬地址,这里是申请吕文将的逮捕令。”柳下溪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资料放在黄队的面前。   黄队仔细看了以后才道:“尸体的事我会吩咐人马上挖掘,不过逮捕令得向局长申请。我过来想问问你们专案组需不需要人手支援。”   “要。”齐宁比柳下溪出口快。“就要周浩!”   黄队有些诧愕:“行啊。我叫周浩过来。”   周浩这个人柳下溪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来这儿上班没多久就陷入了映月山庄的事里去,接着又进了档案室这个冷宫,整个市局的人认识不到一半。   “你要跟我一起去局长室?这是上个案子的……”柳下溪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现在的案子与上一件案子息息相关哪。   郭局很悠闲,悠闲地捧着茶杯看报纸。一见两人进来,那笑纹立即荡开了。“小柳与小齐来了?坐坐坐。小崔端两杯茶进来。”把报纸平整地放在办公桌上。“案子有进展了?”   “不是。我过来是申请吕文将的逮捕令。”   “吕文将不是疯了么?”郭局愕然地道。   齐宁与柳下溪对视了一眼。齐宁坐下来端起茶杯那冷冰冰的目光……真是条眼镜蛇……他与郭局面对面紧盯着道:“郭局长您怎么知道吕文将疯了呢?柳下溪的报告还没有这么快到你手上吧。您对映月山庄的事知道得很清楚嘛。”   郭局长有些招架不住:“我是听蔡详说的。”   “蔡详知道得并不多啊。他可是第一嫌疑人啊,听说他可是郭局长您的亲信。”齐宁永远面对猎物时有股子吞噬的气势。   郭局长眼睛一眯冷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被刻意隐藏的锐利锋芒随之暴露。   “不好意思,您被列入了第二嫌疑人。”   “小柳!你也赞同他的胡来?”郭局长把凛人的目光转向立在一边的柳下溪。   “吕文将的疯知道的人确实不少。我想,郭局长是不应该知道。蔡叔应该没机会跟你提起他,我甚至不记得蔡叔是不是知道他疯了。既然齐宁把局长列为嫌疑人想必他有他的理由,他是军方的人,官阶比我高,我没有权力干涉他。我想知道郭局长与吕文将有什么关系。”   “胡闹!”   “不好意思,请郭局您移步。我怀疑您涉入九月五号晚上十至十一点帅轩死亡一案,依律拘留您二十四小时协助专案小组办案。你们警方那一套想必您是非常熟悉了,不用我多说请吧。”   “呯咚!”茶杯落地声。目瞪口呆的送茶过来的小崔……郭局居然是杀人凶手……这个消息以极短的时间流传全局。   专案小组立即围满了人……柳下溪冷汗洗身。这齐宁行事怎么这么轻率啊。任何证据也没有啊。   这个人居然若无其事地坐着喝茶。   “放心吧,我刚才叫人去查这位局长大人与吕文将的关系去了。你那逮捕令不申请啦。”   “找梁副局吧。”柳下溪对这个人无话可说。   齐宁眼睛一亮:“嫌疑人,呵呵呵。”   梁副局长小心地把探视的目光挡在门外,认真的锁上门:“小柳,你们抓错人了吧。郭局长怎么可能会是凶手?这玩笑可开不得!   ”   柳下溪把申请逮捕令的纸放在他面前:“梁局长来市局几年了?”   “七八年了。”小心地说着话。这个人长得一团财神爷相……“刚刚我无意中听到外面的同事说我是梁副局长弄进来的空降部队,说我借此事扳倒梁局您的最大对手郭局呢。”   “胡说八道!这些人跟女人一样咬舌根!”梁副局长气得脸色发紫。   “听说我进档案室是梁局您命令的啊。”柳下溪好笑地看着他,这次轮到齐宁看戏了。   “不!是小黄他们要求的。”梁副局长连忙摇手。   “我进市局是林天杰让梁局您帮忙的吧。这个我听林天杰跟我说了。”   “是啊。”梁局点头。忽又觉得不对抬头看着对方微笑的脸,冷汗从额头滚出来。柳下溪从大口袋里拿出那本案发现场小区门卫处的登记本来:“这里。刘药,林天杰的手下是你让他来优佳花苑的吧。你与林天杰的关系不可能不答应他让刘药跟帅轩见面的,帅轩本来就是替林天杰办事的。他一旦成了警方的证人肯定会对旧主林天杰不利。得过林天杰不少好处的梁局您自然也不希望林天杰有事吧。刘药在那里?”   “我不知道。”梁副局长不停地用肥手擦着额头的冷汗:“小柳啊,你不可以胡说。这是要人命的事啊。”   “林天杰现在被双规,您这事他会替您隐瞒么?”   “那么。梁副局长也请您协助调查吧。”齐宁站起来笑道。打开门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军人进来把身子软软的梁副局长架了出去。   这次见到他们两人出来,所有人员自动散开。   “你的权力很大嘛。”柳下溪拿着这张不知道该找谁签字的逮捕令苦笑。   “我的行事准则是绝不要拖拉浪费时间!这些魑魅魍魉若是撞进我的眼睛里绝不饶过!”   “大家当我们瘟神了。”   “有什么法子把那位黄队长一起圈起来?”   “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成最少的了。”   “柳下溪!”刚成专案组新成员的周浩气喘喘地跑过来:“有电话找。”   “是我,徐念余的母亲。你能过来一趟么?”   “可以,请问您在那里?”   “曾奋勇的家,听说你来过这儿。”   “好。”   “谁找?”齐宁问。   “徐母。我现在过去,只怕是关于徐自杀的事。”   “你不可以单独行动。把周浩带上吧。”   “他?”   第113章 灯影-09 周浩有一双乌黑的眼睛,皮肤是(就象清荷老家烟薰腊肉发黄发亮的肉皮)深沉的黄褐色。个头在一米七二,看得出是南方人,虽然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他只比柳下溪早进三队二、三个月,他的搭裆是尹落英。一直没有大案落在他手里,专业做些跑腿的工作。   他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可是柳下溪也没有请他上摩托车,他一时愣着了。柳下溪车发动车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他还呆在原地不由得皱眉。与柳下溪相处的人除了清荷与胡光荣其他的人都是主动外向的混蛋们,行动之间都以那些人为楷模了。   “上车啊,难不成你要用双腿赶上我?”就算他车停下来这周浩还是傻傻地站着不动。唉!这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难怪不给他委以重任的。   “呵呵。”傻笑。上了车紧紧抓住车身的某一处不敢抓柳下溪这个人的衣服或者身体。   “九月五号那天你送餐到702后,有印象深刻的事么?”   那天送餐的事对周浩来说是很平常的一次跑腿活动,他没少给大家买东买西的。“要说起印象深刻的是,那天点了接近一百块的菜。而且是那个证人付的钱。证人受到警方保护是有申请生活资金的,费用是由警方出的。我当时并没有觉得奇怪,这么贵的饭菜当时不可能是生活资金里可能有的。其他的没有发现什么。”   “晚上的事他们没有提到?”   “他们要我带了张‘茶米香’的送餐卡片。”   柳下溪沉默了。原来如此!   “那个,柳下溪,两位局长那一个才是凶手啊。大家吓了一跳都没有心思做事了。”   “你怎么看两位局长的?”   “我?我个人的看法是:他们俩个都是好人,不可能是凶手。”   “好人?”   “我以前听黄队说过,还是在部队里的时候,梁副局长是他们连的连长。有一次郊外野驯的时候黄队自己步枪走火射伤了自己的腿,是梁副局长给他包扎并背他回营地的。他一直欠着梁副局长的人情。郭局就不能说他了,大家都看得到他对我们很照顾。无论对谁都是笑咪咪一张脸,都不会摆架子。”   柳下溪笑了起来,大笑自言自语道:“齐宁啊,你这次闯祸了。等下局里的人都晃过神来,光口水就能把你淹死。”   “你知道梁副局长住在那里么?”   “知道,知道在大院里啊。警局里的同事大部分都住在公安宿舍,我们称它为大院呢,不过梁局的儿子结婚,在外面另有新房在装修,这装修也挺长的,现在还没装修好已经二个月了。他有空就守在那边不怎么回大院。”   “你知道他儿子的新房在那里么?”   “知道!我有过去帮过忙。啊,是最新的最出名的那人森景地产开发的‘新潮世界’。很大的房子啊,五房一厅呢据说有两百多个平方米。听梁局的口气,退休后就跟儿子媳妇们住在一起。”   “你觉得以梁局的工资津贴补助买得起这房子么?”   周浩一呆,身上滚出冷汗来。   “你不会没看报纸吧,你走在街上没有听到全市人民的声音么?他们都在发怒呢。北京的严打已经开始了……逃匿不了的,这样的人,你还认为他是好人么?”   周浩半晌才道:“贿赂警察副局长有什么用……”   柳下溪笑了起来:“你自己想想吧。打黄扫非、惩黑禁赌、刑事案毒品案等等。警察是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的照明灯啊。做坏事是属于黑暗的部分,那么警察的功能就是黑暗里透出的光明(这里排除政治因素,不必讲到哲学里论证的警察是上层建筑里的一部分权力机构)。如果把这灯罩上灰尘,亮度能高么?”   “做了坏事的警察呢?”   “灯光下的阴影。”   徐母依旧如昔,看不出是丈夫不名誉死去受到创伤的妻子。只不过在打份装着上朴素了许多但她的气质在曾家还是不相衬的。   曾奋勇也在家。   “今天没有上班么?”   “我被开除了。”曾奋勇口气却是轻松的,人反而比以前红润些了。   “人情冷暖我见得多了。还是贫贱之交在患难时显得珍贵。连我娘家的人也不接待我了。”徐母依旧带着刀意语调并没有悲情伤感。   “我请你来只想知道念余他父亲死的真相。不是为感情,只是给孩子一个交待。念余他留在桂林了。”   对这妇人柳下溪始终是尊敬的。“您怀疑念余的父亲不是自杀么?”   “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他从不听讲,很烦我的唠叨。夫妻感情在我发现他有外遇后就没有了。这场婚姻的维持只不过是为了面子与名誉。现在想想这些东西都是可笑的。这个人万般不好对儿子却是真的痛到心尖上去了。我不相信他自杀居然不留给儿子一个文字。   听说有遗书报纸上也公开了。我不相信那些是他的原话,他是死到临头都不会悔的人。”   “尸体在那里?”   “他们急着要火化被我拦下来了。在市人民医院的停尸间。”   “我们去看看吧。”柳下溪把曾奋勇拿到一边:“你跟吕文将是同学兼好友知不知道他跟市警察局有没有关系?”   “他亲娘舅是局长听说姓郭。吕文将的母亲姓林,我们问过他怎么他舅跟妈不是一个姓。他说是一个跟外婆姓一个跟外公姓。吕文将以前闯祸都是他舅替他收拾的。”   原来如此!想必齐宁早就调查清楚郭局跟吕文将的亲戚关系,才有恃无恐地拘留他。郭局有为甥报仇的杀人动机!而且先前他的话里又在匆忙否认了(居然说是蔡详告诉他的……想不到聪明一世在这上面翻跟头)。老实承认吕文将是他的亲外甥不就得了。只是,依旧没有证据啊!就算知道他有杀人动机……“徐念余的父亲的确是自杀的!”这是柳下溪的结论。猎枪差不多崩坏了半个头,右手指被枪的后挫力弄伤了。稍加修复过还是让人不忍看。他翻了一下警方的记录与法医的证词,并没有任何漏洞。   徐母黯然了“既然你都这么说,这尸体火化了吧。”   “报纸上的那封遗书……您会在北京呆多久?”   “大约一个星期吧,就算屋子被人封了,我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应该可以交涉拿得到。”   “等您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通知我一下,我和您一起去看看案发现场。”   徐母眼睛一亮:“你……”   柳下溪摇头:“光从尸体上来看是自杀的。我需要在案发现场确认一下,自杀也分不想活了的自杀与被人强迫的自杀。”   “那个尸体是不是报纸电视上登上的那个大人物的尸体?”周浩非常兴奋啊。   柳下溪扫了他一眼不能理解。“郭局是不是也住在大院?”   “是的。”   “我们现在去大院吧。”   郭梁两家的大门紧闭着死也不开。想必知道了他们的消息,不愿意跟人见面吧。   想不到新潮世界居然离优佳花苑很近,大约步行二十分钟的样子。   柳下溪嘴角漾起了弧度。新潮世界只有前期几栋交楼了,后面的还在修建。交楼的楼房大都在装修,真的是难听又难闻。   进了门,装修工人只有三位。装修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了。   室内十分的华丽。   柳下溪戴着手套的手拾起丢在一边的电烤棒……拨响了电话:“齐宁,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你带以及帅轩的尸检报告与梁副局长来702吧。密室之谜解开了。”   看着站在门口傻呼呼的周浩,柳下溪皱眉:这个人还不如李果。“周浩,你拿上那罐乳胶漆跟我来。”把电烤棒丢给他拿,又弯身拿排笔刷与铲子。   “喂,你们怎么乱拿东西!我们还要用的。”工人阻止他们。“不好意思,这是警务公干。征用一下。周浩把你的警员证给他们看。”   呼啦啦进了一大群人。   “这是干什么?”柳下溪皱眉。   “是逼着我放人的人。上面的人施加压力,下面的人又是骂又是闹的。你这小子躲得快真不够义气。要是在军队敢这么闹早关禁闭了。”把手上的尸体报告递给柳下溪一边抱怨。   “刘药找到了么?”   “找到了,这小子在北京市里晃荡呢。估计到这里需要二十多分钟。可是,这里的人显然不给你时间了。要生吞活剥你的样子。”   齐宁坏笑。   “大家安静!听我说!”柳下溪大眼一瞪也有几分慑力。   闹哄哄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了。   “大家是认为梁副局长被冤枉了么?”柳下溪带着微笑静静道。   “没错!说局长是凶手就把证据拿出来啊。”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附和的声音不少。   “我说过局长是凶手吗?”柳下溪继续微笑。“局长只是涉案。大家都是警务人员涉案还是懂的吧。大家都知道我是梁副局长安排进来的。黄大队长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柳下溪的目光越过数个脑袋落在黄大队长冷硬的脸上。   见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他黄大队长点头“是。”   “能调进市局其实是家里人托熟人办的。这熟人是林天杰,大家想必不会陌生,被双规的林天杰。死者帅轩就是林天杰的职员。”   人群开始小声说小声议论,口气没那么大了,向前冲往柳下溪的脚步声也停止了。   “想必大家知道梁副局长的儿子结婚,新房的位置就是附近不远的新潮世界二百多平方的东南向的房子。装修费与房子少说超过一百万,大家算一算我们的梁副局靠个人能力买得起么?身为正局长的郭局也没听说有买房的意向。”   这一下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这桩命案是警方的保护证人帅轩被杀一案,死者是在九月五号十点至十一点左右死亡。这就在这套房子被人杀了。大家一定不知道帅轩是谁为什么会被警方保护吧。说起这件事与我有些关系。帅轩是我在上桩案子里遇到的人,他向我要求需要得到警方保护。我把他带到警局来,当时有郭局梁局与黄大队长在办公室里。帅轩靠什么来得到警方的保护呢?黄大队长请你说一下当时他在办公室对你们说的事吧。”   黄大队长有些迟疑,很快在众人逼视下败下阵来:“帅轩手里有一些高层人员腐败贪污的证据,当时他提供了徐副市长与美女游乐的录像带。警方决定保护他。”   “这录像带在那里?”   “帅轩死后,它就从档案室消失了。大家别误会,那时小柳还没进档案室。”   “档案室的钥匙那些人有?”齐宁插嘴。   “除了档案室的管理员正副局长都有。出了这事,前档案室的管理员被隔审了。档案室的空缺梁副局长建议让小柳来做。”   “喂!把我抓来干嘛!”门口传来了吵闹声。是刘药来了,人群自动让开了道。这刘药一眼看到柳下溪气得扑上来要打他。   “刘药!”柳下溪摊开登记本:“在这里。你九月五号九点十一分来到这儿做了些什么?”   刘药一眼看到被带上手铐的梁副局长,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我是来过又怎么样?”口气特不好。“我是跟梁老头联络过想见王干事一面有些话要带给他。梁老头把地址与大约来的时间告诉了我。我来到这里没有见到王干事,只看到那间房里睡了一个人。掀开被子一看是以前见过的老警察,明显看得出是服了镇静剂。我以为王干事下药让警察昏睡自己跑了,于是我就走了。”   柳下溪点头:“没错,王干事也就是帅轩手上是有强药性的镇静剂。那天中午周浩从‘茶米香’带来的饭菜很多,他们吃得太饱。   周浩留下了‘茶米香’的订餐卡片。蔡叔与死者比较晚才点餐吃饭。在吃饭的过程中死者把强药性的镇静剂放入了蔡叔的饭菜里。等蔡叔完全陷入昏睡中他把蔡叔拖着搬入了702的客户。死者并不是有体力的人。这就时他们为什么会在当晚住在702的原由。死者收拾好一切把吃饭留下的饭盒收拾好以后,下楼去了。刘药就与死者错身开来。死者外出并不是逃跑,他本来就求警方保护自然不会自行逃跑。   他到外面是打电话,在警局的时候他认出了郭局与梁副局长两人来。死者认为郭局的亲外甥是害死他女儿的元凶,想必对郭局长也是心怀恨意的。至于梁副局长肯怕是有把柄在死者手上。死者是林天杰的手下而梁副局长与林天杰很熟悉。死者在外面打了两通电话,一是郭局二是梁局。死者的心态可能有点问题吧,我也不清楚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憎恨着郭局。他与这两人通电话应该是让郭局马上过来而让梁局过一定的时间过来吧。   “可是,梁局在儿子新房这边却比郭局先到。他看到了昏睡的蔡叔……只剩下死者一个人,于是心里有了杀意。不过梁局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在没有惊动死者的情况下他先离开了。回到儿子的新房想一个完美的杀人现场。而这时郭局到了与死者交谈中出手杀了死者,然后离开。死者的原意是在郭局杀人行凶时让梁局撞破凶杀案吧,可惜梁局比预定的时间来得晚些。梁局带着工具来到这儿却发现人被杀死了。他一时慌了却不能报案,他无法解释自己在现场。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有把柄落在死者手上,同时他以为是刘药杀了死者。最后决定完成凶案现场的布置:密室杀人案。”   第114章 灯影-10   “大家看,这门边的墙与客房那边有没有不同?”   “白一些。”有人答道。   “大家用指甲刮一下就能很清楚地发现不同之处。”柳下溪微笑。   “这边一划就有痕迹,这边却什么也看不出。”有人惊奇道。   “那边墙是以前刷的普通石灰墙粉,这边用的是高级乳胶漆,这个是我从梁副局长儿子的新房里拿出来的乳胶漆。跟这边墙上的是一样的。这个电烤棒是装修室内时是有用到的,有些地方干得不快就用这个烤干。但是,尸体却不一样,常温下尸体的伤口与超出常温下尸体的伤口愈合与形成不一样。梁副局长把开着的床头灯关上,先把这电烤棒充上电,放在死者的室内,他自己开了客厅的灯,他开始了他的作业密室的制造法。这法子也不是一下子能处理好的。他是从门这里着手。中国的木结构制造有一个很著名的椽,这门套处也有这样的木条。”   柳下溪亲手示范刮开墙面看到某处的镶接木条,用力顶出这样的木条,没多久门框就轻动了然后整个门框离开墙面。   众人发出惊呼声。   柳下溪又把整个门带框移回原处接着把木知重新钉去。   “剩下的只是清理墙面→修补墙面→与刷乳胶漆了。梁副局长弄好门框的时间把电烤棒带了出来,仔细地清理墙面:将墙面起皮及松动处清除干净,将残留灰渣铲干净,然后将墙面扫净。然后修补墙面。乳胶漆用排笔涂刷,用电烤棒烤干燥后用砂纸磨光,清扫干净。再刷乳胶漆。事后小心地清扫了遗落的灰尘。室内也是应该有一些灰尘的,大家以为是踢门时弄出来的没有太在意。梁副局长您还有什么话需要补充?”   早就一摊稀泥似的前副局长大人喃喃道:“我认罪。”   等大家散了以后,齐宁大力地拍着柳下溪的肩膀,竖起拇指:“真不错。”   柳下溪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就算推断人是郭局杀的却没有证据。”   齐宁眼珠一转:“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法子对付他。不能让你专美于人前嘛。郭局长确实有杀人的能力。他以前可是杀野狼的英雄啊,死在他手上的野狼有十几条呢。”   “杀狼?”   “他以前在部队里的调查到我手上了。我也没闲着,早就调查清楚他在九月五号晚接到一个电话兴冲冲出门,时间大约在九点二十三分的样子。他有自己的车,行驶三十分钟左右到。回家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八分。回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以前推错了死亡时间就把他排除在嫌疑之外了。接到的电话据他妻子说是有关治疗他外甥疯病的事。那时,我以为是吕文将主治医生陈旰打过来的。老实说我没有怀疑过梁副局。你说那卷当成证据的带子被谁拿走了?”   “前档案管理员。”   “啊?不是这两位局长大人?”   “他们活了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那种桃色风流还放不进他眼里。这带子也是威胁不到姓徐的地位。现在一两次婚外情还达不到政审的标准。”   回到家清荷在剥豆子。   “这是做什么菜?”齐宁心情格外愉快,居然肯屈下身来帮他剥豆子。   “排骨焖青豆。”清荷声音是有气无力的。   “你怎么了啦,生病了?”齐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清荷闪开了,齐宁一呆。   清荷垂下头来闷闷道:“跟室友之间有点不愉快。”   “为什么呀。”齐宁装年幼。   “他们不停地问东问西,我没有回答他们,大家一时脸冷了起来。”   “不用担心,明天就好了。可惜你没看到,今天你柳大哥大显神勇,非常神探啊。”   “什么?”清荷来了兴趣。“说说看。”   “他解开了密室之谜!”   看着那两人蹬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柳下溪直摇头。   “柳大哥!”清荷跑到他面前特敬昂特崇拜地看着他。摸他的头:“那门框在梁局粗劣的手工下经过蔡叔大力一踢之下有些松动了。那天我就注意到门框不牢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加上附近的墙白的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门缝里还有些灰尘的残迹到。只是因为死亡时间不确定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这个样子。”   “柳大哥,你说蔡叔被帅轩迷倒为什么不开口呢?”   “这个我知道。”齐宁插话:“中了该被自己保护人的药物,以蔡详那种硬汉子来说,是说不出口的败笔。况且说了也没人相信,认为他是推脱罪行。一醒来火气才那么大,一脚踢爆了门吧。”   “柳大哥为什么不认为人是梁副局长杀的?”   “他没有那种干脆杀人的锐利。”   “那真凶呢?”   “拘留他二十四小时见真章。”齐宁玩神秘。   郭局是硬汉子。所谓硬汉子的定义是:精神与肉体的承受力都强过常人。   拘留所他并不陌生,他曾经把不少的人送到这里来过。   他静坐在等待。   室内除了他没有第二个呼吸。   没有人来探视也没有人来问案。   他清楚这室内是有摄相镜头的,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在等待他的崩溃。他冷笑,不好意思会让观察都失望的。   时间过得非常慢。他想起希特勒的集中营。那里有考察人类承受力的实验:监牢里单独关着一名犯人只听得到水一滴滴流失,那流失就如同自己的血液在流失。最后结局就是犯人心竭而死吧?不大记得了,其实年龄越大许多事情记不清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啊。门突然开了,外面有声音道:“对不起郭局抓错人了。梁副局才是真凶,他已经认罪了。”   所有的崩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太阳真晃眼啊。他把手搭在眉骨上,喧闹的街道有如隔世……有人撞到了他:“你不要紧吧?”郭局恢复了老好人形象扶住对方,他看到了一双清澈湖水般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他回忆起九月五日被压在心底的事情来。   他在刮胡须,他是军人习惯了用匕首刮胡须。早晚各刮一次胡须是他的习惯。他的老婆放过话:不把胡碴刮干净不准他上床。他们蛮恩爱的,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能是没有子女的原由吧,只有彼此连架也吵不起来。他的老婆也曾怀过,从头胎无意中流掉了后,身体变成习惯性流产。没有孩子就没孩子吧!他不在意。老姐把她宝贝儿子常放在他这边当成他的半子。说到这个外甥,是他心头之痛啊。好好的怎么就疯了?他不是没查过可就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心理医生说,他是受到了刺激心理承受力不好,不如就让他疯下去,不然的话清醒过来更为打击。   郭局当然是持否定的,怎么会希望孩子疯下去?有一点点可能恢复都好啊。   “老郭。电话。”老婆在外面叫呢。   “谁啊?”把跟随他无数岁月的军用匕首现在的刮胡工具放进睡衣的口袋里。   “我是帅轩,还记得么?在警局见过,以前您到过映月山庄调查您外甥疯了的事。我见过您几面,不过那时人太害怕不敢跟您说。   现在我在警方的保护下有些事要告诉你。您外甥疯了的前因后果我一清二楚。我听医生说过疯了的人只要找到病因很容易就治好。”   郭局大喜:“好,我马上来。”连衣服也没换,从老婆手里接过车钥匙直接就走了。   帅轩开的门。“老蔡呢?”   “他休息了。”   “这怎么像话!保护证人的警察居然这么不负责!我去叫醒他!”   “难道郭局长您想让第三人知道你外甥的丑事?”   郭局皱眉“丑事?”外甥吕文将是骄傲了些,被长辈们特别是自己的老婆宠溺了些。不过都是些小孩子不懂事,教育一下训练一下肯定能成材的。   帅轩果然什么都知道……从头说到尾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外甥另一面,这个人设的圈套……昏暗的灯光下这个人印在白色墙面上的影子跟躲在丛林中黑暗里捕食夜行人的恶狼一样……他慢慢地捏紧了放在睡衣口袋里的匕首……割断过无数野狼咽喉的匕首一挥,有一滴鲜红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他木然地站起来,木然地离开……也许文将他不要清醒过来的好。   “怎么样?”齐宁把证词放在柳下溪面前。   “你居然用心理医生的催眠术来逼供郭局?!”柳下溪不赞同地摇头。   “还是你提醒我的啊。陈旰催眠过小朋友。呵呵,大功告成!唯一想不通的是帅轩干嘛逼人杀他?”   “他不想被军方接管。”   “他手上的证据呢?”   “想必他有安排。”   “小朋友还没有回来?”   “他跟室友们合好了,他们请他看电影当陪罪,他会晚一点回来。”   “晚餐怎么办!”   “随便吃一点对付着过去。”别把清荷当厨子使用,真是的。   ==== 本篇《灯影》完结。   第115章 番外 甜蜜的星期天 “当当”柳下溪长长的手臂在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按掉了开关。“又忘了把闹钟关掉。”时钟指向六点过五分。揉着眼睛,手臂有点发凉赶紧缩回被子里便碰到热热的肉体。坏心眼的把手在身体上摸来摸去。   清荷被闹醒了,红团团的面颊露了出来,朦胧的带着水汽的眸子里满满写着不乐意:“柳大哥!好困哦。”   就这表情最能挑动情人清晨的欲望,柳下溪勾着笑意把他压下来。那舌乱窜,手越发毛毛地弄着情人的身躯。   昨夜才要过,虽然也不会欲求不满,可那身体要情动也没理由不开动吧。   自从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自从柳下溪成了正常的上班一族(他现在依旧还在资料室早九晚五的)。他们之间的情事频繁起来,这事越做越有经验。清荷的身体也是越弄越柔软,能享受到性爱的快乐。他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比以前要可人多了。   瞧瞧,摸着摸着身体就软软的了。   一只手打开床头柜“去。套子没了。”   过于繁多的性事……有点讨厌的就是洗床单跟被套,天气冷了起来不容易干。都没有备用的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去逛街采购些东西回来。   和清荷身体结合后,柳下溪也不是非有套子才会做。   这样好的气氛这样好的时间没套子也是会照做的。   甜甜的嘤咛声里清荷也是情动的,半睁半闭的眼眸带着蜜水似的。柳下溪身子往被子里缩一缩,抓起右腿盘在腰上,阴茎的前端抹了些润滑液直接就往里冲,也不是他不爱惜清荷,只是昨夜念着今天是休息日做的时间比平常长了些,入睡得晚了些。也不能怪柳大哥精力过旺,他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嘛。加上他腰力好,身体过硬,吞吐的气息长。   在身体素质方面清荷跟他不是一个档次。   那穴道果然还柔软着。娟丽地温润着他的阴茎。吸得紧直接与表层相摩擦比起戴着套子来更有味儿。这心便融进快乐里头去了,也没闲暇想东想西。   身体是比思想更懂得快乐的。   嫌那被子碍事,一把掀开动得越发厉害起来。情人求饶的声音不但没浇息欲望反是火里加上了油。哎,身为男人做这档子事时能保持理智的人不大多。柳大哥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理智的……失去理智时也是非常可怕的。   好好疼爱了清荷一番,接下来清洗身体也是柳下溪爱做的事。   神智没有恢复的清荷在这种时候没有往常那么害羞。任由他把身体弄来弄去的肤色艳得跟盛开的桃花般看着这样的他,心痒啊。如果柳下溪没有被榨干,一般会在热气腾腾的浴室再来一次高速冲浪。   好好清洗过后,把清荷包成粽子放在沙发上。   只觉得神清气爽一点倦态也没有。   床单被套抽下,只得把客房空置的床单被套拿来用:“过渡性的。”他安慰自己,他小小的洁癖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   清荷已经睡了。把他抱在床上盖好被子,细细地看着他的睡脸团团红晕象极了红苹果。咬一下:真脆。心里满满是甜意啊。   看表,接近八点了。到了冬天,这八点外面的天色也不明亮。   灰蒙蒙的,可能要下雪了吧。   晨跑还是要进行的,虽然外面带有了即将到来的雨里夹雪的水气。   以前的星期天怎么过的?很简单。   清荷躺在他怀里看书,他搂着清荷在看书。然后肚子饿了,一起去买菜做饭然后到了晚上便上床睡觉了。并不觉得单调啊,非常温馨呢,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愉快的。   买了菜带上了早点夹着冷气冲进家门。   蚕宝宝还安安稳稳在睡呢。   捏他的鼻子:“起床了,小懒猪。”   “柳大哥!你太色了。”邹清荷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一边指责他,身体非常疲倦啊,坐起来牵动了劳累过度的括约肌……咧嘴。   牙已经在先前刷过了,脸也洗好了。然后是父亲对幼儿常做的“喂食”。   就算是成年人被人喂食也会流下汤汤水水的,跟婴儿有着本质上的相似。柳下溪也做足了全套用手帕给他擦净:“今天我们不开伙,到外面吃涮羊肉。”   “涮羊肉!”邹清荷的眼睛立即亮晶晶了。咱不怪他,见识少,好东西也吃得少。就齐宁请了那么一次涮羊肉就让他念了不少时间。他也尝试着做过,那味道就是差了不少,毕竟他还是有不少配料不懂的。光羊肉切得那些薄他办不到。涮一下烫几下羊肉就熟了……不怪他土包子,他才家乡没有养羊的自然也就没有羊肉了。   天冷起来吃涮羊肉最好了。   要出门清荷还是很雀跃的。特意把姐姐寄过来的白色毛线编的围巾拿了出来,这可是姐姐一针一线编成的。虽然看得出手不巧的姐姐编得差可心意在里头。   外甥出世了,照片寄过来小小的一只:“好像老鼠!”为柳大哥这话还生了他几个小时的气。   姐姐的信里提到单位的事了。听说要改革改制了,要把公家的车分包给个人。不少人心里惶惶的,习惯大锅饭的人害怕变更到处是一片牢骚声。姐姐说了,真是这样的话,李果家会帮爸承包一辆汽车单跑一条线路。不知好不好,特意询问他一下。   学经济的清荷远比姐姐懂些。经济改革早就进行了,也是时代的趋势。只不过这风现在才吹进闭塞的小县城吧。国家把国企一步步转型,在全球经济的当代已经是落后西方国家很长距离了。讲求集体平衡主义的经济在历史的印证下露出它笨拙身躯停滞住前进的步伐了。还没学成的他讲不出大道理来,只能告诉姐姐:这是好的,往前进的经济形态。   姐姐当然不懂了。   商品经济市场的均衡性已经在中国南来北往的城市体现出青春的魅力。   “想些什么?”一个大巴掌压下来。   “想起姐姐来信提到的事。”   “要寄点钱过去吗?”   “不用,姐姐还给我寄了一千元过来。我存着以后缺钱时还给她。”   “你姐!好女人。”虽然他对女人没有爱情,尊重还是有的。   “嗯。”   出门来不想开摩托车,要是有辆轿车就好了。   柳下溪不吝惜地叫了辆出租车代步,清荷是舍不得的,不过他现在体能不好,要他走路也是难受得很。   柳大哥花起钱来很可观,情调品味上比清荷高级不是一个价位。邹清荷是货比三家还得看价格的那种人。要讨清荷喜欢买回来的东西入不了自己的眼,在这点上柳下溪是不让步的。柳下溪较起劲来让步的总是清荷。   给清荷买了件特好看的内有卷毛的靓蓝色牛皮子大衣加狐狸毛的领。那腰身有一带子,一点也不显得身材雍肿,还很精神帅气。   “清荷你是不是长高了啊。”这才注意到清荷的头顶超过了自己的鼻尖。   身高清荷是没有量的,把不可能长高的柳大哥当成量身高的标杆。一比,哦嗬,真的长高了。清荷笑花了脸。   柳下溪自己买了件深蓝色的斜纹呢大衣,价格远不是清荷的那件。   把一顶八角呢帽往清荷头上一戴……一个字“俊!”   “不要戴,好丑!”南方人没有戴帽的习惯。   “再冷些你就知道帽子的好处了。”柳下溪自己有特别土气的冬装军帽。虽然不好看却实在。   把采购的大包小包搬回家,柳下溪忙着换上新的床单被套。   这才空下手脚去吃涮羊肉。   这次,清荷有好好研究汤料的成份。也想向人家求教,可别人不肯把家底教给他呀。吃涮羊肉的人不少,满是欢快的味道。   两人正吃得通体舒畅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两个还在办家家酒啊。”清冷的音调里带着让人讨厌的味道在热辣辣的食物里浸开。   “陈医生。”柳下溪皱眉。   清荷有礼貌:“您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我有朋友在那边,看到你们过来打个招呼。”陈旰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站在这儿有点儿不伦不类。他是与朋友一齐来的。陌生的男人在这冷天非常清凉地穿着件灰色的羊毛背心也打着暗红的信赖领带上还别着红色的领带夹,衬衣是白色的,裤子是条纹西装裤,皮鞋发着亮光。   柳下溪还很肯定这个人还记挂着自己打过他。听周浩悄声告诉他,立了功的柳下溪为什么还被分到了档案室?这就是陈大心理医生帮助齐宁对付郭局的条件。   齐宁这家伙只怕有一阵子不好意思在他面前露脸了,还谎称去南方公干。不过那家伙脸皮一向不薄,说不定那天又厚着脸皮过来蹭饭吃了。   回到居住的小区,居然发觉柳大哥的大哥与嫂子不耐烦地在楼下等待。   “去那里了?连大哥大也不带。”柳大哥的大哥不高兴点。   “不知道你们要过来啊。”   “姐来了。”清荷先唤了柏纯一声。柏纯笑了。   曾经有一天两人之间有过小小的不愉快。   柏纯不大在意,清荷还是小孩子嘛,比起自己的亲弟弟来还是可爱多了。“有好东西给你。”她献宝似的道。“这是朋友从香港带来的羽绒服,还有耐克牌的球鞋,男孩们都爱穿这个。”灰蓝与雪白相间很雅致的服装。   “姐。”清荷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为某日自己生这位姐姐的气而羞愧。   “在这里姐就是你的亲人,不要客气。”   上得楼来门口还放着几箱水果,是从南方空运过来的。对着没有见过的色彩形状的水果告诉清荷:“这是广州运来的榴莲、火龙果、毛丹、山竹、番石榴、芒果,菠萝。看到没?香蕉的皮是金色的。南方是水果之乡啊。这榴莲是好家伙,有点味道不好闻,却非常好吃。爱吃臭豆腐的你一定喜欢吃。我受不了这味。”   柳下溪爱吃火龙果,清清爽爽的味道。   柳下溪跟大哥上了书房关上门问道:“小邹快放寒假了吧。他会回老家么?”   “不回,在这儿过冬。”   “要不,我让纯儿带他去南方,香港深圳珠海广州转一个圈再回来。”   “老爷子要回来过年了?”   “是啊,能瞒还是先瞒着吧。”   柳下溪沉默了小会儿:“大哥,我不想瞒下去了。以前就是忌讳这个那个的,从没有好好地看看身边的人。跟清荷在一起日子很甜,这是以前没有的以后换了人也不会有的。我,不会跟他分手的。这迟早是要面对爷爷他们。”   柳承秉有些发怔,老实说他没有弟弟这个勇气。“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妈她这个人虽然有些别扭,事情临头时也不会不帮你的。老爸他又可能永远会不知道。叔叔们最多打你几顿,也不会把事情闹开。爷爷……算了,不会真让你们去死。”   “你们去那儿了。”柏纯好奇地问清荷。   “去吃涮羊肉了。”清荷好心欢喜。   “你们吃了啊。我还指望能上你这儿吃饭的。”   “在这儿吃晚饭吧。”榴莲真的好吃,入口就化……柏纯掩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这个姐姐是很有趣的。   “想不想寒假去南方玩?广州都不下雪的,这季节温暖着。花啊树木啊跟春天似的,紫荆花一直开到来年的四、五月。水果吃到饱……”   清荷心动啊,可是,柳大哥要上班不可能跟着一起去。怎么能够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抵住诱惑摇头。“舍不得你柳大哥?”   点头。   “还是离不开大人的小鬼。”柏纯点着他的鼻子嘲笑他。   送走了大哥大嫂,室内的两人相视一笑。耗开清荷的嘴,里面还有甜甜的水果味,也有淡淡的榴莲臭味儿。   “真甜呢。”柳下溪砸巴着嘴唇。   “柳大哥,我明天能不能带半只榴莲给宿舍的那几只懒鬼吃?”   “只要你舍得。火龙果留给我就好了。其他的由你处理。”   然后一天的时光悄然地落幕了。   “这是一个甜蜜的星期天呢。”做着梦的邹清荷还在回味着榴莲的味道。   第116章 医生之死-01   邹清荷喜滋滋地拍拍背包里精心包裹好的榴莲,那味道还不时逸出,想象着室友们抢食的模样就忍不住要大笑。对着停在门口的柳大哥挥挥手一直看着摩托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转过身朝校内走去。   一身新衣新鞋有着孩童时过新年的快乐。天色阴沉冷风在吹却也没下雨下雪,身上是暖和的。   微笑着与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点头致意。   “懒鬼们起床没?”门猛地被他推开,还以为这群家伙没起床了,今天起得的早啊。   “你们这是?”一片愁云惨雾的。居然象是一整夜没睡过红红的眼睛也怪吓人的。数一数人头,一、二、三还有几只脑袋呢?   “小荷!”老大赵智超带着哭腔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揽住他,把背包除下。姚风过来把门关上后压低了声音道:“老二被抓走了。”   “什么?”清荷的声音大了些,陈佳俊马上捂住了他的嘴。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老丁跟着过去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详细说一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邹清荷拍着老大的肩坐在床边上,看样子老大完全指望不上。姚风与陈佳俊还算镇静。   “老二他昨天下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餐时间,我也没看表不清楚到底是几点。不知怎么了,他一回来连鞋也没脱就倒在床上。老六还嘲笑他是不是追女孩子踢到铁板了。大约是在晚上九点吧,我们都在宿舍里。有两名便衣警察敲门进来,一进门就出示了证件。老丁是学法律的有仔细看过证件说是真的。警察就问谁叫黄随云。然后问他下午四点至六点人在那里。黄二狼从床上坐了下来。他说在街上闲荡。然后警察说他在撒谎,说有证人看到他在案发现场出现过。然后就说要请他去警局协助调查。老丁就说他要以黄随云的辩护律师跟着去。警察说老二是一桩凶杀案的嫌疑犯。”陈佳俊说得缓慢,这一说之间赵智超又要掉眼泪了。   “我们有call过你。你没有回复。”姚风把毛巾递给老大擦脸。“我们一直在等你,若是你早上没过来就会去你教室找你。你以前不是说过破案的故事么?是不是认识警察?”   清荷点头。“这事急不来。记得带他走的是那里的警察?”他的目光在陈佳俊与姚风之间来回巡视。   “城西分局。”   “你们两个谁跟我去一趟?老大还是回去上课。”   “我不要,我也要一起去。”   “不行,你要是又迷了路,我们还要去找你。”姚风一口否决:“你负责帮我们中午打饭就好。”   “只怕到中午还回不来。我也赞成老大留在这里,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大家各自回去请假。也要帮老丁与老二一起请。这事可能还没有惊动校方,我们也不要惊动校方为好。”清荷把背包打开,一股榴莲味涌出来,不过大家都没心情注意这个。   掏出电话薄,清荷沉吟了。   电话薄上的号码只有一页,柳大哥以及柳大哥的哥嫂们还有一个是季佳的。现在季佳他们这个工作小组已经转到明处活动,前前个星期六还见过面呢。找谁?找柳大哥吗?不好吧,柳大哥现在受排挤被冷冻在档案室里……。   “不方便找?”姚风看他迟迟不见动作有些着急。   “不是。”邹清荷苦笑,姚风人比较敏感只怕误会了。“我在想找谁合适些。”   姚风高兴了:“这么说还有选择的?这时候官大的管用。”   “不认识当官的。”哎,中国这国情,人人还是习惯用官来压人啊。   “先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未必需要找人。”陈佳俊止住了他:“事情搞清楚了才好拟定后面的对策。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脑袋辛苦了一夜的陈佳俊洗了一个冻水脸,人清醒了。   他这话让清荷松了一口气。他真不想做离不开大人的小鬼。也不想有事没事依靠着柳大哥。   三个人在校门口汇合了。   “我给他们俩个各请了一天假。”姚风裹了裹身上的棉袄,不暖和抵不住寒风。这件袄有几年了吧?看有些地方爆出了陈旧的棉絮,有些短。   清荷取下脖子上的围条:“先顶着吧。”   姚风一怔,笑了:“谢谢。”很温暖的大毛线围巾啊,可以包住半张脸。   老实说城西公安分局的地址这三个人没有一个知道。   清荷他们拐进小店里问路。看着小店摆放的电话机诱惑着抓起它……清荷最终没能抵住诱惑。他拨响了季佳的电话:“季哥。”   “是谁啊。”嘈杂声里传来季佳的声音。   “是我,清荷。”   “噫。难得哦。现在不是在上课?好家伙!你居然逃课!”虽然他上学的时候没少干逃学的事……这听话的小家伙居然也会逃课,莫不是跟老柳吵架了?   “有事。季哥打搅你工作么?”   “不忙。”有心当和事佬的他竖起了耳朵。   “那你知不知道城西公安分局?”   “知道啊。问它做什么?”   “我有一室友不知什么事被带走了。”   “这事不好意思找你大哥吧。”季佳爽快道:“你在那里,我过来一趟看是不是误会。”   “还在学校附近。我们问人还不知道该坐那一辆汽车……”   “就在那里等着,我过来接你。”季佳那边已经挂上了电话。   “怎么样?”姚风与陈佳俊都看着他。   清荷点头:“季哥说要过来接我们。他是小警察。”还是先不要期望过高的好。   “同行也好说话。”陈佳俊把手缩进袖子里跺跺脚仰着脖子看天:“听天气预报今天是小雨夹雪。清荷,如果不方便还是不要把亲戚卷进来了。”这话说得小声,清荷一怔。   “清荷靠得住。”姚风大约是没有听到陈佳俊的话很高兴圈着清荷的肩。“不知道要等多久啊。”他也跺着脚活动着让全身的温度升高。   季佳是坐出租车来的,目光往这今年的新生身上一巡还是很有警察的威严:“不好意思,这两位是?”   “我的室友。”   “去了也是添乱,先回去上课!清荷,先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吧。”出租车还等着呢。   “我们也要去。”姚风与陈佳俊可不是容易打发的。   “算了,一起走吧。”冷死人了,再拗下去车费更贵了。   上了车后很快暖和起来。陈佳俊一字不差地把对清荷说的话重复了一次。清荷佩服他啊,陈佳俊的记忆非常好。   “下次再不到路直接叫辆车,这北京地头他们是最熟了。”   清荷跟姚风一齐翻眼。   难得不要钱么?姚风是一个不能再省的穷学生,若是有钱搭出租还不如让自己吃好点。   “季哥,你怎么看?”   “只要把事情说清楚了,根本不用带到警局去。不过他没有时间证人……协助调查时不要说谎不要欺瞒,警察是不会把嫌疑人拘留二十四小时的。不过,只要有说谎或者隐瞒的行为……先过去了解情况吧。”   看着后面挤在一起的三个热血少年……季佳笑了起来,他也有这种华年啊。也曾与三位好友挤过一辆面的。“也不用太担心。你们对自己的朋友没信心么?清荷,你觉得那个叫黄什么的会杀人么?”   瞧着三小猛摇头。   季佳笑了。   “死者是谁啊?”季佳问。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啊。   “那你们有没有察觉姓黄的室友近段日子的反常?”   “这个……老二他近段时间……很消沉。”姚风答了。   “很消沉是指……”   “确实比较反常,他原本是很活跃的人…怎么说呢…是那种懂得把自己最好一面表现出来的人。总会有人围在他身边,以异性为多。可是,近段时间他的脸不象以前那么开朗,也没有对走近他的异性有好脸色。有时会突然失踪,回来后的表情总是有些呆滞。初初还以为他是恋爱了,可也不象少了那种花痴样的甜蜜。”还是陈佳俊答的。到底是中文系的高才生,在语言上明显比其他人强。说到“花痴样的甜蜜”时还扫了清荷一眼。清荷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没有问过他?”   “我们是朋友,在朋友不想讲的时候绝对不愿意借朋友之名来刺穿朋友的保护膜。”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是姚风,室友里清荷跟他关系最近。可能是家境较差的惺惺相惜吧,两个人都是花钱小心的。而且,姚风比清荷更会察言观色,有时一句二句的话贴着心啦。姚风对待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态度这点清荷最佩服了。不像他对谁都一样。   季佳一愕,他可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干干脆脆的人。这话说得有点顶胃,让他记起自己最后悔莫及的事来……嘴巴乱说致使林小洛喝闷酒最终……“这样算不算是不够关心呢?”陈佳俊喃喃道:“如果老二其实在等着我们出口呢……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说呢?而我们为什么不问呢?不是说过大家是一体的么,说过这四年要建立比亲兄弟还要亲的感情啊。面对儿孙也是以自豪满满的口气提起的哥儿们么?”   清荷有些难过了,把发热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又不是生离死别。”可恶,连季佳自己也有些咽喉发酸了。“我在读警校时也有很铁的哥们跟你们一样是室友。很铁。可我的哥儿们最终……”后面没说出来,也没有人追问。   第117章 医生之死-02 还没这分局的大院子就听到里面嚷嚷的一片人声。“天王老子来也没有用,现在是在侦查中不给见!”斩钉截铁的声音中气过足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季佳这次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他一外地人来北京工作时间也不算长,认识的人不多。以前自己那片管区离这里远着哩。这城西分局认识的也就二、三个小卒儿,不一定能说得上话。只不过季佳这个人是少有的爱充面子的人,他也真把清荷当成亲弟弟般来痛了。就算不是看柳下溪的佛面,光他自己说起来也有对不起这小弟的前科,上次一同坐火车来累得他被胁持受了伤,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季佳是穷人,吃喝拉撒睡都要钱,光出这面的的钱就够他心痛了。转念一想借住了柳下溪的旧屋省的房费不多还可以拿房差津贴……这点血还是要出的。   季佳穿着便服也没人看得出他是警察一名,进了这院也没人理。外面冷清这院子里却热闹着呢。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这是赶集啊。”季佳随口一句,遭来一大片白眼,大家个个精神不济赤红着眼要吃人呢。   “这不是小季么?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有人打主动打招呼。   啊哈,熟人自动上门了。蹲过反贪特别行动组的谁来着……不记得名字了,来来往往的人多着去。一次行动换一批一线行动干警。   “你这地头是?”   “有一医生死了,嫌疑人就足足有七、八个。把这些人全部集在一起,他们的家属啊朋友啊闹着呢。”   “这个……”就算有嫌疑也不用全部弄进局里来吧?   “你这是?”   “我一小兄弟的朋友听说来这里了。”指了指后来的三个。   “大学生!”这人很肯定:“他们的同学想必也是死者有关的嫌疑人。嫌疑人有六个是大学生。”   “噫?死者做什么的啊,尽跟大学生打交道?”   “心理医生来着,好像是在进行什么现代大学……什么的调查。”   “这外头怪冷的。”季佳搓着手。这人也知趣:“去我那边坐坐。”   季佳带着这三小蹭上人家的门才知道对方好坏还算是个科级干部有自己的办公室。   这三小比季佳想像的还懂事,居然一直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不懂事地多嘴。“小季,你也知道我不是凶案组的,案子的详情也不清楚。只知道死者有些人面,一定要严惩凶手,给凶案组施加压力下了死令限期破案。”   “有必要这么急么?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也不大清楚,今早来上班就这样了。”   “噫?他怎么来了。”望着窗的季佳腾地站起来一边问:“小荷,你跟你哥说了?”   “没有啊。”邹清荷站起身来张望,外面果然是柳下溪跟一个警察走来。   “哟,密室神探也请来了。”这个不知名的科长也凑过来笑道:“听说就是他把市局闹得鸡飞狗跳的,小季认识啊,说来好笑,各分局的人忍不住好奇齐齐找借口跑到市局朝圣,挤破脑袋偷瞧过这一人物。嗯,很在存在感。”   听他那调侃的口气季佳与邹清荷四只眼睛瞪着他。   “他是我一铁哥儿们,小兄弟的大哥。”   “下溪。”季佳过去。   柳下溪愕然,看到他身后的清荷:“你怎么来了?”   “我室友黄二狼被带到这里来了。”   “陈旰的那件案子?”柳下溪看他脖子灌冷风,取下自己脖子上的灰围巾。   “陈旰……陈医生?”清荷愕然,围巾还带着柳大哥的热气呢。“他怎么了?昨天不是还见到他么?”   “他死了。被人杀死在诊所,死相……凶手极残忍。”柳下溪停顿了一下:“这边的人认为我与他以前地过结让我协助调查。”   “会不会也……”清荷担起心来。   “放心吧,我有时间证人的。季佳你不上班在这里胡混。”狠拍了季佳一拳。   “过河拆桥!”   让了一个道进得大堂,这里面的人也不少。清荷他们几个一眼就看到了老丁。坐在一角落里沉思着动也不动,仔细走进一看已经睡着了。“耗在这里做什么?与本案无关的人回去!”有一年老的警察嚷着:“难不成这年头警察还会……”声音被更大的吵闹声给盖住了。“我要控告!这是回事么?学生还要上课!好好的把人抓来,闹得满校风言风语。是凶手就拿是证据来啊,拿不出证据却欺负学生!”居然把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气得青筋跟蚯蚓似的在颈部爬行。   “清荷让你同学回去吧。这事来了也帮不上忙。”季佳低声道。   清荷看了这满屋子的人冒着热气腾腾的杀气……点头。低声与身后的姚风他们商量。最后让陈佳俊带着老丁回去。姚风一定要留下来,清荷拿他也没办法。   “季佳你也回去吧。”柳下溪看一看周围,陪他的警察先进去里屋把他丢在这堆人群里。   “小荷我送你回学校吧。”   “他……”柳下溪沉吟了一下:“他还是留下来吧。”   柳下溪与平常一样提前十分钟到。稍稍拂了拂桌子、椅子上的灰。关门提着耦煤炉去食堂引火。不是他怕冷,燃了这炉子烧些开水泡茶,中午时热一热带的饭菜。自从他有了这固定的工作时间,清荷就开始给他准备饭菜的习惯了(他有说过外面的快餐很难吃)。清荷自己却不肯带,偏要与室友们一起吃午饭,说是这样才不会断了兄弟情谊。不过,有时菜做多了些会带些去给他们尝。   刚把一壶水放在炉子上,就有人要找。   柳下溪也不吃惊,他这件工虽然闲却也是重要的。档案室算是秘密要地吧,人来人往一片纸一根线都要登记入册,偶尔的时候也是忙得不开交。   “城西分局侦查科凶案组的人?”没打过交道啊。   来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很木讷的人。“我是范明青。打扰了。”一张相片递过来:“这个人认识么?”   “陈旰?认识啊,昨天还见过面。”柳下溪奇怪道,莫不是这人有出了什么耍人的花招?   “听说,你被分配在这里是陈旰挟私报复的。”   柳下溪苦笑:“外面有这样的传言。”这事难道全北京的同行都知道了么?这陈旰就不能心眼再宽些?   这范明青看着记录发觉自己注意忽略了对方那句昨天见过。“你昨天见过陈旰?”   “是啊。昨天去涮羊肉在朱记见到了他与一位朋友。他过来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没多久我也走了。”   “请问你昨天下午四点至六点人在那里?”   “家里,吃完涮羊肉后我直接回家了,我大哥大嫂在门外等着,他们进屋跟我聊些过年的事,他们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走的时候大约是在八点左右吧。可以问一句吗?陈旰出了什么呈?被人打了?”   “他死了。”   柳下溪愕然地张大了嘴:“……”   “你怎么跟他结怨的?”   “我打过他。”柳下溪坐正了身子。   “为什么打他?”   “误会他了,以为他要非礼我表弟。昨天跟我一起吃涮羊肉的就是这个表弟。那时我跟的案子是陈医生的病人,希望能得到陈医生的协助,陈医生拒绝了。我是新人有些急躁,表弟也曾涉入过这案子,想帮我的忙,乘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去找陈医生。陈医生擅长催眠术,他催眠了我表弟。被我撞见误会了,打了他。”柳下溪再次苦笑。   “他诊所的看护有提到。你还记得昨天跟他一起在朱记的朋友长什么样么?”   “你等等。”柳下溪拿了纸与笔,很快就把那个人画了出来。   范明青看他的眼色里多了种名叫:敬慕的色彩。   “还有事吗?”   范明青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这个,你能不能抽出时间。这案子上面让我们尽快破案。你也知道,快过年了,大家都等着年终奖的……”   “这……”不好吧?   “你这也算是与案子相关的人员,嫌疑人太多,每个人都不肯说实话。有些难处理,嫌疑人里有几位是名校大学生,学校那边家长那边闹得很厉害。死者人面也广,上面有几个人出面要坐着看着催我们办案,弄得局里跟集市一样。”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偶尔动动脑也是好,人在这里感觉身子骨要生锈了。   “你跟我的头先申请。上面没意见就好。我个人乐意协助你们。”   范明青喜不自禁地站起来:“我这就去。”一时不小心踢到了门坎儿,看着这么大个人……柳下溪嘴角往上翘。   柳下溪看着桌上的饭菜盒,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没带工具呢。那个陈旰居然死了……让人不敢相信。”那双眼睛跟妖镜似的。   把炉子里的火闷熄。水还没开,习惯每早的一杯热茶想来是喝不了了。这饭菜带不带上?这一去肯定是要看凶案现场的……带着不好吧?不带难道放在这里,肯定会有人来代班……真是难以取舍啊,清荷的一番心意呢。   第118章 医生之死-03 范明青是开着警车来的,在冬天有盖的车就是好。   “小柳,你怎么看死者这个人?”范明青面相是木讷的。不过,那双有神的眼睛看得出很有经验的刑警。捏着方向盘的手指骨关节过大……看得出是双有力的手。   这话柳下溪不好答。他心里自然地把陈旰归纳成小心眼的人怪怪的人有洁癖的人不好相处的人。可是,反过来论证……也只能说明自己是心胸狭窄的……事情没弄清楚就打人(虽然那时有些借事生事的理由在)。柳下溪是警察,知道这个问题有助于归纳凶杀产生杀意的动机。甚至设身处地想自己跟他换身份来调查只怕也会来这么一句。   不好答还得真实的回答才有助于办案。陈旰是怎么的一个人?“我不了解,也只见过几次面说不上有多了解。看得出他以自己的职业为荣,为人冷淡吧。还有他的洁癖非常严重。他的朋友们怎么说?”   范明青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摇头:“他一出事的消息传开,要求迅速破案的人很多。怪就怪在……居然没有年龄相当的人声称是他朋友。那些替他出面的人都是与他职业上来往的人。说他孤僻也不对……但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朋友?”   “没有朋友?他那诊所不是与学弟合伙开的么?”没有朋友的人?   “两个月前两个人散伙了,现在的临床心理医生是外聘的。这个人已经排除在嫌疑之外。他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据。”   柳下溪挑眉:“他的学弟……散伙的理由是?”   “你与你表弟那次事件是导火线。当时目击到的还有那位陈姓女看护,她是他学弟的女友,断定死者是喜欢男人的人,怀疑自己的男友跟他有私。闹了起来后学弟烦上火与死者一拍两散撇清两人的交情。这事在死者的同学熟人中传播开了,没有人自称与他相交深厚,怕被扣上与他有一腿的传言吧。他堂弟口中的他也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人听演唱会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外去旅游,一个人时会突然发呆突然笑突然流泪。他学弟说如果不是因为他本身是优秀的心理医生还真不排除他有严重心理疾病,自闭症的一种。认为他喜欢男人后就把这个当成他爱而不得的心理过程了,以前一切不合理的现象得到合理的解释。”   柳下溪没有接下话题。陈旰有没有同性相亲的性向?柳下溪这资深的同性恋认为:陈旰没有同性性向。理由是陈旰看同性是看脸看眼而不是看挑逗性欲的位置……比如:美少年的腰、屁股、下体、脖子、锁骨、耳廓等等敏感之处。他也不是异性恋,也不曾见他看异性的胸……他更象是心中无性的人。   “直接去案发现场吧。”柳下溪道微眯着眼睛,在点想睡觉的困倦。一声极细的叹息从他唇里奔出来:“心理医生这职业非常直接地窥视到他人内心深处。这也需要很粗的神经啊,敏感些的人是抵挡不住病患变异的心态,与病人病态的心理同化的心理医生也是有的。”   “与病人……同化?”范明青讶然,有些词汇他不懂。   有警察守着,在现场附近探头探脑的人不少。   命案就发生在一楼的诊所里。   规模不大,一个大厅是接待处,然后是两间诊室。   二楼是他私人空间。一卧室一书房厨房加客厅。   陈旰是死在他专用的诊室里。   尸体早就移走了,只在尸体倒下的位置划了一个圈。   纯白染上了干涸的血痕,一道道一点点大大小小地的暗红色泽把空间搅拌…有明显的手指描绘过的…也有脚印沾出来的。柳下溪皱起了眉头。一直注意他的范明青出口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案发后有没有请心理医生来看过?”   “噫?”范明青有些不明。   “他的学弟或者他外聘的医生谁都好,让他们看看血的痕迹在心理分析上说明了些什么样的心态吧。”这些由人体鲜血构成的图案……怪让人不舒服的。如果没理解错的话那片血迹象只在飞的鸟……这边的是流动的沙漠?   “这里的指纹与脚印吻合的人就有六人之多。为了一视同仁全部被我们拘留了。平时的案子最难的是确定嫌疑犯。这个案子倒好,到过现场的人多,凶器上的指纹居然有五个人的指纹痕迹。犯人不象是精心布局杀人案者,有可能是狂性大发的病人。我们把嫌疑目标集中在死者的病人以及死者正在进行的大学生心理调查的的六名大学生身上。”   “凶器是什么?”   范明青的苦笑:“凶器之多也让人吃惊。笔!是致命的吧,插进了死者的心脏。这笔是死者随身携带的钢笔,这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另外还有割划他身体的菜刀、削铅笔的小刀、小剪子、圆珠笔、还有筷子。”   窗户是开着的,窗帘上也有血迹……是用窗帘擦过鞋印的。   风从窗户吹进来特别的阴冷。   “这是现场相片。”   强烈的灯光下,尸体血肉模糊一片,那张脸已经看不清真面目了。尸身的衣服凌乱活象是被人强暴过……范明青提到的凶器……有的还插在尸身上,有的就散落在身边。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   柳下溪眯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鞋。”   “什么?”   “有人换了医生的鞋。”   “鞋底沾了血,这血有抹过的痕迹,就是窗帘布上的血印子。也就是说,有人讨厌自己的鞋底踏了血迹擦不掉,便换上死者干净的鞋。”   “啊,你这么说还真的是。”范明青猛拍自己的拳头。“你真心细。这么明显我居然没有看出来。这双白色休闲帆布鞋怎么也跟医生不配啊。”   “我记得昨天见到死者时他穿的鞋不是这双,是一双白色皮鞋。陈医生对白色特别钟爱吧。白色的皮鞋不多见,我无意见到的便记住了。”   凶案现场的室内也太一目了然了。   没有带侦查工具的柳下溪放弃了在室内的搜寻。   他望着走廊眉头又重新皱起来,血迹当然也延伸出来……显然是警察的失职忽略了此处的现场保护。   深的浅的凌乱血印子被层层叠加。   “谁是第一目击者?”   “他学弟跟他散伙后,学弟的女朋友也走了。陈旰没有再聘看护。那天,到底有些什么人出入没有人来登记。外聘的医生也是有来没来的,只有周六周日他个人约好的病患出入。陈旰与邻居不来往。案子是有人打110报的,没有留下姓名。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找到报案人。”   “去二楼看看吧。”   二楼依旧保持着陈旰生前的模样,整洁、干净,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书房里只有书,心理学方面的各类书籍……大学的课本还在……法律方面的书。符合他个性职业的书籍,笔记也是做得工工整整的。这些书占满了他一面书架。其余的是汇集了社会各方面的书籍……这藏书量还真惊人啊,看得出书被好好的爱惜着,常被主人翻动吧。看来陈旰读书量真是惊人!有些书还是市面上难找的好书。   卧室非常单调。   雪白的床立在房子的中间,白色的蚊帐吊在顶上,突出它的孤单。   白色的窗帘纹丝不动,显然窗户是紧闭的。   四边的白色壁柜一拉开里面是陈旰的衣物。白色占了大部分。有十几件白大褂……。他会不会冲着这白大褂才去当医生的啊。柳下溪忍不住这样想。   重新把案发现场的相片拿出来看……死者身上那勉强看得出的衣物应该是件白大褂……柳下溪昨天见过陈旰穿过的西装在壁柜里。   看来陈旰回来换了衣服……与病人约好的时间到了换上了白大褂……诊室里的病人突然发狂杀了他。   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是想不起来。   “这床摆在中间也太奇怪了。”范明青打破了他的沉思。   “这陈医生的洁癖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柳下溪摇头。室内也太一尘不染了吧。柳下溪也算是整洁的人,要达到他这种程序非搭天梯不可。“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明后天吧。”   “洁癖……”柳下溪沉吟,又拿出相片来看:“这陈旰居然没带无色透明的手套……证物里有没有类似外科医生动手术时的那种手套?”   “手套?”范明青打开自己的记录本,那上面没有记载证物。“要回局子里查。死者是习惯带手套?”   “从不离手。看到没?这里一整叠手套……这种手套是不会留下指纹的,特制的跟人的皮肤一样细腻……有人居然能让他脱下手套,真是不可思议。这种手套戴在手上不细看还分辨不出有没有戴。”戴在手腕上试了试:“感觉覆了层皮肤在手上。”   范明青的电话响了:“老范,快回来,江湖救急!再不回来,屋顶都被人揭了。”一接听劈啪大嗓门响着哩,连柳下溪也笑了起来。范明青不好意思地骚脑袋。“要不,我们这就过去?先见见八位嫌疑人。我也好让人去找你画的人,顺便带你见见现场的证物。”   柳下溪点头。   第119章 医生之死-04 “你们怎么来了?”丁随显挪动笨拙的僵硬的身子,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室友们。   “担心你们啊!”看他这样儿,还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还没有律师证,他们不让我代表黄老二说话,也没有资格给警方施压。警方说案子在侦查中,请人来警察局问话是很正常的。后来,我又看到嫌疑人数多,未必会让咱家的那位受苦。本想回去的,可突然‘哗啦啦’来了一大票人,就跟赶集似的。我这么大个儿被挤到边上,一时心忿,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后来迷迷糊糊打了盹。你们都来了黄老二的问话还没有结束啊?”姚风他们看着他又是生气又是怜惜。   身子麻木了。丁随显半倚靠着陈佳俊,摸摸肚皮饿得难受。   “你们回去吧,我跟四哥留在这儿。”   丁随显伸出手来放在姚风的额头上:“今天是怎么了,一向没大没少的姚老六居然会叫老四儿一声四哥。难得难得。”   陈佳俊把姚风拉到一边吩咐了几句便与丁随显先走了。   姚风跟紧了清荷,清荷跟紧了柳下溪。   范明青是凶案组的组长,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他们这一组包括他共六个人,都是一宵没有睡。不得已把别部门的外勤人员弄来做笔录。   把柳下溪迎进了自己那间小办公间。不大,只不过是在他与组员们的座位间多了一个横断间隔。凌乱!除了凌乱还是凌乱。   范明青看了看柳下溪的两只尾巴,一摆手:“没地方坐。”   “不要紧,站着就好。”姚风机灵,抢先答话。   柳下溪看了他一眼,那脖子上的围条认得出是清荷早上围出来的。虽说他不算小气的人,看着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我干了警察年数也不少了,第一次见这警察局跟市场一样。”范明青苦笑地把桌子上乱放的口供收集在一起。“这两位是?”   “这是我表弟,那一位是他室友,听说他们宿舍更一位室友是这案子的嫌疑犯之一。担心,过来看看。”   “那所学校的?”   “北大。”   “啊!不错的学校。”范明青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们俩个,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摇头:“北大的那个嫌疑人啊……他不肯开口。有时真不不明白这些大学生,这么好的条件,头脑也好,家里人也支持。哎。”   “老范。”柳下溪翻了翻范明青递给他的口供……“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怎么看。”   “说,说,请说。”范明青喜道。   柳下溪指了指吵闹的外间:“这情况不能继续下去。嫌疑人既然是大学生,就有课业要处理。他们的家人老师朋友同学也不安心。   ”   范明青点头:“我也想放了他们,他们不合作也让我很为难。说说你的法子吧。”   “把嫌疑犯一个一个分别叫到案发现场……他们的资料给我看一看。”柳下溪扫了身后两只尾巴一眼:“把他们留下来吧,有认识的人容易开口些。六名嫌疑都是北大的?”   “啊?哦,你还不知道。不是,三男三女,分别来自六所大学。这六所大学也是三个等级,一般、中等、与北大和清华。清华大学的那一位是一女生。听说,这是死者在对大学生进行心理研究。是有机构有经费在支持,是合法的一项学术调查。”   范明青也没反对,听说这柳下溪办案不避外人……范明青自己也不是没有成功案例……但那些也没有值得骄傲的,负责抓与负责查的比例中他有成效的是抓的那部分。   “这是他们的基本资料。”范明青想起自己还有不少事没与柳下溪沟通。“这两位同学你们先在这儿等。小柳,我带你去证物室。   ”   “没有手套?”柳下溪皱眉。摆在密封胶袋里的凶器……“老范,依你看这案子不合常理的地方在那里?”   范明青一怔,军人出身的他,来到地方当了一名警察后也想有一番作为,每一件经手的案子也是细察又细察生怕枉了人。越来越多警校毕业的高才生们分配进各个部门,职业危机度增大。近几年已经难得有军人复员分配到警察局工作的了。这些高校人才的出现直接冲击着旧式的办案方式,更多的新科技新手法新思想涌进来。稍不小心自己就落后了。好在,警察这项工作有不少体力活做,不用担心自己会失业。军队里培育出来的身手绝不会输给警校训练出来的身手。   范明青是本份的。比起这些恃才傲物的精英们,他那绝对服从上级的军人作风更得上面人的欢心。几年累积下来一步步踏实做人终于混到组长级了,这也算是一个飞跃吧。   可是,这案子他摸不到头绪。连他组里的高才生们也压下了高昂的头。   他的手下大前年毕业警校爱看武侠小说的林子形容得好:我们面临的是一个破绽百出的高手,破绽太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不合常理的地方?这凶器就不合常理。”已经看到柳下溪瞪着凶器,那么这样回答应该不会错了吧……“没错!”柳下溪赞许地点回看了看他。“能用笔杀人很不容易,连你我也未必能准确地用钢笔插进心脏让人致命。死者生前也是大活人,虽然不是身强力壮的人也还是男人……就算凶手那一刻狂性大发比正常时多了数倍的力量……却能准确把笔插进心脏处……心脏是有胸骨保护的不了解身体构造的人是没有办法从骨与骨的相连处刺入……看这里的证词,菜刀上嫌疑人女A说是曾经帮死者下过厨,菜刀上有她的指纹很正常。她坚持说那时她没有到过现场。筷子上的指纹是男A也是我表弟的室友,他完全不作供(很有性格……)。小刀上的指纹是嫌疑人男B留下的,他说的证词是这是他书包里削铅笔的小刀,他是学工业制图的朝着未来工程师迈进。制图离不开铅笔,没有有小刀才怪呢。为什么会落在现场他也答不上来,小刀他一向是放在书包文具盒里的被谁拿走的也说不定。剪刀嫌疑人女B留下的,她喜欢剪纸艺术。死者曾要她现场表演过,后来她把剪刀不小心丢在了诊室。圆珠笔是嫌疑人女C留下来的,心理测试常需要绘以图文来诊断心理盲点……不知道那次遗留在现场的。只有嫌疑人男C没有凶器指纹……唯独没有他?”   “外面闹的凶嗓门大的那几个就是这嫌疑人男C的家人老师与朋友。据调查,这所三流大学受过他家不少赞助。他家是京城里有名的暴发户,他上大学还是保送上来的。死者的这六名大学生显然经过精心挑选,有贫穷的、普通的、富裕的、权贵的、中产的、知识分子的各种家庭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他们也在死者的组织下一起出现在死者诊所做过不少次的测试。相互之间也是认识的,要说有心也可以偷到对方的物品。”   “这样,反而没有留下指纹的那一个很可疑了。他用什么法子让死者取下手套?这个嫌疑人男C并不是高智慧型的人……”   “死者脚上那双鞋肯定不是他的。那孩子满身的富贵气,脚上穿的是极贵的耐克鞋,听他的同学讲这死小孩每个月的零花钱超过千元。他脚上的鞋值几千块……”   “我们……不能以他们就读的学校要测定他们的头脑……说不定纯粹是被人设局的……想不通啊。”柳下溪难得地抓头:“除了他们六人还有其他的人么?”   “另外两个就是死者的学弟与他女友,这两个人倒是知无不言。相互为对方作证。”   陈旰的学弟是竹杆型的人,马脸长身。   看来是他女友多心了,陈旰是看不上这样的人。   从监视孔看他,很坦荡,举止正常,有问必答很合作的一良家市民。   他隔壁的女友姿容平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柳下溪以前有见过她,并没有留下印象。她的神态也很平常。   “看不出问题。其实,我早就想放了他们。”在范明青眼里还是那六名大学生更加可疑。   柳下溪与他进了陈旰学弟那屋,有些无聊的他立即放大了眼睛。尽管容貌平平那眼神还是不错的。柳下溪对心理医生不自觉地进于备战状态。   “警察同志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他出乎意外的热情,让柳下溪挑起了嘴角:“共事几年的合伙人同一学校的师兄死了,你不怎么伤心啊。精神状态不错嘛。”柳下溪随口说说。   这个人脸色一怔,突然侧颈露齿笑道:“这位同志说话很有趣,我非得对感情不深的师兄痛哭流涕才叫正常啊?这么虚伪的事我做不到。他的死,我不伤心。我没有伤心的理由嘛。”   “他不是提供过一份工作给你,让你大学一毕业在完全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医院肯接收的外地学生找到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么。就因为他的名气才可以让你找到现在这份好工作。这点还不够让你在他死后流上一滴眼泪?”   这个人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在职业上这位学弟是远远不如死者的。(为了吕文将的事,柳下溪有调查过陈旰以及他这位学弟。   这个人在大学时与陈旰并无交集,他比陈旰低三届。陈旰为什么招这个无论容貌、才识、学业、个性一般的学弟为合伙人?陈旰在学校时是低调的,学业是不上不下的中间人,毕业前才突然发出光彩来,出版了几篇学术界也震惊的论文。就好像一颗夜明珠被锁在盒子里,有一天,被人突然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一样)“他请你当合伙人的理由……你问过他么?”看得出这学弟对死者不是一般的没感情。   “他没说。开头的一年里我着实很感激他的青眼相待,唯他马首是瞻。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没错,他确实是一个天才,我没有与他攀比的心。可是他那古怪的个性对我是精神折磨。毕业后在他诊所做事,我没钱也就住在一起,家事是我全包外。他那洁癖让我受不了。那怕是半夜……他也会神经质地强迫我起来重新搞屋里的卫生。等我有钱以后,就搬了出去租房住。可平常见面还得忍受他的挑剔与冷言冷语。与他散伙的这两个月算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吧。除非我疯了,好不容易离开他之后还会跑回来杀他。”   柳下溪点头:“嗯,很有道理。”把那现场的相片拿过他看:“依你这位专家的目光来看,这些血迹与插在尸体身上的凶器,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反应了怎样的心理状态?”   这位学弟惊恐地捂住了嘴……终于有眼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他……死得……这么惨?”他干呕着带有了颤音。   柳下溪没有立即追问。听说某人死了与亲眼看到某人死了在情感接受方面是有重大区别的。显然,这位学弟并没有见过他师兄的尸体……这才引出了内心那少少的良知与怜悯吧。   “我不赞成陈医生把室内弄得一片白,他却说把有些患者对颜色产生抗拒。其实白色也是一种颜色啊。这些血痕也不完全是无稽……它代表了一种禁锢的状态。你看这里的血纹构成了一朵花,这数条拖长的血痕是栅栏,这只飞鸟拍着翅膀有着终于冲破束缚时的欢快。这边呢,是断续的童年严禁,这应该是几个人用血绘出来的图。有数种情绪在里面。相片太小了,看不细致。带我去现场吧。”   “你知道死者目前进行的学术研究么?”   “知道,这件事在业界并不是新闻。”   “算目标对象研究有没有特定的选择标准?”   “有,必须是正常人。也就是心理身体都健康的人,是普遍存在的而不是特殊案例。”   “这么说,这六个大学生不是精神上有问题的人?”范明青吃惊了,他们把凶手一开始定位在精神病这一前提条件下的啊。   “当然不是,这项研究又不是他一个在进行。组成的是共同研究小组,每人带六位学生,相互间医生们还会交换研究对象。这小组多少人我不知道。只有内部小组的成员才清楚吧。”   第120章 医生之死-05   范明青不赞成让外行人参与案子。这柳下溪也算是他请来的外援,这两个学生尾巴他也不好意思驳柳下溪的面子不接受。这案子是他负责的,该说的规矩还是得跟这两个外行说一说。   “两位同学,即让你们参与进来需要遵守几条警察条例。来,看一看。这条……以及这条保密条例最为重要。不遵守是要处以行政处罚,甚至是刑法处罚。”可是,这两个小鬼并没有出现胆怯。小柳的表弟嘛应该清楚(其实邹同学是不知道的,柳大哥没有对他说过警察守则嘛。他的心暗底里咯咚了一下,果然是需要保密的……姚同学嘛,本就是聪明伶俐,嘴该紧的时候还是很紧的。有这样的条例需要遵守他反而觉得:这才正常嘛。没有才怪,难不成咱大中华的警察局是没有制度的?)。两人龙飞凤舞的签上大名,让老范同志感慨啊。瞧瞧,这字写得……真好。果然不负名校高才生啊。(老范才读了一个高二就去当兵了,那字写得实在不咋样,每次要他写报告都是捉人代笔的)邹清荷四处搜寻柳下溪的身影,发觉他站在喧闹的人群里沉思……视周围的一切于无物。姚风也是佩服的,他看得出清荷这位所谓的表哥就是他的那位。能让周围的人如沐春风的少年与铮铮铁汉似的男子是怎么开始谱写他们的恋情的?这点让姚风很好奇啊。可是不方便刺探。清荷是非常好的朋友,照顾人体贴人。   范明青安排完细节。也让人好言劝回这些家属朋友等等人物,占据警局空间,大有在此安营扎寨趋势的不相干人员。   上了四个轮子的警车,姚风乖巧坐上副驾座,把那对情人留在后面,又忍不住从内镜窥视着他们的动静。   范明青几乎忍不住要出声制止柳下溪把那些证人证言拿给他表弟看。这可是机密啊,怎么这么随便示人?自己拿给他看也是担足了心。可这人居然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几乎在同时,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小柳破案只是表面的,实际上是他表弟在帮忙?听说密室案的时候他表弟也出现过……所以,自己请他来帮忙后,他就找借口找来了自己的表弟?非常可能非常可能。自己可以请外援,外援也可以再请外援……这么一想,也就不理材料外泄了。   死者的学弟是坐在后面的那辆三个轮子的车来的。人啊,被风吹得死冷死冷,半天缓不过神来。   血腥味没有散完,没有见过这阵仗的姚风捂住嘴,胃酸不停往上涌。   范明青带着热切的希望看着这几个人,案子越早破越好啊。   那位学弟姓李。这李医生进了案发现场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反而问这两位现代大学生:“你们怎么看这些血迹?”   姚风与邹清荷对视了一眼,姚风答道:“这让我想起以前练毛笔字的时候。认真写了一副字,字也写得好不过却在上面沾了墨水点,又不愿意把字给报废,于是想尽法子补救,最后把字变成了一副水墨画。”他这话说出来后柳下溪仔细看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清荷想了想:“依我看这是假相。”   “哦?”柳下溪带着鼓励的眼神道:“说下去吧。”   “那些凶器同时出现在现场很牵强,感觉出是刻意的。以陈医生的个性,是不会容许存在于这个房间里。刀啊剪刀啊,这些带有攻击性的能引起人不安的器具陈医生不会让它们有机会存放在室内。陈医生这里的摆设不是靠墙的,边角都非常干净。他是一位不容许有纳垢角落的人,清理工作做得很彻底。我是不懂心理学上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只不过,如果说是这几个嫌疑人同时杀人……可能性很小。我个人觉得这是凶手在布局。是一个熟悉陈医生目前进行的研究,熟悉陈医生的六位研究对象的人,以心理暗示的方式进行了一场有预谋的杀人犯罪。”   “李医生,强烈的心理暗示能让正常的人杀人么?”柳下溪问李医生。这李医生的脸色一直很苍白……被老范那样盯着看不安也是正常的。   “理论上是可以做得到的。国外就有过这样的案例。不过集体暗示成功的例子……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国外有心理学家说中国文革就是成功的集体洗脑的案例哦。”他想缓和一下气氛,咧嘴也笑不起来。   姚风一击掌:“有点象武侠小说里提到的摄魂术。”   “没有那么神奇。”李医生摇头:“心里暗示不是短时间能形成的,一般是特殊环境特殊训练的成果。要让人能杀人也不容易,正常的人道德防范心很强,正常心理认为杀人是不对的,这是社会共识。心理医生也不是神,更无法完全地左右人心。反而是不少心理医生被患者左右情绪。除非拥有超能力。”   若是无法解释便以“超能力”三个字代替了“神、鬼”的学说。柳下溪是不答应这种解释套路。“李医生,依你看这些血迹从心理学来讲表示了什么?”   “‘性欲’”   “啊?”众人齐齐望向他。   “几个人对‘性欲’的诉求。是求而不得的欲念。”   “这,什么跟什么啊。”清荷忍不住脸红起来。他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是正常人也没有禁锢的不可渲泄的欲望。这些血迹在你眼里没有任何意念。”   真能胡扯……范明青眼里这血迹也没有任何意念,不就是死了人血溅出来了么?   “有的患者非得见血才能勃起,也就是SM……”李医生继续侃侃而谈,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医生他难道主治阳萎?   柳下溪迅速地画了张昨天与死者一起吃东西的人,递给李医生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听众也只有姚风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么?   ”   李医生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柳下溪……在他印象里警察是大老粗与舞文弄墨的事无缘。仔细看了又看:“面熟,我在的时候他有来过几次找师兄,师兄他从不会把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组长,嫌疑人一号过来了。”负责接送的警员过来道。   姚风与清荷出来,果然是他们家老二黄随云。   黄随云空洞的眼神在见到他们后出现了意外的波光。   “担心死人了。”姚风奔了过去,猛拍他的肩。清荷也有泪花在飘……才多久没见啊,一向潇洒的黄随云居然脱了层壳似的不成样子。“你们……怎么在?”   “担心你。”没有受伤,看来没有动刑……“这是我表哥。”清荷把柳下溪介绍给他。黄随云一怔,没有再说话了。   柳下溪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人,他听清荷的口中听过无数次这位春光明媚少年的大名。   身高一米七八,年龄十九。家庭环境中产阶级。母亲是教育工作者是在他们居住城市的教育局里工作,父亲是家国营企业的高级干部,有一个妹妹。这个人很小学开始就是班干部……一直到高中是学校的团支部书记,获过全国性大奖上大学几十分加……他本来不够北大的录取分数线(差一分),同市的一位学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被刷下来,加上加分还差一分的他升上了北大。运气不是一般好的少年。陈旰挑选他为调查对象的理由是什么?   嘴巴很紧,有些倔强。   看着姚风与清荷热切的眼神,他才缓缓道:“我们是被人陷害的你们信不信?”   柳下溪点头:“我相信。”   黄随云一瞬间几乎要哭起来。   到底还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啊。范明青想,可嫌疑犯里数他最有可能是凶手。   “你是警察?”黄随云还是没有把眼泪掉下来。   “是。”   “你不会没调查清楚就拍桌打椅嚷着让我交待清楚作案的过程?”听这话范明青脸红,自己这边的人是火气大了点口气重了点。   “不会。”柳下溪迎住他的目光,很干脆的两个字。   “放心吧,老四的哥哥是靠得住的人。”姚风适时加了一句。   “换一个地方说吧。”范明青朝楼上走去。不管了,这案子已经让柳下溪参与进来被他主导也是没法子的事。   只有姚风被拦在外面了(李医生已经放他走了。需要时再找他)。气得他直跺脚。看看周围眼珠儿一转开始四处溜达起来。   “我们这几个周日都在与陈医生进行那个所谓的调查研究,一般是从上午十点开始。做几个幼稚的游戏,回答些急拐弯的智力对答。或者画几幅图,辨认些图形,不难。有时,医生带我们出去,与其他医生汇合,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就跟中小学里老师们组织的旅游差不多。陈医生也没有对我们说做这些表示什么。大部分时候他让我们在这里吃午饭。有时叫外卖,有时是小青她们三个女生动手做的。   昨天中午小青他们已经开始做饭了,大约快到一点钟的时候。医生有朋友来找他,医生给了我们午餐钱让我们自己到外面吃。我们各吃各的,大家口味并不一样,我去书店转了一个圈回来,路上碰到小姜,他说医生还没回来。他回去了。我转回医生的诊所果然门是关着的,我有书包还留在室内,要等医生回来才行,这时大约三点上下了。于是,我继续在街上走着,见到书店租书屋都进去瞧瞧。后来,我一看表快五点了,心想医生该回来了吧?医生不提供晚餐,回学校晚了就没饭吃了。还没到就看诊所门是开着的,知道医生回来了。   却看到小青扶着电线杆在呕吐。我知道小青对医生有好感,便过去看着说:‘不是吧,这么快就有了’。小青大哭道:‘医生死了。’   我一惊,看她的样子也不是说谎。便拉着颤栗的她回到诊所里,很快就闻到了血腥味。然后看到我原本放在诊室里的书包现在干净地躺在大厅的椅子上。除了我的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包。包被人翻过,我的饭盒里有筷子被人拿走一支插在尸体上。一看现场,就明白了我们几个被人栽脏嫁祸了。那些血迹象极了陈医生让我们画的有关‘欲望’的图形。我和小青联络上大家,胆子小的根本不敢进去。为了自保,我们决定不说。”   “当时窗户是开的么?”柳下溪等他停了嘴才问:“中午我们走之前是关着的,天气冷了谁会开窗?等我们见到医生死了后那窗户是开着的。”   “谁报的警?”   “我。小青说医生死得很可怜。希望警察早点抓住真凶。”   “当时放在客厅的包有谁的没在?”   “小姜是从来不带的。他没包。”   “为什么带饭盒?”   “医生说,在他这儿吃饭要自带餐具,他不提供。”   “每个人都带?”   “小姜从来就是自己掏钱在外面吃,他不带。我们也没有联络他,认为他早就走了。”   “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突然出现大脑一片空白,或者睡着了。或者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在这儿?”   黄随云摇头:“我没被医生催眠过。我知道医生懂催眠,可他没有对我们做过。他说,这是一项很有意思的调查研究必须真实地反映我们的心理。”   “你怎么看陈医生这个人?”   “开始看他不顺眼,久了觉得他还不错。知识面广、人也风趣、不古板,也不会摆学者的虚架子是实事求是的人,我尊敬他。”   这个评价让柳下溪意外。   “让你做调查研究的白老鼠,你没抗拒过?”   “当然不是肯的。”   “后来怎么又答应了?”   “不说行不行?”   “为了早日缉凶说吧。”   “那位警察大哥出去,我才说。”他指了指旁听的范明青。这让老范多不高兴啊。   “老范!”柳下溪求助的眼神……哎,他只得出去了。   第121章 医生之死-06 这书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黄随云打量着柳下溪带有审视的味道。“你是老四的那个吧。”暧昧地眨眨眼睛。   柳、邹两人同时一怔。   柳下溪实在想不到清荷一心亲近的室友个个都是人精。   “没错。”   黄随云上前拍拍他的肩,又坐回自己的原位:“是条汉子,我欣赏你。老四的朋友我这一关算你过了。”   柳下溪哭笑不得,莫非他与清荷交往还得这位大哥首肯不从。   “我打了陈旰一拳没多久,在街上闲逛时遇到了他。他游说我参加调查,我当他白痴,不理不睬。”黄随云突然苦笑起来:“到底是心理医生啊,眼睛毒得很。他说我在强笑,戴着假面具做人。我冲了他一句:‘关你屁事啊’。他说:‘你就不想改变么?活得这么累把自己关在盒子里有必要么?为什么不轻松地享受大学生涯?’我就知道了,他肯定事先调查过我,知道我是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升上来的。这一点很丢脸吧。我一向自负,考一个学还需要家里想法子把真正有资格进来的人挤下去……真是很无耻的行为。大家是同学又是好朋友,面对认真努力的你们我总是很自卑。后来医生说到了你。说你为了能上北大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男人,依然活得有滋有味。老实说,听他这样讲,我半信半疑,仔细观察着你,相信了医生说你跟了一个男人的话。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认为世上自己还不是最差的一个。”   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邹清荷气得脸色铁青:“这个王八蛋,胡说八道!”清荷一向是不大说粗口的,气急了也会口出狂言。如果不是陈旰已经死了……他一定要踢上他一脚,同情他死的心已经不存在了。   黄随云恢复了坏胚子的本色,促狭道:“没所谓,只要你男人不在意就好。”   柳下溪皱眉,他不喜欢别人拿这事说事:“黄同学,注意你的措词。这种事也不是随便可以拿出来说的。”   “我知道啊。”黄随云摆摆手臂:“从我知道时起,就一直闭嘴啊。不过,这案子可要请警察同志用点心。说不得我不小心就随便胡说八道了。”   “黄二狼!”邹清荷听不下去了。   “真是的,一点幽默感也没有。”黄随云摸了摸脸上的胡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老四要请我吃饭。”   “是是是,给你压惊!”   “这个人你见过没?”柳下溪把小画像放在黄随云面前。   “见过,昨天就是他来找陈旰的。姓华。他也带一组大学生。他偏向社会影响方面的调查,陈旰偏向个人心理活动方面的调查。华医生带我们看历史纪录片,民生问题的纪实短片。老实说这个人比起陈旰更不是东西。”   “……怎么说?”   “他们俩啊,一只狐狸一匹狼。奇怪的是:平常不跟人有身体接触的陈旰可以容许姓华的搭他的肩。我有听人说过,陈旰有同性倾向,对他一直很戒备。他倒对我没什么,看他们那样,我认为他跟姓华的可能有一腿。”   这少年粗俗……太直白了,也不懂含蓄点,这黄老二……柳下溪打开门,范明青还在走廊里踱步。听到开门声,立即走过来。   “昨天与死者共同午餐的人姓华,与死者是同行。”   “刚才,警局那边来电话了。说这位华医生自动到警局来了。”范明青连声道:“我让人马上带他过来。这位同学?”是关还是放?   “让他回学校吧。清荷,你还有一位同学呢?”   姚风在那儿?守候的警员没有阻止他东张西望到处溜达。“真不象人住的地方。”他啧啧称奇,是男人就不该与灰尘太计较吧。白色的卧室,白色的蚊帐跟灵堂一样。他随手掀开,去,床单枕头也是雪白的,难道这个人就不会掉头发?啊哈!经过他努力不懈地寻找终于终于找到了几根……这到底是头发还是阴毛啊?这么硬……当它是头发好了。   “瞧瞧,清荷,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头发也。一尘不染的人也会跟普通人一样掉头发嘛。”   柳下溪走过来,找范明青要了一个胶袋:“这毛发在那里找到的?”   “床上。”   真硬,比普通人的头发要粗一点……“这是陈医生的头发一没错!”清荷看到肯定道:“那次我进诊所的时候,很不安只把目光盯在他黑色的头发上,看到他的头发又硬又直觉得他应该是直率的人,就决定把来意直接跟他说。后来与他对视就被催眠了。”   柳下溪对他的头发印象不深。   “老四、老六,我们回去。”得到离开容许的黄随云在外面长长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见这两人还在里面舍不得走,不得不出声唤道。   “这就完了?”姚风还舍不得走。   “黄随云,你有注意到陈旰的头发么?”这里的人只有黄随云跟死者相处的次数多。   “神经,谁会去注意男人的头发!”黄随云没好气道。   “头发有什么问题?”范明青不解。   “现场死者留下来的头发要长一点,要软一些。”柳下溪把自己从血案现场收集的头发一对比,很明显看得出不一样。柳下溪把目光转向姚风:“你是有目的搜寻头发吧。”   姚风嘻嘻一笑,手腕一转,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死者现场相片。指了指范明青:“从这位警察大哥身上摸来的,我会点小魔术当然眼睛利过你们手也快过你们。也看过几本侦探小说。这种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不清真面目,不过是凭他身上的衣着来判定是谁。就有可能是假面杀人事件。”   “假面杀人事件?”邹清荷与黄随云同时重复。   “也就是说死者根本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人啊。我看清荷的表哥常常特意地看他收集死者的头发,总在皱眉头想必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却没有证据支持吧。柳表哥也有这种怀疑倾向对不对?”   真是人精啊。   没错,看不清死者的脸总觉得……不一定就是陈旰。这就得等尸检报告出来才准确,当然也不能幼稚地认为脸被砍得模糊就不是他……一切都要讲证据。当然,现场收集的毛发未必是死者的……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如果真是病患疯起来杀人,不合理却又是正常的。   范明青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还有,这不是小魔术好不好,纯粹是偷窃的行为……“回去吧回去吧!”巴不得这几个小鬼快快走。   华医生怎么看都是社会精英,瞧瞧,身上那名牌西装……范明青知道只怕得花上自己半年以上的薪水。   华医生是自己找上警局的,要求认领陈旰的尸体。   “我要见陈旰的尸体!他在这城市是孤独的,我不能让他躺在冰冷的地方。”眼睛是红的,显然是用泪水清洗过的。“我突然听到这事好震惊,昨天还一起吃饭……你们不会明白他是多么地有才华,凶手抓到了没有?”哽咽加上悲伤的口气看得出他与死者感情不错。这陈大医生也是有朋友的嘛。   “华医生,这个警方已经通知他老家的父母了。接到通知后两老昏过去了,他们的伤心不会输给你。”范明青为难啊,尸体不是谁要就给谁的啊,当然是给直属亲人嘛。估计同样为死者伤心的人不是为尸体打破头吧?   “陈医生的父母?他有父母的?他不是孤儿?”   “啊?!你不是他好朋友吗?怎么,他没跟你说过家里的事?”瞧瞧,这朋友怎么做的……“好朋友是意气相投不是查家底。”柳下溪把话叉开:“华医生与死者认识几年了?”   “三、四年了,在一起医生们聚餐上遇到的,他刚巧坐在我旁边,我们聊起来。不少见解相似互有启发,来往多了起来。后来我把他拉进了心理学研讨协会,他是寂寞的人刚开始与大家相处得不好,渐渐地了解他这个人的行事方式,尊重他的习惯尊重他的职业……他就是一只没有攻击性的猫。”   “猫?”这个词汇突然跑出来,不新潮的两位警察一时盯紧了华医生,这位华医生也为自己突然失言懊恼着。   “当着陈旰的面我也是这么说他的。只要他感觉受到攻击就开始张牙舞爪,其实他很可爱的,我想柳警官是应该了解我的感受吧。   ”   柳下溪皱眉,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   “说说昨天你的行程吧。”柳下溪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纠缠下去。   “昨天我的行程?原来柳刑警也把我当成嫌疑犯了。放心吧,我会全力合作的。昨天我与陈医生一样有研究要做。这个研究我们是有经费可以拿的,时间限制也不紧,陈医生比我敬业。我大约在九点起床九点四十到诊所(不好意思,我一个住没有人能替我证明)。   接着我那组的六人过来研究了二小时,到中午的时候突然想吃涮羊肉了。就去找陈旰了,陈旰嘴挑,合他胃口的食物不多。涮羊肉算是他难得喜欢的食物了。后来,我们遇到了柳刑警,陈旰还上前打了招呼。吃完后,我们直接分开了,我被电话叫走了,我一患者出了点状态。”   “出了什么状态?”   “与陈旰案子无关,我不会回答的。”华医生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   “你们吃了些什么?”柳下溪不放过他,紧咬着问。   “你说能吃什么……”华医生脸色不好地挑剔地盯着他。   怎么就突然带上了敌意?   “这个华医生,你看有没有问题?”时间过得真快。天终于下起雪珠子来,落在地面有细碎的声音,上不一会儿融成了水。   “现在还说不上。你派人去朱记调查他们吃了些什么,离开时几点。”   “下一位嫌疑人已经在下面等了。叫她上书房来么?”   “……好啊。下面血腥味还有,会让他们紧张的,来这儿吧。”柳下溪翻到了陈旰这次研究的材料,正在看,真的很普通的……有一种应付差事的马虎。   第122章 医生之死-07 心理学柳下溪多少涉猎了一点。   陈旰对他这一组的材料只是简单地陈述与归档。这与柳下溪目前接触得最多的:制作档案是同一性质。   进来的是一少年。柳下溪望着范明青……这个人怎么办事的?应该叫黄随云口中的小青才对啊……范明青不是看不明白柳下溪的眼神。只是,他也有难处。整个警局希望这只瘟神早点走。   嫌疑人第六号在陈旰留下的档案里称:男C。姓姜。也就是黄随云口里的小姜。   头发就象半只西瓜皮盖在脑袋上,一双死鱼眼,歪肩耸腿。被拘留这么长时间,在他身上并没有找到半点不满。   “请坐。”柳下溪很客气。   这少年模样萎靡但衣着不菲。一屁股坐下去……头往后昂,腿翘起来抖啊抖。   柳下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可以肯定这少年不在意任何事。面对这样的人,柳下溪没有心情问话。   “没话问?我走了。”半天没有动静,小姜同学总算把头给摆正了。   “你填完就可以走了。”   柳下溪虽然没有开口询问,却列出类似考试试卷的问题。   范明青凑上来一看:几十道啊。   小姜眼里出现了厌恶。拿起笔还没有写下去柳下溪站在他身边道:“全部填不知道或者不认真回答,我以妨碍公务阻扰破案的罪名让你在拘留所做完一千份数学高考试卷才放你回去。”   小姜一呆,死鱼眼翻来翻去。“知道了。”   拿着写满的证词纸,范明青高兴地拍拍柳下溪的肩:“对付这些小鬼还是你有办法。我这就让人去查证他的证词是否属实。看来,他的嫌疑很快被解除了。”   “这一点…这一点…他吃完中饭回转诊所时,看到诊室的窗户是开的。他们去吃中饭离开时肯定是关着的,陈旰与华医生在外面,只有他有钥匙,陈旰这个人不会把钥匙交给别人的。据我所知,以前的合伙人也没有他诊室的钥匙。这表示,在他们离开后,有人进了那间诊室,并且把窗户打开了,真怪为什么要开窗?这么冷的天……”   “死者怪毛病也太多了些。”范明青一拍掌:“是不是有学生从窗户爬进来拿自己的包?”诊室在一楼,玻璃窗也没安防盗网。   “……走的时候,除非他们没有把窗户从里栓上。”   “这有可能。怎么就没有目击者看到有人出入?”   “这家诊所开门做生意,常有陌生人出入。不特别提醒附近的邻居注意,是不会有人观察来往的人群。你们调查过周围的邻居怎么说?”   “有事办的不在家,没事做的天冷躲在屋子里休息。就是没半个目击者。”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那时已经在室内了。”   “你认为凶手开的窗?”   “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小青还没到啊?”   范明青早就饿了,这位柳同事也太拚了点,昨夜忙了一晚的他顶不住倦意,打着呵欠道:“不如先吃点东西。”   “这就回去?”姚风转动着灵活的眸子看着拍拍饱满肚皮剔着牙心满意足的黄二狼。故意忽略坐在另一边,心痛地看着钱包的邹清荷。   “你想怎么样?”打了一个饱嗝,人也是懒洋洋的。在拘留所不好过啊,度秒如年的……气愤伤心悲哀……想着自己就成了一冤案的牺牲者,大好的年华没来得及享受,泪水差不多要流下来了,可又不想示弱,憋得慌。当时怎么想的?老子死也不承认不开口,让你冤去!   想不到还能重新呼吸自由的空气……美啊,这夹雨带雪的天气在他眼里也变得明闪闪晃起眼来。   “反正,请的是一天的假的,不如去现场再瞧瞧?”姚风那被好奇勾出来的推理逻辑因子在叫嚣着。   黄二狼与邹清荷齐摇头。   “算了吧,闲事莫理危墙莫入。”这胆子是吓小了。突然见人死得如此血腥,他黄老二不好意思说,当时吐得苦水都出来了。   “清荷,你居然连这点求知心都没有?”看看从老二这边入不了手,姚风转向攻击老四。   自从黄二狼转达那句:“为了能上北大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男人,依然活得有滋有味。”就与陈旰势不两立了。邹清荷终于把钱包放进口袋,既然钱花掉了也不会自己跑回来,即成事实也就节哀顺变了。“老六,不要把凶杀案当成游戏。人是真的死了被人残忍地杀死了,这种事你就不怕啊。”   “怕啊。怕也要弄清楚。”   平时的姚风没有这么任性啊?!怎么突然就不讲理起来了?   黄二狼摆手:“反正不要算上我,这事不想沾。”   邹清荷掏出一个小本子来:“黄二狼说真的你怎么看陈医生?”   “嘴皮子贱,容易得罪人。平时就一副孤高的样子特尻,臭规矩又多。有人恨他是一定的。他拿你的事来威胁我,说我不答应的话,要把你的事捅到学校去。还美名其曰:心理战术。你请我这一餐不冤!”   邹清荷脸红了,心理很难过。自己的事就这么见不得光么?还连累了黄二狼……半天才道:“对不起。”   姚风拽住他的胳膊:“你又没做错什么。这事智者见智,仁者见仁。都怪死者不好,你又没有碍他什么事。”   三人住了嘴,姚风打量这老店。客人真少,跑堂的服务员围着火炉打盹。   “老二,说真的,假设凶手真是你们六人中的会是谁?”安静小会儿的姚风忍不住开口道。   “你今天干嘛这么兴奋?”闭目打盹的黄随云拍他的头:“让我睡一会儿。”   “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姚风紧追不放。   “不可能是我们中谁干的。”黄随云不耐烦了。   “理由!”这下连清荷也集中精神听他说。   “我们六个人三男三女。读清华的小玉连鱼也不敢杀,什么家事也不会做的眼镜女。除掉眼镜的话跟瞎子差不多,怎么可能是凶手?小青,传统的贤惠型的少女,一心指望着嫁一个好丈夫做家庭主妇,虽然对陈旰猛放电,其实是有男朋友的。个子娇小哪有力气对付陈旰?小惠?更不可能了,老实过了头,唯唯诺诺的。说东不敢往西什么事就要由别人拿主意。三男的?除了我还有可能外。小姜,纯粹是打发日子玩的主,对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清楚他的头脑好不好。冷漠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小郭?机灵得过了头,就象只哈巴狗围在陈旰身边。跟那小姜完全是一个极端。极端过了头的自私只盘算对自己好的事,说他会杀人打死我也不相信。六人中,真要说值得怀疑只有我了。身体素质比他们好、力气比他们大、胆子比他们大、头脑比他们好。被关在拘留所连我自己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我杀了人。别提多沮丧。”   “当然不可能是你。”邹姚两人同时出声。   “不是安慰,是事实。”邹清荷一本正经道:“事实胜于雄辩,我们认识久了解你的为人。见老太太过马路都会去扶的人怎么可能杀人?”   受称赞了……不好意思地摸头:“这是习惯,我奶奶上街总带着我。她身体不好,我一直扶着她。一见跟她差不多的老奶奶们在街上晃就觉得危险。”   “家教真好!”姚风啧舌:“我认为不是你做的是那现场太复杂,不是你这样的智商想得出来的。”   “喂!”瞧这话贬得……黄二狼不气反而笑了起来。心里堵住的东西一时烟消云散了。   “清荷,你怎么看?”   “他们六人除掉,陈医生的学弟除掉,嫌疑人还有一位是以前的女看护。估计也不可能是她做的。这么看来警方完全没有可怀疑的对象了。案子说不通,很奇怪。奇怪在哪里一时总结不出来。只能假设,你们离开后,有可能凶手潜进了室内……不可能是小偷,楼上没有被侵入翻动。后来,陈医生回来……有研究工作陈医生应该没有约其他病患。凶手与陈医生一定认识甚至可能是陈医生的病人,我估计他们见面后,外面的大门被锁上了。陈医生死前穿着医生袍……出外的时候他还穿着西装。这么说,他让凶手在诊室等他,他自己回卧室换了衣服。然后跟凶手独处,凶手坐在沙发上,陈医生坐在椅子上。陈医生的催眠术很厉害,有可能他在催眠凶手时催眠失败凶手突然发狂站起来杀他,陈医生从椅子上跌在地上,血溅了出来。到这里都好解释,可后面那些插在尸体上的凶器就无法解释了。还有那血迹形成的图形……这东西应该只有陈医生与你们几个知道。”   “不,知道我们随手所绘图形的还有其他参与此项学术调查的人。”   “我的看法不同。”姚风笑咪咪道:“我认为陈医生根本没有死,前一段我也赞成清荷的见解。陈医生遭到病人的袭击有可能流了血。他找不到武器,抓到放在桌边的钢笔,插进了死者的胸口。没多久死者就死去了。杀了人,陈医生慌神了,地面上有他的血与死者的血……于是,为了掩饰他的血液,他去找了菜刀把死者砍砍砍,砍得面目全非。然后为了更自然就决定嫁祸给你们六人。他自己逃跑了。说不定现在早就离开北京了。我翻了一下,他的房间根本找不到钱包、存折、身份证、户口本等必须品。”   “钱包、身份证在警局的证物清单上。”清荷加上一句。   第123章 医生之死-08 “何况,自卫杀人没必要做多余的事。嫁祸别人这种事还嫁祸数人也太不合理了。”邹清荷继续否定姚风的见解。“现代侦察手法可以从牙齿从头发从血液从指纹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又不是福尔摩斯那个年代。”   姚风摇头“怎么解释被毁了容的脸与莫名其妙的嫁祸?”   “我又不是凶手怎么知道?”清荷的倔劲也上来了。“凶手会杀人,本来就超出了常理。毁容也好嫁祸也好。需要时间……也可以拖延警方的时间,让侦察走错方向。太多不合理了,明明是存在就是合理的……”清荷突然拍桌站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正在打盹的黄随云受惊蹦了起来。   “还有一种可能。”清荷紧捏着的手成拳状:“做这些事不是没有原因。共犯!凶手为了封人嘴拖人下水,故意造出一位共犯来!   也就是说,你们这一组有人在其他伙伴不知道的时间里回到了诊室,撞到了凶手行凶。凶手没有杀这个人而是逼着这个人共同犯罪。逼着这个人斩杀尸体甚至有可能当时死者没有断气。但是,如果这么简单的话……这个人留下犯罪的痕迹会很快被警方查到,也间接会把凶手抖出来。于是,凶手与这个人一起嫁祸你们。这就是著名的要藏树叶就要把它藏在森林里。与凶手联手的人……这个被逼的共犯就在你们六人中!”   姚风与黄随云拍起掌来。   “凶手太坏了!”姚风打寒噤。“要不要把你想到的可能性告诉你表哥?”   邹清荷沉思……柳大哥现在在那儿?现场还是回警局或者去别的地方调查了?   “有可能是小郭!”黄随云完全相信了邹清荷的推理:“这小子特不是好东西。”   “我觉得是拿菜刀的那一位。最象凶器的就是菜刀了。”姚风放弃自己的理论投靠了清荷的见解。   “我觉得凶手还会有动作……这个人肯定危险!等等,老黄……我记起来了。菜刀的指纹是薛睛玉留下的,她就是你口中的小玉吧。你说过她是:‘连鱼也不敢杀,什么家事也不会做的眼镜女。’对不对?”   黄随云点头:“没错。”   “可是,她留给警方的口供是:曾经帮死者下过厨,菜刀上有她的指纹很正常。她坚持说不知道医生死了。就因为她太无害了,警方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对待她的口供。”   “快去通知警方啊。”姚风急起来,连黄随云的脸色也大变。   “你说什么?!”范明青大声道。正在吃面的柳下溪抬起头来。“怎么了?”   “从警局在来这儿的途中,载着薛睛玉的摩托车翻车了。”   “薛睛玉?清华的那位女才子?”柳下溪放下了面碗:“情况怎样?”   “送医院了。”糟糕糟糕真糟糕啊。   “我们去医院……其他几位先放回家,口供的事放一边。伤得真不真?”这可不是小事情啊。   “翻车,在街道上翻车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情况还不了解。”范明青完全没有主意了。这事这事闹开的话要负起责任的人是自己吧。要是,直接在警局审问口供就好了,怎么就没有预先想到会在途中出事?……哎,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柳下溪紧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老范,你一个人去。我留在这里。还有把薛睛玉的伤势完全隐瞒起来,对外就说昏迷不醒吧。   ”   “你认为?”   “这六个人中肯定有一个与凶手照过面,而且被凶手设计了。才玩了这嫁祸的损招。其他被放回去的嫌疑人你也不要放松,暗中跟踪追查说不定薛睛玉的出事是声东击西……还有那位姓华的医生也要留意……”   这算是为范明青打了一剂强心针。如果是凶手杀人灭口的话,那狐狸的尾巴就会暴露出来。可以抓得到的,保护证人与追捕罪犯是他的强项。只是,柳下溪为什么还要留在现场?   柳下溪在沉思。不是静坐而是有规律地从这头走到那头。   是谁在喧哗?好像听到了清荷的声音……“不可以进去!”警卫的声音不小,柳下溪到门口意外地发现是清荷他们:“不要紧,是我叫他们来的。”   “柳大哥。”清荷很高兴,外面真冷啊,没带伞,头发都湿了。   “没回学校?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后面一句是对黄随云说的。   清荷把自己的理论重复给柳下溪听,柳下溪赞许地点头:“是我大意了。已经出事了。”   黄随云的脸色“哗啦”又青又白整个人瘫了下来落在地上,姚风在他身边撑不住他。   “目前情况不明,老范去医院了解情况了。你隐瞒了什么?”   黄随云紧紧地抓住姚风的手臂:“我,我我我好恨啊!”突然由低沉的声音拔高拔高高高震得人耳朵发木。   “小玉昨天确实有拿刀做菜,她喜欢医生……真不明白啊,她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家伙。文静的她第一次主动要做菜,想必是在家练习过了吧。明明菜也切不好,偏偏要硬撑着抢小青的份内事。我看,医生根本没有领她的情。昨天,医生跟姓华的出门到外面吃饭。小玉是白费心机了。看着她失望地皱着小脸默默地把做了一半的菜收拾好丢掉,让看的人都替她难受。陈旰真的不是东西……我对小玉说:‘跟他告白吧。对方接受了是好事,她也就找到好男人了。对方拒绝了也就痛快的死心,去寻找另一份情感。’   “如果不是我跟她说这些混话,事情一定不是这样了。我是算着时间回来拿东西的。不想看到让眼睛长针眼的事。第一次回来路上遇到小姜,第二次回来门还是关着的。我注意到窗户打开了,就决定爬窗进来拿书包走人。然后我闻到了血腥味,拉开窗帘布就看到陈旰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当时,我吓坏了。马上准备逃跑。就在我害怕地抖动窗帘布的时候,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我看到了发夹。小玉头上的发夹,接着又注意到尸体上的菜刀。完了完了。我那时认为是小玉告白不被接受后杀了陈旰。我不敢进去,在外面徘徊了一阵,想报警的。可是一想着小玉这一生完了又不忍心,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看到小青朝诊所走来。想着多一个人胆子大些。等时间差不多后我走到诊所,不意外地见到了小青在呕吐。两人相互壮胆重新进来,我乘小青不注意捡走了小玉的发夹。有人为伴吧,小青胆子也大多了。没多久除了小玉与小姜其他的人也来了。我们看到了现场看到了那血溅的图案很眼熟也看到尸体上的凶器。明白了我们被人陷害了,大家商量着决定能不开口就不要开口。我自告奋勇地说去通知小玉这件事。小玉没有见我,她宿舍的人说,她睡了感冒了人不舒服。那时,我觉得不对,凭她没能力杀死陈旰。都是我的错,早点跟警察说,就能避免她出事。”   看着室友揪着头发的懊恼悔恨……邹清荷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就不坦率点?这么关注人家女孩子分明是他动了心啊,如果……哎,现在说什么也是迟了。   “说实话就这么难么?”清荷以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指责他。   “谁知道谁知道,忍不住就把视线对住了她。原先还看她不顺眼的,长得又不漂亮还从不正眼看我。根本就没有看好男人的眼力。   可是我昨天一心一意地想保护她,就算她可能是杀人凶手也认了。我真的很傻是不是?”   姚风捶着他的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发夹在那里?”   “我藏在右拐那边砖土堆里了。”   柳下溪让看守现场的一名警员陪他一起去找了。   “他会不会有事?”姚风比清荷先问出口。   “……现在还没有结论。”柳下溪轻叹。案件发生后某些知情人总喜欢撒谎隐瞒非得等事情恶化或者事实摆在面前才肯说真话。“进这屋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柳下溪坐了下来。这大厅只有几把椅子与一张大桌。   “冷清。”   “没人气,单调。”   柳下溪敲着桌子:“陈旰的收入不差,大约有五千元以上的月收入。有趣的是,他不进银行没开过户头。每个月固定寄八百元钱回老家。这房子他是一次性付款的,这笔钱有点来历不明。非常有趣的是,这屋子里的现金不超过一千。你们认为他的钱从那里来又消失到那里去了?”   “另外有窝。”姚风反应一向很快。   “他在工作的地方确实有宿舍,不过是与人同屋的,他没有住过。他不习惯。警察有调查过他以前的同学,大家对他没印象。读大学的时候他没有住校,独来独往。不出众不出色。很奇怪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引起人注目?”柳下溪在自言自语。   黄随云来,把发夹给了柳下溪,手却没有缩回去,就这么直直地伸着。垂着头的他显得分外乖巧。柳下溪打趣地看着他:“你希望我锁你啊?”   发夹挂上几根女子的长发,还有白色窗帘的布纱……发夹很普通。黄色的琥珀为夹面,还很新。柳下溪进了血案现场的房间。仔细察看窗帘,果然找到被挑断的布纱。   “发夹被窗帘挂落的。”姚风很有把握道。   邹清荷接着他的话道:“假设小玉打算跟陈医生告白,她走的时候悄悄地把窗户的拴拉上。没多久她转回来,也许她在外面吃了饭,也许没吃。她从外面小心地打开了没有内拴的窗户,从外面爬进来。可能是即将要进行的告白让她很紧张,连发夹掉了没有注意到。   进了屋的她,这么多的空间,她躲在某处等医生回来。比如说,二楼某间从窗户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书房。她也许想知道医生对她的评价,她翻到了他们这次研究调查的材料……。后来她,看到了医生回来,可能不是一个人。她也许迟疑了没有马上出去,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解释她出现的理由吧。她还是出去了,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凶手肯定是惊讶的……凶手迫她成了从犯,也许想解决她吧,可能正巧这时候,黄随云出现了。”   “那时候凶手还在?”黄随云诧异地抬起头。   “可能。”清荷也没把握,他这只是推理。   第124章 医生之死-09 天色暗了下来。   看着这几个紧跟在自己后面的少年,柳下溪有些头痛啊。老范打电话找他求救,薛睛玉的家人在闹,从电话里就听得到:“还我健康的女儿来……”的哭喊声。   小雨夹雪有增大的趋势,缩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天空等警方派车过来。   “啊,果然是你,柳下溪。”两个轮子的警车停在他们面前了。   “尹落英?”   “嘿嘿。本来被革职的我又重新被招回了。这事还多谢你呢我的工作才有转机。我现在是金花街那边的民警,负责那一区的治安,离家很近。分局的人忙不过来,把我借调过来暂时跑腿几天。我是过来接你的。这几天我协助你(负责跑腿的)。”   尹落英把雨衣递给柳下溪。地面太湿,车胎往前滑行。   这三人没办法跟他了。柳下溪把清荷拉到一边,从钱包里拿出钱来:“打车回去吧。”看得出这几只小鬼都不像有钱在身的样子。   知道小玉并没有生命危险后,黄随云松了一口气:“小玉……”   话还没说完柳下溪理解地拍他的肩:“她需要时间从噩梦里苏醒。”   “凶杀案啊。”尹落英好奇往屋子里张望。他以前也是负责凶杀案的精英啊……哎,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协助柳下溪也算是参与案件侦破。“听说死者是一位精神病科的医生,专门跟疯子打交道。说到疯子啊,昨天我值勤的时间我们那一区发现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那疯子的力气好大,把我的手都抓伤了。”那手腕上果然有抓痕没上药已经肿了。   “疯子?”   “西边那座神秀峰知道么,那里面有家北京第三综合精神病院,听说有几个疯子逃了出来。为了帮医院捉他们,这几条街的民警们都有参与搜查行动,也号召居民们紧闭门窗。听说这几个疯子有攻击人的倾向。”   “有没有到这条街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   “是昨天几点的事?”   “我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在吃中饭。一直忙到吃晚饭的时候。跟这案子有关系?想去疯人院的话还是白天去的好。”   “哦?”   “怪怪的。”尹落英夸张地打冷噤。   “呵呵。”柳下溪皮笑肉不笑。   “真要去?”   “先去医院吧。”柳下溪可以想得到老范被口水淹没的可怜样,自己也算跟他同一战线,挨骂的事就让他来背也太卑鄙了。   柳下溪还是姗姗来迟了。   病人的家人显然被劝退了,静悄悄地恢复了医院原有安静。   一身狼狈的范明青顶着脸上明显的指印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在叹气。   “……”柳下溪别过脸不忍心看(不是同情,是忍不住要笑)。   范明青叹着气坐在长木椅上:“哎。车祸的原因是我们失误。开车的张浩昨晚一直没睡,今天又来来回回载了几次人。精神不济,一边开车打起盹来,虽然是三个轮子的警用摩托。直接撞到路边的电杆上,车子翻了。路面湿,薛睛玉摔下车后挣扎起身,没站稳又摔着了这次很不巧地碰到了头,现在醒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昨晚是谁到她学校找她录口供的?”   “就是张浩。张浩在隔壁房间,他的腿挂伤了。”   张浩在打呼,睡得正香。   范明青一掌拍在他头上,张浩一惊,受袭要跳起来却扯动了腿的伤处。睁眼见是自己的组长很哀怨叫道:“组长,就让我睡一会儿嘛。”   “清醒了。”   柳下溪看了看挂在床尾的病历:小腿骨折加多处擦伤。   “你昨晚是几点见到薛睛玉的?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衣物、鞋上有没有血迹?她的表情怎样?”   “接近七点吧。她的神色很糟糕,跟重病的人一样脸色死灰死灰。血迹?应该没有。至少,她跟我离开的时候身上是干净的。老实说女生宿舍我可也不敢久呆,管理女生宿舍的阿姨瞪着牛眼睛,生怕我会在女生宿舍胡来似的。我那敢久呆啊,一进去找到她后马上就把她带出来了。我们凶案组应该调一个女警过来帮忙。”   “她的头发是长发还是短发?是散发还是结了辫子?”   “长发很长,快到腰了。头发是散的有点乱。”   “好好睡一觉吧,快点把伤养好。”柳下溪打了一个手势与范明青离开了这病房。   “怎么样?”范明青迫不及待地问。   “……”柳下溪摇头,想说什么又住了口范明青以为自己没听到,追问:“什么?”   “我们去见见这位才女吧。”   “被医生们下了禁见令,她精神不稳定,我们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得人心。”范明青苦笑。“她的家人要去市局投诉我们。”   从门上的玻璃小窗望去,只能见到埋在被子里的人形在抖动。   是在哭泣吧。   柳下溪拍拍范明青的肩:“还挺得住么?”   回了他一拳:“再来几个通宵都没问题。”   “去北京第三综合精神病院。还有人手没有?去查一查薛睛玉什么时候回宿舍的,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洗澡换衣物。”   “你怀疑她?怎么可能!”六名少男少女中看她的模样是最不可能会杀人的。   “还是要去疯人院啊。”与柳下溪共事一晚的尹落英算是了解他做事的个性,就没指望着今晚能回家睡觉。   去山里有点远。这么冷的天,尹落英能开着范明青四个轮子的警车是高兴的。晚上上山这可以挡风雨的警车要舒服多了。   “我们这是?”范明青摸不着头脑。   “昨天下午这家精神病人有几位病人逃跑了。医院请求民警们协助搜寻病人,让居民关闭门窗避免受到失去控制的病人袭击。可能就是造成案发时那一带没有巡警巡逻的主因。我在猜想陈医生的死与这病人逃脱有没有关系。你们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范明青苦笑,凶案组到底与居民区的民警巡警不同啊,负的责任不同管辖的方向不同,虽然同是警察,凶案组忙多了。没有八卦人士在中间传言,消息不流通也是正常的。接到报案电话赶到现场……一直忙碌到现在还没喘口气呢。   “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他放弃动脑了。   宿舍的安乐气氛又回来了,大家避而不谈黄随云的事。   吃完晚饭见清荷还稳稳坐在床边,等着拿他被子盖的姚风踢了他一脚:“你不回家?”   “表哥今晚肯定不会回家,他工作起来很拼命的。我住这儿。”   姚风眼珠一转把自己硬梆梆的被子挪到他床上:“我跟你挤一个窝儿。”   “姚老六仗着年纪小到处揩油。”陈佳俊鼻子有点塞,好像白天出门感冒了。   “我的亲人只有一个爷爷了,供我读书已经很难很难了。没有父母替我张罗,哪比得你们一群离不开父母的奶娃子。”   “谁是奶娃子?嗯。”丁随显过来搔他痒痒肉。   姚风大呼饶命往清荷背后躲。   闹了一阵,冲淡了不少不愉快的情绪。   少年们到底是憋不住好奇心。   锁上门关了灯也不知谁先开了口:“到底谁是残忍的凶手?”   “又不会在额头上写着:‘凶手’两个字。”   姚风在被窝里推了推清荷:“老四,你觉得呢?”   小小的单人床真的好挤。冷就不会冷了连翻身也不敢,清荷后悔着没有回家睡。不过,他还是高兴的,至少这个人没有把他隔离,知道他的秘密后还愿意亲近他。“大城市连犯罪的手段也高超。”他感慨。乡下的案子比这个单纯呢。   “活动空间大,人口复杂,人心也复杂。”丁随显老气横秋道。   “抓到凶手后,我一定要打他两拳出气。”黄随云恨得咬牙切齿。“不知道小玉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要是平常,没有口德的室友们早拿他开涮了。   现在大家齐齐住口,对他一万个同情。   “把发生的事当成人生历练吧。”陈佳俊说了一句有深度的话。   第125章 医生之死-10 转进了山后车颠簸起来,柳下溪放弃了写写画画。   夜是静寂的,路灯的间隔很远。   车孤单地行走着。   雪下得大起来。   目的地到了。   陈旧高大的铁门布满了电网。建筑屋的高塔上的探照灯类似航海的灯塔,清楚地扫射着3米上下那些尖顶的钢筋……从那上面爬不出去吧?这些荆棘般的钢筋把整个建筑物围在里面,看得出上面有狰狞的铁网。   “跟监狱似的。”范明青揉着眼角嘀咕。   “性质相似。听说,关进这里面的疯子都是些含有暴力因子。不少伤害过人的疯子就关在这里面,攻击力在常人之上。进到这里面基本上就不会期望他的疯病能好转。”尹落英上前去按铁门上的电铃。   不一会,一楼有灯光亮了。   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干什么的!”口气很粗。   “警察。”范明青出示证件。   包裹在军大衣里的男子打开了侧门。用手电筒扫着他们三人的脸:“不好意思,门口的灯坏了。”口气变得热络起来。“三位,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我们想见昨天出逃的几位病人。”柳下溪客气道:“他们都回来了吧?”   “回来了回来了,没有造成坏的影响。”冬帽里露出一张络腮胡的面孔:“警察同志,您看,大家都睡了,有事明天行不?”   “他们怎么逃出去的?”   “这个,院长不在。要不我把主任叫起来跟您说?”看上去这里看守很严嘛。   范明青推开他,走进院子里。庭院有点大,罗汉松三三两两被薄雪轻覆着。花坛已经没有花了显得分外地落寞。建筑带有意大利风格很明显是旧教堂改造的。   台阶上,尹落英使劲地跺着脚穿着雨靴脚有点发僵。看看柳下溪的黑皮鞋与范明青的军用皮靴……有些羡慕。   把他们请进会客室,火炉里的火早就熄了。   “我去叫主任来。”   “先别急,我有话问你。坐。”柳下溪先坐下来,拿出本子与笔:“你的姓名是?”   “黄文龙。”这个人显然不习惯有些别扭地坐下。   “在这儿工作几年了?”   “十来年了。我还是叫主任来吧。”说完又要起身。   “昨天逃走几人?他们的名字是?”   “逃走了三个。这些事还是请刘主任来说。”   “怎么逃走的?”柳下溪继续问。   “前天夜里,这里停电了。他们乘工作人员不注意的时候从铁栏杆爬出去的。”   “前天夜里就跑了?”三人一齐惊呼。   “发早餐的时候才注意到,马上派人搜山。一路问下去才知道他们跑到市区去了。我还是找主任来。”这次没等柳下溪再问话,急急地离开了。   “失职,他们这是严重的失职!”范明青狠狠地捶着唯一的桌子。   一个瘦高的老年男子拖着棉拖鞋匆匆进来。显然是从床上起来的,衣服的扣子扣错了也没有发觉:“什么事?哦,听说是为昨天那三名病人来的。我已经写了一份报告交上去了。解释得还不清楚?需要你们深夜过来么?”不满写在脸上。   “我们是为一桩凶杀案而来的。主任贵姓啊?”柳下溪站起身来很礼貌地用双手把证件递给他。这位主任皱着眉没有接。   “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我姓吴。”很不耐烦。   “我们想见见失踪过的三人。请把他们的入院资料给我们看看。他们是怎么逃跑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反锁在室内的吧,怎么有办法逃出自己的房间?”   吴主任一怔,安静地坐下来:“有人前夜把他们的房门打开了,等他们走了以后重新把门锁上,我们才没有注意人是在夜里走的。   ”   “是谁放走他们的?”   “还没有查到。你们来了也好,帮我查一查这个罪魁祸首。”   柳下溪与范明青无奈的对视。   “逃走的三名病人有什么特别处?”   “一名是有案底的杀人犯;一名是精神分裂者身上有三重人格;一名是自认为自己是只人狼一到晚上就会狼嚎。不得不把他的嘴捂起来,手脚也得捆起来,不然第二天准是鲜血淋漓的。我们这里的治疗你们正常人可能看不过眼,我个人意见是最好不要见。”   “啊?”连一向镇静的柳下溪也坐不住了。   “这里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有三分之一是属于狂燥型精神失常,一小部分是警方送过来的精神有问题的杀人犯。还有人格分裂型的病人。他们的资料在他们的主治医生手上,你要我也拿不出来。”   “他们的主治大夫是谁?”   “其中两个是华医生的病人。警方转过来病人资料还没有过来。”   “华医生?华云瀚?”   “你们认识华医生?”   “算是吧。华医生……”柳下溪沉默了。   “华医生的病人是他的助手照顾的。华医生自己一个月难得来一次。”吴主任最初的敌意不自觉中消失了。   “他的助手在那儿?”范明青不耐烦了:“把他叫来吧,那三个病人呢?”   从门口的特制窗口看进去,范明青吓了一跳:雪白的房间雪白的床,病人全身被绑了起来连嘴也是封住的。灯一开病人只有一双眼睛在转动,显然并没有睡熟。“啊,鞋!”范明青拍拍柳下溪的肩:“你看你看,那白胶底鞋跟陈旰尸体上的鞋一样!”   柳下溪凑过来一看:果然,上面还有编号。如果范明青他们当时检查仔细点,光从鞋子这条线索就能找上这所疯人院了。   “这三个人找到时他们脚上的鞋子还在么?”柳下溪问旁边的吴主任。他们走到另外一位病人的房门口,望进去那个人满身插着电线……身上满是鞭子抽打的痕迹……看来,进行过非常不舒服的治疗过程。说不定是惩罚他的逃跑吧。   吴主任见这三人脸色不好道出声解释道:“非常人用非常手段。他们两个的都在,只有警方送来的那一位有杀人案底的掉进污水沟里了。鞋子掉了,衣服满是污泥。人在生病发烧,在特别护理室。”   “我想见见刚才那全身被绑起来的人。”柳下溪回第一位病人的房门口。   “我没有钥匙。只有他们的大夫与负责伙食的解婆有。我虽然是主任,只管医院的行政以及照顾病人的日常生活用品伙食。医院有明文规定不得干涉医生们的独特治疗。”   “把他们找来啊。”范明青踢着墙,这里的人怎么跟生了锈似的,这么难动啊。   黄文龙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等吴主任有明确表示才开始去叫人。   “特别护理室的钥匙吴主任有没有?”   “这个我有,在房间我这就去拿。”他匆忙离开背有些驼。   “老尹,你扭送来的是谁?”   “应该是这房间的家伙。人狼,果然不假。没指甲也能抓出血痕来。个子不大力气不小,是那种人不可貌相的人,看上去一点也不象疯子。”   “看来杀人凶手就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范明青露出笑脸来,每一次案件要结束的时候他的心情就特别好。   “疯子谋杀正常人?”尹落英意外。可别小瞧他,他也是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只是工作失职被下贬了:“怎么可能?疯子是没有理智的,怎么可能进行一场谋杀?”   范明青咬牙:“你怎么知道是谋杀?就不可能是意外杀人啊。死者的房间跟这疯人院的房间一样,白得没有半点生气。让疯子以为又回到了疯人院,狂性大发杀人也是在情理之中。小柳你看呢?”   “陈旰尸体上的鞋显然就是这所疯人院病人的鞋,关系是肯定有的。”   “让开。”漏风的苍老的声音。   “哇!”尹落英跳了起来……突然在他身后出现佝偻的老太婆,黑色的棉袄死板的发髻走路无声的棉布鞋。   腰上的长长的一串钥匙居然有办法走路无声。哎,跟鬼似的。   门开了,床上那被绑得棕子似的人弹跳着,跟青蛙挺腰的动作神似。显然是迫切地期待着自由吧。   柳下溪上前,扒开他脸上的布条。陌生的青年阴森森的眼神,刚自由的嘴发出刺耳的嚎叫声“呜哦哦哦……”柳下溪慌忙用自己的手把他的嘴给堵起来。   “啊!”被咬了。   “让开!”老婆婆上前用虎口(大拇指与食指形成老虎的大嘴模样)钳住了病人的嘴巴,迅速地用布条封住了病人的口。   好深的牙齿印!出血了。   “就是他!”尹落英带着笑意,他受过的罪也落在柳下溪身上了。   “怎么了?”吴主任勿忙过来。看到了柳下溪血淋淋的手,脸上也有了笑意:“打一针破伤风吧。不要把他们当成正常人。”   “华医生的助手呢?”门外只有黄文龙。   “他不在,房间里没有人。”黄文龙答道。   “你们这里出入很自由,不用出入登记么?”柳下溪皱着眉头。   黄文龙咧嘴笑:“他是医生,不会跟我一门卫报备。”   “能在这里工作十来年也不简单啊。”尹落英佩服他啊,跟这些不正常的人打交道能保持正常真不简单啊。   “他以前也是这里的病人,病好了没有地方可去就留在这里了。”吴主任答道。   “第三人叫什么名字?”范明青不理解柳下溪看这病人脸的举动。   “吕文将。”   “吕文将?”柳下溪与尹落英异口同声。   “郭局的外甥?”尹落英又加了一句。   “怎么了?”范明青不熟悉这个名字。   “他以前的主治医生就是陈旰。”居然在这里,吕文将居然转到这所疯人院来了!   第126章 医生之死-11 “谢谢。”柳下溪接过解婆递过来的手绢(很干净)包住了流血的手。   解婆摇头锁上门。   柳下溪看着丑陋古怪的大铁锁,是那种市面上绝迹了的,很旧式的弹子锁。还有配这样钥匙的地方么?不……只要有钥匙的印模就可以配得出钥匙来。   “吕文将换下来的衣物在那里?”   黄文龙抓了抓稻草般的头发:“又脏又臭我把它丢了。”   “丢到那里去了?”范明青恼火地玩着自己的打火机,真想抽烟,可这里太干净了不是随便可以抽烟的地方。   “在后面挂着了,衣服又没坏。洗洗就可以穿了。”解婆阴恻恻道。   “我跟您老去拿。”范明青高兴地关上打火机。   “吕文将是在哪里找到的?”柳下溪跟在吴主任后面问道。   “听说他喊救命,被路过的行人救了。送到附近的诊所里,他身上有医院的铭牌,诊所那边打电话上来,我们派人去接的。他一直在发烧说胡话,嘴里嚷个不停叫着:‘走开走开。杀死你!杀死你!’”   “时间是?”   “昨天下午快六点的时候我们接到那家诊所来的电话。我们的人到那里时,诊所那边给他打了退烧针吃了药换了衣服。回来后,解婆给他洗了澡。他的烧退了些,吊了营养液就睡着了。今天他虽然退了烧,却咳嗽起来,一直留在护理室观察。他一直不肯吃东西,显然受到了某些刺激。”   “刺激?他精神方面怎样?”   吴主任脸上有了笑意,转身拍柳下溪的手臂:“我还没告诉其他人,吕文将的神智可能在病好后恢复正常。精神病人常常因心理因素,承受不住各方的压力造成精神错乱。也会因突发事件恢复正常。”   “真的吗?”柳下溪也感染了他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吴主任很有把握的样子。“精神疾病涉及面广。有的病人是间歇性发作,不发作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有的人只是精神意外受到创伤,突然清醒过来后数年甚至终身都不再发病。据我观察,吕文将极有可能属于后者。他的精神层面被过去束缚,大脑功能停顿在某一个时间段产生混乱,思绪走不出来。可惜他过去的病历还没有送过来,我找上面要过。他们说很快很快可以给我。就是……哦,我忘记了,他的主治大夫被人杀害了。”吴主任重新沮丧起来。   “有可能……吕文将的病历在他家人手上。”柳下溪曾经在陈旰那里偷偷寻找过没有找到他的病历。“吴主任认识陈旰医生么?”   吴主任摇头:“名字是听过,他的病人跟我研究的范围不同。听说他在治疗中常使用催眠术。催眠术使用频繁对治疗精神病患有潜在的危险。我个人反对心理医生对病患过于频繁地使用催眠术的。”   “为什么呢?利用催眠术不是能更快地找出病因么?”   吴主任继续摇头:“一般催眠时得到的信息并不是人的记忆真实再现,是带有个人的主观色彩的重组后的记忆。人的记忆里美好的事更加美好,丑恶的事更加丑恶。心结或者说心里阴影在面对催眠术时会强烈反弹,这是人潜意识里保护自己形成的堡垒。催眠术使用不当反而会让病人精神错乱加剧。我认为,引导病人淡化病人的情绪……哎,我主张的治疗方式被认为是过时的老旧的方法,疗效过于缓慢而被世人责难。精神病人的病因多种多样,大体来讲不脱离个人的心理素质与周边的生存环境。个人心理主因是自我封闭与无边无际的妄想……”显然这吴主任平时听众太少,逮到一个认真的聆听者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   走到楼下的护理室门前……柳下溪脸色一变:“不好。”   “什么?”吴主任茫然。   “血腥味!”   门打开了,目瞪口呆的几个人看着病床上明显没有生机的人。滴在地面床单上的血很红。暖气充溢的房间里浓浓的血腥味儿,连柳下溪也忍不住要把晚上吃的面包给吐出来。   吕文将已经死了。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地上有营养液吊瓶的碎片,他左手腕上有深深的割痕,血就是从那里流尽的。   脸上有泪痕,枕巾湿了一大片。   “我忘记把用完了的药瓶拿走了。”吴主任扶着门框滑下悔罪地喃喃自语。   “真惨。”尹落英叹息了一声。就为了这不争气的外甥郭局才落得杀人犯的下场。   门窗都是紧闭的。   床上被单滑落在地上……赤着足的右脚底还沾有玻璃碎片,刺入深的地方流了血。   眼睛还是睁开的,一双满是绝望的空洞的死亡了的眼睛毫无温度。   柳下溪叹息着抚上他的眼睛。   “哈哈。衣服上果然有血渍。”范明青的嗓门在外面响起:“噫……啊!”抱着湿衣服冲进来的他怔住了。“人死了?人居然死了?!”他难以相信地走近尸体。   “是啊,人居然死了。”柳下溪接过他手中还没干的衣物……棉衣?真有心啊,夜晚室内是有暖气的……看得出这疯人院病人的衣物是有配置,白天的衣物并没有在晚上放进病房里。晚上那位神秘人物把病人放跑时还给他们准备外出的衣物?……衬衣、绒裤还有毛袜子。却没有保暖的鞋胶底白帆布鞋只是便鞋吧,冬天穿着外去冷了些。   柳下溪走了出去,尹落英跟在他身边:“吕文将是自杀的。”   “目前见到的确实如此。你怎么看?”   “吕文将有可能在逃跑之前神志恢复了正常。杀过人的他不敢暴露自己,小心地装疯来隐瞒了自己的清醒。他虽然有案底在身,不过,这里是疯人院管制不严,想必可以容许他的家人常常来看他。于是,他让家人出面收买了其中一位护理人员拿到钥匙打开门,然后深夜逃出。想着自己一个人逃跑目标太明确了,于是,放走了另外两个病人作烟雾弹迷惑追捕人员。”   “说不通,没有人接应他。”柳下溪摇头。“奇怪的是,那个深夜会化身为人狼的病人晚上没有叫唤……”   “想必他的嘴是堵上的。”   “逃跑肯定会给他松绑,他不会自己把嘴上的东西扯掉?”   尹落英答不上来。   两人回到了接待室,这房间显然平常不开暖气的,很冷。   跟在他们后面的黄文龙进来打开暖气供应的阀门一边问道:“要不要把其他医护人员叫起来?”   柳下溪沉吟了小会儿:“这事你去问问范组长。对了,你为什么肯定他们是爬铁栏杆逃跑而不是从大门走的?”   “整个医院的大门的钥匙只有一把,在我手上外面已经没得钥匙配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进出大门都要经过你?那刚才你还说不知道华医生助手离开?”   “白天大门有几个小时是开着的。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把钥匙给别人使用。”   也就是说不少人可以印下钥匙的模子,找专业的人打造出钥匙来。   棉衣外套与绒裤上果然有血渍印痕洗不掉……“看你跟范组长的表情莫不是断定吕文将是你们查的凶杀案的凶手?”尹落英脱下了雨靴让自己这双可怜的脚解放一下。   “不一定,他确实与死者有很深的渊源。死者是他的主治医生也是他舅舅获罪的……后者他的家人也不可能知道,他应该也不会知道的。如果他是在头脑清醒时杀了人,他怎么不逃跑反而跌到污水沟里去了?满是血痕的衣服怎么不去换一套再逃跑?他以前去过陈旰的诊所吗?就算去过也是几年前的事了。不,也说得通。突然清醒过来记得陈旰的诊所也是可能的……”柳下溪突然住了口一个人在发呆。   尹落英看着脱下军大衣露出件棕色毛衣的黄文龙:“毛衣是手工编织的啊,很不错。”   “解婆织的。”黄文龙嘿嘿笑了笑。   “病人自杀你不意外?”柳下溪突然道。   “得了精神病的不少都企图自杀过。吞硬物绝食割脉卡脖子撞墙……看多了。我自己也经历过。来到这里的人基本是被家人放弃了的。有家人支撑的怎么会来这家疯人院?外面有环境更好的。这家是政府拨款的,经费不多,吃的住的用的并不好。”   “这样啊?华医生是怎样的人?”柳下溪问,这黄文龙话多了,最初的抗拒心在瓦解。   “没跟他说过话。华医生一年难得来几次,他一直有病人在这里。来这里的大夫不收病人钱的是义务劳工,院方也不会干涉医生们的治疗方式。这里算是疯子们的收容所吧,都是些家人出不起钱或者没有家人的病人。在这所医院华医生治疗康复好几个人了,在这一行很有名气。不过,自从他带着助手来以后,他名下的病人都是他助手照顾的。他的助手姓康,我们叫他康医生。康医生比华医生治疗方式要粗暴得多,常常听到病人的哭叫声。其实,当时那两个人逃走了我还为他们松一口气。自杀的这个说不定也会落在他手上,跟魔鬼似的。”他突然站起来,跑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发觉已经有医护人员人围在死人的那间屋的门口了。   关上门走回来,神秘地压低嗓门对两人说:“我怀疑是解婆看不下去了,偷偷把他们放走的。解婆不愿意没有人能她那里拿到钥匙。解婆比院长资格更老,听说她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工作。她不喜欢不把病人当人的医生。康医生把病人当成畜生般总是打或者用电击,很残忍。”  “……可以把他们放出去也很危险啊。”尹落英不能理解这个疯狂世界的人。   “康医生他的房间是?”   “在五楼,医护人员都住在五楼。我带你们去,康医生人不在。”   这黄文龙前倨后恭转变得很快嘛。   单人宿舍。单人床,书桌椅子台灯。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随便地丢在书桌上,床单用久中间颜色淡。窗台还有盘干干的仙人掌,床底下的臭袜子……床上的长裤。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很冷。   “三名病人逃跑的那天晚上他在么?”   黄文龙想了想老实道:“没注意。”   第127章 医生之死-12 “这样翻别人的东西不好吧。”黄文龙看着这两位警察旁若无人翻东翻西的,这算不算违法啊?   “不用担心,我们会复原的。”尹落英用满是灰尘的手拍他的肩。   黄文龙不得不懊恼自己多事了,还得动手帮忙。   “有什么发现?”尹落英问柳下溪。   柳下溪摆摆手:“没有任何可疑的。”   “你们在找什么?”黄文龙再次多事地问了一句。   “你到底多少岁啊。”看着他被胡子头发遮住三分之二的脸,尹落英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黄文龙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老实说。我有一部分记忆给丢了,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少岁了。”   尹落英竖起了拇指:“强!”又有几人能在疯狂后恢复正常坦然面对已经陌生了的世界?   “你们是少数不歧视精神不正常的人。”黄文龙低声道。   柳下溪微微一笑:“疯狂这个词本来就不好定义,有些才华横溢的人也能冠上这个词啊。有句话说得好:‘我由我心。’虽然是主观唯心的论调却也有正面的释义。正常人中也有心生病了的人存在,却懂得披上层伪而假的面皮。”   “您很有学识。”黄文龙对他越发恭敬起来。   有车上山了在外面的大门处猛按喇叭。黄文龙急忙跑了下去,整座楼沸腾起来。   “突然觉得咱们警察蛮狂妄的。”那延绵的喇叭声在深夜特别扰人清梦。   “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   “你说解婆干嘛要放走这几名病人给大家惹麻烦?”   “人不是解婆放走的。放走他们的应该是这个黄文龙。”   “啊?那他干嘛陷害解婆啊,亏老人家还帮他织毛衣。”   “这事被揭发了,黄文龙肯定在这里呆不下去,而解婆是不会被解雇的。她老人家在这里的地位超然得很。估计真要追究起来,解婆也一定会承认是她放走人的。”   “小柳,你从那里发觉是黄文龙放走人的?”   “他那前倨后恭的态度,怕我们追究放走病人的责任吧。他把这儿当成唯一安身立命的地方了,怕离开这里不知道要怎么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吧。可又看不过那位康医生的治疗方式,替病人难受呢。逃走的三人怎么可能爬那3米的铁栏杆?吕文将可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我特意看了一下他的脚板与小腿以及他的衣服,根本没有被铁栏杆上那些生锈了的铁电网挂伤的痕迹。他们是从大门走的。黄文龙一再强调他们是爬铁栏杆逃跑就很可疑。”   “你不是说那自认为是人狼的夜里不叫很奇怪,放他走也可能会叫啊。”虽然完全被柳下溪说服还是忍不住找难题堵他。   “如果是深夜逃走的确很奇怪。如果把逃走的时间推后,比如说天刚亮,那位人狼先生也不会嚎叫的时候逃走的话一切都可以正常解释了。他们并不能确定三名病人逃走的时间啊。”   尹落英点头。“你们跟的谋杀案,你心里有底了吧。”   “没有。”柳下溪摇头:“被雾罩住了。情况越来越复杂,我们查到吕文将身上穿的血衣以及他与死者的纠结,就好像有人把一名凶手送到我们面前。让人不舒服啊。如此地故意地破绽百出带着嘲笑的心情在暗中注视着警方的一举一动。黄文龙私下放走病人的事显然不是秘密,被真凶很直接地利用了。病人逃往市区恐怕非自愿……一桩怪异的谋杀案产生了。真凶是喜欢玩乐的人吧,带着让人恶心的心机把谋杀当成百花齐放的艺术品,只要我们查下去还会出现不同的疑犯。先是陈旰的六名研究对象,接着是吕文将,现在是这位康医生或者吴主任、黄文龙甚至有可能是解婆……然后呢然后又有谁?华医生或者还有谁?……”   尹落英听得目瞪口呆:“那怎么办?”   “当路走不通时还不如重新回到起点。带上黄文龙,问一问救过吕文将的那所诊所,他掉下去的污水沟。救了他的行人是谁。”   “起点在那里?”   “当然是死者的尸体,陈旰的尸体。尸体会告诉我们许多东西。”   范明青看到这两个失踪人士终于出现,不由得有些抱怨他们把自己弃一边累死累活的。   “刚刚法医验尸时已经初步确定:吕文将是自杀的。”   并不意外。   “收队。”范明青大手一挥,崩紧的神经首次松懈下来:“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啊?!你不去看陈旰的尸体?”尹落英吃惊道。   “去看陈旰的尸体,为什么?”   “你不会以为陈旰是吕文将杀的吧?”尹落英以看稀有物的眼神看着范明青。这让范明青很不舒服。   “不是吕文将杀的?”难道他真的比这两人头脑差?   “那你说说吕文将如何杀人的?”   “……”范明青语塞。这个还没想好,打算好好睡一觉醒来与柳下溪合计一下写好报告交上去案子就结了。“当然是吕文将。哦,还没有告诉你们,我从吴主任那里听到了吕文将神智恢复正常了。郭局杀人是因为替吕文将报仇。死者陈旰的催眠术让郭局认罪,吕文将对死者陈旰充满仇恨。恢复神智后潜入陈旰的室内,等死者回家杀了他。”   “细节呢?怎么潜入怎么杀?”尹落英不放过他,问得咄咄逼人。   “当然是从开着的窗户进去的。杀……就是抢了死者的钢笔刺入了死者的心脏。”   尹落英摆手,真是没力气说话了。这样的人怎么当上分局凶案组组长的。走向车门先进了驾驶室发动车子一边对柳下溪道:“小柳你来驳他吧。”   “吕文将不是从窗户进去的。如果他是从窗户爬进去,挂在窗帘上的发夹就会掉下来。黄随云发现发夹掉下来时凶案已经发生了。   吕文将也没有开锁越户的能力。而且,郭局的证词来自陈旰外面的人并不晓得。只有警局内部的人知道。吕文将的家人也不清楚,他根本不知道陈旰的事。除了这件事陈旰与他并没有私仇。而且,神智正常的吕文将没能力把钢笔插入活人的心脏。”   “什么发夹?”柳下溪后来再见黄随云的事范明青还不知道。本来是可以在上山的路上说的,范明青却睡了,一直没有机会说。   听柳下溪说话范明青也明白吕文将真的不可能杀人。哎,本以为可以破案了……还是打破他个人记录最快时间破案的……让他白白地表错了情。   邹清荷愕然,突然地受到异性的关注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全班有七名之多的女同学居然围在他课桌边:“听说你昨天生病了,人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他请的是事假不是病假啊。   老实说他对女性很没办法。在老家他姐就骑在他头上。   围在他身边的女同学让他很难应付。   他今天早到了些,是想找同学抄昨天缺课的笔记。谁知道坐定出口询问平时有说过话的同学,马上自己的桌面上就放了几本笔记女同学们围了过来。   邹清荷绝对不自恋,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   在很久很久以前(没有遇到柳大哥的时候)他也幻想过读大学时来一场美美纯纯的爱。有集美貌才华于一体的女子垂青,牵牵小手花前月下的浪漫一回。   “有,有什么事?”   “元旦迎新晚会约了人没?”   “啊?!元旦迎新晚会?”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邹清荷不是迟钝只是没在意。他错过了班里组织的庆祝中秋与秋游还有各付各的聚餐活动(舍不得那个钱)。在班里自认为是没有人缘的。元旦迎新晚会他压根儿没有想参加,估计那天不上课自然是和柳大哥一起度过。   “你又想逃?”那个大眼睛女生是湖北人叫于穗。跟邹清荷算得上半个老乡。见面时会笑着说一声:“你好。”“早。”“吃饭了没。”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邹清荷为难啊。唱歌?跳舞?打死他也做不来。   “又不是让你上台表演。舞伴舞伴舞伴知道没?”几乎要扯上他耳朵了,赶紧躲。   “我不会跳啊。班上男生很多哦。”邹清荷不明白干嘛要为难他。男女比例是23比15哦。   “我们都找到舞伴了,是陆慕芳啦。”众女子推出一个娇小的女生来,一副好大的黑框眼镜……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这也让邹清荷不好意思起来。   “正好,她也不会,两人可以从头开始学。”于穗个性有些强硬,常让邹清荷想起姐姐邹秋菊。   中午吃饭的时候悄悄跟姚风、黄随云说了这事儿:“该不该拒绝?怎么拒绝?”   “拒绝,应该拒绝!”姚风严肃道:“以正确的心态对待女生,不能含糊。该拒绝时就得干脆说‘不’。”   “还是可以有异性朋友的。”黄随云不以为然。   “为什么找我呢?”邹清荷苦恼。   “有三个理由。成绩优秀的男人、容貌不差的男人、性格好的男人,你呀该对自己更有信心些。”   “可是,我也是无趣的男人啊。音乐不懂运动不强,没有特别技能也没有风趣幽默的谈吐啊,跟你们比差多了。”上了大学才知道这所校园到处都是强人……无意经过各个社团:有人居然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虽然听不出好坏来,让他佩服得不敢看第二眼。然后是体育项目的社团……足球、篮球居然还有棒球、网球……而他只会打乒乓球,还是第一轮就被刷下了。然后是文娱棋类社团……围棋?没碰过。会一点象棋……然后三两下就被人将军了。桥牌?没玩过。只会打百分牌。   “学!人都是由不会到会的。我撑你!”姚风豪情万丈。看得出来邹清荷的自卑是有历史因素的,可怜的孩子以前只会死读书把所有的娱乐活动给剥夺了。   “跟着节奏起舞就好,跳舞不难的。”黄随云安慰那面皮皱成苦瓜样的邹清荷。“我听以前的学长们说过,元旦那晚要拿支玫瑰迎接女生把她们当成女王般的伺候。这样才能体现男人的骑士风度。”   第128章 医生之死-13 雪越下越大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鹅毛漫天飞呢。   路面好似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毡毯。当然要忽略那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范组长这么早就亲自过来拿尸检报告了?”这位姓史的法医意外地看着这三个人早早的侯在门外。   “我们也是刚到。”范明青嘿嘿笑了笑,他的眼睛布满红丝。先前在车上打了盹,睡眠还是严重不足。   进了屋尹落英跺着脚道:“忘记把黄文龙带来了。”   “带他来做什么?”范明青打着呵欠。   柳下溪一怔,他也忘记了。   “老尹不是这一区的吧?我记得你是在市局么?”史法医好奇地打量着柳下溪,不认识。   “嘿嘿。”尹落英笑着没有回答,降职了没必要见人就说吧。   “见见陈医生的尸体。”范明青取下手套接过史法医泡的茶。   下雪天偶尔坐在室内喝着热茶的感觉很不错。史法医把报告拿出来,范明青先给了柳下溪看。“死者陈旰。血型AB型,年龄约二十五至二十七周岁……死亡之前此身体没有严重疾病……死亡时间大约在下午三点半至四点半……胃,羊肉……死因,心脏被刺…失血过多……伤口,有几处是死亡后造成?”   “噫?有问题?”范明青接过来看了。   这位史法医的字……有一半不认识,它们太潦草了。   “今天你们来得正好,我昨夜好不容易才把尸体的伤痕补修完整,你们可以清楚地看清尸体的原貌了。”   “补修完整?”柳下溪很意外,想不到这位史法医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嗯,这具尸体只是皮肉伤很容易修复的。”室内有不少人体结构的图解,最吓人的是那个骷髅架与骷髅头吧……是真的死人骨么?   “我以前玩过人体雕塑。”史法医颇为得意地指指门后面挂衣服的真人比例不锈钢裸体美女。   绘过人体素描的柳下溪赞赏地点头:“人体结构塑型十分严谨,人物动态的捕捉也很到位。不错。”后面的没有说出来,可惜的是女人体的线条不够流畅。胸部太大、大腿过粗,缺少女性均衡的秀丽感。怎么说呢?这雕塑面部笑容里带有肉欲的强烈渴求。居然敢拿出来显摆,这位史法医也算是另类人物吧。   尸体的脸看不出死时的伤痕。这是柳下溪见过的也熟悉的陈旰那张脸,配上留在现场的那幅眼镜,感觉陈旰只不过是睡着了。死者的头发……只靠目测也看得出与柳下溪从死亡现场捡到的柔软的发丝一模一样。那么,姚风从他床上捡到的头发又是谁的?有洁癖的陈旰让谁睡过他的床?解剖了尸体里的食物成份显然也是朱记里的涮羊肉。   看来死者真的是陈旰了。   柳下溪目光一转,却看到尸体另一边的推物小车上摆着一张十二寸陈旰的彩照。皱起眉头来对史法医道:“史法医,您不会是照着这张照片复原的吧?”   “对啊。有什么问题?这本来就是他啊。”   “是谁让您这么做的?”   “陈医生的好友华医生啊,他过来看死者后大哭。说陈医生的父母要来,若是见到数年不见的儿子死得这么惨太伤俩老的心了。求我给死者恢复容貌。我说要修整得完美最好是有张相片。他回去找了这么一张过来。华医生我也认识,在精神病研究方面很有一套。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吧,这点小忙不帮说不过去。他留下这张相片人就走了。听说死者的父母今天会到。”   “看来,昨天华医生离开现场立即过来这边了。死者这位朋友够义气。”范明青赞叹道。   “昨天才知道陈旰有父母的人居然为死者考虑这么多。”柳下溪拿着这张明显是三寸免冠照放大的彩照挑眉:“真是有心人啊。”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在怀疑华医生。”范明青拍他的肩:“他没有嫌疑。我们已经证实了他前天的行程。二点十九分时他跟死者正在吃,接到电话后匆匆离开。证人不少已经确认了。死者过了五分钟后一个人离开,帐是死者付的,店里的工作人员还清楚记得华医生对死者说:‘真不好意思,下次回请你五次。’死者笑着答道:‘好。’。二点三十分华医生回到自己的家,他的邻居可以作证。   大约十分钟后华医生换了衣服提着医用箱出来,下楼坐上等他的车走了。三点二十五分他到了私诊病人的家里。这家一家人可以作证他一直留到那里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他的病人抑郁症发作割脉自杀,经过抢救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病人的家在城东,没有时间来往城西杀人。华医生是没有嫌疑的。”   尹落英同情地看着柳下溪:“看来,这次你真的找错凶手了。”   柳下溪笑着道:“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华医生会亲自动手。如果没有华医生找死者出来吃饭,死者本来会与六名被调查的大学生一起吃饭,然后与他们一起进行调查研究。这个原定计划不变的话,他不会死。”   “哎。只能说是巧合吧。”范明青叹气。是啊,平白地给警方添了这么多麻烦。   “我也不认为华医生会杀人。”在一旁的史医生也帮腔道:“华医生是少年得志的天之骄子,他除了在精神病领域有杰出的贡献外,在外科、儿童科也有成就。十多年了名气越来越响,这样的人被别人嫉妒还差不多,他是不可能嫉妒别人的啦。在医学界,陈医生哪能跟全才型的华医生相比?”   “你很没精神。”尹落英猛捶了柳下溪一拳,太用力了打得柳下溪差点儿扑在雪里。“既然怀疑华医生,你就不要理会那些有的没的继续查下去啊。”   “谢谢。”柳下溪停顿了一会:“你妻子还在外地么?”   “是啊。”这揭到尹落英的伤疤了,他叹了一口气:“冬天了她要两地跑,我心痛。可北京的工作也不好找。”   “我大哥有间公司,是私人企业。如果,你妻子想试一试的话……”   尹落英睁大眼睛高兴地追问道:“真的么?是怎样的公司?”这柳下溪果然是有来头的。  话说出来柳下溪有些后悔,他是从来不干涉大哥的经营,这突然塞一个人进来……“先去看看吧,你妻子未必喜欢这份工。是家房地产公司。”   “房地产?好公司啊。”尹落英小心地收好柳下溪写给他的公司地址联络电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这让柳下溪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种交易。摇头道:“这些事先不管他,老范怎么还没有过来?”上一个厕所差不多三十来分钟……难道掉进坑里了?现在也没粪坑可蹲嘛。   “你怀疑华医生的理由是什么?”尹落英一心想帮柳下溪的忙。   “死者是难以相处的人,华医生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朋友。在我眼里,他的伤心有点假。我只是我的直觉没有证据支持。”柳下溪没有说下去,范明青过来了。   范明青扬扬手上的电话:“调查薛睛玉的事有结果了。那天她回到宿舍后倒头就睡,没有跟室友们说话,也没有换衣服。她身上没有任何血清连鞋底上也没有。她是真的没有进案发房间。”   “看来不是她了。”柳下溪喃喃道。   “当然不可能是她!”范明青点头道。“我们现在去哪边?”   “收留过吕文将的诊所。”   “好啊。小柳,你心里到底有怀疑谁啊。”   “查一查华医生的助手康医生。还有六名大学生里的小姜。”   “小姜?他不是最没有可能的人么?现场即没有他的指纹也没有他的足印。他走的时候死者还没死。”   “没有才奇怪!六个人一上午与死者呆在同一房间居然没有他的指纹留下,这本身不是很奇怪么?既然不是薛睛玉参与了杀人,那就是另外的五人中的一个。假设薛睛玉回到诊所的时候窗户已经开了,没有把窗户内拴关上的人有可能是小姜,他一直等凶手来到诊所从窗户爬进去后才离开,所以他才清楚的记得窗户是开着的。只有他清楚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才会在上午时小心地不留下自己的指纹。假设薛睛玉爬窗进来时却发现了室内另外有人,惊讶下连发夹挂在窗帘上也没发觉。她的突然出现显然是在凶手的预定之外。有可能凶手打昏了她把她关在某处,比如说书房。其他几名学生留在室内的书包让凶手兴起了嫁祸的心思。凶手在死者的书房看到了这几名学生的图画,觉得有趣吧最后从死者的血临摹了一番。”   “既然薛睛玉见过凶手她怎么不跟警方说?”   “不想说的理由……一定也是本案的关键。我还没想通。”   “康医生又是谁啊。”范明青莫名其妙。怎么会有摸头不知脑的感觉?这柳下溪的脑袋构造真的跟自己不同么?听到的和看到的都是一样啊,怎么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合情又合理。   “怀疑他?”连尹落英也胡涂了。“我们不是在他房间没有发现任何有疑问的东西么?”   “现在也只是怀疑。”怀疑一切可怀疑的人,本来就是侦破案件的要诀。当案子胶着的时候一个个怀疑然后一个个排除,剩下的那一个就是真凶了。   第129章 医生之死-14 这家惠民诊所很小,大堂是药铺,中药西药都有。后堂用屏风隔成两间,前面是用来给医生看诊的,后面摆了三张简易病床。   离陈旰的诊所隔了三条马路。生意不大好,这附近的居民不多,毕竟这儿接近郊区了。   关上门,这里的空间是封闭的。“你们是为那个人来的啊。年纪轻轻就疯了,可怜啊。”看诊的医生是上了年纪的老者,面对着柳下溪与尹落英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受过刺激。”柳下溪不急,静静地直视着老者。   老者把目光从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的,努了努嘴:“刺激啊……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说。那孩子那孩子……造孽啊。”   “是啊。”尹落英应声道。   “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有些事还是说不出口。”   “请您一定要说,这关系到命案。”柳下溪很诚恳。柳下溪不但语调诚恳还长着一张任何年龄段的人看他都觉得诚实的面孔。   “那孩子……那孩子长相还可以,人又疯了……被人不当人。”老者无意识地点头着似乎下定决心说出来:“肛门……他的肛门裂了,应该有几天了吧,没有敷药……已经长了脓…直肠…咳,他应该是被男人强暴过。那天要接他的人看上去样子恶,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我年纪一大把了,店面在这里不想惹事,就没有把事说出来。”   尹落英吃惊地张大嘴重复道:“被男人强暴过?”   “我给他上了药,那孩子发烧的病因应该就是这个。又落在脏水里受了冻,他只怕不能再人道了。”   “吕文将,他叫吕文将。他已经自杀了。”柳下溪叹了长长一口气。   老者握着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眯上了眼睛:“我不应该通知疯人院的。”平熄情绪后他叹了一口气:“就没办法对付那个畜生么?”   “没有证据。”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身上带的吕文将那份初步尸检报告上根本没有写上这个。史法医新带的这位实习法医还差得远啊。   老者捏了捏拳头:“我有。那孩子的肛门里有另外一个人的阴毛。我留了下来,想着也许用得上。”   两个小胶袋分别装着的几根毛……看着这个尹落英觉得很怪很不舒服……这种事正常的男人心里多少会有点抗拒吧。   小胶袋上贴了字“孩子”与“畜生”。这位老者爱憎分明啊。   “还有没有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孩子说他是疯子还不如说他是呆子。眼睛直直的人安静不说话问他什么也不说。给他吊药水的时候,他让我拿报纸给他看。吊完一瓶药水他有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句就挂了。”   “记得说了些什么?”   “‘请找郭局长’‘你说什么?’就这两句。对方不知道回了他什么,他放下电话继续发呆,一直到有人来接他。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他有开口向我求救的话我肯定会替他报警的。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也不好多事。”   “送他来的人您老认识么?”   “认识。小明嘛,挺热心的一小青年。他路过前面拐弯处的臭水沟时听到有人喊救命,很热心地把这孩子拉上来后发觉他发烧,就把人往我这里一送,他还要上班先走了。”   “这与陈医生的谋杀案有什么关系?”尹落英亦步亦趋跟着柳下溪来到陈旰的诊所。   “……现在还不能确定。”柳下溪抚着头没进屋远远看到范明青大步前来,一边还兴奋地朝他们招手,他手上提着一双脏脏的皮鞋。“老范有新发现了。”   “找到了。”范明青大笑道:“在污水渠那边找到了陈旰的那双鞋。看来,陈旰的脚比吕文将的大,在吕文将跌进水渠时鞋掉了。   ”   “如果大的话,大脚的死者怎么能穿进吕文将的那双?”尹落英撇嘴。   “不,帆布胶底鞋跟皮鞋不一样,脚稍大一点也能挤进去。皮鞋会买稍松一点的。”柳下溪摸着自己的下巴,胡子扎人。   “除了这个还找到了目击证人。”   “目击证人?!太好了。案子可以破了。”尹落英高兴道。   “不是凶杀案的证人,是吕文将被推下污水渠的证人。”   “吕文将是被人推下去的?”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证人是捡垃圾拾荒货的老人,口音是夹杂不清的云贵方言,柳下溪听不怎么懂。由范明青翻译大意是:前天下午,准确时间不知道,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有两个人拉拉扯扯走过来。其中个子要大的几乎是拖着个子小的走,个子小的不想走的样子。他们走到污水渠边上个子大的就把个子小的推下去了。看着个子小在污水里扑水,个子大的还笑了。然后个子大的自己一个人走了。大约过了几分钟,小个子突然喊起‘救命’。接着有一个过路人把小个子拉上来。这老人还很奇怪,小个子怎么不自己爬上来,离岸又没多高污水只到大腿又淹不死人。   柳下溪分别绘了黄文龙、华医生、黄随云的全身素描让老人认。三张像老人都摇头。   “年龄呢?”   “没看清楚,离得远。”这问题范明青先前就问过了。   “穿着是?”   “黑夹克黑裤子。那六个学生不是这个穿着。”   柳下溪心一动:“老范,你把黄文龙与康医生请来警局,让老人认一认。”   “黄文龙是不可能了。他当时还在疯人院。”尹落英否定柳下溪的话。   “我另有事要问他。”柳下溪抛开这两个人独自进了屋,直接上楼去了书房,把陈旰生前留下的六人调查拿上。   “对了,小柳。死者的父母到了。他们在警局等我们。”   陈旰的父亲并不显老,五十不到文质彬彬的也戴着眼镜,在他身上可以找到陈旰六分影相,是父子不会错的,那一份真正的沉痛是刻在骨子里的悲伤。母亲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一直在掩面无声流泪。   “警察同志一定要抓到丧尽天良的凶手啊!求您了。”母亲紧紧地抓着老范的袖子。   看着他们让人心酸啊。   “陈旰这孩子很要强。一心一意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声音是嘶哑的。   “自从来北京读书后他有没有回老家?”柳下溪让范明青把陈父带到一间空着的办公室里沏上热茶坐定后问道。   “头一两年寒暑假还回去,后来写信说要留在这边就没回了。”   “一直没回?”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跟我吵了一架。”陈父摘下眼镜,捂着脸悲伤地流泪。   “是什么事吵架?”   “他想转到临床心理学科。我反对。”   “噫?”   “他答应过我不选择临床心理学的。”   “我们陈家有疯病的历史。我是牙医。我的哥哥是临床心理医生,他最后疯了。我的父亲就是得了疯病跳河死的。我不想他接触催眠术。”   “啊?冒昧问一句,你哥哥现在?”   “十年前死了。”   “他有没有后代?”   “有一个儿子被我嫂子带走了。在我大哥发疯以后嫂子带着侄儿离开了。我们有二十年没见过面了。”   “你侄子多大了?”   “比陈旰大一岁。”   “陈旰的头发是硬直的还是柔软的?”   “陈旰一直很听话,他的头发跟他母亲一样柔软。”   “冒昧地问一句:您儿子有洁癖吗?”   “洁癖?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洁癖啊?你知道你侄儿的下落么?”   陈父摇头。   “我怎么就是弄不明白你问这些话的意思……”范明青背着陈父对柳下溪小声嘀咕。   “我跟进以前的案子时调查过陈旰这个人。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他的洁癖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根据他大学同学证言,在大一大二时陈旰很普通。在大三那年他突然请了一个月的病假重新回到学校后就成了极端洁癖者与同学生疏起来,自己在外面租房住。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沉默寡言但气质发生了改变。有同学甚至说他:‘换了一个人似的’。”   范明青倒吸了一口气:“你认为他堂哥跟他换了身份?这怎么可能?”   柳下溪当时并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想:没什么不可能的,陈旰的催眠术并不是靠教授或者书本学来的。如果在大二那年这对堂兄弟在北京相遇的话……异地他乡的亲人,年龄相当容貌相似的……又有共同语言。一起租屋住……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他大学时的租屋……如果其中性格软弱的那一位受到遗传基因的折磨,另一位代替了他也不是说不过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另一个陈旰在那里?”范明青完全被柳下溪牵着鼻子走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这只是在假设没有证据来支持。   柳下溪站了起来:“我们去见薛睛玉。”   “噫?”跟不上柳下溪转变话题的速度。“为什么见她啊,医生不是下了禁见令么?我们还得陪陈旰的父母去领他的尸体。”   “这事吩咐其他人去做吧。查找出真相才是对死者的最大敬意。”   第130章 医生之死-15 柳下溪叫住准备出门的范明青:“等等。”   “怎么了?”范明青转过身来问道。   “华医生来了。”柳下溪指了指刚进警局大门的华医生,这个人无论在哪里看到他都是风采照人啊。   “啊,他有留话请我们在陈旰父母来时通知他一声。”华医生来这儿当然是与陈旰父母见面的,这有什么稀奇特别叫他看,跟他们目前的行动没关系,这小柳行事作风让人头痛。   “把他请过来吧。”   “你还在怀疑他啊?他不可能杀人呐。”   “不是这件事,我想找他问一问他助手康医生的事情。”   “哦。”范明青应了一声,虽然清楚柳下溪做的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在,可这种摸不清情况的感觉让范明青很不自在。   华医生很不高兴地跟在范明青后面进屋来:“又有什么事啊,两位!”口气是带着很明显的火气,极不礼貌地瞪着柳下溪,认定了是他在找自己麻烦。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华医生对自己的助手康医生应该很熟悉吧。”   “你说康家桥?他是我的助手,有什么问题?”   “我们怀疑他虐待病人。”   “虐待病人?”华医生皱眉冷冷道:“他虐待了谁?请注意你的措词。你的指控会让优秀的人才丢掉行医资格。如果不属实我会让他发律师信控告你们。不要以为是你们是执法人员就可以口无遮拦随便指控别人。”   柳下溪迎上他的目光良久……淡然道:“我们想知道华医生怎么看康家桥这个人。”   华医生在柳下溪的目光下妥协了,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85年我实习期间去了一个偏远的山区,那里的医生被当地人称为赤脚医生。医生不是坐在诊室等病人上门看病,而是背着简陋的药箱带着听诊器走家穿户地为人看病,一双新鞋穿不了多久很快会被磨破……我想这就是赤脚医生名字的由来吧。当时,我非常震惊当地医疗的落后。那地方真的很穷,有些病如果得到适当治疗……老实说吧,由于我缺少经验……人又自负……缺少相应药品的情况下误治康家桥的父亲导致他意外死亡。你们无法想法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我父母都是大医院的医生,自小我就认为自己会是出色的医生。我离开时带走了康家最会读书却没钱读的康家桥,算是在赎罪吧。把他当成自己的责任努力地教导他,他没有辜负我的期待,这孩子很努力,二年后考进了医大。毕业后我把他带在身边当助手。在我眼里他勤奋好学,非常努力也很优秀。还有什么问题?”   “我们只是怀疑他虐待病人。目前仅仅是怀疑阶段,需要查证事实,请华医生告诉我们他目前的住址以及他可能出没的地方。事情发生后,我们没有找到他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给华医生带来不便?”柳下溪特别在“怀疑”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不会。”干巴巴地问答:“他住的地址我写给你。他会出入哪里我也不清楚。”   “多谢。”柳下溪接过他写的纸条,很潦草还是可以辩认的。   “我可以走了吧。”   “请便。华医生从来没有听陈旰谈起过他的父母么?”   华医生一怔:“谁都有自己不想提的话题。我是成年人没有那份好奇心。”   “是吗?”   “难不成柳同志你会对自己的好友常说起自己的父母如何如何?”   柳下溪语塞。   出门时华医生对着他冷冷一笑。   “什么意思?”柳下溪皱眉。   范明青推了推柳下溪:“我们快走吧,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去找康家桥。”柳下溪深吸了一口气,华医生的冷笑让他很不舒服。   “听你的。”   康家桥住的是私人出租屋。这一片都是这种三层、四层高的单栋私人住宅。   附近是大型的工业区,这些小楼房都是租出来给人住的。康家桥住的是三楼,两房一厅东南向。“小康,房租交付准时。没见他带人来过,听说是医生。这段时间?很少见他回来。住了三年了。”这种房客是房东们最喜欢的,不闹事不挑刺房钱准时给。   房东打开了门,屋里有股霉味……应该是酒。   标准的单身汉住处……康家桥显然有几天没回家了,厨房没洗的碗……“小柳!”搜寻卧室的范明青大声叫唤:“快来看!”   范明青如获至宝地捧着一本相册:“你看,这些相片。这个人肯定就是康家桥,瞧他常穿黑夹克!是他,一定是他把吕文将推下去的。”   相册是康家桥大学生涯的写照吧,集体照多,个人照少。   他很喜欢黑色的衣服……与陈旰的白刚好相反啊。   柳下溪没有细看,他的目光被书桌上的医学杂志吸引了。   “华医生很上镜。”几乎每本上都有华医生的专栏,其中一本还是以他为封面。   “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医生啊,这么对待病人。果然是虐待,他怎么就看吕文将不顺眼呢!小柳,你说康家桥的人上哪儿去了?”范明青喋喋不休。   “可能是逃跑了吧。”柳下溪翻到一本杂志……“有趣!”他递给范明青看。那是篇有关陈旰的论文,上面有登陈旰的黑白照被人用笔划得脏脏的,太用力了笔锋划破了纸张。“这位康医生对死者不是一般的讨厌啊。”柳下溪皱眉。   “你认为康家桥杀了陈旰!”范明青不满地指责他。   这个小柳同志一时怀疑这个一时怀疑那个,太多疑了。   突然灵光一闪,他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对啊,真有可能是他干的!是他把吕文将推下污水渠的,吕文将到过现场,那他有可能在现场。不,他一定在杀人现场!他是医生,接到疯人院的电话后出来找逃跑的病人。他先找到了吕文将,然后发现他不喜欢的陈旰就住在附近。于是,带着吕文将去找陈旰,结果可能与陈旰争吵起来杀了他,然后嫁祸给吕文将。反正在他眼里吕文将是疯子又有杀人前科,被认定是杀人凶手的可能很大。你说是不是?”范明青高兴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   “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很有可能是这样,我们缺少的是证据。”   范明青泄气。吕文将已经死了,现场压根就没有任何有关康家桥的线索。明知道他可能是犯人却没办法来证明事实。这康家桥太狡猾了,真可恶。   “我们可以起诉他虐待吕文将。”范明青猛捶了一下床“哗啦!”有什么东西落到床底了?   掀开床板找到了一本黑皮日记本。   “把东西藏在床板下很容易被找到哦。”范明青咧嘴在笑:“今天运气极好福星高照啊,看来这案子很快能破了。”   柳下溪笑了笑:“谁会把杀人的事写进日记啊,他有几天没有回来了,怎么可能提前把事情写本子上。”哪有这么走运的事,凶手会认真写谋杀计划……想也不可能。   日记本里记的只是康家桥自认为很珍贵的临床笔记。   随便翻翻后丢给了范明青。   另一间显然是康家桥的书房。柳下溪笑了起来……看来康家桥是多欲的人,地板上书桌上很明显有干涸了的精液痕迹,有几根阴毛凌乱地散在书桌下。   这人还真奇怪,不在床上自淫……喜欢在书房弄。   用解婆给的包手的帕子小心拾起来,与标有畜生字样的小胶袋里的阴毛比照了一下:目测,出自同一身体。   果然是康家桥强暴了吕文将!   “这是?”范明青不傻,看得出柳下溪有事没对他说。   “这是救过吕文将的那位诊所医生从吕文将肛门里发现的男性体毛。吕文将曾经被男人强暴过,这就是罪证。这几根是从这里找到的。   ”   范明青张大了嘴,嘴角抽搐了小会儿。“真不是东西!”   在浴室里又找到几根:“当然,是不是同一个人要经过法医来确认。”柳下溪满意地收集起来。(收集这种证据其实蛮恶心的)“现在,我百分之百相信姓康的是杀人凶手。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这么好的前途干嘛要做坏事啊。”   “嫉妒吧。”   “嫉妒?”   “康家桥对华医生显然超出了正常的情感。抛开华医生误诊他父亲的事,对康家桥来说华医生给了他新的人生,恩同再造。努力又努力就是不想让华医生失望吧。华医生突然与陈旰成了好友。这件事在康家桥那变形了的心里嫉妒地认为陈旰夺走了属于他的华医生……康家桥心里的丑恶膨胀着找不到发泄口。于是,靠着摧残病人来舒缓自己的欲望。”柳下溪摇头:“他喜欢黑色……陈旰偏偏喜欢白色……”   “怎么不说下去了?”   “华医生真的对康家桥的事一无所知吗?”   “弄了半天你还是在怀疑华医生啊。他不可能呐!他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好友。凶手是康家桥。一定是他!”   柳下溪摇头再摇头,闭上了眼睛。   第131章 医生之死-16 柳下溪抚着自己的额头,目光透过指缝看着焦灼不安的黄文龙。   人是尹落英特意去疯人院带来。   “找不到康医生。”黄文龙抱歉地摆摆手。   范明青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辛苦了,去休息吧,今天早点回家饱饱睡上一觉。我估计康家桥已经逃跑了。”依范明青的想法,马上申请通缉令来一个全国追捕,看他能逃到那里去。只可惜,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可以控告他通缉他。   见尹落英要走黄文龙可怜地眨着眼张着嘴巴……柳下溪站了起来拍拍尹落英的肩:“还是你来问吧。”   “小柳,小柳。”范明青跟在柳下溪后面出来,实在不理解柳下溪突然把询问黄文龙的事丢给尹落英的举动。“小柳,你怎么不亲自询问黄文龙?如果他证实了康家桥确实有虐待吕文将,我们直接可以起诉他,发通缉令逮捕他啊。”   “黄文龙信任老尹,由他来问恰当些。黄文龙的精神状态未必稳定,他需要安全感。我们几个人中他对老尹更熟悉些,容易产生信任感吧。后面的事……”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多谢你了。我申请借调你的时间是一个星期,剩下的时间里你好好休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联络你的。”范明青很热情地送他到门口:“要不等老尹出来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还要回市局把放在那里的摩托开回家。”   柳下溪拿着范明青硬塞给他的伞在公交车站等了小会,天色暗了下来。看着腕上的手套,这时间清荷应该在做晚饭了。公交车还没有来,柳下溪不耐烦地抖落飘到鞋面的雪花。他掏出钱包看了看,里的钱大约够得上付面的车费吧。   听到开门声,邹清荷从厨房走出来,笑道:“回来了?还得等会儿才开饭,今天吃萝卜炖排骨。”上前帮柳下溪剥下外套,难得见柳大哥的外衣脏了。“噫?你的手怎么了?”   “被人咬了一口。”   柳下溪侧过脸碰了碰清荷的面颊。   清荷推开他,胡碴子弄得脸痒痒的。   疲倦的身心回到温暖的家后得到舒缓,洗上一个热水澡后更加神清气爽了。柳下溪用干毛巾擦了擦湿头发,走到餐厅清荷已经把饭盛好了。   “黄老二想去医院看薛睛玉。”邹清荷从柳大哥脸上看不出案子进展得怎样。自从知道警察守则里有保密这条规定后,他不敢跟以前一样问柳大哥案子的事了。   柳下溪摇头:“医院方面说她精神方面的状态不稳定,下了禁见令。”看得出清荷很想问案子的事……柳下溪微笑:“等洗了碗,我再跟你讨论一下这个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太好了!”邹清荷欢呼道。心里一直挂着这件事,连上课也没认真听。   柳下溪把黑板取下来放在沙发上,拿起粉笔来先把几个相关的人名写在上面:“陈旰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到四点半左右。就在同一天清晨,百里外的一家疯人院逃走了三名病人,其中一个是吕文将。”   “吕文将?”   “就是他。看上去不相干的两件事搅在一起了。疯人院失踪了病人后找了警方出面寻找,同时号召居民紧闭门户。结果就是,很大一部分警力在寻找这三名走失的病人,造成了陈旰诊所那一带正常巡逻的警员空缺,给凶案的发生产生外部条件。陈旰大约在十二点受到同行华医生的邀约前往车程四十分钟的朱记吃涮羊肉,并且遇到了你和我,而且跟我们打了招呼。二点二十四或者二十五分死者离开朱记,我们假设他立即回家,到家三点十分左右吧,二十分钟左右被人杀害。死者尸体上的鞋被证实是吕文将的,而死者自己的皮鞋在一里外的污水渠找到。有目击证人见证吕文将被康家桥推入这条污水渠。吕文将被人救起送到附近的一家诊所,诊所里的医生给吕文将清洗身体的时候发现吕文将曾经被人强暴过,身体里有男人的体毛。这位医生根据吕文将身上携带的铭牌打电话通知疯人院来接人。医院派来的人叫黄文龙,是疯人院的门卫,以前也是这家疯人院的病人,治愈后被医院接纳为看门人。   “陈旰的尸体被他正在调查研究的对象发现。前面的事你也清楚,我就不再多说了。我们来假设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你的室友黄随云。他没有立即报警,据他描述,他本来是爬窗拿书包的,却闻到血腥味拉开窗帘发现医生死在里面。他在拉开窗帘的时候有一个发夹落下认出是薛睛玉的。这就是他没有立即报警的原因,他以为人可能是薛睛玉杀的。第二个发现尸体的是黄随云口中的小青,这两个人再次到了案发现场,发现了他们被人嫁祸了。后来到现场的另外有两名……我们以他们是说了实话的前提下排除这四人的嫌疑。现在问题来了,清荷你觉得我目前说出的事实有哪些疑问?”   “这个。”邹清荷摸着自己的鼻子:“一是:薛睛玉什么时候进的屋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有没有见到凶手?你们还没有得到她完整的口供吧。二是:三名病人的逃跑是巧合还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三是:陈医生的死是误杀还是谋杀?四是:康家桥与死者、以及吕文将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有没有过节?为什么要把吕文将推下污水渠?”   “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第一点,目前我回答不了。第二点也很难回答,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是三名病人的逃跑在前,发生后被人充分利用了。第三点可以肯定:这是有目的的谋杀。第四点我也可以回答出来:康家桥是临床心理医生,是在吕文将……”柳下溪简略地把康家桥与华医生以及华医生与陈旰的事说了一遍,顺便也说了黄文龙放走三名病人的事。   “不,我不赞成柳大哥认为黄文龙是出于同情放走病人的观点,他应该比谁都明白精神病人离开医院后的处境。不然他也不会在康复后不敢回到正常人中生活。柳大哥的口气里蛮同情黄文龙的,若他真是柳大哥认为是那么胆小害怕失去安身的地方,那他就算他亲眼看到康家桥施暴他也不可能帮助吕文将逃跑。记得柳大哥说疯人院来接人的是黄文龙,这表示黄文龙是被疯人院充分信任的,也同时说明他常下山替医院办事,不然不清楚路线。吕文将的鞋出现在尸体身上也不能表示他的人出现在作案现场。同时也无法证明康家桥可能是凶手的论断。凶手能嫁祸黄随云他们也能嫁祸吕文将与康家桥他们。”   柳下溪大笑抱住清荷的头用力地揉着他的脑袋:“那你认为谁是凶手?”   “合谋。”   “哦?有意思!说说看。”   “我的假设是:这是一个集体合作的杀人案。三个人参与了杀人:华医生、黄文龙以及动手杀人的凶手。首先是黄文龙放走了这三个人,他也一起跟着他们离开。然后,他把吕文将弄到某处藏了起来,为真正动手的人提供吕文将的衣服与鞋子。他回到了疯人院等着三个人逃跑的事被发现。接着华医生把陈医生引开,凶手在这段时间内进入陈医生的屋子等陈医生回来。凶手在屋子里的时候薛睛玉爬窗进来……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我想不明白薛睛玉遇到了些什么,先不管它。陈医生回来没过多久凶手就杀了他。凶手穿着华医生为他准备的康家桥的衣服而把杀人时穿的衣服换到吕文将身上。是凶手把吕文将推进污水渠的,要知道证人并没有看清身穿黑衣服人的真面目。染了血的衣服沾了污垢看不出是血迹了。”   “嗯,有道理。”柳下溪心一动:“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陈旰有一个堂哥,我怀疑你我认识的陈旰不是死掉的这个而是他的堂哥。”   “啊?”   “尸体的头发比床上发现的头发要细得多。如果你的眼力与记忆没错的话……”   “会不会是假陈医生杀了这个真的陈医生?”   “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一定需要理由?”   “呵呵。”柳下溪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我听得出柳大哥的口气也是怀疑华医生的,那柳大哥怀疑他的理由是什么?”   “眼神。华医生从一开始出现在警方面前,无论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在他的眼里看不出刚丧失好友的痛楚。我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分得出什么是好友死去的痛。他太假了。这个人他的目光与表情不符,冷静得看不出真实的感情。我们认识的陈旰也是这类人……他们的眼神有共同的特点:冷冰冰。   “我不怀疑黄文龙,他看到吕文将自杀时的全身颤抖还有真正的悲哀绝不是演技。我觉得你说的合谋杀人很有意思。如果把黄文龙换掉改成康家桥的话更合理些。亲手杀人的凶手设定为死者的堂兄(假陈旰)怎么样?黄文龙把三个人放走被康家桥看在眼里,康家桥跟在他们后面找机会带走了吕文将把他藏在陈旰的诊所。我在想陈旰请来代替他学弟的医生有可能就是康家桥。警方把这个人忽略了……在他学弟离开后,诊所一直没有正式开张,这个人的面目含糊起来。扯得太远了,我们继续回到案子上来,按计划假陈旰与华医生离开,康家桥把真陈旰带到诊所一直到假陈旰回来,这对堂兄弟有可能扮演医生与病人的角色,真陈旰扮医生假陈旰当病人(穿着吕文将的衣服),会设局陷害黄随云他们几个……熟悉他们的假陈旰这么做的可能性更高,杀了人后与吕文将换了衣服,吕文将被康家桥带走。是不是更合理些?”   “可是,康家桥不是恨陈旰么?怎么会帮他杀人?”   “我想,康家桥是绝对服从华医生的。他恨陈旰也只是我们的设想,并没有事实依据。康家桥的房东说没有人来拜访他……可是,华医生把康家桥的地址写给我的时候一点迟疑回忆也没有,显然非常熟悉。”   “他们做这一切的理由呢?”   “这就是我要调查清楚的事。在我心里有太多的谜团需要一一解决。我需要黄随云的帮助,你明天放学后带他在校门口等我。”   第132章 医生之死-17 柳下溪远远看到尹落英站在城西分局的门口向他招手。   柳下溪开的车是从大哥那边借来的一辆奥迪,停在尹落英身边让他上了车。   今天,柳下溪起床晚了,错过了与尹落英约好的时间,看得出他等了很久。   “不好意思来晚了。”   尹落英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范组长也没指派别的事让我做。这是黄文龙的证词我给你抄了一份。”   柳下溪飞快地扫了一眼,就这么点……半张纸……“我只询问了有关康家桥对吕文将所做的事。黄文龙目睹了康家桥对吕文将的施暴,他将是起诉康家桥强暴病人的证人。范组长感兴趣的只有这个。老实说我也不敢问太多,怕一个不小心把黄文龙逼疯了。”   柳下溪无话可说。   “需要我做些什么?去找康家桥还是去调查他有没有犯过类似的罪?”尹落英并不把范明青放在眼里。   柳下溪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康家桥的单人照,再翻翻找到从史法医那边拿来的陈旰那张十二寸的遗照。“案发当天的中午大约在十一点多到二点左右,你查一查城西一带的涮羊肉店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在一起吃涮羊肉。”   “康家桥与死者?不是证实了死者与华医生一起吃午饭的么?”尹落英私底下也打探了案子的来龙去脉。   柳下溪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得对他说一部分实话了。“我怀疑有两个陈旰。”   “啊?!怎么可能?”   柳下溪把凶案现场的相片递给尹落英:“人死了还被毁容,除了脸被弄得面目全非外连身体的一些部位也弄坏了。你看这里……手背还有这里静脉注射处伤口虽然不深却看不清原来的样子……还有上臂的这个位置,小时候种植预防疫苗的地方,不少人留有痕迹。这里也被划伤了。你不觉得凶手的行为太不可理喻了么?”   “经你这样一提醒,我也觉得不正常。有什么仇深到人死了还要折腾尸体?嗯,确实说不过去。也就是凶手这些看起来杂乱的行为有是目的的掩饰。”   “当时我看到这照片就有种:凶手在尸体上做文章。后来有人看到现场说了这么一段话:‘这让我想起以前练毛笔字的时候。认真写了一副字,字也写得好不过却在上面沾了墨水点,又不愿意把字给报废,于是想尽法子补救,最后把字变成了一副水墨画。’这话提醒了我:凶手做这些多余的事就是要让我们把死者当成陈旰。容貌相似除了双生子相近程度接近百分之八九十外,其他的接近度大约可能在百分之五六十之间吧。就算两人穿着相同的衣服,理着相同的发型,身材高矮接近站在一起还是可以明显分辨得出来他们的不同。   但尸体就不一样了,死去的人无法以个人的气质、语言、动作来表现他的特征。活在我们印象里的陈旰是奇怪的,雪白的房间一尘不染……见到他的时候总戴着不留下指纹的手套。活着的他给我们的感觉是他有严重的洁癖。可是,楼下的另一间诊室却没有这么干净,只能说得上整洁。有严重洁癖的人能容忍自己的空间里存在着特别?他能容许大学生们把书包随意地放进他的诊室……我就猜想他的洁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洁癖只是他掩饰着自己秘密的手段而已。大三后的陈旰恐怕是换了一个人。最奇怪的是凶器上有死者的指纹……居然找不到他不离手的手套……”柳下溪陷入了自己的思维里:真的是假陈旰杀了他的堂弟么?自己认识的陈旰是没有把钢笔刺入心脏的力量……高大壮实的康家桥更符合凶手的形象。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尹落英拍了拍柳下溪的肩,时间不能在闲聊里度过。他是职业警察深知掌握足够的证据才是硬道理。   柳下溪感激地笑了。   “噫?小柳你没有休息啊。”看到他的出现范明青很意外。   “还有疑问没有得到解决。我想再去现场看一看。”柳下溪这次带足了自己的侦查工具。   “好啊。我陪你去。”范明青高兴道。凶手浮出水面,可是证据不足指控不了康家桥杀了陈旰,若是能从现场能找到漏掉的证据就好了。   柳下溪有自己的一套搜查方式。   范明青看不明白。   柳下溪是从楼上的房间重新开始查看,仔细地缓慢地拿着放大镜、摄子、卷尺、刷子……除了死了人的房间之外……其他的房间都看过了连外面……弄不懂他。   “发现了什么?”范明青在他身后看了五个小时忍不住出声了。   柳下溪笑了笑,他现在站在案发的隔壁房间也就是死者以前学弟专用的诊室:“案发之前这间房有人睡过沙发。”   “啊?”   “你看沙发上的灰尘……人坐在上面与躺在上面擦掉的灰尘位置不一样,还有地面上这一块灰尘要少些应该是被子落到地上。你瞧,这边沙发角落里有头发(小心地用摄子夹起来装在小胶袋里)让史医生化验一下是不是吕文将的。曾经在这里使用过的被子放在陈旰卧室的橱柜里,上面还有灰尘的印迹。”   “吕文将……他睡过沙发也正常啊。我们已经肯定他在现场嘛。”   柳下溪保持着微笑走到锁着的小药柜面前:“外面的大学生们来到这里想必会发出声音来,没有把客人惊动的理由……当然是用了药。临床心理医生的诊所里有齐全的镇静性质的药物是理所当然的……抑制狂暴性、攻击性、兴奋等情动障碍……易产生催眠、肌肉弛缓、步行失调等自发性行动抑制作用的Oxazolam……如果死者也用过这种药剂很容易失去抵抗力。这上面会不会留有意外的指纹……”   范明青猛拍自己的头:“我们见这儿锁着就没有仔细搜查了。失职失职。小柳你怎么昨天没有搜寻这房间呢?”   “没有带这些必备的工具。”   “你说一声我会载你回去拿啊。”   这个……原以为他们有认真查看现场了,自己这么做好像是质疑同行的专业能力。哎,现在也是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搜查现场。   终于踏进了凶案发生的房间,反而没有拿着放大镜了。呆呆地蹲在尸体曾经倒下的地方,用石灰描出的尸体外轮廓线……血迹干涸成褐色了……“老范,叫人进来躺在这儿,我来示范一下凶手可能的动作。”   “算了,我来吧。”为了破案,牺牲小我算不了什么。范明青也不管地上有多恶心,直接往这白线圈里一躺。   柳下溪拿起自己的笔摸到范明青心脏的位置作势下刺,得出的结论是:“不需要很大的力气!行了。老范可以了。”柳下溪的目光被书桌底下某处闪光的东西吸引了。“一小块注射器的碎片。可惜尸体被史医生修补了……尸体的语言被抹掉了。”   “什么意思?”范明青站了起来。   柳下溪走到窗户边,不知道谁多事把窗户关上了。   柳下溪用放大镜仔细地看了看拴子,没有完整的指纹……“就这样走了?”看着柳下溪要离开,范明青不解地追问。   “我约了人。还有些疑问没有得到解决。”柳下溪很抱歉,时间过得太快了,随随便便大半天过去了。   清荷他们要放学了,不走不行。   姚风要跟着过来清荷也不好拒绝。   “你说说案子进展到哪里了?”姚风围着清荷的围巾,算是清荷送给他了。黄随云搓着手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表面上的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昔日的风采,还是俊美少年一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变胆小了懦弱了,害怕再一次被拘留。   “嗨!”柳大哥并没有让他们等上五分钟。   上了车第一个发问的是黄随云“我们去哪里?”   “找小姜出来一起吃个饭。”   “小姜?为什么?”   “希望他还没回家。你知道他在哪所学校吧?”   “也在这一区。我们六人都在这一区,这里是大学最集中的地方。”   “我猜也是。陈旰不可能找分布点不同的大学生来调查,来来去去不方便。”柳下溪笑了笑:“不要紧张。你们几个涉案的机率极低。”   “有多少?”姚风好奇的问。   “千分之一吧。”   “不是万分之一啊。”   “呵呵。”柳下溪没有顺着话题接下去。看到姚风脖子上的围巾有点儿刺眼,清荷的脖子是空的……清荷这孩子对室友也太好了点。   “柳哥,你是北京本地人吧?”姚风继续问。   “算半个吧。”   “柳哥真幽默。柳哥,我想问你寒假的时候有没有打工的地方。我不想回家来回路费好几百呢,能赚点学费就好了。”   姚风这话让清荷有点脸红……老六脸皮真厚……柳大哥为难了。   “我帮你问问。”   黄随云打了一下姚风的手臂:“你不是有家教么?”   “哎,黄了。早几天辞了。臭小鬼特笨,贪玩又不受教,顶不住他。”   “我有三哥是开酒吧的,不知道要不要勤工俭学的人。”柳下溪知道三哥的酒吧还在开,生意应该还不错吧?寒假安排一名学生打工问题不大。   “给你添麻烦了。”邹清荷坐在副驾位上小声道。   柳下溪笑了笑。   第133章 医生之死-18 从车窗里目送黄随云拖着姚风进学校去找人之后,邹清荷把头转回来:“柳大哥,我不明白你找小姜的理由,他不是六人中最没有嫌疑的一个么?”   柳下溪嘴角翘起来带着早料到清荷会有这个疑问的神情,胸有成竹地拿出来的二张相片放在清荷面前。“这是史医生整理过死者容貌后的尸体头部大特写。这张是从陈旰资料夹拿出来的小姜的三寸彩照。”   邹清荷拿起来仔细地左看右看:“没什么啊。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啊。”   柳下溪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杂志来:“这本杂志里有陈旰几年前的黑白照。我从康家桥家里发现的,不过那张被他用笔划花了。   幸好我找到了同一版本。你看,这就是几年前的陈旰。”   邹清荷笑了起来:“柳大哥你来揭谜底吧。”   “你都没认真看。”柳下溪轻拍他的头:“养成这个习惯不好哦,要自己观察自己思考才对。好吧,我也不指望你能飞快地分辨出不同人的五官差异。看一个人很容易被忽略的五官是耳朵,人物绘画上也常把耳朵次处理。你在人群中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觉不认识的人之间相似的耳轮廓有不少。你看,杂志上的陈旰与这张遗照他们的耳朵。”   “啊!”邹清荷小声地叫了起来:“杂志上的陈旰有小小肉瘤似的耳垂,遗照上的陈旰没有耳垂,这个陈旰耳朵很单薄。小姜!小姜的也一样有耳垂!”小姜的头发盖住了大半耳朵露出来的正是耳垂。   “当时我也没朝这方面想。昨天与陈旰的父亲谈过话后我打电话去他们老家的查问了一下他们的户籍,陈旰的伯母姜娟在离开老家后的一年,回去把她的户籍迁到北京来了。详细的资料我让那边传真到大哥的公司,今早过大哥公司拿的。她的前夫精神失常由她单方面提出离婚得到了批准。姜娟重婚的对象也姓姜,她迁出户籍时留的存档地址与小姜的家庭住址一致。你看小姜父母与家庭住址这一栏。”   果然是啊。   邹清荷点头:“真的好巧。”   “当然不是巧合。”柳下溪把资料收起来:“陈虹(也就是陈旰的堂兄)户口还在老家,他母亲没有把他的户口迁过来。也就是说陈虹在北京是没有户籍的流动人口,在北京读书是很大的问题……还有钱。”   “钱?”   “嗯,他的诊所是用现金一次性买下来的。这笔钱来历不明,与陈旰收入不符。我想,这笔钱应该是陈虹母亲姜娟出的。姜家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小姜是家里的独子,这次被拘留姜家来了不少人到警局闹腾,唯独没有他的母亲出现。本来我就奇怪小姜古怪的个性怎么会答应陈旰做调查。你看,陈旰在小姜的资料上写的评语是:孺子不可教。”   “这么说起来小姜与陈虹(也就是假陈旰)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我们应该直接找他母亲才对啊。”   “还是先从小姜这边探探情况。”   “死者是陈旰……呐,这个陈虹的人在哪里?”   “有三种可能。一、他杀了陈旰马上逃跑了,目前已经不在北京市内。二、人不是他杀的被凶手胁持藏在北京市内的某处。三、被华医生藏了起来。你觉得那种可能性更高?”   “不知道。”邹清荷摇头。“我还是想不明白陈旰被杀的理由。”   “陈虹是报复心很重的人……噫,他们过来了。”   小姜显然是被姚风不情愿地强拉过来的。瞧着他被姚风拉得紧紧的,那双死鱼眼不停在上下翻动。   邹清荷笑了:“老六这块牛皮糖还是很有用的。”   小姜不想上车,姚风抓着他的肩把他往车里塞:“吃饭吃饭,肚子饿了。”   上了车小姜盯着柳下溪看,“你是……”小姜翻着白眼想了想:“啊,记起来了。高个子警察。”   进一家干净的餐厅,五个人围了一桌,上菜来得快还不够姚风与黄随云的筷子快。邹清荷很想对他们两个大叫一句:“斯文。保持斯文!”   “无事献殷勤……”小姜小声嘀咕:“有什么事说吧,是为陈医生的死吧。”   这孩子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嘛。   “你知道些什么?”柳下溪问。   死鱼眼定定地盯着柳下溪,他根本没有拿筷子:“不知道。”   姚风一掌拍过去打得他头偏到一边去了:“装爷们啊。柳哥问你什么你就给我老实地回答,是男人这么别扭做什么。”   柳下溪笑了起来,这姚风有点暴力呢。   不知怎么的小姜好像有点怕他。   “你以前认识陈医生么?”   “他长得跟我妈生的私生子一个样,我妈骗我爸说是她姐姐生的儿子。我知道他是我妈生的。我跟踪过我妈到过他住的地方,妈妈要瞒住家里的人,总是偷偷地一个人去偷瞧他。那个人是疯子,陈医生是他的医生,两个人是堂兄弟。”   柳下溪与邹清荷对视,想不到小姜居然自己说出来了。黄姚两个人吃惊地张大嘴也不理菜塞得满口几乎要掉下来。   “你知道那个地方么?”   “知道,在城西的郊区一个小房子里,人被链子锁在屋子里的。以前,我妈的堂姐在照顾他。那女的死了后有一个姓华的医生接手照顾他。”   “华医生?”   “小黄知道的那个华医生。哼,他居然装着不认识我的样子。那个姓华的假惺惺,明明他跟陈医生老早就认识了。姓华的外婆家就在那边,听说他读初中的时候就翻墙进去过还跟疯子成了朋友。后来我妈很干脆地拜托他照顾那个疯子。”   “他是你哥!没礼貌的小子!”姚风又拍打他的头,小姜愤怒地回瞪他。   “你第一次见到你哥哥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八岁的时候,他比我大多了。一直一直被锁在屋子里很可怜,我也想不到妈妈会把活活的人锁在屋子里。他一直在挣扎在喊着:‘妈,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要出去’很可怜,嗓子都叫哑了。妈妈没理他流着眼泪走了。后来几次,我跟着妈妈被发现了,妈不准我对别人说也不准我去看他,说他是疯子会伤害人。说他爸爸是疯子,他遗传了疯病,发作起来会伤害人。妈妈指着她手臂上长长的伤疤告诉我,说是他疯子爸爸砍的。”   几个人沉默下来。   “最后一次看他是什么时候?”   “去年。他没被链子锁起来了,只是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好像病得不轻连我也不认识了。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在照顾他。”   柳下溪拿出康家桥的相片。   “就是他。他在照顾他,给他打针。然后他就睡着了。”   “带我们去看看。”姚风停止了吃饭,兴奋的模样跟中了六合彩一样。   “这么晚了,很远。”小姜不想去。   黄随云扭他的胳膊:“去!去的话我就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你们有秘密交易?”邹清荷耳尖。   “也不算啦。这小子想要一套邮票,老二刚好有。”   “成交!”小姜死鱼眼生动起来,一副马上上钩的鲜鱼样。   不知怎么的,柳下溪觉得这孩子今天有点怪。   邮票有什么……不懂集邮的邹清荷不以为然。不就几分几角邮寄过信之后就是废纸了。   郊区房屋之间的距离有点远,隔着大大的菜园每家都是单门独户的。   附近有狗的叫声,雪没有完全融化。   “我留在车上好了。”小姜不肯下去。   柳下溪回过头望他,皱起眉头来:“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   小姜抓住了车门,突然哭了起来:“我昨天来……来过这儿。没有……没有进去,我从窗子里看到……看到……”   柳下溪对这几个孩子低声道:“你们留在这里。”   他迅速移动动作鬼鬼祟祟的……“这是怎么了?”姚风小声地问邹清荷。   “康家桥可能躲在这里。”邹清荷同样小声地回答。一边拉住要往前冲的黄随云:“柳大哥能应付,我们过去会给他添麻烦。”   “已经……死了。”小姜低低地抽泣着。   “啊?!”三人惊呼。   一脚踢开门,静静的。   打开灯,内屋的床上倦缩着一个人。   黑色的夹克还穿着身上,人是僵硬的。   康家桥死了。地上打翻的药瓶散落着几颗白色的小药丸,是安眠药。   一封遗书摆在桌上用墨水瓶压着。   “人是我杀的。”遗书的标题就是这个。字迹是康家桥的。   室内是单调的肮脏的陈旧的白,床摆在室内的中间,床的四角各有一条长长的生锈的铁链子。书柜里的书是从小学到大学的课本……墙上到处写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从幼稚的字迹慢慢地演化成漂亮的字体。   让人心酸啊,仿佛听到了一个灵魂在呐喊。   遗书上面写着:“你们找到了我的尸体也就清楚了整个事件。陈旰是我杀的。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吧。是的,我有理由要杀掉他。在这屋子里囚禁了渴望自由的灵魂,一个聪明的才华横溢的灵魂。他叫陈虹,他被无知与偏见束缚了,他的母亲总认为他会步他父亲的后尘会伤害亲人把他囚禁起来。不能上学不能与人打交道,不可以自由地走在阳光下。华医生把我从山里带出来照顾他,没有上过学的他很聪明。瞒着他母亲,他顶着我的名字自由地走到阳光下,他去了补习班,他去参加高考,他考上了大学。他与少年的我有点相似。他考上了大学是那么地高兴啊。一个纯白的人,唯一的心愿就是自由地行走。可是,现实不容许的,他母亲不相信他是正常的人固执地不允许他正常地生活。我与他越来越不相似,我越长越高大。有一天,华医生发现了一个与他很相似的人在别的大学读书。   他就是陈旰。他们居然是堂兄弟。真正的陈旰是平凡的人,他答应了让陈虹代替他完成繁重的功课。后来,陈旰生病了,家族遗传的疯病突然出现了征兆。陈虹成了陈旰,而生病的陈旰关在这间屋子里。   “五年后的现在,陈旰清醒过来认为是我用药物控制了他。他要恢复自己的身份要见自己的父母要揭穿陈虹非法禁锢他,他要把陈虹关进疯人院。我不愿意看着陈虹痛苦,我决定杀死陈旰。我小心计划着一切。   “可是,杀了人并不好受,我受到良心的责备。以命抵命。   康家桥绝笔”   第134章 医生之死-19 “求你了,不要把妈妈关进牢房。”小姜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柳下溪磕头。   几分钟前他说出屋子里面的人死了后姚、邹二人就朝屋里冲,小姜也就跟在他们后面。黄随云拉住了他:“傻瓜,你妈妈非法禁锢自己的儿子是要坐牢的。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你母亲一手造成的。”   “妈妈要做牢?!”小姜被这个认知吓住了。自从得知妈妈在外面有私生子还把他关了起来,小姜不再尊重她也不听她的话。无论妈妈如何讨好他,他也难得给她好脸色看。可是,她到底是他的妈妈啊,怎么可能让她去坐牢?   柳下溪已经用自己的大哥大通知老范他们了。他正在看遗书呢,被小姜这么一跪吓了一跳遗书掉在地上。   姚风与清荷早在他旁边看过遗书了,特别是姚风看字的速度快已经看完了。姚风踢了小姜一脚,对他不停地使眼色。小姜会意在柳下溪之前快速把遗书抢到手上立即撕了它。   姚风拍自己的脑袋:“傻。撕了可以重新粘贴啊。”   “喂!别出馊主意!这事一调查就能清楚。”邹清荷阻止小姜去吞遗书。   柳下溪苦笑:“起来吧,求我没用。你昨天就应该报警的。”   “我……”小姜绝望地抹着眼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生病了,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陈医生的死传到妈妈的耳朵里,妈妈的病更重了。昨天回家后妈妈问我疯子的事,问他好不好,要我过来看看。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不敢进来,我也没有钥匙。我走到窗户那边偷偷地往里瞧。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睡在床上,我敲了窗户,他没应。我打着手电筒照到他的脸上,照了很久,他的眼皮也没动一下。然后我看到了地上的药瓶,这种药瓶我认识妈妈常常在睡觉前吃一两颗,说是安眠药。我知道,这个人可能死了。我很害怕马上跑了,我不敢报警怕警察知道这里关过一个疯子。以前,爸妈为这个疯子吵架时爸爸说过要把他关进疯人院里,妈妈不肯。妈妈说疯人院很可怕,如果爸爸要把疯子关进疯人院她就要自杀。”   “陈虹真的是疯子么?”邹清荷拉起生锈的铁链摇头。他认识的陈医生很有头脑啊。   “我不明白判定人精神不正常的标准。”柳下溪笑得特别苦涩:“我曾经也被自己的大哥认定精神有病当成疯子过。”关于家庭暴力的标准有时很难把握。他们柳家信奉的就是棍棒教育,家长的权威是绝对的,才会有三哥的负气出走。   “小姜,我需要跟你母亲谈谈。”   等范明青他们到了后,柳下溪带着这几个孩子离开了。   姜家是富裕的,在市区内拥有清朝遗留下的大宅院。   “跟公园似的。”姚风嘀咕。   古色古香庭院在冬夜里呈献出历史的刻痕,精致的优雅里处处刻划着古朴与陈旧。   大得不象话的前厅,盘旋的古木楼梯上还雕刻各种吉祥的花纹,连窗子也是花格子。姚风啧啧称奇。   “姜娟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姜父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小腹微凸,头发梳理整齐掩盖不住里面夹杂着的白发。   在来之前,小姜打电话跟父亲说过他们要来,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请告诉我,小虹怎么样了?”白色幽灵般的女子从楼上跑下来。怯生生的询问里含有太多的焦虑。“小娟!不是让你乖乖上床睡觉么?”姜父责备地看着妻子。这个娇小的瘦弱的女子有着让男人包裹在手心的怜意。她的风华渐渐逝去只余下一缕芳魂般幽幽,她的容貌里带着沉重的悲苦使白皙的面容上刻上无数条深痕。除了那双少女般含着水份的大眼睛还保有昔日的风情。赤着的双脚是小巧的,很美的足型……。   “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柳下溪如实的告诉她。   她抓住了丈夫的手臂:“求你了。我想知道小虹。”   姜父强压怒气,拦腰抱住了她加重语气:“回房去。还有你姜暮春!”   小姜也就是姜暮春同学并不怕他的父亲,固执道:“爸,不让妈说清楚,妈可能要坐牢。这么晚了他们几个今天住这儿。”   “坐牢!”姜父嗤之以鼻不屑道:“你懂什么。好吧,你们真以为她是非法禁锢自己的儿子?胡说八道,陈虹的精神不正常是有精神医生诊断的。你们想知道是不是?好吧。这里冷,楼上有暖气。”   二楼的书房也很大,很温暖。姜父坐在沙发上抱着安眠药生效睡着了的妻子让儿子拿来小毛毯盖在妻子身上,这才重新开腔说话:   “我是69年知青下放去了小娟故乡的。也就你们这个年龄吧,认识了小娟他们夫妇。陈知全比我大三岁是一个有妄想症的人。不错,他是很聪明很有才华……你们看他对小娟做过些什么!”姜父愤怒地拨开妻子的衣袖,裸露在人前的手臂上布满了刀疤印十分狰狞。“他总怀疑自己的妻子不贞,不管那个男人跟小娟说话回家后他会对小娟动刀动棒。亲眼看着他们这样生活几年,我实在看不下去。小陈虹的个性跟父亲一样残忍,对自己的所有物占有欲极强。他的小狗离家一天后回来,才四岁的他就亲手把小狗给肢解了。别说是小娟连我也看不得他这个样子,他常常学他父亲拿着棍子往死里打周围的孩子们。我跟小娟说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和孩子都会被毁掉,我要带他们走。这事被发觉了,是陈虹告诉他父亲的。陈知全发疯地拿着刀砍人,小娟差点就那样死了。我报了警,陈知全不是进牢房而是关进了精神病院。你们猜猜才几岁的陈虹做了些什么?”姜父拉开自己的衣服,离心脏三寸处的位置上有三寸长的印痕。“他趁我睡着的时候用剪刀刺的。我接受了医生的建议把他单独关了起来,关了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变乖了。在小娟的恳求下把他放出来。才三天,他陪小娟上街乘人不备把小娟从商场的楼梯推下去,那时候小娟已经怀了你,几乎流产。我父母不肯让他住在家里了,这次我铁了心把他关在郊区一亲戚家里,对外说是小娟姐姐的孩子。不是你妈把他关起来的,是我,是我做的。他恨你妈恨我也恨你这个亲弟弟。那孩子的眼里充满了仇恨。”   “爸。”姜暮春扑到父亲膝下哭了起来。   “你们对精神病又了解多少?”姜父拍着自己儿子的头冷冷道:“没错,有时他们跟正常人一样,看上去很正常。却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什么时候爆炸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我不能冒险让他有机会再次伤害我的家人。”   黄随云与姚风被小姜挽留了。   出了门,邹清荷紧紧地拉住柳下溪的胳膊听了姜父的一番话他全身发冷:“柳大哥。”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一直努力克制着在别人面前发抖。   柳下溪拥住他的肩:“人类社会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共存,他们有自己的悲欢离合。你不能陷入别人的情绪里去,你是邹清荷啊。是柳大哥的清荷,是你父亲姐姐的清荷。”   “找到了找到了。”尹落英一阵风似的冲进范明青那小得可怜的办公间。   范明青正在贴那份遗书,柳下溪坐在旁边打瞌睡。   “幸好中午吃涮羊肉的人不多,百年老字号的伙计还记得他们两个。陈旰还打破了一个碟子不想赔钱跟人闹了起来。他们是一点左右离开的,打了一辆面的。我也找到面的师傅了,他说四十分钟后把他们送到诊所门口。也就是说康家桥与陈旰是在一点四十左右到诊所的,面的师傅离开的时候还从后镜看到他们拿钥匙开门的。”   “案子已经破了,康家桥畏罪自杀,还有一份遗书哩。”范明青头也不抬地说道。   “啊?”辛苦折腾的尹落英一屁股坐下。那他不是白忙了?   “康家桥做事这么醒目。”柳下溪睁下眼睛:“强暴人有目击者,把人推下污水渠还是有目击者,居然在事后大笑,连吃一个饭也故意与人争吵留下深刻的印象,摆明了想告诉人他杀了人是罪犯快来抓我吧。干嘛又在尸体上大做文章故意嫁祸人?真不合逻辑。他的遗书没有清楚交待杀人过程也没有讲明他如何谋划的。”   尹落英好奇了来劲了:“那你怎么看?”   柳下溪笑而不答。“老范,我们去见见薛睛玉吧。”   “为什么?案子不是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么?”   “给她解开心结。”   “心结?”   薛睛玉摸到眼镜戴上,冷冷地看着两位警察不耐烦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烦我了。”   柳下溪坐了下来:“你见到的那个人不是你认识的陈医生,他是你认识的陈医生的堂弟。他们的外貌很相似。无论他说过些什么你不要在意。”   “啊?!”薛睛玉很没形象地张大了嘴。   “死的是堂弟。他进了陈医生的诊室,尽管天气冷他还是打开了窗户。没多久你就来了,你突然从窗户爬进来他也吓了一跳。”   “他居然说我是小偷!他怎么可以认为我会偷东西!”薛睛玉气得猛捶床。“我当时气疯了马上冲出门了,一个人在街上乱走。”   一颗少女怀春的心,突然遭遇到风雪般的摧残,美丽的憧憬哗啦啦地给戳破了。   “他不认识你,这么认为也算是正常的。”   薛睛玉沉默下来,手紧张地抓住了被子:“那陈医生的人呢?”   “陈医生的真名叫陈虹,现在他的下落不明。他的堂弟才是真的陈旰,陈医生一直盗用了他堂弟的身份。”   “为什么?”   “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   第135章 医生之死-20 “华医生私人名下有两处屋业?地址在……谢谢你季佳,帮了我大忙了。”柳下溪放下电话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该不该找老范一块去?算了,还是找他一起去吧。这案子怎么说都是由他经手的。   “华医生家?”范明青虽然心里很不以为然,但这案子能破柳下溪功不可没。他对这个比他年纪小的警察非常佩服。   “不是他给警察的地址,他另外还有一套房子。”柳下溪点头:“我猜想陈虹可能躲在他的另一套房子里。”   “陈虹?哦,陈医生的堂兄。”范明青其实花了数小时才消化死者与他堂兄交换身份的把戏。   门打开了,开门的是柳下溪的熟人齐宁。   这并不是柳下溪脑子里想象的画面,所以他怔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柳下溪说出这句话后就知道自己问的是句蠢话。   “等你过来。”齐宁理所当然地回答。他走回客厅,坐在单人沙发上。   客厅里的三人在沙发靠右侧坐着华医生,陈虹把头枕在他膝上横躺着,华医生的手玩弄着他硬直的头发。   陈虹没戴眼镜的目光冷冰冰地盯着柳下溪,懒洋洋道:“怎么才到啊。看来你的智商也不高嘛。华,你高估这个人了。请坐。”   “……”看着这个人柳下溪就觉得拳头发痒。   室内还剩下一张单人沙发,柳下溪与范明青是两个人哦。   “你坐吧。”范明青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很不自在。   柳下溪看着茶几上搁着的没开封的注射器与写着一连串看不懂不知道是法文还是拉丁文的药瓶。他坐下来指着茶几上的东西问道:   “这是?”   “让人安乐死的进口药。”陈虹觉得自己说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闹了。”华医生轻拍着他的面,他的眼睛始终没有与柳下溪的目光相对。   陈虹不理他,继续笑着对柳下溪摆自己的手指:“柳大神探你来也没有用的。我有不在场的证据啊。你瞧,在这里面清楚地告诉你陈旰死的时候我在这里也。”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一个录像带来:“这是小区监视器的录像带子。吃完涮羊肉我坐上了面的来到这儿。有证人证据哦。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自从我被关在屋子里没有自由后,我天天活在悔恨里啊。为什么自己愚蠢地亲自动手呢?对吧,很蠢是不是?”   柳下溪不看他,冷冷地转向齐宁:“你怎么在这里?”   齐宁苦笑:“陈医生找我来的。我欠他人情。”他也不情愿啊。老实说他也讨厌陈虹这个人。可是陈虹的催眠术对他们特殊部门执行特殊任务时很有用的。   “你!”柳下溪强压自己的怒气。没错,他没有证据证明陈虹暗中操纵了一桩谋杀案导致三人死亡。   “啊!你的小朋友有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呢。我还以为,小黄黄会把他的糗事说出来让你的小朋友在学校没办法生存下去。想不到我对人性还不够理解,小黄黄居然会维护他。呵呵。真幸运啊。好朋友,嘿嘿嘿。这天底下最恶心的就是好朋友,你们知道么?我老爸那个傻瓜就是被自己的好朋友抢走自己老婆的,还被人关进了疯人院疯到死。”   “你!”柳下溪气得咬牙。   “小虹,你累了。你该睡觉了。你心里已经没有恨意,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答应过我的,小虹。”华医生突然柔声缓缓道。   “嗯。”陈虹翻了一个身,辩解道:“我只是逗逗他,他很有趣嘛。”   “康家桥死了。”柳下溪拳头捏得紧紧的,冷冷地直视着这两个人,华医生的头垂得更低了:“一共有三个人死了。三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变成僵硬的尸体。”   过了很久吧,这屋子里只听得到人的呼吸声。华医生终于抬起了头,从他眼里柳下溪看到了绝望:“如果你觉得需要有人为这三条人命负责的话,就由我来吧。这瓶药的确是注射后能迅速导致人的心脏衰竭,这是死亡之药。”   “我无权判定你们有罪或者无罪。”柳下溪冷冷道:“说出事实的真相由法院来判处你们有罪或者无罪。”   “小虹写了一篇小说的初稿。稿子被康家桥拿走了。小说描写的是一桩谋杀案,一个小孩被母亲当成疯子关了起来,小孩慢慢长大了。他遇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堂弟,堂弟同情他的遭遇与他互换了身份。这小孩心里充满了恨意,他要复仇,报复自己的母亲以及夺走母亲导致自己与亲生父亲悲惨命运的后夫,还有在爱与谎言中长大幸福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决定杀死自己嫁祸给母亲后夫生的儿子。这篇稿子我也看了一点,我没想到康家桥把它当真了,以为小虹会真的杀死自己嫁祸给小姜。写这些东西只是小虹解除心魔的一种方式……我还笑着说会帮小虹出书……”   “小说呢?”   “烧了。”   “小说里的作案过程是怎样行凶的?”   “我没看那部分。”   “陈虹你呢?”   陈虹转过头来,漫不经心道:“我不记得了。谁会记得那些……我忘记自己写的东西又不犯罪。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要我死也容易啊,来杀我啊。我不过催眠了你的小朋友一次,知道一点你的秘密,你就要逼死我。请便。”   柳下溪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站起来在室内不停地走动。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两人联手演绎着谋杀案,就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可是他没有办法抓他们定他们的罪。   整个案子有漏洞吗?   有!比如说,吃涮羊肉的事,明显不是巧合。可是,这些小漏洞定不了他们的罪。康家桥傻傻地按照别人设定的路线,傻傻地自杀了。那篇谋杀原型的小说稿肯定不是华医生描述的这个样子……可是,稿子不存在了。   “我已经辞去了医院的工作,我会带小虹离开的。”华医生突然说道。   “去哪儿?”   “香港或者国外。”   “那不行!”齐宁开口道:“你们……”他被柳下溪恶狠狠的目光呛住了,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交出你们的有效证件,等案子完结后再说。你们被拘留了,请跟我去公安局。”一直没有说话的范明青开腔了。   “后来呢?”506室的成员们齐声追问邹清荷。   “结果上了法院,华医生与陈虹还是无罪释放了,听人说他们出国了。”邹清荷看着大家失望的表情摆摆手。没办法啊,柳大哥在这件案子上完全失败了,他沮丧好几天呢。   “也好,让这对祸害去残害帝国主义的民众们,也算是间接造福着咱们中华大民族的百姓们。”陈佳俊颇为自嘲地说了这么一句。   ======== 本篇《医生之死》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篇的疑问与漏洞将在番外里解答,跟以前的一样柳大哥会对清荷解答案子的疑问。虽然然定不了陈虹他们的罪,但小柳同志已经有了整个案件的答案。(呵呵,忘记把这句说上去了。)原本设定是让陈虹死掉的,后来觉得本故事死得人太多了,就把他的命给留下了。想他死的亲们假设他坐飞机坠机了吧。   呵呵。小柳同志随着文章的进展不停在进步的,当然在侦查的过程中也会有失败的。这次的案件他算是完败在陈虹手上了。目前的小柳同志离神探这个称号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呵呵。大家不要拿鸡蛋砸偶。   下篇《五位目击者》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不过,在《五位目击者》之前会先来一个番外《姓柳的男人们》。   番外里小清荷要受苦了,大家准备手帕吧。当然,这篇番外还会有aa期待的齐宁与柳家三男的相识与相看生厌。自然也会有元旦迎新晚会清荷惹上桃花满天飞啦。   第136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1 邹清荷打开了门,按了灯的开关,室内光亮起来。   客厅还保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模样,看来柳大哥一直没有回家。邹清荷把自己的球鞋放进鞋柜换了双棉拖鞋,开了暖气,等到室内温度升高后脱下外套挂在玄关与客厅之间特意隔断出来的衣帽间的衣架上。   不知道柳大哥今天回不回来。   这几天柳大哥要不没回家,要不回来了也是在清荷睡了以后。清荷知道他还在继续搜寻陈虹他们的犯罪证据。听说陈虹与华医生被警方拘留二十四小时后,因证据不足范组长没办法后把他们放了回去。幸好,这两个人没有因这件事起诉警方滥用职权。   柳大哥是苦恼的看到他的时候眉头锁得死紧。当然,柳大哥不是那种会坐在屋子里光叹气不干活的人。他不会轻易放弃,认真地努力地继续寻找事实的真相。   知道事件前因后果的邹清荷非常清楚,所有重要的证据要不被销毁要不随着死去的人埋进了另一个世界。留下的漏洞与疑点也不过是对方在玩弄着猫戏耍老鼠的把戏,是陈虹的恶心的兴趣。   清荷依旧做了柳大哥的饭菜。万一柳大哥不回家来吃,他还是可以把剩饭当早餐的。   清荷是节俭的,浪费是不好的。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到底是大学,要考试的科目不多。听说下一个学期远没这么轻松了。需要大考,而且会多几门选修课。   对了,还有件事没有跟柳大哥说呢。明天是94年阳历的最后一天了,学校会举办元旦迎新晚会呢。后天星期五放假……加上星期六与星期天一共有三天,算是大假了。   自己跟女生参加晚会的事要不要跟柳大哥说?   黄随云说过,这种事没有必要一一汇报。   姚风认为先报备一声的好。省得以后两人之间有误会。有些事情瞒了一次就忍不住瞒第二次,这不是好的开端。   清荷虽然觉得这事不复杂要是平常说说也没问题。可是,现在柳大哥这么烦恼就用不着拿这种小事烦他了。   清荷把饭菜摆放桌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   “柳大哥!”清荷开心地迎上去。   柳下溪看到他后疲倦的神态里挂上了笑意,拥抱了他一下:“我全身发臭了,先去洗一个澡。”   清荷并不觉得柳大哥身上有臭味。柳大哥很爱干净呢。想着就好笑,柳大哥不喜欢做家事在这点上很懒,洗澡却非常勤快。   “啊,终于活过来了。”柳下溪划动着双臂,摆着刚洗完的头,头发没擦干水珠乱飞呢。   “柳大哥,小心水溅进菜碗里。”一直等着他一起吃饭的邹清荷出声制止他的行为。   柳下溪抱住了他的肩,一边打着呵欠把湿头发往清荷身上擦。清荷反手打他。   “吃饭吃饭。”   “柳大哥,你今天很开心也。”   “案子还是冻结着。”柳下溪坐在餐桌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案子虽然不顺,可也不能让你担心我啊。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把它们混淆了日子就会很难过了。”   “嗯。”清荷点头称是。他当然不愿意看着柳大哥苦恼。   “何况陈虹一手策划的谋杀案也不是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的。”   “他的计划?”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理,不能上庭成为证据。我依照他的个性以及事实可能的演变来推理整件事的开始。陈虹年幼的时候,也就是父母还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的父亲母亲应该是非常爱他的。陈虹是聪慧早熟的,他认定小姜的父亲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第三者插入了他们的家庭。害了他的父亲,夺走了母亲。而年幼的他不得不依附这两个让他深深痛恨的大人。同时他看到,他父亲的亲弟弟完全对他们这一家子采取的漠然态度,在他内心里自然把叔父一家也一并恨上了。年幼的他复仇是幼稚的。这让他尝尽了苦头,他被关了起来失去了自由,在绝望中年幼的他日日夜夜被迫思考着,萌生了属于自己的智慧。恨意在他心中只会越来越浓烈。他遇到了还是学生时代年少的华医生。这位姓华的少年人一开始并不是在同情他。对他而言是找到了好的观察对象,这跟医生需要用老鼠、兔子等动物来做观察实验一样。当时的陈虹在立志当医生的华医生心里是这样的存在:一个特殊的可观察的可实验的活生生的对象。已经学会隐忍的陈虹对他的出现是热烈欢迎的。华医生带来外界的大量信息,陈虹需要全面的知识与仇人们最近的消息。这两个人骨子里有着对他人同样的冷漠,他们是孤独骄傲自负地存在物,类似的个性使他们越来越投机。当他们说到如何报复陈虹的仇人又能让自己脱罪的时候,华医生决定了帮助他。他为什么帮助他?可能性有许多,但华医生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我想到可能性有几种:一是、他可以凌驾在半空享受玩弄人命时的刺激。二是、为了陈虹。他或许爱上了陈虹这个冷血怪物,他们之间有了约定,陈虹做完这件事与他远走高飞。三是、陈虹掌握了他的秘密威胁他。当然,第二种可能性最大。他们很早就开始策划了这件事。一个才几岁就敢杀伤人的怪物胆子比常人大了许多。复仇这件事让他们很开心吧,就如同年少时憧憬的刺激的野外冒险一样。他们需要一个为他们顶罪的人。这件事由华医生出面来寻找,他故意在实习的时期去了偏远的地方找到了康家桥这种实心眼的人。用了古老的手法:施恩,给予他恩惠等他回馈更大的利益。陈虹的母亲姜娟常常偷偷背着丈夫来看儿子,她提供了大笔钱给他们吧。看到儿子精神越来越稳定,姜娟是高兴的。她应该从丈夫那里找到锁住儿子的钥匙,只要她丈夫不晓得,她儿子就可以稍稍自由地活动。陈旰来到北京上学,也不是偶然,我后来又到陈旰父亲那边打听过了。陈旰交了一个笔友是北京人,陈旰是违抗了父亲非要吵着报考北京的医大。陈旰的本性是内向的,有着疯子的爷爷与伯父让他在老家的童年过得很不愉快。他把什么都对笔友说了。他来北京上学后,完全让陈虹剧里的角色集齐了。陈虹并没有动手,他还在等待。等待他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长大成人,等待他满十八岁。”   “十八岁?”   “是的,十八岁算是成人了,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龄。陈虹最恨的人是五个,后父、母亲异父弟弟、叔叔与婶婶。他的剧本是:堂弟陈旰替叔叔婶婶来承担他的恨。陈旰一定要死,他死了直接报复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叔叔。而小姜将成为杀人犯去坐牢。动手的人是他们找来的为这件事特殊培养出来的康家桥。当然知道得太多的康家桥一定会自杀也在他们的设定之中。可是,他们高估了小姜的智慧与好奇心。小姜因为他的不聪明两次逃过了为他精心设定的蛛网。小姜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他得到全家人的宠爱本该是幸福的。可是,童年时背上母亲的秘密后他的心性拒绝成长。他以消极的叛逆来对抗(私自认为的母亲的恶行)。他不怎么动用自己的大脑,混着日子随随便便地由着时间来长大他的身体。   “第一次就是案发当天,在华医生与陈虹离开后。小姜吃完饭回来,应该看到了康家桥与陈旰到诊所。他并没有按照康家桥期望的那样带着好奇之心悄悄潜入室内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如果他进来了,凶杀案一定不是目前这个样子。他没有进来,他走了。为了母亲的秘密他没有对警察说出康家桥以及陈旰、陈虹的事情。康家桥没办法只好独自行动。康家桥也没有完全按照陈虹的剧本走,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羊,那就是吕文将,康家桥对吕文将怀有什么样的心态,我们已经不知道了。吕文将在案发时神智并没有清醒过来,他还是疯子。康家桥用药物让陈旰昏睡了,就跟他在这几年中常用来对待陈旰行为一样。然后用粘了陈旰指纹的钢笔插入了躺在地上的陈旰那颗跳动缓慢的心脏上,有目的地使用粘有黄随云他们指纹的东西弄坏陈旰的尸体。当然作案的时候康家桥是戴着手套的。然后,他把吕文将拉了过来,强制他对尸体再一次进行破坏,血迹溅到吕文将的衣服上。看到血再一次刺激了吕文将的大脑,这时候的吕文将那颗沉睡的大脑有些清醒了。康家桥给他与死者换了鞋以后,把吕文将带了出走,门只是简单地带上而已。同时,走在路上的康家桥也发觉吕文将有些清醒了。知道自己让他替罪的计划失败吕文将会对警察说出一切,泄愤似的把他推进了污水渠。逃到郊区那间用来关陈虹的小屋后左思右想服食安眠药自杀了。遗书虽然是康家桥的笔迹却肯定不是他写的,陈虹代他考过高考应该能写得出与他一样的字迹来。陈虹一开始就不隐瞒他的存在,他要让人知道他的母亲与后父把他禁锢的事实。他想让他们出丑,想让他们得到社会大众的指责。   他甚至替换了康家桥吃的安眠药的药瓶。警方在药瓶上找到了小姜一家三口的指纹。   “在我们发现康家桥尸体的前一晚上,小姜没敢进屋子。如果他进去了,如果他聪明一点就会把遗书毁掉。然后,警察就会发现,遗书下面还有一叠空白纸,是上面那张上透过纸张字的痕迹。”   柳下溪说完,邹清荷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破坏了他的计划,以陈虹的个性一定会报复我们的。你要小心,如果学校流传出有关我们的谣言,你一定不要承认。校方要核实真相必定会找我大哥了解你的情况。这件事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我已经跟大哥商量过了。不要害怕会被全校师生孤立,你要坚持完成学业。万一不行也就算了,你可以一边在大哥公司上班一边自修的。”   “我……我不在乎!”邹清荷由着柳下溪握住他的手。“有事的话,黄随云与姚风他们会站在我这边的,我不会被人完全孤立。就算孤立了,我也不会后退。”   第137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2 时间是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的黄昏。同一时间邹清荷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   柳家三男柳逐阳很忧郁。   心情就跟这冬日的黄昏一样惨白的灰暗。   耷拉着脸,秀气的五官一扫平日飘然的优雅显得很没精神。取下眼镜可以清楚地看到被手指揉过的睫毛皱在了一起。   他身穿快到膝部华丽的墨绿色镶白色貂毛的皮草大衣,宽宽的腰带勾勒着他的腰部线条,脚上是一双快到膝部的长统黑色皮靴。   勾着头的他,脚步是缓慢沉重的。一边走一步停半步,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   “哎”在叹息数声后,他突然停下脚步,站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路上的行人,那眼神仿佛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似的陌生。   一向认为潇洒的人生就是吃喝玩乐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叹息、为了什么事忧郁、为了什么事烦恼呢?   当然是大事儿。   不是大事儿怎么可能触动得他那根绝对不细的神经让他陷进了多愁善感里。   昔时的皇城今日的国都。   没人不知道。   反贪倡廉的大旗在北京城的上空红艳艳地飘着哩。   他那引以为傲的社交小圈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北风狂扫着,已经空空如也了。那些个朋友落网的落网、落马的落马、落跑的落跑,剩下的他寂寞啊。   当然,缘起缘落就这点破事儿还不能让他深深的失落。这个小圈子迟早会被重新填满的,去了旧贵们自然会有新的新贵们来代替他们。   柳逐阳与他家里的那几位脚踏实地的兄弟们不同,他擅长的是投机取巧,在外面的世界他向来是混得很开。从小他就会察言观色,是一个有自己小算盘的孩子。他结交的朋友都是些有背景有身份的二世祖。他会玩会闹会喝,而且他的嘴很紧。   朋友多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有些时候花销大,麻烦多,钱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在半年前柳逐阳还是一个挥金如土的人。他的灰色收多啊,不怕花一些小钱。   仅仅半年不到,他的钱柜子只剩下空壳子了。朋友落跑要路费是不是?朋友落马要还亏空的帐目是不是?朋友落网要钱疏通是不是?朋友的交情不能假心假意嘛,不能在对方掉到土坑里弄脏了脸就翻脸不认人了,那是混帐们才做的事。中国的官场哪能说得好,今天倒下有可能后天翻身跳起来。这关键的时刻就是验证人心人性的时候。   这段时间柳逐阳是得了一个讲义气的虚名儿。   可他的家底也空了。   酒吧的生意当然也比不得以前了,不亏已经是很好的现象。   想获得暴利的他,在这种情况下做了件傻事儿。   南来北往的他出资让人倒卖烟酒,这确实是有暴利的买卖。尝了一次甜头就忍不住做大它。可是,烟草是受到国家管制的,倒卖它一旦被烟草局查获除了没收罚款还要受行政处罚的。换成以前找人批张条就行了事,现在却成了大事儿。   可现在……门都没有。风头浪尖的谁会傻到触这个霉头?   没错!柳逐阳的烟草被查获了没收了,中间人把他给供出来了。幸好他人面还算广,有朋友悄悄地透露给他这个坏消息,让他想法子找人解决。   求老爸?肯定会大义灭亲,还会把他往死里打。   他是少年叛逆反出家门的人,没脸回家求人。   怎么办?   “喂,别挡道!”一股大力把他推开了,有人推着大件的东西要过去,嫌他站在路上妨碍交通。发呆的他没有防备就跟风中的落叶似的从人行道倒退到车道上去了。   “哇塞。”几乎被飞驰而来的一辆吉普撞飞。摇摆着稳住身子,腿发软哩。   幸好刹车性能好!开着军用吉普的齐宁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手当然稳了,再稳也经不起行人突然横冲到车前的意外啊。   今天的齐宁心情非常不好。   换成任何人处在他目前的位置都必定是开心的,只能说齐宁是怪胎,是不知足的人。   他升职了,由上尉一名升到少校了。今年才二十五岁半,这官升得比同期同年快多了,当然,他的军功比别人也多些。军阶上升职位也产生了变化,他调到首都国防部门,一份成天坐在室内的工作跟蹲衙门似的不自由。这不是他想要的工作,他心里极不舒服啊。   春节眼看近了,他自由的日子没几天了,家里逼着他结婚呐。对努力往上爬的军人来说,结了婚的男人才算成人……什么鬼规矩……。   若换是以前结不结婚对他并没有影响。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满足空洞洞的婚姻形式。他想要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没有甜蜜的爱情构成的家园有什么意思。面对着看了几年温文严肃的女友,他产生不了激情,没有想把她揽进怀里的念头。他烦啊,优秀的他居然在感情上如此的干枯连那个柳下溪也比不上。开辆车出来也会遇到朝车头撞来的傻瓜瞎子……那火气从脚底升到脑门子上。   停下车后,他砰地打开车门,破口就骂。国骂与粗口跟机关枪扫射与他那张颇为斯文的脸极不相符。齐宁一直是假斯文的人,连那副眼镜也是假相来的,他一点也不近视。   可是,他骂的人是柳家三男。心情不好忧郁着烦心着的柳家三男柳逐阳。   柳逐阳当然不会没品到与人在街头来一泼妇骂街的现场直播版。   所以他动手。   别看他身材在北方男人中不起眼,可他的拳头也是姓柳的,很硬。虽然小时候有段时间身体不大健康,却比健康的人更爱惹事生非。他甚至比规矩做人的柳下溪更会打架。打架是靠机敏靠熟能生巧的实战,有时候弱的一方也能战胜强者的。   齐宁的身手没话说的强。可他没料到对方突然出手,而且他自己的位置站得非常不好。他的身子刚从车内出了一半,腹部就结结实实地承受了柳逐阳的一拳,很痛。   身为军人在街头闹事会记过的,骂人可以打架就不行。   齐宁左手拦住了柳逐阳接着来的一脚,右手抓住了柳逐阳的胳膊把他往车上一带。迅速的还没等柳逐阳反应过来,车门一关好车立即开动了。   “喂,你做什么!居然敢绑架我,不想活了。”柳逐阳口气很横,他在一般人的眼里形象不算好。“冷淡傲慢又心胸狭窄”他家的六弟总是这样子来形容他。   齐宁的口气比他更横:“喂个屁。敢打老子!你吃了豹子胆啊。”   看得出是军车,柳逐阳叹了一口气:“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齐宁找了一家驾校的训练场地,就着半明不暗的灯光,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打起架来。   在专家级别打架高手齐宁的眼里,柳逐阳完全是一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一分钟,架打完了。   这场架打得一点儿悬念也没有。   起因与结束同样地莫名其妙。   齐宁完胜,柳逐阳完败。   干完架的齐宁神清气爽,不烦了,心情极好。以他的话来说:大热天喝了冰啤酒。   柳逐阳被打成了一个猪头……没脸见人。   可烦心的事并没有解决啊。只能是烦上加烦了。   “喂,我送你。”看着按住下腹躺在地上的柳逐阳,漂亮地五官华丽的衣服全部成了…呵呵…嗯嗯,很搞笑。齐宁那跟牙膏差不多的良心挤了一点点出来,决定好心地送他回家。   他的笑脸太可恶了!柳逐阳气急攻心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就象是肠子被绞着了非常难受。   男人在打架上输人是很难看。   柳逐阳几乎没输过的经历让他误以为自己很强。当然这个记录是含有很足的水份,他没能记住以前每次出去打架都是一大群人,大家总不自觉地罩着他这一真实的事实。   被齐宁强行拖上车(跟抗着一袋大米似的)很伤男人的自尊。   “住哪儿?”   柳逐阳拒绝回答。   跟这个人“势不两立”!   齐宁认为他太娇气,一个大男人居然受不了几拳。不能打就不要动不动挥拳逞狠嘛。若不是自己存着心让他,真的动手几拳就能打死他。连他的肋骨也没动……外表虽然很惨,实际上没有大碍的,擦点药油睡上几天就好了。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呗,谁叫他想自杀不擦亮眼睛居然冲着他齐宁的车来做傻事。   柳逐阳拒绝开口说话,齐宁也不能真把他弃在大街上。这个人虽然身手弱脾气不好,却也算是条汉子,至少打痛了也不会叫着求饶,眼睛湿湿的也不吭上一声。   抗着他去了自己的还没住上两天的单间狗窝。   军方管制的地方平常人想进来还不容易呢。   “喂,没死吧。”把他往地板上一丢,顺便用脚尖踢了踢。   这屋子还没有家具连床也没有,药油也是刚刚顺路买的。他好心地蹲下身来用推推柳逐阳的肩膀:“喂,没伤得这么惨吧,难道要我给你擦药不成?”   柳逐阳不是装死,他只不过在保护着自己的同时蓄积全身力量等待着最佳的致命一击。他等的就是这一下!挺腰翻转踢腿一气呵成。齐宁肩膀受了一腿,人翻在地上一边大喊:“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柳逐阳扑上去压在他身上没头没脑一阵拳打脚踢。   “哼!敢惹我!”打累了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口气还是很硬。   齐宁大笑起来,吐出了一口牙血含糊道:“就一地痞流氓的无赖。”   柳逐阳站起来故作潇洒地弹弹身上的灰尘,冷冷的眼刀子扫射了一下齐宁,冷哼了一声,昂着头开门出去了。   第138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3 柳下溪起床的时候清荷已经上学去了。   早餐是小米粥加馒头,摆在桌子上已经冷了,看了看客厅挂的钟上午十点多,睡得沉连清荷起床也没醒来。   虽然明天才是元旦柳下溪今天就已经放假了。不是正常放假,是他借调到城西分局协助调查陈旰被杀一案到昨天刚好十天……范明青给他放了假。他们昨天把这些天收集整理好的证据与资料送到检察院等待案子排期审理。本来昨晚老范提议全组的人马出外面聚聚餐,柳下溪拒绝了,借口太累。   元月二号柳下溪就要回市公安局的资料室上班。   这十天用脑量……柳下溪扶着很沉重的头,坐在餐桌上等着馒头重新蒸热,目光落到挂在墙上的黑板上。这才看到清荷在黑板上留言了:柳大哥,今天学校有元旦迎新晚会,今晚我不会回家。   元旦晚会啊……突然觉得清荷拥有一片没有自己参与的天空。嗯,有点寂寞。   “小邹!邹清荷!”好大的嗓门!好多人侧目看他们,有点丢脸。邹清荷不回头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姜远华。   跑着小碎步喘着粗气姜远华一下子跳到他前面:“你好难找哦。”   “不会啊。”邹清荷展开阳光般的笑脸。“我们不同系嘛,有时会错开。”   “选修课我们要不要选一样的?”   “好啊。”   “喂,哥们。别说做兄弟的不关照你。”姜远华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边:“今天的迎新晚会你没有女伴吧。我可没忘了你,你们经济系的美女我替你张罗了一位,特不错一女孩子,是我老乡,是你学姐啦。走啦,一起吃中饭我介绍你们认识。”姜远华总是行动快过语言的,拖着邹清荷就走。   这个,很为难啦。室友已经替他打好饭了,他一向是在宿舍吃中饭的。而且晚会的女伴与同班的女同学陆慕芳约好了。“姜远华。   晚会我已经约了女孩子。学姐怎么会参加我们新生的迎新晚会啊?”   “推掉推掉!她是学会生的,有份主持节目。”姜远华螃蟹般拖着邹清荷不放。   邹清荷不高兴地加重了声音:“姜远华同学!”在同年龄人中邹清荷严肃的声音也有一股迫人的压力。   姜远华料不到他真的生气了,停下步子:“求你啦。”双手合掌:“都怪我,我对她夸口说你如何如何的好,她对你很好奇想要认识你。只认识一下下啦。我向学长打听过了,晚会又没有限定一男一女才可以进去。”   “喂喂。”这算什么事儿。邹清荷不怕别人对他呈勇斗狠,却看不得别人对他示弱求助。  “我难得求你呢,是哥们就不要推辞。去吧去吧。多认识一下女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姜远华继续软语相求。   邹清荷垂下头来:“喂,姜远华你是不是自己喜欢对方?”   姜远华脸一红,眼睛四处溜溜转:“才不是呢,我喜欢的是她宿舍的曹慈儿学姐。谁会喜欢那只男人婆。”   “男人婆?”邹清荷旁边突然多了女孩子的声音。   “姓姜的,你说谁是男人婆?”姜远华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短发女孩子。   好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孩!   大约有一米五六的样子,齐耳的短衬得圆脸很有精神。脸色浅黄有些雀斑不均匀地分布着。鼻梁有点塌显得鼻头象蒜头,嘴是菱形的。说话时瞪着圆圆的眼那可爱的五官立即生动有趣地跳跃起来。   邹清荷看不出她的年龄。   女孩伸出手来:“邹清荷,久仰大名。我是罗静。”   “你好。”第一次握年轻少女的手,哇,好软……果然是柔若无骨。   “不要听小姜胡说。我是大二的学姐哦。元旦晚会是属于我们学生欢乐的夜晚,它举办的宗旨是让全校的学生们有交流娱乐的机会。它决不是负担。虽然它可以给男女同学制造暧昧的契机,把不把握这个契机,个人拥有完全的自主权力。”带起笑来她的睫毛扑闪扑闪地跳动。   看着她走远了。邹清荷点头对姜远华道:“学姐很不错。”   “怎么样?她没有男朋友,想追她今晚是好机会。”姜远华努力地进行推销。   邹清荷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欣赏!我这是欣赏她。懂不懂啊你!天底下的好女孩多得很,难不成都要去追?幼稚!”   “你才幼稚!”他是好心也。好心被雷劈弄得里外都不是人。   “怎么才来?饭菜都冷了。”陈佳俊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头来,今天下午他没课。吃完中饭就上床养精蓄锐了。他跟女朋友打算在外面约会。他的女朋友是以前的高中同学,考上北京的某所卫生专科学校。两人恩爱得很,让老丁很眼红。邹清荷也见过,是一位漂亮的美女很有气质的。   “老大跟老丁呢?”   “买衣服去了。说是今晚要大变身。两只饥饿的色狼。”姚风笑着放下手里的书,今晚他有表演节目哦。拿手的玩魔术,被他们系里的人知道了他的特长,临时强制他加入。   黄随云打着呵欠挪开屁股让姜远华坐,懒洋洋道:“我没兴趣参加,无聊死了。”   姜远华撇撇嘴:“连自己的哥们有节目都不捧场。没人性。”姚风他们考古系的人少与历史系的一起举办晚会。   “小猴子,这你就不懂了,他是在耍酷。”陈佳俊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了件外套。   “去,大老爷们的有必要装模作样么?”姜远华看不惯这只孔雀男。   “个性!这是个性。”姚风拿书敲他的头。   只会欺负他!姜远华嘟起了嘴还是清荷好些:“清荷你下午还有课吗?”   “有三节。大家都没心情上课了,一直在议论呢。”班上的同学……平时见他们都是冷冷清清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想不到身上也是流着沸腾的热血呢。   “我们班也是。”姜远华高兴道,恨不得晚会马上开始。   “果然是新生,瞧那猴急的模样。”陈佳俊嘲笑他。   “你不也是新生!”姜远华翻白眼很不服气,凭什么呢,一副少年老成教训人的口气。   今晚柳下溪有安排与清荷过两人世界的节目。   他几天前就已经跟三哥预订了“蓝色火焰”包间。可是,缺少了邹清荷,他的安排毫无意义了。   “蓝色火焰”今晚人多。柳逐阳特别聘请了一个流行乐队表演。   “你的脸是怎么了?”柳下溪踏进了“蓝色火焰”挤进吧台,便看到三哥那张缤纷的脸。   “打架了。”   “是谁?”柳下溪低声怒道。到底是亲兄弟,怎能睁眼看着自己的亲哥被人揍?   “一个傻B。”柳逐阳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要不是人手不够,他才不想丢这个脸。想为他出头的人多着啦。可是真正要紧的事还压着没人能帮上忙。“你不是白天说取消么?怎么来了?”   “一个新来北京工作的朋友要我请他喝酒。”还不就是那个厚脸皮的齐宁说他调到北京工作,硬要柳下溪请他喝酒,还给柳下溪扣上一个地头蛇的名号……。   “不管你的小朋友了?”柳逐阳一边准备着小食一边问。   “他在学校参加晚会。”大哥大响了:“啊,齐宁,你到哪儿了?啊。门口?直接进来,我坐在吧台这边。”   三分钟会后,齐宁与柳逐阳互指对方的脸笑了起来。   “你哥?!”   “你朋友?!”   元旦迎新舞会。是一个让新生们热血沸腾的名词。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菜鸟们急着证明自己摆脱了高中时代的青涩,迎接这专为他们举办的华宴。   刚吃完晚饭就忙着洗澡换衣服。平时大而化之的男孩们也在精心地梳理着仪容,姚风拿着陈佳俊的男用香水对着室友们喷了一个满头满脸。   与室友们分开独自前往女生宿舍,邹清荷有些胆怯。   “约会女孩子。”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得很不自在。   幸好,班上有其他男生集在女生宿舍下面了。   “你们是去食堂参加游戏还是看节目表演?”有人问。   “笨!约了女生当然是直接参加舞会。舞会多好啊,五彩的灯光转啊转,光色暗暗的。呵呵,可以光明正大地搂着女生的纤腰,要多暖昧就有多暧昧。听前辈们在这晚会上说找女朋友成功机率很大。只要她答应跟你一起出席晚会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了。在晚会中你要乘机约她去颐和园……或者看电影,只要她答应跟你校外约会……嘿嘿,这事就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女生的衣服厚了点,摸到的不是腰。”   男生们别有用心地笑了起来。   不知是谁领头吹起口哨来。女孩们出来了,好漂亮!   化了淡彩的陆慕芳,那张有点平凡的脸突然精致起来……艳红的大领毛线衣衬托着她奔放似大丽花,一见邹清荷她羞怯地垂下了眼睑。   于穗把她推到邹清荷面前:“邹清荷同学今晚把陆慕芳交给你了,把男人的绅士风度拿出来。”   绅士风度?嗨,怎样才是男人的绅士风度啊?   走到礼堂门口,几个女学生偷偷在笑一边小小声道:“真的有发玫瑰花的。”于穗推了邹清荷一把:“你怎么这么木讷!去领了一朵送给陆慕芳啊。”   邹清荷挤了进去,想不到发玫瑰花是罗静。   “嗨,学姐。”   罗静笑了起来:“送一朵特别漂亮的给。”   这玫瑰长得跟月月红一样嘛。邹清荷有点不以为然,这东西真的能代替爱情么?在老家到处都有月季花,野生的比这玫瑰还多了花粉香味。   看到陆慕芳接着玫瑰轻轻地说了声:“谢谢。”面孔泛红了。   邹清荷突然醒悟: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让人误会了?   进了礼堂。好漂亮啊,花花绿绿的装饰把礼堂弄得很唯美。   灯光暗了下来,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   舞台空着,看来大家都不好意思上去。   渐渐地跳舞的人多了起来,惹来掌声阵阵。   不会跳舞的邹清荷起先与同班同学在一起热烈地看着。   邹清荷突然失去了兴趣把椅子移动角落里。最初的新奇感过去后只觉得这份热闹跟自己没有关系。红男绿女,鲜活的跳跃着的生命都不过是匆匆的过客吧。   刚跳完舞的罗静把椅子移到他旁边:“怎么不跳?”   “不会。”音乐很吵,不大声说话听不到彼此在说些什么。   陆慕芳拿着两瓶汽水走过来看到罗静有些意外。飞快收回目光轻轻地对邹清荷道:“要不要喝汽水?”   声音太小听不清,但看她样子就明白她的意思。   “谢谢。”清荷接过来后把汽水递给了罗静。   “笨蛋!”罗静站起来,没有接汽水。伏在清荷的耳边低语:“你女朋友会吃醋的。”   “女朋友?”哪来的女朋友啊。   “喂,你单独约人家女孩子参加晚会,就是这个……暗示啦。”罗静挤眉弄眼。看着邹清荷完全不能领会,按着他的肩摇头:“笨蛋!连女孩子都照顾不好。”   陆慕芳看了邹清荷一眼,接受了别的男同学跳舞的邀约,笨拙地滑进了舞动的人群里。   邹清荷站了起来,心里有些烦燥:“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   罗静张大了嘴:莫非她做了坏事?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邹清荷握住了光秃秃的树枝,喃喃道:“看不出有生命的痕迹。”一松手,树枝弹性地摆动起来。   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不知哪里放了烟火冲入半空闪耀着五彩的花环。   口袋里的CALL机响了。   是柳大哥的号码。   眼圈突然一热,邹清荷明白了自己今晚到底在烦燥些什么:这里没有柳大哥啊。   他突然狂奔起来。   在空寂的校门口,他看到了柳大哥静静地站着。   不知怎么的有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他扑进了柳大哥的怀里。   “我想离近你些,一起迎接新年。”柳大哥拥住了他。   “我们回家吧。”邹清荷挂着泪珠的脸展开了笑容。“等过农历新年的时候要买烟花放哦。”   “嗯。”柳下溪笑了。   “喂,你们要不要上车!”大电灯泡齐宁不耐烦地按着车喇叭,这两个人公开地搂搂抱抱也要注意影响嘛。   “齐哥?”啊,真不好意思。   “他自愿做免费司机。”其实是要来他们家蹭吃蹭喝。   第139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4 齐宁斜着眼睛努力地不去看走在他前面的柳下溪与邹清荷。绝对他是不多心或者想象力过于丰富,他可以肯定放在柳下溪大口袋里的两只手是紧紧握在一起的。邹清荷的手有他自己的口袋可以装嘛……哎,恋爱中的人特别怪。   今早的早餐是柳下溪从外面买回来的……邹清荷起床起得迟,迎上齐宁的目光后他勾下头清楚地看得到嫣红了的耳朵……脖子上隐约可见的吻痕……看来他们昨晚有一个激情的夜晚。   让人嫉妒啊。   齐宁在北京的朋友不多,可以去的地方也不多。其实啊,当别人的电灯泡也不好受。   “柳大哥,你看你看。灯笼很漂亮……”   “哦,是不错。你看,那边还有更好看的。”   这种没营养的对话钻进他的耳朵里……后悔死了,跟着他们一起出来逛街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还不如找一个地方练练身手。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起了柳家那个死撑着不肯认输的三男。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跳到车道上来。昨晚在酒吧见到他后,虽然两个人没有交谈几句,斜视着的眼神分明都在密切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好随时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   “肯定他有什么事在烦心,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说!柳下溪也过份了些,对自己哥哥的事漠不关心,一心只会讨好自己的小情人。没药救的男人,鄙视他!”   天还早,酒吧还没有到营业的时候,不知道他在哪里鬼混。   柳下溪是体贴的好情人,在齐宁眼里体贴得过了份。一个小时前才从麦当劳出来啊……你看你们看邹清荷手里又拿满了小吃,还两只手都拿满了。能吃得下么?   “喂,柳下溪。”不想跟他们继续逛街的齐宁叫住了变傻了的柳下溪。   “哦,什么事?”看柳下溪的样子八成把跟在他们身后的齐宁给遗忘了。   “你哥哥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我哥?哪一个?”柳下溪的哥哥很多。   “开酒吧的。”   柳下溪微眯着眼睛脸迅速沉下来:“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帐。你为什么打我哥?”   “我才冤!”齐宁把前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这里面加了主观色彩的东西,把自己稍稍美化了些把对方描述得恶劣了点。   柳下溪习惯性地皱起眉头来:“你说得没错。他当然不可能是自己跑到车道上……看来他的确有事瞒着人。”会是什么事呢?   “去找他问清楚啊,看能不能帮上忙。”邹清荷焦急起来,虽然跟柳逐阳不算很熟,可他是柳大哥的三哥(邹清荷已经把柳大哥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我三哥……他的脾气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情。”柳下溪沉吟了一小会:“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吧。现在这个时候,估计他还在睡懒觉。”   柳逐阳的住处就在柳下溪居住的小区里与他家只隔了一幢,也是在顶层的套间。   “住这么近?”邹清荷很吃惊,想不到他们兄弟俩居然没有来往。   “都是大哥送的。”做大哥的不可能对弟弟们厚此薄彼,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居然没有在小区里相遇过。”邹清荷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白天睡觉,夜晚才出来活动。时间跟我们错开了。”若想在三哥身上寻找普通意义上的兄弟情……呵呵,不好意思会让你失望的。三哥从小就不喜欢自家兄弟围在身边,他才不是不合群更不是孤僻内向。单纯地讨厌与自家兄弟走在一起。为什么会这样?年幼时的柳下溪不明白,他长大以后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明白了:是自卑造成的。柳家的男孩子一直以来比同龄人来得高大壮实,来得有男子汉气慨。偏偏柳家只有柳逐阳这个异类一点也不像柳家的人,比他小几岁的幼弟也很快超过他的身高。又嫉又恨的情绪一直如熊熊火焰般燃烧着他的少年时代。   这种事换成别人才不会在乎,依旧会快快乐乐地活得很愉快。可柳逐阳那狭窄的胸襟……门铃按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哇塞!穿得好清凉的女人……身上随便挂着雪绸的男式睡衣,雪白的锁骨上面有桃花朵朵似的吻痕。   艳丽的女郎,有着丰满的身材哩。   “你们找谁?”女郎不满地瞪着他们。   “柳逐阳。”   套间的格局与柳下溪的家不一样,这套不是复式房。接近二百平方米的空间分隔成三房两厅,客厅很大。   开着门的卧室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小丽,给我端杯水来。”   “三哥!”柳下溪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直摇头。女人的衣服……甚至内衣……随便地出现在本该待客的沙发上。啊……听大哥说过三哥在男女关系上很乱,果然是真的。   “清荷别给他收拾!”拉住了爱卫生又勤快的清荷。   裸着上半身的柳逐阳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卧室的门口,昨晚喝酒过量,头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有事啊。”口气很不客气,这三名不速之客难道不知道他们不受欢迎么?   齐宁很不满,妈的。他齐宁大好男儿一名,有能力有担当有前途有样貌。比起眼前这位长相娘娘、打架不行只会玩阴的无赖男好上数倍不止吧。瞧瞧,瘦巴巴的胸连腹肌也没成块状,手臂光滑滑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胡子也长不出几根来,居然会有女人!看得出他们睡过一张床办过事了。他齐宁却还是童子鸡一名!当然,他志不在此。虽说也跟他那位连牵牵小手也显得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友有关。   从小受到父母严格的教育:对爱侣要忠贞,是男子汉就不能让女人哭。当然,他们家是母亲当家,父亲得了妻管严的重病。这种环境下的培育出来的齐宁想都没想过在婚前乱来。   他看不惯柳逐阳的行为,他很不满这只没节操的牲口。“喂。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爽啊,你滚蛋吧。”柳逐阳总算把眼睛成功地撑开了。只穿了条睡裤有点凉,打了一个冷噤伸了一个懒腰再打了一个呵欠。   他的女伴给他披了件袍子。   他走到客厅把沙发上的东西全拂到地上,坐下:“说吧,什么事。”   齐宁一脚把他翘起的二郎脚踢掉:“坐好。”   “你有病!”柳逐阳气得不行,扑上去就要干架。幸好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柳下溪:“三哥!”拉开他们:“今天是为了你的事而来。”   柳逐阳一怔,难道柳下溪神通广大知道了自己香烟被没收的事情?“小丽,你回去吧。”这事莫非小六有办法?   女郎虽然不乐意离开,却很懂事换好衣服就走了。   邹清荷考查完柳家三男那无法使用的厨房后回到客厅就看到齐宁与柳逐阳活脱脱一对斗鸡的模样。“他们这是怎么了?”齐哥的脾气不错啊,怎么会突然生气了呢?   “谁知道。”看来这两人犯冲。   原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柳逐阳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烟草被扣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收了的东西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你也别想。现在要做的是找人把你的名字消除掉,把这件事情至此结束,不要被人再追查了。   ”齐宁瞧不起地看着柳家三男,果然是不务正业只会挖社会主义墙脚的蛀虫。   说良心话,柳下溪也不愿意在这种事上浪费脑力。三哥这个人……哎,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讲他。   “这件事我来做吧。”齐宁的话让柳家兄弟很意外。“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投机的事,不然啊,迟早会摔得很惨。”   柳逐阳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怀疑地望着齐宁:“你……真会帮我?”似乎……看出来这个人很有办法……“我跟你弟是朋友,帮一下忙没什么。”活见鬼了,他帮忙这姓柳的就应该谢天谢地,怎么敢怀疑他一番好心!   “有什么条件?”怎么想这个名叫齐宁的家伙都不是心眼儿好的人。不然他们怎么会打了一架……无条件帮忙?才怪,鬼才信他!   齐宁眼珠一转:“那好吧,以后我去你酒吧喝酒全部免费怎么样?”其实他完全本着一颗善良的好心想帮忙并没有想要得到好处。   可是,既然柳逐阳要让他提条件……不要白不要是不是。呵呵,除了柳下溪那边现在又多了一个地方蹭吃蹭喝了。   柳逐阳气得鼻孔生烟。可是,现在首要解决燃眉之急。以后的事……哼,以后走着瞧。   “好啊。”   “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我怕你以后反口,立字为据吧。”上过他一次小当的齐宁也是只成了精的公狐狸。   “好啊。立字为据!”自信心爆满的柳家三男与喜欢玩诡计耍花样的齐宁首次立下两人的第一份字据。俗话说得好:有一必有二……“他们这个样子有点像签卖身契。”邹清荷小声地对柳下溪说道。   柳下溪好笑地摇着头,三哥也需要受些教训了。   第140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5 过完元旦就是新的一年了。休息日过后的星期一特别有精神呢。   邹清荷进校门时特别地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北方的冬天是干燥的,若不是擦了面霜只怕皮肤会裂开。   今天到学校迟了些没有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带着灿烂笑容的他跟往日一样见到任何一位同学道一声:“早。”   可是今天真怪!居然被冷冷地无视了。本来小声在谈着话的同班们一见他活见鬼似的扭转过头装模作样地抚摸着他们的书本。   “走开!娼妇,你挡道了。”他后面有人推了他一下。没有防备的他若不是有课桌挡着说不定会摔跤。   邹清荷生气了“你干什么?”回头一看是同班的俞志高,以前关系还可以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去。男娼,堂堂的一流大学怎么就有你这种出卖自己肉体灵魂的垃圾在。跟你同一班真丢脸,别对外面说是94届经济系的。”   “你胡说些什么?”邹清荷气得全身发抖,怎么能随口污蔑人啊?   “出来卖还怕人说啊。”俞志高满脸的嘲笑。   邹清荷一拳击在他鼻梁上,鼻血飞溅。   当男人用拳头维护自己的尊严时很容易便丧失了自己的立场。   若不是于穗突然插在他们中间,这两个人肯定会打起来。“你们想被学校记过啊。”她压低嗓门狠狠地踩了他们一脚。“俞志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真相不明就开始传播诽谤他人的言语。你就这么低能地自愿做了传声筒啊。还有你,邹清荷。在系院的墙报上有一份关于你的文章还贴了相片出来。你自己去看看吧,不是真的就去找辅导员澄清一下。”   邹清荷撒腿就往外跑,在走廊差点跟抱着讲义的甘讲师相撞。   “邹清荷上课了你去那里?给我回来!”这位姓甘的讲师是本校的博士生留校任教的,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左右,学究气息感染得不重,能站在学生的立场思考很受新生的喜爱。   “我……”   “上完课再说!”甘讲师沉下脸来。居然敢当着他的面逃学,胆子不小啊。   沿袭着从小形成的习惯对老师们有十二分的崇敬之心,邹清荷乖乖地走回了教室。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邹清荷跟离弦的箭“咻”地一下子不见了。   “邹清荷怎么了?”甘讲师好奇地问。   全班所有成员静默。   邹清荷站在墙报面前,气得全身发抖。   在喜迎元旦的花边新闻里大大的夸张的一个标题:“新时代大学生堕落的价值观——出卖肉体的少年。”虽然没有点名道姓,通篇胡说八道的……可是,有相片为证所有的胡说变得有根有据了。相片是迎新晚会那天自己在校门口扑进柳大哥怀里的一组三张。那是晚上,相片不怎么清晰,却还是清楚地认得出是他邹清荷。也就是说,拍照的人是马路对面,对准了刚从校园里跑出来的他,柳大哥摄入相片的只是背影……。   邹清荷揭下了相片,放进口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停地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仔细地回想当时的情节……当时的他眼里只有柳大哥的存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上面说的是真的吗?”背后传来了声音。   邹清荷回过头来看到了罗静。   他摇头:“那是我表哥来学校找我。”   看着他愤怒的眼神,罗静选择了信任他:“谣言止于智者。中午休息的时候,你在这里等我。我陪你去找辅导员澄清真相。”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要被这种事打倒。写文章的人可能是宣传部的,很容易查到的。”   “学姐。谢谢你。”邹清荷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于穗与陆慕芳站在教学大楼边等他:“我们相信你。”   进了教室,窃窃私语随着他的出现而消声。   班上的男同学自动地与他隔离了,那躲避的眼神仿佛当他是会传染的能致人性命的细菌。   而女同学们刚好相反,是一种天然的母性的怜悯偷偷地窥视着他。   无论哪种目光都让邹清荷心灰意冷,哪怕是于穗她们的那句:“我们相信你。”也没能让他突然沉沦在冰窟里的心温暖起来。   柳承秉身为一个成功的有名望的房地产开发商,他非常忙碌。时间等于金钱在他身上有完美的注释。   他的成功归属于顺应了时代的宏观潮流吧。   身为柳某某的长孙或者柳某某的儿子,这个极具潜在价值的身份让他方方面面受惠不少。普通百姓无法真正看透几千年文化构造的中国官僚系统如何地影响着社会经济的小局部。身份这种无形资产,除了历史逆潮与翻天覆地最初时段不管用之外,在和平与发展时期发挥着巨大的空间魅力。   柳承秉很聪明。   他的聪明不是用在夸夸其谈、著书立说这些领域。   他的聪明用生物来比喻的话来形容只有“结网的蜘蛛”比较贴切。   他静静地小心地经营着自己的天地。   他很有目光。   从他选的伴侣以及他选的终身职业都是成功的没有风险的。   他在大二就休学经商了,他更注重实践经验与理论的结合。   他们柳家没有钱,但他老婆家有。   柳承秉从来没有主动动用过柳家男人们构造出来的权力网。   只要有这张权力网的存在,他就能受惠。他想标地就会有人暗示标码,他想进军新的城市就会有人主动出面帮他拉拢打通关节。   他姓柳,他注重家庭也优待家庭成员。   一心想他当兵的爷爷在后妈的求情下放他自由了。柳承秉比自己的弟妹们更加感激养大他们的后妈,他对柳下溪关心多过其他的弟妹。   柳下溪确实让他操心啊。   柳承秉目光长远,他深信权与钱并不是永恒的。商人经商能发财也能破产,权力网也容易被新突起的权力结构取待。只有个人的智慧与才能是真实伴随着自己的。   长子长孙的他爱操心,常为弟妹们担心啊。   柳下溪只喜欢男人……未来多了不确定的变数。加上他花钱很大方却不懂得赚钱,这让柳承秉苦恼。   现在柳下溪的感情稳定了,身为大哥的他替他高兴。邹清荷这个孩子很不错,他的专业也让柳承秉放心。观察了一段时间看得出这孩子聪慧真诚实在,个性柔中带刚。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把这孩子教好的话……将来自己得到好的助手也会让柳下溪的衣食住行不用操心。   柳承秉认为:成功的男人身后需要有安稳固定的家庭来支撑。家对人的作用力影响力就如同高楼大厦需要稳固的地基是相同的原理。   在接到邹清荷学校的电话后,柳承秉推迟排得满满的工作时间表。走进了北大经济系杨教授的办公室。   柳承秉走进来之前,面对着罗静的班主任杨教授,邹清荷一直很紧张。虽然有罗静陪在他旁边,虽然强行压抑着颤抖,他的手心在出汗。   “大学要求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德’放在了‘智’与‘体’的前面,立德也就是做人做事应有的态度与原则。冯铭同学,你在事实不明的情况下对邹清荷同学进行了人身攻击与言词的羞辱。严格说起来了已经侵犯了他人的名誉与权利,也触犯了……”杨教授的话还没说完,门被敲响了。   “进来。”   柳承秉温和地看着室内的四个人“杨教授,我是柳承秉。是邹清荷的大表哥。”他递上了自己的名片给杨教授,一边愉快地看着不停擦冷汗的罪魁祸首……那位大二的经济系的学生会宣传部的成员冯铭。   “承哥!”邹清荷把口袋里的相片拿给他。   “哦……拍得真不错。这个背影我没看错的话是我最小的弟弟。杨主任,您看校方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邹清荷不是单一的个人,他与我的公司签定了合同,我的公司支付他在学校所有的费用,这是有法律效力的。这位同学严重败坏了他的名誉也间接损害了本公司的人才投资计划。北大的校风一向是民主的开放的。我记得民主的也是有尺度的啊。大学的舞台不是应该专注发表学校师生的研究成果,以尽学术贡献的责任么?难不成发展到今天,这些所谓的才子们抢了娱乐小报记者们的饭碗,专门写一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用下三流的手段娱乐大众啊。胡说八道之风在北大盛行起来了?我还以为……”   看着柳大哥的大哥侃侃而谈,邹清荷突然想笑……一有机会就忍不住长篇大论的承哥是很可靠的人哦。   杨教授脸上出现一阵红一阵青的,自己班上的学生弄了这么一个乌龙事件出来,身为师长的他有点说不过去。   “你们先回去上课吧。我会让冯铭写检讨全校点名批评,公开向邹清荷同学道歉的。”   “这样就行了?”柳承秉继续保持着微笑:“家长们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北大这样的名校。呵呵。”突然脸一沉,平空生起凌人的气势来:“难道我们的邹清荷来学校读书,为的就是给人这样糟蹋的啊。杨教授您护着自己的学生,本也无可厚非。您以为这件事抹过去对邹清荷以后的经历没影响?他将来是要经营企业的,商人的个人信誉非常重要,这种人身攻击会给他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你身为经济学家不会想不到吧?”   杨教授脸色一僵,他看得出柳承秉有心要把事情闹大。   “小邹你先上课去,这事我会替你讨一个交待。”   邹清荷得到柳承秉让他放心的微笑后离开了。   走到外面罗静拉了拉的他衣服,邹清荷回头看了一眼她,发觉她的脸色很难看:“学姐怎么了?”   罗静看了看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的冯铭,低声对邹清荷道:“你是不是得罪了谁?冯铭跟我同班,这个人平时也就喜欢危言耸听,爱胡说八道。这次的事他也是被人摆了一道。我问过他了,相片和一封信……有人放在他床上的。冯铭也就性格有点无聊,做人有些飘浮,一时心血来潮把它登在了墙报上。学校不会把他开除吧?”   邹清荷没有答话,这话他也回答不了。   第141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6 柳下溪已经从大哥那边听到了整件事。   他回到家邹清荷没有跟往常一样快乐地迎接他,也没有做晚饭。他伏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发着呆哩。   大手揉着他的头发:“我们出去吃吧。”   “柳大哥,他们怎么可以信口雌黄啊。”邹清荷沮丧地把头搁在他肩上。   “傻孩子,流言蜚语本来就是长着九颗脑袋的蛇啊。我听大哥说,写文章的人被学校记大过了,我不赞成开除他,毕竟能上北大也不容易。他去你们班公开向你道歉以后,班上的同学还在误会你吗?”   “反正跟同学的关系回不到以前了。他们不理我,我也不会主动理他们的!”邹清荷咬着唇倔强地孩子气地瞪着眼。   揽住他的肩,柳下溪摇头:“人与人打交道就好比是浪里淘沙。不可能与每位认识的人成为好友。也不可以期待每个人都能理解你认同你。人活着经历的匆忙岁月是有许多时机可以进行选择的。孔夫子说过:‘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你并不需要向别人一一辩解你是怎样的一个人。相处久了认识深了,值得尊重值得信赖的,并不是一时的流言就能改变你的人格魅力。”   “啊?!”邹清荷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嗯!”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为自己的名誉而战!”   柳下溪看着挺直腰身的清荷笑了起来:“邹战士请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来进行你的战斗?”   “查明真相!我要与冯学长详细谈一谈。”   “改造他?折服他?”柳下溪斜眼上挑看着邹清荷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小公鸡似的。   “我才没有这么伟大想法。我觉得浮出水面的现象有内在的事实。对一位陌生的学弟做出人身攻击,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合常理嘛。   ”   “嗯,没错,确实不合常理。到了期末这些大学生不挑灯夜读准备考试,却做这些没营养没内涵的事。”   “柳大哥不是一直担心陈虹在弄鬼么?你觉得是不是他请人拍的照片?”   柳下溪把清荷放在茶几上的相片拿了起来看了看:“并不专业……从这个角度来看,拍照片的人是从学校斜对面的那家小食摊抓拍的。”   邹清荷眼睛一亮:“偷拍的人是出来买食物的人,可以询问这家小食摊的老板查找拍照的人。”   “嗯,平时那么晚了小食摊是关门了的,可那天情况特殊,学校有晚会活动。我到你学校门口的时候有注意到小食摊还在营业。啊,对了。三哥就你的室友随时都可以去他那边上班。就要过春节了,他酒吧的小服务生要回老家正缺人手。”   人又精神后,邹清荷做晚饭了,要知道去外面吃大餐钱花得冤枉啊。   “清荷啊,大哥要给你布置作业。”吃饭的时候柳下溪突然想起了大哥对他说的一件事情来。   “承哥要给我布置作业?”   “嗯。我大哥的想法……我也常常弄不懂。他说寒假将要到了,你有时间的话研究一下中国的股市。他会给你二万块,让你自己选股买卖股票。”   “啊?!股票?二万块?”对邹清荷来说,这种东西对他的距离太远了。   “赚了就是你的,亏了算他的。他要看看你有没有驾御金钱的能力。当然,主要是考考你对证券股票市场的触觉以及对上市企业的行情、趋势的认识能力。”   “可是。”这个不大好吧?二万块是笔很大数目的钱也。   “大哥认为,从买卖股票上可以清楚地看得出一个人才具有守成型才能还是具有开拓型的才能。大哥看好证券市场,有心参股证券公司。大哥很讨厌只会死背书的呆子。”柳下溪个人并不喜欢清荷涉足股市。学生嘛,在学习期间认真学习就好了。赚钱等走出社会的才开始不可以么?当然一直受大哥在金钱上支助的他也不好反驳大哥认定的事情。   邹清荷早晨时回宿舍去了,有些胆怯呢。如果室友们相信了传言用冷冰冰的眼神对准他怎么办?虽然可以肯定姚风与黄随云不会这样。但另外的三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幸好现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   不同宿舍的同学跟往常一样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些紧崩的心放轻松了。   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赵智超那张青青紫紫的脸。邹清荷大吃了一惊,赵智超是除了方向感很差之外没有别的缺点,个性温和从来不会跟人起冲突啊。   “老大!你怎么了?”   赵智超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啊,没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的事。”从上床爬下来的黄随云横了他一眼:“你这个傻瓜,昨天中午没有过来就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么。出了事也不告诉我们,要不是小猴子晚上过来报信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傻瓜蛋!”   从端着漱口杯的姚风、陈佳俊与丁随显进来,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你们……”邹清荷眼睛有点湿呢。   “别看老丁个头大,打起架来完全不行。”姚风笑道。   几个人把宿舍门一关:“敢欺负咱们506的人。哼!当然就要承受点皮肉之苦。那姓冯的也蛮卑鄙的,居然带了一帮子人来应战。   本来我们打算以六个人欺负他一个的。想不到他约了十多个,要不是小猴子机灵假装有警察来了,我们会被打得更难看。”   看着邹清荷一脸的担心,姚风压低嗓门道:“你放心那姓冯的也不会向学校告状的,他又没输。我们是约好在校外干架的。”   “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呢。”柳下溪用力地一个一个拍他们的肩。   大伙儿咧嘴:“好痛,好痛。别拍了。”   邹清荷把姚风拉到一边:“你想打工的事已经搞定了,你随时可以去酒吧上班。”   姚风笑了:“我不会跟你说谢谢的。哥们。”   “中午时陪我一起去找冯铭吧。”   “找他?跟他道歉我才不要!”   “不是,我要查清楚他为什么写这份东西。”   “好。要不要多叫上几个人?”   邹清荷哭笑不得:“喂,我们是大学生,是斯文人,别老想着打群架。”   姚风挥挥拳头:“男人有时就得靠拳头维护自己的尊严。这是天生的血性。”   邹清荷无话可说了,若要跟姚风辩论……哎,那是吃饱饭没事做打嘴皮了仗。   邹清荷先找到了罗静。   只过了二十四小时,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神色有些恍惚。   “是你啊。有什么事?”她抚着自己的额头,一副不欢迎邹清荷出现的样子。   “我想找冯铭学长,问清楚他那件事。”   罗静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就不能至此结束么?他也受到了学校的处罚。奖学金泡汤了,也怎么辞退了学会生的职务。学历上也有了污点。昨天还被人打了,现在人医院躺着你还不满意啊。”   “胡说!我们走的时候,他还生龙活虎的!”姚风大声说道。   罗静叹了一口气:“是姜远华认识的一个在社会上混的朋友打的,冯铭的肋骨被打断了几根。放过他吧,他已经受够了教训。”   “这件事学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邹清荷淡淡道:“学姐为什么突然对我有兴趣想认识我?以前是不是从别人哪里听到了有关我的事?学姐才去刻意认识不同系的老乡姜远华,由他介绍我们认识。”   罗静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们宣传部一共有三个人。冯铭写文章、温如山的摄影与我的美工绘图。大约在二个月左右,我们三个人在外面吃饭,当时戴着校徽。旁边两个吃饭的人听到我们说话后,其中一个过来我们这边桌,他问我们认不认识经济系大一新生邹清荷。我们都说不认识。那个说太可惜了,他说他是临床心理医生,说你精神上有轻微的忧郁症,说你为了学费把自己卖给男人。   当时,我们虽然吃惊也没往心里去。老实说,陌生人以怎样的方式生存,我们并不在乎。后来,在食堂里听到姜远华跟他的同学提起你如何如何,再后来在图书馆听到女生议论你……你很有女人缘啊。温如山说要把你的假面揭下来,他跟冯铭计划着要写一篇精彩的社会言论。我跟他们说,万一那位医生说的不是真话怎么办?我认为要先认清你这个人,看看是不是真有这种事。我主动认识了姜远华……你很少在学校要见一面不容易,认识你以后我觉得医生在说假话,可惜我还没有机会说给他们两个人听。迎新晚会那天晚上,温如山先去校外准备我们几个人的宵夜。我很累,没有等他的宵夜先回去睡觉了。他们两个也没有跟我商量,匆忙就把文章写出来排在墙报上了。后来,我追问了他们,才知道温如山在准备宵夜的时候看到你跟你表哥在校门口。他本来就随身带着相机……温如山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俩个让冯铭背上了所有的责任。求你了,这件事就到些为止吧。”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跟你们胡说八道的医生……跟我表哥有摩擦。我表哥是警察。”   “这样啊。”罗静没有焦距地看着远方。“对不起。”   第142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7 终于放寒假了。   清荷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柳大哥上班去了,卧室里积满了雄性的味道儿。虽然没有第二个人在,清荷还是不自觉地脸红了。   开了窗,冷冷的空气涌进室内来。   清荷忙开了抽出被单被套换上新的。   寒假的开始也就是大扫除的日子到了。   嗯,还是有件让清荷烦恼的事……承哥给他布置的作业。   “呵呵。”邹清荷突然一个人傻笑起来,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自言自语道:“一步步来,做事不能浮燥更不能有畏惧之心。”   门铃响了。   会是谁呢?   门外站着看不出年龄的精悍的军人,有着柳家男子特有的浓眉大眼,甚至比柳大哥的五官更加突出,跟刀削过似的。   “有东西吃吗?饿死了。”大踏步进来,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把背包往茶几上一放,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了。   邹清荷眨眨眼看着他肩章上的一杠二星没有开口问话,看他的五官与身材不用问就是柳家的男人。回到厨房忙碌起来,不一会儿给他端来一大碗饺子。   “咸菜。有没有咸菜啊。”一口咬下一只,烫到舌条了,不由得张大嘴猛吹着气。邹清荷微笑起来,很怪的人呐。   狼吞虎咽地吃完饺子,这位穿着军装的男子这才认真地打量着邹清荷:“你是谁啊?”该怎么对人解释自己在这个家的身份?邹清荷为难了。“您是?”   “我是柳下溪的四哥。本来是直接找我大哥的。大哥说大嫂带侄子去南边了,让我先过这边来,大哥去外地了,晚上才会回来。下午叔叔们也会过来。大哥让我给你带话:准备招待客人的食物。你是厨师啊?真年轻,饺子味道不错。你怎么住在下溪的家里?”   邹清荷不安起来,先前在屋顶上晒东西时好像隐约听到电话铃响过,等他下来电话早就安静了。   “有几个人来?”叔叔们?柳大哥有几位叔叔?   “三个叔叔加上他们的勤务兵以及堂兄弟四个加上……晚上等老爷子过来。少不了十几个人吧。”   “啊?!”好大一家子!   “我的驻地最近,所以先到了。”柳家四男柳骁骏站起来身来:“我要洗一个澡,告诉我下溪的衣服在哪里。”   “啊,我拿给你。”   在柳家四男去洗澡的时间里,柳下溪走进了自己的家。   “柳大哥。你请假了?”   “嗯。”柳下溪看到茶几上的军用背包:“四哥先来了?”   “是的,他跟柳大哥长得很相,一看就知道是兄弟。”想起那个人清荷不由得笑了起来。   柳下溪也淡淡地笑了笑:“若不是爷爷要过来,他们不会一起来北京的。爷爷就要退休了,部队提供给他退休居住的房子有三个城市让他选择:北京、上海、杭州。他要在北京过新年,可能会住在大哥家吧。本来是可以住在我爸(户籍上的父亲,实际上是柳下溪的三叔)那边的四合院,现在季佳在借住。除夕那天人会更多,婶婶啊,父母啊,嫂子们、姐姐们。你如果不想跟他们照面可以先去三哥那边住一段日子。三哥是被爷爷赶出家门的,爷爷是不会去他家的。”   “这么多客人柳大哥忙不过来啊,我留在这儿帮你。晚上我去回宿舍睡就可以了,柳三哥那边可以让你四哥、还有堂兄弟们住啊。   你让爷爷住在这儿,叔叔们可以住你大哥家哦。”   柳下溪狠狠地抱了抱清荷:“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我打算跟爷爷说我们的事。这将是一场暴风雨。虽然可以一叶障目地瞒上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瞒上很久,我们可以继续虚假地活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但是,我不想用这种轻慢的态度对待我们的感情。不管家人最终用怎样的心态对待我们的事情,我都不想隐瞒下去。你会支持我的吧?我需要你在背后给我支撑。”   “当然。”邹清荷回抱着他,宽厚的胸膛的可以容纳住自己所有的不安吧。   没错,邹清荷是不安的,非常不安。将要面对一支精锐军队的柳家男人们……他这小小的平民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啊。   事到如今让他做回缩头乌龟也不可能。   “你们这是干什么?!”刚从浴室里出来穿着柳下溪的休闲服的柳骁骏愠怒道:“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像什么?”   “四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邹清荷是大一的学生。是我的人。”柳下溪把邹清荷拉到身后,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四哥。虽然他们兄弟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感情没有与大哥那么深厚,可到底也是自己的亲哥。   柳骁骏弓腿一脚朝柳下溪踢过去:“你疯了!在搞什么鬼!”   柳下溪没闪开,他不能把身后的清荷暴露在四哥脚下。腹部硬受这一脚很难受,他不由得弓下身来。   这个哥哥个性较为狂暴了点。   “柳大哥!”邹清荷焦急起来,跳出来护在柳下溪前面。怒视着柳骁骏:“你怎么可以不讲理,随便打人!”   “走开!”柳骁骏手臂一挥,把他扒开:“柳下溪,你是鬼迷心窍了。我今天非得把你打醒。”   “你这个人!把我的饺子还给我!”邹清荷气急败坏地乱嚷嚷。   “你这小鬼!”张牙舞爪的样子象极了一条护主的小笨狗。   柳下溪站稳了身子,柔声道:“清荷,你回房间去。四哥,你想打就打吧,我不会还手的。除非你真想打死我。”   柳骁骏突然跟泄气的皮球一样,很无力:“活见鬼。你怎么就有这种毛病啊。好好的过日子怎么就昏了头。”   “我爱他。是我把他卷进了我的生活里。四哥,你爱过人么?”   大男人谈什么爱不爱的……真恶心!柳骁骏喜欢军校、军营的生活。长这么大的他还真没有机会爱上女性。男人比的是武技力量枪法,谁会跟娘们似的谈论各自的恋爱史啊?“要是让老爷子知道我看你怎么办。他老人家真的会把你往死里打。”   “我自己会跟爷爷说。”   “蠢猪!随便你爱怎么折腾,我懒得管你的事。我去三哥那边,等老爷子过来再通知我。听大哥讲,他住在附近。”柳骁骏老实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反正家里长辈多,还是让长辈们出面解决吧。他静下来一想……大哥肯定是知道的,三哥也一定知道,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自己对这个六弟平时关心得太少,光用拳头教训他也不对的。   拿走柳下溪挂着的外套他出门了。   翻开柳大哥的衣服,腹部看不出痕迹来:“怎么动不动就踢人啊。”邹清荷痛惜地给柳下溪揉揉。柳下溪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小笨蛋,给我拿药油来。”   柳承秉心神不宁,会议进行了一半他没听进几句话。   “柳下溪太不明智了。这种事何必硬碰硬?迂回不是更好?爷爷发起火来大家的日子都难过。就不能让邹清荷避开一下么?”他有些埋怨起六弟来。   这个在南宁举行的奠基仪式他并不是非得亲自来,不过是为了避开家族将来发生的战争而已,虽然对不起老六他们两个。   可是,就算他在也于事无补。   他在事先已经跟小妈通了一个电话,小妈比他冷静:“小溪就该自己承受他选择的路。这事说开了也好,藏着掖着总有一天会爆发的。老爷子现在身体硬朗,这事还承受得住。万一等他老了再被小溪气得脑溢血就不好了。”   小妈说话……有时很毒。   柳逐阳很烦。   当然不是烦柳下溪的事,他压根儿心思没朝那边转。   齐宁消失几天后,烟草的事被他给解决了。   可这牛皮糖粘上了他。   大前天晚上,齐宁外表斯文有礼走进了他的酒吧。好吧好吧,他柳逐阳不是小气的人,几斤廉价的白酒还是拿得出手的(幸好这个人品味不高,不喝洋酒)。柳逐阳其实有点后悔自己小心眼了……早知道就不要坏心眼地给他的白酒调上烈性的伏特加。哎,其结果就是齐宁醉倒在酒吧里。没办法,只得找了一辆面的想把他送回去。可是,有着森严制度的国防部宿舍进不了。这才明白倒霉了的柳逐阳只好把他带回自己的屋。   在路上还安安静静的,一到家这醉鬼开始呕吐了。   那一夜的折腾崩提多窝囊。   昨天他赖在家没走,催着柳逐阳叫外卖。   睡眠不好的柳逐阳那火气之大……结果两人又打了一架。一气之下回酒吧的柳逐阳晚上住在泡到的女伴家里去了。   等他今天清早回来,这姓齐的厚脸皮还在。看到他,柳逐阳的火气降不下来。   虽然跟玩魔术一样把家里弄得光鲜过人。可他自作主张地丢掉了柳逐阳一些东西(比如成打的保险套、A片A书等等),还出口教训他:“男人应该洁身自好,坏毛病要改正。”“这么随便对得起女孩么?”“你迟早会为现在的荒唐后悔的。”   他是谁呀?敢教训他柳逐阳?这只苍蝇男真烦人!   柳骁骏猛地按着门铃。他看到的是齐宁,来开门的他一只手拿着冰块敷脸哩。   “男人……”柳骁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进了屋就看到柳家三男,气喘吁吁地衣冠不整地满身青紫地躺在沙发上。   “我的妈呀!”一再被兄弟们给刺激的柳骁骏反身就走了。   “他谁呀,长得跟柳下溪很像,你兄弟啊?”齐宁莫名其妙地看着打开的门。   没有看清来人的柳逐阳有气无力道:“好像是柳骁骏……他怎么来北京了?喂,还不过来给我敷药!”   第143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8 柳骁骏发觉自己没地方可去,把手插在外套里。嘿嘿,摸到好东西了,柳下溪的钱包在。翻开一看,还好,有点份量。他吹起口哨来,自家的兄弟帮他花一花也没所谓。懒得去想三哥六弟的事,这事他也想不过来。嗨,若只有老六这一出,他还可以理直气壮……现在连三哥也是这样,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事若只有单一现象很容易被铲平的,若是一个家出了两件……这苗子就不好铲了。   他眼珠一转,嘿,管不了这么多,难得来北京不如出去溜溜。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看着成堆的水果、蔬菜、肉类,他烦这种琐事。转头看着无精打采的清荷,有点心痛哩。平时的他出来大采购都是兴高采烈的,现在他的眉头都摺在一起了。   这孩子在担心吧。   柳下溪自己是豁出去了。清荷可能受到伤害……柳下溪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把清荷卷入风暴中心,他承受得起么?   不知情的家人们得知些事后……不赞成是一定的。   爷爷对这件事会有怎样的反应?   柳下溪私底下设想过多种可能。   狂怒是一定的。   柳下溪是了解自家的爷爷。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句话在战术上的常用到。   爷爷对自家的人要求远远高过别人家的孩子。火气直接发在自己身上,应该不会冲着清荷发火。爷爷发了火会打人吧……被打了,叔叔们反而会为自己求情……打得真狠的话,妈妈不会袖手旁观的,她亲生的只有自己一个,不会看着儿子被活生生的打死。妈妈已经允诺晚上一定到,有她在爷爷也不好随便发脾气……爷爷接下来会把自己关起来吧,只要咬紧牙关,这事挺过去后,属于自己的春天才是真正降临了。   爷爷最欣赏的就是真汉子。   “男人做任何事都要有担当。”这句话常常挂在爷爷口头上。   现在最要紧的是争取家里其他成员对清荷的好感。幸好,叔叔们比爷爷先到……爷爷少不得要在外面应酬一下。   好!攻防战就先从叔叔们下手。争取到他们的同情就好办了,这样子……反而把爷爷孤立起来。   大哥会出面保住清荷的。大哥已经交待过,等他到了才在爷爷面前说起这件事。   “柳大哥!”连声叫唤,才把反复想着细节的柳下溪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到现实面前。“你看还需要买些什么?”声音里是含着担扰的。   柳下溪笑了笑:“你看着办吧。”   邹清荷提不起劲来,热忱被打落在泥底里。   小门小户养大的邹清荷一想到要面对柳家众多的人……哎,忍不住要叹气啊。先不说他与柳大哥的关系是一种不好公开的事儿,可能会遭受到各种非议。“光是要做这么多人的饭菜,迎合他们的口味就是件艰难的事情,想着该买些什么菜配上些什么菜肴,头大啊。”邹清荷不小心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把麻烦事简单处理吧。把平常吃的菜份量做多些就好了。光把饭菜做得美味就是一项才能了。”柳下溪鼓励道。他怕增加清荷的心理负担,没把自己那套用美食吊住叔叔们的计划说给他听。“只要跟平常做的菜一样就很好了,对自己要有信心。”   他们回到小区就见到了柳下溪的三叔(也就是柳下溪户籍上的父亲)柳凌云嘴上叨着支没有点燃的烟在小区小径上走来走去。   “爸。”柳下溪把摩托车停下,迎了上去。   柳凌云看了几眼邹清荷:“骁骏呢?他不是早到了么?家里也不留人,让你爷爷在外面等你,像什么话?”   “爷爷到了?”柳下溪一怔,这可与原定的不一样啊。   柳凌云手一挥,附近几名穿军装的青年上前把摩托车上的东西卸下提着手上跟在他们后面上楼了。   “这些人好严肃的表情……”平时空荡荡的电梯出现了人员爆满,邹清荷只觉得呼吸紧促喘不过气来,电梯运行得好慢哟。   “不是说爷爷晚上才到么?”柳下溪打破了寂静。   柳凌云取下嘴上的烟小心地放回镀银的烟盒里:“你小心点,老爷子在军部受了点气。心情很不好……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他又看了邹清荷几眼,眼神很复杂。   “大哥从南宁坐下午四点的飞机过来。军部受了点气?爸知道是什么事么?”   “老爷子没说,命令我们快速来你这边……”欲言又止地看着身后的警卫们。   柳下溪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只怕是冲着自己跟清荷的事来的。   柳下溪看着被耗开的门无语。   柳家的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屋子里多了十几个笔直站着的人,邹清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些人的面孔,就被一声大喝给吓得腿软:“给我跪下!”   开腔的是柳老爷子,好足的中气!   “爷爷!”柳下溪看着屏住呼吸的众人……唯一小过他的堂弟……四叔的儿子柳子缘猛朝他打眼色。柳下溪看到了茶几上的相册,这是放在卧室里的相册,里面当然有他与清荷在一起的相片。这些相片有一部分是暑假的时候母亲请人拍的……麻烦了。这个情形是他料不到的,柳下溪扑腾一声跪在爷爷面前。邹清荷慌了神跟着跪在他旁边,柳下溪握住他发抖的手。   “好好好!凌云,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年过花甲的老爷子气得拍茶几,那么厚的玻璃桌几居然承受不住他的掌力,宣告寿终。   没有第二个人敢出声。   “爷爷!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自己有权决定。”柳下溪强硬地回嘴。   柳老爷子眯起了眼睛,嘴唇哆嗦了小会儿:“给我打!”恶狠狠地瞪着柳凌云:“你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不孝没脸没皮的臭小子!”   “爸。”柳凌云很为难啊,这孩子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   “连你也不听话了?”在老爷子凌厉的眼神下,柳凌云垂下头,接过早被人准备好的臂力器狠狠地朝柳下溪的背打去……一下二下三下四下,柳下溪依旧把腰挺得直直的。   “柳大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邹清荷吓得哭了起来,他挣脱柳下溪的手,扑到柳下溪身上要替他承受。   柳凌云停了手。   “连他一起打!”老爷子冷冷道。   柳下溪扭过身子把邹清荷抱在怀里:“不关他的事,打我!”   “小畜生!”柳老爷子从儿子手里抢过臂力器亲自动手……鲜红鲜红的血从柳大哥嘴里流到了清荷的脸上。   邹清荷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推开了柳大哥。   好痛!一下又一下落在了他的身上,玻璃碎片扎进手上……。   “清荷!”柳下溪尖声叫道,爬起来去抢爷爷手中的臂力器:“你们是死人啊!要看着打死人了才甘心啊。”   柳子缘先行动了,他抱住爷爷的腰带着颤音道:“爷爷够了够了,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人会被打死的,他还是孩子呀。”   老爷子喘着粗气,他手上的臂力器落在了四叔柳苍云手上。   “你不要脸家里的人还要脸!你知道别人怎么嘲笑你爷爷的?啊。说我养了一个兔儿孙一个龟蛋!”他的警卫员给他端来了杯茶,一口气全喝进去了。   “清荷,清荷清荷。”柳下溪流着眼泪把邹清荷抱在怀里,清荷已经昏过去了。   “把他给我赶出去!”老爷子刚顺过气来看他们这样子火气又上来了。   “这是我的家,您没有权力在这里发号司令。”柳下溪自己站不起来跪着拖着清荷离他们远远的。   “把他们给我拉开!把柳下溪给我关起来!”自己的儿孙指使不动他还有绝对听令于他的警卫们。   “爷爷,您的面子比人命来得重要么?比起儿孙的幸福还要重要?!”柳下溪挣扎着反抗着。   “少说两句。”柳苍云弯下身来检查了一下邹清荷,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掌皱起眉头道:“爸,我送这孩子去医院。下溪放手,你想让他伤得更重么?”   “求你了,四叔。好好的治他。”柳下溪哽咽。   第144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09 邹清荷不能动。   仿佛从让人窒息的恶梦里醒来,身体很沉重。   他睁开了眼想挣扎着直起身来。   “躺着别动。”特别温柔的声音很熟悉,他侧过了脸看到了姚风正伏在床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打算抬起手臂来想拂去他脸上挂着的泪珠,才发觉在吊着点滴。   “很痛吧。我请医生过来。”姚风的声音很轻很轻。   “不用。”声音有点嘶哑。第一次见姚风流眼泪,有这样的朋友他邹清荷何其有幸啊。   “你就改了吧。”姚风眨着眼睛强忍着泪花花往外溅。   邹清荷一怔……改了吧,这种事又不是写错的问答题……怎么能说改就可以改得掉的……这是一段深入骨髓的恋情啊。“你怎么来了?天黑了,你去打工吧。不用担心,我躺躺就没事了。”   “你放心吧,老板让我带薪来照顾你。”姚风摸着邹清荷带着血的肮脏的头。   这是单人病房,邹清荷扭着头没有见到柳大哥的身影,柳大哥他没有好好的治身上的伤?   “我睡了多久?”他很想问柳大哥的事……姚风未必知道吧。   “你可能不记得了,听医生说你醒来过。医生给你打了止痛针后你睡着了。医生说伤筋动骨要休养个把月呢。”姚风站了起来:“我去洗把脸。随便给你买饭菜来。”   “这里是?”   “陆军第一医院。老板来过,看着你睡了就走了。”   “他有没有提到柳大哥?”   “他说柳下溪死不了。叫你放心,他母亲把他送到人民医院去了。”   “柳伯母?”邹清荷放心了。柳伯母虽然不喜欢他,但不会坐视自己亲生儿子受苦的。至少比柳大哥落在他爷爷手上要好。   我们把故事情节推前六、七个小时。   在邹清荷被柳苍云抱去医院的同时一辆黑色东风标致驶进这座小区。风韵犹存的柳母从车上走下来,每走一步都是干净利索的。   她的出现让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能干的媳妇让老爷子头痛。   自从她以第三者插足,老爷子就不喜欢她。若不是看着她头几年一直小心谨慎地应对柳家的每个人,大儿子身边也确实需要贤慧的女人……依他的脾气早就要把她赶出家门。   可是,这女人屡次挑战他身为柳家大家长的权威,让这个以男性为尊的大家庭出现了裂缝许多事情都脱离了老爷子的掌控。   这女人绝对是祸水!   “是谁叫她来的?”老爷子厉声道。   “爸,是我。”柳凌云中气不足地应道。   若老爷子的眼刀能杀死去,这三儿子就被他腰斩了。   “爸,是我叫凌云打电话的。”老二柳霄汉扶住气得发抖的父亲:“您在生气,我怕您止不住脾气。万一下溪有事怕不好跟大哥交待。这事还是让嫂子来管的好。爸,您生气也于事无补。”   这这这!老爷子气苦了,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不懂事?自己教养的儿子们到底哪里出问题了?都偏向这有毛病的孙子?   柳母看着被人捉住的儿子是心痛的。她的儿子……自己从来就舍不得体罚一下的,却被公公折腾得不像人了。   “爸。您出手重了。”心痛地用手绢擦着儿子嘴角的血迹。   “哼!你生的好儿子!”   柳母叹了一口气:“除了这一件事,他哪一点不是好儿子了?爸。您老了,时代变了,您不能老用您的目光评定一切。三叔,请把下溪送到医院去,我可不想让你大哥有一个杀了自己亲孙子的父亲。”   老爷子气呼呼地瞪着三儿子。   几个孙子辈的还算机灵从警卫们手里夺走了柳下溪。   “把他送到人民医院吧。我已经跟医院那边约好了。”柳母算准了儿子一定会受伤的,好在他的身体锻炼得好,老爷子下手狠还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清荷住哪家医院?我跟他一起。”有了喘息的时间,柳下溪还能稳住自己的身子。   “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非得再去医院闹一个人鬼情没了给人看啊?”二叔的大儿子凉凉地鄙视着他。   柳下溪气结。   “让我善后你就给我闭嘴。”柳母皱着眉头对儿子吼道。   找不到台阶下的老爷子很愤怒地看着大儿媳妇:“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件事了?”   看着儿子被人扶走了,柳母这才面对自己顽固的公公:“爸,在说这件事之前,把小辈们请出去吧。啊,二叔您留下。三叔与四叔都出去了,您也一起听听吧。爸,家里发生的事居然让警卫们呆在一旁,您这是给别人提供饭后的话题啊。”   老爷子一怔。没错啊,家丑不可外传,他是冲动了一些。   那几位不是姓柳的青年只觉得脖子发凉,不敢多望一眼柳母,争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柳霄汉看着满屋子的狼狈叹了一口气:“大嫂,我请您来解决这件事,不是表示我同意下溪的行为。他这种事我是站在爸这边的,我反对柳下溪跟一个男孩子混在一起。”   柳母坐在另一张沙发上,苦笑道:“这件事我比你们知道得早,烦恼的时间也比你们长。若是打他能解决也不会拖到今天。”   这话让老爷子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溪怎么就有这个毛病?”   “爸,您不知道,为了这事我特意请教过不少的专家学者。他们认为这不是疾病也没得医,纯粹是身体与心理因素,下溪无法喜欢女孩子是同性恋。下溪读高中时就跟一个男孩在一起了。我打听过,是那个男孩勾引他的。为这事承秉骂过、打过、也关过他,也把这事当成病找心理医生治过。没用的,做什么都没用的。下溪就是这么头犟驴。后来,那男孩把下溪抛弃了,再后来那男孩子死了。下溪伤心了,他去了南边的乡下工作,一去就是两年。好不容易他肯回来我高兴啊。就算他有这个毛病至少还在身边,至少想看他就可以看到。比起走了死了好太多是不是?”   父子俩动容了,他们想不到柳下溪发生过不少事情。身为长辈的他们到底花了多少心力在儿孙辈上?   “爸、二叔,为了孩子他爸好,我比您们更不想有这事发生。可是,事情真实地发生了,不管你们高不高兴,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打死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啊。没错,我跟您们一样也不赞成这事,我想没有几位母亲想看到儿子走上这条路。不怕丢脸地说。在这中间我也扮演过不光彩的角色,曾经破坏过下溪跟以前那男孩的关系。现在这个孩子叫邹清荷,是一个好孩子。站在母亲看媳妇的角度对他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能干勤快也贤惠,对下溪是一心一意地好。除了是个男人外没有可以说他的地方。”   “再好我也不会承认!”老爷子口气松了些脸还是板着的。   “爸,您不承认也没关系。下溪也是成年人了,自己照顾自己,让他们过自己的日子吧。我早就不想管了。”柳母从来就没有被老爷子的口气吓住过。   “大嫂,哥知道这件事么?”柳霄汉很为难,这件事他实在不好管。上面有父亲,大哥大嫂,下面有三弟夫妇。这几个人比他有资格在这件事上发言。无论如何,他是不赞成的,这种事如果成了风气这世界不会乱套么?打人……他也不赞成。柳下溪的个性他还是了解的,这孩子是实心眼的倔小子,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越压他越不会服气。   柳母叹了一口气:“哪敢让他知道。对孩子是我们关心不够啊。专家们说过了,孩子们有这种倾向跟家庭环境也有一部分关系。我们柳家……”   “柳家怎么了?我看就蛮好的!”老爷子不喜欢媳妇的口气。根本就不尊重他这个长辈。   “爸,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柳母不想再往这个话题下扯,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情报部门的蔡老头说出来的。听说,军部在七、八月份的时候调查过下溪。妈的,我今天上午才知道这事成了军部的笑话。”   “原来是这样的啊。”柳母叹气。老爷子喊退休也是由于……事情闹开了,笑话也好,丑闻也好,闹开了就没有守候秘密的价值了,也未尝不是好事。这段时间被双规的官员们闹出的丑事可比这种风流韵事难看多了。坚持清廉的丈夫反而连升了两级,现在时代不同了,儿女的作风问题影响不到政界。让邹清荷留在下溪身边也没什么。这定时炸弹算是炸开了,反而威胁不到人。   “这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做?”老爷子自然不清楚媳妇在想些什么。   “不闻不问由他们去。说不定哪天下溪清醒了自己翻悔了。现在这么压迫他们,反而让他们把爱情看得高过性命,反弹得越猛烈。   由着他们自然地烦了腻了没新鲜感了。男女结婚都可能离婚,何况没有婚姻保障的两个男人。”   “啊?!”这是屁解决之道。   “不要管面子里子了。就算现在下溪改过来了,跟人结婚生孩子,这事已经是笑话还是会被人常常提起。”柳母不急不燥。   柳霄汉与父亲是说不过她的。   这也是老爷子不愿意当着她的面教训柳下溪的原由。   第145章 番外 姓柳的男人们-10 一见到面,柳下溪紧紧抱住了清荷再也不肯放手了。   清荷含着笑,眼睛有些湿润,虽然被紧搂着喘不过气来,心里却有历劫归来的甜蜜。轻轻拍拍柳下溪的背语气哽咽地唤道:“柳大哥。”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三个字。   柳大哥浓烈的情绪从紧挨的身体里传过来,分别五天足足有一个世纪这么长啊。   “喂,你们这样子很难看耶。”柳逐阳关上了病房的门阻挡住好奇探询的视线。“要抱回家去抱。”为了他们的事自己背上了一个天大的冤枉,肚子里的阴火无处发泄,说来说去都是姓齐的不好!哼,终于把那家伙扫地出门了。   柳下溪松开清荷:“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嗯。”   看着他们……柳逐阳有点寂寞有点空虚。现在下溪算是与他一样被老爷子放弃的人,可他比自己好命,找到了一个能寄托全部热情的人。这个乡下孩子还真不简单,被打成那样子居然硬撑着…没听他叫过一声痛呢…连自己也没这份坚定呢。老爷子最后放他们一马是不是被这孩子给折服了?不理他的性别,听柳子缘说当时他护着下溪的样子让人感动……可惜啊,没亲眼看到……四叔才会亲自送他去医院吧。这么弱的乡下孩子居然没被老爷子给吓住……嗯!不错,配得上下溪。最不好的就是那个姓齐的……祸害!   客厅里还保持着事发那天的凌乱。   “别动。”柳下溪止住清荷:“你去床上躺着,我来就好。”   “柳大哥你的伤?”好得没这么快吧?清荷自己动一动全身都痛哩。   “我皮粗肉厚,恢复得比你快。”   “台风过境。”柳逐阳把单人沙发推到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后再也不肯挪动屁股了:“大哥打电话跟我抱怨,这几天他里外不是人,被老爷子他们轮着训,已经不成人形了。现在陪着他们四处溜溜陪尽了小心,可怜啊。”   柳下溪把大沙发移开,让不肯回床休息的清荷躺在沙发上。他挽起袖子开始扫地上的碎玻璃。“老爷子手劲够大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这算是比自己预料的结局要结束得早,只是苦了清荷平白地受了这么重的伤。   “唉,这老爷子年龄一大把了火气还这么重。”柳逐阳看着自已的手腕,那上面青紫的印痕还没消,差点被老爷子把手给折了。莫名其妙的灾祸平白地落在他身上,还记得那天下午,老爷子带着人浩浩荡荡地闯进来,跟土匪进村似的。可怜的齐宁被当成沙包打了,真解气啊。   “还在医院时我听妈说了一下你的事。我闹不明白怎么把你跟齐宁扯在一起去了。”柳下溪很没良心地轻笑起来。   “还不是笨驴柳骁骏惹的祸。”下次见到这臭小子一定不放过他!   什么都不知道的邹清荷好奇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怎么回事啊?”   “那天,柳骁骏莫名其妙地跑去我那边,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我这当事人也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应该是他在老爷子面前胡说八道了。他看到你跟邹清荷的事,去我家见齐宁在我屋里,一脑浆糊的他自以为我跟姓齐的也是你们这种关系。”   话说那天柳骁骏在大街上逛了几个小时吃吃喝喝过后实在抵挡不住寒冷,只怪他衣服穿得少了点,里面只有一件柳下溪的衬衣套着他的外套。好冷!冷死人了。   他不是很甘心地回到柳下溪居住的小区,本来还想看场电影的。   看着排排站在走廊的人奇怪着啦。没心少肺的他也不理会这是怎么回事,直接推开门走进屋里。室内跟遭灾了似的,老爷子、小妈、二叔都阴着一张脸。   “你们这是三堂会审啊。”他咧着牙齿,还是室内暖和啊。   “你去哪里了?”二叔瞪着他,这孩子总是没大没小缺根筋,别指望他会看人脸色。   “到外面转了一个圈。下溪呢?”张望了一下,不见屋子里的主人,把钱包丢在茶几上也没花他多少钱下溪应该不会为这事跟他翻脸……。   没人理会他。啊,地上有血迹呢……“你们动了私刑?至于嘛。下溪老实也不用这么欺负他啊。还是三哥逍遥啊,同样是藏着男人,他那边窝着舒服又自在哩,这边跟战场似的。”   “你说什么?!”老爷子耳力好得很:“同样藏着男人?”   柳骁骏捂住了嘴:“糟糕。”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张嘴怎么就关不住话。   心里堵得慌的老爷子立即站了起来厉声道:“他住在那里?”   柳骁骏求救地看着小妈。   小妈气得用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全身发着抖。   “没,没,我没说什么。”柳骁骏慌忙摆手却被二叔一把揪住了:“逐阳怎么了?”   “他屋里头有一男的。”   家里头有男客人算不了什么,同性友人是很正常的事嘛,谁家没几个同性朋友来家里坐坐的?可现在时间不对,大家的神经非常敏感害怕着“男人”这个词语,忍不住自动朝那方面想:柳下溪是不是被不务正业的柳逐阳带坏的?越想越可能……柳逐阳长相就较为中性……总是跟一堆男女鬼混在一起,他从来就没学过好,学坏更容易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母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家族成员过多绝对是麻烦事!柳家三男果然是走上歪路……虽然他从来就没有认真走过正道。   此刻的柳逐阳与齐宁正吃着齐宁叫来的外卖。   打架输人扭伤了手的柳逐阳正享受着齐宁伺候:喂食。   门就在这种时刻被踢开了。   老爷子火冒三丈:“长着手做什么的?不要用断了好!”铁钳似的手抓住了柳逐阳的手腕狠狠地一折,痛得柳逐阳眼泪狂流。   “做什么?”摸头不知脑的齐宁急忙去抢救柳逐阳那可怜的手腕。   来的这群人二话不说按住齐宁就打。   身手那么厉害的齐宁当然不是乖乖挨打的主,他的反抗是猛烈的,而且也不客气地伤了对方几个人,可到底是好汉敌不过人多啊。   其实他也够冤的……不过,自己打不过他看着他被打还是很解气。   “后来呢?”   “小妈过来了。”柳逐阳斜眼看了看柳下溪,在他心里小妈始终是恶毒的……自己这事把柳下溪的事给冲平了完全转移了老爷子的怒火,不然……老爷子怎么会甘心轻易地放过下溪他们。自己当了炮灰……真不爽。本来在老爷子心里自己就是没药救的败家子……虽然姓柳并没有大把的钱给自己败……小妈过来护着他,也幸好有齐宁顶着挨打自己才除了手腕差点被折断之外没有增加其他的皮肉之伤。   齐宁的待遇比起邹清荷更差,被打得奄奄一息后丢出门了,还是自知闯祸了的柳骁骏把他送到医院去的。   柳逐阳跪在地上被老爷子骂了一个底朝天。明明是被冤的,他没有柳下溪那么傻,他才不会跟老爷子直接对抗。他压根儿不反驳不抵挡垂着头静静地听。等老爷子骂得过足了隐,这才耳根清静下来。老爷子硬要叫父亲过来……被小妈压住了。   幸好,大哥到了。   老爷子把痛斥的目标转向了大哥。   柳逐阳这才被解放了。   遇到四叔后知道了邹清荷住的病房把姚风叫上去照顾他。   “这是咋回事。我平白地惹了这一身臊,想起来就冤。”提起这个话题柳逐阳忿恨呐。   “谁叫你们当时有着暧昧的气氛。你怎么让齐宁喂你吃饭?!”   “我右手扭伤了。”柳逐阳舔着唇有些不甘愿地答道。追着齐宁满屋子打的时候不小心把右手给拧了,姓齐的就一死灾星来的。   “你们感情不错嘛。”邹清荷笑了起来,扯到痛处全身一哆嗦……痛楚还真不是人受的。   柳逐阳冷哼一声:“鬼才跟他感情不错。喂,过年你们打算怎么过?我要来你家搭伙,姓齐的总是夸邹清荷饭菜做得香,我还没尝过呐。这次的事你们连累了我,要补偿我。”   “好啊。”邹清荷很大方地道。现在,他与柳大哥虽然没有得到柳爷爷等人的同意,但也算是正式公布了两人的关系取得合法存在此屋的居住权了。   由着他们两人过自己的日子,这已经是目前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   邹清荷很容易知足的。   这几天在医院里他反复思考过与柳大哥的感情。   他已经下定决心:跟柳大哥过自己的日子一定要很幸福。   幸福到让柳家的人不能否定他们感情的深厚。   ========================================= 此篇番外《柳家的男人们》完结。下篇番外只有一章是《心情》。   《心情》过后才是《五位目击者》。   关于柳家,偶先在这儿说明。   柳家是从老爷子发迹的,他是赤贫投身军旅的穷光蛋,没有祖屋也没有什么私人财产。柳家的奶奶若是以前的章节没有提到,那只能说是老人家不在了。柳下溪的父亲是一位比较清廉的省政府官员住的是政府分配的单位住房,不在北京。柳家以前过新年都是在部队里过的,偶好象以前稍有提过吧……偶也记不清了。他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柳家特别旺男吧。柳下溪上面有两个姐姐,目前还没出场。   第146章 番外 心情 邹清荷美美睡一觉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噫?居然感觉不到这些日子缠绵着身体的疼痛。好了吗?跳下床压压腿扭扭腰动动胳膊。   嗯,疼痛全消。这么说告别打针吃药的日子终于到了。邹清荷笑了起来,全身好轻松,感觉自己能飞了哩。他穿着拖鞋小跑着下了楼,居然有点气喘。唉,身体有点老化,得挤出时间晨跑……高中时代虽然总是紧张地学习……认识柳大哥后天天上学下学的跑步把身体锻炼得好好的。现在可好,来北京半年的时间就把自己身上的血性给湮灭了。   冲进了卫浴间,对着镜子扮了一个鬼脸,拂了一下有点长的头发,要不要理一个清爽的平头?   “噔噔的”脚步声又传来了,窝在大沙发上看电视的柳逐阳把头扭过来:“才起床啊。”等着吃早餐的他,饿得慌。这小子今天居然睡到十点,让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可以吃的东西还是没影子。   看到他,邹清荷笑了笑,走过来道:“三哥来了。”目光落在柳逐阳拿过来的台历上,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家里什么都没准备。柳大哥忙着上班……也不准他出去采购。今天再不去采购,过年家里没东西吃了。呵呵,正好三哥在,可以抓他一起做苦力。   “饿死了。”柳逐阳别开眼睛,邹清荷脸上泛出的笑容太灿烂了,这小鬼今天很有朝气啊,一点也不似平常的缩手缩脚小媳妇模样……“今天我们去外面吃。”邹清荷很干脆道。冰箱里没有存货了,昨天他做晚饭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食物柜里的面条也不多。   柳逐阳眯起眼睛,这小鬼今天说话口气怎么这么强硬了?   “不想动。”柳逐阳拒绝外去,外面很冷极目四望到处一片银白。   “家里没菜了,我想做火祸吃。”邹清荷保持着愉快的心情笑道。   这是欺诈!柳逐阳愠怒地看着邹清荷。   他出来居然是当苦力的。   居然把钱花了一个底朝天,别说打车的钱连公交车的钱也没留,这小鬼是不是故意的啊?   这两位靠着双腿提着重物在街道上行走的男子的模样别提有多狼狈,走了四十多分钟的路眼看目的地还很遥远,真要人命。   柳逐阳是没车一族的代表。有钱的时候赚开车麻烦,反正出门有朋友们接送,过足了搭便车的好日子,现在朋友们都散了,想自己买辆车开开却没有这个闲钱……当然他眼界高普通的车入不了他的眼,好车都不会便宜。大哥现在根本没在北京,下溪要上班……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认命地走着。   要知道柳逐阳的手腕修养了半个月了还没完全康复,提着重重的水果很吃力的。谁这么缺德啊?车喇叭按得天响。   柳逐阳想不通比他提得还多的邹清荷笑得还是那么欢快。   “噫?这不是齐哥!”邹清荷突然开声道。   失踪半个月的齐宁开着吉普正慢慢地跟在他们旁边呢,车喇叭就是他按的。   柳逐阳的眼睛瞬间亮亮的:“喂,姓齐的。”   见引起他们的注意,齐宁把车停下来下了车笑道:“怎么今天才买年货啊。”   把东西往他身上一堆,柳逐阳先爬上了车:“妈的,见了我们不早点停车。”   “谢谢齐哥。”邹清荷为柳三哥粗鲁的言词……觉得对不起齐宁。这柳三哥有张俊美的脸可从他嘴里跑出来的话让人血液短路。   齐宁摘下眼镜,装模作样地呵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镜面,悄声问清荷:“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朝柳逐阳在的方向呶了一下嘴:“他没被家里人怎么样吧?”   “放羊了。”   “啊?你是说家里人不管了?”   “目前没人想管的样子。”邹清荷笑了起来。   齐宁看得出这笑容里带有淡淡的清苦,这小朋友以他的年龄背负着的这份情感还是过重了些。也不知道柳下溪怎么想的……虽然看上去他们很幸福很快乐却夹些隐约的痛苦。总觉得这小朋友今天的表情更生动了些。唉,算了,管不了别人哪么多的私事。   上了车,柳逐阳上下打量了齐宁一番,挤着眉笑道:“伤好得很快嘛。”   “怎么?难不成你期待着我跟木乃伊似的天天躺在床上?”齐宁轻笑道:“你皮痒了是不是。其实,我早在十分钟前就看到了你们,不知道你还敢不敢见我。”   “是你没脸见人吧。”扑哧一声,柳逐阳笑了起来,那天的齐宁很狼狈。   “臭小子!”齐宁一巴掌抓住了柳逐阳的头。虽然柳家三男还比他大上二三岁,在齐宁的眼里这家伙没长大,别扭死了却非常好玩,比起无趣的柳下溪不在一个档次上。   “喂!”柳逐阳恼火了,他讨厌别人揉他的头。   瞧,随便一撩马上张牙舞爪,太好玩了。   坐在后座看着他们的邹清荷笑了起来,这两个看上去没成年啦,非常幼稚的人。   齐宁重新登堂入室了。   回到家的柳下溪看着在他们家大口吃肉的齐宁无话好说。   悄悄地拉过清荷问这是怎么回事,清荷把街头偶遇的事说了。   “偶遇?才怪。”柳下溪不宵地撇嘴,这齐宁一向心机深沉,做什么事都只求目的……看着因贪吃食物唇红齿白的三哥……莫非…难道…齐宁真的对他有意思?也不是没可能啊,三哥的外表是出色的……只是,看不出齐宁有这方面的倾向啊。   “你认为齐哥是故意去找我们的?”怎么会呢?出门也是临时起意的啊。回头朝那两人看去为了抢一块牛肉在打筷子仗……感情真好。“如果真有其事,我们该怎么对待这件事?”   “顺其自然吧。”柳下溪有些头痛。支持……不大好吧,这条路并不好走,自己是过来人辛酸苦楚总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齐宁跟他不一样,他爱惜自己的前途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果这两人真的有什么,到最后有可能痛苦的是三哥。反对也没立场,不如装不知道……可这样万一将来有什么……哎,找时间跟齐宁好好谈一谈吧。   清荷抓自己的脑袋,他虽然没有想得柳下溪那么深远,却也知道他们将来路不好走。   柳下溪揉他的头:“别想了,他们是成年人知道处理自己的事情的。身体没好,怎么就去采购了呢?不是说由我来么?”   “已经没事了。”动动胳膊动动腿,眼睛直直地看着柳下溪笑道:“再不出门觉得自己生锈了。何况,我也不想事事依赖你。自己做得到事想认真做好。”   柳下溪低下头碰着他的额头:“爱惜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我宁愿自己受伤一百次也不想再见你不爱惜自己。”   “傻瓜,我也是一样啊。”不自觉中两人搂在一起了。   “受不了他们。”柳逐阳嘀咕。   “你不觉得他们很幸福么?”齐宁喝了一碗热汤惬意地舔舔自己的唇。   “噫,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要结婚了么,怎么还有空在这儿晃荡?”   “被女方退婚了。”   “啊?!真惨。”柳逐阳幸灾乐祸,笑得跟偷了鸡的狐狸,一副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让人手痒欠扁的鬼样子。   “怎么回事?”柳下溪耳尖,拉着清荷坐回饭桌,锅子里的菜沸腾得欢快呢。   “没事。你什么时候放年假啊?”齐宁没有正面回答柳下溪有关退婚的事情。显然,这事严重伤了他为男人自尊的,不想提。   “明天上半天,初四上班。”   “初一去庙会吧。听说北京过年很热闹。”齐宁也是第一次来北京过年,蛮向往的。   “人多挤得慌。”柳逐阳摸了摸饱饱的肚子:“十五的灯会比较有看头。清荷一定没有见过冰雕灯会。有猜谜、高跷表演、舞狮子等等,晚上还有焰火。”有人在按门铃打断了柳逐阳的话,他撇嘴:“肯定是大哥让人送年货来了。”   柳下溪去开门,果然是大哥公司的人送来满满几筐年货,其中有一个员工看到柳逐阳在这里就过去问他那一份要不要现在送过去。   “放到这边吧。”柳逐阳已经打定主意在这边蹭吃蹭喝。   “你们兄弟感情不错。”齐宁悠闲地端着茶杯有点感慨道。在这儿很舒服,比自己老家还要舒服。   “你没有兄弟姐妹?”邹清荷吃饱后坐在沙发上,柳大哥比以前勤快了些,现在主动揽起饭后洗碗与一部分打扫的家务。   “没有。”   “你不回家过年?”   “这几天我值白班。下午二点之后自由了。”   柳下溪丢了罐啤酒给齐宁,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清荷被柳逐阳拉去酒吧帮忙去了。   “你的婚事怎么回事?”柳下溪自己喝了一口,不喜欢啤酒的口感。要挑起齐宁说话的兴趣有点酒喝好说话。   齐宁一口气喝了半罐:“缘份这东西还真说不好。我跟她不咸不淡地认识了三年多,我们是别人介绍的,是我以前上司朋友的女儿。忒文静的一个女孩子,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没有诗情画意更没有浪漫的气氛,跟她相处总是我在唱独角戏,有点闷。双方长辈催我们结婚。那天我被你们柳家的人打了。你四哥送我去医院,不巧得很她们家call我过去吃饭,我那样子怎么能见人?你四哥柳骁骏也是很有趣的人,他一个心眼认定我是同性恋居然还跟女孩子有婚约。很不耻我的行为。”齐宁笑了起来:“他很有侠义心肠发誓要把她从我的魔爪里拯救出来,应该就在那天晚上把她约出来了吧。等我伤好得能见人去她家的路上,看到你四哥跟她在一起压马路,想不到她居然露出我从来没见过的开心笑容。后来,她提出了分手,我接受了。”   “四哥?”四哥挖了他墙角?这齐宁跟他们柳家是怎样的孽缘哦。“你跟我三哥?”柳下溪还是问出这个梗在咽喉的问题。   齐宁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喂,柳下溪你想到哪里去了。没错,跟你三哥呆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他是挺好玩的一个人,可真要跟他生活在一起谁能顶得住他那大少爷的牛脾气。”再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喝光,空罐子准确地投进垃圾桶。笑声突然间停止了,他带着沉闷的表情看着柳下溪:“怎么可能。我对他没有欲望。只是有点喜欢跟他闹在一起。”过了小会儿,被柳下溪的目光逼得闪开了嚷道:“还有没啤酒?”   “冰箱里有。”   “别用那种审犯人的目光看我。”齐宁转回来两手各拿三罐。   “你心里有鬼。”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齐宁也跟着叹气:“跟他在一起时间过得特别快。我也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天地良心我并不想跟他上床,他太滥交了而且他只喜欢女人。”   “……你呀。”   “看到他就觉得很愉快,我也是头一次对人有这种心情。”齐宁苦笑起来,很快消灭了一罐啤酒。   “我跟你不同,我是慢热型的人吧。看到清荷第一眼并没有陷入情网,一直相处下来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离不开他了。”   “你运气不是一般的好。邹清荷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你的哥哥们没有排斥你们的事。”   柳下溪笑了起来:“其实到了今天我还是会害怕现在的幸福会不会是南柯一梦。清荷他为了我改变了许多,初次见面时的他比起现在更有自信,也更为灿烂耀眼。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以爱的名义囚禁了他。折断了他的翅膀把他变成平庸的无法腾飞的人。”   齐宁摇头:“腾飞?你认为男人要怎样活才合得上‘腾飞’两个字。是展现才情抱负还是得到权势?老实说我一直自以为小心经营的天空最终并不属于自己,腾飞谈何容易。有些事有些状况总在不停地变化着。你呀,总是想得太多了。想归想还是一样不肯放手。”   柳下溪看着自己的双手:“放开了,便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齐宁拍着他的肩:“那种感觉大慨就象眼看着自己的血液全部流出了体外吧。”   “他以前有这么活跃么?”柳逐阳裹着身上的皮草,有些眼红地看着邹清荷与姚风围着冰雕成的宫灯笑着闹着。他老人家一位,实在不及年轻人的活跃呀。   齐宁抓了把雪往他脖子里塞,柳逐阳弹跳起来追着他要打。   看着他们柳下溪摇头,好多人……“柳大哥过来呀,猜中谜语有奖的。”清荷在前头大声叫着他。这几天逛庙会呀看踩高跷表演啦舞龙舞狮的大开了眼界,快乐得跟麻雀一样。柳下溪随着人群挤到他们面前。清荷跟姚风手里拿满了羸来的小东西……嗯,有精致的手提电池小花灯、有京剧面谱、有小扇子……“歹人携刀驱车转……打一古文学名词,太容易了答案是:列传。”姚风呵呵笑道,得了一个毛公仔。   柳下溪也看了一谜语:“国际争端是非生……打一字。呵呵,是鱼字。”得了一串糖葫芦,邹清荷笑了起来,从他手上拿走送给旁边眼巴巴盯着糖葫芦一小孩儿。“我来猜这个‘上前辨认,十分确定……打一称谓。’啊,我猜出来了是:证人。”   “真开心。”实在空不出手来的他们找了家小吃摊坐下。“来五碗紫米粥。”柳逐阳把呢帽放下,玩得疯,脸上晕红一片。“我要吃灌肠。”姚风精力充沛不肯老实坐下,别看他瘦巴巴的吃得可不少。   “邹清荷。开心吗?”   “嗯。”大眼睛亮晶晶的。   远处的天空被烟花映辉得五彩纷呈。   “我也觉得今年的灯会比往年更有意思。”柳逐阳出了会神。   “这种心情就好像阴雨绵绵后的艳阳天。”   第147章 五位目击者-01 孟欣是律师。   她二十分钟前从检察院出来。目前,她正走在人行道上,她没有自己的车,那是昂贵的消费品,以她目前的经济能力还达不到这个标准。   她拿到律师资格证也不过才一年,这一年分到她手里的案子都是些民事纠纷,其中协调离婚的案件居多。她自己更想经手刑事案件,可惜没有此类型的案子找上她。   今天,她是高兴的。律师所让她来检察院接的案子是一桩车祸事故案。被告之一因无经济偿还能力聘请自己的辩护律师由检察院出面指定免费辩护律师给他。   她身穿着橄榄色的套装,当然是款式时髦的上身西装下身筒子裙。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些她把长发盘了起来,配上的眼镜是时下最流行的。   一阵大风刮过,细细的沙尘袭向了脸。   已经是四月份了,风还是很冷,只套着薄袜的小腿凉嗖嗖的。   她右手拿着公文包,左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擦脸。北京什么都好,就是这风沙让人烦。   突然,后面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右手一空,瞬间公文包被抢了。   “抢劫啊!”她大叫起来也顾不得优雅成熟的形象了。穿着高跟鞋跑不动,她脱鞋就开始追。只是,这速度跟不上,离小偷越来越远。   “我帮你追。”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影飞速地穿过她的身边,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毛线背心和藏青色长裤的年轻背影。   “大姐,这是你的包吧。”喘着气年轻的面孔带着鲜嫩的桃红,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有点跟含露的清晨鲜花相似,亮亮的一双黑珍珠似的眸子闪闪夺目。他把小偷的双臂扭着身后,样子很英气:“我打算把他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大姐能作证么?”   “当然可以。谢谢你,小兄弟。”孟欣感激地握紧自己的公文包,现在这社会见义勇为的人越来越珍稀。   两人从派出所出来,孟欣叫住了少年:“邹清荷,我请你吃晚餐吧。”。   “不用了。孟姐。”他们在派出所时已经相互知道对方的名字了。   “没事,我也一样要吃的。等你赶到学校晚餐时间已经过了。这一餐除了感激你帮我追回东西之外,我还有事要跟你请教。”孟欣笑道。   “跟我请教?”这话成功地起起了邹清荷好奇了。真的,他才不是因为贪吃留下的啦。   “你赶不赶时间?”   邹清荷看了看表,时间还够。   邹清荷今晚有选修课要上,然后去学校的图书馆查资料,今晚他是准备住在学校。他下课后来这边买一些必要的资料与学习成品。   为什么跑这么远?当然是这边东西要便宜一点啦。这可是好心的学长告诉他省钱的秘密哦。这一学期比起上学期课程增加了……还有奖学金制度悬在学子们头上呢。想得到这块大饼的同学们都开足马力……只不过学校对奖学金的发放是根据学生综合能力来考评,这考评以什么为标准呢?清荷不清楚。他当然也有想过能不能拿到奖学金的事,不过更多的只是带着“重在参与的”精神吧。毕竟只有极小的人才能得到这笔奖学金的,他估计自己拿到的可能性不大。   邹清荷今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运气确实好。过完春节在股市交易第一天他开了一个股票的户头,那天股市大跌他没进市,第二天开始把柳下溪大哥给他的二万元投进了股市里(顺便说一句,柳家三哥交给他十万元让他替他选股买卖),在九号的时候居然让他的资本增加了10%的利润。新手上阵的他赶紧全仓出货,好巧的是十号股市跌了。他空仓了几天在十七号时全仓杀入,到了二十三号,他的利润翻到了40%。出出进进到了三月八号那天,他已经把资金翻了一个倍。把本金取出来还给了柳家老大老三,他迷上了股市(这钱也太好赚了点吧……),他一有空就去看股市。当然,他也有小小失手的时候,他手中有五支股票,二支房地产行业、一支金融行业,一支化工行业的,这些都还好。唯独买了江铃汽车8000股让他亏了钱。他在3月16进的,到现在……唉,不提也罢。清荷咬牙想:我就放你三四年看你如何?   “这孩子市场感觉不错,进进出出很干脆,不盲目贪进,见跌也不慌张。以兵法论假以时日是大将之才。”柳家老大很高兴对清荷的表现极满意。   柳下溪有点失落,清荷对股市的热情太浓……冷落他了。   呵呵,闲话扯得太多了。   邹清荷有点好奇这位女律师有什么事请教自己,看她有着一副很精明能干的模样呢。   他们进了家西餐厅。清荷当即傻了眼,这些个刀刀叉叉的他不会用啊。听姚风说过吃西餐是有礼仪的。自从元旦迎新晚会姚风露了魔术的绝活,他在学生中很有欢迎,有人求他帮忙请他吃过西餐。   清荷没吃过,柳大哥不喜欢吃西餐,也没带他去吃过。西餐因为神秘在清荷的眼里神圣了些。其区别就如佛教信徒眼里的耶稣基督。   “两份商务餐B餐。牛扒九分熟。”孟欣先喝了杯水,她一直觉得在西餐厅方便谈事情,气氛档次都还可以。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本子:“我今天接了一个案子,我的当事人是北大的学生。跟你同校是大二经济系的。我刚才在派出所登记表上看到你在证人一档的地址写着北大经济系。”   “是的,我是经济系的。”大二的学长?是谁呢?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啊。   “冯铭。二点水加马字的冯,铭是金属旁加名字的铭。认识吗?”   邹清荷点头,他们不但认识还结过梁子。好巧……“冯学长出了什么事?”   “是交通事故。有五位目击者,其中有三名证人一口咬定我的当事人冯铭推人致使有人跌到车道被迎面开的小车撞伤,伤者目前昏迷不醒。他现在是以谋杀罪被起诉,如果罪名坐实,肇事的司机完全可以无罪脱身。”   邹清荷皱起眉头。他想起来了,这几天罗静愁眉苦脸常在他周围晃。想必是想求自己帮忙又开不了口吧。“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警方怎么说?”   “十天前,开车的人与被撞到的人都是有身价的人。警方的调查……资料我还没看。”有关案件的情况不能随便透露出来,虽然面前的少年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冯铭这个人为人如何?案件不是没有疑点,冯铭与伤者完全没有交集,实在没理由把他推到车道上,更别说谋杀了。”   “……冯学长我跟他不熟,不清楚他的为人。他被拘留了吗?”邹清荷私底下对冯铭印象一点也不好。不过印象也不深,自从去年年底那件事手他们没有打过交道。是彼此当对方不存在的相处模式吧。   “是的。”孟欣很失望,从邹清荷口里得不到一点儿当事人的资料,看来她本人得亲自去学校找一找当事人的朋友熟人。   邹清荷站起来准备离开,他可不想硬着头皮笨手笨脚使用刀叉:“孟姐,我先走了。”   “还没吃饭呐,吃完了再走。”孟欣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帮我看着包。”   邹清荷不好意思直接走人。西餐送上来了,一个大盘子里放着圆圆的饭还有黑色的大肉饼与几片红生西红柿小截生黄瓜和雕成花的红萝卜配上几根生芹菜。一碗马铃薯、卷心菜、胡萝卜、西红柿、洋葱等杂在一起的汤。   “怎么不先吃?”补了妆出来的孟欣看着邹清荷四处张望着,桌上的饭菜一点也没动。   邹清荷笑了笑,他已经看清了邻桌的礼仪……右手持刀,左手拿叉。用刀将食物切成小块,然后用叉送入口内……常用菜刀的他手腕是灵活的,想不到这玩意儿并没有姚风说得那么夸张嘛。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联络我。”临别的时候孟欣给他名片:“冯铭平时跟哪些人关系密切?”   “这个……”邹清荷并不知道冯铭现在与罗静他们的关系是好是坏。“今晚回学校我去问一下。”   两人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后分开了。   下课的铃声响起后邹清荷把书包往姜远华怀里一塞:“帮我拿回宿舍,我有事。”   “有事?有事不捎上我?”姜远华岂是容易被人甩开的?   邹清荷大脑迅速转动:姜远华与罗静是老乡,有他在应该更好说话。脚下的动作并没有因大脑的运动而迟缓,冲得门口才对跟在他后面的姜远华道:“那就一起去吧。”   “去哪儿?”   “找罗静。”   “她?”姜远华撇嘴,上次的事他连罗静一并讨厌上了。   “冯铭出事了。”   “噫?活该!”   邹清荷反肘给了他一下:“不清楚整件事不要随便乱下结论呐。”   “出了什么事?”姜远华的好奇心不是一般强,他还击了清荷一腿,清荷闪得快。   “我也不清楚,正想去问罗静。你是她老乡,知不知道她现在可能在什么地方?”   “宿舍或者图书馆吧。要不,我们分头找?三十分钟后在写着未名湖畔的石头边等?”   “好啊。我去图书馆,你去她宿舍找吧。”   第148章 五位目击者-02 邹清荷在图书馆没有找到罗静,却看到了温如山正坐在图书馆翻书,皱着眉头一边翻一边记录些什么,书在他手上越翻越快。   邹清荷自从那次从罗静口里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注意过这个人,只是一直没有上前跟他说过话。邹清荷对厌恶的人始终是不谅解的。   邹清荷轻轻地走了过去,他先看到的是温如山身边的书,都是些有关法律方面的。   他的出现温如山很快注意到了,先是皱起了眉一脸憎恶的样子。邹清荷给他打了一个手势,温如山还是跟着他出来。   一到外面便冷冷道:“有什么事?”   邹清荷也是有脾气的,依他的脾气真不想理了,不过既然知道了不弄清楚也不是他做人的原则,他开口直接问了:“冯学长出了什么事?”   温如山抿紧了嘴,看了他一眼后把目光移向他处:“罗静跟你说了?”   “不是,我还没见到罗学姐。我遇到了冯学长的辩护律师。”   “辩护律师?”温如山眼神闪动,惊讶后开心地重复了一句:“他的辩护律师?不是说聘请律师的费用很高,我们负担不起么?”   看来他是知道冯铭发生的事。   “是检察院出面指定的免费辩护律师,没有经济能力的被告由检察院分派的。冯学长的家人呢?”   温如山叹了一口气:“冯铭是穷困生,这事哪敢通知他家里?”   邹清荷一怔。   “冯铭一心向上还不是为了一等奖学金……被记了过的他是不可能拿到了,他在外面兼职打几份工。人背起运了倒霉的事全落在一起了。我跟罗静去拘留所见过他了,那天他只是走在那个人身后,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等他清醒过来,就看到眼前发生了车祸。他并没有在现场停留,接着走了。可是,第二天他在打工的地方被警察抓走了。他是无辜的,冯铭他才不是会把人推进车道的人!”   “这事没通知学校吗?”   “冯铭这个学期申请停学,系里考虑他家庭环境与他目前确实有经济上的困难也同意了。是他不想让学校知道的,怕是这事被学校知道说不定会被学校开除学籍。”   “……这事你们……”邹清荷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依他看更应该找辅导员、班主任帮忙才对。北大这样的名牌学校还怕没有优秀的人物出面帮助冯铭?奇怪的是警方为什么没有通知学校。   “冯铭的辩护律师是怎样的人?厉害不?”温如山有些急迫地问道。   邹清荷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答不上:“罗学姐呢?”   “她去找熟人筹钱,想帮冯铭请律师。”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向校方求助。”   温如山冷笑:“你把学校当成了什么?你以为学校真会为每个学生当家作主?”   “你太偏激了。”邹清荷不赞成。   “你以为我跟罗静没有为这件事奔跑?有三个证人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冯铭推人。由交警交到刑事警察手里,他们已经认定了冯铭是罪犯。开私家车的是有钱人,被撞的也是有钱人他们恨不得冯铭马上被判刑。我旁敲侧击问过校方,他们认为这种事交给警方处理就好了,说什么法律是公正的这种屁话。谁会为穷学生出头啊。罗静还一直说要找你帮忙,我阻止了她。你们这些人全他妈的男盗女娼,什么东西!”   邹清荷听这话只觉得很刺耳,不悦地看着这温如山,这个人心长偏了,怎么就一椤头青来的。法律是由人经手来悍卫它的公正性当然也存在着偏差啊。看事情若只看片面,这事也只能说是管中窥豹。   邹清荷与他话不投机,丢下他走了。   姜远华还傻傻地呆在石头旁,见他来抱怨着迎上来:“怎么迟了这么久?罗静出外了,不知怎么回事,她到处找人借钱,现在大家提起她就头大。关于冯铭,听说他因病停学这个学期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邹清荷摇头:“这件事我也一知半解的。你明天几点有空?”   姜远华回想了一下自己明天的课程:“下午四点有空了。”   “我明天中午约了人,你也一起来吧。”   “好的。”   孟欣看资料一直到天亮。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胜算很低啊。”   洗了把脸,精神还是很困倦。   等她洗澡洗头出来看墙上的时钟:“糟,上班要迟了。”也来不及梳妆打扮,迅速找来休闲的长衣长裤。今天恐怕要跑不上地方,她放弃穿高跟鞋,穿了双球鞋,往镜子前一站。嗯,还好,像女大学生。   进了写字楼,莫大律师让人把她叫进办公室里。   “小孟啊,有黑眼圈,首次接到这类型的案子害怕得睡不着啊。”   孟欣微微一笑,站着的她面对着这个律师界的前辈总是呼吸不稳。   “资料你也看了吧。”这位律师界的名人、前辈亲切地看着她。   孟欣对他是崇敬的,她自己也想不到运气如此好能进这家律师所。“是的。”   “看过后有什么感觉?”   “胜算很低。”孟欣很老实地回答。   莫大律师右手旋转着钢笔,盯着她看了半晌道:“我接手替马洪刚的辩护。”   孟欣一怔,不敢相信地重复道:“马洪刚?肇事的司机?”   “嗯,从现在起一直到此案结束,我们算是对手了。先打一个招呼。”莫大律师轻松地笑了起来,大约是对手这两个字让他发笑吧。他今年三十八岁,是检察院法院律师界鼎鼎大名的金口铜牙。“还有,伤者家人请来的原告律师是王立仁。”   “王大律师?!”孟欣连受两大重击,几乎稳不住发抖的双腿。   莫大律师莫文卫笑了起来:“虽然大家同在北京,直接交手的机会还是不多,三次与他交手,一胜一负一平,算是平手,这次应该可以比一个高低。”   “身为被害者王大律师的胜算更大一些。”孟欣喃喃低语,她佩服莫大律师在法庭上的表现。却不喜欢看到他只重个人荣誉对案子本身的轻谩。   莫文卫眨了眨眼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你出去吧,进了这一行多积累经验是好的。”   这话让孟欣反感,还没开庭呢就怎么有一副你输定了的歧视态度?当然,自己是没有法子跟这些名律师相比,自己连助手也没呢……不想轻易认输。她捏了捏拳头,今天的事很多,要见见拘留所的当事人要去四海区交警大队要去北大与邹清荷见面……有机会亲自询问一下目击证人,甚至还有另外两位当事人。   孟欣相信自己的直觉:面前的耷拉着头的少年是无罪的。   也许是身为女性,天生的血液里有对弱者存在着母性般的偏袒吧。   冯铭很瘦,个子高高的他有极易被折断的脆弱,跟干枯的芦苇一样。他的脸形由于过度的削瘦显得过长,样子很憔悴,眼神空荡荡的,衣服是地摊货吧,陈旧的灰青夹衣与洗得发白的长裤,鞋子是胶底黑布面的显然是手工货。   孟欣静静地看着他搁在桌上的双手神经质地相互扭动着。   “我是你的辩护律师。孟欣”   冯铭的神态还游离在现实之外,半天没有理会孟欣的话。   就在孟欣准备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时冯铭开口了:“我没钱请律师。”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孟欣淡淡地道:“我不会收取你的费用。不过,我需要你的合件。你要在这文件上签字让我在这件案子上当你的全权代表律师。”   冯铭干咳了一声:“我说的话没有人相信。”   “我站在你这边的。你还记得今年四月九号下午六点零五分到六点十一分发生的事么?”   冯铭瘦长的双手骨节峥嵘,他抱住了自己的头:“我没有认罪,没有签字。他们还是把我关了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了很多篇。他们还是把我关了起来。你们别骗我了,我不会签下认罪书。你们再强逼我,我就把手指弄断。”绝望的眼神里有着决裂的狠。   孟欣摆摆手:“你别激动。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会做。”这少年情绪很不稳定。   “你认识你们经济系大一的邹清荷吗?”为了缓和两人之间莫名其妙涌出来的对立情绪孟欣小心地问道。   冯铭突然站了起来:“果然,果然是他在陷害我!邹清荷,你非得整死我才安心么?为了避开你我已经休学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咬牙切齿地在室内转起圈来。他也不知从那里爆发出的力量要去掀桌子,桌子没掀动便抓起刚坐过的椅子朝孟欣砸去:“通通去死吧!完了我完了。”他哭了起来。   孟欣闪得快,也是这冯铭力量不够,椅子没有砸到目的地。   这里面动静过大,外面的看守人员打开门喝道:“老实点。”一电棒朝冯铭打去,冯铭倒下了。   “孟律师,您要不要紧?”   孟欣摇摇头,全身无力啊,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因邹清荷三个字引爆定时炸弹。冯铭与邹清荷有过结?   “他的情绪?”   看守人员摇头:“好好的一个人……自己在这边不停胡思乱想,把脑袋给想坏了。”   “看来得请精神科的医生来鉴证一下他的精神状况。”孟欣自言自语道。   第149章 五位目击者-03 孟欣到了与邹清荷约好的地方,邹清荷先到了。孟欣并没有马上进去,正是午餐时间这小面馆生意不错,已经没地方可以容人了。   孟欣一眼就看到了邹清荷,他们正在吃着担担面。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加他一共四人。   “干嘛要救他啊。”姜远华很不以为然,一口气呼啦啦地吸着面条鼓着腮。罗静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他也不管对方是女孩子,一脚回踩回去。   姚风轻叹了一口气:“冯铭这个人目前落到如此惨的状况,我们算是间接害了他。”   “怎么回事?”邹清荷对他的话很不理解。   姚风扫了一眼罗静,对方勾着的头别过脸去。邹清荷看到罗静眼圈红了。   姚风再次叹了一口气:“就是去年那件事呗。我们六个人要替你出头教训一下冯铭,让他不敢再胡说八道乱污蔑人。其实原本只是打算威吓他一下的,谁知道他早有准备叫上了十来个人,一言不合他们先动手的。后来还是小猴子子在社会上混的朋友出面教训了他。   那次冯铭被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外还被勒索了一笔医药费。他的经济状况不好,出了这事后他把准备好的学费都赔进去了。”   “这事怪不得我。”姜远华撇嘴:“向明远,他得请那些来助拳的兄弟吃大餐。不然谁会来帮忙啊。再说这事这么久了……”被邹清荷恶狠狠的眼睛一瞪姜远华辩解不下去了。   “这事谁是谁非已经没法子说了。”罗静叹了一口气,这些天她奔上跑下的人憔悴多了,以前红润的面孔有些腊黄:“冯铭的自信没了,人也有点神经质,我知道是我跟温如山对不起他。他性子也倔,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那件事后他根本不理如山了。这次出事还是他打工地方的人通知我们的。如山家人不肯出面保他,如山在他父亲面前跪了很久。如山虽然是北京人家里也不宽裕,我们想不到法子。”   邹清荷难过。事情兜来兜去,起因在自己身上。姜远华请社会上的青年帮忙本来是错误的事,自己怪责他也不好……姚风拍拍他的肩,他理解清荷的心情。说到底当时伙同室友们去教训冯铭是他的主意。他们都还年轻无法承受轻率行动引起的骨牌效应。昨晚清荷回宿舍说了冯铭遇到麻烦他想尽一份力。冯铭的事前几天他就隐约知道了点,一直没有告诉清荷,也对其他的室友隐瞒了。原本他不看好冯铭这个人,相信他是真的推了人……理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纯粹觉得他象是会犯这种事的家伙。可是清荷一副相信他不是很坏的人,是被人冤枉的样子……姚风这才决定要帮帮这个冯铭。“女律师怎么还没到?”他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来了。”在他们后面打到位坐的孟欣这才出声道。   “啊,孟律师。”邹清荷站起来。   “这是不方便说话。另找一个地方吧。”孟欣站起来,她付了面钱并没开动,没心情吃。   他们进了学校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清荷性急地问:“孟律师看了档案,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孟欣随便坐在草地上:“我今天下午要去一趟交警大队,我看了官方给出的资料,胜算不大。不亲自到现场是无法了解当时的情况。糟糕的是当事人不信任我,不肯签一份委托书给我,不出示这份委托书,我无法核查此案件的官方封密的档案。”真失败啊,自己果然是没经验……没有调查清楚当事人与这位邹清荷的恩怨就随便提到他的名字……唉,怎么看邹清荷都是心底善良的热血少年,看来是自己的当事人对他有误解。   “我陪你一起去。”邹清荷想为冯铭做点事。   “你下午还有必修课,不如我去吧。我今天下午的课不要紧。”姚风止住他。   “我也要去。”姜远华插嘴。   “这事别争。”邹清荷想了想:“案子发生的时间是?”   “今年四月九号下午六点十一分发生在祁阳大道古榕后街。”   “六点十一分啊?我下了课再去……我们分头行动吧。罗静想法子让冯铭签下孟律师的委托书。孟律师跟姚风先找当时处理这件事的交警……最好是把那五位证人找齐,六点我跟姜远华在案发现场与你们汇合。”   五位证人会乖乖出现在现场么?罗静没有把握。   “等等……”邹清荷仔细地再三考虑了一会儿:“这事今天办不到……孟律师今天下午可以从警方拿到详细的口供么?这件案子多久上法庭?”   “二个月后。”   “冯铭可以保释么?”   “可以。要先找到担保人。”   邹清荷看着罗静:“我想请你们班导出面保释他。”   罗静有些犹疑:“如山说,有可能会被学校开除学籍。”   “若能证明他无罪就不会。”邹清荷直盯着罗静:“你相信他是无辜的,那他就不会被开除学籍,如果他真有罪,告不告诉学校他一样保不住他的学籍。”   罗静笔直地迎上邹清荷的目光:“我明白了,我去跟班导说。班导一直是欣赏他的。”比她还年幼的邹清荷此刻却如真正的高山带给她踏实的感觉。这一刻,他的目光如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好温暖呀。为什么一向在她眼里很有才华很有担当的男友遇到急事险事就不知所措,只会回家找家人求救,只会发牢骚呢?   “我做些什么?”姜远华也想帮忙呢,这样子他们好像是秘密的侦探小团队……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我们要进行现场模拟,精准地再现现场。五位目击证人当时观察的角度,冯铭所在的位置,肇事车与伤者的位置。最重要的五位目击者的可视度,他们的视力与视角以及他们的身高还有他们与现场的距离。需要做的调查太多了,还要查一查他们之间有没有利害冲突……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哩。”邹清荷折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划起图案来(这一招跟柳大哥学的)。   看着他随便画的草图,姜远华拍起手来:“这个我知道,基面、站点、心点、视点、透视线、灭点,人的视线是一维透视。嘿嘿嘿。也就是说只要有办法推翻了证人证词冯铭就能证明无罪。”   姚风笑了起来,拍着姜远华的背:“看来你还是很有用的。”   “不,人的视线并非是绝对一维性的。”邹清荷摇头。视觉往往被大脑当时的思维所影响,见到的东西会加以想象……有时,眼睛望着某处却不一定集中了注意力……匆匆扫视的影像很容易会忽略……“受伤的人……孟律师有没有去见伤者?”   “目前伤者还在昏迷中。”没来得及去看……孟欣惭愧啊,这孩子看上去比她更专业呢。   “孟律师有我们帮你呐,你不用担心。昨夜没睡好吧,黑眼圈好重。”姚风笑道。   “小子,黑眼圈哪是一晚上能形成的。”步入社会当一名新手上路的律师很不容易啦,哪能跟大学生时代相比?大学生悠闲地享受青春岁月哪知她的苦处?   在酒吧打工的姚风学了一套对待女士的礼仪,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左手反在身手,右手前伸非常优雅的:女士优先的手势:“我们现在开始行动。孟律师请。”   孟欣笑了起来,心情好多了。“依姚先生来看,我们第一站去哪里?”   姚风眼珠一转,瞄向了邹清荷:“老四,你说呢?”   “肇事司机。重新询问他的证词再对应他在警方存底的证词。只有从他的证词里才可以分析得出,伤者是自己跑到车道还是被人推过来的。”   孟欣拿出自己的公文包里的资料:“肇事司机马洪刚是一家进出口公司的经理,他公司就在古榕后街的横西里219号,他是五点五十分离开办公室的,七分钟后把车从车库开出离开公司大门,身边坐着他的女秘书。出事时车速是四十五。他的证词是,他的车靠左边,伤者突然倾斜倒向车前,然后被车给撞着了,等他刹车停下,伤都倒地不起。伤者头部与车头相撞……从证词来看,伤者的确是被人从身后推倒朝车道倒拉,不然头是撞不到车头的。”   “有没有现场相片?”   “没有。撞到人后马洪刚第一时间是把伤者送到医院。我这边只有伤者在医院的相片。”   相片里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闭着眼睛平躺在床边上,脑袋右侧与右肩膀有血迹与明显的撞痕。“这是肇事车。”孟欣又拿出一张相片来,一辆很帅气的悍马。“是越野车哩。”姜远华伸长脖子赞道:“这车贵得很啦。”   车头有凹型与血迹……“比一般的私家车的车头要高……”   “五位证人之一的就是马洪刚的女秘书何小姐,她坐在车上,证词与马洪刚一样,只见人倒过来,然后知道撞人了。不过在马洪刚把伤者送到医院的同时何小姐留了下来等待交警的到来。”   “这样啊。”邹清荷无意义地说了三个字,沉默下来。“伤者身份是?”   “华汉酒店的董事长于贵江,他家住在马路对面的晚春小苑。他每天五点半下班,会步行回家横过马路。车道中间的绿地被两边的居民踩出一条近路来,这不是一条人行道,常常有两边的居民横穿马路。唉,这种行为本来就很危险。多走几分钟就到前面十字路口老老实实过人行道不好么?”孟欣感慨万端。   第150章 五位目击者-04 姚风有点不耐烦了,他们坐在会客室等了四十多分钟,马洪刚面也没露一个。他按耐不住去问接待室的前台,女孩子带着笑脸甜甜地道:“对不起,总经理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噫?这不是小孟么?你在这儿?”莫大律师莫文卫带着助手走进会客室,看到孟欣有点诧异又有点了然。前台小姐端来两杯热茶,依旧笑得甜美:“请两位稍等片刻。”   “莫律师。”孟欣站起来打招呼。   “他是?”莫文卫看了一眼姚风。   姚风带着笑坐下:“我是她新聘的助手,私人性质的。”   莫文卫摊开手掌淡淡一笑。   “莫律师,经理有请。”   “我们先到啦,怎么……”孟欣拉住了姚风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好意思,你们是今天临时上来约见经理。而孟律师他们是经理昨天预先约好的。”前台女孩儿继续甜笑。   姚风叹了一口气:“她就不牙酸么?这样笑下去面部肌肉会僵硬的。”   “请问何铃香秘书有没有时间?”   “何秘书?我问一问。”前台女孩儿按了公司内线电话。不一会儿笑着对他们说:“请这边走。”   秘书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哟。姚风暗暗称赞,这家公司富丽堂皇得很……在姚风有色的脑袋里原以为这位何秘书必定是胜过前台女孩儿容貌许多的俏丽女郎……亲眼一见却是一位容貌平常清爽的职业女性,三十多岁吧,眉疏目秀。   孟欣递上了名片。   何秘书笑了笑:“孟律师也是为那天的交通事故来的吧?找我不知道还想问些什么?”   孟欣拿出小录音机来,按下录音开关这才道:“今年四月九号下午六点十一分,何铃香女士您是不是坐在马洪刚经理的私家车Hummer。”   “是的。”   “您经常搭乘马经理的Hummer吗?”   “不多,马经理是爱车一族的人,对自己的车有着私人领域的执着吧,这辆车是限量版,市价非常昂贵。可能你们不了解马经理这个人吧,他是归国华侨,是在美国长大的。Hummer是他从美国运回来的。那天,也是有事,我的儿子在学校跟人打架被学校留住了。马经理知道后要送我去学校一趟。”何秘书叹了一口气:“发生这种事让马经理心情很不好。这几天来来往往的人影响公司正常运作。特别是于家的人上公司大吵大闹。”   孟欣看了看姚风,姚风对她眨眼。   “请您说一说当时目击到的事情好吗?”   何秘书微皱眉头,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跟交警还有后来的刑警说过几次了。”   “我是代表另一位被告而来的。”   “另一位被告?哦,我知道了。”何秘书想了想:“那天我心情不好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个人影闪过来。接着听到‘嘭’的撞击声。马经理停了车说撞到了人,接着我也跟着下了车就看见华汉酒店的董事长于贵江倒在地上了。经理要我报警,他把于董事长抱上车先去医院了。我留下来等交警。”   “你认识于董事长?”   “认识。我们虽然是进出口公司,也常常招待客人的饮食住宿,华汉酒店也是我们常订的酒店之一。”   “在等交警赶到的时间里,你做了些什么?”姚风状似无意道。   何秘书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就站在事故现场一动也不动等待交警们的到来?”   何秘书捏着手里的笔,多看了姚风几眼:“我去附近的商店打电话去了学校,跟老师说我不能马上过去。几分钟后交警就到了。”   “您没有自己的大哥大?”   “有,是公司配给的,我不私用。”   前台女孩儿敲门进来:“何秘书,马经理找。”   “对不起。”何秘书客气地把两人请回接待室。   莫文卫与助手跟一个高大的男人握手告别。   马洪刚是很适合悍马的男人,高大粗壮就一铁塔似的男子,五官非常突出。姚风认为他是有中外混血血统的男子,接近四十岁吧,很有气势。   他的中文不错,伸出来握手的手掌大大的还有厚茧,手腕上戴着的表表面宽大,人也很客气:“I am sorry for it(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忙。”   “不好意思,百忙中打扰。”孟欣比他更客气。   他并没有请他们进入他的办公室:“有关车祸的事我已经全权委托莫文卫律师,你们有事请找他。I feel for that matterregretted(我为那件事感到惋惜).”   孟欣与姚风各叹了一口气,默然地压了几分钟的马路。   “毫无进展。”姚风叹道。   “是啊。”   “至少何秘书没有看见冯铭推人,她的证词并不在我们推翻之列。”   “看不出破绽来。”   “去找其他的证人吧。车祸发生离这边不算远,证人也应该是附近的人。我们要推翻的是三份证词,只要找出指证冯铭的证人言语里的漏洞我们就没输。”他们去找马洪刚之前已经看过事故现场。啥名堂也没看出来,这么多天了,马路上没有留东西给他们看。   孟欣翻了翻记事本:“证人之一的华叔是常在事故附近骑着三轮车收旧货的。根据警方记录……他当时的位置是在马路的对面。亲眼见到于董事长被推的过程。”   “律师?关俺啥事?”这位华叔双眼一翻,把自行车的铃铛按得叮当响,很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孟欣陪着笑:“华叔,这事得请您帮忙。四月九号下午六点车祸的事您能把目击到的事重新说一遍么?”   华叔是普通的中年男子,衣着打扮跟他的职业相同,陈旧的蓝色衣裤泛白了。“帮忙?”把手掌往她面前一伸:“拿来啊。”   “什么拿来?”姚风皱着眉头,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啊。   孟欣把开着的小录音机放进外衣口袋,苦着脸道:“华叔,这种事是违法的。”   “违法?俺呸。不给算了。俺有权什么也不说。”随口吐着痰。   “怎么可以这样?”姚风生气道。孟欣止住他,继续陪着笑脸道:“华叔……”一直跟着他在附近的巷子街道转了几个圈,看着人家对方不理她高叫着“收旧货哩,收旧货啦……”   “姚风!”远远的姜远华看到正蹬在地上生闷气的姚风。   姚风伸长了头看到他与他身后的邹清荷,站了起来踢了踢腿脚让麻痹感消失才迎了上去,苦着脸道:“来得比预期的早嘛。”   “怎么?很不顺?”邹清荷带了瓶水给他。姚风接过水拧开盖子直接咕噜吞着。   “律师这一行真不好做。老丁啊老丁你前途堪忧。”   “老丁没惹着你干嘛咒他。”姜远华扮鬼脸取笑他。   “孟律师呢?出事地点就在这儿?”这条马路来往的车辆不算多。据邹清荷观察有时几分钟也没一趟车出现。他微眯着大眼拿着本子周边环境的线图,这些是要给柳大哥看的,邹清荷并不认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姜远华与姚风齐齐瞧他那本子……笑了起来:“画得真丑!”   邹清荷不理会他们,看了看表才四点半:“你们看,前面二百米就是十字路口,后面三百米也有红绿灯,如果冯铭或者是伤者稍稍绕点路,这事轮不到他们身上。唉。”   “事情发生了,叹气也没用。可恶的是证人根本不合作。我一直以为律师都是很能干的,这位孟律师不怎么行。”姚风烦恼地踢着路边的葱绿的绿蓠:“好好的花草硬被这些行人踩出条道来。”   “这就是人性中惯常的‘捷径思维’,几乎成了日常生活里的行动准则。”姜远华若有所思道:“能少走一步绝对不肯多走,能占到便利便当成理所当然的……”这一刻的姜远华有着哲学家的气度,看习惯的面孔突然让人陌生。   邹清荷与姚风齐齐诧异地看着他:想不到能从小猴子嘴里听到这么有学问的话来。   是了,小猴子能上北大头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只是,他平日胡闹的样子给人印象深了些忽略了他其他的优点。   姚风张了张嘴,大约想跟他来一场辩证。邹清荷合上了本子比他先出声:“这些先放在一边,我们手里的资料贫乏,不能把事情很好的连贯起来。我们站在的这个位置,也就是事发前伤者于贵江在这时准备横穿台马路。既然有证人看到冯铭推他,也就是说,冯铭是站在于贵江身后。冯铭的身高比我稍高了些。于贵江不高,大约跟姜远华差不多,横向面积要大。证人之一的何秘书与肇事司机坐在车上。她是坐在驾驶室的右侧还是坐在后座的?”   “啊?这点忘记问了。”   邹清荷折了绿蓠的嫩枝,在地面上划出痕迹来:“于贵江大约在这个位置,推人……”他让姜远华站在痕迹上自己做着推人的手势,然后标出位置来。看着后面正红灯,没有车辆上来便对姜远华道:“我推你看看。”用力一推,姜远华没站稳往车道冲去,连冲几步才稳住脚步“哇,有车过来了。”姜远华迅速冲回原位。   邹清荷拿着从孟欣那边要过来的相片:“就算被人推下去也头部也撞不到头哩。”   “这样不准确,有心里准备的被推倒与没有心里准备在身体反应不一样。”姚风提出反对意见:“而且体重不一样,受到的袭击阻力也不一样。”   “我觉得清荷是对的。”姜远华赞成邹清荷:“这植被土坪离车道的距离只能算是一级台阶,大约在十五厘米与二十厘米之间。从这个高度推下去,不会头部往下栽。只能是脚步不稳,也跟我刚才差不多的反应。以高度来说首先被撞到的位置是腰部以下。”   三人沉默下来,突然一齐开口:“这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警方没有察觉?”   第151章 五位目击者-05 “不,不是警方没注意到这一点。”跟着三轮车转了几个圈,孟欣很疲倦,还是没得到华叔的证词。“是于贵江的身体不健康。身上有高血压、血糖过高、冠心病等病。当时的他……脑溢血……人眩晕着头往下栽。”   “怎么样?”姚风悄声问她。她摇头。   邹清荷笑眯眯地看着华叔:“您好。华叔是吧。”   华叔戒备地看着他,目光在他与另两位少年身上转。姚风的衣着很平常,上衣与裤子都是皱巴巴的……姜远华打扮有些不伦不类,花俏的上衣灰色的长裤,脚上穿着一双棕色的皮鞋。唯独邹清荷着装整洁显得很有身份的样子。   “您知道么?作伪证是会被判刑的。”   “胡说八道,俺没做伪证。”华叔激烈地反驳,他一平民小百姓可不能被人扣上这么硬的铁帽子,不由得在心里猜测邹清荷是不是便衣警察。   姚风暗里对清荷竖起拇指:“好小子会用计策了。”暗恼自己先前就怎么没想到呢?难不成自己比清荷笨?打死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看着清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姜远华瞬间明白了武之侠者的定义:高手首先得武装自己的心灵相信自己是无竖不摧的,出招一蹴而就不对自己有丁点儿怀疑,看似云淡风轻却又有足跨天下的豪迈。想着这些不由得微笑起来,可惜生在这种时代不能人尽其用啊。若是他再现金庸笔下的世界郭靖、杨过都要靠边站了……呵呵呵。   没吃过猪肉也常看到猪走路的邹清荷不自学地学会了柳大哥询问证人的态度,不急不慢道:“当时您是从这个位置……看到对面发生车祸的?”   华叔四处看了看:“在前面点。我当时也是象这样子坐在三轮车上,车里当时放着收来的铁锅。”孟欣见有戏了,连忙把小录音机打开放在清荷手上。   邹清荷对姜远华与姚风道:“你们回到我们开始做实验的地方去,姚风站在姜远华身后。不要动。”这才与华叔走到事发时华叔记忆里当时所在的位置。“华叔,您一直看着对面的马路?”这个问题本身是不合理的,没有人会长时间盯着某一位置。   “不是。俺看那边干嘛,俺看着这边居屋,等着人拿不要的东西出来卖哩。”   “呐,您是什么时候注意车祸发生的?”   “当时有人在大叫:‘撞死人了。’俺一时好奇离开自己的三轮车跑过去看。”   “也就是说,华叔您是在有人大叫‘撞死人了。’才把目光转向出事的方向。”   “嗯。俺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被撞的人已经给撞人的人抱上了车。俺没看到什么,地上的血也不多。俺还遗憾没看清呢。”   邹清荷与孟欣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这位证人的证词被他们推翻了。   “华叔您在警方录的口供可不是这样的哦。”邹清荷目光转冷,这表情让孟欣佩服,她还需要历练,这少年年龄不大……出乎意外地老成,有模有样极有私家侦探的架势。   华叔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警察同志,俺坦白交待。政府不是常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这事可不能算在俺头上啊。俺没犯错,有人给俺十块钱让俺说看到了整件事。”   “是谁给了您十块钱?”邹清荷给孟欣打了一个手势。孟欣会意,悄悄地去了附近的商铺打电话找办理此案的警察,她很兴奋:这个新的发现有可能让此案回到警局重新进行搜查。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给的。俺说,这十块钱偶要收很多天的旧货,俺一高兴俺就随口合上别人的口供了,说是俺亲眼见到有人推人,然后有人倒在路上被车撞了。警察同志俺不是有意的俺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俺一定改,俺会把钱交公的。”这华叔越说越紧张起来,额头出了汗珠,也不敢用袖子去擦。   “喊‘撞死人了’的人您认识么?另外的证人有没有收钱?”   “俺看到的另外有两个也收了钱。都是十块,一人一张。当时,本就没几个人。喊‘撞死人了’的是住在这小区里头的帮做家事的保姆。常见到,她跟平时一样提着菜篮子帮主家买菜回来。”   “当时这个保姆在什么位置说的‘撞死人了’?”   “俺想一想。哦,俺记得了。她是在这儿叫的,她已经穿过马路了。”   邹清荷无意识地动着手指,他强按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伸出手来:“谢谢您。”   挂在腰上的call机响了,拿出来看是家里的电话号码。一看表,平常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在家的。   邹清荷到家时,柳下溪坐在沙发上发呆。   “柳大哥!”邹清荷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猛地大喝一声。柳下溪没有被吓上一跳,早在清荷开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伸出手来揽住了清荷:“怎么才回来?”   邹清荷看了看他的脸色,比平常多了点心思的样子:“怎么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   “唉,我调职了。”   “调职了?”邹清荷坐到他身边来,望着他:“调到你不喜欢的岗位上?”   柳下溪摇头:“不是。调到刑侦一队了。”   邹清荷眼睛睁得圆圆的,很高兴道:“这是好事啊,柳大哥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了,怎么反而不高兴?”柳大哥在档案室太屈才了。   柳下溪轻轻地叹气:“局里新设立了鉴证科。科技的力量真是了不起啊,许多东西经过仪器分析变得简单了。”   “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我才知道自己的知识有够浅的。井底之蛙……不想承认也不行啊。”   “柳大哥怎么突然说起多愁善感的话来了。”   柳下溪认真地看着邹清荷:“我不是平空说着多愁善感的话。今天下午,新来的杨局长找我谈话了。去年两位局长的事发生后接任的是临时代理局长,正式的新局长才上任一个星期。这位杨局长是认识我爷爷和叔叔们的。他希望我在刑侦一队呆上十多天,五月一号去英国进修半年或者更长。”   “去英国进修?”邹清荷一呆:“英国啊?!”   “英国的苏格兰场。”   不是邹清荷多情,柳大哥为难的是要与自己分别一段日子吧。如果不是挂念着自己柳大哥是很高兴去英国进修的吧……“好啊,去吧。回来后的柳大哥是世界级的名侦探了。”与柳大哥确立感情后两人分离的时间并不多,间隔最长也就是自己参加新生军训的那段时间。会很想念吧,可是这是好事,不能让自己绊住柳大哥的脚步。   当然不会因为喜欢的人不在身边感情就会变淡。邹清荷对自己与柳大哥还是充满信心的。   “舍不得离开你。”柳下溪有点闷声,总觉得是老爷子在变着法儿支招离散他们俩。可是这种机会也难得,去英国进修他是心动的。杨局长这种举动不过是看着与老爷子的情面上让他有升职的契机吧?他个人是讨厌这种事的。不过,面对涉及专业领域的新仪器不懂使用它们的自己是沮丧的。   邹清荷把从孟欣那边拿来的资料与小录音机放在他面前:“柳大哥,帮我看看这个。我做饭去。”   “这是?”   “有一位学长卷进了一桩车祸案里头。”   “车祸?交通事故是交管局管的。”   “柳大哥怎么看?”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问柳下溪:“给华叔钱的人是何秘书吧。我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很简单。有人冲到车前的时候,马洪刚当时应该跟何秘书说话没有看前面。”   “没看前面?开车怎么可能不看前面的路?”   “开悍马的马洪刚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很有信心。这条路按你在纸上写的人不多车也不多。开车的人大意了。一般来说,开车的人看到前面突然冲出人来,会紧急刹车或者迅速打方向盘避开冲出来的人。你看相片上的痕迹,撞在车头的右侧。这表示冲出来的人与当时的开过来的车辆有一定的距离。技术好的人在这距离上能安全避开。悍马的性能不用怀疑,刹车快的话根本撞不到人。就算不刹车迅速转动方向也来得及。从何秘书的证词听起来,她是在撞到人后才知道出事也表明她的视线没有看前方。”   “这样!”清荷兴奋地拍着桌子道:“这么说……不对啊,就算这样也不能为学长脱罪,学长的罪名是推人是谋杀呐。”   “这份证词有问题。证人苗女士。她说亲眼看到冯铭推人,接着就看到人被撞了。从这个证词来看她应该在冯铭的身后,而这位华叔给你们的证词里说他听到保姆苗女士穿过马路后叫着‘撞死人了’也就是说,她比于贵江先穿马路,她根本不可能看到身后的冯铭推人。证人蒙先生走在最后面,他亲眼见冯铭推人然后逃跑……这位证人蒙先生的证词是最有力的……不过他收了何秘书十元钱的贿赂,他的证词变得有问题了。证人柯先生坐实了他的证词。柯先生是附近某幢楼的居民,当时他在三楼的阳台上晒衣服,他的证词是:伤者走在前面,冯铭、苗女士走在伤者的后面,然后弯腰去洗衣机里拿衣服晒,后来听到有人叫‘撞死人了’这才重新望过来,看到提着菜篮子的苗女士在马路中间与人说话,而冯铭迅速离开了。这案子结案得非常草率。”   “这么草率也结案。”邹清荷对自己的祖国有盲目的热爱,虽然早知道世事有偏袒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两边的人马给了警方压力吧。这事拖下去对马于两家都不方便。”   “可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   “从表面证词来看也算是证据确凿。”柳下溪摇头:“真相大白后,冯铭被冤是可以要求赔偿的。我的直觉是当时马洪刚有可能闯了红灯,苗女士应该是看到下面是车道是红灯才横穿马路的,伤者于贵江有可能被急着要过马路的谁撞了一下人到了车道上,脑溢血突然发作,闯了红灯的马洪刚并没有注意前面,悲剧就发生了。要清楚整件事,得重新询问你的学长、苗女士以及证人蒙先生。”   第152章 五位目击者-06 孟欣一大早守在古榕后街派出所了,这案子当初是由这里结案上呈的。   穿着制服的警察小朱接待了她:“我们找何铃香问过话了,她说只有华叔跟苗彩凤收了她的十块钱,蒙斌没拿。这算不上贿赂对方,毕竟只有十元钱。她说这只是为耽误对方时间的一点补偿。我们放了华叔,他也是可怜人贪了一点小便宜。”   孟欣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扬了扬手上的小录音机,表示刚才这一番已经成了呈堂证据(先前那个让邹清荷带走后她重新买了一个新的):“这就是你们警方的态度啊。我知道了。我的当事人一个北大的学生,有可能成为是中国未来的经济学家,好好的有为青年被你们白白地安上一个谋杀罪名,警方没有查证事实就直接拘留他十天。你们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小朱脸色微变:“孟律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看,有什么需要我们援手的只管吱声。警民一家嘛,不要说见外的话。”   孟欣冷冷一笑:“是是是,你们真是靠得住啊。”给了小朱一个“你们等着瞧”的眼神离开了。靠他们?还不如邹清荷这几个学生靠得住。   孟欣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她昨天从邹清荷套问证词的态度里明白。适当的强势是非常有必要的,有些人根本不吃柔言软语低声下气这一套,做律师看来也是当强时绝对不能示弱。   警方给的证词除了华叔的更改了,其他证人的居然还维持了原状……孟欣不得不怀疑警方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这案子。   “孟律师!这边。”罗静在路边招手,冯铭已经被保释出来有些局促不安地立在她身边。   “孟律师,昨天真对不起。”现在在她面前的冯铭外表虽然憔悴,精神却是正常的:“连关了那么天多,神经快崩溃了,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不安地看着孟欣。   孟欣笑着点点头:“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无论谁换成你这处境也难以保持平常心。现在你的罪名还是没有被洗清,只是保释在外。”   “我明白。”冯铭抿了抿嘴,他的唇很薄,平常是能说会道的人。这些日子在他身上遭遇的事让他学会了沉默:“这件事从头到尾我自己也是胡里胡涂的。”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找了家茶馆坐下。   “只要能澄清你没有推人,你可以反告他们为自己争取适当的赔偿。”   冯铭眼睛一亮:“真的?”他太倒霉了,打工的那几个地方才不管他被警方拘留的原因,把他当成自动旷工离职,工白做了领不到薪水。   孟欣笑了,把自己深夜翻书找来的法律条款摆在他面前:“是的,这些条例就是你的武器你并不是赤手空拳的。等洗清了目前的罪名你可以再请我帮你打官司,赢了是要付我律师费的哦。”   “合理赔偿……精神损失费……”冯铭笑了起来:“原来还有这样的律条存在,我后悔没有学法律。”   罗静敲了敲桌子,她没这么乐观:“现在还没有把你的罪名洗清说这些太早了。”   “我确实没有推人!”冯铭咬着牙道:“这事栽在我头上,我也不是软柿子由人捏。”   孟欣喜欢自己的当事人有朝气的样子,当事人若没有斗志连她自己也会意志消沉呢。“我会帮你的。当天的事……算了,等一下我请专家来问你。”   “专家?”罗静与冯铭齐声道:“你请了什么专家?”   “邹清荷的表哥。他在市公安局工作。邹清荷昨晚打电话给我,约好中午跟他表哥见面,他会把我昨天交给邹清荷的资料还我,会指点我注意些什么,怎么对付证人的证词。”   昨晚罗静与教授保冯铭出来后,罗静狠狠说了冯铭一顿。   冯铭什么也没理回到宿舍睡了一觉,今天起床后精神好多了。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空洞洞的大脑回想起自己来北京后的一切……是什么时候自己偏离最初拼命读书的心态的?哦,是了……是那一次自己与温如山找晚上打工的机会……才知道北京市还有一个阴暗的黑夜霓虹灯的夜世界……那些年龄与他相当的少年们妖娆的没有尊严的带着谄媚的笑容,跟狗似的舔着丑态百出的男人们……恶心得让他们把胃也要翻出来。一打听,这些少年们一个月获取的金钱比教授的聘金还高。知识比肉欲廉价啊。自己心目中圣洁的祖国的心脏在那一刻里砸得粉碎。   写了那篇有关邹清荷的文章,一直到昨天冯铭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学校对自己的处罚也不过是再次论证了人性与社会现状的无耻。   昨晚,罗静骂他的话,他没有深思。   现在好好地想着以前没有想过的另一个事实:如果是自己冤枉了邹清荷呢?就象是这回自己被人冤枉了一样。   将心比心……他醒悟了。当时的自己就怎么这么蠢啊。现在邹清荷居然会出面来帮助举目无亲的自己,一方面反衬了自己心胸狭窄做人的鄙陋啊。现在也没资格再矫情不诚心接受别人的帮助了,不然还能算人么?   罗静还是怕冯铭无意得罪人,执意要跟他们一起见邹清荷的表哥柳下溪。她私心里也是好奇这个与邹清荷有些暧昧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柳下溪并没有出外勤,不用穿制服上班还有点不习惯。   他留在局里看刑侦一队过往的案例,一边带着耳塞学英语。这英语磁带是清荷的,柳下溪自己以前在学校学的英语还不够出国进修的级别。既然决定要去英国了就要好好的学,这英语不能不在这十来天强行硬记啊。柳下溪的天份绝对不在语言上,他并不喜欢硬背硬塞的学习方法,不得已,只能用自己喜欢的绘画来强制学会英语对话。(嗯,他自学的方式是一边听中英语会话一边画出相关的内容,用图形帮助自己增强记忆。)当人忙碌时时间是过得很快的,不自觉就到了中午。   柳下溪看了看表:与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柳下溪并不喜欢迟到。   他先进了约定好的小餐馆。   “你是柳下溪同志吧?”孟欣站了起来,看着高大的柳下溪进了门,手里拿着昨天交给邹清荷蓝色的资料胶袋。   “我是。孟律师。”柳下溪微微一笑,自己拉开椅子坐下,也没多余的客套。他看了一眼罗静与冯铭,没印象,邹清荷的同学他认识的不多。   冯铭在他的目光下脸有点别扭地红了红:“我是冯铭,谢谢你的帮忙。”   柳下溪看着桌上吃剩的碗看来他们已经先吃了饭,这样也好,等一下清荷过来他俩单独吃就好。   “你还没吃吧,想吃什么?”孟欣很热情道。她想不到邹清荷的表哥如此有男人味的成年人……不知道有没女朋友。   “不了,我等清荷过来再吃。”柳下溪见多了女性看猎物似的眼神,稍稍挑了一下眉头,这位女律师他不喜欢。   “邹清荷要过来?”冯铭有些喃喃,他还没做好面对邹清荷的准备。别人越光明磊落自己就越显得阴暗。   “嗯。”柳下溪没有多话。看了看表,今早清荷骑走了他的摩托车。今年学校一开学柳下溪找大哥动了点关系把邹清荷的户口从学校的集体户口里迁到了自己住址所在的街委会。领了新的身份证后清荷去考了摩托车的驾驶证。聪明的孩子就是不同啊,很快拿到了证,能潇洒地开着车在北京街头溜溜。   看得出柳下溪对人自动保持一定的距离,孟欣也是识趣的职业女性,笑了笑:“那好,我们来研究一下案子。”她把今早从古榕后街派出所录的音放给柳下溪听。   “关键在蒙斌身上。大慨的情况昨晚清荷已经对你说过了。”柳下溪习惯性地拿出自己的本子与笔:“孟律师你要做的事……小心地调查蒙斌。这五人的证词中唯一驳不倒的就是他的证词。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他与伤者以及马洪刚等人有没有关联。他指证冯铭也许只是因为刚好冯铭就在他的视线内……三人成虎的典故你们都知道。”柳下溪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在现实中今人的智慧有时还真不如古人。”   他的话显然让面对的三个人感觉莫名其妙,瞧他们一面茫然的样子,柳下溪内心叹息:没有默契啊。若是清荷在面前自然能领悟他的话这“三人成虎”还是昨晚清荷在睡觉之前这么说的:“以前看典故的时候对‘三人成虎’大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真实生活里到处存在着这个呐,古人的智慧确实是今人的借鉴与警惕啊。”   “我该做些什么?”冯铭喝了口茶,看着这个警察,从他身上很明显察觉到一股迫力。   “当时发生的事你记得些什么?”柳下溪直直地看着他。   冯铭捧着头:“那天我很累,很困。我的视力下降很快,现在左眼是1.0右眼是0.6,一直没有去配眼镜。当时眼前的一切都晃悠着精神也不集中,那天晚上我还有一份家教要上,家教上到九点半之后再去赶晚上10加油站的夜班。我的家教学生就住在晓春小苑里,那条路平时也就走熟了。朦胧中觉得前面的人停下来,我也就跟着停下步子,后来有女人的声音抱怨:‘不走也别挡道。’我闪开了一下,让道给后面的女人。眼皮往下拉,只想着找一个地方睡觉。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尖声叫道:‘撞死人了。’当时我的瞌睡一下子就给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想着自己如果迷迷糊糊往前被车撞死的可能就是自己,又是庆幸又是害怕,接着振作精神我走了。我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推人。”   第153章 五位目击者-07 柳下溪迅速画好了一张草图。一边问冯铭:“你停下脚步的时候……还记得前面站了几个人?”   冯铭摇头:“没注意。依稀只记得有一个肥胖的男人,他就是被撞到的那个人。”   “很奇怪啊,前面有人被车撞到了你却没有停下来旁观一下?”柳下溪漫不经心道。这位冯冯同学都没有好奇心么?   冯铭苦笑道:“当时只想着躺在地方的人有可能是自己,那还有心情旁观别人的惨状啊。”   很合理的解释,柳下溪无意识地点头,以他这种心态当时离开也是正常的。   “于贵江并没有死亡,现在的他只是昏迷不醒……”“唉呀……对不起。”邻桌的人突然不小心掀翻了汤碗,倒霉了地倾在柳下溪米色的休闲夹克上。唉,好好的衣服……见同桌的这两个女人都盯着油渍看,柳下溪反而不好意思过于关注了。   “这里不方便谈话。”孟欣嫌这里太闹。   柳下溪接过她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油渍。摆摆手,现在是吃午餐的时候哪家餐馆人都多。谈事情嘛本来应该选角落里的位置,这几个人显然没经验,居然选了一桌中心地带的……“证人平白无故地指证冯铭推人谋杀确实是件很乌龙也很容易被拆穿的事,只要等于贵江清醒过来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除非指证的人有把握于贵江不能清醒过来,也确信没有人能替你翻得了案。否则诬告陷害罪一经查证,他们也吃不完兜着走。你认识蒙斌么?”柳下溪微眯着眼睛,在他解不开谜团的时候就会有这个表情。   “不认识。”冯铭摇头。   “诬告陷害罪情节有多严重?”罗静突然开腔问道,她一直插不上话。在她眼里邹清荷的表哥是成熟稳重的男子……简直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这么随便一站随便一坐用“气宇轩昂”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唉,只要有他的出现周围的人变得灰暗萎缩。人的出身家世成长的环境养成的气质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吧。面前这个男人,显然很少进这种小餐馆,对桌面上的油污有着本能上的拒绝吧。瞧瞧,他根本不喝服务员端上来的茶水……(其实,这是罗静的误解。看人加上了自己的心理色彩)孟欣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的刑法对诬告陷害者的处罚都是很重的。在法律界这种罪行也是极让人痛恨的一种罪,但是诬告陷害罪的犯罪比例还是很高啊。诬告陷害罪是指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行为。诬告陷害罪在客观上表现为捏造他人犯罪的事实,向国家机关或有关单位告发,或者采取其他方法足以引起司法机关的追究活动,主观上的目的都是为了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动机则出于挟嫌报复、栽赃陷害、发泄私愤等。华叔的行为是作伪证,而苗彩凤与蒙斌的行为可以归纳为诬告陷害罪。”   “这就是突破口。推翻苗彩凤证词的突破口,从她口里敲开证词的缺口。”柳下溪盯着孟欣看:“这事,你还是得请古榕后街派出所的片警出面,否则对方可能反告你骚扰证人。”   孟欣有点失望,她还以为这位柳同志会跟进这桩案呢。   柳下溪看得出孟欣那点心思,他不是不想帮忙只是邹清荷要他专心学好英文,不要跑到国外丢了中国人的脸面。虽说不可能短时间非常流利可起码一般口语的沟通是必要的。清荷自己对这案子很热心,想从头跟到尾,只需要自己适时指点一下。   柳下溪看了看表,清荷怎么还没到?   “你还有事吧?我们先走了。我会先调查蒙斌。”孟欣站了起来对冯铭、罗静使眼色。看得出柳下溪出手帮忙只不过是因为邹清荷。孟欣觉得与邹清荷打交道更简单些:“这些资料放在你这边再时让邹清荷交给我吧。我们就约在昨天同一时间老地方等他。”   柳下溪点头:“冯铭目前最好不要出现在其他证人面前。”   “为什么?”   “防意外的情况出现。”   “我会有危险?”冯铭紧张道。   “……这几天你就乖乖留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下有空找些书来看。”罗静含愁带笑道。   他们出门了,外面正是艳阳当空,虽然红日似火,温度却适中,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在拐弯处罗静眼尖看到一辆很拉风蓝银双色赛车型铃木摩托车擦身而过,车上骑士的身型是熟悉的:邹清荷!她回过头去刚离开的餐厅门口立着邹清荷的表哥,带着非常温柔的笑在阳光里闪耀得让人目眩。   柳下溪腿长一个跨步人轻飘飘地上车了,抱着清荷的腰道:“今天我带你吃地道的美食,一直右拐,开慢些这些胡同是七拐八弯的,不小心会撞上人。”   “怎么把餐馆开在胡同深处啊。”   “酒香不怕巷子深。老字号老店这才地道,美食胡同老北京美味小食,叫得上字号的都有什么驴打滚、炒肝儿,这些不用说特辣的水煮鱼片你一定喜欢。”   来北京也有半年,北京小吃也吃不了不少,常为这些名字叫绝啊,真诙谐。驴打滚……嘿嘿,想着就好笑不就是豆面糕嘛,以前还以为是驴肉什么的,其实跟驴一点边也沾不上。   瞧着清荷吃得满嘴是油……柳下溪笑了起来。   清荷已经习惯他颇为诡异的眼神了,为自己吃相不好辩解道:“冷了就不好吃了。”   柳下溪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人侧目,清荷脸红了,埋下头拼命地吃。为什么他在柳大哥面前有种长不大的感觉呢……人多不方便说话,两人上了车左弯右拐穿越胡同到了最近的一家公园。   “柳大哥的衣服脏了。”在仪表上柳下溪远比邹清荷更注重,很少见他衣服上染有污渍。   柳下溪笑了笑:“刚才与孟律师、冯铭他们见面时不小心沾上的。”   “柳大哥跟冯铭见过面了?”   “嗯。我画了一张图你看看。这是冯铭,这里根据你描绘的现场于贵江站在他前面也就是这个位置。那么,我假设蒙斌事发时处在这个位置,他的视线范围包含的面积。冯铭在于贵江突然站住不动以后他也跟着站住不动。你还记得这条从车道绿化踩出来的路有多宽?”   “一个人过的小通道。人瘦的话勉强挤挤两个人。也就是大人带着小孩子可以并排过的样子。”邹清荷充满期待地看着柳大哥,自己在逻辑推理上跟柳大哥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   “这样子的话,我的假设是:于贵江是肥胖的人,他突然站住了有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冯铭跟着站住了,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是有一定的安全距离的,他们不会在室外的环境里站得很近,这个距离在0.8~2米左右。接着冯铭描述‘后面突然出来一个女声 ‘不走也别挡道。’我闪开了一下,让道给后面的女人。’这个女人也可能就是证人苗彩凤。苗彩凤的体重不轻啊,也是一位中等肥胖的妇人,她显然是性急的人。她看到下面车道亮起红灯便急着要走马路吧。她越过了冯铭然后遇到了于贵江这个阻碍物,她做了什么?她没出声,也许只是撞了一下也许是推了一下,身体不健康的于贵江就在这位苗女士的作用下到了车道,摇摇晃晃的……这时,那辆悍马笔直地朝着就要栽倒的于贵江驶来。而刚刚安全过马路的苗彩凤听到车撞人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吃惊地大叫了那一声‘撞死人了’。这句话惊动了华叔与冯铭,这两个人采取了相反的行动,一个朝这边跑来,一个赶快离开。   “于是,我们可以这样设想,这发生的所有事有一个人别有用心的人全部收在眼里,那就是走在他们后面有一段距离的蒙斌。当于贵江被送往医院留下的何秘书与现场的几个人时,这位蒙斌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他是被人推到车道的。’与于贵江有过身体上的推撞的苗彩凤当时应该慌了神,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指着不远处离开了的冯铭说了句:‘是他推的,我看到了。’  “出事之前一直跟马洪刚说话的何秘书,是她影响了马洪刚,是她间接造成了这场事故。在这种情况下,何秘书的心慌与内疚会让她动些什么样的心思?   如果这时蒙斌再悄悄地对她说上一句:‘你们闯红灯了。’何秘书的反应是什么?一定想在马洪刚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吧。当然,她一位秘书身上并不见得带有多少钱。她也是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很明显地授人把柄。虽然有说贿赂一分钱也叫贿赂,但金额少确实称不上是贿赂。华叔受了这十元钱立即附和了苗彩凤的证词,作出了伪证。最奇怪的是这个蒙斌居然一点也不含糊地留下了同样地证词。冯铭就因为这三个人的证词被拘留了。中国民众对法律真是漠然啊。”一闪神看到了清荷乌黑的眼珠子勾人地盯着他,亮晶晶的黑珍珠似的光泽。柳下溪有点自嘲地笑起来,自己偶尔流露出来的灰暗心态在这光泽下无所遁形。   “这么说来蒙斌是另有目的……为的是什么?报复、私愤还是为了钱?想不通啊,他也是极不容易对付的人吧?”   “没调查清楚他这个人的时候不好下结论。”   “有关他的资料太少了,就一路人甲乙丙丁的。警方录他的证词太简单了就只有:蒙斌 男 33岁 联系地址……”邹清荷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晒着太阳,吃得饱饱的在阳光下全身舒畅平添了一份懒洋洋的满足感。虽说北京时不时有些风沙来袭却一点也不影响邹清荷的好心情。他有预感冯学长的这桩案子很快水落石出了。   柳下溪敲他的头:“我的看法跟你不同,交警也好派出所的警察们也好,大家对自己的本职工作的职责还是很清楚的。你看,有关华叔与苗彩凤甚至何秘书等人的个人资料正规正矩填写的,证人需填写的年龄身高体重以及联系地址事件的过程都有认真记录。要知道证人是协助者而不是嫌疑人,没必要时警方不会对证人深入调查的。”   “啊,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先回学校。”到底是同行,柳大哥还是会在言语上偏袒的。   “真的不要我出面调查一下蒙斌?”   “再等等看。”邹清荷充满自信地摸着自己寸儿头:“柳大哥,你不要偷偷去调查。我这边有姜远华与姚风加上孟律师。嘿嘿,三个臭皮匠胜一个诸葛亮。”   第154章 五位目击者-08 邹清荷只载了姚风一个人前来。   孟欣早在等他们了:“小姜呢?”没看到瘦瘦小小活力十足的另外一位少年呢。   “他今天没法子来,他要练球。各系的足球赛下个月要举行,那家伙是他们系里足球社的成员,虽然他只是替补。”姚风帅气地抱着两头盔,清荷先把车驶进停车点去了。   “你跟邹同学没有参加社团?”   “考古系的人本来就不多,我晚上要打工,没有精力参加社团活动。邹老四,嘿嘿,最想参加的是侦探社吧,可惜咱们学校还没有成立这个社团。”   “他可以自己创立嘛。”孟欣笑了起来,跟他们在一起很轻松,离开大学好像才是昨天的事似的。“你们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到了,你们报了什么项目?”   “我弃权了。老四报了五千米的长跑。”   “蒙斌的资料我查到了些。”孟欣收起玩笑的心情,略带愁容地看着邹清荷,指了指晚春小苑隔壁的胡同:“他是华汉酒店的员工,是客房部的副经理,他家从这条胡同进去。他每天上下班都会从这里过。附近的人都认识他,派出所的警察们个个都认得他。他的证词坐实了冯铭的罪,这也是警方没有深入调查的原因之一。是他通知于贵江家人的。”   邹清荷眯了眯眼睛:“我们先从苗彩凤这边突破吧。”   古榕后街派出所的小朱被同事们推出来与孟欣周旋:“我以什么名目请苗彩凤过来呀?还有,你们当派出所是什么地方,可以任意出借的么?”   “只不过是借来询问一下证词,难不成你们不想寻找真相?派出所又不是一言堂,你能打包票你们在查案过程中没有任何漏洞啊?   ”姚风见他这样子就看不顺眼。   “怀疑她作了伪证。”邹清荷把柳下溪加绘的几张草图摆在朱警察面前温和道:“华叔的证词苗彩凤是在这个位置……就在这里,她已经过了马路,回头看到车祸才出声喊道‘撞死人了’。她是无疑是听到人车相撞才回头的,也就是说,冯铭推人的事发生在她身后,她前面即没镜子,后脑也没长眼睛怎么可能清楚身后发生的事。就从这一点可以证明她在说谎。”   朱警察一怔,拿出绘得栩栩如生的黑白图来瞧……跟连环图似的,笔画不多却把车祸以分镜头的形式画了出来。看完后以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邹清荷:“画得真好!嗯,这么看来苗彩凤确实是作伪证了。好,我这就去把她找来。”   “我忙着哩,那有这么多闲功夫在派出所进进去去的。这次又有什么事?”苗彩凤是四十多岁身材走形的中等肥胖的女人,脸宽过其长。浮肿的眼睛挤压成一条缝,鼻梁塌陷鼻孔朝天嘴唇往上翻……说话的声音又急又响。   邹清荷静静地观察着她,孟欣、姚风以及朱警察都没有出声。   朱警察对邹清荷是不以为然的,新手律师与她的助手们……能问是什么来。   在八只眼睛的注视下苗彩凤气呼呼地站起来,猛地拉动椅子大叫道:“没话说是吧。我要回去煮饭了。活见鬼了。”   “是见鬼了。”邹清荷慢声细气道。“车祸那天,大家听到的那句‘撞死人了’是你说的么?”   苗彩凤死死地盯着他看,那目光让人很不愉快。邹清荷保持着微笑与她对视。还是苗彩凤先把目光移开。“嗯。是我说的。怎么了不让人说啊。”态度恶劣地回嘴挑衅地看着他。   “是在这个位置说的这句话?”邹清荷把草图摆在她面前,苗彩凤没有马虎,眯眼仔细地看了看画,没看出什么疑点来,这才点了点头:“是的。”   “你为什么说‘撞死人了’?发生车祸的当时于贵江并没有立即死亡。你怎么就断定他死了?”邹清荷突然睁大眼睛倒也让人有目光如炬的错觉。   “我,我,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额头血糊糊的。”苗彩凤开始不安起来,她坐下了。“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邹清荷对孟欣道:“把有关诬告陷害罪的法律条款拿给她看。告诉她诬告陷害罪以及伪证罪要判多少年刑。”   “诬告陷害罪?”苗彩凤吓了一跳,本能地推开厚厚的法律条文:“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姚风冷笑。“你不看它这些法律条文还是存在的,要不然这天底下任由人胡说八道乱诬乱告社会还不乱套。”他大声念了起来:“诬告陷害罪根据现行刑法第243条的规定,诬告陷害罪的第一个量刑幅度是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量刑幅度是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刑法第305条规定的伪证罪的刑罚一般是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没有!”苗彩凤大声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亲眼看到的高个子小伙子推那个人的。我是亲眼看到的!”一个字比一个字的声音要高要尖。   “那真是见鬼了,你能亲眼看到你背后发生的事。”邹清荷冷冷道,看到这位妇人现在居然还嘴硬,这让他他内心怒火中烧,真想打她一个耳光。“你的证词让一位无辜的青年被拘留这已经构成了捏造他人犯罪事实进行告发后,在司法机关追究被诬陷者的刑事责任的诉讼活动中,又作了伪证的,是按一罪处理还是按数罪并罚。你同时触犯了诬告陷害罪与伪证罪。”邹清荷拿着图站在她旁边:“你在车祸发生的时候人站在这里,被你诬告的青年还站在马路对面撞人的车在左边,撞伤的人倒在地上。人被撞的时候你才回头喊出了‘撞死人了’这句话。那我问你,你是从那里看到的这位小伙子推人的?”   “我,我……我……”苗彩凤脸上肥肉乱颤。   “本来,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只想着你也有一大把年龄了,可能是有什么难处不小心说了假话,只要这次对我们说出真话来,我们就不追究你作伪证的责任。可是,你太让人寒心了。在事实面前还在胡说八道!这位是孟律师,你再不说实话我们就要把你告上法庭依照刑法第243条的规定,诬告陷害罪与刑法第305条规定的伪证罪。你就等着坐牢吧!”   “我不可以坐牢的。我老家有老有小要养。求求你们不要告我。我说,我老实交待。”肥胖的身子突然泄了气般瘫软地缩成一团。   “我,我,我,没有亲眼见到高个子小伙子。我,别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害怕了,随口胡说的。我,我也不是有意推人啊。那天白天大扫除出来买菜比平时晚,我很急,主家的孩子们放学了等着吃饭。前面的人走路慢,路又窄只能一个一个的过。我越过高个小伙子,前面胖子却不动,我推了推他,他不动也不让开,第二次我用力了些,把他推到车道上。让出路来,我没有看他一眼,自己急急地穿过马路。没过多久我听车撞人的声音,回过头来我就看到了刚才那胖子被车撞了。我害怕地叫着‘撞死人了’。我不知道那胖子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给车撞着了。”   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有她的证词冯铭完全是无罪的了。   “你过马路的时候,看到那辆撞人的车开过来了么?”   “还有一段距离。我常穿马路的,那种距离过马路完全是不可能会被车撞到的。”苗彩凤哭了起来:“当时,有一个人低声说:‘他是被人推到马路上去的’。我害怕啊,怕人家告我推人。我看到高个子小伙子离开的背影就指着说是他。我也想不到收旧货的汉子会帮我说谎,有人帮腔我的胆子大了些,心也定起来。后来,那个说:‘他是被人推到马路上去的’的人找到我悄悄对我说:‘要想不坐牢就不要改口,只咬着说是小伙子推人就行了。’”   “你真胡涂!无意中推了人并没有触犯法律,可是诬告与伪证却触犯了刑法啊。”姚风摇头叹息,一副你真愚的表情看她!   “我怎么办?!”苗彩凤绝望了。   “法盲!”朱警察叹气。这事闹开了他们派出所有麻烦了,唉……这报告怎么交啊。   “我们需要蒙斌的证词。”邹清荷把目光转向了姓朱警察。   “知道了,我这就请他过来。不过要先拘留她。”   “救救我。”苗彩凤乞怜地看着他们。   “你将来一定会是好警察。”孟欣拍拍邹清荷的肩:“一定要当好警察!”   “我将来要经商的。”清荷笑着摇头,柳大哥才是真正出色的警察,自己不过是借了柳大哥的智慧。自己这一套不过是浮在表面的纸上谈兵,实际的深入调查还不行。柳大哥只是从简单的问话就能推测出真相,自己是做不到的。   第155章 五位目击者-09 蒙斌的目光以自己的方式细细地梳理着面前的这几个人。在别人眼里他的目光有点轻有点淡有点飘忽。   同样的坐在他面前的几个人也在打量着他。   “这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男人。”姚风想。   “平凡的男人,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孟欣有点不安地想:“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人会觉得他会说谎。虽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特别,极为平凡却让人一见就能产生信任感。他的表情他的神态平常得跟在自己家客厅一样。这样的人只怕最难对付。”   “他就是蒙斌啊。”邹清荷想着自己凭空地想象过拥有这个名字的人……料不到与现实的他有非常大差距的。“奇怪了,这个人看上去不是有坏心眼的人啊。怎么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说出那一番证词的理由是什么?让人想不通啊。”   “蒙斌,这次请你来还是因为四月九号的车祸的那件事。”朱警察眼见这几个人都不吭声他便先开了口。开玩笑!早过了下班的时间,他还得跟这群人大眼瞪小眼的。   蒙斌点点头,还是没开口。   孟欣看了一眼邹清荷,邹清荷并没有马上想说话的意思,看来只有她出面来问了。唉,现在才发觉他们没有拟定一个问口供的计划多么失策啊,而自己对邹清荷过份依赖了些。   “蒙斌。我们请你过来……”孟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蒙斌打断了:“你是谁,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   “对不起。”孟欣站起来递了一张名片给他:“我姓孟,是律师。代表我的当事人冯铭,也就是四月九号发生车祸时被你指证推人的大学生。”   蒙斌冷淡地接过名片:“孟律师,你找我来,想问些什么?”   “苗彩凤什么都说了。”观察了蒙斌一会儿,邹清荷获取对方足够的资料,心里有了对策,面前的这个人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与他直接短兵相见吧。他打开小录音机放出苗彩凤招供的那一段录音。   蒙斌一直静静地听完,脸上的表情跟他刚进来一样。清荷只恨自己的双眼不能洞穿剖析他大脑的内部结构。   “苗彩凤口供里说:‘他是被人推到马路上去的’这个人是你吧。”   蒙斌看着邹清荷,很快移开眼睛:“是的。你是谁?”   “我是孟律师的助手,我姓邹。‘要想不坐牢就不要改口,只咬着说是小伙子推人就行了。’这也是你说的吧?”   “是的。”蒙斌承认得很干脆利落反而出乎清荷的意料之外。   “那么,是你唆使苗彩凤诬告的?”   蒙斌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惩罚。”   “惩罚?”邹清荷胡涂了。   “于董事长是好人,好领导。如果不是那女人推他,他不会被车撞。他被车撞到现在昏迷不醒都是那女人害的。哼!无意推人法律是不会制裁她的。不过现在,那女人诬告别人又作了伪证已经触犯了刑法。这是我对她的惩罚。”   邹清荷与姚风对视,实在想不到这个人是出于这个目的。   “你这样做害了无辜的冯铭。”孟欣不赞成这种怪异的正义论。   “哼!他一样也有罪!见死不救冷血的年轻人!”蒙斌搁在桌子底下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膝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姓冯的年轻人眼睁睁地看着站在前面的老人病发居然不伸出援手,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被车撞倒。如果他有一点点善心有一点点同情心施舍给人,于董事长就不会被车撞到。当时,我急急跑过去还是慢了一步,可当时姓冯的离于董事长才几米远啊!”   “他当时睡……”邹清荷没有说下去。有一股凉意从心里涌出来:冯学长是真的在走路时睡觉么?不可能,人再怎么疲倦眼睛再睁不开也不可能在过马路的时候不打起精神来……他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车祸在自己眼前发生……“清荷。”姚风连叫了他几声。他眼里满是担忧,清荷就这么走了出来,静静的整个人有点哀伤。姚风能感觉到他的心灵受到冲击。   邹清荷回头看了看他,这一动抖落了身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不知名新生嫩叶。邹清荷捻了起来细看,这绿还没有经历风霜,颜色是轻薄通透的浅淡的黄绿。   这座城市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换了新绿,树木花草结束了冬季的枯黄,开始展现新一轮生命的骄傲,呼吸间闻到了米仔兰的幽香。   “姚风,如果当时是你站在于贵江的身后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姚风摇头:“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我能回答,你宁愿自己被车撞到也会救人。而我却不一定,我比你自私,会不会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这,我无法在事前回答。”   姚风的话奇异的减轻了他心里的难受。是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人准则。也许,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根本无法仔细思考怎么做,全凭本能在行动。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的道德标准安装在别人身上。   柳下溪听完清荷的描述后静默了会才道:“蒙斌不是一个能以常理看待的人。但是,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柳下溪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蒙斌,却从清荷的字句里听得出蒙斌是心机深沉的社会人士,这样的人怎么会以这种怪异的出发点布置整件事?   邹清荷愕然:“柳大哥你认为他在说假话?”   “他的出发点绝对不是他说的惩罚。”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需要你去调查了,你相不相信冯铭?”   “我不了解他。”对这位冯学长,清荷是不喜欢的。   “当初你帮他的理由是什么?”   “其实,真要说起来了……理由吗?偶然遇到了孟律师,然后知道冯学长涉入案件里,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觉得他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从一开始,你甚至不了解案情的时候就直觉认定了冯铭是清白的。并以这个为前提来进行调查,目前调查到的事实也确实是不关他的事。冯铭这个人我见过。这位年轻人也是有意思的人,北大大二的学生表现得如此弱智,怎么也说不通的。老实说我无法理解走路也能睡觉的人(柳下溪的身体经受过严格的训练,就算平时睡着了,身体自动保持着一分清醒。)。他说的证词一直就含糊不清,怎么可能给人让道后会闭着眼睛站着睡觉。当然,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他在说谎。至于蒙斌,他在整件事上的行为、语言频繁,他的用心就显得奇怪了。”   “柳大哥依你看他的目的是什么?”   “清荷,你认为一个人花心思做一件事有些什么目的?并且,这件事还牵涉到法律。”   “最起码的会涉及一定的利益。”邹清荷想了想回答道。   柳下溪拍掌:“没错,是利益。人总是盘算着自己得到的好处大过所要冒的风险,才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事,除非他与冯铭有私仇。   ”   “只是,整件事里并没有利益的影子啊。有的只是伤害。”   “钱。”   “钱?”十块钱蒙斌没有要啊。   “赔偿,交通赔偿。开悍马这种名车的人是有钱人啊 。不过……也许另有目的。蒙斌既然是被撞之人的下属就有可能牵扯别的事。”柳下溪托着腮陷入沉思。   清荷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我决定了。”   柳下溪抬起眼睑,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眸带着笑道:“你决定了什么?”   “去见于家的人,我要弄明白蒙斌跟他们说过些什么。”   “嗯,去吧。”柳下溪翻了一个身:“今天已经晚了,先睡吧。”   第二天中午,邹清荷在学校食堂找到了冯铭。   看到他,冯铭显得有点意外又有点高兴的样子,两人找了人少的地方坐下:“谢谢你。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那样对待你,你还帮我。”说话间冯铭难受地捂住了眼睛,叹着气道:“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跟些什么。”   邹清荷看了他良久才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个。”   冯铭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眼眶有点发红:“是什么事?”   “当时……我说就是四月九号那天,你真的没看见你面前发生的事,我是指于贵江身体不舒服,被人推到车道上的那一幕?”不问清楚邹清荷心里始终搁着块石头。   冯铭看着他很长时间,然后嘴裂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原来,你并不相信我的话啊。”   清荷自己也知道这个行为有点愚蠢……问了,如果冯铭真的没有注意到当时发生的事,自己会伤害到他。可是,要寻找隐藏的线索非得认真对待任何疑点。   “你认识蒙斌这个人么?”   冯铭摇头。   孟欣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得到蒙斌的口供后,冯铭的清白是事实。她一大早去了检察院提交冯铭的诉状。   在新的证词下这案子被检察院退回给交管局,现在这案子只是一桩交通事故,由交管局方面招集原、被告双方进行协商调解。   孟欣昨晚与冯铭见面后,冯铭跟她商议后决定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状告指证诬告假证他的各位目击者(他没有把华叔的名字写上去) ,以及于贵江的家人曾经对他拳脚相加,与他们口口声声诬他是“杀人凶手”。   邹清荷找上她要去见于贵江的家人她很意外。   “我想调查清楚蒙斌所作所为的真正目的。”邹清荷是这么对她说的。   孟欣本人当然不想节外生枝,她跟进的案子以目前来看是极好的结果了。她只是律师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可是,她欠邹清荷的人情。蒙斌的目的是什么,她也有兴趣想知道。   “好吧。” 所以她回答得很爽快。   于贵江有一儿一女都在华汉酒店工作。   华汉酒店是由国企转私营的试验型酒店服务业,而且是成功的典范。于贵江数年前接手濒临倒闭的星级酒店。靠着大刀阔斧的人事改革与服务质量的提高,杜绝了白吃白喝白拿等社会之古怪现象,把隐藏在酒店内部的蛀虫、蝗虫、蛆、苍蝇剔除。加上这酒店本身就处于繁华的地带,设施硬件都不错。短短几年就被评上了四星成了北京市有名的大酒店。   于贵江是酒店服务业的名人。   他的倒下对华汉酒店冲击很大。   邹清荷与孟欣到于家时,家里只有于贵江的妻子在。   于贵江的儿女另有住处,这里是他与第二任妻子的住处。   她非常冷淡地接待了他们。   于家并不大红大金俗气的豪华,却很舒服。色调是暖色的,木地板、配上藤的木的家俱。室内在空间的分隔很有心思,在电视后面的背景墙开了洞,弄了些装饰性绢制长春藤制成绿色的帘子……啊,隔断阳台与室内的地方种植了真的翠竹。虽然套房的面积比清荷他们住的地方要小一些,在装饰布置上繁杂多了。   于贵江的妻子,看不出她的年龄来,依孟欣认为:她应该不到四十。典型的老夫少妻,相片上的于贵江只是上了年龄的身材不高的胖子。   这是一位风韵犹存目光清冷的妇人,她无论是在站或者坐,都显出极为雅致的风情。她的肤色很白,是细腻的嫩白。如果不是眼角的鱼尾纹泄露了她年龄的秘密,孟欣是不敢随便猜测她的年龄的。唯独嘴角眉梢下拉的刻痕有着岁月的洗涤。   在她起身去为客人倒茶水的时候,邹清荷悄悄地问孟欣:“她姓什么?”   孟欣摇头:“官方资料上没写。于贵江的事都是他儿女出面的,于贵江本人在私生活上很低调。”   第156章 五位目击者-10 于贵江的妻子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并泡上了两杯热茶。拿起孟欣的名片看了一下:“孟欣。律师啊……”她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有什么法律方面的问题需要咨询的吗?”这种神情孟欣在办理离婚时常在女性脸上见到。   于夫人看了一眼邹清荷,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说话。   邹清荷看懂了她的神色,知道有自己在场她不方便说。邹清荷微微一笑着道:“这样吧,等我们问几个问题,我先走。”   于贵江的妻子点头。   “先前电话联络过,我们是为了四月九号车祸而来的,您贵姓?”   “我姓蒙。”   “蒙?”邹清荷与孟欣诧异地重复道。   “蒙斌是您亲戚?”   “堂弟。”提到这个名字,于贵江的妻子微皱眉头,这个名字显然不受她欢迎。   “那天是蒙斌过来告诉您,您丈夫发生了车祸的吧?”   “嗯。”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这位蒙女士并没有马上回答,静静地看着孟欣。   邹清荷看不懂她的目光,只觉得里面含有其他的东西。   孟欣柔声道:“您放心,您说的话不会传出去,我不录音。”她把关上的小录音机放在茶几上。“我只想知道蒙斌诬告我当事人的理由与目的。”   蒙女士淡淡地开了口:“他,那天急冲冲地上来,告诉我说:‘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   “我这位堂弟野心勃勃,老于看在他是我的堂弟份上已经对他百般容忍了,没少在我面前抱怨。蒙斌在老于面前不讨好,他转而巴结于家富,于家富是老于的大儿子,他是酒店的财务部长,那天他到了以后打电话叫来了于家富。从电话里蒙斌提到,老于出事可以向对方要求巨额赔偿。我前些日子听到老于在电话里对于家富发脾气,于家富不知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挪用了酒店的公款。后来,于家富过来之后跟蒙斌在里屋商量,我不清楚他们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去医院看老于去了。”   邹清荷为那位躺在医院的于贵江悲哀:这一家子好象没有人为他出车祸而感觉伤心。   邹清荷骑上摩托车才走了一里突然转了方向。   他去了医院。   “老于,您一定要醒来啊!”想不到于贵江的单人病房挤满探视的人。   “大家小声点,这是医院。”一旁的护士提出警告。   邹清荷鼻子有点发酸,他没有进去悄悄地离开了。   柳下溪取下了耳塞看着缩在沙发上的邹清荷:“怎么了?”   “心里难受。”邹清荷闷声道。   “心里硌得慌?调查得怎样了?”   “这事是蒙斌跟于贵江的儿子弄出来的,主谋是蒙斌。我的假设是:车祸发生后的一瞬间,看着事情发生后蒙斌有了一个主意。当时,现场只剩下何秘书与苗彩凤以及前来看热闹的华叔。蒙斌便说了那句:‘他是被人推到马路上去的’,正如他所设想的,苗彩凤为了保护自己胡乱地指证冯铭。正常情况下,冯铭在这个时候就应该被人抓起来受到质问的。可是,现场的人各有各的盘算,谁也没理这事。接着,何秘书用十元钱让华叔与苗彩凤作证等交警等警察他们的到来,而蒙斌去了于家通知于贵江的儿子鼓动他诉告肇事者,于是就有了冯铭身上的谋杀罪名,蒙斌肯定是认识马洪刚的,在北京市开悍马的没有几个。以马洪刚与于贵江这种有身份的人,出现交通事故一般会采取私下协商,很少会弄上法庭。马洪刚请名律师辩护,就表明对方要求的赔偿一定是狮子大开口金额太大。”邹清荷说得有气无力的:“可是,我不明白,给冯铭安上谋杀的罪名是什么意思?”   “为了打赢官司。”   邹清荷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所谓冯铭推人谋杀的罪名本来就破绽百出,但却容易迷惑对手。如果这事坐实,马洪刚的律师很容易打赢官司,对马洪刚而言,冯铭是有目的地把于贵江推到车前,车祸发生是难以避免的,无论是马洪刚还是他的律师就会有所松懈,会在组织材料时陷入对手布的圈套里,冯铭完全是布局的假棋子。啊,冯铭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就是写文章诽谤你的人。”   “嗯,没错,是他。”   “不错不错,你居然不计前嫌帮他。”   “也不算是帮他啦。”邹清荷恢复了一点生气:“这事刚好被我知道了,出了点微薄的力气而已,不值得一提。”   “不要再想了,饭还是要吃的。来来,今晚久等你不回来,我在外面买了熟食,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可是我一想到蒙斌就生气,他太卑鄙了!”邹清荷气愤地猛捶沙发:“有什么法子阻止他们吗?”   柳下溪摇头:“接下来的事就只有等法庭给他们一个答案。”   “真不甘心。”邹清荷靠在柳下溪的肩头:“亏我初见他还以为他是好人呢,真让人泄气。”   “你呀。”柳下溪摸着他的额头,把他的人往怀里提了提:“当事人个人品德的优劣以及藏在人心深处的贪婪或者阴暗,不是你我能把握的,为这种事钻牛角尖就不好了。”   邹清荷想了想,是啊,为这些人不开心也是不值得的。   “我还有什么可做的?”   “这事你不要插手了。马洪刚也不是好惹的人,想占他的便宜不脱层皮能脱身?”柳下溪冷冷一笑。   邹清荷抬起头看着他:“柳大哥是不是私底下调查过呀。”   柳下溪拍拍他的头:“察觉了。嗯,我稍稍地找人打听了一下马洪刚与蒙欣这两个人。比较了一下,马洪刚更不简单。”   在运动会结束的那天下午,孟欣找清荷、姚风以及姜远华一起吃饭。钱是冯铭出的,他回到学校上课了。   邹清荷借口人太累没有去。   爱打听八卦的姜远华告诉过清荷,罗静早跟温如山分手了,她现在跟冯铭在一起了。   听说冯铭对法律很有兴趣,决定以后去当一名律师。他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赔偿,不需要打工赚学费了,可以专心学习。   听着这一切清荷只是笑,这是别人的故事,他只是过客而已。   孟欣告诉他们于贵江终于清醒过来,生命保住了,他辞去了董事长的职务。酒店的员工舍不得他,他答应当酒店的名誉顾问。   那场官司结束,孟欣他们律师事务所的莫大律师官司打输了。莫大律师常常乱发脾气盛气凌人的,孟欣受不了这个气便离开了这家律师事务所去了一家没名气的事务所,输了官司的马洪刚居然请她当了他们公司的律师。   何秘书要辞掉工作,她认为那天的车祸是她的原故连累了马洪刚。那天,她儿子打伤了同学……如果不是她坐在车上……一切都不会发生。马洪刚没有批她的辞职信,在马洪刚的劝说下最终她还是留下来了。   后来听说马洪刚收购了华汉酒店。   至于蒙斌只当了二个月的总经理就因为酒店被收购而失业了。   至于那天邹清荷离开后孟欣跟于贵江的老婆说了些什么,孟欣没有说邹清荷也没问。   ========== 本篇《五位目击者》完结。这篇故事的结局重新写过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接下来是小小的番外《柳大哥的来信》只有一章。   下篇是《古屋亡灵》偶现在还没决定写上多少章,这个故事将主要描写邹清荷与姚风的历险记。会写姚风的身世以及他对清荷暧昧的情愫。当然,这份感情还没深到非他不可。是一份超过友情无法走向爱情的情愫。偶认为人的一生之中与人相识相交会有不少的心动情动,就如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激起的涟漪,却不一定演化为爱情。   写完《古屋亡灵》会开始写柳家三男与齐宁的番外。名字想好了就叫着《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157章 番外 柳大哥的来信 自从柳大哥去了英国,这是邹清荷是第十六次打开小区为每一位住户设立的信箱。   啊……他惊喜地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心忽然跳得非常快,好似心里驻进了只麻雀儿,欢腾着吟唱着……可是,拿起来一看却不是他期待的,是电费结算单,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轻轻地摆摆头。   他失望地拿了出来。   柳大哥离开整整九天了。邹清荷心里渐渐涌出了一股愁绪,这与离乡别家的牵挂不同。浓浓地缠绕在心上的是寂寞,是空荡荡的茫然不知所措。   邹清荷也懒得做饭,他随便泡了碗面条,眼睛溜到挂在墙上的日历。拿起红笔来划掉一个数字。   虽说柳大哥并不是一个人独自上路的不需要担心。(同行的还有其他来全国各地优秀的警官们,听柳大哥说过大约有十来人,这是公安部门组织的一次跨国交流进修。)“我不会打电话回来的。”临行的那天早上柳大哥不让清荷送行。   看着清荷的脸皱起来了便笑着摸着他的头道:“我会给信给你的。六个月很快过去了。有事找大哥三哥。”   柳大哥没有再说别的,就跟每天早上去上班一样,用嘴碰碰他的脸颊,提着行李出门了。   清荷倚在门口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怎么跟来了?”到了楼下柳下溪站住回头,天都没亮,只能朦胧地看清荷的身影。“走近些。”这孩子明明说好不要他送的。   “柳大哥,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啊。”   “自己想。”柳下溪神秘地一笑,放下行李紧紧地抱了他一下:“回去吧。”   “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邹清荷想了几天也没想到理由。   有人在敲门,清荷打开门认出是小区的门卫。   “我看到你回来了,没来得及叫住你。有挂号信和一个包裹。”   “谢谢,谢谢。”清荷手不由得发抖。   信封上的字迹是他熟悉的刚劲有力的瘦笔字体。展开信纸,看着里面的字眼眶一热,吸了一口气,认真看起信来。   “清荷: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等我回来要是看到你比我离开时瘦了,我可不会饶过你的。我不在家你不必特别为三哥做饭,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呀,对自己好些,别省吃的用的。   有事记得找大哥,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   你的五千米长跑拿到名次了没有?晨跑不要因为我不在家就停下来,多跑步对身体好。   我已经到了英国伦敦,要在这里呆半个月。伦敦雾大,空气潮湿。   提起笔来,才发觉我没写过几信。有点不习惯用笔写,我寄了录音磁带过来。比起写信我还是喜欢直接说话。给你寄来的录音机是在香港转机时买的。买了两台录音机和一些空白磁带,其中之一录完了我想对你说的话。   想通我不给你打电话的理由了么?呵呵,想到理由后录来告诉我。   从北京到香港转机再到伦敦,从地图上看很遥远,坐飞机16小时,比起你老家坐火车到北京的时间要短些。伦敦很多建筑物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遗物,很有特色的城市。不过,我还没有开始观光,今天刚到嘛。   信先写到这里。呵呵,你可以听听我给你录的音。   回信的地址XXXXXXX一九九五年五月三日写于伦敦。”   “真是的,才写了这么一点。”邹清荷擦了擦有点润湿的眼帘:“亏我这么期盼,都是些干巴巴的话。”清荷对着新录音机扮了一个鬼脸,他早就按了录音链:“连一句:‘我想你了’也不说。我现在还没听你寄过来的录音带。你没回来之前我不打算听,等你回来一起听。信写长一点嘛,一溜眼就看完了。不过,对着这么一个小方块说话感觉有点傻里傻气。我突然想通了你不打电话回来的理由,不过,我不告诉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个人吃饭,不香哩,我泡面吃。柳三哥很少来,看得出他心里有事,股票没起色。晚上我有时会去他的酒吧帮忙。不过,我不喜欢那里的气氛,才去了两次不打算去了。姚风在他那里打工到六月底,放暑假他要去外地。说是从一本古书里发现一个好地方,他知道你出国了,邀请我一起去考古。我有点为难呐,秉哥让我暑假去他公司实习的,秉哥想跨进科技信息这一行业,他认为这行业在未来中国极具前景,我也觉得是这样的。秉哥的触觉真强,他说起互联网的事,还说要给我们家上网。他还看中了通讯业的移动电话。学校的运动还没举行,我不在意能跑第几。重在参与嘛。好了,今天先说到这儿,等这盒带子录完我就给你寄过去。”“啪”的一声录音按钮弹回来。   洗完澡后躺到床上,邹清荷看了半页书又把录音机打开了开始录音:“今年你的生日要自己一个人过了。有想要的礼物吗?今年我可以买得起不错的东西哦。还有啊,西餐你吃得惯么?我吃过一次,觉得不好吃。还有还有,不准你瘦哦。如果你瘦了以后家里的家务劳动就由你全包。记得拍一些相片回来,一定要去福尔摩斯住过的地方瞧一瞧。在伦敦开膛手杰克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啊?……”   “清荷:   你寄来的带子我听了。居然嫌我的信写得短,你自己才写了一句:‘信就省了,话都在带子里’。我的生日礼物等我回来补送我,不用寄过来,省得还要带回来。西餐吃不惯,不过肚子饿的时候没有选择。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想念你做的饭菜。暑假你想怎么过自己拿主意,别理会大哥。大哥喜欢的生存方式未必适合你。你自己如何想如何做更重要。   如果你想问我的意见,我认为你现在只是大学生,轻松些好好享受这份时光,不需要强逼自己快速成长。想与姚风一起去考古就去吧,要去的话一定要做好事前的准备。   我们观光的时间只有一天。我在国家画廊就呆了半天。后来只去了白金汉宫、威斯敏斯特教堂、伦敦城、伦敦塔。我在泰晤士河照了几张相片放在信封里了,挥手的那张是背景是特拉法尔加广场。   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伦敦了来到了苏格兰的爱丁堡,大约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星期。苏格兰是极具民族特色的地方。我寄给你的名信片就有苏格兰民族男士引以为傲的格子裙。   我就抄袭你那句:‘信就省了,话都在带子里’。现在不听是你的损失。   回信的地址XXXXXXX一九九五年六月一日写于爱丁堡。”   “柳大哥你寄来的照片、名信片还有你的手绘稿,我好好的保存了。我跟你说哦,运动会结束了,我居然得了第三名,很开心。姜远华他们的足球赛输了,他上场了五分钟,居然由于他的失误让对方进了致胜的一球,赛后他很伤心,退出了足球社。他打算暑假跟姚风一起去探险,还有老黄也去,老黄追求清华的那个女孩子失败,就是你也知道的那个女孩子,要疗伤,想不到一向在女孩子面前很吃香的他会碰钉子呢。我也决定去了,跟你说呐,五月十八号那天股市大涨,我在二十二号那天最高位时把股票抛了。我跟柳三哥就那几天赚了不少钱,柳三哥买了一辆汽车来开。我打算暂时不进股市了。你的信里面没有提到进修的事情,我想是机密吧,不知道辛不辛苦……”   “柳大哥,我等了又等,没等到你第三次寄来的信,明天我要跟姚风他们一起去发了。我很担心,这么长的时间你怎么没有回信呢?姚风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肯把目的地告诉我。他叫我准备一些雄黄、硫磺、黄酒等东西,他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我把你送给我的匕首带上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请柳三哥代我收你的来信,跟门卫那边说好了……”   “清荷:   辛苦也不算吧,主要是学习他们先进的技术,观摩枪械等。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这些同行在行事上与我们不同,加上语言上的隔膜在沟通上比较困难。这封信到你手上比前两封要晚些,主要是我这边封闭训练了二个月。你寄来的录音磁带到我手上已经是八月中旬了,你现在回北京了吗?考古探险的过程怎样?我的右手受伤了,信就写到这里。   回信地址XXXXXXX一九九五年八月二十四日 伦敦。”   “柳大哥,我已经回北京了,你的信越写越短。右手受伤?严重吗?肯定很严重吧?连握笔都困难了。我好想现在就到你身边(声音里带有哭腔),是怎么受伤的?我跟你说呢这次甘肃之行非常惊险,幸好我们都安然回来,当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柳大哥了,老黄现在躺在医院的,他中暑了,变成了疟疾。虽然姚风预先带有备用药……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第158章 古屋亡灵-01 七月一号下午五点二十九分,北京火车站。   邹清荷、黄随云、姜远华三个人靠着柱子,他们目前的位置是在侯车厅。侯车厅内有许多空位,他们没去坐,站着。   姚风终于出现了,晃着手上的四张火车票。   “兰州?兰州有什么好玩的?啊,要坐这么长时间啊?明天下午才到?”姜远华撇着嘴拿过一张车票来看。旁边风扇在吹,差点吹掉了手上的车票,瞧他一阵手忙脚乱的,黄随云与邹清荷在一边笑。   姚风拍他的头:“来了就不要抱怨。”   “你这是专制!虽说没主导权,难道连抱怨的权力都没有么?”姜远华非常不服气,抱着头只嚷嚷。要说这小团队的队长是邹清荷的话他没异议,怎么偏偏是小气又刻薄的姚风担任着团队的小队长呢?感觉上了贼船。虽然加起来只有四人却也是小团体,为了发挥团体作用,分工合作是必要的。身为新时代的大学生,他们才不是盲目的行动,在来之前仔细地订了一个计划书。为了统一规划、行动,四个人把钱都集在一起由姚风统管。   行李不多,打包起来也就一人一个大背包。幸好是夏天换洗的衣物占的面积不大,最占面积的是干粮(也就是一些饱肚子的饼干、水果等物)。   邹清荷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工装短褂儿没扣,露出里面的白色小汗衫,下身是条到膝的蓝色运动短裤,脚穿一双仿耐克牌的运动鞋(也就是假牌子),背包是蓝色的牛仔包。这包里装的是一些急救用的药品与不知道用途的东西,看起来很满但不重,算是姚风暗里照顾他吧。   黄随云的背包里全是有份量的水果与水壶。嘿嘿,瞧,他额头出汗了。他上身是白的确良的衬衣,下身是条米色的休闲长裤,脚下是黑色的皮鞋,怎么看都是休闲的有气质的好青年。   姜远华顶着头稻草似的乱发,无领T恤胸前印有奇形怪状英文字母的,下身是条牛仔短裤露出虽然细却结实的双腿,嘿,腿毛蛮黑的,脚上穿着双凉皮鞋。他那麻袋似的背包里,除了自己的衣物,就是干粮了。   姚风的包比他们的大,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看上去挺沉的。一条洗得发白的过大的牛仔裤,把斜条纹的衬衣扎在裤头里,显得腰身很细。他比其他三位同伴来得更有精神,换一句套板话来说就是:神采奕奕。   四人上了火车,与人换位子,刚好占据四张位儿。   姚风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扑克,笑着道:“四人出门就是这点好,可以凑成一桌玩牌。”   “得了吧,如果是麻将我还有点兴趣。”黄随云占了窗口的位置,伸了一个懒腰。对于玩扑克他兴趣缺缺,别过脸望向窗外。邹清荷坐在他对面,带着笑洗牌:“麻将我不会。”   姜远华嘟着嘴:“你们就没有一点意见啊,去兰州有什么好玩的。”   “去哪里都一样。”黄随云一副你就认命吧的表情。   姚风翻翻眼,摇头道:“猴子,你对甘肃了解多少?河西走廊丝绸之路知道不?楼兰听说过没有?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敦煌也不知道?敦煌的莫高窟、鸣沙山与月牙泉。学考古的学历史的学美术的不去这一带说不过去的。老黄,你说有没有去的价值?”   黄随云转过头来,点头。他是历史系的学生当然知道这一带在中国历史文化上占有什么位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坐火车到嘉峪关站下?”   “我想先去秦安县大地湾。”   “大地湾遗址?”黄随云眼睛一亮。“仰韶文化的那个?”   姚风笑着点头。   邹清荷与姜远华莫名其妙地对看,他们不懂这个。   姚风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来,看看这里:“大地湾遗址是规模极大的新石器时代遗址,总面积为110万平方米。出土房址238座,灰坑357个,墓葬79座,窑38座,灶台106座,防护和排水用的壕沟8条,各种骨、石、蚌、陶器、装饰器和生活器物共计8034件。大地湾遗址最早距今7800年,最晚距今4800年,有3000年文化的连续,其规模之大、内涵之丰富,在我国考古史上亦属罕见。”合上书本,把脸凑到姜远华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身为未来考古学家的我有理由不去吗?”   “当然,没理由不去。”姜远华推开他的脸:“知道啦,你是对的。”   姚风满意地把书收起来,邹清荷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黄随云比他更快,先把书抢到手上,翻了几页大声念道:“据考证,大地湾遗址大致可分为五期文化:前仰韶文化、仰韶文化早、中、晚期和常山下层文化,其历史年代从距今8000年一直延续到距今5000年。其中一期文化距今约8000年,是我国西北地区迄今为止考古发现中最早的新石器文化。   大地湾遗址对研究我国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文明乃至华夏文明的起源等都具有重要意义。大地湾遗址以文化类型多、延续时间长、历史渊源早、技艺水平高、分布面积广、面貌保存好而倍受考古界关注。”   姜远华搔着头道:“考古到底意味着什么?”   “咱历史的一个分支。”黄随云把书推给邹清荷。   “发现与挖掘然后进行交流总结。”姚风科学地下了一个简单的结论。   “陶器、骨角器、石器、蚌器、原始雕塑等艺术珍品……新石器时代是什么意思?”   “新石器时代有3个基本特征:一是开始制造和使用磨制石器;二是发明了陶器;三是出现了农业和养畜业。有的学者特别强调农业起源的意义,认为它才是新石器时代的主要特征,或者说是新石器时代革命的主要内容。”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姚风眉飞色舞。   有了话题这一路之上长时间的坐车也就不难受了。   到了深夜玩了几小时的扑克,除了他们这一处,火车上其他的旅客倦意沉沉地静寂着。黄随云与姜远华去解手了,邹清荷头侧靠着车厢,闭上眼睛。静下来让他想起了与柳大哥从老家到北京的那次坐火车的经历……柳大哥现在不知道做什么呢……自己这次出门会不会错过他的来信?现在,他想到的柳大哥不打电话来的理由:柳大哥喜欢在他出国的时间里,自己能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吧……每天等待电话铃响……算是一种精神上的禁锢吧。如果柳大哥说会打电话回来,那自己必定会一有时间就守在电话机旁期待电话铃响起,会推掉所有的事情不想外去,固守着电话机。电话的两端,等待与守候,甚至比期待来信更容易消耗意志……当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这个理由?或者只是国际长途太贵了太浪费了?他们是公费出国,是集体留学进修,是不是不可以不方便拨私人电话?柳大哥是强势的人,呵呵,也不是一个喜欢把甜言蜜语挂在嘴上,会不会是不好意思打电话……“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姚风对着他的耳朵恶作剧地吹气。   邹清荷脸一红,把他推开了些:“热死人了。”   “在想你的……”姚风挑眉,似笑非笑地调侃他。   “才不是!”邹清荷本能地进行否认。   “请问,你们是去旅游的大学生?”有一位上了年龄的老者坐在黄随云与姜远华空出来的坐位上。   “是的。”邹清荷微微一笑,抬起头来打量着老人:六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魁梧高大,精神极好,黑色的头发是染过色的,发根一寸处是花白的色泽。握着根银柄的褐色藤根拐杖,手骨关节粗大,身上的衣物是柔软的黑绸绣有银线边,扣子是包布的盘花钮扣。左胸上的口袋挂着怀表的链子,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夸张的镶有一大块暗绿色玉戒面的金戒指。他的五官非常突出,眉毛稀疏,鼻梁过宽。   “就一民国的出土文物。”姚风对邹清荷咬耳小声道。   老人家的耳力好,听到了:“出土文物”四个字:“这位小朋友,听你们上火车后的谈话说起了考古,你是考古学家?”他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一向厚脸皮的姚风也脸红了:“我只是考古系的学生。目前不够资格称考古学家。”   “懂文物鉴赏吗?”老者客客气气地问道,没有因为他年纪生出轻视的神态。   “懂一点。您的戒指让我看看……”老先生居然若无其事地把手指伸到姚风面前,姚风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邹清荷不认得的小仪器来……有点象微型显示器。   “戒面上的墨玉是昆仑软玉吧,上面有暗红色的血纹,硬度居然达到了7……超过一般软玉与硬玉翡翠相似……带有‘山料’的特征……纤维状结构……是透闪石,比重为3.18……Np=1.618,Nm=1.630,Ng=1.639,重折率0.023^从土里挖掘出来的吧?老先生贵姓?”姚风收起了轻浮,认真地坐直了身子。   “鄙姓何,是临夏回族自治州的汉人。”老者看他的目光多了一份趣味。“小朋友的名字是?”   “何老先生,我叫姚风。临夏州?信任伊斯兰教为主……”姚风沉吟了一会,在大脑里飞速搜寻有关方面的资料:“听说有不少民族禁忌,忌食猪肉、狗肉、马肉、骡肉、驴肉和自死动物及动物血……”   何老先生笑笑点头:“年轻人,知识面广啊。我是汉人没有宗教信仰不忌食。”   说话间,姜远华他们回来。   何老先生站了起来:“四位小朋友,如果不嫌弃,到兰州不如来临夏一趟,有些文物古迹方面与姚风探讨一下。”   等何老先生离开,邹清荷看姚风的眼神里多了份看古董的味儿。   只听到一部分的黄随云拿水果刀对准姚风:“老实交待,你哪来的这方面知识?”   姚风投降地举起双手:“瞎矇的。”   “才怪!”就连邹清荷也吐他的槽。   “我爷爷。跟我爷爷学的一些皮毛只拿来唬人没有实际用处。”姚风调皮地吐吐舌头,对三人眨着眼睛小声道:“可以混吃混喝。”   第159章 古屋亡灵-02 漫长的旅途也是有终点的。   “到了,到了。”当火车报站快到兰州时,姚风对同伴们道:“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姜远华嗅了嗅空气:“啊哈!连老黄也发臭了。”   黄随云敲着他的头道:“没猴子你臭。”   汗湿的衣服又被高温给蒸干贴在身上一股子馊味儿,没有人的心情能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愉快。黄随云本就是一个注重仪表的俊美少年,这心情哪能会好?猴子这话让他心火升温,心里只怪这小子真没眼色!   “当务之急是找家招待所住下,洗个澡就好。”姚风看看外面,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噫?我还以为你会逼着我们连夜坐车呢。”姜远华背起自己的包,有点意外姚风说出来的话。   邹清荷收起了甘肃省的地图:“我还以为我们会在天水站下车。”火车经过天水站的时候正轮到清荷睡觉。他们四人在清荷的提议下总会有一个人保持大脑清醒,看守行李。这是清荷担心火车上有小偷……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民风纯朴,一路上平平安安的。   “呀,这个啊,我们坐的这列火车是特快不停小站的。能停天水站的那列车要比这辆慢上一倍的时间。我宁愿在兰州转短途火车也好过多在车上多呆一倍的时间。”   “这是一个伟大的英明的决策。”车厢里的旅客没有多少了,闷热虽然因为黑夜的到来有所收敛。黄随云以难得的迅速背起了包,看着邹清荷慢腾腾的收拾着他自己的行李,忍不住多嘴道:“怎么这么慢?”   “来得及。”邹清荷比自己的同伙多了一份心静自然凉,出门在外毛燥是不必要的行为。   “一起走吧,下了火车租一辆车到我家大约三小时。”何老先生向他们走过来。   四位同学有些意外地看着何老先生。   他们并没把何老先生的邀请放在心上,想不到老人家是认真的。   “那就,麻烦打扰何老先生了。”姚风看了看邹清荷与黄随云他们,得到的是一致赞同的表情,看得出何老先生家境不错,应该比廉价的招待所住起来舒服。被陌生人邀约是头一回的新鲜事,也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几位少年人骨子里受过武侠主义的熏陶,把四海之内皆兄弟,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铭记在内心。   邹清荷闭着眼睛却保持着大脑清醒……坐在出租的面包车上,路途的感觉与故乡的公路相似的颠簸。靠在他身边的姜远华在睡梦里也不安稳,时而扭动身子选择一个舒服的位置,口水毫无节制地流到自己的肩头打湿了衣服。   坐在前排的姚风跟何老先生还在小声说话……这位何老先生是见识广博的人,似乎与姚风谈话极为投机,忘年之交吧?姚风刻意隐藏了他一向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隐约中听到他们谈到了彩陶、瓷器与文化的进程……那些字眼都是邹清荷陌生的领域。   邹清荷对这次的旅途是蛮期待的,中华大地游历的向往在以前的岁月里是想也不敢想的。这次出门还有一点就是,留在家里会更想念柳大哥,出门在外可以分散思念的心情吧?思念已经成了他这两个月行动的影子……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匕首。邹清荷一直是谨慎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在旅途之中会拒绝何老先生的邀请。随便去陌生人家里作客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当然,若是他一个人,何老先生也不可能对他伸出橄榄枝的。何老先生看中的是姚风对玉器的鉴赏能力。   想不到姚风这小子还有这种本事。   “文物鉴赏”这个名词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考古学啊……正在胡思乱想中,车停下了。   温差大,身上的衣服抵不住凉意。邹清荷推醒了姜远华,他打了一个冷噤,抬起迷糊的脑袋问邹清荷:“到了?”   “到了。”何老先生接口道,他加了一件外套,也是市面上没有的藏青色的唐装。   横躺在后座上的黄随云也起身了。   “明天,我让儿子带你们参观红园、东宫馆与蝴蝶楼。”   何家在临夏市内。独幢的三层楼房,虽然是凌晨三点多,可能早知道老人家会回来,楼下的灯是亮着的。   “何老是临夏的彩陶商人。”冲了澡姚风舒服的往床上一趟,这房间显然是专门为来往的客人们准备的,房间里有两个床,四个大男孩决定挤在一个房间住,这临夏市的气温安好,一点也不热:“何老这次是送一批客人订购的彩陶去北京,送完货回来。虽然临夏之行不在我的计划内,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来这儿不错,可以去看看‘马家窑文化遗址’还有‘半山文化遗址’、‘齐家文化遗址’。”   “姚风!你真是会走路的活字典。”姜远华刚冲完澡,头发还是湿湿的,扒在姚风面前,那水珠不留情地落在姚风身上。   “去去去,你跟老黄挤一个窝。”姚风推开他,他的头发擦得半干把头搁在床边上,看着邹清荷赤着上身翻开背包找衣服。看不出……清荷的身材蛮好的,线条流畅……肤色在灯光下多了层淡淡的晕黄……姚风吞咽了一口口水,别开眼睛往左边望去,看到黄随云叨着一根香烟双手枕着头,靠在左边床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那烟灰快要落在床上了。   姜远华走到黄随云身边一把夺过他口里的香烟,丢进了厕所。   “臭猴子!”黄随云大声吼道。   “嘘!禁声!”邹清荷找到了一件宽大的T恤套在身上,听到黄随云的大吼回过头来轻声指责他:“不要惊扰了别人的睡眠!”   钻进被窝,床对两个大男孩来说有点儿窄。   熄了灯不一会儿,旁边的床传来了沉睡里的安稳的呼吸声。   “清荷,你说我们住在何老家方便不?”姚风压低声音问道。   “对方刻意结交可能有事要请你帮忙。睡吧,明天再说。”就算他们如此的年轻,坐了这么久的车也很累。   邹清荷醒来的时候有些尴尬,他是冻醒的,不知什么时候他独占了床把姚风挤下床去了。   姚风居然倦缩在地上睡得香,被子全卷在他身上。   邹清荷起来把姚风抱上床,这姚风跟毛虫卷在茧里一样……虽然瘦,也有百来斤。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也没醒。另外床上的两只也还在香甜的梦乡里。   邹清荷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何家的一楼是商铺,现在已经开门营业。   邹清荷看到了何老在自家门前溜步,便走了过去:“何老早。”   “你怎么不多睡会?”何老收起了目光中的锐利,亲切地道。   这里的空气新鲜,清爽宜人,很合适睡懒觉。   邹清荷微微一笑:“我习惯早起。”   “好习惯。”   两人没有共同语言,很快就冷了场。邹清荷近来观察力增强,小心地看着何老踱着步子,发觉他有些焦燥,象是有什么事逼着他做出决定来。   “清荷,你起来了怎么没叫我啊。”姚风打着呵欠出现在他们后面。看到何老打了一声招呼:“何老早,昨晚没有介绍你们认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姓邹,叫邹清荷。何老的盛情款待我们很感激,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到何老的。”   “跟我来。”何老带着他们两人进了家穆斯林餐馆,进了间包房,叫一盘凉拌牛肉三碗泡馍的鲜汤和一大盘青裸饼再加三大碗牛肉拉面,小心地关上门。“确实有需要姚老弟帮忙的地方,本来打算等你们玩几天再说的,不过现在情况有了变化。”何老略微地侧头,仔细地观察面前的两位少年。   “哦?”姚风斯文地喝一口汤咬一口饼。   这汤意外地很好喝……邹清荷盯着汤,很清,有小量的绿色的葱花……嗯,有点胡椒的味儿……是牛骨熬的么?真鲜!   “有一位收藏家想出售手里的收藏物,在我还没有去北京时就联络过我。本来,我想趁去北京的机会请回一位鉴定专家鉴定一下这批要出售的收藏物。这位收藏家却不肯让专家鉴定。他有自己的理由,提出这个条件,如果我拒绝他的条件将另外找买家。我一位经营彩陶器皿的商人,文物玉器这一行了解不多。想请你帮我看看这批东西。”   姚风摇头:“我只懂皮毛,不能误了您的大事,这事我不能答应您。有收藏价值的东西还是请专家鉴定出示鉴定证书才是对的。”   “这道理我也懂。”何老沉默了小会:“我会付一笔鉴定费给你。”   姚风还是摇头:“这事重点不在钱上面,是专业领域的问题。”   “我只需要知道那批收藏品有没有收购的价值,等东西到我手上我再请专家来鉴定。”   “何老,您怎么会相信我?”   “我活了一把年轻,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看人方面还是有自信的。我们临夏一直有考古学家的足迹,他们比一般的鉴赏家更认真,在鉴定上也更可靠。”   邹清荷抬头看着何老淡淡道:“何老,对方是不是另找了买家?”   “没错。”何老看了一眼邹清荷:“对方急着需要钱。”   “既然这样,何老不如放弃。”   “说得轻巧。”何老叹了一口气:“商人重利啊。”   第160章 古屋亡灵-03 “要不要帮他?”姚风问邹清荷。何老被人叫走了,只剩下他们俩人还在吃面。   “这种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邹清荷用筷子拍他的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还是离开这儿按你预定的行程走。”   “你认为这事有危险?”姚风若有所思:“老实说我很好奇。”   “如果是正常买卖当然是依正常的渠道进行。”邹清荷是奉正守法的好公民,对这些含糊不清的赚钱手法很不耻。   “文物买卖一直都有自己渠道,黑市市场从来就没有被真正断绝过。”姚风比邹清荷更懂这一行业。“收藏的古文物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从地底挖掘出来,也就是陪葬品。文物流通的来源不少是盗墓者的杰作,这些盗墓者挖掘出来的文物不可能公开叫卖。古文物的价值从来都是含糊的……这一区域确实有不少艺术珍品……挖掘出来的陶器、骨角器、石器、蚌器、原始雕塑等都是些极有收藏价值的东西。自然吸引了不少收藏家的眼球。临夏在考古历史上也算是一个里程碑……临夏的回族有一大家族,治理甘肃、青 海、宁夏、新疆,影响西北政治、军事、社会达半个世纪之久……据传闻,这个大家族是有宝藏的……然而解放后或者文革时期并没有搜查出所谓的宝藏……宝藏的传言曾经吸引不少窥视的眼球,慢慢地变成了传说。”   邹清荷有些气恼道:“你也心动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事有些行为有些想法,错就是错!   姚风拿筷子打他:“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瞧瞧,瞧几眼懂不懂?!文物的价值存在真正欣赏他的人心里。”   “这方面你懂得真多。”误会了姚风,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歪着嘴,扮了一个鬼脸拍他的马屁。   “我爷爷是一位文物修复者。”姚风自豪道。   “文物修复者?”   “嗯。”姚风快速吃完最后一根面条,摸摸饱饱的肚子:“他原本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收藏家,红卫兵时代被抄了家了,家底被没收了,后来下放到农村又被人打断了腿。后来,我父母也是下放到农村的知青,想不开跳河自杀后,爷爷捡到被丢到河边的我,我们祖孙俩生活在一起了,我跟爷爷姓姚。八十年代后平反回到省城,他被安排到博物馆工作,我们爷俩算是有了安稳的生活环境。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啊。我没觉得有什么值得辛酸的啊,我跟爷爷生活很开心,爷爷懂得很多东西。”看着邹清荷突然潮湿的眼眶,连带他也觉得鼻子有点酸苦。邹清荷啊邹清荷……姚风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邹清荷实在想不到平时总是嬉嬉哈哈的姚风有着这样的身世……把眼睛揉了揉:“我那有哭啊,只是眼睛有点发潮而已。你爷爷的身体……”   “放心放心,他的工作没有人能取代。有医生定期给他检查身体,吃得苦多的人承受力要强些。只不过,爷爷最怕的就是钱了。呵呵,在他老人家眼里钱是最害人的东西。”   何老先生突然推门进来:“吃完了?我带你们四处转转吧。”   “不麻烦您了。”姚风婉拒。   “老黄跟猴子去那里了?”姚风吃惊地看着邹清荷,他们四人的行李全部不在了。   邹清荷脸色变了变,握紧了拳头,转身就走。   姚风拉住了他,朝他摇头。   邹清荷松开了捏着拳头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何老跟他的两个儿子走进来,脸上的笑容在邹清荷眼里特别地虚伪。   “何老,您这是什么意思?”姚风不客气地开口了。   “你们的两位同学带着你俩的行李先过去了。”答他话的是何老的长子,接近四十岁,个头粗壮的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盖住半张面孔,显得很凶悍。   “去哪里了?”邹清荷努力地调整自己呼吸的频率,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着。   “你们马上也要去的地方。只要你们肯合作,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的。”何老先生收起了假惺惺的故作姿态,目光极为锐利地看着姚风。   “我们信错了何老先生,您老就不怕信错了我?”姚风反而笑了起来:“文物鉴定就算是专家级别的人也会有走眼的可能。而我不过是的毛头小子,您就不怕信错我?”   何老笑了起来,皱纹堆垒跟盛开的菊花似的:“我没看走眼,你脖子上用红绳挂着的是开元通宝隶书小平金质吧。”   邹清荷一怔,瞧这老人发光的眼神,莫非姚风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铜钱大有来头?姚风以前说过是爷爷让他戴上保平安的护身符。记得老丁还嘲笑过他把一废铜烂铁挂在脖子上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给脖子套上了枷锁,若这种东西能保平安,这天下就没有意外了。   记起来了……坐在火车上太热,姚风解开两颗上衣钮扣,露出挂在脖子上的铜钱来。   邹清荷摸着口袋里的匕首,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形势,何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孔武有力的体形,目光一直紧盯着不放,自己出手也未必能一击必中。这位上了年纪的何老先生,光看那双手就知道是练过拳的……手指关节很粗大,手指指腹与掌心上有粗茧……柳大哥的手指关节就很粗大,手上也有厚茧,齐宁的也一样。不离手的拐杖象是里面镶了金属……也许里面是藏着开了锋的剑也许是金属棍,看得出很有份量。   今早与何老先生一起去吃早餐时,邹清荷就发觉,这何家与邻居们不热络。按理打开门做生意人,主事的都是能言善道过于热情的人,但何家显然不是。餐馆的老板对待他们的举动更是小心翼翼里含有畏惧。先前自己没有多想,此刻细细想起来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家子有问题!也肯定不是扎根于本地安份的居民。   “好!我答应你们。”姚风做出了决定。   这决定邹清荷并不意外。就算此刻他们跟何老一家子翻脸,他跟姚风能顺利逃脱。黄随云与姜远华还在他们手上……当然不可能把老黄跟姜远华丢下的。唉,这姜远华运气非常不好,去年到映月山庄只有他出事……他这个人,好奇心重,神经粗,遇事只进不退。   “放心,你们是我请来的客人,此行绝不会有危险。”自姚风答应后,何老先生恢复了对他们的礼遇。   下楼的时候,邹清荷故意装着不小心踏空台阶身子往前冲,下楼走在前面何老先生同一时间反手把拐杖往墙边一顶,连人带拐阻住了邹清荷往冲的身体。不是藤木的……“怎么了?”走在他后面的姚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停住步子来拉邹清荷。邹清荷借力一带,两个人的重量压向了何老先生,何老先生伸出手来扶他们,拐杖落地……“叮当”很清脆金属落地的声音。果然如邹清荷猜测的一样,这根拐杖是何老先生的武器。   好像是害怕他们会逃走,何老先生的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地跟在他们身边一起上了一辆的面包车。上了车鞋底上不知踩到了什么,有点硌脚。挪开脚邹清荷发觉脚底有陶器零碎的细片,在车座的暗处还有一两块较大的。看来这辆面包车是何家运货的车子。也是昨晚把他们从火车站载来的车子,邹清荷还误以为是何老租来的车还想过要不要分摊一下车费跟姚风稍稍提过一下子,姚风很不以为然,既然是人家邀请他们来作客,路费就不用出了。   清荷悄悄地拾起一块二寸长的陶片,被姚风看见了帮他遮掩了一下,阻住何氏兄弟的视线。   “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原居民。”姚风故意找话题来说。   这话问得有份量,邹清荷在心里暗赞了他一下。   今早出门的时候邹清荷就注意到这附近的居民,方言难懂。何家的人普通话说得比他们还要好。   可惜坐在姚风身边的是何家那个看起来年纪要小得多的儿子,从头到尾都不见他开口说话,五官与何老有几分相似。   开车的是长着络腮胡子,叫什么名字邹清荷不知道。昨晚何老只简单地指着这两位说是他的俩儿子。何老上车坐在清荷旁边后,车开动了。   邹清荷望向了窗外。   临夏是美丽的地方。   清荷的脑子里装不进眼前的秀色。他对自己很懊恼……怎么就这样大意呢?何老既然说家在这里的人,怎么家里没有女人……连看店的帮工都是粗壮的男子。老黄他们要是出了事……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何老,还有多远?”姚风隔着一排空座扭头对何老先生道。   行驶了几小时后路越来越难走,车是往山里开去的。   何老嘴角弯了弯:“年轻人,一点耐心也没有。”   “人对于未知的前路有着本能的焦燥。”姚风回敬了一句。   邹清荷把目光转向姚风。熟悉他各种表情的清荷知道,姚风表面看起来他并不怎么紧张,但那不停耸动的眉骨泄露了他的不安。   第161章 古屋亡灵-04 就在同一条路的半小时左右,坐在车上的姜远华与黄随云的心情与邹清荷他们有着绝然的不相同。   “他们起床居然不叫我们,不够意思!”姜远华洗完脸,看到黄随云用刮须刀清理胡碴,有点羡慕。他们是同龄人,几十小时没有修面自己的脸依旧是光溜溜的,而老黄却有一圈青色的胡须印儿……显得很有男子气慨。   黄随云用水梳理了一下头发,看了看姜远华坐着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飘散。“怎么了?”   “肚子饿了,姚风不知跑哪里去了。”   “自己去买早餐吃啊。”   姜远华搔着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我所有的积蓄全部交给了姚风,没钱买早餐了。”   “啊?”黄随云以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他:“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姚风啊。你就只有那二百六十元?”   “怎么说?我了解他呀。”姚风不就这个姚风么?“唉,住在萍水相逢的人家里总觉得不自在。”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睡得难受,脖子酸涩。   “姚风在花钱上面是能省就省,绝对不会多花一分钱的。我们四人凑的钱光是路费就差不多用光。我认为坐火车到了兰州后,姚风打算让我们一路步行,各处走走停停的,晚上就去民家找地方借住。没来之前我就想过,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趟估计跟红军长征差不多的。”   “噫?”姜远华傻眼:“一路步行?怎么可能。”   “没想到?我们才不是出来旅游的,完全是体验社会生活。有这么好的借住的人家就该偷笑了。”黄随云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他难得睡眠如此少,起了一个大早。那两位室友一向是早起的人,早晨不见人影纯属正常:“收拾行李吧。有两个月的假期呢,日子长着。我听考古系的学长们说过,他们去外地就是这么过的。走到哪儿厚着脸皮敲陌生人的门,请借住一宵的,找不到地方住随便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圈一晚上,他们还介绍过坐车怎样逃票呐。”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了。”姜远华喃喃自语。   黄随云翻白眼:“要不,我借钱让你坐车回去?”臭小子,知道他们暑假有计划拼死拼活要跟着来,现在居然这么说。本来,老大赵智超也要跟着来,若不是考虑到他方向感太差,大家还要分神照顾……四人行还轮不到这只臭猴子。他身上还有零钱……是不是这小子空着腹才没底气……“走,去买早餐吃。”哪有人出远门身上不留丁点儿钱的?这只猴子这智商怎么能考上北大?   “走走走。”一提到有吃的姜远华热情与活力齐齐上来了。   “你自己要不要坐车回北京?”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走!”   下了楼,何家开商铺的人笑着过来热络打招呼:“怎么不多睡会?”   姜远华笑嘻嘻道:“你们都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多睡?”他对陌生人是自来熟。   “来,来,来,一起吃早餐,有馍有饼。”   “怎么好意思。”姜远华嘴里客气着脚步却跟人走了。   能省就省,黄随云也就没多余地客气。这何家的人真热情,难得啊。   “我们的朋友去哪儿了?”姜远华卷着饼往嘴里一边问。   “他们进山了。”   “进山?”黄随云诧异道。   “积石山。”   “就是传说中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积石雄关?”   “对啊,到底是有知识的大学生,居然连我们的积石山都知道。”这个人笑了起来,他的年龄大约是三十多岁,脸色的笑纹很深应该是喜欢笑的人吧。   “我是学历史的,这积石山传述着大禹‘导河自积石’ 的典故就记住了。”   “他们临走的时候说了,等你们吃完早餐想去的话让我送你们过去。”   “好啊。我们马上出发。”姜远华活泼的应道,抓了两个馍在手里拨脚就要跑。   “行李,记得带上行李。”黄随云没他那么毛躁,自己的行李还是带在身边的好。   “干嘛要带行李,又不是不回来了。”姜远华不以为然。   “那边与青海交界,说不定姚风心血来潮去了青海也说不定。这种不预定的旅程才更有趣味。”   “说得也对。”姜远华没经大脑就点头。跑上楼,见邹清荷他们的行李也在,这两个人就辛苦一些一起带上。   “跑什么?有没有人跟你抢。”上了一辆跑山路的小四轮货车,黄随云敲他的头。   姜远华吐了吐舌:“我不就怕等下慢了他们有别的事要做,不能送我们去了,得靠这双腿走山路,想着都头痛。”   舒舒服服扒窗看着沿途的美丽景致,姜远华啧着舌:“我一直认为天下美景胜不过我们苏杭。现在才知道西北巍峨雄壮更适合男人的眼界。”   邹清荷远远看到黄随云与姜远华站在山石上摆姿态,拍着照。   姜远华看到他猛挥着手一边吆喝着:“快上来。”   邹清荷悬着的心这才真正松懈下来。他跑得有点急,气喘吁吁的。这里海拔过高,等爬上来的时候才觉得呼吸困难,十二分的难受。   “还好吧?”黄随云过来扶他。   静静地休息了会,邹清荷躺在地上伸展四肢看着天,天非常的纯净,那蓝有着他从没认真瞧见的清爽,而飘浮着的白云悠闲自在。   黄随云静坐在他身边,带着一份少有的感性道:“这积石山由红砂岩构成,红岩磷磷,巍峨壮观。黄河绕积石山东南流,流出青海进入四川,受到岷山阻挡,激流折转,猛然折向西北流去,穿过积石山与西倾山之间流返青海,形成一个大曲折,这一段河道就是“九曲黄河”的第一曲。”   理科出身的姜远华与邹清荷没他这份感性。却同样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   “姚风呢?”姜远华拾了块石头放在手上把玩。   邹清荷沉默了。他清楚地记下了刚下车时何老对他说的那番话:“看你也是聪明人,现在还是学生别太书生意气,有些事胡涂些好。姚风在我这儿是客人,是上宾,我不会亏待他,看他的面子也不会亏了你们。不怕对你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也难,专家之言听多了,结果假的还是多,遇到假货一样死赔。我没想过要对付你们,真的。如果你要报警我也没话说,大家撕破脸了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脖子,临下车时姚风把他脖子红绳挂的东西给他了。邹清荷不要的,可姚风拼命对他使眼色……邹清荷想,这也许是值钱的古董……姚风怕戴在身上不安全吧,自己替他保管一下。   “不用担心。”姚风给他戴在脖子上。   可是,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是要一起去的,何家的人不带上他。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姚风不要他跟他。   那一刻,邹清荷觉得自己很没用。   “姚风怎么了?”黄随云看邹清荷的神色不对,移近了他身边问道。   “给我时间让我想一想。”邹清荷闭上眼睛,他重新整理自己大脑里的信息,过了半小时才重新开口道:“这事也得让你们知道。   何家表面上是经营彩陶的商人,暗底里可能在进行走私倒卖。”他从口袋里掏出陶片:“你们看,这是彩陶的碎片。我观察了一下,那辆面包车里积有不少比这还碎的陶片。应该不是自然摔破的,摔不了那么多的碎片。我想,他们是以彩陶为器皿,把要走私的东西装在里面。到交易的地点再小心敲破彩陶取出里面的东西来。你们看看这陶片内侧沾有东西。”   姜远华接过来看了,很肯定道:“这是青铜的氧化物。”   “姚风怎么给绕进去了?”黄随云也紧张起来,这事儿不妥当。   邹清荷轻叹了一声:“我们在火车上说话大声了些。听到何老的耳里认为姚风在文物鉴定上是行家。他目前正在跟人接洽到一批东西,在价值上值得让何家铤而走险。就算何老为人再如何精明,他也不能确定这批东西的真伪,需要找一个鉴定专家,这事他也不能公开聘请专家来做。他就认定了姚风能行。把他拉走了。   “那姚风有没有危险?”姜远华掂着姚风的行李,好重。   “玩心理战术,我们玩不过何老。”邹清荷咧了咧嘴,扯出苦涩的笑容。“他让我跟姚风误以为你们俩被他们给挟持了。”   “那,我们要不要马上报警?”黄随云仔细地想着早上的事……何家的人把他俩蒙了出来,却让姚风与邹清荷误会。报警能管用么?他们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而走私之说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我仔细想了,现在姚风还在他们手上,报警有可能逼他们狗急跳墙。再说,我们的说词警方未必会采信。何老警告过我。”   “依你看,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等何家的人来接我们,姚风那边的事一完,估计就会派车来接我们回临夏。等汇合了姚风,知道他安全了,再商量后面的事。”   “他们不会对姚风怎么吧?”   “我们安全在外,他们就不会对姚风怎么样。这是相互牵制的格局。当然,我们也得做一些准备工作,为了以防万一,自己手上得有防身的武器。”邹清荷掏出匕首,找着手腕粗的树枝下手。把树枝截成顺手的木棍,把两头削尖。   姜远华也没闲着,他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找了些石块敲碎成块状兜在身上。   “你们有打架的经验么?”   “我有。”黄随云接过棍子,舞弄几下不成章法:“怕痛的人打架难打赢,心一横咬着牙没有过不了的关。”他一帅小伙子,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着,全不是他主动找的。呵呵,人长得帅桃花运变成了桃花劫也是没办法的事,是男人就不想输。   第162章 古屋亡灵-05 焦燥中时间在静静地流逝。姜远华不安地走来走去,一时看看邹清荷一时看看黄随云。这条路上根本没有车出现。   “你就不能安静地呆会儿。”黄随云恼火道,这姜远华真是只患有多动症的猴子,这样子走来走去的让人很紧张好不好。   “这样等待下去不行。我们自己去找姚风。”邹清荷站起来。   “这何家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们丢在这里。”姜远华恼火地捶着树干。   “我们得依靠自己,从我下车到现在过了四小时。”邹清荷叹了一口气:“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二分。从临夏到这里有三个多小时的路途,车速接近四、五十公里/小时。离这儿大约是一百三、四十公里。如果是公共汽车大约需要四、五小时。我们并没有看到长途的公共汽车经过这里。你们看看这路面,这段山路很差,来往的车辆很少。我们再不行动,只能圈在山里了。我原以为,姚风坐的那辆车回程的时候会来接我们的。到现在还没出现,看来是指望不到了。我忽略了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交易是双方的,除了何老这一拨还有卖家。何老做的是不干净的生意,卖家也同样不会干净。这笔生意何老之所以突然着急起来,是因为卖家联络了另外的买家。如果这笔货的利润非常可观的话,何老将会与另外的买家有利益的冲突。……我怕姚风会有危险。”   邹清荷走到山岔路口停下来对两位同伴道:“我是在这里下车的,载着姚风的车往左边这条山路继续往前开。我去找你们时曾从半路往下望,见到那辆车拐进了另一条山路。他们的目的地……可能离这里并不太远。”   “我们也是在这儿下车的。”姜远华点头。   邹清荷在附近仔细观看了一会:“嗯,这是山岔路口,居然没有路标。这地图是甘肃全省地图,小地方没有标出来。”   “路边没有人,等走到有人的地方再问问看。”   “姜远华回临夏,你坐车回到临夏市在何家的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下。啊,我记得那附近有家温馨旅馆,你就住那家。不要惊动何家的人,偷偷观察何家看到什么异常的事记录下来。这些钱你先拿着。”邹清荷拿出两百元来,递给姜远华:“你不是有相机么?小心些把你觉得可疑的事给拍下来。如果见到姚风回来而我们还没有回来的话,你们也不用过来找人,留在临夏市等我们。三天后没见到姚风也没见到我们,你去就派出所报警。报警之前找电话去北京找一个叫柳逐阳的人,告诉他我们遇到的事。这是他的几个电话号码,万一找不到他的人就打这个叫季佳的人的电话。”   姜远华迟疑了一下,没有接钱:“不如让老黄回临夏我跟你去找姚风。”   黄随云轻拍他的头道:“要相信清荷的安排,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再婆妈,你今晚回不到临夏了。”   姜远华嘟起了嘴:“怎么就觉得把我给排外了。”   “这不是排外,因为你比老黄机灵,要是我们都出事了就指望着你的救援。”   这话说得……嘿嘿,姜远华高兴了:“那你们要小心。我这就去了。姚风的行李要不要我带回去?”大有一番壮士断腕的豪情。   “瞧你这小身板的,自己的行李就快把你压没了。”   “姜远华你要走完这段山路到寨子沟才有公共汽车到临夏。这距离也不短,背着吃力。还是我来吧。”   三人分了手,朝自己的方向前进。   随着太阳逐渐西移,温度慢慢下降,吹来的山风里含有少量的湿润的水意。   背上的行李显出它的重量来。   时时传来嘹亮的歌声,山民们唱着属于他们的曲调儿快乐地走向回家的路途。   “山花儿。”黄随云。   “噫?”邹清荷的目光落在山坡上的野花上。   “地方特色的民谣,俗称山花儿。”   “哦。”邹清荷不关心这个,走得急,神经崩得紧,人累。   “我们可能走错了,前面没路了。”黄随云叹了一口气,天完全黑了下来,好饿,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双腿发软呢,好久没有负重爬过这么远的山路了。光喝溪水填不饱肚子……怎么看不出清荷有饥饿的模样?   “没走错,看,这里有车轮印。车子是在这里调头的。”邹清荷蹲在地上,用手电筒搜寻着:“这里的泥土较松软,有清晰的痕迹。除了面包车的还有小轿车的轮胎痕迹。这边被践踏的杂草显然是有多人踩过。也就是说,车只开到这里。车上的人下车自己走的。”   邹清荷站起来,抬头往山上望去,山连着山在黑幕下只是黑黑的暗影。   “他们朝山上走的。”邹清荷看到被折断的树枝,痕迹还很新。   黄随云摸着肚子,这儿刚刚发出好大的声音:“我们现在跟上去?”   邹清荷听到了他肚子传来的抗议,咧嘴一笑:“休息一会吧。”   背包里还有没吃完的饼干,递给黄随云:“先吃一点压着胃,这山里的果子很多,虽然没有成熟,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黄随云苦笑,当时在火车上嫌这压缩饼干口感不好,大家都不喜欢吃,只有邹清荷小心地收起来,现在放进嘴里跟山珍海味是同等价值。   “一起去找可以入肚的食物吧。你也先吃几块压肚。”饼干尝了几块舍不得浪费啊。   “哇!又苦又涩!”   “这是野杏吧?”   “最糟糕的是……我们迷路了。”邹清荷苦笑道。   黑暗的森林有着自己的法则吧,他们这两个轻率的闯入者:“毛骨悚然,如果突然跑出一群蛇来怎么办?”   “啊?那边有微弱的灯光!”   “真的!我们顺着这条溪往下走吧。”   “得救了。”黄随云躬着身子喘粗气扶着门柱。   “老黄,小心!”   “什么?”黄随云回过头望去。   “蝎子!”邹清荷闪身过去,挥着手上的匕首把门柱上的蝎子一刀两断。   “没有被咬到吧?”早有准备,自从姚风要他去买雄黄,他询问过人,知道这些可以药用。   “没有。”全身上下酸痛盖过了其他的触觉,太累了。   门打开了,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做什么呢?深夜嚷嚷的。”   太好了,这个人说的是汉语,听得懂。   邹清荷撑起黄随云的身子:“对不起,打扰了。我们能借住一晚上么?”   这小木屋子不大,就一间可以一目了然清楚地看清里面的结构。一盏煤油灯放在唯一的小方桌上,一张硬板床,墙上挂着熏干的山货。这屋里还有土灶,很原始的生活状态啊。   “有没有东西可以吃的?”黄随云有气无力道。   屋里的主人是黑瘦的汉子,典型的山民,看不出年龄来,虽然瘦却也很精神,尤其是那双眼睛只有“炯炯有神”四个字配得上。他显然还没有睡,这屋子里有土烟的味道。他并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关上了门后从锅里拿出窝窝头来递给他们:“你们是?”   “谢谢。”黄随去放下行李,也顾不上一身狼狈不堪,接过来就往嘴里塞。邹清荷用葫芦瓢盛了水给他:“我们是来旅游的学生,不小心在山里迷了路,还有一位同学走散了。”他一人背着两人的行李……实际上比老黄更累,他是硬撑的。   “旅游啊……”简单地重复着三个字后屋主人坐在自己的床板上看着他们:“这屋里没有别的床了。”   “不要紧。能竭脚就行。您甭管我们。”黄随云恢复点元气也就不穷讲究了,目光四处搜寻找到了屋角的一堆干草,铺好了倒头就睡。   (本篇故事以后涉及的人物、地址全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邹清荷揉着酸痛的小腿肚,从背包里拿出风油精来轻擦着挂伤以及过度劳损的地方,一边做着简易的调节松驰肌肉的动作。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这屋主人还没有睡意的样子。   “要不是遇到您今晚真不知该怎么做。请问您贵姓,这里是哪里?”   “不用客气。我姓马,你叫我老马就行了。这里是徐子涧。”   邹清荷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老马那张床已经空了。自己身边只有黄随云均匀的呼吸声,实在想不到老黄的适用能力这么强。邹清荷带着牙刷毛巾走了出去,旁边就有天然的溪涧。老马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下边山凹。   数百米下的山凹有着绵延的房屋,不是单幢的民居……是占地极庄的庄院。在晨光的鸟瞰下黑色深沉的瓦片贪婪地吸收着全部的光线……格外地死气沉沉。   邹清荷走到他面前:“那是有年代的古屋吧?”   “徐惊凡的祖屋。”   徐惊凡是谁?邹清荷是不知道的,也不感兴趣。   在陌生的山区怎么才能找到姚风?   “下面死气沉沉的,看起来荒废已久。这么好的房子空着太可惜了。”邹清荷擦干脸,早上空气很凉。身体的疲劳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试着动动四肢,做做压腿运动。   现在不把身体调整好是不行的。等老黄醒了,他们要出去找姚风。隔了一夜不知道姚风有没有事,好担心啊。   “那边闹鬼,没有人敢靠近。”   “闹鬼?”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一说?邹清荷的老家是朴素的湖区,在那家鬼故事是有,但闹腾得让活人住不下去的说法还没有。读小学时也有过夜晚逛坟地壮胆,自从母亲死去后他就不怕死去的人了,也就不相信有鬼魂之说。若真有亡灵的话,母亲的亡灵怎么不出现?连梦都没梦见过一次。只有病中的母亲不断衰微的身躯与精神。“什么时候开始的?”邹清荷好奇起来,不可思议的事随着文明的进化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那怕这解释未必就是真相。   “自从徐家的人一夜死光之后就开始闹起鬼来。”老马仔细地打量着邹清荷,看着他一边打拳一边说话(是柳大哥教过他的近身格斗,怕将来与何家的要武斗,先练上)。   “两位早。”黄随云打着呵欠,朝他们走来。   老马的目光移向了他。   第163章 古屋亡灵-06 “啊呀。”黄随云突然倒在地上了。   “怎么啦?”邹清荷赶紧过去扶他。   “腿突然抽筋了。”黄随云哭丧着脸,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双腿如此的不中用啊。   “不要紧张,放松身体,深呼吸……然后,慢慢地,把腿伸直。”老马过来伸手找邹清荷要走了风油精:“肌肉累积了疲劳,你在入睡之前应该跟你同学学学,松驰一下自己的肌肉。”老马熟练地剥开黄随云的裤脚,那里青筋纠集着……“把鞋脱了吧。”   黄随云有些难堪,难得地老脸泛红了:“可能会有点臭。”   邹清荷张大了眼睛:剥下袜子后这双脚满是血泡,破裂的地方非常地让人不忍心看……“老黄!”原来老黄一直忍着这样的痛楚跟他一起奔波。   “不该穿皮鞋来的。”咧着嘴,痛得满头是汗的黄随云保持僵直的笑容。   邹清荷迅速地冲回小屋从包里翻出备用的药品来。“该用什么药呢?”邹清荷没有多想,直接抓着外用的云南白药就出来了。   “用不着这个。”老马露出淡淡的笑意来:“山里多的是草药,我去采些来用。你帮他拉拉筋。”   “谢谢你。”邹清荷诚恳道,太麻烦人了。   老马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   “他是这里的护林人?”黄随云问邹清荷。   邹清荷摇头:“我不清楚。”   “我们要去找姚风的。”黄随云看着自己的脚有些恼火。   邹清荷站了起来,他们一宿舍的室友,他与姚风的感情更好些。可是,现在要这样子的黄随云勉强跟着自己去找姚风于心不忍啊。   “你留在这里,我去就行了。”   “那不行,我这脚还能走路,忍一忍就过去了。”黄随云要证明自己的话试着站起来……只是,这双脚不大听话。   “你啊。”邹清荷制止他的胡来。   邹清荷一边绘着简陋的地形图一边不时分心看着老马把采来的不知名的野草与草根放在锅内煮沸,别外弄的一些捣碎成草泥。   “忍着点。”老马待沸水稍凉了点后,让黄随云清洗自己的双脚,再用草泥敷上。   草泥包在脚上,冰凉立即从皮肤深入全身,驱走了火辣辣的痛楚:“舒服多了。”黄随云懒散地倚在木板床上。   “老马。我同学是在这个位置失散的。有哪条路能最快回到这个位置?”等老马做完一系列的事后,邹清荷把自己绘的图拿到老马面前指划着。   老马看不懂。   怪不得他。唉,这方面邹清荷很没有天份。   “你们是什么时候迷路的?”老马洗净了手,开始合起面来,打算做面条吃。   “在山里转了四五个小时吧。”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好笑,就不知怎么了,当时的他俩得知自己迷路后强行隐瞒各自的慌张。邹清荷胆子本来是不小,却还是会因为突然陷入困境影响了判断能力。在黑夜的森林里一样惧怕蛇虫之类的突然袭击,哪怕是自己踩断了枯树的枝桠也会受到惊吓般地停下脚步。惊飞的宿鸟不满地在林中对他们发出抗议的呜叫。又累又饿又怕,连说话的力气也尽量节省。那一刻,可以依靠的只是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仿佛他们已经被这世界给丢弃了。   “迷路的途中,有没有经过比较特别的地方。”   “跨过三条溪涧,补充了四次水。”黄随云还是很想睡,撑着眼皮道:“是我拖累了清荷,要不是我一脚踏空滚下一个坡去的话……”   “依你们的脚程应该走得不远,可能就是在这座山头转来转去吧。这座山峰名叫罗岭算是这附近最高的山峰,与甘肃交界。”   “与甘肃交界?这里不是甘肃省?”邹清荷吃了一惊。   “这里属于青海,过了积石雄关就属于青海省的地域了(偶的地理不大好,记不清实际上是不是这样子的)。你们从积石山过来的啊?常理来讲,一般旅游的人不会跑进这深山里来。”   黄随云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邹清荷的目光转向了他。   他突然一怔,木板床很新却铺着张半新的被子。墙壁用石灰粉过,没被灶火薰黑,墙上挂的野味……整个木屋呈现着不协调的感觉冲淡了随意的简陋。在这样的环境里床上一角放置着不应该出现的物品:高精密望远镜……莫非,老马他在监视着山凹里闹鬼的徐家祖屋?为什么呢?深山里过了午夜还亮着灯的木屋……孤独的男人却拥有高精密的望远镜。(类似的这玩意儿邹清荷去季佳那里玩时见过,季佳说是用来远距离监视目标人物时使用的,用完后要还回去的,季佳一直隶属于反腐特别行动小组,偶尔也有假期休息。)邹清荷突然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想到另外有一种可能性……若是这次迷路兜圈走得不远的话…还是在同一座山…也许何老带着姚风来到的目的地就是下面闹鬼的徐家祖屋。没错,闹鬼的地方本来就合适做诡异的事情。这里虽然没有路直接到山下的古屋……如果沿着溪涧往下走的话……这罗岭会不会有别的山路通向下面的古屋?可是……记得迷路之前的发现……姚风他们当时是上山的啊……山路……会不会是需要向上走一段,然后有其他的路通往下面?最奇怪的一点是: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回程的面包车……而那条可以通行车辆的山道最终是有尽头的。又或者面包车最后拐向了另外的路……还是找一个地方藏了起来?   邹清荷突然不说话,老马有些好奇便把目光从手上揉着的面团转向了他,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床上忘记收好的望远镜。   “这是座宝山。”老马突然道。   “嗯?”邹清荷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运气真好,没有遇到野兽。这里出产名贵的药材、兽皮。出名的有雪莲、雪鸡、雪豹、猞猁、鹿茸、麝香、虫草、贝母等。   我是看守山林的人,抓哪些非法狩猎珍稀动物的看林人。你看,我的猎枪放在屋角的。我有猎枪的执照。”   “……你是本地人么?”   “回回。”   “回族吗?”   “是的。”熟练地把面团拉成面条,他的力气很大,面的弹性完全发挥出来,好神奇哟。才几分钟的时候迅速地自制出三大碗拉面来。   放了野味的面条很香,虽然没有其他的调料辅佐。邹清荷摇醒黄随云,把面条端给他。黄随云立即变成活鱼一尾,非常快乐地食用起这原汁原味的美食。   “真好吃。”他赞叹道。   吃饱后邹清荷从姚风的背包里翻出指南针来:“老马,我这位同学先借这屋休息,我出去寻找失散的那个。”   “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也在山里转转。”老马拿上猎枪,检查了一下枪膛里的硝弹。   邹清荷这次不用背行李,人轻松多了。   他望着山下的那一排排黑瓦的房子:“老马,徐惊凡是什么人?”   “没解放前的大军阀。徐家三代拥兵,控制了青海全省和河西走廊。军事活动范围先后达到西藏、甘肃、陕西等省区。从清同治到四九年的解放。徐惊凡任西北军政长官统治着西北荣极一时。”   “是他?徐家的后代……”邹清荷记得姚风昨天吃早餐的时候跟他提起过临夏的回族有一大家族有传说中的宝藏。   “全死了。”老马很冷淡道:“有关徐家的故事流传很多版本,徐家在清未靠镇压回民起义而起家的。解放后徐家的权势一倒,恨他们入骨的人哪能放过他们。”   “我们下去看看吧。”邹清荷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老马张了张嘴,目光闪了闪:“你不是要找你同学么?”   “他是好奇心重的,若是知道徐家的祖屋在这里,必定要去看的。”   “你们本来就是冲着徐家祖屋来的?”老马皱起眉头。   “不是。”邹清荷摇头,抬头朝山上望去,只见墨绿翠绿嫩绿郁郁葱葱。“这附近除了这闹鬼的屋子……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提供人秘密会面的?”   “秘密会面?”老马显然不了解他语言里包含的意思。   “我听说,山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山洞溶洞的,寺庙道观之类的隐蔽场所。”   老马笑了起来:“你这脑子里都有些什么啊。”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继续沿着溪涧小心地向下走:“昨天白天大约是在下午二、三点时山下的徐惊凡的祖屋来了些什么人?”   “噫?”老马停下了步子:“你这话问得很怪。”   “你不是一直在监视着徐家的祖屋么?”   “监视?”老马笑了起来:“想象力真丰富。”   “你是警察吧,破绽太多了。”   “你说望远镜?”老马颇为吃惊地看着他。   “你的手。”邹清荷肯定道:“拿枪的手长的茧不一样。你这地方长的厚茧是长期握着手枪的柄磨出来的。还有就是你对这附近并不熟悉,比我们强不了多少。你的口音也不对,就算一位看林人会说普通话也应该会无意识地夹杂着自己常用的本语。如果真是看林人的话怎么会把自己住的小木屋建在鬼屋的上面?那小木屋太新了,干草与柴都是新的,灶头很干净,烟熏的时间很短,也就是没开过几次火吧。反而是墙上挂的几串干货野味倒象是从集市买回来的。还有就是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却没有换洗衣物放在床边,却有四五人用的碗筷。食物充足,面是少见的精面,蒸锅使用率并不高。能让我看一看你的证件吗?”   老马笑了起来:“我确实是警察,在调查青海甘肃边界文物倒卖的案子。被你看穿了,看来伪装功夫太差了,小伙子眼力不错。”   他掏出了证件来。   “马青山。”这位马青山同志是青海西宁公安局的,本子是真的,看来这位警察同志也是真的。“我表哥是警察,观察事物的方式是他教我的。你们昨天抓获的人里面有一位就是我那失散的同学,他是被人协持的,他学的是考古懂文物鉴赏。第三份行李就是他的。   ”   “你怎么知道我们昨天抓了人?”   邹清荷笑了起来:“引何老上钩的卖家就是你们警察设的陷阱吧?”   第164章 古屋亡灵-07 “哦?说说看。”老马颇感兴趣地看着邹清荷。   邹清荷玩着自己手上的昨天削出来的木棍:“这事很明显。要让暗处走私的人跳出来,非得有合情合理的,能让人麻着胆子赚大钱的契机才行。能做这些走私的人除了胆大还得有心眼,他们其中肯定有比较谨慎,下一般的饵他们不一定会上钩。在这一片领域找一个合理的契机,最方便的是流传着的徐家神秘的宝藏。徐氏这个家族不是子孙无能的自然衰败而是历史洪流中军阀时代的灭亡。徐家这类军阀暗底里说起来比土匪还要过份吧,以前的西北虽然比不得江南一带的富裕,但它地理位置较特殊,文物古迹很多。徐家的权势占有些奇珍异宝也说得过去,徐家的子孙也不一定全部死了。当年解放战争并不是突然发动一朝一夕完结的,它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有足够的时间让这些军阀看情形不对做出相应的准备。据历史记载那些有名望的军阀不少在战争结束之前把亲人转移台湾或者国外。我估计徐家的当家人也会两手准备,肯定有子孙离开了祖居到国外去了,值钱的东西自然也被带出国了。这徐家宝藏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但经过人刻意地散布便成了有形有样的故事了。你们利用这个传说,假造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徐家子孙也不难。然后散布消息说是在徐家的祖居挖出徐家的宝藏来,约人来这边谈交易,这深山古屋的逮捕人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老马大笑,笑得很豪爽。邹清荷欣赏这样的男人,一点也不做作该是怎样就怎样。   止住笑后,老马拍拍邹清荷的肩:“说得在理。我们并不顺利,上钩人不多。昨天来的几人就给逃掉了一个。真正想捉的大鱼根本没上钩。”   “昨天……来了几个人?”这才是邹清荷想知道的关键。   “昨天来了四个,我们之先也调查过,姓何,表面上是临夏市的彩陶商人。主事的何老头精得跟鬼似的,我们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昨天他出现,同事们很高兴,蹲在暗处就等着他们交易的时候捉人。可东西一拿出来,跟他们一起来的小伙子冒出一句:‘全是假的’。何老头调头就跑,想不到上了年龄的人身手蛮敏捷。”   “那个小伙子就是我同学。”邹清荷高兴地道:“现在,他在哪里?去了西宁?”   “不,还在下面徐家祖屋里。”老马叹了一口气:“今天这里还约了一批人上门,警力不方便分散,加上还有人分开去追捕何老头。没有人手把他们送回西宁,这次行动一直是秘密进行的,不能让消息外露,也没通知地方的警察。”   知道姚风是落在警方手里,邹清荷心情放松了:“那你得回上面继续监视啊。”   “今天有点不对劲!我得下去瞧瞧。”老马望着下面,那古屋还是死寂死寂的,他们现在还在中间地段不上不少。老马皱起眉头:   “下面没动静,平常这时间换班的人应该上来了。”   邹清荷一惊:“他们有事应该会用对讲机跟你联络啊。”   “没有联络。”老马拿出藏着身上的对讲机:“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事古怪。”邹清荷皱起眉头,脚下的步伐加快。警方那总是发出“沙沙”声的对讲机居然静得跟废品一样……溪涧两边很明显的杂乱的脚印,这些警察们也是由这里上下的吧。邹清荷把目光移到了老马的脚上,带钉的登山鞋。   死寂。   杂草覆盖了曾经有过的路径。   没有路没有了溪水流淌的声音,没有鸟雀的欢鸣。   山上的溪水到这儿汇集成湖,水草格外的葱郁茂盛。   邹清荷拉住了老马:“等等。”   老马比他更焦急,也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停下来了。他相信这少年敏锐的观察力,记得这位少年提起过,他表哥是警察,他的观察力是他表哥教出来了。他的表哥是怎样的一位警察?   “湖水有毒。”   “怎么可能?”这小湖里的水是由山上流下来的,是活的水啊!   “湖边有腐烂的鸟雀。不是一只,你看看。”水溢过湖面流向更低的洼地形成了沼泽。那上面青郁的水草浮了不少……还有野鸡与兔子的尸体。   邹清荷把目光转到前面百米远的徐家祖居。墙垣与飞檐隐身在阴森高大的树木后面,风动树摇,再近些朝前看,杂草间缝里可以看到树根撑破了断墙带有一股子岁月的沧桑。这沧桑引不起邹清荷的共鸣,心里有事的老马对此情此景毫无感叹之意。   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出人来。   “出事了……”邹清荷与老马手心出了汗,各自握紧自己的武器。   他们顺着被前人踏出来的,还没定型成路的小道朝院子小心翼翼地走去,他们在人高的杂草里消失了身影。   一股子腐臭的霉味夹杂着青草的味儿袭鼻而来。   若不是老马识途,邹清荷看不出这里曾经是徐家祖居的正门……门柱也好门板也好,早就被人摘掉了,只能称为大洞,被浓密的杂草遮盖着。   老马在前面带路,邹清荷握着匕首不管不顾地铲掉两边的杂草与荆棘。   整个院落除了参天的大树就是人来高的杂草,视野受到限制。   “血……”邹清荷突然轻声叫了起来,他在砍划的时候看到了青草上血的痕迹。老马没有答话,他面前杂草被横卧着二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压倒了。一具是他的同事小叶……老马牙齿咬得要冒血,他蹲下身来,忍着胃里的翻滚,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来,翻看着小叶的尸体……小叶的咽喉被人用利器刺破,身上有打斗的伤痕,衣服破损了。另一具是那何老头他右手上还握着一把带血的似剑非剑的利器,面孔泛着紫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左手捏着一条蛇的七寸,那条蛇的下身紧紧缠在他的右腿上,也已经死去了,是一条绿色斑纹蛇,蛇身的直径足足8cm。   “姚风!”邹清荷大叫起来,越过尸体朝前面跑去。   这古屋的台阶是青石砌成的,地基较高,多了层青苔,不小心鞋底容易打滑。大门是油桐的色泽,经历过岁月的风霜保持着它的骄傲。   大门是半掩着的,浓浓的血腥从里面往外涌。   邹清荷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推开,再推开。   他僵直地立在门口“天啊,这里发生过什么?”邹清荷再胆大也忍不住发起抖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人间地狱。   六、七具尸体与他们的殘肢零散地落在大厅。   老马听到他的叫声赶了过来……一巴掌把门拍得直晃荡。   他噙上泪,声音是颤抖的:“几乎,我们几乎全军覆没,我们一共九个人,罗队他们……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啊?”   “姚风,姚风你在哪里?姚风、姚风。”这些尸体里没有姚风……邹清荷认识的只有何老的大儿子在里面,小的那个没见到。何老的大儿子,手上还戴着手铐……两条腿活生生的被撕扯下来……鲜血溅满了屋子……四个对讲机的躯壳砸碎了落在不同的地方。   老马双腿发抖,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手枪套还牢牢挂在尸体们残腰上,连保险栓也没打开。   大厅靠墙的三张大红木桌上有几只瓷碗,其中一只碗被打翻了,桌子上只剩下蜡油的痕迹。他们的脸色白里泛青,瞳孔扩张,鼻孔与嘴角有少量暗色的血迹。他们身上有木椅零散的骨架,四肢……不是被利器弄断的,仿佛是五马分尸……“……我走的时候,他们关在后面的屋子里,通讯设备也在后面……”老马抓着邹清荷稳住了自己的身体……邹清荷全身发抖。   “……有具尸体没见过……”老马喃喃道。   邹清荷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姚风、姚风……”   这后院比前面整洁多了,并没有多少杂草,可能是铺着石子的缘故吧。虽然一片衰微的还保持着昔年风光旖旎的庭院风采。   越过深井石磨水池水车翠竹枯藤树桩对着这前院大厅的正后面是三层的枣红色的木楼。   伏在室内床铺上的是老马的搭当周军,他还有呼吸,被人敲破了后脑勺。   两副手铐落在桌子底下,其中一副染有血迹。   周军后脑的伤口就是被手铐敲出来的。   姚风不见了,还有何老的小儿子也不见了,他们俩人搜寻了整个徐家的空屋,找不到这两个人的踪影。徐家除了这三楼的木楼,分别还有东西二层的别院,房屋的平面结构类似北京的四合院,只是占地更多。   老马找到了通讯设备。   邹清荷的裤袋里还兜着云南白药……他给周军上药的时候,周军醒来了。邹清荷的手腕被他的小擒拿手给擒住了。   “放手,周军。”老马的声音嘶哑了,抹着流出的眼泪。他刚刚与外面联络上了把目前的情况报告上去。回过头看到周军的动作喝住了他。   “妈的,狗崽子,贼娘的居然搞偷袭。”周军的头被邹清荷草率地包扎了一下,忍不住骂了起来。   “姚风呢?”邹清荷带着哭腔喊道。   “姚风?你这是什么态度!”周军很不满。   “铐在这儿的大学生,他人在哪里?”   “鬼才晓得。”周军恨恨道:“神气活现的臭小子左一句‘我有权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肯说,一点也不合作。另外一个阴沉沉的,气死老子了。一时没注意小看他了着道儿了。妈的,再落到老子手上非得剥他的皮。”   第165章 古屋亡灵-08 “打你的是谁?”邹清荷的声音在发着抖,他害怕,非常害怕。没有柳大哥在身边,他身后没有支柱,他站不稳身子。来北京后姚风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愿意去想姚风有可能遭遇不测。现在,目前的情况是姚风逃了,挣脱了手铐不见踪影。如果他袭了警……本来没有犯罪的他也会被冠上罪名。姚风,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逃呢?   邹清荷想不通姚风离开的理由。会玩几手魔术的姚风有可能是自己弄开了手铐……邹清荷有见过他玩一些精巧的小机关解开高智巧的魔圈,比如说:明明被小钢圈扣住的双手突然一翻腕就解开了。在玩这些东西上邹清荷每次都输他。   “姓何的狗崽子!”周军摸着头,突然脸色一变,去摸了摸平时挂枪的枪套,空的。“妈的!”他在屋子里四处寻找。   老马撑着头,双目空洞。他那双戴着检查过尸体染上沾上血迹手套把血迹弄到脸上头上:“怎么了?”   “枪不见了。”周军那张褐色的脸很明显地看得到青筋隆起,肌肉在抽搐。   老马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枪丢了,可以找回来,就算找不回来大不了被革职,命丢了什么都没有了。”   周军想不到从他口里听到这么没志气的话,猛地回头,却看到他头上脸上手套上的血迹便嚷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啊?你也受伤了?哪里来的血?”   “你的对讲机呢?”老马没有马上回答,反正周军迟早会知道发生在前院大厅里的惨案。   “在水桶里。”邹清荷坐在凳子上,无法让肌肉的颤动停下。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去找姚风,去找线索。可是……他动不了,双腿跟棉花做的一样,就是站不起来。   为了分散自己害怕的心,他强迫自己把目光在室内转动。他坐着的木凳靠着边,右边放着膝高的木水桶,里面有半桶水,黑色的对讲机就泡在里面。左边是平方米左右的方桌,上面铺着拥有历史色彩依旧华丽的纺织物。桌子上有铜制精巧雄鹰展翅以香油为燃料的三头灯盏,灯芯还没燃烧尽,没有香油……其中插了支白色的蜡烛……每一个香油盏里积有厚厚的蜡油。桌上乱放着几根完整的新蜡烛,有一支滚落在地上。两副手铐搭拉着安静地躺在桌子底下……地板是油过桐油的没有腐烂。窗户是木格雕花的,加了一层不必要的彩色格纹的玻璃。床是雕花的大木床还有一股子幽香,床幔积了灰积显得陈旧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泽来。床头有梳妆台,上面只有镜子。笨重的大衣柜是深枣色的……其中一扇门半开着的,里面有几床发黄的棉被,显然被人翻动过,室内有打扫过的痕迹,却扫得不彻底……柜子底下有一截粉红的衣袖……房门旁边有一洗脸盆架,上面有半新的几条毛巾,其中一条还是半湿的……周军坐在床沿上使劲地捶着床,引得灰尘扑面。   “只好跟罗队先报告了。”他站了起来:“我就不信这小子能逃到天涯海角!”   坐在另外一张木椅上的老马动了动:“罗队……罗队……已经死了!”   “胡说!”周军看着老马带血的手套,发青的脸颤抖的唇……只觉得血腥味漫上心脏,一时喘不过气来,他又跌回床上了:“你说的是真的?”   “老季,黑仔……连他们的信号也收不到。”老马取下手套,把自己的对讲机抓在手上还是任何信号也收不到。他把对讲机放在桌上,卷起右腿的裤脚……他的手枪是绑在小腿上的。他取下手枪,检查着枪膛里的子弹,没发过一弹,里面是满满的。他用自己的衬衣下摆擦了擦枪。这一动作让他的心静了一些,手也稳了些。他进过刑侦大队,见过不少尸体。他,并不怕陌生的死人……但惨死的数人却是昨天还一起共过事的同仁,他了解他们的身手与头脑,随便一个都可以陡手对付数名歹徒,都是些经过训练的职业警察啊。莫名其妙降临的死亡冰冻了他的四肢……他胆怯了,不愿意再回去看一眼现场。他需要重新建设他的信念他的勇气……面前的两个人更需要自己给予他们勇气吧。   邹清荷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他的手终于不抖了:“我们现在要冷静!冷静……你们支援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老马看着表:“需要三至五小时,有可能更长才能到。”   “我们得做些什么。”邹清荷左手握成拳头。   “他是谁?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我同学姚风的,他是考古系的大学生,被何老挟持。”邹清荷把他们在火车上认识何老以及如何到这儿的事简洁地说了一遍……邹清荷在述说的当中情绪与心态回稳:“老马,你的对讲机是什么时候收不到信号的?”   “昨天下午何老头逃跑了,我本来也想去追捕他。罗队认为,半山腰的木屋是极有利的地形。罗队担心我们要收入口袋的另一伙人突然出现或者侦察现场,让我守在上面。我拿着望远镜四处察看动静……在上面,大约在快入夜的时候,何老头出现在我的镜头里。我通知了离他最近的小叶与老季,后来黑仔也追了过去。我看到他们渐渐地接近了何老头……何老头身法很快……闪进对面的森林深处看不清楚了。其他的入谷路口看不到有人出入,后来,我进木屋弄晚餐,煮了十几人份的窝窝头,我给大伙儿送下去,再上来时,大约接近十点了。那时候对讲机一直都有声音,听得到老季在骂人,黑仔与小叶的对话……。我收拾了一下,拿着望远镜在外面仔细观察,昨晚天黑,外面看不清楚。后来我听到溪涧上方有动静,怕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惊动外面的人,我埋伏在一边,后来看到了你们俩。偷听了你们几句对话,知道你们只是迷了路的人。但不知道你们来历也不敢大意,悄悄回到木屋,点燃了蜡烛,打开对讲机跟罗队报告了。罗队让我小心些先探清你们的来意。我就把对讲机给关了,过了大约四十分钟你们才出现在门口。你很谨慎……本来,我打算趁你们睡着了再悄悄联络罗队他们。不过,等我确定你们已经熟睡后去开门,却见你动了动,抬起头来张望,让我打消了出门的念头。而且我也看得出你们并不象会走私文物的人,就放弃了跟罗队联络的打算。我今早一起来,走到外面打开对讲机,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没一会儿,你出现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我们没有看到山下有灯光。”邹清荷眯着大眼,微微皱起眉头来……如果,当时这徐家古屋有灯光的话,他们在山上一定可以看得到的,这点非常奇怪,从现场的状况来看无论是死了数人的前院大厅或者是这后楼的卧房都应该点上了蜡烛……他把双臂搁在桌子上,这桌毯很干净……他把目光对准了周军:“你呢?”   “我,我负责看守你同学以及录取他的口供。”周军搔着头,他很想去看罗队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一向很稳的老马那样子,他不自觉地感染对方身上流露的深深的惧意。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巡警,工作三年没遇上大案老案。升职才三个月进入了这个专案小队,本来期望立一个小功,年底奖金多一点。徐家老屋的传闻,听过一点怪寒碜的,居然闹鬼……周军接着说了下去:“罗队把主要精力放在分别提审何家的两兄弟上,何家的长子,性格软一些,只吓了他一下,他说出你同学是他们临时找来鉴定文物真伪的。罗队审人在前院的大厅,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你同学就蹲在那边的角落,很长时间内一声也不吭,让人弄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么。老马送了窝窝头过来后,你同学嫌窝窝头太干,要喝水。我火气冒了上来,真恨不得打他一顿,又不能真打他。只得打了桶井水上来,去前面找了碗过来,盛水给他喝。后来,罗队把姓何的狗崽子带进来,要我一起看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犯困了,倒在床上眯了一会。我并不担心他们会逃跑,我没有手铐的钥匙,钥匙在罗队手上。后来,后脑一痛,我挣扎着睁开眼姓何的狗崽子举着手上的手铐,我想站起来,他扑过来继续砸我……我干嘛跟你说这些啊。”   “他很有脑子。”老马叹了一口气,警方有时也会接受外行人的协助,只要对方能对案子有帮助就好。他不赞成一件案子只能由警察独立完成的论调。   邹清荷有点可怜这位周警察,这个人不合适当警察呐。房间没有给姚风喝水的碗……“这井水你喝过没有?”   “喝过。”   “碗呢?”   “前边的碗不够用,他们过来拿走了。”   “他们也是喝井里的水?”   “不知道。”   “你们以前在这里过夜么?”邹清荷皱起了眉头。   老马跟周军一齐摇头:“没有,平时,只有一、两个留在山上的木屋监视这边。要住也住在木屋里。”   “有别人住过吗?”   老马突然猛拍着自己的大腿:“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他们不见了。”   “谁?”   “豪猪沟的销脏的平七。这事就是由他牵头的,他在年前被抓,答应当警方的内应。来这儿设套还是他提议的。这段日子他跟洛累阳一直住在这里。”   “我们得重新回去勘察现场。”邹清荷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的腿立得稳稳的。   第166章 古屋亡灵-09 太阳的光落到庭院分外地细碎,远处鸟雀的鸣叫格外地渲染着徐家大宅的寂静。   “嗯?”老马站住了。   没听错!从血腥的大厅那边传来皮鞋踩踏地板的声响。   有着浓厚岁月风貌的地板到底是承受不住这份焦煎发出了呜咽。   有人!   老马把邹清荷往身后带低声道:“找地方躲起来。”他双手握紧手枪,猫着身找着屏障物往前窜。周军持着猎枪闪到另一边,两人相互打着手势,慢慢地接近前院。   邹清荷伏身一棵罗汉松后面,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人,右手握着木棍,左手持着匕首。   “谁?再不现身,我要开枪了。”有声音在前院大厅的门后喊了出来。   周军与老马松了一口气,把枪收了起来。   “老季,是我们!”这种情况下出现自己的伙伴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啊。   “把枪丢掉,举起手来!”门口闪出一个人来,三十多岁,双手举着手枪,瞄准了自己的同事……他身上的衣服被荆棘挂得破破烂烂的……邹清荷从树后闪出头来:“咻”的一声,一棵真枪实弹从邹清荷的耳边擦过。   邹清荷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棵子弹离他只差几厘米啊。火辣辣的热浪一闪而过……“老季!”老马闪身扑过去:“你怎么随便开枪!”   老季的眼睛是血红的,开了一枪后,双手无力地垂下了,又腿突然一软,跪了下来。老马收住了前冲的身形,撑起了他的身体。老季的手很烫,手枪掉在地上。   周军上前把手枪拾起来放在他手上。   邹清荷回过神来双手正撑着自己的膝盖,双眼往下一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合落在地上了。在他吓呆的时候双手不自觉地松开了。重新把棍子与匕首拿在手上,却没有足够的握力稳住它们。   “是老马吗?”大厅还有另外的声音。   “黑仔!”周军大步走向前。从门口往里看,然后整个人石化。过了良久,他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黑仔姓严,皮肤极黑,年龄是他们这一队人中最小的。他躺在地上,双腿绑着树枝,上半身伏在另一头的门槛上。   “黑仔的腿摔伤了。”老季茫然地把枪挂回枪套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马摇头:“我来的时候惨案已经发生了。”   老马跟老季合作把黑仔抬回他们刚才走出来的房间,把他放在床上。老季已经给他的双腿做了初步处理,身体上其他的伤还渗着血。邹清荷主动地打来井水,把那瓶云南白药贡献出来。周军一进屋就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昨晚追捕何龙时,黑仔摔下悬崖了。何龙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把我们往绝壁悬崖带。小叶紧紧地咬住他,我去找他黑仔,后来又迷了路,今天天亮以后才找到他。”   “没跟罗队他们求救?”   “小叶的对讲机坏了,我把我的给了他。”   “你身上的伤口我给你处理一下。”老马叹了一口气。   “不用了,这点小伤死不了人。”说到一个死字想到惨死的伙伴,老季沉默了,他是本次行动队的副队长。   “发生的惨案……你怎么看?”老马站起来,看了一眼周军:“小周你照顾黑仔,老季我们去前面看看。”   “不是人力能造成的。”老季也站了起来。   “这里真的有鬼?”周军小声道。   “你脑子想些什么?”黑仔冷哼了一声,他人虽然动一下扯痛身上的伤口,声音还是蛮响的:“亏你还是人民警察,居然还信这个神鬼之说。”   邹清荷把木棍放在黑仔身边:“有什么事大声叫,我们就在前面听得到的。”   邹清荷跟上老马与老季,出了门听到黑仔对周军道:“你也一起去现场,不要被外行人给比下去了。”屋内的周军没有吱声。黑仔竭了口气继续道:“别一副歪样,不要丢了咱警察的脸。要为惨死的罗队他们做些事,逮捕凶手。我没事,不用照顾。”   “好,我这就去。”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周军出现在邹清荷的后面,小声地对他道:“你都不害怕啊。”   “怕,当然怕。”邹清荷苦笑。   “这少年是谁?”老季至到这时才仔细地打量着了一下邹清荷,这个差点被他误杀的陌生人。对他,还欠一声道歉与解释。   “他是来找跟何龙一起出现的大学生。他叫邹清荷,推理能力不错。”多了两名同事在身边老马的底气足了许多。   老季在他们这一队人中也是有头有脑能干的人物。他看了看其他三人:“我们分二组查看现场。周军跟我一起,老马你带他行动。   ”   “是。”老马与周军应了一声。   徐家大厅很大,邹清荷没有把目光集中在尸体上,他观察着整个大厅。大厅的高度足足超过十米,空间可以容纳数百人吧?大厅有九根正方木柱均匀地分割着空间。这木柱是用原木切割的吧,柱的边角带有弧度,当年这做柱的树少不得有五十cm吧。屋顶也是由一根根原木铺成的,色泽暗黄。大厅东西两边的窗足足有十个,全部用木板封了起来。大白天的只靠前后两扇的大门输入光线,使室内可见度不高。   邹清荷仔细地察看了十扇窗户,看得出这窗户被封应该有许多年了,钉子生了锈,用手敲了敲引落灰尘铺面。大厅里的东西并不多,西北边靠墙安放着三张大红木桌子在空间比例上显得特别小。邹清荷把目光落在桌上的几只瓷碗上,数了数,包括被打翻的那只,一共有七只碗。只有一只碗里还剩下一点水来,邹清荷上前嗅了嗅,闻不出味道。他的目光落在桌子后边角落里的耦煤炉子与水壶上。   “不要乱动!”老马出声止住了打算提水壶看看的邹清荷。老马走过来里,递了一双手套给他。老马戴着手套的手小心地提起了水壶,水壶很轻,仔细一瞧便发觉壶底已经烧穿了。煤子里的火早就熄了,煤是烧尽了的灰白。墙角堆了十几块耦煤……与后面木楼卧房里一模一样的水桶里装有小半桶水。有两把完整的木椅放在桌边……邹清荷看了看大厅内另外的两个人,一个半跪在地上仔细地检查尸体,一个拿着本子认真地记载些什么,他们的交谈声很小,是用的邹清荷听不怎么清楚方言吧。   “这边很干净,没有血肉贱过来。这么大的一个厅只有三张桌子,很怪。”邹清荷若有所思道。他试着用手推了推桌子,发觉推不动,蹲下来一瞧,原来这桌子与地板是连在一起的。老马敲了敲墙壁,显然是砖石结构,很厚实。   “没有门。”邹清荷察看了北面整块墙。   “什么?”   “从外面目测,空间应该更大些,我认为北边还应该有房间。老马有没有带尺子?”   老马摇头:“我到外面步测一下。如果这边还有房间的话,有可能门开在外边的。”   邹清荷摇头:“就算外面开了一个门,这大厅还是应该有门进去的。不可能在室内再转到外面进另一个房间。”   “门被封了起来?”老马微微点头:“很有可能,窗户被封就很奇怪。”   “要不我们把窗户拆开看看?”   “还是等上面的人来了以后再说吧。”   最初的恐怖已经慢慢平复,邹清荷小心地越过地板上的血与残肢,他走到何老那位满面络腮胡子的长子面前,蹲下。尸体上有明显的皮带抽过的痕迹,鞭打的痕迹很明显,都有血色的鞭痕。邹清荷邹起了眉头……显然,他在死前被严刑逼过供。死者的眼睛没有完全合上,看着让人内心发怵。右手呈握状,邹清荷仔细地看了一下,里面并没有握上东西。   一共是六具尸体,警方的人占了四具,另外一具是老马口里的陌生人。   陌生人是上了年龄的人,从雪白的头发与满脸皱纹来看,至少接近七十岁。他的尸体是唯一保持完整的。双腿细瘦,穿着过大的过旧的灰色马褂长袍露出一双藏青色的旧式布鞋……这种装扮让邹清荷想起没解放前的衣着。他的头发非常的长,肤色是没有经过阳光熏照的灰白。邹清荷心一动,突然出声道:“有关这徐家祖宅闹鬼的说法是怎么回事?”   老季站起来,看着邹清荷,然后把目光转到他面前的死者上:“闹鬼?详情我也不清楚,那个人应该是被活生生的吓死的。”老季面前的尸体是最惨的一具,从大腿根部撕掉开来,一个人被活生生地裂成了两半。   “这个人有可能一直生活在这徐家祖屋里。”邹清荷的目光不敢在那具尸体上多停留,负责记录的周军眼眶已经红了,目光尽量往屋顶上瞧。   老季的目光闪了闪,他大步走过来:“你认为他是徐家的后人?”   “有关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他的衣服,他的头发,还有他脚上的鞋……这双鞋,鞋面很旧了,鞋底却没有走山路的磨痕。徐家的房子都是木板的,对鞋底的磨损并不历害,最多也就后面庭院的石子路面。”   “……嗯,有一定的道理。”老季仔细地翻看着尸体:“你还有什么发现?”   “这具尸体倒在何家长子旁边……左手上沾有血迹……他有,有可能认识他。”有关这一点邹清荷说得并不肯定,面对外人他不可能跟在柳大哥面前一样畅所欲言。   第167章 古屋亡灵-10 “他叫何平安,今年三十一岁,是何龙的养子,何龙收养他的时候他七岁。何龙的来历没有人知道,二十四年前何龙落户临夏。何龙来临夏的时候带着四岁的儿子何归乡。”何龙父子的资料他们这队人行动之前当然有调查过。老季摇头,他不赞成邹清荷的看法。生长在临夏市的何平安怎么有机会认识一直住在徐宅的神秘人?   邹清荷并没有坚持已见,这只是他一念之间的想法,并没有佐证。这时他看到老马步测完外面进屋独自测量着室内的空间,居然每一步的跨度相同。   “他当了三年的兵。”老季也随着邹清荷的目光看向老马:“他现在的步子跨度约八十厘米。”   周军看着老马认真测量房间的步子发呆,喃喃道:“这个跟罗队的死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老季皱起眉头,他颇不以为然,就算大厅的北边封死了一个房间跟他们目前的案子又没直接关联……老马现在做的事很没意义,这让老季有不好的联想……莫非老马也相信子虚乌有的徐家财宝?   “室外步测横向75步,室内横向62步。竖向54步,室内52步。果然北边有密封的房间。外墙平整没有窗框。”   “柱子之间的距离是?”   “十二步半。”   “十米……也就是说这大厅原本有十二根柱子……”邹清荷走到北墙边敲着墙:“这个空间不小,只要有心就容易发觉这大厅里藏有秘密。”还有话邹清荷没说出来:老马他们来的人也不少,进进去去的就没人发觉这个?很不合常理啊……当然,就算有人大意粗心不以为然,却不能担保其中没存在着有心之人。这里的几具尸体有没有可能跟这秘密有关?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他们为什么单单审讯何平安,在问口供的同时有人动了气解下皮带抽打他。这事古怪!记得周军说过:“何家长子性格软一些,只吓了他一下,他说出你同学是他们临时找来鉴定文物真伪的……”按这个方向推理下去,警方能从他嘴里套出想知道的事情来。打他的理由就不存在了,那他为什么还会挨打?   换一个角度来重新推敲:假设一切事件的起因在于徐家大宅里藏有财物,岂不管真相里到底是有或者没有财物本身……有人一定相信徐家的这个传说。依目前这大厅被封的密室看来,徐家的确很有古怪。如果按自己的逻辑推算假设:失踪了的豪猪沟那位销脏的平七是关键人物。来自西宁的警方办案人员本来是不知道徐家的事……来徐宅假扮徐家后人的洛累阳与平七两人呆在徐家大宅一直没出事。   徐家护宅的亡灵或者徐家神秘的住客都没有骚扰这两个人……为什么在有武装的众多警察出现的夜晚发生惨案?启动这个惨案发生的契机是什么?七只碗,当时的大厅有几人?死去六人加一失踪了的平七与洛累阳一共是八人,如果这具陌生的尸体不计算在内的话刚好是七人一人用一只碗喝水。从尸体的面色看来,四位警察显然都中了毒……何平安却没有中毒的迹象,是他没有喝水还是人为的下毒只针对几位警察?井水周军喝过,姚风喝过,就算外面的湖水不干净,井水应该是没问题的,他们还把水烧开了喝……失踪的平七与洛累阳……头痛啊,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   “邹清荷,跟我来。”老马出声把邹清荷从深思里唤醒。   “哦。”他跟着老马蹲在小叶与何老(即何龙)的尸体面前。   “你怎么看?”老马仔细地查看何龙的尸体一边问邹清荷。   “他右手腕有手铐的淤青,小叶左手腕也有。这表示小叶抓到何老以后把他跟自己铐在了一起,然后右手持枪顶着何老一起回到这徐家大宅来。何老虽然熟悉地形,要摆脱身强力壮的警察也不容易,何况当时是有三个人在追捕他。何老显然是中了蛇毒,是这这种蛇是什么蛇来的?”邹清荷对老马产生了一种共患难般的信赖感。今早老马帮黄随云敷脚的举动让邹清荷相信老马的人品。   “这条是白唇竹叶青,但何龙的症状更象是中了蝮蛇的毒。”   “蝮蛇与白唇竹叶青在毒性上不同?”竹叶青蛇,邹清荷在老家也见过,虽然有毒,一般还死不了人,蛇也没有这么大颜色也不同。至于蝮蛇,他在书上查到有关蝮蛇的资料是蝮蛇体长60~70厘米,头略呈三角形。背面灰褐色到褐色,头背有一深色“∧”形斑,腹面灰白到灰褐色,杂有黑斑。他们这次出门,姚风吩咐每个人口袋兜一瓶风油精。黄随云嫌味道不好闻,不肯带。但他又特别怕蛇虫,曾经拉着他一起到图书馆找资料,知道风油精可以防蛇,还是免为其难带上了。邹清荷有做了几个自制的防蛇虫的药,将大蒜捣烂雄黄碾成粉末拌匀后用纱布包住扎成小球状。他这次跟老黄来找姚风就给他与自己在左右脚脖子各绑了一个。这是他们昨晚在林子里乱转也没有碰到蛇虫的原因。   老马的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邹清荷相信他也有把防蛇虫的药备在身上。何老与小叶两人只有何老被蛇咬,有可能小叶身上也有防蛇药。可能所有这次行动的警察身上都有,也就是说何老被小叶抓到后应该没有蛇来袭击他……难道何老是在被抓之前中了蛇毒的?只是他身上的这条蛇很明显是在这个院子里缠上的。再说何老这个人以利字当头,走南闯北的,来这儿怎么没有备上防蛇药?说到何老……他收养何平安也很怪,这个人怎么看也不是善男信女。   “他的小腿肚上有蛇咬的伤口。”老马翻看何老没被蛇缠住的另一条腿,特别硬撕开裤脚一看:有蛇咬的牙齿印,伤口处肿胀、发硬、还有黑色的血,周边的皮肤呈紫黑色皮肤坏死,淋巴结肿大。“中了蛇毒以后他应该服过解毒的药,但没有血清也只能拖延死亡的时候。我们这次行动,有带血清,预防有同事不小心被毒蛇咬伤。但血清是放在半山的小木屋里。”   “放在小木屋?”怎么不放在这里?   “血清由我保管。这次行动选上我就是因为我懂一些中草药,可以充当临时的医生。我老婆是临夏小有名气的中医。以前,我曾跟她呆过江西的山区,对山区生活有一定的了解。我们这一队人,真正深入山区生活的没有几个。”老马翻看何龙的口袋,在上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些土制的解毒药剂,闻了闻:“有这些东西在身上他不必怕蛇咬伤,蛇应该会自动避开他。他怎么会被蛇咬到?”   “蜥蜴,蜥蜴引蛇。你看!何老的脖子里有只已经死了的蜥蜴。”   “蜥蜴……蛇吃蜥蜴……蜥蜴掉到何龙的脖子里……蛇应该是咬他的颈而不是咬他的小腿肚。中了蛇毒的他还有能力杀死小叶?小叶是我的搭当,他跟我一起由刑侦队调到这个行动小组来支援罗队他们的。他的身手不错,警惕性也高……”老马皱起眉头来:“无法判断他们准确的死亡时间,要等尸检报告出来,清楚他们的死亡时间才能进一步推测出事情的经过。从表面证据来看,小叶应该就是在这里被何龙袭击……”   邹清荷点头,他有旁边找到了警用防潮手电筒,按了按开关:“不亮了。”   “我记得何龙逃走的时候,手上有拿一个黑色的皮包,里面可能是用来交易的现金。这附近,并没有看到黑色的皮包。”   黑色的皮包!邹清荷有印象,何老上车的时候有带一个可以挟在腋下的包,当时何老就坐在他旁边,包包放在他膝上的。   “老马,你们跟罗队他们共事有多少时候?”   “我不是青海人,我老婆是。她回到西宁市后把我的工作转调到西宁市,我进的是刑侦大队算起来也有两年了,小叶一直是我的搭当。我跟他是这次行动才认识罗队的。”   “黑仔跟老季还有周军呢?”   “黑仔是刚过实习期的高材生,听说是警校状元。他的父亲跟哥哥都是警察跟罗队、老季有私人交情。这次进行动小组是来累积经验的吧,追捕何龙是他自告奋勇要求的。老季,应该跟罗队很熟。至于周军我听说过他的一些事,他当巡警的时候在街上抓获了一个扒手替一个有背景的人追回了失窃的东西。结果他受到了表扬升了职,被关照进了这个行动小组。”   “听起来,你们这行动小组是香饽饽啊。”   老马苦笑:“也算吧。”   “为什么?”要躲在山区埋伏,怎么看都不是让人愉快的工作啊。   “危险系数相对较低。成功的话就是立功,失败了也很少受到上面的苛责。出差补贴高,常常可以乔装了入各种场合,因此有一大笔置装费。文物古董书画的走私对社会的危害,反应不明显,很少引起大众的注意,不受关注。”老马停了一会:“如果是收藏家的宝物失了窃,他们报警后会悬上一大笔奖金,这些数往往高过其他同行的奖金。罗队的缉私队,平常没有其他部门忙。这次事堵在一起了,他们另外分了几个人在跟其他的案子,这才临时扩充招人。”   “平七落网……最先落在谁手上的?”   “不清楚。”老马摇头:“我们分工明确,我负责监视,给大家准备吃的。有人受到擦伤扭伤给他们弄一弄。”   第168章 古屋亡灵-11 邹清荷站了起来,一股风刮过来,温度明显低了一些。飘浮的云彩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风吹散,天空的色泽好象被突然泼了层污水,格外的脏灰。   “会不会下雨?”邹清荷担忧道。   “难说。”老马看着小叶的尸体……难以抑制的伤感重新抓紧了他的心脏,捏得生痛。昨天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啊,转眼间变成了一具冰冰冷冷的尸体。   前面杂草深处传来了狗叫声、人声、脚步声。   “我们等的人来了。”老马站了起来。   来的人不少,有穿制服的、有穿便服的还有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   邹清荷看到警犬,啊,他等的就是这个。大眼睛闪亮闪亮盯着警犬,惹得这两只警犬把他列为假想敌。四肢扒开了些伏下头摇着尾巴咧着森森白齿一副随时要冲上来咬他喉管的样子。   心情烦乱的邹清荷看到两只警犬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由得嘴角一弯,勾出了一份子笑意来。他把老马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老马,能不能帮我借一条警犬去找我同学的下落?”   “你现在身上有没有你同学用过的东西?”老马点头。他们得依靠警犬帮周军找到丢失的枪以及逃脱了的何归乡。而邹清荷的同学姚风有可能跟何归乡在一起。有了警犬找人方便多了。他们迟迟没有去找何归乡,以及平七等人。其中之一就是在等警犬的到来,有这家伙带路事半功倍;再一点就是他与邹清荷不熟悉本地地形,一不小心迷了路也很麻烦;再者他们也不能丢下这一堆尸体去找人。   “有他的衣物,不过行李在半山的木屋里。”邹清荷怪自己没有把姚风的行李背着下来,不然现在就可以马上用上。   “一上一下的要两至三小时,到时天也就差不多黑了。看起来等一下可能会下雨。”   邹清荷拨腿就跑:“我担心这个啊,更得加紧时间。要不,时间一久气味会消散,等下若是再下场大雨只怕连警犬也嗅不出他的味道来,这事一定要加紧。请他们一定要等我,我争取在两小时之内回来。”   “怎么样?”黄随云坐在溪涧边一看到他大声问道:“找到姚风了没有?”   “还没,现在正要去找。你的脚还好吧?”   “还行。走路没问题。”黄随云为了让邹清荷放心,故意蹦跳了一番。   邹清荷却只扫了一眼,一阵风似的越过了他冲进木屋一边道:“我要背姚风的行李到下面去。”   “下面那个大宅院?”   “姚风到过,人却从那里失踪了。这些面疙瘩是你做的?”邹清荷看着木桌上三大碗乱七八糟的面料制品,笑了起来,真的好饿……端起来就吃,没煮熟……也没放盐。   “妈呀,这是什么味儿?”黄随云显然没有在邹清荷之前偷吃,见邹清荷大口吃才端起碗来,只咬了半个,砸舌就要往外吐。   “别吐,吃下去填饱肚子先。想不到你还烧这种柴火。”邹清荷也没把握用柴米做饭啦,他们老家也是使用耦煤的。   “胡乱来的。”光洗掉脸上沾的面粉与柴灰就花了他不少时间,这面汤早就成一团糊了。   “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下去?”   “一起去,留在这里更加忐忑不安。”   邹清荷吃东西从来没有这么快速过:“那你也要快点吃完。”   这黄随云尝过饿肚子的难受劲儿,现在这面疙瘩只要能饱肚,味道不管了拼命往嘴里塞。“你说,姚风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靠警犬来带路,需要沾有姚风味道的衣服。”   “警犬?猴子报了警招来了警察?”   “下面发生了惨案,老马本来就是警察,是他向总部报告,现在支援人员已到。这事说起来复杂。”得抓紧时间下去:“你的脚真的没问题了?”   “没你想的那么娇气。老马是警察啊?真想不到。”黄随云连最后的汤糊也喝干了,这才一把抓起他的背包:“我们可以走了。”   他身为新时代新青年才不愿意被人保护着躲在一小木屋里。再说啦,姚风也是他的室友,相处的时候比邹清荷跟姚风相处的时候更多,交情极好。平时一有空就打打嘴皮子战,那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飞快沿着溪石往下跳着跃着跑着。邹清荷把目光望往了徐家大宅,目光被吸引住了:“好快的动作!”徐家院落的杂草被穿着制服的数名警察割除了一大半,露出光秃秃的褐色的地面来。   “嘻嘻,警察怎么成了割草的农夫。”   “从上面看下去,三楼的后面还有庭院啊?”邹清荷怔了怔,他在下面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三层木楼后面还有庭院。   “旧时代的世家大族,在房屋的结构上很有讲究。除了当家的住主楼,一般会把女人儿子老人的住处建成独立的院子。故宫知道吧?这些世家把那一套等级的把戏浓缩到一个家族一个家庭里来。围在主楼旁边的低矮的屋舍,是仆役杂工们居住。这种大家族建房是讲究风水格局,从风水观来讲伴山倚水是极好的吉宅之地,其他的我就不懂了。”   “可这徐家是回族人啊,跟汉族的格局不一样吧?”   “差不多的。这些年来各民族之间相互融合,在许多事物上相互借鉴。”   连湖边的杂草也有人清理……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蹲在湖边用容器盛水,有燃着的酒精灯与烧瓶……“他们这是?”黄随云好奇地问。   “检查水质吧。”   “这水有问题?”   “可能吧,湖水里没有鱼,甚至都不见有水中的活物。连蝌蚪都没。”邹清荷眯了眯眼,割除了人高的杂草后,地面裸露出来,不再有阴森的感觉了。铺在路面上的石头很平整,有过岁月的风霜,色泽是润湿的青褐。“这边是徐家的正门,在徐家繁荣的鼎盛时期由这里通往外边世界的吧。我想以前的这里至少有条可以通行军车的山路,可现在这边除了这个湖之外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深谷沼泽地带了。这条通往外面的路完全被封锁起来。”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黄随云完全摸不到头脑。   邹清荷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一边低声道:“如果这条山路可以通车的话,你认为这个大宅子会出样怎样的情况?要知道这儿自从解放开始这徐家大宅就变成了无主的空屋子。”   “被人搬空!”黄随云不是有意思要贬低某些人骨子里的贪婪的劣根性。窥视他人财物的大有人在。   “说不定要一块完整的瓦也不留不住。”这是有可能的。邹清荷老家有邻居出外跑货车运货,深夜经过四川某山区时被一群山民抢劫,车上的财物被抢光光了。   “是徐家人做的?这事没有长长的岁月怎么办得到?车道变成沼泽地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   “你看这湖的面积,很宽!两边离石壁的位置不足一米。除了我们刚下来的溪涧还有加外两条溪涧的水注入。只要让人在原来的路面挖一个很宽,深度大约两三米的湖来,把山上流下的溪涧之水引入湖里,水越过湖面流入低地,把路面泡软泡湿,不到一年就能形成让人怯步的沼泽来。再引些污染水源的什物倒进湖里,放进一些动物的尸体浸泡在水面,尸体泡在水里腐烂发臭……这水源自然不会干净,如此循环下去这水里肯定有不利人的毒性在。在前山可以通行的山道由于长期没有人与车的出入,那路渐渐无法被人察觉了。于是,没有人想从这徐家祖居的正门,正经地出入了。”   “啊?!原来是这样。”虽然不明白邹清荷说这样的理由,黄随云知道了这湖面与沼泽的来由,以及水面飘着让人倒胃口的动物尸体。   “啪啪!”突然传过来的拍掌声让邹、黄两人吓了一跳,他们不自不觉已经走到徐家没有大门的正门口了。却看一个花衫筒子裤的便衣警察,年龄比他俩大不了几岁,一副痞痞的无赖样:“老马大大称赞的少年侦探果然在推理上有模有样。”   倚在一旁的老马接着这个人的话尾,笑道:“你们动作很快啊,花的时间不到两小时。邹清荷、小黄,这位是西宁市刑侦大队的队长尹九月,我以前的头。他们有带食物来,你们过来先些东西吧。”   “我们吃了。我想马上去找同学。”被人夸奖,邹清荷脸红。   “那得揣上几个馍在身上。”老马这话得到黄随云热烈的响应。   邹清荷瞪着警犬,警犬也瞪着他。这一人一犬的互动让驯犬警员笑了起来。   警犬只剩下一只了,想必另外一只去追踪平七他们了。来的这些支援的警察们都十二分的忙碌。拍照的拍照,搜查的搜查,检测的检测。邹清荷没能进大厅,有警戒线拦在门口,从门外往里看:尸体们已经盖上白布并排地摆在大厅里。   周军很闲,他的确帮不上大忙。看到邹清荷的出现,他眼睛一亮挨了过来:“我要找回我的失枪,我也要一起去。”邹清荷看他,身边的老马没反对,远处的老季很忙。邹清荷搔头,他也没有权力干涉他去与不去的。   黄随云要跟着他们一起去被邹清荷拦住了。   “老黄你留在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姚风,我不想让你的脚出事。”这里有许多警察,老黄呆在这儿比那小木屋更安全些。   西宁市公安局的刑侦大队整队人马接管了凶案。老马早在邹清荷上去拿行李时就把自己知道的事交待一番,把案子移交之后他就成了闲人。老季是幸存者中级别最高的,他负责跟进此案他不能闲,看到邹清荷也只颌首点了一个头。   出发时,邹清荷这一队人变成了:他、老马、周军、训犬警员、警犬702与不急着破案四处转悠的尹九月,五人加一头警犬。   第169章 古屋亡灵-12 邹清荷掏出了姚风的衣服让警犬嗅了嗅。   警犬在那座三层的木楼嗅嗅,进了他们发现周军的房间,之后出了房门撒腿朝后面奔去。这只警犬702,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邹清荷相当佩服驯警员,这人把警犬控制得真好。   他们几个也跟着急步小跑起来。   他们跟着没停留的警犬穿过荒废的独立小庭院,直扑后门。邹清荷顺便看着周边的环境,有条人可以通行的山道向上,蜿蜒盘旋一直没入后山深处:“老马。当时何老、姚风他们是从这徐家大宅的后山小道进宅子的?”   “不错,他们是从这边进来的。何龙逃跑时一口气跃上南边的山坡,当时把大家都给镇住了。”   “太神了,这么远的距离!”邹清荷惊诧:“足足超过百米啊,能一口气跃上这么远?”   “是真的。”周军附和道:“小叶第一个反应过来,接着就是老季与黑仔两个人跟着追了过去。我本来也想去的,被罗队叫住留在屋内看守人犯。”老实说周军认为他身为巡警练出来的追逐扒手小偷练出来的飞毛腿,并不合适呆在屋子与人犯大眼对小眼。   “有时候啊,咱们警察这条件反射般的惯性动作……啧啧啧……”尹九月插了话。老马显然习惯他说话的方式,不搭理他,只是加快脚下的步子超过他跟在驯犬警员的身后。周军不懂啊立马开口问道:“什么是警察条件反射般的惯性动作啊?”   邹清荷轻轻地瞄了周军一眼,这位尹队长就等着人接话啦。   “只见有人在前面跑就忍不住在后面追呗。”   “难道不对?”身为巡警的他深有体会啊,他们巡警有不少的时间都在叫:“站住!别跑!”当然,他们喊了这话之后前面跑得更欢了,后面追的当然步子也不会慢下来……“对,当然对。”尹九月点头,脸一歪,眉眼往上一挑:“你们罗队急着追捕何龙,是怕他一旦逃脱泄露出警察这次围捕行动的消息,后面设伏的人不会再上钩。老马是这样吧?”   罗队想些什么老马可不敢揣测,这话是老季说给尹队听的吧……并没有错啊,当时的情形、当时罗队的决策都没问题啊。虽然自己的年龄比这个尹九月大,可跟在他身边见他破过不少奇案大案。除了做人有些吊儿郎当之外可以算得上是破案的天才。   “从你们的陈述中得到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何龙非常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少年侦探,你认为这代表了什么?”   邹清荷很不喜欢他调侃的口气。不过,尹队长的这个话题让他感兴趣。他提到的这一点邹清荷早就有过一些不成形模糊的想法,到现在已经成了形:“何老熟悉这里的地形,当然不是为了锻炼身体来这儿爬山给爬熟的。他的目的当然是徐家传说中的宝藏,曾经无数次来这里寻找,只怕连周边的山也仔细查勘过。我记得何老说过一句话:‘商人重利’。他在临夏市住了二十四年,其中有多少时间频繁来往其间……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了徐家的事,何老好财自然不会放过。只是,奇怪的事情还是很多。”   “呵呵,说说看。”尹九月比邹清荷更习惯山路,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走得云淡风清。   “何老频繁出入徐家,显然并没有得到徐家的宝藏。我不相信他看不出大厅里另有封死的房间,奇怪的是他没有动这个房间,为什么不拆墙看一看里面有些什么?这是第一个奇怪之处。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何老既然熟悉徐家大宅,恐怕也了解过徐家的历史与资料。警方请洛累阳假扮徐家后人以平七为引线,设局引一干走私文物的人上钩。何老怎么就信了他们真的上了钩呢?第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何老做了充分的防蛇准备却还是被毒蛇咬死。”   “第一点,我倒不那么看,何龙难道不会先拆了墙把里面的东西搬空,再重新砌好墙么?难道你能分辨得出十年前砌的与二十年砌的或者四五十年砌的?据我的看法是,那北面的墙新得很,不超过五年的时间。退一步说,甚至有可能原本是没墙的,有了何龙之后才有墙出现。第二点么,这个我从老季那边了解到一些情况,平七找来了洛累阳。这洛累阳手上的确有一两件徐家旧日收藏的宝贝。有真货引诱何龙不上当也难,何龙自己在徐家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得知洛累阳手里的宝贝,半信半疑,才会在撒网之后很长的时间没有动静,最后洛累阳在罗队他们催促下给何龙下了最后通牒,何龙才会带着两个儿子出现。至于第三点……何龙中的蛇毒等尸检报告出来。少年侦探徐家大厅发生的惨案你的看法是什么?”   “说到这个啊,我这是纯粹个人推测。根据我认定何龙第一点的奇怪处,他不拆墙让我引伸出另外一种可能来。不是他不拆墙,是墙不能拆。”   “哦?”   “何老父子等人无数次的出入这徐宅,看出大厅藏有密室以后,绝对不可能不会理会。我在想,徐家为了保全自己的祖宅,封了前门的大路……他们既然有财产没带走留在祖宅里,当然不会是裸藏。他们设计了机关保护徐宅里留存下来的财产。任何机关其实都是根据机械传动的原理,是齿轮传动与力学、热学等物理领域。这个我不擅长。”   “不错不错!”尹九月连连点头:“我看何家父子一定拆过墙。我注意过,三张桌子附近的墙比其他位置的墙要陈旧得多,先前我还以为是煤炉熏的,可后来一想,厅子那么大,烟灰分散开,加上从煤炉看上去也蛮新的,有可能是平七与洛累阳出现才有这个煤炉。   那么这墙只有一个可能:新的部分是重新砌上去的。从死亡现场看来,罗队他们从何平安的嘴时掏出点什么内幕,结果当时在大厅的人死亡。”   “不一定,不能肯定当时平七与洛累阳在不在大厅里。”邹清荷把头歪了歪有雨滴落在他鼻尖上,天色进入了夜幕圈里,一边走走跑跑说说话,时间过得很快。邹清荷把背包里的雨衣拿出来,这是老马给他的,每人都有一件。“啊,下雨了。不过尹队长,就整个凶案现场来看并没有拆墙的痕迹。”   “呵呵,不瞒你说,我检查过大厅没有找到任何机关的痕迹。除了墙面有点问题之外别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所以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让人头痛。”尹九岁从怀里掏出荞麦小面包:“要不要吃一点?”   “不饿。”老马摇头。   邹清荷双手击掌:“感觉这面墙就是为了引诱人快快去拆墙一样。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何龙拆过墙,碰到了机关,但凭着他那匪夷所思的身手躲过了。拆了这面墙看到了封闭房间,里面不是自己想象的财宝。于是,他又重新把墙封了起来。”   “呵呵。”尹九月皮笑肉不笑,特别奸诈的样子,咧着嘴道:“这件案子死了这么多警察同仁,影响大啊。主理这件案子的处长大人只怕现在可能把整个大厅给拆了。”   “如果再有人碰到机关怎么办?”周军停下了脚步担忧道。那现场太惨了,他都不愿意去回想。   警犬一直沿着山道往前跑,雨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   “追踪平七的警犬是朝哪个方向?”邹清荷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老马不解地问道。   “周军,你被何归乡袭击大约是在晚上几点?”   “噫?这个啊,当时没在意,感觉好象是在十点左右的样子。”周军是粗心大意的人,虽然左手腕上戴有手表,常常忘记了拎发条,这手表的时间很少有准确的。”   “哦?新的看法了?”尹九月笑道:“追踪平七的警犬朝正东方臭水湖的方向奔去,冲着湖水狂吠。结果啊,找到了平七与洛累阳身上的衣服。”   “啊?他们金蝉脱壳了?”邹清荷惊奇道。   “没呢。警犬在山里绕了会圈,继续往前奔跑,方向是东方。你想到了什么?”   “不合逻辑。”邹清荷摇头:“他们这么做根本没理由。”   “先不考虑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尹九月笑笑歪着身子靠在老马的肩膀子上:“喂,少年侦探你还不放开腿去追啊,狗已经跑远了。”   “啊?!”邹清荷放开脚步猛追。   “真是有意思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笨。我们也跟上。”   “他说得没错啊。”老马与周军齐齐对尹九月的话不以为然。   “啊哈,我有说他说错了吗?”   邹清荷呆住了。   是警犬不肯前进了。这地方邹清荷认得,就是他推断何老与姚风下车开始步行的地方。也就是他从昨晚迷路到现在,终于走回了原地,而姚风依旧不见人影。   “看来这只警犬的领路,把我们领回了少年侦探前来徐宅的这条路啊。”尹九月扭了扭脖子,也算不算白白浪费了时间呢?看来再灵敏的猎犬也比不上人那能分辨事物的头脑啊。   第170章 古屋亡灵-13 “不要沮丧。”老马安慰邹清荷:“警犬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我们再回途找一找。”   “妈的,这雨下得让人心烦。”周军恼火地抖着雨衣上的积水:“这狗崽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老马,你说他们会不会回临夏了?   或者逃到别的地方去了?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   “我们没有何归乡的资料,不好判断他的行为模式。”尹队长敲着自己的额头,他们这一行只得往回走,雨水泡过的山路弄脏了他的鞋,路越来越难走。现在警犬走得慢,四处嗅着气味:“至少他们不是从这条路离开的。不然……少年侦探你的同学不会在这里断了气味。”   “大约一个多小时前有一个岔口,702似乎曾感觉另一边也有气味。”一直不曾开过腔的驯犬警员突然开了口。   “赶紧去啊!还磨蹭什么?!”几人大喜。   “典型的峰回路转啊。”当警犬狂奔进陌生的林子里,尹九月感慨。   这根本不是路嘛。   “这次估计对了。大家小心!何归乡手里有枪。”老马取出自己的手枪来:“尹队你来断后,没武器的邹清荷与周军走在中间,我到前面。”他把跟着驯犬警员后面的紧追的邹清荷拉到身后,尹九月也没说多余的废话,自动调整几个人的位置。   邹清荷非常紧张,在极度的期待与极度的害怕里煎熬着心脏。   “妈的!他们下去了。”他们好不容易爬上了另一座山头后,警犬嗖地往山下窜,悬崖峭壁的人很难行走。   “老鹰,老鹰,请回话。”尹九月的对讲机在“啪啪”的杂音里呼叫他。   “我是老鹰,有事请讲。”   “找到了平七的尸体,洛累阳下落不明。”对讲机里的声音大,在场的几人都听得见。   “平七死了?可恶!怎么死的?”   “被石头敲破了头。队长,处长找不到你的人在发火骂人啦,您赶快回来吧。”   “这边事没完,先不回去。跟处长大人说一声,案子不是一鼓作气就能破的。”   “我可不敢说。还有啊,队长。我们先前好危险!”   “怎么了?”   “我们在仔细搜查房间的时,发现了一个地窑,里面养了好多的毒蛇!明渠差点被毒蛇咬了。嘿嘿,还好我的枪快救了他一命。”   “人养的毒蛇?”   “幸好队长你有先见之明,一起请来了捕蛇专家。你回来之后有蛇肉吃。太丰富啦,我们每人吃了一颗蛇胆。”   “什么蛇?”   “蝮蛇。清一色的蝮蛇。”   “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蛇窟里有一具女性人骨。”   “女性人骨?这样你们还敢吃蛇胆?”   “高老头说过了,这蛇的年龄不大,才几岁。人骨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了。蛇胆吃了好啊,我们也给队长留了。”   “去查鬼屋传说与何龙来历的人回来了没有?”   “还没呐。”   “嘘!前面有动静!把手电筒先关上。”驯犬警员小声警告后面的人。   他们面前立即漆黑一团,停下脚步。   前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人踩着树枝发出的声响。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枪声响起。接着两条黑影朝前面扑过去。是警犬与周军一起扑了过去。   后面的人把手电筒一起亮起来,前面的战斗(如果这也称得上是战斗的话)很快结束了。何归乡这次被手铐给牢牢地锁住了(周军把他的右手腕与自己的左手腕圈在一起了。枪也拿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邹清荷大声地叫喊:“姚风,姚风!你在哪里?”   “我在里面。”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嘶哑柔弱。邹清荷顺声找去,可是人在哪个里面啊?   “这里有一个山洞。”老马叫道:“应该是在这里面,大家小心点。”   邹清荷第一个冲了进去,洞好大,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看到姚风倦着身子倒在潮湿的泥土上,全身被麻绳绑着。“清荷,你来了。   ”   邹清荷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用匕首把麻绳割断。一摸他的额头好烫:“你生病了!好烫。”他怎么就没把感冒药退烧药带在身上!   “别掉眼泪,很难看。好多人在。”声音极为虚弱。   老马过去搭着他手腕的探脉,过了一小会道:“寒湿、贫血。去弄点水来。你身上的风油精拿来。”   邹清荷准备把姚风放在地上,地取水。   尹九月止住了他:“你留在这儿看着他,我去弄水就好。”   “你的衣服潮了。”邹清荷把雨衣取下,要脱自己的衣服给姚风换。   “我来吧。”驯犬警员脱下自己的制服:“这个够厚,我去找些柴来升个火。”   “外面在下雨,柴弄来也没有用。把他背回徐宅吧,那里有法医。”   “我这里有馍,先让他吃点东西。”邹清荷口袋里有黄随云塞给他的干馍。   “他饿了这么多,胃肠受不了干粮。”   尹九月从树叶接了点雨水,给姚风润了润唇。他用对讲机通知人煮些小米粥。   老马背起了他,邹清荷把自己的雨衣披在姚风身上后,走到何归乡面前对着他的脸给了两巴掌:“人渣!”   麻绳在姚风身上留下了深痕,看上去怪吓人的。   “我看着他,你也累了,擦擦身子,去睡一会儿。”黄随云给邹清荷清出干净的衣服。  邹清荷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姚风。姚风情形好了些,喝了碗小米粥打了退烧针,身上的伤也敷了药。当听到法医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邹清荷这才放下心来。   “你同学好些了没?”老马给邹清荷端来夜宵,外面灯火通明,警察们都还在进行搜寻呢。   隔壁房间收拾干净可以睡人。邹清荷稍稍擦了探身子换了衣服往床上一倒,他好累啊。好象所有的体力都被透支了,头好痛。有鼻涕往下流。原来他也感冒了。翻出包里的感冒药,就着汤水吃了。   “煮熟的蛇胆要不要吃?”周军捧着只碗,门也不敲直接闯进来。   “啊?不用了。谢谢。”邹清荷整个人想爬起来,全身无力啊。   周军过来:“噫,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那更要吃蛇胆。”也不管邹清荷想不想要硬喂了一个,摸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不算高是低烧的样子,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大家忙。对了,黑仔怎么样?”   “他早就被送走了。我还是叫医生来吧,在这儿生病跟沾了这屋子里的霉气似的。”   “你呀,太拼命了。”老马叹了一口气:“淋了雨,有没有休息好。”   邹清荷笑笑:“睡睡就好。老马你也去休息吧。案子有没有进展?何归乡被抓从他嘴里问出有用的情况了么?”   “……”   “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告诉你也没什么,少年侦探你也算是身在此案中。”尹九月推门进来,走到床边,接过了他们的谈话:“何归乡的东西不多,老马并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他供出来他也是何龙的养子,他是何龙来临夏的路上捡的孤儿,何龙对自己的事从不对他说。有关这一点等DNA检测出来就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有关昨晚的口供何归乡是这么说的:他与他哥哥分别被罗队长审讯,他被罗队长威胁说,不把徐家的秘密说出来就要对他动私刑。于是,他跟罗队长说,他是第一次来这儿,平常父亲都是带着哥哥在身边,就算父亲知道徐家有什么秘密也只有哥哥跟父亲知道。后来,他与哥哥对质,何平安也承认他没有来过这儿,只有他与父亲一起来徐家大宅。   他折腾了一段时间后送到了周军的房间,与姚风蹲在一起,却发现姚风手上的手铐松开了。没多久,周军睡了,姚风站起来要逃跑。何归乡压低嗓门道:‘你知道回临夏的路?我带你走。’何归乡砸昏周军抢了他的手枪和姚风一起跑了。姚风要回临夏找他的同学,两个人在路上发生争吵,何归乡用枪指着姚风两人去了先前那山洞。两人在山洞里挨了一晚,到了白天肚子饿了。何归乡出洞找食物,怕姚风逃跑就把他绑了起来。这是他的供词。”   “不对。”邹清荷撑起精神:“何归乡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然他怎么知道那山洞?”   “呵呵,没错,他在说谎,我问了他类似的问题。于是他又道:其实,在以前他们兄弟就被父亲训诫,遇到危险时,就算牺牲一个也要保存一个活下来。也就是说,他大哥为了保护他牺牲自己。”   邹清荷爬了起来,把枕头竖起:“更不对了。他们被警察抓,只是做牢而已,也算不得有生命危险,但袭警抢枪的罪名很大。周军只是眼睏而已,他跟姚风有交谈的话怎么没把周军给惊醒?”   “周军喝的水是平七烧开的水,里面有麻沸散。”老马叹了一口气:“平七与洛累阳住过的房间搜出来的,还有提炼出的蝮蛇毒液。”   “麻沸散?”   “西医没有普及时,盛行在军队里的镇痛药剂。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老马觉得自己大脑不够用啊。   “平七……洛累阳?洛累阳是怎样的人?”   尹九月敲着床沿“据老季说,此人五十多岁的人,自称古董收藏家。洛累阳是假名,真名叫熊少阳。广西人氏,他来敦煌旅游在平七手上买过古董。平七被抓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后来罗队长要平七戴罪立功,平七找到了他,请他帮忙,他一口应承。”   “我记得你说过,洛累阳手上有徐家徐家旧日收藏的宝贝。怎么来的?”   “平七卖给他的。”   “原来如此。”邹清荷若有所思:“还有,何归乡捆绑姚风的麻绳从哪里来的?”   “呵呵,你果然注意到这一点。当时在山洞里,你只注意到你的同学。我看了一下,那山洞本来就是有人住过的,里面还有土坑。   还有一些日常器皿呢,里面有烧水的瓦罐,有砍柴的刀与挑担也有麻绳与木桶。木桶跟这大宅的是同一款。我想,刚解放时徐家后人藏在山洞里,后来何龙父子……”尹九月突然停住了嘴,他跟邹清荷双眼相对,两人同时咧嘴笑了起来。邹清荷举起手掌,尹九月伸出手来跟他对拍了一下。   “怎么了?”老马正听得精彩,不解地望着这两人发疯。   “何龙有可能是徐家的后人。”邹清荷笑道:“徐家家大,后人也可能不止一个,解放时何龙还年幼,认识他的人并不多。推算一下大约是十多岁吧,他可能就躲在山洞里,后来离开了这儿到了外面生活。再假设一下,这位洛累阳也是徐家的后人,他手上的徐家宝物不是平七卖给他的,而是他本来就有的。是当年带走……然后,他来徐家的旧宅找当年徐家的财产。可是,他不熟悉徐家旧宅的位置……徐家的人并不是全部都住过祖宅,洛累阳当年才几岁,只听过自己的亲人提起过吧。”   第171章 古屋亡灵-14 “这个洛累阳……”尹九月一会儿点头又一会儿摇头:“无法肯定,没有足够的论据来支持这个论点。证词里的徐家的两件旧物……一件白玉雕的穆罕默德,只有巴掌大,这玉是古玉原材料是新疆和田羊脂白玉,雕刻的年代是咸丰五年;另一件是汉代青铜马。这两件宝物到底是洛累阳的还是平七的……我们目前没办法证明。现在,这两件东西也跟着平七的死与洛累阳失踪而下落不明。”尹九月拍拍邹清荷的肩:“不要轻易下结论。少年侦探,现实与小说电影是不同,逻辑与推理要以事实为根据,逻辑是实证的延伸与辅助。”   “哦。”邹清荷有些赫然。   老马摇头:“我不觉得何龙是徐家的后人。”   “哦?说说看。”尹九月笑道。   “队长,队长。尹队长……”有人在门口小声叫唤。屋内的几个人齐齐望去,门边只出现一只手在上下摇动。   尹九月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们休息吧。”   老马一边关上了门一边摇头叹息:“这一天过得比一年还长啊。”   “老马,多谢你了。”邹清荷让出一半床来,能住人的房间不多,全部人员的休息得轮着来。   “客套的话不用多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老马并没有躺下,只靠着床头坐下:“我眯会儿就行了,你还生着病,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多想。”   黄随云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身边的姚风还在睡,用手探探他的额头,烧退了些。他翻身起床。   “早。”   黄随云扭头一看惊喜道:“姚风,你醒了?!”   “嗯。”姚风坐了起来,黄随云过去把他按回床上:“多睡睡。”   “不要紧,好多了。清荷呢?”   “可能还没起床吧,他昨天累得够呛的。”唉,自己没帮上忙,丢脸啊。   “……他,不要紧吧?”   “放心放心。”   邹清荷是被周军闹醒的:“快起来!他们要拆墙了。”   “啊?你真早。”一看表,嘿嘿,原来已经十点三十五分了。头不痛了也,神清气爽的。“怎么了?”外面天睛了,外面的人好象少了许多。   “杨处长要拆墙,大家都挤在大厅去看热闹。”   “什么?”邹清荷大惊:“大家不担心大厅里另有机关?”   “今天一大早来了专家。”   “专家?”   “嗯。不过还在那里计算丈量的,也没这么快。”周军连连点头:“我跟你讲哟,ABO检测出来了。”   “血型报告?”   “嗯。何龙是O型血,何平安是B型而何归乡是A型,多余出现的那一具也是A型。平七的是AB型。”   “这样啊……老马跟尹队长呢?”   “老马负责午饭去了。尹队长一直在忙呢。啊,对了,你同学醒来了。我不待见他。对了对了,尹队长说过,你同学醒了以后要我通知他。”   “姚风!”邹清荷高兴地跑去姚风他们住的房间。黄随云笑着打开房门,他正用开水泡干馍准备给姚风吃。   “清荷!”姚风高兴地朝邹清荷扑了过去,一把挂在他身上,一边用拳头敲打他的背:“好久不见!”   邹清荷笑着猛点头,他把姚风从自己身上撕开,正面对着他的脸,发觉姚风的眼圈儿红红的。邹清荷把脖子上那红绳串着的古钱重新套回姚风的脖子:“这个保平安的不能随便取下来,否则就不保佑你了。”   “傻瓜,这东西又不是真的能……我已经送给你了,你戴着。”   “别别,还是物归原主的好,这上面有你爷爷的念力保护着你。你看看,你不戴它你就倒霉了。”   黄随云见这两人为这种东西拉拉扯扯的,门口还站着人看笑话啦。一边瞪眼看着对方,你说这人怎么笑得那么痞?瞧,那花俏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好显摆聒噪低俗的人!千万别让这种人看了笑话去,他推了推姚风小心道:“贴身之物还是不要随便送人。”   姚风脸孔微红这才收回手,重新把古钱挂回自己的脖子上。带着笑仔细地看着邹清荷,鼻翼抽动……他突然指着邹清荷的脸大笑起来:“你长胡茬了,好难看!”   “啊?什么呀。”   尹九月第一次被人无视得如此漠然之外,还多了一双蔑视的眼睛,这种经验在他人生之中并不多见。不理他是不是?他重重地敲着打开的门。   邹清荷总算看到他了:“尹队长,来了?姚风,老黄,这位是西宁市刑侦队长尹队长。姚风他是来录口供的,你还不知道前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吧。这里死了五位警察以及何老与他大儿子都死了。”   “死了人?”姚风吃了一惊:“难怪这么多警察在外面。”   姚风在屋子里转了两三个圈,坐回到床边,目光落在尹九月脸上:“何家的小儿子说了些什么?”   “为了不影响证词的真实性,你不用理会他说过些什么。”尹九月挑眉拉眼的歪嘴在笑。(此乃黄随云的主观印象与事实不相符)姚风看了看邹清荷,得到的是鼓励的目光:“我可以相信你么?尹队长!”   “当然。”   姚风叹了一口气:“以前有钱的世家大户建宅建坟,讲究风水也就是所谓的吉宅与凶宅之说。老实说,我来这儿之前是不情愿的,想必清荷已经跟尹队长说过了。可从山上看着这徐家的祖宅时,我不后悔来这里了。”   “哦?怎么说?”   “这里是典型的吉宅挪改成凶宅的例子,他们破了以前的风水,在关键的方位上扭成了死穴。”   “啊?!”这室内的三人全不懂这些啊。   “考古学家寻找消逝的历史并不是凭空乱挖乱找,一个文明的形成有着它地域成因……”   “停!咱们还是说回前天发生的事。”尹队长瞧着这位邹清荷的同学大有卖弄学问的趋势,连忙制止。   “前天,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二十三分。直接进的是主楼第一层的小客厅,里面坐着两个人。何老盯着年纪大的人看,年纪轻的那个先迎上来。我记得何老叫他‘平七’。何老先开口问平七‘货呢?’平七,拿出一个柳藤编的箱子,打开一看都是些仿造的古玩珍宝。我说道:‘都是假的。’话音一落,何老突然转身就跑。他的小儿子紧跟在后面,大儿子也动了。但他们刚一出门就被埋伏在外面的警察抓住了。我没动,坐了下来。仿造的那批东西手工并不好,很明显看得出是假的。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有警察进来,给我铐上了手铐。”   尹九月伸出手来,意思他停下述说:“在给你铐上手铐之前,警察没有问你的话?”   姚风摇头:“他们把我铐起来以后,就让一个粗眉大眼满口粗话的警察带到楼上的房间,那位警察踢我了几脚,让我老实地蹲在墙边。后来,有警察进来吩咐看管我的警察问口供。对这种不尊重人的警察我不想说话,结果我们对峙了几个小时。他一直威胁着要用拳头对付我,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大约是在五六点的样子,我没看表。送来了吃的东西,我说口干吃不下。看管我的警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外边了,我乘他出去的时候把手铐打开了。”   “手铐打开了?你怎么做到的?”尹九月好奇地问道。   姚风笑了笑:“你现在有没有手铐?我开给你看。”   尹九月从裤腰带上取下手铐给姚风扣在手腕上,只见姚风手腕一翻,指缝间多了根细长的铁针,插入手铐的钥匙眼里。“啪”的一声手铐打开了。   “手铐打开并不是我想逃,我只是不喜欢被动而已。”姚风自得地接受了两位室友崇拜的目光:“没多久,何老的小儿子也被送过来了。他脸上有巴掌印,眼睛里含着蛮深的恨意。我觉得奇怪,据我目测,警察应该人数不少,怎么让这位看上去一点也不精明的警察看守两位人犯,而且外面也没人把守。天黑了起来,有人进来拿我喝过水的碗,看守我的警察找来的人要开水喝,他嫌井水不干净,不烧开怕不卫生。后来,那个平七端了碗水过来等他喝完把碗端走了。过了两个小时左右,警察倒在床上发出了鼾声,我把手铐放在桌子底下,站起来活动麻木的双腿。何老的小儿子直直地看着我,小声道:‘你能打开手铐?’我应了一声,打开门四处望了望,外面一片漆黑。我觉得奇怪,我怎么看不到那些警察在哪个房间,一点灯光也没有,在这个地方当时的气氛一点也不好。我记得他们还抓了何老的大儿子啊。当时我是在二楼,整个大宅那间屋子有灯光是应该看得到的。”   “一点光线也没有?”   “嗯,我回过头来,我刚呆着房间只有微开的门缝有光线。我把房门一关,连这房间也感觉不到光线。我听到了脚步声,赶快回到房间。没多久,我听到有人敲窗户的声音,有节奏地敲了三下。何老的小儿子站了起来,他的手铐也是开着的。他抓起了我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铐,走到床边狠狠地用手铐砸那警察。我吓住了,我想那警察有可能被他打死了。不过,今天我看到这警察还鲜活出现过我面前。何老的小儿子抽了警察的枪,对准了我说道:‘我们一起逃跑,不然我打死你。’他当时的表情很狰狞,我相信他说得到做得到。后来逃到山洞里,他就把我给绑了起来,一个人在发呆。第二天,天亮以后,他离开了山洞不知道去哪里了。”   第172章 古屋亡灵-15 邹清荷单手托着自己的头,低垂着自己的眉眼,心里很难过。他隐约感觉到这案子牵涉到某某警察在品性上有问题。   尹九月叹了一口气,侧着脸望着门外:“你们离开的准确时间是几点?”   “接近晚上十一点。”   “老马最后跟罗队他们联络也是在这个时间段上。”尹九月站了起来,把目光转向邹清荷:“少年侦探,你表哥也是警察对吧?”   “嗯。”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一名警察最害怕的就是要去怀疑自己的同事。”   这种话柳大哥没有说过。以前在老家柳大哥与同事们的关系很好。可能是小地方吧,警察分工并不细致,什么事都要管一些,杂事极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反而单纯一些。回到北京后,柳大哥在工作上并不如意,在出国之前大部分时间守在档案室……根据姚风与何归乡的证词,隐约显出示有人与何家兄弟达成了某种共识。特意放走一个扣住一个……交换条件就是:徐家祖宅里的秘密财宝。只是,隐藏在暗处的人怎么能断定何平安知道徐家祖宅里的秘密?退一步来想,如果何平安真知道些什么,他又怎么可能惨死?想不通啊……自己到底忽略了看漏了甚至是不是思考的大方向也错了?邹清荷捧着头,恨不得这里面会冒出智慧的苹果来。   不想了。   邹清荷主动换一个话题来说:“徐家的财宝……这种捕风捉影的话也有人真的相信。”   姚风见他焦头烂额的,便把自己整个身体伏在邹清荷的背上:“你说错了,徐家的财宝并不是捕风捉影的事。”   “啊?”就连尹九月也小吃了一惊:“这徐家祖宅真的有宝藏?”   “徐家祖宅有没有宝藏我不清楚,不过啊,价值不菲的东西倒有不少。”姚风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小声道:“你们看这房间有些什么?”   “床、橱、桌子、椅子……”黄随云不以为然道。   他们住的这间房是姚风前天关押的隔壁房间,室内的摆设跟那间差不多。   “你们以为这世上值钱的东西只有金银玉器么?”姚风撇嘴,一副看白丁的目光看着室内几位虚心讨教的人:“这世上就有比黄金更值钱的木头存在,那就是阴沉木,又名木化石。当然我不是说徐家就有这阴沉木。你们别小瞧这清式硬木雕花大床,它价值相当不菲啊,这雕刻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这里的每一样木制品都是使用名贵木材。就连这地板也是罕见的鸡翅木,极不容易腐烂变质。这床的木头发出的香味……就是著名的紫檀木啊。你看这橱柜可是民国有名的鎏金雕花。还有,这桌子上铺的毯子也是很有价值的手工艺术品,特别是这个青铜香油灯盏是秦汉出土的。”   “啊?!这就奇怪了……常出入徐宅的何老在之前怎么不把这些值钱的东西弄出去卖?”   姚风摇头:“无市则无价。”   “怎么说?”尹九月也来了兴趣。   “这个我知道。”黄随云笑了起来:“解放后的中国连饭都没得吃,谁会要这种东西。中国经济开始起头也是在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政策的执行。经过十多年的风雨我们中国才出现了新一代的暴发户。一小撮人有了这多余的闲钱才会拾起旧时牙慧,玩起古董玩物来。想必名贵木材古董家俱才悄悄有了市场吧。”   “说得好。”姚风把邹清荷的前当成鼓来敲:“老黄,你的现代史学得不错嘛。”   “尹队,杨处长打算把尸体运走,问你要不要前去看看。”尹九月的手下过来找他。   “少年侦探,有没有兴趣重新检查一遍尸体?”尹九月对邹清荷发出邀请。   “好啊。”邹清荷满口答应,要知道他昨天心里发怵,没敢仔细检查尸体。现在有这么多警察……院子里的杂草已经清除干净,不再阴惨惨的。姚风也找到了,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次应该能静下心来。   “尸检初步报告出来了。”有人给尹九月递上几张纸。尹九月翻了翻,浏览的速度极快。跟老黄翻武侠小说的速度有得一拼。   “帮我催一催DNA检测报告。”尹九月吩咐那人道。   “好的。”   “跟我的目测差不多。”尹九月见邹清荷伸着头瞧他手里的这份报告,便很干脆地递给他了:“大厅内的罗队长等四位警察以及何平安等人的死亡时间是同一时间,是在深夜十二点至凌晨一点左右。而屋外小叶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二点至三点,何龙的死亡时间要迟了许多,大约是在凌晨五点上下。至于无名的老者死亡时间应该是三点以后。在外面发现的平七,死亡时间也在凌晨四五点。”   “啊?猴子!你,在这儿?”黄随云叫了起来,他居然看到本应该在临夏市的姜远华此刻站在庭院里正就着一个方桌,在写写算算。   姜远华抬起头来看到他们,笑着对他们招手:“来得正好,姚风,我要借你的巧手。快过来帮忙。”蹲在他旁边的周军正在给他削铅笔,抬头见到姚风脖子很明显缩了缩。   “你不会就是那个所谓的专家吧?!”邹清荷看了看尹九月一眼,然后朝姜远华走了过去。   “我来得早哟,去过你们的房间找过你们,一个个睡得跟猪似的。”姜远华笑嘻嘻道。   尹九月笑了起来:“昨晚,我的同事去临夏市收集何龙的资料。你这位同学鬼鬼的,被我同事给抓了起来,后来他主动说明了情况,也就与我同事一起去收集何龙的资料了。今早他跟我同事一起来这儿。看到罗队他们的尸体后,他说了一句:‘这些人死于机械运动的作用力上。’杨处长一听,认为他懂这个,请他帮忙找出大厅里隐藏的机关来,演示罗队他们惨死的真相。”   “人命关天,我可不敢乱来!”姜远华嘟着嘴道。   “你算出来了没有?以前的大型机关结构,确实是物理运动。你学应用物理的,高数、物理都是你的强项。”姚风过去帮忙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张:“哟嗬,你还有这一手啊!啧啧,看不出来啊。”用圆规、三角器、直尺与量角器画出大厅的平面图、立面图还工整地示出了尺寸与计算公式。   “纸太小了。要是有对开或者四开的纸就好了。我不得不采用1:300来画图。姚风,我需要你帮我做大厅的模型。老黄!你也别闲着,一起帮忙。”   “这里哪有做模型的工具啊!”姚风四处乡望了一下,眼睛瞄到躲他的周军,用鼻子哼出声来:“傻大个,过来帮忙!”   “这里的事交给他们,我们再去查看尸体。”尹队长弯起了嘴角,看着这几名少年……真有意思啊,北大的才子们,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学生呐。   尸体并排放在大厅的一侧,全部蒙上了白布,残肢都好好的与身体拼合在一起了。   “噫?”邹清荷诧异地发出低呼声来。   “怎么了?”尹九月转头看他。   “尸检报告上写着这大厅内有第七个人的血迹。”邹清荷把尸检报告递给尹九月。   “啊?看来是我忽略了。”尹九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厅里的血迹。尸体移到一边后,留在地板上的只有白色的粉线代表着他们曾经躺过的位置。   “会不会是平七或者洛累阳的?”   “不是平七的。平七除了头被砸破之外没有其他的伤口,如果是他的在报告上会写明。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洛累阳的了。”尹九月走到从右手起第三具尸体面前:“这就是平七。”  邹清荷揭开白色的布,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张没有血色的脸。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面孔,大约三十多岁。脸有些长,脸上有些发炎的痘子。十个手指头有粗茧,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呈黄褐色。爬惯山路的小腿肌特别突出……他身上真的没有其他伤口。   尹九月蹲在平七的尸体旁边,指着另一具尸体颇为感伤道:“小叶是我们这一队的。他只是被借调一段时间,想不到再见到时成了一具死尸。”   邹清荷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用白布重新盖好平七的尸体:“小叶的死因可以确定为是何老刺死的,何老也已经死了……”   “是啊……连替他追查凶手也……他的身上的遗物有一个打火机、半包山花牌香烟、手铐的钥匙。你见过现场的,他的手铐与对讲机都离尸体不远。对讲机上除了有小叶与老季等人的指纹之外还有何龙的左手指纹。依据这一点可以推测出当时的情况来:小叶逮捕了何龙之后,把他的左手腕与何龙的右手腕铐在了一起,然后,呼叫罗队他们。从他们手腕的挂伤看来,两人保持着这个也有一些时间,至少超过半小时。我们假设小叶右手持枪左手拿着对讲机而何龙右手拿着拐杖被扣住的左手拿着手电筒,两个人往徐家祖屋跌跌撞撞半拖半拉而来。何龙一定不怎么合作,两人被铐住的手腕才会有明显的青紫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破皮出血。”他揭开覆在小叶身上的白布:“你看看。这儿……还有这儿,细小的挂伤擦伤……有的是石头划伤的有的是树枝或者是棘刺的杰作。小叶这个人我了解,身体动作快过大脑,正义感超强。实在想不到他会殒在这里啊。”   邹清荷虽然对死者极为陌生却一样感到难过:“尹队长的假设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合理的……不过,我想何老在左腋下还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我想接下来就是:他与何老同时从对讲机里听到了大厅惨案发生的一瞬间传来的声音。而何龙把对讲机抢过来询问的时候,夹着的黑色皮包掉了。他们知道发生了大事,却联络不到任何人。老马的对讲机关掉了,黑仔的对讲机摔下山崖,周军的那个泡在水里。他们往回赶,铐着手铐两个走不快也不方便,小叶于是把手铐打开。在抢对讲机的时候何龙夹着的皮包掉了。何龙比小叶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他应该比小叶稍早一点到,看清了大厅里发生的事。他没有进去,因为大厅没有踩着血迹的脚印。他那一刻想了些什么,我们无法得知。接下来,应该是非常短的时间内小叶赶到了,何龙反身迎上去,在小叶没有防备的时候抽出拐杖里的武器,刺向了小叶的咽喉……小叶受袭并没有马上死亡,他抬起右手的手枪……但是,何龙再次出手,连刺数下,小叶倒地死亡。”(邹清荷一边做着相应的动作,一边讲解)邹清荷拉开小叶旁边何龙尸体上的白布:“蛇的咬伤在何老的右小腿……这表明,咬伤何老的蝮蛇是在草众里游动。我想,何老袭击小叶的时候打草惊了蛇。这条咬人的蝮蛇若也是人工养殖来守护这宅院的话,它有可能没有野蛇那么怕防蛇虫的药。何老被蛇咬伤以后立即服用自制的解毒药。我假设他既然是徐家的后代也肯定认识死在大厅的陌生老人,受了蛇毒后何龙很愤怒,他认为是这老人命令蝮蛇袭击自己的。他有可能大声喊叫引来了这个不知名的老人出现。”   “你认为这位不知名的老者不是大厅惨案发生的动静引出来的?”尹九月仔细地检查何龙的尸体一边问了这么一句。   邹清荷摇头:“我认为,他不确定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安全下不会出面的。这个人既然能在这个祖屋隐藏了数十年,这表明他的个性不是一般的隐忍。我想他对外面的世界生不起半点好奇之心。要不,他早就可以离开这儿到外面去生活了。别人的生死自然也激不起他半点情绪,除了他真正关心的人。他活着这世上看守着徐家祖屋,也不可能是出于对祖宗的忠诚。那么是什么理由呢?你们不是在蛇窟里发现了一具女性尸骨么……这让我如此假设:假如何平安是这位女性的儿子,甚至有可能也是陌生老人的儿子。他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何老……只要这么一想很多疑问都可以得到解释。这位老人让何老拿一些祖屋的小玩意出外面变卖,用来提供他生存的日常用品以及自己儿子的养育费。何老渐渐走上了走私文物这条道路也就认识了平七这个人。陌生老人进了大厅看到了儿子的惨死,便把恨意转到何老的身上,命白唇竹叶青蛇袭击何老。何老与这蛇搏击中加速了血液循环,蛇毒发作时的抽搐昏眩致使何老倒在地上等待死亡。而那位陌生的老人万念俱灰加上他的年龄过大……结果他死在了何平安的旁边。啊,老马老季都说死者们的死亡时间很难确认,想不到尹队长居然能目测得出来。”这个尹九月怎么看都是一副高人模样呐……他与柳大哥谁的断案能力更强一些?当然是柳大哥!邹清荷为自己想到这个无聊的念头而不好意思面对这位尹队长了。   心里怎么总是喜欢把遇到的警察跟柳大哥作一番比较呢。   “全体警员中负责凶杀案的人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人而已。一般目测死亡时间会有几个小时的误差,这主要是因为当时的环境与气温以及死者的死因。这个案子如果看错了几个小时的死亡时间便会让案子走入迷宫,这就是老马老季不方便判断死亡时间的理由。”   第173章 古屋亡灵-16 邹清荷揭开了盖在罗队身上的白布,沉吟了一下问尹九月:“尸检报告上写的他们四人中的毒是血液循环毒素,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这份报告里某些字句写得跟天书似的,邹清荷这副脑子还不足以辩明它们的意思。罗队的脸有人处理过,鼻孔与嘴角流的污血消失了。邹清荷仔细地看了看罗队的手,十指粗壮食指与中指熏得黑黄黑黄的,显然是老烟枪。   “哦。是这样的,蛇毒分三类:血液循环毒素、神经毒素与混合毒素。蝮蛇与竹叶青的毒都是血液循环毒素。他们四人中的蛇毒其剂量不足致命,只会让中毒者心动加快,呼吸困难,不能站立,鼻出血,四肢抽搐。你闻闻,有一股蛇腥味。”   “他们身上并没有被蛇咬伤的痕迹。”邹清荷还没那份胆量去嗅尸体身上的气味。经尹九月这一提,他从浓浓的血腥味里闻到一股比较淡的蛇腥味儿。他站了起来:“这么说来,他们中毒的来源只有一个:食物或者水。这就产生了几个疑问:下毒者是谁?目的是什么?怎么做到的?以及蛇毒若是有腥味,罗队他们怎么会没有察觉?”   “关于下毒者……我们可以使用排除法:涉案的有关人员一共有平七、洛累阳、周军、黑仔、小叶、老季、老马与何氏父子三人加上他们中毒的四人与这不知名的老者以及你的同学姚风……一共有十六人,排除他们四人,排除一逃一追的何龙与小叶,以及老季与黑仔,还有偶然牵连进这案子的姚风,下毒者的嫌疑人就有七人之多。这七人中间,平七与洛累阳最有机会下毒,何况在他们住的房间搜出了提炼的蛇毒毒汁来;负责伙食的老马懂中草药,他也有机会碰平七他们房间的蛇毒;周军并不是一直呆在房间看完姚风,他曾经出来打过井水;而陌生的老者神秘地潜伏在徐家大宅的暗处,可以把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按你推理的,何平安如果是他儿子的话,他有可能怨恨警察对何平安的态度暗下杀手也是极有可能的。至于何平安与何归乡……这两人下毒的机会不大,他们是犯人,罗队对他们兄弟不可能没有防备,而且他们来到这儿后马上被捕,没有机会接触蛇毒,他们两人可以勉强排除嫌疑人之外。如果是这不知名的老者动手,他不如直接把罗队他们一个个引开到庭院来单独用活蛇直接攻击,那样的话罗队他们的死会被误认为是被毒蛇咬死的,他可以排除自己杀人的嫌疑也可以趁乱救出何平安,所以他下毒的可能性极低。这样算起来,下毒嫌疑人只剩下四个人了。   “在这四人当中周军的可能性比其他人小了些,他离开看守姚风的房间只做了找水桶、打井水、来大厅拿碗的一系列动作用了多长时间等一下询问姚风,周军离开房间用了多长时间就知道他有没有可能下毒。至于老马……哦嗬嗬,你的表情别这么僵硬,我知道你们私人交情不错。老马为人细致,如果是他下毒绝对不会下不够毒死人的剂量……当然这牵涉到下毒的目的上……他这位嫌疑人在此案之中各方面都很含糊……以一位与他共过事的同事身份我也不愿意怀疑他。他是有机会下毒的……那天晚上的食物是他准备……不过在这一点上也无法确证他有下毒的可能,他只负责准备食物,却不是分发食物的人。他并不能确保有毒的食物一定会落在罗队他们四人手中,这案子当然不可能是无差别投毒案。而且,他只提供晚餐,后来他一直守在半山的小木屋观察瞭望,这一点与他用对讲机通过话的黑仔与老季的证词里得到确认,后来他有遇上了你跟你同学黄随云。从这里走到半山腰的小木屋,以我的脚程也要用上二个小时。也就是说,老马在晚上十点之后不可能呆在徐家大宅里。好了,我把他也勉强排除在外。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平七与洛累阳这两个人。   “平七的死,洛累阳是最大的杀人嫌疑人。洛累阳在所有与本案相关的人中最为神秘的一个,他甚至比这无名老者还要神秘。警犬追踪平七的气味,在臭水湖里打到了平七与洛累阳身上的衣服。后来发现了平七的尸体后,警犬跟踪洛累阳的气味却只有在这徐家大宅里嗅来嗅去。杨处长认为洛累阳有可能藏匿在这大宅院里,几乎要把这儿翻转过来,当然是一无所获。除了臭水湖里的一套衣服之外,洛累阳的行李全部在,失踪的只有徐家那两件他与平七带来的财物。他的身份证是伪造……无论是熊少阳还是洛累阳都不存在,我亲自打电话询问过他身份证上的户籍派出所查无此人。   “案子落在洛累阳这个神秘人物身上,出现了胶着。他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脱警犬的追踪?他下手杀死平七的理由很好找,比如说杀人灭口,或者是抢夺徐家的那两件财宝。但说到他下毒毒杀罗队他们难以找到合理的解释。同样,平七也没有合理的杀人动机对罗队他们投毒。我们翻遍了徐家大宅,除了这大厅被封闭的空间以及神秘的杀人机关没动之外。其他地方是一寸一寸来找的。徐家大宅并没有传说中成箱的金银财宝。何况除了罗队他们还有其他的几名警察在附近,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人投毒都是不理智的。就算他们两人暗里从这徐家大宅找到了些什么,可以先偷偷藏起来,等此事风声一过再做处理。说到杀人完全没有必要。结果,没有最值得怀疑的下毒嫌疑犯了。事情又兜了回来,最大的问题变成下毒的目的是什么?”   邹清荷苦笑,他没有尹九月想得这么深这么广。他同样推理不出谁是下毒者。   “继续提问题吧。我来解答你的问题,这样有助于开动脑筋,说不定发现有用的线索。换一个环境去你房间吧。”尹九月叹了一口气:“这里让人呼吸不顺。走,我听到外面有人叫我吃饭了。”   走出门,阳光透过大树的枝叶遮遮掩掩零零散散晒落在庭院里。姚风猴子他们不知道去哪儿了。邹清荷来到井边,打了一桶水。   尹九月准备消毒液,吩咐清荷用这个洗手。这消毒液的气味跟洗厕所的洗厕剂类似的气味。清荷后来又用自己带的香皂重新洗了几次,连脸也狠狠地擦拭一番。   “你以前没有直接面对尸体过?”   “有过,没有以前面对的死人没有这次这么惨。”还在老家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遇到过,最多伸出手来探探尸体有没有呼吸……并没有用手真正碰过凶案的尸体(母亲死的时候他抱着尸体不跟放手,那时他不愿意承认母亲已经死了)。   尹九月明了地拍拍他的肩。   两人各吃了一大碗拉面后把话题转到案子上来:“这案子疑问很多。是谁敲了窗给何归乡逃跑的信号?这个敲窗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下毒的人?”邹清荷先提出问题来。他把先前尹九月的分析用本子草草地记录了。   “这个疑问在建立在你同学姚风说的证词是真实的前提之上。”   “我相信他,他没必要说谎。”   “那好,我也就当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有人敲了窗。而且是有节奏的三声,这显然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一启动,何归乡动了手砸伤中了麻沸散的周军,然后胁迫姚风跟他一起逃跑。从这个问题引伸出一个问题来:这何归乡为什么要胁持你同学姚风?”尹九月从自己裤袋里掏出香烟来,划了根火柴点燃香烟叨在嘴上。   一抬头发现邹清荷望着他抽烟的动作发呆,奇道:“你不吸二手烟?”   邹清荷摇头:“我记得那桌子上有他们喝水的碗,没有检测出蛇毒来?”   尹九月摇头:“没有。”   邹清荷翻了翻手上的尸检初步报告:“噫?没写明他们中毒的时间?”   “尸体没有解剖,无法确定。要等解剖报告出来以后才知道。”   邹清荷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展颜笑道:“蛇毒是有气味的吧,要让人不察觉除非有更浓的气味盖住了蛇腥味。除了食物、喝的水,还有一种方法让人能吸入蛇毒。”   “你是说吸烟?”尹九月霍地站了起来,忽又坐了下去:“现场并没有发现烟蒂。不过,说到香烟里投毒的案子是有不少。”   “他们的遗物里也没有烟?”   “他们的遗物里并没有出现烟甚至连打火机与火柴也没有,这么看来不合理,感觉到有人清理过现场。罗队的牙齿熏得黑黑的,显然他的烟隐很大,来到这深山老岭办案子怎么不会带精神粮食?”   “精神粮食?”   “香烟对我的感情就是一种精神安慰,心情好的时候忍不住抽它,心情不好的时候更要抽它。破案的时候遇到想不通的地方非得抽它不可。”   邹清荷笑了起来。他们同一宿舍里,老黄与老丁也爱有事没事叨着一支烟。老丁甚至嚷嚷道:“烟啊,比老婆更贴心更可爱。寂寞的时候吸一口,快乐的时候亲一口,痛苦的时候咬一口,烦恼的时候呼一口。”   “看来,有人清理过现场。据老马说,是你第一个发现大厅惨案的现场。当时有没有看到烟蒂?”   邹清荷摇头:“当时我被吓住了,担心姚风出了事,没有仔细看现场。”   “也就是说,在我们大队人马到来之前,有人清理了现场。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只有周军、老马、老季与黑仔,或者逃跑的平七与洛累阳。这六个人中黑仔两只腿骨折,老季与他发现大厅惨案的时候,他没有进去,后来直接被扶进了房间,他的嫌疑可以排除;老马跟你一直在一起。老季先是与黑仔在一起后来与周军在一起……平七与洛累阳可能性跟他们下毒的可能性一样,很含糊。这样的话最值的怀疑的反而是昏迷中的周军了……他如果在你跟老马到之前就醒来了的话,他的时间很充足……前提是,他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邹清荷沉默了,他对周军的印象并不坏,他的直觉是这件事不是周军做的……如果真的有人清理了证物,老马与老季都有时间……他并不是一直跟老马呆在一起,老季也并不是一直跟周军呆在一起。他是相信老马的……那么剩下的只有老季……还有平七与洛累阳。   “你们检查现场的时候没有发觉血迹上的不完整?”   尹九月叹了一口气,嘴上的香烟快抽到烟蒂上了:“现场已经被你们几个人破坏了。”   邹清荷赫然,当时他急着找姚风,随便踩过大厅往后院跑……其他的几个人也没有认真保护现场……而且,陌生的老人鞋底也沾有血迹……“重新询问他们吗?”   “不。”尹九月摇头:“这样做有可能打草惊蛇,让蛇缩了回去。”   “可目前的情况已经不是打草惊蛇的问题了啊。”   “呵呵,我们不明来,暗底里来调查!这事不能大意,公开怀疑同事是件麻烦的事。”尹九月伏在邹清荷耳边嘀咕了一阵,邹清荷连连点头。   第174章 古屋亡灵-17 哇噢,好热闹!   邹清荷沿着旋转的木楼梯走进了姜远华、姚风与老黄占据的主楼客厅。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记得吃饭之前经过这儿上楼的时候还没有见到他们呢。(这主楼就是邹清荷他们晚上睡觉的这幢楼,一共有三层。这木楼也是整个大宅最高的建筑屋。主楼的第一层最大一间是客厅,另外还有左右各有两个房间。左边的两间分别是杂物间与大厨房,右边的两间也是卧室。二楼有卧室六个,全是单间门对着走廊,楼梯的位置在正中间,房间成左右对称式。三楼有三个卧室与一个书房,书房里没有一本书了只剩下光光的书架。)“你们这是?”邹清荷凑上前去,看到桌子上地上有一堆粗细差不多的枝条。邹清荷拿起一根来瞧:“好象是柳条枝。”这刚折下来的枝条弹性极好。   “这是山柳。我们拿它来做摸拟模型。”姚风笑道,把邹清荷拉到一边:“那位杨处长专门拨了两个人给猴子使唤,只求他能破解大厅里隐藏的机关。”   “依你看……成功率高不高?”邹清荷看着姜远华指挥着周军等人忙上忙下的……不是他怀疑姜远华有没有这个能力,就怕万一出了错连试验的人也跟着惨案重演。这也是杨处长不敢下令拆那封闭空间之墙的原因。   姚风笑了笑:“不到最后,这事说不准。”   “你陪我走走吧,来到这里后一直担心着你也没心情观赏风景。”邹清荷出了门,直接往外走。姚风走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   一缕阳光落在邹清荷的脸上……唇红齿白。姚风转过脸去:“你知道这种树叫什么名字吗?”   邹清荷摇头,风动树摇,有营养不良的青涩的果子落下砸在他头上:“这是什么果子啊?光滑滑的青果儿。”   “嗬嗬,你不知道吧,这就是这里的名产鸡蛋皮核桃,这是核桃树。”   “这树真高,只怕有二、三十多米吧?”   姚风点头:“嗯,听说核桃树最高可达到四十多米呢。这徐家的老宅子只怕有百来年历史了。宅子里的树当然也有这么长的历史。   噫?在院子里走动的警察少了好多。他们离开了?尹队长呢?”   “嗯,尹队长去送着杨处长他们了。”两人渐渐地进入了山林,这林间山坡奇花异草丛生。灌木簇拥着参天青松、云杉,树在花丛中,花在林中笑,交相辉映……如果不是下面徐家祖宅发生血案……这里可以称得上世外桃源。   山上林木葱茏,花草郁郁葱葱,色调斑驳丰富……“这里应该称得上是原始次生林。这大型的乔木树种是山杨,那边的是青海云杉、油松。”姚风在这方面的知识比邹清荷广阔。  他们的面前没有路,灌木丛生找不出可以落脚的空隙来。这个季节正是山花灿烂的七月,偶尔有一两只蓝马鸡穿梭嬉戏、觅食纳凉……“姚风,你开手铐的铁针藏在哪里的啊?”邹清荷一直好奇着这个呐。   姚风神秘地一笑:“你看着。”他双手一翻手心里多了那根铁针:“其实就藏在长袖的这个位置(他指自己长袖从手腕到手肘多余的折缝里)无名指轻轻一推这铁针便滑了进去,这里面是有小夹层,用皮子做的套包着一个空心的铁管,铁针就藏在铁管里,而铁管的底部装了一个小小的指甲大小的磁片。其实两边各有一根的,两手一起翻也就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呵呵,我这袖扣的扣子也有磁片。很有趣对吧。当时被警察铐上手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会搜身呢,担心这个被他们发现被当成我预谋犯罪的证据。嘿嘿,运气好运气好。”   邹清荷笑了起来:“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   姚风摇头:“抱歉,这一点我不想说。”   “你用这个打开手铐是趁着周军出去打井水的一小段时间吧?他出去打井水用了多久?”   姚风偏头看他:“你找我出来是这个目的啊。你怀疑周军……他出去过二次,第一次是打井水,时间大约是五、六分钟;第二次是去找碗,也就四、五分钟吧。呵呵,怀疑他做了什么坏事啊?”  邹清荷把自己与尹九月的分析与推理说了一个大慨。   姚风摇头:“其他人我不敢说,但周军这人是表里如一的人,他没有这个心眼。说到大厅发生的血腥死亡……我觉得很奇怪。”   “说说看。”   “我说过,我曾经走出房间站在走廊里,外面一点灯光也没有。我当时并不知道其他警察们在哪一个房间。现在依你们看来,那些警察应该是在我当时正面对着的大厅里一直没有离开过。可是,关于一点……不对啊,当时我没有看出对面有灯光。虽然大厅的窗户封了起来,点了蜡烛的话还是会有比暗黑要淡一些的暖暖的光晕映出来。”   “你认为当时大厅并没有点灯?”邹清荷一惊……他点头。没错,他跟老黄在山里迷路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山下有灯光。“你跟何归乡离开时,你们房间的蜡烛点着么?”   “被何归乡吹熄了。何归乡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居然不需要照明就能在黑夜行走。啊,扯远了。我不认为这些警察有雅兴坐在没有灯的大厅里,他们不可能一群人呆在一个没窗户的房间还把门关得死死的。”   “可以这么假设:当时,罗队他们并没有在大厅里。”邹清荷点头:“那么,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离开的?敲窗的人又是谁?   ”邹清荷没等姚风回答,声音越来越小……他陷入思考中,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双眼亮闪闪的:“这就是平七在周军喝的水里下麻沸散的理由!罗队他们趁夜要去某一个地方需要一些时间,可又不想让看守你们的周军无意中查觉他们离开过这里。周军要喝烧开的水,于是平七端着一碗下了迷药的开水给了周军,以碗不够的理由等着周军把水喝完,把碗带走清洗干净。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中的某一个人留下来应付可能会发生的状况。又或者罗队他们不信任这个人找借口把他支开了……这个人并没有守在大厅,他有可能在某间卧室休息……”(又或者,这个人在准备如何投毒……这一句邹清荷没有说出来)“你呀,一说起破案的事来眉眼翻飞,活像前面花丛里那只飞的花蝴蝶。”   “去你的,什么烂比喻,你才是蝴蝶呢。你还不是一样,一说起古董啊文物啊古代文明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还说我。”   姚风大声笑了起来:“说到古董文物与古代文明,这积石山出土的国宝旋纹罐很有名啊。马家窑文化的旋纹罐距今5000年左右,以造型独特、花纹别致而闻名于世,被誉为‘彩陶王’。就算没有这次遇上的事,我也会来这儿瞧瞧的。”   “国宝旋纹罐?现在还在这山里?”邹清荷把双眼瞪得圆圆的。姚风看着他的样子很好笑拍他的头道:“小弟弟,国宝国宝也就是国家的宝贝当然妥善收藏,作为国宝现珍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啦。抱歉,这个旋纹罐举世只有一个,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啊,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去临夏买一个仿古的旋纹罐。”   “……到时还会有足够的剩余的钱来买它么?”邹清荷撇嘴。   姚风干笑:“随便说说,过过口瘾。呐,清荷有件事我没对你说起,不知道跟这案子有没有关系。我来这儿的途中也就是你下车没多久,我与何家父子还坐在那辆车上时何老爷子突然问我有没有见过阴沉木。我当时很吃惊,阴沉木可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我一时口快说了谎,说我曾经在博物馆见过。把从书本上看到过有关阴沉木的资料说了一遍。后来何老爷子不出声了,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相信我的话。前天,何归乡逼着我跟他走的时候也提到了阴沉木,问我阴沉木一般使用在什么地方,我说要看在阴沉木有多大,是哪一部位,如果只是树根的话多用在雕刻工艺品,比如说根雕。如果是完整的木材使用面太大了,袁世凯的家人就花过大价钱拼凑了一副阴沉木的棺材。”   “棺材?”   “是啊,皇帝们喜欢用这玩意儿装尸体。不让活着的人欣赏、使用却贡献给死人。从深埋的地底好不容易见了天日接着又让它重归地底。”   “价值不菲的棺材,当然不会拿来火葬……土葬……坟……祖坟!姚风,你说徐家的祖屋在这儿,徐家的祖坟离这里远不远呢?”   “你这是为难我。”姚风恼道,他怎么能知道徐家的祖坟离这儿远不远。他对世家大族祖坟风水观的理解也就是从书本上看到的皮毛,根本没实际求证过。光用来吹吹牛侃大山充充面子还勉强过得去。   “我能不能这样来假设:罗队他们离开大厅深夜去的地方就是徐家祖坟!”   “随便你高兴。假设嘛……噫?!这么说来可能性很高。”姚风左手抚着自己的下巴食指弹着自己的鼻尖故作深思状。“以前的徐家是本地一家独大的豪族,占据了风景最佳的峡谷建屋宅……徐家的祖坟选的也必是风景极佳的风水宝地。说到这个风水有可能离祖宅并不远。”   “没错!罗队他们的死亡时间十二点至凌晨一点左右。大厅很明显是案发现场,也就是说他们在十二点之前回到了大厅。你还记得周军喝下有迷药的开水是什么时间?”   姚风摇头:“我没把手抬起来看过表,怕被他发现我的手铐打开了。而且在当时我并不觉得喝水会有什么问题。何归乡进房间的时间大慨在八点左右。”   “嗯,至少何归乡进你们房间时,那些人没有离开。我们只能假设他们离开的时间在八点多到十二点这段时间。也就是三个多小时他们来回了一趟……这祖坟想必离这儿的距离为一个多小时的脚距。他们的离开肯定得用上手电筒,也就是说半山腰瞭望监视的老马有可能发现他们的离开。老马没提到这一点,老马此刻的注意力放在追捕何龙以及小叶他们的动向上。但是,老马的监视是有死角的。”   邹清荷突然拍掌笑了起来:“没错,罗队他们进入了老马监视的死角位。”   “死角位?”   “对,就是盲点。半山腰到徐家大宅并不是笔直的下斜眼,是蜿蜒盘旋的,接近谷底至少有一半的路程从半山腰监视的位置是看不到。这也是为什么何龙与小叶回徐宅死在正前门到大厅的位置,何龙当时有可能想到祖坟被人发现了。何平安并不是嘴严的人,在警察的逼问下可能把祖坟以及阴沉木的事说出来了。以正常推理来说,何龙是从主楼的后跨院逃走的,听到大厅里发生惨案的事奔回徐宅也应该走那条路才对,正前门这边的山路更难走,何龙一着急想必是下意识地关注着祖坟,可他身后有小叶紧跟着。何龙不想秘密被他知道,于是奔回宅子。从半山的门里看到大厅的惨状,他想确定祖坟里的东西有没有损失,返身回走。迟他数步但后面一直紧跟着他的小叶此刻正好阻住了他的去路。说时迟那时快何龙抢先出手,刺杀防备不足的小叶……他们的动作惊动了草丛里的毒蛇,毒蛇攻击了何龙……”   姚风拍掌:“很妙!合情合理。”   “我们回去!”邹清荷笑着揽住姚风的肩,姚风挣扎了一下,看着清荷的笑脸老实地让他揽了。   “我们这就去探秘?”姚风兴致高昂……有可能见到阴沉木做的棺材啊。   “不,我们不能冒然行动。我跟尹队长推测,现在剩下的警员里头隐藏了一个神秘人物洛累阳。而且我们还得确定大厅里燃上蜡烛外边能不能看得到灯光。如果真的不能,那不能断定罗队他们离开过,我刚才的假设与推理就站不住脚了。”   “警员里头隐藏了一个神秘人物洛累阳?我不明白啊。”   第175章 古屋亡灵-18 “我有两个假设。假设一是:这个使用假身份证的洛累阳并没有得到罗队他们真正的信任,罗队他们为了离开找借口支开了他。洛累阳回到大厅后发现没人了,知道自己为排除在外,对这几位警察生了杀意。他回到房间取出了蛇毒,针对罗队他们的习惯在香烟里渗进少量的蛇毒……他也许并不知道多少剂量的蛇毒可以致人命或者香烟本身并不能渗过多的蛇毒。他目的是最起码让罗队他们四个人失去足够的行动力。我想他是这么做到的:罗队他们离开并没有熄掉蜡烛,甚至有可能走得匆忙把香烟放在桌子上。有关香烟的事我还要问问周军。洛累阳取来了蛇毒放进香烟里,怕被人发觉故意装着打翻一只碗,在烟上沾上几点水贴近耦煤的发热的外壳烘干香烟。做这种事的时候他吹熄了蜡烛,坏人啊,总是喜欢掩耳盗铃,认为在黑暗中做坏事更安全一些。做完这些事收拾了现场,他去了你们的房门口,敲了窗户。这个理由我目前还没想通。甚至有可能他根本没提前和何归乡约定什么,突然就这么做了,可能是想知道何归乡是不是也知道罗队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他躲在一旁看到你们离开,进门确定周军昏迷便悄悄地跟踪了你们。走了一段路,他有可能回了头,看见相反的方向罗队他们回来亮着的手电筒的光。于是,他转身回去了。他肯定没有直接进大厅,躲在他外面……惨案发生了后他看到了幸存的平七拼命往外面跑,他跟着平七后面追了过去,要从平七的口里知道罗队他们去过什么地方,以及大厅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致使那几个人惨死。目睹现场发生的平七只怕已经吓傻了,自然问不出什么来。这两个人拉拉扯扯之中洛累阳受了伤,一怒之下洛累阳出手砸死了平七,他脱下平七的外套包扎自己的伤处。这个过程必然不是短短的时间,等他回来徐宅的时候小叶已经死了,何龙中了蛇毒奄奄一息。   “假如此刻何龙还保持着部分神志的话,他可能请求洛累阳救他。比如说何龙的黑色皮包里有解蛇毒的血清,请洛累阳给他找来那个皮包并以说出徐家的秘密为交换条件。洛累阳到底有没有去找到皮包,或者跟何龙有没有协议……只是我的猜测了。但是,何龙的黑色皮包在警察大规模的搜查下依旧不见踪迹却是不争的事实。   “何龙到底是断气了。洛累阳回到大厅清理了他投过毒的香烟烟蒂与一切能联系到香烟的火柴啊打火机啊,他的伤口没有认真处理好,有血滴到大厅的地板上了。……啊,我想起来了,在离小叶尸体之前我就在草上看到血迹……说不定就是洛累阳流的血,可是……显然警察们把草割了并没有采集草上的血样……他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把自己染血的外衣与平七的外衣一起丢进了正前门的臭水湖。他找了一个溪涧清洁了自己。然后继续在附近寻找罗队他们到过的地方,当然是一无所获。昨天警察的大部队开进了徐家祖屋,他很有可能混在警察中了。我想他的身份既然是假造的,他的年龄也可能是假的。要知道老人扮年轻人难扮,可一个壮年人要扮老比较容易。花白的头发,脸上再弄些假胡子,脸上的皮肤弄得脏乱些看上去就要比实际年龄大……”   “停!我不明白,他怎么不逃跑有空再过来自己找?还要躲在警察里面,这个很容易被人发觉啊。”   “警犬闻到过洛累阳的气味后嗅来嗅去一直在徐宅里打转,也就是说他还在徐宅的可能性极高。你说的疑问我也想到过,以洛累阳的心态来说,他是一个习惯铤而走险的危险人物。居然敢在警察们面前使用假身份证……这样的人胆子大得没话好说。”   姚风点头:“嗯。这不是合理的解释。”   邹清荷也点点头:“我也觉得有点说不通,于是产生了第二个假设:除了洛累阳还有另外一个涉了案。这个人就在周军、黑仔、老季、老马中间。这个人掩护了假扮警察的洛累阳,要知道,来的这些警察是从各部门抽调过来的,他们相互之间并不是全部都认识。洛累阳没有离开是他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是说他冲着阴沉木来的?”   “我不知道。”邹清荷叹了一口气:“周军、黑仔、老季、老马四个人中,黑仔早就被送走了,可以把他排除在外……今天晚上你和我要把这个人与洛累阳引出来。”   “我们两个?不告诉老黄与猴子?”   邹清荷摇头:“让他们专心破解大厅里的机关好了。”   两人回到徐家大宅,大部分警察走后,这宅子显得空阔起来。   “老马!”邹清荷远远地看着老马抱着手臂盯着徐家主大厅的外墙发呆。听到邹清荷的呼唤,他回过头来,茫然的脸色渐渐泛上温暖的色彩:“你们去哪里了?中午吃东西了没有?我给你留的面条都糊了。”   邹清荷看了一下表:“啊这么晚了。老马你又要做晚饭了啊。”   “我早就把晚上要吃的馒头做好了,只等着蒸熟就能吃。”   “姚风想去半山腰的小木屋瞧瞧,我想借你的望远镜玩一下。”   老马笑了笑:“那是公物,不能弄坏。好啊,一起上去吧。”   姚风笑着推了邹清荷一下:“弄坏了让邹清荷赔偿。”   “啊,这里的视野真好。”姚风拿起了望远镜四处观看:“还可以调焦呢,距离可以拉远拉近,啊,好清晰!下面的人跟蚂蚁似的。老马,有夜视的功能吗?”   老马摸着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会用它观察周围……怕自己不小心弄坏它。”如果弄坏了,以他的薪水赔这东西,难啊。老马腰间的对讲机在呼叫……“啊?你是说尹队他们今晚不回来了?只需要十二人份的晚餐?”   “尹队长去哪里了?”姚风好奇地问了一句。   “尹队长办案一向是随心所欲,现在又没有杨处长在一边坐镇……虽然他破案率极高,但他行事的风格总是让人摸不透。”老马摊开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们下去吧,等一下天黑有人会吵着叫晚饭吃的。”   邹清荷笑着不说话,他从姚风手里拿过望远镜。不错远外的景致变得很清晰了,只不过不四处移动的话看到的视野不如双眼的开阔……没有上司监管,大家明显地松散了许多,一直没有好好睡觉的老季与老马先去睡了。只有姜远华与黄随云以及周军与两位打下手的警员还在客厅忙碌。   假装睡觉的邹清荷与姚风悄悄爬了起来了,他们走过客厅经过姜远华的身后,并没有人发觉他们的离开。。   四处张望了一下,见不到人影。姚风先进了大厅,他关上了厚重的木门,这两块木很厚啊……室内怪阴沉的,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血腥味还是好浓,让人忍不住要作呕。“警察这个职业还真不是好职业。”他暗暗地想:“至少我是不会选择这个职业的,天天跟这些血腥的凶杀现场打交道……不明白清荷对这些事如此的有兴趣。如果不是他,我只怕是有多远就离得多远。”他小心地按开手电筒的光,走到桌子边把手上的蜡烛点燃放在桌子上。这么大的厅一根蜡烛太暗了,幸好他有带几根,便也在另外的桌子上各点了一根,有了三根蜡烛的光,大厅才亮堂起来。他小心地看了看大厅内……这里自成尸体搬走之后没有人进来过了。大家对这儿多了一份畏惧,生怕一不小心踩中了机关吧……“有暖暖的光晕。”邹清荷笑道:“看来,我们可以确定,你当时看到的大厅是没点了蜡烛的。好,它这门做得真好,居然没有一丝缝隙。”   “这个很容易办得到的。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邹清荷指着大门:“我们要吹熄蜡烛。”   姚风捶了他一拳:“我说正经的。”   这次换邹清荷走进大厅他四处扫射了一下大厅……这里在夜晚的感觉与白天明显不同……突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望着描绘尸体位置的线圈,张目往上看,然后又回头看着点蜡烛的桌面,一边轻轻地点头:原来如此。   “怎么啦?”姚风在门口探头。   “没什么。”邹清荷吹熄了蜡烛,拿在手上出来。   邹清荷站在核桃树下站了两分钟,姚风虽然奇怪却没多嘴。邹清荷突然把手里的蜡烛塞给姚风:“手电筒照向我。”他抱着大树杆往上爬,树干太粗很难爬的。啊呀,手掌磨破皮了生痛呢,随时都想松手……这尹九月也太爱折腾人了,怎么把沾有罗队气味的衣服放在这树桠上?啊,拿到了。   等邹清荷从树上溜下来,把手上的东西朝姚风扬了扬。   “你偷了证物?!”姚风吃惊道。   “嘘!小声点。”   邹清荷悄悄地摸到了厨房,警犬与驯犬警员在等着他哩。   三人一犬出发……出了大宅的大前门,邹清荷才拿出沾有罗队气味的衣服给警犬闻,这只警犬不辜负它肩负的使命,一溜烟地往前,握住它缰绳的驯犬警员几乎掌控不了它。   第176章 古屋亡灵-19 “别有洞天啊。”   他们跟随着警犬穿过一大片低矮的灌木林上山下坡再穿过狭窄的山道之后终于到了空阔的地带。只是,这警犬还没停下奔跑的速度,直接奔扑到颇为陡峭的崖壁边。   邹清荷看到了一个黑幽幽的大山洞半隐半现在并不茂盛的杂草与荆棘里。   姚风兴奋地抓住了邹清荷的手,能清晰地察觉到对方掌心的薄汗。姚风一怔,邹清荷在紧张?他松开了手,手电筒照着邹清荷的脸,邹清荷的表情少见的严肃。   邹清荷不但自己不动反而拉住姚风往前冲的手臂。   “怎么不进去?”姚风不解地催促他。   “警犬只在洞口叫而不冲进去,这表明罗队他们当时并没有进去,人只到了这里。”并不是邹清荷想象中的坟地……他的推理是不是完全弄错了方向?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进去或者不进去?万一这里面有机关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怎么可以半途而废?“某些山地原居民就有把死者用棺材盛装放入干燥的洞穴内。   这里面可能就是徐家放置棺材的地方。”姚风一时挣不开邹清荷握紧手臂的手。只得用言语来说服他:“这里经历了文革十年动乱,徐家在解放前可是人民的公敌。对徐家不满的山民有可能破坏了徐家的祖坟,徐家的后人有可能悄悄把自己的祖宗棺材尸骨移到难以被人发觉的山洞里来。”   “回去吧,明天白天再来。”邹清荷不被姚风的言语动摇。   姚风只得跟着他转往回程。他垂着头,不高兴地踢着石块,一不小心踢到一块大的,把脚趾头给撞痛了,暗皱着眉咬牙吸了一口凉气。   邹清荷注意到了,带着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同时,邹清荷敏锐地发觉旁边的灌木丛动了动,不是风吹不是小动物窜行的动静……邹清荷可以肯定,有人悄悄地跟踪在他们身后……如果,不是内心有鬼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他不由得在内心叹息……人心啊,怎么就不能知足常乐,偏偏多出一些心思在暗处窥视着不属于自己的财物……邹清荷与姚风可以说是溜回客厅的,姜远华他们还继续在勤奋地努力着,那股热心的劲头远远超过期未考试时的最后冲刺。邹清荷上楼梯的时候从上往下望,看到摆在桌子上的模型已经初具规模了,相当漂亮的缩小版建筑木模型……只是,地上有一堆半成品呢。在他往下望的时候老黄正巧抬起头来,看到他微微一笑并眨眨眼,邹清荷对他点了点头。   姚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总觉得邹清荷在玩什么猫腻。   一进屋姚风冲上前抓着他的衣领低声道:“你在搞什么鬼?跟地下党人似的。”   邹清荷笑道把他的手拂开:“小点声,隔壁在睡觉。”   刚把蜡烛点燃,门被推开了,是黄随云进来了。   他小心地关上了门,看见姚风坐在床上正气鼓鼓的,不由得笑了起来:“老六,你这里学青蛙呢。”   “别理他。怎么样?”邹清荷压低声音问道。   “有三个人跟在你们后面。”   “三个人跟在我们后面?”姚风听出门道来,站起来当胸轻捶黄随云一拳头:“你们私下勾结怎么把我蒙在鼓里了,我怎么没觉得到你们勾搭成奸?”   “能被你察觉还勾搭个鬼!”黄随云笑着咧开了嘴:“蛮有趣的,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超级乐歪歪。”   “废话少说,快说正事儿。”姚风阴了邹清荷一个反手肘:“原来我们是螳螂啊。”   邹清荷揉了揉被顶痛的肋骨笑道:“有没有效果,现在还不知道。也许没有人傻得跳进尹队长布的圈套。我个人觉得这圈套太明显了,稍稍用心一点就不会上当。”   “圈套?”姚风睁大眼睛:“刚才那山洞是尹队长设的埋伏?”   “真聪明。事后诸葛亮先生。”邹清荷故作夸张地竖起拇指:“尹队长早就设想过罗队他们曾经在事发前出去过。这招守株待兔的笨办法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招数之前只好拿来用用。跟在我们后面的是哪三个人?老黄别卖关子了,说吧。”   “你上树捣鸟窝的时候,那手电筒晃来晃去的灯光实在太招摇了,除了猴子其他几个人都笑着说你闲着没事半夜捣鸟窝玩。我记得周军说了一句:‘胆子真大,明明死了这么多人还敢乱晃。就不怕会遭来不干净的东西么?’另外两名帮猴子打下手的警察调侃周军这么大块头还怕鬼。这时后老季晃了下来,一转眼就不见他的身影了。大约过了三四分钟的样子,老马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没多久你们两个和一人一狗走在前面,这两个人分别不远不近地小心地跟着你们后面。大约过了六七分钟的样子,出现了第三个人跟在最后。我计算了一下人数,自从警察的大部队带着尸体押着何归乡离开后,尹队长也带着他的手下出外面调查了。留在徐宅的人只有你们两个与驯犬警员,以及老马老季加上我们呆在客厅的人,有我与猴子周军加两位打下手的警察五个人一共才十人啊。怎么多了一个人出来?我不知道这第三人是谁。”   “没错,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只有十个人。”姚风肯定地点头:“一人三个大馒头一共三十个,这馒头还是我端出来的。”   “第三个人看清他的长相没有?”   “只看到了背影。没办法,你们走的方向是背对的。而且外边又黑。”   “我记得老马在半山腰木屋前对讲机里与人通话时说要准备十二份的晚餐……”   “是那只警犬!它一只顶两个人的伙食,而且还不是吃馒头,它吃的是驯犬警员从山里打来的野兔。连我去厨房帮忙的人都没有份。”姚风当时有些眼馋啊,兔子肉居然煮熟了才给警犬吃。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跟在后面回来?”   黄随云扬了扬手里的望远镜:“没有。”   “周军老老实实地跟你们在一起,看来他是摆脱了嫌疑……”三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了模糊的枪声……一声,二声,三声,四声……。   三个人慌忙奔出门去,跑下楼时客厅里的人四个人也全部跑到院子里去了相互在问:“出了什么事?”   黄随云与姚风一左一右紧紧抓住了邹清荷的手臂,不让他跟着周军以及那两名警察一起前去出事的地方。   邹清荷一时没有挣脱得开。   大约过了一小时,周军他们这才回来。   周军把邹清荷拉到一边:“尹队长要我跟你说,他没回来之前,你们不要进大厅。今晚他们带着受伤的人先去找医院急救。要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白天他会过来。”   “……谁受伤了?”   “我也不清楚,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有尹队带着两个人在找枪。”   “找枪?”   “不知是哪一个同事的手枪被抢了。尹队长没跟我细说。反正,我也不明白怎么回来。啊对了,他说洛累阳也中了枪。”   几个小的全挤在邹清荷的房间,本来大部队撤离之后,可以住人的房间多的是,大家甚至可以一个人占有一个大卧室的。虽然这几个人胆子都不算小,见到死人也不怕。可货真价实的枪声到底把他们镇住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啊。   姜远华是第一个撑不住先睡着了的人,睡眠有时跟传染病似的……大家连鞋也没脱横在床上。身边传着沉入睡乡时特有的均匀呼吸,邹清荷反而睡不着。他悄悄地把老黄搭在他肩头的手臂拉开,坐了起来。   他走到庭院里来,细听着风声与远处的鸟鸣,他坐在清除了青苔的台阶上把脑袋搁在自己的手臂上怔怔地看着黎明渗入暗黑,一缕缕地侵袭着色泽的浓度。天空泛白了,看来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邹清荷回过头一看是周军。   周军昨夜显然也没睡好,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   “你没睡?”周军先开口了,他也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万分沮丧。   邹清荷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我们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吧。”   “什么事?”周军来了精神,要知道,他能帮姜远华的事很少,只能是下手的下手还常常出错。他总在缅怀当巡警的岁月,好想回到原岗位啊。   “我想摸拟一个罗队他们那晚惨案的现场,需要几个能代替人的东西。”   “什么意思?”周军脑袋反应慢,一时不明白邹清荷说的话。   “做一百二三十斤重的假人,做五个吧。”   “啊?!我明白了。”周军一点头重重拍着邹清荷的肩,这人的手劲大痛得邹清荷直咧嘴角。“啊?那模型不做了?”周军突然想起姜远华那边的工作还没完呢。   邹清荷嘴角抽搐,那小子现在做模型上了瘾……居然在模型上装饰起屋顶来……还折了几根小树枝代表着庭院里的大树,他好象偏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邹清荷就着双手捧着打上来的井水浇在脸上,水很凉刺激着皮肤使人的精神恢复了些。回到房间,那三个人还在呼呼大睡,他们的鞋弄到床上去了,脏兮兮蹭到床单与他们的衣服上。清荷摇头,这几个家伙!   第177章 古屋亡灵-20 邹清荷叫醒了姚风他们,一下楼梯就看到除了周军之外其他的人三个人与一只警犬都集在客厅里了。这三个人都看着邹清荷,无形之中把他当成领导。   邹清荷也没客气地给大家进行分工:两名配给姜远华做助手的警察中有一个会做面食,便把填满各位肚子的大任交在他手上,黄随云给他打下手;另一位警察则帮助姜远华继续组装模型。姚风与邹清荷与驯犬警员继续昨晚的探险。   一路上看着邹清荷紧皱的眉头,姚风乖巧地闭紧嘴没开口说话。他看得出邹清荷一晚上没睡,人是强撑着的,脸上的疲倦很明显地堆积在眉梢眼角。   前天晚上下的那场雨并没有被昨天的好天气晒干所有的湿气,一些洼地一脚踏上去留下深深的脚印。   邹清荷走得慢,他小心地观察着四周。走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发现了血迹与凌乱的脚印……还有人摔倒在地压倒灌木的痕迹。   混乱应该从这里发生的。邹清荷摇头,这儿离昨晚发现的山洞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啊,怎么从这儿就开始了混战?   “怎么了?”姚风早已走到前面,回过头来发觉他还在后面没动,倒回来问他。   “尹队长的计划是‘守株待兔’埋伏在山洞里等待洛累阳闯进去自投罗网。怎么在这里就有打斗的痕迹?”   姚风抓着他的胳膊:“你别想得过多,事情的真相可以从尹队长那边听到的。用脑过度,你呀,要小心未老先衰。”   邹清荷语塞,苦笑了一下才道:“我并不希望有人在这件事里头受伤。老马跟老季都没回来,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都受了伤,而且还不是轻伤,不然用不着连夜赶去城里的医院治疗。另一种可能是他们犯了罪证据确凿被正试逮捕了。这两种可能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心里难过,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却与他们有一种共患难的情感在。”   有了警犬的带路,他们毫不费力地找到昨晚没有进去的山洞。   虽然是大白天的,从外面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   山洞很黑。邹清荷有准备手电筒,走了进去后大失所望,这不过是较大的溶洞,到处是峥嵘的石柱,不是他原先设想的里面藏有徐家前人的棺材。溶洞里有着互不相依、千姿百态、陡峭秀丽钟乳石、石笋等。如果换上另一种心情,这里也能称得上极有观赏性的溶洞。   “啊,清荷你看!”姚风眼尖,突然惊叫起来。他比邹清荷走得快,并不留心这些钟乳石的形状。洞里弯弯曲曲的,但通往前方的只有一条路。他已经闪过很大的一根石柱,邹清荷看不到他的人。洞里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与狗的呼吸外还有水滴声。   “什么?”邹清荷小跑着顺声过去。   “有光线。”按熄了手电筒,果然有细细的光线沿着一个半圆的缝隙射进来。“有人工的锉痕。”姚风一边照着石壁一边用另一只手摸着石壁上的凹凸不平,不一会儿他小声地惊叫起来:“啊!这里有可以转动的转盘。”不知道他弄了哪里,只听到一声巨响,好好的石壁突然冒出一个大洞来。   “好亮!”邹清荷遮住了眼帘,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一瞬间失明。   “啊!棺材,真的有棺材。”姚风兴奋地抓着邹清荷的手肘。   等邹清荷的眼睛习惯了由明到暗由暗到明的过程,他看到这洞外的另一片天地,不由得睁开嘴发呆。老天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天然景致!该怎么形容呢?邹清荷觉得自己的形容词实在有限,他只能说这是山在自己的腹部开了一个百宝齐全的大洞,光线是从大洞的上方射进来的。洞底的地势比他们所在的溶洞要低上百多米吧,这里有树有花有溪有涧,有动物有飞禽。有条险陡的山路可以下到洞底。   让姚风眼睛闪闪发亮的棺材们夹凹进去的石壁里。姚风比邹清荷带的东西要多,他特意把老马的望远镜放在背包里一起带来了,在这里起了作用,他用望远镜四处观察着棺材们,没多久失望道:“老实说,我也看不出这其中有没有阴沉木的棺材,我不认为这么多的棺材都是阴沉木。”   “阴沉木到底是怎样的木材?怎么可以分辨得出来?”   “一般木头烧出的是白灰,而阴沉木烧出的是黄灰。是一些久埋于地下未腐朽的香木,经过了无数岁月的磨蚀具有木的古雅和石的神韵,质地坚实厚重,色彩乌黑华贵,断面柔滑细腻,木质油性大、耐潮、有香味,万年不腐不朽、不怕虫蛀,浑然天成。听说在故宫博物院的‘珍宝苑’就有用它雕刻的工艺。是传说中的镇宅之宝辟邪之物。多呈褐黑色、黑红色、黄金色、黄褐色。清荷,我可不可以每块棺材弄出一小块烧成灰来看一看?”   邹清荷摇头:“别做一些渎垢死者的事。”   姚风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由于阴沉木埋藏地底的年代久远,密度很大,质坚体重,放在水里往下沉……”   邹清荷选择了不理他,由得他自言自语。   他们三人与犬小心地沿着唯一一条石径往下走。   到了洞底,很明显看得出这儿有人长期生活的痕迹。有成包成包的面粉堆放在粗糙的木架上,有盐有油有熏干的野生动物的肉,有衣服有鞋有靴,有锅有碗有灶。石头砌有两个灶一个灶是用来烧柴火的一种是烧煤球,铁锅里还有变坏了的面条。这里居然有一亩左右的菜圃。成排成排的书搁在石头堆的书架上……有一漆黑发亮的棺材放在书架旁边。这些书邹清荷看不懂,好象是回文满文藏文的吧?   汉文的书数量不多,都是些历史兵法技工之类的书籍。   姚风扑到这棺材上嗅了嗅:“是香木的。”他趁邹清荷没注意,用东西狠狠地锉了巴掌大的一块下来。拿到手上一看,激动道:“这木块外黑内黄只怕就是金丝楠木。”   邹清荷拿着本厚厚的书打了他一下:“你这个人!”   “别动!”姚风敏捷地闪开了。他望向了邹清荷身手,要知道他一门心思全放在棺材上都没有仔细看其他的。这时目光落在……“怎么了?”邹清荷一怔。   “我看到了你身后有一本绢绣的东西。”姚风抖动着手指着邹清荷身后显然是用来睡眠的石榻上搁着微微泛黄的一堆绢丝。他走过去,小心地拿起来一看:“天啊,居然是手工刺绣的《可兰经》”翻开来看彩色丝线精致地锈出黄豆大小的字来,已经装成册了。前半部绣工非常精妙,后半部非常糟糕,很明显是笨拙的初学者的杰作,歪歪斜斜还不是有暗红色的迹点,想必是刺破了指头留下的血吧。   字也比前面的大上数倍,线脚显然是折过多次,有明显的杂乱针孔……这显然是刺绣大师与刺绣门外汉合绣的一本《可兰经》。   “真有耐心啊。”太闲了吧,绣这个,得花上多少时间啊。   《可兰经》姚风也看不懂,只认得封面的几个字。他把这玩意儿丢到了一边,真是浪费了好好的绢丝。姚风把手上的棺木再细分小小一块,拿着灶台上的火柴放在石头上燃烧:“啊,清荷!快来看,是真的、是真的阴沉木。你看灰是黄色的灰!还有一股香味!”   邹清荷凑了过来一看,果然呢一小撮黄色的灰。瞧姚风兴奋的手舞足蹈颇不以为然:“就算是真的有怎么样?”   姚风笑着摇头:“你不懂它的价值啦。”他瞄准了绣可兰经的绢丝,拾起彩线盒里的剪刀剪了一块下来包剩下的部分。   被邹清荷看到,生气地拿白眼瞪他:“别人好好的东西被你破坏了!”完整的棺材硬生生地缺了一个角,好好的一本精心刺绣的《可兰经》被他剪下一页。   姚风不理他,敲着棺材:“听说阴沉木制造的棺材能保持尸体不腐烂,真想打开它看看,说不定这里面的尸体栩栩如生。”   邹清荷摇头:“别闹了,不要惊扰死者。”他敲了敲棺木:“躺在这里面的人应该是生活在这里的幸存者挚爱之人吧。你看,棺材的盖头常被人用手抚摸,这个位置特别圆润滑手。我想生活在这里的人就是死在徐家大厅里陌生老人吧。你看,放着这里的布鞋跟那位老人的鞋一样。布鞋的做工很精致,连鞋底也纳着漂亮的花纹,同一种布色同一个大小,穿坏了的都有几十双,底已经磨穿了却没舍得丢洗得干净地放在一起。你看,那几双的是旧式牛皮军靴却不怎么爱惜,乱七八糟地丢在一边甚至长了白毛。”   “啊,有枪!”姚风把剪刀放回原处,不小心弄翻了放彩线盒,露出了一柄手枪来。   驯犬警员蹓了一个圈回来,他这个人显然对目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他的目光追逐着与飞鸟戏耍的爱犬……咕噜咕噜,肚子饿了在打鼓,瞧这两位同伴忙着看东看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东西填肚子。唉,有什么好看的……放死人的棺材也能看出一朵花来么?噫?手枪!这个他有兴趣。   “给我看看。啊,是解放前的左轮手枪。5个弹巢全满的,嗯,是实弹。现在市面上没有这个了。”   这一下,他们有了翻找的新目标兴趣,连这个驯犬警员小刘也加入了寻宝的行列。结果他们找到一个专门存放武器的小山洞来,里面有一堆枪支弹药……旧式的驳壳枪、成匣的子弹、还有手榴弹与地雷以及自制的炸药包…… 第178章 古屋亡灵-21 “长期住在这个洞里面离群索居的跟山顶洞人一样,要是我啊,住不了三天就烦了。”姚风看着漂亮的彩陶罐里装的却是发酸泡菜,摺起了鼻头。他背包里有些古怪的小仪器,具体用途是什么邹清荷不清楚。只见姚风一会儿换一种用具在这些陶制的石制的东西上抹过来扫过去的。这里没有现代日常用品,是没有电的原故吧。   “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一年四季都住在这山洞里。”邹清荷若有所思地看着叠好的衣物与床上的用品。石榻上只有非常单薄的被子……他抬头又看了看山洞顶上的蓝天,非常亮丽的蓝色,在北京的市区难得有这样的色泽:“这里没有冬天御寒用的衣服与大被子,冬天住在这里必定会很冷的,大雪不会放过这个山洞的,生活在山区比起城市来温度更低了些。而且,雨季也不可能住在这里。你看,这两个灶台建得很高,离洞底足有一米二的距离,前面还有帆布遮挡,柴火与煤饼都搁在那边半人高的山洞里。这里是岩石结构,只靠石缝吸收雨水应付不了整个雨季。这表明,雨季来临的话这里的排水很差。你看,前晚下过一场大雨,那个洼地的水足有一米深。”   姚风抚掌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这住在这里的人一年之中有不少日子住在徐家的大宅子里。狡兔三窟,这人占了两个。   ”   邹清荷点头:“嗯。”   “邹清荷、姚风!老四、姚老六你们在哪里?”   “少年侦探、小刘,你们在哪里?”突然传来嗡嗡隆隆的回声,邹清荷与姚风吓了一大跳,好怪好难听的声音哦。从声音的字句里虽然可以分析得出是黄随云与尹九月在外面溶洞里叫唤他们,可这声音实在是变得难听,就好象声音经过沙哑变声的扩音器转播一样。   就连脚步声也是扩大了的变了调的……他们下来的时候,走在后面的驯犬警员小刘不知道碰到哪里使通往这里的石门自动归了位。   姚风开心地跑上去,打算开石壁的门放人进来。   邹清荷在一旁发怔。现在他想到了以前想不通的某些地方:如果,罗队他们进了溶洞的话,由于是在晚上,没有找到开启通往里面山洞的石门,只得失望地离开,他们一定以为是何平安骗了他们,才会在回到徐家大厅后对何平安进行鞭打。而这些脚步声与说话声必被当晚住在这里的陌生老人一定听到了,也清楚是何平安带人来这里的,窥视着徐家祖传下来值钱的东西。这位陌生老人知道这一切之后他会怎么做?他也就有可能他尾随着罗队他们回到了徐家大宅子。在罗队他们蛇毒发作之后,他走进了大厅迅速启动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徐家大厅里的机关。可是平七在他眼前逃过了这一劫,追杀平七……年迈的老人已经力不从心了。面临这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做?   邹清荷一直认为洛累阳没有杀死平七的真正理由,活着的平七比死去的他对洛累阳更来得的有价值。那么不妨如此假设一下,这位陌生的老人与下毒者洛累阳面对面了,他们有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交易:洛累阳替老人杀掉平七,理由就是平七知道了老人的秘密住处。老人必定认为,逃脱了的平七就算当时没有找到入口,只要假以时日还是可以找得到这里来的,这平七显然是一个威胁。洛累阳替老人杀掉了平七之后,老人将给洛累阳想要的东西。最终老人并不想把那东西交给洛累阳,他选择了一个保守秘密的法子:只有他与何龙都死了,那地方也许就成了永远的秘密吧,也没有人能打搅那些亡灵的安息了。   当然,人拼命想隐瞒的秘密总是被人不经意地大白于天下。这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石门终于被姚风开启了:“想不到从这里面开比外面开更复杂。”他嘀咕着,开了门才大叫:“老黄,我们在这里。”   没多久尹九月与黄随云出现在邹清荷面前:“发什么呆呢?到中午了都没见你们回来,急死人了。幸好,尹队长过来了。说是知道你们可能在这里。我给你们带馒头来了,饿了吧。”   “谢谢。”邹清荷感动地要接过馒头,老黄打了一下他的手:“脏死了,洗洗再吃。”   “你们真能干,怎么找到这儿的?”尹九月佩服地看着他。前晚救回姚风问过何归乡的口供,后来又与邹清荷谈过一席话。尹九月在凌晨时分悄悄地与驯犬警员带着警犬利用罗队衣服的气味找到了这个山洞。虽然怕被人发觉没有仔细搜查,却也找到了罗队他们到过这溶洞的痕迹……烟头啊,揉乱的烟盒,燃烧一半的火柴棒……昨晚布局的时候他对前面的溶洞进行过仔细地认真地搜查,根本没有找到这个石门。   不得不佩服眼前这少年啊。   “是姚风发现的。”邹清荷笑着说,这个功劳他没有资格领受。馒头进了口这才发觉自己的确很饿了。   “昨晚,警犬只肯到外面溶洞口不往里面走,我一直以为罗队他们没有进来过。”邹清荷突然提到这一点。   尹九月仔细地打量着这山洞里的一切,听到邹清荷说的话也没有出声。倒是坐邹清荷身边的驯犬警员小刘开口了:“是我暗中给702下了命令,只到洞口就好了。尹队长说过,他们埋伏在山洞里,不希望你进山洞,怕出意外。”   “原来是这样的。”邹清荷点头,既然能确认罗队他们到过外面的溶洞,惊动住在这里面的老人是可以肯定的事了:“尹队长,在溶洞里有没有找到罗队他们来过的物证据?”   尹九月笑了起来:“有。我已经托人送回市局化验去了。经过你的提醒尸体在送走之前,尸检人员有检查过他们的口腔与鼻腔,可以断定蛇毒确实是因吸烟进入身体内的。”   “昨晚,老马他们……”邹清荷眼巴巴地看着尹队长。   尹九月敲了敲棺材:“你放心吧。老马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期了。”   “脱离生命危险期?他伤得很重?”邹清荷着急道。   尹九月干干地咳嗽了一下,有些话真不好说出来,可是这孩子跟老马的感情不错,加上眼前的案子他帮忙很多,瞒着他也不好:“这个啊,他中了弹。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与大腿,流了不少的血。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他人还没醒来,有特别护理在照顾着他,也通知了他的家人,估计这时候已经到了。你不要太担心,他会没事的。他的身体强壮得很啊,我以前也受过致命的伤休养几个月也就好了。”   “……昨晚,在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事?”邹清荷叹了一口气,寻思着要去医院看老马。   “我们刑侦队昨晚设伏的人连我在内只有五个。两个人埋伏在洞里,三个人分散在沿途的路上。你们离开之后,跟踪在你们后面的老季、老马与洛累阳这三个人并没有马上行动,反而藏在灌木丛里不动。大家都耗着的时候,我们这一队人中有一个沉不住气,不小心挪了挪脚,踩断了一根树枝弄出了声音。那时,我是埋伏在山洞里的……具体怎么发生的也只是听他们口述的。这个人弄出声音之后,最接近他的老季突然朝他开了一枪,打中了他的右手臂,他的手枪脱手……离他不远的另一个同事也就回枪反击。老马朝天开了一枪,说了一句:‘大家都住手。’不知道是谁,打了他一枪。这时一直躲在他身后的洛累阳搬了一块石头砸伤了老马,抢了他的手枪,对准老马的腹部就是一枪……洛累阳抢到手枪之后对准我们的人射击。从第一声枪响后我跟埋伏在洞里的同事就往出事的地方赶过来,混战早就开始了。我击中了洛累阳的右手腕,老季的子弹用尽这才结束了这场混乱。由于天黑,屏障物多,我们这边的同事受的伤不重。老马伤得最重,其次是洛累阳……至于老季,他虽然伤得不重,可大脑好象出了问题,人有些呆呆痴痴的。”   “大脑出了问题?”邹清荷不解地重复道。   “我听说,老季看到罗队他们死后的惨状曾经对你开过枪。”   “是的。”当时,邹清荷吓得不轻,子弹在耳边掠过的瞬间他失去了行动的意识。那一次邹清荷算是体验了人在危机时会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医生根据他综合表现,认定他的精神在那时就濒临崩溃的边缘。”   “可他之后的表现很正常啊。”邹清荷有注意过老季,之后他的行动与说话都很正常,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可能是他下意识里强制自己正常吧,也就只有一根弦的精细吊着他的神志,也就在昨晚这根细弦崩断了。毕竟他跟罗队他们的交情与老马的不一样,他们同事多年感情更深一些吧,见到那样的死状,留下难以磨灭的精神创作也不矛盾。而且,我派人调查过老季的财务现状。他的收入与支出不平衡。”   “收支不平衡?是支出大于收入吗?”   “嗯,有些钱来得不明不白。以他家的经济能力与他的薪水是不可能供得起他那没有上班的老婆与在读书的儿女大手大脚的消费。   他还供养着一个弟弟读书……除了他,罗队与其他已死的几位警察也都有这个支出大于收入的现象。也就是说,他们这队人在某些方面手脚不干净。”   邹清荷沉默了。   尹九月苦笑:“这整个案子……还有昨夜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写这份报告。”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黄、姚两人各打了一个冷噤。黄随云不以为然道:“照实写上去啊。”   “你们还是学生,不懂。社会性的东西很难划分界限。”如果把罗队他们在徐宅的活动公布出来的话,这无疑是警队的污点。他们的死也得不到人民群众的同情与谅解,甚至有可能引起一场警察内部的大清查……这对他们的家人来说,对警队的同仁们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黄随云一撇嘴,冷笑道:“你只是一名刑警,又不是社会学家,管它什么社会性的。你只需要把你查明的真相如实地公布出来就好了。不要以为白色的职业,人就是干净纯白的。是非对错存在真相的背后,欺瞒本身就是一种恶劣的品质。我还以为你是独特异行的好警察,也不过如此。”   尹九月被他的话呛到了,不由得歪嘴咧齿感叹:“年轻真好,黑白分明的最是容易热血沸腾激动浮躁。我早过了这个年龄段。我是生活在社会群体里,身上少不了社会性这个属性。”   “你到底多大了?”姚风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位尹队长一副痞子模样,身上完全没有邹清荷的柳大哥那股子正气凛然。   就算他在烦恼也让人觉得不够真诚,有股子假惺惺的味道在里面。他没有黄随云那么愤青,家里已经有了那个在文革时代大洗涤下幸存的爷爷,对所谓的社会性早就不感兴趣了。   “我,多大了?”尹九月啼笑皆非,虽然他的年龄并没有保密的价值,可被少年们直接询问还是第一次。这少年侦探的同学们个个都怪啊。“明年三十了。”   “啊?!看不出来。”连邹清荷也怀疑他说的真实度,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吧,居然比柳大哥还年长几岁。   第179章 古屋亡灵-22 “有一点我觉得相当奇怪。”黄随云突然道。老马受重伤他心里难过,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受伤最重,简直没有天理嘛。“这个叫洛累阳的人遇到你们的埋伏怎么不逃,反而抢枪打伤老马?怎么看都觉得不合理。”   “这是有理由的。”邹清荷摆动着沉重的头:“一是洛累阳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二是徐家大厅里第七人的血迹是他的话,他肯定受了伤,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他没有得到正常治疗;三是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手。一个受了伤又不熟悉山里的地形的歹人看到老季、老马引出了埋伏的警察人数与他们的位置。摆在他面前的现实是只有三名警察用全部火力对付老季与老马。我想那一刻他决定了孤注一掷吧,怕是错过了这些机会,东西会被收尾的警察们找到,他来这里一趟什么也得不到之外还会被全国通缉,所以他铤而走险了。尹队长,洛累阳的口供说了些什么?”   尹九月摇头:“抓到的犯人很少有老实老实把自己犯罪经过痛快地说出来。非得拿出他们无法辩驳的事实与证据才能挤牙膏似的挤一点证词出来。他受的伤也不轻,进医院之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我已经分不出精力逼问他。徐家的大屋找不到后人继承的话,当地政府会正式接管这儿,上面的人吩咐我尽快把发生在大厅里的惨案给破了,不要有任何危险地把徐家的房子交到接管人手里。少年侦探,你不是吩咐周军制作假人么?是不是有发现了?”   “……也算不上有什么发现,等今晚再确认一下。”邹清荷看着这里棺材们:“政府接管之后,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我想,会请一些考古学家与历史学家过来鉴定。这里有些东西肯定有些历史价值。珍贵文物会上报首都,一般的会在县博物馆展出吧。”   听到这里,姚风双眼发光:“清荷,老黄,我要留在这里。”他当然希望室友们一起留下来研究这些东西,还可以与专家们交流啊。   “我想去看老马。”黄随云耸耸肩,他对研究学问的兴趣很淡。这地方怪寒碜人的,棺材啊死人啊枪啊蛇啊,没有一样普通的,巴不得能早点离开。   回到了徐家大宅,邹清荷先去睡了一觉,他的精神状况很差。脑子里再多想不通的东西也阻止不了他对床的依恋,他很快睡熟了。   姚风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邹清荷眉头依然紧皱着,忍不住伸出手来轻柔抚摸他的眉梢,这手指便不听使地慢慢滑向他的脸他的唇……黄随云慢腾腾地挪开了脚,他有些吓住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来叫邹清荷吃晚饭的,却看到了姚风坐在床上伏身亲吻熟睡的邹清荷……邹清荷跟男人柳下溪相恋,黄随云对这事感触不深,并没往心理去。可是,姚风这算什么?自家的一屋子住的兄弟……何况邹清荷还有恋人啊。   姚风偷了一个香正美滋滋地站起来,双眼水汪汪地做贼心虚地四处瞄了一眼,突然整个人僵住了……老黄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上配着双阴森森的眸子盯着他。   黄随云对他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出来。   姚风的脸由红变白再转青。他垂下了纤细的颈子跟在黄随云身后,唉,好不容易做一次贼被人抓了一个现行犯。   本来以为老黄会狠狠的训他一顿或者要跟他绝交的,谁知道黄随云望了半天的蓝天也没出声。   “我……我会管好自己的。”姚风苦涩地笑道。   “你不需要跟我交待。邹清荷是很会照顾人,跟他相处也很舒服。但这些跟爱情无关,这是友情,他是值得相交的朋友,可以当一辈子的哥儿们,这一点你该知道的。”   “这些我当然知道,当然知道啊。”姚风轻轻地叹息:“以后,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我们考古系跟你们不一样,在外面教学的时间多过呆在学校的时间。一开学是大二了,有教授愿意带我去云南西藏考查,少则半年,多则一二年。”   “答应我,不要引起邹清荷的困惑,他不容易。”   “我比你更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我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   “……”以前怎么看不出姚老六对邹老四有这种心思呢?难不成自己太迟钝了?   邹清荷从沉睡中醒过来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推开门走出来,天色已晚。   楼下的客厅好热闹!增加了不少张陌生的面孔。   “他们是从循化县来的协助办案的警察们。”黄随云看到了他,笑着过来道:“周军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五个假人,我带你去看看。   啊,你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谢了。”有好朋友在一边总是记挂着吃的,这感觉真好。“尹队长呢?”   “他一直坐在发生惨案的大厅里冥想。”   “姜远华的模型怎样了?”   “模型很漂亮,只不过没算出机关来。”   邹清荷四处张望了一下:“怎么没看到姚风?”   “不久前循化县博物馆来人了,姚风跟他们一起去了先前那山洞,估计今晚回不来了。”老黄明白姚风是有心要与邹清荷错开,正好找借口急着逃走了。   “怎么不点蜡烛?”邹清荷跟黄随云他们来到大厅,尹九月双手抱臂地坐在角落里的木桌上。听到邹清荷的声音,这才把屁股从桌子上挪下来:“醒来了?”   “想到了什么?”邹清荷笑了笑。这里面的血腥味还是很重。   尹九月摇头:“我重新仔细地检查过大厅,并没有找到开启机关的地方。”   “周军,请把五个假人搬进来。啊,先靠在墙边。”那假人做得真丑……用的是院子里割下来的杂草绑着木棍与石头外面还罩着旧的床单……尹九月大喜:“你想通了其中的原理?”   邹清荷一边点燃蜡烛一边慢慢道:“首先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桌子上的蜡烛,每一根都烧到头了,桌面上结了很厚一层蜡烛的眼泪。你看,这大厅里空气并不流通,蜡烛的燃烧缓慢漫出的蜡油不多,不会有泪状。出现桌面上这种蜡油结成块状的情况一般是有风促使烛心左右摇摆这样蜡烛燃烧起来会很快,这股风并没有大到能吹熄蜡烛,那么可以假设这股风维持的时间可能有几分钟甚至十来分钟。   你看看,窗户被封,大门离得很远,哪来的风让蜡烛燃烧得很快?其次是当时在大厅里的人,死去的罗队他们或者何平安死状都是极其凄惨而平七怎么连一点伤也没有?我不由得这样假设,这里的机关不是瞬间即逝的,它的启动与关闭足够一个正常人能平安地闪避开。   再来就是这些血迹的位置与尸块的位置成射线状。大厅里的九根柱子把空间分割成十六个分格。可以确定墙的四周十二格空间是安全的,那么可以确定有问题的地方就是中心的四个分格里。你看看,这些描绘尸块白线的位置大约以柱子所在的位置为节点。是在左边第二根柱子、中间第一根与第三根、右边第二根柱子的菱形位置上下。”   “没错,没错!”尹九月连连点头。   “如果有风的话,就表明了机关产生快速摆动或者是快速旋转。”邹清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笔与本子来,画着十六个方格标出九个大黑点与中间的菱形来:“如果是上下摆动的话,尸块不会成放射状,只有以九根柱子最中间这根柱为支点来旋转才有可能造成尸块的放射状。机关的旋转没有在半空,那么只可能隐藏在这木板下面。这让我想起来了时钟以及风扇的运转原理。啊,周军你们帮忙把假人放在这个菱形内,四个并排横在地上,另个一个绑在中间的柱子上。”   “这是?”黄随云不解地问。   “我的设想是:当时罗队他们觉得被何平安骗了,把他绑在这根柱子上抽打。而他们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吸了掺有蛇毒的烟,过了一段时间,蛇毒发作,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平七焦急地找人帮忙,这时,他遇到了陌生老人或者洛累阳。他们把罗队几个人并排地放在大厅的地板上……然后陌生的老人走到桌子边,推动了机关。啊……摆好假人后,大家都离开,离开大厅。姜远华、老黄你们两个也一起离开。”   “哪,你呢?”黄随云不动姜远华也不离开。   尹九月笑了起来,这样的朋友人的一生难得遇上几个:“你们都出去,还是我来吧。邹清荷你说说看,机关在哪里?”   邹清荷笑了笑,指着曾经有打翻过饭碗的离中间柱子最近的木桌道:“就是这一张木桌,按逆时针推动它。”   “为什么是逆时针?”姜远华好奇地问。   “反向运转。带动下面的齿轮顺时针运动。”确定所有的人离开大厅,尹九月深吸了一口气按邹清荷说的,逆时针推动了木桌,居然真的能推动……咯嚓咯吱的声音隆隆响起,脚底下的木地板转动起来。尹九月深吸了一口气,中间的方柱开始转动慢慢往下陷……他从来没有想过方形的柱子转起来跟圆柱一样,接着完整无缺的地板慢慢拱起,成了风叶齿轮状……旋转越来越快……假人们开始碎裂……他可以沿着大厅的墙边慢慢地小心地避开了飞溅物,离开。   第180章 古屋亡灵-23 天亮了,姚风抬起发红的微肿的双眼。(若是你有幸在此刻看到他就会发觉他的眼睛里绽放着有异常的光彩。)他走出溶洞,取下盖住半张脸的口罩,深吸了一口气,阳光斜斜地暖暖地罩在他身上清除了身上的霉气,整个人轻松起来,有些飘然的快感。   他摸了摸放在小背包里的照相机,这是找姜远华借来的。并顺手多拿了一卷未用的空白胶卷现在被他全部照完了。他想到姜远华要是知道用来拍摄美景美人的胶片全部拍了静物,只怕会哭。呵呵,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快快乐乐地迈着步子走向徐家的大宅子:“噫?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是什么地方不对呢?”他左思右想……怎么所有的人都在忙来忙去的?啊!徐家占地面积很大的前厅正堂(就是死了一堆人的大厅)消失了。大大的房屋当然不会自己凭空消失不见的……昨晚离开时还屹立的大屋只剩下一堆倒塌了的瓦砾残垣与木柱。   他一怔,看来大厅里的机关被人不小心触动了。   他从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坐在大树下发呆的邹清荷,静止在树荫里的他有些阴暗与忙碌的阳光照耀下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姚风心里一动,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尴尬处境来。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刺人的视线射向了他,他顺着视线看到了立在邹清荷旁边的黄随云以及姜远华,这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郁。   他拔腿朝他们跑了过去。   黄随云看着姚风灿若朝阳的奔来,有些吃惊有些讶意,他还以为这姚风会一直避开他们呢。这家伙心脏还不是一般的强硬,看来单恋也好失恋也好对他的人生影响不大。   “这里怎么了?”姚风速度很快地跃过层层障碍物走到他们身边,好奇地看着一些身穿军装的人在忙碌。这批人不是昨天傍晚来的警察哦。“噫?”他看到了什么?他不由得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逐渐清理干净的瓦砾堆里伸出一只干尸样的手来……我的妈呀,这里怎么跟乱葬岗似的。   “你没看错。”黄随云叹了一口气:“昨晚邹清荷破了大厅的机关之后,大厅很快恢复了原状。其他人兴致太高了,特别是尹队长。他想要看看密封起来的空间里有些什么,号召前来协助办案的县警们去拆墙。谁知道这里的地基突然下沉,差点儿把拆墙的人全部压在倒塌下来的屋顶里。”   “想不到那个被密封的空间摆放着一堆尸人骨。”姜远华打了一个冷噤,只觉得这里冒着森森鬼气。要知道他曾经跟尹队长的手下四处打听过这徐家祖屋的传说。都是些吓死人的鬼故事。“我问过一些知道鬼屋传说的人了。这鬼屋传说之一就是:很多年前,所有活在徐家大宅子里的人一夜死光光。目睹过惨案现场的证人带着一些人重新回到这徐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血迹,所有的尸体凭空消失了,这事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依我看啊,那些尸体就是被人密封在这里了,就些尸骨这是当年惨死的众人。”   “不对啊,这堵墙哪有那么快能砌好的?”黄随云提出不同的意见,他虽然只有那么一次进入过大厅,还是看得到墙一直砌到内屋的顶端了。”   姜远华撇嘴:“我又没说是一个砌成的。难道不可以找一个借口让当时活着的人大家齐心协力砌好墙这面墙留下一个门大的洞,再设局杀死人再把所有的尸体放到那个房间里最后把这个门大的洞补好么?”   “有必要做得这么复杂?”姚风怀疑地挑眉。   “又不是我做的,我怎么知道原因啊。”姜远华没好声气地回了一句嘴。他心情不大好应该说非常不好。他精心制造的模型也是他从小到大做得最好最大最完美的一个。本来以为能派得上用场,把模型带到大厅里放在桌子上。后来启动机关出了大厅,他忘记带上模型了。再后来尹队长他们去拆墙,模型被压在这片废墟里了。浪费了他大片大片的心血啊。   邹清荷不出声地站了起来,朝主楼走去。他身后的三个人也就跟他一起行动了。回到睡觉的卧室,总觉得人很疲劳。“有关鬼屋的传说……说的是些什么事?”   “传说之一就是那些尸体不翼而飞,说是阴灵们附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传说之二是从一些深夜迷路的人口中传出来的:每到暴雨之夜,想要这里避雨的山民就从听到这鬼屋发出各种历鬼们承受炼狱刑罚般的惨叫声。传说之三离这儿蛮远的地方在无月无星的黑夜能看到这里一片妖红,当地人认为这儿鬼气太重,是通往幽冥世界的入口。听说,接近过这鬼屋的人多数不得善终,有的甚至一回家就生病了,说是沾了冤气上身。还真别说这事儿是真是假,你们看看这一次来这儿的人都没遇上好事。说不定等一下就轮到了我们了。”   “胡说什么,亏你还是理科生居然信这个。”黄随云这话说得底气不足,回头四处张望,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上身。   “这幢房子倒塌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下面既然建造了机关,自然需要有足够的空间来运转机关的旋转。他们在结实的地基里挖了大洞,年代一久有些支撑的力柱出现了问题。”邹清荷缓慢地道。他虽然想不到房子会塌,不过这些还是能用科学理论来解释。只是没想到密封的空间里尘封着一些死人……做这些事的有可能是那位陌生的老人。这个人真可怕啊。   “说不定那面墙里还有机关。”姚风对这个兴趣不大,也不等室友们回应。他自顾自地急着要把新发现告诉同伴,让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他与循化县请来的考古专家弄开了那具阴沉木做的棺材,发现棺材里面放着一具梳妆整洁的女性尸体,她的穿着打扮装保持着民国的特色:开到腋下的旗袍是用雪纺绸缎的布料做的,衣服上绣着华丽百鸟朝凤的图案,居然只用了金银两色丝线。本来银色在雪白的布料上几乎是看不出来的,但只要有光射在上面,便会衬映着金银双色夺目迷人。可是,这样的衣服只能由一具躺在不朽不腐的棺材里的尸体上只能说是暴殄天物啊。棺材里的女尸长相一般,脸蛋略圆肤色青白七窍有乌黑的血痕想必死前中过剧毒。她后脑枕着一个黑紫的木匣,这木匣居然用七巧玲珑锁给锁住的。“你们猜一猜那这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姜远华的兴趣很容易被引上来,他好奇地问道。   姚风满意地看到连邹清荷也在等待他的答案:“是一本刺绣的《可兰经》”   “啊?!”这个答案真让人意外。   “这可不是一本普通刺绣的《可兰经》啊。是大周天授三年,回人臣服武则天。武则天龙心大悦命宫中刺绣大师苏州人吴凤可当着回使的面刺绣了这本回人的经书。当时回人惊叹吴凤可的刺绣神乎其技。当当当,你们看这是什么?”他从背包里看出卷成团的黄绫来,上面书写的是魏碑字体还盖有皇帝的玉玺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旨?”四颗脑袋凑在一起了。   “洛累阳就是冲着这玩意儿来的。”门口多了一个声音。姚风回过头一看是尹九月。他有些羞赧,要知道这东西他是悄悄拿出来的啊。“噫,你的右手怎么了?”   尹九月右手臂吊着纱布,左手拿着对讲机正倚在门口,痞痞的模样有所收敛样子更加萎靡不振:“洛累阳招供了。他是伊朗籍华人祖籍广西,他认识了徐家逃往伊朗的后人,徐家的后人这些年早已经坐吃山空在伊朗穷困潦倒,变卖了带出国的最后值钱之物。洛累阳收购了玉雕的穆罕默德的时候,徐家的后人感叹地告诉他徐家当年的豪富,对他说起过在祖屋这边还有许多宝贝,其中就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徐家先人收藏的这本独一无二的绣本《可兰经》与当年武则天的圣旨。洛累阳是一个敢于冒险的走私商人,他辗转来到甘肃,找到了同行平七,又从平七嘴里听说了何龙这个人。平七手里的青铜马就是从何龙手里买到的。平七还没来得及把他介绍给何龙认识,平七就被黑仔抓住了。平七后来落到跟他有过交易来往的罗队手上,为了能公开地放过平七,罗队他们想出了一个将功折罪的法子:以平七与洛累阳手里的古董为饵,引出小心行事抓不到任何把柄的何龙等走私犯。平七、洛累阳与罗队他们约好,从何龙手里套出徐家所有宝藏之后大家一二七分,洛累阳负责找大买家。但是,罗队他们并不信任洛累阳。中途撇开了他这让洛累阳非常气愤。他下毒并不是真要毒死人,只是想给罗队他们一个警告,并想乘机敲定他们之间的协定。他看得出徐家值钱的东西很多,就算找不到绣本《可兰经》也来得不冤。只是他想不到罗队他们惨死了,他还看平安地离开中国回伊朗去,而他的来历只有平七知道,平七非死不可。加上他遇到了自称徐家人的徐鸿达,也就是那位死在大厅的陌生老者。他的名字叫徐鸿达。这个人答应给他《可兰经》的绣本,要他帮助杀掉逃出去的平七,这两人一拍即合。他杀死平七之后回到徐宅,发觉这徐鸿达也死了。他逃跑了,却在山里迷了路,身上有伤加上很饿,他只得又倒回徐家大宅子。找到跟他打过交道的老季,老季帮他混在互不认识的警察里。他本来是要尾随大部队离开的警察中的,谁知道杨处长对离开的人员一个一个进行身份核对,他无法混进去,只好继续藏在徐宅里。那天晚上的事他不想多说,他只是想博一搏,结果是搏输了。”  “搏输了!这种人最可恨。”就因为他的贪念引来了多少事。   “邹清荷啊,那大厅里的机关到底真正的用途是什么?怎么做出来的?”尹九月好奇地问道。   邹清荷摇头:“我也不明白。姜远华你觉得那机关有什么实际用途么?肯定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   姜远华颦着眉:“如果没有被毁掉,拆开来看我或许能知道,不过我迟早要弄明白这机关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这话跟没说一样嘛。   “邹清荷,我需要你们几个跟我回市局录一份口供,杨处长一直想要感谢你们,说是要好好招待你们一次。想去西宁市玩吗?你们在西宁市的食宿可以公费报销。我这次受了伤,这案子一结有几天的病假,有时间带你们去玩哦,给我一次做东的机会吧。”尹九月出口邀请他们去西宁市一趟。   姚风摇头,他要留在这里与专家们研究徐家的古董。他回来就是打算收拾好行李继续在山洞里蹲点,有了兴趣相同经验丰富的同行在时间过得真快啊。   邹清荷站了起来,这里的事让他尽力憔悴:“我打算去看老马,你们呢?”他现在已经没有留在这儿的理由了,姚风有自己的兴趣要跟进,他的兴趣并不是他邹清荷的。   黄随云跟姜远华自然是以他为首,姚风看着他们三人都要离开自己,莫名的有些寂寞。但马上又想到自己的爱好的事物,兴奋重新染上了眉梢:“我不走,继续留在这儿。就那山洞还没有完全探查完呢……”   他的灿烂让黄随云觉得很刺眼。这个人明明在昨天还心事重重的,居然能这么快走出自己的内心阴影……你看他一说到考古发现,全身好象溢出夺目的光彩。就连姜远华全神贯注于做模型计算公式时也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光彩。更不用说邹清荷了,在侦破案件里的精彩……只有自己才是暗淡无光的,没有爱好兴趣志向的人,一段单方面的失恋也能让自己心灰意冷,失去热情和动力。是不是要重新检讨自己的生存价值观?   老马醒过来后又重新昏睡了。可以确定他的生命没有危险,洛累阳对他开的那一枪严格来说是两个人在抢枪地过程中,手枪走火打擦伤了腰部。老马的病情主要是失血过多,与大腿中了一枪子弹卡在肌肉里,取出子弹之后伤了血管。老马的妻子过来照顾他,是一个很贤惠的女人。尹九月带着邹清荷他们提着礼物来到病院的时候,她正在悄悄流眼泪。   “老马的病情稳定后会转到西宁市二医院。那边的环境要比这儿好得多。”   在邹清荷眼里,这循化县的人民医院比起自己老家南水县人民医院的设备还要差。      第181章 古屋亡灵-24 邹清荷他们到了西宁市没有住进招待所,直接住进尹九月的家里。   尹九月的家也就是在西宁市公安局后院的警察宿舍里。单身人居住的单身公寓,就那么三十多平方的一大间。吃饭睡觉在同一屋,幸好厨房与厕所隔断开来。他们晚上睡觉由于只有单人床,结果包括主人在内的四人一视同仁地直接在地上打地铺,也没人出口挑剔什么。   一大早的刚起床。   “尹队长,尹队长你要的报告出来了。”尹九月的手下警员直接冲了进来。   “DNA检测?”尹九月舒展眉头:“总算出来了。”   “嗯。给,有什么事吩咐我的吗?”   尹九月接过报告一看,很吃惊地道:“啊!居然是这样……你去申请提审何归乡。”   “怎么了?”邹清荷问道。   “这案子的涉案人员……我特意提出检测何龙父子以及徐鸿达还有蛇窟里的尸骨,以及平七与洛累阳的DNA,后来又加了棺材里的女尸的头发。呵呵,血缘真是有趣啊。”   “看来尹队长早就想到他们之中有人是徐家的后人了。”邹清荷佩服他啊。让他如此佩服的警察中除了柳大哥之外只有这个尹九月了。   “我当时搜查了整个现场后,就隐约有了这个想法,却不肯定,只好借助现代侦查科技了。实在想不到啊……在DNA的检测上显示出他们的遗传基因:何龙与徐鸿达毫无血缘关系。何平安与何龙血缘最近,应该是一对真正的父子。而何平安与何归乡也有亲缘关系可能是表兄弟。何归乡与徐鸿达也是至亲有可能是一对父子。那具棺材里的女性在血缘上与何归乡、何龙是有血缘的关系。啊,不止这样他们与蛇窟里的女人骨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平七、洛累阳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何龙是何归乡的舅舅。真正的徐家后代是徐鸿达与何归乡。何龙与徐鸿达是姻亲。我本来就奇怪,这何龙如果是徐家的后代怎么不向政府要回自己的祖居?要知道现在的政策放宽,只要有足够的材料证明他有权继承这徐家的祖屋,当地政府会把这宅院交给他的。”   “有这种政策?”   “要怎么拿回祖屋的详情我不清楚,只知道有这样的例子。现在可以确定何龙杀小叶的理由是:他的亲儿子死了,他把一股子恨意堆到小叶身上。”   “看来我假设的何龙也是徐家后人的这部分推理错了,想不到何平安才是何龙真正的儿子,何归乡居然是养子。”邹清荷摇头,果然没有实证相佐的推理是苍白的。   “不,大体是对的。何龙与徐家确实有关系。他真实的身份跟你的推理也是符合的。”   “奇怪的是,何龙怎么称自己的亲儿子为养子。”黄随云插嘴道。   “我想的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安抚徐鸿达,他把自己的儿子当成养子把对方的儿子认定是亲生子。二是为了方便将来有机会以自己的亲生儿子代替徐家的后代获得一定的好处。”尹九月笑道。   邹清荷点点头:“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更接近。不过,有可能何归乡自己知道他不是何龙的亲生子。他的口供里不是说他是养子么?   ”   “据我的同事在临夏调查来的情报,何龙在户籍上写的何归乡是亲子,何平安是养子。何归乡的供词与你同学的证词一对照假话太多了。这个人的话不可信。”   邹清荷摇头:“柳大哥也是这么说过的,一桩案件的迷离曲折很多时候是由于涉案人、目击者们的谎言、沉默以及误解增加破案的难度。”   “说得没错!”尹九月大为感慨:“柳大哥就是你当警察的表哥吧。身为刑警要分辨谁在说谎以及谎言背后隐藏的真相极不容易。   事必有因,有因有果。说起来简单,真正要寻因求果或者以果探因,往往容易走入迷途。”   邹清荷沉默了。   尹九月叹气:“我只所以没有逼问何归乡也是因为案子还不清晰,怕问是一些不好的结果来。一晚突然惨死了五位警察……这是西宁市是人民警察成立重大惨案之一。稍不小心各方面都难以交待。死者为大啊,我不想把疑点往死者身上推想。”   提审何归乡,尹九月并没有按常例地警局的审讯室进行,他让人把何归乡押到了法医处的停尸间。邹清荷破例出席了。   何归乡的脸色不好,眼睛浮肿有浓浓的红血丝,整个人有些呆滞。   “这是你的父亲与哥哥,等一下尸体会被运走。你看一看他们吧。”尹九月把何家父子以及徐鸿达的尸布揭开,一扫平时痞痞的姿态,特别严肃特别伤感道:“你们何家现在只有你了,他们的后事等你拿主意了。唉,你现在身犯走私、袭警夺枪、胁持人质等罪也只有等法院宣判等着坐牢。你看,你怎样处理你的父兄们的尸体?是火化还是土葬(注:我记得九五年还没有取消土葬)你来拿主意,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你只管说出来。”   何归乡突然双膝一跪,伏在尸体旁哭出声来。   就连邹清荷也没想到尹队长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何归乡痛快地哭了一会儿,尹九月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   何归乡看了他一眼接了下来擦干眼泪,但这泪水跟决了堤的黄河一样滔滔不绝。他伏在徐鸿达的尸体上一边痛快地流泪一边呜咽道:“我坦白从宽是不是能减少刑罚?”   得到尹九月肯定的点头后,他的泪水跟水龙头似的突然止住了:“我不是何龙的儿子,我的父亲是他。他叫徐鸿达是祖父徐惊凡的第九个儿子。祖母是祖父的七姨太,是汉人。父亲也曾经跟随祖父在军中任职,祖父的军队节节败退的时候,父亲受令保护着一批家眷回到祖居。那里我母亲、姨妈还有舅舅是祖母的陪嫁过来的侍女生的孩子也是汉人。他们当时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了这里。解放后,有军队来找徐家的流寇,杀了一批父亲带来的士兵。父亲在亲兵的掩伏下带着幸存的人藏在山里。这里太过于偏僻,军队没过多久就撤离了。   后来,有对徐家怀恨的山民过来闹事,双方冲突徐家的人死了不少。父亲认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过了几个月才出来,开始动工改造徐家大宅。布置家人惨死的假相,让闹鬼的事弄得到处都知道。这里渐渐的与世隔绝了。舅舅十五岁那年离开这儿到外面去了。而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留在徐宅的人慢慢一个又一个离开或者死去。等我出生后,只剩下父亲与母亲还有姨妈住在这大宅子里。”   “原来是这样!”邹清荷点头。   “你们不要随便动徐家的房屋,尤其不能动这面墙,我听父亲说过里面封死的是徐家的火药库,一不小时有可能会爆炸。我听父亲说过,在以前,外面的庭院里布有地雷的。自从我出生后父亲就把院子里的地雷挖了起来。这些地雷被父亲安在何处我不知道。我五岁的时候,母亲被毒蛇咬死了。父亲疯了似的开始乱抓蛇……总说是姨妈弄的蛇咬死母亲的,他把姨妈活生生与毒蛇关在一起……我很害怕。后来,舅舅何龙突然出现。劝父亲离开这儿到外面去生活。父亲把我交给舅舅,他不肯离开。他说他是孤独的漂浮在世上的亡灵,对他来说没有生与死的界限了。”   “何老……你舅舅对你好不好?”邹清荷看着他,他们这样的人生是他无法弄懂的。   “舅舅对他亲生的儿子说过:‘遇到危险,你就是死也要保护你弟弟。’你认为他对我好不好?”何归乡木然道。   尹九月摇头:“何龙是不是常在这儿拿一些古董出去卖?”   何归乡点头:“我们常被人骗,不能说明东西的来历,我们手上的东西只能贱卖。这几年好了些。舅舅把生意做大了些。”   “这次警方布的局你们怎么上钩的?”尹九月继续问话。   “祖父夫人姨太们多,有十几个女人,为了避免她们争风吃醋。这些女人与她们的子女住在不同的屋子里。其中最受庞的是十二姨太,祖父在兵败之前就安排了她与她的孩子逃往国外,也带走了一批徐家的财物其中就有那尊玉雕穆罕默德。舅舅曾见过,这东西本是送给祖母的,后来祖父的十二姨太见了以后找祖父要,祖父从祖母那边要来送给了她。看到那尊玉雕舅舅认为是十二姨太家的后代找来了。本来,舅舅要跟父亲商量一下的,可是他当时急着要把一批货送到北京去,就把这事稍稍压了压。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那晚敲窗的人是谁?他之前有跟你约定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在我被抓到之后,他跟我接触过。年龄比较大,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没有人提到过他的名字。他说他会想法子放走我,等我逃出去以后会跟我联络的。我并不相信他。我跟表哥被抓之后,表哥后来跟警察们商量好了,只等我安全离开他就告诉他们徐家的宝藏藏在哪里。带头的被他们称作罗队的人说,他们这一队人中有不是自己人。这事不能张扬,非得把不可靠的人引开,问我们有没有法子让人昏睡的药。表哥常跟舅父来这里,他们常住的一间房里有一些止痛用的麻药。罗队跟平七说好,这件事做好后放他自由,大家好聚好散由他出面迷倒看守我的警察。”   “罗队他们怎么肯放你走,留下你表哥?”尹九月的提问是一个接一个。   “表哥说了身世,说他是徐家的后代,说他在这里长到七岁。他把我的身世跟他自己的调换了。都怪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安全就好。”再如何忏悔也不能弥补发生的所有罪孽啊。   “你为什么逼着姚风一起走?”邹清荷忍不住问道。   “不带他走,他会惊动另外的警察,我怕自己逃不掉。他懂古董,有机会接收祖屋可以请他评估哪些东西是古董值钱,哪些没用……”   “接收祖屋?”   “嗯,舅舅一直在积极活动到处找文件证实表哥是徐家后人能继承徐家的祖屋。那玉雕的穆罕默德出现,舅舅认为当年逃到国外的徐家人回来想要继承祖屋。父亲这一二年对舅舅避而不见,这使舅舅很烦躁。舅舅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舅舅找姚风来是想鉴定一下玉雕的真伪,想确定来人的身份。”   “该有的线索都出现了,我这份结案呈词要开始动笔了。”尹九月整理手上所有的证词与各类报告,叹了一口气:“难写啊。这九名同事,只有黑仔、周军与老马是清白的,除了周军黑仔摔伤了腿,得休养半年;老马重伤,好了这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当刑警。死了五位……只有小叶最冤啊。幸存的犯人这何归乡起码得判十年以上,至于老季,怕是无期吧,那怕他现在神志不清。洛累阳虽然是外籍华人这死罪也是脱不了的,这案子……”尹九月摇着头说不下去了。走在他身边的邹清荷一样内心同样沉重。   ============ 本篇故事《古屋亡灵》到此结束   接下来是柳三与齐宁的番外《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故事的时间是从八月开始……为了让邹同学一解相思之苦,也为喜爱柳下溪的亲们,偶决定把柳下溪《归来》的番外放在柳三番外的前面,在时间上有点矛盾,请亲们谅解。(下溪同志归来的时间是十月份)柳三的番外结束之后,下一个故事是《阳光之芒》是学成归国的下溪同志在北京破了第一桩大案,故事的背景是一些生活在华灯下的明星们,也就是演艺圈里的故事。   第182章 番外  归来01 邹清荷早上出门的时候衣服穿得不多,上午下了一场大暴雨,这天气突然一下子凉了许多。害得他重重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人在骂你。”姜远华幸灾乐祸地道。他现在中午都在邹清荷的宿舍吃午饭。   邹清荷的宿舍的室友变少了。上升为大学二年级生的姚风在开学两星期后跟随他的教授去了云南,估计这个学期都可能不会回来。   姜远华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他的地盘。陈佳俊和他的女友感情稳定,偷偷在校外租了房子,晚上一般不回来睡,就只有中午的时间与宿舍里的哥儿们聚一聚。黄随云自从暑假与姚风邹清荷去了甘肃青海,得了痢疾大病了一场后被他的父母接回老家去了,现在还没回学校,连电话也没有来一个,也不知道室友们替他担心着呐。   宿舍的常住人口只剩下天天背书成狂的丁随显与在学校内都能迷路的迷糊老大赵智超。   宿舍门口伸进一个头来,是邹清荷同班的同学:“邹清荷有你的信。”   “谢谢。”邹清荷目光瞬间闪出太阳般的光芒来,不过很快熄灭了。他想到了,柳大哥来信都是直接送到小区的住处,而不是寄到学校。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收到柳大哥的来信了。好想他哦,已经过了十月中旬。柳大哥半年进修的日期还差十多天就要到了。   “谁来的信啊。”三颗脑袋挤了过来。陈佳俊一把夺了过去:“青海西宁市。哇塞,你什么时候交了那么远的笔友?好丑的字!”   姜远华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定是周军。我给了他我们的通讯地址。”   撕开信一看果然是他,抬头写着:邹清荷姜远华黄随云你们好吗?我很好。”接下来的正文写得跟报告似的。先是说了老马已经出院了,身体没大碍,他转到警局的行政部门工作了。老马要周军写上谢谢邹清荷他们买的补药。然后再说了他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一切都好。接着报告尹九月很忙。徐家祖屋发生的案子已经庭审了。何归乡判了有期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力终身;老季判了无期;洛累阳判了死刑。希望他们给他回信,这封信就这么结尾了。   “这个人一定没有写过情书,连信也少写。”陈佳俊把信放回邹清荷手里,很老道地道:“就是你们在甘肃青海历险中认识的警察,就是那个连假人也做得丑丑的?”   邹清荷笑着点头:“没错。我要回信,想单独给老马与尹队长各写一封。”   “我也写,到时夹在你的信一起寄过去。”姜远华应声道。啊,有关大厅机关的结构与用途他到现在还没弄清,也请教过不少人翻了不少书,还是没弄懂。   与此同时,柳下溪坐在飞机上,这次航班是直接从伦敦飞往北京的。   他左耳塞着耳机,舒服地靠着椅背嘴角往上翘惬意地闭上眼睛。   “听什么音乐这么陶醉?”他右边坐着一起从苏格兰受训回来的同行,上海人莫文斌。   柳下溪把耳塞收回,笑笑道:“不是听音乐。”   “难道是听相声?”莫文斌对相声好象情有独钟的样子。   柳下溪再次摇头,在这个话题上他并不想继续深入下去。   “能提前十多天结束特训,只有你急着回国呢。他们几个打算利用剩余的时间好好在英国游玩一番,难得有时间又是公费啊。”   “呵呵,现在你不也跟我坐在同一航班上么?”柳下溪笑了笑,这的确是难得的好机会可以游遍英国啊。前提得是家里没有牵挂着想念着的人,可以回国他一分钟也不愿在英国多呆啊。   “没办法啊,我是我哥出了点子事,得回国处理。你这么急着回国是不是家里有等待的人?女朋友天天催你回来?没见过你打电话啊。”莫文斌到底是年轻,有着八卦的天性。他们这一行人,各种个性的人都有。柳下溪外表看上去容易与人相处,骨子里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相当远的心理距离。   “家里的确有等待的人。”柳下溪展开舒心的笑容,似乎连眉毛也跟着表情在跳舞。   莫文斌觉得他的表情很有趣,感慨道: “啊,真想不到啊,你也有这种表情。你的女朋友最让你想念的是什么?”   “饭菜!”柳下溪以斩钉截铁的口吻道。西方的美食真是吃腻了。   “啊,这么说来她做得一手好饭菜?真是贤惠的女人啊。说说你们的罗曼史吧。”到北京的还得在二小时之后呢,他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很无聊啊。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人在旅途的或者是近乡情动原故吧,柳下溪今天的谈兴很好,有不少话想说。“其实他一开始的饭菜做得并不好,大慨是口味的问题吧,我并不习惯那浓烈的口感。我是在他家乡遇到他的,那时的我在异地他乡,很寂寞吧。有人陪着吃饭比一个吃要快乐许多。他是表情很丰富的孩子,真切地为我吃完他做的饭菜而高兴着。口味,会随着习惯被同化吧,渐渐地喜欢上他做的饭菜就能从里面体味出温暖与家的味道来。他是聪慧的孩子,会在菜肴上花心思,而且能让吃的人明显地感觉出他快乐的用心。他慢慢地摸索着进化着,做的菜越来越色、香、味齐全了。”  “你真幸福啊,有费尽心思打理你的肠胃的人。”   柳下溪微笑起来,幸福当然不是偶然的。最初尝试清荷做的饭菜,那浓烈的辣椒几乎让他的胃穿孔了。那时的他有多痛苦……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他发觉只要他没吃完的菜,清荷就不会做第二次了。非得等他提到想吃那道菜,清荷才会重新开始做。这养成了他无论如何都会把菜吃完的习惯。幸好,清荷做的菜越来越好……而柳下溪的胃在辣椒强烈的刺激下成了铁胃。   “一个人偷着乐。”莫文斌见他一个弯着嘴角,有些嫉妒,他跟他年龄差不多,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如此幸福的女朋友。“对你们而言,这段日子蛮难过吧,虽说这段距离对你们而言是天涯咫尺的。只是,很奇怪地没见过你们聊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通电话的话我会痛恨电话两端的距离。能听到声音却无法触碰,那种感觉如镜花水月,会让我有虚幻的错觉,甚至有可能忍不住冲回国去。”   “啊?!想不到你是这样至情至性的人啊。”这个回答让莫文斌吃了一惊。怎么看他都是很理智的一个人啊。   “喂,你们这些家伙,居然也不出来一个帮我接行李。”宿舍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许久不见的黄随云出现在门口,背上背的肩上扛的,手上提的,整一个人被行李给淹灭了。   宿舍里的人全部跳出来,讨好地把行李一件件从他身上剥下来。不客气地打开他的包翻找吃的东西。   邹清荷上下左右打量着黄随云:“怎么看都觉得你象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向潇洒的他在外表上很花心思的。可眼前的黄随云穿着泥巴黄的工装裤与灰蓝的夹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学生帽……怎么看怎么怪异。不过,现在的他健康完全恢复了,没有离开里的骨感附加了肉质。记得那时的他跟一具干尸似的怪吓人的。而且他的表情一扫以往的忧郁与浮燥变得平和清宁。   “这帽子真丑。”陈佳俊手一伸,把帽子揭下来。   “啊!和尚头!”姜远华失声惊叫。黄随云那头很有特色的黑发被剃了一个精光,头顶上还有几颗货真价实的香疤。   “你不会真的出家了吧?!”宿舍里的人全部集中在他身边,连他带来的包包里美味小吃也没能勾走他们的魂。出家当和尚……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实啊。   黄随云快乐地眨眨眼睛:“这是秘密不告诉你们!”   “老黄脱胎换骨了。”姜远华与邹清荷莫名其妙地对视着。   “应该说是超凡脱俗了。”陈佳俊纠正道。“怎么想着出家呢?这书你还读不读啊?”   “谁说不读了。”黄随云重新把帽子罩在头上:“贫僧法号空静。”   “你真的出家了?”赵智超没办法相信。   “难不成他烫几个香疤好玩啊。”丁随显个头大,又把黄随云的帽子揭掉,仔细看清楚了,这的确不是画上去的疤迹是真的烫出来的。   “你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要出家?”众人不解,齐齐集在他身边以求甚解,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   黄随云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撞鬼了,借无边佛法驱鬼。”   “驱鬼?!”众人作鸟雀散。   “老黄的脑袋秀逗了。”丁随显做出一个决定性的总结话句。   邹清荷把黄随云拉到屋外在校园里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黄随云叹了一口气:“说了你们也不肯相信。在积石山的徐家古屋,我撞鬼了。每天都做着恶梦,分不清什么时梦境什么是现实。   我父母也是不信鬼神的,这次接我回家之后把我送到寺院寄在一位据说法力高强的僧人那里做了一名记名弟子。这世上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存在异度空间。在庙里住了一些日子,我真的没有做恶梦了。我也帮你求了护身符与念珠。”他把一个香符与一副檀香木的佛珠放在邹清荷手上。   “这是什么事啊。”邹清荷下午上课的时间也一直想着老黄出家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四个人同样呆在徐家古屋:“怎么就他撞鬼了?难不成是他心理素质低?自己吓自己?没错,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确很可怕很阴森很鬼魅,老黄被吓住了也是正常的……可是,在当地看不出老黄有多害怕啊。虽然后来一到西宁市他就病倒了……医生不是说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肠胃病变么?”鬼魂之说邹清荷当然是不相信的。   下了课邹清荷从车库里开出他的摩托车,虽然柳大哥不在家,他还是会在晚上没课的情况下准时回家。   邹清荷经过市场的时候买了一些菜放在车上,虽然柳大哥不在家,可柳三哥与齐宁会不定时地闯来蹲点白吃白喝,邹清荷在采购的时候一般会准备三个人的食物。   邹清荷走了屋,直接进了厨房,准备做饭。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本能地邹清荷全身竖起了警戒,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半转过身去。可是他还来不及行动手腕被擒菜刀易手,他整个人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我回来了。”   邹清荷全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他任由自己把全身的重量靠在身后人身上。     第183章 番外  归来02 “你在哭吗?”怀里的身躯哆嗦着颤抖着一如秋风里的落叶。柳下溪把脸埋在邹清荷长长的头发里,带着异样的快乐轻轻问道。   “我才没哭呢。”邹清荷争辩道,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肉体背叛精神要自行颤抖他也没法子是不是。他这是喜悦!连全身的细胞也在吟唱。他很想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看柳大哥有没有瘦了黑了憔悴了。可是,柳大哥的手臂跟铁铸的一样硬呐,他根本挣不脱。   “我想你了。”柳下溪闷声道。   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邹清荷突然觉得身后是一燃烧的烙铁,滚烫得要把自己也燃烧殆尽。   柳下溪略抬起了眼睑,很清楚地看到邹清荷突然血红的后耳廓。不由得牵动身体深处的火线,他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伸出舌头轻轻舔着清荷秀气的耳垂。   邹清荷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柔着嗓音道:“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嗯。”柳下溪松开禁锢他的手臂,邹清荷终于得以与他正面相对。柳下溪百般怜爱地看着日思夜想的情人,只觉得他这眼里含着润泽的水气,便多了份晶莹通透,含有了勾人心魂 的千种风情。唇是艳红的,眉是翻飞的,那颜色便是三月春风细雨过后艳丽的桃花。下巴微翘上卷,使得略为菱形的红唇有些含娇带俏。   “柳大哥,你瘦了。”邹清荷的声音里略含有鼻音有些哽咽,在他看来柳大哥在国外的日子过得不大好啊。   这句话把柳下溪最后的理智之弦给崩断了,他猛吞了一口口水吸住了清荷的唇。手里的动作更是不慢,两人推推攘攘挨到了客厅沙发上,柳下溪把邹清荷压倒下来……文雅地说来他们这是小别胜新婚情热深处情难自禁,通俗地说来正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一点就燃。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啊,抱歉。当我不在,请继续。”来人就是自己打了一副他们家钥匙的柳家三男柳逐阳,柳下溪的三哥。   有这种煞风景的人物存在才会有所谓的好事多磨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抱起了邹清荷:“三哥,您请自便,晚饭自己做。”怀里的清荷早已经羞得把脸藏了起来。   “我,我,去做晚饭……吧。”邹清荷突然结巴起来,只觉得脸上的热气火腾腾在冒,他的手紧抓着柳大哥的手臂,腾空的身体着不了力。又不想给柳大哥增加多余的负担由他抱着动也不敢动。一进卧室的门,柳下溪用脚跟“砰”的一声把门磕上。   “饿了?”柳下溪轻笑着。   邹清荷“嗯”的一声还没完全说出口,嘴就给封住了。柳下溪放下他,由着清荷搂住他的脖子拉低了头。   整个舌条被柳大哥吸住了,撕扯着仿佛要把他的舌从嘴里抽走,有些痛呢,只知道口腔里所有的水份全部被吸走了。幸好幸好,柳大哥不是真的想生吞他的舌……柳大哥吐出他的舌为了补偿刚才的粗鲁开始轻轻舔舐,一寸寸地蠕动,酥酥麻麻从心尖挑起,就跟琴弦似的……自己那个不好意思提到的地方跟着了火似的燃烧起来。他不由得扭动着身子,一双热乎乎的大双抚住了自己的臀部。柳大哥的手掌真粗糙摩擦着皮肤的点碜人,他有些模糊地想。大脑缺氧呼吸好不顺哦。可是全身的触觉越发明显起来,柳大哥的腿毛擦在自己的小腿上痒痒的……噫?什么时候衣服被脱了?  柳下溪狠狠地吮吸着他的唇,若不是看着清荷的脸憋成了紫红,他还不想放弃这深深的热吻,这孩子还是不习惯接吻的时候用鼻子呼吸啊。呵呵,当然这也表示他太投入连呼吸也给忘记了。   大口呼吸着的清荷躺在床上,身上只剩下解了扣子的上衣,露出一身浅色的嫩肤这样子象极了微醺的河虾……仔细看起来就会发觉一层细细的汗温润着光滑的肌肤,特别的迷人。稚嫩的桃色的雄性物耸立在娇黑色的体毛上让他忍不住用手指弹了弹它。清荷连忙用自己的双手盖住他:“我,我还没洗澡。”本来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很不好意思地抖动着睫毛打算坐下来。忙着脱完自己衣物的柳下溪整个人扑过来:“我不觉得你脏啊。”他笑着咬住了清荷的喉节。清荷身子来不及滚开,这重量压得他几乎窒息。   “等我,等我洗一个澡……”他的眼睛可不敢乱瞟,其实已经看到了柳大哥的那个英姿勃发,好象觉得比以前的更加雄壮了。柳下溪的一只手翻到了床头柜里的保险套与润滑油,性急地一边吻着身下鲜嫩的肉体,一边用手指沾上润滑用的液油轻轻闯入那让他销魂的妙处。一边把他的右腿固定在自己的腰侧。   情热情动的情人到了这个地步,自动地舒展着自己……“呜呜……”不由得发出细密的呻吟,这催情的音乐让柳下溪的自制力丢到了爪畦国,有些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巨物塞进没有拓展完全的菊花后池……好紧……清荷哽咽了一下,柳下溪停了下来,才发觉自己没戴套子,只进了一点点前端。抽了出来套上胶套儿,多抹了些润滑油。乘着清荷喘口气的时候,一股作气冲了进去。清荷的手指抓不紧他油光发亮的后背,不着力地滑了下来。柳下溪的双手抓住了清荷的手凭着自己过人的腰力狂野地抽动起来,汗水伸着强健的肌肉从肌肤的任何之处冒出来,一点点一滴滴浸袭着床单被套。   可怜的邹清荷就是那大海里的一叶浮舟遇上了狂风暴雨……沉浮又沉浮……湮灭在沉溺于欲海情涛。   邹清荷倦怠地缩在柳大哥怀里有些羞愧地看着他的脸上沾有自己的那个东西……为什么柳大哥做这种事的时候总是从容不迫,而自己依然有长不大似的青涩呢?邹清荷突然有了这样的疑惑。“真好,柳大哥回来了。”身体的疲劳并不影响精神上的快乐,他带着格外的甜美迷迷糊糊的他闭上眼睛进入了甜蜜的睡乡,就连柳大哥抱起了他走进浴室给他清洗身子也没有醒过来。   凌晨四点多的样子,柳下溪口渴肚饿下楼来打开客厅的灯,却突然见到自己的三哥整个人象一瘫稀泥软扒扒地窝在沙发上,连灯也没有开呐。   “怎么了?”难得有机会表现一下兄友弟恭,柳下溪一边趁着烧开水的时间坐过来关心一下自己的三哥柳逐阳。   “不用理我。”柳逐阳有气无力道,他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我去你的客房住。”   客房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柳下溪很想叫住他,最终没出声。   终于回来了,柳下溪轻轻地拂开清荷面上被汗水浸湿的发,只有亲眼可以看到亲手可以触碰心里才会踏实啊。这种强烈的情感以前是没有过的,这才是爱情吧。把思念的人放在内心深处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无论身在何处都如网中的鱼由这柔情编织的网啊,细细密密缠绵悱恻,这心便再也由不着自己了。   清荷醒来一看表,糟糕啊,已经过了十一点。身边浓热的体温与均匀的呼吸,扭过头一看。哦,甜甜的喜悦涌上心头:柳大哥回来了,比预计的时间回来得要早呢。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啊啊啊,惨了惨了今天上午的课给旷掉了。他挣开柳大哥的铁腕,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啊,身体发麻双腿发软,头往前冲几乎要落到床下了。幸好,身后一双有力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腰。   柳下溪重新把邹清荷埋回被子里。   “柳大哥,旷课了。”邹清荷哭丧着脸看着他。   柳下溪笑了起来,手指弹着他的鼻子:“就算现在匆忙跑到学校,也只能上下午的课。我帮你按摩一下身体。放心吧,我有给你的辅导员打电话请病假。下午去附近的诊所开一张病假条,明天带回学校。清荷,你是不是长高了?”清荷的人瘦是比以前瘦了点……脸逐渐脱离了圆润有了一些菱角,唇边出现了茸茸的胡须。   “有吗?”虽然是情人,可大白天的脸贴得这么近还是让人不好意思,热度很自然地回笼到面孔上。   看着面前这对情侣甜甜蜜蜜地吃着饭,那眉眼流转的春情更刺眼啊,更显得他形单影只孤家寡人般的失意。柳逐阳只觉得饭菜进了口一点味道也没,他无精打采的把筷子一推:“我吃饱了。”   “三哥,你才吃了小半碗啊。”邹清荷奇怪他今天的饭量这么小,平常总是要吃上两大碗以上啊。   “他是心情不好影响饭量。三哥,出了什么事?”柳下溪难得见自己的三哥这副土龟模样,终于分了小部分心情出来关心他。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柳逐阳不想说的话,别人无论如何是套不到的。   一直瞧着他走出门,柳下溪眉眼一翘:“他失恋了?”   邹清荷眼睛连眨了几下,嘴角蠕动了数下,一副想说又觉得自己过于八卦的样子。柳下溪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好笑,用筷子敲他的头:“知道些什么还不老实交待?”   邹清荷把椅子挪到柳下溪旁边低声道:“我觉得他跟齐哥之间气氛有点怪。”   “齐宁?”那家伙……柳下溪眉头起扭了起来:“怎么个怪法?”   “用你们北京话来说:‘忒能闹’。”   “啊?”   “我是说,你出国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偶尔两个一起来蹭饭的时候,在客厅打打闹闹之后会粘在一起。不是很友情的粘法。”   “友情的粘法又是怎样的?”柳下溪笑了起来,那两个人以前就觉得他们相处的方式蛮暧昧的。只不过自己的三哥一向只对美女有性趣,他也就没多往心里去。   “哥们之间的勾肩搭背,或者你一拳我一掌的其实也有是一个尺度的。他们两个连看一个电视都要争摇控,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退化成五六岁的孩子这不太过了么?两个大男人挤在别人家的沙发上滚来滚去的不大好看了。”邹清荷虽然不是迂腐守旧的老夫子,可也不是开放豪迈的狂生。关上房门两人做什么别人管不着,可公然在别人家的客厅打打闹闹只能说这两个人交情太别扭了。   柳下溪笑了,眼神里却有寒光一闪:“这齐宁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啊。”如果他真对不起自己的三哥,这哥们也不能让他好过。自己的三哥柳下溪清楚,论心机论城府他是斗不过齐宁的,那是只成了精的狐狸吃人不吐骨的独狼。两人真正相处起来吃亏的只怕是三哥……“啊,柳大哥的右手。”邹清荷仔细地翻起柳下溪的右手来看,手掌上多了条二寸长的疤痕:“很痛吧?!怎么受伤的?”   “虽说我们是去进修,一样也需要出任务,面对的是一些受过特训的罪犯。当时我追捕的犯人是特种雇佣军,近身搏斗时被刀子划伤的。现在完全好了。”他右手连握了几次:“不用露出难受的表情。你看,跟没受伤一样。对了,你暑假历险的事听你在录音机里说得很含糊,不如重新对我说一遍。”自从听到他寄去的暑假经历的录音带,柳下溪很担心啊,恨不得能马上回到清荷的身边。   “这个先放到一边,我跟你讲听。老黄居然出家当和尚,他说在徐家古屋撞鬼了一直恶梦缠身。你说这事怪不怪?”   “撞鬼?”柳下溪大笑起来,能肯定邹清荷平平安安呆在自己身边,这心是安稳了。那段让人提心吊胆的冒险经历可以当成回忆,这也将是清荷的人生历练中重要的一笔。只是他的室友撞鬼之说这也太扯了。   “老黄在徐家古屋的时候看起来蛮正常啊,怎么好好的就信了那个?”   “……这种事硬要安一个合理的解释也不难。”柳下溪把清荷从学校偷偷移植过来用月季花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你看,我们面前的月季花,叶子是绿的。”   邹清荷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说的是非常正确与简单的事实,于是他点点头。   “你我以及大部分的人看到这盘月季花的叶子都确信它是绿色的。但是,这世上还存在着色盲与色弱的人群。比如说绿色盲者,眼睛里的视网膜上缺少含有绿敏视色素的感绿细胞,对绿色光线不敏感。在他们的视觉与认知里是不能正确分辨绿色的。他们所到的颜色只有蓝色和黄色的区别。甚至还有一种比较少见的色盲,叫做全色盲。这样的人所看到的世界只有白色、灰色和黑色的区别。”   邹清荷拍掌笑道:“我明白柳大哥的意思了。老黄就跟色盲的人一样,看到的东西跟我们不一样。”   柳下溪轻拍他的头:“小笨蛋,我的意思是你的室友坚信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事物,只是他个人的主观认知,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但在他眼里心里却坚信这是真实存在的。这情形就跟患有绿色盲症的人一样,当他不清楚自己是色盲者时,他看到的理解到的绿颜色与大众认知的绿颜色是绝然不同的。好吧,我们换一个角度来说,比如从心理层面来讲:你室友小黄他是一个联想很丰富的人同时也是一个逞强的人。他受了惊吓,那种血腥的场景,心理承受力不强的人没有不受到惊吓的,他当时有你们在身边,你们的表现都是胆大的无畏的。习惯逞强的他把所有畏惧压在心底里,一旦有放松的机会,强制压住的恐怖就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化为恶梦在大脑里添加想象回放一番,跟杯弓蛇影的原理相一致。”   “原来如此。”邹清荷点点头:“其实也就是自己的妄想。结果,他去了庙里在潜意识里认为僧人是有法力地可以驱逐鬼魂,放下心来,于是就不再做恶梦了。”   第184章 番外  归来03 “柳大哥,是不是一名警察最害怕的就是要去怀疑自己的同事?”邹清荷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刚吃完饭说完黄随云遇鬼的事后一小时。他横躺在沙发上看课本,他把头枕在柳下溪的大腿上,突然想起尹九月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柳下溪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边点点头。把邹清荷额前的头发拂开了一些:“嗯,当然啊。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最需要团体合作了。   一个团体相当于运动中的齿轮,太突出或者残缺都无法正常运转。一名警察面对犯人攻击的时候,他的被攻击角度是360度,如果他身边有一名同伴的话,被攻击到的角度就只有180度了。同伴越多被攻击的角度就越小,安全性也越大。如果身边的同伴不值得信任的话,他的危险程度几乎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说被攻击度变成了360度的平方了。”   邹清荷想起徐家古屋的那段经历: “柳大哥听过我邮给你的录音带,就整个案件重新分析一下徐家古屋发生的事吧。”他想知道柳大哥的看法。   “好吧,你的那段经历我在飞机上还重新听过,已经快背得出来了。我们重新梳理一下这个案件,时间就由第一天第二天这样的顺序来表示吧。首先从你们四个人偶然参与这个案子开始。案件的开端是:四位暑假去旅游的大学生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彩陶商人何龙。我把你们四人简化为ABCD四个字母,姚风为A,你为B,小黄为C,小姜为D。何龙邀请ABCD四人去他家作客,这就引伸出一个疑问来:何龙无原无故请你们到他家的理由是什么?答案在今日已经揭晓了:他看中了A对古董文物的鉴赏力。何龙为什么会相信A呢?他在火车上听到了A的谈话,而且A准确地鉴赏他手上的翡翠戒指。我们接着往下一个疑问:何龙为什么需要A的鉴赏能力?答案是:他需要A的鉴赏能力确定某些东西的真伪,这些东西的真伪能直接关系到他是否能获取高额的金钱。接着就是何龙这个人的背景,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一位走私文物的人,跟案发现场的徐宅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与徐家后人徐鸿达是姻亲,并收养了其子何归乡,经常变卖徐家祖宅里的旧物,从各种迹象看来徐鸿达不欢迎这个人的。随着阅历的增加,何龙发觉自己贱卖的旧物其实非常值钱,这让他明白古物鉴赏能力高低的重要性。他认为徐鸿达有可能已经死亡,自己的亲儿子可以代替养子继承徐家祖屋,可以名正言顺地变卖所有的旧物。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觉有一个人持有徐家当年流亡国外时带走的信物。他感觉到自己儿子继承徐家祖屋的正统性受到了威胁,同时也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就是徐家的后人。何龙这个人是小心的,他强行把懂得古文物的A卷入了这个事件中。”   柳下溪把黑板搬到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拿着白色的粉笔飞快地写上: “案发现场是一个有着历史背景大军阀的祖居。这里是发生惨案的正堂大厅,这个位置是你们后来居过的三层木楼。木楼后面的一些庭院角落的你都没有认真注意过吧。(得到邹清荷的点头之后,柳下溪继续运笔于飞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大慨的示意图。)惨案发生的背景是:西宁市有专门打击文物贩卖走私的部门,带队的人姓罗,副队长姓季。这队人原有的队员是五个人,后来增加了一名由警校毕业的高材生黑仔与由巡警提升的周军,一共是七名队员。原有的五位队员显然在此案未发生之前在品德上有问题,也就是在金钱上不干净与销脏惯犯平七勾搭。新进人员黑仔与周军显然对他们的事并不了解,黑仔是有抱负的警察,他在一次行动中抓住了平七。   “平七被抓,对罗队他们五人显然很不利。如果他们不替平七开脱的话,平七有可能把他们的所做所为供出来。他们没胆大到杀人灭口,当然,断了平七也算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吧。这五人想出了一个为平七开脱罪名的法子。这法子就是在我们中国常用的‘将功折罪’。”   邹清荷举起手来:“‘将功折罪’行得通么?”   “当然可以。只要能抓到其他的有足够份量的大罪犯,平七可以转为警方线人也就是俗称的卧底,他的罪将不会被警方起诉。以罗队为首的五人开始进行布局。他们这一队人中有新人黑仔与周军,这两个对他们来说必是一个麻烦,做起事来绊手绊脚。但他们没有理由把这两个人剔出这一队,加上他们布局需要人手。请调了原刑侦队的老马与小叶,人员扩充为九人。就在罗队他们精心准备一切的时候平七提供给他们一个信息:何龙这个人可能知道隐藏在深山的旧军阀世家下落不明的财宝。平七为什么知道这条信息?有两点可以解答:一是他与何龙有过生意上的来往;二是洛累阳这个人的出现。罗队他们五人想要网住何龙,套出徐家的财宝。由于罗队他们是青海省的警察,而何龙是甘肃省的居民,如果直接追捕何龙存在着一个跨省越域的大问题。罗队他们必须把有关何龙的情报告知甘肃省的相关部门提出申请,罗队他们当然不想把这件事公开。走私犯们没有地域界限的难题,纪律部队却不方便随便跨境越省。罗队他们请到了洛累阳协助他们,把这个精心布局的圈套设在了青海省境内的徐家祖屋。   “案发的第一天:何龙带着两个儿子,何平安与何归乡以及A君一行四人过了中午出现在徐家祖屋里。当时的徐家祖屋埋伏着罗队与他的九名队员,以及将正面与何龙接触的平七与洛累阳两人一共十一人。A君进到这三楼的客厅之后,发现平七他们准备买卖接洽的文物是假的,于是出声告诉了何龙。何龙第一个反应是上当了,他正确地选择了逃跑。小叶与黑仔跟着追了过去,罗队指示老季跟上他们。何龙的两个儿子并没有他们的父亲反应快,很自然地被捕了。抓住了何龙的两个儿子与A君。当时的时间还很早,以警察的正常做事方法是:被逮捕的嫌疑犯应该直接带回西宁市的公安局。罗队找了很牵强的借口把犯人拘留在徐宅里,他支开了老马与周军。到这里我要假设一下:身为养子的何归乡并不满何龙让他自己的亲儿子继承徐家祖屋。这个人有可能以前就私底下接触过平七,单独做过买卖,他们私底下有可能进行某些交换条件。平七显然维护了何归乡,在平七的引导之下罗队他们对这两兄弟做出不同的处理,放走何归乡与扣压何平安。扣压何平安最大的理由就是:罗队他们知道了何平安是何龙的亲儿子,以此逼迫何龙说出徐家的财宝。他们知道这一点无疑是何归乡泄露出来的。何平安本身也知道徐家的某些秘密,比如说徐鸿达的藏身的山洞。何平安这个人远不如自己的父亲与表弟,在罗队他们的审问下泄露了徐鸿达的藏身的山洞。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罗队他们开始行动了。首先得确定老马、周军等人不会妨碍到他们的行动。他们让平七端着下了迷药的开水给周军喝下,这其实有可能包藏站一个歹毒的计划,只能说周军的运气好吧。他们打算出事之后让周军做替罪羊吧,或者是想堵住他的嘴,丢掉看完的犯人以及佩枪被抢,这对警察来说是非常大的失职。甚至有可能事后杀掉知情的洛累阳或者平七时嫁祸给周军,当然,事情最后没发生这只能算是我的猜测。何归乡在周军昏迷之后再打伤他抢走他的手枪绝对不是偶然的,他这种人能有机会逃跑自然是逃得远远的,却连续做了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只有可能是被人暗示的。何归乡逃走,也就不能把A君留在周军的房间里坏他们的事了。这就是何归乡一系列令人奇怪的行动可能存在的真正原因。当然,这事他不会招供出来,就算说了也没有人相信,反而让警察觉得他是在为自己脱罪,在审判的时候不会为他求情。   “他们到了山洞之后并没有找到徐鸿达真正藏身的内洞,反而惊动了穴住的徐鸿达。你的设想是对的,徐鸿达必定跟在罗队他们后面进了徐宅,也听到了罗队他们鞭打何平安以及何平安供出他父亲的计划,这让非常了解徐宅的徐鸿达生出杀掉所有人的恶毒心思。徐家是军阀世家,他们的祖屋当然有自保用的机关在。在这里出现了偶然的巧合事件:洛累阳的下毒。洛累阳是一种极为典型的亡命之徒,这种人有头脑有心机有胆量而且不怕死。罗队他们不信任他,同样的他也不信任他们。因利结合在一起的团队,很容易各自盘算着对自己最有利的事而产生分歧。自己的眼前有着现成的提炼好的蛇毒,很容易误导人犯罪啊。这蛇毒的来源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毒蛇充满憎恨的徐鸿达提炼出来的,养蛇杀蛇也许是他打发漫长岁月的乐趣之一吧。”     第185章 番外  归来04 邹清荷打着寒噤,徐鸿达……这个名字在当时还没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寒到骨头深处啊。…… 蛇窟时的尸骨……被密封房间的尸骨,还有山洞里的棺木与刺绣……“人怎么可以狠成那样?”   柳下溪放下手中的粉笔揽住了他的肩,一边摸着清荷的手很凉啊:“真不希望你遇到这些事情。”   清荷觉得自己没有柳大哥想象的这么脆弱,他当然清楚这世上的人不是单纯可以用好人坏人来区分的。就算自己没看到没遇到没听到,那些发生过的与正在发生的依旧存在着:“柳大哥,你说要是我们没碰巧撞到这案子,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这个啊?我还真想不到。”柳下溪侧头认真地想了一下,眼睛扫到清荷的脸上,嘴角往上弯了弯。邹清荷觉得他这个表情有点假,象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这让邹清荷不满,惩罚他似的用自己的后脑撞柳大哥的手臂。柳下溪转动手腕揉他的头,瞧他这模样活生生地小了几岁,不由得更加得趣,把脸凑近了些,嘴唇贴到他的脸上“啵”了一下。邹清荷眼睛往上一翻,嘟起嘴来,脸色泛起了绯色。柳大哥脸皮越来越厚了。   “柳大哥,你说罗队他们来回溶洞的那一趟时间不短,虽然有大部分的路途是在老马观察的死角,可是也不是全程都看不到。晚上肯定要使用手电筒来照明,这在深夜是很明显的,他们是怎么避开老马的眼睛?我特意拿着望远镜从那上面往下看过,应该是看得到的。”   “清荷,你要知道,任何行业有两种人非常抢眼。一种是很会做事的人,一种是很会做人的人。老马就属于后者,他身为刑警在侦探方面的才能上并不出色,但他在与人相处方面却很有一套。从你的转述中,他跟谁现场的每一个人的关系都不错。连你也是很偏袒他的。没错,这个人对突然闯入的你们很友善,甚至亲自为小黄料理脚上的水泡,在吃的喝的上面很照顾你们,还在雨夜背着发高烧的姚风等等行为可以证明他有着极为善良的好人品。你看,罗队他们也把哨所的关键位置交给他。这就表明对他有一定程度的信任。老马虽然没可能与罗队他们合作,但也绝对不会出卖罗队。他到底有没有看到罗队他们的出入,他不说没人知道。我们回放一下发生惨案的第一天傍晚老马的证词是‘……后来,我进木屋弄晚餐,煮了十几人份的窝窝头,我给大伙儿送下去,再上来时,大约接近十点了。那时候对讲机一直都有声音,听得到老季在骂人,黑仔与小叶的对话……。我收拾了一下,拿着望远镜在外面仔细观察,昨晚天黑,外面看不清楚。后来我听到溪涧上方有动静,怕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惊动外面的人,我埋伏在一边,后来看到了你们俩。’这段话你听出了点什么?”   邹清荷摇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老马是这样说的啊。”   “他到半山腰木屋的时候是接近十点,也就是说他一直背对着徐宅,当然看不到罗队他们离开徐宅。也就是说,他送了窝窝头下去,跟他们一起吃了,有可能还闲聊几句。这个时候,姚风要喝水,周军去打井水,姚风打开了自己的手铐。周军去大厅找碗要喝烧开的水,罗队他们让平七烧好开水给周军送去。与此同时老马可能离开徐宅上山,平七端着放了麻药的水给周军等着他喝完。平七回到大厅,罗队他们支开洛累阳,确定老马正上山。上山需要一两个小时,就算老马走得快也需要一个半小时,也就是八点多离开徐宅。罗队他们押着何平安也就在这个时间内出发。老马自然没有看到他们的离开,而老马的对讲机里只有老季黑仔与小叶的声音。如果说罗队他们开始出发的时候是小心谨慎的,但回来却未必还顾忌这些,要知道他们什么也没发觉心里憋着闷气。老马的证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我猜想他肯定发现了罗队他们从外边回到徐宅,他一定很吃惊。但是他有他的立场,他只是借调过来的警察,跟罗队他们并不熟悉。不方便说些什么,他年龄比起周军黑仔来说大了一些,许多事情不用点透也隐约有些明白。只不过,后来见到罗队他们死得很惨烈。以他做人的原则自然不方便说这些不利于死者的话,更不会对你这样的陌生人说起这个。我估计尹九月也没有问他这方面的事,死者为大,身为同行没有必要落井下石,在案件不明的时候会隐藏一些事实。说到这里我想起你说过徐鸿达的鞋底很干净,我想他并不是跟着罗队他们后面到徐宅的。山里的路不可能让布鞋鞋底保持干净,那条山路并不是常有人行走……罗队他们是现役警察,有人跟在后面不可能不被察觉。我看极有可能徐宅到他藏身的山洞有一条地下通道,这条通道能让他比罗队他们更快到达徐宅。”   “地下通道?怎么可能啊,警察们仔细地搜查过徐宅根本没有找到什么地下通道的。虽然他的鞋底很干净……”   “你别过于相信警察们的搜查。至少他们连大厅里的机关也没弄明白。徐家毕竟在那片领域存活百年。在自己房子底下挖地道也不会有人追究他们的责任。这个徐鸿达与自己的妻子在在解放之后人民军扫荡与一些怀恨泄愤的山民进攻徐宅的时候安然无恙。有了这种地道装神弄鬼也方便。”   邹清荷点头:“没错,可是地道会在那里?”   “蛇窟下面,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在地道的出入口布置在养蛇的蛇窟里。我想捉完蛇之后把那具女性尸骨搬开,那些警察们没有在蛇窟停留。洛累阳从蛇窟里出来,必定会有受到惊扰的毒蛇溜出了蛇窟,藏身在前院的草丛里。徐鸿达突然出现,洛累阳会有什么反应?   你的假设是这个时候洛累阳已经在香烟里下了毒……至于山洞那边的出入口就难以确定了,也许是石榻也许是某一个空棺,不亲自到现场不能确定。啊,你明天回学校找姜远华要他画的徐宅的平面地图,那个机关我很有兴趣趁着有空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好啊,姜远华那边还有一些现场的相片呢,上次我找他要,他没给我。说是没钱洗相片,我都说洗相片的钱我来付,他不同意,非得自己打工赚钱后再洗。柳大哥,你说何龙的那个黑皮包去哪儿了?”邹清荷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那个包念念不忘。   “何龙的黑皮包啊……里面会装一些什么我想不到。大量的现金是不可能的,这些走私的销脏的蛇头很少用现金结算的,他们大多是以寄卖的方式。当时追何龙的人是三个人:小叶、老季、黑仔。何龙的包要是真的落在某一个人手里,那个人只可能是老季。何龙被这三个人逼得紧,把黑仔带到悬崖边,结果黑仔失足落下悬崖,但同时小叶与老季也把他逼入了绝境。何龙又舍不得自己跳崖,这样的话小叶与老季上前捉住了他。老季看到了何龙的黑皮包落在了某一处……他让小叶把何龙带回徐宅,自己找借口去救黑仔,小叶的对讲机已经坏了,他把自己的对讲机给了小叶。正常来说,警察们常常把同事的性命放在抓犯人之上。老季不应该把自己的对讲机交给小叶,更应该呼叫徐宅蹲点的同事们来救人。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这一队警察很有问题,老季处理这件事的反应都不正常。小叶显然没想到这些,他抓着何龙往回走。老季捡起了何龙的黑皮包,这里面的东西有值得他冒险的价值……他有可能找了一个地方把这包藏了起来之后才去找黑仔。小叶与何龙往回走之后我的设想与你推理的一致,何龙先赶到大厅见到了自己亲儿子惨死,心里的愤怒促使他迁怒小叶,回头往死里攻击小叶。小叶显然是反应不及才丧命的,我想他有可能感觉到毒蛇在脚底下游走,那一刻让他分了神才被何龙刺中。何龙攻击性的动作惊动了从蛇窟溜进草丛的毒蛇,毒蛇一口咬上了何龙的小腿。何龙当然明白这里的蛇是徐鸿达养的,高声呼叫他来救自己。徐鸿达恨他惹来这些是非,不想让他活下去,再次命令竹叶青袭击他。”   “那徐鸿达的死亡是自然死亡吗?”   “嗯,他的年龄很老了,这一晚的折腾也够他受的了。也许是中风,也许是脑溢血。尹九月并没有把详细的尸检报告给你看吧。”   “没有。当时老黄突然生病了。这桩案子我没有再关注了。”   他们家的大门被打开了,柳逐阳右肩上搭着绛紫色的外套,左手玩弄着一串钥匙。看到他们挨在沙了上展开了少见的灿烂:“下溪从英国回来了?”   柳下溪与邹清荷面面相觑,柳下溪更是带上了怒气:“你现在才看到我?”   “啊,对了。”柳逐阳发觉自己说了蠢话,装傻地带过话题:“大哥大嫂说明晚请你们吃晚饭,还有骁骏的新媳妇要见你这位小叔子。”   “柳骁骏结婚了?哦,大哥说过的。是八一那天结的吧。我回来还没跟大哥打招呼,我去打一个电话。三哥参加婚礼了没有?”   “嗯。有老爸在办得很寒酸。”柳逐阳笑了笑,忽又想起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清荷,你明天下午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柳下溪装着没看见他的脸色,站了起来看着邹清荷问道。   “明天下午有两节课,四点钟我在校门口等你。”柳家兄弟的婚礼,邹清荷不清楚,柳三哥也一直没有说过,很显然他还是被排除在柳家自己人之外,有点儿难过。     第186章 番外  归来05 柳下溪被电话铃惊醒了,他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壁钟,已经过了十一点。   “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拿起话筒来之后,对方没头没脑地跑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声音很熟悉,柳下溪很快反应过来:“齐宁?”   “啧,听你这声音不会没睡醒吧?”对方笑了一下:“怎么还在睡啊。”   “时差没调过来。”柳下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脖子有点酸。送清荷去上学回来之后他坐在沙发上看书不知觉地睡着了。   “你在哪里?”   “你楼下。”齐宁回答得很快。   柳下溪回了一句:“我马上下来。”   齐宁有点颓废。柳下溪强忍笑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那张斯文的脸出乎意料之外的五颜六色:青的红的紫的……他换了一幅土得掉渣的黑边框方形大眼镜。柳下溪眼毒,看得出是为了遮住被人打青的眼,显然是有人忒中意朝他脸上招呼。   柳下溪为人厚道也就不揭他的短了,上了他的车:“去哪吃?”吃饭不是重点,只怕是齐宁有话跟他说,会说些什么?说打他脸的人?柳下溪还是暗自咧嘴笑了笑,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三哥从来就不是肯吃暗亏的人。   齐宁的感觉一向敏锐,柳下溪这笑意没瞒过他:“怎么,我被人揍你这么高兴?”他脸上的伤痕是一层层叠加上来的,显然这张脸长期受到拳头的亲眯。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柳下溪放开声大笑起来:“齐宁,这脸可是面子来的,里子可以不要面子怎么可以随便让人动呢?”   齐宁翻着白眼:“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说话忒毒!”   柳下溪耸耸肩:“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就不能没事找找你啊,非得有事才行?”齐宁显然很憋气,不满地把车开得飞快。   “行行行。”   两个人在大栅栏一带找了家小吃店。齐宁这个人对吃的不大挑剔,部队里出来的人那胃训练得跟铁铸似的。“说说你在英国学了些什么?”   “你怎么好奇这个?”在英国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连清荷都没说呢,实在是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总的一句:没什么好说的。   “有人在中东看到了你。”齐宁放下手里的筷子,直盯着他瞧。   “你这人真可怕,消息怎么如此灵通啊,你的岗位不是已经变了么?整一个坐办公室的人还是如此耳聪目明啊。”齐宁这个人天生就该在暗处窥视打探,跟老鼠似的……柳下溪恶劣地想着。他狠狠地咬着麻酱烧饼,要知道在国外吃不到地道的北京美食的。   “这么说是真的啰。”   柳下溪点头:“在中东呆了十天,出任务。”   “你被人盯上了。”   “盯上我?”柳下溪皱眉。   “说巧也真巧,那几天你刚好出现在中东。林天杰越狱了,有人查到他在中东出现过。”   “啊?”柳下溪瞠目结舌,这是不得了的大消息啊。“他怎么可能逃脱戒备森严……”   “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穿了一钱不值,根本不需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越狱行动。判了刑之后,他被人从监狱时换了出来,另找了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替身代替他坐牢。这事被人发现之后引起了多大的反响……惊动了很几个部门,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看到你的名字也在被调查人之中。你在少年时代跟他关系密切……他在提审的期间你曾经去看过他……怀疑到你的头上也是很自然的事。”   柳下溪觉得自己很冤,林天杰这个人关他什么事呢。“我真的不知道。”柳下溪放下手里的食物,吃什么也没胃口了。   “你大嫂的弟弟也去了中东,他跟林天杰是什么关系?”   “你说柏青?他跟林天杰是发小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是通过柏青才认识林天杰的。我去中东是出任务,根本没时间单独行动。   我们这次行动是去抓捕国际上有名的‘假面狮团’。这是一群由特种部队的精干分子组织的特种雇佣军团,成员大约有三四十人吧,以英国籍占多数,让欧美以及中东国家很头痛。他们的犯罪活动是跨国际性的,每次出动到结束时间很短,总是能一击成功迅速撤退。国际刑警总部(这个组织名称如果错了,请亲们指证,偶记不大清了)出动过数次行动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怀疑是不是内部有人泄露了行动计划。这一次他们向各国警方求救,重新招募了一批警察。我们这次去英国进修是公安部门与英方的商议,最终目标就是围剿这个犯罪集团。国际刑警总部认为这个集团的触觉并没有伸到中国来,对中国是陌生的,对中国人的戒心也就不那么大。前二三个月的训练是考察挑选我们合不合适执行这个任务。”   “原来如此。”齐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怪,查不出你在中东做了些什么。看来国际刑警总部蛮欣赏你的吧,有多少中国的精英入选?”   “具体的人员数目,我也不清楚。我们这一队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他的英文很好。任务结束之后,他留在了英国成为一名国际刑警。”   “没留你?”   “留过,我拒绝了。”   “这么说,你们的任务成功了?”   “算是吧。其他小队的战况如何我不知道。我们这一队人十人对付对方三个人……死亡二人重伤三人轻伤五人,对方死了两人活捉一人。我算是运气好吧,差点儿右手被对方给废了。对方真的很强悍啊,在枪械与刀子的使用上出神入化。我们进行的丛林攻防战,双方都隐蔽着自己,小心地潜伏着随时给对方致命的一击。”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我在那时不把自己当人,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毒蛇……如果不是我在英国恶补了野生生存技巧,就算不被对方找到也会困死在当地恶劣的环境里了。”   “真有趣,我也想参加啊。”齐宁双眼发亮。   “想死的心都有,神经绷得极紧,随时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比较起来,咱们中国部队的训练真是小儿科。还没出任务之前的高强度训练就让人觉得生不如死啊。欧洲人口口声声高唱着民主之类的在训练中完全被漠视,被教官的打骂是每天的必修课。幸好,我的英文烂,许多话听不懂。”柳下溪自嘲地缩了一下脖子。   齐宁笑了起来:“要不,我们找地方练练?我掂量一下你的特训成果,看看这段日子你进步了多少。”   柳下溪摇头:“我拒绝,没心情。林天杰现在还流亡在外吗?”   “什么嘛,这么小瞧中国的情报部门?已经抓住了,我估计这次……”他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他也真不怕死,居然在风声这么紧的时候来这一招,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事的。只要你真跟他的事没关系,盯着你的人也就会撤退的。”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怎么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老实说吧,你这脸怎么回事?”   齐宁的脸一僵,人站了起来:“当然是被人打的,难不成我自己撞成这样?这世上除了你哥还有谁中意打我这张脸?”   柳下溪笑了起来:“你什么事惹急了他?”这齐宁最让他欣赏的就是这一点:直言不讳。哪怕这事让他自己丢脸也不会隐瞒。齐宁很懂得跟人打交道,标准的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明角色。他面对着某人的时候必定对面前的人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柳下溪自己做不到这一点想不佩服他都不行啊。   两人来到齐宁停车的地方,齐宁突然说了一句:“柳下溪,我跟你三哥上床了。”   柳下溪一怔,咬着牙道:“齐宁把脸转过来!”   “干嘛,你也要打我的脸?”齐宁还真把脸给转过来。   “你这家伙,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干嘛要招惹我哥!”柳下溪的拳头比起从前在力量与速度上进步了几个等级,他当然不会揍齐宁的脸,他击中了齐宁的腹部,狠狠的右勾拳,不亚于拳击场上的铁拳。   齐宁没有躲,压根儿没挪动脚步儿,硬受了这一拳头,一时站立不稳后退数步靠在自己的车身上。这拳头真重,一口血上冲到咽喉,齐宁就着这股血性儿吐了出来:“我真没想过就这事招惹他。我只是喜欢跟他有事没事小吵小闹的,不用掩饰什么也不用算计什么,很舒服。真没多想,跟他在一起轻松自在,变成没年龄的人了。这事儿就象是有人心里发堵喜欢看小品听相声一样。”   “屁话。”柳下溪冷哼了一声。   其实,柳下溪误会齐宁了。   柳下溪与齐宁在对“上床”这个词汇有些根本性的认识错误。柳下溪以为的齐宁跟自己三哥上床就是全垒打一口气冲上了本垒,事儿做全了。想当然地躺在下面承受的那个必定是自己的三哥,所以他本能地自觉地给齐宁来了这么一拳。   而齐宁所说的上床当然也不是纯洁地两个大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他们亲了嘴也相互摸了发泄了,然后搂在一起睡了。真正要讲起来谁也没亏谁,充其量不过是替对方手淫了一下,根本不该受这么一拳头的。   这事儿不是齐宁或者柳逐阳有多纯洁……这齐宁在这事上是稚儿,他不懂,他性欲并不强,他这人野心勃勃心思压根不在这上头。   他认为男人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的话中国的历史早就给改了。齐宁从小住在军区大院的,他家也就一部队高干之家。见到的听到的不少,铮铮铁汉子就一作风问题落马了,他可不想步这些人的后尘。   第187章 番外  归来06 柳下溪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四点,邹清荷很无聊地拿着一本书靠着树杆上,其实这书上的字根本没有看进眼里。他的目光在马路上跟雷达似的扫来扫去,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摩托车出现,便扬起手来,他从姜远华手上拿到那些图纸,想不到姜远华还在可惜那漂亮的模型。   “嘎”的一声,摩托车在他身边停下来,柳下溪丢了一个头盔过来:“有事耽搁了。”   柳下溪并没有坐齐宁的车回小区,他去大哥的公司找大嫂询问柏青的事去了。   柏纯相当苦闷,她娘家闹得跟油锅溅进了冷水似的:她那宝贝弟弟柏青以窝藏罪的名义被逮捕了。柏青居然触犯了刑法,多不可思议啊。家里头没一个人能相信这是事实,全体一致认为:他被人陷害了。   她手里拿着全北京市挂牌律师的资料,替她弟弟请律师的事落在她头上了。挑选律师比挑选丈夫还难啊。   花了十来天的时间来打听、比较、筛选,现在手上的名单剩下三个。柏纯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征询她丈夫的意见:“我接触的都是专攻经济法的律师,至于刑事方面的律师还是请经验丰富的。”   柏纯认为自己丈夫说得很有道理,决定自己亲自跟这几名律师会会面,就在这时她知道柳下溪回国了。“请下溪一起吃个饭,他是警察在法律上比我们懂。”柳家老大一捶定音。   柏纯是结了婚有孩子的妇人,她的心更向着自己的小家庭,娘家的事不能丢手不管,何况是自己一向疼爱着的宝贝弟弟。可是她也不想影响到婆家,虽然自己的公公很有社会地位,可自己弟弟的事真要请公公出面,只怕会更糟。她特意为这事请教过能干的婆婆,婆婆跟她说,这事找能干的好律师,其他渠道不要动,多少眼睛盯着林天杰的案子,只要一动进的就是无底的黑洞,没事都能扯出一团事来。   柏纯聪明,明白婆婆的意思:不能动用关系网,有人拿着兜网等着他们往里跳。说不清但心理明白。不但她懂,她娘家的人也懂,大家心里都是明白人。   柳下溪来找她,她高兴。小叔子跟柏青的私交好,这事他能插上一脚,有门。   “刑法规定: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犯前款罪,事前通谋的,以共同犯罪论处。柏青见过在逃的林天杰,最起码犯了知情不报。怕就怕他被人告成事前通谋,以共同犯罪论处。”柳下溪不是要吓大嫂,柏青出了国也被押送回国,这事小不了。   柏纯吓了一大跳:“共同犯罪论?怎么可能?”   “见到柏青的人没有?”   柏纯摇头:“明后天才会押到回北京。这事捂得严,探不到消息,还是他在国外的同学打电话来说的。”   这事柳下溪跟邹清荷先说了。   邹清荷紧张道:“柏青会不会要坐牢?”   “要看法院的判决了。”这事说不上结果会怎样。有些事芝麻大也能弄得跟天大似的,有些天大的事反而能无声无息地给压下来。   柏青清不清白不是现在能断定的。   “得请一个好律师。”柳下溪到底有些偏袒自己人,做不到黑白分明。他跟柏青交情久远,也不愿见自己的老友还没有完全在他的专业领域发光发热就得这么在牢里度过,说到底是林天杰连累人。   “律师?”邹清荷眼睛一亮,碰巧他认识一位:“孟姐怎么样?”   邹清荷嘴里的女律师,柳下溪印象不深,本能地摇头:“得找经验丰富的。你认识的孟姐在刑事案上没经验。”   邹清荷仔细一想,孟欣没给他留下精明强干的印象。不过,她是律师熟悉这个行业说不定能介绍好律师给他们。   他们两个直接去了柳承秉家。   除了大嫂柏纯之外,邹清荷见到一位二十多岁陌生的女子,知道这人必定是柳骁骏的新婚妻子。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就不好跟上前跟她打招呼了。   “你四嫂。”柏纯没注意这些细节,大大咧咧地呶着嘴告诉邹清荷。   邹清荷脸红了一下,在称呼很为难啊。这位四嫂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来,是斯文内敛的文静女子呢。柳下溪停好车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笑着叫了一声:“四嫂。这是邹清荷。清荷,你叫她双紫姐。”   “邹清荷是小六的男朋友。”柏纯加上了这么一句,程双紫眼睛猛地睁大了些,嘴角含了些笑意:“骁骏跟我说过你们的事。”她的声音很小很柔软,有些清甜的味道。   柳下溪看得出她是幸福的。整个人珠圆玉润的……比起正憔悴着的大嫂要有光泽多了。程双紫是大家闺秀,坐着也好,站着也好都很有仪态。柳下溪觉得她跟自己那粗枝大叶一根筋通到的底的四哥配在一起很怪。其实,这位四嫂跟齐宁更相配些吧。   想到齐宁,真看不懂这个人啊。这样好的女人他没抓紧,却瞄上了自己的三哥,这柳家跟他整一个孽缘深重。四哥抢了他的未婚妻难不成得拿三哥抵债?   柏纯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丢下他们三个在客厅里很拘谨。   “她以前是齐宁的未婚妻。”柳下溪悄悄地伏在清荷耳边道,这事邹清荷并不清楚,正如他预料的邹清荷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盯着程双紫看,样子有些傻。程双紫看过来,嘴角一弯笑了。柳下溪用巴掌捂住了邹清荷的嘴,邹清荷拿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搔着自己的头:   “我去厨房看看。”   柳下溪拉住了他的胳膊笑道:“大嫂请了大厨过来,你不用去了。”开玩笑,邹清荷走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陌生的新嫂子打交道。   “你们感情真好。”还是程双紫先开口,这种柔柔的女性是柳家从没有过的类型。柳家的女人比起男人来毫不逊色。柳下溪的父亲柳展鹏一共生了六个儿女,长子柳承秉、次女柳月盈、三子柳逐阳、四子柳骁骏、五女柳迎凤、六子柳下溪(这些名字都是柳家大家长柳老爷子的杰作,记得柳老爷子是军人,没上过几天学,凭着军功上位后才发奋读书,他的学识全用在给孙子辈取名上了)。柳下溪的二姐、五姐全部在部队里服役一个是某陆军工程处的通迅班长一个是仪仗队的教官,这两位是典型的巾帼不让须眉。   “四嫂在那儿工作?”柳下溪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四嫂陌生得很。   “空军医院当医生。”程双紫显然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与小叔子打好关系。   幸好柳承秉下班回家了,他后面跟着柳逐阳。   柳下溪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三哥,今天他正常了。   “柏青的事,我打算找齐宁帮忙。”柳逐阳突然对柳下溪这么说道,他们两兄弟进了客厅的阳台。   “啊?”齐宁还没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只要柏青在林天杰逃亡的时间内跟他接触过,柏青的罪名就有可能被坐实,三年左右的牢是免不了的。找齐宁帮忙……这一刻弄不懂柳逐阳到底想些什么:“我打了齐宁一拳。”柳下溪苦笑道。   “打他?为什么啊?”柳逐阳叨在嘴上的香烟掉在地上了,显然是真的吃惊了。   柳下溪斜眼看他:“你这是什么反应?他不该打?”   柳逐阳一脚把地上的烟头践熄:“爱打就打呗。痛的是他又不是我。”   “你,跟他是怎么回来?”   “什么怎么回事的。”   见柳逐阳在装傻,柳下溪很无力啊,好象自己成了狗拿耗子:“齐宁说跟你上床了。”   柳逐阳一呆突然醒神爆出大笑来,只笑得前俯后昂的:“甭听他的胡扯,什么‘上床了’鬼扯蛋哩。”   “啊?他在说谎?”为这事说谎有必要么?   “那丫地是一个稚儿,什么也不懂。想不到吧,这么大一个人了连女人碰都没碰过。我说他是性无能,他跟我急。结果不小心亲上嘴了,那丫地把这事当天大的事,纯到蠢。这些天到了咱们小区硬是不上楼在下面徘徊着啦。老六……我好象有点喜欢上他了。”   这算怎么回来?齐宁会是三哥眼里的这种人么?比起千年狐狸还要狡猾的齐宁会纯到亲一个嘴也当成大事儿?   柳下溪眼里的齐宁是那种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经过缜密思考的人。按自己一惯推理:齐宁就是把你给卖了他的态度也是忒真诚的。可是,别人感情的事……哪怕亲如兄弟也不方便干预。自己深受其中的磨难,也不能把自己的看法强加给三哥,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柳逐阳双后撑着阳台的栏杆,有些阴险地笑:“下溪,男人跟男人怎么做那种事啊。”   “你想压齐宁?”柳下溪真不知道自己这三哥神经是用什么做的。   “怎么了?”柳逐阳睨视他:“那丫地身材真好,看着就不顺眼。”他们两个同样是身材瘦削型的身高也差不多,脱了衣服之后却有很明显的区别:齐宁的匀称过了头,那腹肌那胳膊那腿儿……比较起来,自己的身材差了不少。有些地方比他肥,小腿又比他细连胳膊都没他那么直,对男人来说蛮打击自己的眼球的。   “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到这一步的?”   “老四八一结婚的时候,我遇到很几个月不见的齐宁,想不到他也出席了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番外《归来》暂时搁在一边,下一章将是柳三的番外。   番外《归来》会有十章后面四章跟进柏青的案子会偶尔插在柳三的番外里,也会解开徐宅机关之谜。   亲们,回各位的留言得等星期一在公司上班时回复.   第188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1 短短二个月,柳逐阳的奥迪由银灰进化到深蓝然后是深黑到如今的火红。   也不是他喜欢把自己的爱车变来变去跟一只变色龙似的。只怪他一个眼高手低驾车不熟的人在都市芸芸车流里硬要占一席之地,刮伤撞伤擦伤是免不了的。偏偏他又是一个很讲究的人,见不得自己爱车的外表有丝毫熊样。至于车外表颜色改变这话说起来话长了,他先是认为银灰色太浅,以至于在过红绿灯或者路边停车的时候不够显目,引起别人的车视若无物地撞过来(纯粹个人主观印象)……说也真巧改成红色之后这车撞人与被撞的次数少了很多(其实也是开车的次数多了顺手了些呗)。   八月的阳光照耀着火红色的奥迪仿佛能燃烧起来。柳逐阳带着遮掉半张脸的太阳镜兴匆匆地前往石家庄,今天八月一号是他家老四结婚的大日子。柳家上下老少爷们自从知道了柳下溪跟他小情儿那码子事后……当然也误会了他柳逐阳跟男人有一腿……生怕柳骁骏也被带坏,自从得知柳骁骏交了女朋友,把他的人生大事当成柳家有史以前一等一的大事,恨不得他马上能成亲洞房生儿育女。这不,女方年龄也不小了,早过了国家号召的晚婚晚育的年龄。双方大家长一拍即合,两位事主儿也不反对,这事立马就行了。快速的让三天前才知道消息的柳逐阳来不及准备贺婚礼物。   虽然老四曾经倒打他一耙钉,他柳逐阳哪能是那种跟自家兄弟过不去的歪种?知道他要结婚的时间虽然仓促,在礼物上他可是很花心思的了。反正有老四跟老大顶替着柳家开枝散叶的大任,他可以再多多逍遥一段日子。甚至可以说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有人管到他头上来啦。看在老四舍身取义的份上,这红包数额自然不能小。   光包一份子钱还不能体现出他的用心,他特意去了精表店订购一对情侣手表,今天一大早才拿到。他十点半才出发到石家庄要三个多小时起码接近下午二点的样子才会到。这倒是有点儿存心了,他这一去错过午席的时间。原因当然还是不想跟柳家的一群长辈见面。   他打算给老四祝福一番,送上红包贺礼就走人的,以后再让老四单独请他吃。这不,老四结婚都没通知下溪呢,到时得好好敲他一餐。   他们亲兄弟之间虽然腻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可大事上从来就不会亏待谁。   他今天在扮装上很花了一番心思:这件苹果绿的收腰衬衫是今夏的新货上市。衣领是小立领,前面不是钮扣而是拉链,名口手工货独此一件,在做工上没话可挑剔得,前襟上手工绣有一丛鲜花与三两只黑色的蝴蝶。腰收极好把他完美的体态衬出个二百分。他的皮肤不错,很适合这个苹果绿的色泽啦。下身是条款式简洁的直筒长裤,米白色。这条裤子高级在布料上,是完全不起皱褶的进口料子。   独自一人奔驰在京石高速公路上……肚子很饿哩,他极目四望要想在途中吃东西得转出高速公路……很麻烦啊。   他是率性而为的人,找了一个出口把车驶出了高速公路。(为这事后悔的记录保持了N年之久。柳逐阳曾无数次想:要是当时没有拐出高速公路,没有重新遇到齐宁只怕自己不会是现在这熊样……)啊!找到了吃饭的餐馆……噫?那不是齐宁的那辆吉普车么?嘻嘻,臭小子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影子了原来还活着哩。嘿嘿,瞧我堵住你的车……齐宁正在吃饭。到了该吃中午的时间他不会让自己的胃受到委屈。齐宁吃饭的餐馆是京石高速的下半段的出口位的某一处。他的目的地跟柳逐阳一样,去石家庄参加柳骁骏与程双紫的婚礼。   他身为新娘的前未婚夫不去祝贺露一下面会显得心胸狭窄输不起……去了的话也是被人指点的笑话。处理这种尴尬场面只有一个法子:昂首挺胸视而不见地挂着笑脸。   程双紫解除婚姻让齐宁被自己家的老头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程双紫算是厚道的女人,她并没有把从柳骁骏那边听到的秘密泄露出来。只是以个性不合为借口。她的父母也就爽快地松了口,要知道柳家的背景比起他们齐家不会差。柳家还胜在无论是军界、政界、商界都有相当不错的地位。比起纯粹只在军界有背景的齐家还强了些,准女婿柳骁骏个性直爽豪迈是很单纯的人,既然女儿愿意跟他呆在一起做父母的计较一下门当户对也就不反对了。要知道,以前的齐宁也没多讨好人家的老人,还不如现在的柳骁骏来得热情。   当然,齐宁与程双紫就这分手的事私底下见过面。再次确定了对方不是自己想吃的那盘菜很友好地解除了多年的婚约。单从选一位好妻子,程双紫是非常合适的。只不过现在的齐宁看到别人的幸福之后开始贪起心来,想要的东西更多,不满足表面和谐感情淡漠的婚姻形式。他对程双紫燃烧不起热情,程双紫对他也没有浪漫情怀。齐宁也不是喜欢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至少程双紫没有毛病。你瞧,歪打正着,她跟了柳骁骏之后就有一副甜蜜小女人模样。这表情他齐宁以前可没有见过。显然她对他齐宁也没有正在恋爱中的感情。其实,婚约解除对他是件好事。虽然同情的目光不少,可心轻松了。男人嘛,只要还有事业,感情贫泛点也没什么。   被人误会他跟柳逐阳有点什么,他也没真往心里去。不过,去年过年的时候柳下溪跟他说的那通话让他心生了警惕。他跟柳逐阳走得太近乎……不自觉里柳逐阳在他心里渐渐有了些位置,这不是好现象。警惕了,他知道这事儿不能再往前走。齐宁是谁啊?狠角色!   连自己都管不好那还能成什么气候?他不去见柳逐阳了,连柳下溪也不去惹了。幸好,心还没走得远,还收得回来,不见面好的歹的都没戏。   可是,偶尔会想起他,想起来发笑会快乐。   也就偶尔想起来吧,人活着总会偶尔想起些过去啦想起些看过的书看过的电影,独自乐着感慨着悲哀着。这都是正常的。   刚吃完饭正抹嘴的时候,他突然睁大了眼,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这个人……柳逐阳?他刚才还想着去参加婚礼能不能见到他哩。活见鬼了。   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柳逐阳一眼就看到他了。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愉快得让人刺眼的笑,朝齐宁眨着幸灾乐祸的眼,却了没朝他走过来,在旁边桌上坐定显然也没打算主动给他招呼。   齐宁心一动,眼睛往外面望去,一辆火红的轿车横在自己车前了。原来这小子认出他的车来故意跟小孩子恶作剧似的把车堵在他前面。   唉,这不存心没事找事么?好啊,自己不去惹他,他反而惹自己!就会今后真闹出什么事儿也是他自找的。   齐宁这人心念转得很快,那就是一个分秒转动也会有主意的主儿。   老实说,他存了心不去惹柳逐阳,这段日子有些后悔了。   这柳逐阳多好玩的一个人啊,跟他在一起跟唱双簧似的,多有意思啊。   自己为那些有的没的事放弃这种极好消磨时间调节情绪的管道多不值啊。   山不转水转,他不坐过来,那齐宁自己就坐过去。   一屁股坐在柳逐阳的旁边:“好巧啊。”   柳逐阳挑挑眉眼儿不阴不阳地道:“你不是已经吃完了怎么不上路?”说到“上路”一语双关的加重了口气。   那长长的细脖子伸得跟天鹅似的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真不知他怎么会是沉着稳重的柳下溪的哥哥。齐宁眼珠儿一转,知道这家伙肯定也是去参加婚礼的,想必是半途饿了转过来填肚子的。嘿嘿,路上有伴了。   “不急不急。”齐宁摇着头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会儿看着柳逐阳的脖子,暗自计算着捏断这天鹅的脖子需要多少力量……柳逐阳被他看得发毛,那眼神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找话说道:“你怎么走这条路?”   “什么时候买了辆拉风的奥迪?”两人同时开口,谁也没听清对方说些什么。   柳逐阳暗底里对他翻白眼,幸好服务员过来点菜,他把精力放在叫菜上面没理会齐宁点了一盘油炸河虾一份酱鸭舌一碟红油肚尖再来一份三鲜汤。   “那给吃得下这么多?柳三少,别忘记还有酒席要吃。”齐宁自作主张地给他撤了:“一份牛柳炒河粉,谢谢。”   “你这家伙!凭什么啊!”柳逐阳举起了拳头。   “就凭你把我的车堵住了,我出不去。”齐宁笑嘻嘻地阻住他的拳头很无辜道,怎么看他都是一副童叟无欺的好皮相。   挣不脱,柳逐阳很恼火很忿恨:“无论如何给我打一下!”   “你要打我哪里?”齐宁很好商量道。   “脸。”   “不行,这是关乎我面子的地方不给打。其他地方怎么样?比如说手臂啊背啊腹部啊。”   “就要打脸!”柳逐阳绝不妥协。   “被宠坏了。”齐宁嘀咕道,这柳家的家教真成问题。   这一点齐宁错了,柳逐阳的个性不是柳家人给惯起来的,是他那一群目前散开了的太子爷一党给惯的。想当年他柳三少随便说一句话有多少人捧着笑脸迎合着……他们那一群铁哥儿们中柳三少并不是老大。他是老大的发小儿,好得比自家兄弟还要亲,只不过这老大大学一毕业被家里人送到国外去了(祸闯大了,不送走不行)。很几年没回国了,柳三少那酒吧就是老大出资的。老大留下的哥儿们接到的训令当然是把柳三少看成老大在国内的替身。   这柳逐阳要人脉有人脉,要金钱资助有金钱资助。要是稍有长进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整一个认为“吃喝玩乐赛神仙”才是人生真谛的混世魔王。   这家伙白白浪费着优秀的资源啊。   “你干嘛坐我的车?”柳逐阳很不满地指责马不知脸长的齐宁坐在自己的副驾上,这位子只有邹清荷坐过一次呐。   “既然咱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何必浪费油钱。反正你也要回北京的,我坐你的车正好顺路。嘿嘿,有免费车坐当然不必浪费。我打电话找人把车开回去。”   “小家子气。”柳逐阳撇嘴反唇相讥道:“臭小子,自己的未婚妻结婚新郎不是自己感觉怎么样啊?”   “很好。”齐宁笑得通体舒畅。   “哼,鬼才信你。”   第189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2 齐宁与柳逐阳一起出现在结婚礼堂,柳家的长辈们双眼发绿。并不是他们记性有多好,是柳骁骏这个大嘴巴告诉他们的,当了新郎也不见他的嘴巴变得稳重。幸好柳展鹏(柳逐阳的父亲)跟他老婆在应酬着没有注意到这一边来,老实说吧柳逐阳怕他父亲的唠叨胜过老爷子的拳头。   柳逐阳一进门发觉午间的酒席已经散了,新的一轮在正在准备着,大部分客人站在大堂里,三三两两集在一起谈天说地。   柳逐阳把墨镜往头顶一推,双眼往上一翘把大堂扫了一个遍也没看到他们家老四。 “办得真寒碜,格调低。”这是他的评语,声音儿不小,弄得不数人侧目,齐宁在一旁装着没听到。   这次的婚宴看上去是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齐集一堂。双方来的人太多,估计这流水席要一直开下去。   “逐阳!”一个长相与他有五分相似的女子端着杯葡萄酒走过来。柳逐阳只觉得自己的眼睑跳得欢快,实在不想见到他这双胞胎的姐姐柳月盈。   “等下再说。”柳逐阳溜得快,推着齐宁往人堆里挤。   “怎么了?”齐宁一看那女子的长相就知道她是柳月盈,看她走路的样子就能明白是一位飒爽明朗的女人啦。瞧瞧,那标准的军人步伐……“她爱说教。”不受教的柳逐阳那能安生容忍长篇训导?   齐宁突然不动了,他前面站着柳家的几条大汉正瞪着牛眼猛瞧他。齐宁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装备:并不失礼于人啊。他今天虽然没有柳家三少鲜艳,也还算工整简洁人模人样的。上身是白色的蓝条纹长衫,下身是条黑色西装裤,脚下是双黑色的皮鞋。很平常的装着啊,出入任何场合也不会有人说不好嘛。配上自己时髦的金边眼镜怎么看都是一个很知性的青年好同志。   柳逐阳斜眼睨过去看到柳老爷子发青发抖的脸,要不是现在这个公共场合指不定一掌刮过来。“噫。”光想到这个柳逐阳遍体生寒,赶紧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避开老爷子的视线,俊杰自当识时务。在公开场合被揍,脸丢大了,这事得想法子避免。   “你怎么跟他一起来了?”柳家长男把柳逐阳拉到一边很不高兴道。他不认识齐宁,今天的新郎倌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就认出了齐宁来,于是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以及柳家相关人士。   “路上遇着了。”纯粹一偶然事件怎么大家当它天大的事?柳逐阳很不以为然啊,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是恼着这柳骁骏无事记性这么好干嘛,何必把齐宁这张脸记得这么清?要知道柳家其他人早忘记齐宁的长相了。   “爷爷很生气,你见机早点回去。”柳家大哥也难做人啊,跟一块夹心饼似的。   柳逐阳不高兴啊,一场好好的婚礼闹得跟党、政、军大小官员的集会似的。要多难看就多难看。场面也小,就一间称不上星级的酒楼大堂,怪寒碜的。帖着龙凤图案的彩纸不小心被出场的小孩子一碰,落下一半。这什么事儿嘛。   转身之间就不见齐宁了,这臭小子蛮自在嘛。   把贺礼交给老四之后,他打算马上离开,就是找不到齐宁。拿眼睛扫了一个圈终于给他看到了齐宁,这家伙脸皮真厚啊还若无其事地跟女方家人哈拉。   要不要扯着他一起走呢?   耳边捕捉到一些话语……“……你看到那姓齐的没有?听说是新娘的前未婚夫呢,被新娘一脚踢出局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可怜见的,强撑笑脸吧。”   “这是男人的自尊,打肿脸也得充胖子。”   “真可怜啊。”一向同情心不多的柳逐阳也开始替齐宁可怜起来。:“要是换成我才不会出席这种场合哩。还是带他一起走吧,怪可怜的被人说长道短。”   齐宁很喜欢这种场所。只要找好角度可以无所顾忌地观察……他的双眼如鱼得水啊,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戴着天生的假面穿梭着其中。怎么看都是中国版的人间喜剧。多有意思啊,“喂,走啦。”柳逐阳悄悄地溜到齐宁身后,伸出手来抓住他的后衣领。   齐宁本能地扭住了他的手腕,见是他奇道:“干嘛鬼鬼的啊。”   “还不走,等他们三堂会审?”柳逐阳一副我看你就是白痴的样子鄙视他道。   “三堂会审?”为什么呀?   “快溜!我看我四叔的样子是过来抓我的。”柳逐阳拖着齐宁的手就往外跑。   他们这一跑让柳家的人面子上更挂不住了,有不少人在后面窃窃私语……。   “逐阳这是怎么啦?”看着自己很久没见的儿子拖着陌生青年跑得跟见鬼了一样,柳展鹏讶异地问自己身边的老婆。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他老婆很干脆地回答,她还以为柳逐阳不会出席呢,不是自己亲生的就是带不熟啊。   “也用不着跑啊。”柳逐阳的父亲柳展鹏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屏障、过滤耳边的语言,一些声量不小的话语掠进他的耳朵,却没被他放进心里去全被自动隔离了(亲们,这类人是真的有,偶认识的人中就有哦)。身为一名做实事的官员,各种声音是少不了的,全部积累在自己心上那份重量怎么承受得住?   一直等火红的车跑离石家庄上了高速公路,柳逐阳这才真正的松下一口气:“憋气。”   齐宁笑了起来,取下眼镜放在挡板上,双手撑着手舒服地靠着椅背:“想不到你居然会没丢下我一人逃。”   “喂,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把哥儿们丢在后面只管自己逃跑的?”柳逐阳鄙视他狠狠地杀过几把眼刀子。   “吆嗬,我已经荣升为你的朋友啊。”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是仇人?”   “差不多。不然,你怎么每次对我总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这个人一点颜色都不能给:“现在,马上,给我滚下车去!”猛踏刹车……几乎被后面开过来的车撞着车尾。   “小心些,这是高速公路不能随意停车。”齐宁凉凉道。   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只是这凶光威力不足。   “得得得,当我没说。”齐宁笑嘻嘻地摆动手做出投降的姿式。   幸好,柳逐阳现在也并没跟他较真。“你这个人非得惹人生气才罢休!”   “那是你爱生气。你瞧我,瞧我。心胸多宽大啊,跟你这小鸡肚肠的不属于同一层次。”   “齐宁!”柳逐阳火气啪啪啦啦地燃烧。他自认是优雅的好青年,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讨厌的人呢?如果不是车子上了高速他非得把他踢下车不可。   “哎,叫我有什么事吗?”这一声真响,齐宁弯起小指作势去掏耳朵:“有什么话我洗耳恭听。”   “我怎么觉得我们跟冤家对头似的。”柳逐阳非常泄气。   “你们柳家的兄弟非常有特色。”齐宁突然叉开话题。   “耶?”柳逐阳反应不过来,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跟他口头交锋柳逐阳从来没有赢过。这个人说话总是藏着机锋,一不小心中了埋伏。   “你算是其中的异类。”齐宁摸着自己的下巴,其实他的下巴被修理得干干净净的一点胡茬子也没呐。   “我异类?你是少见多怪,目光短浅。”柳逐阳鄙视地撇着嘴:“我只不过是按自己的想法活着而已。”   齐宁笑了起来,先是微笑接着是大笑。   “笑什么?”柳逐阳恼火道。   “没什么。是我少见多怪。呵呵,妙啊,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按自己想法活着而已。只是,你认为真的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在活着么?”   “你什么意思?”柳逐阳绝对不笨但也聪明不到那里去,更加不会在闲暇的时间去思考人生的哲理。为什么而活这类蠢问题,他是不屑去想的。   他们柳家四个亲兄弟中一头一尾头脑要好很多,中间的两个头脑要差一点。就算这差一点也还是达到了全国人民智商的中等水平,如果再稍稍努力的话还能跨过这条水平线。只不过,这柳逐阳是不肯努力的人。几年玩乐下来自然跨不过这条水平线而且还有马上会掉下水平线的隐患。   “我没意思啊。啊,眼睛别老往我这边瞄,看前面。”齐宁很担心他开车的技术,好多次险险地避开车祸的发生……“你别跟我说话!”柳逐阳咬牙切齿。   “我不想死,还是我来开吧。”齐宁非常诚恳地建议。   “好啊。”本以为会得到一连串反驳……想不到柳逐阳居然爽快地同意了。齐宁又以为,这柳家三少会借机让他下车换位置,一溜烟地把车开走,只剩下他留着原地吃灰尘……他臆想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先下车的是柳逐阳,一副终于摆脱了苦力活的轻松样子,爬上了副驾位:“开车累死了。”当他坐在副驾位上享受空调与音乐时很中肯地说了一句良心话。   齐宁突然发觉自己那些弯弯鸡肠小肚的安在柳逐阳身上并不合适。   第190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3 “这条路不对啊。”柳逐阳睡了一觉醒来,看了看窗外诧异道,这北京地面他还是熟悉地想要朦他难啊。   “去拿行李。”齐宁简洁有力回答。   “谁的行李?”   “我的?”   “拿到哪里?”   “你家。”   “凭什么?”   “我们不是哥们么?现在哥们有难,伸把手是不是应该?”   “你有难?鬼才相信。”   “我现在没在北京上班了,有时需要到北京出差办事,难得要我住招待所?你家的空房间多,借我住住又不会凭白地消失一块。”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我觉得挺好的啊,不是跟你有商有量么?”   “去你的!”   “难得你要我睡天桥底下?”   “那是你的事。”   “这么小气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就是小气也还是男人。”   “……”   看着齐宁吃螺丝,柳逐阳心情大好:“借你住也不是不可以的,得等价交换。”   齐宁脖子一扬:“我没钱,你也不缺钱花。你看着怎么办。”   “去,整一俗人。”柳逐阳上下左右打量着他,喋喋磨牙怪笑:“给我打一次脸就让你住一次。”   “行。”齐宁非常爽快地应道。   “噫?你不要面子了?”   “放心放心,脸被打了难道就不是我的脸了?只要脸还在面子也就在。”   “什么鬼话。”柳逐阳怒。   “人话。”齐宁笑了起来。   柳逐阳一拳打过去,他果然没闪开。哇塞!真爽。立即青了一块。   “喂,你动手之前开个腔啊,我还在开车呢。”   “您的脸这是?”守卫大门的卫兵好心地问了一句,一边偷眼瞧着咧齿怪笑的柳逐阳,心里暗想:好模好样的,可惜神经出了毛病……。   “练拳时伤到了。”   “哦。”对方显然信了。大家都是当兵的,脸上不小心挨到了拳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逐阳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大老爷们的不都把脸看得很重么?这家伙的脸皮难道真的比别人厚上数倍?   齐宁的单人房间落满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出入过了。   “还蛮整洁嘛。”柳逐阳伸出手指弹了弹灰尘,除了灰之外并不乱。   “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收拾一下。”齐宁把他的话当赞美一股脑接下了。他的东西不多,一个大背包就能全部装好。一看表才花了三分钟,当兵的最明显就是收拾行李非常利索。要是换了他……嘿嘿,没这个本事。   进了屋,柳逐阳往沙了上一歪,脚架在茶案上,齐宁没理他,熟门熟路地去了主卧室边的客房装上他个人用品。   那客房有段日子没人光临了。以前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时候三间客房都有常住人口,现在冷落下来也懒得收拾。   柳逐阳的家对他意义不大,也就一个窝而已,花的心思还不如他的酒吧多啦。   柳逐阳的家非常简洁忒有品味的那一种(也就没有任何多余之物,当然屋子里的存在物不会是便宜货。昂贵的日常电器的更新与换代是偶尔在他这儿借住的哥儿们送的。这客厅里的家具也没花他一文钱……以前啊,看他脸色的人多着去啦。再怎么说在皇城的一群太子党中他还是有名头的人,不用吱声就有懂事的人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目前还算干净(昨天邹清荷打扫过了)。自从他好心把钱花光了的邹清荷以及他的两位同学(其中一个还生了病,瘦得跟鬼似的,他们一行四人坐飞机回来的,这笔费用不小啊)从青海拧了回来之后,邹清荷自愿地承担了给他做饭并偶尔给他收拾屋子的重任。不是柳逐阳心不好剥削劳工的,人家自愿嘛。姜远华还自愿地晚上去他酒吧当服务生哩,不过那小子跟猴子似的,一点也不安分,跟以前的姚风没得比啊,砸破了他几只昂贵的酒杯哩。   “快点啦。收拾好了过清荷那边吃饭去。”柳逐阳眼睛瞄着齐宁进进出出的忒不耐烦。   这不能怪齐宁的手脚慢,只怪他今天只吃了碗炒面,肚子早饿了。   “三哥,今天过来得很迟哦。饭菜都冷了,我给你热一热。”邹清荷把书房的门半开着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先看到刚进门的柳逐阳便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看到跟在他后来进来的齐宁,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齐哥?好久不见。”   “你好。”空着手脚上来蹭饭的齐宁笑了笑,面对这双纯净的眼睛他总有点不自在(自从他在以前算计过柳下溪一次之后,就不大好意思正面对着邹清荷的双眼)。他是人精,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世上大慨就只有邹清荷这类人让他最不会应付了吧。如果不是他的饭菜做得真不错,让人唇齿留香之外还有家的温暖。齐宁并不大愿意与他面对面。真要说一个不合的理由只能说是彼此之间的磁场不对吧。他也看得出邹清荷对他的欢迎度不高。   “那你们再等等,我多做两个菜。”邹清荷笑着说,迅速地行动起来,先给两个端了茶上了水果。   “那快点哈。”柳逐阳有气无力地往沙发上一倒,呆在这儿比他自个儿的家更舒服啦。   “你没长骨头啊。”齐宁推了他一把。   “你管我啊。”不鸟他。拿起遥控翻电视看。   齐宁一看表,正是看新闻的时候:“喂,你别不停地跳台!看中央台!”   “才不!”   齐宁扑过去抢。   柳逐阳来了精神:“嘻嘻,才不给你。”   东扑西摸……端菜进餐厅的邹清荷无意瞄到了一怔。这两人怎么就跟湖北的麻花酥一样扭在一起去了?   邹清荷绝对不承认自己八卦(若是平常他回书房看自己的书去了),他绝对只是好奇,纯粹好奇……在他印象的齐宁或者柳三哥绝对不是眼前所见的如此幼稚,吃菜非得筷子打架,硬是别人碗里的五花肉更好吃些么?(至于这两人之间很没营养的对话偶就把它们省略了。)吃完饭这两个人为身高体重发生了争执……柳逐阳的身高是一米七五,齐宁比他要高上三、四厘米,身高达到了一米七八至七九的样子。从邹清荷的视觉上来看两人身高的偏差并不大,在标尺的严格对照上齐宁赢了柳逐阳立即洋洋得意起来。接着比体重……柳下溪家客厅有简易的体重秤(邹清荷用它来称买回来的菜与水果)上量了一下,体重也差不多。按比例算起来该是柳逐阳赢了,两人打了一个平手。依邹清荷看起来齐宁虽然只高了那么咪咪点儿,但在身材比例上齐宁的腿极长很直……柳逐阳腰身漂亮……其实比这些相当无聊啊。   “噫,我记得你近视的,怎么不见戴眼镜?”齐宁突然以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口吻道。   “我哥儿们从车外给我寄来最新款的隐形眼镜。”柳逐阳挑眉笑道:“你求我啊,我可以转送一副给你的。”   “你哥儿们对你不错哇。”齐宁凉凉道。从他说话的口气感觉到酸泡泡到处乱跑。邹清荷笑了起来。   “噫?清荷晚上不用去照顾你同学了?”柳逐阳把目光转向了他。   “今天上午老黄的父母过来了,马上办了出院的手续把他接回老家去了。”自从回北京之后,邹清荷白天去柳家大哥公司当暑假工,做好晚饭后带去医院照顾黄随云。   柳逐阳的大哥大响了,接起来一听:“老板有人在酒吧闹事,您快过来吧。我压不住了。”电话里是他新聘的调酒师Jin。柳逐阳跟他远在国外的老大商量过了,钱也汇过来了(其中有一部分钱是去年柳逐阳赞助几个哥儿们见风声不对逃出国的路费。对方平安在国外落户之后,把钱还给了他)现在酒吧生意不错,打算再开两家新店。酒吧的风格也选定了,一个将是南美热带风情,一家摹仿海盗船的海员俱乐部,现在正装修期间。柳逐阳自己很少去蓝色火焰了……这电话接得让他火气猛升,MD,谁敢在他的酒吧闹事?   第191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4 “我跟你一起去吧。”齐宁站起来,他今晚没别的活动与邹清荷大眼瞪小眼混时间实在无趣得很。他一共有三天假期,今天本以为会在结婚现场呆上一整天的,现在计划改变时间宽裕啊。   “我也一起去。”邹清荷打算先换掉一身的休闲服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不用了。”柳逐阳阻止了他:“社会上的事你不要沾惹。”开玩笑!柳下溪在出国之前一直有叮嘱他:让他照看一下清荷,但又不要跟社会上的不好现象接轨,意思就是不要让他出入酒吧。否则……哼哼……威胁的话虽然没说完整,那潜在的意思也不能让人小瞧。老六的话还是听点好,不然连以后蹭饭的地方也没有了。没错,成年人世界发生的问题得由成年人自己解决,学生嘛还是靠边儿站。   齐宁从柳逐阳手里拿过车钥匙:“我来开。”这柳逐阳开车的技术实在不咋啦的,看得出他火气正旺呢,为了他人的安全还是自己代劳的好。   柳逐阳有免费的司机可以用,当然不会拒绝。他要忙着打电话也空不出手来开车,连打了几个电话,开口就是:“XXX带几个人来,有人在我酒吧闹事。”   柳逐阳的酒吧以前也有二楞子闹过,那时还用不着他柳逐阳出面事情就办妥了。至于他们怎么对付二楞子的柳逐阳一点也不知道。   开酒吧的总会遇上砸场子的人。没法子,酒精本来就是容易让人变横的佐料。   蓝色火焰开在三里屯酒吧一条街最好的地段。   “蓝色火焰”四个字霓虹灯字巨有情调地用流动的蓝色的灯火烧烤着。这灯火不是烧油的天然的那种,是特制的电灯带来的流动感跟真实的火焰一样。(初次见这个的时候邹清荷新奇了好久,其实是类似3D形式的内凸外凹结构的玻璃制品漆上了蓝漆里面有钨丝,通电以后由于折射等原理造成的流动感。)姜远华在胡同的拐角处等着他。他那张小脸极可怜地被人揍得跟猪头似的,指不定身体的伤处更多。柳逐阳啪啪他那强忍着眼泪的小脸道:“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怎么回事?”柳逐阳一脚还没踏进了酒吧就开始严厉地责问起人来。   酒吧门紧闭着,显然他们准备关门打狗。应他话的是一个看场子的人(外表一看上去就知道是在社会上混混的人,他也挂了彩,没有姜远华那么明显。):“三少,有一蛮汉喝高了不给钱,发酒疯砸场子。其实不用惊动您的我能处理好。”这回话的人赔着一张笑脸道。   柳逐阳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开门!”   他打电话叫唤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这时乖乖地集在他身后。   齐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有几帮人,都是北京市里有名的混混头目各自带着自己得力的手下,有的相互之间还是对头,此刻居然没闹事安静地跟在柳家三少后面……这三少有这么大的号召力?齐宁皱上眉头,他没跟着进去。看来他得重新掂量一下柳逐阳了。   他打开车门让姜远华上了车:“我送你去附近的诊所包扎一下。”   里面被人砸得乱七八糟了,柳逐阳的那些服务生调酒师以及看场子的几个保全哼哼叽叽地瘫在地板上。柳逐阳磨拳擦掌就要往前冲,早有人把他护在身后了。   “喂,兄弟,开门做生意也就混碗饭吃,留条路大家好走。”挡在柳逐阳前面的是青和帮的二头目,道上的名字叫狗头军师。   对方只有一个人,一个喝酒醉了的人,此刻正伏在桌子上打呼噜哩。酒吧内的灯被砸得差不多了,灯光很暗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   柳逐阳这边的人看到老板来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了老板的后头。   “哈哈。怎么来得这么迟?小阳。”一阵狂笑,伏在桌子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来,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哪里有点半醉态了?   “噫?噫噫,老大?”柳逐阳惊住了,这世上叫他小阳的只有一个人……从懂事起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以他老大自居的出了国的楼歌(这名字有点怪是不,嘿嘿,不能怪偶,这名字是楼家的老太起的,楼家老太是老八路文工团的,有一副好嗓子。这楼歌出生的时候哭啼声特别宏亮,老太太认为小家伙的歌喉好)“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不就想给你一个惊喜么?好多年没回来了。北京变了好多。”楼歌站了起来,长胳膊长腿就一铁塔似的汉子。他从小身材就比同年人高大,去美国吃了数看土豆面条的个头更大了。   柳逐阳扑了过去,就跟小时候一样,楼歌接住了他:“小身板的也没长几两肉。”   “才怪呢。”柳逐阳否定他的话:“齐宁比我还高那么一小点,体重跟我一样,这就表示我比他还胖。”这事他记在心里的不痛快。   “齐宁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柳逐阳吐了一下长舌:“他一外人,干嘛跟老大您提起啊。是我弟弟的朋友。”   “知道怒风他们走了,我还担心你寂寞。”楼歌脸阴了下来。   “哪能呢,下溪回北京了。我常窝在他家呢。”   “你六弟?”楼歌的脸色上的暗色渐渐化开了去:“当警察的那个,以前听你说他躲去乡下了的那个?”   “嗯。去年回北京了,能干着呢。”   “这是楼老大。”柳逐阳对一干喽罗道。   “楼老大。”齐刷刷的声音。   楼歌的大巴掌拍上了柳逐阳的头,弄乱了他的发:“没出息的,混得跟黑社会的一样。”   “这些又不是我的人,他们的主子跑路了,我只是随便照看一下。”柳逐阳分辨道。“不好意思,误会一场大家请回吧,改天请喝酒。”   众人收拾手里的家伙,准备撤退。   “别忙着走,我作东,请大家happy。”楼歌一只手抓着柳逐阳的弱肩,另一只手豪气地挥挥大掌。   柳逐阳也不管酒吧内的凌乱,乐颠颠地由楼歌揽着出了门,压根儿没看到不远处有一辆火红色的车停在一边,车上还坐着一个齐宁。   看到鹤立鸡群似的楼歌,齐宁脸色阴了阴:“情报没错,这家伙果然回北京了。”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也没有第二个人听到。姜远华还在胡同口的诊所里包扎呢,他正打算开着车去酒吧想不到他们一群人乐呵呵地出来了……“老大这次是办事还是回国定居?”   “办点事儿,顺便看看国内的情况,如果好的话在这家开家公司。”楼歌早在美国有了绿卡,柳逐阳还以为他不会回国了哩。楼家没什么人在国内了。柳逐阳想不明白,好好的干嘛要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去。楼歌曾经积极游说他去美国,被他一口拒绝了。要他离开校门后还去学英语,门都没有。   “老大,干嘛砸店啊?你才是大股东这不砸自己的钱么?”   “你还说,招的是些什么人啊,素质真底!哪象是开门做生意的,嗓门比客人的还大。面相也没档次。”说起这个楼歌的牢骚更多。   他们包了一家夜总会,让跟着柳逐阳过来的那些助拳的人玩乐。楼歌单独把柳逐阳拉到单间叫了些食物关上门说话。   “这个啊。”其实酒吧的服务生也不好招啦。   楼歌把大胳膊压在柳逐阳肩膀上,拾起一颗樱桃放进自己的嘴里:“我听怒风说起你手里有点人脉,我是存心闹事的。算准了以你的小性子肯定会把人脉拿出来显摆。我需要从这些混混里面挑几个靠得住的人替我办件事儿。”瞧着柳逐阳睁着好奇的眼睛,刮了一下他的鼻头:“这事不会告诉你,省得出了疵漏让你难做。”   柳逐阳的脾气收敛了许多,没以前任性了,也懂了些人情世故没接着追问。   楼歌拍了一下手掌,有人手里捧着精致的盒子推门进来。   “老大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回来?”柳逐阳好奇地看着盒子,想必是楼歌从美国给他带回来的礼物。楼歌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   大方,出手阔气,不把钱当一回事儿,花起钱来跟流水式的。他这样的人朋友不多都难,偏偏他这人巨有钱。有钱人花钱啊还得花在刀尖上,这楼歌就有花钱的本事,他每次大手笔花出钱都是在别人巨需要的时候,事后能让受过他钱的主儿把心肝儿送给他也宁愿。   “听说你最近玩起车来,奥迪这种牌子开起来没意思,我给你弄了辆法拉利过来,你明天把户过了它。车放进你家小区里的车库了。”   “老大!这礼重了些。”柳逐阳很不好意思啊,这么重的礼不能收。   “我有的不会少你那一份,什么时候人变得矫情了。”楼歌脸色往下一拉比起少年时代的他多了数倍威严,他这动作柳逐阳熟悉,表示他不耐烦了。这人太有气势,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已经是成年人的柳逐阳心里有点发毛,不自觉地有了些生疏,煲电话时很想见到他,真人到前面了反而生出距离来。便带着笑收了,打开盒子里面装着车钥匙与新车的一些资料。   第192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5 “我今早就到了。”楼歌嫌国产烟味不够劲,让人送雪茄进来,一点燃那味道冲得连柳逐阳也受不了。   这老大完全成了假洋鬼子的派头,柳逐阳受不了的皱鼻子。却让楼歌越发开心地满口雪茄喷他。   “今天我家老四结婚,你在酒吧闹我也未必会出现啊。怎么不先打一个电话给我?”柳逐阳埋怨道。   “得,别那个的我不知道。你,我还不了解?你家老四结婚你能安心在婚礼上呆两三小时我就把楼字倒着写。”   有一个太了解自己的发小也不是件好事儿,什么都被对方看透了。郁闷。   齐宁等了一宵柳逐阳也没回来,就跟胃里有东西堵住了似的极不舒服。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这种情绪很陌生啊。   齐宁干脆开着灯坐在床上,时钟指向凌晨六点一分的时候他的特频电话响了:“长官,您要查的资料查到一部分了。”   “怎样?”齐宁有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道。   “楼歌今年二十九岁比柳逐阳大上半岁,两人读同一间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直是同班同桌。楼歌幼年有哮喘,据说是家里人对他期望太高造成压力影响了心理。柳逐阳曾经背着他走了六里路去找医生。嗯,那一年他们七岁,并不是住在北京而是某驻地附近的乡下小学。那里的医疗条件不好,楼歌的哮喘常常发作。有一次在河里嬉戏时楼歌哮喘发作几乎被水溺死,是柳逐阳救了他。后来,他们两个来北京上小学住在楼歌的亲戚家之后他的哮喘才好转。从此以后楼歌就把照顾柳逐阳当成自己的责任。这情形一直维持到楼歌出国,就算楼歌在国外两人还是电话不断。楼歌常常越洋送礼物过来,楼歌无数次游说柳逐阳到国外发展被柳逐阳拒绝。这次楼歌回国并没有预先通知柳逐阳……楼歌昨天早上七点四十一分到首都机场,之后分别见了五个人……(此处与本故事无关,先省略了)……”   齐宁放下电话后自言自语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啊。著名的军火贩子还有童年啊,难以相像。”后又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就没有过命交情的童年伙伴呢。真让人泄气啊。”一看表,时间不早了,容不得他长叹短吁。他草草收拾一番出门了。   柳逐阳的家被他上下左右检查过一遍,没有新发现。看来楼歌没打算住到这边来……楼歌不是一般的谨慎啊,自己这次指望着在婚礼上与柳逐阳重逢,借机接近。但现实比计划来得更完美,他们还在路上就巧遇了。齐宁还认为这次通过柳逐阳来认识楼歌的守株待兔计划会非常成功呢。枉费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柳逐阳是有趣的人,自己这么利用他良心很不安,人啊,真不能动歪心思,否则良心会时不时跑出来责备自己一番。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弥补吧。   柳逐阳醒来的时候头裂开似的痛,是门铃声把他给闹起来的,打开门有服务员送上食物与没开封的衣服,居然连内裤也准备好了……这楼老大这么多年了也没改变喜欢照顾人的习惯。   喝高了,他酒量很大还是喝高了。   MD,楼老大不见人影了,那家伙显然没喝高,酒量居然比他还要好。   聊着喝着吃着就这么混着,好好的酒店套间弄得乌烟瘴气的,打开窗让空气流通些。   镜子里的人跟鬼似的,脸惨白惨白,眼睛是红的。胡茬子出来了,衣服也凌乱,一身怪味儿。得洗一个干净的澡,这难受劲儿憋得慌。   电话在响,接过来一看是大哥的号码。   已经下午五点了,这日子过得糊涂啊。   “逐阳,在哪儿呢,这么久才接电话。”柳家的大哥声音里透着焦急。   “外边,什么事?”   “在外面躲几天吧。”   “为什么啊?”   “老爷子他们朝你家杀了过去,这会儿估计快到了。”   “什么呀?”   “还不是为了你跟齐宁的事,老爷子见你们还来往,恨不得要剥了你的皮。”   “我跟齐宁有什么事?”   “还在装傻了你。”柳家长男生气地嚷开了。   “啊!”柳逐阳发呆,看表,这时候不知道齐宁在不在他家。这可怜的孩子别又撞上做了炮灰。赶忙挂了大哥的电话,拨回家去,家里的坐机响了三下,有人接了,齐宁在。   “你快逃吧,我家老爷子杀上门来了。”柳逐阳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狗屎运。”齐宁挂上了电话,听到了撞门声,这跟鬼子进村差不多。   他四处瞄瞄,啊窗户半开着。   齐宁谁啊?身手好的人。   把头钻了出去,看到了窗户外右下方75度处的下水管道有几丈远。一声巨响,门好象被撞开了。齐宁飞快地从裤袋时掏出一双黑乎乎的手套来,目测了下水管道的距离,整个窜了出去。啪的一声双手抓到了裸露在外墙的下水道管。嗖嗖嗖,人沿着下水管道滑溜溜地蹭下去了干净利索,与蜘蛛侠有得一拼,最起码象只壁虎。   邹清荷刚买菜回来,还没进他那幢楼,目瞪口呆地看着齐宁从那么高的地方迅速滑下来居然什么事也没地站在他面前。   他眼神好,看到齐宁那双手套,好奇地问“你的手套?”   齐宁扬了扬黑色的手套:“里面有磁铁,只要是金属的就可以吸住。我先走了,拜拜。”再不跑有人追过来了,什么事也没做反而被人当成过街老鼠,他齐宁比窦娥还冤啊。逼急了别怪他真把柳三少生米煮成熟饭……“事办好了?”这几天柳逐阳窝在楼歌住的酒楼套间里横尸,他懒洋洋地看着楼歌收拾行李包。   这几天不见楼歌的人影,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这不,一回来就开始收拾行李,估计事办妥了打算回纽约了吧,瞧瞧,他盯着护照在看哩。   “办好了。”楼歌笑道:“跟我一起去纽约玩几天。”   “不去,北京挺好的,这地面我熟。去纽约不懂英语跟聋子哑巴似的,没意思。”   “波霸很多哦。”   “得,我就喜欢咱东方味儿的。”   楼歌把手上的护照丢了过来:“身份证、驾照先放在我这儿,你的护照已经办好了。还当我是哥儿们就一起过去。”   柳逐阳皱眉,摊开护照一看分辨不出真假来:“怎么可能?我的户口本在我大哥手上。啊,这不会是假的吧。”楼老大找他要身份证驾照说是把法拉利过户给他……还要是楼歌大笑:“越活越天真了。什么是真什么假?只要是从正规部门发出的证件就是真的。机票买好了。我爹妈念着你呢,去看看他们吧。”   话说到这份上不好拒绝:“我得回去收拾行李。”   “不用了,全部准备齐全,只要你人过去就行了,这一箱都是给你准备的衣服。你小子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放心吧,跟着哥走不会弄丢了你。”   尽管柳逐阳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坐在前往纽约的飞机上了。   看着窗外悠悠的蓝天白云,哎,突然想起齐宁那句:“你认为真的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在活着么?”这话有道理啊。依他的想法压根儿不想去国呐,可现在还是做在飞机上。身边的楼歌已经睡着了,跟猪似的打着呼噜。压得他肩膀发麻难受死了,一身的男性味儿熏着他的鼻子一点也不好闻。同样是男人,齐宁就没见他流过汗也没味儿。真是的,楼老大没事长这么大个做什么啊。   “你说什么!楼歌什么动静也没就走了?柳逐阳被他带走了?”齐宁一拳头砸在桌面上。   “是的,刚上飞机。这会儿已经在蓝天上了。这是他在北京接触过的人名。”   一串人名看下来……“刘药?这个名字有点熟。”齐宁摸着额头想了很久:“刘药……啊,我想起来了他是林天杰的手下。他见刘药,一个小人物……啊,不好,派人去监狱查看一下林天杰这个人。”   “林天杰?经济犯罪的那个?不属于我们的职责范围内啊。”   “别忘记楼歌是倒卖军火的国际惯犯……我一直怀疑他跟军部某些元老私底下有来往进行军火交易,这家伙胃口那么大,怎么可能白白来北京什么事也不做?老道得没有人能把住他的痛脚……他这种人……(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怕是柳家三男了,这话没说出来。)他跟林天杰以前的手下打交道,这事蹊跷不能不查。”齐宁手一挥很干脆道。   军火商人提着脑袋走钢丝啊。这楼歌怎么敢把什么事都不懂的柳逐阳带在身边?柳三少岂不成了活动人靶?TMD自己找死也不要拖上一个无辜的人啊。   “什么,林天杰跑了?”齐宁坐不住:“蹬在牢里的那个是假的?这么看来楼歌回北京就是把林天杰弄出国。看来楼歌与林天杰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林天杰……他跟前苏联现在的俄罗斯一直有生意上的来往。难不成楼歌想通过他搭线……”   “有可能,前苏联解体留下了大批先进的军火……不少军火商看中了这块肥肉,林天杰没定罪之前常常来往莫斯科,与一些俄方高层来往密切。林天杰手里有化工、生化、钢铁等……这些跟军火制造都相关联。林天杰拒不认罪的嚣张……也不是没理由的,动了他牵了一批人物出来,这个人物也不简单啊。”   “我去纽约。”齐宁双手捏掌:“帮我办理相关的证件。”   “是。”   “给我最好的装备。”   “是。”   (柳三少你千万不要出事啊)齐宁心里在嘀咕。   中国大陆方面派出数路人马寻找越狱了的林天杰,齐宁带着几名手下去了纽约。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越写越远了,齐宁的目标是对付楼歌,这才是他最初接近柳逐阳的目的。   写柳三的故事偶也觉得很快乐,特别有手感。   第193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6 非常焦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齐宁不安地想。   总觉得柳三少会出什么不好的事……不安、担忧、烦燥各种负面情绪袭击着他。   齐宁摸着自己的胃,这儿隐隐着痛啦。   “柳三少不是机警的人”齐宁继续朝这方面想:他看不到身边的危险,他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知道楼歌的钱从哪里冒出来的。柳三少对自己信任的人没防备之心,讲哥儿们义气。除了有点喜欢使使小性子,个性拧巴之外,容易被人看透容易上当的那类人。楼歌为什么要把他带到美国去?想到这儿忍不住往歪处想:柳三少虽然是男人长相很俊美,快要奔三十的人了,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这厮懂得保养,家里的卫生间不少高级保养品。难不成楼歌有那种爱好?不,从手上的资料来看,楼歌虽然没有固定的情人,但跟他有交集的都是些极有风情的波霸美女,他显然不好那一口。   楼歌在曼哈顿有办事处,很有规模的租了一层写字楼,经营着合法的粮食买卖与物流运输以及驻美的华人经营进出口等等各类业务,相当于华商们在纽约的革命根据地。   齐宁混进去过,什么也没查到。比正规公司还干净啊,跟清洗过的奥吉厄斯牛圈(奥吉厄斯牛圈:希腊神话中厄利斯的国王奥吉厄斯养了三千头牛,牛圈有三十年未打扫。赫尔克里在牛圈两边挖了两条沟,让阿尔甫斯河和佩纽斯河从一边流进,从另一边流出,一日之内把牛圈冲洗干净了)一样。   齐宁有一种感觉,这里经常有类似他这种不受欢迎的客人出入。楼歌特意弄了这个办事处给各方面的人备察。是一个棘手的人物啊。   从调查到的资料来看,楼歌以前很少来这里露面,他是老板,老板总比员工来得自由些。现在一反常态的是,楼歌居然每天来这里正常上下班,他身边并没有出现可疑的人,林天杰的踪迹更是找不出半点痕迹。   齐宁是有耐心的。   到纽约的第三天上头命令他撤销此次任务。   他们寻找的林天杰在中东现身了。   齐宁违抗命令留下了……他的理由是林天杰去中东做什么?正在风头的他肯定会老老实实躲起来。出现在中东的那个说不定是假的,无非就是转移各方面的视线来一个移花接木。   在纽约找不到林天杰的身影……齐宁心急的不是这件事,他担忧柳三少。   齐宁把自己隐身了,他成了古谢林街角落里的一位佝偻的流浪汉。他出钱收买了数名流浪汉跟踪楼歌。   到了第十天,楼歌的戒备松懈了。   楼歌带着柳逐阳上街了。   “柳三少瘦了,看上去无精打采。”远远用望远镜瞄着柳逐阳,齐宁居然有心痛的感觉。   柳逐阳不喜欢这种日子。   他下飞机出了纽约机场,无声无息地一颗子弹飞过来(不是射他是射他身边的楼歌)。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他被人用衣服包着头塞进了一辆车里面,车呼啸着跑了。   柳逐阳的心脏不是钢铁铸的,会害怕也不是丢人的事。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种陌生的语言。   车在他惶恐不安中停下了,罩住他头部的衣服被人给拉开了。他适应了光线之后看清身边坐着一白与一黑色人种的高大外国人(哦,来到国外他才是外国人)。   车门被人恭敬地拉开,他下了车面前一幢白色的房子。柳逐阳左右扫视了一下,这里显然效区,根本见不到行人,房屋之间离得老远老远。要是在北京,这地皮儿该起多少房子啊。   草皮子脚踏上去软绵绵的很舒服。   “小三儿!”白色房子出来一对老年夫妇。   柳逐阳急步走过去。对方热情地张开手臂给他大大的拥抱,还亲了亲他的脸与额头。   柳逐阳不习惯也得忍着,这是楼老大的父母。   “干爸干妈。”   没错没错,柳三少是楼老大的干弟弟。自从柳逐阳小时候小小的身板把着哮喘发作楼歌放板车上,偷了生产队的老水牛架着板车走了几里救了楼歌一条小命,楼家两老就当他是他们家的第二个儿子。那时候事儿办得漂亮,所有的大人都认为柳逐阳是绝顶聪明懂事的,只有柳逐阳自己知道是生病的楼歌指点的。   楼家的人口少,听说楼歌上面是有二个姐,没养大,死了。   楼家两老还没退居二线,在权力高处的时候很护短。把柳逐阳划在自己的羽翼下,让他随心所欲,那时候的柳逐阳大大地风光了一大把。   随着楼歌的出国,几年后楼老退休也跟着出国了。   “小三儿,楼歌遇到些事儿,有几天不会过来这边。”干妈上下打量着他,看得出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三儿。   “他不要紧吧?”刚下飞机就被人埋伏……“出了反骨仔。这事他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来这儿还有干爸干妈在呢。只管放心。”   “给你申请的绿卡刚批下来,楼歌就急着回北京接你过来。”干妈挥了挥手,室内端茶送水的女工(或者说女佣)退了出去。看来干妈很习惯过这帝国主义制度下的吸血虫生活哩。   “绿卡?”天地良心楼老大根本没跟他提过这事。   “你不知道?”干爸显然比自己的老婆更懂儿子:“是楼歌自作主张了,你不想来纽约定居?”   柳逐阳点头:“我不懂英语在这边生活会很吃力。”   “小三儿刚来,这些话先不说。”干妈显然跟儿子站在同一国的,人都过来了其他的事儿再急也得靠边站。   柳逐阳不是孝顺的好孩子。   才跟两位老人家挨了几天大眼对小眼,窝着不出门的苦日子,心里郁闷。看电视吧,都是外文台,看杂志吧都是洋文。吃的食物嘛……面包、奶酪、土豆加牛肉的。看起来颜色好,吃起来不是那味儿。   “我要回北京回北京回北京。”电话里柳逐阳在叫唤。   “不给回。再等二天,我过来找你。”楼歌把电话挂断了。   难不成给软禁了?柳逐阳把电话一丢,生气地把自己埋在床上。   楼歌带柳逐阳出门已经是柳逐阳来纽约的十天之后了。   柳逐阳亲眼看到楼歌停在大厦地下车库的车毫无预警地爆炸了。   他被楼歌圈在身前,等待翻滚的硝烟渐渐消散。   糊里糊涂地被拖着跑,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柳逐阳堵上自己的耳朵,还是有枪弹的呼啸声传进大脑深处。他胳膊贴着楼老大那双炙热的铁臂,渐渐看清他手里稳稳握着的枪……这日子让他战栗。   柳逐阳被推进了一个消防门内,他大口地喘着气,双腿发软。   然后他靠着门慢慢地滑下,他的额头顶着一枝乌黑发亮的枪。陌生的洋人戴着墨镜,在夏日的纽约让他置身冰库。   “要死了。”他绝望地想着闭上自己的眼睛,等着自己的脑袋被枪打破。   ……然后,他感觉到浓稠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快走!”   他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个他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齐宁!”他极度虚弱地唤了一声,他睁开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没死。他看到了齐宁出现在他身边,他面前横着一具尸体。   齐宁迅速地扶住他瘫倒下来的身体。一看,柳逐阳昏了过去。   繁华的纽约也有它阴暗破烂的一面,离富丽的曼哈顿五条街远的古谢林街(虚构)如同青春貌美的少女与衰微年迈的老妇。   柳逐阳在短短两个小时内从置身于富人的天堂堕落到流浪者聚集的废弃隧道。   他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抹着脏脏的煤灰,就算他亲爹走到他面前也认不出他来。   “要喝水吗?”跟他装扮差不多的齐宁递过来一个胶瓶里面有半瓶水。   柳逐阳缩了缩鼻子摇头,他把脑袋搁在齐宁的肩上声音里带上了颤音:“齐宁,我们还能回北京么?”   齐宁伸出另一只手臂轻拍他的身子:“当然能。相信我吧,我一定有法子把你弄回国去。”   “我不懂英语我没钱我的证件还在楼老大手上。”他转了一个身与齐宁背靠着背:“我不喜欢纽约。我不想来的。”   “我也不喜欢。”齐宁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话我。”柳逐阳不满地指责。   “没呢。我是高兴,高兴终于找到了你。”停顿了一会儿小声道:“我想不到的是:你会选择相信我,答应跟我一起走。”齐宁是真的很高兴,来纽约也有一段日子了。楼歌的行踪并不难查,但他把柳逐阳藏了起来。齐宁私下跟踪了他七八天也没找到柳逐阳。   “我也想不到你会跑到纽约来找我。”柳逐阳觉得自己空空洞洞的心塞了点东西进去。   第194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7 齐宁一直把他送回北京的家之后离开了。   柳逐阳也没留他,从家里拿了换洗衣服后急急忙跑到柳下溪的家。已经九月了,邹清荷应该去了学校上学,家里根本没人。   柳逐阳潜意识认为这儿比自己家要安全。   洗了澡爬到客房的大床上昏头昏脑地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在走动的声音,如同惊弓之鸟的他翻身下床躲着床后面。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房门,房门半掩着,迟迟没见捉他的人出现。哦,声音持续着,没带隐形眼镜的他还是看清这里是柳下溪的家,他自嘲地笑了笑,站了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麻着胆子打开门。   一看,原来邹清荷在走廊上拖着地。   “三哥,睡醒了?”邹清荷放下手里的拖把,亲亲切切在笑。   柳逐阳扒扒自己的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啊?我睡了一天?”表上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几分,他记得回到北京是上午十点。已经过了一天啊,这一觉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沉的一次。   “你没上学去?”现在是九月,邹清荷应该开学了啊。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邹清荷显然对他目前的生活很满意,虽然老六不在家也不见得憔悴多少。这孩子让人感觉很舒服,对人亲切说话自然,完全是一副你是我家人的态度。虽然年龄不大却一点也不任性也没时下小青年的做作与好高骛远……一举一动难怪自己的六弟那么喜欢他。   “要不要吃饭?你放在浴室的衣服我昨晚已经洗了。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昨晚做好饭菜之后,我看你睡得熟没叫你起来吃饭。三哥,你瘦了好多,这些天去了哪里啊?我问姜远华他也没见到你呢,你一直也没去酒吧,家里也不见人。”给他预留的饭菜没人来吃,邹清荷只好第二天当成午餐带到公司里去了。   去哪里了?这个问题柳逐阳不想回答。老老实实地摸着肚子道:“我饿了。”   还是邹清荷做的饭菜好吃啊,虽然是昨晚剩下的。柳逐阳难得这么不顾形象地大吃着排骨炒菜心,就连小白菜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去它的纽约,柳逐阳忿忿地想:也不知道楼老大招惹了些什么事儿,全TMD的玩命儿……邹清荷并没有继续追问他,他有家务事要做。   吃饱喝足,柳逐阳把自己软软地搁在沙发上。茶几上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纽约到费城的车票一张,从费城到新加坡物品验收单一张(柳逐阳躲在货柜里运上了货船),新加坡到香港的船票一张,香港到北京的机票一张……在费城呆了两天,齐宁帮他弄了假护照与身份证,想不到齐宁以前去费城留过学,难怪他的英文说得那么溜口。这些东西就是柳逐阳落难之日的证据啊,得好好保存。   他们没敢从纽约直接坐飞机回国,楼老大四处撒网找他。   “楼歌大张旗鼓地找你,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握有他的把柄,还是私吞了他的货物?”齐宁狐疑地瞪着他,他没回答。   说出来绝对是丢人的事,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其实柳逐阳以前就有察觉楼老大对他有别样的心思。   柳逐阳这个人的优点除了嘴紧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会装装小糊涂,装着装着分不清自己是装的还是真的糊涂了。反正他的脑袋使用率越来越低,这心智不经常练习就会被阻塞。   以前年少,朦朦胧胧的不点破大家心照不宣装着不知道。那时青涩脸皮也薄,这种事是说不出口的,可以分心的事多,圈子也大不寂寞不无聊也就不会钻牛角尖。   没多久楼歌出国了,柳逐阳大大松了一口气。大家是兄弟,压力还真好,处理得不好是麻烦事。为了表明自己只对异性有性趣,柳逐阳花得出了名。在这方面他跟楼老大维持着一种暧昧的平衡,楼歌当然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只是也没把感情定下来,两个都在小心地观望着,楼老大有意无意地对他试探着,这让柳逐阳感觉累。   他们远距离的联系着,亲而不疏但也不腻味。柳逐阳玩归玩却不跟人谈感情,他并不想过份刺激大洋彼岸的狮子。   柳逐阳也有自己的无奈啊,他很想摆脱楼歌套在自己身上那无形的枷锁。   他自己并没有能力挣脱。   他活得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潇洒自在。   楼歌对他的执着还持续着。   在这次回北京,柳逐阳其实也明白他要跟自己摊牌了。   数年没见楼歌的成长是惊人的,无论是外形还是心智……达到了柳逐阳望尘莫及的地步。这样的他柳逐阳更加没兴趣。柳逐阳有自己的偏好,异性的话他喜欢三围均匀的女人,太瘦或者丰腴的女人没兴趣。平日他看满身肌肉大个头的男人不顺眼,隔着远远的距离当哥儿们没什么。想着跟熊一样的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会让他全身难起鸡皮疙瘩加胃酸。   这个其实是童年阴影,从小他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模样,老爷子很不喜欢他。相反的是,壮实的老四老六很得老爷子欢心。没有亲妈的他不喜欢自己的后妈,老爸又是一个工作狂,家里的事儿根本不管,那会理他幼小的心灵?童年时他们院子里的孩子们那一个不是虎头虎脑的?他跟楼老大走得近也是因为楼老大虽然个子大却有哮喘属于弱势人群来着。   大个头的楼歌从外形上一直不是他欣赏的,楼歌主动靠近他的时候都让他吞吃了苍蝇般的不舒服。他能跟齐宁一起打打闹闹就因为对他的外表不反感,齐宁是多么有骨感的人啊。   楼歌对他一向好得没话说。   他一直以为楼歌不会对他用强的。   柳逐阳以为还能拖一拖的。   他虽然感觉到楼老大正急燥着什么事儿,对他仿佛是耐心用尽……难不成听到有关他与齐宁的谣言?   按理说没可能,这事只有柳家人才知道。除非楼歌找自己堂兄弟中的谁问过了……这么看来就有可能。   除了这事,楼歌自己的生意好象也出事了,听干爸干妈他们的口气,肯定有手下兄弟背叛了楼歌……楼歌这人太自负其才了。这种事一定不能容忍(一直到现在柳逐阳还不知道楼歌贩卖军火)。希望自己到他身边能帮把手吧。毕竟,这世上楼歌能真正信得过的人也不多。   柳逐阳喜欢自己类似米虫的日子,才不想去冒险。   那一次,柳逐阳实在顶不住无聊,打电话找楼老大,告诉他自己要回北京被楼老大挂了电话之后,柳逐阳想偷跑。   别看这只是郊区的一幛别墅,戒备不是一般的森严。柳逐阳想从大门出去被人强行劝回,干爸与干妈还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身为客人一点行动自由也没……这太奇怪了。干妈说现在楼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怕他会遇到危险。   柳逐阳问了一句:“老大到底惹到什么事了?”   “哎,还不就是一起交易上的纠纷。”干妈模糊地回答他。   “好象牵扯到女人。”干爸说出不同的答案。   柳逐阳只能等待楼老大出现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几天之后,楼老大出现了。疲劳的他见到柳逐阳时笑得眯弯了眼,那张端正的国字脸柔和了许多。   “怎么,懒骨头突然想动了?”显然他早从其他人口里知道他想出门,一见面就取笑他。   柳逐阳跟着他进了书房:“我想回北京。”   楼歌脸色变了变:“这里有什么不好?”   “这里有什么好?”   “有我对你好还不够么?”   “这话说得没营养。”柳逐阳也动了气,犟脾气冲上来了:“老大,我这样不等于被软禁了么?”   “小样儿的,原来是闹小性子呢,怪我这么长时间没带你出去玩啊。行啊,明天就带你出门。小阳啊,你得体谅哥,不处理好手边的事玩起来也不开心哪。等事情平息了,想去世界哪个角落哥都随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稍稍有点良知的人都该知进退。柳逐阳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只得把闷气憋在心里。楼歌揽着他的肩亲亲热热陪着他下楼,柳逐阳看到干妈的脸色阴晴难定,突然明白:干妈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欢迎他。柳逐阳挑眉,有些窃喜。楼老大一向孝顺,他真得想对自己出手非得过干妈那关不可……柳逐阳以前就想过,楼老大被他父母匆匆送出国只怕跟自己脱不了关系。以前两位老人有能力扼制楼老大的不良偏好,现在楼老大翅膀硬了,事情不在两老的掌握下了。楼家的人丁单薄,楼老大年龄不小了也不见留下点血脉,干妈着急也是正常的。有了主意之后柳逐阳也就不那么担心。   “小阳。我想你留在我身边。”楼老大进了他住的客房卧室,柳逐阳刚沐浴完,一身香喷喷的,正用干毛巾擦着他的湿头发。   又是这个问题,柳逐阳腻味得很啊。   “这事先不谈。”柳逐阳觉得跟楼老大沟通起来极难啊,早就说过他不想来美国的……“小阳,过来,我给你擦头发。”不知怎么地,听楼老大的声音有些少见的甜腻。柳逐阳把身子转过来,暗呼不妙……他也是成年男子,当然懂得面前的楼老大动了情欲的念头。   “我自己来就好。”柳逐阳干巴巴地笑了笑。   “小阳……”楼老大拖长了声音,朝他走过来。   “啊,我忘记跟干妈道晚安了。”柳逐阳错开他朝门外走去。   楼老大一伸手捉住了他:“别再逃了,我难过啊。小阳,把你交给我吧。”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那身体跟发热机似的……柳逐阳慌了神,狠狠地踩了楼老大一脚,在他吃痛的时候夺人而出。幸好门没关严……柳逐阳在门外的楼梯处看到了脸色难看的干妈:“干妈,您得帮我。”   “楼歌,你答应过我什么?”干妈严厉地冲着追了过来的楼老大道。   “妈,您别管我们的事。”楼老大有些愠怒地瞪着躲在他妈后面的柳逐阳。   “你保证过,小三儿得心甘情愿跟你,我跟你爸才会承认你们的事,你不用强用骗。你把小三儿骗过来,我没跟你计较,但用强是不行的!”干妈虽然年纪不小了,那气势也见减弱呢。   逃过一劫的柳逐阳不敢回卧室,硬赖在干妈房间的沙发上熬了一晚,脑子里想起许多乱七糟的事,极度悲观的认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完了,躲过初一只怕躲不了十五。   第二天,楼老大居然当没发生这事似的,说要带他出去玩。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哥儿们,柳逐阳也没真跟他面子撕破。   他们去的是曼哈顿……接着遇到了阻击,后来遇到了齐宁……再后来是他的大逃亡。   第195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8 齐宁再次出现在柳逐阳面前已经是十月初的国庆日了,普天同庆的节假日。他一大早就到了,满身灰尘的显然是经历了长途跋涉。   “放假了,过来渡假的。”话一说完,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放,拿了些换洗衣服直接去卫生间了。   这傻B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被一大早门铃吵醒的柳逐阳看着他这样就生气。   等齐宁一身清爽地出来,柳逐阳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好好的脸立即留下了拳头的印痕。   “好好的干嘛打我?”齐宁不服判决立即上诉。   “借住的条件是脸上挨拳头。”   “是有这么回事。”还以为经历了美国之行之后,柳逐阳会热烈地欢迎自己的到来呢。这臭小子过完河就开始拆桥了。算了,看在他依然活蹦乱跳的份上不跟他计较这些事儿。大老爷们的脸上挨上一拳也没什么。   “这就是差别。”柳逐阳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句话。   就算齐宁聪明到能在自己的领域翻天覆地却理解不了柳三少藏前隐后的说话方式。   “什么差别?”他好学不倦地问道。   柳逐阳微笑不语。   “说不说!”齐宁拿出逼供犯人的姿态去对付柳逐阳,两个一起嬉嬉哈哈打闹开来。   “嗨。”柳逐阳压在齐宁的身上,双手使劲地把齐宁的脸捏得变了形,呼吸突然有些重。   “什么?”齐宁漫声应道,看柳逐阳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   把他的脸使劲地蹂躏一番,柳逐阳放开了手,从他身上翻下来:“那个,我还欠你一声谢谢。”   “别放在心上。”齐宁坐了起来,反手拍拍他的肩。   “以前,我总顾忌着兄弟情谊,有些话有些事总不敢说到尽头。”柳逐阳点燃香烟,后仰在沙发的背上,两只脚搁在对面的单人沙发扶手上:“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有错。”   “哟嗬,怎么开始反省了?”齐宁笑了笑,有了共同的一段患难经历,两人之间的情感多少发生了变化,齐宁无心制止这变化。他仔细地打量着柳逐阳的侧脸,这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男子,有着完美的侧影。整个五官不自觉地透露出成熟男人忧郁精致的情色风情……桃色的唇随着语言一开一合,微微上弯的嘴多了份自嘲式的忧郁……最出色是那双欲飞的凤眼,朦胧地含着水泽,随着长长的睫毛跳跃……光拥有这双眼睛便可以让人情根深种,更不用说白皙皮肤的清嫩了。这样的男子好象永远能沉醉在青春之中……在他优美的耳廓附近那细软的茸毛让人手痒忍不住想摸摸看。   齐宁是自制力极强的男子。他只是吞吞口水,什么也没做。   “……齐宁啊,我在前几天打电话去了纽约,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在电话里跟楼老大说了。我不能接受他,产生不了超越兄弟的情感。他保持沉默,什么也没答复我。不过,干妈很高兴,她是真的不希望楼老大走歪路……我说你发什么傻啊。”柳逐阳难得剖心剖腹地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却得不到听众的回应。   “我有在听啊。我想知道的是你那句‘这就是差别’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让着我。我见过你的身手,才晓得平时我们打打闹闹的你从来没跟我动过真格的。你比楼老大懂得容忍,你们两个在个性上完全相反。楼老大从小就强势,让人生不起亲近的心来,他身边的气氛让人发怵,不能自由呼吸似的,忒闷。不说了,闷。”   “说吧,我听着哩。”齐宁的手摸上了他的后脑,看上去很软的头发出乎意料之外的硬。   “其实也没什么说的。”   “你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柳逐阳笑了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把熄了的烟蒂丢进烟灰缸,拍拍手“都说我是很难讨好的人。是真的呢。楼老大对我一向很好,我这算不算忘恩负义?”   “不算。他施的恩不是你想要的。”齐宁很肯定地回答。   柳逐阳看着他,一双眼光彩灿烂。   齐宁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你接过吻么?”柳逐阳盯着他的唇道。   齐宁别开了脸,笑了起来:“肚子饿了,去外面吃东西去。”   “啧。”柳逐阳嘟起了嘴。   “呐,柳逐阳,我发觉你挺幼稚的。”齐宁嘴里跑出一句话来。   这话的结果就是扑上去一阵撕打。   他们你情我愿地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共同把纽约发生的事给抹却了。   两人闹成一团之后竭力地倒在沙发上。   “如果,我说如果,我追你你会接受吗?”齐宁把柳逐阳按在身子底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这次轮到柳逐阳喊肚子饿了。   这两位长不大的大朋友出现在邹清荷面前蹭饭吃。   邹清荷笑了起来:“你们打架了?”   只要眼睛没瞎就可以看得出这两位花脸猫似的成年人有着特不成熟的过激行为。   “不是打架,是切磋一下身手。”齐宁一本正经道。   这个人这个人,邹清荷喝着白开水也给呛住了。   柳逐阳大笑起来,这人真逗。   看着这两个人,邹清荷摇头。   “三哥,这几天你回去睡了,还有没有做恶梦?”邹清荷分别丢了只苹果给两人,一边问道。   “没做恶梦了。”想起来真丢脸,自从齐宁千钧一发杀了拿枪比着自己的凶徒之后,柳逐阳常常会做恶梦自己被人追杀……回北京睡熟几次之后又开始做起恶梦来,幸好有邹清荷陪着他。柳逐阳最终还是决定自己独自相对梦魇……哈哈,有了这样勇敢的想法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偶然会做做,却不那么可怕了。看来,这世上惊恐的事不少是心理因素啦。   他们在邹清荷那边蹭过午饭,时间还早,三人一起坐着柳逐阳的车去兜风了。柳逐阳付了一笔运费把那辆法拉利运回美国去了,他觉得自己用这辆奥迪已经够用了。   他们去看了国庆节的天安门广场搭建“丰收”花坛。   “好多人!”邹清荷惊叹,广场的花坛跟去年不一样,更加漂亮了。听说国庆节到天安门广场逛逛已经是北京人的一种节日习俗了。   “累死了。”柳逐阳毫无形象地挂在齐宁身上。   邹清荷用手掩面,实在觉得丢脸啊,装着不认识他们。这两个人顶着满脸殴打的伤痕……旁观若无人地自由出入任何场所,也没察觉回头率的频繁。柳逐阳的脸还算保持得完整,那齐宁的实在让人无法不多看几眼……到了晚上,一行人在外面的餐馆吃饭喝足后回家。   从车库里出来,邹清荷提着采购的东西,看着齐宁不辞辛苦地背着柳逐阳……不由得对齐宁的印象大大改观。暗想:这齐哥人也是很不错的嘛。   进了电梯,同幢同楼的人侧目看着他们两个人。齐宁讪笑:“我弟他脚瘫。”   柳逐阳把脸埋在他肩头,用嘴狠狠地咬了齐宁一口,齐宁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旁边看着他们小动作的邹清荷反而脸红耳赤很不好意思面对陌生人的眼光。   到了柳逐阳的家,邹清荷放下他们那份东西赶紧逃了。   “老佛爷,到了。”齐宁把柳逐阳当成背包丢在沙发上,今天,难得地出了一细汗。   柳逐阳笑咪咪地伏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齐宁走来走去,一直目送他进了浴室,这才收回目光。翻了一个身横在沙发上,手指拂着遮住眼睛的头发,嘴角含笑,神情愉快地哼起不成调的歌儿来。   等齐宁从浴室里淋浴出来,他匆匆回房间去拿换洗衣物了。   齐宁正在看新闻重播,自己身边的沙发往下一塌,得了一个人。   洗得清清爽爽的柳逐阳全身散发着甜香味的淋浴露,这厮,光淋浴露就有十来种。齐宁闻过香味不重复……一侧脸,柳逐阳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呢。这心里有什么东西呼啦啦的一下发热了。   柳逐阳伸出不事劳动养成的纤细柔嫩之玉手,摸上了齐宁的脸。   齐宁一下子老脸发红了:“门,门,没关……”不知咋啦地,居然有些口吃。   柳逐阳没出声,把自己的脸挨过去。柔软的舌先伸出来,逗人似的在齐宁的嘴唇上舔了舔飞快缩了回去只留下酥酥痒痒的触感。这触感一直挠啊挠到心尖儿上去了……齐宁突然想不该从两面针牙膏的……那里面好象有水果味的牙膏哩,怎么没用水果味……。   没遇到反抗,柳逐阳暗自乐了。要知道调情的手段……他柳三少不会输给任何一位男性。怎么看这齐宁都一稚子。呵呵……两片唇贴了上去,齐宁跟石化了般,动也不敢动。好闻的气味……温暖的鼻息……漂亮的眼睛……齐宁缓缓地闭上自己的眼睛,肩膀被柳逐阳揽住了。唇与唇在轻轻的摩擦……时隐时现就好象有人拿着羽毛轻拂……他双腿间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功能器官,火热地滚烫地精神抖擞地向主人传达它的需求……齐宁不由得伸出手来拥住了柳逐阳的细腰,纤细柔韧的男人之腰,让他的手忍不住变身为碌山之爪,伸进他单薄的浴衣……柳逐阳抖了抖……齐宁的手掌厚萤有点粗,碰触着他娇嫩的肌肤有点痒……酥麻麻地痒。柳逐阳也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右手伸到齐宁的胸前摸了下去……硬邦邦的男人的平胸,乳头小小的几乎没触感……柳逐阳把自己的唇恶狠狠地挨到齐宁的唇上伸出了舌窜入齐宁微张的嘴唇。   舌的侵占是有技巧的,舌越灵活口里的敏感点越发敏锐。   柳逐阳窜动的舌大跳灵蛇之舞,风卷去残……各种说不出名目的快感晕头晕脑袭击着齐宁……呼吸粗重了,四肢紧缠了,口水干涸了……挤压着揉搓着摩擦着……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溢满出来……啊,是情欲的快感。   笨拙地回应着,舌与舌纠缠着,皮肤与皮肤快乐地交流着欲望之乐意。   齐宁摸来摸去的手碰到了柳逐阳滚汤的下体。这个齐宁是懂的,非常懂。他自己就一自力更生的主,这手上的功夫还算不会失礼于人。   忽轻忽重,时上时下……那粗糙的手指与娇嫩的私处触感更加明显……“嗯。”柳逐阳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停止了唇与舌的动作。   “帮我。”齐这哑着声音道,这吻也太TMD长了,口水吸干了,连声音也变了。   天堂只怕也没这会快乐啊。   “比天然牛奶还浓。”柳逐阳啧声道,他摊着手掌笑道。   这样的他情色更到浓处,溜溜的身子染上绯红……胯下那刚发泄的玩意儿居然色泽如此的暗……齐宁有些愠恼:这不知道节制的家伙败坏过多少良家妇人……齐宁光着身子跑去把门锁上,那身材让人嫉妒地好啊。柳逐阳懒洋洋地伏在沙发上看着他结实窄小圆翘的屁股由于走动一上一下地……哇噻!他的目光从齐宁的脸到脖子到锁骨到胸肌到漂亮的腹肌……以及下面粉红的玩意儿重新立起,还有那对修长笔直均匀的美腿……难得的是齐宁的体毛很少很淡,健康的肌肉有着油性的光泽……真是一具漂亮的男性身躯啊。   “对我的身体还满意吗?老佛爷。”齐宁带着笑,一弯腰来了一个公主抱,很轻松就抱起了柳逐阳,一口朝他的锁骨咬过去……“你是属狗的。”柳逐阳不安份地在他双臂上摆动着四肢。   柳逐阳绝对想不到刚才还跟猫似的齐宁突然发威,把他往大床上一丢,整个人扑了过来。这一次是齐宁占了主导权……亲吻抚摸与手淫……这浓墨似的夜晚甜得腻人啊。   第196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09 一大早的电话响得烦人啦。   柳逐阳动了动,再动,再再动,动不了。   醒来,才发觉自己被人扼紧了身体。睁开眼睛一看:齐宁睁着眼睛,带着笑地,直直地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睡觉啊。”柳逐阳推他:“去接电话。”   “这是你家里的电话哦,我接没问题?”齐宁也不多推,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喂,你找哪位?”   “你是谁?柳逐阳呢?”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恶狠狠的声音……楼歌?   “他还在睡。”齐宁轻描淡写地道。   “叫他来接!”对方咆哮道。   真没礼貌啊,齐宁把话筒放到柳逐阳的耳边,有错觉地以为,电话筒在震动。   “谁啊?”柳逐阳不情不愿地嘀咕,他睡意正浓着哩。   “小阳,刚接电话的是谁?”   这声音大得……柳逐阳的瞌睡虫被吓跑了,他讪笑地回话:“老大,早。”   “不早了,已经九点多了,老佛爷。”齐宁在他另一个耳朵边低语。   柳逐阳一巴掌推开他:“有什么事吗?那辆法拉利老大收到了没有?”   “小阳,你太过份了!”只听到电话筒里传来“啪”的一声……齐宁初步估计,楼歌把他手上的电话给砸了。火气真旺啊。   柳逐阳拿着话筒的手僵硬着,嘴角直哆嗦:“我怎么过份了?”   “的确过份。”齐宁撇了撇嘴角,接过柳逐阳手里的话筒放在原位。要他来分析的话:这楼歌好心好意送出的礼物居然被打回票了,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   齐宁贴了贴柳逐阳的脸蛋,有些油滑呢。“老佛爷,该起床了。”   “不要!”柳逐阳赖床不起:“去给我买早餐。”   “收到。”齐宁心情极好,不跟他计较这种小事儿。一个鲤鱼打挺自认为极其潇洒的姿态从床上跃起,可惜光着腚儿裸着身子真正是条鱼儿了,怎么看怎么搞笑。柳逐阳捂着枕头,笑得差点让自己窒息。   听到齐宁出去大力关上门的声音,柳逐阳盯着电话机看。   过了几分钟,电话又响了,柳逐阳坐起来接电话。   “姓齐的还在?”电话另一头是楼歌的声音,这次显然要冷静一些了。   “他出去买早餐了。”柳逐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跟他搞上了。”楼歌简单陈述,口气是饱含醋意。   “老大,我的私生活不用跟你报备吧。”既然大家话已经挑明,柳逐阳也想把这脓包清理干静。   电话里楼歌冷笑:“你还真天真。”   “什么意思?”   “你知道齐宁做那行的?你真以为他去美国是找你的啊。”   “他是当兵的。”柳逐阳冷冷道:“我去过他工作单位。他有必要骗我么?他跟老六是哥们,也是有根有底的有来历的人。他在美国为我做的事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是他陪在我身边。纽约是你的地头又怎样?我还不是差点死在枪下做了冤死鬼。”   “……他去美国是追捕林天杰的。”   “林天杰?”这个人名柳逐阳熟悉,整个北京城,前些年,这个人是名人。柳逐阳跟他不熟悉,名人圈里的都知道林天杰好男风,喜欢漂亮的少年。这种人,柳逐阳向来是避开的,而且他身边的那群哥儿们也不会容许林天杰接近他。在北京这么多年,柳逐阳还真没跟林天杰见过几次面。他知道,老六曾经跟林天杰有点熟……详情柳逐阳知道得也不多。   “齐宁是军部的一个高级特务。”   特务这个名词在咱中国不算光彩夺目……没解放之前特务也就是坏分子的口头语之一。   “既然是特务,当然不会对人说明自己的身份,他不告诉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难道特务就得做和尚?”就算齐宁是特务对他柳逐阳并没有害处。   楼歌听他这话,恨不得飞过来卡他的脖子:“你是猪啊,他接近你就是为了对付我。”   “对付你?”柳逐阳皱眉:“你都是美国公民了,只要不在咱中国犯事,谁犯得着对付你啊。”这楼老大也太自恋了吧,这世界可不是由着他来转的。   “你真是只猪!你是我的鸡肋,我的软骨。齐宁从你身上动手,不过拿你来要胁我交换他想要的东西。我经营的事业中跟他们要调查的人有牵连,他们需要从我这边弄些情报。想不到法子的情况之下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你真是蠢到别人把你卖了你还乐呵呵帮人数钱。”楼老大在电话那边恨铁不成钢啊。   “不可能!齐宁不是这种人!”   “是吗?”楼歌冷笑:“要不要试试看?”   “老大,我累了。只要他肯背着我。老大,我的年龄也不小了,我也想真正地凭着自己的心意来一场真感情。我不管结局怎么。”   “你是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蛮牛!我对你不好么?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柳逐阳摇头:“你本身就给不了我安全感,我是胆小的人。不喜欢风浪,我也没野心不奢望。”   “你就不怕我做了他?”   “随便你。就算他死了,我顶多就是伤伤心,不会因为他不在了就活不了。我跟他好,自己也想过一些有的没的。他不弱,他能自保。就算你弄死了他,只怪他斗不过你,我不会为他的死内疚的。他活着,我开心,他也能让我开心,这足够了。我求的只是一段感情,真正有爱的感情。我不想活了一辈子回忆起来一生没有认真放胆喜欢上任何人。现在我只要想起他,就会感觉高兴、快乐、忍不住想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挂念着我,我就有勇气活得很好。要是以前,这些话我不敢跟你说。你看,现在的我随便就能说了。”   “你……就……”楼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他跟你是不同。你是我哥儿们,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我心里也一直当你是哥儿们,这一点不会改变。”   “你等着吧!你会回到我身边的。”楼歌搁了这么句话之后挂断了电话。   “唉。”柳逐阳叹气:“我怎么会成香饽饽……不过话说过来,齐宁有家伙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么?他去纽约不是为了找我而是去找林天杰?妈的,臭小子!”   齐宁提着早餐,拿着从柳逐阳床头柜顺来的钥匙开门。   “啊,你当门神啊?!”柳逐阳正坐在门口铁青着脸看他哩。   “你是特务?”柳逐阳对他进行三堂会审。   “特务?老佛爷您的意思是特别服务?是啊,这不,小的给您送豆浆小米粥豆腐花凉拌皮蛋来了。”   “妈的,你跟老子装糊涂。”(在此申明,柳三少以前粗口没有这么多的,现在他是气糊涂了,口无遮拦)见他真的上火了,齐宁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楼歌调查过我?他本事不小嘛,这种机密也调查得出来。”   “这么说是真的了?”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特务’这个词汇,所谓‘特务’一般是指特别的任务。”   “妈的!”柳逐阳出手了,狠狠砸在齐宁还没有完全消退伤痕的面上。齐宁也没躲认真地让他打。   “这个职务的确不讨好,但总得有人做。”齐宁继续说下去,眼神儿深沉了些。   “你去纽约是追捕林天杰的?”   “是。”齐宁直视着他回答得干脆。   柳逐阳漂亮的眼睛眯了眯:“为什么盯上楼歌?”   “他来北京从监狱里劫走了林天杰,把他弄出国了。我盯上楼歌就是想从他那边找到林天杰。林天杰是重案在身的罪犯。”   “你接近我是为了对付楼歌?”柳逐阳咬上了唇。   齐宁点头之后又摇头。   柳逐阳打开门,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清楚:“你,给,我,滚,出,去。”   “柳逐阳,你听我说……”看着柳逐阳绝裂跟冰似的眼神,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多少天了?柳逐阳没有去计算。出要柳逐阳下楼就可以看到齐宁那辆停在小区草坪吉普,还是他那狼狈的身影。齐宁看到他走过来总忍住要跟过来与他说话,柳逐阳二话没说,一拳头打过去。   搁在客房里的行李齐宁并没有来拿。柳逐阳也没给他丢出去。   然后是柳下溪回国了。   柳逐阳想不到林天杰的事牵连了大嫂的弟弟柏青。   “柏青的事,我打算找齐宁帮忙。”这句话脱口而出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柳逐阳下了一个决定:对可怜兮兮的齐宁伸出和解的橄榄枝。哼哼,瞧在这段日子他吃苦劳耐的份,原谅他一次。   让他也被自己利用一回,这纯粹是为了自己心理平衡。哼,臭小子不给他一点苦头吃怎么会记住教训。   “喂,还要当流浪汉啊。”柳逐阳回到小区看到齐宁鬼鬼祟祟出现。“你这家伙是不是身上有雷达啊?怎么我总是看到你啊?”   见他开了口,齐宁把自己眼镜从自己脸上拿下放进口袋,笑道:“被你发现了?你不出现我晃来晃去也没用嘛。”齐宁的脸皮可不是一般厚啊。虽然柳逐阳没有开口请他上去,他还是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你在我脸上打了数不清的拳头,你可是预支了我的房钱哦。”   柳逐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重新踏进了这个家的门,齐宁感激涕零啊。   第197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10 “笑得让人毛骨悚然。”齐宁做作地装成全身发抖状。   柳逐阳倚在沙发上仰着头斜眼睨视他,那脸上的笑……嘿嘿,跟狐狸的脸似的。“从现在起,踏进了这个门的你就是小爷我的人了。”   齐宁笑笑不答,伸出手来撸了撸柳逐阳过长的头发。   柳逐阳抓住了他的手,齐宁把头垂下来与他五官相对。柳逐阳整张脸往下缩了缩用鼻子嗅了嗅齐宁的唇:“晚餐吃的是哈密瓜?怎么不给我留一份?”   齐宁也跟着往下滑了滑,看着他的眼,碰着他的唇,齐宁有样学样地伸出舌头舔着柳逐阳漂亮的唇形:“想吃什么水果明天再买。   ”   柳逐阳双手推着齐宁的胸:“回房间去。”   “好。”齐宁起身,柳逐阳“嗖”的一下溜回房去了。   齐宁走在后面,先认真地察看了门窗。满意地全部关好锁好,把目光落在电视机后墙的电话线的插口上。双眼向上一挑,走过去把电话线给拨了。   情欲这种事儿,没尝过滋味的话一般保持童贞的男人是能忍得住身体的饥渴。当然,如果第一次不美妙不舒服,以后也不会对这种事保留幻想。可怜的齐宁第一次身体感受的快感不是跟女性的XXOO而是与同性接了一个吻,便有了那胜似绕梁三日的曼妙。念兹在兹绞动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充满了饥渴与思念啊。   齐宁虽然知道这事儿再下去有许多麻烦,甚至于许多方面都是大大不妙的。   可现在的他不想放手,豁出去的决定也就在他一念之间。柳三少这妖孽般的男子,不由他来接收难不成好了别人去?齐宁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喜欢上柳逐阳。很喜欢,这种情绪是以前没有的。跟他在一起除了快乐之外还是快乐。就连他的小性子,爱揍人也是可爱的。人的一生追求的是什么?无非是让自己感觉满意罢了。这满意包含了精神与物质两方面。精神的满意嘛就是活着达到了自己的向往。虽然这向往二字虚无飘渺了些,说实里去就是精神上的自我肯定得到社会承认并被社会反馈了吧。物质的满意就很好理解了,无非就是吃穿住行与身体舒适的满意。   齐宁现在的认知与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喜欢上柳逐阳之后认为最实在的事也不过跟柳逐阳一起亲亲我我的。可是,这些天以来他尝到了望而不得的苦处。当然,他齐宁也不是那种遇难而退的人。他反而信奉激流勇进可以采用各种方式嘛,不需要硬碰硬,男子汉大丈夫当进则进当退则退。   进了卧室门,齐宁反手把门给关了。一看,这柳姓男子风情万种地倚在床上,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了。这裤衩忒有品味儿,就一黑色,绣了几个暗红色的字跟罗马字符似的,紧紧裹着他的小臀儿与白晳的皮肤一对应……齐宁觉得自己咽喉紧得发痛,猛吞了几口口水这才明白原来是没有水份滋养了。   齐宁那双贼溜溜的眼四处一扫射,便看到床头柜上的瓶装开了封的保险套……这些玩意儿他曾经在柳下溪的卧室里见过,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几日齐宁也没白过……上一次两人热火朝天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他当然不会幼稚地以为那就是终极的快乐了。齐宁这人做某事之前喜欢全面了解情况,也就是做某件事之前非得调查清楚,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上次接吻事件突然发生,不在他的预定之内。他没准备也就不知道把这柳三少吞食下肚。这些天受到柳三少的冷落,他有空的时候(这里是指除了守候与柳三少相遇之外的时间)去查资料了。龙阳之好绝对不是咱新中国萌生出来的产物,从古到今,这种事有数不清的例子。只要有心脸皮够厚以他这个军部高级特务头子的大才,找这些资料易于反掌焉。   柳逐阳见他数秒没动静,有些恼火地把被子盖在胸前了。   齐宁笑了,真是性急的人啊。   他伸手解开自己睡衣的扣子。   柳逐阳舔了舔自己的唇,掀开被子跃起:“我来解。”   “这家伙怎么突然……”齐宁含着笑看着他,这么近看,发光的眼睛,笔直的鼻梁,漂亮的唇线……那眉那眼那脸蛋儿闪闪生辉呢。齐宁突然有些得意又有些满足,他的光辉灿烂是因为自己吧……齐宁抓住他忙碌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急忙挣开脱了一半的衣服,压着他滚上了床。   “你这家伙犯规。”柳逐阳不依地嚷嚷,他正解扣儿解得有趣呐,怎么就突然开始偷袭?   齐宁拥着他翻了一个身,让柳逐阳压在他上面,这柳逐阳果然笑逐颜开,继续开心地替他解纽扣儿。   齐宁自然明白了,这家伙是要压他哩。   算了,自己喜欢他……第一次就由着他去吧。   柳逐阳在这事上小瞧了齐宁。   他以为齐宁是稚的,也就什么不懂的主,这表示可以任由他随心所欲。   柳逐阳向柳下溪讨教过男人之间如何行事,可柳下溪没他那么脸皮厚。只捡了紧要的地方说:需要使用的位置,前期该做些什么工作,事后的处理。最后加注:“第一次刚开始双方都会难受,下面承受的可能会更难受。不要纯粹为做而做乐,气氛到了做起来才有意思。”   柳逐阳想做,想得要命。他是健康的成年人有这种身体需求的。最近事多,心情没放在寻欢作乐上。国庆节那天跟齐宁色情了那么一下,倒把对齐宁的这番心思弄上了心,不上不下的搁着难受。   他急迫地亲着齐宁的眼睑、鼻头、然后到嘴唇,小舌头刚一进出来就被齐宁的两片唇给卷了进去。这跟与齐宁第一次接吻不同,现在的齐宁很火辣。柳下溪喜上眉梢:这算是意外的惊喜,情欲是双方的,光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   齐宁到底是笨拙些,只懂得紧紧吸住舌条……只是他的口腔里还留有哈密瓜的甜香哩。柳逐阳放下给他脱衣服的动作,双手圈住他的头把全副精力放在跟他接吻上。   齐宁抚上了他的背……两人贴得死紧……这皮肤随着过热的摩擦自动生出一层细汗来,跟抹了层油似的滑溜溜。   柳逐阳不甘示弱,在舌战上硬上占一个上风,把全身解数用在如何挣脱被绞住的舌条上,没发觉,齐宁的手沿着他的脊背滑溜着往下了……齐宁的两只手包住了他漂亮的两瓣臀儿,使劲地揉捏着……手感真好啊,齐宁朦胧地想。   柳逐阳那话儿撞到齐宁的那玩意儿,生痛。这一撞倒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些……要做事不是口舌间的便宜啊。齐宁不松口,他的小舌儿逃不了。柳逐阳腾出自己的五爪恶狠狠地抓住了齐宁的那玩意儿,使劲地一拧。   乖乖真要命!齐宁吃痛出了一身冷汗,松开了口直喘气。胯下的玩意儿遇痛并没有缩回去反而更为膨胀了。   柳逐阳得意啊,同样是男人知道哪儿才是男人的弱点。他现在有点儿气喘,好不容易小舌儿逃脱升天,得蓄力。   他往旁边一翻,昂着肚皮乘凉。得多吸几口自由的空气。   “你要谋杀我啊。”齐宁翻白眼。两人的小裤衩早就落到床底下去了,光滑滑并排躺着。   “你这只土狗干嘛吸住我的舌不放啊。”柳逐阳只觉得全身着了火般的热。他自己把一只手放在刚才被他欺侮过的那玩意儿上,一边道:“帮我弄弄。”   齐宁这短短的一生被人称过:狐狸、蛇、狼、狮子、老虎,就是没被人说过他是条狗。   齐宁对柳逐阳是纵容。纵容到由着柳逐阳的小性子骑在他身上也可以,他们的第一次他宁愿被柳逐阳压在下面。可是,柳逐阳这家伙先是摧残了他的命根子接着居然说他是土狗。   不行,这小子给他一点颜色他便要开染坊。   齐宁手一伸把柳逐阳整个抱在自己胸前,他的身体焦燥得很,要解这饥渴就得把柳逐阳当祭品奉上。他早看清了润滑油放的位置,在上头的柳逐阳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柳逐阳也正是情欲正盛的年龄,一只手摸上了齐宁的大腿内侧,把自己的那话儿往他身上磨来擦去。到底是没有跟同性的经验,这家伙忘记了柳下溪对他说的话。分开齐宁的腿就要往里冲,这一下位置不对。要知道异性与同性身体结构是有极大差别的。   齐宁沾了润滑油的手指就在这时,抬高了柳逐阳的右腿插进了他的后穴。   “你这家伙!”柳逐阳吃痛,身子一缩,前面突然泄了。那精液喷得齐宁身上……齐宁也没理他,身子一动翻身便压住了他,勾着他的身子一阵猛亲。手指更是直捣黄龙,在里面翻江倒海,寻得柳逐阳的敏感处,也觉得紧窒的通道有些松动,退出手指来。给自己的玩意儿戴上套子,涂满液体冲着柳逐阳的后穴一鼓作气地冲了进去。   “妈呀!”柳逐阳惨叫了一声,双腿想乱动,却被齐宁扼得紧紧的。   齐宁倒吸了一口气,也不敢动了,但身体的焦躁如同高热的枪弹被密封在枪管里似的,那种奇妙的感觉让齐宁终于明白:情欲的确是可以颠覆人理智。   柳逐阳深吸了几口气,眼泪都给弄出来了。渐渐地只剩下肿胀之后,通道的紧窒有松动的痕象。擦去柳逐阳额头的冷汗,亲着他的嘴角儿耳廓颈脖儿。   齐宁也就不客气地动起腰抽动起来,这种快感自然不是动动手可以相比的。   上天入地快感的刺激胜过齐宁人生的每个片断。   渐渐地,柳逐阳的呻吟声开始变大,媚眼迷醉,齐宁摸着他的胯下之物,心里很高兴,小家伙也精神着……“你有完没完啊。”柳逐阳气弱,同一姿态同一动作就算什么也不做久了也会累啊。   “快了快了。”齐宁正在兴头,看着柳逐阳潮红的面孔也不象是难受。“我想射进你的身体里。”他俯下身亲着他的耳朵道。   “脏死了,我才不要。”柳逐阳目前就是条缺水的鱼,说得话要多柔弱就有多柔弱。   齐宁狠狠地往前一捅又猛地抽了起来。   随着他的节奏跳动的柳逐阳舒了一口气瘫在床上。齐宁把套在贲张凶器上的套子取了下来,把柳逐阳翻了一个,后穴还在自由抽搐着就着一张一缩的节奏里再次冲入进去,抬起他的细腰从后背位猛烈地抽动……真是美丽妖娆的腰背啊,线条的美丽在运动中妖艳流畅形象极其视觉冲击力,勾勒得两片臀部有让人膜顶崇拜的惊叹……齐宁虽然行事是生手,可他的身体素质他的过往不怕劳苦的经历形成了今夜他在床上的勇猛与持久。   初尝雨露奥妙的他那会是泄放一次就能打发的?   行行重行行……道路阻且长啊。   齐宁额头的汗滚滚流出,也空不出手来擦,只有摆着头让汗水随势而落。   换一个姿态,半抱着柳逐阳往上冲刺……“妈的,你要搞死我才罢休啊。”柳逐阳有咬死他的心却连他的肩也啃不进……没办法牙关无力。   “放心,你这点耐力还是有的。”齐宁终于快乐地放开他。“啊!”他吓了一跳,床单上除了白色的东西还有血红的点滴:“你落红了。”   “去你妈的。”柳逐阳沙哑地骂了他一句。“下次看我干不干死你。”   伤是伤了。齐宁清理柳逐阳的身体之后欣喜地找到了消火的药给他涂上,那后穴的出入口已经明显红肿了……好象做过了,齐宁反省。把换过的床单随便往地上一丢,抱着柳逐阳睡觉去了。   “砰咚”一声巨响,齐宁跳了起来。   一看,天亮了。哪来的声音?他捡起丢在地方的睡衣睡裤套上,翻起了藏在床头柜隔间的手枪(他偷偷改造了柳逐阳的床头柜)弹上膛。   房门被撞开的一瞬间,齐宁的手枪顶在来人的额头。   ========== 本篇番外到这儿先告一个段落,下一章是柳下溪同志的番外《归来》后四章,以及机关之谜的揭密。   呵呵,他们的番外还是有滴。等写完《阳光之芒》再加五章,那时才有楼老大与齐宁PK还有柳老爷子与齐老爷子的对阵。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喜欢这两只的亲们:   他们的番外先写到这里。偶不敢给这两只过多的篇幅,省得他们盖过了咱小荷与下溪的风头。   第198章 番外  归来-07 (本章的时间与上一章稍稍有出入,这一章的开始与番外《归来-06》的时间接轨。也就是本章发生的事与上章柳三少与齐宁的初H之夜是平行的时间。)“逐阳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柳家的大哥放下碗筷,剔着牙问柳下溪。   柳下溪耸耸肩:“可能回去了吧。大哥,我们也走了。柏青的事我再去打听打听。”他看到清荷要起身帮忙收拾碗筷一把拉住他。   吃完了就跑好象有点过意不去。邹清荷回头看了看新近加入柳家人行列的四嫂也没挪动身子,稳稳地坐在餐桌边,当她的目光与邹清荷的视线相遇之后微微一笑,算是告别的招呼了。   “你明天上午没有课吧?”柳下溪把头盔给清荷罩上系好带子,一边说道。   “嗯,上午是自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邹清荷上了摩托抱住了柳下溪的腰。   十月的夜晚有些凉了。“啊,我都忘记了一件事儿。”邹清荷突然出声道。   “什么事?”   “我姐有寄毛线衣过来。你想不到吧,我姐结婚生孩子之后居然连毛线衣都会编了。以前她哪会做这些事啊。”   “呵呵,合身吗?”   “我的稍稍大了点,柳大哥的还没试啊。”   “我也有?”   “当然呐,怎么会少得你那一份?”   “你姐知道我们的关系?”   邹清荷摇头:“应该不知道吧,她是感谢你照顾我。”邹清荷并不是刻意要对姐姐隐瞒的……只是,有些话不知道该如何说,时间拖得越久反而越不方便说了。邹清荷也不愿意这事写在信里说或者是打电话说……显得,不尊重说的人与听的人。   回到家,邹清荷把毛线衣翻了起来,让柳下溪试穿。柳下溪的那件是以灰中泛蓝的毛线为主色夹了白色的线编织成的花纹;而清荷的是白色毛线为主色调夹杂了一些灰蓝的花样色线,两件放在一起以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情侣装。   这高雅的冷色系很合柳下溪的心意。   以柳下溪的目光来看这毛线衣从手工花样到色彩的搭配上都不象是邹清荷那位姐姐能亲手弄得出来。但的确是手工纺织物,看着清荷快乐地围着他转,一边帮他拂了拂毛线衣上的细绒。   “很合身。”柳下溪笑道:“你也穿上。”   这毛线衣编得好啊,可以直接当外套穿。清荷的那套果然大了一号,估计他姐姐希望他能长得更加高大吧。   “那你有没有给你姐姐回礼啊?”   “当然有。”邹清荷笑着说:“给外甥寄了一些用品过去。”以实惠为主导理想的邹清荷在挑选要寄回老家的东西很费了一翻心力。   邹清荷打算把毛线衣脱下来,柳下溪阻止了他:“穿着吧。”   “在家就不必要了。”   “我们出去逛逛,随便看场电影吧。”柳下溪把钱包放进裤袋里,拿起了钥匙就往外走。   “看电影?”邹清荷很吃惊地张着嘴巴,自己感觉到这个形象颇不雅观,马上合上了嘴。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小惊大怪啦。虽然,他这一生看电影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不是他憎恨或者厌恶,纯粹是周边的环境营造着这样的过往。南水县城里的电影院八几年才修建,看电影是需要钱的,那时候邹清荷家里的环境已经不怎么好了,哪会花这个钱去看电影?有限的几次是在李果与姐姐确定关系后,属于讨好小舅子的物质收买运动。   他跟柳大哥在一起后,柳下溪很少和他一起看电影。   硬要说有什么原因造成柳下溪不喜欢进电影院:那就是,坐在他前面的总是些小情侣们。当然是社会承认的异性恋的小情人们。他这种异类分子在这种环境下很不自在。   柳下溪也不是突然心血来潮,他今天上街看到了巨幅的大海报,正是好莱坞动作片《虎胆龙威》的宣传海报。柳下溪也有自己喜欢看的电影,这看过《虎胆龙威》第一与第二部。对新出的第III《纽约大劫案》期望值很高。   “走喽,去看电影喽。”邹清荷跟在柳下溪身后,突然蹦了起来,双手撑在他肩上吆喝着。柳下溪等他身子落下来之后回头对准他的脑袋手掌叉了下去:“这么兴奋?看来得常带你去看电影。”   “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的。”他强辩道。邹清荷到底还是少年,为自己的幼稚脸红起来,好象看场电影也需要成年人带着似的。   “是是是。”柳下溪揽住了他的肩往外走,刚要锁上门就听到电话铃响了。   邹清荷有些紧张地看着接电话的柳大哥,生怕有什么事给绊住了看不成电影。   “大哥?什么事?”柳下溪把话筒往耳边一放听出是大哥的声音。   “刚才忘记跟你们说了,老爷子今晚会回北京来,去了你们家要好好招待老人家。”   “哦。”这话说得,老爷子还想找他们的麻烦么?柳下溪头大,看着门口立着的邹清荷一副快快挂电话我们去看电影的表情。就说了句:“我知道了。”把电话给挂了,其实他还感觉到大哥有别的话想说……不过,在吃饭时不说也肯定不会是件紧急事儿。   他还没出国的时候就知道老爷子退休之后选择了去扬州定居,说是要离他们这些不孝的孙子们远些,省得看他们不顺眼把自己气倒了。老爷子年龄虽然不小了,可身体太硬朗,以前身居要职太忙身体都能吃得消,现在突然闲下来了,只怕很不习惯。   “有什么事吗?”邹清荷看着柳大哥若有所思的样子,挂心地问。   “没什么,大哥说爷爷今晚到北京,有可能过来。”   “啊?!”邹清荷对柳大哥的爷爷还是很畏惧的,不由得停住往外走的脚步。“哪,我们要留在家吗?”   “不。不如干脆我们来一个空城计……今晚住在外面去。谁知道老爷子在哪里惹了不痛快的事情把虚火发在我们身上?”不要责备柳下溪不孝,他皮粗肉厚老爷子在他身上发火也没什么。上次邹清荷的伤让柳下溪痛在心里,不大愿意与老爷子正面相对,生怕老人家会再次对邹清荷不利。   “住外面?那我回学校宿舍。”   揽住邹清荷抓住他的手指把玩:“哦哦,你就不想跟我一起住一住外面的酒店套间?”柳下溪笑得有点儿色情。   邹清荷的脸马上红了:“柳大哥!”   “既然决定今晚不回家,我们就不开摩托出去。”柳下溪的钱包,钱还是足够的。   “好啊,我们坐公车去,要坐哪一路车啊?”以节俭为人生要则的邹清荷从自己钱包里挖出零钱来。   柳下溪的原意当然是打辆面的出门,可看着清荷数零钱的样儿,打消了这个念头由他去折腾了。   “人好多哦。”售票窗口排了好长的队,邹清荷手上捧了一大堆零食,嘴里叨着只小麻辣鱼仔(他们坐公交车到了绿萌门电影院,柳下溪把原本想打面包的钱全部花在零食上。邹清荷是江南水乡的人,喜欢辣食,这种电影院卖出的小零嘴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吃。难得让他找到这种带家乡口味的小吃,柳下溪宠他,一口气给他买了数包。)邹清荷的眼睛四处张望,到底是人头啊。他突然一怔,看到有一张稍稍面熟的脸随着他的目光往人群里钻。邹清荷对自己的记忆还是有一定的信心,这张脸……他绝对记得在柳大哥大哥家吃晚饭前,邹清荷出去买酱油时在街边小店附近见过。后来回到家再下楼去坐公交车来电影院也见到这张脸闪了闪。   进了电影院之后,没多久照明灯黑电了电影开始播放。   “柳大哥,我总觉得有人跟在我们身后的样子。”邹清荷压低声音道。   柳下溪按住邹清荷乱动的头,附在他耳边道:“看来你的观察力进步了。没错,是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不过电影院人多,他们拿不到我们身边的位子。”   “他们?不止一人么(这句话说得极小声,柳下溪没听到)?我们能坐在这么前,是有人特意留位了吗?”以邹清荷的头脑看得出外面等候看电影的人极多,这电影票不怎么好买的样子,他们的座位是极佳的好座位。第十一排的中间地带,面对屏幕有着最好的观察位置。   “有人约了我在这儿见面。这票是对方早就送给我了,我刚才不过是为了丢开跟踪的人在售票窗口晃了晃。”柳下溪苦笑。   “跟地下党似的。”邹清荷并没怪柳下溪事先对他的隐瞒。   “你猜一猜是谁约我在这儿见面?”柳下溪笑道。现在放的电影是《虎胆龙威》第一部。他们的电影票是连场票来的,将会一直看完《虎胆龙威》的第三部。估计看完的时间到了午夜一两点。   “柳大哥让我来猜,这个人必定也是我认识的。我再猜一猜……来人肯定与跟踪我们的人有某些联系。无论是约我们见面还是跟踪我们的人想必是因为最近的事,跟柳大哥有关系的事。最近的事当然就是:柳大哥在英国进修的事与现在的柏青哥的事。柳大哥在英国进修认识的人与事我不清楚。也就是说约柳大哥见面之人必定与柏青哥发生的事有关。柏青哥这次是涉入了林天杰的事情里。而我知道只是:林天杰与映月山庄……我能想到的有三个人:柳大哥的师兄秦育明;当时柳大哥的搭当蔡详以及那个替柏青哥管理映月山庄的刘药。我直觉认为刘药的可能性更高些。”   “清荷!推理得很不错哦,而且记忆力真好。”柳下溪让清荷给他喂了几口饮料,很高兴地抓着他的手赞扬他。   “嘿嘿,还好还好啦。”邹清荷很谦虚地点头。   “是刘药。他传讯要见我,我也很意外。”     第199章 番外  归来-08 邹清荷虽然被电影的剧情吸引,他还是留了一份心观察柳大哥的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大哥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敲了敲。   邹清荷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目送着柳大哥离开。   迅速的,有人补上了柳大哥的座位,这个人身型与柳大哥相似。看来刘药倒安排得很周到嘛。   “什么事非得如此神秘?”柳下溪也就与人换了一下座位,虽然电影院很黑,他还是察觉这左边坐的人是有段日子没见的刘药。   “没办法,被人盯得紧。”刘药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们也真蠢!”柳下溪冷冷道:“有必要在风头上行事么?”   “……林老板不想在牢里受苦。”刘药分辩了一句,大约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整个人沉默下来。   林天杰在北京混得极好,这些年好日子过得逍遥,牢里的苦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柳下溪认为他这种人犯罪事实确凿应该立即枪毙更好些,只要他不死,总会想法子翻江倒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想不到他在银行户头被冻结的情况之下还能找到人帮他……柳下溪对林天杰越狱一事知道得很少,光听齐宁那边听了几句,根本弄不清前因后果。他猜不透刘药找上他的理由。当然自己也有揣测各种可能性,心里很没底。   不会是林天杰找他吧?如果是林天杰找他……哼哼,对不起了,一定拿他法办。   “到底是什么事?”见刘药迟迟不开口,柳下溪先出声了。   “我,这次是代人传话。”刘药说了这么一句又停下来了,他的个性还是和以前见到的一样怪,标准的一条忠狗。   “代人传话?”   “是为了救柏哥,我希望你能认真听。对方的原话是:‘柳家的人不要插手,我要对付的只有一个齐宁,我能让柏青安然无恙的,就看你们柳家的人怎么做了。’”   “对付齐宁?能不能说清楚点?”什么跟什么啊。柳下溪逻辑再强也想不通柏青的事跟齐宁有什么关系?   “我的话已经传到,请你一定要紧记,否则柏哥遭遇不测我不会放过你的。对付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你身边的大学生我还是对付得了的。”   柳下溪冷笑,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柏青是因为林天杰越狱的事受到牵连的,他犯的是窝藏罪,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不知情,你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很奇怪啊。我不管你背后的人与齐宁有什么过节,你的主子是林天杰,这事是他惹出来的,你找错了主。”   他这话显然惹急了刘药(刘药并不擅长口舌之争),先是结舌了小会儿,争辩道:“柏哥本来是不会卷进这事的。林老板的事一直进行的顺顺当当,都怪那个齐宁发现了牢里的林老板被换了,这才把柏哥扯了进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过节……从刘药的口气与他传过来的话来看,被抓住的林天杰,只怕是假的……柏青曾与林天杰关系密切,只要调查就能清楚这段没掩饰过的过往,他出现在中东与某个酷似林天杰的人会面,任谁都认为中东那个酷似林天杰的人就是林天杰本人。把追捕人员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过去后……而真正的林天杰却从容脱身。只要证实了被抓的这人不是真的林天杰,那么柏青的窝藏罪不成立。齐宁涉入了这个案件。他不知从哪个方面得到的情报知道了牢里的林天杰是假的,真的林天杰越狱了,引发了追捕林天杰的行动。协助林天杰逃亡的人因此恨上齐宁……不过,这是他与齐宁的恩怨为什么会找上柳家?柏青是柳家人的姻亲,这个协助林天杰逃亡的人也就是要刘药传话的人就因为柏青是大嫂的弟弟把他引进圈套的?这么说来,柏青本人不知道在中东跟他会面的人不是林天杰……当然不可能,柏青比自己更了解林天杰,如果是假的他一定认得出,如果布局巧妙的话……也许柏青只是得到传信前去见林天杰,人还没见到就被抓了。不对,时间上不对。当时的事是在八月上旬发生的,如果柏青在那时就被抓没可能现在还没押送回国……看来这里面有人动了手脚。   是谁在搞鬼?目的是什么?对付齐宁何必要警告柳家人?   随送电影院时明时暗的光线,身边刘药的面孔看不清表情。   找他套话不能硬套……柳下溪突然自言自语道:“对付齐宁只管对付,怎么要警告柳家人呢?跟柏青相比,齐宁只是朋友,谁亲谁疏很自然的事啊。这话传得莫名其妙。”   “柳爷是聪明人我就不用多说了。”刘药放下心来:“楼爷的心思,我猜不透。”   楼爷?传话的人姓楼?楼……柳下溪在大脑里仔细搜寻着这个姓。啊!姓楼的人!三哥的好哥们就有一个姓楼的,不是去美国了么?   柳下溪与柳逐阳虽然是亲兄弟,但从小并没有住在一起,两人的成长环境不同。柳下溪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些朴素的平民,而柳逐阳身边的刚是华丽丽的公子哥们。相互之间有些什么朋友了解并不多。柳逐阳并不爱提自己的事,楼歌这个名字,柳下溪还是以前从母亲嘴里听到过的。   林天杰想越狱派人去美国联络了楼歌,楼歌成功帮助林天杰越狱,被齐宁知道。楼歌是三哥的朋友,他们现在有没有联络?齐宁跟三哥的关系目前蛮暧昧的……楼歌突然把柏青扯进来找三哥的麻烦,柏青跟三哥关系一般,实在有些牵强。三哥的个性一个柏青还威胁不到他,如果楼歌以柏青的自由来威胁三哥的话,三哥八成是不会理会的。如果威胁大哥还有可能,毕竟柏青是大嫂的弟弟。齐宁…三哥…三哥的哥儿们楼歌线是能串在一起。看来另一个线头在齐宁与三哥的手里。   “有劳你传话了。楼歌真奇怪啊,居然要你传话,他可以亲自跟我说的。”   刘药也一怔,他并不清楚楼歌跟柳家的关系,他正为柏青的事急得摸头不知脑的。楼歌主动联系他,说了上面那番话他高兴还来不及,该细想该动脑筋不是他的特长:“这个……我不清楚了。既然是楼爷的吩咐我照办就是了。只要能救柏哥,这事儿小。”既然大家都熟悉,好象也没隐瞒的必要,可他知道的并不多啊。   看完电影吃了宵夜,柳下溪一看表,太晚了。   “不如让他们运动一下。”邹清荷偶尔瞄到跟踪他们的人在某些地方晃动,不由低声对柳下溪道。   “好啊。”柳下溪乐着把最后一片烤肉放进嘴里。   他们招了一辆的士沿着北京市兜了几个圈,摆脱了跟踪他们的尾巴,两个人还是回到自己的家。没把心思想到这种行为其实是无聊的浪费金钱。邹清荷觉得他们先前的行为跟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偷着乐。   柳下溪到家之后急着拨齐宁以前留给他的电话,没人接。三哥的电话也关了,家里的电话打不通……柳下溪皱上眉头……他想起离开家门里大哥那通欲言又止的电话。难不成楼歌也跟大哥传了相同的话?大哥的立场跟自己不同(齐宁与柳下溪还是朋友),柏青是他的妻弟,齐宁对大哥来说只是不认识的人……或者说,跟自己的三弟有不名誉绯闻的陌生男人,天平只怕完全一边倒。  柳下溪思考了十来分钟。   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他还是拨通了大哥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有人接了。   “怎么还没睡?”电话里柳家老大的声音一点也不象是从睡眠里被人吵醒的。   “大哥,你也没睡吧。除了柏青的事还有别的什么事在困扰着你?”柳下溪开门见山。   柳老大叹了一口气:“我心里不安啊。”   “心里不安?为老爷子突然来北京的事?老爷子现在在哪里?”   “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柳老大在电话的那边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你三哥的惹的事情……”   “什么事?”三哥柳逐阳到底惹了些什么事啊?   “老爷子得知那个齐宁是齐平斋的儿子之后,立即从扬州赶到北京来了。”   “齐宁的父亲?”   “我听二叔提起过,就是这个齐平斋曾经在军部取笑过老爷子。老爷子被人取笑之后转身去找你跟小邹的麻烦。齐宁的父亲齐平斋就是这根导火线。上次的事老爷子算是硬生生地吞下了,这次知道齐宁跟老三不清不白的还是齐平斋的儿子,你想想,这得多大的事啊?”   “让他们避开,先躲着。”柳下溪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让老爷子堵了一个正着,这齐宁只怕吃不完兜着走。   “老三的电话打不通,只怕电话线被老爷子预先绞断了。我是想通知老三的,只是老三家的大门被老爷子派人堵住了,这一次老爷子一副要捉奸在床的样子,他迟迟没冲进去就是等齐平斋出现,好有一个证据确凿让人无法抵赖……”   “有这种事?确定齐宁在柳三家里?”柳下溪一摸额头,冷汗滚了下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清荷拿手帕给他擦汗。   “听老爷子的口气……应该在。”柳老大也很烦啊,这事儿怎么一件接一件就不能消停消停?   “让齐哥从窗户里爬下楼啊。”曾经亲眼见过齐宁身手的邹清荷出主意。   电话里的柳老大听到了他的话:“上次齐宁从窗户逃走已经被老爷子发现了,那下面也有人守着。”   “我还是去看看。”柳下溪放下电话,转身往外走一拉开门,自己门口立着两名老爷子退休以后配给的警卫员。   他们当然不是立在他门口好看的……柳下溪知道从自己的正门显然是出不去了。   柳下溪是警察,没有做过飞贼。   看着阳台下面漆黑的一片以及身边清荷担忧的眼神,把打算从这里溜下去的念头打消。他还记得刘药传的话……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齐宁,你自求多福吧。”   “爸!”齐宁喊了一声,他万万想不到,撞开了房门的人,自己拿枪比着的脑袋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齐平斋铁青着脸一幅要吃人的嘴脸,他看到这卧室的现场自然明白这里发生的事就是柳老头说的,想着那老家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都做了些什么?他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枪,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畜生!”   “什么事啊?”有气无力的声音,柳逐阳在被窝里伸缩了一下冒出一个头来,有些迷糊地揉着眼睛,他实在是累得要死,怎么一大早的吵死人了……烦不烦啊。   第200章 番外  归来-09 齐宁一个箭步冲回床边,把要掀被子翻身的柳逐阳盖得密实,不理背后父亲冷刀子似的眼神。哎,摊了一个这么坏的时机……虽说面对父亲的责备是迟早的事,可现在却是最糟糕的时机了。看来这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有硬抗了。   齐宁本是七巧玲珑心肝的人,迅速把此事的并因后果想了想……父亲来得如此突然只怕不是偶然的巧合,是谁在这中间弄了鬼,左左右右的名单一筛选,看来应该是柳家的人,柳逐阳的亲兄弟中的某一个。柳下溪?他不会这样下作;柳家老四?没有动机;目标锁定……柳家兄弟中只有一个人有理由有手段,这就是柳家的老大经商的柳承秉。   柳逐阳想要说话被齐宁用手盖住了嘴,齐宁压低声音道:“乖乖地别出房门,看来是你大哥出卖了我们。”   门铃一响,正坐在客厅里的柳下溪开了门:“大哥,你来了?”   往门口张望了一下守在门口的两个门神不见了。奇怪啊,十几分钟前他打算出去跑步就被他们给堵住了。   虽然昨夜睡得迟,柳下溪还是一如既往起得早。   “我收到消息,齐宁的父亲已经到了小区,只怕现在已经找齐宁去了。”柳承秉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他上来得急,气还没喘顺呢。   “坐。”柳下溪给自己的大哥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   “不马上去老三那边?”柳承秉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干,有些意外地看着柳下溪。   “现在过去,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齐宁能应付过来,虎毒不食子,齐家的父子只怕跟我们柳家的教育方针不一样。”   “你这么有把握?”柳承秉还是很不安。   “大哥,你这事做得不地道。”   “嗯?”柳承秉把目光放在柳下溪脸上,皱起眉头。   “昨晚楼歌给我传话了。”柳下溪不急不忙道。   “他也找你了?”柳承秉意外道。   “昨天去见你与大嫂的时候,我就有点奇怪了。柏青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英国跟你通电话告诉你回国的时间,你居然没在电话里告诉我柏青的事。看来,楼歌已经跟你达成了协议:向你保证了柏青不会真正有事的。无论是你还是大嫂,在柏青这事上显得毫无动作,怎么想也不自然,大嫂居然还有闲心花这么长时间挑选律师,太不合理了。说吧,楼歌要你做什么?”   柳承秉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一直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实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楼歌也没别的要求,他只希望逐阳不要误入歧途。他希望我能阻止逐阳跟齐宁在一起。他跟齐宁有私仇,会要对付他,逐阳跟齐宁绞搅在一块,怕会伤到逐阳。”   “会伤到三哥?这样做就不会伤到三哥了么?你为了自己的小舅子把三哥给卖了。”柳下溪对自己的大哥历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一点也不禁口。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齐宁跟逐阳的感情有你跟小邹的那么深,别人是拆不散的。如果能拆散那还不如在他们感情不太深的时候散了它。逐阳也是我亲弟,我希望他能好好的过日子。齐宁这个人……我看不透。老实说吧,我没跟齐宁打过交道,却不喜欢他那双带算计的眼神。逐阳虽然年龄比你大,远不是齐宁的对手,跟他在一起会吃亏的。我希望他们能分手,逐阳能找一个老实的人过一辈子。”   柳承秉是商人,看事情看感情总是掂量着来处理的。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就算你有理由,也不该惊动老爷子的。他上了年纪却被你这个优秀的长子长孙如此算计跑来跑去的。你就不内疚么?”   柳承秉站了起来,有些烦燥:“我还是过去看看,不然不会安心。”柳下溪的话击中了他的痛处,让他患得患失。   “其实这样也好,算是猛药治痼疾。”柳下溪看了一下时间,这时过去那边也该差不多了吧?“老爷子心里有一口怨气,希望这一次能让他的气理顺些,大家的日子会好过点。齐宁的父亲叫齐平斋是楼歌告诉你的吧?”   “是的。”柳承秉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到邹清荷正快步奔下楼来。   “我也一起去。”想必他刚才一直在楼上偷听。   “你别去了,说不定老爷子把火发在你身上。”柳承秉出口劝道。   “楼歌知道得也太多了。”柳下溪没理会大哥的话,他帮清荷整理了一下翻起来的衣领。邹清荷见柳下溪没阻止他一起去,很高兴地走在他们后面,他负责关门。   “楼歌跟我一直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偶尔也会闲聊一些家里的私事。”柳承秉苦笑:“只是发生了柏青的事之后,我越来越弄不清楚楼歌这个人了。”   “大哥,以后还是不要和这个楼歌来往。跟他的生意也不要碰了,楼歌就是帮林天杰越狱的人。”   柳承秉点头:“我早有这个打算,只等柏青的事一了,不想跟他有任何来往了。现在我也感觉到他的生意做得不干净,我是清白的商人,也不想卷入是是非非里去。”   “齐宁跟三哥的事……”   “我知道。他们的事如果还有后续,我不会理了。”电梯里进了陌生人,他们的谈话至此结束。   一路三人保持着少有的沉默直奔柳逐阳的家。   “噫?”除了柳逐阳被强力撞破的门显出示这里曾经有过暴力行为之外,人影也没见一个。居然风平浪静到让人不敢相信。   “老爷子他们走了?”柳承秉小心地进了屋,生怕里面突然跑出什么不可想象的东西。   “是不是很失望啊,我的好大哥。”沙发里窝着一个有气无力的人。声音沙哑,脸色苍白,披着白色的毛巾被,头发凌乱,嘴唇与双眼都是赤红的,跟吸了血似的……。   “三哥,你哪里受伤了?”邹清荷想扑过去……柳下溪拉住他。   “还好,老爷子这次没用暴力。”柳下溪蹲在三哥面前,他只看了一眼明白了:三哥没外伤,目前这样子,怎么看都是纵欲过度。   只怕他想压齐宁的计划失败……“齐宁呢?”不知道怎么的,三哥的样子激不起柳下溪的同情心,这事都是三哥自己惹来的……“他的父亲把他提了回去。”自己的兄弟个个指望不上啊,还是邹清荷人好,给他端来水润喉。吸了几口水精神好了一些,这才有兴趣说话:“齐宁告诉我,是大哥出卖我们的。”他那双一向漂亮的眼睛此刻很狰狞。   “这个。”柳承秉舔着自己的嘴唇,怎么觉得口很干呢。   “是为了柏青。”柳下溪插嘴了:“楼歌要挟大哥,要把柏青往死里弄。只要大哥把你们拆散,他会放过柏青,让柏青能脱罪。”   “啊?柏青,楼歌?到底怎么一回事?”柳逐阳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谁都瞒着他。   “八月上旬楼歌,你还有齐宁以及林天杰发生了什么事?”柳下溪把他推开了些坐下,三哥也太豪放了点吧,毛巾被里什么也没穿的样子……“八月上旬?”柳逐阳不想讲。   “你不说清楚,我们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弄不清就成了死结,对谁都不利。”柳下溪不是吓唬他,这事藏着掖着对谁都不好。   柳逐阳咬着牙:“楼老大吃饭撑着,没事找事……”他把那时的事精简地说了,当然也把楼老大对他那点小心事没保留地说出来。   人啊,只要把面皮豁出去也没什么事不能说的。反正他柳逐阳这点小面子在自家兄弟面前保留不住了。   “原来如此,楼歌帮林天杰劫狱成功之后把你带到美国去了,齐宁追林天杰的踪迹也去了纽约。楼歌被人追急了,找人假扮林天杰在中东露面,怕不能取信于人也把柏青引到中东。估计楼歌原本是不打算动柏青的。你拒绝了他,又跟齐宁逃回了北京,楼歌鞭长莫及这才把柏青扯进来,让大哥出面牵制你跟齐宁。真的林天杰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一到美国,我就会被人带到干爸干妈那边给软禁了。”柳逐阳很委屈,这发生的一切事中最无辜的是他好不好。   “今早的事?”柳承秉不关心林天杰的下落,国家不是有专门管这种事的人存在么?还轮不到他一介商人关心这个,他只担心今早的事。   “哼。”柳逐阳别过脸去不理他。   “你就原谅大哥吧,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才怪。”   “换一个立场来讲,如果你是他也会跟他做同样的事。”   “你这是坐着不腰痛,他没有这样对待你,你说话就可以放空气。”   “三哥,你这话说得没边儿。你喜欢齐宁的事,大哥连指头也没碰过你一下。当年他对我动拳头动棍子,还认为我是得病了,把我强行关到精神病医院。那个罪你受受看!”   “啊?!”柳下溪当年的经历柳逐阳不知道。   一旁的柳承秉很难受很煎熬地承受着三双六只眼睛的洗礼,干巴巴道:“那时是那时,你不会现在要跟我算帐吧?”   “不是,我只是告诉三哥,他身在福中不惜福。”柳下溪安抚了一下大哥的情绪接着问柳逐阳:“三哥,齐宁临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些什么?”   柳逐阳双眼一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们会照顾你。”柳下溪似笑非笑地答道。   “齐宁跟他爸回去了,要我等他。就这样,你们满意了没有?”   “他们动手了没有?”柳承秉最担心的就是齐宁会不会因此落了一个残疾。   “齐宁就被他老爸扇了一个耳光(齐宁的脸皮够厚,能挺得住)。他老爸让齐宁跪在老爷子面前陪罪,老爷子假里假气道:‘别人的好儿子,老子没资格教。’齐宁他老爸接着这话头往下滑:‘柳老放心,我一定把儿子教好了送过来让您验收。’然后带着儿子走了。老爷子的脸都给气绿了,不过,没撤,自己枯坐了几分钟没人留也走了。”   “这齐宁他爸也够瞧经典的,这种话都让他说出口。”柳下溪赞道:“看来,齐宁是家学渊源流长啊。”   “看来下溪是对的,我们没有在风口火头上来当炮灰。”柳承秉缩了缩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们对柳老爷子怎么能坐在客厅沙发上悠哉闲哉的心态,偶在这里解释一下:   柳老爷子早就在柳下溪与邹清荷那次事件中以为小三子跟齐宁已经XXOO了。这两个人滚在床上已经是陈年旧事,他现在跑进孙子辈的卧室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反而是老脸不好看。呵呵,柳老爷子不是偶们这等腐女,并不懂谁是攻来谁是受。他现在想到的事就是要让齐老爷子难堪……嘲笑过他的人管不好自己的儿子,这等于狠狠地打了对方的嘴巴。柳老爷子目前的心态变成了终于当上婆婆的媳妇儿可以尽情羞辱齐氏父子了,哈哈哈,现实与理想是有差距的。   第201章 番外  归来-10 窗帘撤下清洗了,家里的几扇窗是裸露着的。白日的光线从门窗涌进室内,整个客厅显得比平常要光亮些。   十月中旬的阳光带有橘黄的暖意。   柳下溪从楼梯下来,看着清荷托着下巴沉思,侧面五官严肃深沉的模样儿跟欧洲街道上的石雕一样,阳光温暖地射在他脸上,明暗分明。   “想什么?”柳下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邹清荷动了动脖子,回头看他:“我在想感情的事。”   柳下溪拧了拧自己的鼻尖,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有了结论?”   邹清荷摇头,歪了歪嘴:“我在想三哥与齐宁的事,虽然他俩平常打打闹闹的,看上去很暧昧,真的走在一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   柳下溪笑着不答。两个人的感情……正确来说是两人之间的事,虽然周边的环境与他人的干涉会让感情起变化。但是,承受这段感情过程与结果的却永远只有他们自己。   “柳大哥,昨天早晨的事你好象早料到了。齐哥的爸爸居然没把齐哥打得半死,柳爷爷居然轻易地饶过了三哥,想起来跟做梦似的。你说,柳爷爷怎么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邹清荷的感慨是有理由的,他跟柳大哥差点儿死在老爷子的棍棒下呐。   “你不了解爷爷与齐老爷子,不懂他们的思维方式。大哥过来的时候,门口的警卫走了,肯定是爷爷带走了他们。当时我就想三哥那边的事可能结束了,我们立即赶过去,怕让三哥难堪。爷爷这个人暴躁易怒容易钻牛角尖,这是军部里养成的火性脾气。爷爷由普通士兵入伍,一步步爬上现今的地位。他凭的是身先士卒,赫赫战功,经历过许多生生死死。他有一套自己的人生哲学,那就是当进则勇进当退则急退,做事一向迅速。齐老爷子我没跟他照过面对他这个人知道得不多。只听说他比爷爷小上十来岁,却在官职上与爷爷齐平。这样的人多数是靠头脑与智慧,他的行事作风很可能跟爷爷是两码事,应该是那种隐忍善谋的人。他身居要职,爷爷已经退休,他自然不肯在老爷子面前失弱的。就算有心要教训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爷爷骨子里崇尚的是英雄主义大无畏的精神。他子孙多,三哥在他眼里是不成器的后代,早就被他放弃了。爷爷平时当惯了指挥人的角色,身边只剩下他时反而不知所措吧。我们如果时机赶得不巧,爷爷就会拿我们当棍子使用,三哥免不了要遭受皮肉之苦。”   “我明白了。”邹清荷拍掌笑道:“就跟我老家的邻居们吵架一样,有人旁观拦架反而吵得更厉害,没人理会他们吵架的话,只会嚎叫几声就自动停下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齐老爷子见机得快,立即把祸源之一的儿子拎走了。缺少了对手又没观众,爷爷这出戏唱不起来。爷爷跟三哥到底隔了一辈,他们之间早就嚷着脱离祖孙关系。爷爷真要出口出手教训三哥也会被三哥顶回去。真正闹大了,丢脸的还是爷爷自己。光顾着说话把正事给忘了。清荷,我要回局里一趟,我的工作可能要调动了。”柳下溪站起来,本来他是要外去,坐下来聊天忘记了时间,一看表可以浪费的剩余时间不多了。   “可是,我跟尹队长约好,今天下午四点打电话过来的。”邹清荷有些吃惊,他还以为柳大哥今天不会出去呢。   柳下溪有点为难:“四点肯定是赶不回来了。”这二天事情多,他把这事这忘记了。   “柳大哥放心去吧。我到时再跟尹队长约时间。”自从柳大哥认为徐家古屋另有秘道之后,邹清荷打电话给了尹九月,把柳大哥的推理告诉了。他嫌写信一来一往的时间过长,就直接把电话拨到尹九月的单位上去了,幸好尹九月当时在,接了电话。   接了电话的尹九月很高兴,他跟邹清荷约好这个星期六的下午四点打电话过来,告诉他重新勘查现场后的结果。邹清荷期待这事的最后真相,一直期待着想早点得知尹九月他们有无新的发现。   电话在邹清荷的期待中响了起来。   “少年侦探!你表哥在吗?”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尹九月愉快的声音。   “他今天有事出去了。怎样?有没有新的发现?”邹清荷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在这件事上的求知欲他比柳大哥来得热切。要知道当时的事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是深深烙印在心里的。   “要是你表哥能亲自来一趟就好了。”尹九月不无遗憾道:“真神啊,果然在蛇窟的底下发现了一条秘道直接通往徐鸿达藏身的山洞,那知地道有专家级别的水准,路面跟打磨过似的,非常光滑。山洞的出口就在他的石板床下面,长期被使用,磨损得历害。知道这儿是地道出入口之后,才发现其实很明显,稍稍用点心就能查觉,你说当时怎么就忽略掉了?”   邹清荷笑了起来:“当时被分了心吧,没往这上面想也就没注意这方面。”说到底还是经验的问题……自己就没想到地道存在的可能性。当地的环境实在无法想象山下面有人挖地道,那得多大的工程啊?   “少年侦探,真可惜啊。你没亲眼看到,想象不出徐宅下面有些什么。我拍了一些相片,等我有空去北京的时候带给你们看。”尹九月说这话把邹清荷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徐宅的底下?”邹清荷想了想,各种可能性都有反而判断不出来。   “纵横交错的矿眼矿道。徐家的发迹只怕是私自挖矿冶矿。”   “啊?矿眼矿道?也就是房屋底下是空的?”   “可以这么说。有专家同志认为,这些矿洞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不是近时代的产物。里面的矿石被挖掘一空,根据现在剩下来的残留物分析,这里应该是铬铁矿的矿脉带。”   “可是,下面是空洞,徐家的大屋怎么撑得起来?我还以为下面是土壤,你看树啊草啊长得很好。”   “大树是后来种植的,随着小树苗长成大树,强大的树根破坏了地底下的矿道,使地道看起来千奇百怪的。地底下是红岩层结构,上面那层土壤有可能是人工移铺的,时间上不可考了。支撑房屋重量的地基是经过精心计算过的,并不会随便由于地底的空洞而遭受摧毁。房屋的梁柱是铁杉木经过桐油浸泡等特殊处理,有的地方甚至用了水银,哦,专家说是水银井。”   “那个大堂杀人的机关是……”邹清荷最关心的是它了,那是让数人丧身的凶器啊。   “在矿道里发现了叶轮与它相似的铁制的物,型号上要小上数十倍。下面的木滑轮可以移动,并有机关辅助左右各有踏板,需要两个人用脚踩动踏板,叶轮转动是用来开山掘石的。但是,大堂的那个机关有什么作用,大家都猜不出来,蹊跷得很。说它开山掘石吧,又不是打竖井,而且是木制的。建在大堂底下,频繁启动机关很容易损坏房屋的。”   柳下溪晚上回来,邹清荷转述了尹九月的话。   “起升降作用。”柳下溪想了想,仔细地看着姜远华画的图纸,自己又重新画了几张手稿。“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功能损坏了,以及盘错的树根妨碍了机关的正常运作。”柳下溪也没十足把握,没看到现场他的分析也只是臆测:“这大堂其实等于矿井的盖子,开启机关的时候,整个室内的地板升起来出现井口,供数人与大型的矿原石的出入。只要不启动机关,任谁来查也看不出任何端倪。私人开矿采矿冶矿,无论在那个年代都是不容许的,他们用隐密的机关来掩盖他们挖矿的事实。随着地底的矿资源减少,这个盖子的功能渐渐消失,最终被停用了。徐鸿达启动它杀人,一定是亲眼见到某人不小心启动了它,有人为此送了命。至于它的叶轮是齿状的那里根据木板自己的特点,如果不是齿状折叠,闭合时无法成一整块。”   “原来如此,好巧妙!”邹清荷赞叹道。看了看柳下溪觉得他从公安局回来之后的精神状态过于亢奋。莫不是工作调动的事让他给激动的?“柳大哥,你去局里工作调动的结果如何了吗?这次不要又把你分配到后勤部门。”   “我被分配到东城分局的刑侦大队了,再过几天过去报到,这次我来带队。”柳下溪高兴是难免的,身为刑警,只有身在第一线才不会浪费他的才能嘛。   =========== 本次的番外到这里结束,下一章将是新的故事开始。   下篇《阳光之芒》,请各位亲们继续支持。     第202章 阳光之芒-01   “票?很漂亮哦。是什么票啊?”邹清荷从柳下溪手时接过一叠21X7cm的双面四色的彩色票券儿印刷得真精美,居然还有彩色信封套着,这该多少成本啊。   “音乐剧。”柳下溪先脱了外面的大衣,拿到衣架上挂了起来。   天真冷啊,过了元旦跨进入了公元一九九六年。   这隆冬象是从天上泼下不间断的冰水,要把北京人活生生的冻成冰人。   开了暖气的室内温度让冻僵的五官恢复了生机。   “这么多张?”居然有十来张哦,天啊票价真高!居然上百元呢。   “别人给的,你可以拿去给你的同学。你不需要的话我让大哥拿到公司给员工当福利。后天晚上七点半入场,八点正式开始。你想看的话我这儿另外有两张贵宾席的特别票,这两张票是特别赠票,位置在第三排的中间,本来是留给追捧明星们的粉丝团的特别票,这个位置是最好的。”   “大型音乐剧演唱会《破茧》,好怪的名字哦。主唱:许萤萤、木令,人名也怪。伴唱:KSO乐队,伴舞:风灵草乐队。音乐剧就是音乐戏剧?”   “莎士比亚知道吧?”柳下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口灌下,他的身体条件好也抵不住寒气。邹清荷这位大学生在音乐方面的见识少得可怜,五音不全的人是不关心乐坛盛事的。   “老莎?我当然知道。他写的是戏剧哦,我有学过他的作品《威尼斯商人》,别欺负我不懂。”邹清荷白了他一眼。   “咱北京的京剧,四川的川剧,广东的粤剧等属于地方的剧种,其中有必有自己的特色在里面。而音乐剧指的是戏剧、音乐、歌舞混合在一起。它的音乐通俗易懂,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上演,演出最多的地方是美国纽约市的百老汇和英国的伦敦西区。我在伦敦的时候看过,觉得很有意思。比戏剧来得更轻松些,音乐剧经常运用一些不同类型的流行音乐也有对白。值得一看。许萤萤就是KSO乐队的主唱,曾经去过维也纳留过学也到过美国的百老汇。《破茧》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到咱北京已经是第三十七场了,好评不断。”   邹清荷缩了缩鼻子,重重吐一口气:“平时也不见柳大哥对唱歌有什么爱好却对这个蛮有研究的嘛。”   “呵呵,你嫉妒了。”柳下溪笑笑:“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我记得你的工作是抓犯人。老实交待票从哪里来的啊?”   “演唱会一开始,我们这一区的警员要维持现场秩序。主办单位那边给的赠票。我稍稍调查了一下,这个KSO乐队正红翻了天,可不能在我们鼻子底下出事儿。除了许茧茧另一主角木令和他的风灵草乐队在港台一带也是一个当红炸子鸡。有一大批追星一族进了京,三哥酒吧今明两晚的生意只怕是场场爆满。”   “噫?怎么说?”   “有风灵草乐队的成员在他酒吧客串表演。”   “啊?三哥请得到他们?”对方既然有名,只怕不容易请。   “打知名度的先遣队呗,主角当然不会上场。三哥的酒吧在三里屯也是有特色有场面的一家。酒吧空间大,来往的三教九流多。是对方主动跟三哥联络的,双方一拍即合。这次音乐剧连续三天演出,是大阵仗。要让北京市民主动掏钱连看三场,光是凭宣传广告的力度不够,非得让人知道他们有这个看头才行。普通的演唱会一般只有一晚,连续三晚的很少哦。”   商机与潜行宣传的理论邹清荷比柳下溪懂。确实啊,在香港台湾等地红艳艳也不见北京市民会欣赏他们那一套嘛。大家伙的一边掏着钱喝酒一边看他们的表演,值得看,自然有人免费替他们宣传。以一传十,十传百,知名度就打开了。   “你这票不用钱,这算不算收取贿赂啊。”十张票市面价值上千元呢,邹清荷翘上嘴角带着笑睨视着柳大哥。嘿嘿,他这收取贿赂的行为该不该报官呢。   柳下溪笑着拍拍清荷的头,一到冬天这小子的营养全跑到头发上去了,你瞧瞧已经齐脖子了。这不成发型的散发使逐渐脱离少年青涩的他,多了一股青少年特有的随意。来北京读书的一年半间,邹清荷在气质上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玉石般的温文儒雅越发润泽起来,显得极为通透。   “居然给我扣上这么高的帽子,嫌我还不够高啊。”伸出长胳膊来把他搂在怀里,先香了一个嘴儿,扇动鼻翼:“今晚做的什么菜?好香啊,我闻到了一股酒香。”   邹清荷抓住他的手臂笑道:“前几天翻了本古书,里面提到东坡肉。我试着做了,把五花肉切的厚厚的浸在米酒罐里用细火慢慢煨,也不知道做出来的味道怎样。”   柳下溪松开手臂,快活地去了厨房。有这样能干的情人持家,越活越年青了。如果不是运动量过大,只怕自己已经肥得走不动。这东坡肉听说是光长膘儿美食哩。   把菜上了桌,盛好米饭迫不及待地坐下,光闻香味就能让人津液横流。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很少有机会在正常吃饭的时间安静坐下来吃一餐饭。   当了东城分局的刑侦大队队长的柳下溪自上任以来,一直很忙,例假没了,一个月全勤。   别小看了他的这个工作岗位,该忙活的事儿挺多的。   有句老话“国富民安”,在柳下溪眼里那只是人的理想境界。这人啊总有一小撮不安份的总要滋点事儿穷折腾。说白点就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民生大事最要紧的是什么?首先是生命的保障,政局的安定,除去天灾人祸当然是衣食住行。社会问题民生问题咱就不说它,可就有那极少数极少数的不良分子除了自己的那一份之外偏生眼热别人的所有,给咱们的警察同志硬生生添上许多难题。   大学二年级生的邹清荷在学业上比起新生来要忙碌些了。知识的接触面一大,发觉自己欠缺的东西更多,学习上用的心一多,在最近他很少过问柳大哥工作上的事了。这也不怪他,很多天柳大哥都是在他睡着了以后才回家的。   最近柳三哥在发奋经营酒吧,听说他的酒吧往多层次发展,签了一个小乐队,轮流在三家酒吧卖唱,生意比以前更红火了。   在酒吧打工的姜远华形容那几个卖唱的小歌星忒有型有款,总一个卖面相的。声音忒沙哑偏偏被人认为是:性感。这姜远华在酒吧混了几个月,混成了一个半调子京腔,动不动就冲着邹清荷哥俩好,从酒吧捞来的食物也没忘记往他们宿舍带到,现在他这只小猴子成了宿舍最受欢迎的来宾了。看得老丁眼红也嚷着要去酒吧打工,但他这人比当初的小猴子更不成气候,一去打破东西是小事儿,嘴多话唠不受欢迎,呆了两天自己滚蛋了。   邹清荷安慰他:未来的大律师是要舌战群雄的,酒吧这地方太屈他的大才了。   一大早骑着摩托车(柳大哥自从上班后,很少骑摩托车了,这车目前是邹清荷专用)去学校。一路上邹清荷盘算着票给那些人。最好座位的只有两张,普通票是十张,自己也想见见市面,自私一点的想法是好座位的自己是要占一张的。室友有老大、老丁、老黄、老陈与他女友再加上姜远华,这里就有六人份了。班上关系不错的同学不少,给了一不给二就不好。加上平时来宿舍串门的……足足有一大串。   “风灵草乐队?小猴子你说真的?”离宿舍老远就听到了老丁的大嗓门在嚷嚷着,老丁是什么事这么激动啊。到了走廊吓了一跳,他们宿舍今天是怎么啦,围了一大群,男男女女都有尖着脑袋往里瞧,莫不是来了极有观赏性的国际宝贝?   宝贝没有,小猴子有一只。   活蹦乱跳的姜远华,扬着手上没去洗的胶卷儿,在人群堆里窜上跳下:“号外,号外,风灵草乐队的现场热舞秀,要订购的从优。   ”   “这厮倒卖起偶像的玉照,从倒卖假酒假烟到卖假照,越发有出息了。要是姚风在这儿必会刮了他一层皮。”好不容易从里面挤出来的陈佳俊吐了一口气,一看边角处的邹清荷大吐苦水。   “呵呵,姚风在说不定跟他结伙一起倒卖。”赵智超好脾气地接上一句,他是跟在陈佳俊后面出来的,有人开路后面人好走。   “风灵草乐队很有名?”居然有这么多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哩。邹清荷很意外啊。   “一个字‘红’再加四个字‘真他妈的红’”陈佳俊没好气道:“这事要是我的女朋友知道了非得嚷着今晚去小猴子打工的酒吧围观拦堵。前两天就闹着让我掏钱买《破茧儿》的音乐剧。”   “买了没?”好奇地问了一问,如果他有了计划中的二票将取消。   “哪里弄票?只剩下黄牛党手上有。”陈佳俊泄气,他一消费的弱势人群白花花的大洋用在这上面心痛啊。   邹清荷笑了,扬扬手上的票:“哥们,我替你们准备了。”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陈佳俊乱叫一声,扑上去给他一个熊抱,抢了两张。   一旁的赵老大也满心期待地盯着邹清荷。   邹清荷笑了:“当然也有老大的份,一张。”   “二张行不?”   “啊?老大你什么时候有伴儿了?”连陈佳俊也很意外。   赵智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在找机会接近对方。”   “行!”陈佳俊拍拍他的肩,竖起了拇指。   第203章 阳光之芒-02 “嘿嘿。老板……”姜远华跟小媳妇遇到恶婆婆似的耷拉着脑袋立在柳逐阳面前傻笑。姜远华这时恨死了自己的大舌头,他也就得意忘形了点。这一辈子有几次能近距离见到电视上报纸上出现的明星儿?他容易嘛他。   柳逐阳扫了一眼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小队伍……真想咬人啊!这小子真不懂事啊,估计一激动嘴巴抽风把风灵草乐队今晚还有一场表演的消息告诉了他的同学们。   想不到大学里也有风灵草的粉丝啊。   哎,要知道他的酒吧虽然比起别家的酒吧容下的人要多,光站不坐挤满人的容纳数也就七八百而已。他自己都有点应付不过来昨晚的盛况,跟平常消费人群的层次完全脱节,就一群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半大姑娘小子们,消费能力弱,事儿多。虽然酒吧有明文规定不满十八岁者免入,可是一群少年少女们一拥而上的时候,谁有办法管他们成年没有。   ……想不到偶像歌手们的号召力也蛮厉害的。柳逐阳突然叹了一口气,这大冬天的也不是他要悲秋伤春的,只是忙碌过半死,计算了一下昨天的进帐,居然比起平时生意好的日子收入差不多。自己一盘算,也对啊,这些小孩子们光出钱付了门票,消费酒水的能力几乎等于零。门票又有多少钱来着?反而平常那些高消费的常客无法进来……算了,这也算是打知名度吧,毕竟这家“海盗之舟”(这名字恶俗了点,偶想不到更好的名字,酒吧的装潢是中世纪纵横欧洲海域的海盗与海盗船的为特色)新开张才十多天,比不得蓝色火焰有自己固定的客源。   今天时间还早,他比平常早两三个小时来布置酒吧,人多生意虽然好,可空气真污浊啊。闹腾太晚都没来得及收拾好,昨晚离开时吩咐全体服务生今天早点过来收拾。   姜远华以前是在蓝色火焰做事的,临时事忙才吩咐他过来帮忙,看来这个决定是错误的,这小子昨夜比起那些追星族更风骚……都是些小屁孩。还是他家老六的邹清荷懂事,这人啊不能比较,否则高低优劣很明显就分了出来。   “听小姜说你们酒吧忙不过来,我们是来支援的。帮忙打扫一下卫生当一回义工服务生之类的。”陈佳俊口齿伶俐,看这位年青俊美的酒吧老板脸色不豫的样子赶忙把话圆了过来,得到身后同学一片应和之声。他绝对不是要追捧小明星们,只不过是想亲眼瞧瞧女友哈得要死的明星们到底跟他长得有什么不一样。难得有机会观察观察,才一起来凑热闹的……早知道把邹清荷一起抓来,可惜那家伙要回家做饭。依陈佳俊的推理这位酒吧老板是邹清荷表哥的哥哥,那就是邹清荷的表哥,邹清荷手上的音乐剧的演出票只怕是这位长相俊美的青年提供的。表兄弟嘛,看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陈佳俊谁啊?邹清荷他们宿舍最会察颜观色的人精。他眼珠一转把柳逐阳拉到一边:“是邹清荷请我们过来帮忙的。”   “哦?。”柳逐阳好笑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小青年的那点小心眼儿还瞒不过他。如果真是邹清荷提议的必定会先打一个电话来告诉自己。“你会做些什么?”   绝对在陈佳俊的脸上找不出半点心虚的影子来(他从来没有去过酒吧,当然也做不来酒吧的服务生):“您放心,我们会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哦,外面冷先进来吧。”柳逐阳去开了酒吧的大门。反正呢,时间还早,这批自愿的义工做得不好还可以驱逐嘛。有免费劳力可用不用的是傻子……是错了还可以抓着姜远华抵债。柳逐阳为自已的奸诈喝彩,嘿嘿,越来越有奸商的架势了,一个人翘起嘴角偷笑。   “你们的老板真好玩。”被陈佳俊无意之中看到了,悄声地对姜远华道。   姜远华踢了他一脚:“老板是好人,你给我认真干活。”   “要做些什么啊?”厚着脸皮进来的同学不多,有几位不好意思先打退堂鼓回学校了。要知道他们是具有知性美的有为青年,冷静下来之后比起盲目信仰偶像的初中生高中生多了一份名为“理智”的东西。   “柳大哥,想不到我们学校知道风灵草乐队的人不少呢。”邹清荷见柳下溪今天回家也很早,高兴地把风灵草乐队在他们学校引起的小规模骚动告诉了他。   “喜欢流行音乐的人知道这支乐队一点也不奇怪,他们在南方掀起的风潮比起北方来有过之无不及。对了,我今晚去三哥的酒吧看一看这几位风灵草乐队的成员。”   “噫?”以邹清荷对柳下溪的了解,他显然不是为了见识偶像的真面目才去的。莫非这里面另有玄机?   “你也知道,97年香港回归是国人目前最关注的事。但受百年殖民的香港有个别民众对咱们大陆有抵触情绪。如果这去乐队在这儿出了点什么事的话会被人借题发挥。本来音乐剧的治安问题轮不到我们刑侦队出面的,有关方面重视这些挥舞着友谊旗帜的娱乐界人士。《破茧》的演出一直都很顺利,不过有点奇怪的是……男主角不停地在换人。”   “男主角不停地在换人?”邹清荷歪着头,对这个也不理解。“主角很容易被撤换的么?换了一个人演会不会把原本的气氛演绎得不一样?”在邹清荷的理论里主角怎么可能被轻易撤换掉?   “巡回演出三十六闪中换了九次男主角。平均四场换一位男主角,频率实在不正常。除了第一次的男主角连续演出十二次之外,后面的二十四次换了八位……上一次的男主角才演了一场换了目前的这位木令。有点意思的是木令并不是风灵草的主唱之一,是一名吉它手。上一场的男主角是风灵草的主唱之一的柯风,被香港娱乐界评为最耀眼夺目的新星,可惜的是演出结束的庆功酒会上他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进了医院。咽喉受损发不出声音来,身为一名歌星这是极糟糕的状态。‘海鲜过敏症’官方是这么宣布的,你怎么看呢?”   “虽然也有可能是巧合,但掌声与鲜花里也隐藏了人类的嫉妒。不排除人为因素,其他几位男主角被换的理由呢?”   “有的是跟女主角不和有的是感冒有的是受伤,理由虽然五花八门,却都能说得通。这些负面消息并没有影响《破茧》的演出,反而更哄动了。只有女主角许萤萤没有被换过,如果把她换掉了这《破茧》的演出也没了。《破茧》真正的灵魂是她,男主角是陪衬吧。   ”   “好多人!”邹清荷裹着厚厚的外套,虽然有柳大哥替他阻住了外则的冷风,还是很冷呢。想不到这酒吧一条街没有因为天冷而人少哩。   海盗之舟的大门完全关上了,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是有些泄露出来。   外面还有不少的冒着寒冷在酒吧附近徘徊的年轻人。   “为什么不在春夏交季的时候举办啊。”邹清荷忍不住抱怨,这不是让大好的祖国花朵遭罪么,这么冷的天气大家在外面游荡万一感冒了受了风寒那不成了雪上加霜的事?   “过完元旦,离春节也不远了。从日历的时间段上来看现在举办有影响的音乐剧也是正常的,再过十几天百姓关注的是春节联欢晚会与一系列庆祝新年的活动。”   冬天虽然冷,只要走进室内有暖气开着也不用惧怕寒冷,不过室内的空气要差一些。   “酒吧有后门?”邹清荷在这里还没开张的时候来过一次,没注意到在不起眼的地方有小小的后门,柳大哥来都没来过怎么知道的?   “三哥告诉我的。”他个头高大,需要躬着身子才能钻进去。两人一前一后钻了进去,感觉是进入了山内的通道,只有昏暗的油灯在燃烧着。四周居然是石壁的,刻画着一些诡异的浮雕。这段路虽然只是几米,却也独具匠心。“别有洞天的构造就是指这种意境吧,想不以三哥请了出色的室内设计师。”   一走出通道就被突然一阵扩充到极点的震耳欲聋的音乐震昏了头脑。邹清荷对这种会震聋人耳朵的重金属式的音乐实在不感冒,他是怕吵的人。幸好柳大哥早有准备,给他的耳朵套上了耳塞。他自己也塞了,柳下溪也是一个欠缺音乐细胞的人。   声音经过耳塞的过滤,邹清荷把目光转向了表演用的舞台。一呆,啊舞台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不可思议的构成了生命跳动的旋涡吸引了在场观众的眼球。华丽的旋转着的七彩探灯下的亮丽闪光的三男二女就象是自动发光的星星……耀眼的华丽的彩色的星辰。   难怪形容他们这类人使用“明星”这个称呼。   主唱是一个女孩子,身材超好,哇塞那衣服真够清凉的,超短的皮裤只包住了臀部……真大胆啊。头发居然是蓝色的好象还发着光……电吉他手是一个酷得爆冷的白发少年,黑色的皮夹克皮裤军靴,脸上划了几条彩色的线……贝司手的头发颜色很正常,只不过留的头发到腰了,黑色皮夹克前襟大开,露出一身肌肉来……鼓手是圆脸少年,看上去甜甜的一头紫色的头发全竖了起来,他坐着身体隐藏在乐器后面……键盘手是一个短发女孩子长相俏丽,头发是绿色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邹清荷来不及回头一杯果汁递到邹清荷面前。他取下耳塞就听到耳边一声巨响:“嗨!”侧脸一看是陈佳俊,他怎么在这儿?   “喊了你很多声呐。”陈佳俊不满地叫道。这声音怎么突然出奇地响亮起来啊?   “噫,音乐怎么停止了。”邹清荷觉得轰隆的脑袋突然轻灵了。   “不好!”柳下溪暗叫了一声,他拨开人群往舞台冲去……就在一瞬间,主唱突然嘴角流血失去了声音。整个音乐由于这变故停了下来,Fans们看着他们喜爱的主唱Rin慢慢滑倒在舞台上。   秩序突然乱套了,所有的人都朝舞台挤过去。   酒吧的灯突然熄灭了。   第204章 阳光之芒-03 就在酒吧的灯光突然熄灭的同一时间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吉它声。   简直跟幻术似的,瞬那间,喧哗静止。   静默的深处,美妙的歌声悄悄地来临,需要你去用心捕捉才能碰触到旋律的尾巴。轻轻巧巧慑住了听众们的灵魂……“黑暗笼罩了我的眼帘,关闭了我的心窗。我徬徨在森林深处,我任由雨水冲洗我的肌肤,我感觉不到风儿的温柔,我不知道阳光你在哪里。我不敢伸出我的手指,我害怕一切的碰触。嗯…嗯…嗯,我渴望温暖,我抬起了下巴,我迎接雨水,潮湿霉烂腐朽扑入鼻腔,我渴望阳光。嗯…嗯…嗯,我朝着东方我迈开脚步,我走啊走,我不敢停……”   “天啊,我真的感觉到雨声了。”邹清荷身边的陈佳俊嘀咕道。   “嘘…”有人竖起了食指……“啊…啊…啊,阳光啊阳光,我捕捉你的足迹……”   舞台升了弯弯的月牙似的萤光,照亮了那名独奏独唱的电吉他手。   “柯风,柯风,柯风。”追星族们有节奏地唤起这少年的名字来,这气氛跟八月十五的钱塘江潮,一浪胜似一浪。   “原来他就是柯风啊。”邹清荷喃喃低语,柳下溪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回到他身边,接着他的话道:“风灵草乐队能走红不是没理由的。”   就算邹清荷与柳下溪是音乐的门外汉,可音乐是极富感染力的。那种与生具来的华丽声线融入歌手的血肉之间,在音乐的世界里,他的压抑他的忧伤他的高昂他的快乐能通过乐声渲染身边的气氛,影响着他人的情绪。   这首歌在柯风唇边逸出,非常的婉转悲伤,在众人脑海里影映出暗夜寻路的浪人……随着吉它的伴奏让人能置身森林深处感觉到风声雨声鸟鸣声,越发凸显行吟者的孤寂。   这个有着俊酷面容的少年顶着一头爆冷白发,忧郁得让人发狂啊。   “声音还有些破沙,看来他的声喉没有完全康复。”柳下溪低声道。   灯光一直没恢复,只有舞台上冷月般的曼妙光晕,其他的一切都隐藏在黑暗里,反而更增添了神秘与孤独。柳下溪想不到自己的三哥在照明灯的装饰设计上有这种远见哩……居然营造出梦幻般的气氛。   “柯风,柯风。”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与少年的歌声相映成趣。   由极致燥动的重金属音乐转到柔软的忧伤的男声低声独奏造成的怪异反差慢慢把柯风个人隐藏了的张扬特性完全引发出来。他本来是坐着边弹边唱,随着节奏的跳跃,他把吉它丢给了同伴,自己抓着声筒忘我地摇摆着头,扭动着身子,放开歌喉唱了起来。这个人瞬息之间如同闪闪发光的球体……就算他的声音还无法拉出正常的高声,却能让他的Fans们得到如痴如醉的满足。   邹清荷忍不住想:这个人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的。   邹清荷还记得在老家的时候,自己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六一儿童节表演,在全校师生面前朗诵诗歌因为太过紧张,双腿发软别说出声了,连站都站不稳,很丢脸地从台上下来了。到了初中国庆节集体表演广播体操,全班的同学在该动右腿的时候一半人动了左腿,结果成了在大笑柄(注:邹清荷也是动错了脚的一份子)。有一个平常学习成绩差的女同学在全校师生面前大大出彩了一番,一个人自编自演的舞蹈艳惊四方,记得音乐老师说了这么一句:“有一种人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的。”   一曲终了。   灯光恢复正常。   柯风的同伴围着他欢呼,突然把柯风抬起来向上抛起,灯光下暴露出他们无比张扬的热情。女主唱居然留下了眼泪……显然他们也想不到柯风会出声独唱。   “请大家静一静。想必大家都知道柯风自从去年二月底食物中毒以来,一直没有出声说过话……”   “柯风,柯风,再来一首。”   “大家的热情,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柯风的声带受损严重,今晚不能再唱了。等柯风完全康复,再多唱几首好不好?现在,有没有朋友想上台来跟我合唱一曲?”   “好。”这声音回得也太大了。   热烈的气氛继续持续着。   “他刚才是为了救场才出声唱的吧?”陈佳俊不确定地问邹清荷。   邹清荷点头:“应该是。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在灯熄之前看到女主唱嘴角流血人倒在舞台上了。”后来的话是冲着柳下溪问的。   柳下溪耸耸肩,他先前往前冲纯粹身体的自然条件反射,以为女主唱Rin出事。想不到他的判断是错误,这位Rin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舞台上,看样子象是酒喝过量了。   他跟清荷在事发之前都戴着耳塞,没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哇!这是什么果汁啊,味道怪怪的。”邹清荷被陈佳俊拉到吧台边,强迫试着他的鲜榨果汁,邹清荷其实很怀疑这酒红色的液体是不是水果榨出来的。颜色虽然美丽里面的内容实在不敢恭维。   “去!不懂得欣赏的家伙,先前Rin都夸赞的。”陈佳俊得意道:“别小瞧我,我今晚学着调酒,居然大卖呢。这可是白兰地+龙舌兰+樱桃汁的混合酒。你这杯不同,樱桃汁多,只杂了一点点酒,一点酒味也没有。”   “白兰地+龙舌兰+樱桃汁的混合酒……”柳下溪进了吧台里面,把手上的外套放吧台下面的小方柜里。酒吧里最重要的吧台居然只有一个笨手笨脚的大个子守着。   邹清荷跟大个子打招呼:“老丁,你也过来了?”   “累死我了,快点来换班。”丁随显喘着粗气,这算不上体力活也算不上脑力劳动,却不能分神,神经崩得紧,累人。邹清荷有过几晚酒吧打杂工的经验,看老丁的样子就快要挂了,他只好替了他,在吧台内忙活起来。   柳下溪也是指望不上的。他找了一个高脚吧椅坐下,压根儿就没帮忙的意思,略皱着眉看着邹清荷才喝了一口的饮料。   柳下溪见陈佳俊也找了把高脚吧椅坐下,便问道:“Rin喝了几杯你调的混合酒?”   陈佳俊竖起左手张开五个指头:“五杯。他们进来的时候嚷着说冷。老板离开的时候虽然吩咐了不要让Rin喝酒,可她自己说喝了酒情绪才会高涨,特别要求在果汁杯里渗些洋酒。想不到她的酒量真好,跟喝果汁似的一口气灌下一杯。她喝酒了不上脸,看不出喝过量了。”   “看来Rin是喝醉了。”邹清荷对柳下溪说道,他做事麻利,应付着客人与服务生指定的食物饮料比丁随显快速,还有闲情思考先前的疑惑。   “嗯,是喝高了。”柳下溪让清荷帮他拿了瓶矿泉水一边点头:“我估计Rin边唱边跳时情绪越来越高涨,酒意也涌上头部。有些反胄想吐,强行被她压制,结果,压不住了。为了让她自己清醒,她有可能咬破唇舌,嘴角才流了血,身体撑不住人往下滑倒。”   “刚才关电源总闸的是谁啊?”   “是我。”丁随显举起手道:“在吧台下来有一个电源总闸。我见冷了场,怕有人借机闹事。”   “聪明。”邹清荷赞道。   “哪有歌手在演出之前喝酒的,这Rin还有没有常识啊?”闲下来的丁随显嘀咕道。丁随显是很喜欢听歌的,港台的流行歌曲比大陆的音乐更容易上口。以前这些歌星们啊,离他的距离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把他们想象得特别美好。如今真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星辰落入凡间也就一块陨石而已。他看不惯他们的发式他们的衣着打扮,心里认定他们是哗众取巧增添让人说笑的谈资呗。   陈佳俊对老丁的话不以为然:“今时不同往日,Rin这样只是情绪的发泄。”   “老陈同志,此话怎解?”丁随显虚心求教。   “风灵草这支乐队看来已经走到了尽头,Rin身为乐队灵魂人物,无法肩挑起柯风失音带来的毁灭性打击,她应该比其他成员更难过。玩音乐的人,心理承受力并不比普通人要好。说不定更弱一些,更容易被现场气氛牵着走。要知道有过一段辉煌星路的乐队跟不入流的小乐队一样来酒吧卖唱,你以为他们不需要心里建设么?”陈佳俊的这番话合情合理,居然吸引了歌迷过来听他胡扯。   “这么说风灵草要解散的话题是真的了?”其中有一个歌迷说道:“我还以为柯风能重新开口唱歌,他们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柳下溪摇头道:“不,柯风的声音并没有恢复,他今天的即兴表演只是救了今晚的场子。离开演唱会的标准还差很远。娱乐圈很残酷的,不能出唱片不能开演唱会的歌星是没有人来捧的。”   “他是偶像啊,只要往台上一站就有人捧场,他长得好帅哦。”一位幼齿状的少女歌迷道。   陈佳俊撇嘴:“你会出钱买外表光鲜,食之无味的水果么?就算出钱买了一次也没可能买第二次。歌星的外表只是卖点之一,歌唱得好坏才是关键。”老实说,他以前听过柯风的歌,觉得很不错。今晚的柯风出奇不意的即兴表演,甚至歌词也是脱口而出的,与他往常风格不同颇能吸引人。但声音的好坏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他的声音的确大不如以前了。   “老板呢?”柳下溪四处张望,就是没找到酒吧的主人。   “老板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了,连话也没交待半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姜远华嘟着嘴插上了这么一句,他忙死了,这些家伙还有空在一边闲聊!“调酒师今晚也没来,今晚这里连管事的人也没有。”   “怕什么,老板的兄弟在这里呢。”陈佳俊大力地拍了拍柳下溪的肩头之后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我怀疑老板是想赖欠下风灵草乐队的出场费先溜了,留下我们来抵债。”   “抵债?你值几个钱啊。”老丁凉凉地磨牙,他们还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找罪受……“胡说八道。去,干活去!没见猴子他们忙不过来么?”邹清荷看到有几名歌迷真信了老陈的胡言乱话,有要砸场的嫌疑,骂了陈佳俊一声。      第205章 阳光之芒-04 送走最后一名恋恋不舍的客人,时间来到了凌晨二点十五分。   邹清荷揉着酸痛的胳膊,看着满室的脏乱发呆。他是有心想要收拾的,可凭他一人之力整理这么大的空间,难度忒大啊。他明天上午还有课要上呐,现在困得眼皮拼命往下拉。老丁老陈一堆人早溜得不见人影了,只有姜远华与他同在,姜猴子今晚打算睡这儿。自从发觉包房的沙发舒服过他宿舍的床之后,他常留在酒吧过夜。   风灵草乐队的成员全部都在。他们在一间包房里休息。邹清荷忍不住想:看来他们是在等着结帐啦。柳三哥的电话关了,联络不上他。该怎么办呢?又不知道三哥跟乐队的成员私下有过怎样的交易,真为难啊。柳三哥做事怎么就没一个交待呢?   柳下溪拿出自己的钱包翻了翻,才二百元左右。这个数目用来付乐队的出场费,只怕是远远不够的,看来只有弄开收银柜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如果收银柜里的钱也不够的话,只有吵醒大哥来救急了。   不知道,三哥跟乐队商议的出场费是多少。这支乐队经纪人没跟着过来,看他们的样子更象是私自组队组场演出,没有调节突发问题的中间人。   往深里一想,这只乐队的处境比外面传闻的更糟糕。(可惜自己手上有关这支乐队的资料太少了,柳下溪遗憾地想)这五个人能提前几天是跟着布景的幕后工作人员先到北京,表明了他们没有其他的演出机会。   室内非常安静,柳下溪扭头寻找清荷,发觉他跟姜远华围坐在吧桌上。姜远华正端了盘水果沙拉在吃,邹清荷手支撑着脑袋在发呆。从柳下溪的位置看过去:清荷的五官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柳下溪知道清荷一定困了,他的生物钟挺准时的,平常这个时间他在跟周公下棋呐。   姜远华推了推清荷:“你表哥在找你。”   邹清荷强撑着不停往下拉的眼皮,“哦”了一声站起来道:“回家了吗?”   柳下溪拿起外套丢给他:“你先找一个长沙发躺一下。”   “我带你去。”空的包房有几间啊,可以坐五六个人的长沙发睡起来很舒服。外面的天气虽然冷,包房是有暖气的很暖和,比学校的要强。姜远华擦了擦嘴,站了起来。他的精神不错哩,来酒吧做事之后,身体的重量增加了,现在没有人把他当成营养不良的猴子了。   “砰”的一声,乐队成员们呆的“翻浪号”房包传来了大力关门的声音。   柳下溪寻声看了过去,乐队成员之一的鼓手罗琨与贝司手钟家志,从房间里出来,估计是去洗手间的他们小声说着些什么。   柳下溪竖起耳朵隐约捕捉了几个粤语词汇:“八婆,发烂砸”“仆街,屌佢老姆”“搞掂佢还不容易”……柳下溪对粤语的了解有限,听这话象是在说粗口。   邹清荷拍拍自己的头,想让浑浊的脑袋清醒些:“啊,还有风灵草乐队的事。柳大哥,还是联络不到三哥吗?”   柳下溪摇头,他已经放弃找三哥来的念头了。   三哥接电话后立即什么也不管地消失……只有一个可能:齐宁打电话给三哥了。这些天虽然跟三哥见面的次数少,柳下溪还是能感觉到三哥心里埋了心事,他跟清荷都很关心三哥跟齐宁的事。齐宁一直没有在北京城露面,三哥什么也没说,表面上看来一切正常,心里想些什么柳下溪还能猜到些。这两个人闹到目前的地步也不象是闹着玩儿的,只怕三哥动了真感情,越压抑,心里积郁的东西越多。   算了,乐队的事还是由他柳下溪来处理吧。   “小姜,你找一找有没有可以当宵夜吃的东西。”柳下溪吩咐道。邹清荷要跟着他去小厨房被柳下溪叫住: “你去睡一会儿,走的时候我叫你。”   “可是……”   “没事,这里我比你熟。”姜远华不在意柳下溪非常明显的亲蔬有别行事态度。他把清荷推到“剑龙号”包房,把他按在沙发上:   “乖,听话,好好睡一觉。我不要紧的,我明天上午没课,下午只有两科小考。”再过几天就要放寒假了,同学们的学习态度都松散起来,缺课偷溜的人不少。只有邹清荷这种老实头才会认认真真上课。   柳下溪走到“翻浪号”包房的门口时,手里端了茶水。姜远华跟在他后面托着食盘。   “老板来得正好。你们这儿有青岛啤酒吧?来一打。”开门的贝司手钟家志夹着半生不熟的国语。他堵在门口不让人进,柳下溪发觉他比自己还要高出个两三寸。虽然在室内袒胸露怀也不怕冷啊,身材不错,肌肉均匀。   包房内的沙发上横倒着几个人,正吸着香烟,满屋子浓烟滚滚,模样儿跟清末民初那些个大爷吸鸦片似的……“你们玩音乐的还是少喝点掺有酒精的饮料。”姜远华从柳下溪的腋下冒出头来插上这么一句话。   “要你小子鸡婆。”贝司手冷酷地瞪了姜远华一眼,侧身让开,坐回沙发上。姜远华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长发,确定了这是真的头发。真厉害啊,头发又黑又亮的……虽然是男人而且个子这么高,留长发真的很怪,不过他的发质很好。   柳下溪扫视了一下沙发上的四个人,Rin眼睛红肿,嘴角肿了起来左脸上有明显的手指印,显然被人打了。她左手夹着燃烧了一半的香烟,烟灰落在了身上也没理会,右手拿着舞台上使用过的蓝色假发,神情茫然地靠在柯风身上,裸露的长腿卷起来盘在鼓手罗琨的大腿上。罗琨眼神冷漠地望着墙壁,手指无意识地玩弄着她的黑发。柯风的手臂上挂着键盘手肖灵儿娇小的身子,红红指甲的手指抚摸着他拉链大开的胸……怎么看都有股情色的风情在里面……绿色的短发,苍白的脸与血红的唇……在香烟的笼罩下长相俊美各有特色的二女二男构成一副怪异的颓废的唯美画面。(背景墙是海盗们掠夺商船的浮雕)柯风仰着脖子叨着香烟,长相虽然华丽却空洞如没生命力的尸体。   这房间的空气太浊,让人呆不下去,柳下溪放下手里的东西以后,在五人中寻找一个清醒的有代表性的可以沟通的人……当柳下溪的目光盯上了圆脸鼓手罗琨之后,他感觉到柳下溪的视线之后回望了他,也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他扒开了Rin的大腿站了起来说道:“柳老板有事吗?”   柳下溪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罗琨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便点头示意他出去说话。   这话题有点难起头。   两人换了间干净的房间坐下后,姜远华机灵地给他们送上一杯水之后离开睡觉去了。   坐下之后罗琨的表情变了,轻松活泼的样子象是经过特殊训练似的,他侧着七又五之一的脸,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的脸变长了些,显得下巴有点儿尖。一边笑了笑道:“听说您是美人柳老板的弟弟。”   用“美人”两个字来形容三哥也不算过份。柳下溪观察着这个瞬间由霉到骨子里的颓废少年变脸成亲切随和的阳光少年,个人风格变化之迅速让他大为惊叹。   “你们乐队谁说了算?”柳下溪开门见山道。   罗琨嘴角带着甜笑,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意识地敲着沙发:“这话问得有意思。风灵草乐队是支过了气的乐队,这次在北京演出是最后一次以风灵草的名义出场了。即将解散的乐队,谁来话事有意义么?”   他这话让人无法接口,风灵草虽然在港台一带逐渐沉没,大陆这边还拥有名气呢。柳下溪看着他们颓丧的样子心里发堵:“柯风的嗓子?”   “医不好的,恢复成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现象。”罗琨脸上的假笑消失,叹了一口气:“当初出道时谁也料不到今天这个结局。这个团队已经没有向心力了。”他伸手在口袋里掏香烟,发觉烟没带过来。   “柯风食物中毒的真相是?”   “柳老板不了解艺人的生活,是真是假有时连自己也分不清了。人一旦走红要舍弃的东西比外人想象的多。走红意味着的不仅仅是人气与金钱,更多的是丧失自由的郁闷被名气所累受到来自各方的束缚。有时会对现有的一切产生怀疑会厌倦会想要逃离。‘坚定不移’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大家都知道,风灵草乐队的灵魂人物是柯风。一个乐队当然不是一个人的乐队。我们一共是六个人,除了今晚在这里的五人之外还有明晚的男主角木令。木令是柯风的弟弟,亲弟弟,也姓柯,本名叫柯岭。他讨厌被自己哥哥的光环笼罩,出道以后取自己原名的一半自号木令。Rin以前是木令的女朋友,风灵草是他们四人首先组建的,我跟钟家志是资助他们的娱乐公司强行塞给他们的。柯氏兄弟很有才华,Rin与肖灵儿音乐才能一般。以音乐界来说,有才华的人不少。但象他们兄弟这样有才有貌,能填词谱曲会弹会跳还会演戏的全才并不多……”   牢骚满腹嘛,言语之间带有淡淡的嫉妒,离柯风食物中毒的中心主题遥遥无期的样子。   “柯风不是食物中毒!”罗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怎么说?”柳下溪振作精神地问道。   “工作过劳之后没有适时休息,加上他过度纵欲引起了感冒发烧,没有禁食吃多了海鲜与辛辣的食物引起了咽喉肿痛,淋巴细胞病变……总之,他自己没管理好,烧坏了喉咙。柯风的致命伤就是好色,这事知情的人都知道。除了肖灵儿,他的情人多得很。许萤萤的《破茧》早就决定不再演出的了,见了他之后重新把《破茧》推到前台来。现在,为了振救他与他的风灵草乐队特意把《破茧》推向大陆市场。”   “有这样的内幕啊!”柳下溪摸着自己的下巴,长出胡茬了。   “我无所谓。”罗琨摊开自己的双掌:“有其他乐队跟我联络了。我只喜欢纯粹的音乐,不喜欢音乐剧。我不参演《破茧》,我是陪Rin来的。算是参与风灵草乐队的告别仪式。”   “……今晚,我三哥不在,你们的出场费,等他回来再付怎样?”难堪的话题最终还是要提起的。   “出场费?美人老板没跟你说起啊?”   “他临时有急事离开,什么也没交待清楚。”   “也是一个任性的人啊。没有出场费的,我们这几天的吃住由美人老板全包。柯风不打算回香港了,他想留在美人老板的酒吧,等这次音乐剧一结束,他会跟美人老板签一份合同留在这里工作。”   “啊?!”    第206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11 柳逐阳神秘不见人影之前的最后两分钟是在指挥免费劳工陈佳俊调鲜果汁(注:从商场买回的袋装各种口感的水果粉与水对兑,味道虽然没鲜榨的好,水果味还是有的)。   有了昨晚手忙脚乱的经验,柳逐阳下午很果断地去商场购进了这种不会在酒吧出现的袋装食品,这比现榨果汁要快捷方便。他算准了今晚来的客人大多是青少年,还没到能够喝酒的年龄,大多数的少年男女们不喜欢酒精的口感。说到青少年喝酒的年龄限制,在中国北方并不明显。要知道柳逐阳本人,七、八岁就有叔叔们弄点白酒给他喝。   就在他盘算怎样赚钱的时候手提电话响了。   柳逐阳并没在意,打他电话的人一向很多。虽然心里也有一个正在期待的人能打电话来,可是一日又一日过去了,浓浓的失望与沮丧掩盖了希望。   “喂,我饿了,过来陪我吃饭。”电话另一头传来了让他心跳加速的声音。齐宁在电话里头轻笑,可以想象得出他那副死样子。   “妈的,你说过来本大爷就得过来?”尽管柳逐阳本人绝对不承认在听到齐宁的声音时,他回话的腔调有些走调。关于这一点齐宁虽然感觉到,却也不想剥他的面子,心里是快活的,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占有重量。唯一可以证明的是:这厮说话越来越粗了,一点也不象是五讲四美红旗下成长的有为青年,需要进行再教育。   “我在XXX街XXX号的老班长饺子店。”齐宁就这么简单地把电话给挂了。   “臭小子!”柳逐阳骂骂咧咧地拿起外套就往外走,一边挥了挥自己的拳头,那样子就好象齐宁欠揍的脸耸在自已面前一样,给他狠狠的右勾拳……“嗨,猴子,你们老板的要出去干架,需不需要叫人出去助拳啊?毕竟他是老邹的表哥,我们知道这事不插手不好耶。”   “得了吧,就你这小样儿,打起架来还不够塞牙缝的。老板要干架,助拳的人多得很。”姜远华不宵地鄙视他。有那么一次,姜远华亲眼见到年轻俊美的酒吧老板,随便几个电话就招来一大群混混之后,姜远华对老板的敬仰越发深厚起来。   柳逐阳从没象今天这样嫌弃北京的交通杂乱,自己的车跟乌龟在爬似的没见前进多少。   齐宁觉得自己是傻子, 一个聪明的傻子。明知道柳逐阳过来需要几十分钟的时间,可刚挂上电话就守在门口,忍不住摇着脑袋极目四望只为了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哎,傻子!这世上自然有比他更傻的。   这不,瞧,终于等来了一个。好好的四个轮子的车不坐,偏偏以为自己的两条腿快过四轮子,又不是哪咤的风火轮……看着柳逐阳在路上狂奔,齐宁这心里美滋滋的。   齐宁是存心的,存有坏心的那种存心。柳逐阳有车,到哪儿都方便。想着那家伙开着有暖气的车舒舒服服的,心里就有点儿不平衡了。以前每一次都是自己过去找他的,这次轮到他过来找自己了。(生亦何欢~整,理,制,作)嘿嘿,旧战友开的这家“老班长”饺子店不好找。死胡同来着,根本进不了车,要来这儿吃东西,非得在前面的巷口找地方停车,得靠自己的双腿走进来。   齐宁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点:测试一下他在柳逐阳心目中的份量而已,他这种行为其实蛮无聊的,也算是情人之间的醍醐味。   大冬天的看着自己的情人手里拿着外套,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那是种美死人的感觉。   齐宁不由得张开了手臂,柳逐阳不负众望地连人带衣服三步窜跳(跟三步投篮的标准姿有点儿接近,当然没有职业球员那么潇洒,比起狗熊的熊扑要美观上几分)扑进他的怀里。   幸好这里偏僻,让人掉眼球的景观没几位观众旁观。   “饺子已经打包好了,这就带着走?”老班长饺子店的老板黎卓亮跟齐宁有过命的交情,看到齐宁抱着柳逐阳转了两圈……对这么暧昧这么腻人的姿态视若无睹,一点好奇心也没。他当然也是人类,只是练成了泰山崩而色不变的本事。   “不在这儿吃?你就不会在巷口等我啊,你是存心找打啊。”柳逐阳喘过气来,佯怒着要用拳头打招呼他。可惜,距离太近拳头挥不开。   “介绍你们认识一下。黎卓亮,我的铁血兄弟。柳逐阳,我的伴儿。”介绍他们认识这才是齐宁的主要目的。黎卓亮的命是齐宁救回来的,虽然他退了役,身手还在。齐宁自己的事儿挺多的,不见得每次能碰巧顾到柳逐阳。他不想让楼歌再次有机会把柳逐阳拐到美国,根据可靠情报,楼歌已经腾出手来,只怕会来北京找柳逐阳。让黎卓亮在一旁看着柳逐阳的安全,心里踏实些。   柳逐阳打量着黎卓亮,特精悍的一个男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当过兵。冬帽冬衣全是土黄的,衣着虽然土气却盖不住全身的彪悍。   伸出手来握了握,骨关节粗大得吓人。黎卓亮给他的是张订餐小卡片,跟柳逐阳那精制高雅的名片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上了车,齐宁往柳逐阳嘴里塞了只水晶饺子,皮薄肉馅多味道美。   “饺子不错,看不出来。”柳逐阳把车开出巷口,直接上了车道。太多话想说,一时不知从哪边起头。   “把人瞧低了吧。”齐宁舒服地往靠着车椅,大吃特吃起来。他衣服穿得不多,整个人显得单薄,就一件厚毛衣外面套了件青呢料的中山装,裤子与上衣是一套,显得特别肥大。精神抖擞看不出他有没有受过他家老头子的虐待。   “你的铁血哥儿们对我们的事不在意呢。”柳逐阳抽空拾了饺子往嘴里送一边含糊道。   “呵呵,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个人的私事跟他有什么相干的,又不是地球毁灭,我们怎样也不妨碍他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在生生死死里讨生活的人会对儿女情长大惊小怪么?”   这话柳逐阳反驳不了。他也不是矫情的人,想一想也有道理。自己跟齐宁的事大惊小怪也就双方家里的人,跟旁人还真没关系。   “你家老爷子有没有为难你?”齐宁本来想先跟柳下溪探探口风的,拨出的号码却是柳逐阳的电话。来北京第一个见的还是这勾了自己魂的妖孽似的男子。   “没有。”柳逐阳简洁回答,有快奔大三的人了,做长辈的还好意思不肯放手?老爷子纯粹吃饭了撑得慌。管他?早干什么去了。   “我还以为你家老爷子要打断你的腿,威胁着不让你跟我见面了。”齐宁吃饱了之后哈哈笑了起来。   “得了吧你,我的腿好好的你心里不爽啊。你家老头子怎么没打断你的腿?”   “我是齐家的独生子,我老爸怎么舍得打断我的腿?少了我,齐宁就断了香火。不象你们柳家多的是后备儿子。”   “哦,你老头还要留着你继承香火的啊。”柳逐阳不屑地撇嘴:“怎么不回家当乖儿子,跑来找我做什么?”   “为了当乖儿子,我自己来难受,这事儿不划算。你也别寒碜我了,我们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蚱蜢。老爸的意思当然是逼着我找一女的结婚,说是只要是女的,家世容貌都可以不理。你猜我怎么回答他的?”   “我管你怎么回答。”柳逐阳啐了一口,装成不在意他的话而专门开车。   齐宁见他别扭的样子笑了起来,颇不正经地扫视着柳逐阳的全身,然后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来回游走:“你说,我们俩个究竟是谁招惹了谁?”   “管他谁招惹了谁。”柳逐阳打开他的手:“你到底跟你家老头子怎么说的?”   “八年。我要他给我八年的时间。咱们在一起八年还软化不了老爸,我就不姓齐了,跟你姓柳算了。只要你八年之内不变心,到时我娶你当老婆。”   “狗屎。”柳逐阳笑了起来,齐家的人行事风格跟柳家真的人不一样……八年,亏他答得出来。怎么看齐家的父子都是跟自己后妈一个级别的阴险人,一段正常的婚姻都有七年之痒。算了,不管了,还是享受当前的吧。   上了楼,进了屋,门一关,谁先抱住了谁,谁先亲吻了谁,重要么?比起见不到面的思念不安揣测,只有对方真实的体温才是自己渴求的。   上了床柳逐阳计较起来:“这次轮到我在上面了。”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明天五点就要离开北京到外地出任务,这一去只少二三个月见不到面。你不知道我老爸是我的顶头上司的司令官。他给我来阴的,根本不给我见你面的时间。”齐宁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看着柳逐阳。   看得柳逐阳心一软,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争一朝一夕的。喘着气儿散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柳逐阳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全身的疲劳还残留在中枢神经内,在床上翻了几个滚,懒洋洋的窝着不想起床。   齐宁已经离开了。第一次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不知道怎么的,反而从心里有满满的要溢出来的快乐。难不成这就是恋爱的感觉?是的了,见不到时的牵肠挂肚,见到了的快快乐乐,仿佛这世上所有的色彩都是亮丽的。   原来心得到充实感觉是这么地满足啊。   柳下溪关上卧室的门,吓了一跳,三哥什么时候出现的?   柳逐阳窝在他们家的沙发上,跟怀春少女似的张着对亮晶晶的眼。   “齐宁呢?”柳下溪坐在他对面,看三哥这模样想必是昨夜承恩露之后的慵懒。   “你怎么这个时间还在家啊?”没有半点做客人的自觉,反而责备自己的弟弟不给他安静独处的空间。   “清荷小考完,我刚接他回来。”柳下溪一脚朝三哥踢过去:“别指望清荷做饭给你吃,就是你昨夜落跑,害得清荷没睡好,现在他在补眠。瞧你这副没出息的熊样。”   “咋啦没出息了?”柳逐阳不满道:“酒吧会有什么事?瞧你红光满面,刚舒爽完吧。嘴唇都是肿的,也别把清荷操过度。可怜的孩子被你这禽兽虐待着。”   “粗俗!”柳下溪决定不理他,他站起来泡了杯茶,打算等茶凉了些给清荷送上去。   “粗俗?”柳逐阳咯咕咯咕地笑了起来:“哼哼,你们在卧室就不做粗俗的事了?小心总有一天清荷会爬到你头上来,就算他没这个认知,我也要教会他。”   “管好你自己的事,要是你对清荷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柳下溪警告道。   “怎么不客气了?”柳逐阳肚子饿着哩,都怪下溪霸占了清荷,看样子晚餐没着落了。   “让你永不翻身。”柳下溪笑了起来,跟自己的哥哥赌气很没意思。“对了,你跟柯风签了长期合约?”   “还没有。我蛮喜欢他的吉它,这小子有商业价值。就是人太废柴,艺术家的气质有点难顶。估计着一不高兴会随时走人,我对他也没多大期望。”   “你太奸诈了,居然不给他们出场费。”   “你冤枉我了,他们自己不要的,说是他们并不缺这点钱,只是找一个场地练练。柯风蛮喜欢酒吧的气氛想留在北京发展,说咱北京文化氛围足,能带给他创作的灵感。”   “这几个人……给我感觉不太好。”柳下溪沉吟了一下,看了看表:“叫外卖吧,等一下我要先去工人体育馆执勤,你陪清荷去看音乐剧吧。”这送上门来的司机赶得巧。   “不怕我教坏他?”柳逐阳取笑道。   “清荷会被你教坏?”柳下溪挑眉斗眼,他不相信三哥有这个本事:“七点半入场,现在四点多……有你开车送他我也放心些。”     第207章 阳光之芒-05 舞台用黑幕遮拦着,看上去像是超大型的集装箱体。   柳下溪好奇地转了一个圈,这工人体育馆他来几次,在中央地带多了一个舞台之后,变得很陌生了。室内的灯光全部亮了,眩得眼晕啊。   “柳队,一切正常。”朱玲是柳下溪队上的女警,有一头长到过腰的秀发,是分局的警花,但此姝不爱红装爱绿装,是很能干的女子。大家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柳下溪相当欣赏她。   “只不过例行公事吧,还真能有什么事?”崔子健是队里的老油条了,他们这一队人中就数他分局工作资历最长:四年。此人行事风格特别油滑,责任心不大,不是柳下溪能容忍的个性。柳下溪拍拍他的肩并没多说些什么。   “除了我们的人,剧团成员一个都没到。”朱玲走在柳下溪身边皱起眉头:“他们都不需要排练的么?”   “估计闭着眼都能说出台词,他们前面有了三十六次演出经验。”崔子健特别爱搭理朱玲,反过来朱玲懒得理他。也不能怪她眼界高,这崔子健也是奔大三的人了,有些吊儿郎当的。外表还算马虎,做人也马虎。   “这些事不需要我们操心。”柳下溪弯起了嘴角,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早,现在六点不到。你们几个先去吃点东西吧。”   “柳队你呢?”朱玲问,大慨是不想单独跟崔子健一起吃饭吧。   “我留在这儿轮值,小陆他们马上过来了。”   “要不要给你带一份?”崔子健暗地里对柳下溪打了一个ok的手势。柳下溪耸耸肩:“不用了,我吃了过来的。”   “各位阿Sir,辛苦了。”香港过来的剧团经理带着一帮子俊男美女们从专用通道过来。笑嘻嘻地跟他们打招呼。瞧着他们手上的食物,估计朱玲、崔子健不用出去吃了。   “柳老板?!你是阿Sir?”罗琨指着柳下溪大惊小怪道,柳下溪仔细一看,风灵草乐队的五人全在。柯风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Rin穿着打扮表情跟昨夜的不一样,显得得文静,垂着脑袋谁也不看。肖灵儿带着甜甜的笑主动跟柳下溪打招呼:“哈罗,无处不相逢啊。”热络得奇怪,昨夜从头到尾也没跟她打过招呼……贝司手钟家志更有趣,先瞪大了眼睛,然后扭过脸去冷哼了一声。柳下溪哭笑不得,昨晚有得罪过他吗?   “柳老板识他们?”崔子健眨着眼睛低声道:“柳队经营了什么副业啊。”   柳下溪笑了笑:“我哥开了家酒吧,想去捧场是不是?等发了薪再去吧。”   “大爷您就饶了我吧。我的薪水都是预支的。”   “嘘!”朱玲止住他们的话头:“你们看,真漂亮!”   罩着舞台的黑幕拉开了,台上的灯光瞬那闪耀起来,一座可以乱真的彩色森林出现在大家眼前。以柳下溪学过绘画的目光来看,这舞台的布景无可挑剔的完美。跟一般的剧场不同,这舞台是孤岛式的,四面八方都可以承载观众的欣赏。   “天才就是天才。许萤萤最初这么设计舞台的时候,许多业内人士认为她是痴人说梦呢。”剧团经理乐呵呵地笑道。   “为什么?”朱玲好奇地问。   “舞台剧的一面是不能示人,因为舞台剧不能缺少幕后操作,灯光也好,场景的转换也好,剧中人物的先后出场与化妆换装都需要隐蔽的空间。”   “那你们现在是怎样解决这个的?”   “高台下有很大的空间。”柳下溪替剧团经理解答了:“孤岛上的森林,岛内是空的。”   “没错,柳Sir很懂行嘛。”   柳下溪摇摇头:“这不难猜,幕后也好岛内也好都是隐蔽的空间。”   “下溪。”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柳下溪回过头去,看到三哥跟清荷进来了。他迎了上去奇怪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柳逐阳扭了两下脖子,得意道:“这还不简单,守门的人认识几个。”   也对,他的在附近开酒吧有很几年了,认识体育馆内部的人开个后门出正常。   “清荷,没睡好吧。”看着清荷有些憔悴的样子,有点后悔自己先前不该跟他亲热的。   邹清荷抬眼瞪了瞪他,小声道:“说好一起过来的,自己先跑了。啊,那就是舞台吗?真漂亮!”可惜舞台迅速用黑幕重新罩了起来,刚才不过是最后确认一下灯光照明有没有问题。   柳下溪有点悻悻然,他不就是情不自禁地要了他之后,觉得清荷需要好好休息,才自己一个人先来执勤的么?他拿眼睛瞄向三哥,难不成三哥真的对清荷胡说八道了?以三哥的性格来说不是这种多事的人哦。   柳逐阳此刻正与风灵草乐队的几个人在说些什么,距离有点远听不清楚。   “谁是许萤萤与木令啊?”邹清荷摆动着头四处寻找今晚的主角们。   “我不认识,看样子他们可能还没到。”柳下溪塞了一罐饮料给清荷,这是剧团经理给的。两人找到清荷票据上的座号坐下。这种执勤的工作不出事的话其实很轻松。   坐着都能睡着,果然是累到了,昨晚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今天又小考,自己还……柳下溪外套盖在他身上。   观众进场的时间到了,他的执勤才是真正开始。   “你们三兄弟长得一点也不像。”柳下溪跟朱玲站在场馆的角落,她小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兄弟的?”   “罗琨说的啊。”   “这样啊。”柳下溪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主角好象还没来的样子。   “奇怪,八点了,场内的灯光还没熄。”   “可能你的表快了一点。”就在他们说话之间,体育馆内的照明灯熄了。瞬间闪闪发光的舞台出现在观众面前,啧啧的惊叹声造成了嗡嗡回音,与此同时,悠扬的背景音乐响起。   “现在还有人相信精灵王子与公主的故事么?”看着满座的场馆,朱铃不能理解。   “观众想看到的以及被打动的是美的东西与美的故事。”柳下溪皱着眉头……音乐旁白居然是由Rin开始的?想不到……演出十多分钟了还不见男女主角上场……。   不好!柳下溪猛地捶了一下朱玲的肩:“你跟我来!”   “什么事?柳队?”   “你马上去把我哥叫来。通知老崔与小陆他们在东门出口等我。”   “到底什么事啊?”朱玲担心地问。   柳下溪没理他……身为执勤警员可以自由地出入场内场外。他很快找到特殊通道处张望的剧团经理。   经理正急得团团转一边焦急地敲着自己的手背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是不是许萤萤与木令失踪了?”   “是啊!柳Sir您有他们的消息?”   柳下溪摇头:“他们最后跟你联络的时间是?”   “今早八点,他们上飞机之前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是,会在来这里之前去一个地方。他们保证一定会在演出之前赶到的。许萤萤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女明星,绝对不会放鸽子砸掉《破茧》这出音乐剧的。”   “罗琨在剧中有戏份么?”   剧团经理摇头:“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缺少了男主角可以让柯风暂代,罗琨顶替柯风原来的角色,可以缺少了许萤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谁自愿替演许萤萤的角色?肖灵儿吗?”   经理点头:“没错没错。我也没想到她在这种危机时刻挺身而出。”   “有两种可能。”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什么可能?”经理急得直擦汗。   “一种是许萤萤他们自然失踪的,为的就是让出主角这个位置。另一种可能就是许萤萤他们被绑架了。前一种是胡闹,后一种是犯罪。两种可能都是为了柯风这种人。”   “绑架?!天啊!”经理抱住了自己的头干嚎。   “看来,柯风一直被矇在鼓里了。”   “我不懂!”经理把柳下溪当成救星了:“请柳Sir帮帮我们剧团,一定要救出许萤萤。”   下说话间,柳下溪的对讲机响了:“柳队,你在哪里啊,我们全体都在东门出口集合了。”   “跟我来。”柳下溪大步朝东门出口走去。   第208章 阳光之芒-06 “吴经理,你去准备一些许萤萤与木令的相片,方便我们找人。”   “说得是,瞧我这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啊,我这儿有海报这就去拿来。”剧团吴经理拍着自己的脑袋,急忙转身离开。   到了场馆外,室外的冷空气冲击着柳下溪强健的身体,他这才记起室内外的温差极大,自己的外套还盖在清荷身上呢。要不要拿外套?刚想到这儿,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了。不用回头看他就知道做这个动作的是谁。   “你怎么也出来了,不看演出了?”同事们虽然在前面等着,柳下溪的脚步还是停下来了。   “出了什么事?”邹清荷带着倦怠的睡音问道。比起音乐剧,他对案件更感兴趣些。   “联络不到两位主角。”   “许萤萤与木令?现在舞台上的主角不是他们吗?”   柳下溪摇头,看来清荷根本没注意到舞台上谁在唱谁在跳的,居然认不出来现在的男女主角是肖灵儿与柯风:“我有些不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柳下溪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你想来就跟着来吧,我宁愿你回家好好睡觉……算了你去三哥的酒吧休息也一样。”柳下溪穿好外套之后快走了几步与同事们汇合。   邹清荷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还有些浊意的大脑完全清醒过来。虽然音乐剧开始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睛,却跟身边沸腾的观众沸腾的气氛一点也不搭调,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头脑一清醒,思维就开始活动起来:许萤萤、木令失踪了。在演出之前失踪……看柳大哥的样子,估计是怀疑他们被绑架。绑架艺人……理由呢?破坏演出?不对,虽然没主角,演出还在进行……柳大哥吩咐人叫上三哥……由三哥联想到他的酒吧便联想到风灵草乐队。这是一知很简单的直线,由此得出结论是:怀疑风灵草乐队的成员绑架了这两个人。柳大哥说过,风灵草乐队成员中的Rin是木令的前女友……木令是柯风的亲弟弟……柯风的失音是在《破茧》演出之后的庆功宴上。偏执一点的人必会把责任推到许萤萤的《破茧》上。但是,以这个理由来绑架人还是牵强了些……分配好人手之后,吴经理带着一叠四开的海报出现了。柳下溪让出发寻人的同事们带上,他自己带着朱玲、老崔与吴经理准备去柳逐阳的酒吧。回头一看,邹清荷还孤零零地立在出口处没动静。   “清荷!”柳下溪叫道。噫?没反应,这孩子想什么这么出神啊?难不成站着睡觉?他走了回去拍拍清荷的肩,仔细一看,眼睛还是睁着的,魂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怎么叫了你几声也没听到?想些什么?”   “啊,柳大哥。”邹清荷从深思中惊醒,他摇摇头:“柳大哥,在我看来风灵草乐队的成员们以这个理由来绑架许萤萤他们显得很勉强。虽然说风灵草乐队会被解散,但他们个人的发展还是有的啊。罗琨等人不是另外有乐队可以参加么?他们一旦绑架了许萤萤,就完全没有了前途,还得坐牢。我不认为他们会绑架许萤萤他们。”   “你在想这些事情啊。嗯,从正常的逻辑来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当然,如果所有的人都按正常的逻辑来行事的话,这世上的罪案将会减少一半。如果他们有把握在绑架人之后能完全脱罪呢?”   “完全脱罪?我不明白。绑架本身就是一种很严重的罪行,怎么可能完全脱罪?”   “绑架罪,是指勒索财物或者扣押人质为目的,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绑架他人的行为。根据我国的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绑架罪的前提是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对他人实施绑架,直接危害被害人的生命健康,并以勒索财物为目的。只要他们不使用暴力不用强制的手段以及不勒索被绑架人的财物或者以他们为人质进行勒索或者敲诈,要定他们绑架罪就会很难。”   “啊?”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伸展的舞台。当然……也可能不是这样子的。事情没有证实之前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你说得有道理的就是罗琨与钟家志没有冒这个险的理由,Rin和肖灵儿又是女人不可能使用强制性手段绑架他人,当然,这种事也可能委托他人来做……”   柳下溪摸了摸自己冷得发僵的鼻子:“我在意的是:失踪的人在哪里。”   “会不会藏身在三哥的酒吧里?”   “不可能,两位主角今天早上八点他们从香港坐飞机过来到北京需要五小时,从机场到这里至少是下午二点以后。这个时间酒吧是关着门的,就算他们有办法弄开门进到酒吧里面,也不敢冒这个风险。要知道,三哥的酒吧开张之前会进行大清扫,酒吧里藏身的空间虽然多,如果不跟三哥合谋的话,不可能不被发觉。今早我离开酒吧的时候,他们也离开了,离开的时间大约是凌晨四点。我记得姜远华有起来锁门的……”   “你们俩个有完没完啊。”柳逐阳在不远处跺脚,外面很冷耶。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吐着舌,他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酒吧的老板虽然不在,今晚,酒吧的生意依旧红火。   见老板来了,姜远华屁颠颠地跑过来(他把邹清荷给他的音乐票高价转手卖掉,本来请假的他今晚还是来上班了)。看到老板身后的邹清荷赶紧把身子缩了回去。嗯,有点不好意思见他。清荷干嘛今晚不去看演唱会啊,这不,抓了一个现行的倒卖黄牛票的小虾米。   “小姜,正好要找你。”柳下溪叫住了他:“有空房间吗?”   “有的有的。翻浪号还空着哩。”   “小姜给他们端些饮料上来。”柳逐阳打着呵欠,懒洋洋道。   “我来吧,你去忙你的。”此刻的邹清荷压根儿没在意姜远华的做贼心虚,只以为姜远华把票转送给别人了。   “小姜,今早我们走了之后你确定把门都锁好了吗?包括后门。”柳下溪再次叫住姜远华。   “当然有啦。”怎么不可以相信他呢?他姜远华做事一向很可靠的。   他们进了“翻浪号”,这里面已经不是柳下溪记忆中的乌烟瘴气了。   一坐下,吴经理拍着手上的大哥大,哭丧着脸道:“香港那边的经纪人说是亲自送他们上飞机的。机场也确定他们上了飞机。你说这么出彩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这边没有接机的人?”柳下溪拿起笔和纸开始录口供。   “柳Sir,我们是不是出去找人才对?”大冷天的吴经理额头还有细汗哩。   “吴经理,柳队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机场那边,以及你们剧团落脚的宾馆,我们都有派人去。”朱玲插嘴道:“正常来说,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的。目前还无法动用其他渠道寻找他们。”   “对不起,各位阿Sir,我是急胡涂了。”   “能理解。”柳下溪仔细地看着彩色宣传用的海报剧照。背景是先前所见的孤岛森林,一身精灵打扮的长发美女穿着如梦似幻的白纱赤足漫步林中……俊美的男子卷缩在透明的丝团里,还有尖尖的耳朵呐……这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柳下溪苦笑:“凭这种艺术加过工的相片找人难啊,吴经理,没有他们不化妆的近照么?”   “啊,有是有一些,在宾馆的行李里。”吴经理站起来:“我打电话叫人送过来。”   朱玲捂着脸想笑:“想着小陆他们拿着这些海报去问人有没有见过他们,人家还以为他们弱智哩。”   邹清荷端着饮料进来,看到海报很好奇道:“拍出来的比现场的要好看。木令果然与柯风有几分相似,到底是兄弟。”   “噫?木令与柯风是兄弟?”朱玲好奇地问道。   “嗯。”邹清荷坐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柳大哥的新同事,居然是这么漂亮的女刑警啊。   “柳队,你也别藏私了。这桩失踪案你到底有些什么眉目了?”朱玲对待柳下溪的态度亲切自然,完全不把他当上司看。   邹清荷很惊讶她的态度。柳大哥跟人相处总是不自觉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是季佳与齐宁也很少用这种口气跟柳大哥说话呢。   柳下溪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朱玲的话。门被推开了,是柳逐阳跟崔子健:“没有找到失踪的两个人。”他们把酒吧能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找不到人。   柳下溪虽然能断定他们不可能藏身在这里还是让他们做了白工……“等吴经理这边送来了他们的近照,派些人手询问一下附近的人有没有见过他俩。”   “在咱北京找两个人跟大海捞针似的。”崔子健嘀咕。   吴经理进来刚好听到他这话,惨白着张脸:“看来得取消明后两天的演出了。这该损失多少钱啊。前期的宣传、布景以及场地费用等等……”   “还欺骗了咱北京人的心灵……”崔子健及时地插上这么一句。   第209章 阳光之芒-07 柳下溪看着剧团的吴经理不停地打着电话,一会儿普通话一会儿粤语一会儿英文……让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等他好不容易放下手里的电话之后,柳下溪问道:“你把许萤萤失踪的消息发布出去了?”   “哪能呢。许萤萤在娱乐圈是有份量的人,消息没得到证实之前最怕的就是被新闻界知道此事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柳Sir,我们找人只能在悄悄地找。幸好,北京这边的娱乐新闻管制比香港严。唉,先前让阿Sir们拿着海报去找人实在是失策。”吴经理哭丧着一张脸,他的表情显示:本人在努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反而不所措地不停在讲话。此人的年龄也就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皮肤油光发亮的棕色,头发向后梳得很整齐,可能是抹了定发胶,这么慌乱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一丝乱发。他的五官保持着南方人的特色,鼻梁有些突出,嘴唇极薄,不说话时显得很没份量。他围着白色的丝巾,一身衣服极为华丽,不比柳家的老三差。大开领的素色花纹的皮大衣有宽宽的束腰带,下摆很大,露出紧身的紫色皮裤来,脚下是一双到小腿的白色中统皮靴,整体来看是一个风流人物。   “你一直在打电话,万一知道你电话号码的绑匪找不到你撕票了怎么办?”崔子健忍不住吓唬他,要知道他总是在打电话让他们无法对他正式问案。   “啊?撕票!”吴经理果然被这话吓到了。   “能不能请你尽量少打电话?我们不排除这是桩绑架案,对方有可能会勒索钱财,毕竟许萤萤是有名的艺人。吴经理的电话是公开的吗?”朱玲比老崔要婉转一些。   “啊,我有两个电话,对内与对外的。”他紧张地把两个大哥大放在酒水桌上,指着红色的那部道:“这是对内的,黑色的是对外的。业内人都知道的是黑色这部的号码,剧团内部人员知道的是红色这部的号码。”   柳下溪喝完手里的热茶之后示意着让朱玲进行记录,他开始对吴经理问起话来:“吴经理,你们剧团成立多久了?”   “啊?这个啊,我算算看。八四年……不,八五年成立的,算起来已经有十一年了。”   “你一直在这个剧团里?”   “是的。八二年的时候,我和许萤萤在巴黎时装节认识的。那时,我是一名戏剧学院的大学生,很喜爱舞台剧,与许萤萤谈得来,成了知交好友。后来许萤萤力邀我回香港组建剧团,在香港西式的舞台剧没有什么市场,还不如。我们招募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去欧洲发展……最初,我们很不顺,没名气又没金钱支撑光凭着一股子对艺术献身的热情……回想起来跟做梦似的。整整五年,我们剧团才闯出名气来,许萤萤的才华得到了大众的公认。说起来容易,回想起来真是一个艰难的历程。”   “你一直在剧团里?”   “是的,应该说我是许萤萤最铁的Fans吧,看着她越来越闪闪发亮,我也有一份成就感呐。剧团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说呢,元老级的人马也就我跟许萤萤两个人了。”   “你姓吴。”柳下溪沉吟了一下:“吴英翔吗?”   “啊,柳Sir听说过我?”   “你就是《破茧》最早的男主角吧,连续出演十二次公演的男主角。”   “噫?”邹清荷好奇地打量着吴经理,这个油头粉面的人也曾经在舞台上闪闪发过光啊?   吴英翔笑了:“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我曾经站在舞台上过。”   “后来……你怎么没出演男主角了?”既然还留在剧团,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角色被人抢夺?   吴英翔笑容倒是很自在,不是邹清荷眼尖,总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僵硬:“这也没什么,许萤萤挖掘到更有才能的男人担任男主角。   我们剧团有了名气之后,受到邀请的机会增加,剧团成员也增加了不少,淘汰出局的与新加入的形成了循环。我实在舍不得离开剧团,后来管理起剧团的杂物来。我们长期在欧洲各国巡回演出,需要适合当地的语言的演员。许萤萤自己懂多国的语言在语言方面一点阻碍也没有,男主角就不同了,没有几人拥有她这样的天份。为了演出成功她不得不随时留意一些有才华的男人,更换男主角。”   “原来是这样。”柳下溪微微皱了皱眉:“你们既然在国外发展……什么时候回香港的?目前剧团成员怎么看都是清一色的港台新生代。”   “《破萤》的剧情迎合的就是欧美人的口味,想不到在国外的巨大成功之后,当年对我们不屑一顾的香港娱乐圈打开了大门。许萤萤个人对香港有着母巢情节,一心想回到香港发展,大有那种衣锦还乡的愿望吧。我们在国外的剧团因其他团员不愿意来香港发展,剧团解散了。之后,我跟许萤萤得到香港同行的帮助重新组团,这一次我们的目标是以华语为主的演出。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排演《破茧》,终于走进了香港的红馆,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接下来我们一直在华语圈巡回演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固定团员。”   “但是,许萤萤却有了功成身退的想法。”柳下溪突然插了这么一句。   吴英翔一怔:“啊,这个谣传连柳Sir也听说过了。”   “是谣传吗?”柳下溪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他。   吴英翔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垂下了头:“许萤萤想转型,她想专心搞创作,想退到舞台后面。她打算力捧风灵草乐队的成员。她认为,一个梦做了十多年也该梦醒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会有这一次的北京演出?”柳下溪不放松地继续询问。   “可以不回答吗?”   “为了失踪的人,请你回答。放心吧,我们不会对外公布你今天说的话。”   “……是为了木令。木令想要跟她站在同一舞台上。许萤萤她身为一个艺术家一位美丽的女性在情感方面特别纤细吧,很容易堕入爱河的许萤萤又一次动心了,被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小鬼缠上而心动。”吴英翔口气酸涩道。   “木令?不是因为柯风?”好奇的邹清荷插了这么一句。   “柯风?”吴英翔咧嘴冷冷道:“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子?习惯被人宠着的小子哪懂得讨好年长的女人?没错许萤萤最初是被他的才华吸引,但是,这种吸引来得快也去得快。木令跟他哥哥不同,他也是很有才华的,虽然是兄弟却没有柯风的狂傲,人也好相处。”   “木令……他们兄弟的感情好么?”柳下溪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兄弟感情的事,外人怎么知道。”吴英翔被问了这么久的话,有些不耐烦了。正在此时他那对内的大哥大响了。他松了一口气接了电话之后对柳下溪道:“相片送来了。”   看着桌面的相片,柳下溪侧过脸来问邹清荷:“美丽的定义是什么?”   “让人无法直视的阳光之芒吧。”邹清荷看着相片上这一对快乐的男女,这样回答柳下溪。   耀眼!除了这两个字无法形容许萤萤与木令共骑着双人的脚踏车在阳明山道的春日下,那身姿那笑容那快乐……柳下溪让朱玲与老崔两个人拿着相片去询问附近的酒吧,看看两位主角有没有到过这附近。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柳下溪、清荷与吴经理三人了(柳逐阳不喜欢掺和这事,搜寻酒吧不见失踪者之后,他回去继续看音乐剧去了)“真是有趣。”柳下溪手指敲着自己的面颊:“吴经理手上怎么有当事人这么私密的相片?许萤萤与木令的事外界并不知晓吧?”   “Rin找私家侦探拍的。Rin是木令的女友,察觉到木令变心之后,找人跟踪了他们。得到证据之后,她找许萤萤闹开了,这事好不容易才压下来。Rin还闹过自杀,但她跟木令的分手已经成了定局。身为歌手的她彻底完了,每天都酗酒,为了不让她在外面胡说八道,只好让她呆在剧团里面。这些相片为什么会在我手上?其实很简单,私家侦探那边没有职业道德,找到我敲诈财物,我只好出面从私家侦探手上把底片买了下来。经营一个剧团,远比站在舞台上表演更花费心力。人性的劣根性追逐着金钱、荣誉、掌声、美色、情欲……如影随行啊。”   “柯风的食物中毒是怎么回事?”柳下溪打断了他的感慨。   “呵呵,柳Sir很关心风灵草乐队的事情。柯风的食物中毒,我不知情。那天我不在场,庆功宴上幕后人员很少有到场。光环与闪光灯聚集的地方也是天才们表演的场所,我只是一介凡人对这种场合没兴趣。”   “你真的一点也不清楚?”柳下溪逼视着他:“你是剧团经理,管理好团员的内务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那时的风灵草并不是剧团成员,他们是许萤萤请来的外援。许萤萤是追求完美的人,在不少人眼里她过于苛刻了吧。她无意中被柯风吸引,力邀他入团。柯风是狂傲不羁的人,当然不肯受人管制,他只是想尝试一下舞台音乐剧才答应出演男主角的。他有自己的经纪人与娱乐公司,在演出的空闲时间他还有广告要拍其他节目要演。在食物中毒之前他出了一次外景,日本的北海道拍专缉,很不幸地感冒了。这只是算前因吧,虽然警方定案是误食海鲜引起的咽喉炎恶化……我个人倾向于有人在对付他,是人为的故意整他。”这位吴经理现在的很有心情谈话。   “有人对付他?”   “他的个性并不讨好,厌恶他的人很多,连许萤萤自己也受不了他。艺人们星途不顺的太多了,象他这种一出道就大红大紫,好运让人嫉妒看他不顺眼的太多了。他们乐队成员之间也不见得有多团结,木令更是讨厌被他压在头上。”   “许萤萤受不了他?”   “他居然在排练的时候骂她:‘装模作样的老太婆’”   “也太没口德了。”邹清荷啧舌。   “他失音之后,许萤萤把被人弃下的风灵草乐队整个捡起来。虽然这种举动在业界被认为是善举,我个人觉得她的行为很失常。”   “真怪……”   “没过多久就爆出了她跟木令的事。”   “你说许萤萤他们会不会是自己失踪的?”邹清荷突然问道,他不喜欢吴经理背后说人长短的态度。虽然破案需要各方面的信息……受到熟悉的亲近的人在背后如此议论,当事人岂不是很可怜?   “不可能。”吴经理摇头:“她太爱惜自己的名声了。她就算要退居幕后,也必定有盛大的成功演出为前提。这样子悄悄退出舞台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第210章 阳光之芒-08 邹清荷注意到柳大哥不时瞄向自己手腕上的表,他在看时间……一副关注着预定时间内有什么重要大事可能发生的样子。邹清荷不由得想:“柳大哥频繁地看时间显然不仅仅是在等待演出的结束。”虽然目前自己跟柳大哥了解的情况基本相当。可有关许萤萤与木令的失踪一案,自己还没找到任何头绪。老实说吧,在他眼里风灵草乐队成员很可疑,但这位吴经理也同样可疑。   “是谁下的手?一个人还是多个人?理由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失踪的两人目前在什么地方?”邹清荷开动自己的大脑,运用自己的所知所想所学把事情重新整理了一面: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失踪的两个人找出来,只要找出了他们案件便能迎刃而解。邹清荷回想了一下,柳大哥目前所做的事也是先寻找失踪的人……好吧,暂时省略其他的,先推理出失踪的两个人可能出现的地方。首先,失踪的两个人以及受到怀疑的风灵草乐队成员与吴经理都不是北京市人,他们大部分的人是第一次来北京。由此可以得出一个极浅显的结论:他们并不熟悉北京。在陌生的地方藏人其实很难,一般只能藏身在宾馆酒楼……“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柳下溪突然站了起来,拉起了外衣:“清荷你留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   “啊?你们去哪里? 当然一起去。”思路被打断的邹清荷也站了起来。   “再过二十来分钟演出结束,观众要散场了。吴经理,你的大哥大我替你保管了。”   “柳Sir,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先前就说过,有两个推测:一个是许萤萤与木令故意不到现场把演出机会留给肖灵儿与柯风,一个是他们被人绑架。前者是胡闹,后者是犯罪。”   “是的,我记得柳Sir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是前者,许萤萤与木令一定会在演出快要结束的时候上到舞台给观众一个合理解释。否则他们胡闹的行为将是娱乐界的话柄,就算有着盛誉的许萤萤不在意,还没得到娱乐圈承认的木令不会不在意,这种事情有可能抹杀了他登上舞台的机会。那么,他们应该在观众席上一直密切关注着整场演出,好随时出面救场。到目前为止,我留在场馆的警员没有任何消息表明他们曾经出现在舞台上。演出还在继续,并没有出现让许萤萤蒙羞的乌龙演出。以目前的现况来看,第一种假设的可能性极小了。如果是第一种假设的话,在场馆时,我遇到肖灵儿他们的时候,他们知道我是警察时的表情不会那么不自然显得极古怪。从吴经理的描述来看,木令也不是那种为自己的哥哥牺牲自己初次登台表演的人。”   从这里到工人体育馆很近,说话间就快到。邹清荷眼尖,发觉朱玲他们正守在东门出口处,瞧那阵仗,估计着要一个个检查出场的观众……难不成柳大哥认为被绑架的人在观众席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邹清荷点点头。   “冬天衣服看得多,特别要注意包头裹脸的以及那些一拥而上的或者是扶着人不放的。不排除胁持着人质的犯人手上有武器。总之,大家要小心。”   邹清荷虽然有不少疑问想要弄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柳大哥分身无暇,他不想阻止柳大哥办案,也只得安静地站在一边。   柳大哥带领的人办事很有效率:铁栏栅的警示栏迅速地移到观众的出口处,观众出门非得一个一个出来不可……一个门口除了配有四名警员之外还有场馆的两名工作人员。每人手上持有一张相片……原来朱玲他们拿着相片是去复印了。   吴经理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直哆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柳Sir收了我的大哥大是认为我也参与了绑架事件吗?”   “这是例行公事。”柳下溪客气道:“我对吴经理的行为是有些不理解。许萤萤与木令坐飞机来北京,吴经理居然不安排人去机场接他们。”   吴经理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许萤萤的行程从来不容许我过问。”   “原来你只是挂名经理。剧团的重要事务只有许萤萤才可以决定。”柳下溪这话有点儿刻薄了,吴经理的脸色有些酱紫。   “从你们剧团团员不停地在流动,就可以看得出许萤萤私底下是极难相处讨好的人。你一直能留在剧团的理由是什么?想必是,你能提供剧团丰厚的活动资金吧。”   “呵呵,柳Sir真是聪明人。没错,当年许萤萤选中我当她的合作者就是看上了我身后可以调动的资金。”   柳下溪的眼色一冷嘴角一弯,多了股冷硬的刚毅:“两位主角的缺席,替补的演员们并不见得有多慌乱,看来你们剧团的演员们素质很高,还是早就清楚今晚主角们不会到场?”   “想不到柳Sir会因为这一点理由来怀疑我。”吴经理苦笑:“看来你对一个剧团的运作一点也不了解,剧团跟电影或者电视的演出是不同的,没有非你不可的演员,不同的人演绎的角色是不同,角色才是一切。可惜许萤萤不懂这一点,甚至可以说她不愿想到这一点。她是完美的演员,角色也因她光彩夺目。可是,音乐剧是多向性的啊……算了,跟你一外行人说这些也没用。一般来说站舞台上的只有角色本身,不管是不是主角随时都有替换的可能,演出之前的排练会为了剧情的表现力,常常会置换角色。有戏份的演员们需要记住不同角色的台词与歌词。看谁的现场表现出的张力更强能把角色演绎的更加光彩夺目。肖灵儿没有许萤萤的华丽,但她却有女性天然的柔美,她的歌喉虽然不是最出色,不过她表现出来的女性的柔弱很善于抓住观众的心。许萤萤很少出现在团员们的排练中,自从肖灵儿加入之后,排练都是由她代替许萤萤的角色。相比较团员之间的配合度她比许萤萤来得更有默契。到于柯风……他演过男主角,只要他的喉咙能出声就能表演好他的角色,他有这个天份。他跟许萤萤不同,他认真研究过其他人主演的《破茧》,别看他平时放荡不羁的,该有的专业精神还是有的。自从《破茧》公演以来,他是唯一盖过女主角光彩的男主角。第一次把《破茧》里的男主角演活了,不再是女主角的陪衬。”   在他们说话之间,观众们开始出场了,他们的话题也至此结束。就连邹清荷也全神贯注地看着一个个走出来的观众们。   “搞什么嘛……”公安们的临检显然让急着回家的观众们很不高兴。   “请大家配合一下。不要挤,大家慢慢出来。”   “万一找不到人怎么办?”吴经理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邹清荷觉得他的话很有问题:“当然是一直持续到找着人为止。只要他们还活着……”   “柳队,发现了情况。”柳下溪的对讲机紧急频道响了起来,从声音里听出是留在场馆里的小陆发出来的。   “请说,发现了什么情况?”   “发现了许萤萤!柳队快点过来,她的情况不妙,生命迹象十分微弱。位置在F区9排19座。”   柳下溪对朱玲打了一个手势,让她过来。   对讲机里的声音邹清荷也听到了:“F区9排19座?”   “怎么?”柳下溪带着朱玲匆匆往场馆里挤,引来了观众们不满的声音。邹清荷紧跟在他们后面,见柳下溪问起就道:“那十张票其中一张就是这个座位号。我记得是F区9排11至20座。”   柳下溪脚步停了停,吃惊道:“你是说,许萤萤所在的F区9排19座,是你送给你同学们的十张票之一?你给了谁?”   “让我想一想,最后两张给了姜远华。11与12给的是陈佳俊,13与14是老大赵智超,15与16是老丁,17与18给的是黄随云。黄随云说没兴趣,陈佳俊把他的两张票据为已有,说是要给他女朋友的好友。”   “姜远华在酒吧……清荷,你把他叫到场馆来。”柳下溪不再多说,带着朱玲进了场馆。   场馆里的观众没剩多少了。柳下溪一眼看到自己的同事扭着的少年眼熟,是清荷的同学陈佳俊。   “清荷的表哥!”陈佳俊看到柳下溪就跟看到自己的亲人一样,大叫起来:“冤枉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她是自己靠在我肩头的,我还以为她睡着了。”   第211章 阳光之芒-09 “脾脏内出血,身上有多处殴伤,手腕上有捆绑过的痕迹,初步判断她至少有十几个小时没进过食。右手臂有一厘米左右深的二寸刀伤,血把毛线衣都染红了,伤口目前已经凝固。根据伤口凝固的程度看来,刀伤的时候大约有十几小时。”许萤萤被急救之后抬上了救护车,朱玲走到柳下溪身边小声地把她了解到的情况做了汇报。   “你跟着去医院,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发现。”柳下溪的的眉头一直紧皱着。他想不到啊,一代名伶许萤萤居然被人伤成这个样子……她被人禁锢受了伤,为什么不报警?她是一个人出现还是被人胁迫的?   柳下溪坐在许萤萤座号的后面一排,完全没理会场馆里的各种嘈杂声。   吴经理上了救护车之后,剧团里的成员们被警方隔开了,他们不知所措地小声议论着,大家的表情都是害怕与不安的。   柳下溪观察不到风灵草乐队成员们的表情,他这儿离舞台很远。远远看过去那几个与其他团员们隔绝开去,静默地立在一边跟人偶似的,有着事不关已的木然,甚至连普通人的好奇心也没有。   18号座就有一堆瓜子壳……许萤萤坐过的椅子下面非常干净,什么线索也没有。20号的座位底下也很干净……小陆朝柳下溪走来一边道:“柳队,找不到木令,外面的警员要不要先撤走一部分?”小陆也是柳下溪这一队的成员,今年二十六岁,职业年龄为三年。大名叫陆征程,有一张极普通的脸,五官几乎是浮在脸上的很没特色。   “可以撤走了。你安排一下,运用电视广播等媒体,寻找坐在许萤萤身后的观众们。找民警协助一下,看看机场火车站有没有木令出入北京市的踪迹。”   “好嘞。对了,柳队,这些剧团的成员该怎么办啊?”   “录完口供让他们回宾馆休息。风灵草乐队的五个人……先留着,让我来录他们的口供。至于那个叫陈佳俊的大学生……碰巧我认识,他的口供我来问。”   “好。”陆征程打了一个响指,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居然有人狠得下心对付象许萤萤那么漂亮的女人。”   柳下溪摇头:“美丽不是免死金牌,不同的人对美丑有着不同的慨念。”许萤萤的真人比起相片更为美丽。昏迷不醒的她紧闭着相片上那双灵动跳跃琉璃似的眼眸还是无损她的绝色丽容,乳白的肤色,狭长的柳眉,长得有些假的睫毛,漂亮的鼻与优美弧形的唇组装在标准的鹅蛋脸上……这张面孔绝对看不出她的年龄已经超过三十,眼角是光滑的,一点鱼尾纹的影子都没有,如果不是她的渐深的唇纹出卖了她年龄的秘密,连柳下溪也不会相信她过了大三。   这张脸存在的本身就是种艺术啊。美丽得不真实的女人……“你还不是起了色心……”这话无意之中闯进了柳下溪的听觉系统。柳下溪看了过去,正在吵闹的是陈佳俊与他的女友。这两人显然吵到了尾声,有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狠狠地踩了陈佳俊一脚之后离开了。   陈佳俊抱了抱脚蹬了几下……他身边有笑声,是跟他共患难的室友老大与老丁,这两个人担心着他,留在了现场。他们带的女伴先走了。陈佳俊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心里的不爽写在脸上。他四处望了望看到了柳下溪举起手来打了一个招呼,带着老大与老丁便朝他走过来,人未到声先到了: “清荷的表哥,清荷呢?”   “这桩案子得请你协助调查了。”柳下溪没有回答他的话。陈佳俊的话提醒了他:这么久了清荷还没进场馆。看来,没有他的陪同,邹清荷想进入被封锁的场馆还有点难度,估计这时他已经被拦在门外了。柳下溪站了起来:“老崔,去门口看看,我弟弟来了没有?   ”   正围着舞台转悠的老崔应了一声向门口去了。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舞台上,久久没移开。舞台还保持着落幕时的模样,各色灯光把整个孤岛照得宛若仙境。   “今晚的事也真有点邪门。”陈佳俊有点垂头丧气:“我记得你姓柳,那我就称呼你一声:柳哥吧。今晚刚进场的时候,我是坐在11号位,这一点老大他们可以作证。”   “嗯。”丁随显点点头:“我们刚进场的时候都是按票上的位置坐的。我坐在15号位上,老大坐的是14号。坐下去没多久12号的与17、18号位的不停地在说话,把大家的心情弄糟了。是我提出换位的。”   “换位的结果是我坐在了15号位上,在第三幕的时候,我女朋友她们一群女孩子去上厕所,让我看管她们的东西。于是,我坐到18号来。19与20号的票……我知道这两张座位票邹清荷给了姜远华。那个女人就坐在19号位上,当时的她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看不清脸。   20号位当时是空着的,老实说我还以为她是姜远华的秘密女友,心里蛮羡慕他有这么安静的女朋友。后来,我女朋友从厕所回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嫌她有点挡道,推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歪往我这边倒了过来靠在我肩上。我是打算推开她的,当时我以为她在睡觉,也就没出声了。”停了一小会儿,见大家都一点不信任他说的话,只得摆着双手很无奈地道:“我老实承认吧,场馆里的灯光时闪时隐的,让我无意中看到她长得非常漂亮,觉得配猴子有点可惜。再说吧,是对方自己靠过来的,我就当这是一个美丽夜晚的一次美丽邂逅。偶尔满足一下自己精神上的诗情画意,又不是实际地做着下流的事儿。”他的辩白得到的是老丁无聊的口哨声。   “第三幕之后她的头一直靠在你肩上,这期间她有没有出过声说过话?你后来有见到坐20号座位上的人吗?”柳下溪自动屏除陈佳俊口供里与案件无关的信息。   陈佳俊摇头:“没注意,印象中的20号一直空着的样子。这女人没有开口出过声,要知道右耳是各种嘈声不绝于耳,左边死寂般的清静,有着极大的差异感。那女人也就是许萤萤啦,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后来我也不自觉地睡着了。演出结束时,被我女朋友拎着耳朵吵醒的。靠在我身上的许萤萤突然歪了下去,看着她的脸没有一丝活气儿。当时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她已经死了,不由得大叫起来:   ‘天啊,这里有死人。‘几个公安突然冒出来,一把扭住了我,也阻住了想过来旁观的观众。其中一个公安说她就是许萤萤。记得我女朋友还质问过公安:她是许萤萤,台上的女主角又是谁?。”   “她手上有拿东西吗?”柳下溪把他的口供与小陆记录的情况一比较,陈佳俊的口供是值得信任的。   “她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我没有看见她的双手。她身上没有包也没零食也没萤光棒之类的东西。”   “清荷,这边!”老丁的大嗓门开始工作了。   柳下溪望过去,看到老崔带着清荷跟姜远华进了场馆。   “姜远华,你的两张票给了谁?”柳下溪看着局促不安的姜远华直接问道。   “票?发生了什么事呀?”姜远华打着寒噤,这场馆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警察……邹清荷叫他过来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儿,害得这会儿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回顾了自己短短的人生,亏心事也真没做几件啊。   陈佳俊拍着他的后脑:“就是你这小子多了事。干嘛把票给不认识的人啊?”   “我没给不认识的人啊。我只是把票卖给了陌生人而已。”   “卖了?什么人找你买的?”邹清荷直直盯着他,让姜远华很心虚。   “一个男人。上半张脸被帽子盖住,下半张脸被围巾包住。那时售票窗口的票已经卖完了,我没找到女孩子陪我看演出,怕被老陈他们笑话我。看到附近有不少人在询问有没有退票,我就打算退掉一张票。可惜,不少人要两张……正在谈价格的时候,这个男人挤过来了他要两张票价格是原票的一倍。我立马把票卖给他了。”   “他说话的音调怎样?”大冬天的出门在外衣服穿得多,看不出身型来……柳下溪侧头看了看清荷,发觉他正盯着柯风他们在看。   心里一动,清荷发现了什么吗?   “男中音,北京口音很标准的一口京片子,声音年轻好听。他的身高嘛,跟清荷的差不多,穿着黑色的厚呢料长风衣,脚下是一双黄色的翻毛长靴。”   “他当时是一个人吗?”   “当时有几个人围着我。他要两张票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来。那时候已经开始进场验票了,有值安人员出来赶人。把票卖掉以后我就走了,连头也没回呢。钉子(钉子这个名是姜远华给丁随显起的浑名)发生了什么事?”   “唉。”老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你这小子惹的祸啊。连累了陈佳俊,好好的天成佳偶被你这一搅和,只怕会泡汤。”   “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嘛。”姜远华嘀咕。   第212章 阳光之芒-10 “你看得蛮仔细的嘛。”站在旁边的老崔说了句赞扬的话,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带了股贬低人的味儿。   “当时人多,他踩了我一脚。”姜远华有点儿委屈。   柳下溪合上了记录本,关上了微型录音机(他现在除了自己做记录,很重要的口供还会用录音机给录下来)拿出随时携带的小画本儿根据姜远华的描述迅速画了张全身素描,一边画一边根据姜远华的意见进行修改……“你表哥很有名侦探的架势。”丁随显压低嗓门跟邹清荷说道,就算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还是足够让身边的人听到。   邹清荷笑了,这话很受用呢:“老丁、老大,你们当时有没有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这个嘛……”老丁搔着头想了想:“演出还没开始的时候,有后面的人要坐在这位子上,我还以为猴子没到就出声说了句:‘我哥们等会到,您别坐了等会儿还得起身。’后来呢换位了就没注意了。”   “啊!”一边的赵智超突然出声道:“我想起一件事来,演出开始一段时间之后,我有些紧张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边,从左边回到座位上。当时燃着打火机找座位……有一个男人从我们这一排离开,还把我手上的打火机给撞了,记得那时打火机还是燃着的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我闻到一味布料的焦味。(他指了指自己右侧的上腰部位)是这个位置留下焦印。我连忙道歉,他没理我,匆匆走了。我注意到20号是空着的,其他的我就没注意到了。你们看,这是我的打火机。”在这一排的转角处的椅子下找到了极普通的幸福牌打火机。   “记得当时的时间吗?”柳下溪问。   赵智超摇头。   “还记得当时舞台上在表演些什么?”   “我记得了。老大过来的时候撞了我的腿。”老丁抢着答道:“那时舞台上正演着精灵王子打猎归来无意中发觉自己的父王正在进行着邪恶的计划,非常伤心地在林中悲歌。”   “老崔,你带几个人跟我来。”柳下溪把手上的东西塞给清荷:“你们先去三哥的酒吧等我过来。”   “柳队,有发现了?”老崔屁颠地跟上。   “找几个人仔细搜查厕所,看找不找得到证人描述里的衣服鞋子,女厕也不要放过。如果找不到就把搜寻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场馆。   ”   柳下溪走到舞台附近问剧团的成员们:“谁有脚本?”   “我有。”一个斯文的眼镜男走到柳下溪面前,带着半生不熟的港式普通话道:“阿Sir,许团长生病了吗?”   “目前情况不明。你叫什么名字?能带我到舞台上看看吗?”   “好啊,我是戴帆,请多指教。脚本在里面。”他指了指舞台上面,他们这些人都还穿着戏服,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上了这座孤岛似的舞台,以柳下溪这种总着批判性的目光之人来看:这些全是塑胶制品的僵硬的树木花草很难看。给它们增添活力的是缠绕着它们的彩色灯光,这些照明艺术增添了变幻的色彩与层次,从远处看过来才把舞台弄得美美的。脚底下踩着人工草皮,软软的,仔细一瞧原来是长毛地毡。   “很漂亮吧。我们的场景比起其他的剧团成本高得多。”戴帆骄傲道。   柳下溪没有吱声。他认为北京郊外多的是美不胜收的实景,一年四季要什么样的都有。假假的舞台有什么好夸的?   假山后面有一小楼梯直接通往下面,里面的空间还蛮大的,足够十来个人进进去去。柳下溪瞧了瞧顶棚,搭建得蛮结实,上面有人在行走也能支撑得住。隔断开的几个化妆间,其中一间要大一些,只有一面镜子,看得出是主角专用的。每一间都有一堆戏服挂在一边……好大的几个帆布包……“这是打包戏服的袋子。”戴帆见柳下溪察看这些包,出声解释道。   “演出开始的前后有人离开舞台吗?”柳下溪不经意道。   “啊?让我想一想。这个问题跟许团长的事有关联么?”   “也许有。”   “这样啊……有。”   “谁?”   “有几位。临时换主角,带来的服装尺寸不同,他们去宾馆拿衣服。特别是罗琨的服装需要修改尺寸。我们剧团的人员不多,服装组的人是兼职的,这次没有跟着来北京。时间赶,为了改服装一共去了五个人。一出舞台剧并不是所有的演员跑完整场……”戴帆突然停下没说话,他看着柳下溪打开每个袋子察看:“柳Sir这些袋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好香。什么味儿?”柳下溪道。   “迷迭香吧?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叫这个香名。戏服需要保存,放些香料进去不会生虫。许团长对味道敏感,不喜欢闻普通的樟脑,这种香料是她从印度带来的。”   “离开的是哪五个人?离开时有没有带走这样的帆布大包?”   “有,需要把要换要改的戏服带走。罗琨跟钟家志带走的,同去的还有Rin、于珍珠与娄明芳三个女孩子。肖灵儿的尺寸要改,本来她是应该要去试穿的,她是女主角,一开始就有她的戏份,我们只好把剧情变了变,让她先上场的时候不穿主角的服装,穿着她原本角色的戏服。”   “离开舞台或者说重新回到舞台怎样才不能引起观众的注意?”   “置换场景的时候,灯光会熄灭,趁着灯光暗下来的时候离开或者回到舞台。比喻说罗琨他们回来的时候,在紧急通道那边晃一晃手上的红外光线的棒灯给一个信号,舞台这边会适当地调整剧情,借着情节让舞台的灯暗下来。”   “原来是这样的。难怪有人说舞台剧更灵活一些。”   “算是吧。”   “他们回到舞台的顺序是?”   “这……我就没注意了。啊,找到阿Sir要的脚本了。”   “谢谢。你是这个剧团的编剧吗?”   “是的。编剧与临时导演还兼职了剧中的配角一名。”   “在你们剧团的成员中谁的摹仿以及语言能力最强?”   “不明白阿Sir的意思。”戴帆摇头。   “呵呵。”柳下溪淡淡地笑了笑:“有谁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地方方言的特色?”   “啊,这种才能啊,我们剧团里不少人都可以啦。玩音乐的人对声音啊、语言啊感知度要高一些。我只能算半个音乐人,在这方面要差一些。这种才能Rin算是最好的一个吧,她当风灵草的女主唱就是由于她能摹仿各种明星的台风。也因为这样,她缺少了个人风格。风灵草乐队缺少了强硬尖锐的柯风就成不了气候的原因。”   “Rin有多高?”   “接近一米七。”   “谢谢你,戴先生。”柳下溪手里拿了一个帆布袋出了舞台,看到邹清荷跟他的几位朋友还在场馆里等着他,柳下溪有些感动。虽然清荷的朋友们更感兴趣的是舞台布置,几次想冲上舞台来瞧瞧,被警察以及剧团的成员们阻住了。剧团的成员们也没有一个人先离开的……“他们想知道许团长有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在等吴经理的电话。”戴帆向柳下溪解释道。   柳下溪把帆布袋放在陈佳俊面前:“闻一闻这个味道。”   陈佳俊极没形象地象条狗似的嗅了嗅:“没错,当时许萤萤身上就是这股味道。这香味很好闻,让人记忆深刻。”   “有人说这香味是迷迭香。”   “不是,这不是迷迭香味。”插这话的是柳逐阳,他先前坐在椅子上的,柳下溪没看到他,这会儿他走到他们的身边:“迷迭香是令人头脑清醒的香味,这种香味刚好相反,有催眠的功用,大慨是由动植物的香精配制的混合香吧。里面含有轻微的薰衣草味道。”   “老板,您连这个都懂啊?”姜远华狗腿道。   邹清荷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三哥只懂酒呢。”   “……”这些小鬼的夸奖柳逐阳并不得意,懂这些香料什么的也只是说他以前红粉女伴多,别人强行把这些香料香水知识灌进他的大脑。   “柳大哥,瞧你的样子,这案件大白了吧。”邹清荷压低嗓门道。   “还差证物。你发现了什么?”   “柯风在哭泣。”   “啊?你看到了?”柳下溪意外道,他朝柯风望去,他的脸干干的哪有泪痕啊。   “这是一种感觉,我感觉他在哭,流不出眼泪的那种哭法。”   柳下溪拍他的头:“你这只是臆测,作不得准。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许萤萤到北京之后,被人弄昏用这种帆布袋装着藏在舞台下面的空间里。音乐剧开始之前被人弄到外面去了。风灵草乐队的成员排除演主角的柯风与肖灵儿,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舞台上没时间找姜远华买票并把昏迷的许萤萤带到场馆里。风灵草乐队剩下的成员Rin、罗琨、钟家志三个人都有嫌疑。柳大哥怎么看呢?”   “有道理。”柳下溪点头:“那你认为他们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是专业的表演者与业余的罪犯。他们做的事情脱离不了他们的本体:表演。他或者她仇视着许萤萤,对付她的目的是处罚她让她痛苦让她难堪。同样的,他们做这件事并不想把自己赔进去,他们需要为自己脱罪,想把现场造成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可是,对于犯罪他们完全是外行人,行事当然会破绽百出。这么多黄牛党偏偏找上姜远华,只因为他面熟吧。人啊,对于有熟悉感的人总是放心些,总会不经意地选择面熟的人。可是,这个人不该做得这么明显,不该踩猴子一脚。这个买票的人为了塑造一个本身不存在的人物,表演得太过了。”   第213章 阳光之芒-11 柳下溪很顺手地拍着清荷的头,扬了扬手上的脚本:“清荷,你的推理大致方向跟我的设想相符。不过,从脚本上来看你的推理有时间上的漏洞。啊,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要看轻那些打算犯罪或者已经在犯罪的人哟。”话一说出口他自己觉得后面这句带了说教的成份跟打官腔似的。   邹清荷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柳大哥是说我不要轻易地给犯罪者划分什么业余或者职业吧。”   这敏锐的懂事的孩子无法让人不心痛他啊。柳下溪搂住了他的肩,手紧了紧:“是我过份依赖了你。”   “柳大哥哪有依赖我啊。对了,柳大哥。我的推理上出现的时间漏洞在哪里?”   “时间漏洞……我认为,从姜远华手上购票的人不可能是扶着许萤萤找座位的人,更不可能是赵智超遇到的那个人。我不认为他们会费力地把许萤萤弄到场馆外再把她弄进来,这样做吃力不讨好也容易被人发现。你不如这样来设想:许萤萤根本没有离开场馆。有人使用了障眼法把许萤萤放在了场馆的某一处。要知道我们假设的前提是:有嫌疑的人是剧团内部的人,这事不是一个人做得来的,所以做这件事的人是复数。既然是剧团里的人,他们手上肯定会有演出票,要把许萤萤藏身在观众中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使他们自己在事发之后能置身事外。我只能假设从姜远华手里买到票的那个人用通信工具通知了场馆内的某人,告诉了他演出票上的座号。这个人扶着昏迷状态中的许萤萤坐到19号位上。你还记得丁随显说过‘演出还没开始的时候,有后面的人要坐在这位子上,我还以为猴子没到就出声说了句……’”   “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柳大哥认为老丁说的这个人就是胁持许萤萤的人么?”   “证据不够,现在还不能定案。”   邹清荷拿过脚本来瞧,天啊,这东西对他而言太复杂了……柳大哥怎么看得明白的?有图形有文字还有各种符号,不少地方用英文标注的……“柳大哥,你怎么会看这种东西啊?”   “啊,我还有点小小内幕没告诉你。”柳下溪把脚本收回,一边道:“如果没出许萤萤失踪的意外,我本来是不会说的。正常来说,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刑侦队的人员一般不会出动来维持地方秩序。这次,我们刑侦队的人来体育馆维持这次音乐剧演出的治安是有理由的。之前,我们收到了一封许萤萤发过来的传真信并附上一封恐吓信。虽然是复印件还是看得出恐吓信是用香港时报的印刷字体拼贴而成的几个大字:取消破茧的公演,否则XXX。”   “这算是恐吓信吗?”   “算。当事人向警方请求援助,案件就算成立了。虽然她本人没有来却在电话里跟分局的上司沟通过了。这还没发生的案子落在我手上之后,我特意去了解了一下音乐剧以及《破茧》剧团的基本资料,也找人教我看脚本。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前因。”   “原来如此。”邹清荷点头。   “我等下让人把脚本复印几份。以后会教你怎么来看它。”   “你们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啊。”柳逐阳见他们俩个又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把其他一切忽略了,颇不满地搭着他们的肩道:“这么多人盯着你们看呢。下溪,不少人等着你发话啊。”   “三哥,帮我问一问北京地头上的帮派,有没有人接下绑架许萤萤的案子。”柳下溪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这事不用你说我已经问过了。没有人出面做这一单事。”柳逐阳挑了挑眉头,到底是兄弟有些小动作是相似的。换成以前啊,他才不会理这些闲事儿。自从柳下溪带着邹清荷回北京之后两兄弟走近了,这才有了血肉相连的兄弟感情。   “谢谢。”柳下溪虽然早就料到不可能是外面玩命儿的人做的,为了求稳还是留了份小心多嘴问了这么一句。柳下溪扫视了一下场馆里的人,把目光放在陈佳俊身上,对他招了招手。   陈佳俊乖乖走过来:“柳哥有什么吩咐?”   “现在能联络到最先坐在18号位上的人么?”   “是我女朋友的室友,现在要去找她们吗?”   “柳队!找到了。”老崔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拿了一包东西。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风灵草乐队的几名成员脸上,很明显看得出Rin有些慌张,罗琨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肖灵儿眼睛不停地在闪,钟家志抓头发,柯风谁也没看跟石膏似的仰着头看场馆的屋顶。   “在哪儿找到的?”   “哈哈。E区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衣服帽子还有鞋。柳队,可以抓人了吧?”   柳下溪摇头:“还得等香港机场确认许萤萤离境的时间,以及北京机场她的入境时间与可能出现的目击证人。最重要的是许萤萤的验伤报告。”   “那就是还不能收队了。”老崔嘀咕。现在夜了呢,已经过了深夜。   柳下溪没理会他,仔细地查看着找到的衣物,口袋里只有那两张演出票。F区9排19座的票被剪过了,20座的那张还是完好无缺的。衣服上没有赵智超说的香烟烫痕……鞋,有很厚的底足足有四寸的样子……柳下溪目测了一下剧团成员们的身高,穿上这样的鞋身高看上去跟清荷差不多的话……“老崔,把Rin请过来。”   罗琨陪Rin一起过来的。   “柳Sir,您这是唱那一曲呢。”罗琨阴阳怪气道,他把Rin护在身后。   柳下溪盯着他的眼睛足足有一分钟,罗琨与他对视了一下别开了眼:“你有什么话要问就快问吧。”   “姜远华请你过来一下。”   姜远华应了一声,紧跑几步过来。大家都是熟人,真不希望谁有什么事儿,现在的他知道了一些前因后果,却不知最后的结局,这样子不上不下地吊着让人难受。   “这衣服帽子围巾还有鞋,你有没有印象?”   以姜远华的智商当然看得明白自己的证词关系道案件的进展,他看了看Rin与罗琨,看来柳哥怀疑的对象就是两位之一了。对不起了风灵草乐队的成员们,他是要说实话的,谁叫你们自己要走过去找他买票的,他姜远华的记忆力很不错也。他仔细地看了看,很肯定地道:“没错。就是这鬼鞋踩了我一脚。”   “Rin,请你把这外套套在身上。”柳下溪十二分的客气。   “不必了。”罗琨护着全身发抖的Rin,强词夺理道:“就算Rin化妆去外面购了两张黄牛票触犯了贵国的法律么?”   柳下溪淡淡一笑:“算不上。”柳下溪把两张票的座号递到他眼前:“只是碰巧了点。这张票的座号跟我们发现昏迷的许萤萤坐的位置是一致的。有关这一点还请Rin解释。”   罗琨翻了翻眼,把自己身后的Rin弄到柳下溪面前:“Rin,你说吧。”   Rin咬着唇,狠狠地捏住了罗琨的手腕:“我……我恨她!她毁了我的生活。”   “你对她做了什么?”柳下溪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给她注射了安定。”   “这几个月来,Rin情绪一直不稳。医生给她开了一些镇静剂。”罗琨在一边为她解说。   “老崔,你先把她带到局里给她录口供。”柳下溪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柯风……另一边的剧团成员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还有两个人于珍珠与娄明芳一起请到局里去,问一问她们今晚都做了些什么。”   “录完口供以后是不是可以收工了?”老崔满怀期待道。   “把录完的口供送给我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阿Sir,你们就凭这么牵强的理由与证据来逮捕人么?”罗琨冷笑道。   “你真是很有趣的人。”陈佳俊双手抱臂,他实在看不过这虚伪男人的嘴脸:“是男人的话你替她顶罪啊。脱了裤子放屁。”   “不是逮捕,是协助调查。”柳下溪好脾气道:“目前只是侦讯还没定案。”   “在这里问。”罗琨态度极强硬地道,他完全不理陈佳俊的冷言冷语。   “在这里问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你总是抢了她的话,会影响她证词的真实性。”柳下溪的口气依旧很温和。那边,老崔带着人把Rin以及另外两个剧团的女孩带走了。   “演出结束了,他们怎么还穿着演出服啊?”姜远华问丁随显。   “我怎么知道。大慨是没有心情换吧。”   “看他们还穿着演出服,觉得怪冷的。”赵智超道。   柳下溪的手机响了,跟香港机场联络的同事来电:“柳队,查明了。今天上午许萤萤是坐着十点二十五分的飞机离港的,到北京机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二分。她是一个人上机的,木令没有跟她同行。”   “下午三点四十二分到北京的?”柳下溪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邹清荷问。   “这么看来,许萤萤手臂上的刀伤是在香港时被人划伤的。罗琨,许萤萤手腕上的绑痕是你们绑的吗?”   “打了安定还干嘛绑她啊,她都昏……”罗琨随口道,突然住了嘴,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第214章 阳光之芒-12 罗琨这句随口说出的话让柳下溪露齿一笑,一挥手,有两名随时待命的警员过来。“认真帮这位罗先生录录口供。”   罗琨恶狠狠地盯着他:“柳Sir这是给我砌生猪肉呢。”   “砌生猪肉是什么意思啊?”离他们很近的邹清荷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估计这不是一句好听的话。   “故意设圈套冤枉人的意思。”一向自称是万事通的南方人陈佳俊回答了他的话。   “噫!谁冤枉人啊。”口快的姜远华鄙视地看着罗琨,亏他以前对他的印象蛮好的。柳哥是自己人当然是要偏袒的。这个外来的歌手居然在咱的地盘胡乱给柳哥泼污水,小样的,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做了歹事儿自己心里有数。柳哥从头到尾有说些冤枉你的话么?”   邹清荷拉了拉姜远华的手臂,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清荷抬头看了看柳大哥见他表情如常,知道他不会把罗琨的话放在心上。柳大哥是有胸襟有气量的人,怎么会为别人的一两句话耿耿于怀?而姜远华为柳大哥强出头的心意自己是懂的,心里是感激的,这朋友毕竟没白交。可是,也要给柳大哥留一点宠辱不惊的空间嘛。   柳下溪挑眉,带着丝丝嘲讽人的神态看着罗琨。后者,阴沉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柳下溪心里并不愠恼,用了最最平和的口气道:   “就算,你不承认是你亲手做的,至少也是知情者。”他扬了扬左手拿着的微型录音机,幸好这玩意是开着的,罗琨先前的话好好地留在了录音机里了。除了现场的这个物证之外还有这么多证人在一旁罗琨也是无法抵赖的。   罗琨拧起了清秀的眉头,冷冷道:“柳Sir要以知情不报的罪名还是窝藏罪逮捕我?”   陈佳俊在一边放冷风了:“行,你真行。你的臆测能力真高啊,自个儿在一边揣摩来揣摩去的。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地静下来听别人说话?柳哥有说过要逮捕你吗?没说过吧,他只不过请你协助调查。你身为知情人也是有义务要帮助警方调查的,否则告你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有这样的兄弟真好。邹清荷对老陈竖起了拇指。陈佳俊眉飞色舞地接受了。   柳下溪的大哥大再次响起,是朱玲的电话,她有些高兴的音调传过来:“柳队,许萤萤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清醒了吗?”   “她刚刚动过手术,麻醉失去功效还得等十几个小时呢。医生说了,她被人注射了沉睡的药物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中。她手臂上的刀伤是十几小时前受的,但肋骨脾脏的伤却是最近几个小时受伤的,是在她昏迷中被人打伤的。”   “她身上有些什么物件?”   “除了随身的衣物之外还有钻石耳环一对,瑞士名表一块。除这些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她有……受到性侵犯吗?”   “没有。”   柳下溪告诉了戴帆,许萤萤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就好。”戴帆流了泪:“柳Sir,我们能不能去看她?”   “再等等。”柳下溪唤来小陆:“口供录完了吗?”   “差不多了。”   柳下溪摇着右手上的脚本保持着最为平和的心态对小陆道:“去把那边站着的钟家志请过来。”   罗琨的神色变了变……有意思。柳下溪暗想,果然自己的猜测与推理是正确的……“什么事?”钟家志鼻孔朝天。这个人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幼稚得可笑啊,真是有趣的人。   “你进风灵草乐队有几年了?”柳下溪让邹清荷拿着脚本与开着的录音机,他自己认真记口供。   “呢去查查就知道了,何必问偶?”他那口普通话真让人难受。   “请你回答。啊,你还是先把去换衣服吧,现在还穿着戏服有些不伦不类。”   “仆街。”扬着长发,钟家志满口粗话:“屌呢老母,玩咩也啊。”   “呢骂宾个。呢个仆街。”陈佳俊回嘴,看这情形有可能演化成粗口口水战。邹清荷踢了陈佳俊一脚:“咱不能掉自己的价。”   “对对,咱们是文化人,不跟畜生一般见识。”老丁附和。   “去!”柳下溪难得如此严厉地对待陌生人,他盯着钟家志冷冷道。一边对吩咐其他剧团人员都换回自己的便服,也许是他的气势凌人,没有人提出异议,毕竟戏服还不如自己平常穿的衣服来得保暖与舒适。   “柳大哥是要找出老大碰到的那个人么?衣服上有焦痕的那个?”站着累人,邹清荷拉着柳下溪坐在观众席上,整个场馆没人收拾,有着繁闹过后的凌乱。   “嗯。不错。这边的事我想早点结束。拖着累人。”   “他们做这种事会以什么罪名起诉?”   “证据收集齐全之后他们将会引渡回香港,得看许萤萤的伤势有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她死了,Rin他们的罪就重了,甚至有可能会告他们谋杀。如果她没有生命危险,那就要看她怎么来起诉他们了。香港的法律是参照英国刑法的,他们犯的事不会在北京受审。许萤萤手臂上的刀伤以及木令的人在哪里……清荷,老实说吧,这案子给我的感觉……非常怪异,好象一切都给扭曲起来。”   “扭曲的怪异?”邹清荷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不对劲。”   “呵呵,下溪,你这是职业病。”柳逐阳坐在他们旁边,听他这话耻笑他:“本来是简单的人事儿经过你这复杂的脑袋,事情就给变复杂了。落了案把他们往香港一送,是死是活由着他们折腾去不就好了么?”   “你那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作法。”凑过来的老陈老丁听到这一碴儿,陈佳俊哧鼻道。   “小屁孩的,懂什么。”柳逐阳瞧不起这些乳臭未干的少年一别装大人的熊样。   “柳哥,说说这案子吧。”赵智超是他们几人中最安份守已的一个,幸好他的声音还没被淹没在众人的喧哗里。   “这个案子啊……这个案子虽然怪异却不难理解。许萤萤受了伤以昏迷状态出现在场馆里。可以从这个结果来推算事件的前因,这个前因讲的是犯罪者是陌生人还是熟人。我们先假设是陌生人所为:一般来说陌生人犯案有四种:为钱啦、为美色啦、受人委托啦或者是偶然犯案。许萤萤是美女,她这样的容貌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是有可能的。但我们从她身上的伤来看,这个可能性不大。为色犯案的陌生人在禁锢她或者在她昏迷的时候更直接是对她性侵犯。女警员对她初步检过伤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性侵犯的痕迹……”   “停,停停,柳哥,虽然你的看法是正确的但也不能排除对方有可能在禁锢期间对她产生爱慕之心啊。然后在许萤萤的请求下送她来看她关心的音乐剧啊,所以她就出现在这儿。”陈佳俊举着手插话,他不是故意要跟柳哥做对的,毕竟也存在着这种可能性嘛。   “呵呵。”陈佳俊的话还真的难住了柳下溪。他不是那种容易一见钟情的人,无法想象陈佳俊的假设。但柳下溪毕竟是柳下溪,他是断案者不是言情小说的述说者:“你忽略了一点,她身上的伤不可能是爱慕者的行为。伤了她的人有残虐的心态,这样的人怎么会纯洁到面对美色而不侵犯她?为色犯案的可能性被我否决了。剩下的是为钱或者偶然事件。至于受人委托行凶,那委托的人必也是熟悉许萤萤的人,在动机上我把它归类成熟人的犯罪里面。说到为钱犯罪,许萤萤身上必有一些财物,招惹一些宵小也是可能的。只不过,为钱或者偶然犯案的人不会把她大费尽力地弄到场馆里来。若是为了钱财犯案的人,又可能放过许萤萤那对价值不菲的耳环与名表?她的衣物全是名牌一点也不凌乱,怎么看都不是被人抢夺过财物。为钱财犯案的人一般来说抢了财物之后会马上撤退那会把人弄进了场馆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人敲诈也没有人勒索,怎么看都不合理。根据以上各种理由,我排除了陌生人作案的可能。”   “嗯嗯,接着说下去吧。”   “既然把犯罪的人定在熟人身上。最先被怀疑到的人自然是他们剧团内部的人员。熟人犯案积怨深的人被称为有作案动机的人。首先被怀疑的就是Rin了。”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许萤萤与木令的合照:“这男的就是木令,Rin是他的旧女友。对Rin来说,许萤萤是她的情敌。她恨她是理所当然的事。许萤萤是光彩夺目的女人,有容貌有才华,很容易让同性产生嫉妒之心。许萤萤带给Rin的伤痛很重,算是毁了她吧。Rin最近几个月靠着酗酒度日,那恨意只怕是越积越深了。许萤萤落在她手上,自然是少不了身体上的残虐。不过,Rin对这张勾引了自己男友的脸只怕积怨更深吧,怎么没有放过对情敌颜面的摧残?我想,这应该是有人冷静地阻止了她吧。这让我想到这次的行动不仅仅是为了报复许萤萤,他们还另有目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为了主角之争还是另有别的什么?这一点目前还无法证实。Rin把许萤萤藏起来到以及把她弄到观众席上,怎么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她当然有合谋者。你们几位的证词让案件清晰起来,合谋者的嫌疑人范围缩得很小。”   “谁?罗琨吗?”   “肖灵儿。”这三个字是邹清荷说的。“罗琨能理直气壮声色凌人,有可能他虽然知情却真没出手做过什么。”   “啊?怎么会是她?”   “肖灵儿远比Rin来得聪明。她的外貌逊过许萤萤许多,甚至连Rin的也比不上。她的才华比不过许萤萤却让大家公推她顶替许萤萤演出主角。她的男友是远比木令更出色的柯风,虽然谣言有许多,她始终是柯风公认的女友,两人之间的感情沉浮了数年也没变。这侧面地说明她很聪明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许萤萤独身一个人来北京,手臂受了伤,木令不见人影。她没通知吴经理取消演出,应该是想让演出正常进行吧。她上飞机之前又或者是下飞机之后先联络过柯风或者肖灵儿。希望柯风能顶替木令演出男主角吧。柯风由于咽喉受过伤,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我估计联络他的人一定是先通过肖灵儿。许萤萤想必是打算跟柯风谈过之后再跟吴经理商榷吧。肖灵儿得知许萤萤什么人也没通知独自来到北京先约柯风见面……她有可能并没有告诉柯风许萤萤来过电话,而是直接把这事告诉了Rin。肖灵儿跟许萤萤在某地方见了面,心怀怨恨的Rin突然出现,可能在许萤萤的食物饮料里下了药……两个女孩子没力气弄走许萤萤,她们找来了罗琨或者是钟家志帮忙,把许萤萤藏在舞台下面的帆布包里,用戏服盖住了她。演出开始前的几十分钟舞台准备时,他们几个人趁着混乱没引人注意地把许萤萤扶起来,给她换上了谁的衣服,悄悄地搀着她到了的观众席上。正在入场的观众也不会多注意他们。接着化妆到外面去了的Rin从姜远华手里购了两张票……”   第215章 阳光之芒-13 “嘘,他们出来了。”   换了日常便服的剧团成员们陆续从舞台里走了出来。   柳下溪带着赵智超去辨认当时撞到他的人是谁。   邹清荷他们几个坐在观众席这边没动。   “喂,清荷。我还以为警察问案,会把所有相关人员带到派出所一个一个单独地审问哩。”姜远华好奇地张望,他几次都与大案擦肩而过,心里一直可惜着,这次一定要睁大眼睛。这边离舞台还有点距离,虽然看得清他们的动作却听不太清楚他们的讲话。   “你外行了吧。”未来的大律师丁随显摇头晃脑一副专家的模样道:“问案与审问是不同的。问案是从广泛的证人证言里寻找与案件相关的情报。如果目击现场的人多,一般不会把每个人都传讯到派出所。审问则是警察们掌握到一定的证据之后对某些知情人士进行侦讯。目前的这个案子,警察有权把你或者老陈请到派出所了解情况。却不方便把罗琨请到派出所去。原因很简单,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知情或者参与了此案,更主要的是,他是境外人士,某些对国人有效的律条并不合适用在他身上。警察是纪律部门,有自己的行事规则。公共场所的大众化问案,常常会因为不同的群众根据各自的角度说出来的证词引起矛盾或者相互补充反而有利于侦查。咱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没帝国主义的专制。”   “得了吧,你别充大爷了。”柳逐阳笑道:“没瞧见这些小明星们个个怕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个。连戏服也不敢主动去换,生怕被咱社会主义给民主了。”   清荷笑了起来:“别吵,你们看柳大哥他们找到了人。胁持许萤萤到观众席的神秘人。”   “是谁啊?”几只脑袋尖了起来张望。   “钟家志。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他。”邹清荷托着自己的头,有些困惑,为什么会是他呢?   “我不明白Rin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为什么要把许萤萤放在观众席来呢?”姜远华勾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沉思者的模样。   邹清荷翻着自己的眼睑,整个人困泛得很哩。他倚在椅背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仰视着上空缓缓地道:“理由吗?我还没想透。不如我们换一个角度来设想:这有可能是时间上很仓促的一起临时起意的案子。临时起意的犯案一般计划起来不够周密,破绽也不少。他们的理由啊……让我想想……我觉得她们做的事无非就是羞侮打击许萤萤吧,估计也不敢真的要她的人命。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事前没有料到警方处理这件事的速度如此之快,完全没给他们销毁证据的时间与空间。他们可以用的时间很少:许萤萤到北京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而演出准备的时间是六点多,观众开始入场是七点十五分,正式演出时间是八点,结束时间是十点十五分。警方维持秩序的人今天下午五点左右就有人到场馆了……对北京并不熟悉的他们要找一个地方把许萤萤完美地藏起来也不容易找……”   “我要请律师!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什么来。你们这是侵犯人权!罗琨,帮我请北京最好的律师来。”钟家志嚷嚷的声音很大。   柳下溪耸耸肩。只有钟家志的衣服上有一个与赵智超描述相同烫痕……“警方有权拘禁你二十四小时……”小陆把手铐“啪”的一声扣在他腕上。   “阿志,不要急躁。许萤萤醒来之后会给你清白的。”罗琨恶狠狠地盯着柳下溪,那眼神就象柳下溪是他的杀父仇人。   “大家收队!小陆你带他回局里录口供。”柳下溪看了看表,走到清荷他们这边:“三哥,你送清荷回去。我得回局里一趟,然后去医院看看许萤萤。”   “柳哥,你不是还要找我女朋友问口供么?”陈佳俊提醒他。   “你其实是自己找借口要跟女朋友谈和吧。”老丁难得地把大嗓门缩得小小的。陈佳俊冲着他的背猛拍了一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去,说中你的心事老羞成怒了。”老丁踢了他一脚人往外跑,陈佳俊追过去打他。   一行人打打闹闹出了场馆。   体育馆外面的走廊里,有几个女孩儿在小声说着话,见到陈佳俊他们出来,其中一个长发的少女走过来:“你没事吧?”   陈佳俊停住了脚步有些不敢相信道:“阿云,你一直在外面等着?”   “怎么,不欢迎啊。”阿云嗔道。   陈佳俊双手捂住了她的脸:“瞧你,傻傻的,脸都冻僵了。”不知道怎么的口气有些酸涩,他是蛮感动的啦。   “去酒吧喝点东西暧暖胃吧。下溪,你们不是要找她们录口供么?小姜,打电话叫些夜宵送到酒吧去。”柳逐阳叫着走在后面的柳下溪,他一向是大方的,三教九流的朋友多结交一些不是坏事。陈佳俊的小女朋友算是有情有义的,让他感动呢,最近他的心啊特别地柔软哩。   “我们的宵夜呢。”小陆代表着同事们厚着脸皮道。   “少不了你们的,反正离你们的局子又不远,叫的餐也没这快送到。小姜点点人数。”柳逐阳拿起自己的大哥大,突然想起齐宁往他电话里输进了他老战友的叫餐号码……那家的饺子味道不错……“柯风,柯风。”陈佳俊的女友阿云与她的两同学撇开了陈佳俊突然朝出口扑了过去。   丁随显笑了起来:“还以为是等你呢,原来是等着偶像。”   陈佳俊闷闷地用鼻子出声。他走到柳下溪身边,咬着牙道:“柳哥,整件事柯风真的没参与么?”   柳下溪跟清荷一起笑了起来:“男人的嫉妒真难看。”   “一只白头翁有什么好啊。”陈佳俊继续小声嘀咕。   “也是,干嘛要把头发染白啊。”为了安慰他的情绪,清荷很随和地加了这么一句。   “他的头发不是染白的,生了一场病之后黑发变白了。”回到陈佳俊身边的女友阿云踩了他一脚之后为柯风辩白道。   “生病?”这事连柳下溪也没调查出来哩。   “详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去美国疗伤了几个月,回来的时候就是一脑白发了。”   “柳Sir,阿风找你私下里说点事。”肖灵儿小跑了几步走到柳下溪面前。   “怎么没把她给拘起来?”姜远华把邹清荷拉到一边,低声问他。   “没有拘她的法定证据。我怀疑她与Rin合谋却没有实证的,没有实证的推理是站不起脚的,警方办案证据大于理论的。”   “哦。她是不是想贿赂柳哥啊?”   “那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贿赂?”   柳下溪在三哥的酒吧找了间包间坐下,柯风过了十多分钟才走进来,坐下来不到一分钟邹清荷敲门进来很安静地坐在柳下溪身边。   柳下溪有些意外,不明白柯风叫来邹清荷的用意。   “柳Sir与邹同学,我听齐一峰说起过你们。他说你们在断案方面很神。”   “齐一峰?”邹清荷低呼了一声。齐一峰自从去了美国以后再也没消息了,以前约好的写信与打电话全没办到。居然从柯风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实在让他惊讶不已。   “我有一个私人请求。”柯风的声音压得低,带着悦耳的磁音,不是专业人士还听不出他声带受过损呢。   “说来听听。”柳下溪静静地看着他的那脑白发。果然是少年白发,连发根也是雪白的。想不到这个年代居然也会有人跟伍子胥一样白了头。柯风长相很英俊是那种很有男人味的冷峻,这不是柳下溪喜欢的类型。   “木令失踪了,请帮我找到他。木令是我弟弟,原名柯岭。”他拿出一本支票薄来:“前期费用我会预付整额的一半。请你说出一个金额来。”   “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私家侦探,我是人民警察。”   “我明白。”柯风递了张空白支票过来:“有正职在身并不妨碍兼职。”   柳下溪拒绝他递过来的支票,摇着头道:“人口失踪报了警,警方寻找他是应该的。木令失踪多久了?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与什么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柯风摇着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我从美国回来之后听说他跟许团长同居了,一直没回过家。”   “那你怎么知道他失踪了?”柳下溪问。   “昨天老豆(父亲的意思)打电话来说他的经纪人满世界找他,说他失踪了几天了。”   “奇怪,吴经理说的是经纪人亲自送他跟许萤萤上飞机的……”邹清荷插话道。   “那是许团长不想让演出开天窗,让经纪人对这边的人说谎。”   “也就是说你早知道木令不会出现,必须顶替他出演男主角的……这事其他的团员知道吗?”   柯风摇头:“我没对任何人说过。”   “奇怪了,许萤萤为什么不对剧团成员说明木令失踪了,大家有心理准备对演出不是更有帮助啊?”邹清荷皱眉,这许萤萤做出的事太怪了。   “许团长缺钱。她需要演出成功的收入。”   “缺钱?!”柳邹两人异口同声。   第216章 阳光之芒-14 “我能问一声吗?你怎么认识齐一峰的?”有太多想不透的事让邹清荷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产生浓厚的兴趣。此刻的柯风虽然衣着还是那么前卫(一身的黑色皮衣皮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也不怕冷地露出单薄的黑色紧身内衣,一色儿的漆黑跟黑乌鸦似的。)还好他现在的气质与言谈举止算是正常了,跟昨晚的形象大不相同哩。   “前一段我在纽约街头闲逛被人找麻烦,齐一峰路过替我解了围。他在一家小型的证券公司打工,难得遇到华人,有空的时候会出来喝杯饮料的,聊一些平常没有人聊过的话题。他说起了你们。”   “这样啊,想必在异国他乡很寂寞吧。”邹清荷轻轻地叹惜,记得当时学长并不想出国的。   “寂寞啊。”柯风昂起头靠着沙发上:“人怎么会不寂寞呢。就算拥有整个世界,自己却依旧只是个体,心还是一样寂寞的。”他说话说得很慢带着奇特的卷舌声,低而清隽,配着他那冷漠空洞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个追求虚无的思想幻体。   看着他们俩人的话题偏向了精神领域,柳下溪只得把话题扯回来:“木令是在香港失踪吧,怎么没在当地报警?”   “看来我对柳Sir过于高估了。”柯风冷冷扫了柳下溪一眼:“你没听进我说的话啊,木令一直跟许萤萤在一起,许萤萤闭紧嘴没有人知道他失踪又怎么去报警?这次如果不是演出临近,宣传上早就打出了木令出演男一号的广告不能缺席。许萤萤找人去到我父母家中,这事才被人知道。”   难得看到柳大哥当面被人剥面子,邹清荷看着柳大哥那副便秘的鬼样子,心里偷偷发笑。算了自己得想法子为柳大哥把面子给讨回来:“就算这样,现在知道木令下落不名也可以向香港警方寻求帮助,说不定很快找到他哩。”   也许是邹清荷这个人天生有股亲和力吧,柯风对他口气算是柔和的,显然比较乐意回答他的话:“你们不了解香港的娱乐界,有一点芝麻大的事也能炒得沸沸扬扬的。木令失踪一旦报了警只怕转瞬间就有上千种的版本流传出来臆测这件事。甚至连我们的祖宗十几代也会给挖出来。我父母不是娱乐圈中的人,他们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极为低调,对我们兄弟的爱好采取放任不理的态度。我们出道之前,父母曾经说过不准把家人扯进是是非非中来,否则就要采取强硬态度不准我们再玩音乐了。音乐对于我们兄弟俩来说就是人生的一切吧,我们一直努力把麻烦排除在家门之外,甚至几年都没回过家。前一段日子木令找父母要钱,他们调查了一下发现许萤萤欠下了一大笔债款。我也是昨天接到老豆的电话才知道许萤萤缺钱的。”   “许萤萤为什么欠债?”   柯风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觉得许萤萤是怎样的女人?”   “你自己跟她打交道就会明白了。一句话,调查木令的失踪你们接不接?!”柯风显然不耐烦了。   “接。”邹清荷突然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来。   “啊?”柳下溪蛮意外的。   “不过要等几天,过几天我放寒假才有时间。”邹清荷对柳下溪眨眨眼睛。柳下溪苦笑,他当然不可能放任清荷独自行动啦,看来得请一次长假了……只不过他来分局才几个月哩,能请得到长假么?清荷第一次这么任性,自己也不好打消他的念头。呀,有点为难。   一个人吃了双人份的蒸饺,柳下溪给朱玲包了一份,一边抓着自己的头:他实在料不到清荷一口应承接下柯风寻人的请求……离清荷他们学校放寒假还有几天时间,希望这几天能从许萤萤嘴里掏出有用的信息来。估计着柯风的父母也在寻找自己失踪的儿子,也许很快有下落了。   邹清荷跟柳三哥告辞以后上了楼回到自己的住处。   今天真累啊。他也没洗澡,脱了外套什么也不想直接倒在床上了。   柳下溪到医院的门口正遇到朱玲从医院里走出来。门口的灯光暗,照在她脸上多了股暗色的阴影,显得面色特别地憔悴。   “许萤萤的详细病情报告还没有出来。我被医生赶了出来了。”朱玲靠在墙边从衣袋里掏出香烟来,她偶尔也会抽支烟提提神。   柳下溪看着她熟练地点燃香烟那模样跟母亲烟瘾发作的样子有些类似。心里暗叹:烟这种东西总是这么讨人喜欢啊。他不喜欢烟味儿,好好的干嘛要跟自己的肺过不去啊。   “柳队那边情况如何?”   “嗯,嫌疑人的人证物证有了一部分。不过,拿来定案还缺少最关键的部分。”   “噫?小陆不是这样说的哦。他说案子可以结了。”   “缺少能定人罪的证据。”   “噫?怎么说?”   “需要受害人本人的证词。目前的证人证词无法给嫌疑人划分罪名。”   “说得也是,许萤萤身上的伤痕有时间上的跳跃。造成了两种可能性,她受伤的地点分别是香港与北京。从时间上来看她在上飞机之前受的伤当然跟剧团内部的嫌疑犯没关系,她手腕上的勒痕很明显也不是最近几个小时内的产物。我看她是在香港被人绑架之后逃了出来再坐飞机到北京然后被这边的嫌疑犯暗算。”   柳下溪摇头:“我的看法不同。没有调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不想这么快下结论。”就算许萤萤有不得已的原因也不可能在生命受到威胁之后不向警方求救的……从她受到恐吓信之后传真到分局来看,她并不避讳警方介入。只是,她为什么要避开香港警方呢?   恐吓信的事也是宁愿找远在北京的警察而不对本地警察请求援助……这个外表美貌的女人做出来的事值得让人推敲一番啊。   “柳队就不能先透露点么?总觉得柳队是胸有成竹。”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吴经理还在吗?”   “在,剧团里的人来了几个,闹哄哄的被医生一顿臭骂,全哄出去了。连我也不能幸免。”说着说着朱玲笑了起来:“许萤萤蛮受剧团成员的爱戴嘛。”   “爱戴?”怎么他听到的负面信息更多一些?让柳下溪得出一个结论:这许萤萤为人有些偏执过份追求完美,无论是在舞台还是生活中,人缘不大好的样子。   “这不是柳Sir么?”眼睛通红的吴经理提着一袋子东西从外面走过来。   柳下溪才记起自己给朱玲带的宵夜还在车里呢。   “剧团的人呢?”   “我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留在这儿也没用。许萤萤没这么快醒来。”吴经理叹着气:“好好的成了这个样子让人怪难受的。”   “许萤萤她跟团员们的关系好不好?”柳下溪让朱玲去车上拿宵夜吃,自己留下来跟吴经理随便哈啦。   吴经理摇头:“许萤萤固执,有些团员常常因为跟她无法沟通而提出罢演。”   “许萤萤经济上有问题吧,听说她资金周转不过来。”柳下溪这话一说出口吴经理脸色立即变了,有些灰青。   “柳Sir连这点也知道了啊。最近她手头上有些不方便,打算把剧团转手,然后专心搞创作转向幕后当制片人或者编导。”   “剧团转手?有人接受这个剧团吗?”   “当然有!我们剧团是很抢手的耶。唉,我本来把北京的演出当成最后的舞台给自己的人生舞台划上一个美丽的句号,想不到还是给弄砸了。”吴经理无精打采摇头叹息。   “她是经营失败了么?”   吴经理摇头:“剧团一直是我在管,我也不明白她在哪里欠下了债。”   许萤萤还在隔离室里。从玻璃窗往里看,她就象是丛林里沉睡的公主,美丽而详和。   柳下溪耸耸肩,看了看吴经理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里的人……一个人转身往医生值班室去,值班医生还在。柳下溪出示了证件,对方给他拖来一把椅子:“有什么事要问。”   “她怎么还在隔离室?”   “出得起钱呗。”   “啊?谁出的?”   “就外头的那个人啊。姓吴的。啊,有件事我还不能肯定。”医生敲了敲桌面上的片子:“给她全身扫描时发觉她的咽喉有问题。   ”   “咽喉有问题?”   “有疑似金属的细小硬物。”医生皱起了眉头。   “……”医学方面的知识柳下溪知道并不全,他只能疑惑地看着医生。   “得与这方面的专家进行确诊,还有得通知病人的家属。你能通知她的家人么?片子刚刚出来还没来得及通知主任。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合适动手术,咽喉手术得有她家人的签字才能动手术。”值班医生的也就三十多岁的人,显然把握不了目前突发情况。   第217章 阳光之芒-15 “会危及她的生命么?”柳下溪问。   医生翻着卫生球:“你这不是白问么?一点常识也没有。好好地用你的大脑想一想吧,吃的喝的全从这儿进哩,别以为只有脑袋心脏才是人体的重要器官。就算是轻微的咽喉炎或者被鱼刺挂伤也能让人难受得很,何况有硬物堵塞在咽喉处。尽快联络她的家人吧。”   “是是是。”柳下溪无奈地耸耸肩。他自讨没趣地摸着鼻子走出这间不欢迎他的值班室,带上门的时候还听到这位医生在小声地嘀咕: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柳下溪看着自己的四肢……无语,的确四肢够发达的……“吴经理,你联络到许萤萤的家人么?请他们来一趟吧。”柳下溪在许萤萤的病房之前找到吴经理,他站在病房外面吃着东西,看来很饿了,一点形象也不讲。   “通知许萤萤的家人?为什么啊,这事最好是低调处理。”吴经理斯文地擦去嘴角的食物碎宵,一边皱起眉头来。   “她……(咽喉硬物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讲……唉,柳下溪直叹气。)许萤萤遇到这种事不该瞒住她的家人。”柳下溪递了纸巾给他:“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她没睡足是不会醒来的,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才数小时不见这位吴经理硬生生地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吴经理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我知道,可这样看着心安。”   柳下溪发出一声叹息,看得出这位姓吴的男子对许萤萤有一份浓厚的情愫在。这份情愫只怕许萤萤没把它放在眼里。他的牢骚他的无奈……唉,这世间最最无可奈何的便是: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呐。   柳下溪伸出自己的双手来,摊开手心很深情地看着,这会儿仿佛清荷就在他手心呆着似的。反比别人的不幸……他何其有幸啊,得到一份如此完整的情感。还记得年少时有算命的人说过他的手生得好,手心就是那蓄水养鱼的池,今后的感情生活会非常幸福。虽然这类神学玄学之流的知识他是不往心里去的,这话偏记在心里了。人啊在年少的时候总对长大后的感情生活有着莫大的期盼吧。   他的手的确是一双不错的手。特别是手掌非常厚实,手心深凹形成很圆滑的弧底,三条主线的手纹长而深,杂纹很少。手指长而有力,线形优美。   “柳队,你在看自己的手纹啊?难不成你也信什么手纹决定命运的?”   来接替朱玲看守许萤萤的两名警员正碰巧过来,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柳下溪笑了笑:“哪能呢。”吩咐他们两个几句话,这时候朱玲吃完宵夜回来了。   “找一个地方坐坐吧。”瞧着吴经理站久了冷得直跺脚,柳下溪发话了。   “去局里?”   柳下溪摇头。三人在附近胡同里找了家深宵还在营业的小吃店。不是为了吃东西纯粹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坐坐。柳下溪本人是不喜欢医院的气味儿。   “吴经理,我怎么听来听去你话里的意思不想把许萤萤目前的身体状态告诉她家人,这不合常理啊。”柳下溪把话题扯到他关注的问题上。许萤萤咽喉有硬物的事还是等医生们确诊之后再对吴经理明说吧……“柳Sir、朱Sir两位警官,不是我不想通知她家人,实在是……哎,看来你们一点也不了解娱乐圈的八卦新闻。”   “你不说我们当然不明白。”朱玲很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北京的娱乐新闻鲜少提及你们香港演艺圈的事。再说了,我们是警察忙得很,那有时间时时去关注娱乐新闻的。”   吴经理显然不习惯北方的直爽与声音宏亮,盯着朱玲发怔。   “有什么就说吧,你看我们并不打算把你说的话记录下来,纯粹是私下里聊一聊。”柳下溪带着笑意道。   “柳Sir找她家人来的用意,我也明白。”吴经理蛮为难地裹了裹大衣:“要说到许萤萤的家人还真不好说。她的干爹干妈倒是有几位,可直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难找了。她一直是与母亲相依为命,她母亲曾经是风靡港台的粤语长片的女明星。她……许萤萤她是私生女,没有人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后来,许母带着许萤萤到欧洲去了,许母开始朝歌舞剧发展。许萤萤的容貌天份完全继承于她母亲。许萤萤正式踩上舞台之后,她母亲淡出了舞台。近几年许母更是积病缠身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就在上半年的时候许母因病去世了。   ”   “……这许萤萤也算活得不容易。”朱玲感慨。   柳下溪头痛啊,这许萤萤整个人陷在一团混水里……接触面越广扭曲感越强。现在又加上木令的失踪……“朱玲,许萤萤的检验报告拿来了么?”   朱玲把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递给柳下溪:“全在里面了。”她看了看表,站了起来:“柳队,我先走了。”虽然只差几个小时就要到正常上班的时间,还是想回家呆会儿。   “吴经理,你有多久没见过木令了?我是指亲眼目睹的看见。”   “木令?”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些苦涩:“木令啊,让我想想……大约还是一个月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吧。木令出演《破茧》男主角的新闻发布会。”   “他不需要练习吗?”木令大牌到不参加剧团的排练?   “不是,是我近段时间很少回剧团。我需要在外面应酬,看场地找赞助与Fans团体会面还得飞来北京与相关人士协商。私底下与木令交集不多。木令的个性跟柯风不一样,是极玲珑的人,在剧团里上下关系都处得不错。”   柳下溪跟吴经理告别之后回分局去了。   老崔小陆都还在,没走。老崔正扒在桌子上睡哩,口水流了一大瘫。小陆在一边抽着烟两眼忒无神让人误会他正在抽大麻哩。   “口供还没录好?”柳下溪敲着桌子把老崔惊醒,笑着问道。   “可恶得很。这一个两个的嘴巴闭得紧紧的,把咱们当成阶级敌人了。开口一句:‘没律师在场我什么也不说。‘闭口一句:‘随便你们想关就关吧。‘从容就义誓死如归得跟地下党人似的,我操他MMB。”   “有律师来吗?Rin跟钟家志都不肯说,没对他们申明这是协助调查么?”   “当然有啊,他们当我们说话跟外国人似的,硬是无法沟通。您别说,还真给他们请来了一个大牌律师。姓莫,拧巴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小陆情绪也不好,烦着呢。   “律师还在?”   “走了。我们有权拘留被怀疑人二十四小时,这是铁般的律条,他小子嘴再利也是辨不过这一条的。”老崔咧嘴磨着牙:“柳队,真想吓唬吓唬他们。”   “别,你要是真吓坏了他们等着被人告吧。”小陆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渣敢做怎么不敢当呢。”   柳下溪没理会他们唱双簧,走到左边的审讯室的门口,从门上的可视小窗看了看室内只看钟家志正伏在桌子上打盹……这个的神经还蛮粗的嘛,柳下溪摇头。   右边的审讯室里Rin正在发呆。   柳下溪与小陆走进去的时候她的眼睛转都不见转动,跟失了魂的木偶一样。   柳下溪观察了她几分钟得出结论:这位少女进入了冥想中。   Rin是艳丽的女孩儿,厚唇总摆出与人接吻般的姿态,眉线也比一般的女孩子来得浓密,加上化着浓妆的大眼使她的五官特别跳脱。她的眼睛黑白分明,虽然是空洞无物的茫然也隐藏不了她那股能诱惑人的俗艳。与许萤萤的精致华丽不同,她的五官搭配显得稍稍有些粗糙的,算是造物主的漫不经心的杰作吧。   “喂喂。”小陆使劲地用手指敲着桌面儿:“回神,回神!”   虽然她整个人没有大动作,柳下溪还是捕捉到她那很假的长睫毛闪动了一下。   “你最后一次见到木令是那一天?”柳下溪问。   小陆吃惊,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位新上任的队长办案总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可是,这个话题跟本案有关系吗?目前他们是在调查许萤萤受袭击被禁锢一案啊。   “嗯?”Rin有了点反应,把眼睛转向了柳下溪,那双大眼睛眨了几下,慢慢有了点水润味儿。   “你跟木令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柳下溪重复了同一个问题。   “阿……岭?”眼泪突然冒了出来,一点情绪也不需要酝酿,那泪珠儿直接往下坠,小陆大为佩服:到底是演戏的,说哭就哭一点预警也没。   “阿岭唔见着,点找也找唔到。(阿岭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是什么时候找不到他的?”   Rin数着自己的指头: “一、二、三……整整有六天了也。点解(为什么)啊,点解见唔着了啊?酒,给我酒。”她站了起来,伸手去抓柳下溪的衣领,目光焕散,手指哆嗦着……看来她的酒瘾上来了。   “她难不成是一个傻子?”小陆帮着柳下溪弄开她。   “好累。”柳下溪回到家,直接往卧室去了。   床头的灯亮着。清荷往里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睡得香甜啦。   今晚够泄气的柳下溪同志,脑子里突然冒出坏心眼的念头来……他把冰冰的手指伸向清荷的脖子里。熟睡中的邹清荷一个激凌吓得跳了起来……柳下溪笑了起来,心里的烦燥随着这阵笑声消失。   “柳大哥!”邹清荷提高了嗓门,嗔道。   “给我抱抱。”柳下溪直接圈住了他:“案子不顺,心里烦燥。清荷,你为什么会接下柯风寻人的请求?”   “哦,我当时想着柯风因为不能出声在美国治疗遇到齐一峰的事。想着齐一峰对着一个不能出声说话的陌生人喋喋不休自言自语……哎,我心里难过呢,就不忍心拒绝他了。柯风毕竟陪着齐一峰度过一段寂寞的日子。”   “啊?!”这样的理由啊……也对,现在的邹清荷还没有名利之心,唯独对自已朋友们的事挂在心上。   “案子很不顺吗?我有想过寻人的事由我出面好了,找不到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对香港不熟嘛。”   柳下溪敲着他的头:“这么不负责的想法是不对的。案子的确不顺,不过,也不是没有突破口的。明天再说,先睡吧。”   “你都把我弄醒了……”邹清荷嘀咕。   第218章 阳光之芒-16 “睡不着了?呵呵。正好,你来看看这两张画有什么不同?”柳下溪先开了卧室的大灯,自己脱了外套上了床,给清荷披上一件厚外套。把搁在床头柜上的一堆东西拿到床上来,两个坐在被窝里分析案情。   邹清荷接过两张画稿一看:“哦,肖灵儿的头部画像。啊,这张是她昨晚在三哥酒吧演出时的,这张是今晚在体育馆内的。除了发型不同之外,这脸还是同一张脸啊。”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哩。   “没看出来吧。”柳下溪笑:“突破口就在这儿。你瞧瞧,这是什么?”他从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胶袋子,里面装了小件物。   邹清荷拿过来一瞧:“吆,小梅花型的金耳环。”这耳环是以黄金为原料刻雕成一朵盛开的梅花式样,耳环整体面积非常小,直径大约是七个毫米左右。邹清荷把目光落在肖灵儿的画像上,这一下马上看出来了:昨晚的画像上有画两只耳环,今晚的画像上只画了左边的一只。邹清荷的眼睛立即发出光彩来:“突破口就在肖灵儿身上?这耳环是在哪里发现的?”   “帆布大袋子里,真的很有意思。除了发现这个有趣的东西之外还有长短不一的头发。呵呵,算是大发现了。”柳下溪笑了起来。   “难怪!”邹清荷猛拍着柳下溪的大腿:“总觉得今晚我忽略了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个帆布袋,后来去三哥的酒吧就没见到柳大哥从舞台里提出的那只大帆布袋了。”   “嘿嘿,我让人拿去化验了。”柳下溪拂了拂自己的额发:“其实光有这耳环也算不得什么证据,她可以说是在换衣服时掉的。不过,目前有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非常有意思。”柳下溪把许萤萤受伤的检验报告拿了出来:“许萤萤咽喉有金属硬物……这让我有一个设想:许萤萤咽喉处的东西有可能就是这只耳环的耳钉。”   “啊,这多恶心。”邹清荷再次为自己的观察能力不到位而沮丧,他不了解耳环的结构,想不出耳钉是怎样的存在。“柳大哥,说的耳钉怎么会进入许萤萤的咽喉?难不成掉落的时候不小心跑到她嘴里去的……可是,她们应该是先用药物弄昏了许萤萤的啊,掉也只会落在嘴里,怎么会吞咽到咽喉处的呢?”   “这得等许萤萤动完手术之后,确定她咽喉之物真的是这个耳钉之后再看。”柳下溪摇着头想了想:“这样子的话就引申出一个假设来:有人打算把肖灵儿当成法律的祭品推到前面来。”   “柳大哥不认为肖灵儿是主犯?”   “后面还有一只黄雀。”柳下溪沉思了小会儿突然连续地点着头:“有意思啊,怎么看这些人都在专心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原来,我察觉到的扭曲感就在这里了:他们把整个事件当成一出舞台剧,相关的几个人物在进行着角色扮演。太有意思了,这些不合常理的人。”   “啊?”邹清荷眨巴着眼,他并不太笨啊,怎么不明白柳大哥话里的意思?   “你说得对,他们是专业的表演者与业余的罪犯。”   “柳大哥是说他们犯罪之前先写好了剧本,每个人认真地扮演剧本中角色,真正的罪犯是编导着这一切的人,这个人隐藏在幕后的人把玩着肖灵儿等人,把他们推出前台来吸引住我们的眼球……是这个意思吗?”   柳下溪笑着摇头:“呵呵,没有现成的剧本,他不过是在事态的发展中加了些催化剂。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也动了手插了一幕进来。   ”   “这个人是谁?”   拍拍邹清荷的脑袋:“你自己想一想……”柳下溪的电话响了。   “柳队柳队,逮到一只老鼠。”连清荷也听到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小陆兴奋的声音。   “捉到了?”   “捉到了。你现在要过来吗?”   “先关着吧。小陆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捉到了谁?”邹清荷追问道,忽又一笑:“是肖灵儿。”   “没错。我离开局里的时候让老崔放了剧团里的另外两位小姑娘,对其中一个询问了几句有关肖灵儿耳环的事。我估计着这小姑娘回去之后必定会被肖灵儿问话。看得出肖灵儿在剧团里跟她们的关系不错。接着我让小陆带着两个人在场馆的舞台里蹬点,等着肖灵儿来场馆找耳环。有意思的是:肖灵儿要么不知道自己的耳环掉了,要么是没有时间找它。”柳下溪把床上的东西整理好放在一边,正式熄灯准备睡觉,明天还有得忙呐。   邹清荷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睡得真舒服!”从床上爬起来,卧室内只有他一个人了,柳大哥上班去了吗?   冲了一个热水澡,嗯,精神超饱满的。   “噫?柳大哥,你还没去上班?”下了楼看见柳下溪还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报纸(自从柳下溪去分局上班之后,他们家订了《北京晚报》)。   柳下溪抖了抖报纸:“不用急。早餐在餐桌上。”   “哦。”   “现在等着人求上门来呢。”柳下溪嘴角含笑。   “柳大哥,你变坏了。”邹清荷很严肃地道。   “呵呵,他们生了这么多事把我们警察玩得团团转也该给他们颜色瞧瞧。”这也算是诡辩吧。   邹清荷拿着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坐在柳下溪面前:“他们所做的一切是针对许萤萤而来的吧。”   “嗯,虽然每个人出发点不同,的确都是为了对付她而进行的这次行动。”   “我想不通他们的理由。”   “嫉妒啊,这案子的起因就是人的嫉妒产生了怨恨。嫉妒真是种危险的情绪,颠覆了人的认知啊。”   “说到嫉妒,Rin或者肖灵儿嫉妒许萤萤这很明白,可是钟家志为的是什么?他干嘛要嫉妒她?没理由啊。”   “钟家志在整个案件里面也就是一个跑龙套的角色,这个人相对来说单纯了些,容易被人左右被人欺骗。幕后的这只黑手才是真正心狠手毒的人,他想毁了许萤萤却又不想让她死,毁了她的才华与容身之处才是他主要目的吧。我想,他或明或暗地暗示过Rin她们:   许萤萤不会起诉他们。做到这一点并不难,这个人一定握有许萤萤的弱点。现在,许萤萤受伤,咽喉受到硬物的弄伤一动手术,肯定无法说话。你看着吧,今天许萤萤清醒过来,会要求我们放了扣留的几个人,理由便是:演出要继续。她不起诉,案子也无法成立。他们又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我们拿他们没办法。”   “啊?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许萤萤必定是心高气傲的人,普通的伤害能忍受。以一个艺术家的气节来说割舍掉她的才华的伤害,她怎么可能忍气吞声?虽然口不能言,但她还有手,还可以写,只要在起诉书上签上大名,自然有律师有法律有民众替她讨回公道。”   两个正说得高兴,电话响了:“许萤萤醒来了。”   柳下溪带着邹清荷开车赶往医院,他们到的时候,许萤萤推进了手术室动咽喉手术。   “柳Sir,你来了。”吴经理(全名叫做吴英翔)给他们打了一个招呼继续守在手术室的门口,几个小时不见他又憔悴了一个圈。   朱玲比柳下溪来得早,走过来之后递了一张纸给柳下溪上面写着:“请北京的公安们先放了被扣押的剧团成员,我希望今明两天的演出能正常。”前面的字写得并不好,有些笔迹不稳的繁体字,落款却是非常漂亮的签名。邹清荷瞧见,非常佩服柳大哥哩,都被他猜中了。   “放不放人?”朱玲问。   “放。为什么不放?奇怪的是许萤萤怎么知道剧团有人被警方扣押?”这话是冲着吴经理说的。   吴英翔擦了一把脸:“罗琨他们来过了,对许萤萤说起了这事。”   “真是的,怎么可以拿烦心的事扰乱病人呢。”朱玲不满道,她蛮同情许萤萤的。   “他们几个呢?”   吴英翔萎靡不振地哑着声音道:“刚才还在,说是出去抽支烟。”   “在医院外面。”朱玲答道,把柳下溪拉到一边:“柳队葫芦里卖什么药?今早回局里才知道凌晨三四点抓了肖灵儿,人抓得越多越难收场。现在说放人,他们闹起来怎么办?”   “呵呵,我又没说马上放。”柳下溪从走廊的窗户往外望,看到医院的草坪上迎着寒风站着的柯风、罗琨以及戴帆(汗,全是单名儿)等人,一人一支香烟正在低声说些什么。邹清荷也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   “我让老崔去调查的事怎么样了?”柳下溪问朱玲。   “还没消息。你让老崔调查什么去了?”   “让他调查一下体育馆周边的茶馆、饭馆、咖啡馆等场所,有没有人见过许萤萤与肖灵儿、Rin等人见面的事。”   “能调查得到么?这些明星们出门总是化了妆让人认不出的。”邹清荷插嘴道。   柳下溪点头:“虽然这个可能性占着百分之九十。不过,许萤萤应该没时间化妆。从机场见过她的人那边描述她着装与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一致。清荷,我们下去跟这些专业的表演者碰碰面,看看他们的反应。”   “好啊。”清荷兴致勃勃。   朱玲狐疑地看着他们:“柳队你们兄弟藏了些什么情报没公开?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话的耐人寻味哦。还有啊,你弟一外人的掺和在案子里来好么?”   柳下溪拍了拍清荷的肩,笑了笑:“我弟还是很久以前就是我的助手,有他在场案子更顺些。”   邹清荷咧嘴一笑:“我这是见习。”   第219章 阳光之芒-17 “柳Sir,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随便乱抓人的,还有没有人权啊。”罗琨熄了烟头朝柳下溪走来,看得出他睡得不好,脸色发青眼圈里血丝浮现。   邹清荷见他那张类似长不大的娃娃脸上布满了气势汹汹的架势,有点儿想笑。他把目光转向了柯风,柯风也正看着他们这边,一向冷漠的眼睛里也泛出暗色的深沉,比起平日的冷漠倒多了一股厚实的重量感来,让人不敢忽视这人的存在。看着这样的他,邹清荷的笑意硬生生地缩回骨肉里去。   戴帆比罗琨来得圆滑,抢先一步陪着笑地站在柳下溪面前:“柳Sir,别见怪,大家都惊慌得很,有些不知所措的。”   “我能理解。”柳下溪和颜悦色地道:“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们的工作。自从你们的吴经理发觉许团长失了踪,向我们警方报了案,这事就是我们警察的份内之事了。立了案的失踪案不是把人找到了就算结束,我们要寻找出失踪的根由来。你们的许团长是娱乐界的名人,如果被媒体知道了寻根问底是肯定的,他们找警方要答案,不是三言二语就能讲清楚的,我们得摆事实讲证据说清来源去脉。何况,被找到的许团长很明显被人攻击伤害过,她的人身自由被人禁锢身体受到严重的伤害,对她而言那才是真正被人蔑视了人权。我们警方办案,不是凭猜测与个人的喜好来办案的,靠的是明确清晰的人证与物证。罗琨对我们警方诸多指责,开口闭口都是些没根据带有诽谤性质的言语,警方也可以起诉他诽谤与妨碍公务罪的。你们要指责我们警方办案的方式不对也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柳下溪这番义正词严的话把罗琨与戴帆堵得哑口无言。   啊啊,柳大哥的口才居然这么历害了。邹清荷吃惊之余不由得想起了柳大哥的母亲那位能言善辩的长辈……果然是母子啊,这遗传基因还真是没话好说啦。   “废话少说,肖灵儿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柯风显然没被柳大哥那番话给晃倒,说话的口气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冷静,隐约生出一股子强势的味道。邹清荷忍不住想:这人的个性肯定是狂狷一族的精英,虽然遭受过人生的挫折收敛了一些傲慢之气,遇到紧急的事情时本性自然而然地暴露出来。   “你希望肖灵儿的事被所有的人知道当成饭后茶余的谈资?”柳下溪直视着他,说到给人无形的压力,柳下溪从来就不输人。   柯风皱起眉头:“她真的掺和进这件事里去了?”   “她没对你明说么?”柳下溪不紧不慢道:“身为她的恋人,你应该比别人更了解她的个性与做事风格的。”   “我要见她。”   “目前还不可以。等许团长手术成功之后再说吧。”柳下溪的话合情合理,柯风也不再多说了。   邹清荷暗暗地对柳下溪竖起了拇指。嗯,自己跟柳大哥的心智距离还有很长一段哩。   “柳队柳队!”柳下溪的对讲机里传出朱玲的声音来:“许萤萤的手术刚刚成功结束。”   一行数人立即朝医院里头奔了过去。   看到柳下溪,朱玲迎了上来。她看了一眼柳下溪身后的几个人便对柳下溪打了一个有重大发现的手势。柳下溪明白她的意思,拍拍清荷的肩,意思他先在一旁等待。   两人进了许萤萤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去清洗消毒去了,办公室没人。   “柳队,在许萤萤的喉咙里发现了一枚金制的耳钉。咽喉部有明显的划伤,看样子曾经被耳钉尖锐的部分划伤过,然后被钉在咽喉处了。”   这本在柳下溪的预料之中,他还是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真残忍,怎么可以对一个歌星做这种事!”朱玲为许萤萤忿忿不平。   正义感好强的女孩子啊,天生就是那类想要维护正义的人哩。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手法虽然下作,做案却不需要技术含量,对犯人来说这事很轻易就能做到。犯人趁着许萤萤昏迷不醒的时候用手伸进了被害者的嘴里把耳钉插进她的咽喉位,这其间可能有些手抖没有一次插准吧,弄伤的位置更多了。证物呢?”   “在医生这儿,还没给我看哩。柳队,这案子依你看谁才是真凶啊?”   “你的看法呢?”   朱玲有此些不好意思地拢着头发:“我当然也有私底下推测过。进行了一系列的推理演绎敲定了主要疑犯。”   “哦,那你认为主犯是谁?”   “柯风。”   “理由呢?”   “首先是我们抓住的嫌疑人都是柯风乐队的成员,三个人都与他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而且柯风曾经失过声……啊,不知道怎么了在柳队面前说这个,又不能太肯定是柯风做的案子。”   柳下溪抚着自己的额头:“从人的个性来说,我认为柯风的骄傲不容许他做这种事。我虽然接触柯风的时间不多,但能肯定这个人是真正有才华的人。拥有艺术的才华的人跟其他方面的才华者比较心性可能更单纯一些吧……哦,我是指真正有才华者不是世人吹棒出来的天才。这类人要么非常胆怯懦弱除了艺术其他方面不出色,要么非常骄傲任性为人自负,柯风很显然是后者。许萤萤的才华与柯风的才华并没有冲突,柯风嫉妒她是没理由的。”   两人正说着话,医生进来了。这位医生是医院里的外科主任是年龄大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见到两位警察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笑着打了声招呼,把他们想要的证物与手术报告整理出来给他们。   “医生,许萤萤动了咽喉手术,她将来还可以唱歌么?”   “等伤养好,说话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唱歌嘛,可能达不到以前的水平了。”老医生叹了一口气,在医院工作少不了人生百态啊。   “医生,在许萤萤的口腔有没有见到其他的杂物?”柳下溪接过齐全的验伤报告,仔细又仔细地看着,一边问道。   医生看了一眼朱玲,沉吟了一下,道:“杂物嘛,的确有……男性的体毛。”   朱玲的面孔“啪”的一下红了。   柳下溪皱起眉头看着小胶袋里的一根卷曲的体毛,色泽淡黄。   “这耳钉真小才米粒大!居然还雕了花。”朱玲叹道。   “这是手工雕刻的微雕,雕的是是香港的市花五瓣紫荆花。”柳下溪用放大镜看过之后道,他把自己口袋时的耳环拿出来,戴着手套把两件什物一套,果然合二为一。   “柳队!”看来自己的上司瞒了不少情报的样子。   “呵呵,情况不明的时候……”柳下溪有些词穷了,他行事的方式就是不到最后不怎么想把手里的牌全部摊开的。警察们侦破案件常常是以集体智慧的形式出现,但他柳下溪似乎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好呢,对同事们有点儿愧疚。   “算了,其实这样也好,柳队行事的高深莫测也是我辈崇拜的榜样。”朱玲笑了起来。虽然有一个神探似的上司做下属的很没成就感。不过,可以偷师嘛。将来的自己也许是手屈一指的女神探哩。   “朱玲,你先看着这边,我去法医处检验这几样东西。”柳下溪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到柯风正拉着清荷走出医院。柳下溪嘴角不由得往上翘,心里暗想:有意思,不知道清荷能从柯风嘴里敲出些什么来。   “你来一下!”柯风抓着清荷的手腕就往楼梯那边走,一直走一直走的。看不出这个玩音乐的人手腕的力量蛮大的,邹清荷挣了数下没挣开。走到大街上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象什么话?奇怪的是并没有引起路人的侧目哩。   这个时候正是吃午餐的时间,柯风拖着清荷直接进了一家规模中等的餐馆,要了间雅座。坐定,柯风这才放开清荷的手腕。邹清荷揉了揉有些发痛的手腕不高兴地问道:“你这算什么?”   “你跟柳下溪在搞什么鬼?”声音虽然好听可惜了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张狰狞变形的面孔,怎么看怎么不搭腔……邹清荷缩了缩脖子,英俊的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可以变成丑恶的人啦。不过,他这个样子比起前两日见到的死样子要好,至少这样的他更象活生生的人。   “柯风,我才想知道你在搞什么鬼呢。”邹清荷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清得如一汪泉水里面一点杂质也没。   柯风眉头缩了缩很快舒展开来:“你的眼神跟我弟的眼神很像。”   “木令?”   柯风闭了闭眼睛,脸上的阴郁越发重了起来:“阿岭变了,现在的他眼神不再纯粹,欲望太多,过去的他,死了。”   “啊……你们兄弟的感情很好吧,不然也不会一起组建乐队。想必是你弟被五彩的灯光迷花了眼,想站在最闪耀的顶点处吧,到后来连你这个亲大哥也容不下眼了吧。”   “你这么认为啊。”柯风扭了一下脖子,把脚搁到餐桌上来。   清荷看不过,把他的腿弄回地面,道:“你这样很没礼貌耶。”   柯风咧嘴扯出一个笑来:“你真有意思,难怪齐一峰很喜欢你。”   邹清荷不理会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哇噻,这茶真苦,一点也不好喝。“呐,柯风,你跟许萤萤有没有暧昧?”   “什么?我跟那老女人?别开玩笑了。只有阿岭才那么傻,被装模作样的女人迷住了。”柯风断然否决。   装模作样的女人?邹清荷撇嘴,依他看肖灵儿也是装模作样的女人……“你真跟许萤萤没什么,肖灵儿为什么要针对她?”   柯风嘴歪了起来,面部的表情显得很悲伤:“灵儿,她跟我一起长大的,是一个贤惠的好女人。一切都以我为主,我就是她的太阳吧。可是她心眼太小容不得人。只要有人挨得我近一些,她都不高兴。她……为我做了许多事,也重重地伤了我的心。”   邹清荷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你的咽喉,哦,应该说你失声的事是肖灵儿做的?”   柯风全身一震,邹清荷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比别人更了解你的生活饮食习惯,她总在你身边比别人更容易下手。她下手之后转嫁给许萤萤,至少木令相信是许萤萤做的,木令是为了你才接近许萤萤的吧?刻意地去诱惑她,如果许萤萤知道了木令的本意,会怎么做呢?明了这一切的你,不想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只得以不开口说话来表示抗议。其实,你的咽喉早好了,如果不是为了救Rin的场,那天在酒吧你也不会出声吧?肖灵儿明知你的咽喉好了,也清楚你不出声的理由可她还是把这一切怪罪在许萤萤身上,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出现之后才把大家关系扭曲了。”   柯风痛苦地扒着自己的头发:“我讨厌音乐之外的东西……我小时候被鱼骨卡伤过咽喉,我很害怕吃鱼。那天的庆功宴上,许萤萤给我端来一盘肉丸,想不到吃下去里面包有大大小小的鱼刺。那天我本来就发着高烧,对鱼刺又过敏被鱼刺弄伤了喉咙,许萤萤当时很慌张,端了杯红酒让我喝下。结果更糟,咽喉充血引起了病变……我一直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嗓子,当时的确大受打击,治疗了半个月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后来我父母把我送去了纽约治疗。去美国之前,灵儿以为我睡着了在我床边忏悔,她不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原本只是想让我因为这件事讨厌许萤萤。老实说吧,在跟许萤萤合作演出的那段时间我确实被她吸引了。”   第220章 阳光之芒-18 “柳队!你要的东西到了。”小陆一阵风似的闯进了鉴证科的大门。   柳下溪正坐在跟人在小声说着话,见他进来很高兴地站起来。看到他收集的东西,柳下溪大力拍着小陆的肩道:“太好了。小陆,做得好!”   “在他们住过的地方收集这些东西也不难。”受到夸奖小陆很高兴啊,柳队从来不吝啬言语夸人,真是位好上司啊。跟他一起破案很有意思哩。“这个案子现在只差检验结果就可以定案了吧?”他充满期待地问。   “嗯,差不多了,等结果一出来我们可以抓人定案了。”柳下溪看着小陆辛苦收集回来的几种毛发……其中每一个胶袋上写着被收集人的人名,小陆做事很仔细的。看到某人名字下的几根毛发与从许萤萤口腔里找到的体发一致的,柳下溪嘴角往上一弯。暗道:果然是你。   拿着检验过的耳环对小陆道:“走,我们去找肖灵儿问话去。”   “啊,对了。柳队,你弟在你房间等你。”   整个分局的分布中他们刑侦队占了第三幢的一二三层,正式队员有九名,其中值班的文职人员一名,负责处理案件的档案。自从北京市有了互联网,他们公安分局也把这现代科技引进来,有了这位类似文秘人员的同事之后,常在外面跑的刑警们轻松多了。柳下溪虽然是正队长常跟在他身边的只有朱玲、老崔与小陆三人,需要人手的时候总是借调治安警与各分区街道的派出所里的警员们。目前,本队其他成员由副队长带队跟进另一桩案子。   柳下溪自从英国受训回来之后由二级警司升到了三级警督算是同年人中警衔最高的一个了(他们是便装上班,不穿制服的话没人知道他们的警衔高低。升职的优惠体现在薪水啦福利啦以及年终的奖金上)。他们刑侦队在分局颇有份量,办公的地方宽阔明亮,设备先进。柳下溪还有自己的单间办公室哩。   鉴证科在第七幢,占据房间有七间,科长姓伍。被局里的人戏称鉴证科为:775。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灰茫茫的,风吹在脸上特别干燥,看样子有可能会下雪。   除了例会,工作报告或者案件总结,刑侦队的成员们很少有空呆在局里。柳下溪进自己的办公室时,看到清荷正帮他整理桌面。天地良心,柳下溪并不是没收捡习惯的男人,只是人太忙,空闲时间太少没空出入自己的办公室而已。桌面真的很零乱哩,在清荷的巧手下很快整洁一新。   “柳队,你弟真好。”跟在他后面的小陆忒羡慕昵。   “呵呵。”柳下溪有些得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男人嘛些微有些虚荣心是可以原谅的。邹清荷横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柳大哥,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傻。   邹清荷来找柳大哥当然不是为了给他收拾办公室的,更不是来妨碍他工作的,他是要告诉他柯风失声的真相。   “乖乖,事情居然是这样!”听完了邹清荷的话,小陆瞪着眼睛摇头:“这肖灵儿的心思还真可怕哩。换成是我都顶不顺她。”   柳下溪并没有意料之外的表情,他深思了小会儿道,揉着眼睑,叹了一口气:“这次的案件就要落幕了,整理材料吧,然后申请逮捕令了。”   “针对肖灵儿的逮捕令吗?”   “不止……”柳下溪摇着头,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内线电话响了,是局长找他。   “小柳啊。”分局的局长姓芦,五十多岁的人,有着较富态的体形,可能是很少出外勤的原故吧,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他在柳下溪坐下之后摇头道:“小柳啊,你看看这是今晚要登出来的晚报,他们在逼我们放人啊。只要把人放了,这一版就会撤掉。小柳,这事,你怎么看?”   柳下溪皱着眉头,迅速地把芦局指出的版面看了一下:“纯粹是胡说。”   芦局叹了一口气:“我当然是信得过你办事的。可其他部门的人不知道,还真会信了这上面的胡说八道。”   柳下溪挑了挑剑眉:“就算我们不放人,这报纸未必会登起来吧。”   芦局摊着厚手道:“就算我们晚报不登出来,不能担保这事不在由香港的报纸登出来,到时更麻烦了,不明真相的人多,有心人只怕会借题发挥,反大陆的意识……要知道自从香港回归的议程启动,有不少香港居民们对未来没信心,纷纷移民国外,香港的整体经济受到这个契机的影响在下滑。我们不能制造任何不安的情绪,这是上面的要求。”   “我知道了。我会把扣押的三个人放了。不过,我也有条件,等他们的演出结束之后,立即申请逮捕所有的涉案人员。”柳下溪的口气很强硬。   芦局怔了一下:“证据确凿?”   “是。”   “那你把证据列上,整理一份材料上来。”   “是。”   “这案子要小心处理。”   “是。”   柳下溪走出局长办公室,心里很郁闷,想不到他们手脚这么快,居然把许萤萤醒过来签的那份申请也公开了。好样的!他捏紧了拳头。   看着柳下溪脸色明显很不爽,小陆与清荷很识趣的不出一声。   “小陆,你去775跑跑,看看结果出来了没有。清荷,你在办公室里等我。”   柳下溪亲自去放人了。   邹清荷当然没有去清冷的办公室等柳大哥,他看着柳大哥阴沉着脸把Rin他们放出来,公安局的门口罗琨与戴帆正等着他们。邹清荷叹一口气,看着剧团成员们垂头丧气的表情,他们今晚的演出能正常发挥自己的才华么?   “噫?他们怎么放了。”正巧老崔回局里来,看着门口的一群人很吃惊地道。   看到他,柳下溪的脸色好转了些:“怎么样?有发现吗?”   老崔嘿嘿之笑:“没发现的话我不会现在回来。柳队,您还真神。让您给猜中了,许萤萤果然出现在咖啡厅。闲悠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在东下街,有三个人去找过她,他们长相太出色服务员们记得很清楚。哦,不对,应该是男的这个人先到咖啡厅等许萤萤的出现,他们谈了一段时间的话,男的这个先离开……”   “做得好!辛苦你了。”柳下溪接过他的调查报告来看,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老崔,今天下午放你的假,明早来上班。”   老崔欢呼了一声,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柳队,朱玲呢?”   “她明天上午放半天。”   “啊?”老崔很失望,他想约她哩。   “身为女警的她看守许萤萤比我们大男人方便些。”   “要不,我也跟她一组?”   “也行,今天下午我跟小陆休息。我等鉴证科那边的检验报告出来就走。”   邹清荷打着呵欠,把书本收进书包里,一看时间:哇,晚上十点了。也不知道《破茧》的演出怎么样。虽然他挂着心,却没有演出票进不了场,只能带着不安的心情盯着电话。幸好电话一直没响。后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到课本上去了,渐渐把这事给忘掉。   他走出了自己的小书房,见柳大哥的大书房灯还亮着,门没关紧,他把门推开了些一眼望过去发觉柳大哥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他走了进去,推了推柳下溪,唤道:“柳大哥,醒醒,去床上睡去。”   柳下溪抬起了昏昏的头,手抵着自己的额头:“居然睡着了。”   “这几天的睡眠太少了。”清荷侧眼看到书桌上的一叠材料纸……陡然睁大了眼睛: “逮捕吴英翔?怎么会是他呢?”   柳下溪打着呵欠:“你把这些拿到床上去,我去洗一洗。”   “怎么会是吴经理?我还以为是罗琨呢。”邹清荷追在他后面问。   柳下溪舒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回到卧室坐在床边对着清荷的脸认真道:“这位吴经理,我一早就怀疑他了,现在更是铁证如山。   咖啡厅里的目击证人可以证明他在事发前跟许萤萤在咖啡厅见过面,他离开之后的十几分钟肖灵儿出现在许萤萤面前。这位有头脑的吴经理显然并不了解警察破案的谨慎。除了目击证人之外还有物证,许萤萤嘴里的体毛是他的,真是恶心的男人啊,居然逼着昏迷的女性给他口交……我怀疑他的起因是:他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地撤谎。说什么不知道许萤萤的行踪,或明或暗说了一堆许萤萤的话题,不停地在撇清关系。后来,我要他通知许萤萤的家人时,他告诉我许萤萤的身世。象许萤萤这种有身份的女人怎么会轻易让人知晓她那并不正常的身世呢?这说明了两人曾经关系非常亲密或者他暗底里调查过她的身世。不难推测出吴英翔对许萤萤怀着不可告人的阴暗心理,他想把她据为已有。就如《破茧》的某句台词一样:给心爱的人制作一个茧。”   可惜清荷没有认真看《破茧》,不知道里面有这样的台词哩。   “他拿出许萤萤与木令约会的相片说是私家侦探敲诈他……我就是从这里开始怀疑他的,私家侦探为什么要拿这些相片敲诈他?他又不是当事人有敲诈的价值么?再说,许萤萤他们这种程度的绯闻在娱乐圈并不会造成致命的影响,根本没人会为这种相片付钱的。这让我想到另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自己出钱请私家侦探跟踪了他们,拍下他们约会的相片。然后,他拿着这些照片唆使了Rin闹事。   现在我们弄清楚了木令最先接近许萤萤时的目的并不单纯,他跟许萤萤交往的时候并没有跟Rin分手,这事的起因扯到柯风失声的往事上去了。吴英翔很可能了解到了当时事件的真相,他真正要破坏的是许萤萤与木令日益增进的情感吧。”柳下溪接过清荷递来的茶,正好说得口渴了。   “木令的失踪是吴英翔搞的鬼还是因为木令自身的原因离家出走,或者许萤萤赶走了他呢?这方面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有可能与许萤萤在来北京之前的绑痕与刀伤有关。啊,说远了。还是说说吴英翔的事吧。说到底他只是一位被嫉妒盖住双眼的男人。我们以正常的事实来推理他与许萤萤之间的纠络:他认识许萤萤十多年,是唯一一位不离不弃一直在她身边的人。他身为剧团经理掌握了剧团财务,从这里可以看得出许萤萤对他的信任。他是许萤萤的长期合作伙伴与私人朋友又是经营剧团运作的人,许萤萤不会对他隐瞒木令失踪的事,许萤萤到北京也肯定是第一个通知他的。许萤萤没有直接到剧团成员的住处很显然有她的打算,她缺钱迫切需要演出的成功,虽然木令不在,男主角的角色暂缺,许萤萤早就想好了让柯风代打。她找吴英翔商量这事,他跟许萤萤会面的时候并没有变装,这至少表明这时的他还没对许萤萤起坏心。我想,问题就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上。许萤萤第二个见的人是肖灵儿,想必是跟她谈柯风出演男主角的事,这时的肖灵儿也没有变装,以平常的面目见她的。第三个到的是Rin,她来的时候肖灵儿还没走。只不过他们说了些什么没有人听到,声音压得很低又是粤语服务员听不懂。肖灵儿、许萤萤与Rin三个人一起离开的。服务员们的证词只到这里。”   “这么说起来,这是一起临时起意的案子?”邹清荷点点头:“我想,她们三人有可能直接去了体育馆里面,她们用药迷昏了她。   这些都能说得通……柳大哥啊,我想不明白的是钟家志掺和一腿的理由是什么?”   “呵呵,义气吧。”   第221章 阳光之芒-19 柳下溪挂了电话,脸上挂着笑容。回到卧室,清荷还在睡哩,掀开被子,拍了拍清荷缩在被子里的头。   “什么啊?”今天星期天啦,不用起早床,柳大哥干嘛吵醒他啊。   “有意思,清荷,你绝对想不到这案子在香港那边另有发现。”   “香港那边?柳大哥有那边的情报?”邹清荷的睡意消退很有精神地问道。   “跟我一起在英国进修的警察中有香港警察,我请他帮忙调查了一下许萤萤的事,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是什么消息?”   “许萤萤缺钱的事大有内幕。想不到这许萤萤还是一个大孝女,她的母亲一直生着重病,许萤萤赚的钱还不够她母亲治疗,母亲死后许萤萤舍不得母亲离开她,居然借了一大笔钱办了一个隆重的法事,相信一些虚无的宗教,捐款给寺庙等等。”   “啊?她欠钱是这样子来的?”真是无法理解。   “有意思的是柯风兄弟的身世。木令失踪,柯家的人出面找过许萤萤,我想许萤萤手上的绑痕应该是柯家人造成的……清荷呀,你觉不觉得真相隐瞒在门后,以为推开门就可是看得清里面有些什么,可你打开了门,却发现门里面只有另一扇门。”   清荷豪气地握着拳头:“那我把这扇门也打开。”   “若门背又有另一扇呢?”   柳下溪以工作的便利把清荷再次带进了体育馆内,清荷想看《破茧》的演出,虽然没有演出票……身为负责许萤萤失踪一案的刑警,柳下溪带人进场还是有问题的。   这一场是连续的第三场了,观众明显少了许多。清荷看过报纸,各种评论对《破茧》演出大体上是好的评论。个别的评论报道也有尖锐的,说是来京演出的两场换了女主角,剧情也有所变动重新给予旧的音乐剧新的生命。虽然有了新的生命气息不过女主角没有好好把握住这个角色,使剧情一边倒成了男主角的独角戏……等等的。这些评论越发勾出邹清荷的好奇心了。   他当然不肯错过《破茧》在北京最后的一场演出,便求柳大哥带他进场。   两人在场馆后面无人亲昵的位置坐好,左右扫射了一下入场人数,空了一半的位置哩,想起第一场卖不到票的Fans们找黄牛党买票……邹清荷摇头:广大的观众们免不了有贪新鲜的习性。   舞台的灯光亮起的时候,各种噪音自动安静下来。   随着剧情的进展,邹清荷明白了柳大哥以前跟自己说过的时间上的漏洞:Rin在演出没多久就出现在舞台,自然没时间扶着许萤萤进入观众席。Rin的角色是女主角肖灵儿的人类母亲,是第一女配角,她的戏份仅次女主角的人。罗琨是男主角的侍从,他的角色有点搞笑,戏份不少。比较整个剧情来看,第一男配角的钟家志出场很晚,戏份却很重,他的角色是兽王,是剧中的一个反派角色。从演出的角色出现舞台的时间来看,只有钟家志才可能是碰到赵智超的神秘人……不爱好音乐的邹清荷看音乐剧有些吃力,歌词化的台词很难辩清表述些什么。不象看电视电影会出现字幕。侧眼望过去,总觉得盯着舞台在看的柳大哥的兴趣也不大哩。自己的左手装在柳大哥的大口袋里很暖和。   一直到演出快落幕的时候邹清荷才了解大慨的剧情。故事是说远古时有一座美丽的孤岛。孤岛上生存着人类、精灵、兽类。他们和平共处,平静地生存了无数的岁月。女主角是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儿由人类抚养长大。男主角是精灵王国的王子,善良勇敢,热爱和平,喜欢到人类世界游历,认识了女主角之后对她十分倾心。他带着非常搞笑的侍从常常逗留人类的世界。但是人类与兽类的各种矛盾开始恶化。精灵王子无意中发现他的父王想独占孤岛,暗底里挑起人类与兽类的战争好坐收渔翁之利。这让一直崇拜父王的王子十分震惊。   他想通知人类,却被父王发觉被关押起来。岛上的战争开始了,先是人类与兽类之战,接着精灵们也卷进来……精灵王子逃出了父王的监禁,前往人类的世界找他心爱的人。此刻的女主角类似圣女贞德,带领着人类抗战兽类,兽王被她的美貌与勇气折服,活捉了她。兽王打败人类之后把屠刀对准了精灵一族,他恨死了精灵王在战争中墙头草的行为,在战争这中杀死了精灵王。余下的精灵们拥戴精灵王子继续与兽类对抗,王子得知父王与女主角的死讯,满腔的怒火带领着精灵们抗击着兽类,一场惨烈的血战,精灵们几乎全部阵亡。惨胜的兽王在凯旋归来的时候喝了假意答应他成亲的女主角敬上来的毒酒,好战的兽王被毒死,伤亡同样惨重的众兽们争夺王之位互相残杀。   在战争中没有死掉的王子万念俱灰,使用最后的灵力给自己编了一个茧子,他自己跟虫子一样沉睡。女主角穿过战争之后的废墟到处寻找她的爱人,歌声唱得非常的悲婉。终于找到了巨大的茧,女主角得知王子在里面沉睡,便不停地唱歌(跟百灵鸟似的)一直唱啊唱,唱到吐血,鲜红的血渗入茧来,沉睡的王子清醒过来破茧而出,与女主角见面了。   柳下溪走到了谢幕之后喜气洋洋的吴英翔面前出示了逮捕令。吴英翔惊讶地看着他,脸色慢慢地变成铁灰色,他舔着唇笑得有些扭曲:“柳Sir,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以伤害罪起诉你。”柳下溪冷冷道,一副冷冰冰的手铐铐在吴英翔手上了。   出乎柳下溪意外的是吴英翔并没有特别的抗拒。   清荷看着剧团成员们在戴帆与罗琨的组织下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邹清荷注意到柯风见到肖灵儿他们被带走时紧跟着追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了,清荷没看清他的表情。   天气虽然很冷,邹清荷坐在场馆内没动。看着众人的离开,先前还热闹腾腾的场馆变得清清冷冷。此刻,他算是理解透“曲终人散”这个词汇的含义了。剧团负责场景的成员正忙碌着撤舞台。除此之外,整个场馆内冷清得让人全身发寒。   柯风慢慢地朝他走过来,看上去有些佝偻。他坐在邹清荷的身边点燃了一支香烟,并没有先开口说话。邹清荷也没理会他,从柯风身上流露出一股子无法言喻的空虚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柯风用食指把烟蒂弹出很远,然后开了口道: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着手调查我弟的失踪一案?”   邹清荷仰起头:“你父亲那边请的调查人员怎么说?”   “毫无进展。现在许萤萤无法开口说话,躺在床上装死,你们从她嘴里掏不出话来吧?”   “许萤萤手上的绑痕是不是你父亲派人弄的?你父亲想必认为许萤萤知道木令的下落,为了逼她说出来木令的下落派人对付了她吧?”   “啊?”柯风叨在嘴上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掉到地上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绑架了许萤萤她,怎么会在演出前把她给放了?许萤萤又没钱,也没有能为她交勒索款的亲朋好友,她也不象是有自保能力的女性,怎么能知道逃得出来?我想,是对方放了她吧。”   “你推测的?”柯风皱眉。   “呵呵。”邹清荷笑笑不答,其实是柳大哥的香港朋友调查出来的。   “你说,阿岭失踪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事?”柯风叹了一口气,不管他愿不愿意,现实生活里乱七八糟的事摆不脱地围绕在他身边。   邹清荷收住的毫无意义的笑,正色道:“我们连他准确失踪的日子也不知道。不过,如果出了事,只怕早就出了。我下星期三考试完就放寒假了,我跟柳大哥一起去香港找你弟,柳大哥有托香港的朋友暗中找他的。”   “那好。我会准备两张去香港的机票放在柳老板那边。”柯风站了起来结束他们的谈话。他想了想转过头来看着邹清荷道:“肖灵儿他们会怎么样?”   “人犯了罪就得受到惩罚!”邹清荷回答得很正气:“不过,只要许萤萤不起诉他们……我不知道香港法律会怎么处理这种案子。   柳大哥他们会把案子转交给香港警方。”   邹清荷回到家没多久,柳下溪就回来。   “我还以为柳大哥,今晚得通宵工作呢。”   “我也想不到他们很老实地交待了。肖灵儿一看到我拿出的耳环哭了,说是有人在陷害她耳环的事不是她做的,她承认了她是知情人,帮助Rin把许萤萤弄昏装进舞台里的化妆室的帆布袋里。Rin说许萤萤杀了木令要杀了她,肖灵儿不敢杀人拖住了发狂暴走的Rin。   后来被罗琨与钟家志发现了,她们很害怕,想不到罗琨与钟家志要帮她们,要把这事平了,杀人是不行的。罗琨的主意是:万一警方追查许萤萤失踪的事就由Rin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迷惑警方,让Rin到外面买两张票进场,然后由钟家志把许萤萤弄到观众席上去,就事就结了。罗琨说他们这么做并没有犯法,不就小小地教训了一下看不顺眼的人而已。至于Rin的证词是:吴英翔宛然告诉她木令被许萤萤给杀了。Rin去找许萤萤的时候只想着怎么替木令报仇,她找到许萤萤的时候肖灵儿也在,Rin问许萤萤木令的事,许萤萤什么也没说,三人一起离开,路上没见有人,Rin用早准备好的药捂着许萤萤的鼻子,肖灵儿虽然很吃惊还是帮了她,后来Rin又给许萤萤注射了安定。踢了她几腿被肖灵儿拖住。她后面的证词跟肖灵儿一致。至天钟家志的证词则是,看着肖灵儿她们可怜,大家一个乐队混了几年感情当然深过许萤萤,帮她们是常理。吴英翔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她要走,彻底地斩断过去,我要把她留住。’”   “唉。”清荷叹气:“许萤萤怎么样了?”   “跟木偶似的动也不动。”   “……柯风说了,他会把去香港的机票放在三哥那边。我们星期四出发吧,柳大哥能请到假么?”   “嘿嘿,已经批准了。”请假申请与逮捕令的申请一起放在局长面前。芦局大笔一挥,成了。   (注:各位亲们,下一章的场景与时间是接着前面的番外《没有墙的空间》后面的。《阳光之芒》北京发生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第222章 番外 没有墙的空间 (呵呵,应亲们的要求,节日特别篇)本篇番外本来是应该排在后面的,今日过节,提前呈现给各位亲们。   出了机场,柳下溪搂着邹清荷的肩膀上了大巴(来往机场接送客人的大巴车)。他们的行李真不少,香港的温度比起北京来高得太多,一下飞机热得冒汗的他们去了洗手间把吓人的厚衣换上轻便的春季便服,身体是轻松了,不过行李的体积大大增加了。邹清荷有看机场大墙上挂着的温度表,居然有十多度,北京却是零下哩。   柳下溪旁若无人地搂着清荷的腰坐在后座,陌生的地方不用理会别人的目光,这种感觉很不错哩。   “啊,这车真豪华!”邹清荷小声道,他很兴奋,老家的客车,北京的公交车都没有这豪华型汽车座位的柔软啦,人陷在沙发里真舒服昵。   “呵呵。”柳下溪轻笑。清荷到底还年少哪,一上飞机那激动的表情就没消退过。他这是第二次坐飞机了,第一次是三哥从西宁接他们回来的时候,那时的清荷担心着黄随云的病没有好好享受坐飞机的乐趣(虽然柳下溪并不觉得坐飞机有什么乐趣可言,瞧着清荷这么开心,他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呵呵,想起来就好笑……清荷那副又快乐又想拼命地掩视过份快乐的表情……真难得见到又懂事偶然内敛得不象少年人的清荷会露出水晶晶的眼神……哎,柳下溪轻叹了一声盖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啦,柳大哥,是为案子的事烦么?”正兴奋地张望着窗外的清荷回头看柳下溪。又来了,亮晶晶的眼睛……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贴近身体的部分高热得烧人,莫非柳大哥由于两地的温差太多感冒生病了?邹清荷动了动身子,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柳下溪的额头。噫,温度正常啊。突然他的眼睛撞上了柳大哥的双目,那是一双在情热时分才会见到的燃烧着的眼神……清荷脸红,打了柳下溪的手背一下……别扭地把脸贴在车窗上,那脖子瞬间艳红艳红的。   柳下溪的本质在男性这个大群体中还算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只不过与情人关上门会做些什么也跟普通男人在这方面差别不大。   柳下溪年轻身体强壮性生活不算正常。这个嘛,主要原因是他的工作忙,清荷还是学生,只要没被情欲冲错头脑的时候做起来蛮有节制的。工作起来一投入就无法照顾到自己的私生活……这不,身体开始反刍了,居然在公共场所对可爱的清荷起了欲望。   唉,男人啊,在这上头蛮无奈的。   自制力再强,难受是少不了的。情人熟悉的味道缭绕着自己的鼻息……真是要命的折磨啊。   下了大巴,柳下溪手脚麻利地把所有的行李往肩上一抗,一边看着红霞未消的清荷,越看越爱啊。   若问邹清荷此刻在想些什么看到了什么,一定是没答案的,只有轻飘飘的脚步深一下浅一下跟着柳大哥走。   爱情这玩意儿真的很奇怪,哦,不,是真的很奇妙。可以把漫长的时间漫长的距离变得轻飘飘的瞬间,同样也可以把咫尺当成天涯般的遥远。就说这心心相印的两个人吧,从机场到酒店的距离,搂着清荷的柳下溪甜蜜而痛苦地用意志力折磨着自己,明明是咫尺情深却艰辛得跟天涯似的,这个把小时过得无限地长。而清荷呢在察觉柳下溪萌生了情欲的那一刻,脑子哄得一声全是桃花满天飞,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觉得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酒店的门童接过他们的行李,柳下溪空出双手也不顾忌旁人直接握住了清荷的手,清荷仰起了面孔,迅速地看着他又把目光移开,他的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真是可爱。脸皮从来不薄的柳下溪对这个现象理解度不够,要说平时嘛,清荷为人也还蛮大方自在的。只不过,两人做那快乐的事时,他总会特别害臊。甚至只要察觉到柳下溪想做那档子事的时候,他的脸立即红通了。如果柳下溪没想做的欲望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清荷会很自在有说有笑的那怕摸一摸亲亲小嘴也不会红脸。可是,一旦柳下溪的情欲上升……真是百试百灵,这样也好,这样的他看起来更加诱人更加地可爱了。   等门童把行李放进了房间后出门,柳下溪立即在门外挂了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把房门认真地锁好。回头一看,清荷从包里掏出毛巾来,小声道:“出了身汗,我先去洗洗。”   “清荷。”柳下溪拖长了声音,长手长腿的他两个跨步就把清荷搂在怀里:“等等,我们一起洗。你的脸都可以烙饼了。”揽着他的身子往软绵绵的床上倒。   “柳大哥!”清荷嗔了他一眼,挣扎着要起来:“出了汗不舒服。”   “等下还会出汗的。”再憋下去有可能会内伤了。   柳下溪不是粗鲁的情人,这一次难得地落了一个下乘,在欲望的推动之下,不客气地把吻落在清荷的唇上,清荷启开红唇把他的舌热情地迎了进来……一双手更是不停竭地急着剥对方的衣服,当柳下溪的大腿蹭到清荷的胯下,不由得嘴角带勾。原来清荷这个地方早已经高高耸起,呵呵原来是这样的,清荷害臊的是他自己的身体情热了。   “这个认知更助人兴致勃勃啊,我的小清荷。”柳下溪低声喃喃。他是迫不及待了,连保险套与润滑剂出懒得从行里包中拿出来……剥光衣服的清荷微熏似地带着含情的迷离地张着大眼睛,可以滴得出水来,柳下溪的舌忍不住要去逗弄一番……意,乱,情,迷中的邹清荷很少也忍不住伸出舌来舔向柳下溪的喉节,他的双手攀住了柳下溪的背,大腿擦着柳下溪结实的腿,下体有些汗浸浸的润湿感渗进了柳下溪的灵魂,再也忍不住嚣张的欲望把自己粗鲁地埋进情人身体深处。   “柳大哥。”清荷带着情色味的暗哑唤了一声,没有精心扩张的后穴在强力的冲入下撑开了,那痛楚立即传遍了每一处神经的末梢,达到十指指尖,邹清荷收紧了手指狠狠地挖着柳下溪弹力十足的后背,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柳下溪稍作多余的停顿,等他重新放松了身体,立即往他身体的深入顶入……身体难受的清荷不自觉地拒绝他的入侵,这股艰难更能燃起男子豪气的进攻哩。柳下溪架起了他的双腿,握着他那刚好双手笼了一个密实的腰肢……漂亮的臀部在他的挤压下夸张地圆翘着,柳下溪冲到了清荷体内敏感点之后迅速撤退,引得清荷的后穴娇喘收缩网住企图要逃脱的凶刃,柳下溪舔着清荷微张开的唇里流出的蜜液,再次猛烈地把自己的那个冲进深处……从古老的人类的始端就存在的(或者说整个动物界本能的)活塞运动虽然只是简单的进进出出。可是别忘记人类都伟大的特色是:   螺旋式的进化。   人类各个方面都在不停地进化,这个与人类息息相关的活塞运动当然也是不停地在进化的。   安抚了下体的过分焦燥,舒展了一次的柳下溪并没有退出清荷的体内,看着情人溅完了白色牛奶之后瘫软得跟一朵烂桃花似的,不由得咪咪笑着把他翻了一个身,清荷的肤色比在老家的时候更白了些,生活条件大大的提高直接反应到他身上来,那皮肤啊,有了牛奶似的色泽哩,这个时刻更如雪上的红梅,艳到骨子里去了。   柳下溪细细亲吻着清荷的每一寸肌肤,清荷欲拒还迎,嘴里喃喃道:“还没洗呢。”   柳下溪抱着他一阵猛摇,大笑着。   陷入清荷体内的部分又开始膨胀了……情人滚被单的时间总是期望可以无限延长的。   “哎哟……嗯……哈……咿……柳大哥……”清荷有气无力地嚷嚷,全身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柳大哥也太缺德啦,他居然用那东西在他体内打圈圈,都快把他的肠子绞在一起了,这太折磨人了……唔唔,他越流眼泪柳大哥越起劲的样子,柳大哥真不怕羞。   在床上柳下溪从来就不古板,解决了最初无法控制的冲动,他会全情投入地开发新动作新体位,务必要让两人得到最大的快感。含着清荷的小樱桃,感受着自己与他两人同时被电击穿心脏般的快感,一同泄出爱的体液,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不完美的?   “柳大哥。”清荷喃喃地伏在柳下溪身上,蓄了半天的力气才接着下面的话:“天黑了,我们下飞机的时候才上午十一点多哩。”   他的眼睛正对着窗户……外面已经是晚上了,柳大哥到底做了几个小时啊。   柳下溪抱起了他,这才把自己的那个从他身体里退出来……哟,蓄藏的精液随着他的退出狂流出来流了一大瘫在地板上。   “我知道你饿了,我们洗完澡就出去吃东西。”柳下溪故意曲解清荷的话。   “你说什么?我们住的单间一晚要一千六百八十元!柳大哥你太浪费了,太浪费了!”邹清荷痛心疾首:“啊,我眼睛花么?怎么一个菜就要一百多元一碟?”   “小声点,香港的物价比北京贵得多。”柳下溪捂住了清荷的嘴,餐厅里的目光齐齐地落在他们身上哪。 第223章 阳光之芒-20 (此处接番外《没有墙的空间》,是邹清荷与柳下溪到香港的第二天清早)   邹清荷醒了。   不是睡得够饱的自然醒来,是胡茬儿擦过自己的脸蛋痒痒的。他一清醒立即睁开眼睛就看到柳大哥放大的面孔。只是,柳大哥自己还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哩,显然还没醒来。   揽得太紧,柳大哥放在腰上的大手跟火球似的,把昨天造成的腰肢酸软给烫消了不少。这种感觉倒让清荷想起了一个很有趣的土词儿来:“狗皮膏药。”不由得“扑哧”地笑出声来,却把柳下溪惊醒过来。他睁开亮闪闪的眸子,伸出利齿作势要咬他的鼻头,清荷扭着脑袋没闪开,由着他咬住了鼻头用牙齿轻轻来回划拉了几下再用舌尖舔了舔。清荷的脑袋瓜子立即跟堆了干柴似的要燃烧起来了。   “柳大哥!”清荷伸出拳头来,要捶柳下溪的背。柳下溪的唇舌往下移,卷起了清荷的唇。那双手抱得很紧,清荷的拳头也是伸展不开的。   两人正在胡闹,有人很大声地用拳头捶着门。   柳下溪松开清荷:“柯风来了。”他昨晚吃完饭后打电话联络过柯风。以柯风的意思,昨晚要接他们到他的住处的。柳下溪婉拒,柳下溪知道许萤萤的事情在香港闹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潮,一直受外界肯定同情的风灵草乐队这次完全抹黑,遭到公众铺天盖地的批评。   小报记者们跟猎犬似的到处寻找蛛丝马迹期待着挖掘独家新闻,柯风这此事一定烦得头冒烟了吧。   柯风比他们早到香港两天,他与剧团的成员们一起离开北京的。   许萤萤的案子,在柳下溪他们来香港之前已经移交给香港警方了。就连许萤萤也被转移到香港来治疗。(邹清荷认为香港人很讲究速度,做什么事都迅速着哩)邹清荷用最快的速度起床换衣,回头看了一下柳大哥,发觉他先去了洗手间洗脸去了。   门外果然是柯风。   墨镜盖住了三分之一的脸,顶着黑色的六角形的呢料学生帽(日式的)。一套银灰色的休闲套装(上衣没扣,露出暗紫的衬衣来)配着双枣红色的皮鞋,款式简洁。脖子上挂了条黑色的围条儿,全身上下有着一股在北京时没见过的雅痞的味道儿。   柯风也没说话,取下墨镜,就往里面走。   幸好房间被客房服务生弄得整整洁洁的。想起昨天的事……邹清荷汗颜(昨晚吃完饭回来,发觉房间就被收拾干净了,虽然第一个念头以为他走错房间了。确定房间号码没错之后,让他忍不住红着脸猜测清理客房的服务生会不会嘲笑他们)。   “帐,我已经替你们结了,收拾东西准备去喝早茶吧。”柯风直接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外边看。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毕竟这里二十几楼。   “有人跟踪你?”邹清荷负责把两人的衣物收拾好放进包包里面,一边问。   “嗯。”柯风坐在沙发上,看着这房间虽然并排有两张床,一张床整整洁洁的,另一张床有两个枕头,被子零乱地推在一边,显然是刚离开床。他看着个子不比他小的柳下溪擦着湿头发从洗卫间出来,忍不住会想:这两人能挤得下这么小的床啊?   齐一峰对这两人的关系描述得比较含糊,柯风并没有往这上头深想。只知道齐一峰提到邹清荷的时候证据多了份暧昧。如今看得出柳下溪与邹清荷的亲昵关系,他们真的一点也不避嫌啊。柯风就算讶异也只在眼角眉梢出现几道皱纹,别人的事他一向不上心。这种事或明或暗总会听到一些。事情真正闹开的话,那怕是风气开放的娱乐界也不敢再收留当事人。   邹清荷绝对不是大惊小怪的人,还是为香港街道上暖暖的冬季吓了一小跳。清晨的鱼白带着股海风儿,也卷起了街道绿化花草树木们的暗香。这儿的植物真好,大多是常绿的,大片大片的洋紫荆恣意地狂放着,整条大街染上了诗画的味道。花坛里的数不清的草本花儿在金边紫苏的围绕下娇嫩地舒展着自我。这些花花草草与树木,冲淡了西式建筑的冷硬。   出了门柯风脸上的墨镜一直没有取下来过,他全身上下涌出一种拒绝人靠近的冷冰冰的气势制止了认出他是谁之后想搭讪他的行人们。清荷扫射了今早的娱乐头条,许萤萤事件并没有把柯风扯进来,柯风身为歌手也许算有点过气。邹清荷却看到街道上的各种广告招牌中也有柯风的身影。经过电视卖场里闪过的广告片里也有他哦,看得出柯风露脸的事做得挺多的,现在还是某一种男性服饰的代言人哩。啊啊啊,看到了某种饮料的广告有他与风灵草乐队的成员,衣服真是夸张啊。最有意思的是一种T恤休闲服的广告灯箱,模特儿是他与木令,这对兄弟在容貌上仔细寻找的话也能看到五官上有相似的部分:比如说嘴型与鼻子细看之下是一模一样的。他们五官上的最大区别点是眉眼儿以及眉眼儿形成的气质绝然不同的。柯风是冷而刚的,他的眼型归纳于“龙眼”那一类,瞪起来很有威慑力,加上浓厚的剑眉使五官有了一股冷酷的味道。他摆着僵而硬的动作,在这个画面中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不协调。一套米色的休闲服白色的便鞋衬得他的肤色更有立体感(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双手插在裤袋里跟神般的傲慢。而木令随便把手臂搭在柯风肩上,斜歪着身子双脚小X型。一身棕色的休闲服到处随意地挂在身上,送给大众一个烂灿朝阳般的笑脸,让人不能不看哩。这两兄弟居然谁也抢走不了他们各自的光彩,在一起调和了整个画面,过重与过轻都给调和了。   这三个人走在路上回头率非常可观啦。   香港的街头是缤纷的,季节性不明显的都市带着永不褪色的春色,路上行人的着装跟百花园似的,容高雅与低俗于一炉。   茶餐厅,一笼笼精致的点心上了桌,邹清荷只有砸舌的份了。美丽的女性服务员居然穿着早就过时的旗袍,那苗条妖娆的身体裹在淡绿为底绣有金黄花朵旗袍里让人的目光忍不住跟着瞟啊瞟的。清荷是正人君子,柳下溪没兴趣,柯风看不上眼,总觉得整个大堂只有他们这一桌纯粹只好这些茶点。   “柳下溪,我根据你给的名单把人约到这儿来的。”柯风吃得不多,吃相斯文,这么看上去他受过很好的教育。用英殖民的语言来概括:“绅士般的教养”,一点也不象玩激进音乐的人。他对食物蛮挑的,一大堆点心中才吃了那么一小点,邹清荷忍不住猜测:肖灵儿跟他在一起想必很辛苦吧。这样的柯风看起来好陌生啊。还好还好,他的眼神依旧流露着寂寞的空洞。   “要谈事情,还是找隐秘的地方谈事情吧。”这么多目光射来射去的,太透明了吧?很不合适谈隐秘的事件。柳下溪挟了只蟹黄水晶包往嘴里送,看到清荷的目光盯在这最后一只上,便把这个放在清荷面前的碟子里,一边道:“你不玩音乐了?”   “啊?”柯风想不到他会问这个:“我答应父母不再玩了。”   “回新加坡?”   “你调查过我?”柯风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蠢。   柳下溪没有回答,他记得自己给柯风列出的名单第一个是与吴英翔通过电话的经纪人。柯风纠正道:William是木令的经纪人。原本是他们兄弟两的,自从柯风失声以后,除了以前签了合同需要覆行的工作之外不再接其他的通告。这William无形之中只负责木令的通告,算是他的全职保姆。   柯风对William这个人没有详细写明,他认为警察也好侦探也好,最好是他们自己来判断一个人。   William是星探,是他挖掘了柯氏兄弟。数年前,柯风只有十六岁的时候带着弟弟来香港度寒假,有一天晚上进了未成年不得进入的酒吧(注:十六岁时的看起来很成熟,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已经成年了)。当时酒吧里的音乐很high很疯狂,有人喝多了破了酒瓶子闹事。结果招来了一大堆警察,柯氏这对未成年兄弟也被带到了警局,是William做了他们担保人。一来二往的大家混熟了,William把喜爱音乐的他们拐进香港歌坛,柯风一出道就夺了一个新人奖,被经纪公司当成重点培育的对象。William最爱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   “是黄金就会发光。”   柯风听从柳下溪的意见,三人进了茶餐厅的包房,吩咐服务员不得随便打搅。   清荷在一边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他从来不知道光吃点心可以吃撑的。这么多形、色、味俱全的精致点心都是他没见过的……不过,有了昨晚餐厅的经历(被香港的物价给吓怕了,人民币对港币的兑换中港币比人民币还大哩。贵死人了),他努力地不看价格表。   William是中年人,大街上随便可见的那种。初次见面无法相信他是在娱乐圈里混的经纪人,就一普通到极点邻家大叔的模样。虽然衣着还算整洁,可他的气质啊,容貌啊真的没有特色。   第224章 阳光之芒-21 柳下溪在观察,很仔细很入微地观察着这位经纪人。他从William敲着虚掩的门引起室内几个人的注意之后再等柯风对他招手才中规中矩地走了进来,得体的衣着(标准的白领上班一族必备战斗服西装领带皮鞋)自然的动作温和的表情都显示出他是一个有品格的成年男子。他的眼神真的很好,与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色泽通透,跟这样的人相处一定很轻松吧,就象是呼吸之间的空气。   难怪柯风他们会被他带进这个聚光灯的世界,虽然这个人身上不带一点儿华灯的色彩。   柳下溪不是一个能对陌生人迅速热情的人,柯风更是一个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都冷漠相待的人,清荷虽然想反客为主可是他心里底气不足。   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没人招呼的William,站在房间进门的三步位置僵住了。   柯风在抽烟,使狭窄的空间被烟雾迷绕。他的另一支手掌翻了翻,了解他的William拉了张椅子坐下:“你们是想问木令的事吧。   ”他的眼里有一层迷雾,不知道是不是香烟的雾气看上去显得年轻了些似的。   柳下溪开口问道:“你认识木令好几年了吧?他的性格怎么样?我希望你认真回答,他的个性如何有助于我们分析他的行动。”   William谨慎地看了看柯风,见他毫无反应之后把目光落到柳下溪身上,柳下溪把开着的微型录音机放在桌子上,自己准备记录。   清荷也有样学样打开自己特意准备的案情记录小本子认真等待William开口说话。   “木令今年二十一岁。我在木令十五岁那年认识他们兄弟的。第二年他们兄弟以风灵草这个名称进军乐坛,开始唱的是校园歌谣,是柯风自己编词谱曲。乐队迅速走红席卷了新手们的各项大奖……”   “十五、六岁啊?好小!那时我正忙着读书啦。”邹清荷见William话说得慢忍不住插嘴道。虽然打断别人说话极不礼貌的行为,不过,插话有时会增进述说者的谈兴。   “是的。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少女们拥戴自己的偶像是最忠诚的。与歌迷同年龄的歌手们也最了解他们的心声,他们的音乐一出来立即引起歌迷们的共鸣。风灵草这支乐队创造了歌手与Fans们的蜜月期,制造了歌坛神话,给歌坛吹起了一股清新自然的风气。一时之间校园歌谣成了时尚,犹如猛烈的龙卷风……”回想起当年的盛况,William的表情灿若年少。   “拔苗助长。”柳下溪加了这位一句进来。   “噫噫噫?”三人六只眼睛盯着柳下溪。   “过早过快过速的成功对心性未定的少年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柳下溪就事论事道。   “也不能这么说。”非常得意昔日塑造新星的William温和地反驳。   “当年的柯风柯岭兄弟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柳下溪反驳。   William一怔,然后无语,看着柯风摘下帽子之后露出的一头标志性的雪白头发与冷淡的眼神,过了半晌才道:“当年的他们纯真地洋溢着对音乐的热情……”几年前的柯氏兄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真的错了么?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渐渐住了嘴,到底是什么在他们成长的途中给予了致命的打击?   鲜花掌声是给予他们才华的肯定啊!   柳下溪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在纸上划写着:“你想过没有。娱乐圈的长青树们很少是少年成名的,他们大多数在这个圈子翻滚了十来年才露出头角,这时他们的光华除了耀眼还不容易褪落,一直一直带着眩人的华彩,这光芒引诱着无数少年少女们梦想着这个造梦工厂。少年成名的人何其多,但那星光却闪耀不了几年,很自然地殒落了。你啊,最重要的一点没有教会他们啊。”   “是什么?”连柯风也多嘴问了这么一句。   “做人。做人的道理、做人的隐忍、做人的豁达、做人的良善。最重要的为人处事却没教过他们啊,你这位经纪人这位长者真失职啊。”柳下溪叹息,他不是思想家不是教育者,他纯粹为柯氏兄弟叹息,如此有才华的人终归失望地离开这个梦想园啊。   William的脸色灰白,手掌撑住了自己的额头,不由得自嘲地冷笑了起来:“是啊。”总是在纵容他们,总是为他们善后,总是觉得这几个小鬼顽劣……但是,自己从来没想过要纠正他们的行为,没有想过如何正确引导他们……小鬼们越来越任性、骄横,越来越大牌、虚荣。的确是自己的责任。   “我不认为是William的错。”柯风香烟刚抽完一支又重新点燃一支。邹清荷实在看不过眼,一把从他嘴上夺了香烟连烟与火机一起丢进碗里然后用茶水淋湿了它们。柯风与William目瞪口呆地看着邹清荷。   “咽喉不舒服还抽烟,你真是人头猪脑!就算你喜欢糟蹋自己也要注意影响不要让我们抽二手烟啊。”邹清荷理直气壮,他早就看不过眼了,一直忍着忍着不要发牢骚的。   柯风语塞。   柳下溪笑了起来:“William,你最初发觉木令失踪是什么时候?从现在算起来他失踪有多久了,你心里有怀疑的对象么?”   William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拿出一叠纸来,一边忧心肿肿道:“准确算起来,我已经有二十四天没见到他了。唯一可以怀疑的对象就是许萤萤。现在,许萤萤是受害者被警方保护起来见不到她,就算见到了她又不能开口说话也没用,连她这条线也断了。木令跟许萤萤同居之后,常常避开我。那时我也没在意,只以为小情人之间留些空间好独处。可是后来啊,木令变得非常热衷于工作。木令喜欢唱歌却不喜欢音乐之外的工作,以前是能推就推,很少主动接广告。最近几个月以来除了一些能赚钱的广告啊宣传啊,他不再做义演与公益广告。木令原本是阳光型的男孩子,平时喜欢说说笑笑,人际关系非常好。前段时间却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常常无故发火,接了不少工作积累了许多疲劳,反而把知名度贬低了。我不赞成他的作法,连经纪公司也很不高兴,屡次警告过他。他不听,跟着了魔似的。   我开车接送他的途中他总是一上车就睡着了,连跟他说话的时间也没有。我找他的父母打听了一下,得知木令曾经往家里要钱,被他父亲拒绝。柯父说过不会给儿子出钱养女人,要养女人得自己赚钱养。那段时间正是许萤萤丧母的居丧期间,没有接任何工作,那时我认为是两人的生活开支大。木令存钱计划着做什么想让许萤萤从丧母之痛里振作起来。居丧期一过许萤萤复出,就有了《破茧》去北京演出的计划,这计划一启动木令成了男主角。他总算从搏命的工作状态跳出来。我高兴了一段时间,二十四天前,我去他们住的地方接木令,许萤萤出来跟我说:‘木令生病了,要留在家里休息几天。‘我也没在意,想着前段日子木令太累,现在身体出现了问题也算正常。我也不是要推脱责任,当时我有其他的乐队要跟进,不可能把全部心力放在木令身上。”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人接他的话题,他只好一个人继续说下去。   “但是,过了七、八天一直打不通木令的电话,也没见木令打电话过来。我去了许萤萤家里找木令,她这才肯说实话:‘木令失踪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之外说不出话来。我责问她怎么不公开这个消息,怎么不报警。她说她有难处,怕消息传出去别人以为她是为《破茧》的演出打另类广告。怕大众知道木令失踪之后这次演出会泡汤。我很生气要报警,许萤萤认为木令会在演出之前回来的,他只是跟她闹小孩脾气。”   “你相信她的话了?”   “嗯。木令的确是会耍小孩脾气不顾大局的人。我虽然相信也私下请了私家侦探调查此事。并把这事告诉了木令的父亲。但是,私家侦探并没有找到木令的下落。突然间木令仿佛就这样人间蒸发了。老实说,我很不安,木令以前就算会耍小性子也不会闹这么长的时间。这样子又过了几天,离演出的时间越来越近,许萤萤过来找我,求着让我出面请柯风出来顶替木令的角色。阿风一直不开口说话,渐渐离开音乐圈。虽然他还在香港覆行以前的一些合约,却不想继续在这个圈子混了。我并不想把他扯进来,可身为娱乐圈的一份子,一般不愿意得罪人,对许萤萤的请求我没有拒绝。我没把木令失踪的事告诉阿风,只说《破茧》缺少演员,他不出声也可以演出角色。   他们兄弟感情一向很好,阿风虽然不善于表达情感却也想与木令再次同台演出,他接受了,然后跟剧团的成员们早早去了北京。在演出的前一天,我给许萤萤准备了两张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的机票,根据许萤萤的吩咐我模仿了她的声音跟在北京的吴经理通了电话,告诉他就要上飞机了。”   “你模仿了许萤萤的声音?用的公用电话吗?”   “是的,后来吴经理还打了几次电话来问过我许萤萤他们的行程。我没松口,一直对他说亲自送他们上机的。”   “你的口供……很矛盾。”邹清荷摇头:“为什么要假装说词让人误会木令还在?”   “我希望柯风以为他弟弟只是突然任性,不肯演出了,希望柯风能顺利演出能重新踏入音乐圈来,希望这次的演出是跳板,他因《破茧》离开也因《破茧》而回来。”   “解释不通。”柳下溪挑起眉着看着William:“我希望我们进行一场真正的谈话,而不是隐瞒真相使事实扑朔迷离。你模仿许萤萤的声音制造他们上飞机的假相,真正原因是发现许萤萤也失踪了,发现她被柯父派的人给关起来了。你找到了她并向柯父求情,柯父这才放过许萤萤的。”   William捂住了眼睛:“没错,是这样。这些资料是我请的私家侦探调查出来的一些数据,其中有一部分是柯父派人调查的数据。   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摩仿声音……你能示范一下么?”柳下溪接过资料并没有马上看。   “William的才能就是能模仿任何人的声音,除了说话能唱歌也能模仿。有时在我们录音的时候木令闹小孩脾气躲了起来,William会代替他把音录完。”不抽烟的柯风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好端着茶来喝。   William清了清喉咙,开口一句:“我希望我们进行一场真正的谈话。”   真的跟柳大哥说的一模一样……邹清荷蛮佩服地看着William……不但声音一样,就连表情也类似起来。世上还真有这些怪才的人啊。   “我不能创造只懂得模仿。”William也有自己的悲哀。他皮包里移动电话发出悦耳的音乐声,他看了一下表,需要去工作了。他留下自己的名片,匆匆走了。   “很无趣的人。”柯风敲着桌子:“下一个即将出现的人是罗琨。”   “他的大哥大好精致。”邹清荷眼睛一亮。跟柳大哥那黑黑大大笨重的大哥大(还超贵)不一样,看上去好小巧,颜色又亮丽(注:偶这里与实际情况有出入,手机变轻变小是在1996年的秋天,请各位亲们当成在看小说不要与现实相比较啦)。   “怎么了?”柳下溪眼睛向上翘。   “嘿嘿,我看到了商机。”邹清荷漂亮的大眼睛一眯,压低嗓门道:“我打算开一个新型手机的店铺。从香港带一批手机到北京去卖,刚才经过电器行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香港这边的不少的电器比北京便宜得很多呢。我觉得新型轻便的手机会在北京卷起一阵时尚之风来。”   “不得不给你泼冷水:一个人带两部手机属于走私会被海关扣留的。而且,光有手机没用,需要电信的卡与网络。”柳下溪低声笑道。   “我跟秉承哥去说这事。”邹清荷的热情没有打消,先前在街道上,他看到不少早起脚步匆忙的香港市民使用这种轻便手机啦。很有前途的行业。这是他身为未来的商人第六感。   第225章 阳光之芒-22 趁着柯风喝多了茶水去上了厕所的空档,邹清荷压低声音问柳下溪:“柳大哥,这次的失踪案我们从这些资料开始查起吗?”   柳下溪同样把声音压得低低道:“他们从这些资料出得出的结论是许萤萤把木令藏了起来甚至杀了木令,或者是木令自己把自己藏了起来。我觉得这些资料对我们的帮助是了解细节,我们呢要走自己的路子。当然,这些资料也是要详细看清的,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在里面。”   “我们对香港不熟,不知道从哪里着手。”邹清荷皱起眉头。   “先从三、四个地方查起:木令以前的住处,许萤萤的住处,许萤萤母亲住过的疗养院,木令工作的经纪公司。这些住址都可以从资料里得到。我们要假设一下木令的失踪有没有可能是第三方面的人做的。比如说柯家那边的仇人、许萤萤的仇人、木令的情敌、公司的竞争对手等等。排除了各方面的可能性才能进一步把范围缩小。你听了经纪人的话有什么启发没有?”   “木令与许萤萤的感情没有我以前认为的好。”邹清荷抽出资料袋里面的许萤萤与木令财务报告表来看:“哇,他们调查得挺仔细的。柳大哥!你看看,许萤萤很会赚钱哩,去年的年收入除税之后净值是个、十、百……啊,上千万。香港的钱这么好赚吗?想不到许萤萤除了舞台音乐剧还搞创作,光创作一首流行的音乐就可以进帐百万哩……她还赚职别的剧团当舞台督导,还给电视剧配乐,大能人啊!能赚这么多钱怎么还会欠下一大笔债啊?木令的财务报告,我看看,拼死拼活的工作进帐数不到二十万,这两人在赚钱的方面不是一个等级的嘛。”   “有意思。”柳下溪从清荷手里接过财务报表,看了一下把它们放到了一边。   柯风已经回到座位上,看着他们两个,眼神有了些活力:“你们这样子真不错。”停顿了一下,没有香烟在手他很不习惯:“现在你们对阿岭失踪的事有什么看法?我听到小邹说了阿岭与许萤萤的感情没有他以为的好。”柯风把平时强制压住的情绪表露出来,真的很担心阿岭啊,希望是他自己任性跑到外地散心去了。还记得自己到了美国以后,他不时会写信过去,到后来完全没来过信了。柯风回到香港之后,曾经约过他见面,可是木令没有来见他。记得罗琨曾经调笑道:“那家伙有了女人不要兄弟了。”   “从他们两个的财务报表来看,木令赚的钱对许萤萤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他这么做,目的有可能只是为了证明给许萤萤看他在认真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为她可以牺牲可以改变。两人之间的感情需要外力的证明,说明其中一方对另一方产生了不信任感或者是言语行动上的冷淡与指责。我以为情人之间的感情是无意识地渗透到对方心里的,并不需要其中一方持续地以自虐的形式来表明给对方看。   ”说这话时邹清荷甜蜜地看着柳大哥,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这种愚蠢的行为哩。   柳下溪带着鼓励的笑意看着他,邹清荷精神大振继续侃侃而谈:“我们假设的前提是木令最初接近许萤萤的目的不单纯,也就是他以为是许萤萤害得柯风你失声了,想报复她。木令幼稚的心态许萤萤最初有可能没有察觉,她渐渐的被木令吸引,两人频频约会产生了感情。就是这个时段,Rin对木令的假戏真做不满了,她发牢骚的时候被吴英翔无意中得知了木令接近许萤萤的最初心态。吴英翔喜欢许萤萤,却一直只能默默守候她,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交往,心里的想法当然是要拆散他们的。吴英翔了解许萤萤的个性,他没有直接对她告密,而是派人调查了木令与许萤萤,取得了相片为物证。利用物证唆使Rin找木令闹事。这两人公开闹起来,当然会把木令最初的动机给抖了出来。比木令大上十多岁的许萤萤会想些什么?我们不难猜出:她对木令的感情丧失了信心,失望是肯定的。与母亲相依为命,一出生没有父亲的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对男性保持着某种不信任的态度造成她不停地追寻真爱也渴望着真爱。她必定是伤了心的,而这一段时间,她的母亲也去世了,对木令的态度肯定会冷淡。木令跟许萤萤交往以来,真的对她动了真心。我估计他空口无凭的发誓打动不了许萤萤。他决定要洗心革面让许萤萤重新认识他,也就有了为了替许萤萤还帐四处张罗认真工作的一幕。只是,许萤萤累了、心灰了,静静地看着他忙上忙下。不过,木令持续的劳累还是感动了许萤萤,毕竟在丧母的悲痛中他一直陪在她身边。许萤萤为了给予他们之间的爱情一个证明把《破茧》重新搬上舞台,希望他们之间的爱如剧中的人物一般失而复得。”邹清荷一本正经地结束了自己的推理。   “后续呢?”柯风问。   “没了,后面的发展由于我们掌握的情况不足,不能随便的推测。”邹清荷很遗憾地摇头。   “柳下溪,你赞成小邹的看法?”   柳下溪点头:“我们目前还无法给木令的失踪下定论。罗琨还没到?”   “那小子被经纪公司列上了黑名单,只得与相熟的人在一些没档次的酒吧卖唱。睡得晚,应该没这么快到。你让我找许萤萤家帮佣的工人,你得自己跟她沟通,我听不懂她的话,她也听不懂我的话。看不出她的国籍是许萤萤从国外带回来的。”   “噫?那她不用出去买东西吗?”语言不通怎么在别人家打工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柯风摇头:“至于许萤萤的朋友们,我这里列了一个名单。阿岭在香港的朋友不多,新加坡那边的同学父亲派人找过,没有消息。”   柳下溪接过来一看,名单很长,这许萤萤结交的朋友居然各行各界都有。   “妈的,许萤萤够毒。阿风,这事你不能不管。”罗琨粗鲁地推开门,声音比人早到一步。   “怎么了?”柯风问。   “许萤萤要钉死他们几个。噫?你们怎么在这儿?”他看到柳下溪与邹清荷,难看的脸更加难看起来。   “我请他们来找阿岭的。肖灵儿他们……我不打算管了。”   罗琨冲上来抓住他的领子:“她是你女朋友,钟家志是一起玩音乐的兄弟,你居然不管了?”   “没找到阿岭之前,其他的事我都不会理。你还有脸说,你背后玩的小花样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话打击到罗琨,他松开了抓着柯风衣领的手。坐在椅子上,也不客气地抓着凉了的点心往嘴里塞。   “小花样?”邹清荷不喜欢罗琨这个人,拿眼睛斜视他。   柯风冷哼一声,大约是不屑说别人的坏话。   “也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喜欢Rin,嫉妒柯氏兄弟而已。”柳下溪凉凉道。   “咳咳。”吃着东西的他呛住了,连忙找了杯水来喝。平息了支气管道的不舒服,他轻拍着自己的前胸对柯风道:“只要找到阿岭就会帮Rin他们么?”   柯风点头。   “那好,我帮你们一起找阿岭,我知道阿岭平时喜欢去的地方。其实回到香港之后我有偷潜到许萤萤的家里去的,不过她家的保全系统太严密,我差点儿被保全公司的人抓住了。我也找过阿岭平时喜欢去的地方,没有他的身影。我觉得阿岭肯定不是自己离家出走的,说不定被许萤萤沉……”啊,他见柯风脸色变得很难看打住话头不往下边乱说了。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柳下溪开始记录了。   罗琨一副很合作的样子,收起了让人讨厌的痞样儿。   “你最近一次见到木令是什么时候?他有跟你说过什么?有没有反常的样子?”   “让我好好地想一想。”罗琨闭上眼睛用食指敲着自己的头:“是剧团的一次排练,台词大家都很熟,那天许萤萤没来,吴经理也不在家,没人管我们。大家没练一会儿就集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不知是谁起头说起黄腔来,几个人追问到阿岭跟许萤萤的私生活来。许萤萤在剧团中总是装成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大家对她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可惜阿岭扮神秘没说。Rin难受跑了出去,我追了出去,找她。我们在外面逗留了几个小时,Rin说她想回新加坡,留在香港难受,可是又很不甘心。我对她表白了,她答应跟我试着交往。后来,我和她回到剧团发现大家都离开了,只有肖灵儿在。见到我们,她生着闷气大骂阿岭不是东西。听她说阿岭请大家吃饭。当时的阿岭,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反常的。”   “Rin跟肖灵儿都是新加坡人?”柳下溪问柯风。   柯风点头:“我们是世交,我家里是经营酒店业的,肖家是经营珠宝业的,Rin家是银行业。阿岭抛弃了Rin之后,他们家跟柯家交恶,双方长辈闹得很不愉快。我想许萤萤的债务有可能Rin家的长辈动了手脚。”他闭了闭眼睛:“其实,我们乐队走红,她们两家的长辈暗中对经纪公司给予了经济上的援助。”   “难怪!”罗琨击掌道:“Rin与肖灵儿的歌唱得一般,经纪公司捧她们很不正常,我以前还以为是看在你们兄弟俩的份上。”   “当时,我们要玩音乐就得带上她们,否则不准来香港。”柯风叹了一口气:“她们的父母很宠爱她们。”(嗨,这个情节有些狗血)“有钱人……”柳下溪跟邹清荷对视着。   “我们只想在陌生的地方凭着自己的特长重新活过。”柯风喃喃,声音里有些悲哀,才二十二三岁的他有了一股历尽沧桑的寂寞。   第226章 阳光之芒-23 邹清荷与柳下溪跟着柯风上了辆计程车,柯风对的士司机说了一个地址。这车便呼啸前行了,经过七拐八弯的街道爬上了古朴的有历史遗味旧村落。此处跟香港这个华丽的大都市有些格格不入哩。   这是柯风他们几年来的据点,接近乡下渔村,环境极好。虽然这片海域并不美丽却非常静。这是带着小花园的小平房,面积也不小。可惜的是小花园里的花草已经荒废,平添了股颓废的遗世的味道来。   “这些花花草草以前是阿岭在弄。他不回来也没人理它们了。这房子是我们赚了钱之后自己买下的。”要玩音乐,柯家虽然没有强烈反对,却也不支持。当时啊,真是很穷的。柯风心高气傲热血沸腾也不让灵儿她们向家里人求救……可是,后来还是知道了她们的长辈们偷偷地干涉了经纪公司。这对自视甚高的他是一个打击,他一直以为他的音乐是干净纯粹的啊。   邹清荷私底下推测过柯风的住处,以为跟柳大哥家一样,是耸立在都市丛林里的小方块。   院子里停着几辆摩托(这边的人称摩托车为机车)显然是他们出入市区的交通工具。   一进门就见到大得出奇的水族箱,里面养了不少条观赏鱼。   室内的凌乱就不说它了,这些行走在流行线上的歌手们的住处居然有佛龛有风水轮……佛龛里还燃着香与供果,风水轮上的水晶球转得欢快……邹清荷大大的吃惊了。   “这边的习俗。”柳下溪见他的嘴巴可以塞进一只鸭蛋,低声解释道。   “哦哦哦。”邹清荷无意识地应承着,他是无神论者哩。他的老家也没这类东西,说句脸红的话:见识短浅。   “这是阿岭以前住的房间。”   一个“乱”字了得啊。连立足的地方也没有……邹清荷可以肯定:木令是一个自恋的人,你瞧瞧,满屋子贴着的海报里没有一张少了他那张笑得快烂的脸。吉它、乐谱、碟盘、杂志分不出床在哪里。   若以为柯风的房间能比木令的干净整洁那是对他个性的侮蔑……更有过之无不及啊。这对兄弟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多了满地的方便面的包装纸)墙上贴纸的数量虽然没有木令的夸张,却也贴得不少,看来他们很欣赏自己的大照。这对兄弟习性有些相似嘛。   肖灵儿的房间好多了,到底是女孩子。床啊柜的功能区划分明显,墙上也有不少张海报。   Rin的比不过肖灵儿的房间,比起两位男生来说要好一点。只是化妆品的摆设零乱得过了份。   “这里没有客房,要不你们住在钟家志的房间?他以前很少留在这里住宿的。”   钟家志的房间没有太多的杂物,灰尘积了不少。邹清荷卷起衣袖就要收拾收拾。柳下溪挡住了他,小声道:“昨天累了你,还是我来吧,你去看资料。”   邹清荷脸一红,虽然他强撑着外表装成没事的人。但是,他的确腰肌劳损过度、双腿发软还有不能说出来羞羞的地方很难受,撑得实在是辛苦极了。   清荷睡在柳大哥收拾干净的床上之后,听到柳大哥问柯风:“你们平常练习的地方在哪里?”   “清晨吊嗓子去海边悬崖。练乐器的话在房子后面有一个大仓库,完全隔音的,要去看看吗?”   柳下溪听到后面的床上有动静,回过头来看着邹清荷又要爬起来,指着他道:“好好睡一觉,等下我们还有得忙。”   邹清荷乖乖地躺下了。   钢琴、架子鼓、电子琴……现代音乐的乐器在这儿应有尽有(柳下溪对乐器懂得不多看不出门道来)。室内很阴暗,排窗位置过高。“仆街!”柯风突然骂了句粗口,往前面冲。柳下溪打开了室内的灯光之后,吃了一惊:这室内显然被人翻找过,可以容人的大型乐器遭到了人为的破坏。难不成有人以为木令藏身在这间排练室?破坏这室内的人手法专业,却没有职业道德。门窗没有被破坏,对方显然是拿着钥匙进来的。   “哪些人有钥匙?”柳下溪问柯风。   “我们四个人一人一把,这些乐器不便宜,锁是定做的。罗琨他们没有钥匙。”   “你回来之后进来看过么?”从积尘上来看,最近几天没有人进来过。   柯风摇头:“现在这样子,那有心情进来练歌。我决定放弃音乐了。”   柳下溪细细检查完毕之后,没有采集到有用的东西,对柯风摇了摇头:“从地上的积尘来看,不是最近几天造成的。想必是在你们去北京的时候有人光顾了这儿。来这儿搜寻的人排除你父亲的人马再排除William请的私家侦探……可能性最大的是许萤萤私下拿着木令留在她那里的钥匙请人来搜寻过的。”柳下溪皱着眉头:“这样看来,如果许萤萤真的在寻找你弟的话,她也真的不知道你弟的下落。”   “会不会是,她故意这么做的?”很明显柯风受了别人的影响,认为许萤萤禁锢了自己的弟弟。   “目前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柳下溪拿着木令的相片,独自出门找附近的村民打听有没有人在近期见过木令。   转悠了几个小时,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黄昏来临,柳下溪归来。   邹清荷正站着院子的外面对着他招手,落日余晖映得他容貌如火。   “柳大哥,等你吃饭呢。怎么样,有发现吗?”   柳下溪揽着他的肩,摇头:“一无所获。你呢,有看资料吗?”   邹清荷点头:“我标出了几点内容值得推敲一下:第1,自从许萤萤对William声称木令生病以来,许萤萤自己就没有出门了。第2,许萤萤住的房子是百年老宅,房子的估价吓死人的高,许萤萤真的缺钱怎么不把老宅给卖掉啊?第3,许萤萤家的帮佣虽然是女性,长相跟男人似的大块头,看上去很凶恶的样子。第4,许家保全系统很花钱的,保全公司证实,许萤萤受骚扰的频率非常高。第5,许萤萤的母亲得的不是绝症,而是精神上的毛病,臆病的一种叫做‘被害妄想症’。许母住在高级的疗养院里住了两年半以上,许母在家里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右腿骨折被诊断为粉碎性骨折。许母认为是帮佣尤加里从后面推了她,不过警方证实许母出事的时候尤加里在超市购物。许母从此瘫痪在床上,她的血糖过高无法动手术,又不肯服食降血糖降血压的药,也不肯打胰岛素。总之,许萤萤奔波于疗养院、工作,非常劳碌。”   “孝女也不好当啊。”柳下溪叹息了一句。   进了屋,柯风坐在饭桌前看书,柳下溪扫了一眼,好象是在看酒店管理之类的书籍。   一看桌上的饭菜就知道是清荷的得意之作。哦,好丰富!鱼啊虾啊螃蟹啊青口啊蠔啊青菜啊,让人食指大动。   “附近就有得买的。”邹清荷觉得直接找渔家买东西比去中心闹市要便宜得多。他拖着柯风出去的时候,对方还不愿意呢。清荷如此教训他的:“你不是下了决心继承家业么?经营酒店业怎么不肯了解食物的来源与购货呢?好的食物原材料好的厨师厨艺也是酒店业经营的要素之一呢。”这话说得多在理,柯风除了乖乖听话安心当苦力之外没第二条路好走。   好美味哟!想不到清荷能在有限的调料里做出一等一香喷喷的酥脆香虾与香辣螃蟹来。一盘清蒸鲷鱼由着柯风一人包了……三个大男人把满桌的美食全卷了。   “我以前的空间过于狭窄了。”柯风抚着肚皮说了句很有深度的话,这次的大餐也有他的劳力在里面啦,这样的人生也不坏。   “满脑子都是自己那点破事儿,不狭窄才怪。”柳下溪剔着牙,他跟清荷的小日子不是别人能羡慕得来的,他们俩个都是容易知足的人呐,劳神费力地想一堆有的没的不苦才怪。   柳下溪看着清荷圈出来的重点,深思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来,拨通了跨域长途,打了一个电话回北京给朱玲,询问了许萤萤的身体状况有没有档案之外的内情。得到一个出乎意料外的答案:许萤萤应该在半个月之前流产过。   柳下溪问:当时怎么不记录在病人的档案里?   朱玲道:尊重病人的意思,她一位未婚的大明星流产的事不能让公众知道。因为当时觉得流产的事跟案子无关,所以请医生不要登记在档案里。   邹清荷一拍掌:“事情对上了。许萤萤没有出门的理由是在家里养身体。也能解释木令拼命工作是因为有了孩子。他们肯定是因为许萤萤流产的事产生了分歧闹了意见,这么看来木令自己离家出走的可能性更大些。”   “就算闹了意见大不了与许萤萤分手,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家人也避而不见?”柯风不以为然:“木令自己还是孩子。虽然他喜欢花花草草却不中意小孩。”   “流产的事有可能是意外,流产频繁期是怀孕二三个月中。木令拼命工作的理由不是因为有了小孩,怀孕是在那之后,因为许萤萤宣布《破茧》公演的时候不象是怀孕几个月孕妇。”柳下溪冷静道:“我们不如这么假设,许萤萤发觉自己怀孕之后,打算退出娱乐圈安心待产,为了告别自己心爱的舞台,她打算以破茧在北京的演出为谢幕式。有可能,许家那令许母骨折的楼梯再次成了流产的元凶。”   “阿岭他……”   “那晚木令跟KSO乐队成员们出去吃饭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得调查一下。”   “接下来做什么?”柯风问。   “去KSO乐队的排练场,找戴帆。”   KSO乐队是许萤萤一手打造的,跟青春偶像派的风灵草不同。KSO乐队走的高雅路线,常常与其他大型乐团合作,在港的名气如日中天。每出一张专缉必进排行榜。   KSO乐队隶属于许萤萤的破茧剧团又独立对外,所处的位置是在香港岛的闹市中心。金灿灿的招牌下有着光亮豪华的排练室,无一不显出它风头正盛。   “柳Sir?又见面了。你们问我最后见木令的那天?”戴帆推了推眼镜:“让我想一想,没什么啊,木令跟以前没两样,嘻嘻哈哈的。”   “有喝酒吗?”柳下溪问。   “嗯,当然有。大家喝了不少,都有点晕,我记得木令喝醉了,还是我打电话给许团长请她来接他的。”   “你们乐队,哦,你们剧团现在谁管事?”   “我,许团长委托我了。有委托书,你们要看吗?”   “不用了。木令喝醉了没有说点什么?”   “让我想想,我记得当时是钟家志在照顾他,我离他有两个人的位置。”戴帆侧头想了想:“喝着喝着他突然哭了起来,说是回不到过去了,他好想回到以前之类的话。”   第227章 阳光之芒-24 看到柳下溪出现在自己面前,钟家志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嚷道:“睇到鬼了!”。后来突然想起柳下溪听不懂粤语,便用别扭的普通话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许萤萤聘请的律师态度强硬,不让钟家志他们几个保释。柳下溪要见被拘留的钟家志并不难。他对香港这边警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申明有事需要找钟家志取证。由于他是北京办理此案的相关警员,交接此案的时候与这边的警员照过面,对方很合作地让他进了拘留所(毕竟97很快就到,迟早是一家人嘛)。   柳下溪看着钟家志,几天的监禁生涯让这位懵懵的少年更加颓废了些。看着柳下溪的神态里带着过度的戒备。   “你跟木令是好兄弟吧。”柳下溪不紧不慢地问道,双手搁在桌面上,他自己的目光就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这话一出使他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凝重紧张起来。   “阿令点嘛?木令出着事了?”钟家志对柳下溪的印象不好,此刻他脑子里想到的当然不会是好事,身子往前俯作势要抓柳下溪的衣服,可惜被守在一边的警察阻住了他的动作。   “他失踪很久了。二十四天的晚上你们在一起喝酒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柳下溪的声音非常温和真诚。   “是真的么?”钟家志茫然地瘫在椅子上:“他们说阿令被许萤萤害死了,是真的啊?”   “谁说的?”   “Rin啊。”   柳下溪无语,这个人有没有自己的脑子啊,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 “我想知道知道木令喝醉了之后跟你说些什么?”   钟家志抓了抓自己的长发:“记不清了,那天我也喝多了。让我想想……啊,第二天清早阿令有打电话给我。怪早的,被电话吵醒后头痛得要命。”   “他说了些什么?”   “没聊上两句电话就断了,当时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听清楚他的话,好象是叫我过去接他排练。我酒醉没醒,自己都不打算去排练,拒绝了他。然后电话断了,我继续睡了。”   “你没去接他?”   “没有。他是大牌,一直都有经纪人跟着专车接送。”钟家志咬着自己的唇,声音有些发抖:“他不会就是那天出事了吧?”   “他打电话给你的声音怎么样?”   “……不记得了。”钟家志苦着脸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我没有注意听。”   从资料上查到许萤萤在香港的住处只有一处,位置很偏是一些有钱人的别墅区,住在此处的主人家中都有私家车。附近没有公车来往于市区,环境幽美。这房子本来是许萤萤母亲的,也不是她母亲自己购买的而是别人赠送的给许母的,详细资料不可考了。许母过世之后许萤萤继承了遗产,光遗产税就是一笔不少的金额。木令跟许萤萤同居之后,显然没把自己的机车带过去,平常出入市区要不就是经纪人接送,要不就是与许萤萤同车。   “请帮我查一下这个日期有些什么电话打进这个号码。”柳下溪很客气地拜托香港警方。   “您这是查什么大案子?”对方问。   柳下溪笑笑没答,香港警方办事儿没有北京那边的条条框框,办起事来迅速多了。   就在柳下溪去见钟家志的同一时间,邹清荷与柯风前往许萤萤住的医院。清荷坐在柯风的机车后座强撑着僵硬的很不舒服。柯风的机车跟柳大哥的摩托车是同一类型,前低后高,坐在后座的人只有抱着骑车人的腰靠在对方的背上坐起来才舒服。唉,如果是柳大哥骑的话他才好意思靠在柳大哥的背上啊。   两人到了医院,邹清荷提着探视病人的水果与营养品直奔许萤萤的病房。   门口有警察,他们被客客气气地挡在门外了。   “抱歉,探视时间已过。”迎面走过来的护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这些天来邹清荷对许萤萤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却没有真正的面对面认识过她。柯风比邹清荷干脆,拖着他往回走。清荷不走,拉住了他,悄声道:“她房间有探视的人啊。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探视呢?”从窗户望过去,有人坐在许萤萤的床边哩。   “那是她的家的帮佣,过来照顾她的。”被护士小姐听到,她的一双秀目上下打量着柯风与邹清荷。不怪她的谨慎,要知道简单改了装的柯风很像是要做坏事的人。   “她二十四小时都留在这里吗?”这位圆脸护士接了话头邹清荷不客气地打蛇随棍上。   “当然不是,我们医院有专业的夜间特护,她一到九点就会离开。”护士小姐看了看表。   邹清荷也在看表,九点还差二十多分钟哩。   柯风靠在墙边等邹清荷。   “她早上什么时候来?”邹清荷跟着护士的脚步一边走一边问,把手里探视病人的礼物塞在护士手上:“这些请护士小姐有空的时候放进许萤萤的病房。”   护士小姐提着一大堆东西,很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从邹清荷善良真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歹意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是许萤萤的粉丝,关心她的病情。”   “是吗?许萤萤住在我们医院的事还是机密呢。不封锁消息的话,她的Fans与媒体非把我们医院翻过来不可。这事是机密,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邹清荷指了指后面靠着墙的柯风。   柯风正用帽子盖住了脸在假寐,雪白的头发从帽子里露了出来。   “风灵草的柯风?”幸好这位护士小姐对娱乐圈八卦蛮有兴趣的,声音里少不得有激动的成分在。   邹清荷肯定地点头:“我们虽然知道许萤萤小姐在某家医院,现在才查到是这家医院。有没有其他人来探视许萤萤小姐?”自从答应柯风查木令的失踪案之后,邹清荷把心理建设提升到:为了查明真相可以牺牲小节。   “没有,她在警方的严密保护下完全隔离了。”   偶像的魅力无穷大啊。   邹清荷看着这位护士小姐开花似的脸……有了柯风的招牌问她的话那时有问必答。柯风虽然不耐烦,被清荷暗中踢了几脚之后老实了。   这牺牲的前提是为了寻找他弟弟嘛。   邹清荷看过尤加里的相片,印象非常深刻,在中国是难得见到这种女生男相的女人。   “我们干什么要躲在这里?”柯风很不理解,邹清荷的一系列行为。目前他们两个坐在机车上,戴着头盔埋伏在医院门口的大树后面,眼着医院的大门。   邹清荷频繁一看着表,听到柯风的问话,邹清荷喃喃道:“你还真没有做侦探的素质。”突然想起自己也不懂柯风擅长的音乐领域,拍拍柯风的肩道:“我觉得这个尤加里很有问题。”   “什么?一个帮佣会有什么问题?”   “我跟柳大哥商讨过你弟的失踪一事。柳大哥认为这事不会是许萤萤做的。为什么呢?很简单。柳大哥说过,许萤萤跟你类似,心高气傲恃才自重自许甚高。她的才华就是太阳,只会普照万物。她太骄傲了,苦也好累也好绝对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出来。就算情变就算你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失过数次恋的她不会为一次恋情的失败使用肮脏的手段来折磨过去的情人,我们也调查过她以前的旧男友,那些人对她并没有怨恨。象她这样的女子,爱情不会是全部,虽然爱情能带给她灵感给予她新的乐章。真正她能拥有的是她的才华,是大脑里不停涌出来的东西。她不会因爱情的失落而崩溃的,这样的人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但是她的才华对别人却能造成伤害,无论是爱慕她嫉妒她甚至憎恨她的人,有意无意在她身边翻云覆雨。她的才华光芒四射引诱着一干人围绕着她转,同样也容易灼伤别人。我们综合你爸以及William收集的资料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是你弟自己离家出走躲了起来的话,犯案的人应该在许萤萤身边。”   “这个帮佣?为什么要这么做?”柯风对邹清荷的话理解力度不够强,他中文汉语的理解比不过土生土长的邹清荷。   “先不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做侦探的要诀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们从护士小姐这边得知,许萤萤在这家医院的事除了这位帮佣没有通知任何朋友。这么看来,她心里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这位女帮佣了。按正常逻辑,这个唯一亲近的人是不是应该二十四小时看护着身心受伤的许萤萤?最起码也要坚持十几个小时吧?我们从护士小姐那边得知,她早上九点到,会带一些汤啊食物的。十二点离开,下午三点才到。然后晚上九点离开是不是?”   柯风点头,他刚才应酬女护士得到这个情报。   “许萤萤的家,平常只有她与这位帮佣在。她没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就算是回家为许萤萤准备食物也没必要跑来跑去。她们的晚餐不就是吃着医院的营养餐么?现在许萤萤财政危机,请夜间特护也是要钱的……”   听着听着,柯风激动起来抓住了清荷的手,颤抖着声音道:“你认为阿岭还在许萤萤的家里,被这个帮佣关了起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话刚说完,邹清荷推了推柯风,小声道:“她出来了。”   尤加里从车库里骑出一辆重型机车,呼啸着出了医院的大门。   柯风发动了机车,开足马力跟着她的后面。   在风驰电掣的速度里,邹清荷全身因为紧张崩得极紧,有冷汗浸湿了内衣……看到尤加里的相片时,清荷忍不住想:相片中的人很有力量。一字横眉下离鼻梁过近的双眼怎么看都有种恶狠狠的感觉,嘴边的汗毛黑黑的就象是男人的胡须,有着丰满胸部的高大身材的手臂上的肌肉隆起,这样的女子站在那位美丽的许萤萤身边……一路飞驰,人烟渐渐稀少,柯风不停地加档加速,前面的那辆机车简直是在飞,要追上她还真不容易。   山坡的拐弯处,一根长长的金属棒球棍朝着柯风他们飞驰的机车扫来…… 第228章 阳光之芒-25 “低头,抓紧!”柯风大声喊道。   摩托车急速拐弯朝右边的山坡冲去……邹清荷只来得及看到通亮的路灯闪闪烁烁地照出了金属棍旋转的光泽,带着强烈的风速从头顶擦过。   “嘭”的一声,摩托车翻倒在灌木丛中,随着惯性邹清荷被摔落在几丈远,背部很不幸地撞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干上,撞击给背部带来强烈的疼痛,肠胃好象被震得挪了位,好难受。幸好有戴头盔……邹清荷摸着自己的脑袋庆幸着。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扶着树干慢慢站稳,头晕得很历害。   柯风呢,邹清荷取下头盔,张望了一下。此刻,他们已经在路灯照耀的范围之外了,离马路有几百米远的距离。   柯风被摩托车给压住了,伏在灌木丛中一动也不动。   邹清荷吓得心咯咚咯咚,感觉它要从胸腔里崩出来,冷汗从额头一路翻滚不休。   “柯风!”邹清荷顾不得脚底下有些什么,深一步浅一步朝柯风奔了过去。   在他数声呼喊下柯风有了回应:“哎哟。”一声,动了动。   跑到他身边,邹清荷发觉摩托车压住他半个身子……天啊,千万别压成残废……邹清荷手脚发软,从来没觉得摩托车是如此的沉重,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摩托车推到一边去。   “怎么样?”邹清荷镇定了些,扶着柯风坐起,给他解下头盔,查看了一下他的头部,还好没有出血。柯风闭了闭眼,没有回答他,右手捂着胸口(这里被摩托车的车把顶到了,几乎让他窒息)尽量地把双腿伸直。邹清荷不是很专业地察看了一下他的双腿,断定没有骨折。   抬起头,近距离的视线只能朦胧地看到柯风忍着痛五官纠结在一起。真着急啊,不知道他伤得到底重不重。邹清荷四处张望了一下,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冷静冷静,想想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最先要确定的是柯风伤重不重,得去医院。瞧这附近肯定是没医院的……只有山下市区……邹清荷看着先前还生龙活虎的摩托车此刻歪着膀子毫无生机,不修理是用不上了。   伏着身子对柯风道:“我背你。”   柯风苦笑,他的个头比邹清荷大,怎么可能背得动他嘛,何况他又不是腿残,只要休息一会儿应该没大问题的:“嘘!那女人。”   他小声道。   马路上,宛若铁塔似的高大女人慢慢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她在四处张望,想必是在找被她丢出来的金属棒球棍又或者是柯风他们。   邹清荷站了起来。   “干什么去?别……”柯风咧齿,好痛!   “我要比她先一步找到物证才可以告她蓄意伤害人。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到了肋骨?”从抛物线的角度来看金属棍应该落在对面坡道的草丛里,邹清荷心里草草计算了一下,金属棍落地的距离应该在出事位置的百米之外。   “别去,小心。”柯风的左手抓住了清荷的裤脚。   邹清荷紧张看着马路上尤加里的一举一动……没多久马路上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尤加里怔了几秒钟,突然转身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外,不一会儿听到了她发动摩托车的声音。邹柯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还真怕这女人是亡命之徒要干杀人灭口的勾当。   车辆行驶的声音越来越大,邹清荷面露喜色:“有救了。我去拦车。”   柯风缓了缓自己的气息,心口的疼痛渐渐减弱。他掏裤袋里的手提电话,还好,这玩意儿比人来得结实。   “这通凌晨四点三十二分的电话应该是木令打给钟家志的。”柳下溪找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之后,连声谢谢相关人员的帮忙。这里的事有了小小的眉目,剩下来的就是找许萤萤的家庭医生询问许萤萤流产的事了。她的家庭医生是一位姓刘的女医生,自从许萤萤母女回到香港之后这位刘医生就是她们的家庭医生了。   就在他要离开警局的时候,柯风借给他使用的手提响了(此手提是肖灵儿的):“什么?你们被尤加里袭击?伤得怎样?”   “死不了。”电话的另一边,柯风弱弱道。   “让清荷来说。”   “他去马路上拦车了。”   “你们报警了没有?”柳下溪急躁地在室内转圈,值班警员瞪着眼睛看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问地址:“你们目前的位置是……”   香港的警车出动虽然非常迅速,柳下溪坐在警车心里充满了恼怒:清荷的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可以独自行动?居然预先不打电话跟自己说一声!这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往下想了,心里只希望这警车能更快一些。   “别担心,我们已经通知附近的同事赶过去了。”同车的警员安慰道。   邹清荷抱着拾到的金属棍(他不认识棒球棍)担忧地看着柯风苍白的脸。虽然柯风一再跟他表示他没事了,邹清荷还是希望他直接去医院。邹清荷的目光又转回许家,三层楼高的洋房只有二楼的某扇窗户有光,显然尤加里就在那里面。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个陌生老人家的私家车里,老人已经离开,只有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司机陪着他们俩个,算是人证。这车停在许萤萤家的门外半里处的路边,等待警车的到来。   许家的房子不大,庭院的占地面积不小,外面的围墙足足有一米五高,墙上布满了充电的铁丝网,搞得跟监狱似的要想破门而入显然不切实际。   “我不认为你弟关在这屋子里!他们派的私家侦探肯定进去探过也没找到人。”邹清荷深思了一小会道。   柯风在闭目养神没理他。   “吴伯,您说在这种老宅子什么地方最安全?”邹清荷见他不搭话转头跟司机大伯说话。   “呵呵,这座房子少不了七八十年,你看看墙边的长春藤长得多好。要说以前的房子啊,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防空洞。”   “防空洞?”这个名词邹清荷很熟,但不了解。   “以前的有钱人,在自己房子下或者房子附近建有储藏食物水的防空洞,战争年代空袭的时候全家躲进防空洞时避难。四十年代的时候,偶六七岁了,那时啊,人命悬着哩。”   “防空洞……”邹清荷沉吟。   柯风眼睛睁开,发着亮光,抓住清荷的手:“有没有可能阿岭被关在防空洞里?”   柳下溪赶到的时候,只见许宅灯火通明,一群警察在邹清荷与柯风的指挥下挖掘别人家的院子。香港的警察有这个权利么?当然没有,但柯风强词夺理,认为他弟弟被关在许家的某一处,非得翻遍许家每一寸土地才可。本着人的生命高于一切的原理,警察们虽然手续不全私自在别人的私家领域动了土,还是很卖力地寻找失踪人口。   “胡闹!你们这是干什么?”柳下溪虽然崩着脸语气冷冰冰的,但眼神里流露的关心与焦急是掩盖不住的:“你们身上的伤有没有经过医生检查过?要不要紧?”   撞伤擦伤压伤,幸好没内伤。柳下溪先给柯风检查了一下,放了一半心下来,幸好伤得不重。轮到邹清荷的时候先用手指对着他的头狠狠地敲了几手钉:“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任何事不要冲动,要三思而后行,安全至上!”   “是是是。”邹清荷抱着脑袋四处躲。   “尤加里呢?”   “袭警拒捕,现在扣在她房间里,她拒绝说话,我们说什么她都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警方说了,等找到木令以后再一起带到警局去。我们在找防空洞。”   “防空洞?”柳下溪心一动,看着大门处旧式中不中西不西的起居室。那里有一个天然榕树根雕做成的三脚架,上面放着电话机。   他从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找到许萤萤家庭医生的电话,对方接了电话之后柳下溪快速道:“这里有人生病了,请马上过来。”   “柯风伤得很重?”邹清荷担忧地询问柳下溪。   柳下溪神秘地一笑,目光仔细地打量着室内……木楼梯的油漆早就剥落光了,楼梯很陡……拐角处不适合人体工程学的直角……从楼梯往上走是二楼,弧形的走廊,有木栏杆围着……防空洞当然不会在楼上……到处都是陈旧的痕迹,每一处都是干干净净,看来许萤萤的这位帮佣是非常勤快的……室内梁的位置……墙的位置……如果有防空洞的话,入口又在哪里?防空洞……承受外力……起居室有一长条形的水族箱(与柯风家的不是同一个档次)有挂衣厨(西式的镜面占三分之一的位置)……通往大客厅起隔断作用的木屏风是绢绣的梅花三弄……六件套的花色的布艺沙发……落地宽屏大电视……地柜,再过去是台式的小舞池与月牙儿的小酒吧,吧台上有小型的装饰用的橡木桶,飘出来的酒香是龙舌兰(三哥酒吧有此酒)。   邹清荷看着柳大哥在大客厅起居室来回转了五个圈……柳大哥在想什么?难不成以为防空洞在室内?不会啦,肯定是在院子的某处……邹清荷把目光落在躺在沙发上的柯风身上,自从柳大哥出现之后,明显感觉到柯风崩得很紧神经松懈下来,把找弟弟的事完全交托给柳下溪了。   第229章 阳光之芒-26 从仿大理石的地面铺砖缝隙接口来看,餐厅、起居室以及客厅(一楼的布局只有这三块分隔空间)可以确定没有地下机关的痕迹。   柳下溪摇头,来来回回数次……无论如何察看、推敲、计算,室内的每一处,都没有所谓的防空洞入口。   “咕噜……”是谁饿了肚子在打鼓?(是柯风,这些天来他都没有好好吃过饭,虽然邹清荷做的饭菜很香,他吃得比前几日多。这反而勾起了他的食欲来,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他居然在紧张中……饿了)象是在沉睡中突然被惊醒似的,柳下溪盯着他看了一眼之后望向了邹清荷:“你去厨房看了么?”   “厨房?”邹清荷一怔。厨房当然有搜查过啦,这房子能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一无所获之后才到种满蔬菜的院子里掘地寻找防空洞、地窖之类的藏身之所。   “清荷,你从厨房联想到什么?”柳下溪朝厨房走去。他一来到这儿还没进屋就注意过厨房另建在房子旁边,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连在一起的。香港的冬天不冷盛产蟑螂,蟑螂最喜欢出入的场所是厨房。这边的旧屋一般把厨房与主屋隔开,尽量避免虫子出入客厅与卧室。蟑螂这玩意儿在南方横行得很,再干净的厨房也能找到它们的影子。   “做饭做菜。”邹清荷回答得干脆。   “食物。”柯风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们后面,他比这里的任何人更关心弟弟的下落,一直竖着耳朵在倾听。   “木令如果还在这幢房子里,我们可以从厨房食物的痕迹来推测。”   邹清荷击掌点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不过啊,厨房收拾得很干净,还能查出蛛丝马迹么?”   柳下溪三人急冲冲进了厨房,灯还开着,不知道哪位仁兄最后离开也没把灯关上。   旧式的厨房很大,有一台冰箱与一台冰柜,冰箱里放着一些时兴的水果,而肉类、酒类等保存物放在冰柜里的。厨房非常干净,一切用具分门别类地放置在碗柜里,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尘不染。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炉灶上的电饭煲,这是五升容量的电饭煲,煮满够七八人的饭量。揭开盖子,柳下溪笑了:“柯风,你弟应该在这里。”   柯风走到柳下溪面前,邹清荷偷偷看了他一眼,后者的眼里有泪花在闪动。   邹清荷伸头过来看着电饭煲……立即明白了柳大哥的意思。电饭煲还没洗,用水泡着。可以清楚地看出干掉的一圈饭粒挂在煲里,离底十一厘米左右。尤加里把电饭煲泡水的时候,浸水部分还没到那一圈干饭粒的位置。饭粒结实成壳,以邹清荷煮饭的经验来看,尤加里是午的时候盛了一部分饭之后,电饭煲继续通电保持着温饭。   十一厘米厚度的饭足够四五名成年男子食用。尤加里只有一个人一天三餐也吃不了这么多吧?而且她晚饭在医院里吃的,除非她的饭量大得吓人,否则是吃不完这么多饭的。许萤萤咽喉动过手术,目前还不能进食,靠着吊营养液度日,这么多饭当然不是她吃的。   厨房的垃圾袋里没有剩余的饭菜,只有一些不要的菜根。菜根的数量惊人,足足可以炒三大碗青菜。   “阿岭还活着。”柯风的声音是颤抖的。   邹清荷拍着他的肩道:“我一直相信他是活着的。”   柯风转身往门口冲去,柳下溪对邹清荷使了一个眼色,邹清荷明白柳下溪的意思,他紧跟在柯风的后面一起出去了。   “他自从得知弟弟失踪之后,是不是认为他已经死了啊?”柳下溪喃喃自语:“其实,我对木令是不是活着也保持着怀疑哩。没找到人之前,假设也好推理也好都不能做准的。唉,我到底忽略了什么地方?人……藏在哪里了?尤加里肯定比许萤萤更熟悉许家的每一个角落。这房子建造之初还没冰箱的出现……香港炙热的日子很长,大户人家少不了有些阴暗的地下室储冰或者储藏新鲜食物,到了战争年代这些地窖常常改建成防空洞……这种菜根跟北京的小白菜苗很象呢,如果是北京,四五月才有吃的……啊,我记得看到过温室菜圃!”   柳下溪到了院子里,五六名警察同志还在卖力地掘着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幸好这庭院在尤加里的改造之下跟乡下的菜园子差不多,有这些小坑不洼也无损它的外貌。许萤萤的欣赏水平是走田园风格么?可惜了这段富贵地价儿。   警察们没有动的地方只剩下,房子左后侧的大温室棚,那里足足有二十几个平方是搭着塑胶篷的温室。柳下溪走进了温室棚里,里面全是青菜,叫不出名字来的菜,长势非常喜人。棚子里的菜正处于成熟时期,居然没有被摘过,再不吃青菜过老了。仔细地检查着棚内……塑胶篷是新的,喷水的雾哂,红砖的间隔地铺,木架子……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就好象被人彻底清洗过。   柳下溪找警察要了把锄头往温室走去,被人拦住了:“动那里不好吧?动了复不了原的,说不定许大明星会找我们的麻烦。”   他们不动这里想的是这种问题啊!柳下溪无语。   “请帮忙搭一个手。”围绕着温室棚转了两个圈之后,柳下溪对跟着他身边的警察道:“我想把这温室棚给拆了,听说温室棚的骨架可以折叠的。”   警察同志用脏兮兮的手搔着自己的脑袋:“这,我可不会。”   “我也不会。”柳下溪很老实道。   棚还是给拆了。   四四方方的青菜好象装在大型的木盆里面……柳下溪笑了,拆了棚之后,视线非常开阔,看得出左手边第二排的青菜排列与其他的排列有明显偏差。   “来来来,大家再帮帮手。”柳下溪高兴地提高了嗓音,他这北方汉子的嗓门不刻意压低的话比南方人高了几调。几个人合力把木架子给抬开,下面露出有着圆形拉环的方形的石板来。  在场的几人立即精神抖擞起来……揭开石板,一股子恶臭扑鼻而来……人的屎尿臭味……(以下情节不再描写,免得各位亲们恶心)邹清荷没拉住柯风,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关押着尤加里的房间。   看守尤加里警察紧张地看着他们:“怎么了?”   柯风冲上去对着尤加里拳打脚踢:“还我弟弟来,还我弟弟来……”发了疯的人力气大得吓人啊!邹清荷与警察两个好不容易才架住他,清荷雪上加霜地受了他几肘子,痛得冒冷汗。   尤加里的目光依旧是恶狠狠的,她的手腕与床铐在一起,力量大,连床也被她拖移位置。“她是哑巴。”警察指着她床头柜上的手语书道:“没用的,你没办法跟她沟通。”   足足有几十分钟,柯风才安静下来,邹清荷这才有时间认真打量着尤加里的房间。他反省自己的观察力不够细致入微,总是忽略许多重要的细节哩。   尤加里的房间东西很少,大件的只有组合床与衣柜,细件的也就是日常用品之类……啊,黑色的手握哑铃一对!这个邹清荷熟悉,柳大哥就有,左右各五公斤的那种……邹清荷打量着她,这女人哑铃的重量不输给柳大哥喔……难怪她力气这么大的。   这房间唯一与她格格不入的是墙上一幅《破茧》的演出宣传海报,大四开的许萤萤与木令的梦幻照……“人还活着!快快,叫救护车!”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柯风与邹清荷冲出房间……客厅里,几名警察把一个人围在中间……一股恶臭席卷了清新的空气。柯风直接扑向楼梯……脚下一拐,朝楼梯下滚去……柳下溪正同一位中年女性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滚下楼梯立即冲上前迅速地接住了他。   “许萤萤那天也是从楼梯滚下来,造成了流产。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流产导致她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损伤,她躺在床上足足七八天没动过。”那位中年女性取下眼镜徐徐道。她闻到了恶臭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来罩住了口鼻,皱起眉头道:“大家让开,我是医生,让我看看病人的情况。”   柳下溪身上也染了股臭味,他放开柯风,低声安慰道:“放心,你弟的脉搏虽然弱,生命没危险。”   “谢谢。”柯风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柯风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木令的肋骨断了几根,腿也明显被折断过,没得到适当的救治发着高烧,神志一直不清不楚……“至少还活着。”邹清荷噙着泪目送救护车离开,接着尤加里也被警察押走了。   邹清荷跟柳下溪由警方送到柯风的住处时,天已经亮了。   他们洗了澡,带着清香的淋浴露的味道在别人开始一天工作的早晨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了十几小时,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餐桌上留有食物(已经冷了)下面压了一张纸条。柳下溪拿起来一看上面写道:“谢谢你们两位。这张卡是给你们的酬劳,密码是171717。这几天我不会回来,要留在医院照顾阿岭,阿岭的伤要住几个月的院,等稳定下来会把他转到新加坡去。有事打我的电话。”   “银色的卡也,汇丰银行的,好漂亮。”邹清荷对这张卡爱不释手。   柳下溪耸耸肩,现在他们无事一身轻,可以好好地游览香港了。   “不知道香港的法律如何宣判尤加里的罪行?”邹清荷跟柳下溪坐在香港夜间巴士上,他突然问道。   “无期或者死刑吧。毕竟她伤人拘禁,后来又在马路对你们行凶。”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关木令。”夜间的香港虽然很华丽,消费太贵。海洋公园等游乐场白天来才有意思。   “头天晚上喝醉酒的木令应该是间接或者直接造成许萤萤流产的元凶。许萤萤的家庭医生说了,那天在凌晨四点多的时间是尤加里打电话给她的,刘医生赶到的时候,许萤萤被尤加里抱到了床上,楼梯处流有一大滩血……”   “等等,尤加里是哑巴,怎么打电话啊?”   柳下溪没理他,哑巴与私人医生之间当然有办法沟通,约定的电话拨号或者其他别的联络形式,何况他们并不能断定尤加里是哑巴:“我想,木令喝醉酒之后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醒过来……血腥味!我好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骂人……”   “什么?”   “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柳下溪站了起来,此时的游览巴士因红绿灯正停在马路上。血腥味从左侧后方倾角为62度的巷子时传过来的,距离大约十几米远。   ======== 本篇故事《阳光之芒》到此结束,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各位亲们若对本故事有疑问,偶将会在番外里回答,一如既往的,整个故事的梳理会在番外里整结。   下篇《双手》请各位亲们继续支持。本来偶打算在《阳光之芒》结束之后奉上番外《姓柳的遇上姓齐的》,因时间的连续性,偶重新决定在《双手》的章节中插入柳三与齐宁的番外。   第230章 双手-01 齐宁是一个忠于自我的人。   各方对他个人评价运用的是以下的句子来形容:“阳奉阴违行事诡异乖张。”“经常违背命令自作主张,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好突出自我,是一个力求表现的有为青年。”   齐宁把这些话当成耳边风。他只不过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而已。   齐宁同志对这次的任务热诚度不够高。   这也难怪他,一个热血沸腾年少气盛的青年男子活了二十几岁才刚刚拥有一份如火燃烧的恋情。别指望他会觉得这世上的事还有比情人漂亮的面孔来得更有吸引力。   不认识他齐宁的你、我、他千万别质疑他的工作态度与能力。对待工作他是一丝不苟的。   若是没有这份危险与刺激并存的工作光与情人卿卿我我,他也不会觉得人生是完整的。   此次任务的热诚度虽然比起他以往的战绩来说只低不高,却也比同行同业来得有份量。   热诚度高低的评估是指:齐宁同志有一种以小见大见深见广的特质。   他不怕难度不怕曲折一定会寻根问底追寻事物的本原。   他擅长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再发现新问题不停在解决问题的个人本领。   齐宁同志出任务的最终结果,没有那一次不偏离了问题的初端,越是这样子齐宁同志功劳薄越高,年纪轻轻手下已经有百来精英份子了。换成是别人坐上他这个位置,一定是懒得亲自出任务的,坐在办公室遥控手下就可以了。   齐宁同志与众不同一点在于他万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不亲自跟着总是不放心啊。(最主要的是,没有一个手下有他这种不停发现问题牵连一大片问题的特质。如果有,轮不到他齐宁坐这个高位了)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一般,花费的时间不短,最终完成日期是半个月后的大年三十在国际大酒店举办的跨国金融机构有名的祥瑞集团的新年晚会上。   任务的内容是特级保密状态。   齐宁目前是国际大酒店的中餐厅部的小小服务生一名,有清白的无懈可击的香港小居民的身份证明,任谁来查也查不出特别之处。   当然,没有人闲着无事来查这个不起眼的做事认真的低调的小服务生。   今晚的齐宁九点下班,跟平常每一个日子一样,出酒店门口东行六分钟坐上公车过九个站下车,再过马路南行三分钟转另一趟公车坐五个站西行二分钟进一个巷子,穿过这个巷子就到他现在的家了。家中成员有父母哥嫂侄子与他,一共六人。居房面积是七十多个平方,居住楼的年龄接近五十。   齐宁现在的脸那怕是柳逐阳站在他面前也未必一眼能认得出他来。   齐宁一向是小心的人,他的脸没有去整成另一张,只是稍稍做了些修改,先是把眉毛修改了一下线型,把自己的气质收敛了些,怎么看怎么憨厚的样子,招牌眼镜也摘了下来,显得年轻了几岁,现在的他也就是一名廿一、二的小青年。   头发式样是港台明星们流行的四六开过耳的漂亮发型,衣服是香港小青年流行的夹克衫配牛仔脚蹬一双白色波鞋,脖子上围着条色彩斑斓的围巾,摇着头哼着流行曲儿,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齐宁天生是有危险意识的人,身体五官的触觉非常灵敏。(有关这一点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据他母亲讲,自从他会在地上爬行开始,他那总在执行特别任务的父亲就把训练他当成工作之外的头等大事。)齐宁一进小巷子就察觉到不对劲,整个小巷子的路灯全部是熄的。   这条小巷有些特别,左右是大型建筑的围墙。受亚洲金融风暴的不良影响,围墙内的建筑物停工有些年头了,成了爷爷不爱姥姥不痛的烂尾楼。幸好香港的城市基建到位,路灯照明一向是光亮的。   全部的路灯都熄灭,这当然不可能是偶然事件。齐宁是辩证唯物论者,相信偶然事物也有其必然的联系。   本能对他说:不要进去,这里有埋伏。   齐宁不胆小不怕危险。他那习惯思考的大脑急速转动:埋伏是冲着他来的?不像。他仔细地回想自己来港数日的所作所为,相信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要知道他从事伪装事业历史悠久,装什么像什么,好莱坞的小金人只要他想要也不可能得不到手。   想归想,他嘴没停呢,那跑了调的流行音乐不间断地从他嘴里飘出来。   气氛不对,空气里弥漫着渴望见血的骚动。   他走了到小巷子的三分之一的位置时,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他立即闪到了右手的墙边。脑袋一扭,朦胧地看到十来名握着西瓜刀的男人们朝小巷子里奔来,巷子的另一头也传来了脚步声,数量比这一头的只多不少。好快的速度,两帮人马很快碰头了。   巧了,遇上帮派火拼,现在要撤退好象动不了……他成了夹心饼干里的馅儿。   香港的帮派齐宁不陌生,大的组织有洪兴、荃湾仔、旺角龙、大圈仔。小的有扑头党、潮洲帮、湖南帮、捞仔等等。   目前的两个帮派的武器是刀棍之类的,不是够得上台面的大帮派吧……夹心饼的馅儿从来是不好做,齐宁现在进退两难,他不想暴露身份就不能从容地全身而退。   这两帮人马一会面,各自喊着行话,立即呯呯当当开始了械斗。瞧着小青年们斗志昂扬的一副不砍倒对方绝对不罢手,这些得了红眼病的真把人当成沙包,打啊砍啊,香港的警察们到哪儿去了?   刀与棍是不长眼睛,齐宁随着棍子不小心跑到他身上之际顺势一倒,伏在了地上,只听到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血腥味儿慢慢地浓了起来……真是些热血沸腾的傻瓜啊,道上的事真值得他们搏命的么?   齐宁的感慨闷在心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威喝声:“大家都给我住手!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的?”   “楼歌?!”齐宁全身一震。楼歌现身香港?他怎么没收到相关的情报?   “楼哥!这事请不要插手。”蛊惑仔们(混黑社会的人在香港统称)是地头蛇,对楼歌这强龙也不买帐,事关男人的义气面子利益不是某一个路人的话能平熄的。   齐宁悄悄地抬起头来,适应黑暗的双目看到楼歌手一挥,跟着他身边的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左边一个玩魔术般拿出冲锋枪来,美式的美洲豹,新式武器来着,到底是军火商啊……右边那位左右双手各握着手枪,招呼也不打双枪齐发,无声无息(装有消音器)地击中了蛊惑仔双方阵营里的强悍分子。   好快的枪法!枪出人中弹倒地的时间发生在数秒之内。   蛊惑仔们再热血也不敢与枪弹对抗,拖着受伤的同伙们灰溜溜地离开了。   装死的齐宁没有了掩盖物。孤零零地一动也不动。   楼歌朝他这边走来,很有黑社会大佬的气势啊!瞧他的西装皮鞋披着呢料大衣,每走一步都象是要吞并整个黑暗世界,这男人狂妄得很啊。   “这不是齐宁么?幸会幸会。”皮笑肉不笑的调侃,楼歌高高地俯视得俯在地上的齐宁。   “好久不见,楼老大。您真是无处不在啊。”宛若是好友见面互通见面礼节,各自彬彬有礼。   “哪里哪里。”楼歌客气道。   齐宁一跃而起,全身处于一级戒备中,今夜不能善了。楼歌有备而来,目标只怕就是自己。失去先机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楼歌带着两名手下把他圈入危险的三角形中,被枪指着的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只新出壳的嫩鸡仔。   果然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昏暗的黑幕下,齐宁盯着楼歌,很轻松地带着笑。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武器,齐宁是能忍的人,宁愿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边缘也不愿意在出任务的时候出现丝毫偏差,为了小服务生这个社会角色……他人算不如天算啊。   现在,他面对楼歌动起手来没有丝毫胜算,真是失策。   雪茄随着楼歌的呼吸,发着红红的光。梳着发蜡的头发齐整伏贴地盖在头上,这发型有够好笑的,四十年代的汉奸发型哩。   齐宁笑得高兴畅意,楼歌微眯着眼看着他,脸色在烟头的映照下一明一暗。   这楼歌在玩猫戏耗子的游戏哩。   谁是猫,谁是耗子?   齐宁从来就不是被动的人,他也不喜欢坐以待毙。   所以,他动了。   左脚蹬着墙,右脚跃起,借力扑向五米远的楼歌,楼歌手腕一翻,披着肩头的大衣朝他罩来。   几乎同时,齐宁双手挥动,一副筷子一柄餐刀分三路袭向三人。就在楼歌的大衣罩向他的同时,有如灵猴般扑向了最近的灯柱,接着跳过了围墙窜入了隔壁的废弃建筑物。   子弹呼啸着掠身而过,伴随着齐宁的笑声:“楼老大,后会有期,下次我们公平地来一个男子汉之间的决斗吧。”   “Shit,臭小子,不能让他逃了。追!”   第231章 双手-02 (此处接阳光之芒第二十六节的时间,柳下溪与邹清荷夜游在一辆观光巴士上……)柳下溪正打算请求司机开门,绿灯亮起,巴士立即前行了。   柳下溪从车内镜里看到紧跟着他身后的邹清荷,带着兴奋好奇又有些紧张的表情。内心不由得一震,自己这是做什么啊?万一遇到危险,清荷怎么办?有欠考虑啊。   “不下车了?”清荷见他又转回身来,重新到了空位坐下,只得跟在他身边坐到他身边出声问道。清荷奇怪啊,柳大哥绝对不是袖手旁观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柳大哥顾忌到自己,怕有危险涉及到自己。哎,这样看来,自己成了柳大哥的包袱。   “不了。”柳下溪嘴角带着弧度看着他。   清荷的表情真有趣啦,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清荷用力地吸紧嘴巴形成了可笑的弧形,小会儿才道:“是我拖累了柳大哥。”   七巧玲珑的孩子啊!   柳下溪伸出长臂使劲地揉着他的头:“胡思乱想!我是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北京而是香港。香港有自己的法律有自己的执法人员,我没头没脑撞进去说不定反而给别人带来麻烦。毕竟香港还没回归。”   “万一……我说万一有人需要帮忙呢?你不是听到有熟人的声音么?”邹清荷拱起自己的鼻头,这怪样儿也不知跟谁学的,有三分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这是好事好现象,柳下溪快乐地想。   “我听到了齐宁的声音。”对清荷他不想隐瞒什么。   “齐哥?”邹清荷低呼。邹清荷不知道齐宁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只知道他是不会吃亏的人。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有能力解决遇到的麻烦,大慨不需要柳大哥帮忙吧……柳下溪想到齐宁的职业、齐宁的手段还有他那一群无孔不入的手下……齐宁来香港肯定是出任务的,他出任务见血也是难免的。齐宁的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那可是国家机密,普通百姓插进去做什么。   他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汗颜哩。   邹清荷放开担忧的心思,摊开手上几本香港旅游的小册子兴致勃勃道:“柳大哥,我们明天第一站去海洋公园好不好?”   “好啊。”   “MD”齐宁低声骂了一句,子弹擦过他右大腿的外侧之处火辣辣地痛。   撕开血淋淋的裤子看着伤口,居然掉了一小块肉。饶是他精得跟鬼似的也无法在近距离内完全躲过子弹的攻击。看不出楼歌身边玩双枪的小子身手蛮灵活的,追了齐宁整整六条街,若不是香港夜市人多,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开枪杀人。否则啊,他齐宁只怕会成了蜂窝。他齐宁辉煌的战迹从来没有象今夜这么狼狈过啊。   若不是仗着他身手灵巧、地形熟悉、个人外表不引人注目等等优势,最终才能混在人群中逃跑。   自己给楼歌建立的个人档案上并没有出现过今晚的这个双枪手。看来,楼歌比自己想象的更难搞掂。黑发白皮肤,看得出是亚欧混血种……这么厉害的枪手居然想不到他是谁。另一名拿着机关枪的白痴,齐宁知道。那是一个非洲籍的雇佣军,也是楼歌网罗的干将,身手不错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家伙。楼歌还算有脑子,没让他在大街上开冲锋枪,否则,全香港的特警出动……“楼歌!我们的梁子结大了!不抓到你老子不姓齐!”齐宁忿怒地接给手下拿来的纱布与伤药。   “报告长官,情报人员到了。”   “让他进来。”齐宁恶狠狠地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干净利索。   手下被他的表情给吓着了,行了一军礼,立即带上门出去了。   在下属面前的齐宁总带着假笑,很难得把真正的表情放在脸上。   等手下再次敲门进来,齐宁已经把自己全身上下包括脸上的表情一起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的他,看不出受过挫折负上轻伤。   他挥一挥手,手下退了出去。   他拿着手下收集的近几日入港可疑人物名单,不由得嘴角上翘:柳下溪与邹清荷也在名单上哩。   “楼歌今天七点零六分到达香港,八点五十八分出现在国际大酒店……还真给我面子啊,一到香港直接去了国际大酒店,刚好目送我下班。”敲着手上的资料,他活动着颈部,开始沉思:“显然,他是有备而来,冲着我来的。真有趣,难不成我的手下有人出卖我?   不对,他还没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齐宁细细回想自己来港之后每一个细节……“不对,如果有人出卖了我,他不会忍到今天才出现。当然,他知道我的下落是肯定的,问题是:他从什么渠道得到的。难不成他在黑道上出了悬赏寻找我?不对,我没听到悬赏的风声,再说了黑道人物不可能对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服务生另眼相看的。”   齐宁的目光落在名单上,盯着柳下溪这个名字看了良久,突然笑了:“说到推理解惑,这里还有一位专家啦。柳老六,我们是朋友更是姻亲,这一次你得帮我。”他站起身来,手上把玩的铅笔“嗖”的一声插在楼歌的名字上。   上午十点二十九分,海洋公园的海豚表演馆,柳下溪暂时借用的手提电话响了。居然是远在北京的局长打来的。   “出公差半个月?”柳下溪接到局长的电话吃了一惊,局长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转念一想,他曾经使用此手提打给朱玲询问过许萤萤的病情,想必局长问过她,拿到电话号码之后打给自己的。   “是什么事?”柳下溪有很不妙的联想:齐宁在算计他。   局长给了他一个地址:“这里有人会对你详细说明的,好象是林天杰的案子。”   “林天杰?”柳下溪皱眉。林天杰出逃下落不明,上次还把柏青牵连进来,结果证明与柏青见面的人不是林天杰,柏青得到无罪释放。真正的林天杰人间蒸发了。   林天杰?香港?   柳下溪一共是请了五天假的,现在才第三天,居然又要工作了。   “怎么啦?”邹清荷问。   柳下溪扬了扬手里的电话:“公事。”   “现在要回北京吗?”邹清荷立即收起玩乐的心情,这样的话他还来不及跟柯风告别哩,他有打算要去医院看望木令的,也不知道木令醒来了没有。   “不是。”柳下溪摇头:“任务就在香港。”   “香港?那我明天回北京好了。得查查火车的班次。”   “对不起。”柳下溪圈住了清荷的肩膀,声音有点闷闷的,又得丢下清荷一个人了。   “没事没事。”清荷快乐地拍着他的手背:“我可以坐火车北上,趁机拐回老家过年啊。好相信爸爸跟姐姐呢,最想的当然是可爱的勇儿(邹清荷姐姐生的儿子,小名勇儿)了,寄过来的相片就象只大老鼠。(柳下溪曾经取笑过勇儿象老鼠,清荷还生过闷气呢,现在自己却说出来了)”   这话听进柳下溪耳朵里带着酸酸软软的味道,不由得说道:“等我确定是什么任务之后再说吧,说不定你留在这里对我很有帮助。   ”情人之间情浓意深最讨厌的就是别离。柳下溪压根儿不想邹清荷独自回去,想着他孤零零坐着火车看着窗外……想着那次去北京他在火车上被银环蛇挟持……邹清荷翻白眼,他一点也不感动,柳大哥看小了他!他虽然没柳大哥那么厉害,当柳大哥的助手还是可以的嘛。他留下来当然大有用处。   他眼珠一转,也对啊。他可以等柳大哥完成任务之后一起回去嘛。不过,香港的物价太贵的……留下来,除了签证过期,唯一让他心痛的是钱啊。柳大哥出公差是可以报销的,自己的那一部分得花自己的钱……虽然可以厚着脸皮继续住在柯风家里,其他费用嘛!算了,想法子赚回来就是!   邹清荷打定主意,他要留在柳大哥身边陪他一起完成任务!   柳下溪擅长推敲分析,却也想不到邹清荷这番心里活动,毕竟他背对着他嘛。   两人敲定以下行程:邹清荷去医院找柯风,柳下溪接他的任务然后去医院找他。没接到柳下溪电话之前邹清荷要乖乖呆在医院。   柳下溪联想到昨晚听到齐宁的声音闻到的血腥味儿……如果是齐宁找他的话,事情不是善茬儿,还是小心点为上。柯风呆在医院,木令身边有警方的人看守……自己不在清荷身边,至少那里还算安全。   邹清荷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对香港很好奇。有着“亚洲四小龙”“东方明珠”之称的香港曾经有过无数的商海传奇,有空得好好研究一下……柳下溪寻着地址:达登大道602号……啊找到了,是一家破旧的手工鞋店。   这么神神道道的肯定是齐宁在找他!这齐宁的据点总是这么怪啊,果然跟个人风格有关。   第232章 双手-03 柳下溪看到齐宁的时候,齐宁正在狭小的手工制鞋的工作间忙碌着。   柳下溪小小地受了惊吓,齐宁是真的在做鞋!他正把车好的鞋面撸在鞋模里,先用小锤子轻敲,使602(粘性极强的一种胶水)的胶合更加坚固些,一只两只,钉着细小的钉子……接着处理双层鞋底……熟练的手法证明此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这是?”柳下溪看着满屋子的半成工,看着齐宁那身制作工人的装扮。此人彻头彻尾写着三个字“行动派”。   “坐。”齐宁头也没抬地踢了一个折叠小板凳过来。   柳下溪无语地翻着白眼,这板凳够不上他半个屁股。他自己找了一个木箱子坐下,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你屁股下的木箱子里有两双鞋,送给你跟小邹的。”   “啊?你这么好!你自己做的?”真意外啊。   “定做的,一双45码一双40码,真正好牛皮。”   柳下溪打开木箱子,里面果然躺着两双黑得发亮的皮鞋。样式虽然普通手工不错,拿起来一看,手腕下沉:“好重!”就不能送一双普通的么?   “订做的,里面加了料,鞋头加了铅片,踢人一脚不需要用力也可以让人骨折。鞋底加了好东西,自己仔细看看。”齐宁放下手里的活,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这一双我要送给你三哥的,他的脚秀气,39码半,很少有男人的脚长得那么好看。”   柳下溪看着齐宁正在弄的鞋,鞋面够花俏的(暗红+白边条)。以柳下溪对三哥的了解可以肯定,三哥会喜欢这双鞋的。   这齐宁还真吃定了三哥。   厚厚的鞋底有一小抽屉,做得跟小型的百宝箱似的……柳下溪啧舌,小十字起,数十米转成小圈的细钢丝绳……左边藏有薄薄的钢刀,右边藏有一发子弹的袖珍手枪……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柳下溪是一个崇尚个人实力的厚道人,对这些辅助工具的兴趣不大。   真男人就得在拳脚上比高低,不要有半点的弄虚作假。   锻炼自己就得靠一拳一腿不停地积累。   枪啊刀啊棍之类的武器,非必要时不要轻动,那些东西不过是拳腿的延伸。把身体锻炼到极致之后,根本不需要这些辅助物。   “这鞋我不需要。”柳下溪把鞋放回木箱,拿起了另一双看,款式有点不同,线条更流畅些,鞋底薄了许多。   “你有本事在死神之吻95F(此处手枪型号是虚构的)下逃生?”   在英国受过训练的柳下溪不是土包子,对世界先进的枪械有一定的认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传说中一口气可以连发九颗子弹的死神之吻?听说是限量版。这种枪进入了香港?”   “没错。”齐宁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要不是楼歌的本意是要折辱我,今天你只能在我的葬礼上赡仰我的遗容了。”   “楼歌?原来如此。”柳下溪算是弄明白了整件事……齐宁与三哥,楼歌与三哥,齐宁与楼歌……楼歌助林天杰逃狱成功,齐宁曾经追捕过林天杰,未果。齐宁在香港现身,楼歌出现在香港。林天杰有没有在香港呢?值得推敲一番。   转念一想:扯上这些危险人物,当务之急得把邹清荷送回北京。   “柳下溪,为公为私你得帮我。”   “为公为私?”面对强悍的敌人时,不能托大。柳下溪重新把鞋拿起来换上,除了重量让他不习惯之外,这鞋还蛮合脚的,穿起来也舒服。齐宁的鞋不好穿啊。   柳下溪对齐宁的认知是:这人啊,付出一点小恩惠非得讨回大大的彩头不可。   “为公的客套话咱俩先不说它。为私得把这个围在你哥身边的大害虫给除掉。”鞋面定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齐宁打算跟柳下溪好好的交心畅谈。说起来柳下溪比柳逐阳麻烦。别看这个人在许多事上不在意,由得你算计。可是一旦越过他的底线,在他关心的事上动手,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最大的害虫是他齐宁才对……柳下溪双臂抱胸,对齐宁这个人不能片刻放松啊:“还是从公事上出发吧,公事公办,别扯一些嬉皮的事来说。”   齐宁看他那熊样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得得,就你精忠报国好吧。事情是这样子的:我来香港出任务,抱歉,任务的内容不能对你透露。昨夜我正常九点下班,在回家的路上先是遇到两帮蛊惑仔们火拼。接着楼歌登场,带着两名手上一副我是黑社会老大的熊样,两名手下更是夸张,一个手上拿着德式莱德冲锋枪(虚构)一个双手持着死神之吻堵住了我。这事你怎么看?”   柳下溪一边听一边伸出手来揉着自己的额头:“他们是偷渡过来的?居然拿着这么先进的武器四处招摇。”   “楼歌是光明正大的入境,他两名手下有可能是偷渡来的,没有入境记录。楼歌在咱北京虽然被列入不受欢迎入境的人物,在香港没有这一条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  “楼歌来港……会不会冲着你的任务来的?”   “不,那事跟他没关系,不在他的领域之内。从他入境的记录来看,他是冲着我来的。一下飞机直接到我工作的地点,然后尾随着我出现在那条小巷子。我想不通的是:他从哪里得知我的下落。”   齐宁的任务是机密,如果任务泄密的话……问题不小了,柳下溪沉思了小会儿问:“你自己心里有没有底?”   齐宁摇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柳下溪想了想:“你是要我我帮你找出谁泄露了你的行踪是不是?”   “是的。”   “你得把有关楼歌的资料给我,我要研究一下他这个人。还有你工作的地点,曾经接触过一些什么人,你的哪些下属知道你的行踪。”   “我不怀疑自己的手下。”齐宁难得一本正经道:“如果是下属出卖我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信得过他们。”挑选手下考验他们的秉性,挖掘他们的才能,信任他们,给予他们才能施展的空间。这是一个成功上司应该有的态度、能力与工作内容。齐宁是好上司。   “啊?这么看来是外部因素了(原来不是针对内部的调查啊)。只能这样子来假设:在你工作的场所某人认出你来,知道你跟楼歌有过节,通知了他。请问一下,你工作地点与工作性质是?”   “香港国际大酒店的中餐部服务生一名。”   “……范围很广,调查起来很难,接触面太大了。工作日期有多久了?”   “一个星期。我怎么听起来象是被侦讯?”   “不好意思,我的职业是警察。”柳下溪硬梆梆道。   “好好好,我合作就是。”   “把经过说得再详细一点。”   齐宁觉得柳下溪在不爽他,理由只怕是自己打搅了他与情人约会的时间。心里暗骂:臭小子,事情早点办完我就可以为你多争取一些假期嘛。半个月的公事如果在两三天内办完,可以让你们在香港公费多玩十多天。   “找到楼歌的落脚点么?”柳下溪继续询问,一边写写画画的。   齐宁摇头:“找不到,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独特异行的人也多,要藏起这么张扬的人也不算难。”   柳下溪用本子猛拍齐宁的肩头:“说得好,楼歌这种张扬的人要藏身有两种法子,比他更张扬或者全都是些张扬的人,要么改装成普通的人混进普通人里找不出来。估计他采取的办法是前者。你先前不是说他认识那些混帮派的小混混么?我看,他可能是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个我也想到了,派人询问过各帮各堂口,没找到他。在香港只要你有钱,藏身的地方不少。他蛰伏我只好引他出来。”   柳下溪皱眉,指着齐宁的脸道:“你别拿我哥做饵。”   齐宁叹了一口气:“我想一劳永逸地解决他。不然,被他瞄上,我跟你三哥都没法子过日子。你知道的,一粒老鼠屎可以坏一锅汤的,我的工作性质不容许这只老鼠在暗中窥视。”   “齐宁!我警告你,是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担当,别把无辜的人扯进来。”柳下溪沉下脸上口气强硬。   齐宁叹了一口气:“这是下下策。你三哥已经坐上来香港的飞机了。”   柳下溪冷冷地睨视他,良久才道:“齐宁,我哥要是有什么事儿……”   “打住!”齐宁不高兴道:“你就这么小看我啊,我会让逐阳出事么?他虽然是你三哥却也是我喜欢的人。我在你三哥身边安了人,只要楼歌出现,他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柳下溪瞳孔收缩,摇着头道:“齐宁!你根本不懂也不配懂……算了跟你说这些没有用。”   “你说下去啊。”齐宁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非得让柳下溪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柳下溪盯着齐宁的眼睛看了许久:“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楼歌的圈套。从感情的角度上你输给了楼歌这个人,他从来没有利用过三哥,而你却利用了三哥数次。问题的关键除了要保证三哥的安全,这还是未知的事。更重要的是你的动机,你的动机太下作了,太难看了。可以毫不犹疑地把自己喜欢的人送到刀尖上。齐宁,我看不起你。”   齐宁也动了气,他们俩个年龄相当,齐宁一向是采取主导的人,长这么大还没被同龄人这样子教训过:“我跟你三哥的事跟你不相干。只要他信我就好了。”   “别把人当傻子。还有,你别小看楼歌。”临出门的时候,柳下溪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两人不欢而散。   “老大。我们在等什么?”卡尔双手转着枪柄无聊地看着楼歌的背影,不满道。   楼歌倚在窗边抽着雪茄,看着冉冉上升的烟雾道:“在等我的情敌把我的情人送到我手上来。”   “太深奥了,我不懂。想要什么自己动手抢就好了。”   “你不需要懂。”楼歌在笑。抢来的有什么意思,这世界能抢到手的东西多得很,抢到的就是属于自己的么?不,只有心甘情愿打上属于他楼歌烙印的东西才是自己想要拥有的。    第233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12 “齐宁的伤要不要紧啊。”柳逐阳忧心忡忡地问坐在身边的老班长饺子店的老板黎卓亮。同机来的的路上他至少问了百遍以上。   “死不了。”黎卓亮的回答千篇一律。估计柳逐阳问一万遍他的回答也不会多一个字。   “唉。”柳逐阳叹了一口气,有如万蚁钻心的他计较不了这个人的口气。齐宁这臭小子怎么不打电话直接通知他?莫非他伤得非常重已经无法亲自打电话,他的朋友同事才事前受过他的托付才通知黎卓亮,然后由他告诉自己……脑袋乱成一锅稀饭的柳逐阳甚至没想到自己前来香港连签证也没,除了一身与香港气候不符的厚重大衣只带了钱包身份证。脑海里唯一的影像只有齐宁奄奄一息地血淋淋地躺着病床上,自己这一来只怕是见他最后一面……(人类的想象力其纵横度是其他生物无法比肩的)柳下溪走了之后,齐宁恼怒地踢着小板凳却扯动了伤口,这疼痛倒提醒了他:不要乱了分寸。他咧着牙齿飞快地转动眼珠子各种主意掠过大脑……齐宁虽然稍稍有些自负,却也是一个能随时反省改进自己的人物。他早把柳逐阳纳为自己的所有物,当然不会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这一战也算是爱情保卫战吧。楼歌!这次不彻底把你打沉,老子不姓齐!   柳逐阳的个性早被他摸透七七八八的,那小子当然也有决裂的一面。如果这次的事处理不好,柳逐阳对自己死心的话两人之间就会彻底完蛋。从柳逐阳对待楼歌的态度来看,这小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再多的事花再多的时间也没用。   那只外表象孔雀的男子还真有可能随时把他齐宁踢出局。   齐宁迅速设想着针对柳逐阳的攻心之战该进行哪些步骤:第一步当然是增进两人之间的信任度,要做到除了自己的话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身体……齐宁摸着自己的下巴,自己长着一张端正的脸,比起高壮的楼歌更讨柳家三男的眼缘……得给柳老三一点甜头吃……齐宁眼珠转啊转的突然双拳相击,只有先伏小了(嘿嘿,他还有这一招没出呢)。柳老三不是一直企图着想压自己么?得,这一次先让让他。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做到能上能下能前能后……这也不算吃亏,自己随时可以反攻向上嘛。   如何打击楼歌:从精神从肉体从智慧从武力,务求把他伤得深伤得重伤得一蹶不起。   这事还得跟柳下溪联手,柳下溪的身手头脑都不错。就算他跟自己目前有分歧该出手时还是会出手相帮的,大不了请邹清荷周旋一下。   至于柳下溪对他的做法……哼,他这个小舅子还管不到自己床上来。   “长官,他们刚刚过了海关。”内部通讯器响了。   “跟踪他们的人出现了吗?”   “目前还没发现。”   “仔细观察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物。”齐宁看了一下表,嘴角一弯:“柳家三男很快要到了。”真让男人热血沸腾啊。   齐宁先冲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澡,把全身上下洗得香喷喷的,自己闻起来也很舒服啦。换上早准备好的病人服,躺在某家不出名的小诊所的病床上。   倒计时状态:10、9、8、7、6、5……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了。   头发凌乱脸色潮红眼神惊恐喘着粗气的柳逐阳出现了。一身纯白色长毛高领编织衫,下身是紧身青灰的弹力裤,脚蹬白色的长统马靴,手里拿着件长皮褛……一看他这副打扮齐宁心里来气了。这只孔雀凌晨四点多被叫起还能穿得这么整齐。齐宁还以为可以看到他一副睡衣睡裤加棉拖鞋的哭花着他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一进门直接扑过来伤心地流泪呢。   柳逐阳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抓住门框的手生痛!怒气立即冲上脑门儿,操的呢!MD,臭小子齐宁,好好的躺在床上,那象是病人啊。   “老佛爷,过来啊。”齐宁看着柳逐阳阴晴不定的脸,笑嘻嘻地道。   柳逐阳把大衣搭在左臂肘里抚着胸,右手插在裤里,似笑非笑地喋喋磨着牙,朝齐宁走来。   “小生怕怕。”齐宁搞笑地拍着自己的小胸口儿轻笑道。比起自己想象中的哭花脸小猫似的柳逐阳,此刻的他才是自己熟悉的漂亮男子。   走近,抬腿,厚厚的白色马靴底用力地踩在齐宁的肚子上:“小样的,敢忽悠老子。”   “我想你了。”齐宁抓住了他的小腿,那声音柔得出水来。   柳逐阳恶心地打着冷噤:“NND,让我检查一下哪里受了伤。”就势倒在齐宁身上。跟在柳逐阳身后没进门的黎卓亮体贴地为他们关上门离开。临走之前,齐宁没忘记对他比了一个V型手势。黎卓亮摇头,只四字个可以形容这两个人:“人生如戏”。   一双爪子从病服里滑进去,四外摸摸捏捏……“流氓啊。”齐宁怪叫。   “住嘴!臭小子,伤在哪里?”   “大腿。”齐宁出声吐在柳逐阳的脸上,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对着柳逐阳,那上面写满了“请摸我的大腿。”   柳逐阳不负他的期望从橡皮筋处往下摸……怒道:“MD,里面连条裤衩也没有。”   “我这不是等着你来么。”齐宁万分委屈道,他的情人怎么一点也不温柔,居然拧着他的小弟弟,好痛哦。   柳逐阳眼睛扑闪了一下,跟千瓦的灯泡突然通了电一样,嗖的一下亮了起来。红唇半开露出白得可以卖牙膏广告的牙齿来,那样子跟偷到鸡的小狐狸有六七分的相似:“你受了伤?”   齐宁点头。   “很虚弱?”   齐宁再点头。   二减二等于零。柳逐阳立马剥光齐宁的上下各一件的病人服,好一个光溜溜香喷喷的齐宁。蜜色皮肤又滑又紧,这身材好得没法子形容啊,四肢与躯干跟模板似的……摸摸六块腹肌,引得齐宁皮肤轻颤:“我会感冒的。”他弱弱道。   “马上就会热起来。”柳逐阳奸笑。目光落到齐宁大腿处的白色纱布上,上面渗了红色的血来,心里有点毛毛的,这小子真的见红了。“死不了的。”他喃喃道,眼睛瞄着齐宁半起的那话儿上,嘴角上翘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瞧着柳逐阳性急地剥掉他漂亮的衣服,露出纤细柔韧的白白的腰肢来……齐宁眼睛的颜色深了一些,猛吞着口水,坐了起来:“我帮你脱毛线衣。”一边从枕头下拿出必备的润滑油与安全套。   嘿嘿,伏小屈下的机会还是留在下次用好了。这么美味的食物还是吃先进肚子保险。   柳逐阳脱开了衣服立即扑向了齐宁。   “慢着,先把门拴上。”齐宁推了推在他身上乱啃的脑袋。这单人钢丝病床不方便滚床单啦,连大幅度翻身都要小心别掉到床上。   “哦。”柳逐阳跳了起来,仔细一看,窗帘布遮得好好的,门也是关上的,赶紧把门锁上带着跟小恶霸似的淫笑一个纵身扑过来。   齐宁的身子本能的一侧身一扭,柳逐阳扑了一个空,差点落到床下了被齐宁一把抱住,四肢被钉在床上了。   齐宁压在他的背上,从后颈开始给皮肤保养得光光滑滑的柳逐阳的裸背种草莓。   “喂!”翻不了身的柳逐阳掀啊掀,就象一只背着重重壳的小乌龟,怎么也翻不过来。   真好啊,柳家的父母生出这么美妙的儿子给他齐宁,是奖励他为国尽忠么……齐宁感慨地无边际的乱想。一边亲着情人美丽的背部一边感受他的体温与脉动。这时的他深深体会到一个真理:人类为着情欲的美妙的确确会做许多坏事。   亲了亲圆臀儿,掰开来看,露出齐宁最喜欢的位置……褶褶叠叠跟千层菊的花蕾似的。沾满润滑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褶皱,在他的逗弄下,后穴要摆脱困境而不停地收缩。   “臭小子!”含着情欲的低哑声特别的性感啊。   “知道了,会安抚你的,我带你去天堂走走。”齐宁一边伏下身在他耳边低聆,用舌细细卷动耳边的茸毛,另一只手去碰他滚烫的命根子,上下给他套弄起来。   身子下的情人在齐宁的触摸下泛起了数波情潮,喘息着扭动着这让胯下似热铁的齐宁加快了手指的扩张运动……戴上套子之后迅速冲入柳逐阳的体内。后穴被强大的外物入侵突然收缩……绞得!好舒服哦。齐宁喘着粗气,一只手搂着柳逐阳的细腰抬高到最方便行事的位置,一只手抚弄着猛烈地撞击着穴内的敏感点,听到情人快乐的嘤咛声越发兴奋地摆动着抽插着……果然,后背位容易进攻……柳逐阳的腰滑得抓不住了,津津细汗交融在一起成就了活,色,生,香。   齐宁放开全身的力道,猛烈地摇摆着腰肢,跪爬在柳逐阳的背后进行着人行兽交。   钢丝床摇得吱呀地响,就跟狂风暴雨中大海里的小破木舟……浓浓的麝香味布满室内时,柳逐阳象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齐宁取下湿湿的保险套一丢。精神奕奕一站在床边看着柳逐阳红通通的面孔,慵懒地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鼻子与嘴巴一起喘着粗气。鼻翼扩张很可爱啊,含着腥味的手指忍不住去捏它。潮湿的发贴在他面上真的好媚艳哦。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柳逐阳横着眼看齐宁,他不知道这眼神在齐宁眼里是多么地含嗔带媚:“MD只知道一种体位死命地插插插。换成是本大爷来做,不知道有多少花样可以玩。”   “哦哦,你在不满我的体位单一啊。那好,这次咱换站起来玩。”齐宁一勾手把他抱出来,分开他双腿勾在腰上,把自己的重新振作的命根子往他臀缝里一送,连套子也不戴,直接冲进去。   “哎呀,我的妈啊。”没处着力的柳逐阳尖叫着搂紧齐宁的脖子,齐宁的舌立即封住了他的嘴,把他顶到墙边,进行着新一轮的迅猛的活塞运动。   唉,可怜的柳逐阳被他快乐的折腾着,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也。   第234章 双手-04 邹清荷坐在病房里感觉很无聊,出现在这里的他显然是多余的那一个。   “这对兄弟真闷。奇怪了,他们的父母还没从新加坡赶来么?”邹清荷胡思乱想着。他不方便盯着他们看,病房内又没什么好看的,眼睛不知道朝那边转。想去医院外走走吧,门外有警察在站岗,不好意思进进去去给人招来麻烦。再说呐,柳大哥的任务不知道怎样,如果柳大哥来这儿找他没找到人会担心的:“柳大哥好慢哦。”   眼睛的余光扫到柯风的脸上,看到他面色阴沉得可怕。也是,自己家人成了这个模样没人能高兴得起来吧。   木令有醒来过,非常惊慌的醒来。那样子,让看着他的人很心酸。木令很瘦很憔悴,脸上青青紫紫的,看不出他曾经是海报上美美的阳光少年。等他看清眼前的人是他哥之后一直抓着他哥的手,没多久又安静地睡着了。   听医生讲,木令除了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之外,更需要心理辅导。他的腿上打着石膏,身上缠满了绷带……等骨折的腿好了之后还要进行复健。真可怜啊。   确定吃完镇定剂睡着的木令不会短时间醒来,柯风轻轻剥下弟弟的手站了起来,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掏烟,一想到这儿是病房便把手缩了回去。   “出去走走。”他对邹清荷道。   看得出他想抽烟,邹清荷点头:“好,就在这附近走走吧。我担心柳大哥来这儿找不到我会焦急。”   柯风步子停顿了一下,目光古怪地看着邹清荷。   “怎么啦?”邹清荷睁着大眼睛问道。   “爱情到底是什么?”柯风问。   邹清荷笑了:“谁知道呢。你不是唱过不少情歌么,怎么没有体会到什么是爱情呢?”两个人的爱情只有他们自己可以体味会意,那能跟案子似的可以写出总结报告来啊。   两人也没走远,就在医院外前庭一排垂榕构造成弧形的绿墙边上找了张长木椅坐下。柯风掏出香烟点上,神情疲倦。   “你父母没来看你弟弟吗?”   “来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柯风苦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他们在想着如何对付那个尤加里吧,我第一次见我妈生那么大的气。阿岭醒过来之后不肯把当时的真相说出来,他们很生气地走了。啊,他们希望能当面感谢你们两个。真的很谢谢你来看阿岭。   ”   邹清荷拍着他的肩膀:“别这么客气。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弟弟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谢谢。”好象除了这两个字没有其他的汉语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又来了。”邹清荷不高兴地瞪着眼道。   柯风笑了:“你人真好。”接着沉默下来静静地吸着香烟。   香港冬天的温度真舒服,一点也不冷,只是空气潮得历害……在微风下邹清荷有点想睡的样子。   “阿岭不肯说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柳下溪怎么看?”   “案子啊?”邹清荷的精神立即振作起来:“柳大哥去找被拘留的吴英翔打听尤加里的事,吴英翔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他认识许萤萤的时候尤加里就在她身边。尤加里不是哑巴,只是语言学习能力很差,加下本性不爱说话,后来干脆以手势跟人打交道。据吴英翔推测尤加里是她母亲收养的孤儿,经过专门的人训练,算是许萤萤的保姆加保镖。   “我们推测事情是这样子的:你弟弟最先是为了替你出头接近许萤萤的,后来从吴英翔口里得知你失声的事不关许萤萤的事,便真心地对许萤萤好了,同时也疏远了肖灵儿她们。那段时间许萤萤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心情低落是肯定的,你弟虽然在她身边却无法安慰到她。毕竟你弟太年轻一生又没有受过挫折,在心境上无法与她达到同步,两人之间产生了缝隙。许萤萤对你弟不满当然也影响尤加里对你弟的印象。你弟的日子只怕不是很好过,唯一联系的是你弟对许萤萤的感情。而就在这时,许萤萤发觉自己怀孕了。没有父亲的许萤萤跟在母亲身边长大,想必也吃过不少苦头,不想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跟自己同样的遭遇吧。她想修补与你弟之间产生的裂缝,宣布了《破茧》在北京演出之后就退出来,卖掉剧团跟你弟弟过两人的世界。有人不乐意了,吴英翔一直暗恋着许萤萤,以前还可以在同一个剧团一起工作来接近心上人,现在连唯一的联系也被斩断。被嫉妒盖住双目的他努力地在各个渠道破坏着你弟与许萤萤的感情,有可能明示暗示过尤加里一些事情。你弟不是性格坚定的人,承受不起别人的算计。出事前一晚,你弟心烦意燥喝醉了酒,回到许萤萤的家中,两人想必发生了争执。其结果令许萤萤流产,尤加里听到动静出来只见到许萤萤倒在血泊中,而你弟却打电话让钟家志来接他没有管许萤萤的死活。尤加里按掉了你弟的电话打昏了他,并向家庭医生求救。电话的事柳大哥查过电信局了,两通电话的时间很接近是同一个号码打出的。在医生没到之前尤加里把许萤萤抱回房间,下来等医生来到,看到被打昏的你弟心里是恨他的,出手痛击他并把他弄进那个关人的洞里,后来更是在上面弄了一个温室。这事许萤萤是不知道。尤加里大慨是想等许萤萤自己来处置他吧,没让你弟死。”   “等等,William不是说当时许萤萤出来跟他说:‘木令生病了,要留在家里休息几天。’么?后来医生不是说许萤萤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到底是怎么回事?William在说谎吗?”   “我们后来找William确认过了,他没进屋,只通过电话,许萤萤在电话里跟他说的。”   “妈的!他甚至没找阿岭确认一下!”柯风冷冷地把烟头丢在草地上。   邹清荷瞪了他一眼,柯风察觉他的意思,把烟头拾起来丢进垃圾箱里去了。   “也怪不得他,William的工作量非常大。他现在跟进的明星们也难伺候,他忙不过来。有时候会忽略一些事情的。”   “在你眼里谁都有理由么?”   邹清荷摇头:“事情的因果相加,造成了不幸的事实。”   “北京的事呢?”   “柳大哥找吴英翔谈过了,他说出了一部分让人吃惊的内幕:许萤萤曾经跟他提起过让她假装失踪。许萤萤无疑是敬业的一位好演员。等她身体好了些之后,为了演出的角色四处寻找失踪了的木令。这时候尤加里本该把你弟的下落告诉她的……我们也不明白她出于什么心理把你弟的下落隐瞒不说。找不到你弟的许萤萤只好让William出面求你救场了。你们一行先到北京的人中有心想为难许萤萤的人不少。无论是吴英翔还是肖灵儿或者Rin,带着各自的目的对许萤萤充满怨恨。罗琨这个人纯粹是喜欢看热闹、喜欢无事生非的,而钟家志有些缺心眼,他们凑在一起不会有好事发生。许萤萤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被你父亲派人威吓了一番,身心到了极限实在无法正常演出。她匆匆赶到北京先通知了吴英翔与他私下相商换掉她与木令的事吧。可是,他们的宣传又打男女主角的名单,临时换角非常麻烦,而且无法对观众有一个交待。他们两个谈定了让许萤萤假扮失踪由肖灵儿代替她上场。接着吴英翔打电话叫来了肖灵儿,让她与许萤萤详细商定事情的细节……但这时的吴英翔拟定了一个让许萤萤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计划,他再次扇动了Rin对许萤萤的仇恨。Rin中计,弄昏了许萤萤。她和肖灵儿一起把许萤萤藏在舞台下面的穿服装的帆布袋里。等他们离开之后吴英翔从暗处走出来,他把许萤萤从袋子里弄出来,看着她心生淫意污辱她……吴英翔知道,只要许萤萤的才华在歌喉在,永远不会把望向天空的目光转向他。他要剪掉她飞翔的翅膀,他看在掉落在地上的耳环,认出是肖灵儿的,于是把肮脏的手伸向了许萤萤的咽喉。他认为把此事嫁祸给肖灵儿,认为他在许萤萤病中陪伴她,许萤萤对他会产生感情。至于,吴英翔的口供真实性有多少,得等许萤萤能说话之后对质才知道。这是我跟柳大哥目前推测事情经过。”   掌声响起:“很精彩,小朋友。”浑厚声音的中年男子在树墙后冒出来。邹清荷看到柳下溪站在这男子的身边。邹清荷脸红了红,很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哪里,哪里。”   “爸。”柯风叫了一声。   他们父子长得真像。   柳下溪看着手里柯风父亲的名片,其中一个头衔是:香港国际大酒店的董事。太好了!齐宁没遇到楼歌之前就是在这家酒店的中餐部工作。   柳下溪从鞋店出来,遇到齐宁的手下。对方送了一份有关楼歌的资料与柳下溪、邹清荷新的身份证明文件。齐宁他们办事还真迅速哩。一路上,柳下溪看完楼歌的资料之后与齐宁的手下分手。楼歌的经历让柳下溪大为吃惊!那男人简直就是怪物……不过,对付楼歌是齐宁的事,他只要负责找出:是谁向他透露了齐宁的下落。   第235章 双手-05 一回到他们在香港的栖身之所,柳下溪拉着清荷坐在客厅里。   柳下溪掂量着手里的新身份证明文件,很严肃地看着邹清荷。在他这样的目光下邹清荷很紧张。柳大哥一路之上沉默的表情让邹清荷心里有数:柳大哥这次接的任务危险系数高,柳大哥的意思只怕是让他先回北京去。   柳下溪拍拍清荷的手背,表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先把手里装着皮鞋的袋子递给他:“这是齐宁送给你的,我检查了一下,除了鞋底里含有定位系统之外没别的东西。”   “定位系统?齐哥送我鞋?”邹清荷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来,他注意到柳大哥换了一双新的皮鞋。   “这次的任务是齐宁惹来的麻烦,他被国际军火商犯给盯上了。”   “国际军火商……犯……”这样的字眼对小老百姓来说是多么地遥远啊。   “我希望你平平安安远离这种事。”   邹清荷理解地点点道:“我明白的。那柳大哥你有自己有没有危险?”   “我自保能力是有的。”柳下溪捂着自己的眼睛,他很烦燥啊:“楼歌这个人前科不好,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前科是指?”   “楼歌行事百无禁忌胆大妄为,没跟他正面冲突还好,一旦被他盯上事情会没完没了。”柳下溪把双手摊在眼前,缓缓道:“我这双手无法夺走别人的性命,如果与楼歌对上,瞬间的迟疑我会丧失先机。我虽然是警察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右手开过无数次枪,目标只是靶子,对着活人开枪也只在国外那一次出任务时对上‘假面狮团’的人,对准活人的手臂或者腿部。我从来没想过用枪指着活人的大脑或者心脏。从齐宁搜集来的资料看得出,楼歌杀人无数,此人心狠手毒,下手极无情。最可怕的是他对人的生命没有半点怜惜之心,利用威胁无辜者花样百出。虽然没直接证据,楼歌至少得为三十几起血腥屠杀有关。古巴的某游击组织找他订购军火却无法付足金额,他炸了对方一个村庄,无辜惨死的民众接近百人。”   邹清荷抓住了柳下溪的手背,发觉柳大哥的手很凉:“我们不跟他斗狠,我们斗智。”   柳下溪反手握住清荷的手,靠在他身边:“清荷,单独让你一人北上我也不放心。”   “噗嗤”一声,邹清荷笑了:“难得见一向有主见的柳大哥患得患失的。留柳大哥一人面对这个凶神恶煞,我也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我留下好了。”   “不行。”柳下溪坚决地摇着头。   “柳大哥这是关心则乱。”邹清荷指责道。自从他们认识到相恋到现在,相互之间从来没这么大小声过。   “你是无知则无畏。”柳下溪回嘴。   “是是是,我不知道他有多狠多坏,所以我不怕他。柳大哥知道他多么历害,心里惧怕着他。想不到柳大哥也有胆怯的时候。”   “我不是胆怯,我只是害怕波及到你。”柳下溪争辩。他有什么好怕的,楼歌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他柳下溪面对生死大有“泰山崩,色不变”的英雄气慨。   “害怕波及到我。”邹清荷摇头:“我成了你的弱点,我不要这样。”   柳下溪沉默了,他抱住了清荷,下巴顶着他的额头。他记起来了,那一次爷爷教训他的时候清荷扑在他身上替自己受了伤。从那时起他发誓着一生要保护清荷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清荷是极有勇气的孩子,哪怕是心里害怕也会勇敢地前行。   勇气是什么?明知要承受痛苦承受伤害也义无反顾地坚定着自己前进的步子这就是勇气。   是啊,有着这样的觉悟,这样的心境,这样的行动力,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怕的?自己怎么反而变懦弱了?是幸福的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吧,害怕幸福的平衡被打破吧。   (柳老六绝对是一个大脑细胞过剩的人,什么事儿都要想齐方方面面。清荷的姐姐曾经面对车匪路霸差点牺牲了自己的生命,那样的弱女子体现出的勇气曾经震憾过他)好吧,来计算一下最坏的结果:死亡。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也无所畏痛苦无所谓快乐了吧。他不畏死,只是想到自己死了留下清荷独自在远方流泪,这是相当不愉快的想象。他是绝对不要死在清荷前头。如果清荷死了,自己陪他便是的了。这样一想,死也没什么好怕是不是。再来是受重伤受虐待或者生生别离。但是,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有希望。那么活也是可喜可贺的了……况且这次的任务自己并不是孤单的,不是还有齐宁么?   根本不知道他胡思乱想的邹清荷在一边咕嘟道:“我只知道人不是万能的,没有人是无敌的。要把心态摆正,说不定到时我能帮上大忙哩。”   柳下溪咧嘴笑了笑,心里的沉重感消掉了大部分。也是,对阵还没开始,自己先输了气势。真是愚蠢的行为:“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同进同退,生死与共吧。”   “耶!”邹清荷欢呼一声,挣出柳下溪的怀抱,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响吻,然后跳开,又觉得不好意思,脸红了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肚子饿了,做饭去。”   “多准备两个人的食物。”柳下溪好笑地看着跳跃的他,明知道即将要进行危险的工作也用着这么高兴这么雀跃吧。   “谁要来?齐哥吗?”   “不请自来的家伙,应该会出现。”   “错,要再加一个人的份量。”突然多了一个声音出来。   “啊?”邹清荷四处张望,没见到人啊。   柳下溪沉着声道:“齐宁,你居然在鞋子里装了窃听器。”(柳老六不是情报人员出身,在这方面知识有限,没检查出鞋子里有窃听器)“错,是通讯器。我这不是为了保护你们么?我怕楼歌胁持了小邹同学然后要挟你对付我啊。你难道忘记了他用柏青威胁你大哥啊。我这叫着防患于未然时。”声音是从鞋子里传出来的。   “齐宁,总有一天我要打爆你的脸。”   “别,只有你三哥才有权打我的脸。”   “我三哥呢?”柳下溪在口舌上不屑跟他齐宁争长短。   “他刚睡着累坏了他。”那边传来齐宁得意的笑声。   这只狐狸还真是不知耻啊。看来,他三言两语摆平了三哥。   柳下溪抚着自己的额头,三哥你啊,就不能睁眼看清楚他的本质啊。   看看,你招惹了些什么人在身边……一个军火贩子满手是血,一个高级特务满肚子坏水。就不能找一个平凡的人相恋么。   邹清荷十二分好奇地盯着皮鞋看,这世上稀奇的事也太多了:“跟手提电话一样也。”   “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到。邹清荷同学,好想念你的厨艺啦。”   “多放点辣椒辣死他。”柳下溪恶狠狠道。   邹清荷笑了,双手扒着柳下溪的脸:“这个表情真难看。”   “柳下溪,我吃辣点没所谓,反正我是铁胃,可怜的是你三哥。你还在生气啊,你以为我没把你们扯进来,楼歌就不会算计你们?   兄弟!我们要精诚合作联手去掉这个祸害,才会有平静的好日子过。要知道,炸弹嘛得到未爆的时候去掉引信,爆了还拆个屁。”   邹清荷伏在柳下溪的肩头,带着笑意,盘算着准备什么菜。柳三哥来香港了,他还不知道哩。   柳下溪拉近他的头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们当他空气好了。我们自己好好规划一番,我心里已经有底怎么开始进行任务了。跟他要确定好如何分工如何合作,可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邹清荷连连点头:“柳大哥,我相信你的。”他心里,柳大哥自然是世上最能干的人。   一个小时之后,齐宁背着柳逐阳准时出现。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东西的陌生男人。   柳下溪看过去,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从不在乎别人目光的奇人:现在的齐宁穿着条牛仔裤,上衣是天蓝的T恤套了件桃心的绛色毛线衣,显得很有朝气却没有品味。他背上的柳逐阳穿着黑色的高领紧身羊毛衫,下身是黑色的筒子裤,披了衣黑绸外套,很有品味的乌鸦一只……“嗨。”伏在齐宁背上的柳逐阳懒洋洋地抬抬下巴,算是对正在布菜的柳下溪下招呼。   邹清荷正从厨房端菜过来,见他们这个样子,着急道:“柳三哥怎么啦?生病了?”   “邹清荷,我一直觉得你在称呼人上有问题。逐阳是柳下溪的三哥哦,他叫他柳三哥却叫柳下溪为柳大哥,不觉得怪么?”   柳下溪皱了一下眉头,这齐宁也太多事了吧。   柳下溪看着自己的三哥满是春色无边的风情,知道这两人胡混过度了,一看就知道三哥是躺在齐宁身子下的……郁闷。从别人的卧室里翻出几只枕头来放在椅子上。   “谢了。”让柳逐阳坐好,很狗腿地盛了满碗肉汤放在他面前。自己搬着椅子坐在他旁边:“啊,张嘴。”齐宁先试了试汤的温度,觉得正好,用汤匙盛着送到柳逐阳嘴边给他喂食。   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亲昵样子,邹清荷替他们脸红。倒是那位陌生人稳健得很,视若无睹地吃着自己的饭菜,一边还赞扬了清荷的厨艺。   第236章 双手-06 柳下溪打量着黎卓亮,两个字可以形容:精悍。   黎卓亮的年龄约二十七八的样子,衣着随意。人瘦,肤色深褐,刀削似的五官,立体感非常明显。寸头发质坚硬,眉毛刀形色泽乌黑;双眼不大,总垂着眼睑。鼻子高挺,嘴角唇过厚……柳下溪打量他的时候,黎卓亮抬起头来直视他,目光是犀利的,有着被刀锋划过面颊的错觉。   他是寡言的,吃完饭后,主动地帮邹清荷收拾碗筷,有着一双标准的劳动人民之手,做家事很利索。   邹清荷对他大有好感,这个人跟其他几位大老爷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像齐宁到哪儿都是一副当家作主的老爷样,看着别人忙进忙去的也不会主动帮把手。   吃饱了饭,喝了杯茶,柳逐阳找周公下棋去了。   齐宁对柳下溪努嘴,柳下溪点头。回房间拿了钥匙,带着他去后面那间柯风他们用来练习音乐的仓库。齐宁停了停脚步,回过头来道:“邹清荷也一起来吧。”   邹清荷很兴奋地跟在他们后面进了仓库。   锁上仓库的铁门,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了。   打开手提箱,里面是没组装的手枪与两匣子弹,还有两柄草绿色套子装着的军用匕首与一幅手铐。   邹清荷对手枪很有兴趣,想去摸摸看,被柳下溪打中了手背:“戴手套再摸,别随便留下指纹。”   齐宁丢了两双白手套过来:“隆塞L92型(虚构),你在英国的时候用过吧。”   柳下溪点头,他熟练地组装着手枪。这枪曾经用过,跟他们警员的佩枪不是一个级别,先进多了。可以连发八弹,比一般手枪要大,后挫力很强,破坏力也大,还带有消音器。   “这枪没编号?”右手拿着它,校了校准星,手感真好。   “嗯。出厂没被登记过,私道流出来的。”   邹清荷拿在手里掂了掂,很重,手发抖啊。持着,瞄准齐宁的头,扣着板机,好紧,手腕有些酸痛哩。   齐宁笑着骂道:“小鬼,如果装了子弹,会把我的脑袋给炸飞哩。这东西不能乱玩。”   柳下溪横了清荷一眼:“枪不能随便对着人。”   邹清荷委屈,他知道里面没有子弹才瞄准齐宁的脑袋呀。   齐宁看着柳下溪没有试枪的意思,又把枪重新折开放回箱子里。便问道:“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我仔细想了一下你说的事,我把泄露你下落的神秘人所在的范围缩小在国际大酒店里。从时间来看,应该是前天与昨天出入酒店里的人。此人发现你之后,有可能调查了一下你的来历,弄清你上下班的时间。只要他曾经调查过你,我们就可以从这知线索找到他。   不过,能一眼认出你的人,应该对你有相当的了解,有可能在以前跟你打过交道。这样的话就可以排除那些一直在酒店工作的香港员工,他们没可能认识以前的你。范围缩小到酒店外来的客人,或者是从大陆来酒店工作的个别员工身上……”   齐宁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范围还是很广,无法一一查证。”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啊。”   “请继续。”   “你在中餐部工作,此人认识你的过程最有可能是去中餐部吃饭。你上班时间为上午十点至晚上九点,也就是中饭与晚饭这两个工作时段。对方认出你的时间最有可能的是前天,也就是前天的中餐与晚餐的客人或者酒店内部人员无意中见到了你……”柳下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与邹清荷的目光相撞,便冲着他笑了笑。   “柳大哥?”邹清荷轻声唤道。   “啊,我突然想到了齐宁给你我办的新的身份证明。居然成了香港人了,真有意思,这样子的话突然变成了另外的人了。”   “你想移民香港啊?”齐宁翻白眼。   “呵呵,我突然想通一件事而已。齐宁,你在中餐部工作觉得外国人吃中餐的多吗?”   齐宁想了想:“很少。”   “你去过国外,接触过老外,而楼歌也一直在国外生活,我们不能断定这个人的国籍。你前天有没有见到认识的眼熟的外国人?比如说美国人欧洲人等异色人种?”   齐宁摇头:“没有,我一点我可以肯定。”   “那么,我们可以先排除我们要找的神秘人不是外国人,把目标锁定在中国人或者亚裔黄色人种身上。再把时间收缩,先查前天出入酒店中餐部的中国人身上。”   “有点难度,调查的时间……估计要几天。”齐宁沉思了一会儿道。   “我们还可以把范围再缩小些。这个神秘人物发现了你随后通知了楼歌,无意或者有意破坏了你目前进行的任务,这个人或多或少了解你的工作性质。我们不妨来一个跳跃式的假设:这个人害怕着你。”   “害怕我?”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着手调查:一种是假设这个神秘的人物是军方的人。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是:了解你工作性质的人大多是军方人员。神秘人能进入国际大酒店,当然不是以军方的身份出现,他见到你当然吓了一跳,认为你是冲着他来的。他认识楼歌同时又清楚你们之间有过节,便借楼歌的手引开你,便于他私下里进行某种勾当。不过,这个假设蛮牵强的。这个神秘人物完全可以在不惊动你的情况之下转移他的勾当,或者悄悄撤退,没必要冒这个险。从楼歌那方面来推测也说不通,楼歌跟你的过节很私人,不会到处宣扬你是他的情敌。神秘人物如果不清楚这一点,不可能向远在纽约的楼歌求助。我不认为跟楼歌交情不深的人能随便找到他。”   “有道理。总觉得你没说到关键之处。”   “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从你交到我手上的身份证明文件上联想到一个人。”   “谁?”   “林天杰。你让人出面找到局长借调我,是让我在香港追捕林天杰吧。你是无意中想到的还是查到了什么?”柳下溪斜眼看着齐宁,指责他没对自己掏出底牌来。   “提到林天杰这个名字,我是随便说说的。怎么,你认为林天杰在香港?没可能,他一直在我们的追捕名单上,他如果在香港我们没可能找不出他来。”   “为什么没可能?你过于依赖你们搜集的情报了。”柳下溪冷冷一笑:“你当时插手了映月泉的案子,林天杰没理由不注意到你。   别忘记林天杰手里有一部分订单是负责军用品的,他也认识一部分军方高层。这也是你会咬着他不放的理由,这也是楼歌会出手救他的理由。你们或许没有正式握手交谈,相互之间怕是熟悉得很。楼歌救他后来又通过他的手下刘药警告我不要插手你跟楼歌的私斗。这一来二去的,林天杰自然想通你跟楼歌之间的仇是怎么结下的。林天杰自己也是好男色的主,当然看得明白楼歌对三哥的心思。”   “林天杰!”齐宁磨着牙,眯着眼睛道:“你认为前天林天杰离我很近?”   “这只是我的推测。”   “姓林的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林天杰从来就不是胆小的人。”   “你认为林天杰能逃过我们层层天罗地网,是经过一番乔装改扮躲过我们的耳目?”   “只怕是整过容了,彻底以另外一个面目重新生活着。以他的生活习惯,只怕还是高高在上地过享受赚钱的好日子。他犯的事不少,不可能没给自己留几条后路。”   “说说你的推理。”   “林天杰养了人。”   “啊?”齐宁虽然是鬼精灵一时也不明白柳下溪话里的意思。   “林天杰风光的时间不短,他有钱也有一部分势力。他这种人不会天真地认为永远可以随心所欲下去。他会不着痕迹地抽出一些资金,在香港等境外之地秘密进行投资,让心腹坐镇。他养了外表象自己的人,一旦事情有意外的发展,便把养着的傀儡顶罪。林天杰是精明的人,还没定罪坐牢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亲自上阵,至少我见到的是他本人。进了牢房,他让楼歌把自己弄出来而让傀儡呆在牢房里。我甚至想,你们都以为他跟着楼歌逃出了国的时候,他其实还在北京进行整容手术。你们在中东见到他的替身以为抓到他的时候,他反而等手术复原之后不紧不慢地来到了香港,用新的身份在香港生活着。”   “MD!他为什么不去台湾而留在香港啊?”   “很简单啊,明年香港回归了,香港大陆是一家,他还是可以轻易打道回北京的家啊。”   “……你负责林天杰,我来对付楼歌。这两只毒瘤咱兄弟俩把他们给铲除掉!你有什么计划?”   “我需要足够的资料,这方面是你们的长处,凭我个人是不可能办到的。帮我调查林天杰越狱前后去来往大陆与香港的商人,身高体型跟他相似的,年龄在二十四五至四十之间。啊,林天杰注重外貌,长相不好的不用查。请注意他们的口音,能讲一口标准普通话的要多注意点。啊,如果你调查出来的名单,有人在这几天跟你有过交集,只怕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对了,你先把手上林天杰的资料给我,虽然我认识他,但许多年不见对他的近况不了解。我们的调查从他生活习性开始,哪怕他改头换面,一些小习惯小动作小爱好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现在的他,虽然会小心行事……你跟楼歌火拼,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出来捞便宜的。”   齐宁笑了:“就怕他不出来!你果然很可靠呐。得,我们分头行事。你自己要小心,林天杰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会派人暗暗地跟着你们的。”   “谢了。”柳下溪扬了扬装着手枪的箱子:“楼歌的事不需要我插手?”   “自己的敌人自己对付。”齐宁咧着牙齿道:“我不会输给他的。”   “我明白了。”柳下溪拍着齐宁的肩膀:“我来追查林天杰,你专心对付楼歌。”   第237章 双手-07 楼歌对着贴有齐宁大头照的标靶扣去了板机,“啪啪啪”数声,标靶上满是子弹孔早已看不清标靶上齐宁本来的面目了。   楼歌取下耳塞,回过头来对着在暗处的人道:“喂,哥们,三天了,还没有查到齐宁他们的下落?看来你在香港的势力也有限嘛。”   “你以为这儿是北京啊。我不过是猛龙过江还翻不起大浪来,现在的形势也容不得我有大动静,叫你来香港也许是错误的。”暗处的人发出冷笑声:“给了你好机会,是你自己放走了他。齐宁有了防备,别指望能轻松对付他。楼老大,你托大了。”   “甭废话!我有我的打算,看来指望你是错的。”楼歌把枪放进搁在一边的木盘子里,拿起毛巾来擦手。   “你的打算?”冷笑声更大了一些:“也无非是为了一个柳逐阳,做了这么多事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封情圣有什么意思,对方根本不领你的情。你要是早想开了吃了他,能生出这么多事来么?”   “你那种游戏人生的态度,当人为物的作法我也看不过眼。”楼歌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要干掉齐宁并不难,除掉他之后的麻烦事才让人头痛。我们是生意人,该动狠手的时候不能手软,不该动的时候也最好留一手。”   “哼哼,留一手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别忘记齐宁是手快的人。依我看,趁机把柳逐阳抓来,干掉齐宁,你回美国这事就完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我跟老妈有过协议,对小阳不能用强,他得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我父母才同意我跟他的事。”楼歌叹了一口气,他这样刚猛的汉子,悲情伤秋很不适合他的气质与身份。”   “想不到你还是孝子。”对方讥笑道。   “能不孝吗?老妈十月怀胎生下我,没他们能有我么?他们对我的事不管对错都是支持的,唯独这件事不能松口,我能怎么办?哪怕是跟全世界对抗我也不能在他们面前逞强斗狠。他们是我唯一的家人,离开他们在这世上再风光又有什么意思?哪像你的家人,你风光的时候跟着你喝香吃辣的,一旦你出事了都跟着外人打你这条落水狗。”   “去他妈的,我又没指望过他们。”对方恶狠狠道:“等以后,看我怎么整治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是指望不上呗。”楼歌嗤鼻:“狠话搁得多有屁用。”   对方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你跟柳逐阳之间是怎么回事?暗恋他也有不少年了,怎么一直没动手?”不管是怎样的男人,无聊的时候也会想着八卦一下的。   楼歌再次叹了一口气,这些话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倾吐了,一颗寂寞成年男子的心也是粉红的啊:“小阳……从小就水灵灵的,人又爱俏,又会撒娇喜欢依赖人。有他在身边不想做老大都难。喜欢上他是自然而然的,那年代那时的气氛是青涩的啊。我单纯地把这种心情当成兄弟之间的友谊,只知道一昧地对他好,总觉得自己是他的一片天空啊。直到有一天,对他产生了情欲之心,非常害怕慌乱,结果我把这事跟我爸妈说了。”   “什么?哈哈。”对方狂笑,口水喷得老远:“你怎么可以把这事对父母说啊!你的神经也太离线了吧。”   “有什么好笑的。”楼歌也不是真的着恼,为这事他后悔很多年:“那时候认为自己的父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行的,有事找他们商量也不为过啊。”   “结果,你父母就强行地把你送到美国去了?”   “也不是强行的,我当时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是自愿去的。他们告诉我,那是不对的不正常的,不能害了小阳也不能害了自己,只有离他远远的就能断了这不干净的念头。那时真的很天真,相信这么做是正确的,当时的心真良善啊。那有人会宵想自己的好兄弟?   初到了美国见不到他,心里跟猫抓似的很难受。几次偷到机场想回北京来,后来还是给忍住了。习惯美国的环境之后对他的那番心思薄弱了些。距离还真能断了人的念头,渐渐地也真心当他是远在故乡的兄弟。自己在美国也有女人之后,把心思摆到捞钱上去了。”   “既然这样,怎么又打起他的主意来了?”对方很不解地问。   “我无意中看到了男人之间的SEX。”   “啊?!也就是说你以前不知道男人也能玩的?”   “以前中国的老环境多保守啊,一男一女亲嘴儿也是禁忌的画面。”   “楼老大,我佩服你。国宝级的人物。”   楼歌点燃了雪茄,开始腾云吐雾起来:“那时,我父母正移民到了美国,我闹着要回北京来找小阳。我们父子大干了一场,我老爸把我打得真狠啊,让我在医院住了半年。他们不松口,我也没办法,想死的心都有。大闹了那么一场,有点再世为人的感觉。别的杂事也多,慢慢地又把这心思埋在心里,总觉得不管过多少年小阳也会等我。我想,总有一天会把他带在身边的,不必要把父母逼急了。”   “到现在柳逐阳跟齐宁勾搭上了,你才真着急了。”对方讥诮地仰着头,冷冷地盯着远处满是洞眼的标靶。   “我又没处女情结,他跟别人玩玩我不会在意的。我不能容忍的是他对齐宁动了真心。妈的。”啐了一口痰,心里憋得慌啊。   “弱智,你输得活该。你打算怎么做?”暗处的这位也点燃了一支香烟,扯了一堆闲话也到说正事的时候了。楼歌的情史他也只听听看,根本不会往心里去。解决现在的难题才是正事儿,其他的风花雪月以后有大把的时间享受。   “小阳在北京被齐宁监控着,就等我落网。现在齐宁把小阳弄到香港来了,这次我要当着他的面把小阳带走。也要让小阳对他死心。”   “齐宁身边有不少能人,我也没料到他们从机场出来能摆脱跟踪他们的尾巴。现在他们藏在暗处也只能引他们出来。不过,现在有一个麻烦人物要先解决。”   “麻烦人物?”   “柳下溪,你认识吧?”   “小阳同父异母的弟弟?当警察的那个?”   “嗯。这个人不能小瞧。有线人说他现在在香港,冲着我来的。”   “一个小警察能有什么能耐?”   “你小瞧了他。我坐牢有他一份功劳在。”暗处的人在磨牙:“这小子让我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我还没来得及对付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哦哦哦。”这次轮到楼歌吹口哨了:“小阳的这个小老弟听说也是同道中人,跟一学生在同居。难不成你跟他有过一腿?”   “还真给你说对了,给他开窍的正是我。他的滋味我早忘了,只知道忒拧巴犟得很,有些硌涩心思深沉极了,不容易掌控。”   “阴险的你也有掌控不了的人啊。”楼歌幸灾乐祸。   “丫地,你甭吹凉风。现在是冬天,大家都寒冬腊月的谁也脱不了干系。我有一想法,你看怎么样……”   “满肚子坏水,想好了怎么坑人了?”   “你来对付柳下溪,我来对付齐宁。”   “齐宁,我要自己动手。”   “愚蠢,意气之争有什么意思,我们要的是完满的结果。”   “你有什么主意?”楼歌盯着这双从来就不真诚的眼睛问道。   “跟他们暗里较劲大家都躲着也没意思,不如先动一动。你跟你的两个手上跟齐宁对过眼,你借一名给我,晃一晃,下点饵,把齐宁吊起来。我们双管齐下,你对付柳下溪,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个人希望柳下溪能消失,这个人活着对我始终是一个威胁。他如果跟齐宁联手,我们会很麻烦,有可能他们现在已经联手了。柳下溪擅长侦破案子,齐宁手里有人有职权。至于我用什么手段对付齐宁,这事你不要过问,只给你想要的结果。”   “不准动小阳。”   “嗬嗬,齐宁就是吃死了你这一点。你要赢他就要反其道而行。”   “喂,姓林的,我信不过你。”   “得了,我现在不姓林。”暗处的人张着五指灵活地动了动:“柳下溪的弱点就是他的小情人,那个大学生。对付他们,对你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你不做也行,香港多的是亡命之徒,只要出得起钱,买一两条人命很容易的。”   楼歌冷笑道:“既然这样,你怎么不自己做?”   “就算是我来做,齐宁也会把帐算到你头上的,还不如直接由你来做的好。买人命之后还要杀人灭口也很麻烦。不如你一条龙做齐好了,价钱就是我替你料理好齐宁的事。你自己动手或者请人动手,我不理会,我只要结果。”   “我不是杀手!”   “你的手上鲜血还少啊?!别在我面前扮清高了。”   楼歌冷冷道:“你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省得又要挪窝。”   “大家和则同利,分则同损,何必计较这些。合作的机会多得很,这只是互惠互利。”对方见楼老大脸色铁青,连忙干笑道:“我出面来抓你的小阳,你可以英雄救美让你可爱的小阳对你以身相报啊。”   楼歌眼神一闪,心里有了主意,只是神气地用鼻子重重出了几口气:“你用什么法子引出齐宁来?”   “抛砖引玉。”   第238章 双手-08 “抛砖引玉?”楼歌坐了下来,丢掉雪茄,很感兴趣地盯着暗处的人问道。   “嗯。砖头就是柳下溪,用他引出齐宁这块玉来。找到齐宁自然也可以找到你的小阳了。我需要你制住柳下溪把齐宁引出来。”   “这一招不叫‘抛砖引玉’叫做……啊,你真正的打算是把我当成砖头引出他们来。”楼歌阴冷地笑道:“你算计我。”   “错,我这是撒网捕鱼。舍不得孩子逮不到狼。难不成你怕了,对自己没信心?”对方睨视他,口气极为不屑。   楼歌狂妄地嗤鼻:“就算被你利用我也没所谓,你那种小伎俩也生不起在浪来。我奉劝你一句:花样别玩过头了,机关也会有玩尽的时候。男人重要的是实力而不是鸡肠小肚的算计。目前我们的目标一致,我听你这一回。别再有下次,否则一拍两散。香港也不小,你早知道柳下溪的下落了?”   暗处的人摇头:“我可以推测出他将会在哪里。齐宁遇上你之前一直在国际大酒店的中餐部工作,他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柳下溪会从这里查起,齐宁一定在暗处遥控着他。”   “哦?国际大酒店的中餐部……有道理。我马上吩咐人住进酒店。”   “要想一击而中,别用跟齐宁打过照面的人。你带了几个手下来香港?”   “这是秘密。”   “MD,有什么好保密的。我们是连在一根线上的蚱蜢。”   “错,你的处境糟糕过我的。”楼歌大笑。   “我警告你一声,在香港行事尽量低调一点,最好来暗的。别张扬地在公共场所使用枪,否则你等着全香港的警员们追着你们跑吧。”   “不用枪哪行,枪才是我们的兄弟。”楼歌皱起眉来,没枪多不方便。要引齐宁出来,并不一定得杀人,大张旗鼓也是一种法子。   比如说打草惊蛇比如说来一个请君入瓮的法子……楼歌有自己的想法:柳下溪是小阳的弟弟,真做掉吧,小阳会恨死自己的。人是不能做掉,不过利用他引进齐宁来也是好法子。虽然小阳很少提到自家兄弟,但是血缘这种东西说不好,动了他的家人小阳肯定会难受。听说最近的日子他们兄弟走得很近。   邹清荷拉扯着蓝白相间的制服,里面的小马甲很紧。邹清荷不得不承认自己近段时间腰长圆了些。   “很好啊。”柳下溪围着他连打了两个圈,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这酒店的制服蛮有型有款的,把你的好身材完全体现出来了。”   邹清荷对衣着从来不上心。从个人爱好来讲,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紧崩崩的衣服。太受束缚了,连步子也不能迈得太大,生怕不小心衣服就裂开了。还是宽松的好啊。   “放心吧,衣服不容易裂开。”看着他一脸局促的样子,柳下溪安慰道。   这几天,齐宁在四处搜集柳下溪需要的情报,柳下溪跟邹清荷也没闲着。   柳下溪请柯风的父亲帮忙把他们俩安插在中餐部。连续二天强化性地学习国际化大酒店餐厅服务生必备的常识。   今天,他们总算领到了酒店服务生的制服要上岗了。   柳下溪穿着三件套的制服显得非常英挺,他没有清荷的不自在。从镜子里映出的五官是飞扬帅气的,浓眉剑目高高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嘴唇,头上再扣着顶制服帽,平白地小了二三岁。   邹清荷连瞟了他几眼,从柳大哥脸上看不出半点紧张来,那神情跟自己家一样自在。   “怎么?紧张了。”柳下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有一点。”   柳下溪大力地拍着他的肩:“我先出去了。”长腿一抬,冲着邹清荷的膝窝捣鼓了一下。邹清荷没防备,膝盖一软,怒:“柳大哥,干什么啊。”   柳下溪笑着一闪身,飘出门外。   噫,好象没那么紧张了。邹清荷抚着颈部,领结束缚着颈子很难受,他咳嗽了一下,挺起了胸膛推开更衣室的门出去了。   别小看了这份工作。最初听到服务生薪水的时候,邹清荷张大了嘴忘记收回来了。这边的薪水高过北京二三倍哩。酒店的服务生也是有级别的,中餐部的部长就不用说了,光领班就有很几位。就算招聘员工,除了外貌要端正之外,在语言上也是有要求,员工必需要会讲粤语、普通话、英语等等。   虽然是开了后门进来的,邹清荷的工作只是推着餐车收拾客人进完餐后的盘子碟子碗筷把它们送到洗碗间,非常简单的流程。   晚上七点上下是中餐部营业的高峰期,柳下溪会的英语不多,一样被赶鸭子上架地去给客人写菜单去了。   柳下溪负责的窗边双人情侣餐桌只有一位客人,欧系的白色人种枯黄的发质是天然卷曲的,居然在室内戴着遮掉半张脸的墨镜,真够有型。一身的兰搏尼西装裹着健硕的肌肉,是力量型的男子。   很抱歉,柳下溪听不懂他的话。   这个人身上流露着一股暴力的张扬,柳下溪心里升起了警惕之心。   “领班!”柳下溪转身寻找会数国语言的领班,视线的余角透过窗户玻璃因灯光形成的浅浅镜面观察着此人的一举一动。一把闪着寒光的薄刃由下朝上无声无息地朝他的腰部刺来……“小心!柳大哥!”正推着餐车朝另一头走来的邹清荷见到金属光闪烁,大声叫道。自从与柯风一起受到过尤加里的金属棒袭击之后,邹清荷对金属的闪光特别敏感。   柳下溪左闪数步收腹扭腰,看着一柄薄薄的飞刃从他的腰际险险地掠过。那人腾身而起拳头朝柳下溪的面部袭来,柳下溪伸臂一挡,同时左脚踢倒桌子右腿踢向对方。   袭击者手腕一翻刀刃划向柳下溪的手臂,柳下溪改挡为抓勾向他的手腕,瞬息之间,你来我往过了数招,没人敢近他们的身,一场令现场人员眼花缭乱的打斗开始了。   柳下溪的拳脚很过硬,下盘非常稳固,那怕是金鸡独立也能保持身体平衡,能发出同样的速度与力量。他的功夫是靠流汗练出来的。中国的武术最讲究基础了,军队的训练一向是扎实的,他本人又不花窍,每击出的一拳分配好其中的力量、角度同样有着拳与掌的变化。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柳下溪见缝插针,一个旋风踢踢掉了对方手上的刀。对方也发了狠,拳头跟抽风似的不间断地砸过来。   对方源于西洋拳法,也是力量型,只是招式粗糙,变化极少。多是直拳为主勾拳为辅。直拳的打击面是头、面、腹部,勾拳对准下巴。两条腿除了配合上身的攻击进进退退之外,有时会用膝盖辅助袭击。   柳下溪是占了上风的。他那特制的鞋踢中了对方的腹部,对方痛得口吐白沫。  如果这时柳下溪乘机再补上几脚的话,他这边就解决此人了。但是此刻他瞄到邹清荷被人袭击,一分心往邹清荷那边奔去,对方立即揉身扑过来……邹清荷把餐车推到一边,飞步朝他们这边冲过来,一个高大的人影闪到邹清荷面前,一把刀朝他的脸划过来。邹清荷急中生智,抓住旁边的椅子一档。好利的刀!椅子被削掉了一处。邹清荷把椅子朝这人身上一砸,自己横身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椅子撞在对方身上被砸烂,这个人毫无在意地紧追着清荷。臂力过人地撞开了几名企图捉住他的服务生。   邹清荷仗着身手灵巧,左窜右闪,险险避开对方几次袭击,不时从别的餐桌上拿着盘子碟子砸向对方。   酒店的数名保全人员呼啸着冲了进来。   餐厅大乱。   保全人员们阻住了这位陌生的行凶者。邹清荷跑得脱力,抚着胸猛喘气,短短的十来分钟好象有一辈子这么长。“你不要紧吧?”   有客人好心地为他端过一杯水来。邹清荷摇摇头,最严重的难受是里面的马甲过紧。   “啊!快躲开。”客人把邹清荷拉到一边。行凶者已经冲出保全人员的包围圈,现场的状况很明显:几名保全人员不是这位行凶者的对手。这家伙继续朝邹清荷冲来,邹清荷还来不及看清柳大哥那边的状况,只得继续亡命地奔逃。他经过搁物柜的时候拿了折叠好的餐桌布在手上,一边把桌布展开来,闪到一边把桌布朝行凶者的脑袋盖过去(类似盖麻袋的动作)……忍着伤痛的保全人员们赶到,一阵好打。   有道是好汉怕拳多,双拳难敌四手。   行凶者靠着力大冲开了包围圈窜了出去。   与柳下溪胶着的那位撞破了玻璃逃了。   柳下溪没追看着破了的玻璃窗皱眉头,只停了数秒他朝邹清荷走去。   事后进了大酒店的客房,邹清荷很不满道:“居然给他们逃了。”   柳下溪给邹清荷上下检查了一遍,这孩子运气不是一般的好。除了自己撞到桌子受的淤青之外居然没有半点损伤。反而是他自己受了不少的重拳头,脸上还挂了彩,嘴也给打破了。   “事情的发展很怪。他们不象是在伤人,而像是在闹事。楼歌在搞什么鬼?”柳下溪躺在床上享受着邹清荷给他擦药的特级待遇。   他的声音很小清荷没听清。   “柳大哥,就这样放他们逃了?”   “放心,后面的事齐宁会处理。”柳下溪眯着眼睛道。   “对了,齐哥不是说他安排了人在我们附近的么,怎么没见帮手的人?”一边给柳下溪擦着伤药一边发牢骚。说起这个,邹清荷大大的不满。   “他不能随便地暴露自己的人,他们还另有任务在身。他布的钉子还是起了作用,那些保全人员肯定是他的人叫来的。”只要清荷没受伤,柳下溪不计较这些小事。   “总觉得齐哥靠不住。”邹清荷嘀咕。被闻讯来的警察们录了口供,不好意思继续混中员工里头了。得知他们在私底下办案,香港警察对他们很客气。   第239章 双手-09 “嗯,真舒服。”享受着清荷双手的按摩柳下溪舒服得有点想睡。他的伤当然没清荷认为的那么严重,以他的身体素质这些淤伤算不了什么。当然,情人贴心的照顾是能让男人们沉沦的。   “楼歌派两个人来闹是什么意思?”柳下溪振作泛困的眼皮,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现在还不是睡觉休息的时候,直觉告诉他这事太怪了。   “他们是对付我们的啊。”邹清荷皱着眉头,他满手的药味儿很不好闻,去了洗手间清理味道之后坐回床边摇着头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嗯,这事是有些怪!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也说不清。   当时事发突然,情况危急。他没时间想东想西不觉得这中间有问题。那两个人逃跑,柳大哥没有追出去,邹清荷私心来说是高兴的(这只是他的私心,如果柳大哥追了出去他也会支持的,毕竟对方是一些无法无天的人,柳大哥留下来会更安全些)。检查了柳大哥受伤的情况,安心地发觉没有大碍才把吊着的心放下。接着回答酒店各方面的问话,后来警察们又到了,又是一番问话录口供做得笔录,忙上忙下的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时间已经来到深夜了。   现在,经柳下溪这么一提也觉得不对劲:“这个姓楼的,的确没有对付我们的理由。我们跟他又不认识更别说有仇了,他没理由要置我们于死地啊。他跟齐宁之间的仇怨也没理由冲着我们来吧?”   柳下溪挑眉:“说得对,楼歌的主要目的是解决他跟齐宁之间的私怨。事情闹大了对他并没有好处。他们的这次行动显得非常愚蠢,这种公共场所闹事是不明智的。”   “会不会是林天杰跟楼歌暗中勾搭之后要除掉柳大哥?”   “也有这种可能!但是,我目前应该对林天杰还构不成威胁啊。对付我嫌早了些。我觉得他们纯粹是在闹事!不像是想要我们的命,也许想胁持我们吧……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暗杀我们更容易得手。真要对付我们不如悄悄地乘人不备暗中进行袭击更方便。以林天杰的为人来看,应该不会亲自动手,买凶杀人才是他的风格。楼歌手里有枪,但进行行动的这两个人根本没带枪的样子,逃跑得也很突然,有点象诈败。”   “诈败?”   “跟我交手的那个身手很不错,另外那个没理由对付不了你。”柳下溪暗中评估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方应该是那种十个邹清荷也能抓到的高手。   邹清荷仔细回想了一下:“有几次差点被抓到了。可是,有人在帮我啊。”邹清荷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差啦,是对方怎么看也不象是有智慧的人嘛。   “很奇怪,他们居然不用枪。”柳下溪拍了拍贴身裹着防弹衣的清荷,一直严厉禁止他脱下来。弄得清荷浑身不舒服,就跟长了厚厚一层肉膘似的,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们在公共场所不敢用枪吧。”邹清荷也不是很肯定。   “不好!”柳下溪从床上腾身跃起:“他的目的是引齐宁出来!我先前跟对方打斗的时候把追踪定位器弄到他身上去了。齐宁收到信息肯定会亲自寻着定位器追过去。这会儿只怕已经钻进楼歌布的圈套里面了,楼歌等的就是齐宁自投罗网!已经过了几小时……齐宁只怕已经遇上危险了。”   “我们快联络齐哥!”邹清荷也着起急来,催着柳下溪打电话给齐宁。   柳下溪联络不上齐宁。   “这怎么办好?我们能从定位器上找到对方的位置吗?”   柳下溪摇头:“需要有相关的仪器,追踪人方位的事应该有专人负责。你不用着急,齐宁肯定不是单独行动的。他并不是笨蛋。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林天杰有可能会对付我们。”   “刚才柳大哥不是说对付我们还嫌早了些么?”邹清荷不解道。   “这事我也没把握。我来这儿是查林天杰的事,林天杰可能有所察觉。”   “察觉?怎么会这么快?我们才第一天上班啊。难道你认为林天杰住在酒店里?”他们是从中午开始上班的。   “从齐宁弄到林天杰的资料来看,近几年来林天杰特别注重饮食的享受。还记得映月山庄的饭菜么?很美味。林天杰在中餐部认出齐宁,那么可以推测出这里的饭菜很合他胃口,他最近可能常常出入这里。”   今天的中餐是在酒店里吃的,虽然是员工套餐,味道真的很好。   “柳大哥,你说先前我们遇到袭击的时候林天杰有可能就在中餐部?”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知道齐宁的手下有没有拍下当时的现场照片……如果有的话就好了。清荷!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寸步不离。”   “要不,我到柳三哥那边去?”   “不。留在我身边就好,我担心齐宁会在情况必要时利用你。”   “不至于吧?”   “他做得出来的。”   柳下溪遇袭的同时,齐宁正在看香港的地图。   已经过了几天,经过多渠道的搜询还是找不到楼歌的下落。   他料错了,原以为楼歌会藏身三教九流之中的……现在得到证实的是:楼歌没有藏身在帮派中。   酒店旅馆也找不到下落,以他们的外表与打扮,本应该是很引人注目的。到底藏在哪里?让人头痛啊。   这鱼潜在海底还真难找啊,齐宁感慨。   不尽早除掉楼歌这个隐患,对他后面要完成的任务会产生非常不妙的影响。齐宁是着急的。   “报告长官。”他手下敲门进来。   “说。”   “有外国人袭击柳下溪他们。”   “情况如何?”   “一切还在控制中。”   “继续密切关注。随时准备追踪外国人的下落。”   “是。”   齐宁阴阳怪气地敲着桌子上的地图,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他们也忍不住了。这就好办了,鱼儿终于要跃出水面来了。有意思!看来楼歌也耗不起啊。也是,他家大业大,不能离开根据地太久。”见手下还在室内,齐宁收回脸上的表情问道:“我要你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已经找到了。长官今晚要与他见面吗?”手下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自动忽略齐宁变化多端的面部表情。   齐宁先沉吟了一下:“再等等,先请老黎过来。”   过了数分钟黎卓亮进来,淡淡地看着齐宁:“怎么了?要准备行动了?”   “是的。我要主动出击!老黎,这一次得看你的了。此事一完结,我不会再烦你了。”   “希望如此。”黎卓亮眼神一闪:“想不到这姓楼的能让你如此费力。”   “唉,只是这一次我有所顾忌,放不开手脚行事。”   “看来你也有几分人性,终于有舍不得利用的人了。”黎卓亮嘴角一咧,叨了一支香烟在嘴上。   老黎叨烟的动作,齐宁看不过眼,他认为吸烟是跟自己过不去。“老黎少抽点烟!”   黎卓亮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你那漂亮的情人真能睡。”   “他懒。”齐宁露出笑容,这话题让他高兴:“他不想出门跟楼歌打交道,他怕他。”齐宁只告诉柳逐阳,他的伤是楼歌的枪打的。柳逐阳就跟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无精打彩,哪儿也不肯去了。总拿着被子蒙头,好象这样就可以把烦人的事挡在外头。齐宁安慰他道:这一次一定要把楼歌逐出他们的生活圈。   手下再次推门进来:“长官,袭击柳下溪他们的是两名外国籍男子。他们逃走了。”   “继承追踪他们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们的落脚点。派第六纵队追踪,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我来了才开始行动。”   “是。”   “先下去吧。”等手下一离开,齐宁绷紧的脸展开了兴奋的颜色,他猛拍着黎卓亮的肩膀:“老黎,时机成熟了。   “哦。”黎卓亮口气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啊,闷骚得很!”齐宁嗤鼻,老黎的态度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情绪。他扬了扬手上的录音磁带:“当我从柳下溪那边听到香港这里有人善于摹仿别人的声音时,这个念头就形成了。我录过逐阳的声音,打算让这个人仔细摹仿一下。明天让他打一个电话约楼歌出来见面。你带着这个人去赴约,我会在后面支援你们的。”   “姓楼的会上当么?”黎卓亮很怀疑。   “逐阳一直有楼歌秘密电话,我偷听过他们聊电话,楼歌对逐阳没有防备。”齐宁很有把握道。   “你情人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黎卓亮虽然早就习惯了齐宁的手段,每一次听到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   “哼哼,楼歌先对柳下溪和邹清荷下手。楼歌不义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黎卓亮不想在这事上头跟他辨下去:“我明白了。就这事我会拟定行动计划的。”   “靠你了。”齐宁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我说老黎,不如你加入我的小队。”   “没兴趣。”黎卓亮挣下他的爪子。   第240章 双手-10 今晚月色皎洁。   穿着休闲衣服的齐宁走进了早在等候着车子,里面除了司机小辰,另有四名队员们在整装待发,一见他进来,齐齐行着军礼:“长官。”   齐宁点头坐下。他摊开地图,指着红笔标出来的位置:“我们要追捕的两个人进了云村围。你们收到有关云村围的资料了吧?”   “是,长官。”   齐宁眉头折了折:“看了资料之后你们有什么感想?”   队员甲道:“云村围一面临海,他们可以迅速从海上撤离。有不少偷渡客从这里出没。”   队员乙道:“云村围是一个渔村,有十多户渔民,地理位置偏僻更有岩洞便于藏身。”   队员丙道:“他们说的就是我要说的。长官。”   队员丁道:“这里适合埋伏。过了云桥,只有一条路通向云村围。他们可以在渔村里设埋伏伏击我们,并在云桥处阻住我们的退路。”甲乙丙三位队员齐齐盯着丁看。   “没错。”齐宁点头:“光设伏对付我们倒没什么,我担心会累及无辜。”   明知道有埋伏还要自投罗网么?四位队员保持着五官静默。   齐宁淡淡一笑,读出他们的心声:“你们想不通我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是吧。对方虛晃一招立即撤退,很明显是为了把我引进他们的圈套。我如果不去的话对不起他们精心布的局了。”   “可是……”丁张了张嘴,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去了,质疑上司的决定是不对的。   “对方先动,且不说他用的招是虚是实,这说明对方急着解决我们。急嘛,就容易出现漏洞的。他们采取的战略方针必定是集中优势兵力,力图一举歼灭我们。两军对垒当然以消灭对方主力为目的。如果他们设伏的人马不够强的话,不正好送到我们嘴里由着我们吃啊。”   四位队员把嘴闭得更紧。目光是兴奋的,这些人跟着齐宁东奔西跑的得了不少的勋章,骨子里含有嗜血的奋勇。两军对垒勇者胜的机率一向很高的,何况他们这位看上去无害的上司有着狐狸的狡猾与野狼的残忍。   齐宁满意地看着他们精神抖擞的面貌:“我们这次任务是要破获以楼歌为首的国际军火集团以及越狱逃亡在外的经济罪犯林天杰。   路途有点远正好给他们造成精神压力。”   “请问长官,这话怎么讲?”队员丙问。   齐宁的眼睛看着队员丁:“你来问答。”   “是,长官。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   “不懂。”队员丙老实地摸着头。   齐宁笑:“对方最先设想的肯定是计划着我会尾随他们追过去,他们的埋伏可以立即启动。那个时辰是他们勇气与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就算他们察觉了第六纵队跟踪人员,为了等候我这个主角也不会启动埋伏。与第六纵队对峙的时辰是二鼓作战精神集中度在对峙中会有所衰退。长时间要保持高度紧张并不容易,是人就会有松懈的时候。现在,我们再让他击击三鼓。”齐宁摸着下巴看着队员乙:“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使用不入流的炸弹。现在是十一点十二分,大家对表!”   “是,长官。”   “我们开始行动!小乙你想法子混进云村围,确定有没有炸药埋在村里。确定他们有没有胁持人质。如果有,通知第五纵队。”   “是,长官。”车停下了,队员乙迅速混进了路边的夜市,一时之间无影无踪。   车辆继续前行,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离云桥不远之处,齐宁再次看表,时间来到转钟一点二十三分。   “小甲,你留在车上辅助小辰。小辰的车技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好的。你们的任务是引出埋伏的人。一旦引出敌人,第六纵会出来支援你们的。”这辆车是特殊改装,一般的枪弹无法透穿车身,算是微型轻便装甲车。   齐宁带着小丙与小丁下车一边道:“你们两个掩护我的两侧后翼。”   “是,长官。”训练有素的两人立即散开,三人借助掩护物朝前急奔而去。   今夜的柳下溪虽然躺在床上却保持着清醒,睁着眼睛细心倾听周围的动静。夜深人静,月华穿过没拉上窗帘的玻璃窗静静地射入室内,让整个房间有了一层朦胧的幽意。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留了心,大脑一直自行运转着:那两名袭击者既然是幌子,除了引出齐宁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用意?楼歌……柳下溪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的为人。从有限的资料来分析:楼歌行事是彪悍的,更喜欢直来直往,大约呆在美国的时间过长,行动上倾向美式作风,喜欢以势压人。虽然有用诡计的记录,却带有军事的战略色彩,到底是军人世家的子弟,做事追求干净利索。今天发生在中餐部的事不不象是他的作风……有几分林天杰的手法在里面。   林天杰……这个喜欢站在明处享受、躲在暗处策划的男人!   是不能轻忽的人啊。   楼歌真想跟三哥在一起的话,没理由要袭击自己的。如果是林天杰,一切就能解释了。如果是林天杰要对付自己,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罢休。他必有后招……如果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楼歌就得为这件事负责……他们之间以利为谋,当然也可以相互陷害,可以为利分歧。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他是林天杰的话会怎么想怎么做?   (以下是柳下溪站在林天杰的立场思考问题)或许林天杰早发现了齐宁,原以为齐宁是冲着他来的。经过两三天周密的观察之后发觉齐宁此行另有目的,与他没关系,便放下心来。就在这时,突然从北京那边得知消息,我来香港了。一直小心翼翼的林天杰首先想到的是:我冲着他来的,有人出卖了他。   知道他换了一个身份在香港生活为数极少的人中,有一个不确定其可靠性的人物:楼歌。   他有可能认为楼歌出于某种原因某种目的把他出卖了。   为了确定这件事,林天杰把齐宁出现在香港的事告诉远在美国的楼歌,想看他的反应,然后做出相应的对策。   楼歌得知齐宁的下落之后,立即从美国飞到香港。   林天杰想到了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借楼歌的壳除掉我,让齐宁与楼歌火拼。这样,危及到他安全的危险人物一次清除。   这个猜想对的话,林天杰今晚必定还有行动!   事情若真是这样的话,可以离间他们两个了。   时间随着腕上手表嘀达声慢慢流失……远处偶尔有车辆微弱的行驶声,身边只有清荷均匀的呼吸声,柳下溪渐渐有了睡意……突然,他竖起了耳朵。没错,他听到了细微的声音,象是有人在弄门锁。(柳下溪的五官很灵敏,这也算是天赋的一种吧。加上他长期锻炼着身体,在精神集中力比普通人强了不少)。   柳下溪一边捂住清荷的嘴一边推醒了他,借着窗户的月光,清荷闪动着疑惑的眼神,柳下溪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对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躲进洗手间。   邹清荷点头,赤着脚悄悄走进洗手间,把门虚掩上,他紧握着匕首。   柳下溪拿起搁在枕下的手枪,几步窜到门边,睁着眼睛看到门拴在动。      第241章 双手-11 门开了一条缝,晕黄的光线沿着门的缝隙挤压着流进了室内,房间内多了股诡异的味道。   柳下溪握着枪的手很稳,只穿着睡衣的他在南方的冬夜因凉凉的冷意侵袭而全身冰冷。   时间仿佛突然间被拉长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门外毫无动静。   这是极有经验的人。柳下溪想。   门渐渐推开了些,有一个人影侧身闪了进来。躲在门后的柳下溪被门挡住了一半的视线,只看得见来人一身酒店客房服务生的打扮。制服穿在他身上很明显地不合身,显然是抢了别人的衣服假扮成酒店的服务生,来人迅速举起右手对着床上隆起的被子连发了三枪。   分别击向被中人形的胸部位置。枪虽然装有消声器,但子弹射入被子时还是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老练的枪手听出这声音不是击中人身体该有的声响。他吃了一惊,迅速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里面只有隆起的两只大枕头。   柳下溪举起了手枪对准了他的背部,冷冷道:“不许动!把枪放下!”   偷袭者缓慢地张开的手指,枪在他手指间徬徨在掉与不掉之间……此人突然往床上一扑,极其利索地翻向床的另一边……一颗子弹从柳下溪身边半开的门口发出,只见鲜血以优美的弧线极尽鲜艳溅开一点二点数点……偷袭者身子抽动了数下落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一枪毙命,子弹击中了偷袭者的太阳穴……只见月色幽朦。   感觉到枪栓一响,柳下溪来不及转身,他的太阳穴上顶着冰冷的枪口。   柳下溪不能动。好快好准好干净的枪法!一定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实战提炼出的终极一枪,而且是左手开枪,此人的右手持着枪顶着柳下溪的太阳穴。这种身手是柳下溪短暂的人生中从来没遇到过的高手……最可怖的还不是此人的枪法,这个人在杀人的同时居然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杀气来。无声无息形若鬼魅……柳下溪知道此人就是齐宁形容过的楼歌身边两手开枪的小子。   柳下溪的血液仿佛在片刻间凝结,寒毛竖起,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甘心,在实战者面前理论者还是输了先机。真不甘心啊!他甚至还没机会展现自己的身手。不过,柳下溪很快肯定此人暂时不会杀他,要杀早杀了。   于是,他无惧太阳穴上的手枪转过头去。死神之吻95F稳稳地握在一只白色皮肤透着青筋的手上……这个人手上的枪就是传说中死神之吻啊,柳下溪看得出枪没上膛。侧目之下借着月色看到对方飘飞的金黄长发以及一双碧绿的眼睛。   “愚蠢的警察不习惯背后偷袭人,这样会丧失最有利的时机。”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一个比柳下溪还要高还要壮的男子。   他的声音很浑厚在静寂的夜间特别的突出。果然是狂妄的人啊,也不怕惊动酒店里的人么?门被来人关上了。   梳理得整洁的头发一丝不苟,夸张的大衣披在肩上写明了他是黑色世界的大人物。   柳下溪明白齐宁嘲笑此人衣着打扮的心态了,只有觉得他的打扮可笑才能冲淡此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暴虐与强横。   柳下溪瞳孔收缩:“楼歌!”   “幸会,柳下溪。我是楼歌!”此人风度是极佳的,主动与柳下溪握了一下手。柳下溪加重了手上的握力,对方惊讶地挑了挑眉,也不示弱地回敬了一下柳下溪。片刻的交锋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共识:在握力上不可以小瞧对手。   灯亮起。   “卡尔,很少有人在你的枪管下不发抖的。柳下溪你很沉着,我欣赏你。”楼歌坐在室内的沙发上,十指交缠双手紧握地看着卡尔取走了柳下溪的手枪把玩着。   “谢谢。太简单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杀我,没必要害怕。”柳下溪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指着床上的尸体:“那名暗杀者当然不是你派来的。”   “算你有眼力。我对付你用得着出钱请人来做么。哼,用这种三流角色,忒没品。”楼歌不屑盯着床上的尸体,嘴角咧开一笑:   “你是聪明人,打起交道容易多了。我虽然不杀你也不打算放过你。”   柳下溪没出声,他的目光全放在卡尔身上,看着他把手枪折了又装玩得很起劲的样子,看不出他刚刚夺走一条人命。   可能是觉得柳下溪构不成危险吧,卡尔把自己的手枪收起,专心地摆弄着柳下溪的隆塞L92型,不一会儿他疑惑地闻了闻枪管。   “怎么了?”楼歌问他。   卡尔回了一句地道的美式英语,柳下溪没听懂。   “你的枪没开过。”楼歌的目光扫视着柳下溪全身:“你胆子很大……”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啊欠。”给打断了。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当然不是室内的三个人发出来的,卡尔的目光转向了洗手间。应景似的接着又传来了数声喷嚏……。   柳下溪脸色变了又变,清荷……卡尔把手上折散的手枪零件一丢,迅速闪到洗手间门口,让人看不清他拨枪的手势,枪在他手上自然得跟手指头一样。   柳下溪在楼歌狼视的目光下坐着没动,只是冷冷道:“别伤害他,一切好商量。”   “ok!有你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我早说过,只要你不插手我跟齐宁之间的事,我不会动你以及你的人。”   卡尔拎着邹清荷出来。   邹清荷抱歉地看着柳下溪,他一直很紧张出了一身冷汗,只穿着睡意的他在冷空气下有点着凉了,喷嚏没办法控制住。   柳下溪没理会房间里的人,站起来拿了外套给清荷套上,一边搓着他冰凉的手掌。“他们早就发觉你躲在里面了,没抓你出来是觉得目前没必要。”   楼歌拍着掌道:“柳下溪,你是很有意思的人。难怪有人要把你当成劲敌的。”   “林天杰?”这么看来楼歌也不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此人心里盘算着什么呢?仅仅为了三哥吗?   “想象力很丰富哟。”楼歌敲着自己的太阳穴:“这种手段我也不想用,只可惜你三哥被齐宁洗脑了,完全看不清面前的路。放心,我只暂借你的小情人做几天客,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把你家的三哥带到我面前来就行了。”   “不可能!我不会让清荷离开我的身边,也不会带三哥到你面前来。我不是信不过你,我信不过的是林天杰。”柳下溪指着床上的尸体道:“他安排这个人来暗杀我肯定没对你吭过声吧。他无非是借着你的手除掉有潜在危险的我。就算不是你亲自动的手也没关系,只要其他的人认定是你做的就行了。你还嫌麻烦的事不够多吗?你现在跟他合作,就算三哥到了你的身边你也不能保证三哥会安全。你身边虎狼之人太多了,三哥他喜欢安逸的日子融进不了你那过份刺激的人生。难道这一点你从来没想过么?”   楼歌刚硬的面孔波澜不惊,柳下溪这番话没有直达他的心底:“你很会说话。可惜,我认定的事不会改变。”   “你没否认跟你合作的人就是林天杰。”   “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自己抓到他,我不会出卖合作者。”   “同样,我可以回答你,三哥的私事我不管。你有本事自己找到他。”柳下溪冷硬道,他把清荷护在怀里:“楼歌,你的行为很愚蠢。”   楼歌大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楼歌身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嘀嘀的声响……楼歌笑声嘎然而止,盯着柳下溪道:“你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你会怕吗?毫无顾虑地在深夜大声笑着的男人会怕么?”柳下溪带着挑战者的眼神直视着他。唉,显然楼歌在外面留有把风的人。援兵么?此刻的出现真不是好现象啊。来的人是哪方面的人?柳下溪心里没底。   “你有把握让你的小情人或者前来支援的人不受伤?”楼歌眼睛里浸有笑意:“柳下溪,我告诉你,就算门外有千军万马我也能逃得掉。只不过我怕卡尔一个不小心轰掉了你小情人的头,以我跟卡尔的身手,门外的尸体只怕会多添几具。现在,你告诉我,柳下溪你打算怎么做?”楼歌打了一个手势,卡尔把枪口对准了柳下溪怀里的清荷。   柳下溪明显感觉到怀里的清荷身子发僵,他突然一笑,指了指床上的尸体:“何必如此紧张,我看这是酒店夜间值班人员发现被这位暗杀者打晕剥了衣服的服务生之后,采取的搜寻措施。要知道晚餐的时候你的人在中餐部闹了那么一出让酒店的管理层不安了,今晚会特别小心一些也是有理由的。我可没算到今晚你会大驾光临,哪来的援手?对上你们,我情愿避开不见。”   仿佛是要印证柳下溪的话似的,有人敲隔壁的门。   柳下溪耸了耸肩,看到清荷那双担心的眼睛,安慰地摸着他的头:“你先躲在门边。”柳下溪迅速回到床边用被子把尸体盖上,他自己穿好衣服。   不一会儿,他们这间的房门敲响了。   柳下溪把门打开,出现的果然是酒店的几名保全人员。他们只在门口看了看室内的楼歌、卡尔与柳下溪。这三个人的身材都是高大型的,显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柳Sir,这么晚了还没睡?”其中一位保全人员跟柳下溪接触过,好奇地看着卡尔,他没忘记晚餐的时候在中餐部袭击人的就是外国人呐。   “老朋友过来聊天。”柳下溪平平淡淡地回答。   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   门再度关上。   “你既然不愿意让你小情人独自做客那就两人一起来吧,这点饭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楼歌站起身来,浪费太多的时间对他也是不利的。   转钟四点多的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的踪迹。他们一行四人穿过天桥朝对面街道的停车场走去。   邹清荷捏着匕首的手出着汗,他很紧张。他一直牢记着柳大哥话:在不利于自己的的环境下要尽量示弱,让对手掉以轻心,等待反击的机会。   柳大哥拉着他另一只手,那暖暖的温度虽然从手心传来心底。但他还是很紧张,走在他右边是杀人如翻掌般简单的卡尔,后面还有一个楼歌。这手上的匕首无法找到恰当的机会发挥效果。正在胡思乱想中,有奇怪的红点在身边晃动。   定位红点闪过卡尔的头部……“Shit!”卡尔突然旋转着身子,扬起手朝某处开枪射击。   楼歌的拳头朝柳下溪的后脑砸过来,柳下溪抓着邹清荷半边身子,纵身跃起,连环腿踢向楼歌。清荷把手里的匕首塞在柳下溪手上,随着柳下溪一纵之力,他奋力奔跑开,街道的拐角处有一辆车突然开出来到了清荷面前,把车门打开的人是黎卓亮。   第242章 双手-12 拳来脚往的,柳下溪一时挣不脱楼歌的近身缠斗。   以柳下溪的身手楼歌也无法一举成擒他,而柳下溪对上楼歌也没有压倒性的实力解决他。双方在拳脚上陷入胶着状态。   楼歌的拳头除了很重之外还很快。他的步伐很稳很急,迅速移动时带有一股强风,他的大衣一直没离身,柳下溪这时才察觉,他的大衣也算是他的武器之一,划到手上出了血。他的身材虽然很高大,却有着不相衬的灵敏。他的身手跟卡尔的枪法一样是从实战中练出来的,招招有着致人于死地的残酷,一点余地也不留人。   在他密集的进攻中,处于被动防守的柳下溪感受到的压力让他有喘不过气来的狼狈,他甚至觉得对方密集的攻击中夹带了血雨腥风,招招攻击要害。   中招非死必残。   拳脚上的功夫,柳下溪的经验也不算少。他的拳脚也是在军队特训中摸滚打爬出来的,当然也不弱。但是,他习惯点到为止的军人之间的交流式搏击,从来不是以打残打死对方为目的。真正搏命相击的时候,他的拳脚不够残暴就会缺少凌历的气势。面对楼歌的进攻,他处于很不利的挨打状态。   闪、腾、挪、跃、跳,始终摆脱不了楼歌如影随行的铁拳。楼歌红了眼势必击杀柳下溪。他心里涌出的是恨意,浓浓的恨意。他不杀柳下溪也没对齐宁下死手,但他们却要他的命。   卡尔受伤了,他在大声咒骂着,他无法展示他的快枪,这局面太委屈他了。   楼歌怒火更炽,卡尔是他好不容易才网到的神枪手,难道要折在这里么?   卡尔的枪法很准,准到让人恐怖的程度,但却被处于高空位置的阻击手强力的火线封住了。他这样的人,更习惯直来直往的决斗。   当然要他伏击别人捕捉猎物也是好手。但现在,他是别人的猎物。他位置很不利,还来不及在空阔的街道寻找藏身的位置就被冷枪击中了数处。一个人只有一双手无法挡住四面八方的子弹,人啊,毕竟是血肉之躯。   邹清荷不肯随车马上离开,他要等柳大哥安全了才一起走。他蹬在车里头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车厢内黎卓亮抽着烟,没有开窗,空气很浊。邹清荷知道自己帮不了柳大哥的忙。现在他只能紧张地看着柳大哥独自面对危险。他不能冲过去,因为他只会拖累柳大哥。他要看着,不眨眼地看着柳大哥孤军奋战的身影。   柳大哥一直很强,强到什么程度,邹清荷不知道。现在的柳大哥是陌生的英勇的。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柳大哥为什么不用匕首,匕首是利器总比拳头更容易伤到人啊。   邹清荷看不出缠斗的两人谁优谁劣,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捏得紧紧的,看着柳大哥“嗖”的几步窜上墙头又纵身跃下直击楼歌的面门,看着楼歌胳膊一挡后退几步改拳为抓扯向柳大哥的胳膊,柳大哥下身一错蹲成马步,上身忽然往下陷了几寸,接着左腿横扫攻击楼歌的下盘,楼歌就地一滚以背为支点双腿升空成剪子绞向柳下溪的腿……这些动作是以秒的速度完成的,邹清荷额头流出了汗,一眨眼,那两人换了动作……楼歌双拳如车轮似的攻击柳大哥……柳大哥在节节败退。邹清荷不敢擦汗,死盯着看,要是他的视线是刀子的话,楼歌死了十次以上。   “不用担心,柳下溪没尽全力。”   “啊?”明明是柳大哥占下风黎卓亮怎么这么说呢?   “柳下溪不想杀人,也不想拉开他与楼歌的距离。”叨着香烟的黎卓亮比邹清荷内行多了。月夜街头的恶斗带着血的味道,刺激着他沉潜心底的血性。今夜的他突然多起嘴来。   “为什么?”黎卓亮的话让清荷稍稍分了神。柳大哥是警察,楼歌是黑道。捉拿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柳下溪不想让楼歌死。拉开距离的话,狙击手方便开枪射击楼歌。柳下溪心太软了,不能成为好的战士。这样打下去其结果可以肯定,他啊,一定会被楼歌重伤到,甚至有可能死在他手上。楼歌很狡猾,他有枪在身上却不急于解决柳下溪。你看那边,外国佬已经胸部中枪。再快再神的枪手,看不到隐藏的对手,只能裸露着给人打也只有死路一条。给楼歌放风的人也被我们收拾了,现在只有楼歌一个孤家寡人不足为惧。柳下溪为了心里的准绳,在这种特殊情况之下显得过于迂腐了。”   “啊!怎么办?”邹清荷着急道。他在这种时刻管不了谁是谁非,只求柳大哥没事就好。   黎卓亮打开了车门,弹掉香烟,冲着他咧着牙齿一笑:“我有兴趣捕捉这次的猎物,捉住了楼歌算是偿还了齐宁的人情债。”   很显然,当楼歌判断出他们陷在早已布置好的狙击圈里,占据有力高空位的狙击手们随时可以放冷枪,吃亏的是他与卡尔。而他布置在外边的人手不见踪影,估计是中了招。他还是大意了啊!轻忽了姓齐的男人。   现在唯一的机会只有缠住柳下溪,赌这些正规化的狙击手们顾忌柳下溪的性命不敢随便乱开枪。楼歌认定只有耐心地等待反击的机会才有逃脱的生机。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楼歌暗呼不妙,难怪是齐宁来了?心乱,拳脚跟着乱。   柳下溪是一个能静得下心来的人。现在知道清荷被人接应到了,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并不想置楼歌的死地,毕竟楼歌并没一开始就要他们的性命。   黎卓亮突然出场,他讶然,他并不想跟人联手对付楼歌,不由得后退数步留出一个很大的空间来。   “你逃吧。”黎卓亮的话一出口,柳下溪与楼歌同时一怔。   经常玩着猫捉老鼠把戏的楼歌哪会真信他的话撒腿逃跑?   他是困兽,他不认输,他双手一扬,双枪出手,一前一后分别射向柳下溪与黎卓亮。   早有防备的柳下溪连续后翻几个跟头,险险避开了这一枚子弹。   就在楼歌抬手摸枪的一瞬间,黎卓亮出手了。他用的是三角飞镖(注:这种飞镖偶小时候见过,民间确实有此物流通,长约三寸,薄薄的环柄上系有红绸。此物并非武侠传奇世界的专用品)分三路射向楼歌,速度就跟流星闪过天边一样,此镖又称流星镖。楼歌是在险恶环境求生存的人,对危险有着本能的直觉,他险险躲躲射向颈部一枚,却被一枚射中了肩膀。另外一枚击中了手腕,右手枪随即落地。子弹虽然从枪口射出,准头已经偏了,黎卓亮早就闪身错过。飞镖再次出手,楼歌身上的大衣一丢立即挡住了飞镖的攻击,他借势纵身逃窜,高处狙击手的子弹连发数枪都没击中楼歌,眼睁睁地看着他逃离了射击圈。   以上发生的一切所用的时间也就在邹清荷一眨眼的功夫内。   “我来追!”黎卓亮影子一晃,立即消失在柳下溪视线之外。   柳下溪睁大了眼睛!好快的身手!他自叹不如啊。黎卓亮此人真不简单!难怪齐宁让他护在三哥身边很放心。齐宁到底是从哪里挖到这样的人才啊!   柳下溪拾起楼歌掉下的枪,朝卡尔走去。   他的戒备是多余的,卡尔一动也不动,血在流,他身上多处中枪。夺走他性命的是脑门穿洞的一枪,齐宁的手下也有神枪手啊。柳下溪叹息了一声,给他合上圆睁着的双目……这条路也不好走,小伙子你走错道了,丧命在异地他乡,你的亲人又该抱着怎样的心态面对你的死讯呢?   既然楼歌出现在这里,齐宁遇到的又会是些什么人呢?回到车上柳下溪搂紧扑在他怀里的清荷,今晚染上的血腥让人作呕啊。   云桥是一座石桥可容一辆卡车单行,架在乱石深沟上,下面没有水。云桥附近没有掩蔽物,有人存心在对岸埋伏的话,走上云桥就容易变成人肉靶子。   齐宁他们一直借着掩蔽物观察着对岸。   齐宁一直在等,等小甲他们的讯号。   小辰开着车过去了十多分钟,渔村内动静不大。   齐宁打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两名队员立即进入冲锋与掩护的准备。   齐宁缓缓地朝云桥前进,一阵机关枪的呼啸声打破了夜的沉寂,枪是从对岸发出来的。   射程离他还远着,齐宁立即伏在地上。“不好!”他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石油味。   子弹掠过,云桥突然燃烧起来,连带石沟也变成一片火海。   看着前面火光冲天阻住了唯一的进村之路,齐宁阴沉着一张脸发出指令:“云桥起火了,进了渔村的各纵队小心敌人的围剿!保护渔民并注意自身的安全。我准你们随机应变,一切以安全至上。请耐心等待救援。”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对方会用火攻这一招。妈的,使出如此阴狠的手段来。完全把两边的人马拦腰斩断,进去的人退不出来,想进去的人进不了,进了渔村的人会有遭遇到什么?   “长官。”小丁与小丙立在他身后忧心忡忡地看着大火。   “消防人员什么时候能赶到?”齐宁问。   “二小时之后才能赶到。燃烧的是石油,无法短时间扑灭……小甲他们被困在里面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齐宁看着大火,从来没有这样束手无策过。大火里面有他的手下,更有普通的渔民啊!楼歌!你造的孽还不够么?   第243章 双手-13 大火的另一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齐宁烦燥地踱着步子,恨不得能长一对翅膀飞过去。   要怎么做才能越过这片火海?   等消防人员赶到再进行灭火所花费的时间有可能使事情朝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他垂着头看着脚底下的泥土……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击着掌道:“怎么没想到这个?”   “长官,想到好办法了?”小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晃动着,适时地提问道。   “用土掩火!立即行动!”   云桥起了大火,惊动了附近零散的住户们。在齐宁的号召下,这些人民群众们立即奔回家拿了挖土装土的工具来。   在他们的帮助下齐宁三人很快在干燥的火海里铺出一条通道。   小丙与小丁立即冲了上去,转眼越过了火墙。月色朦胧,大火与油烟把这一片天空染得色泽浓郁……“谢谢大家的帮忙。请大家赶快回家关紧门窗,不要放陌生人进屋。目前云村围里面有暴徒,是一群毫无人性的杀人犯!你们看,他们早有预谋地在云桥泼油纵火,图谋必定不小啊。大家一定要小心安全!”看着众人转身奔回家去,齐宁这才转身飞奔着朝填出来的通道奔去。周边的火势无情地炙烤着皮肤,幸好这段距离并不长,以齐宁的脚程也就几分钟跃了过去。   火盛烟浓,睁不开眼睛。   一颗子弹无声无息朝齐宁袭来。   炙伤的疼痛!子弹穿越身体的滋味总是如此的类似啊。齐宁在地上连续翻滚数下之后一动也不动。大腿中枪了,疼痛几乎使他晕厥。他的眼睛睁不开,头脑却是清醒的,居然有人埋伏在桥头暗算他!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躲在暗处的狙击手是谁?楼歌拿着冲锋枪的手下?不对,听先前的枪声那人分明在远处。难道是手握死神之吻的双枪小子?不对,此人的枪法应该更准一些,不会只击中他的大腿……为什么不对准他的心脏?是知道他穿了防弹衣吗?就算预测到他穿了防弹衣以双枪小子的枪法射中他的头部也不难吧……还有一种他不愿意去想的可能……比他早过桥的小丙、小丁遇到了袭击吗?他们是两个人,怎么没有出声示警?如果不是有他们打头阵,他齐宁怎么会如此大意……又或者是他们中的谁狙击了他,谁背叛了他……为什么?   记得第一个窜上通道的是小丙,第二个是小丁……土带着高温,衣服有股子焦味。   齐宁握紧了手里的枪,远处有枪战声,反衬着他身边的环境是静悄悄的。   “长官,长官!”是小丙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齐宁动了动,听不到小乙的声音,阻击他的人是小丁吗?   他没出声,抬起头来,才发现这一带浓烟滚滚。风是朝这边吹过来的,鼻子嗅到的全是烟灰。   齐宁站了起来,从衣袋里掏出了眼镜,特制的夜视镜片。他看清了小丙握着枪在寻找着他,地上倒着一个人。   齐宁只看一眼就能认出倒在地上的是小丁。   “长官!”小丙继续在呼唤。   “我在这里。”齐宁极度虚弱地应声道:“你过来,我中枪了。你遇到袭击了吗?”   红光一闪,子弹从小丙的枪管朝齐宁出声的方向射出。   齐宁早就在发声的同时身子跃动,手里的枪同时开火,子弹无情地射穿了小丙的脑门。齐宁对背叛者从来就不留情。   齐宁跪在小丁身边,手有些发抖。幸好子弹只划伤了颈部血管,虽然是近距离的射击,好在小乙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躲过了最危险的角度……保持着朦胧意识的小丁强撑着精神道,想嘀咕着出声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我知道了。”齐宁懊恼地捂住他的伤口:“你给我撑下去……医士,医士,给我过来!”他一只手拿着呼叫器疯狂地大吼着。   第六纵队的侦探人员中本就有负责医疗的医士,听到齐宁的呼唤,迅速过来会合。   齐宁红了眼,他持着枪向前冲去。   渔村的居民屋着火了,对方在孤注一掷。   离天亮还有两三小时,邹清荷跟柳下溪来到齐宁安排的秘密住所。   隔壁的柳逐阳好梦正圆着。   柳下溪打开他卧室门走到他床边看了看他,也没惊动睡梦中的人。真是好命的家伙。   邹清荷吃了感冒药,躺在床上盯着坐在床边沉默的柳下溪猛看。见他的表情严肃嘴唇紧闭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不由得出声问道:“柳大哥在担心什么啊?”   “齐宁还没有回来,黎卓亮追捕楼歌不知道后来怎样……”需要担心的事很多啊。   “柳大哥,你跟楼歌交手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匕首呢?”有关这一点邹清荷想不通啊。   “你看看我的双手,可以成拳成掌,随心所欲变化无穷。一旦手上握有匕首,反而运用不自如了。楼歌身手很好,与他打斗不能有半点分神,我不想使用不能跟身体融有一体的武器。”   “黎卓亮说柳大哥心太软了对楼歌没下狠手,而且你有意放走楼歌。为什么啊?楼歌是罪犯,柳大哥对他为什么心软呢?”这个问题一直让邹清荷耿耿于怀。   柳下溪苦笑了一下,握着清荷的手道:“打斗的时候,我借机在楼歌身上装有追踪器。我希望顺着他这条线逮到林天杰。我认为,如丧家之犬的楼歌要逃离香港一定会借助林天杰的力量,齐宁的手下也有这个共识,他们的狙击主要是针对卡尔,以及楼歌其他的手下。只要剪除他的羽翼,楼歌飞不起来了。你问我为什么心软啊,也不能说是心软,应该说在我的意识里认为非必要时对任何人不能赶尽杀绝吧。我的职业跟齐宁的不同。他的权限大过我,他能开枪射杀危险分子。而我是警察,职责是抓捕活捉罪犯,把他们送上法庭接受审判。我有权力判断他们是否触犯法律却没权利判定他们的罪行将受到怎样的处罚,更没权利结束他们的生命。我可以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进行自卫,也可以在情况特殊的时候向犯人开枪制止他们伤害无故者。你注意到没有,我跟楼歌的缠斗是逐渐离开射击圈的,楼歌一开始只想逃,到后来卡尔不再出声之后才对我起了杀心,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没抓到楼歌之前,你不要离开这里。我怕林天杰或者楼歌会……”   “我知道。”邹清荷沮丧道:“我帮不上忙。”   “柳警察,请过来一下,你要的现场带子整理出来了。”齐宁的手下敲门进来道。   “什么现场带子啊?”邹清荷问。   “还记得晚餐的时候在中餐部发生袭击事件吧,当时有齐宁的人在录下了现场。你也一起来看吧。”   “哦。”邹清荷重新穿上外套,一边问柳下溪:“柳大哥,那个尸体还在酒店的房间,香港的警察找我录口供的话……”   柳下溪摸着他的头道:“这会儿尸体早就处理干净了,根本不会惊动香港警方。”   “啊?”邹清荷不明白,就象他不明白为什么黎卓亮会正好出现在街上救了他一样。   “齐宁他们的人中肯定有专门善后的,他们会处理现场与尸体的。还记得齐宁送的鞋么,里面是有定位通讯器的,楼歌一进房间跟我对话,齐宁的人就收到了讯息知道楼歌现身了,立即布置了外边街道的伏击。”   “啊,我明白了。那个保全人员来敲门是不是通知柳大哥你,包围圈已经设好了?”   “嗯。”   “好险哦,万一楼歌走别的地方呢,我跟柳大哥就成了他的人质。”今晚的遭遇在邹清荷极其简单的人生之途来了一个重重的折点,使他对现实的认知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傻孩子,埋伏的人在高处,高处设伏视野与范围更大一些。就算换一个地方,他们也能迅速完成埋伏圈的。别忘记,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   邹清荷仔细地想了一下,明白了。于是点着头道:“看不出齐哥是这么厉害的人。”   别小看他们现场的居所外表只是普通的民居,里面却备有先进的设备。有一个房间整面墙就是投影屏。   “齐宁有消息吗?”柳下溪问。   齐宁的手下叹了一口气:“前边有消息过来了,情况基本被控制住了,持有枪械的暴徒全部捕获。只不过我们这边的人也伤亡惨重,小丁他现在生死难定……想不到小丙是叛徒,先枪杀小丁后来又射伤了齐长官。当地渔民有几位被纵火犯烧伤。我们的队员也有数名受伤,详细情况如何目前还不知道。齐长官不会这么快回来。”嘴里在说话,手里的活没停下,不一会儿白色的墙面出现活动的人影。   邹清荷吃惊地张大了嘴,这墙跟电影屏幕一样的哩。   “清荷,当时在餐厅里的人有没有给你留下特别印象的?”可惜影片是默片,没有声音……“有一个人给了我一杯水喝。我都没记住对方的脸,连谢谢也没说一声。”清荷很遗憾道。   “你喝了吗?”柳下溪猛地回过头来看着他。   “怎么了?”弄得清荷很紧张哩。   “喝了没有?”柳下溪沉着脸问。   “没啦,当时只顾着逃命,哪有空喝水。”一时有点被他的表情给吓到了:“难不成柳大哥认为那位好心人在水里下了毒不成。”   “……小心些总是好的。”柳下溪松了一口气。   第244章 双手-14 (啊,各位亲,齐宁这边发生的事应该是在楼歌出现在柳下溪房间之前。)齐宁简易地包扎了一下伤处。血流了不少,结实的腿有了无法近期愈合的伤口,就象是密实的城堡被敌人攻击出现了缺口一样让人怪不安啊。   一咬牙顶住疼痛,妈的,只有拼了。   齐宁站起来的时候,腿依旧很直,身挺得跟标枪似的。   把空了的弹匣装满。   齐宁依旧是那个齐宁。   眼睛亮亮的步子稳稳的。   “长官。”别在腰上一直保持安静的特殊频道通讯器传来了属下的呼叫声。   “什么事?”齐宁深吸了一口气,他闪身进入一个土包,警惕地观看着四周。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正面遇到对手。难不成是他预料错了,这里是对方虛晃一招的假包围圈?主要目的是期待小丙能做掉自己?情况不明……真让人焦燥啊。   “楼歌出现在柳下溪的房间。”   “什么?!”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这么看来,他齐宁居然被人给算计了。对方拖住他好对付柳下溪他们……幸好,自己在柳下溪附近布了好棋子!   嘿嘿,楼歌!这一次你吃不完得兜着走了。   “等长官指示下一步行动。”   “你调动第三纵队与第七纵队,准备伏击楼歌。把目前的情况告诉黎卓亮,请他组织这次突击,你们要听他的指令。黎卓亮具体位置在酒店西南方向一百米的XXX楼……联络讯号为……联络密码为……”   “是,收到。长官,请问对楼歌将采取何种应对级别。”   齐宁深呼吸几口气,皱着眉,空气里有浓烟味……不好!他看着天空突然升腾起一片深红的色泽……妈的,居然对普通居民屋点火!打算来一个鱼死网破吗?“A级!妈的,这丧心病狂的家伙!”   “长官!您确定是A级格杀令的指令吗?”A级格杀令不是件小事啊!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至少得向上级申请才可以便宜行事啊。   “我确定!”齐宁磨着牙道。   他转动频道联络附近各纵队成员下了另一个指令:“组织人救火,不顾一切以保护渔民的生命安全为优先行动!”   齐宁向起火的民居屋奔了过去。   突然,前面扣去板机的声音,一串子弹脱离枪管朝他面部胸部奔来,齐宁身体九十度后卧倒地,连续翻滚十几下才险险躲过子弹的扫射。他的右腿无意碰到树杆,借力一蹲(这一动作扯动了腿上的伤,非常痛)窜上手臂粗的树枝,左手勾住树枝,身体荡了半个环,右手持枪对准目标连发三弹,子弹分别射入目标的头颈与心脏。   偷袭者闷吭一声倒地,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不再动弹。   齐宁双腿跃回地面,走到这人面前,此人已死。从五官与装着打扮来看分明是香港人,不象是楼歌的手下。剥开他的上衣,看到背上刺有猛虎下山图,肩膀上刺着“宏义”二字……是香港的帮派人物。   “嘿嘿,终于等到你了。放下枪!(此处应是英文,被偶翻译成汉语,以下他们的对话都是用英语交谈的)”有一个人影晃到他面前。持着冲锋枪在火光的映射下狞笑着一张脸。是当晚跟在楼歌身边的两小子之一。   调查的资料显示,此人翻译名为罗得。   在近距离的枪口下,齐宁丢出右手上的枪。   看着对方得意忘形一步步逼近……齐宁把尸体朝前一掀掷向了罗得。罗得本能地开枪就射,子弹镶入了尸体体内。齐宁早在丢出尸体之机,反手把带爪的钢丝细线朝大树丢去,钉在大树上,他的人借助着钢丝的韧性荡了开去。   夺命的子弹没有碰触到他的身体。   罗得以为他在逃跑,拚命追了过来。齐宁如同荡秋千般迅速弹了回来,双腿半空踢过来。罗得的上半身被踢中,他手里的冲锋枪脱手。齐宁揉身进攻,又快又狠,手腕翻动多了一对匕首。罗得人高马大,身手不够灵巧。他的反击无法击中灵活的齐宁,跟大笨熊似的只能挨打。   一刀刀见血!齐宁下手不留情。“妈的。”齐宁啐了一口水:“这样的身手也敢在我面前显摆!”   “停!”柳下溪叫道,画面静止在一张双人桌上,一男一女笑语吟吟地在进餐,一点也没受周边打斗环境的影响。柳下溪叫人放大男子的面部,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男子的鼻翼粗糙的毛孔,有几颗米粒大的粉刺亮丽地与黑头同生共存。   啊,邹清荷强忍着睡意,整卷带子翻来复去的,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好困哦。柳大哥的耐心真好。   邹清荷没从这卷带子里找到不正常的现象。   他能理解柳大哥特别关注这一男一女,毕竟现场那么热闹,这两个人完全置身事外,连瞄都不瞄一眼,显得很特别。但是,这世上也确实有这类除了自己之外不关心任何事的人啊。   “清荷,你怎么看?”柳下溪问清荷,没有得到回音,他转过头来看,这才发觉清荷头往下掉,两眼皮在打架。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他先前完全沉入自己的思绪里的没有注意到邹清荷犯困呢。这孩子,过了这样惊险刺激的一晚胆子还没被吓破……柳下溪轻轻地抱起了他,小心地给他脱去鞋袜外套盖上被子。手指头轻轻地抚上他的脸,然后在他的额上印了一个吻,这才起身带上门离开。   “请查一查这个男人。”柳下溪指着屏幕上的正在喝白酒的男子。   “给我一个理由。”齐宁的手下不是柳下溪随便可以差使得动的。   “你看,这男子喝的白酒,从旁边的红酒杯倒影里看出被汤煲挡住白酒的酒名。你看看就在这里……这是北京产的牛栏山二锅头。   你看他这身毕挺的名牌西装着看起来象是刚从欧美回来的时髦人士,却在国际大酒店喝来自北京价格平平的白酒,与环境很不配。这位美艳的女士喝的是MOUTON ROTHSCHILD(法国红酒名),牛栏山的商标正倒映在她的酒杯上,一不注意还发现不了。我记得你们调查来的资料显示林天杰喜欢喝牛栏山二锅头……光这一点就值得调查一下。”可惜这卷带子没有拍下整个中餐部的每一细节,毕竟偷拍的人是情报人员不是专业的场景摄影大师……“没错!”齐宁的手下不由得对柳下溪另眼相看:“只有这人可疑吗?”   “不。”柳下溪摇头:“把带子往下放,过六分钟有一个人也值得注意。啊,就是这个。”画面上是一名三十上下英俊的成功人士派头的男子端了杯水递给喘着气有着一张红艳着面孔的邹清荷……“这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的行动不对。你看,他虽然穿着宽松的休闲服,但从他的手臂手腕结构来看,衣服掩不住他的肌肉的结实,可以肯定这对手臂很有力量。他有这番好心给清荷倒水却不帮忙对付袭击者……他的行动令人费解。”   这勉强也算是一个理由吧,齐宁的手下有些不以为然。   “还有一人。”柳下溪摸着自己冒出胡茬的下巴道:“带子倒回最初的时候,在偷袭者攻击之前,有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有问题。”   画面静止在一格,一个相貌普通,衣着讲究的男人动作优雅地挟着青菜,一双眼睛没盯着菜盘子却直直地盯在某一处一动也不动。   “接着放下去,顺着他的视线,他看的人是我。”   果然呢,柳下溪轻快地端着一盘菜出现在隔壁桌上……“还有没有?”   “暂时只觉得这三人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这带子我想继续看下去。”   “可以啊。你知道怎么放了吧。”   “是的。”   齐宁的手下走出投影室,给柳下溪带上了门。这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清晨,柳逐阳愉快地伸着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摸出眼镜戴上,眼睛对上隔壁床,居然是空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噫?”看样子齐宁起得很早嘛,或者他昨晚没回来睡觉?   这里的床小,他俩个一般时间是分床睡的。   他打开了门,打着呵欠,有人立即走过来,带着笑脸过来打招呼。   柳逐阳觉得扫兴,闹得跟软禁了似的。这让他想起在美国那不愉快的短暂经历:“齐宁在哪里?”他很不客气地问道。   “长官在医院。”   “医院?他进了医院!”柳逐阳一撇嘴,难不成那家伙的伤发裂口了?丫地,有那么严重么?忒大惊小怪。这不,忒娇气!“哪家医院呢,我去瞧瞧。”被关在屋子里人都要发霉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这个代替黎卓亮暂时照看他的人显然摸不清柳逐阳的脾气,一昧地陪着笑脸道:“对不起,您不能出去,外面还很危险。”有些机密的事不方便对他柳逐阳讲啊,希望他别为难他这听命行事的人才好。   “外面很危险?!你当我是小鬼啊,吓唬着长大。”柳逐阳漂亮的眼睛一瞪,冷笑道:“吓唬我?我偏要出去!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能出门?”前二日嘛,有齐宁陪着,小日子甜甜蜜蜜的,自不自由这种小儿科的事先不管了。现在,有,谁,敢,挡,他柳逐阳?   第245章 番外 当姓柳的遇到了姓齐的-13 柳逐阳一边吃早餐一边死盯着寸步不离他的陌生人,此人自称小韶。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柳逐阳不高兴。   柳逐阳的早餐是一碗白粥与两根油条。吃得慢条斯理的,仿佛白粥在他嘴里摇身一变成了燕窝……看着他吃东西会让人觉得那必定是世上少有的美味。   这一幢八间套房,柳逐阳可以肯定住的都是齐宁他们的人。   柳逐阳吃东西是没有声音,不象小韶,喝个粥也会有咕嘟的声音,三除二就干掉了一碗啪唧啪唧咬着油条,吃完了还要打上一个饱咯。然后,终于静止下来,其存在感就跟空气一样淡薄,真没劲。   哼,他找不会主动找他说话哩。   柳逐阳不是多事的人,他知道这一次齐宁在工作。   齐宁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他不关心也不好奇,他是一位知进退识好歹的时代青年(这个大觉悟得建立在没有惹毛他作为前提条件)。在北京跟不少圈子打过交道的他,能理解这种沉默是金的准规则。   齐宁把他招到香港来,他心里很高兴。既然他们已经确定了情侣关系,能好好相处的时间当然不嫌多啦。他珍惜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粘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嘛。   虽然在别人眼里总看到他对齐宁呼呼喝喝的,当他奴才般地使唤着。这其实是他另类之爱的表现形式啦,在床上输了总得在别的方面找回脸面嘛。   哼!他柳逐阳从来就不是吃素的主。反正齐宁的脸皮够厚!   齐宁在医院……哪家医院?小韶不肯说。真烦人啊,摸不清头脑的事最让人烦心了。   “你在吃早餐啊。”柳下溪推开门进来。   无论是小韶还是他柳逐阳心里一松,知道救星来了。   既然下溪到这里,那邹清荷呢?   “你吃了没?”柳逐阳推开了碗,那边还有一大锅粥。这粥也不知道是谁煮的,比稀饭水分多了一些,味道不好。齐宁他们这些人真省!看来齐宁小气是有根源的。邹清荷在的话怎么没露一两手?那孩子煮的粥很好吃的。   “没。”柳下溪的声音有些哑,他的眼睛泛红了,长时间盯着屏幕看眼睛真累。他接过小韶为他盛的粥,端起来就吃,脑力消耗大,肚子也容易饿。   “清荷呢?”柳逐阳绝对不承认自己八卦,对自己老弟有着幸福的伴侣,他多少是羡慕的。如果没有柳下溪与邹清荷的事为例子,他不可能会想到跟齐宁混在一起。有时,他忍不住想,幸福是能感染人的吧。   “在睡觉。”   “你也没太累着他了。”柳逐阳带着暧昧的色彩跳动着眼睛,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面对柳下溪他从来就没有做兄长的自觉,与柳下溪说话,让人忘却年龄呐。从小就扮老成的家伙,分不清他是弟弟呢还是哥哥。   “你想到哪里去了。昨晚遇到了一些事,清荷快天亮才睡。”柳下溪嗤鼻,他与齐宁才不是一个级别,在房事上很有分寸,那象齐宁……柳逐阳皱眉……看来昨晚发生了不少事。瞧瞧,柳下溪脸上有青青紫紫的伤痕……那么,齐宁是真的受伤了!   他重重地放下筷子:“我要去医院照顾齐宁。”   柳下溪抬起眼睑扫了他一眼,看得出三哥是真的为齐宁担心了:“你打包一份粥给齐宁带去吧。”   三哥对齐宁动了真心……这种事那怕是亲兄弟也不好多嘴。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们的感情能走多远?三哥不年轻了,能经得起感情的蹉跎么?齐宁的工作性质非常危险,总是在招惹一些轻视性命的人啊,工作的内容敏感又激烈……最糟糕的是,他本人很喜欢这种工作……“奇怪,他不是限制我出门么?”柳下溪的回答让柳逐阳吃了一惊,还以为柳下溪是站在小韶一边。   “是有些危险,还没夸张到不能出门的地步。”柳下溪吃完早餐擦着嘴道:“躲,从来就不是解决事情的好方法。你想去医院照顾齐宁,他高兴还来不及,那会阻止。他让我陪着你去。”   柳逐阳闭紧了嘴,用力地抓着盛粥的勺子。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齐宁这个人,受伤的事为什么总是通过别人的嘴传到他的耳朵……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啊。   柳逐阳窝着一肚子的火,这一刻他决定要在齐宁的伤口上抹盐。   柳下溪看着他,有些默然。齐宁伤得怎样他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中了弹。   血肉之躯,受了枪伤忍受的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听说还是他一手带出的下手开的枪,这种痛是心灵与肉体的双重夹击。   齐宁那只狐狸也一定备受打击了吧。   有点同情他。   为了避免与香港本地的官方碰面交涉,齐宁他们救完火,抓住了几位现行犯迅速撤退。审讯犯人的人事交给手下处理,吩咐他们得到答案之后把这些人交给当局。   齐宁来到圣玛丽医院看望小丁。   小丁的伤太严重,不得已只能送到设备先进的正规医院治疗。   小丁目前还昏迷不醒。   齐宁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合上了眼帘。   “长官,您的伤请医生处理一下吧。”齐宁的手下担忧地看着他。   齐宁的样子太难看,全身上下都是血。腿上的应急绷带已经被血浸湿了,头发也被烧焦了一大部分,身上的擦伤刮伤……还有沾上了焦土沥青油渍砂粒等物。天没亮,出入医院的人只有值班的医生与护士,他这样子还是很让人侧目相待的。   如果不是他们持有特别证件,估计医院的人要报警。   流血过多,齐宁是有些虚弱,他点了点头进了病房。   在麻醉剂的作用下,齐宁睡着了,完全感觉不到职业外科医生娴熟地取出卡在大腿肌肉里的子弹的动作。   在他手下连续在病房进进去去三次之多的时候齐宁睁开了眼睛:“小丁他怎么样了?”   “长官。他没醒过来,医生认为他的病情没有恶化。”   “那么,是老黎抓到楼歌还是柳下溪找到了林天杰?”   “都不是。是长官的朋友柳逐阳要见您。”   齐宁眼睛眯了小会儿,缓缓睁开:“柳下溪还在驻地吗?”   “在,他一直在看酒店现场录下的带子,寻找嫌疑人。”   “有圈定嫌疑对象吗?”   “三名疑似嫌犯。”   “让他陪柳逐阳过来吧。”齐宁伸出手臂挡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光线有些刺眼。自己这么狼狈不想让柳三看到啊。转念一想:   也没什么,难看也好光鲜也好,不都是他齐宁么?想到这儿不由得嘴成斜线,也许能享受到这家伙温柔的照顾哩。   柳逐阳一路上阴着一张晚娘脸。   柳下溪闭着双目借机养神。   开着车的小韶小心地从车镜里瞄着这对兄弟:无论是长相、气质、为人处事都看不出这两人是亲兄弟……病房的门被柳家三男一脚踢开,那阵仗就跟鬼子进村一样张狂,让跟在他后面的柳下溪用手掌遮住了脸,小韶更是脖子往后缩。   “嗨,你来了。”齐宁躺在病床上很虚弱地打着招呼。   柳逐阳一下子怔住了。   这个人是齐宁么?   妈的,谁把他弄成这个鬼样子!那张曾经被他揍过无数的次的脸完全被毁了。头发焦了一大片,黄着还微卷哩。脸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黑色的青色的紫色的红色的,嘴唇还破了一块。被子的一角搭在胸口上,被子之外的部位全裹着纱布,比木乃伊还要难看。   本来啊,有一肚子无名之火燃烧得正旺,看到这样子就好象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全熄了。   他两步冲了上去,咬牙道:“那个王八蛋把你弄成这个鬼样子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察看着他一遍,得出结论:这男人是从火里闯出来的,还受了枪伤。枪!多危险的东西啊。   谁这么狠?是楼歌!好样的,楼老大!丫地,你还是东西么,这么狠,真把人往死里弄啊?明知道齐宁是本大爷罩着的,你还真敢动手!   他猛地一转身,被齐宁牵住了衣服:“别去。”   柳逐阳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瞧瞧,连手也被伤成这样子了……“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这次楼老大做得太过份了。我跟他兄弟也没得做的了。”   齐宁心里偷笑,他看到柳家三男眼里有泪花儿在闪动,这一切的伤也算物有所值了。病弱的他到底扭不过活蹦乱跳的柳逐阳,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往门口冲。   “你去哪里?”柳下溪在门口堵住了他。   “我去找楼歌!”这口气那能吞得下!   “去哪里找?”柳下溪也意外齐宁受了这么重的伤。   “啊?”柳逐阳语塞。楼老大不来找他,他是找不到他的呀,忘记这一碴了。只得重新蹭了回来,闷声道:“你饿了吧,我喂你吃点粥。”看着他连手也裹着纱布,恐怕没办法拿筷子了。   “嗯。”齐宁难得这么乖巧地张大了嘴巴,由着柳逐阳小心翼翼地送了一勺粥进嘴里。   “你是傻子,见到危险不会躲啊。”柳逐阳埋怨道。   听听,这是什么话。柳下溪翻白眼。   “干嘛跟他对着干?”柳逐阳继续啰嗦道:“大男人敢用脑子的时候不要光逞强。”   “嗯。”齐宁继续张着嘴等待第二勺白粥。   柳逐阳忍不住抽出手来敲他的头:“真难看。”   “你不会嫌弃我了吧。”齐宁万分委屈。   柳逐阳一呆,咧着嘴,露出一个似笑实想哭的脸来:“傻瓜!比你长得好看的人多得很,本大爷都没正眼瞧过。”   第246章 双手-15 病房有三张病床,中间那张空着,另一边躺着的是齐宁的一名手下,睡得较沉的样子,手臂上缠着绷带看来伤得不轻。   柳下溪的头很重,昨晚的经历耗损掉不少体力,看到床也想睡。坐在床边身子一歪,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前的思绪是:齐宁胃口不错,把三哥带来的一在盆粥给喝完了。   柳下溪醒来的时候,床房里只剩下齐宁一个人了。   他坐了起来精神恢复了一些,一看表快到中午了。   他的动静并不大,还是惊醒了齐宁。   见齐宁睁开了眼睛,柳下溪问了一句:“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复原?”   齐宁翻翻眼皮子:“最少得一个星期。你把门关上,我有事跟你说。”吃了一堆药丸,嘴巴里木木的。   住院部的走廊比较安静,走动的护士脚步放得轻轻的。   柳下溪没有过多的询问他受伤的事,把门关上。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床前,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果,皮削得真难看圆圆的水果削成了不规则的块状物(看惯了清荷削出的水果之后,很容易在心里暗暗作比较),看得出是三哥的杰作。齐宁比自己的父母都好命啊,能享受到三哥的体贴照顾。虽然“体贴”二字还要加上引号。   “三哥呢?”柳下溪问。齐宁是要与他私下推测昨晚发生的事吧。发生了一系列事件也该静下心来分析,推测一下对手下一步的走法,他们能从发生的事件里找出多少线索来。   “他认为医院的伙食不行,回去找邹清荷做饭去了。”齐宁把枕头堆高了一些,坐了起来。   “你不担心楼歌与林天杰会对他不利么?”柳下溪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他睡的时间还不到四小时,还想睡。   齐宁嘴角漾出冰冷的笑意:“楼歌?得了吧,被老黎盯上他能有好日子过么?他都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瞄上逐阳?至于林天杰,他不会蠢到连续二天动手脚。他这种惜命的人比你我更懂得看势头。”   “看来你的豹子胆没被吓破嘛。”柳下溪讥哨地呶着嘴:“你能断定老黎对付得了楼歌?”   “……我了解他,他有这个本事。老黎他……”有些话不好对柳下溪说。齐宁嘴角阴阴地蠕动了数下:“你的嘴紧,跟你说也没关系。老黎本来是前途无量的精英分子,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被开除了军籍。你也知道,军方在内部处置上很严格,触犯了内部纪律上了军事法庭之后事情就无法收拾了。我帮了他把事情给压下来,以前顺手救过他的命,加上帮他摆平了这件事,他连续欠下了我的人情。   ”   “说重点。”柳下溪对那位黎卓亮很好奇。只看了他随便露出的一两手功夫,柳下溪认定他是位武术行家,与军队或者学校的教官身手大不一样,更随意更开阔。怎么形容呢?他的身手他的行动力推翻了柳下溪那力量至上的武技观点。   柳下溪是很好学的人(他以前就学过季佳的开锁绝技)。他想找机会跟黎卓亮较量一番。   “啊?他虐待俘虏。老黎遇到很强的对手时很容易兴奋,手段强烈了一些。加上……他有性虐待的倾向。”   “性虐待?”   “强暴强悍的男子。”齐宁回答得有些无可奈何,这种事说出来很难听。   “啊?!这样的人你让他呆在三哥身边?”   “放心放心。”齐宁摆着手道:“就算他对你有兴趣也看不上你三哥。他只肯对强悍的男人青眼相待。一旦被他当成猎物……嘿嘿,只能怪那男人自己带霉够黑够不走运了。”   柳下溪瞧这人笑得阴险,就知道他是存心找克星对付楼歌的。   “……”柳下溪无语。   “老黎这个人血很难热,能被他认定是对手的坏蛋也不容易找。我一直还担心他看楼歌不上眼呢。现在算是极好的结果,这事可以先放在一边不用理他。老黎对猎物很有耐心,他曾经单身一个追捕一个情报贩子花时三个月,跑遍半个地球。”   那样的黎卓亮是精彩的人物吧。   “你昨晚……”   齐宁止住了柳下溪的话:“护士来打针了。”   柳下溪打开门,走廊里护士正轻轻朝这边走来。柳下溪回头看着齐宁,这个人的听觉在自己之上啊。   柳下溪抱着手臂看着齐宁温顺地听从护士的叮嘱乖乖地打针吃药。样子很糟糕却无惧伤痕地带着真挚的笑脸面对着护士的责备。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真正觉得他是病人啊。这个叫齐宁的男子除了满肚子坏水让人不高兴之外,也算是铁铮铮的男子汉,是配得上三哥的人。   等护士关上门的几分钟之后,齐宁才开口道:“听说你圈定了几名嫌疑犯,能肯定其中有林天杰的身影吗?”   柳下溪摇头:“不能肯定。我们手上的资料不全。”   “你上次要我收集哪些商人在林天杰失踪前后去了大陆的资料没这么快到手。”   “先说你昨晚的事吧。”   “好。”齐宁把昨晚发生的事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说小丙为林天杰还是为楼歌背判我的?”被手下背叛绝对不是愉快的经验。   柳下溪沉默着,他在纸上写写划划,过了小会儿才摇头道:“我看不一定。”   “啊?怎么说?”   “你们行动之前会收缴所有的通讯设备吧?”   “是的。”   “也就是说,他们除了跟你联络之外无法联络到外面的人。”   “是的,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为了杜绝泄露消息。”   “你们前往云围村是追踪那两名袭击我跟清荷的外国人,这行动并不是你们预先可以知道的也不是小丙引诱你们前去。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齐宁点头。   “这样一来,小丙无法在整个行动中只是整体运作的一环。如果他早跟林天杰或者楼歌有联系的话,事情应该是楼歌或者林天杰在你们驻地袭击你们,而不是设定一个便于埋伏的环境对付你们。他甚至可以在驻地的时候想法子引出三哥,或者设计绑架他。”   齐宁再次点头:“你说得对。我了解小丙,他没有这种犯罪天份。他能成为我的队员是听从命令能吃苦耐劳,身手也不错。你认为小丙不是因为他们在搞鬼而向我射击的?”   柳下溪摇头:“我看不像。对手的目的是以云桥为界把你引进云围村进行伏击。你让手下小辰他们开着车进去的时候,对手以为你在车上,认为可以收拢包围圈了。没多久,你试着越过云桥的时候,对方留守在桥头的人开枪引燃了大火,封锁了入口。是这样的吧?   ”   “嗯。”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此。   “如果,对方知道你没过云桥会点燃那些可以燃烧的油吗?如果小丙是他们的卧底,就会通知对方你还在桥的这一边,火,会等你过完桥再点燃。根据以上这些,我的推测是:我不认为小丙是他们的卧底。”   齐宁皱起眉头:“小丙开枪的理由是什么?”   “他杀了小丁。如果他真的背叛了你,枪不会对着你的大腿开枪,应该是对着你的脑袋扣动板机才对,他是职业军人,不会弄不清人体的那一个部位才能让人立即丧失生命。”   “是的。小丙几乎杀死了小丁。”齐宁晦涩地道。小丁目前还奄奄一息生死未定啊。   “他的枪口对准的是小丁的咽喉,距离非常近的射击。他们两个本来是一前一后上的大火里的通道。你不如这样设想,他们两个刚过了火道小丁说了什么话,惹恼了小丙。小丙拿着枪对准了小丁的喉管,小丁还是没住嘴,小丙气极开枪。小丁应该没料到他会真的开枪,枪打偏了或者是小丁晃了一下脑袋。太近距离的射击,小丁中弹立即倒地。这个结果让小丙惊慌失措,接着他听到你的脚步声或者说感觉到你的身影……出于本能吧,他对着移动的你开了一枪。你们之间有小段时间的静止吧?”   “嗯。”柳下溪的分析让齐宁不安,难道……他错杀了小丙?!   “他杀了小丁又失手枪击了你,这一刻他肯定是绝望了吧。身为你的手下,他是了解你的。你不会放过他,等着他的肯定是军事法庭吧。他想活下去,只有让你死,你一死他可以把一切罪名推到纵火的人身上。转念之间,他想必是下定了决心,他呼唤了你,你回答了他。于是,他对着你发出了另一颗子弹。”   齐宁闭上了眼睛,他难过啊。   良久,齐宁睁开了眼睛:“依你看,云围村的事是林天杰还是楼歌策划的?”   “林天杰。设圈套人谋划的肯定是他。不过,出面执行者的是跟在楼歌身边的罗得。你们查来查去线索就在罗得身上,查不到他林天杰头上。罗得的执行能力很差,要是林天杰本人在场,你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问号。你活捉了罗得,他的人在哪里?那两名外国人捉到了吗?”   “捉到了。罗得跟两名外国人我会扣在手上。本地帮派的那几个打手,我问完话之后会把他们交给本地警察的。”   “不知道罗得见过林天杰没有。”柳下溪握紧了手里的纸与笔。   齐宁摇头:“我问过,他什么也不肯说。”   柳下溪笑了笑:“等带子里几名嫌疑人的相片洗出来之后,我请他看看。”   第247章 双手-16 柳下溪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眼睛盯着齐宁看。齐宁阴云密布的表情衬着那张色彩斑斓的脸,非常搞笑。   齐宁显然还没从小丙枪击小丁枪击他的事件中回过神来。那位被抹去自己的姓氏只以代号为名称的行动小组成员之一的小丙同志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同伴?   柳下溪猜不透其中的因果。他没见到小丙同志的尸体也不知道小丁同志伤势如何。他的推理仅仅以齐宁的描述为根由,相当片面啊。齐宁不开口,他就不能越俎代庖地调查齐宁组织的内部成员。   整个事件怪异得很啊。   云围村的伏击与纵火,对方作案的手法很低级,动静大效果弱。   不象是精明的林天杰设下的圈套。   柳下溪忍不住想:自己推测的方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小瞧了林天杰这个人?   林天杰应该是谋定而后动的人。   行事这么急躁,不象是他的风格啊。   谋而后动……一个喜欢在幕后的人,这么容易跳到幕前来么?   林天杰……如果自己是他,要摆脱目前的困境该怎么做?   柳下溪全身一震,双手猛拍病床:“不好!”   “什么?”齐宁一怔。他心烦着啦。   “你枪杀了自己的下属,只怕要接受内部调查。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啊!这事……小丙、小丁还有你只怕中了对方的暗算!接受调查之间你将被解除职务,一直到事情调查出一个结果来。”   齐宁叹道:“愤怒之中打死了小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齐宁闭着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多了一份沉郁:“军部的事也不能让你掺和进来。我担心连你也得终止调查林天杰了。”   “是啊。”如果官方禁止深查林天杰事件……凭他柳下溪一人之力在香港能查出些什么来?柳下溪苦笑,除掉官方势力的支撑,他或者齐宁也只算是一只没有牙齿的猫了。   越往深里想,柳下溪越胆寒啊。只怕林天杰的原意就是要把云围村事件制造成齐宁与楼歌的私人恶斗。为了一个男人的恶斗,犯了兵家大忌啊。连累了无故的当地百姓,惊扰了治安损失了私人财产以及威胁了他们的人生安全。还有极不妙的是,齐宁利用自己的职权动用了大批属下,造成了自己成员们的死伤,最严重的是他没经过调查就枪杀了自己出生入死的手下。当时的现场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证,这种事说不清啊。   如果坐实,这将是非常大的罪名啊。   齐宁啊齐宁,你跳进了好深的一个陷阱里去了。   怎么收场?能怎么收场?   “妈的!”齐宁裹着纱布的手狠狠地捶着床。他想到的事情不比柳下溪少。他比柳下溪更了解他们这个圈子的残酷。这次的事,只怕他父亲也抗不住。   “你有什么打算?”柳下溪问。   “我不会认输的。”齐宁抓起削好皮的水果往嘴里塞:“大不了,我当小白脸让你哥养我好了。”   他这话一出,柳下溪反而笑了起来。两人之间严肃而悲观的气氛被冲散了。   齐宁眨巴着眼,他仿佛突然放松了重担似的用轻佻的口气道:“何况现在我们还没输到底,等老黎抓到楼歌揪出林天杰来,事情就好办了。”   “黎卓亮……”   “楼歌如果这么容易被抓到也就没意思了,要知道他也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放心,我信得过老黎。林天杰那边你有什么眉目了?   ”   “我仔细想了一下,推翻以前轻率的推理。我想,林天杰必定还藏在暗处。他好不容易换了新的身份逍遥地活着,必定经过长久的计划,不容易被我们抓到小辫子。一不小心反而是我们中了他的圈套。”   “让你产生怀疑的三个人不查了?”   “当然要查下去,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最主要的是迷惑对手。我们得迂回布局,小心行事。被动挨打的局面非常不妙,我不喜欢。”   齐宁笑了笑:“没有人喜欢被动挨打。”一旦恢复了正常的冷静,齐宁那狐狸的本性就冒出头来,咧着牙齿道:“我至少能把隔离调查的时间推一推。我就不信捉不到这匹狼!”   柳下溪笑了,跟齐宁一起行动,总被他的热血所感染。   “怎么了?没信心?”齐宁“嗖”的一把眼刀刺过来。   “呵呵,怎么会。总觉得设圈套的事是你的本份。”   “别拘泥于形式,集思广益嘛。有好的法子好的布局拿出来用,你我是合作者,是要为人除害铲除这个恶毒的大毒瘤,是申张正义的一方。我们背后有亿万众人民群众……”   “得了得了,高调就不用唱了。”柳下溪止住了他的自弹自唱:“我想到的方法不知道你肯不肯用。”   “先说说看。”   “我们从楼歌着手,先找到他。我可以断定楼歌一定认识换了身份的林天杰。我仔细想了一下你抓到的罗得未必见过林天杰,他这边的线索靠不住。楼歌不同,他知道的事一定很多。楼歌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林天杰间接造成的。”   “楼歌未必会肯与我们合作。”   “肯定不会。”柳下溪托着自己的下巴道:“卡尔死了,楼歌恨我们。”   “你的提议……”齐宁脑筋来了一个急拐弯:“你的意思是我们来暗的。造成楼歌与林天杰内拼?”   柳下溪抚掌:“没错。我觉得楼歌带到香港的手下被剪除得差不多了。在香港他不得已得依靠林天杰。把他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会找上林天杰。他的求救,林天杰会有什么反应?我想大约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借此要挟他得到更高的合作利益来帮助他;另一种是杀了他楼歌。我觉得林天杰选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第二种可能性嘛,其实也蛮冒险的。楼歌有他的地盘他的人脉,杀了他是件冒险的事。他的父母还健在,儿子死了肯定也不会甘心。除非林天杰做了他能完美地嫁祸给你,否则是一件后患无穷的蠢事。”   齐宁咳嗽了一下,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他差点就做了蠢事。   当时他下的令是杀了楼歌。这次行动真该好好地检讨一下自己。太冲动了啊,难得有失败经历的他过于自信了些,看轻了对手又被情绪所左右,才造成了如此背动的局面。   真是血的教训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楼歌投奔林天杰之后,遭受到林天杰的暗杀,这样子可以引起楼歌的反噬。不过,你在打斗时弄在楼歌身上的定位器消失了。我们目前根本找不到楼歌的位置。老黎也没一个消息过来。毕竟他不是我的手下,我也不好控制他的行动。”   “用楼歌来对付林天杰并不是一条好计。还有一个人可以动一动。”   “哦?”   “在酒店来杀我的杀手。”柳下溪从口袋时掏出折叠好的白纸,上面是他用纸画出来的肖像画:“这个人就是闯进我房间的杀手,最后被卡尔一枪打死了。我在你们拍的带子里找到他了。是我怀疑的嫌疑中的第三人,简称‘C’吧。他是带子倒回最初的时候,在偷袭者攻击之前,盯着我看的那个一个相貌普通,衣着讲究的男人。我把他的手画下来了,你看他挟着青菜的手上有长期握枪留下的厚茧。这张脸看出来很普通,是张大众脸跟死在房间的杀手的脸有些不同。我觉得死掉的就是。他的脸稍稍处理过。追查他的来历就不定能查到是谁指使他来杀人的。这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嗯,另外两名嫌疑人呢?”   “A与B啊,需要近距离接触才行。”柳下溪指对另外两张肖像:“可惜落在A身上的镜头很少。至于B嘛,虽然有嫌疑……啊,这张脸有点熟。”   齐宁拿过来一看:“上了财经版的名人嘛。好象是什么杰出青年企业家的样子。是树粗根深的世家子弟。我觉得他没有嫌疑。(他指着A道)至于,这个人嘛……很陌生。啊,把这些收起来,你三哥他们到了。”   鸡汤的浓香先飘过来。   三个大男人抱着一堆碗碗碟碟与菜肴毫无形象地出现在病房里。   柳下溪手忙脚乱地给邹清荷接下汤罐,真香啊。   “煲了三只老母鸡才有这么一罐浓汤,里面还有补血的药材。”柳逐阳居功自傲地摇着脑袋道,把手上的东西一放,一屁股坐在床边。齐宁心痛地给他擦汗,瞧瞧,平时光鲜的衣着有些凌乱了。   柳下溪没眼看他,好意思把清荷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搅。   “烫到手了?”看着清荷提着汤的手红通通的,不由得心痛地道。   “没事没事。柳大哥,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讲。”   “吆喝,几小时没见就说相思话了。”齐宁打趣道。   邹清荷脸皮薄,脸上的颜色马上变红了。   “不要理他的疯言疯语。”柳下溪推着邹清荷出去,找了没人的角落问:“什么事?”   “刚才,在医院里遇到那个人了。”   “谁啊?”   “就是在酒店中餐部遇到袭击的时候,递一杯水给我的那个人。他过来跟我打招呼,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是找工作的话可以找他。”   柳下溪接过一看,非常精致的名片(比三哥的更漂亮)还有股香味儿:茗博集团执行董事彭亦文。   第248章 番外  班长VS楼老大(恶搞篇) 在齐宁与柳下溪对话的同一时间。   某在冬日关闭的海滨沙滩上,上演了一出让人不忍目睹的事。   “啊!”一声如同困兽的惨叫,划破了空寂海滩的沉寂。   黎卓亮目光狰狞地盯着身下挣扎着的强健身躯的猎物,哦,应该是伟岸身躯的大个子。衣服早由于激烈的搏斗被划得破破烂烂,露出了肌肉纠结的躯体。长年暴露在阳光下晒成健康的麦色肌肤有着油泽般的光亮。   黎卓亮的心很硬,他已经打得对方爬不起来了。   他恶狠狠地折断了猎物的双手的腕骨!   楼歌忍不住疼痛发出惨厉的叫声,依旧不甘心地挥舞着断了腕的手臂,击中了黎卓亮左边的面孔。   狠命的一击啊。   黎卓亮一时没躲过生生地挨了这么一下,扭着头,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里面有自己的断牙。黎卓亮眯起了眼帘,目光深邃地盯着脸色浮肿的楼歌,这个男人被他揍成这样子还不放弃挣扎……真有趣啊。下半身强行按捺的双腿有着坚硬的肌肉,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啊。   有意思。折辱这样的男子很有成就感的。   黎卓亮这一生遇到过不少的对手。大多到了这个地步也不会太挣扎,乖乖被他捕了去,投进了监狱了。   越强越男人的对手才让他兴奋啊。   能引起他汹涌澎湃情欲的人这是第三个。   没错,这名男子在他垂死挣扎的反抗中不停地摩擦到他的下体,让他那地方硬了起来。   黎卓亮不容易性冲动,他练的家传武技是内外修练的,内练气外练筋骨。   楼歌察觉了。片刻的震惊之后一口血直直朝黎卓亮的面喷来,肿了的双目只留下一条眼缝,里面是恶毒的光线。然后撑起上半身整个头朝他砸来。   黎卓亮一拳朝把他脸打了下去。   性子够硬!成这个德性了还要垂死一击。   黎卓亮左手抓住了他的双腕,右手抽出他的皮带,迅速一扣把他的两只断了腕骨的手扣在一起。啊!还在乱动!傻瓜,越动他兴奋啊。黎卓亮把他翻了一个边,按在沙地里,双腿插在他的殿间。“哗啦。”衬衣撕破了,厚实的背部布满了新旧纵横交错的伤痕。   不是安份的人啊。   被他踢断的腿坚持不懈地想站起来。   真是强健的猎物啊。   “妈的。滚开,死狗。”楼歌咆哮道。   他是他那圈子的老大啊,败就败了怎么可能被男人压在身子底下?   黎卓亮笑了:“你还是省点力气等一下留着哼哼吧。”   “嘶”的一声,裤子被扯破了,露出结实的有弹性的屁股来。黎卓亮吹起口哨来,一边用巴掌使劲地拍了数下,一直到肤色暗红:   “看来做阳光浴的时候你连裤衩也不穿啊,大西洋的彼岸真开放。”他那半边肿胀了的脸其实很痛,不过看着对手更惨连这痛也变得甘美起来。   楼歌破口大骂。听清他耳朵里实在是难以入耳。黎卓亮把自己上身的外套脱下一股脑子塞进他的嘴里去。   总算安静了。   他使劲地瓣开了手感极好的屁股露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菊花后池。   嫌此处不干净的他撕了一块衬衫的布里里外外擦了一遍,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劂着屁股……黎卓亮猛吞了一口口水,觉得全身燥热得难受。解下裤扣儿里面充血的玩物,弹跳而去。有着初违了的少年初体验时的急切,迫不及待地抵向了销魂的所在。抬起了他的腰,好硬的肌肉啊。整个身躯硬梆梆的,瞧瞧,这腰身跟崩紧的象美味的烧鹅……一掌下了半分力气拍下去,楼歌那身子更紧了。   不管了。挺腰插了进去。   好紧!   血流了出来。   紧得发疼,仿佛要把他那话儿给绞断。   这种性很不舒服。黎卓亮退了出来,楼歌的身子不由得松懈了一下,跟离水的鱼似的在沙子上喘息。黎卓亮抽掉塞在他嘴时的衣衫,抬起了楼歌的腰身,换了一个正面位置,居然看到了楼歌眼帘的泪痕。   “畜生!”楼歌啐了他脸一口。   起伏的胸膛……健美的腰身然后是窄窄的髋骨,下面是粗壮的大腿,浓密的体毛里埋着无精打彩的雄性之物。   黎卓亮血液贲张,抬起他的左大腿,满意地看着楼歌变得惊慌失措的表情。   面对面似乎更有趣啊。   黎卓亮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的凶刃再次冲入禁地,有了鲜血的滋润以及楼歌放松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好抵抗的准备。这一次的冲入容易多了。   真舒服啊!数次猛攻之后,楼歌终于放弃了精神上肉体上的抵制,瘫软下来。   身体的肌肉虽然很硬,可弹性好啊,把两只大腿压到胸前很容易就做到了……沉沉浮浮欲海生涛……楼歌咬紧了牙关。   他对天发誓:与这个人的仇恨不共戴天!有生之年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咱把时间往前挪挪,说一说黎卓亮追捕楼歌的事情。各位看官,不要小瞧这事儿。楼歌此人在本单元里占有举足轻重的份重。楼歌嘛,大家都认识了:柳家三男的发小,齐宁的情敌,目前正殃害着他国民众,是一个国际军火犯。个头大,肌肉壮,眉粗目浓一张朴实的国字脸正气端庄,做起的事儿来嘛象一头犟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那么,在这里先说一说黎卓亮这个人吧。   黎卓亮善于追踪之术。这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是深山老岭出来的山娃子,祖祖辈辈都是猎户。这是官方记录的档案。   其实,他的祖宗没解放之前是响马。所谓响马也就是强盗,占山为王的山匪。后来,祖宗们见势头不妙金盆洗了手,移居到另一块山头老实地做起山民来。曾经是江湖中人嘛,总有一些压箱底的家传的武艺。虽然没有武侠传奇中的那么神乎,比起普通人的身手来说高了几个档次。   黎卓亮从小就在山里上窜下跳攀山越岭爬树荡藤,活捉一些黄鼠狼山兔山鸡。再大一些斗过熊瞎子搏杀过恶狼。书呢就只读到小学,整个人野得跟皮猴子似的。家里人管不住,响应国家号召把他往军队里一送。   得,小皮猴套了紧箍咒。   话说军队的新兵训练,矫正的就是这些活蹦乱跳的猴子猴孙们。国家栋梁之材哪个是让他们随意成长的?   一个山里娃子到了一个大的环境,周围的同年人来自五湖四海,那热闹劲儿,攀比劲儿,热血沸腾得天天跟六伏天似的太阳。   没当过兵的同志们是想象不到的。   书读得少的黎卓亮在这个大环境下,吃力了。   不会说故事,不会侃大山,不会显摆的山里娃子成了闷葫芦。   男人们除了身手还需要头脑、智慧与学识嘛。   不过,军队到底是崇尚力量与身手的地方。   他从小训练出来的身体素质与五官的敏锐加上家传之学很快在新兵中脱颖而出。两年不到成了有名的标兵,接着被上面的人看中他的身手他的沉默调进了特别战队。   一年之后他遇到了齐宁,齐宁是一个有识人之明的人。   很快的黎卓亮在小队中发光发热起来,他背后有齐宁为他出谋划策。   在齐宁的劝说下老黎同志开始自学了。再加上咱们国家对特殊人才的培育是不小气的。后来,老黎跟齐宁一起去国外留学了一段时间,那头脑那智慧就跟雨后的春笋似的。黎卓亮很快成为能独挡一面的高级专员。   人的个性啊,是有先天因素的,比如说遗传基因。人的个性完全定性少不了有后天的环境渲染,比如说时势造英雄。   在别人眼里黎卓亮无疑是怪胎一名。他冷淡他沉默他不爱浮夸不爱吹嘘,也就是大家公认的不合群的人。   黎卓亮追踪敌人的时候有一套自己的方式,秘而不宣的特别方式(不过,这方式被齐宁秘密侦破了)。   说穿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技。   只能说明他的心理状态过于古怪罢了。   他呀,总是以热恋中的情爱之眼看待自己的猎物。   当他有权挑选自己的对手时,他的追踪已经变成了经典传说。   齐宁的职位越窜越高之后,他秘密地聘请黎卓亮为特约密探,专门追踪符合他口味的黑暗高手,也就是所谓的赏金猎人。   黎卓亮挑选对手是需要累积情绪的,当情绪达到沸点他才开始追踪自己的猎物,一旦被他盯上……没有猎物从他眼皮底里能成功逃脱的。   一旦他开始追捕对手,他眼里燃烧的热情总是让猎物们战栗得如芒刺在背啊。   黎卓亮认为追捕猎物要先爱上猎物,只有以看待情人的目光以恋爱的热情才能勇往直前的追逐下去。这个见解倒不是他黎卓亮发明的,是教他身手教他狩猎的爷爷说的。原话是:捕捉狐狸的时候要珍惜它,不要当它是畜生,要当它是最好的朋友喜欢上它。你就会慢慢地发现它的觅食习惯,行动样式,出没的地点,落脚的地点。等了解这一些的时候捉住它就很容易了。从经验中总结出来:猎动物与猎人也是有共通之点的。   人对自己爱恋的人是怀着怎样的目光?当然是如影随形的恋恋慕慕。   第249章 番外  班长VS楼老大 黎卓亮不喜欢在都市里追踪对手,他更善长丛林追踪之术。   可是,今晚的他很兴奋。   沉潜了七个月零五天的他,全身血液在月夜街头燃烧起来。   那是一场真正的格斗,历时七十八分钟,有着让人意外的想象力与暴发力的两名男子带着各自的信念动用了他们的拳头。   每一拳尽情地舒展着他们的力量……比起柳下溪,黎卓亮更欣赏每一招毫不留情的楼歌。   那个人,那个叫楼歌的男人,每一拳每一腿打出去带有极致的力量之美。那拳脚之间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很有激情啊。   是誓死要把对方致于死地的打法。   战斗场上需要的就是忘我的精神,一心一意只求打败对手只争胜负。   很显然,在这方面心里有着无数条条框框,挂念东西太多的柳下溪不如楼歌。   以黎卓亮这种行家的目光来看,柳下溪的身手不见得会输给楼歌,但他的战斗力与气势弱了许多。精神层面达不到格斗之最高境界:无心、无畏、无死。   柳下溪的格斗精神是不可取的。   黎卓亮认为柳下溪也好齐宁也罢,他们这两个人无法当成对手,成为同事嘛还过得去。虽然他们可以称得上强者。却不是他欣赏的极纯粹的强者。   楼歌在逃,飞奔在空旷的街道上以S型前进着,他的大衣在劲风中飞舞。   不少人对他的大衣带着嘲笑的目光。只有他知道,这大衣是特制的除了里面有铝合金纤维的成份之外还包有磁石,可以干扰各种追踪器之外还可以吸住力道不够的金属武器,击向他的子弹很容易被大衣里的磁石吸引偏离枪轨。   身为枪贩子,他对枪支弹药的了解不亚于专家,也精心计算过各类枪型的子弹速度:枪发射的威力(也就是初活力)W是重量,V是初速,G是重力加速度,用2G除以WV的公式就可以求出其速度。   对付一两名枪手,他还是有把握的。   他讨厌的是乱枪齐放的围剿。他认为只有逃离了高空凌下的伏击圈他就安全了。   楼歌以前也逃亡过,在枪林弹雨中逃亡。   他到现在还活着。   楼歌也许不是天才,但绝对不是笨蛋。   他跑得非常快。   他块头虽然大却行动敏捷。他受的伤与他强健的体魄不成比例。   连续奔逃了几个小时,他尽量避免逃入死巷,他屏除对他不利的环境,特别是那种可以高处放冷枪的地带。   在黎明到来之时,他逃到了海边沙滩上,冬季的沙滩是寂寞的。   楼歌一直知道他身后有人在追踪。   他能清楚在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灼热的虎视眈眈的眼睛在专注地凝视着他。那眼神仿佛要生生地把他一块块的切割。   他摇头,那是非常不愉快的想法。   连续奔逃了几个小时,楼歌可以断定,追踪者只有一个人。有趣的是这个追踪者只负责追踪并没有偷袭他。   他冷笑。齐宁未免也太自信了,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   他可以想象到齐宁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无非是想借着他找到林天杰。   哼!林天杰的死活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不想让齐宁如意。他不会去找林天杰!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奉陪到底!   “出来吧!”楼歌背对着大海,握着带有暖意的枪柄冷冰冰地道。   “呵呵。”黎卓亮从礁石旁边闪了出来。他目光闪闪地注视着楼歌。很欣赏这个人啊,想着他与柳下溪激斗了一场接着又是几个小时的奔逃,呼吸居然没有乱掉。身型站得多直!强壮的体格隐藏在衣服底下,不是一天二天形成的。   多好的体力啊。   黎卓亮的目光燃烧着火焰。   那目光让楼歌打了一个冷噤,场面话一句也懒得说,抬起手腕用口径44的MM七十二型的手枪连续开了几枪。   黎卓亮的身形以双脚为支点由膝盖为折点九十度后翻,双手撑在沙滩上,楼歌连发的子弹全部空飞。这是硬功夫,比起弓腿马步难度不知高了多少。   黎卓亮就在身体成桥的一瞬间,脚尖往上一挑,扬起了无数的沙尘有生命似的朝楼歌的面门飞来。楼歌解下大衣朝他一罩,不但阻止了扑向他面部的沙尘也把黎卓亮罩在大衣中。哪知黎卓亮以左手腕为支点腰身腾空而起,双腿袭击楼歌的上半身。   楼歌疾速后退,手枪继续喷火。他不能置信地看着黎卓亮根本不用借力双腿成“一”字纵身翻腾在空中。楼歌手心在出汗,手还是稳稳地握住了枪,调整射击的角度。一边睁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以各种漂亮的身法在空中跃动,子弹无一例外地落空了。   鬼!冷汗沿着面颊往下流。楼歌不是浪漫的人,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个人。   这一刻,他是胆怯的。   大脑里流淌着浑浊的水,他做不出正常的反应,他无法自由地呼吸。有一种绝望的情绪迷漫在心头。这个男人是无法战胜的。   然后,手枪里的子弹打完了。   海水漫到他的鞋面上了,他没退路了。   楼歌站着没动,他的肌肉由于精神紧张而僵硬。   他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看着黎卓亮拉着他的大衣朝他走来。   楼歌看得明白,自己远远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对手。他没这个本事在近距离里全部闪开连发的子弹,最多只能保证伤不到要害而已。   他们之间存在着实力的差距。   实力的差距也就是他拚命逃亡无法摆脱不了这个人鬼魅般的身影的原因。   黎卓亮丢下了他的大衣,眼睛乌黑发亮地盯着楼歌看。   楼歌松了松手指,手枪落地。“扑通”的声音惊动了他,这声音使呆滞的眼珠突然跳动起来。他的脚步动了,慢慢地加快了步伐,他跑了起来,他冲着黎卓亮而来。   双拳错落有致地攻击黎卓亮的前胸。脱掉了大衣丢掉了手枪,楼歌的步伐更加敏捷。可以用动如脱兔这个词汇来形容了。   楼歌在想些什么?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求打倒面前这个男人。只有从这男人身上踏过,他才能找到生路。楼歌用的是很少示人的自创拳法,结合了少林拳洪家拳与美式的拳击。他自命名为爆拳。   拳腿不是乱打乱踢就能取胜的。   拳腿功夫是有章法的。所谓拳腿的章法是指:顺势而为环环相扣生生相息随势而安递相映带循环往复,如是自能神完气畅精妙和谐。   在中国武术的谚语中常说“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楼歌与柳下溪都属于外家拳法(先强筋壮骨,增加打击力度和抗击打能力)它更讲究以力量和速度克敌,以招式为先。   黎卓亮屈起手臂硬挡了一拳,很重,骨断了。他笑了,这拳重量感十足啊。   硬接是愚蠢的事呢。   他闪身避开着他接踵而来的攻击。   这个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从他逃亡的速度(据老黎观察,他逃跑时平均每公里的时速相差不到二十秒)与选择的路线都显出些楼歌是临危不乱的人。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当太阳慢慢地移到高空隐藏了它的笑脸时,楼歌汗如雨下,喘着粗气的他并没有放弃。不停地不停地进攻进攻再进攻。   攻击者与防御者在漫长的时间内调换了主与被的位置。楼歌攻击的招式中十有八九落空。体力的耗损成直线状下跌。   汗浸湿了黎卓亮的内衣,这种招招逼人的近身缠斗来不得半点儿松懈。他远没外表看上去的轻松。   楼歌拳头的重量减弱的时候他闪避的身形也在逐渐变缓。   时间消耗着双方的体力。   战斗本身是需要持久力的……当楼歌腾空身子右腿笔直地凌空一踢,朝他面门砸下来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足够匹对的灵活闪开。   头,破,血,流。   这一腿命中目标,楼歌也燃烧尽他的力量,脚落在沙滩上时跄踉后退了数步,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双膝并不是撑不住他的身体而瘫软下来……他愕然地看着膝弯里插上了一把飞镖。就在他踢中黎卓亮的面门时,对方一直保留着的飞镖出手了……一副冰冷的手铐套在他手腕上。   大功告成的黎卓亮仰天躺在沙滩上。   他是人,人总会累的。   现在,他累了。   风声,海水声以及急促地呼吸……楼歌盯着手腕上的手铐良久良久。   双手搁在膝盖上慢慢地卷起十指,动了动……然后,猛地抽出了膝弯里的飞镖,血喷。用牙齿撕裂了衬衣的衣袖,笨拙地绑上了伤口。   动静不小……他偷偷地扫视着黎卓亮,对方捂着头部的伤口一动也没动。   楼歌缓缓地站了起来……对方还是没动静。   楼歌拔腿就跑……夺命狂奔也不过如此。   黎卓亮坐了起来,嘴角挂着让人费解的笑意。然后沿着血滴的路线一路追踪。   楼歌抢了路人甲的外套……路人甲报警……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楼歌早就不见人影了。   楼歌躲进了电话亭,四处张望……他拨了一连串电话号码……从电话亭出来,很神奇的他手腕上的手铐没有了。一分钟之后,黎卓亮进了这电话亭,发现手铐被打开了丢在角落里。黎卓亮也在这儿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楼歌闪身进了一间药铺十几分钟以后出来,身上的伤显然重新包扎过了。   楼歌进了一间服饰店,出来之后还他一个风度翩翩的名流人士。   一辆银色敞篷福特雷鸟停在服饰店门口,车主优雅地走下来为另一侧的女士打开车门。   楼歌突然纵身跃上了驾位一脚把车门勾上,转动着车主还没来得及取下的车钥。   车飞箭般地离去。   楼歌嚣张地扬着左臂,把车主的咆哮置于脑后…… 第250章 双手-17 齐宁不肯安分地住院。这里他的军衔最高,他的下属没有人能反对了他。   柳下溪能理解他的顾虑……住在医院里闲杂人员多,他要私下行动的话诸多不便。而且,很容易被有心人查到他在住院。这么一来,齐宁就不可能潜在暗处了,除了要抓住林天杰与楼歌他还有其他的任务……对目前发生的状况一知半解的邹清荷担心得不得了。不知道从哪边着手才好,狠不得双手一抓,罪犯就在手里了。连齐哥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藏在暗处的黑手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大了。他急啊,该怎么办呢?抬眼看柳大哥,觉得柳大哥的脸色非常阴暗哩。   柳逐阳反对。   他叉着腰,踢了踢腿。大有一副你给我离开病床我就一脚踢你见阎王的。   嗯,这个动作跟他的气质相当有出入。   恶狠狠的眼神对上齐宁那副无可奈何的苦笑,不由得敛了敛眉。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吃饱喝足的他对众人挥一挥手。   柳下溪很自觉地拉着邹清荷出去了,齐宁的手下也离开了。   剩下独处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小会儿,齐宁放柔声调道:“逐阳,坐在床边来。”   柳逐阳历来是不听话的,可现在齐宁这副歪样儿也不大忍心跟他唱反调。   等他坐了过来,齐宁拉住了他的手。   绷带没取下,手感极差,柳逐阳没有随着自己的喜好拨他开的手。口气很冲道:“受了重伤就该老实呆在医院接受治疗,你给我乖乖地住院,事情就这样,我不接受你的上诉!”   齐宁叹了一口气:“逐阳,对方要杀了我。”   “啊!我看不见得,楼老大只是吓唬一下你。”柳逐阳撇嘴。   “想我死的人很多,不止他,还有林天杰。”   什么也不知道的柳逐阳听到林天杰这三个字的时候感到意外,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惹到他了?他不是在逃亡么?怎么还敢惹事。”   “他在逃亡我在追捕,他当然想除掉我。想我死的人哪里只有他啊。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并不讨人喜欢,恨我入骨的人睁眼等机会把我除掉。直接杀掉我还怕有后患,现在不少人知道我跟楼歌有过结,我一死,不管是谁下的手,罪名直接推到他身上。我留在医院只能是明晃晃的人肉靶子。下溪应该没跟你说吧,他跟清荷昨晚住在酒店里有枪手闯进房间杀他们,合该他们命大,逃过了一劫,后面又遇上楼歌要劫持他们威胁我。幸好,我有派人保护他们,结果我这边的人与楼歌对上了。”   柳逐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连下溪也要杀?”   “嗯,你也在他们的名单上。有楼歌保着,你的命可能会保住,只不过会被楼歌带回美国。我让老黎带你来香港就是怕他们在北京动手掳了你,要挟我跟下溪。你还记得楼歌曾经用柏青要挟你大哥么?楼歌虽然不会要你的命,林天杰这个人就说不好了。昨晚他们在火烧渔村连累了不少渔民。心狠手毒,没有道德廉耻,更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我怕呆在医院,对方派人来暗杀的时候连累医院无辜的人。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不能让你有事,我要保护你。”   柳逐阳腾身立起,一字一句道:“我,早,想,跟,你,说,我,不,需,要,保,护。”   不要人保护?才怪!   齐宁腹诽他:以他的臭脾气,没人护着,腿早就被人打断了。   看着齐宁不停地叹气,柳逐阳非常不爽!臭小子,居然这样小瞧他!别忘记他混过太子党曾经在北京城里是一号横着走的人物。多少人求到他门前来,只为了他的一二句搭挢的话。   他柳逐阳这些年结交的人物不少哩。   林天杰!哼,又算什么鸟。当年在北京听到他的大名,他柳逐阳连眼角也懒得抬。   就算是现在,他柳逐阳在北京也是一个上得台面的人物。各帮各派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   他!大方,肯撒钱,欠他的人情债的人多的是。如果是处在梁山泊的年代,宋江的“及时雨”的名号非得让给他不可。   就算在香港,他认识的财经界大佬也有好几位哩。这些大佬们想在内陆发展,想在北京混上地头来,哪个不想与官僚搭上线?他一中间人,为他们牵过线出过力,也收过对方的好处。这种台面下的交易谁不心领神会的?现在他找上门去,谁敢不给他面子?   齐宁看着他眼珠不停地转溜着,心里头有不妙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林天杰在哪里?”柳逐阳抱着臂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问道。   “我要是知道,直接抓了他万事大吉了。”齐宁翻白眼。   “楼老大呢?”柳逐阳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他可不想困在香港不死不活的,他也是堂堂热血汉子啊。   “给他逃了。老黎打过电话来,说是他在他眼皮底下跑了。楼歌肯定知道林天杰的下落。”齐宁抓着他的衣袖:“不准你乱来,我现在无法跟在你身边。”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就等着别人来杀你。没出息!”   齐宁语塞,好半天才道:“你有什么妙计?”   “没有。我可以请人出面在香港搜寻林天杰。你给我几张他的照片。”   “啊?”还有大张旗鼓这一招啊。   “啊什么啊。”柳逐阳一屁股坐下,咪着眼睛直视他,嘴噘了起来:“你们就没半点影?”   “我跟下溪合计了一下,认为林天杰应该整了容换了脸。下溪认为林天杰易容之后改不了本性是一个站在明处享受、躲在暗处策划的男人。”   “整了容换了脸的话事情难办了……”也是,一个逃犯换了一张脸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也没有人能认得出来,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柳逐阳对林天杰不熟悉,摸不清这个人:“你们就束手无策只有挨打挨杀的份了?”憋气啊。   办法总是会有的,齐宁现在最想做的是整合手上的资料,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柳大哥,我们怎么办?”邹清荷背着手在医院的前庭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柳下溪看他那样子象是一位小老头,弯了弯嘴角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心急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   “这一点我知道。可心里就是着急就是很紧张。”这种心情是害怕身边的亲人朋友受到无法预知的伤害引起的精神高度紧张感,由不得他掌握自己的理智啊。“柳大哥,我们得改变局面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找不到对手在哪里,怎么好出击啊。   “在做饭的时候,柳三哥问过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没跟他讲。后来他说在香港认识人,黑白道都有,有什么事可以找人帮忙。”   “三哥在香港黑白道上有人?”柳下溪很意外,三哥的人面有这么广么?   “嗯,他说他曾经帮助过的朋友来香港混了,有人欠他的人情。”   “这事让我想想。”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彭亦文的名片来。   “清荷,你知道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柳下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广泛流传的格句,普通人都知道的啊。邹清荷很奇怪柳下溪说这句话的含意。   “清荷,我打算做靶,让人找上门来。”   “什么?”邹清荷吃惊,会很危险啊。   “我想以官方的名义追捕林天杰,请求香港警方的帮助。完全暴露出来,让齐宁藏在暗处,我们一明一暗交叉行动。你还不知道,楼歌逃了。”居然让楼歌逃掉了,柳下溪忍不住揣测:齐宁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柳大哥有任何计划,我也要跟你共进退。”邹清荷捏着拳头道。   “有什么计划,算我一个。”柳逐阳阴恻恻地从邹清荷身后冒出来,吓了清荷往前面跳了几步,回过头来死瞪他。本来嘛,两人有一起进厨房的阶级友情,抹除了两人之间的年龄界限。现在柳逐阳吓唬他,清荷勇敢地举起拳头当胸揍了他一拳。   柳下溪早见到柳逐阳朝这边走来,本来打算先对他打声招呼的,柳逐阳对他竖起噤声的手势,原来是要吓唬清荷。呵呵,想不到两人突然变成平辈似的亲昵了。   “你跟齐宁谈得怎样?”柳下溪压低声音道。这里的环境幽静,不担心有人偷听。   “管他去死!反正,我是不会被动挨打的。”柳逐阳的胆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膨胀起来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豪迈气慨。   柳下溪把彭亦文的名片递给他看:“你认识这个人么?”   柳逐阳摇头:“这个集团公司的名字我不陌生,在北京包了一个大工程做了。我认识这个集团的大公子,也姓彭,估计是亲戚吧。   他跟林天杰的事有关?”   “目前还不清楚。齐宁跟你说了林天杰的事?”   “提到了一点。没说清楚,问他还不如问你的好。姓林的对付你和清荷,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信不过齐宁但信得过你。这事得靠我们自己解决。”柳逐阳扬着有点过长的头发意气风发。   柳下溪的目光深邃起来,他不想把清荷与三哥扯进来啊。   第251章 双手-18 柳下溪走进了冷冻室,两具尸体还保持着临终时的状态。一具是齐宁的手下小丙,另一具是死在酒店的无名杀手。   柳下溪接过齐宁的下属递来这位无名杀手的尸检报告看了看,军方的法医与警方的法医在写报告上的程序类似。身高体重血型以及死亡时间还有尸体生前的身体状况死亡原因与死亡时间等等。   他们的死亡原因很简单都是被人一枪打死的。   无名杀手的尸体被解了剖,看到报告里他胃袋里的食物成份。柳下溪可以肯定此人就是出现在带子里的C君。揭开白布,仔细看他这张脸……没错就是他。   除了尸身上有许多不重复的旧痕之外,柳下溪没有发现军医之外的情况。   “有他生前的情报吗?”柳下溪问跟着他来的小韶。   小韶摇头:“杀手本来就是神秘的行业,要想把脸和名字对上号的在榜上没几个。他们除了杀人收钱之外跟普通人一样生活着,知道他们的底细的人只有他们的媒介。”   “我看他是老手。”柳下溪点头。瞧着此人的右手,满是枪茧是习惯拿枪的人……五官没有特色看不出是哪个地域的人种。   “长官说了,如何处理这具尸体听柳警官的。”小韶很有阶级觉悟地道。   柳下溪挑眉,齐宁并没有跟他提这事。   如何处理这具尸体啊……得仔细地想一下。直接把他交给香港警方,不方便一一描述整个案情。不交给警方直接火化的话又可能丧失了从香港警方那边得到某些有用的信息。柳下溪虽然有心想借助警方的资料库与警方的力量,可是有些事不方便向香港官方公开,合作起来未免有些绑手绑脚。最让柳下溪心动的是:传说中香港警方记录的犯罪者的指纹库与世界指纹库接轨的。   “我看,这人死在香港还是直接交给香港警方吧。先放一放,等我跟香港警方沟通之后再进行移交手续。”柳下溪紧了紧拳头很快松开,转过身去走向另一具尸体。   小丙个人资料在尸体报告上没有列出,显然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军方不会公开。   “有发现吗?”柳下溪问化验尸体的军医。   对方目光盯着小韶看,小韶对他暗暗地打了一个手势。   “抱歉,不能说。”   柳下溪掀开了白布,小丙的年龄应该在二十四五的样子,北方人种,面部轮廓分明,眉骨颧骨高而突出,面长嘴阔,脸上,特别是鼻孔处沾有油烟的灰沫。他的身体很结实,肌肉的弹性极佳,腿上的毛发旺盛。身体上也有众多的伤痕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腹部有一条倾斜的旧刀痕足足有15厘米……他的左腰侧有一处硝痕是子弹擦身而过的痕迹,从伤处的颜色与皮肤焦灼度来看应该是昨晚留下的。   “他的衣服呢?”柳下溪问。   衣服当成证物已经包在密封袋里了。   “这里是子弹擦伤的。”军医走到他身边:“这一点,我确认了。据我的推测:应该是他向小丁开枪的时候,小丁也发出了一枪。   我检查过小丁的手枪,里面少了一颗子弹。”   与此同时,柳逐阳和邹清荷在一层层盘旋而上的大商场逛街购物,齐宁暗暗地派了数位精英分子布在他们附近保护他们。   “这也太贵了吧!”看着西装上的标出的明码实价,邹清荷冷汗从额头翻滚而下。   柳逐阳揽着他的肩道:“先试试。”身为成年人的他很清楚,社会是有它自行规则的。要想出入一个城市的上流社会就需要与之相配的着装。人类文明的进化在衣着打扮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我不要试!”邹清荷倔强起来,这么贵的衣服怎么能随便试穿哩……柳逐阳一巴掌拍着他的后脑勺:“甭废话!听我的。”把挑好的衣服往他怀里一塞。   邹清荷思想斗争了小会儿,还是乖乖地进了换衣间。   哇噻!柳逐阳眼睛一亮。想不到平时不起眼的邹清荷换了一套高质量新款式色彩华丽的衣服之后形象大变,成为俊俏的男孩了。真是……来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大变身!   他的肤色是的白晳的,他的眉是秀长的,他的眼睛又圆又大,鼻梁是笔直的,嘴唇看得出是菱形的,以前太瘦而过尖的下巴现在多了份肉感变得圆润了。过去不变的寸头也留长了,刘海儿四六份收到脑后修剪得干干净净。里面穿了件大圆领的米色汗衫,配着花色桃领的毛线背心,露出线条优美的长脖子。试穿的外套是一件大阔叶领配左右各三颗双排扣的大衣,大衣的下摆一直接近膝盖。名牌衣服在做工上没话说的精致,那腰身收得真漂亮……衬出邹清荷的身型像蓝桉一样笔挺。这是一件靓蓝色染有淡黄浅蓝银白三色相间的大花,华丽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柳逐阳上前给他解开大衣的扣子,就见他一双修长的腿套着名牌的米色长裤显得非常地直。再把自己刚刚挑好的淡蓝色围巾给他挂在脖子上。   柳逐阳打了一个响指吹起口哨来。   “这个。”邹清荷左右转动着脖子,很不自在啊。   “就这个了。”柳逐阳一锤定音。   “我要换一身。”邹清荷不习惯穿这种花团锦绣的衣服,好怪哦。   “安啦安啦。”柳逐阳吹着口哨。他自己挑了一套斜纹银灰的西装服。怎么看都是一副事业有成的社会名流。   逛街购物是耗时的苦差。   邹清荷苦着脸提着大袋小袋,换成去菜市场他更乐意些。   柳逐阳兴致正浓。   香港果然是购物天堂啊。   “你在张望什么?难道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见身边负责提东西的苦力(此处指邹清荷同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柳逐阳问。   “我担心……”担心林天杰或者楼歌的人突然冲出来绑架他们,虽然他找齐宁确认过,会有人暗中保护他们。邹清荷不是担心自己会遇到意外,他担心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柳三哥,毕竟楼歌的目标是冲着三哥来的。   他们出门购物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同时也是当诱饵看能不能把藏在暗处的毒蛇引出来。   他是有主见有想法的孩子。可自从见识到对方无视人命毒辣的手段之后,他内心深埋了害怕的因子。   越恐惧就越要战胜因恐惧而战栗的心,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以后的岁月里勇敢地把双脚稳稳站在地面上。   出来逛街当诱饵是他强烈要求的。   柳大哥虽然反对,但考虑到他说的理由:事情总是越往好里想越会坏事,这样藏着也不是办法。反正,我们迟早要跟他们对上的,不能自己先弱了胆量。柳下溪明白他的意思,不经历风霜成全不了梅、松的气节。   “就爱操心!你跟下溪一个样,事情总往死胡同想。我们这样光明正大的逛街,对方真想要行动会马上联想到,我们在设套等他们上门来。他们又不是笨蛋!经过昨晚的事,大家都在小心地观望着。清荷,你要知道,下溪跟齐宁都是那种削尖脑袋把简单的事复杂化的人。他们喜欢把任何人任何事都要细细地揣测一番。其实啊,一般人都活得很简单的。把心放开些,该来的就让他来。”柳逐阳豁出去了,把心空出来反正天不怕地不怕。   此刻的他在思想境界上完全达到禅学之意:“空则无,无生万物,万物相息自有定数”以及“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当然这种禅境也只是他片刻之间的清明。柳逐阳本质是红尘俗人,摆脱不了贪、嗔、痴的业障啊。   邹清荷笑了。以前啊,他并不认为柳三哥多有内涵,现在才发觉柳三哥也是一位有理念的人哩。看来,他不了解柳三哥呢。   噫?三哥怎么突然不走了啊?邹清荷回过头来,见柳逐阳铁青着一张俊脸望着某处发呆。   “怎么啦?”   “清荷。如果等一下有什么事发生,你不要管我,只管跑!”柳逐阳语气凝重地道。   邹清荷立即抓紧了他的胳膊低声道:“你看到楼歌了?”   “不知道我是不是眼花了,看到他在对面的人群中一晃而过。”柳逐阳自己也有点不能置信。楼歌是大个子很容易在人堆里冒出头来……邹清荷的左手搁在身后,卷起三指头伸直了食、拇两指,这个手势是表示发现可疑人员,请大家戒备。   出门之前齐宁特别叮嘱过他。要他多分心照顾柳逐阳,把各种联络的手势教会了他。   看到楼歌的一瞬间,柳逐阳无所畏惧的精神被击溃了。邹清荷走到他面前跟他说话,让他那被击溃的胆量又重新整合在一起。   “清荷,我想跟他谈谈。”想着自己比邹清荷年长许多,胆子还不如他……惭愧啊。   柳逐阳下定决心朝前走去。前面有斑马线,他想过马路。   “跟他谈得拢么?”他很怀疑楼歌有没有道理可讲。   “我跟他交情不一样,是发小。”柳逐阳舔了舔嘴唇,还是有点怕啊。楼老大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向是强势得令人畏惧的。可是,事情不谈开就会没完没了的拖下去,他们彼此的年龄都不小了,不能再如此含糊不清下去。楼老大做了这么多事无非是想逼他出来,既然这样,硬着头皮上吧。   “我也要去。”邹清荷决定寸步不离他。   有一个干系不大的清荷在身边,柳逐阳觉得楼老大应该不会在意的。   第252章 双手-19 邹清荷紧跟着柳逐阳过了马路。他们这是要寻找楼歌么?找得到他吗?他很怀疑。楼歌现在是在逃亡啊。看着柳三哥脚步稳当地往前走,那样子分明是知道楼歌在哪里。   “柳三哥你知道楼歌在哪里吗?”邹清荷问。   “我看到他进了那间西餐厅。”柳逐阳很肯定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家西餐厅道。   他的眼神真好!邹清荷佩服他。   现在不是正常进餐的时间,西餐厅的客人不多。西餐厅的室内装修过于雅致,虽然是大白天的室内的采蛮朦胧的,很有情调。   柜台旁边领座的漂亮女服务生朝他们走来声音清脆地道:“先生几位?”   “找人。”柳逐阳四处张望,没见楼歌的身影。   “请上二楼。”女服务生带他们去了楼梯间,不因为他们只找人不吃饭而有所怠慢。蛮有素质的从事服务行业的人。邹清荷对比了一下在北京见到过的某些饭馆的服务生,觉得在服务态度上还能有所改进。   在临窗的双人情侣桌上柳逐阳看到了楼歌。   楼歌正在切牛排,桌上放了两份商务餐。他显然饿极了,动作幅度大,切的牛排块头大,一口包一大块。   他看到柳逐阳出现也没露出吃惊的表情,嘴里嚼咬的动作更没停顿下来。他只用凌历的眼神扫射着柳逐阳,就让柳逐阳全身战栗了一下。   柳逐阳稳了稳自己的心情,坐在他对面目光落在楼歌的脸上……噢,成了大花脸啊!看来伤得不轻。   原本对他有一肚子怨恨的柳逐阳,看到楼歌肿得跟馒头似的双手不灵活还止不住颤抖笨拙地与牛排奋斗的样子……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想必他也身负着重伤。   在三人的沉默中,柳逐阳主动地替他切好另一盘里的牛排。   本来自认为有理的他打算着要好好修理一下老大。至于用什么方法去修理楼老大,他还没想到。   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大伤痕累累,一副积怨很深的怨男模样,柳逐阳积在心里的虚火怎么也发不出来。唉,现在无法算清谁是谁非,他头痛啊。(详细情况齐宁并没有跟他细说,柳逐阳对整件事处于迷惘中)听说这次事件中齐宁与老大各有手下死了。死了人是大事了……柳逐阳叹了一口气,楼老大不想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柳逐阳还没自恋地认为这两个人是为了争自己才大打出手的,有可能是那个林天杰在他们之间挑了事非,把两人以前小小的过结迅速扩大成不可收拾的状况。说到底都是万恶的林天杰不好。   楼老大跟齐宁怎么成了冤家呢。唉,一个是从小长大的好兄弟一个是自己现在的情人。掌心掌背都是肉啊。(注:柳逐阳的正义感并不强)邹清荷坐在他们的隔壁桌,一直关注两人的表情。楼歌没有昨晚见到的那种君临天下似的大架子。今天的他无论是从精神还是到肉体,整个人缩了水似的。柳三哥也不像平常那副潇洒的模样,看他的表情他的模样像一只有些畏缩有些欲言又止的小龟……邹清荷侧头看到服务小姐还带着笑礼貌地守在一边,只好胡乱地点了两个套餐,他们逛街也有些肚子饿了。   邹清荷真不能理解柳三哥啊。齐哥还在病床上呢。上午的时候还觉得他担心得要死,逛街时却完全把齐宁受伤的事忘记了似的……“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楼老大终于开了金口。   “我找你?”柳逐阳怔住了。   楼老大直直地盯着他看,突然冷笑了一下。可惜他的脸太狼狈了,冷笑也变成了搞笑。拍地一下把一只精装版的款式新颖的手提电话放在桌上。邹清荷眼睛发亮……比他在香港看到的体积要小,是黑色的……“这支号码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说过让你保密的,也不相信你会告诉别人。电话里的声音又是你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   “我没有!”柳逐阳叫冤,他是冤枉的啊。他很少打楼老大国际漫游的私密电话。这一次他离开北京时走得匆忙连大哥大都没带,而且他的电话又没有申请国际漫游……“……看来是齐宁弄的鬼。看来,他身边有能模仿别人声音的人……”楼歌看着柳逐阳放下了餐刀,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曾经被扣上了手铐呢。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我一直还处在那个人的监视之下啊。”   柳逐阳推开桌子上的餐盘,把手肘搁在桌子上绞着自己的十指理直气壮道:“肯定不是齐宁做的。齐宁被你手下打伤,一直躺在病床上,你别动不动把事情推在他身上。齐宁人很好的,是老大你太霸道了!”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太让人生气了。楼歌怒视道他:“你一大把的年纪了,心智怎么跟小鬼一样长不大?齐宁是好人?鬼才相信!”楼歌恨铁不成钢啊。   “老大!你这是偏见。”柳逐阳就是这么无条件地信任着齐宁,这种绝对的口气听进楼歌耳朵里恨得他牙痒痒。   他被沉重的无力感压迫着,只能把老脸摆成冷笑的模式。看来有关齐宁个人品格上的好坏没办法跟小阳沟通,他也无心在这上面跟他争论下去:“既然你不知情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在对面街道随便逛逛无意中见到了你。”纯粹是偶然的,这只是巧合。出来逛街购物是偶然的走到这条商业街是偶然,无意抬头看到楼歌是偶然的……总之,错过任何一小点两人都失之交臂。   柳逐阳看人一向是直观的,如果楼老大也象齐宁那样子由他捏由他打陪他耍花腔,他们之间不会有现在这么深的距离。楼老大太爱惜他自己的形象了……坐在另一桌的邹清荷听到他们的谈话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购物商场的路线图是齐宁给的。难不成齐宁在阴他们俩个?清荷心里难过啊,齐哥,虽然眼前的楼歌好象没什么危险,可是这种心态是不行的,利用亲近之人太可鄙了。   邹清荷回头细想他们出门之前的事……齐宁搬到了一个小诊所,离他们的根据地不远。那时柳三哥觉得累躺在另一张病床上跟齐宁还有柳大哥商量着怎么捉林天杰的事……然后扯到了出入上流社会该有的仪表……是谁先提起这一茬的?啊!想起来了,是齐哥!记得他当时带着打量的目光上下看着柳三哥道:“你这一身衣服能出入豪门大户的家里去么?”柳三哥离开北京很匆忙,带的衣服太少了。   香港跟北京不同,这里有豪族大户上百年的历史,更讲究衣着品味……柳三哥是行动派,立马说嚷着要去购物。还说是为公家办事要求置装费全部报销,齐宁不但答应了还丢了张金卡(邹清荷认出来是汇丰银行的卡)给他,要他省着用,说是他们部门的经费。柳大哥反对……邹清荷是自己要跟着出来的。   楼歌的目光扫到邹清荷脸上,看到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就明白了,只有小阳这个傻瓜什么都不懂。唉……他就是这样让人放心不下啊。   “离开齐宁吧。就算你不想跟我去美国也不要跟着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楼歌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有段日子不见,小阳面对他时少了份唯唯诺诺。楼歌不由得微眯眼睛,这应该不是好现象,小阳要挣脱他自由飞翔了吗?   柳逐阳摇头:“老大,你还是回美国吧,别再闹事了。这一次是你太过份了,连下溪跟清荷都不放过。心术不正?你自己又怎样?   居然让人在渔村放火杀人。”话一说开,他那被强行压制下去的虚火腾腾地燃烧起来。老大居然连清荷也要伤害!太过份了!   “我没有!”楼歌急忙分辩道:“要杀你弟弟的是林天杰,我去是救他们的。”他不想跟小阳一拍两散。   “林天杰!他为什么要杀下溪啊?”柳逐阳皱眉,这事还得问问下溪才行。   “柳下溪正在追捕他。他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在哪里?”   “在……”楼歌突然住嘴了,他扭头看了看两位服务生端着邹清荷订的套餐过来。不由得暗叹好险,差点不小心说漏嘴了:“别问了,我不会说的。”楼歌补齐了话。   “先生!你们的套餐到了,请用餐。”服务生把邹清荷订的套餐送上了。高度注意力集中偷听两人谈话的邹清荷非常失望……他们来得真不是时候。   柳逐阳眨着漂亮的眼睛:“不能对我说?”   “不行,做我们这一行的也有行规。”楼歌立场坚定道,一点也不受柳逐阳的色诱。他一想到小阳这么做并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齐宁,心里恨得冒黑水。该死的齐宁居然让小阳来套情报!算准了他对小阳没撤么?   柳逐阳撇嘴:“我自己来找。”   “小阳,你别傻了,离这事远点。他不是吃素的人。”   “咳咳。”邹清荷咳嗽两声引起两人的注意,示意着他有话要说。楼歌眼里看不出他,带着鄙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扭过头去不理。   “楼歌,你没弄明白自己的立场啊。林天杰他在利用你!”邹清荷很讨厌楼歌这个人,一点也不同情他现在处境的狼狈。   “我的立场关你什么事?”楼歌阴森森地答他。这小子比起昨晚来有胆量多了嘛,居然敢主动找他搭话。“小阳扒下!”楼歌突然示警!他来不及行动,他跟柳逐阳隔着桌子。   离柳逐阳最近的邹清荷立即侧身扑过来,一把推开了柳逐阳伏在他身上。子弹从他们头上掠过射穿了窗户的玻璃。   杀手是两名送餐的服务生之一,他在转身离开之后突然从托盘下面拿出一柄手枪瞄准了柳逐阳的头……楼歌感觉到杀气,拖着殘腿扑向了杀手。   邹清荷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注意到服务生的动作有异马上反应过来…… 第253章 双手-20 枪手一击不中迅速撤离。   他把前面听到枪声扭过头来看情况的那位服务生扯了过来,推到朝他扑过来的楼歌身上。楼歌的行动被阻住了,他受的伤重减少了他的敏捷度。他粗鲁丢开跌到身前的人盾,再追过去已经慢了数步,眼睁睁地看着杀手窜下了楼梯去。想追上去又担心着柳逐阳,脚下的步伐变得迟疑了。一时没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位服务生不知道从哪里抄了把刀子在手,直接朝楼歌的后腰捅去。   机敏的邹清荷一边周全地护着柳逐阳,一边悄悄地抬起头小心地察看情况,见到第二名服务生刺杀楼歌的行为,不由得大叫起来:   “小心!”他端起桌上还没开动的冒着热气的大碗罗宋汤冲上去朝偷袭者的脑袋砸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来得太快,邹清荷忘记他跟楼歌是两个对立的阵营,完全出于本能地帮助了他。   楼歌在来餐厅之前受了多处重伤,影响了他正常发挥。不过他也不是吃斋长大的,反应与经验还在。当对方偷袭他的一瞬间,他反手准确地抓住了刀刃……血从手缝往下流。   邹清荷的罗宋汤攻击起了一部分作用,汤流下来糊住对方的眼睛与面部。邹清荷身后的柳逐阳窜出来,踢,踢,踢,狠狠地踢!很快就把刺客踢成了猪头。   看着楼老大笨拙地替他自己手掌上的伤包扎,邹清荷拉了拉正踢得兴起的柳逐阳。示意他看看楼老大的伤口。   “啊,老大受伤了?”柳逐阳立即走到楼歌身边,重新给他包扎。柳逐阳以前架打得不少,上药与绑绷带还能对付一下。   邹清荷观察到楼歌盯着垂头给他包扎的柳逐阳,那眼神让邹清荷感觉到一阵恶寒……太太太温柔了。这样威武的大个子花着一张脸露出含情脉脉的眼神……真让人受不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邹清荷用手帕包着掉在地上的凶器,很普通的水果刀,刀锋不利,作为凶器太次了。这人显然不可能是职业杀人者。他皱了皱眉头,蹲在地上看着这人……柳逐阳出脚真重,这个人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邹清荷翻看此人的双手,一点也不粗糙,很普通。翻开此人的衣领露出细皮嫩肉……邹清荷站在子弹打破的玻璃面前,这玻璃质量真好,被子弹穿过也没有碎裂掉整块玻璃。弹孔圆圆的,位置偏高。他跟柳逐阳的身高差不多,坐在柳逐阳原先坐的位置上从弹孔的位置来看……就算柳逐阳不躲这子弹也打不中他。   是生手还是有意地不伤人?   邹清荷眉头纠结在一起。齐宁派出来保护他们的人怎么不见踪影?难道这次袭击真的是齐宁所为?目的是嫁祸给林天杰……不!不可能,齐宁怎么会对柳三哥动枪?齐哥虽然算不上正人君子却也不会把自己的情人推到危险的处境来。香港毕竟不是齐哥的地盘,他能用的只是他的手下,而他的手下是千锤百炼的人物……如果排除齐哥,这两个人有可能是林天杰派来的,不以杀人为目的,单纯只为了嫁祸给齐哥的话……动机太无聊。而且,这两名暗杀者也太不入流了,不像是阴险的林天杰会使出的手段。简而言之,这种生嫩的手法不是齐宁与林天杰这种级别的阴谋家的行为。   邹清荷把目光瞄向了楼歌他们,不由得一怔,只见楼歌把上半身压在柳三哥身上,态度好亲昵呐。   “老大。”柳逐阳看到楼歌拖着残腿,心里不是滋味:“我送你到医院去,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要去医院。”   楼歌把一部分重量压在他的肩,一边摇头苦笑道:“去医院啊……我不想成为齐宁的靶子。”   柳逐阳二话不说搀着他就走。   他是要拐走柳三哥么?   邹清荷急了:“柳三哥!”   “清荷啊,你先回去,我带老大去医院。”柳逐阳回过头道。   不妙!所有的情节快速地在邹清荷脑子里回放了一下。   中了圈套!   邹清荷出声叫住柳逐阳:“柳三哥,你怎么突然望向对面街看到楼老大的?”   ……现在遇到的事情有可能是楼歌一手导演的,目的当然是拐走柳三哥!想必楼歌另外派人阻住了保护他们俩的齐宁手下。楼歌对柳三哥出现一点也不意外……虽然他说是柳三哥先打电话给他的……不对,这话很有问题!以他对柳三哥的了解,就算有人假冒柳三哥的声音也不可能了解他们说话时的口气,是真是假很容易被发觉。先前楼歌说柳逐阳打了电话。邹清荷当时确实怀疑了齐宁,因为他知道有人能完美地模仿别人的声音。现在细想一下才觉得这中间疑点重重……那个人并没有见过柳三哥,怎么可能以假乱真?如果……楼歌在逃离黎卓亮追踪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柳三哥在逛街,如果是楼歌故意扮弱引起柳三哥的内疚与不安引得他同情心大发的话……柳三哥基本上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楼歌借此把柳三哥拐到美国去的话……“这事以后再说,老大受的伤很重!”柳逐阳不耐烦道,他的脚步一点也没停下来。   “只怕你以后没机会说了,楼歌很可能直接把你弄到美国去。”邹清荷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紧走几步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楼歌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邹清荷一点也不畏惧地回瞪着他,继续大声道:“齐哥派来保护我们的人全部不见了,只怕是凶多吉少!柳三哥,这个人想杀柳大哥啊。他的手下烧了渔村,伤了不少无辜的人。他是坏蛋!杀人不眨眼的坏蛋,难道柳三哥想在异国他乡过了许多年之后才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我们的消息么?”   柳逐阳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来眼里有了迟疑……他虽然嘴里说相信齐宁,心里还是有些怀疑齐宁是不是背着他做了许多小动作。   楼歌紧紧的圈住了他:“小阳,你不信我们几十年的交情就信这小鬼的胡言乱语?”   “清荷值得人信任。”柳逐阳争辩道。   “大家把话说开!他的伤再重,这一时半刻的也死不了人。要不,他怎么能来到这儿?”邹清荷据理力争一步也不让。带着冷笑盯着楼歌:“难道你心虚不肯把话说开?”   邹清荷的话对柳逐阳很有影响,他不想去美国。关心楼老大的伤势是一回事,要把他今后的人生跟楼老大捆绑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老大,要不,我们等一下再去医院?”   小阳的个性怎么这样婆妈了?这小鬼应该杀了他才对的。楼歌收敛了眼里的凶光,温柔地对上柳逐阳,点头道:“听你的。”   邹清荷把装昏的服务生扯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动刀子?开枪的那个又是谁?”   柳逐阳挣脱了楼歌的铁臂,走到这名服务生面前,一拳砸在他脸上。嫌手背沾到的菜汤脏,用力地在对方干净的衣裳上擦试:“臭小子说不说?”   邹清荷压低声音对柳逐阳道:“柳三哥,你不觉得奇怪么?楼上有枪声,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最起码也应该有人上面查看一下,枪在香港也是受到管制的啊。一般人听到枪声应该会马上报警的。”   柳逐阳瞳孔放大:“你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他们有胆量放火烧渔村也肯定能隔离一间西餐厅。我想,等你跟楼歌离开之后他们会抓住我对付柳大哥跟齐宁。”   柳逐阳凶暴地瞪着一双没威慑力的眼睛走到楼歌面前:“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楼歌嘴角一翘,手一伸抓住了他,手劲大捏着柳逐阳的小胳膊痛得他咧嘴:“小阳,你真的很容易被人左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哦。给我抓住他!”   方形的石柱后面闪出一个外国人来,快速几个跳跃抓住了见机不妙而准备逃跑的邹清荷。   “老大!你抓清荷做什么?”柳逐阳张牙舞爪也挣扎不开楼老大的手臂。   “人质交换。走!”楼歌笑道:“齐宁抓了我的几名手下,我要用这小鬼交换人质。呵呵,齐宁想要回他就得把我的人交出来!”   抓住邹清荷的外国人拦腰提起他,随手一枪柄打晕了那名服务生。   “楼老大!你太卑鄙了!我看错你了!”柳逐阳嚷道。   第254章 双手-21 楼歌的手下用手帕往邹清荷口鼻上一罩,邹清荷只觉得刺鼻的怪味儿入了鼻腔,头昏沉起来。   “快放了邹清荷!”柳逐阳愤怒地抓着楼歌的手臂。   “小阳,睡一会。”楼歌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罩在他鼻子上。很快地柳逐阳没有了声息。   西餐厅的正门关着的,楼下空荡荡,楼歌打横抱着柳逐阳走向了另外一边的后门。外面停着一辆车。他们迅速走进车里,车开了。   等车走了以后,黎卓亮从角落里走出来,他手上玩弄着飞刀,刚才他有想过用飞刀偷袭楼歌他们,却怕伤着人质……齐宁望着窗外,看着冬日的朝阳洒得柳下溪一身的灿烂。齐宁抚着胸口,这个地方闷得让人窒息。理智告诉自己柳逐阳与邹清荷虽然不见了,可以肯定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他是人一样会不安一定会气闷……除了难以对自己交代之外,他该怎样跟柳下溪说?   齐宁叹了一口气。有时他真的无法直视柳下溪的双眼。   柳下溪是值得相交,值得尊重的男子汉。是他齐宁活到这么大交上的无关利益的好朋友,是一个可以对他倾吐任何事情的人。   唉,他对他的鄙视度又加深了。   柳下溪带着愉快的心情走进屋来。   他刚从香港的市警署回来。   他跟香港的警察一起查了通宵的卷宗。这几天的事多,强壮的他也泛困。   时间过得真快啊,十几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清荷他们还没在睡?”一进屋没见清荷他们,他开口就问。嗯,三哥肯定不会早起,清荷也没起来吗?   身受重伤的齐宁没安份地躺在病床上,正站在窗户边发呆。听到柳下溪推门的声音回过头来。   看着他的表情,柳下溪吓了一跳。那目光跟冰似的冷,夹杂着寒到骨子里的痛。   齐宁的声音低沉嘶哑:“对不起,柳下溪,我弄丢了他们。”   “什么?”柳下溪手里的资料夹落到地上,他身子晃了晃,努力地稳了稳,放慢声音道:“你是说,你的人跟丢了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通知我?难道他们从昨天下午逛街一直没回来?”柳下溪紧捏着拳头怒视齐宁,如果齐宁不是身受重伤,柳下溪这一拳直接砸在他脸上了。   齐宁阴沉着脸,他一样心急如火烤啊。   柳下溪弯着腰拾起地上的资料,借这个动作稳住自己的情绪。   “清荷的鞋底里有定位系统的啊,查不到他们的位置么?”   齐宁摇头:“查不到,我没想到最新的系统被干扰了。是我的疏忽,其实昨晚你在楼歌身上放了追踪器之后,我们没有搜寻到他的位置时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他做军火生意,手上必有干扰定位追踪系统的东西存在。出面抓他们的人是楼歌。”   柳下溪默然。他也大意了,他相信军方的设备也相信齐宁手下的实力。   “我出去找他们,给把枪。你手下最后见到三哥与清荷是在哪里?”柳下溪把资料放在床上,从齐宁的枕头底下翻出把枪来:“子弹。”   齐宁从柜子里丢出两弹匣子:“冷静点!再等等,我在等老黎的讯号。别冲动,他们落在楼歌手上比在林天杰手里安全,楼歌不会杀你三哥,有你三哥在邹清荷也没生命这忧。楼歌还有几名手下在我这里,他有可能用清荷换人质。”   “我没你冷静。一个是我亲哥一个是我情人。”柳下溪僵硬着唇道。他记得楼歌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把枪里的子弹装满,柳下溪扭头就走。   “真不像你了。”齐宁追了出来。   “你的腿?”柳下溪停下了脚步。看齐宁的样子早换了外去服,他是在等自己回来一起去找三哥么?奇怪的是齐宁的手下们一个也不见人影,齐宁葫芦里卖些什么药大多时让人猜不透。   “我打了止痛针,药效刚好。柳下溪,我们各行其事的话更中了对方的圈套。”齐宁双手各有一把枪,飞快地缩回袖子里。“香港有多大,把香港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我担心的是别的事。”齐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外面有一辆出租车停放着,这是齐宁有时行动时使用的。柳下溪坐在驾驶座上,以目前齐宁的身体别指望能开好车。   齐宁走到车门边说道:“你熟悉香港的街道?”   柳下溪皱眉,这话击中了他的弱处,他不熟悉香港。   他让出了方向盘。   齐宁开动了车挂出已载客的牌子,很快混进了车流之中,此时是下班高峰期,车流较为堵塞,车开得不快。   柳下溪恨不得车子长对翅膀飞起来。清荷、三哥你们千万别有事啊……“黎卓亮一直没传讯过来?”柳下溪问。   “有,是他告诉我逐阳他们落在楼歌手上。”齐宁叹了一口气:“我派了两个人跟着逐阳他们。我一直怀疑我的人中有别的势力渗入了。别看我目前坐的位置不讨好人,想把这位置纳入自己势力范围的上方要员也不少。我们的权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红的、嫉妒的、得罪过的人数不清。”   柳下溪木然回答道:“我看你……你派的这两个人有问题?”柳下溪突然醒悟,愤怒地瞪着他。   “嗯。”齐宁老实承认,虽然没看柳下溪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能杀人。“小丙与小丁的事让我的手下人心浮动,害怕自己人中有内鬼。现在情况特殊,我手里的真正任务期限越来越近。我不得不做一些事把不安定的人隔离。我挑了两名觉得有问题的人保护逐阳他们,并让他们两个相互监督。这两个人就是跟我去渔村的小甲与小乙。甲乙丙丁四人虽然是不同时间进入我这个团队的,却是上头强行插入我这团体里的成员,每次出任务我都会把他们带在身边。对他们,我一直保持着戒心。”   “你!”这样汲汲经营的齐宁让柳下溪觉得他可悲又可恨。   “我故意装着不小心把楼歌的私密电话分别透露给他们两个。”   柳下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楼歌的私密电话我是从逐阳那边悄悄弄到的。你想骂就骂吧。”   “无耻!”柳下溪恨得牙痒痒的。   “小乙拨打了这个电话,用的是公共电话。我窃取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你听听,会感兴趣的。”齐宁把一个小胶卷抽进车内的播放器里,先响起的是杂音,断断续续地有了人说话的声音:“楼歌你好……”   “我是,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个电话的?”   “别问这种蠢话。”   “有屁快放。”   “我跟你做笔生意。”   “凭什么相信你?”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把柳逐阳给你送来。”(停顿了小会儿,才传来楼歌的声音)“你想要什么?”   “林天杰的脑袋,听说只有你知道林天杰藏身的地方。”   “我拒绝。”   “我有办法放了你被捉住的手下。活着的林天杰对某些人是一种威胁,有人想他死。”   “想他活着的人也不少。”   “情况不同了,风向变了。XX(此处说得很模糊,柳下溪听不清说的是谁)不想让他活着。”   “这事我不能做,我有我的道义。”   “不用你动手。我只需要知道谁是林天杰,动手由我来。”   “柳逐阳在哪里?”   “算是成交了吗?”   “……看你的本事,有本事你跟上我!我会在XXX时间XXX西餐厅等着柳逐阳。”   “真巧,他就在那附近购物。”   谈话到这里结束。齐宁把带子取出来收好:“你怎么看?”   柳下溪托着腮睨着眼看齐宁:“有人要杀林天杰灭口。是你捏造的还是真有其事?”   “……我在你眼里形象这么差啊?当然是真的!这家西餐厅的老板是意大利人,我调查了一下此人曾经在纽约呆过很长的时间,认识楼歌并不意外。老黎一直有咬住楼歌,他怕暴露,没有进西餐厅,他亲眼看到逐阳和清荷昏迷中被楼歌带走。老黎追踪人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非得等他主动联络我。”   第255章 双手-22 齐宁久久没听到柳下溪与他搭话。   侧眼一看,见柳下溪在看地图看得入神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你去香港警方那边查到了些什么?”   “杀手的来历找到了,台湾人,服过兵役。雇佣他的人还没查到。对了,你有林天杰的DNA样板么?”   “他的DNA样板昨天刚好到了香港在我手上。林天杰的事有眉目了?”   “警方会跟进我怀疑的那个人。由他们出面搜查对方的毛发或者血液以便核对。只要目标确定,核查属实之后就可以抓人了。”   “你有把握么?”齐宁不认为林天杰这么容易被抓到。他把车直接开离了繁华的街道,前往一处幽静的道路驰去。   柳下溪看着前面的路,皱起眉头道:“只要有一丝可能性我会查到底的。”有没有把握,这话不能说得过满。没亲手抓住林天杰,说什么都是都是空的。   看齐宁开车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三哥他们的具体位置?齐宁隐瞒了多少事?   齐宁像是看透了柳下溪的心思,迟疑了一下道:“我昨晚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落脚点,除了请老黎暗中关照他们,我抽调不出人手来营救他们,我觉得他们目前还算安全也就放任这件事发生了。”   柳下溪闭了一下眼睛,自己还是不及齐宁来得冷静来得狠啊。   悬着的心始终落不下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是抽不出人手,是这个骨节眼不方便调动手下处理这事吧。以你齐宁的行事的风格,存心要救人的话用不着等我回来。”他讨厌齐宁遇事总不爽快地一次说清楚,非得让人挤牙膏似的挤出一点是一点。   齐宁脸上泛出了铁青色,被人一言刺破自己的心思也难受:“没错。我认为你三哥他们目前呆在楼歌那边比我身边更安全些。我的想法你也许不会认同,昨晚我分身无暇,怕不小心反而会连累到他们。”把自己的情人推到情敌那边去,他男人的自尊伤得一塌糊涂。   最担心的当然是怕情敌夺了情人的贞洁。想着他齐宁从头到尾只把身心交付给柳逐阳一个人,万一楼歌对柳逐阳做了什么事儿,他只能忍气吞声地戴着染绿的顶子……只要朝那方向一想心闷得不得了。虽然他可以肯定有老黎看着楼歌(幸好老黎对楼歌兴趣十足,绝对不会让楼老大染指逐阳的),楼老大想占柳逐阳的便宜是不可能的,可心思忍不住往那上头飘。要知道柳逐阳在床铺之间的风流能把他这铁汉化为绕指柔啊。是真汉子少不了情色之心……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柳下溪从齐宁的只字片言里摸出点门道来:齐宁来香港的真正任务想必从昨晚开始启动了。这次任务的危险度只怕也是蛮高的……昨晚,齐宁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最佳的行动时机。齐宁受了重伤的事也瞒不了人,再加上他在三哥来香港之后一直演绎着情深意重的无码重镜头,三哥被掳人人都以为他必会惊慌失措,无论哪方面的人物对他的防备之心减弱。齐宁的身份,只要有心还是能被人查出来的,防备着他的人肯定有的。本来,齐宁既要担心林天杰搞鬼又要防备楼歌的破釜沉舟,忙得焦头烂额的。只要先封住楼歌的枪口,不想亲自露面的林天杰不会这么快动手。齐宁一边排除身边不安定的因素也同时牵制了楼歌他们。从布局上来看齐宁的棋走得很妙,只不过自己的亲人被齐宁当成棋子在使用,柳下溪的内心很恼火。   “这是楼歌藏身的屋主资料。很有身份的望族。”齐宁叹了一口气:“我不认为林天杰会藏在这个大宅子里。”他没有及时冲突地救回柳逐阳与邹清荷一方面也是顾虑到屋主的身份。   “屋主姓彭……就是那个彭亦文家的主宅?”柳下溪吃了一惊。   “没错。楼歌藏身的地方查出来之后我也相当吃惊,实在想不到楼歌怎么有这个本事找彭家当后台。”   “等等……我记得你说过楼歌逃离老黎的追踪,曾经在一家名牌服饰店的门口抢了一辆名车代步。你说会不会是彭家的人安排的?   ”   齐宁敲了敲方向盘:“这一点……很有可能!彭家在纽约有产业,彭家与楼歌可能关系不浅。这些资本雄厚的大家族结交的人物有各式各样的。连我也不能随便动他们,地方望族的势力没人会小窥啊。”   “嗯,楼歌认识彭家的人一点也不意外,我记得三哥说过他认识彭家的大公子。三哥在北京的人脉有一部分来自楼歌。彭家的大公子甚至有可能是经楼歌介绍给三哥认识也说不定。彭家有人认识三哥想必不会看着楼歌胡来……”事情越发麻烦起来。   邹清荷睁开了眼,眨了数下看着蚊帐的顶篷,雪白雪白。脑袋还很迷糊,四肢能动,有些麻痹不够灵活,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拉开了帐幕。这是哪里?脑子转动着……啊,他被楼歌的手下抓住了,好象是中了什么迷药,立即昏迷不醒了。   想不到他没被囚禁呢,还好好地睡着软绵绵的大床上。房间极干净,想必是客房吧。家俱真简单,就只有床与书桌还有一把椅子与小衣柜。书桌光摆着一个超大的水仙花盆,里面的数簇银盏玉台开得分外娇艳,发出迷人的香味来。   邹清荷揉着自己的双腿一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柳三哥在哪里?这里又是哪里?林天杰会在这里么?他从柳大哥嘴里听到了林天杰的不少事,也跟柳大哥一样认为,林天杰是极度危险的人物。如果林天杰在这里的话,自己跟柳三哥会更危险。得想法子找到柳三哥再设法跟柳大哥或者齐哥联络。邹清荷想到这儿把身子伏在床边去拿鞋子,这双鞋是齐哥送的,里面有联络的定位器。嗯,还是齐哥想得周到,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这玩意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过,他很意外楼歌没把他关在黑房子或者地下室里给锁起来……至少没给他苦头吃。   “喂喂……”可是,通讯器没反应……难不成,坏了?   糟糕!   门被突然推开了,邹清荷受了惊,整张脸与鞋子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门口传来了不客气的大笑声。   邹清荷涨红了脸,连忙把鞋子放下。   侧过头一看,彭亦文!怎么是他?   “嗨,又见面了。他们说你会在这个时间醒来。”彭亦文笑得岔了气,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顺过来,他捶着胸走了过来。   邹清荷戒备地盯着他,这个人跟楼歌是一伙的?   彭亦文打了一个响指,伸出食指对准邹清荷的头道:“你,很好玩。”   邹清荷整张脸垮了下来,一声不吭地穿上鞋子,理也不理他。强硬地挺着身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彭亦文一直带着打趣的眼神瞧着他:“啊,我叫人把你的早餐送上来了。你不用下去可以在房间里吃。”   邹清荷回过头来,冷冷道:“我被软禁了?”   “No,No,你是客人。”彭亦文摇着头道:“你是大哥贵客的客人,昨天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吃了一惊呢。真的是无处不相逢啊。短短的几天内偶遇了三次。”   “我不是客人!我是被人抓来的。”邹清荷眼珠一转,他现在没把握这位彭亦文是不是楼歌的同伙……如果不是的话,有可能结成盟友……邹清荷坐回了床边,他四肢的麻痹在慢慢的消失,肚子很饿呢,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   “你吃早餐了吗?”他问。   彭亦文坐到室内唯一的椅子上,目光没离开邹清荷:“我看你的确是遇到了麻烦!第一次在酒店你也被人追杀,追杀你的也是外国人,昨天傍晚来我们家做客的人中也有外国人。你和另外一个人像是被人打了麻醉剂。”   “这里是你家吗?”   “嗯。这是偏幢,属于我的势力范围。”   “你看到楼歌掳着我跟柳三哥了啊,柳三哥在哪里?”   “柳三哥?哦!”彭亦文一击掌:“我明白了,就是大哥说的,北京的柳逐阳。听说是某某高官的儿子,很有办法的一个人。”   “这个,我三表哥只是开酒吧的,认识一些人而已。”邹清荷讪笑,他不想让人误会柳三哥是那类耀武扬威的二世祖。   “呵呵,我了解!你们如果没来历也不会被人追杀的。”彭亦文自作聪明地给了结论。   “你知道柳三哥被关在哪里了吗?还有那个抓我们的楼歌。”   “那个姓楼的我也讨厌!土得掉渣,还美国来得哩。跟黑社会的老大似的。老爸很看重他把后院借给他用了,估计他们还在后院。   听说,姓楼的被人伤得很严重。我们家的私人医生一直没从后院出来哩。”   邹清荷眉头往上挑了挑:“你的普通话说得真好!去过大陆吗?”   “当然去过。上海啊北京啊南京啊都去过。”彭亦文潇洒地拂着时髦的头发,一口气描述旅途的所见所闻……全是些风花雪月的风流勾当……一直到有人送早餐进门才结束。邹清荷得出结论:“纯粹一吃喝玩乐的公子爷儿。”难怪有人说过:世家养出的孩子不是精明过了头就是单纯得跟白痴只有几步之遥。   第256章 双手-23  “你怎么又不急着离开了。”彭亦文好心情地看着邹清荷几大口吃完一碗燕窝粥,不客气地伸出筷子夹蒸包,一口半只,标准的平民进食。   “现在我的身份是客人吧?”邹清荷停止了吞咽,抬起头来问他。   “嗯,没错。”彭亦文带着笑点头。   “既然我是客人遇到好客的主人用不着急着走,反正也没别的急事。”邹清荷放下筷子,他吃饱了。接着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他身上这套衣服也不是以前的便服。是昨天在街上购买的新衣服。不是花团锦绣华丽的那一身,是时下青少年的流行的休闲蓝白外套加米灰色的多口袋工装裤。有意思的是楼歌抓了他们俩个没忘记把他们购的衣物一起带走,这让用钱小心谨慎的邹清荷松了一口气。衣服放在床上堆成一团的好象是人随手丢进来的。看到衣服被随便摆在床的另一头,邹清荷松了一口气,这种手法象极了来他们家蹭饭的柳三哥。柳三哥每次到他们家,需要脱外套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挂在起居间的木衣架上,而是随手丢到沙发上。总替他收拾的邹清荷太熟悉他的随意任性的模式。   “带我去见你们家的贵客吧,那个抓我来的人。”肌肉的麻痹感完全消失,吃得饱饱的精神状态指数标高。哪怕是楼歌本人站在他面前,邹清荷觉得自己能跟他过上很几招。他现在的野心稍稍大了一些,除了要知道柳三哥的安全,两人合伙逃回齐宁那边之外,还希望能在这里打听到有关林天杰的事情。   “你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啊。”这位优质良品的彭家少爷显然把观察有趣的人当成自己的个人爱好,却不明白近距离地饶有趣味地观察一个有意思的人,很容易被对方吸引的。“我记得在酒店的时候你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同伴,你不怕对方担心你啊。”他没动,显然没意思要带邹清荷见他们家的贵宾。   邹清荷明白他潜意识里的拒绝。咧嘴一笑,眼珠一转:“他如果总是在担心着我,还能做事么?他信得过我。我们是搭当。你很闲吧?”   “不忙!其实不怕对你说。我大哥调查过你们,你们是侦探。”   邹清荷没有彭亦文期待的露出意外表情。他明白,自己跟柳大哥出现在国际酒店被人袭击的事瞒不了别人的眼睛。只要一查就可以找到柯风的父亲,然后有可能知道他们两个是柯风从北京请来调查木令失踪一案的。   邹清荷对彭亦文眨了眨眼:“我们这个行业你有兴趣么?”   “有兴趣。”彭亦文同样对他眨着眼睛,没兴趣的话他就不会记住这个少年了。多鲜活的生命啊。比起身边那群苍白优雅的玩乐同样,这个少年是阳光下的洋紫荆。“你们在调查的一定是大案子!”   邹清荷点头:“不是大案子,就不会被人追杀。”   “目标人物是我家那位贵宾?惨了,我们家会不会受到牵连啊?”彭亦文的样子一点也不为家人有可能卷入麻烦事件的忧心。   邹清荷猜测他是没心没肺的人。“他不是我们的目标人物,却有干系,他当了别人的爪牙,对付我们。”   “哪你打算怎么做?”   “你知道他住在你家里的这段时间与什么人见过面吗?”   彭亦文摇头,他对那大块头又没兴趣。人啊,对自己没兴趣的人或者事是漠不关心的。这一点在彭亦文身上尤其明显。   他的回答让邹清荷小小地失望了一下,还以为这八卦男知道些什么呢。邹清荷转动手指,指与指相击:“我想见见你们家的长辈。   ”   “噫?为什么啊?”彭亦文装傻道。   “……”这么说自己是真的软禁了?   “爷爷现在肯定还没起床,爸妈昨天去国外了,其他的长辈最好别见。大哥二哥他们肯定上班去了。再等会儿我带你去见爷爷。你要找什么人查什么人说出来听听,看我帮不帮得上忙。”看到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彭亦文连忙补充道。   “谢谢。我想知道柳三哥有没有危险。”邹清荷垂着头道,从这人嘴里掏不出有用的资料来呢,看来还得从楼歌身上找线索,虽然那是一个很难搞掂的木桩……“我带你去找他。”彭亦文让步了。他眼前的邹清荷就象一朵向阳的朝花突然萎缩了似的。   时间推迟一些,还在半夜邹清荷还在昏迷不醒的时候,柳逐阳醒了。   他醒得早是由于楼歌没在他身上补上一针肌肉松驰镇定剂(这个虚构)。毕竟,柳逐阳在楼歌眼里危险系数度,药物用在他身上是一种浪费。   柳逐阳突然醒来是听到了一声巨响。   室内亮着灯,柳逐阳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吓了一跳!他身上的衣服破了,动一下上身光了。当然不是自然的寿终……是被人撕破的。   妈的!把他当娘儿们了。该死的楼老大!   柳逐阳大怒,气得要发疯。   然后,他看到翻倒砸碎椅子的楼歌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黎卓亮站在一边,右手上玩转着把怪怪的刀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柳逐阳的脸皮不薄,此情此景也是不好意思地泛红了老脸。把被子往身上一扯:“请你拖着这只猪出去。”   黎卓亮没吭声,弯下腰来拾起地上装着衣服的袋子,丢了一堆衣服给他。   “你来了啊。”柳逐阳也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看到那件华丽的衣服想起了邹清荷:“清荷呢?”   “没找到他。这厮昏过去了。”黎卓亮踢了地上的楼歌一脚,确定对方意识不清了:“中了我的飞镖到现在才倒下,身体的抗力蛮强的。”   “老大还有其他的手下。”柳逐阳发觉自己新买的西装弄脏了,无法穿。便把本来应该是给清荷的外套穿上了。他的腰身比清荷还小上一寸,穿着更合适哩。   黎卓亮用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示意柳逐阳封口。   没多久,响起了敲门声。外面有人说话道:“楼生,医生来了。”   黎卓亮把楼歌丢在床上,自己闪到了一边。柳逐阳吃了一惊,这黎卓亮跟鬼似的瞬间就不见人影了。   柳逐阳打开了门:“彭生!”   “柳老板!”彭亦佳也就是彭亦文的大哥迎合柳逐阳吃惊的外表,一惊一诈道,目光落在室内……抬了抬下巴……柳逐阳看到他身后背着药箱的医生,干笑了一下:“刚才我跟楼老大吵了一架,动起手来,不小心把他砸昏了。不好意思弄坏了东西。这里是?”   “我家。难道你来做客。在北京的时候受你照顾了。”看着地上撕乱的衣服……彭亦佳了然的点头。   “哪里哪里。”柳逐阳客气道。遇到熟人总是件好事儿。   “让医生替楼生看病,我们另外找一个地方喝杯酒。”   “好啊。”调酒品酒是柳逐阳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   “这里是你家啊?”豪宅之所以有一个“豪”字,必然有与之相称的规模与华丽的装饰。彭宅跟北京城里带有历史灰尘的园林式结构的名园不一样。不是独具匠心的雅致精巧而是西式的开阔、大方、对称。建筑物有三幢全部建在同一中轴线上。两侧另外设有独立的院子,建筑物要矮一些。柳逐阳呆的地方是最里面的院落……“嗯,四代同堂。我家老爷子很传统,喜欢一家子都住在一起。后院是给客人居住的。”   奇怪,客人为什么要穿过主宅到后院居住啊,一举一动不都落在主人眼里么?不知道黎卓亮有没有被人发觉。   “柳老板担心你表弟啊?”看到柳逐阳心不在焉,彭亦佳笑着宽慰道:“他睡了。我带你看看他吧。”   清荷果然睡得香甜。柳逐阳安下心来,等到清荷睡着了没把外衣脱下……啊衣服都脏了。“我给他拿一身衣服来。”   “我去吧。”   柳逐阳微眯着眼看着他,展颜一笑:“多谢。”   “客套话不用说了。”   等柳逐阳给邹清荷脱去外套盖好被子来到屋外,香港跟北京的气温差好多啊。虽然也算是冬天却没有半点下雪的意愿。   彭家好安静!除了庭院里的路灯,各幢楼的窗户亮着灯的占大多数,却有办法保持着极度的安静,想必家教很严吧。   彭亦佳站在暗处悄悄地打量着柳逐阳……楼歌的伤势如果是他伤的……这个人必是极可怕的人物。   不了解柳逐阳本质的人很容易被他聪明的表象迷惑。   在外人眼里,柳逐阳是沉默的。   沉默的人总容易让人产生睿智的假相。   “你来了。谢谢。”柳逐阳接过衣服随手丢在床上:“你认识林天杰么?”   彭亦佳吓了一跳,身为商场上的一份子当然比普通人更关心时事。林天杰的事在财经商界闹的动静不小。他迟疑了一下:“认识。   ”   “他下狠手要杀我弟,我亲弟。你得帮我。”柳逐阳开门见山道。   “好!我会帮你。”彭亦佳没有考虑直接回答道。在商战上,过了气的人物太多,没有菩萨心肠最好不要普渡众生。他父亲曾经分析过:林天杰已经是条晒干了的咸鱼,翻身无望。柳逐阳虽然没有实质上的权势,却在北京有着微妙的地位。这样的人物还是小心奉承地好。   第257章 双手-24 彭亦佳从家里的酒窖取出一瓶82年的Chambolle Musigny的Domaine de Comte Georges de Vogu?,柳逐阳见到这个眼睛立即一亮,他只闻其名还没喝过呢。   彭亦佳从皿架上取下了两只郁金香型的高脚杯,却没拿旁边的醒酒器皿。本来打算要靠熟练而华丽的过酒手势让对方惊艳一下的柳逐阳明白了,这种佳酿不需要唤醒。   拨掉软木塞,浓郁的充滿活力的红色浆果香,还有一缕纤细雅致的紫罗兰花香充盈室内。身为主人的彭家大少是懂酒的人,有着超越酒店服务生更加流畅的倒酒手法……看着丝绸般华丽的撩人心扉的红色缓缓流入杯中,酒香不自觉间已经沁入了心肺深处。   两杯红酒搁在玻璃台上,彭亦佳带着斯文淡定的笑意看着他。没有动作没有语言。   柳逐阳不会做牛嚼牡丹破坏风景的事儿,他用手指捏住高脚杯的柱子酒杯横置,对着白炽的灯光观看红酒的边缘,此酒微微呈棕色,是一瓶陈年佳酿。然后轻摇酒杯让香气释放出来,闻其散发的香味。过了数分钟才啜饮一小口,让酒在舌尖溶动,细细体会它的味道与酸甜度。“口感平衡透明纯净……”酸度比例适中,丝缎般的柔滑細致一入口酒液兀自溜溜溜,溜到喉咙裡,留在齿颊味蕾上的是一层薄薄柔细的安宁,像被轻柔地按摩一般的舒适……不过,此酒香味浓烈,口感太阴柔甜美了,更合适情侣之间饮用。   “在水面徬徨的紫罗兰蝴蝶。”彭亦佳微笑着接过柳逐阳的话。   “cheers!”两人举起了高脚酒杯碰了碰,各轻轻啜了一口相视一笑。   柳逐阳抬了抬眼睑,他才没有这种艺术家似的敏感多情。酒嘛,他喝得多,只分喜欢喝与不喜欢喝两种。要真扯上一堆字句,他也可以说出一些前人引用的话来充门面,只不过他柳逐阳不屑于这样做,哪怕是他现在有求于对方。   “柳老板饮过的红酒中那一支印象深刻?”   “要说印象深刻啊……La Romanee Conti、Cote d’Or、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Chateau Latour 等等,并不是常有机会能喝到,每一口我都当成最后一滴来品用的。”柳逐阳闪了一颗擦边球,他傻了才在这种名家子弟面前秀酒经。在北京城,白酒才是王道,红酒多喝国产的长城、张裕、新天等等。对法国或者意大利等名酒的认知肯定没香港这边的来得饱满。   “妙啊!只有惜酒爱酒的人把每一滴酒当成最后一滴才能寻找到真正的酒意。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柳逐阳听到自己的话被曲解成这样,不由得一呆。   “你找林天杰出于私怨,有眉目了吗?”彭亦佳改变了话题。   这话题柳逐阳有兴趣,饮了一小口酒才放下酒杯:“现在能肯定的是他人在香港。”   “不可能,如果他出现在香港的人话我不可能认不出他来的。”   “他在逃亡。”一位被通缉的人除非脑袋傻了才会大摇大摆露面在人前。   “只要他那张脸出现在本埠……”   柳逐阳性急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他换了一张脸呢?”   彭亦佳一怔,然后笑了:“怎么可能?”   “整容啊。”美容业逐渐兴起,听说香港这边的整形外科医生很吃香哩。这就是开酒吧的好处,不知不觉中听到一些八卦消息。   “整过容?”彭亦佳点头,有这个可能性:“你想我怎么做?”林天杰换了一张脸,找他的难度增大了许多。彭亦佳与柳逐阳的交情完全是利益挂钩,以前在北京只是见过数次面,却没有私下好好交谈过。柳逐阳突然出现在彭家,来得方式有些尴尬,怎么看都是处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来做客的。唉!楼歌给他们找麻烦了。前几日有人四处打探楼歌落脚的地方,一一被他巧妙地周旋着打发掉各种刺探的目光。他希望这位不能得罪的瘟神早早离开香港,可惜事与愿违啊。楼歌居然绑架人,还明目张胆地把人绑到他们彭家来。老豆(意指父亲)口口声声称楼歌为他的忘年之交,与这样的匪类为友太不理智了。   彭家是清清白白的商人之家,被外人误解敌视不是好事。   具体怎么找人,柳逐阳原本的计划让下溪跟他谈的,这事突然问上他回答不出来啊。他喝着红酒也不着急回答这个问题,看到室内沙发前的茶几上有烟灰缸与香烟不客气地抽出一支点燃,人也坐在沙发上,在烟雾缭绕中他那张精致的面孔怎么看怎么神秘。一直等他抽了半支烟他才开口道:“我弟弟柳下溪是负责追捕他的警察,我打算带着他来拜访彭生的。具体的事想让他跟彭生谈谈。”   “柳老板的弟弟不打算请警方帮忙?”彭亦佳靠着吧台,端着酒杯,他喜欢在酒香里放松情绪。柳下溪……这个名字不陌生。   “除了官方,当然也得动用其他的渠道。”柳逐阳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双手反摊开搭在沙发上,用舌尖无意识地转动着烟蒂,一双狐媚的桃花眼流光异彩。(PS:柳逐阳绝对不是有意勾引人,此人皮相好任何动作都显得别有风情)彭亦佳看了一眼别过脸去,继续喝酒:“需要人派人请你弟过来吗?”   “暂时不忙,我不想他跟楼老大照面,省得打起架来。”找到下溪就会找到齐宁,下溪过来的话还好,如果齐宁跟他一起来到这儿让他楼老大见面……光想想这个场面头大啊。齐宁跟楼老大都受伤了,还是等他们各自安份养好伤再说吧。   黎卓亮近距离地看着楼歌的脸,经过彭家妙手回春的名医处理,此人的脸总算回复了九成左右。这是一张北方男子端正中带有粗犷很在男子气概的脸,沉睡中的他一样掩不气他的豪迈。好象感觉到被人审视,楼歌突然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眼珠瞪得老大,显得他的双眼皮很深邃。这样的眼神特别凌厉张扬。他看到了黎卓亮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你到底要什么?”要他的命这个人早就得手了。   “林天杰。”黎卓亮口气平和地道。   “自己去找!”楼歌不耐烦侧过脸去加重了语气,他的字典里没有“示弱”二字。   黎卓亮拖了室内另外一把还算安好的椅子坐在床边,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涡:“认死理的人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种实心的。”   楼歌闭紧嘴不说话,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他的小动作被黎卓亮收在眼里,不由得莞尔。离天明还有小段时间,黎卓亮把目光落在注射的点滴上,这么一大瓶药水注入人的身体内,少不得需要一个多小时,看来医生起码得在一个小时会才会来这个房间。一边继续说话骚扰他:“你、齐宁还有柳逐阳的三角纠络我没兴趣知道。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你这个人见不得别人好,心胸狭窄。”   “什么!”恨不得拿东西塞住他的狗嘴,这个人折腾些什么啊。居然用噪音来骚扰他!   “柳逐阳没跟齐宁好上之前你在美国逍遥不理会他。你这种人啊,真他妈的不要脸!等他找了情人才过来抢。你心理有病!”   “你他妈的才有病!”楼歌气急,强压旺盛的怒火。他跟小阳的事一个陌生的外人懂什么?   “如果是真的爱上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理会,偏偏他有了情人才出现?啊!我知道了,你喜欢强取豪夺,不是自己抢来的东西没兴趣。”黎卓亮今晚兴致很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戒备森严的彭宅,在技术上对自己一次不错的肯定。   “狗屁!”   “别扮情圣了,让看着的人想吐。”   楼歌怒极冷哼,一边反言相讥道:“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偷窥狂!想从我这儿知道林天杰的事也不难,我有什么好处?齐宁对付完林天杰会放过我?”对这个人的惧恨有多深?此人总是阴魂不散地晃来晃去,怎么也摆脱不了他。让他的骨子里生出寒意来。   “齐宁善于审时度势,你可以跟他谈条件。”   楼歌冷笑:“说来说去你只不过是齐宁的一条狗,根本做不了主。”   黎卓亮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你连他的一条狗也斗不过,看来你比狗还不如。”这话越说越没营养了。   两人都互瞪着对方,眼神如刀、刀刀砍人,没人肯先退一步风平浪静海阔天高。   “林天杰就在彭宅?”黎卓亮突然道。   楼歌只是冷笑,神色没有半点变化:“想套我的话?你还嫩着点儿。随便你去猜吧。”楼歌悄悄地蓄力,他听到外边传来了脚步声,黎卓亮显然也被脚步声分了神……就在楼歌要行动集中全身精力的一眨眼间,黎卓亮突然身子一扭,在他眼前消失了。好快!   门开了。进来的是楼歌意料之外的客人,彭家不起眼的浪荡子彭亦文。   彭亦文的目光落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摸了一下上面还有温度呢。他在室内四处张望没见到第二个人:“楼老大深夜的客人不少啊,神神秘秘的也不走大门。”   “你有什么事?”楼歌冷冷道。   “我来替我大哥传话的:柳三少是我们彭家的朋友,楼老大若是喜欢美青年,彭家送你三五十名也可以的,看着彭家的面子,希望楼生不要为难他。”   “啊!”楼歌突如其来的怪叫,让彭亦文吓了一跳,立即窜出门了。   只留下楼歌气得想吐血。   第258章 双手-25 柳下溪的电话响了。他这支电话是齐宁前几天帮他弄的,知道这只电话号码的人不多,除了坐在他旁边的齐宁只有邹清荷与昨晚的警察们。   深吸了一口气,居然有些紧张……“柳大哥!”电话里传来清荷的声音。柳下溪立即嘴角弯了弯,全身崩紧的肌肉一下子放松了。清荷的声音并不是身处险境的人发出来的,与平常的音调差不多。“清荷!你在哪里?”柳下溪一边问齐宁到彭宅还需要多久的路程,齐宁回答他大约一二十分钟的样子。   “柳大哥还记得齐哥住院时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个人,就是给了张名片的彭亦文,我现在在他们家,具体方向我也不清楚,柳大哥要来这边可能要问人了。”邹清荷压低着声音小声道:“楼歌把我们抓来之后没理了,他自己好象伤得很重一直在接受医生治疗,没闲瑕管我。显然是彭亦文认出了我,我昨夜住在他们家的客房里……”   “唉……”齐宁叹气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柳下溪收了电话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俩废话真多。”   “眼红就直说,别阴阳怪气。”   “清荷那边的情况怎样?”   “彭家没有为难他们,他们在彭家的身份是客人。”   齐宁敲着方向盘道:“你说楼歌这是什么意思?把人捉了却没有行动。”   柳下溪摇头:“猜不透,高深莫测啊。”柳下溪整个人往椅背一靠:“从你给我的资料来看,楼歌是胆量有余智谋稍差的人。此人对自己的手下兄弟还有点道义在。我想,他不愿意把事情做绝,可能是顾忌到被你捉住的手下们。”   “唉,他要是投身军旅能有一番作为,偏偏走邪道!自作孽不可活。”   “嗯。”   “你看林天杰有没有可能也藏身在彭宅?”   柳下溪摇头:“可能性不大。”   “理由呢?”   “直觉。林天杰如果在彭家,清荷昨晚的处境危险了。林天杰肯定发觉了楼歌被我们咬得很紧,完全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下,林天杰当然不会出现在楼歌身边等着被抓。君子不立危墙,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齐宁头痛啊,他急于早点摆平楼歌、林天杰的事。越焦急事情的发展越往预期之外发展。   “你说,林天杰凭什么相信楼歌不会出卖他?楼歌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林天杰一直在利用他。”   “除非……”柳下溪沉吟了一下:“除非他们有什么项目正在合作,相互牵制,谁也不能灭了谁。这样看来,楼歌来香港另有目的,怕你我碍着他们的路。”   “也不对。”齐宁摇头:“在香港第一次与楼歌狭路相逢时,他意在羞侮并不是一心要我的命,虚张声势的动作大。在酒店闹事时他也没打算要你的命,想杀你的是林天杰。”   “我的看法跟你的不同。楼歌不是不想杀你,是杀不了你。楼歌低估了你,他的个性好大喜功,行事夸张,这是他的性格缺陷。我分析过他的为人处事的手法与态度。你想必也清楚:他以前总从美国寄送昂贵的礼物给三哥,送的东西必定是极好极华丽的,这些高价格的礼物打动不了三哥,你认为这是什么现象?”   “打蛇没打中七寸。”   “他光凭自己的好恶行事,鲜少考虑别人的心情别人的立场。我记得以前他兜圈让刘药警告过我。说明他喜欢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   齐宁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受了伤之后一直没有好好调养,加上睡眠不够用脑过度心情浮躁,人疲劳过度啊。他跟楼歌的过节私大于公,真要把这事闹大,牵连起来肯定是一团令人不快的乱麻:“楼歌的手下不肯指证他。楼歌的国籍不属我们管,我们就算逮捕了他,也只能把他引渡回美国。渔村的事他没有亲自参与,没有人证明他跟此事有关。那次他胁持你跟清荷从酒店出来进入我们的伏击圈,虽然是他手下先开枪的,但此人已死。本来可以告劫持他人质,不过势必要让你跟清荷还有逐阳卷入官司中,我不愿意牵连你们。”   “唯一可以告他的罪名只有一条非法持有枪械。”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清楚法律,楼歌目前还够不上绑架罪。他没对清荷与三哥施加暴力也没勒索财物,禁锢他们自由的时间不够二十四小时。   齐宁通讯器响了,一连窜嘀嘀哒哒的声音,显然用的是密码通讯。齐宁的脸色阴沉起来了。   “怎么了?”   “楼歌不在彭宅,他逃了。在老黎的眼皮底下逃了,算他强。”   柳下溪无语。   “柳下溪,我要马上赶回去!”   “担心楼歌去救他的同伙?与他联络过的小乙知道他手下关押的地方吗?”   “知道!”齐宁捶着方向盘:“妈的!我估计没错的话,他已经去救同伙了。关押处的联络信号被捏断了,看来小乙以另外的频道跟他联络过。”   “楼歌既然可以干扰追踪器,也懂得反窃听。”   柳下溪下了车,看着他绝尘而去,不由得摇头,齐宁的日子不好过啊。如果抓获的犯人再被弄丢,内部大处分跑不了。   “柳大哥!”邹清荷守在大门处,他身边站着的那位青年肯定是彭亦文了。   有外人在场,不方便表达过多的肢体语言,两人用眼神抒发了各自的情感。邹清荷伸手拉着柳下溪的胳膊,躲到修剪成锥形的垂榕后面,彭亦文知趣地没跟过来:“楼歌不见了。”   “怎么发现的?”柳下溪问。楼歌失踪的事,黎卓亮通知齐宁没过几分钟……“悄悄地乘彭亦文不注意的时候我跟柳大哥通了电话,随后,我去看柳三哥,他还在睡觉。后来我跟彭亦文到楼歌的房间,门紧闭着。打开门之后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还以为是楼歌呢。当时,黎卓亮倒在地上椅子翻到他身上。地上另有砸烂的木椅碎件,显然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我不知道老黎怎么出现在这儿的,我叫醒了他。他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床上躺着的是彭家的家庭医生,难怪彭亦文说医生一晚上都没离开的,原来被楼歌打晕在床上当了代替品。”   柳下溪扫了一眼彭亦文,难道此人睁着眼睛盯了一夜别人的门口?当然没可能……他能说出医生一晚都没离开,只能证明他早就知道医生躺在楼歌的床上代替了楼歌。楼歌既然受到彭家的庇护,彭家的人帮助他也无可厚非的。经验丰富的黎卓亮被谁弄昏的?   “带我去现场看看。”   彭宅处处透露着坚硬浑厚的质感,连铺在地面的青石铺地也是方方正正的。看不到人影却能随时感受到探询的目光。有意思的宅子,柳下溪斜挑起眉头,这种宅子只怕是藏不住秘密的。   邹清荷意外彭亦文的沉默,自从柳大哥出现之后,这个嘴巴多多的人居然闭紧了嘴。   进了楼歌住过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室内有明显的打斗痕迹。邹清荷指了指倒在床边的椅子没人扶起它:“当时黎卓亮就倒在椅子下面。”   柳下溪戴上手套(职业习惯),扶起了椅子,椅子是面对着床铺的,显然有人坐着它上面与床上的人谈过话。柳下溪蹬下身来,仔细察看了椅面,上面沾有点点血迹。邹清荷看着柳下溪在椅子上摸来摸去没明白他这动作的意思。   “找到了!”柳下溪在不起眼的缝隙里找到一枚针尖在上的吊针针头。上面有淡淡的麻醉药物气味,小心地用胶袋收集起来。   邹清荷围在他面前看:“黎卓亮就是被这个弄昏的?”   “嗯。彭生,你们家的家庭医生呢?”柳下溪问彭亦文。   彭亦文一直好奇地观察着柳下溪见他问到自己这才为难地拂着自己额前的刘海:“医生回家了。”   “他有没有说过是什么时候被楼歌打晕的?”这一次柳下溪问的是邹清荷。   “我问过了。”邹清荷回答道:“医生在前面那一幢的客房休息,觉得该到换点滴瓶的时间就过来了,时间大约是在凌晨三点二十分的样子。他走到门口知道里面只有病人一个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门打了,他吃了一惊呢。然后迎面遭到重击,他昏了过去。我们来了之后把他唤醒的。”   “楼歌的同伴呢?听说抓你们的还有一位外国人。”   “那个人来过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这话是彭亦文回答的。   柳下溪看了一眼彭亦文:“谢谢彭生对清荷的照顾。”   “……我跟邹清荷是朋友。”彭亦文咪咪笑道。   柳下溪佩服三哥,瞧他睡得多香甜啊。   想着可怜的齐宁累得跟龟孙子似的烦心的事一堆又一堆……被人吵醒的柳逐阳睁了睁眼,一眼就看到了三个人中最高大的柳下溪:“你来了啊。”他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昨夜与彭亦佳聊到很晚,有些睡眠不够。   等彭亦文出去,邹清荷急不可待地道:“林天杰应该不在彭家。”   “怎么说?”柳下溪端了杯茶来喝。   “我记得柳大哥说过林天杰身高一米八一,就算换了一张脸身高没法子改变。今早我跟着彭亦文在彭家转了一个圈,这家所有的人身材都偏矮。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一米七五。”   “彭亦佳答应我帮我们找人。”柳逐阳伸了一个懒腰道。   柳下溪的电话又响了。是警方打来了:“柳Sir,您怀疑的那位嫌犯被人发觉死在六浦公园的草坪上。目击证人是清晨六点一十一分在公园晨跑时发现的。”   “我马上赶到现场。”   第259章 双手-26 彭亦文自告奋勇要当他们的司机。   柳下溪没推辞,目送着他车库取车之后对清荷说:“清荷,你注意到了没有?”   “什么?你是说楼歌没有乘机杀了黎卓亮吗?”清荷睁大眼睛问。   柳下溪摇头:“楼歌动手杀他势必被通缉,杀人的罪名逃不掉,他不会蠢到在别人家中杀人的。你注意到楼歌床边的吊针针头还在。”   “噫?”邹清荷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吊架好好的挂着吊瓶,瓶里还有少许的药液,吊针的针头的确在。”   “楼歌伤得重一直躺在病床上,他从哪里弄来的针头染上麻醉药插入椅子上……”   邹清荷托着额头想了一下,点头道:“柳大哥的意思是:弄晕黎卓亮的那根针不是楼歌弄的?”   “能弄昏黎卓亮一般的麻醉药剂只怕不行。楼歌更相信自己的拳头吧,这种沾有麻醉剂的针……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邹清荷眼睛一亮:“柳大哥怀疑彭家有人帮助楼歌摆脱黎卓亮的追踪?”   “嗯。”柳下溪点头:“黎卓亮潜进彭家一定被人发觉了。”   “是医生动的手吗?”   柳下溪摇头,拍着他的肩道:“难说。家庭医生很少会兼职处理这种事。我一直在意彭亦文那句‘医生一直没从后院出来’的话。   ”   邹清荷偏着头道:“这句话有问题吗?”   “这句话有几个信息:其一,彭亦文关注后院的事;其二,医生没有从后院出来是肯定句,也就是医生没出来被他确认过。由这两点推出第三点:彭亦文进过后院,看到医生还在屋里。”   邹清荷击掌:“他早知道楼歌逃走了,才百般不愿意带我去找他。柳大哥认为是他弄的针么?”   “难说……”   彭亦文开着车过来,柳、邹两人中断了谈话。   “不好意思,车子的油不够你们再等等,我去拿油票。”彭亦文把脑袋从车窗伸出来打了声招呼,接着他迅速下车,步伐优雅地离开。   邹清荷小声问柳下溪:“把柳三哥一人留在这里好吗?不如送他回齐哥那边。”他觉得三哥应该去齐宁那边更安全些。   柳下溪皱眉,齐宁事多,三哥跟在他身边反而不便。齐宁过度膨胀的自信心经过这次的事会不会有所收敛?说来说去他不应该把三哥卷进来的。   “今天早上,齐宁跟我一起来这里,他那边出了事先回去了。”   “出事了?”邹清荷吃惊道。   “楼歌逃走之后,极有可能去救他被抓住的手下们。”   “说也奇怪,楼歌千方百计抓到了柳三哥,逃走的时候怎么没带走柳三哥?”   “很简单,理智战胜了感情。楼歌这一次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他自己一身是伤带着不肯合作的三哥逃走绝对不是件聪明的事。彭家表明了态度要护着三哥,楼歌逃走之时三哥还跟彭亦佳在喝酒,要强行带走三哥就要跟彭亦佳对上,楼歌再莽撞也不会给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加上自己的手下死的死抓的抓,他不可能弃出生入死的兄弟不顾。他是做老大的人,需要考虑自己小团体的整体利益。他最初目的是骗走三哥自愿跟他走,骗不走他强行带他走就会撕破脸,大家心里都会不痛快,毕竟是发小,撕破脸也难吧。楼歌是道上混的,有一定的道义要遵守否则手下不会服他。”   “哦。楼歌逃走之后还会打柳三哥的主意么?”   “难说。”   邹清荷改变话题:“柳大哥,死在公园的嫌犯是谁啊?”   “还记得我们在中餐部受袭击的事么,我推测林天杰有可能会在一边看热闹。仔细看过了齐宁手下拍的现场带子。发现有三个可疑的人,一个就是身边有女伴喝着北京出产的白酒;一位就是这位彭亦文;第三位已经证实是酒店去杀我们被楼歌他们杀了的杀手。”   “我记得柳大哥跟我说过这事。彭亦文就在这里,那名杀手早就死了。这么说死在公园的嫌犯只剩下喝白酒的那一个了。柳大哥现在还怀疑彭亦文吗?他比林天杰矮不可能是姓林的啦。”   “我怀疑他,不是把他当成林天杰。你印象中彭亦文只是单纯的世家子弟,靠着父兄的庇佑游手好闲混日子过。”柳下溪按着自己的眉头:“我从香港警方那边收集了一些他的资料。他今年二十九岁了,毕业英国兰诺顿大学,骑马与击剑是他的爱好。他学的是经营管理,学成归来之后并没有马上进入家族企业工作而是四处游历。外人给他的评价的确跟你的印象类似……如果木椅里含有浓缩麻醉剂的针头是他放的话……”柳下溪的目光落在银色奥迪的右前轮胎上:“这辆车的轮胎与地面是滑动摩擦过长受损严重……”   邹清荷蹬下身去看,吃惊地抬起头来道:“外胎磨成了这个样子,不换的话,跑不了多远的路。”   “看来车主喜欢寻找刺激常跟人赛车。”柳下溪走近了些踢了踢轮胎:“是要换了。”   “我们不如自己打一辆车去案发现场。”   柳下溪回头看了看彭家的车库,车库大门紧锁看不清里面有没有别的车:“这附近住的都是豪门私宅,招车的话等出租车公司派车过来,一来一回时间更久。”   “我跟你们一起去,呆在这里无聊。”填饱肚子的柳逐阳蹭过来了,过了小会儿才道:“我顺车回去看齐宁,他有好好养病么?”   柳下溪还以为三哥不会问起齐宁呢。“齐宁知道你的下落之后急着跟我一起来的,后来他得知楼歌失去踪迹,担心他动手去抢关押的手下们。他先回去了。”   柳逐阳眨了眨眼,扫了一眼邹清荷:“这样啊……楼老大本来打算抓了清荷之后,拿他去换自己的手下。”   “显然他改变了主意。”邹清荷摊了摊手掌。   “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的?”柳下溪自言自语道。   邹清荷点了点前面的车:“会不会是彭家的人让他改变了主意?”   “……”   柳逐阳叨着烟道:“楼老大会随便把这种事跟别人说么?”   “柳三哥,少抽烟!”邹清荷伸手把他嘴上的烟给拿了弄熄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柳逐阳咧嘴很不甘心地瞪着清荷,侧目看到一边的柳下溪带着笑的嘴脸……有些泄气。   邹清荷越来越不尊敬他了,从他嘴上直接拿走香烟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弄得不大敢在清荷面前抽烟了。   “是齐宁吩咐的清荷这么做的。”柳下溪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六浦公园人工湖泊很多,风景优美。出了命案之后,公园半封闭了。   柳下溪他们赶到的时候尸体还在案发现场。   现场的勘察已经结束了,显然等着他来才没把尸体移走。   彭亦文跟着被警察放行的柳下溪往尸体这边瞧着,见了死人吃惊道:“锐扬的金董事长金铭?居然是他!”   “你认识他?”柳下溪侧脸看着他问。   “嗯,点头之交,他是锐扬电子的老板。现在锐扬正打算进军汽车零配件业,听说锐扬有意进军大陆的房地产。我们在许多场合见过面。”   草丛有点凌乱,附近散落着一些烟蒂。尸体仰天倒在的湖畔草坪里,眼睛没完全闭上,大有死不瞑目的愤怒,左腿微微弯曲,左手抚着胸口,血是从心脏处流进来的,不见凶器。死者西装革履,发油过重的头发因湖风吹拂有些零乱。左胸着的口袋露着雪白的手绢折叠两对角。右手食中二指夹着燃烧三分之二的香烟,香烟的牌子是“大中华”。尸体左边数步是数株修长的大王椰子被与几株苏铁以及簇生的七彩竹芋、花叶莨姜加上两块天然石构成一个色彩丰富层次分明的景点。邹清荷走到天然石边,只见上面刻着朱红色的两字“清浦”。   柳下溪检查完尸体,接过香港警方递来的资料,死者金铭三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一……死亡时间是早上五点左右。死因是一刀刺入心脏,当场死亡,无挣扎痕迹。   柳下溪闭了闭眼睛把资料交回给香港警方,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案发现场。   “死者是不是你要抓的通缉犯?”跟在他后面的香港方面的杨督察问。   “除了这张脸,外表相似。”柳下溪咧嘴苦笑了一下:“通缉犯的DNA我会请人送到警局的,请你们核对一下。”   重新回到车上“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参与破案啊?”邹清荷问。   “交给香港警方吧。”柳下溪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坐在驾驶位的彭亦文回过头来:“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过去。要不,去找我大哥让他请客吃午饭。”   “送我们去国际酒店吧。你大哥那边我们晚上再去拜会。”柳下溪轻捶着额头,不想睁开眼睛。国际酒店里还有那套死了杀手的客房。柯父为柳下溪他们准备的,客房入住的时间是半个月。   “我找齐宁去。”柳逐阳打算下车。   “你跟我们一起去。”柳下溪制止他。   柳逐阳瞪他,柳下溪回瞪。难得见柳下溪用严厉的目光看他,柳逐阳认输乖乖留下。   第260章 双手-27 柳下溪背着所有的人给齐宁打了电话,足足有半小时之久。   邹清荷好奇地问柳下溪是什么事儿。   柳下溪告诉他:“我让他派人把林天杰的DNA资料送到香港警署去。”   柳下溪说完这话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睡觉。   “柳大哥,脱了大衣再睡。”柳下溪翻了一个身,胡乱地扯下大衣。邹清荷看他满脸的疲惫只得替他脱鞋盖被。   彭亦文诧异地瞪眼看他们。柳逐阳横了他一眼道:“他们是情人。”   “哦。”彭亦文没多说了。   邹清荷穿着拖鞋在室内走来走去,疑虑重重的目光一会儿放在沾枕就睡的柳大哥身上,一会儿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彭亦文。   “下溪太累了。”柳逐阳自己动手泡了杯热茶。香港的酒店服务真不错啊,就算客人没住在房间里该有的东西一样不会落下。   “我们去咖啡厅喝点东西吧。”彭亦文提议道,这样干巴巴地坐着挺无聊的。   “你们去吧,我留在这儿。”邹清荷不放心把柳大哥一人留在这儿,毕竟在这里曾经有人想杀他。   等他们俩人走了,邹清荷伏在床边看着柳下溪。   柳大哥很累,眼圈儿泛着青色,脸上被打伤的青痕还没完全消失,一向爱整洁的他连胡子都没时间剃。以前也见过他数天不眠不休的……一直到事情解决才会安稳地休息,这次居然发现新的案件时睡了。看来除了身体的疲倦之外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劳吧。   邹清荷干脆翻过身来坐在地毡上,背靠着床双手抱膝脑袋搁在膝盖上进入冥想中:这次连续发生的事儿挺多的,柳大哥太劳神了,算起来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他精神上的疲劳有一部分是担心着昨天失踪的他跟柳三哥吧,今天找到了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今早在公园发现的尸体有可能是林天杰吗?身高与林天杰的一样,大中华的烟应该是北方人喜欢的吧……他死在刻有“清浦”的石头面前,是不是表示他跟人约好在这块石头面前碰面?那么凶手是死者认识的人吧,显然是一桩谋杀案。地上的烟蒂不少,死者等了很长的时间吧。迎面被人杀死,凶手杀人的手法肯定很熟练。香港约人见面的地方很多,为什么选在深夜关门的公园见面?这桩案子不知道柳大哥有什么看法。   邹清荷扭头看了看柳下溪沉睡的面容。   继续开始自个儿的冥想:如果死者真是林天杰,他的死跟楼歌有关系吗?林天杰……死得太容易了,不符合此人的行事作风。从柳大哥以及齐哥那边零零星星搜集的资料里……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是老奸巨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人杀死在公园里?不合常理啊。是不是有人故事迷惑柳大哥的视线?柳大哥怀疑此人……此人就死了。想到这儿,邹清荷打了一个冷噤,赤着的脚凉嗖嗖的很冷。他把柳大哥的大外套罩在膝盖上包住脚。香港的温度虽然比北京要高,到底是冬天,空气中的寒意让人鼻子喉咙发痒,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清荷慌忙扭过头来,想知道是不是惊醒了熟睡的柳大哥,还好还好柳大哥继续在熟睡。邹清荷悄悄地起了身,盘在地上的脚发麻了,一时没站稳往床上栽去。他啊,越想控制咳嗽,喉咙越痒得难受。   柳下溪也没睁开眼睛,伸出温暖的手臂把他拖进被窝里来:“感冒了?”   “吵到柳大哥了?咽喉痒痒的。”清荷懊恼道。   “傻瓜,好好躺下。”柳下溪揉着他的头发,起身,拿起床头柜旁边的电话吩咐服务生送感冒药上来。给清荷倒了杯温开水让他喝下,再用温暖的手掌揉捏着清荷的咽喉,温热的掌心仿佛有安抚作用似的居然让喉咙不痒了也。(这个,各位亲千万别学)“柳大哥,你继续睡吧,我不要紧了。”躺在被子里很暖和啊,不想动。   柳下溪揽着他的肩侧靠在床上:“三哥呢?”   “啊,他跟彭亦文喝咖啡去了。”邹清荷要掀被子被柳下溪按住了。   “怎么了?”   “坏了,我都忘记了最关键的地方:柳三哥的处境危险。我现在去找他们。”   柳下溪摇头,脸色阴暗起来:“不用了。现在我们都没有危险了。”   “噫?楼歌不是想方设法要带走柳三哥么?”   “……至少现在不会。”良久之后,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我们就踏进了别人设定的圈套里。”   “啊,什么意思?”邹清荷有一个模糊的预感在脑袋里慢慢形成:“柳大哥认为公园里死的人是一个圈套?”   “嗯,大圈套。对方用的是‘金蝉脱壳’。无论我或者齐宁都被套死在这个圈套里,现在我们任何行动都是错误的。”柳下溪抚着额头苦笑。   “柳大哥说详细一点。”邹清荷无法从柳下溪这简单的语句里推测出全部事实来。   “从齐宁被对方发现开始,这个圈套就启动了。”   “是针对齐哥发动的么?”   “可以这么说。”柳下溪难过地抚着清荷的脸:“我检查金铭的尸体时发觉了他的脸部有动过手术的细微痕迹……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齐宁从北京要来的林天杰DNA必定跟金铭的DNA吻合,所有的证据将证明金铭就是林天杰。林天杰若被官方论断他已死亡的事实之后,所有追查他下落的命令将会被取消。我猜得没错的话,林天杰的案子将会在今天下午被北京来的人接管。同时,齐宁也会因失职将被撤职查办。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我们也要回北京了。”   “我不明白。”邹清荷吃惊地瞪着大眼:“齐哥怎么失职了?”   “金铭身上致命的伤口,是齐宁他们特别行动小组佩带的特制军用匕首造成的。齐宁辛苦抓获的楼歌那帮手下已经逃脱了。除了渔村事件除了小丙小丁事件,光是抓获的嫌疑犯逃脱他就得受内部处分。”   “我们怎么办?一定要想一个办法破坏对方的如意算盘!”邹清荷焦急地抓着柳下溪的肩膀摇晃道:“我们不能什么事也不做。”   “你跟三哥被抓又平安放回来算是对方给我的一个警告吧。”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齐宁的麻烦将远胜过我,我甚至认为,有人会指证他是凶手。”   “怎么办?”邹清荷手心出了冷汗。   “要保持冷静的头脑,见招折招。我和齐宁都犯了急躁的毛病。”柳下溪皱着眉头道:“林天杰派人杀我,必定以为我会看破他的伪装。但他后来却没有继续动手……为什么?”   “难道是他发觉你没看出他的伪装来?”   “嗯……有可能我这几天遇到的人中有真正的他。”柳下溪点头。   “柳大哥这几天遇到过一些什么人?”   柳下溪苦笑:“我也记不住。我想一想……这几天遇到的人有齐宁身边的人、香港警署的人、酒店里的人、彭家的人……路过的人不计其数。这其中,没有让我印象深刻的人啊。”   “金铭的尸体运到北京,林天杰不是有亲近的家人么?他们可以从尸体上判断他到底是不是林天杰啊。还有,金铭的家人呢他们可以断定此人是不是真的金铭啊!”   “从香港警方查来的资料来看,金铭没家人,他是从大陆偷渡来的,无家无室白手出家,短短八九年就在香港打出一片天地来。不过最近他的公司资金周全不过来,有信贷危机。至于林天杰的家人……齐宁曾经查过,林天杰的妻子跟他貌合神离两人从来没同床睡过。林天杰只喜欢男人无法跟女性在一起。”   “他的小孩子从哪里来的啊?”   “收养近亲的孩子。林天杰被抓了之后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男性们下落不明……林天杰被公开过的男伴只有吕文将,他已经死了。   其他的人当然不会主动站出来告诉别人他与林天杰有过关系。”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与林天杰关系短暂,早不记得林天杰身上有什么特征。   “齐哥他真会被人指证么?”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邹清荷爬起来穿好外套:“我们得做些什么。”   柳下溪揉着额头,他现在一筹莫展,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入手。   “柳大哥,彭家兄弟卷进这件事里头了吗?”邹清荷看着沙发……突然道。   柳下溪眼睛一亮:“没错!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怎么说?”   “彭家兄弟或许知道些什么。”   “可是,他们是站在楼歌这一边的啊。”   “从现在起你跟三哥呆在彭亦文身边,我去找齐宁。”柳下溪握住清荷的双肩,咧嘴苦笑道:“清荷,我做事顾虑太多总是束手束脚的。我相信彭亦文那天出现在中餐部不是偶然的。你少说多看,不要找他们兄弟套话,只要紧跟着他就行了。”柳下溪振作精神穿好外套去了卫浴间清理颜面。等他出来依旧是邹清荷熟悉的精神焕发自信满满的柳大哥。   “柳大哥,呆在彭亦文身边有用吗?”   “彭家在香港有头有面,他们发出话来保护你们,你们的安全就不会有问题。林天杰与楼歌忌惮的是我跟齐宁。依我看楼歌来香港的真正目的还没达到,他们必定会等我和齐宁离开香港之后开始行动。我回北京之后再悄悄来香港,你和三哥留在这里等我。我和齐宁不在这里,他们不会对付你们。齐宁的事你不用担心,他有能力转危为安的。”   第261章 双手-28 邹清荷去找彭亦文与柳三哥。   沿着咖啡的香味儿,邹清荷很快找到了咖啡厅。里面的客人不算多,邹清荷很快看到了两位高格调忒优雅的男士坐在高品味的咖啡桌上下象棋。   送他们两字“怪异!”   西装革履的与衣服华丽的青年,伸着保养极好的手指头掂着棋子儿毫无形象地笑着:“吃掉你的车,看你的老帅往哪里逃。”   “嘿嘿,我马后面还藏着一只炮。”   “马后炮有屁用。我说彭亦文,你棋下得臭啊。”   “我擅长的是国际象棋,跟这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身为炎皇子孙把国粹给丢了。”   “算了吧,没听说过象棋是国粹。”   “你那是忘本。”   邹清荷站在一边没动,仔细观察着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彭亦文很容易跟人混熟。现在,他有些了解柳大哥认为彭亦文不简单的理由了:跟他打交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他太善于迎合对方了,也就是商战中不可缺少的长袖善舞。   “清荷你来了?”彭亦文抬头看到了他,亲热地叫道。   邹清荷带着笑朝他们走来:“下棋呢。”   彭亦文输了,把棋子一堆:“你给我报仇,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邹清荷摇头,抽了把椅子坐下,老实道:“我不会。”   柳逐阳得意地摇着手指:“下棋得有天份,想我在这上头少说也花了二十几年的光阴,你们以为白混的啊。”   “下了二十几年的臭棋,终于给你捞了一个国手当当。”彭亦文挑眉弄眼,颇有捉弄人的架势在。   柳逐阳拿着桌上的餐牌朝他丢过来,彭亦文手快一把捞住。   “啊!”柳逐阳直直盯着彭亦文,突然击着桌子叫了一声。   “什么?”彭、邹两人好奇地问。   “我发觉你跟你大哥彭亦佳很象!”   “废话!我们是亲兄弟长得像很正常啊。”   “没见过你这样做兄弟的,你大哥累得要死,你游手好闲。”柳逐阳不客气道。   “你还不是一样,你大哥经营房地产也没见你帮过忙。”   “臭味相投。”邹清荷插了一句。   四只眼珠子盯上了他。邹清荷招架不住陪着笑道:“一时失言请不要计较。”   柳逐阳与彭亦文嘿嘿笑了起来,果然是一对臭味相投的损友。   “第一次见你是在圣玛丽医院。”柳逐阳撇嘴道:“喜欢搭讪人的痞子样。”   邹清荷眼睛一亮,圣玛丽医院他熟啊:“彭亦文,你上次去医院检查身体吗?”   彭亦文招手,有服务生过来给他们倒上咖啡。   邹清荷喝不惯,一小口便放下杯子。   彭亦文撇嘴:“我替大哥办事。云围村起火,村民们的家也被烧了,村里的村民基本上都受了伤,有人甚至被毁了容。我去慰问他们给他们送钱去的。”   邹清荷的眼睛越发亮了,云围村以及齐宁在云围村受伤的事柳大哥跟他说过。想不到跟彭家也有关系……“云围村的事跟你们彭家有什么关系啊?”   “不巧得很,那块地早被我大哥标下来,打算改建渔场。”   “改建渔场?意思是把自各为主的渔民统一规范化吗?”   “嗯,是的。现在经济不景气,本港的资金大量外撤,我大哥认为这是好商机,在经济低谷的时候应该吸入。只要挺过这几年,一旦经济复收利润就可以成倍的增长。他认为现在把资金投入高竞争的国外市场还不如把目光放在本港与大陆。”   “你大哥决定是对的。”邹清荷佩服道:“国外成熟的经济市场资金饱和竞争激烈能赚取的利润按比例分配,其所得必定不多。把饱和的资金流向贫瘠的市场可以带动新一轮的商机。”   彭亦文把目光转到他脸上:“你对这个有兴趣啊?”   柳逐阳耸耸肩:“他将来负责养活下溪的。噫,下溪呢?”   “柳大哥去警署了。对了,彭亦文,云围村无缘无故怎么起火了?”   彭亦文叹了一口气:“警方还没给一个答案。不过啊,改建渔场被一部分村民反对。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让大哥头痛去。”   柳下溪没找到齐宁。   柳下溪去圣玛丽医院打听了一下,连没有清醒的小丁与其他重伤的手下也从医院消失了。   齐宁撤回去了么?紧急到连招呼也来不及打一声么……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盯着医院的大门足足有三分钟。   医院啊……他跟这家医院蛮有缘的,柯风的弟弟木令也住在这家医院的,不知道他们兄弟回新加坡了没有。柳下溪眨了眨疲倦的眼睛,有心想去看看木令。抬起手腕看表,时间不早了,该去警署了。计算一下时间,从最初得知金铭的死亡到讯息传到北京……再由北京派人到香港……争取在北京来人之前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吧。   金铭的尸体没被解剖,静静地躺在在停尸间。   致命的伤口只有一个,正对着心脏。   “柳下溪,你怎么看?”同行的王督察(此人就是柳下溪在英国进修时认识的香港警察,这次来香港得到他大力相助)问。   “出血量非常少,杀人者杀人的手法非常熟练。”柳下溪再次认真检查了尸体,没有其他的外伤。这具健康的成年男性躯体到底是不是林天杰本人?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回答Yes或者No。   “凶手是职业级。”王督察点头:“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从尸体来看,死者生前做过整容手术,我们从这个方向着手,查到了为他整过容的医师。你让人送来的DNA资料经过检测与死者一致,看来死者就是你在追捕的林天杰。”   柳下溪咧了咧嘴,欲言又止,果然与他推测的一样。   他心里却堵得慌。   “既然他是林天杰,这肯定是一起杀人灭口的案件了。死者跟人神秘地约在公园见面,对方却姗姗来迟,并且出其不意地杀了他。   对方的手脚很快,你昨天才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林天杰改头换面的,结果人便死了……也真凑巧。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忍不住怀疑到你头上。要不是你昨晚跟我们在一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的话……柳下溪,柳下溪!”王督察见柳下溪又神游,不由得大声叫道。   “我想见见给他整容的医生。有没有医生的资料?他是私人诊所还是大医院的临床医生?”柳下溪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位医生的?”   “听说在经营上出现了问题,金铭隐住过一段日子,他的邻居说有一位医生常出入他家。这位邻居指证了李医生。”   “……真巧!”柳下溪点点头,目光炯炯地盯着王督察。   “李医生也爽快地承认了,他拿出了整容过程的证据。我们验证了证据确定其真实性可以列为呈堂证供。”王督察显然听出柳下溪的语气里带有怀疑,不由得分辩道。   “既然此人是林天杰,那么真正的金铭在哪里?”柳下溪问。   王督察回答不出来,他们破案的方向完全用在证明死者是不是大陆通缉的要犯,把真正的金铭给忽略了。   如果死者不是金铭,真正的金铭又在哪里?如果死者是真的金铭呢,林天杰又在哪里?柳下溪闭了闭眼睛,他记得金铭身边有过一位女伴……香港警方接手这案子时间还短来不及查证各方面的线索……找不到齐宁啊,本来想从他那边查明有没有人动手脚换了林天杰的DNA样板。看来,只能依靠香港警方搜寻金铭以前的医疗报告或者寻找别的途径。柳下溪嘴角一弯笑道:“王督察,不如把侦查的方向变一变,查查金铭这个人吧。”   “我明白了。”跟柳下溪相处过的王督察明了地点头:“你认为死者不是林天杰而是金铭本人。你怀疑他们送来的DNA样板有问题……被人偷梁换柱了?”   “需要证据,给我查明此案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巧合过多,证据到手太容易,有一种被人送上门来的错觉。整容的李医生是怎样的人?”   “李医生是圣玛丽医院第一外科的名刀。啊,李医生本人已经在警署了。”   “圣玛丽医院?”柳下溪左手抚着自己的眼睛,这所医院跟自己很有缘份啊。   “钱!他给了一大笔钱。”李医生一边耸肩一边翻着双掌。   柳下溪翻了几页李医生提供的证据……发了小会儿呆,过了半晌他突然道:“我有事出去一下,其他的事麻烦你了。”   “你去哪里?”王督察追问。   “打一个电话。”   (以下涉及的医学知识纯粹胡扯,看文的各位亲们不要相信它的真实性)“刘医生,我是柳下溪。”柳下溪拨通许萤萤的家庭医生的电话。   “你好,有人生病了吗?”   “有事请教一下。您替病人动过手术吧?一般皮肤的修复期到正常程度需要多长时间?”   “3-6个月吧。也要看病人肌肤的恢复能力。”   “面部整容的恢复期呢?”   “要看哪个部位整容。首先要检测皮肤的恢复能力,占半数的人不适合整容。”   “这样啊,成年男子如果想换成另一张脸恢复期是多长?”   对方笑了起来:“换成另一张脸,什么意思?”   “把甲的脸换成乙的脸。”   “呵呵,柳警官看多了武侠小说,那是传说中的易容术而不是整容手术。整容的意思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整理改造。一个人适合动整容手术的最佳年龄是身体的成长期,也就是青春期。成年男性面部大改造恢复期至少得几年,包在绷带里不见阳光也得有六个月上下。我没动过整容手术,这方面的知识你得问专家。你最好打消朋友别动这个傻念头,没有人受得了这个。”   “三十多岁的男人有没有可能把脸变成另外一个人?”   “嗬嗬,相似的脸可以。完全不相似的脸没可能整成一样。人的面部骨骼改变不了,只能稍做调整。鼻子高低,嘴唇大小这些不涉及骨骼的部位能改变。”   “谢谢。”   第262章 双手-29 天色渐晚,窗口的风捕捉最后一丝柔软的夕阳。   室内亮起了灯光。   柳逐阳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彭亦文房间的储藏柜上扫来扫去的,把目光落在墙上的字画上……邹清荷他在面前背着手走来走去。   “怎么了?”柳逐阳问。   邹清荷苦着脸道:“柳大哥的电话打不通,齐哥的电话好像关机了。柳三哥,你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柳逐阳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彭亦文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他婶婶找他。”邹清荷拉开窗帘往外望:“他们在院子里说话。”   “我想回北京了。总觉得我们成了人质。”柳逐阳突然道。   “啊!为什么这么说?”   柳逐阳朝他勾了勾食指。   邹清荷乖巧地坐到他身边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柳逐阳压低了嗓门,悄悄道:“我见到的事儿比你多,能分辩得出对方是不是刻意圈着咱们的。你想想,楼老大走黑道的人,彭家是正经的世家,算得上是白道上的。他们之间怎么能成为朋友?所以我说啊,这彭家肯定也有一些黑的生意见不得光。你看看彭亦文储藏柜上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经他一提醒邹清荷站在储藏柜前,不就是一些瓷器、陈旧的铜器铁马与石头。难道另有玄机不成……啊,记得姚风提起过文物与古董……他吐了吐舌头:“这些是文物古董?”   柳逐阳笑了笑:“也许是一些仿制品,我不懂鉴定。你要知道一个家族兴旺了几代,总会有人喜欢收藏一些古物、书画、瓷器之类的东西,彰显这个家族的格调与品味。以前我的那些个兄弟还没散的时候,总有人拿着这样的东西在我面前显摆。别小看这些一个碟子一套杯子的,价值不菲哩。你看看那个脏兮兮的玩意儿是青铜器的酒爵,必定是商周时的东西。你看看这个酒爵长流、尖尾、束腰、平底,三足细长,流近口处有菌状短柱两个,腰部的一面有凹线,胎壁较簿,器表粗糙,纹饰简单,好象是中国早期青铜器的特点。我也记不清楚了,小时候我见过有人送这玩意儿给老爷子,听说是出土文物。老爷子不敢私藏,一打听是国宝直接上缴给政府了。老爷子反而把送礼的人抓了起来,一查,原来是驻地附近的工程兵挖掘到一个墓穴,都是些陪葬物。你想想,伴着死人埋在土里的东西多脏啊。   ”   “嗯。彭亦文毫无防备地让咱们看到这个……”   “他欺我们不懂。”柳逐阳打断邹清荷的话,舔着嘴唇道:“我听人说过,香港这一年来整体经济滑坡,越有身价的大财团,缩水得越厉害。(注:亚洲金融风暴是在1997年。本故事即为虚构,就会有背离现实的情节在,偶在这里偏离了事实)所以呢……”柳逐阳突然住了嘴。   “所以什么?”邹清荷问。   柳逐阳眯着眼睛道:“你也知道,在北京我有来自各方面的信息渠道。彭亦文曾经在北京的古韵园(虚构)放出话来收购文物古董,有多少收多少。我看啊,他们彭家需要钱摆脱目前的困境,借助楼老大的销售渠道把某些东西弄到美国或者欧洲去。楼老大赚钱当然不可能只靠军火,贩卖文物也是高利润啊。”   邹清荷佩服地看着柳三哥。是不是离柳三哥太近,不由得小看了他呢。脑海里一闪,记起第一次见他出现在蓝色火焰酒吧时的样子,那时自己认为他是有大智慧的人哦。也对,身为中介者必定知道许多人的秘密,如果不装胡涂保护自己,说不定早就被牵连了。   嗯!柳三哥可能就是那种不把智慧挂在脸上的人吧。   按柳三哥的思路走的话……彭亦文在椅子上动手脚,协助楼歌逃走说得通!   “柳三哥应该把这些早点告诉齐哥他们就好了。”邹清荷很可惜道。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这里是香港,是他们的地盘。想要安全混日子过,只有装胡涂才是上上之选。”柳逐阳撇嘴:“你瞧,一向自谝聪明的齐宁还不一样给弄得灰头灰脑。”   “齐哥又不是外人。”邹清荷理解不了柳逐阳的见解,一边嘀咕道。   “噗嗤”柳逐阳笑了:“他是被我选中的人。放心啦,死不了。清荷,在这里最好不要跟他们联络。”   邹清荷眼珠一转,有些迟疑,现在的线索也许对柳大哥非常有用啊:“什么也不做?”   “相信齐宁和下溪吧。”他伸了一个懒腰:“休息一下吧,等一下彭家兄弟会带我们参加社交活动。你将来要做生意有可能会跟港商们打交道,现在通过彭家的关系多认识一些人对你的将来很有好处的。”   “柳下溪!”王督察兴冲冲地进了证物室。   柳下溪正在细看金铭留下的烟头,抬头看着他道:“发现了什么?”   “指纹!金铭以前的指纹。我们找到了金铭一年前使用过的物品,采集了上面的指纹,经过一一的核对与死者的指纹一样。那时,林天杰还在北京活动当然不可能分身。可以确定,死者是金铭本人而不是林天杰了。”   柳下溪眼睛一亮,拍桌道:“说得没错!再巧妙的布局也有百密一疏。我这边也有发现。”   “发现了什么?”王督察情绪高涨,心情舒畅。   北京来人要带走金铭的尸体与所有的人证、物证。他与柳下溪拍着胸脯,顶着压力要求宽限时间。老实说他当时底气不足,除了相信柳下溪的判断之外只有努力查证了。   现在短时间内有了新的突破,难掩兴奋的心情啊。   “烟头。”   王督察走到他身边:“化验过了,烟蒂上有金铭的唾液,证实了这些烟是他抽的。”   “你看看,这几只香烟的烟头皱了起来,不像是在室外自然熄灭的。这些烟蒂熄灭时有受力现象,一般在烟灰缸里弄熄才有这种皱痕。再看看他手上这只,室外吸烟,由于风向的作用燃烧得不均匀,最起码会有烟灰落在衣服上。你看现场的相片,他深色的西装很干净没有半点烟灰的痕迹。再看看他的头发只有些零乱。你想一下,按照烟蒂的数量计算,他在户外的湖边等候的时间绝对超过一小时,头发保持不了这么完整。”   “你认为凶手画蛇添足了?”   “公园不是杀人现场。”   “……凶手这么做有什么用?”   “我也想不通,应该是在时间上做文章,想嫁祸给某个人吧。你查一查昨晚金铭的行踪,有没有人目击到清晨五至六有出现在公园附近的车辆。”冬天日照时间短,早上六点天色还比较暗……正在苦思中的柳下溪听到自己的电话响了,他对王督察摆了一下手走到一边接电话。   “清荷?”   “柳大哥,有几件事我要告诉你,你注意听着。”电话里邹清荷的声音非常小声:“我们现在在彭家,柳三哥认为,彭亦文手上有文物需要借助楼歌运到国外去。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上次我们在圣玛丽医院遇到彭亦文,他给云围村受火灾的村民送钱去的,说是他大哥标下了云围村。”   “什么!”非常惊人的消息啊。   “柳大哥没听清楚吗?啊,彭亦文过来了,我长话简说:彭家、云围村、圣玛丽医院、文物、楼歌,我挂电话了。”   柳下溪笑了:“清荷啊,你总是给我惊喜。”   收了电话,他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王督察:“我们先把金铭被杀一案放下。请你调查一下云围村所有的村民的户籍。”   “起火的云围村?”王督察不解地问。   “没错!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王督察,你对云围村熟悉吗?”   “偷渡客常常出入的地方,地势蛮险的。”   柳下溪揉着自己的眉骨:“你可以动用多少人?”   “理由充分的话可以动用特警,人手不成问题。需要在云围村埋伏人么?目标人物是谁?我没有听到道上线人通知有大的买卖啊。   ”   柳下溪摇头,想了想:“不是道上的事。不用在云围村设伏。现在,你派信得过的人悄悄守在圣玛丽医院,绝对不能让受伤的村民们离开医院。你跟我去彭家。”   “彭家?哪个彭家?”   “不,带上几个人,我们先去医院吧!”柳下溪整了整衣服,笑着对王督察道:“一名有头脑的逃犯最好的藏身之处,是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你认为林天杰混在受伤的村民中?”   “村民们受的是烧伤,有的面部烧毁严重,全身裹着绷带。整容还没康复的林天杰躲在里面很正常。甚至有可能,他真的被烧伤了。”   “对自己这么狠?!”   暗黑的夜。   浪冲击着岩石。   伏在海边的岩石上,齐宁抚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大海,他身后是一片乌焦的云围村。   唉,被自己的父亲打,连吐苦水的地方也没啊。他应该庆幸来的是父亲,不是直接扣押他反而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收到了黎卓亮给他的讯号,就三个字:云围村。   看来,楼歌逃到云围村来了,打算从这里偷渡出境吧。   楼歌,看你往哪里逃!   第263章 双手-30 “长官,目标出现!”   “大家随时准备出击!”齐宁下完命令,只觉得半边身子麻木了。   看来,身体上的伤开始反噬他了。   今夜,无星无月。   幽幽暗色与潮声相伴。   夜视镜时,七名手持枪械的男人分成纵队保护着中间的四个人抬着两个大木箱,小心地移向海岸。   带头的高大个儿(齐宁认出这个高大个儿就是楼歌,没穿那可笑的大衣)亮起了电筒,朝海面晃了三下,一条汽艇从悬崖的一角驶了过来。   汽艇停在岸边,手持枪械的男人们有所松懈……奔向汽艇“攻击!”齐宁一声令下。   枪筒喷火……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与一群亡命之徒……守株待兔的猎人与逃窜的兔子们,谁高谁低?   “被包围了!老大快逃!”   有人伏在楼歌背后替他挡住来射来的子弹……楼歌举枪反身迎击……子弹如暴雨啊。   “妈的!”楼歌啐了一口,往岸上冲。不知道是谁一脚把他踢到水里:“老大从水路逃走,我们誓死掩护你。”   黎卓亮站在最高的悬崖顶上,举着夜视望远镜观察着战局。   “原来你还会游泳啊。”看着楼歌在海水里沉浮,他喃喃低语。   “柳Sir,有你的传真。”   “谢谢。”正要出门的柳下溪又折了回来。   看着传真纸上的东西柳下溪的眼睛瞬那闪亮起来,他把传真纸折好放在口袋里,步子又快又稳地朝大门走去。   “有新情况?”上了警车之后王督察问他。   “请北京的朋友查了一些资料。”   “好消息吧。”   柳下溪笑了笑:“王督察,在警署门口的时候停一停,从北京来的同事差不多该到了。”   “你这小子,又在玩神秘。”   “队长!我们在这里。”警署门外,柳下溪看到了朱玲与小陆。   柳下溪打开车门让他们进来:“怎么样?”   “到手了。”朱玲扬了扬手里的包。虽然有旅途的疲倦,眼神发着亮光哩。   “说吧,什么东西呢。”王督察好奇。   “林天杰父母的头发与血液板样。”柳下溪看到朱玲他们心里定了许多。   夜晚的医院比较清静。   他们一行人放轻了脚步,依旧在走廊里引起了回声。   “云围村送来的烧伤的病人们?”护士小姐看过他们的证件之后立即领他们来到了病房。   “我们想见见烧伤面积最严重的病人。”柳下溪拿着王督察收集的村民资料,只有一个人符合林天杰的身高与体型。   香港户籍管理齐全,资料能在第一时间内收集齐全。   “病患在无菌隔离室。”护士小姐合作地对他们说。   隔离室内,躺在床上的人全身上下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他是林天杰吗?”朱玲与小陆凑到窗前,对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充满了好奇心:“柳队,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烧伤!多痛啊。   “他不狠能折腾人么?”小陆叹了一口气:“多折腾人啊。”虽然林天杰是经济犯表面上跟他们刑警没什么联系。可是,这小样的居然越狱!“越狱!”多震慑人心的字眼啊。堂堂的北京城就关不住这小样的……这不,他娘的这一越狱就跟咱全国的人民警察同志作对是不,不得不说他是咱们这行业所有同志的共同仇人。   柳下溪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此人是不是林天杰还得有科学的证据。   抽血,来一个亲子鉴定。   “病人的神志清楚吗?”柳下溪问赶过来的值班医生。   “病人还处于危险期中必须隔离。”值班医生有些无奈地看着警察们:“病人全身的烧伤面积……”   王督察制止了医生的话:“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需要给病人抽血化验。”   柳下溪一直守着病房外,不停地看着表,时间过得真慢啊……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远远的王督察给了他一个“ok”的手势。   柳下溪身边的小陆咧着嘴对柳下溪道:“这里面的绷带人真的是林天杰那只大蛆虫么?”   紧跟在王督察身后的朱玲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容:“亲子鉴定:里面躺着的人的确是林天杰父母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林天杰本人。”   “真狠啊。烧得面目全非之外,连十指的指纹也烧毁了。”王督察叹气:“这个亲子鉴定能做得准么?林天杰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到现在,柳下溪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笑得轻松:“人的面部骨骼改变不了的。就算烧毁了皮肤烧伤了五官也改变不了骨骼。我想他只是毁了表面的皮肤不是真的打算毁掉自己。要不,我们揭开绷带看一看他。我想,金铭面部留下整过容的痕迹只是一种试验,想测试一下成年男子肌肤的恢复度吧。”   “柳队,你绝对想不到,刚才DNA检测时发现金铭与林天杰的父亲有近亲血缘关系,这两人是堂兄弟。”   柳下溪摸着自己的下巴:“我们调查过林天杰亲属的资料,没有金铭这号人物存在……”   进了隔离室,柳下溪围着病床绕了几个圈。   跟他进来的朱玲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柳下溪停下步子站在病人的床前,冷冰冰道:“挺尸也没用,林天杰你逃不了。”   病床上的人仿佛是没生命的静止物,连呼吸也几乎感觉不到。   “朱玲,找把剪刀来,我要剪开他腿上的绷带。”柳下溪伸出食、中二指放在病人的膝盖上,突然重重地一用力……病人的膝盖弹跳了一下……可病人的上半身还保持着绝对静止。柳下溪笑了……目击到柳下溪铮狞笑容的小陆,小心肝几乎跌停了。   “Sir,病人……”一直想阻止不了警察们行动的值班医生皱着眉头想喝住柳下溪的行动。警察显然不信任他,一直紧盯着他,把他当成了假想的共犯了。   “病人既然严重烧伤,却闻不到焦灼的糊味啊。”柳下溪讥嘲地道:“林天杰你舍不得亏待自己啊。”大剪刀剪开了绷带,病人的双腿根本没有烧灼的痕迹。   这一下医生吓了一跳,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亲眼见他全身上下烧伤严重。”   “……病人被换了。”柳下溪冷淡地回答。绷带剪开,病人只有脸与手受伤重新在殖皮,身上没有其他烧伤。   病人睁开了眼睛。   柳下溪知道此人就是林天杰!   他不会认错他的眼神,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神,那怕是身临绝境也不会真正示弱的傲慢。   “楼歌愚蠢,不肯杀死你!”连嘴唇也被包住的病人发出的声音变腔变调了。   “你习惯了玩人于股掌之间,难道不肯放下身段设想一下:终有一天自己也被设计啊。”柳下溪冷笑道:“你以为我找到这里来是偶然的么?”   病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不肯再出声了。   “有人传话到我的耳里:云围村、圣玛丽医院。”   “彭氏兄弟!”   柳下溪弯了弯嘴:“我调查了一下,你跟彭氏兄弟的交情由来已久,合作过不少项目。有趣的就是,虽然映月山庄实际的老板是你,名义上却是由港商也就是彭家在开发。你一倒,彭家名正言顺地接手了云岫大峡谷旅游区的开发。彭家走下坡路,这个项目对他们有起死回生的功能。到了香港,本来就是彭家的地盘,你设了局把自己套了进来,不得不依靠彭家。你往病房上一躺关在隔离室里,彭家不给你传递消息的话,你就是盲人、瞎子。再说金铭是你的替身,他就真的甘心替你死?”   “你查金铭,怀疑他是在设局套我?!”   “金铭当然不可能是你!眼神就不对。”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我查他,怀疑他,是打算麻痹你,顺便帮齐宁清理内鬼。我知道小乙是你的钉子,金铭就是被小乙干掉的。齐宁的手下小丙与小丁事件都是小乙在搞鬼。林天杰,太自信的人总容易阴沟里翻船啊。世上哪有天衣无缝的布局,就算你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想到了,你的执行者能完美无缺地执行你的设想么?你想让人以为金铭就是你,让他替你死去,金铭能甘心么?他当然会留下他存在的痕迹。金铭被杀之事破绽太多,你不该把金铭公司的资金全部移走的。你做戏不能做全套,终究是舍不得对自己太残忍不肯以身涉险,这造成了你今天的败局。如果你有牺牲精神,亲自参与云围村的夜袭,说不定齐宁已经死在你手里了。你能对别人狠毒万分却不肯亏待自己一丁点,是一个卑鄙又自私的人。”   ========================================== 本单元故事《双手》到些结束。下一章将是楼老大与班长的番外《附骨之蛆》。请各位亲一如既往地支持。   谢谢各位亲的鲜花。   本故事里留下的疑问将会在番外里解答。请各位亲提出各自的疑问。   公告一下:   本故事《化雾》太长了,偶决定把后面的故事放到第二部《迷雾》里去。也就是说写完番外《附骨之蛆》与番外《老爷子的战争》   之后。柳下溪与邹清荷接下的故事挪到《迷雾》里去了。主角还是他们,主要配角还是齐宁与柳三儿等人。《迷雾》会有一些不入V的公共章节。但它是《化雾》的延续,属于合同内的故事,所以迷雾将来还是要入V的。《迷雾》正文的第一个故事是《生命的重量》。   这个故事会比较血腥,柳下溪与小荷的生命受到威胁。   谢谢各位。   第264章 番外 附骨之蛆-01 本故事的时间从彭亦文进楼歌的房间(“我来替我大哥传话的:……”“啊!”楼歌突如其来的怪叫,让彭亦文吓了一跳,立即窜出门了。只留下楼歌气得想吐血。)那一刻开始。   楼歌的怪叫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痛得直哆嗦。   冷汗翻滚,一侧头,鬼魂似的黎卓亮又出现在椅子上了。   楼歌全身戒备,恶狠狠地盯着他。   “把林天杰的下落说出来吧。”黎卓亮带着悠闲的音调不急不慢道。随立他眉头一皱,挪了挪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扎人。   楼歌冷笑:“想知道?做梦吧!”   话不投机半句也嫌多啊。   两人静默,看谁能耗到最后。   楼歌转过头不看黎卓亮,他开动自己的大脑,在脑海里自己跟自己对话:“他不抓我?齐宁又在耍什么花招?想从我这边知道林天杰的下落……嘿嘿,各位,只怕你们要失望了。很简单,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也不知道林天杰躲在哪里……就算我想告密也没办法。   林天杰防着人呢,他不主动找上门来谁知道他躲在哪里。他要没这点心眼,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么?风光过的人见多了,没见过他这种混蛋。妈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损兵折将。狗屎,我的兄弟借给他使用,合着不是他的兄弟丢了一点也不心痛。林天杰!我们之间的帐还有得算。”   道上的人都知道他楼歌讲义气。   林天杰虽然不是他们这一路的,渊源还是有的,当年在北京也算伸过手帮过忙,同桌吃吃喝喝过。林天杰手里有一批货,沽价不错。在香港的事一了,这批货送给他了。楼歌来香港有一部分冲着这批货来的。   楼歌心动。   他跟齐宁有私仇,对付他就算没林天杰开口也乐意做。   何况还有利润可拿。   “彭家的态度有点怪。”楼歌暗想。一直与他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彭家兄弟,先是找他要走了邹清荷,现在又护着小阳……彭氏兄弟的父母突然离开香港,是什么意思?   啊,明白了。   对林天杰不满!   林天杰指使人烧了渔村。只要有人一查渔村的事就能把矛头对准彭家。听说,渔村是彭家新购的地皮啊。不明白林天杰是什么意思。   林天杰做事太狠,连累了他也被彭家人憎恨。   “呯咚!”一声巨响,楼歌扭过头来,却发现黎卓亮连人带椅地倒在地上?   “睡了还是昏了?”楼歌取下腕上的吊针,机会来了,可以逃离这个男人的追踪了。   楼歌匆忙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看来,彭家也不能久呆了。   哎,小阳怎么办?这一次只能这样错过了。   当务之急先要设法把自己的兄弟们救出来。   有人敲门,楼歌闪到了门后。   楼歌砸昏了医生之后,立即离开了这房间。   “彭亦文?”楼歌停下了脚步,路灯下他看到彭亦文站在一辆车边。   “嗨。你受了伤走不了远路,这辆车给你代步。”彭亦文笑着打招呼。   “为什么要帮我?”楼歌鹰视狼顾地盯着他看。小瞧了这个纨绔子弟,黎卓亮突然昏迷只怕跟这小子在椅子上拂了拂有关系,以他楼歌这种老江湖也没看出他动过手脚,很有一套!   “你是我们家贵宾,帮你举手之劳。嘿嘿,当然,你今日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有机会要还的。”   “想要怎么还?”   “别急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还人情。”   从车后镜望去,彭亦文居然摇着手再见。   楼歌揉着额头,不想了。   他有约要践行他要见一个人一个背叛了齐宁的人光想想这个就让人兴奋啊。   齐宁这个名字很讨厌,这个人更讨厌。   “情敌”这个字眼造成了他们的对立面。   身为成熟的男人,有情敌不见得是坏事儿。前提是:你所爱的人也爱着你与你并肩齐行。那么你的情敌越强对你而言越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   爱上同一个人,也算是找到了知音吧。   可惜,楼歌是失败者。“情敌”这个字眼不但不令他骄傲,反而让他非常憎恶。   这世上个人之间最大的两仇恨是“杀父杀母”之仇与“夺妻掠情”之恨。   横在他跟齐宁之间的就是后面一种恨事。   楼歌恨齐宁。   楼歌喜欢小阳。   喜欢小阳的程度与仇恨齐宁的程度是正比的。   情仇啊!男人一生追求的东西是什么?   自尊自信自强自胜齐宁抢了小阳伤了楼歌的自尊自信。   大男人的情怀被毫无顾忌的践踏了。   楼歌对小阳的感情,以前若有一百分的话,现在却成了百分的平方了。   从市场定律来说:要的人多了,物便珍贵起来。   楼歌不喜欢失败,当然,这是因为他以前失败的机率不高。   成功不断地累积,难免会使他的意识有一些膨胀。   他没有检讨过自己的失败。他认为,自己是大意了被人钻空子了。他认为,只要自己认真出手就可以扳回局势。   他淡定。   他在这种认知下来到了香港打算与齐宁斗一斗。然后小阳就会知道齐宁是多么不可靠、卑劣的男子。   只不过,世上的万物在你需要的时候,不会按你的意志前进的。   楼歌一直没机会与齐宁象美国西部的牛仔一样来一场真正的决斗。   楼歌懊恼,他一到香港就被林天杰的阴谋诡计给缠住了。   而齐宁这个对手比他认知中的更阴险。   无论楼歌的拳头有多重,打出去就像落在棉花上。   憋气啊。   而他本人被齐宁这个阴险小人派来的人给附上了。   阴魂不散的附骨之蛆:黎卓亮。   查不出这个人的资料来。   哈哈,还好,现在摆脱这个男人了。   楼歌愉快得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大男人失败一次算什么?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背叛了齐宁的人叫小乙,这只是代号。   他们是短暂的合作,不需要牵涉过多。   条件是:楼歌助他杀了林天杰,而他助楼歌救回他的手下。   楼歌并不知道林天杰在哪里,但楼歌知道有一个人是林天杰备用的替身:金铭。   金铭认识楼歌。   楼歌约了金铭。   楼歌看着代号为小乙的男人一刀杀了金铭,手法干净利索。楼歌跟在小乙身后看着他把尸体弄进了公园,看着他把金铭丢在了草地上。有关这一点,楼歌不理解。为什么要丢在公园里呢?楼歌没问,一问显得头脑比对方差。   这期间楼歌一点忙也没帮。   “还不走?”小乙的声音有点冷。   楼歌讨厌被人用这种口气说话。   “你不觉得尸体丢在这里很单调么?”楼歌用更冷的声音回话。   “什么意思?”小乙问。   “林天杰死得太容易了。”楼歌戴着皮手套的手里抓着一把烟头(金铭等他的时候抽的烟),把烟头最长的一支夹在金铭的手指站,剩下的丢在尸体一边,顺便把尸体的一只腿弯了弯。  “这么做有什么用处?”小乙不以为然。   “就因为没有用处才能扑朔迷离。”楼歌满意地看着现场,踢了踢脚下干燥的草皮:“这样才象第一现场。”   “无聊。”   “……你懂什么。”   “……”   救人意外地顺利,小乙的背叛显然是隐蔽的。   楼歌阻断了对外通讯。   关押人的地点非常隐蔽,一家制衣厂的地下仓库,看守的人不多只有三人。   楼歌不喜欢亲手杀人:“打昏了就可以,别杀人。”   小乙的目光闪了闪。   看守的人不是静止的,他们会反击,职业军火的身手让楼歌与小乙无法从容应付。   血腥事件往往不能由着个人意志。   死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会死。   楼歌捂着身体新增的枪伤,看着小乙的尸体,有些叹息。   血在流。   追踪需要判断能力。   黎卓亮冷静地站在彭宅外面,闭上眼睛冥想着楼歌会逃到哪里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走回了彭宅找到了彭亦文:“借一辆车给我。”   彭亦文睁大眼睛,哆嗦着嘴,觉得此人真是厚颜无耻。   黎卓亮到了关押犯人的地方,看到了几具尸体,楼歌一群人消失了。   楼歌逃到哪里去了?   第265章 番外 附骨之蛆-02 冬日的海水冰冷刺骨,它残暴地剥夺维持生命的体温。   全身受伤的楼歌绝望地机械地划动四肢,感觉到生命一点一滴抽离自己的躯体。   最难受的是他的内心:他落荒而逃了,抛弃了一干下属独自逃生。   黎卓亮从夜视望远镜里静静地看到楼歌在水里扑腾。紧接着齐宁的两名下属扑入海水里朝楼歌游去……楼歌跑不掉了吧。   冬夜的海,少见的平静啊。   却被这些不识趣的生物强行打破了它的宁静。   眼看追与逃的距离越来越近……黎卓亮叹息了一声,把望远镜对准了齐宁……正指挥收拾现场的齐宁似有察觉朝他这边望过来。   黎卓亮把身子矮了一下闪到石头后面。   这是习惯动作。   战斗接近了尾声,楼歌带的人死死伤伤。   齐宁的人受伤的极少。   黎卓亮不得不承认齐宁在狙击、埋伏、网杀敌人上很有一套。能精准地计算出最佳伏击位,能预算出对方移动的位置,能准确地把握到出击的时间。还有一点,他能激发下属同仇敌忾的心情。   这一次楼歌做错了,不该杀了看守犯人的人。   齐宁这次动了大肝火,除了他们那点上不了台面的私怨之外,楼歌杀了他的手下。这已经是公仇了。   楼歌非死不可。   黎卓亮觉得惋惜。   楼歌是条汉子,他的手下对他十分忠诚,他不畏死,身手也不错,霸气也足。   黎卓亮继续观察,他看到齐宁吩咐人打开了两木箱……调了一下望远镜的物距。黎卓亮看到木箱里的东西,好象是什么文物的样子。   黎卓亮不感兴趣,他把望远镜对准了海面……海面起风了,卷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噫?找不到楼歌的位置,居然消失不见了?齐宁那两位下水追踪的人拿着件上衣,显然是楼歌的,他们四顾茫然。   楼歌金蝉脱壳吗?怎么办到的?   海水很冷,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在海里的人还没搜寻到楼歌。齐宁显然舍不得让自己的手下继续在水里浸泡,下了一个收队的命令。   黎卓亮明白,齐宁的意思是追踪楼歌的任务完全交付给自己了。   楼歌沉入海中了吗?   楼歌受了重伤,这一点黎卓亮可以肯定。   受了重伤的人想在海里逃生很不容易。   “楼歌,如果这一次你没死在海里,我便会放你三次,算是对你强烈的求生意志的敬佩。”黎卓亮收起了望远镜,轻装简行的他在岩石上窜跃。   那样的重伤,想直接游过大海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楼歌是北方人,水性很佳吗?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楼歌是老江湖了。   他如何在水里逃生?   黎卓亮笑了,海岸线很长……大海翻浪,如果顺浪而下的话会被冲回岸边的。   天亮了。   某处海滩的沙子上仰天躺着庞然大物。   黎卓亮迈着轻快的脚步,朝这物件走来。   他早就认出来这是被海浪冲上来的楼歌。   这个人没让他失望啊。   有一只小螃蟹在他头发上爬来爬去,多可爱啊。黎卓亮想。   楼歌翻动了眼皮。   他蠕动了一下身子,全身上下好像刚从冷冻库里出来,冻得生痛。   他知道不能睡!再睡过去也许不会醒过来了。   他努力地撑着眼皮,得站起来……他动了动手指,被冻僵了。无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妈的我就不信动不了。楼歌恶狠狠地想……人在绝境的时候,强烈的意志力有时是可以起死回生。   他猛地坐了起来,愤怒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看到了蹲着身子看着他的黎卓亮。   “呯!”的一下,他又倒回原处了。   黎卓亮笑了,这个人很有趣是不是……“一枪毙了我吧。”楼歌恨恨道。他不甘心啊!好不容易从海里回到岸上,好不容易神志清醒过来,却依旧没有逃离这个男人。   “不,我对自己说过,这一次你能从海里逃生,我会放过你三次。不过,我也不会出手救你,一切都得靠你自己。”黎卓亮非常诚恳朴实道。   楼歌再次睁开眼睛,热血沸腾地四处激活他的神经。   黎卓亮带着一份欣赏对视此人的眼神。这眼神真不错,哪怕到了生命垂危之机也能保持着坚硬,这也是黎卓亮欣赏他的原因之一。   “好,你落在我手上,我也会放过你三次。”楼歌道。他的咽喉冻坏了,说话声很哑。   黎卓亮开怀大笑,这个人居然能在这种已弱敌强的时候放出这句话来……太有意思了。   “好,我等你把伤养好。”黎卓亮说。想置他死地的是齐宁而不是他黎卓亮。   楼歌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一步又一步,缓慢而坚定。   楼歌冷哼:等他伤好了之后,鹿死谁手说不定啦。小样的,你就当自己是大爷,只管长面子。在我楼歌面前托大,终有一天让你哭爹喊娘的。   黎卓亮目送着他的背影,有些惋惜。将来某一天把楼歌交到齐宁手上,此人非死不可。“姓楼的是条真汉子。”唉,可惜自己欠了齐宁的人情,楼歌一定会被他亲手捧上……只不过不定时间。   楼歌的身体冻僵了,他需要温暖的衣物。   楼歌需要取出身体里子弹的医生。   楼歌需要处理被海水泡烂的伤口。   楼歌身上有钱包,只不过港币美金被水浸湿了。   楼歌知道身后跟着一个人,一个会放过他三次然后把他送去枪毙的人。   楼歌在香港有朋友。   有富的有穷的有混的。   就是没有当医生的朋友。   可是,楼歌不打算找朋友,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对方。   黎卓亮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一个不想死的猎物。   就象是山里受了伤的狼,独自找了一个地方来疗伤。   他看着楼歌闯空门偷了别人家的棉被衣物。   他看着楼歌砸了人家的药店取了需要的用品。   他看着楼歌偷了杂货站的食物被警察追着满街狂跑。   他看着楼歌躲在废墟里拿着小刀在酒精灯上消了毒,挖着镶进肉体里的子弹只是咧着嘴咬着牙,手抖也不抖一下。   黎卓亮打着冷噤想到了三国里关羽刮骨的典故……黎卓亮没插手……他只是在一边看,看着半夜发了高烧的楼歌,爬起来喝水。看着他给自己换药注射,看着他饿了咬着方便面,看着他缩在被子里沉睡,一睡就是几天一动也不动。有几次黎卓亮甚至想他是不是没挺过,死了。   这是与人隔绝的地界。   只有两个人的天地。   外面繁华的都市,正在享受春节的欢腾。   黎卓亮偶尔会离开此地补充食物养份,外面的消息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他知道林天杰已经落网被柳下溪等人押回了北京,他知道齐宁也撤退回大陆,他甚至知道齐宁被停职撤查。齐宁从自己的位置被拉下,接他手的人并没有继续追缉楼歌。   黎卓亮坚守自己的岗位,他不认为齐宁会这样而倒下。   齐宁卷土重来第一个要办的还是楼歌。   楼歌走出他龟缩的废墟时,天空有难得的太阳。   离那海水里逃生的苦难之夜,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他楼歌总算活过来了。   他仰天大笑。   第266章 番外 附骨之蛆-03 试衣服的时候,楼歌发觉自己掉了一身肥膘,整整瘦了一大圈。   找了秤来称,少了二十多斤。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镜中的他面黄肌瘦就一病痨鬼。   郁闷啊。   黎卓亮一直带着疑惑地观察着楼歌。   从他出门开始就跟着他,看着他先去银行用卡取了现金,接着去商场换了一身行头购了一些物,然后租了一套普通的出租屋,洗了澡、理了发、修了面。这才进了家高级的酒楼叫了满桌子酒菜旁若无人的据案大嚼。受了伤在恢复期中的身体不合适这种进食啊。   “一起来吃吧。”楼歌对着空气大声道。   酒楼里的食客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以为他有毛病对着空气说话。   黎卓亮知道,楼歌冲着他来说的。   楼歌不是小气的人。   黎卓亮也不是别扭矫情的汉子,他好久没有吃过美味的食物了,美食的邀请他不想拒绝。旁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他就坐在楼歌对面拿起了碗筷。   这种情形有些怪异,猎人与猎物同桌而食。   楼歌抚着肚子,难受啊。饥饿得太久,饱食一顿之后胃肠撑得慌。   他对面的家伙,悠闲地喝着茶,更让人咬牙切齿。   “你身上的伤不去医院检查一下?”黎卓亮给他沏上一杯茶,养伤之人并不适合暴食暴饮。看来胃肠难受的楼歌也只是正常人。   楼歌一系列的行动,很显然地表示他也知道齐宁离开香港了。目前没有人会正式通缉他,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香港任何地带。   奇怪,楼歌一直在他监视中怎么得知这个情报的?   楼歌的行动模式让人费解,比以往任何对手还要奇怪。   楼歌看了他一眼,两人坐在同一张饭桌上正式开始对话:“去医院,你认为我该怎么对医生解释我身上的伤?”全身上下枪痕刀迹,一看就知道是不良份子。说不定还没给他打针上药转头医生报警去了。   楼歌的回答不是黎卓亮料想到的,伤后的楼歌少了以前的冷硬,不知道是不是黎卓亮自己的错觉,这名男子对待他的语气跟老朋友似的。这是很新鲜的体验。   “你吃这些油腻的食物对伤口不好。”黎卓亮淡然道。   楼歌一怔:“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在关心我?”   “请吃饭的回礼。”   “嘴里淡得出水来。再不补充营养我连路也走不动了。”楼歌叹了一口气,拍着肚皮:“这一下塞了不少的份量,能补充流失的体力了。”   黎卓亮无语。   “你会继续跟踪着我?”楼歌打量着黎卓亮,第一次不是以敌人的视线来看他。黎卓亮个子虽然没他那么高大,也不算矮,身型偏瘦,全身上下掩盖不住精悍的力量……一个总保持着最佳精神状态,目光烁烁的男子。当然,他的目光没有落到你身上时会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此人最精彩的就是这双眼眸射出的光华吧。   “没错。”   楼歌挑挑眉头,没有接着往下说。   两人沉默了。   “那就不用躲在暗处,光明正大地近身跟踪吧。我租的是套房,你可以住进来。”楼歌突然道。他一样好奇对方是怎么追踪到他的。楼歌的行动总是无计划的随心所欲突发奇想的,居然被这男子阴魂不散地缠上,实在想不通这个人怎么办到的。   有人曾经告诫过楼歌:你走的路是一条危险狭窄的黑道,你选择了它就要承受它带给你的反噬。今后你的人生历程里少不了被人追杀,如果你想逃脱生天就不要随便杀人也不要被人掌控你的行动中有规律性,你要连自己也无法掌控自己,尽一切能力随心所欲吧。   黎卓亮一怔,咧嘴笑了笑,这个人喜欢掌控一切占主动啊:“为什么要把我放在你的视线之内?”黎卓亮看着自己的十指。   “观察你、找出你的弱点,然后打倒你。”楼歌很坦白。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齐宁、林天杰之流阴险狡猾的阴谋家,是一个可以直接对话直接沟通的爽快人:“现在,林天杰已经被抓了。除了齐宁要对付我之外,也没别的人想找我的麻烦。你是齐宁的手下吧?”   黎卓亮眼睛一眯,他记起了自己的耻辱,居然被楼歌用不入流的手法给弄昏了(注:椅子上针头的麻药,老黎一直以为是楼歌做的手脚)。   “好!”他不信自己还会上第二次当。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看着黎卓亮跟家庭主妇似的提着从菜市购来的肉类与蔬菜好奇地眯着眼睛问道:“你不会打算自己做吧?”在楼歌的认知里,他们这种动拳动腿纯粹尚武的男人与厨房有着遥远的距离。   “你租的套房有厨房,既然受你邀请免费居住,当然也得给一些回礼。你身体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饮食上也要注意。”   楼歌讶异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放心,食物里不会下毒,我是言而有信的人,说好等你身体康复才动手,决不会提前玩阴招。”   楼歌伤口愈合得很好,这得益于他以前肌肉的锻炼。   每天乐而不倦地做着一些简单地恢复身体机能的动作。   一晃眼,黎卓亮住进出租屋已经一个星期了。   “很舒服的合住者。”楼歌有时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齐宁的手下真想网罗他。   楼歌观察黎卓亮得出一些基本的认知:他是沉默的男子,年龄应该比自己少一两岁。   住进来之后,他们之间的交谈很少。甚至一两天一句话也没说过。黎卓亮从不问他想吃些什么,全凭自己爱好做的食物。   楼歌想:这位黎同志喜欢做面食。   黎卓亮的手巧,喜欢做面点,包子、面条、饺子,叫得上名字的面食他都会做,每一餐翻着花样上。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着好手艺。看他擀着饺子皮看着剁肉馅看他做点心,就会觉得这个人开个点心铺子更好。   楼歌叹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别扭而怪异,自己一心要打倒的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如果换一个身份他们有可能变成好兄弟啊。   楼歌站在窗前,外面下着大雨,他不能总耗在这里。这次香港之行的惨败也需要对纽约手下给一个交待,再不回去下面的人会造反了。   楼歌叹了一口气,他得摆脱在厨房里忙碌的男子。他不想让此人发觉从他与纽约来的手下悄悄有过接触。   黎卓亮,一位看不到弱点的男人,怎么对付他才好呢?   这几天的相处,他们之间的敌意不知觉消散了一大半啊,楼歌为即将要做事有三分犹疑。   转过头看了看厨房,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这一辈子也无法见到小阳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了吧。捏了捏拳头,他不想与这个男人敌对啊。   黎卓亮把香气四溢的饺子端上了桌,看到楼歌直盯盯地瞪着他的脸便抬着眼睑道:“怎么了?”   “齐宁离开香港没招你回去?”楼歌没拿筷子静静地坐着,跟石雕似的坚硬。   “错了,我不是他的下属。”黎卓亮明白,他要发难了。   楼歌意外:“你接近我想找门路去美国发展?”   黎卓亮看着他良久,然后笑了:“你的想法很特别。要干架了吗?”他一脚踢翻了桌子连带桌子上热气腾腾的两大碗水饺,袭向了楼歌:“必要时我会先下手为强。”   就在黎卓亮动脚的一瞬间,楼歌闪开了。   宁静温和的假面揭开了,无论他们任何一方都是赤裸裸嗜血的男子。   呯呯啷啷噔噔当当吪吪喝喝吓吓绝不退缩,绝不迟疑室内的近身搏击不利黎卓亮的灵敏身手。   重伤之后恢复程度没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楼歌也没讨到便宜。   拳来脚往男人的自尊从力量中追寻,这是楼歌的哲学。   血从崩裂开的伤口浸出来……慢慢地室内弥漫一股腥味儿。   汗水顺着手臂流下,楼歌在体力上先败下阵来。   黎卓亮目光深邃,架开他的手臂,反手成爪改抓袭击他的手腕。楼歌双手翻飞靠着臂力挣开他的禁锢……黎卓亮笑道:“这么短时间的内能恢复到目前的程度,你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嘛。”他面色突然一僵,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冰冷的东西抵在他的腹部。他当然明白,抵着他的是枪。楼歌逃出来的时候身上绝对没有枪,这一点黎卓亮搜查过……他的枪是从哪里来的,看来他与手下接上了头。有趣啊,他怎么不让手下一起来上?   腹部疼痛,子弹无声无息地击穿身体瞬那间,黎卓亮瞳孔收缩手指成钩锁住了楼歌的咽喉:“你居然真开了枪!”另一只手握住了楼歌持枪的手,手枪跌落。   楼歌靠的是偷袭得手,也没想真要杀死他。打伤黎卓亮之后自己从容逃脱,从此与这附骨之蛆似的男子说永别。   这是他的打算。   他料不想这男子完全不在乎身上的枪伤,直接反扑。   “你惹火了我!你不知道我正饥渴着吗?笨蛋!”   被人捏住咽喉的楼歌无法出声。   黎卓亮把他的手腕反扭到背后,膝盖击中他的肚子楼歌活了这把年龄,第一次被人卡住了咽喉,越挣扎越扭动越无法呼吸。   黎卓亮松开手里,楼歌的脸色成了青紫,咳嗽着喘息。   衣服被撕裂了空气中的凉意,地上的碎宵直接刺激着皮肤楼歌惊恐地瞪着黎卓亮赤红的双眼……这男人疯了么?他这个样子难道是想强了自己?   楼歌挣扎着要逃离这个疯狂的人,黎卓亮按住了流血不止的腹部,一脚踩在楼歌的背上。   室内有大量的药用品,他迅速地给自己上了止血药缠上绷带。咧着嘴,用脚恶狠狠地踩着楼歌:“你逃啊,看你逃到哪里去。”   “放开我,变态!”楼歌嚎道。   “你不变态,要强自己干弟弟的你不变态。”黎卓亮喋喋冷笑。一耳光甩过去:“如果你不变态也不会遇到我。对付你这种变态只能以毒攻毒。想强别人首先得尝尝被人强的滋味。”   楼歌一怔,心冷心颤,横着心冷笑:“狗屎!”妈的,他就不信这个人看到自己这个大块头满身伤痕真能强得下去,估计他想吓唬一下自己。   强暴、和、诱奸之间有区别的在于双方的互动程度。   楼歌无法克制伤处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的眼睛被汗水沾住了,闭一闭睁一睁朦胧间看着黎卓亮脱掉了上衣,看到他腹部渗出的血迹,有点内疚……如果这人不是自己的敌人该多好啊。   “你这是在诱惑我么?”黎卓亮压了下去。   “滚开!畜生!”楼歌暴吼,拼出全身气力。   黎卓亮用唇堵住了他的嘴,飘忽地掠了一个吻,还没等楼歌的利齿驾到,赶紧撤离:“你想让别人知道你即将被男人强了么?”   不服输的脚踢拳打……黎卓亮不客气地把魁梧高大的丢上了床,撕了床单缚住了他的四肢。   “多结实的大腿啊。”咸猪手上下移动抚摸,楼歌全身恶寒,鸡皮疙瘩颗颗精神饱满地立起。热和冷交替折磨着他的神经啊。   黎卓亮伏在他耳边低语:“天还没黑,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来。”伸出舌尖来,逗引着他的耳垂耳廓……不安分的手指移动沉睡在杂草丛中的蛰伏物上……黎卓亮审视着光身子的楼歌,他全身的肌肉并没有因伤而退化(瘦了一些,反而使肌肉的线条更优美了),伤痕与血迹在棕色的发亮的皮肤上构成异样的情色,高大的他有着一副傲人的身材,可与欧美模特儿们媲美的七个半人头身……一双腿极为修长,长满了黑色性感的汗毛。黎卓亮吞了吞口水,这正是他欣赏的强健身躯啊。   黎卓亮的十指过于灵活,掠过肌肤每一处都会留下余韵颤颤,半昏半醒的楼歌忍不住想:他在自己身上做面点么?   铁汉身上也有敏感地带,男人耕耘的舌尖,浓烈的喘息,炽热的温度刺激着感官。   “妈的,你要羞辱到什么时候?”精神不济的楼歌无法克制下半身的骚动。   看到他半抬起的小兄弟,黎卓亮“噗嗤”笑了:“放心,我会好好地关照你的兄弟。”   多暧昧的一句话啊,连楼歌这厚脸皮老脸也挂不住了。   舌头强行侵入了他的口腔,有股咸味儿……这一激灵,楼歌神志清醒了一些:这才是王八蛋齐宁派这个人出马对付自己的真正理由!这只兔儿爷喜欢玩强的……亏他有心当他是兄弟,还认为他是不错的人哩……妈的,豁出去了!要干一起干,他楼歌又不是娇滴滴的不男不女!不肯轻易服输地反舌攻上……如果不是四肢被缚,也许要反攻黎卓亮……这才有味儿!   打蛇随棍上,黎卓亮受到了鼓励,越发卖力起来……唇舌的战争靠的是舌的灵活,靠的是呼吸分配的均匀,靠的是精神的陶醉。   多好的伙伴啊,摸着身下结实的臀部,黎卓亮情色地想。他胯下的火热激动地摩擦着紧绷的肌肉……沾着不知名液体的手指进入后面阵地……楼歌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无情地击破了……好痛!眼角溅出了湿润,身下的冲撞带着翻江倒海的难受……想不到他楼歌居然有被男人强了的一天啊。目光移到他的胸部,大脑里居然闪出一个:“看不出瘦瘦的男人居然有如此结实的肌肉啊。”这样的念头来。   把自己的火热深埋在一具销魂的身体,除了舒爽带来的快乐还有征服雄性的精神满足啊。黎卓亮以他特有的急促频率快乐地运动着,腹部血液一滴又一滴落在对方的下腹上,艳丽而情色。   楼歌咬紧了牙关,由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变态男子抗压着自己的身体……忽略一切的声音只把模糊的意识集中在听雨……室外的雨狂乱和着他的心跳发出一曲野兽频死般的低呜……夜渐浓喘息盖过了雨声黎卓亮眩晕地倒在一边,他累了。   心脏犹如重鼓般的打击频率慢慢降下,楼歌全身不能动,他也不想动。   身边的黎卓亮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楼歌手脚的束缚在凌乱的运动过程中有所松动……楼歌动了……“干什么去?”黎卓亮突然睁开了眼睛。   “大号!”楼歌恶狠狠道。   黎卓亮嗯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楼歌挣扎着起身,摸黑拿了一些药给自己的伤口包扎,从药箱里拿出浸泡过强烈麻醉剂的纱布……“干什么?”黎卓亮捏住他的手腕。   “给你的伤口止血。”楼歌哑着嗓门道。   “呵呵。”黎卓亮笑了,他很累啊。失血加强烈运动……在忍受疼痛的意志力上他不如楼歌啊,被他狂做了的楼歌居然还能动弹……楼歌等他松了手,整个身子压了过去……纱布堵住了黎卓亮的口鼻。   “杀了他吧。不行,答应要放过他三次的。”楼歌拾起地方的枪,子弹居然被黎卓亮给卸了。杀不杀他?看着满地的水饺……楼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换了一套衣服,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   “没下雨了啊。”听不到外面的雨声。黎卓亮喃喃自语,他侧转过身子,牵动腹部的疼痛。他睁开了眼睛,室内混着各色的味道极其难闻。   “噫?”他猛地会了起来,室内已经没有楼歌的身影。   他看到自己的前胸用血写的大字:“放你这一次”   伤成那样的楼歌居然给他逃了!   黎卓亮猛捶了一下床铺。     第267章 番外 老爷子的战争-01 柳逐阳打着呵欠,他对这种以吃吃喝喝为主珠光宝气展示为辅的上流集会兴趣不大。虽然比北京的玩乐来得华丽,格调来得高雅,烧的钱更多,同样不合他的口味。   站在他身边的邹清荷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表情僵硬很不自在,不停地扭着脖子,估计颈上的蝴蝶结让他不习惯。除了最初的好奇之外,邹清荷的感觉一定比他更无聊哩。   “不好玩?”彭亦文笑道,手指捏着高脚杯,不时抬高手腕跟远距离的人举举杯,笑得装模作样。这种可以白吃白喝的集会,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冒冒头的……这两只北方来的土神仙居然兴趣缺缺。   邹清荷眨着眼睛,这儿的人没有半个正眼看他的。他们说的粤语他又听不懂,真希望时间快点过,早点离开。   嗯,头有点晕,酒喝多了。   “想不想玩牌?”彭亦文问,听说内地人喜欢玩麻将。   柳逐阳摇头,不同的地方玩牌规则不一样。柳逐阳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清楚玩牌也就是玩钱,别指望这些人纯粹无聊翻纸牌。   “想玩什么?”彭亦文继续转动高脚杯。   柳逐阳拇、食、中三指撑着自己俊美的脸蛋,懒洋洋道:“台球吧。”   正好有服务生走过,彭亦文把酒杯放进托盘,来了兴趣道:“台球,玩玩还是玩钱?”   柳逐阳转动手指:“手头有点紧。”   “明白。”彭亦文应了一声转进人堆里去了。   “柳三哥!”邹清荷附在他身边道:“你想赌钱?不行!”他们用的消费卡是齐宁的,属于国家财产哩。柳大哥又没音讯,齐哥也不见。万一柳三哥输了钱怎么办?邹清荷不幼稚,出现在这里衣着光鲜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他又没亲眼见过柳逐阳玩台球,也没听柳大哥说过他有这一项特长。他答应齐哥替他看着柳三哥别让他乱来的。   柳逐阳拍拍他的肩:“放心。赌钱,最不方便弄假的就是玩台球了,纯技术性。手头不方便的话在香港玩得不痛快,我们得用自己的法子赚点小钱花花。”   “……”说到钱的事,引起了邹清荷心头之痛啊,香港的物价让他望而生畏。现在白吃白住赖在彭家连礼物都没送上一份。虽然找到木令之后柯风有付一张可以取钱的卡,可那张卡放在柳大哥身上了(邹清荷觉得钱搁在柳下溪身上更安全一些)。   宴会厅的楼上就有家俱乐部。   俱乐部里有台球室。   在香港,赌台球的人不少。   彭亦文找来玩台球的人有三位,一看啊,个个都是事业有成的人士。   邹清荷摇头不玩。在老家的小县城也有玩这个的,叫桌球。香港这地方桌球台子也比老家的大了不少(其实这种台球桌是国际标准台,可怜的邹清荷不懂这玩意是国标台)。   这间台球室有提供食物饮料类似吧台的角落,邹清荷在这里占了一个位,好奇地看着柳逐阳掂了掂一条球杆,比划了一下好象蛮有实力的样子。这次在香港,他看到柳三哥各种面貌。心里期待着他能赢。   柳逐阳漫不经心地拿着杆子,眼睛仔细看着俱乐部那位眉清目秀的球童在码球。   他玩台球最高的记录是:一杆清。也就是根本不给对手拿杆的机会。   他运气不错丢骼子猜大小,他赢,由他开球。   拿杆反在前后围着球台转了一个圈,确定这里没有人玩阴杂。   柳逐阳脱了外套让清荷拿着。   他玩球的仪表不错,双腿并立拉直把一双美型的腿完整地展示出来,上身前伏露出紧裹的臀部与小蛮腰来。   以左手虎口为支撑点,右手握杆,力道适中。   “呯”白球击散码成三角型的色球们,打散的众球中有一双球各奔对角左右双洞。   “好!”邹清荷紧张地看着台桌,这是明码实价的赌球哩。   楼歌那班手下拒不投降,还击的火力迅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啊。   缴除了最后一人的武器,齐宁这才把憋得难受的咳嗽解放出来,同时动了动不怎么听使的双腿。   “长官,您生病了吗?”   废话!换成谁伤没好,睡眠不足,伏在冬夜的岩石上吹几小时的海风不感冒的?他齐宁又不是铁铸的。   两只木箱横在他视线面前,齐宁叹了一口气:“打开它。”   “军火还是毒品?”有人好奇地猜测。   齐宁抚着额头,他也不清楚里面是些什么。   自从看到关押犯人的地方倒下的几具尸体之后,他的情绪一直是赤色的。他一手带出来的手下居然死在这种地方……他的愤怒无处发泄啊。小乙的尸体也倒在其中,落在他身上的疑惑与线头全断了。   齐宁想不通小乙的死。从他前胸多处中枪来看,他的死类似自杀似的冲动。  为了帮楼歌救出人质,他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军人不畏死。”记得从大陆赶过来的父亲检查小乙的尸身只说了这么一句。   “动机是什么?”齐宁问父亲齐平斋。   “找死。”齐平斋脱下手套:“你以为他想不到自己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无论怎样,他的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死’字。真上了军事法庭,不知道倒出一些什么事来。”   齐宁伤心啊。这些人是小乙的同袍战友,他怎么下得了手。   对着小乙的尸体恨恨地伸脚要踢,被老爷子扯住,一个耳光迎面甩过来:“你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   “爸!”捂着脸,这一掌刮得太用力了,血丝儿从嘴角流出来……齐宁停止了回忆,看着他们弄开了木箱……居然是两箱子古董文物,里面几件称为国宝的青铜器皿……。齐宁是俗人不懂这些高雅之物:“请专家鉴定一下它们的真伪。”如果真是国宝,估计能将功折罪了。齐宁心一宽,突然间身子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   “长官!”   “发高烧了。”   “快送病房。”   好累,别吵了,他只是想睡一觉。   “呯”的一声,杆子击中白球,白球撞击黑八弹到桌面,哗啦入洞。积分遥遥领先对手。搁在桌面的钞票属于他柳逐阳的了。   “好!”周围看的人都忍不住鼓起掌来。邹清荷擦着额头上的汗,天啊,这玩意刺激着他的汗腺。   柳逐阳得意地盯着对手,扬了扬头发。没有人敢跟他挑战了。   玩得真尽兴。   柳逐阳得意地摇着手上的纸钞示意给清荷看:“瞧,这钱赚得很容易嘛。”   “柳三哥!”邹清荷哭笑不得,这样子很小人得志呐。而且输的人还在一边站着,多不好意思啊。   “交个朋友,我姓宋。”输了就是输了,对方是干脆的人。三十多岁的成功男人嘛,自然有一种稳重的风度。对方伸出手掌来,柳逐阳回握了一下。   “我姓柳。”场面上的礼节柳逐阳不会输人。   “不请我喝一杯?”对方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目光没离开柳逐阳的脸。   彭亦文笑了笑,阻在他们中间:“下次吧,宋董。”   “清荷,你说买些什么给齐宁补身体?”坐在彭亦文的车上,柳逐阳问清荷。   邹清荷迟疑了一下:“明天去中药铺问问吧。”他会做菜可不懂药膳啊。原来柳三哥是为了齐哥才拼命想赢钱的。柳三哥真历害!   一口气赢了十几盘。那几个人也大方,每盘下注金额都不少。   到了彭家才知道柳下溪打过电话来,留了口信给邹清荷:他先回北京一趟,让清荷先留在香港等他来接。其他的事都没提到,邹清荷心里不安。柳三哥玩台球用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这么晚了有飞机回北京么?   齐平斋看着儿子躺在病床上打点滴,闭着眼睛一直没醒来过。   叹了一口气,细心地把他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走到门口,外面有人等着有事报告。   “怎么样?那批文物是真的吗?”   “报告长官。香港的鉴定专家初步鉴定是一批做工精致的仿制品。”   “仿制品?”   “是的,长官。还需不需要从内地请专家过来鉴定?”   “请吧。找到柳逐阳了没有?”   “查到了,他在彭家作客。”   “通知他,齐宁生病了。”齐平斋皱眉,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儿子。下了决心,这一次得让柳家不成气的孙子离开自己的儿子。齐宁最近智力下降了,祸根就是那小子!   居然有电话来彭家找他柳逐阳!“喂,谁呀。”他刚要睡了,这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   “齐宁生病了,希望您能过来一趟。”   “齐宁生病,他不是一直在生病么?”柳逐阳狐疑地瞪着眼睛看着邹清荷,这声音听不出是谁的。   “问问齐哥在哪里?”邹清荷在纸上写字道。   这会不会是引柳三哥上钩的圈套?   “圣玛丽医院XXX号房。”   挂了电话,两人迟疑不定。   “我打电话去医院问问。”彭亦文主动道。   “谢谢你了。”邹清荷感激他啊。   “是真的,的确有一位名叫齐宁的病人住院了。”彭亦文说。   “臭小子,要他好好住院他非要离开!”柳逐阳咬着牙道。   第268章 番外 老爷子的战争-02 干革命的老一辈眼里,儿孙们的出息建立在为国贡献上。   不务正业的柳逐阳自然排在不被看好不受教的异类榜上。   自从儿子与柳家孙子勾搭上了之后,齐平斋调查过柳家子孙们。得出一个结论:儿子太没眼光了。挑了柳家最差的一个,平白地矮了一辈不说,这柳逐阳除了外表长得还可以之外一无是处。   齐平斋看人与柳老爷子有出入,他并不认为男儿只有当兵才叫男子汉,现在是和平年代祖国的建设需要各方面的人才,需要用发展的目光期待小辈的成长。   但有一条:人必须有上进之心。务实勤奋才是男人的真品德。他的要求忒低,可这位柳逐阳连这一点也达不到。身为父亲当然希望儿子讨一个贤惠能干持家敬业的好媳妇。   齐平斋也不是一般迂腐的老人,他经历的看到的事多。男人跟男人鬼混的事在世上也不少,认真走到底的简直是珍稀古物,十万人中难出现一对。在这件事上他理智地采取了冷处理,并没用高压手段强制儿子扭正观点。他绝不信这两人能鬼混多久,新鲜感一过,理智的儿子会走回正途的。   却没料到,儿子居然出现大脑断路,争风吃醋与情敌对抗引起部下的牺牲。发生了这种事当然不能再任其发展了。   天下的父母,护短者众多。   也不多他齐平斋一人,他是严父却也是护短的父亲。   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总比别人家的要顺眼些,儿子还是自家的好。   这一次的事件儿子不但受伤生病,根据规章还得引咎辞职无奈退役,齐平斋的愤怒之火瞬间燃烧,说什么也得把柳家的祸害驱离儿子的身边。   非探视时间,他们被堵在外面了。   还是彭亦文有办法啊,停好车跟值班的护士长一嘀咕,他们给放行了。   “瞧瞧,这就是地头蛇。”柳逐阳赞道。   邹清荷心急火燎:齐哥再次倒下,事情难道越发不可收拾了?侧眼看柳逐阳,虽然与彭亦文在调侃,面孔出奇地冷呢,想必很担心齐哥吧。   “需要有什么只管开口。”彭亦文给他们一颗宽心丸:“我去问问医生,病人的情况到底怎样。”   从窗户往病房里看,发现有上了年纪的男人坐在病床旁边,估计着五十多岁的人吧,长相与齐宁有几分相似,可能是齐宁的父亲。   柳逐阳见过齐老爷子,肯定此人就是齐宁的父亲。   “你先进去。”邹清荷推了推探头探脑的柳逐阳。   柳逐阳扯了扯邹清荷:“我看到齐老爷子在病房里。”   “你怕齐伯父?”邹清荷眨着眼睛,儿子生病父亲赶过来看望儿子是正常的啊。不过,柳三哥跟齐哥的关系……如果他跟齐伯父起冲突的话,齐哥将会很为难。   “不怕。我怕谁啊!”柳逐阳把邹清荷拉到一边,小声道:“先前的电话肯定是齐老头让人打的,只怕是来者不善。”哪怕他柳逐阳平时胆大,此刻也是心里打鼓……时上时下。想当然呐,齐老头显身无非就是踢他出局远离他儿子。   身为齐哥的另一半,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是应该的。   邹清荷本想说一些激励他的话。谁知道柳逐阳自己挺起胸来大步往前走,一把推开病房的门。那气势居然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精神。邹清荷紧跟在他身后,万一这两人起冲突自己得想法子调解……柳逐阳进了病房,一看,齐宁的待遇改善了,这次是单间。   门一开,齐老爷子的目光转到柳逐阳身上:看看,这是一身什么打扮!而立之年的男人穿得花团绵绣,不知羞耻!   柳逐阳毫无逊色地回瞪着齐老爷子,那眼神写着:喂,谁怕谁啊。摆眼色给我看有啥用,眼光再凶又不是刀子划不破我的皮肉,一点也不痛的。   劈呖啪啦,眼神交战,各有千秋。   齐老爷子心里的温度降得更低,他的眼神连凶悍的敌人也要让三分,就算是臭小子的爷爷也不会无礼地直视他。   这小子,果然目无尊长毫无教养。   “伯父,齐宁怎么了?”柳逐阳若是有心跟谁都能自来熟,若是无心谁在他眼里都是空白的不存在物。齐老爷子毕竟是齐宁的父亲,不能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父亲一般无视。他嘴里客气脚下的步子没停,直接走到病床前,伸手去摸齐宁的额头。   跟在他后面的邹清荷觉得目前的气氛不合适进屋,杵在门口没进来。   齐老爷子虽然很想打掉搁在自己儿子额头上的手,却因为自己的身份克制住了。   “发烧了,这笨蛋居然给我感冒了。”柳逐阳低声骂道。   “给我滚出去!”齐老爷子没忍住心里的气,在尽量不吵醒儿子的基础上吪道。   可惜他的怒火压根儿没传染到柳逐阳身上来,这声吼入不了他的耳。   柳逐阳坐在病床上,仔细地看着齐宁的脸,用手指头温柔地拂着沾到脸上的发丝儿。多难看啊,从火堆里染上的印痕没消又加了熊猫似的眼圈与凌乱的胡碴儿,下巴尖削得历害,清爽的面孔走了形似的只见颧骨了。心里头有种从没有过的麻麻软软与酸涩,才二天不见,齐宁居然弄得如此狼狈……“清荷,买一些好的东西给他补补。他一醒来肯定想吃点什么。”柳逐阳对门口的邹清荷招了招手,那目光漾着一种名叫“心疼”   的水汽儿。   被齐老爷子一吼,邹清荷挪进来的小步子又缩回出去了。看着柳三哥对他打招呼,邹清荷小心地不去看齐宁他爹铁青的脸,笔直地走到病床前,凑前看了看齐宁,齐宁应该是睡着了吧?脸色好难看哟。   睡得好沉有人来了也没醒,床边的吊瓶快吊完了……给病人做吃的东西没问题啦,可是要去遥远的彭家做好再送过来很不现实也。去柯风留下的那房子距离也不近。不知道齐哥他们包的那一层楼还在不在。   柳逐阳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齐老爷子不悦不满的目光,没办法,他柳逐阳天生就是那种能反客为主的人。他才不怕他呢,和他卿卿我我的又不是这老头儿。就算他是齐宁的老爸又怎么样?这老头对他好才能被他当成家人的,否则,谁鸟你。   “柳三哥,我们要照顾齐哥住在彭家不方便,看能不能在附近租房子。”邹清荷挺着肩抗拒室内的低气压,小声地与柳逐阳商量。   “不用租房子了,等齐宁醒来,我们回北京。”柳逐阳闷声道。   “病成这样能离开医院么?”邹清荷认为还是病好了之后离开这儿安全。   “死不了,这家伙的小命跟杂草一样。”这话很刺耳呢,让做父亲的人耳朵颤抖起来。   齐老爷子听不下去了,明天就把儿子转回大陆的军区医院去,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自己把这小子叫来是错误的……原以为这柳家不良子弟看到自己有畏惧之心再稍稍吓唬他一下让他当着齐宁的面主动离开的。   想不到他不怕自己。   没见过这种厚脸皮的理直气壮,反而让他不能掉了自己身份跟小辈一争长短。齐老爷子是有身份的人做不来破口大骂或者动粗的举动。   “伯父,您要走了吗?”看到齐老爷子起了身,邹清荷松了一口气,有长辈在场真的很压抑哦。   “我送送您。”柳逐阳开口了。   在邹清荷眼里,此刻的柳三哥很有成年男子的气慨。   齐老爷子有点意外他开这个口,却也没拒绝。   天微亮,空气里含有水意咸咸的。   两人默默地共了一段路,一直到医院门口,柳逐阳先停住了脚步:“齐伯父,齐宁是不是有麻烦了?”   齐老爷子冷冷地盯着他,这麻烦不正是他带来的么?   没得到回答,柳逐阳继续问:“麻烦已经无法收拾了么?”   齐老爷子不清楚柳逐阳究竟知道多少,如果此人没有表面看上去的智障,那么他们有共同利益:为了齐宁好。可惜他还没开口,柳逐阳接下来的话让他气得想吐血。   “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柳逐阳非常坦率直白地说着:“我也没想过要讨你欢心。我过我的日子,你过你的日子,大家没必要当成你死我活的对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跟齐宁的事情。成年了父母最好少干涉子女,毕竟我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认为好的道路在他眼里或许很没意思。我跟他在一起两人也经历过一番考虑的,不是随便的头脑发热。齐宁接近我的时候是在利用我,他帮过我的忙,也救过我,甚至被人误会过。我们算不准两人能在一起多长时间,现在能在一起很开心这就够了。齐宁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他没开口我不会帮他。大不了被退役回到地方来工作。又不是断手断腿丢掉性命,不管在哪一个领域他想混都能混好。虽然丢掉原来的工作他会失意一阵子,地球不会因为他个人而不能转动,不要把得失看得太重。”   “混话!”齐老爷子甩胳膊走了,他偏偏没话反驳这臭小子。   “齐伯父,你有空想着法子拆散我们,还不如想法子替齐宁善后。”柳逐阳在他身后大声说道。   第269章 番外 老爷子的战争-03 身为长辈的权威一旦被打破,这脸面只怕以后也撑不起来。齐老爷子恨得牙痒痒,回想起柳老头用棍棒揍子孙的教育方式曾经被自己嘲笑过老头子的粗鲁……唉,能理解他的心情啊,有这样的后代的确很想拿起棍子来敲打一顿。   齐老爷子转过身来看到柳逐阳已经走回了医院。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臭小子有一句话说对了:想法子给齐宁善后。他答应过儿子在为国为民的大前提下让他只管放胆往前冲,自己做他强有力的后盾啊。   这次的事也奇怪,齐宁做事怎么如此没分寸?他是不是瞒了点什么没跟自己汇报?   这几年的经历,儿子的光华越来越灿烂。   早就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了。   怎么会做事如此孟浪?   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下属……知子莫若父,太不象齐宁的行事作风了。   柳逐阳进了病房,彭亦文坐在前面齐老爷子坐的位置上反而不见邹清荷了。   彭亦文扬了扬手,小声道:“清荷遇到熟人了,出去一下。是你弟的同事,大美女一名。”   “下溪的同事?”柳逐阳随口应了一声,床上的齐宁还没醒过来。“医生怎么说?”坐在床边回过头问彭亦文。   “安静地调养,问题不大。伤风感冒加伤口发火加疲劳过度加情绪变化幅度过大,总之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幸好他原本的体质好,没有性命危险,不出一个月就能康复了。”   邹清荷在这家医院居然看到了柳大哥的同事朱玲,吃了一惊便迎了上去。   “柳队的弟弟?”朱玲同样吃惊。   “我哥他?”   “柳队和小陆他们先押着林天杰回北京去了。”朱玲眼睛亮亮地含着笑道:“我在这里收集林天杰呆在这家医院所有的物证,会迟一点返回北京。你来这里找柳队的?来迟了呀。”   “不是,有朋友在这里住院。”   那边还有港警在等着朱玲,她没跟他说上几句话先行离去了。   邹清荷与她挥了挥手告别,独自走到庭院的石阶上坐下。林天杰终于抓到了!原来这个人躲在医院里。捧着头不由得笑了起来抬头望天,天刚亮空气特别清爽啊。   柳大哥抓到了林天杰!可喜可贺,太好了。   心里的石头总算完全落地了。   “邹清荷?”柯风提着香喷喷的粥走了过来,看到邹清荷居然坐在外面的石阶上,不由得吃惊地停下步子。   “柯风?”邹清荷记起他弟弟木令也在这家医院住院。现在的柯风一身正装,染黑了头发,跟上班的人一样,一点歌星味道也没了。   “你怎么在这里?”   “有朋友生病在这儿住院,你弟他?”   “好多了。”   “你一直在照顾他啊?”   “请了专业护理,我在上班之前顺便把粥给他稍过来。”   “你上班了?”   “老爸让我从低层做起,先在香港的酒店工作一二年再回新加坡。”柯风看了一下表:“送完早餐,我得赶着上班去,我们有空再聊。我一般晚上九点下班之后才有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电话本来,写了一个电话给他:“我的号码换了。冬天坐在外面冷还是进去吧。”   邹清荷走进齐宁住的病房,却见柳逐阳阴阳怪气扭着张俊脸,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彭亦文不见了,估计着他回家去了吧。   “柳三哥,你怎么笑得这么贼啊。”   “以后就叫我三哥,别加姓上去了。”柳逐阳哼哼道。   “哦,好的。”邹清荷上前一看,才发觉造成柳逐阳扭曲面孔的祸首是齐宁。这厮正张着虎口紧咬着柳逐阳的手指。   这两人,这两人总喜欢闹。邹清荷别过脸去,想笑。偷眼一望,那齐宁偏偏不松口依旧咬着柳逐阳的爪子不放。   “清荷,这东西饿了,找些吃的东西来。”柳逐阳使唤清荷已经习惯了,另一只手在齐宁的脸上用力地捏,一点也不怕丢脸。   邹清荷口袋没多少钱,虽然想买些吃的东西,虽然也不想做他们的电灯泡……他眼巴巴的盯着柳逐阳看:“三哥……”   柳逐阳明白了,拍了拍齐宁的脸,齐宁识趣,松了钢牙。柳逐阳皱起鼻头,他那漂亮的指头被齐宁咬出紫红的印痕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钞票来,这是昨夜赢来的哟。   邹清荷拿了钱,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却见柳逐阳不自从哪里摸出一把刮胡刀要给齐宁剃掉胡碴子,不过刀锋比的位置是人家的喉节而已……“齐哥,柳大哥抓到林天杰了。”话一说完,邹清荷立即溜了。   “下溪,好样的。”齐宁赞道。   柳逐阳收起刀子,起身把门关上,看着他的脸发了一会呆。   齐宁转动眼珠子,好奇道:“怎么了?”   柳逐阳看了看吊瓶的药水,这瓶新的药水滴得真慢:“你爸今早在这里。”   齐宁咧嘴笑了笑:“他给你脸色看了?放心,我爸跟你爷爷不是一路人,他不会动手打人的。最多骂你几句瞪你几眼。你比我的待遇好多了,还跟你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就被你们柳家的男人乱棍打了出去,你在一边还幸灾乐祸的。”过去的事变成了陈年往事哩,嗨,为什么认识柳三少之后受伤的总是他啊。   想起往事……柳逐阳笑了。也是,齐宁比他倒霉多了,当时的自己一点同情心也没,还认为他活该哩。   鬼使神差两人居然纠缠在一起了。   见他笑了,齐宁用空着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你笑了哦,不难受了?”   柳逐阳老实地坐下:“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   齐宁挑了挑眉,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情况还在我的掌握中。”   见柳逐阳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便撇着嘴道:“老实跟你说吧,有点麻烦。我盘算了一下,估计会停职半年的时间等待组织审查。”   柳逐阳一双桃花眼继续瞅他。   “是了,楼歌逃了。”   “然后呢?”柳逐阳不放过他。   齐宁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些年我也得罪一些人,有人肯定会乘机给我小鞋穿。现在,下溪抓了林天杰对我的处境大有帮助。我的手下牺牲了几名,该负的责任还得挑起来,人是楼歌杀的,我们不会放过楼歌。”   柳逐阳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不能留他的命么?”   “这事由不得我。”   “你,自己的处境呢?你老爸赶来了,给你善后的么?”   “嗯,我的处境没什么大问题,还在我的掌控中。”齐宁带着笑道:“算是放个大假吧。等我伤好了,我们四处玩玩。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若由柳逐阳挑选,两人还不如呆在北京的家里,饿了去清荷那边蹭饭吃,晚上有空去酒吧逛逛。有空睡睡懒觉没事滚滚床单……“笑得淫荡,想做坏事啊!”齐宁眇杀他。   “嘿嘿。”柳逐阳挤眉弄眼,这家伙是真的受了伤,体虚力弱……“Stop!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等伤好了,才可以尽兴吧。再说了,你对我好,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柳逐阳眨眼再眨,把嘴唇凑上来,偷了一个香:“我对你不好吗?”   “好!非常好。”   齐宁挪了挪位置,小小的床硬让柳三少占了一半。   “你老爸不喜欢我。”   “当然,他要喜欢你才怪呢。”齐宁脸贴着他的脸蛋儿咪咪笑道:“我老爸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刻意讨好他。放心,有我喜欢你就够了。”   “你老爸为你善后来的吧?”   “走过场的。”   “啊?”   顶了顶他的鼻尖儿:“不明白?我们父子在钩鱼,这是下饵等人上钩。”   “噫?”   “有些对手潜在暗处,水越深鱼也潜得越深,很不容易钩出来。有时得做一些非常之事。兵法云:奇招险中出。”   柳逐阳嗤鼻,生了一副弯弯肠子偏要加一些堂皇的字眼来掩盖,其心可诛呀。   齐宁不用看就知道枕边人在嘲笑他,义正词严道:“逐阳,有些事值得奋斗一生的。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计算过后果的,有应对的方法,总之你别担心。”   “是是是,鬼才担心呢。”人活着的方式不能强求啊。柳逐阳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把小命玩完了我可不依你。”   “放心放心。不会比你这祸害的命短。”   窝在齐宁怀里,柳逐阳这毫发无伤的人居然睡着了。   邹清荷轻手轻脚进来,就看到柳逐阳不客气地把受了伤的齐宁挤到一边去了,睡得香香甜甜的。   带来三人份的早餐,齐宁只配喝粥哩。   齐宁低声道谢。   邹清荷笑了笑,抓了自己那份热呼呼的包子道:“齐哥,我打算去逛街。”   “逛街?我让小韶跟着你。有什么东西想买?”   “不是,我想调查一下香港的市场经济。”   齐宁笑了:“要写论文?”   “为以后经商奠定理论基础。”邹清荷一双眼睛特亮特黑,生气勃勃的。   “上次的房间还留着,你们的行李都在。小韶会在那边等你的。”   行李啊,邹清荷记得有些东西还在国际大酒店的客房哩,应该过去一趟把东西收拾好…… 第270章 番外 老爷子的战争-04 齐老爷子来到了进云围村的必经之路云桥,静立着久久没吭声。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遗留在桥上桥下。   “长官,收集的证词。”他得力的下属把资料夹递了过来。   齐老爷子翻了翻,与齐宁出具的证词相同。   齐宁追踪犯人来到这里,等待的他是一个圈套。……云桥起了大火,惊动了附近零散的住户们……齐宁啊齐宁,你犯的错太多啊。   你另有任务在身怎么追犯人到这里来了?居然动用了大量的人力,最终却没好好解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老爷子想不通的是:齐宁为什么非得过桥进入云围村。接下来小丙被齐宁枪杀,小丁的重伤都显得怪异非常。   在村民们的帮助下他们从火海里搭了一座土桥……小丙与小丁立即冲了上去,转眼越过了火墙……身为指挥官的齐宁没有身先士卒却在跟村民对话……接下来的证词不能作证。当时的现场只有三个人,而小丁无法说话,小丙死,只有齐宁一个人证……火盛烟浓,睁不开眼睛,一颗子弹无声无息朝他袭来……时间呢?齐宁的证词里没有提到时间。   齐宁的证词是:我握紧了手里的枪,“长官,长官!”是小丙的声音在呼唤着他。我站了起来,从衣袋里掏出了眼镜,特制的夜视镜片,看清了小丙握着枪在寻找着我,地上倒着一个人。上眼认出倒在地上的是小丁。“长官!”小丙继续在呼唤。“我在这里。”我极度虚弱地应声道:“你过来,我中枪了。你遇到袭击了吗?”红光一闪,子弹从小丙的枪管朝我出声的方向射出……这段证词能让人挑剔的地方很多。   接下来:……我跪在小丁身边,手有些发抖。看到子弹划伤了他的颈部血管,显然是近距离的射击,好在小乙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躲过了最危险的角度……小丁强撑着精神道,想嘀咕着出声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这段证词很容易被人攻击成:齐宁杀了小丙,然后再打伤目睹现场的小丁啊。   “重新搜寻现场,任何痕迹也不能错过。”齐老爷子下令。   搜寻了二天一夜。   “长官。”看着手下摇着头表示一无所获。齐老爷子皱着眉头无可奈何道:“收队!”   “再动信不信我把你钉在床上。”柳逐阳恶狠狠地盯着想起床干嘛的齐宁。   “唉,偶想解手,难道你要让我…”挑眉,省略。   “安静地躺好。”柳逐阳不为所动。齐宁就是一个不能安份的人,这家伙太可恶了。一眨眼功夫跑到其他房间跟下属一起嘀咕去了。(注:齐宁死活要离开医院,回到他们在香港的据点养病,此刻他还没被停职)齐宁正要说话,他老爸推门进来,黑着一张脸。   齐宁脖子缩了缩:“逐阳,你去看看清荷在做什么。”   柳逐阳给他们关上了门,知道这对父子有话要说不想让他听到。   齐老爷子坐下半晌不吭声。   齐宁对他老头子还是畏惧的,陪着笑等他先开口。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齐老爷子压低声音道。   “爸。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   “连我也要瞒?”齐老爷子意外道。他的儿子很少会瞒着他的。   齐宁捂住了脸,叹了一口气:“事情成与不成……我目前也算不准,我不能连累您。”   “……我只能依照惯例解除你的职务,从即刻起。”   “我明白。”齐宁把手臂搁在额头,叹了一口气:“照足规章办事,别人也挑不出爸您的刺来。”   “噫?清荷你在收拾行李啊?”   “嗯。”忙着把行李打包的邹清荷笑道应了一声。   “干嘛?我们要等齐宁一起回北京,你急什么?”   “三哥,柳大哥快到了。他让我收拾好行李,我们今晚就走。”   “什么意思?他立了功要过河拆桥了?”柳逐阳很不满,齐宁的养身体的营养伙食还得靠邹清荷的妙厨哩。有事忙他柳下溪就别来香港啊,难道还怕自己这个哥哥弄丢他的小情人?   “怎么可能会过河拆桥?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听得出柳大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邹清荷不喜欢别人说柳大哥不好。   柳下溪进门的时候,看到三哥与清荷,阴阴的脸挤出一份笑容:“清荷,收拾好了吗?”   “好了。”邹清荷眨眼看了一眼柳逐阳,又看一眼柳下溪。怎么觉得空气里有一股不能理解的硝石味?   “我们走。”柳下溪一只手提起行李,另一只手揽住邹清荷的肩,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加了一句了:“三哥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齐宁病了,你不过去看他一下?”柳逐阳双臂抱胸,不满道。   “不待见。”柳下溪冰冷冷道。   柳逐阳踢了床一脚:“甭废话!有事说清楚再走。”   “三哥,有些事说透了大家都难看。”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忒腻味,没意思透了。”   “憋着更难看!给我把话说开再走!”柳逐阳喝道。   “柳大哥!还是跟齐哥说一声再走吧。”眼见这对兄弟火气升温中,邹清荷拉了拉柳下溪的手:“不会耽搁多久。”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放下行李:“说清楚也好,有些事三哥你自己掂量一下。”   三人到了齐宁的门口,门关着,那对父子还在密谈中么?   柳逐阳敲门,手指用了力,特别响。   “请进。”   这对父子并没有交谈,保持着奇妙的静寂。   “下溪来了。”齐宁腰上靠着枕头,笑咪咪地对上柳下溪的冷脸。   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的邹清荷手心出了冷汗:柳大哥生了齐哥的气,很大的气,甚至气到连一面也不想见。齐哥以前算计过柳大哥,柳大哥也没跟他计较,看来这次的事不是一般的大。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唉。   “有什么当面说吧!”柳逐阳关上了门:“齐宁这屋隔音么?”   当然不可能完全隔音,否则门外敲门进而怎么听得到?   “门栓那边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可以隔音。”   柳逐阳重重地按了这个按钮,室内突然一片黑暗……等灯亮起来时,邹清荷好奇地打量着室内,跟没按按钮时差不多,最大的区别是窗户被黑色的窗帘给遮住了。   齐宁一直带着笑,他盯着柳下溪看:“别站着,大家都坐吧。你们这个有我的亲人、情人、朋友,想必也不会泄露我们之间的谈话。好吧,柳下溪,你那一副要把我吃掉的样子,难道林天杰招供了一些什么?”   “主审官又不是我。他招供了一些什么我不知道。我猜到了一些事,让人愤怒。”柳下溪坐了下来:“林天杰跟你接触过吧?是你换了林天杰的DNA资料!”   齐宁笑了:“就知道瞒不过你。”   邹清荷震惊地看着齐宁:“齐哥!你为什么这么做啊?”   “我们把各自的情报综合起来吧。”齐宁的目光依旧在柳下溪身上:“我没打算瞒你的,不过也没打算主动跟你说。想不到你凭自己的实力抓到了林天杰。”   “抓到林天杰不是我的功劳,清荷跟三哥从彭亦文那边敲到了几个关键词。实质上林天杰的下落算是彭家故意间接透露给我的。”   “彭家为什么这么做?”齐宁问。   “很简单,彭家把云围村借给了林天杰,林天杰却任意地毁了这个村子,事情闹大了彭家怕顶不住。还有一种可能,林天杰没有把许诺给彭家的东西兑现。”   齐宁鼓掌,把室内其他的成员当成隐形人了:“林天杰许诺给楼歌两箱文物是仿制品,我认为他同样许诺给彭家的也是文物。”   “显然,彭家有彭亦文这个怪才懂文物,一看就知道是仿制品。楼老大却不懂鉴定文物以为是价值连城的真货,结果想带走文物遇到了齐宁的埋伏。”柳逐阳插了一句嘴。   齐宁笑吟吟地对他抛了一个媚眼,柳逐阳只觉得一阵恶寒。   “坦白吧,齐宁你到底隐瞒了一些什么?”   “林天杰的确找过我,在火烧云围村之前的几个小时。不是他本人出面,是他的亲信金铭。他给了我一些绝密的资料,可以用来指证某个国贼。条件是让我协助他假死。”   “假死?”   “林天杰被人追杀,也就是指使小乙杀他的背后之人。林天杰希望得到我的帮助,希望我能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他原本的计划是假死在云围村的大火里。”   “结果是假死计划失败了。”柳下溪接口道。   “得到他的资料之后,我想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阻止了他假死云围村的计划,只告诉他四个字‘李代桃僵’。同时想出了一个除掉国贼的大胆计划,同时又希望你能抓获林天杰,让他逮捕归案。只要林天杰活着上了证人席扳倒国贼增加三分的成功机率。委屈你了,柳下溪同志,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刑警。”   “难怪你的手下制止我深入调查小丙的尸体,查看他的尸体时,感觉到不对……”   齐宁朝他摆了摆手:“现在不是揭底牌的时候。”   第271章 番外 老爷子的战争-05   各位亲们:   这一章是《化雾》的完结篇啦。   本来打算先写一篇节日特别篇,但是在目前的大和谐环境下只好以后《化雾II》篇里补给各位亲们了。抱歉啦,等此次的大和谐告一段落再补给亲们有关文中的疑问与后续发展吧。   写到这里才发觉这个番外的名字有点不合内容。   本来的计划是要写老爷子跟黑手前面斗,齐宁在后面支招的,真要写篇幅必定很多,涉及的面也广,怕各位亲们不喜欢,所以先停了……只有在迷雾的篇幅里提一提,就不详细描写了。   偶先飘走,怕亲们丢砖石砸偶。   下一篇正文《生命的重量》将在《化雾II》里闪亮登场。是侦破凶杀案的故事,主角当然是下溪筒子与清荷同学。   ============================================================ 齐老爷子吩咐人抬着担架走进齐宁的房间。   “爸,做什么?”齐宁讶异。   “送你回内地的军区医院。”齐老爷子冷冷地瞄着一边的柳逐阳。   齐宁苦笑:“爸,我要私下跟你谈谈。”   等老爷子的下属出去之后,齐宁拉着柳逐阳的手:“爸,我打算去北京住在逐阳家里。”   “不行!”斩钉截铁。   柳逐阳当自己是透明的,眼观鼻观唇唇观心。   “爸!”齐宁拖长了声音:“我在赌啊,我需要一个毫无杂念的环境。”   “不行!”齐老爷子再次强调,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   “你们慢慢谈,我收拾行李。”柳逐阳突然站了起来。   室内只剩下父子两人了。   “你在给自己抹黑。”齐老爷子恶狠狠地盯着儿子。   齐宁笑了:“爸,我真的很喜欢他。这段感情已经超越了喜欢升华到爱情的高度了。这个人不计较我的前程,也不会计较我有没有财物甚至不会计较我能给多少时间陪伴他。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是我齐宁这个人,与身份家世都不相关。我们独占着彼此,很纯粹的一段感情。我跟他在一起绝对不是为了一天两天的痛快或者逢场作戏。习惯不让别人挑剔的老爸老妈,永远贴着完美家庭模范夫妻的你们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想要的不是相敬如宾的平淡婚姻。我想宠人也想被人呵护,经历了现在这段感情我回不到温吞水似的正规人生。   何况现在我处于特殊处境中,自己抹黑自己也未必不是好事。一个有弱点的人会被自己的对手轻忽的。”   “愚蠢!”   “我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月。难得头脑发热,您就成全了我吧。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您答应给我八年自由的时间,现在才过了多久呀。爸,难道您要失信于我吗?”   齐老爷子语结。   父子俩沉默了。   柳逐阳收拾好进来,屋子里一片寂静。   他把行李往齐宁身边一放:“还没决定?”   父子俩继续沉默。   柳逐阳摆摆手:“你们继续谈,我在外面等你。快点决定,飞机不等人的。”   原来他们早把机票买好了?!   齐老爷子慢慢地抚着自己的额头,仿佛要揉平上面的皱纹似的。   “爸。”齐宁无可奈何地唤道。   齐老爷子的目光落在屋外的柳逐阳身上。   曙光照射下貌若春花的男子……柳逐阳站在门外看着曙光静映四季如春的树木……“你……”齐老爷子回过头了轻叹了一声,侧身让了让。   齐宁提着包,毫不留恋地越过自己的父亲,走到了柳逐阳身边。   齐老爷子眼里,两人并排而立,暖色的光芒辉映通透……上了车,柳逐阳从后视镜里看到齐老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你爸他……”   齐宁摇头,用右手捂住了他的嘴:“什么也别说。”   柳逐阳默然。   柳、邹两从香港回来,整个北京城沦陷在一片红色的喜庆中。   还是北京亲切啊,虽然很冷。   回到家,就连满屋子的薄尘也顺眼起来。这是他们的窝也,是他们最安心的地方。   室内很冷,室内开了暖气把寒冷堵在了门外。   只不过,总觉得有股尘味儿。   就要过大年了。邹清荷烦恼啊,过节的准备一点也没做哩。   邹清荷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找不到柳大哥的人。小黑板上写着:我上班去了,饭桌上有你姐寄来的包裹单,你去邮局取回来吧。   姐姐又寄东西过来了?邹清荷吸着空气,把嘴唇嘟了起来,托着头小小声地叹着气。   思念故乡的人啊。他思索着:暑假怎么也得回老家一趟……爸爸、姐姐、还有小外甥以及姐夫一家人还有以前的同学们……邹清荷骑着摩托从邮局托回了包裹,木箱封得好好的,只怕超过了五十斤重吧?   是家人特别制作的年货哦,腊肉、腊鱼、腊鸡、腊肠、还有晒干的泥鳅……还有把木箱子里的缝隙里塞得满满的干辣椒……真是的,这些东西在北京也有得买啊。从故乡那么遥远的地方寄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辣椒给呛的,他的眼睛红红的,疑似泪花花的水汽在眼眶里流动。   “怎么了?”柳下溪正常下班回来,见清荷坐在地上发呆,打开的木箱里满满是江南水乡过年的年货。伸出手来揉搓着他不成发型的头发:“想你爸跟姐了?”   “嗯。”邹清荷站了起来,脚有点发木哩:“回来了。”   “嗯。”柳下溪把外套挂在木架上,从里面掏出一个红包来递给他:“发的奖金。”   “奖金?”邹清荷眼睛一亮,接过红包一摸,居然不薄哩。   “抓获林天杰,上面给的特别奖励。朱玲、小陆他们都有。我们队还被表扬了,记了功发了锦旗。”   邹清荷替柳大哥高兴了一阵然后问道:“林天杰的结局会怎样?”   “还在审。”柳下溪倒了杯热水放了几片茶叶:“他犯的事不少,死刑肯怕跑不了。”   “……如果他将功折罪,指证其他人呢?”   “那就要看法院怎么判了,无期是少不了的。依我看,死刑的可能性很大。他本身犯有重罪再加上越狱、买凶杀人,烧村庄连累无故村人受伤、毁人家园、偷盗文物等等加起来就算他有几条命也偿还不了。就算现在悔改也来不及了,走错了路自己就得承担后果。风光的时候随心所欲损人害人,落魄了伏法了也不好好悔改继续做鬼害人。”   “柳大哥,你怎么想到齐哥跟林天杰接触过?”   “我最初也没怀疑到齐宁身上去。虽然有些地方一直解释不通,我不愿意怀疑他,逼着自己不往那个方向想。甚至认为齐宁也可能被人算计了。林天杰的DNA资料被人替换成金铭的,我担心别人为了陷害齐宁会进一步动手脚,心一直提着。我担心的事却没有发生,后来你打电话提供了线索给我,很快找到了林天杰。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林天杰根本没有通天的能力,他在香港的一系列活动不过是巧妙地利用了别人。往深里想,他落马也有一段时间了,明处的帐号都被冻结了他可以依仗的钱财能剩多少?押着林天杰回到了北京,我请人查了查林天杰DNA入库的资料,确定库存在资料室里的样板却还存在,没被人动手脚。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林天杰如果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我静下心来把发生过的事仔细推敲了一下,所有的疑团都指向了齐宁在搞鬼。齐宁也不是真心要帮林天杰的,他故意把水搅得浑浑的。”   “唉,齐哥……”邹清荷摇头:“他怎么看着无辜的金铭被杀?”   “依我的猜想,金铭的死应该是齐宁漏算了。”   “漏算了?”   “他大慨想以金铭引起小乙动手,来一个人赃并获吧。可能他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办,需要人手的地方很多,不能一一顾全。还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的。齐宁如果插手金铭的事,他想捕获的对手必定会察觉,对手有了防范,齐宁达不到一击必中的效果。”   “……我觉得齐哥自己也很难过。”邹清荷叹了一口气:“你说,齐哥有没有枪杀小丙?”   “检查尸体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奇怪……”柳下溪摇头:“这事说不准,我只知道齐宁的手下有季佳的师姐在。你还记得不?火车上遇到的盗贼团伙的老大,她落在齐宁手里了。她擅长改头换脸的变装。”   邹清荷眼睛闪了闪:“类似武侠小说里的易容术?”   “尸体也可以修改补妆的……可惜当时检查尸体的时候我没有朝那方面想。齐宁的下属不欢迎我检查小丙的尸体……”   门“啪”的一声,开了。   邹清荷与柳下溪齐齐转过头去异口同声道:“三哥,你回来了?”   柳逐阳展开鼻翼嗅了嗅:“没做饭?”   “我们打算在外面吃。你要一起去吗?”柳下溪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自己的哥哥,脸上没有挂着失恋者的落寞。三哥没被齐宁的父亲驱逐出境吗?难不成齐宁的父亲是走到时代前端的豁达者同意了他们之间的事?   柳逐阳踢了踢木箱里的年货,走过来抱住清荷的肩讨好地道:“外面的食物那有清荷做的好吃啊。清荷,看着你齐哥还是病人的身上,做饭吧。”   “齐宁也来了?”柳下溪诧异。   柳逐阳嘴一撇,怪模怪样地笑了起来,颇为洋洋得意道:“他住在我那儿。齐老头子要把他关到军区医院,齐宁不肯去,硬要赖死赖活地跟我住在一起,齐老头子敌不过他的无赖功,只得投降。”   ========================================== 《化雾》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谢谢各位陪偶,陪下溪、清荷他们度过了长长的时间。   第272章 番外 无题   1996年7月20号,星期六,凌晨两点,柳下溪的生父回到自家小院,他睁开了疲倦的眼,见到灯光从半开的大门射出来照亮了院落。揉搓着发酸的后颈,嘴角一弯露出笑容,他知道他的妻还没休息一直在等待他的归来。他的秘书打开车门,他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慢慢地下了车,此刻他的妻走出大门站在台阶上迎接他。他回头对秘书挥挥手,秘书冲着他们夫妇点头,无声地打着招呼随后上车发动车子离去。   他的妻替他接过公文包,一只手挽上他的胳膊,轻声问:“很累吧。想喝参茶还是小米粥?”   老柳摇头,轻拍了一下揽着他胳膊的手,笑道:“现在最想做的是洗个澡。”   妻温婉道:“好,你去浴室,我给你准备睡衣。”   老柳点头,结婚二十几年,他的妻待他始终如同新婚。等他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妻已经把干净的衣物放在门口的木凳上。   他走进卧室,他的妻已经上了床正倚着枕头盯着蓝色的电视屏发呆。   他端起搁在床头柜上的参茶一饮而尽,回头俯身吻了吻妻的面颊,问:“怎么了?”   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黑色眸子盯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道:“你明天的行程是?”   “十点回办公室,十二点去彭县”,聚少离多,亏欠妻的地方早已数不清了。他愧疚地上了床搂住妻的腰,这次出差一个星期,明天中午要去彭县视察,又是为期三天。   “去彭县啊”,妻把头搁在他肩上若有所思。   “放心吧,爸的生日,我会陪你一起去杭州拜寿”,他拍了拍妻的面颊,侧转身子吻住了妻的唇。他知道父亲对待妻不公正,对妻有成见,妻为了他一直委屈着自己。父亲今年寿诞,他一定会陪在妻身边,他们的华年逐渐逝去,他再也不能让妻受到委屈。   妻顺承地启开唇接受他的怜爱……云收雨散……妻拾起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手指对准遥控器的开关,按还是不按?她在犹疑。   他抚着妻额前潮湿的头发,轻轻地问:“什么事,你说吧。”   “你……已经很累了”,妻柔声道:“儿女的事不能再烦着你。”   “儿女的事?”,他翻身坐起,靠着床头专注地看着妻。他不是好父亲,众多的子女全部交给妻子去操心,现在儿女长大了,他以为妻肩上的担子减轻了,想不到妻还在烦恼。   “是我不好,没教好儿子们”,妻眼睑低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瞒着你,不想你为儿女的事分散精力。如果可以,我本想瞒你一辈子,可现在瞒不下去了,再瞒下去,对你、对逐阳、下溪他们都不是好事。知道这些事的人本就不少,平时一大家子人分隔两地,闲言碎语还传不到你耳中。这次老爷子寿诞,大家会面,闲时磕牙肯定会把这些事拿出来闲扯。”   老柳听不明白妻子的话:“逐阳、下溪?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说清楚我更着急。”小三与小六有什么事值得妻子烦恼?虽然小三打小就不喜欢身为后母的妻,惹了不少小麻烦,但在大事上做人还是有原则的。至于小六,自小就是沉稳懂事的好儿子,当父母的有这样的儿子骄傲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妻子如此烦恼?小六是妻亲生的,母子连心,妻子对他还是与其他儿女有所不同。他这个做父亲的虽然很少有机会表现父爱,心底里对小六这个最小的儿子也还是多了一份偏爱的,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已。小六太懂事了总喜欢把心思藏起来,他这个做父亲的猜不到儿子的心思。隐约觉得小六几年前突然去南方,肯定受到什么打击,想不到几年后他又若无其事的回来了。他总以为,儿女受些挫折是好事,多历练才能成长得更好,安逸、舒适、享受是滋生堕落的温床。儿子去南方历练他很赞同,他说服了自己老爷子放行,并曾经劝慰妻子道:“离巢的鸟需要飞到远方,才能看清楚天有多广阔。”   妻为难,抓住他的手腕道:“老柳,你一定要冷静!这事很难启齿,我放一段带子,你看了就会明白。”   “带子?”,老柳盯着蓝屏的电视机,妻按下了“播放”键。   电视屏转白,无声中画面出现……雾气缭绕的磨砂玻璃隐隐约约现出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的人影。年过中年的他当然明白那种交叠意味着什么,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原来儿子们不纯洁的男女关系让妻担心了。也对,小三与小六年龄都不小了,一直没结婚,妻放心不下吧。小三风流,他一直有所耳闻,只是,他没立场教训小三。毕竟先有了小六,他才跟妻结婚,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做好表率。   这个……,做父母的偷窥子女的私生活……与他的道德观背离……   画面上磨砂玻璃内的两条人影终于分开,似乎在清洗身子,不一会儿又合在一起,老柳看出其中一个替对方在擦背。   似乎有点不对……老柳迎上妻凝重的眼神,那里面透露出的烦恼不是儿子们私生活不检点能造成的。他的妻不是没见识的女性,不是一般的母亲。   真相很快揭幕,他全身一震,然后呆若木鸡:推拉的磨砂玻璃门拉开了……一个被热气蒸得满身红通的少年赤着身子去趿地上的拖鞋,少年的身后……他的儿子柳下溪拿着大浴巾裹住少年的腰臀。少年侧过头不知跟小六说了什么,小六深情地注视着少年,突然伸出手勾住对方的下巴,对准少年菱形的嘴唇吻下去……妻突然把电视给关了,再次叹气,缓缓道:“那孩子叫邹清荷,是下溪从南方带回来的,他们在一起很几年了。老柳——,老柳——,你怎么啦?别吓我!”,瞧着丈夫突然翻白眼,健壮的身子无力地往下滑,她吓住了。   老柳摇头,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我没事,我只是不明白,小六……为什么会这样?”,他骄傲的儿女们,他最喜欢的小六为什么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一个少年?   “逐阳……”,妻闭上眼睛,停顿了一下道:“逐阳跟齐家的儿子在一起了。齐老给他们八年时间,八年后他们还在一起,他便承认他们的感情。”   “小三……小六……”,老柳一时消化不掉这些讯息,不由得如同孩子般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他的妻叹惜地把他拥进怀里:“老柳,你会反对他们吗?”妻问。   他闷声道:“你把事情从头说起吧。”   他的妻轻声说起她所知道的一切。   夫妇两人一夜未曾合眼……,“是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给予他们足够的父爱才导致他们走上这条道路?”   “老柳……我认为这不是父母的责任。我弄不清下溪的想法,只知道这些年他过得不容易。那孩子人不错,善良、单纯,把下溪照顾得很好。我虽然没松口,心里已经承认他们的感情。”   “那孩子……叫什么?他的家人对这事有什么反应?”   “不清楚,只知道那孩子的母亲已经过世,只有父亲在南方。他叫邹清荷,B大经济系三年级学生。承秉认为这孩子有经商的天份,将来可以帮助他成为得力的左右手。找个机会你跟他见见面吧。”   老柳拍打着自己的头,头痛啊!长叹一声:“爸生辰,让小六带他去杭州吧。”   他的妻犹疑道:“去杭州?老爷子会不高兴。”   “爸不是知道他们的事了么?如果那孩子能让爸接纳他,小六跟他的事就由他们去;如果爸反对,就把小六调到石家庄来上班。”   “老柳……”,他的妻叹惜,她比丈夫更了解老爷子,顽固的岩石怎么可能会接纳男孙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