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II 作者:洗尘的细雨 文案 《化雾》第二部。以柳下溪、邹清荷为主角的侦破故事 贪婪,欲望,情仇,憎恨,惧怕等负面情绪驱动扭曲了的心灵,编织各类罪案…… 柳下溪,邹清荷等人以敏锐的直觉,超乎常人的推理能力,挥舞智慧之剑,剖开笼罩头顶的阴霾,寻找真相抓获罪犯。 内容标签: 惊悚悬疑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下溪,邹清荷 ┃ 配角:齐宁,柳逐阳 ┃ 其它:雾系列 编辑评价: 沉默与谎言永远是包裹在真相之外的坚硬外壳。 看似偶然的命案却涵盖了贪婪、淫欲、嫉妒、愤怒、傲慢、饕餮、偏执等人类的各种负面情感。 轻贱着他人的生命,为逃脱自身的罪罚犯人们各布迷魂阵制造着层层迷雾掩藏真相。 文字逻辑严密,情节步步紧扣,情感引人入胜。让我们随故事中人一起,拨开作者设下的层层迷雾,寻找唯一真相。 第1章 番外 清荷迈向奸商的第一步 夜深了,街道冷冷清清的,傍晚时下了一场大雪,路面被白雪覆盖着。 柳下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 他刚刚下班。 由于前一段时间去了香港,休了很几天假,没办法,现在得把自己预支的假期补回去。 远处,有烟花腾空,灿烂地美丽着。 他停下脚步含着笑,看着烟花余韵悠长。 干枯的夜风刮着脸有些生痛,他裹紧身上的毛料斜纹呢大衣,把领子翻起来遮掉半截面孔。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赶去。“到了家便温暖了。”有这样的认知根植在心,柳下溪勾起了嘴角,脚步变得又快又急。 还没进门便看到暖洋洋的光透过厚重的木给冰冷的砖石增添了一番暖意。柳下溪愉快地打开门,屋里很暖和啊。 挂好外套放下钥匙,一眼看到邹清荷在客厅里,腿盘在坐垫上,上身伏在玻璃茶几上里写写画画忙碌着什么。电视开着却没看哩,难得他会浪费电…… “柳大哥回来了。”邹清荷没抬头手里的笔继续移动。 “这么晚还没睡?”柳下溪以为他在写作业,也没过去打搅他。肚子有点饿直接进了厨房。好香啊,灶上小火不知道煨了些什么香喷喷的引得人想流口水。揭开大沙锅盖一看,里面有蘑菇、海带、牛骨等,满锅的浓汤……柳下溪勺了满碗热汤,双手捧着坐到邹清荷旁边,喝一口热汤……真浓真鲜,好幸福啊。 “柳大哥饿了吧?”邹清荷把东西稍稍一收:“我去下碗荞麦面。” “不用了,喝汤就行。”柳下溪笑道。把汤碗搁下,有点烫手。 “汤哪能饱肚?”邹清荷站了起来:“有现成的汤,下面条很快的。先喝着热汤暖暖胃,等一下吃面条。” 柳下溪把目光移到邹清荷留在茶几旧的纸张与本子上……这应该是帐目表吧?他不是很肯定。 “柳大哥,把茶几上的东西收一收,面要好了。”邹清荷从厨房里嚷道。 “哦。”柳下溪把东西搁在沙发上,这才站起来去厨房端面,两大海碗一人一碗。真香,面条上盖着切得厚厚的火腿肉片。 “柳大哥,我有事跟你说。”邹清荷一边哗啦啦地溜着面条一边含糊道。 “说吧。” “你不是还有一个四合院么?就是借给季哥住的那一处。” “嗯,是啊,怎么了?”柳下溪眨眼。 “季哥只住一间其他的房间空着太浪费了,我打算把空房间用来囤货做货仓。” “货仓?”话回得太急不由得呛了呼吸管道,猛烈地咳嗽起来。邹清荷连忙起身给他端来一杯水。 “柳大哥你不同意啊。”邹清荷很失望。 “不是。我怎么会不同意呢,一时没想到这个而已。”柳下溪缓过气来扭了扭脖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啊。” “不是突然。春节期间,到处有庙会正是摆地摊的好时候。我有想过放到这里来,可家里这么干净不合适存放货物。” “钱不够用?假期好好休息一下复习功课不是很好么?”柳下溪摸着自己的颈子,面条呛进气管了蛮难受的。对赚钱没丝毫兴趣的柳下溪虽然不想打击他的热情,可也提不出深厚的热情来附和他。 “不是。”邹清荷得意地笑了笑:“现在条件成熟,过节有时间又有摩托车不跑跑货赚点小钱太对不起祖国人民了。” “去!跟祖国人民有什么关系。”拿筷子敲他的头。 “当然有关系,促进货物与钱币的流通就是造福人类鼓励社会发展的大事。无论是买卖双方都会感激我的。” “贫嘴。”这话逗得柳下溪笑了,决定放任他。既然清荷喜欢,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有赚钱计划了?”柳下溪看了看那一叠纸张,认为清荷不是头脑发热的一时冲动,而是有计划的行动。 “嗯,这次去香港,我感慨良多。”邹清荷快速吃完面条,一本正经道。 “说说看。”柳下溪收了碗筷放进厨房洗刷干净之后才认真坐在他对面听他说。 “学到了一句话:不熟悉的生意不要做,要做就要先熟悉它。生意场上还是务实些好,辛苦认真才踏实。你看看,楼歌吧,算是蛮历害的人物,却不懂古董为一批假货弄得四处逃亡还折损了手下弟兄。” 这话柳下溪赞同。 “我这几日跑遍了各大集市,整合了一下物价与销售流量,针对目前市民的消费与爱好,调整了货物结构。这日子过得踏实,以前啊,我想法幼稚,幸好后来在医院又遇到了柯风,才让我感悟了经商之道的要义,避免将来走歧路。” “经商要义是什么?”柳下溪问。 “柳大哥你也知道柯风家是经营酒店服务业的,他老爸很有能力,家里也有财力。按理说他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应该坐在写字楼里指挥别人干活吧。可是他父亲却让他先从国际大酒店的门童开始工作。门童的工作性质柳大哥知道吧?” 柳下溪点头。 “柯风告诉我,他要做三个月的门童,然后是三个月的客房服务生再三个月的餐厅服务生再三个月的采购。在国际大酒店工作一年之后,再去中等酒店工作半年,然后回新加城应聘别人家酒店的工作人员。你想一想啊,酷酷的柯风当门童练习笑脸待客是多么地不容易啊。” 柳下溪也蛮意外:“他忍受得了这个?” “嗯。他说,他的声线无法恢复到从前,在音乐上不可能有其它的突破,打算今后认真地经营家族事业。” “他的父母很了不起。”柳下溪想起了柯风的父亲,一位精明能干的商人。 “嗯,我相信他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由这件事,我开始认真思考。如何把理论、实践、经验结合起来。” “很大的课题。”柳下溪看着他那样儿很想笑。 “我想过了。生产事业型、技术开发型、经营管理型都不合适我。” “哦、哦?” “最合适我的就是市场本身运转下的可视利润,也就是物价差。” “明白了。你去大哥公司上班拿的薪水说不定会比你跑来跑去的钱还多哩。” 邹清荷摇头:“性质不同,趁现在年轻我想试试别的路走走,反正现在离毕业还早,用不着急于找出路。在承秉哥公司里工作将来温饱肯定没问题,却只能依附他,顶多是一名高级高薪职员。” 柳下溪不吭声了。想不到清荷为将来考虑得这么细,对未来有着明确的展望。这孩子自尊心强,更愿意靠自己的翅膀起飞吧。这是好事啊,他当然不会阻止他。 邹清荷捏紧拳头快快乐乐道:“今年我想凭自己的努力开家手机代销店。” “有志向!”柳下溪赞道。 这天,柳下溪中午空闲,打算去厂甸庙会看清荷摆摊的生意怎么样。 一路之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想要找到他还蛮难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从繁闹的人群中听到熟悉的声音:“清货大甩卖,来来来,大家瞧一瞧,看一看,有没有合用的……”这声音的主人是邹清荷的同学姜远华…… 柳下溪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哟嗬!好丰盛的地摊子啊,各色货物五花八门,堆得满满的,旁观的人也多,生意很好。 “噫?这不是柳大哥么?”姜远华一见到他,跳到他身边来。 柳下溪左看右望,没见到清荷。他们这摊边挂着字画摊……左右旁观了一下,这几家的摊主儿都象是大学生。 “清荷呢?”柳下溪抚着摊架上用毛线编织的漂亮同心结。 “邹哥拉货去了。来来来,各位同学,这是邹清荷同学的表哥。”姜远华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柳下溪。 柳下溪张大了嘴巴:“他们都是清荷的同学?” “留在学校没回家过年的一二年级校友都被清荷鼓动,大家都来赶庙会了。清荷负责货源的输送。我负责叫卖,他们会写毛笔字就写对联、春字,手巧的负责剪纸或者编同心结,或者做小灯笼。我们的生意可好啦,这一片的摊位都给我们占了。我觉得再加上卖小吃生意会更好,不过我们的人手不够。我偷偷告诉你呢,我有一同学随手画了一幅猛虎下山,居然被人花了一百八十元买走了,乐死他了。” 柳下溪彻底无语了,过了半晌才道:“你们摊位上的东西不是没卖完么?清荷怎么又去拉货?” “这一点柳大哥你不会了解的,货源需要随时更替,我们不是坐商嘛。我们还有其他同学在别的庙会赶集,各庙会的客源需求不同,在这里卖不出去的别的地方说不定很好卖。而且不同的时间段客人想要的东西也不一样。我们是在赶集,不能期待有老主顾会来来回回照顾生意的。”姜远华一副行家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 听得头大,柳下溪决定不插手他们买卖的事,也不打算等清荷了,直接警局工作去了。 第2章 生命的重量-01 地点:北京郊区的桃花涧自然风景区(虚构) 时间:阳春三月,桃花初绽,蝶舞蜂飞,柳拂溪水新暗,正值乍暖还寒时节 事件: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清晨六点五十一分,一对昨晚住宿在风景区旅馆的情侣起了大早,打开木制的推拉窗,微风拂过,缕缕清香迷人心扉。伸出脑袋一看,窗户底下满目的黄花丛成了一道独特景致。朵朵嫩黄的腊梅花正低头绽放,一大早就引得蜜蜂阵阵飞舞,让人闻香生雅思。女方唯美浪漫,记起昨夜雾重想必今早露深,便对情人说:“你来看,这里的老板心思真巧,在窗户下栽一些香花,打开窗户就能闻香识趣儿,本该凋谢了的腊梅还在怒放,花瓣上细细密密地镶着珍珠般的露水。我们不如采集花瓣上的露水煮茶来喝。” 情深意浓的情侣,哪会扫对方的兴致?男方说着好字,却说腊梅花小,没多少露水。 女方拍着手道:“我记得南边是桃花林,桃花在这季节花蕾成型不久,盛开的极少。倒是西边的玉兰花林,花儿开得正盛。我们不如去采玉兰花的露水。啊呀,你再不动身,阳光一出露水都收了。” 情人相处,享受的就是这份意境与香甜粉蜜的味儿。换成别人来说这个,男的必当对方是傻子蠢货,把历史给倒退了,学一些假文人般的迂腐,浪费时间证明自己的智力退化。可这话由自己心爱的情人说起来,自然是风流的精致了。 嗨,一对情侣笑闹着围绕花树旋转,惊动落枝的飞鸟,露珠儿滴在裸露的面颊手背…… 良晨美景,野外踏青赏花。女方甜笑着,从里到外都透着香薰花染的色泽。 “那一株开得最好。”女方伸着纤纤玉指,指向十丈外杂草萌生向阳的坡道上一株格外高大的白玉兰树。全树被花覆盖,跟铺了层雪似的。 “是啊,真美。”男的应声道。 女方转动眼珠子笑道:“听说玉兰花瓣可以做菜哩。”咬着唇儿瞅着自己的情人,眼波眩耀晃花人眼。 “花是用来观赏的,再说这里也是有人看护的。”男的当然听出了情人的弦外之音。 “瞧那一株明明是野生的,再说了有花开自然有花落。有人问起,可以说是拾来的落花嘛。我们又不摘这边人工培植的玉兰花。我也不要多了,需要弄一些试试味。”女方嗔道,暗怪情人不懂得摘一朵最大最艳的花献给自己。这人木讷不识情趣儿。若是懂味儿的男人,应该在自己提及那株花树的花儿最美,立即跑过去摘下一朵放在自己手上说一句:“人比花娇,人花两相映。”多浪漫啊。 男的迟疑了一下,看看周围,除了鸟语就是花香。 坡上的那株玉兰,怎么看也是野生的…… 男的一边走一边左望右看,跨踏着到腰的杂草朝那株玉兰花走去。 女方嘴角含笑,等情人回头看她,便不停地摆着手。 男的到了树下,拿着自己风衣围成一兜,立即飞快地摘着花朵往兜里放。他也算聪明,不会盯着一块儿全摘掉,在花朵最密集处小心地摘下一二朵。心里想着:又不会有人数树上花朵的数额,这花偷得人不知鬼不觉的。 摘了满兜的花,立即往回跑。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被绊倒,花洒落在草丛里。他弯下腰去捡,有几朵掩在草丛中,他剥开杂草一看…… “啊!”一声惨叫特别刺耳。 “怎么了?”女方吓了一跳,朝他奔去。难道被蛇咬了? “有死人,别过来!”男的腿哆嗦着四肢发软,想逃却象是被鬼缠住了似的动不了。草丛里一颗还没完全腐烂的人头被他绊到滚动了数下。 最近啊,柳下溪比较闲。 说他闲是指加班加点的时间比以前少了一些,下班能准点回家。 连值了6天12小时的白班之后轮着12天的8小时班。 相应的与他对班的副队长带领的那一队人惨多了……朱玲、小陆还有老崔私下议论过,觉得这现象功在柳下溪的统筹能力。只要不是突发事件,他会在正常上班时间内完好地把事情整合、分析、处理掉。不得不承认,好的上司大大提高工作的效率,一群手下跟着得益非浅。 柳下溪个人魅力得到三名下属的一致拥护,上下齐心,做起事来也顺手多了。最初的磨合阶段过去了,现在有了水乳交融般的默契。这默契是指在工作方面的,私底下出现了危机:老崔与朱玲互不理睬了。 “柳队!一块儿喝一杯去。”离下班还有一刻钟,老崔蹭了过来,一边把右手卷成酒杯样侧面仰头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 柳下溪带着笑把手边的资料分类摆好,不着急回答。他不想去,推了不少次,借口用尽了,老崔依旧每天过来邀请他。 老崔最近失恋了,四处拉人灌酒。 柳下溪陪过一二次,受不了他喝醉时的骂骂咧咧。 老崔明恋警局里的警花朱玲的事整个分局都知道。 柳下溪听小陆说了,朱玲最近和南区那边的一位同行好上了,老崔的明恋彻底终结。听他们这一说柳下溪仔细观察一下朱玲。一看还真象有那么一回事,这朱玲长相不俗,现在更加面若桃花,估计她正承受着爱情的滋润,眉角眼梢也带有无边的春色。 柳下溪摸着下巴,想拒绝转念一想:大家是同事,这样下去也不好。得想法子化解他们之间的情场纠络。 “还有谁?” “小陆、你、我。” “怎么把朱玲排开了?”柳下溪笑了笑:“叫上她,我们一队人聚个餐吧。” 老崔的脸迅速阴沉下来:“大老爷拼酒,她一女人掺和有什么意思?” 柳下溪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道:“好啦,说是聚餐饭钱由我来付。我们是小团队,最忌把某人排开。平时多联络感情培养默契,关键的时候这份默契有可能救自己的命。小陆、朱玲今晚聚餐大家把约会给推了,推不掉可以把另一半带上。” “好呢,柳队请客,幸好我中午空肚没吃东西。”办公室外小陆笑着回应。 “瞧你贫的。”朱玲笑道:“想吃垮柳队啊。” “谁叫我是贫下中农。要不,你把那神秘的精英男朋友带来让哥几个给你参考参考,看他配不配得上咱们分局的一朵鲜花。” “去你的,越说越贫了。” 柳下溪走出来,把文件夹放到朱玲的桌上:“这份报告你帮我润润笔,改一下错别字,明天中午交给我。朱玲,把你男朋友带来,大家是同行混着就熟了,别把自己当外人,那小子要敢对你不好的话,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不会放过他。” 朱玲不好意思地卷着自己的发尾,笑得嫣然:“他们那边有大案要跟,说是今早接到一通报警电话,在桃花涧自然风景区发现了一颗女性的人头。他想过来也没时间啦,下次吧,下次我们请柳队你们吃饭。” “他也是凶案组的?”柳下溪问,看朱玲难得表现出女子的娇羞,证明了她对这段感情蛮在意的。 “符合‘三高’标准的精英。”小陆插嘴道。 “你见过?” “见过。蛮有名气的,还有一个外号叫‘铁胆’。是小朱的校友,高了三届。” “你调查过?”柳下溪似笑非笑,看不出小陆蛮八卦的。 “……”小陆不好意思地把头缩了回去。 柳下溪回到自己的房间,老崔坐在椅子上手上夹着一支香烟在发呆。 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了嘴,只有等老崔自己想开。 “柳队,我想起今晚还有别的事,聚餐就不去了。”老崔突然站起来说了这么一句,离开了柳下溪的办公室。 柳下溪苦笑。 第3章 生命的重量-02 今天是星期五,刚吃完午餐,可以小憩片刻。看着墙上的指针慢悠悠地转动,柳下溪无意识地旋转着手里的钢笔。今天六点可以下班,明天轮到他休息。清荷明天也没课,两人约定一大早去郊外踏青,感受一下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自然风彩。 唉,他最近虽然不忙,清荷却忙得团团转。上个月清荷正式在五道口开了间杂货铺,请人顾店,据说生意还不错。又把柳下溪从大哥那里得到的年底分红奖金拿出去投资了。(投资什么去了?柳下溪没问,既然把他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清荷,就是信任他嘛,何必追问钱的去向。柳下溪自己对钱没执着心,家里的花销都由清荷来处理。没有不良嗜好的他花钱的地方很少,一个月下来,清荷塞在他钱包里的纸币还剩一大半哩。) 邹清荷又要上学,又要张罗店铺,挤出一点空闲时间还会去承秉大哥的公司帮忙打杂。 柳下溪不是浪漫的人,郊外踏青无非想两个人没有外部环境的影响安静地相处一天。 “柳队,局长叫你过去找他。”小陆放下手里的内线电话,大声叫喊打破了他的沉思。 “知道了。”柳下溪不太愉快地联想到:有新的任务了? “小柳,你手头上的案子不多吧?”局长带着笑脸问。 “不多。”柳下溪老实回答,他队里的情况局长肯定知道的,这一问算是口头用语。 “那就好,那就好。”局长起身亲自给他端了杯热茶过来。 “有什么事您请说。”柳下溪接过茶杯,局长大人的茶喝起来难度非常大啊。 “这样的,我上午刚从总局回来,南区那边有大案子,过了一个星期也没多少头绪。上面很关注这案子,希望各分局协助调查,我推荐了你。你收拾一下手头上的事,整理后交待给别人,下午三点半到南区分局报到。对了,你可以带一个自己人做帮手。” “南区的大案子?”南区那边的同事柳下溪不熟,对北京警界而言柳下溪算是新人。还在警校读书时就与校友同学来往不多,毕业后分配去了南方与自己的校友同学联络更少了。信息量不大,不知道南区发生了什么大案。 啊?!他记起来了,一个星期前朱玲曾经提到她的男友就在南区的警局工作,好象说是有人报案发现了一颗人头……这种血腥又残忍的作案手法很正常地引起上面的注意。不过,一个星期破不了案也算正常。 柳下溪回到他们队里,老崔、小陆、朱玲都在。 “南区那边有案子需要我们过去支援,有谁想去的?” 三个人齐声表态都想去。 “我们这边也需要人手坐镇,我只带一个人去。”柳下溪笑道:“朱玲,你男朋友在南区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朱玲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联络过了。柳队,这次让我去吧。你们不要争了,就这么说定了。” “哼!我还怕你胳膊肘儿往外拐。柳队,我跟你去。”老崔冷哼。 柳下溪摆摆手一锤定音:“不用争了,老崔跟我去,小陆与朱玲留下。” 邹清荷不喜欢吃窝窝头,一点点撕碎了往嘴里塞,满脸写着不好吃的字样。可惜,他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钱包了,口袋里只剩下硬币一枚。以前他总是自己做好午餐带来学校,最近太忙了早晨时多睡了一会儿起得晚了一些没来得及做饭,也没有购买学校食堂的饭菜票。 清荷也没去宿舍,最近同一宿舍的室友们都很忙。前几天过宿舍一看,大家都不在。 bp机响了(换了一个中文机,留言功能很好)一看是柳大哥的留言:有新任务,明天可能没时间去踏青了。 “今晚会回来吃晚饭吗?”邹清荷直接拔了柳下溪的电话。 “现在还不知道。等下再告诉你。” “哦,我忘记带钱包了。”邹清荷申诉道。 “没带钱包?也就是说没钱吃午饭也没钱买菜啰。那好,你在东校门等着我,我马上给你送钱来。”他了解邹清荷的性格,忘记带钱包没钱吃饭也决不会主动找同学借钱先顶着,这孩子对钱有奇怪的偏执。了解邹家过去的柳下溪曾经听人说起,邹清荷母亲住院的时候,邹父曾经为了筹医疗费曾经向亲朋好友人下跪借钱。虽然最后由单位借出一笔钱替他们家先付了医院的费用,但这事已经造成年幼的邹清荷心里阴影。邹家三位家庭成员:父、女、子三人的个性都属于自尊心强,不喜求人的类型。柳下溪看得出他们与周围邻人的关系颇似君子之交。柳下溪在南水县住了两年没见过邹清荷去同单位一个大院落里同龄人家玩过。 “柳队,走错了吧,怎么走安定门啊?”老崔看着柳下溪把警车呼啦着拐北了,他们应该往南走才对啊。 “三点半报到时间还早。我弟没带饭钱,我给他送钱去。”柳下溪计算一下来来往往需要的时间,便把警报器置在车顶上,一路呼啸前去。 老崔看着想笑,一向严谨的柳队居然公器私用只为了给弟弟送饭钱。这样的柳队更平民化了,身为公务员也挺怕一板一眼口口声声为公为民的上司,有那样的上司下属不好打混过日子。 柳下溪无意中瞧到老崔带调侃味的表情,本不想解释,但想到老崔最近心态不稳,怕他由着自己的情绪思想偏离正道。便笑着说:“我以前破的案子,我弟居功很大,在我心里早把他当成编外警员。” “哟,怎么说?”老崔带着笑追问,难得听到柳队提起他的私事。 “我弟头脑很好,感觉敏锐,综合与逻辑推理能力都不弱,天生就象是吃我们这碗饭的。有天赋啊。” “你弟是北大的高材生,头脑当然不错。他将来会当警察吗?” 柳下溪摇头:“他有自己的人生目标。” “可惜,不然你们兄弟档可以横扫警界。”老崔道。 “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说也奇怪,他卷入不少案件。只要有他卷入的案子都能很快地侦破。说这个真有点玄儿,简直就象是我的福星,有他帮忙办起案来忒顺。” 老崔眼睛一亮:“我记得去年那桩明星的事儿你弟也在。要不,这桩南区的同事搞不掂的大案子,我们请你弟正式当一位编外办案协同人员。他是福星,说不得能让案子早点破,大家都省心些。咱们警察也离不开人民群众的帮助嘛。” 柳下溪笑了笑,没答腔一挂档上了北四环中路。 “柳队!这一次得挣脸,怎么也要强过南区那爷们。” “破案时不要带个人情绪。”柳下溪回道。 “那不是一只好鸟。” “你啊……”‘不要嫉妒情敌’这句话柳下溪没说出口。 一路顺畅。 到了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邹清荷。 柳下溪从钱包里掏出几大张钞票递给他。 老崔也跟着下了车,围着邹清荷左看右看,弄得邹清荷莫名其妙。 “怎么了?”他问。 “柳队的老弟,你哥和我遇到大案子有麻烦你会不会帮忙?” 邹清荷拿眼神询问柳下溪:老崔怎么了? 柳下溪笑道:“别理他,这人发癫。” “什么案子?”邹清荷好奇地问。 “人头案。”老崔抢先回答:“你什么时候上课?” “一点四十五分。”邹清荷看着表道:“啊,时间要到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东区那边派来的刑侦队长柳下溪还没到!”南区分局作战会议室,有人不满地道。 “打电话问过了,说是早就出门了。”第二人回答。 “柳下溪就是那位破了密室案,抓捕林天杰归案的警界新星?”第三人问。 “就是他!总局那边希望由他接手这桩案子。”第二人说。 “案子发生在我们南区的辖区内,关他东区什么事?”第四人抗议道。 “话不是这么说。”第二人的声音有些弱。 “这些话先放到一边,重要会议时居然迟到!”第三人的声音高了一调。 正说道,门被敲响了:“城东的柳下溪与崔子健报到。” 第4章 生命的重量-03 “我们有迟到吗?刚刚三点半!”老崔伸出手腕指着自己的手表道,他的表比正常时间慢了几分钟呐。 门没有关紧,刚到门口的柳下溪和老崔听到他们谈话的最后一点儿。 柳下溪看了表,他们迟到五分钟。 迟到就是迟到。 “对不起,各位,我们来迟了。”柳下溪迅速看了一下到场的几个人,全是陌生的面孔。老崔还想嘀咕几句被柳下溪瞪了一眼住了嘴。他们从北大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事儿,耽误了时间,并不是存心想迟到,被人指责老崔心里不舒服。 “人都到齐了,罗青珉你来对大家讲讲案子。”南区分局的局长端着杯茶地走进来。 “拽得二五八万的,就是朱玲的那个。”老崔对柳下溪嘀咕,他们坐在最后面。 “这里的人都是南区的吗?”柳下溪压低声音问。 “左边平头是市局新上任的刑侦一大队的队长,姓江。听说从特警队调过来的。坐在他旁边的想必是他带过来的,面生,我不认识。罗青珉旁边的是南区的老警员李祥贵。” 柳下溪把目光落在罗青珉身上。 罗青珉正站了起来,顺眼扫了柳下溪一下,目光正好对碰,微微对他点了点头。 柳下溪目测他的身高:一米七八上下,身材魁梧比例匀称很有男子气。面孔稍长轮廓分明眼形狭长,鼻梁窄长、高挺,鼻尖内钩。嘴唇少见的薄颜色又淡,不说话的时候紧成一条缝,虽然没有伏尔泰石膏像那么夸张,却在中国人中少见这种唇形。 柳下溪把目光转向了市局的江队长。这个人有着中国人男子传统的国字形脸,虎头虎脑,年龄大约三十上下。柳下溪曾经任职过市公安局,知道刑侦一队的成员都是断案率极高的精英,想在市公安局进入刑侦一队很不容易。这位江队既然是新上任的大队长肯定在侦破上有突出的表现与能力…… 江队长似乎感受到柳下溪的目光,侧了头看了他几眼,目光如炬,带给人无形的压力。 办公室灯光熄了,墙上的大屏幕亮起。 屏幕里最先出现的是一片美丽的玉兰花林……罗青珉拿着一根指挥棒点着屏幕道:“这里是南区外郊的桃花涧自然风景区的玉兰花树林,时间是七天之前的清晨有一对情侣游客发现了人颗女性的人头。大家请看,就是在这个位置(他点击的位置是杂草丛生处拥着一株高大茂盛的玉兰树)。老李,把第一发现者的证词发给大家。第一目击男性证人林志方偷搞这棵花树的回途被人头绊了一下,发现了人头立即报了警。附近辖区派出所的警员立即赶到现场,同时通知了我们。我跟老李到了现场,大家请看,这就是被弃到现场的人头。” 屏幕上特写一个半腐烂的人头。 看着这颗人头,柳下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把目光落到发到面前的资料上。资料夹里有现场各个角度的拍照,非常清晰。一眼可以看出这是女性的头颅,卷成波浪的长发,没腐烂部分完好的皮肤……头是在颈部中间被重利刃砍断的,不是一刀斩断伤口处有明显的多刀不平痕迹。 “查出死者的身份了么?”第一个发问的是江队长。 柳下溪翻着手上的资料,很显然没有死者的个人资料,看来罗青珉他们还没有查到死者的身份。 “还没有。”罗青珉放下手里的棒子:“我们分别从失踪人口、电视媒体方面着手寻找死者的身份。不过,死者的死状过于惨烈,我们不想扰人,在媒体方面寻找死者时并没有详细说明死者的现状。目前为止,从全国各地收到一千多例女性失踪者的资料,没有与死者相符的女性。死者的年龄大约:二十二至二十五周岁,身高范围在一米五二至一米六零之间,血型为A型,死亡时间无法准确判断,初步估计为三至四周。牙齿左下糟第三颗残缺,法医检定死者长有蛀牙,上齿十五,下齿十四颗……” 这些情况资料里都有……柳下溪举起手来:“请问,死者头部修复工作完成了吗?” “今天应该可以拿到死者头部修复的结果。”罗青珉看着柳下溪的眼睛回答。 “怎么没有风景区当地人的证言证词?”江队长紧接着询问。 罗青珉苦笑了一下:“各位没有去过桃花涧吧,那边是自然风景区,虽然有收门票,周边的山林有几条隐秘的山路,熟悉这里的人完全可以由山路自由来往。真正买门票由大门出入的都是一些不知地形的外地人。几周前根本没游人去桃花涧,相对的话,也没人管理。”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找到突破口。”江队长双手抱臂,他没有看面前的资料,他身边的同伴倒是认真的一字一句在细看。 “没有。”如果找到了突破口这案子也不会需要别人的协助了。 江队长把目光转向了柳下溪:“你怎么看?” “没有结论。”柳下溪合上了资料,回头看老崔,瞧他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 老崔突然摆下了头,歪了歪嘴道:“我们柳队破案有自己的方式,不习惯跟人合作,这案子我们破我们,你们破你们的。罗队,江队,你们也不甘心听别人指挥,不如各破各的。” 柳下溪皱眉,老崔这话说得刺耳。在场的数人脸色都难看,人民警察这支讲求规律、相信团体合作的队伍,怎么可以有这种口出狂言的行事作风? “行!”江队长站了起来:“既然柳队是这个意思,我们也不用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熊局长,你也知道我跟上面下了军令状的,以三个月为期限一定得破案。现在我指挥不了人,破这单案子,就由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芦军,我们走。”站起来,立马就走,脚步稳得跟天安门的升旗手托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似的。 这江队长的火气不小啊,哐当一声把门给甩开了。 官衔最高的南区分局局长没吭声。 罗青珉的脸色发青,他身边的老李对柳下溪翻白眼。 柳下溪踢了老崔一脚。这一下,他柳下溪在北京同仁面前成了黑脸。 两人灰溜溜地走上回程,老崔看柳下溪的脸色太难看,只得独自嘀咕道:“一点容人的肚量也没有。原来是他领头啊,我还以为是姓罗指挥我们。” 柳下溪对老崔无话可说。 “柳队,我们这是回局里去?不直接去看现场?” 柳下溪停下车来,认真地看着他:“老崔!我再说一次:破案不能把个人情绪掺进去。你要设身处地为冤死的死者想一想,为死者的家人朋友想一想。想想他们的心情,想想凶手的残忍,想想生命的价值与重量。想想我们肩负的责任与别人的期待。负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不要盲目主观针对某人某事。” 在柳下溪一番义正词严的大道理下,老崔就象是阉了的公鸡搭拉着头:“柳队,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一次。从现在起,我老崔唯柳队马首是瞻,刀里来火里去,皱一下眉头的就不是汉子。”老崔知道,今天自己出口不善替自己的队长惹了一身骚。说不定柳队将来的前途也毁在自己冲口而出的话里。只怪自己一时口快说话不经大脑啊。全是姓罗的那傻B给逼的…… 柳下溪不想说话了。 “柳队,今晚由我请你们兄弟吃饭。”老崔乞求道。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老崔,你……算了。”实在不想说大道理了。 “请说,您请说。”老崔狗腿。 “我在总局呆过,档案室,资料室都呆过。翻过无数的档案以来,每一年都有积案,各岗位的同仁们全力合作也会有不少的案子破不了。我们警察在各种不可预期的情况下未能迅速破案,有时也局限于环境、证人等等因素。一个星期没有找到悬案的突破口并不能证明他的能力低。” “是是是。我们现在怎么做?我去找现场证人重新询问证词?” “先等死者面部的修复好之后再说。”柳下溪重新开车,目前指责老崔也于事无补了。 “怎么说?”老崔询问道。 “如果女性死者长得漂亮,情杀情变的作案动机高,脸恢复了,寻找死者的身份也容易一些。” 老崔猛拍自己的大腿:“原来如此。难怪姓罗的一点也不着急。” “破这个悬案有三个月的期限,用不着自乱阵脚。破案等于抽丝剥茧急不来的。” “总局的江队性子很急。”老崔改变话题。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不过是故作姿态,万一这个案子破不了好把责任顺利地推到我身上来。”见惯各种嘴脸的柳下溪想法有时也会有所偏离,忍不住把人心往坏里想。 “啊?!是我害了柳队。”老崔拍打自己的大腿。 “算了,也许是我多心。”柳下溪反省自己。   第5章 生命的重量-04 “老崔,有件事你得盯着。”车停在十字路口等亮绿灯,柳下溪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事?”老崔问。 “与死者有关的最新情况。” 老崔点头:“柳队讲的是死者面部的修复好了没有吧?好,这事由我跟进。” “还有,尽快查明死者的身份。” “好!这事交给我来办,我现在就去。”老崔也算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大脑冷静下来也是一位好帮手。 柳下溪回到家,清荷还没回来。 邹清荷提着满袋的菜进了屋,意外地发现柳下溪在家,不由得出声道:“噫?柳大哥不是有新案子么?这么早回来了?” 柳下溪有点茫然地抬起头,他正在详细分析着手上的资料连清荷开门的声音也没听到。 “怎么了?”看到柳下溪一副茫然的样子,邹清荷好奇地凑过去…… 柳下溪把死者的相片收起不想让他看到死者的惨状:“一件完全没有头绪的案子。” 第一次见柳下溪收起案件里的相片,邹清荷很意外:“我不能看?” “怕你看了之后吃不下饭。” “凶手很残忍?”邹清荷的好奇心反而被浓烈地勾动了,走过来坐到他旁边拿起资料来看:“人头?!凶手怎么下得了手啊。” “嗯。”柳下溪把玉兰花树林的照片放在清荷面前:“就是在这里发现了死者的人头,你说说,凶手有着怎样的心态把这里当成弃尸现场的?” 邹清荷放下资料拿起相片,左看右看半晌才道:“我想,凶手与死者其中必有一个很浪漫的人吧。这个红叉叉标明的地方是死者的人头丢弃在这里……依我看,这株花树花开得最好,弃尸地点经过选择的。” “有意思!”柳下溪赞赏地点头:“死者是女性。” 邹清荷眼睛一亮:“情杀的可能性很高哦。” “还不能确定作案动机,死者面目模糊分不清五官。” “啊,真奇怪!”邹清荷虽然有听柳下溪说话,但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相片。 “发现了什么?”柳下溪问。 “这里的草长得真好。”邹清荷指着相片道。 柳下溪接过相片一看,的确,这里一大片杂草长得郁郁葱葱。印象中北京其他的地方,杂草才冒出青头来,长得好也不过到人的小腿,这里的杂草却超过一米了。 “可能是这里的气温与土壤适合杂草的成长。”柳下溪解释道,著名的桃花涧自然风景区桃花开得也早,应该是气候比别的地方来得温暖。 “柳大哥你看,这里是山坡上的植物全是天然野生的,而这片整齐的花树很明显看得出人工种植。我记得老家的杂草想长成这样子也得到五月上旬。这草茂盛得不符合本地的季节……我想应该是植林人铲除了这一大片花树林的杂草堆积在这里形成的,长年累月的草枯死腐烂成了肥沃的泥土。” “哦,怎么说?”柳下溪问。 “堆放杂草的垃圾堆。这让我想起一个现象:城里人习惯把不要的东西放进垃圾桶,然后甩手不理了;乡里的人习惯挖坑堆放废物垃圾然后由着垃圾发酵转变成田地里的肥料。”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柳下溪抚着额头。 “噫?”邹清荷瞪目砸舌,他并不认为自己说了有价值的话啊?! “花肥。”柳下溪喃喃自语:“但是,为什么?”突然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站了起来,拿了外套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了邹清荷,笑了笑:“明天你有空么?” “有啊。”邹清荷雀跃道。 “我们去桃花涧看桃花。”柳下溪重新坐回沙发,拍了拍身边的空处示意清荷坐过来:“我相信人头会丢弃在这里不是偶然的。凶手随手这么一甩……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怎样的念头?” “难说啊。”邹清荷抓着柳下溪的手掌道:“而且,弃尸的人未必是凶手。” “噫?也对,案件没有明朗之前不可以武断地认为凶手就是弃尸人。”柳下溪另一只抚着邹清荷的脖子,用手比了比:“清荷,你瘦了不少哦,脖子细多了。” “好痒!”邹清荷扭着肩膀道:“乱讲,哪有瘦。柳大哥说正经的,这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刚接手,还没正式开始调查,现在说什么都算武断。”柳下溪把清荷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吻了吻他的面颊。现在气温转暖,清荷年少正处于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龄,衬衣外加了那件他姐姐寄来的毛线衣,下身套着条牛仔裤,朝气蓬勃啊。 清荷有些害羞地把头扭到一边去,脸孔色泽泛红。 柳下溪心一动,舌往他的嘴唇凑去,清荷推开了他:“要做晚饭了,等一下三哥要过来吃饭了。” 柳下溪抱住了他的腰:“我没跟你说吗?三哥今天跟齐宁去杭州玩去了。” “没说啊。我们自己也要吃饭,肚子饿了。”邹清荷力气见长,居然挣扎开柳下溪的铁臂。 柳下溪看着空空的手笑了起来。“清荷,多做一些吃的,明天好带着出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以郊游为掩护,暗中进行查案。” “暗中打探?”邹清荷应道。 “嗯。” “柳大哥心里有底了?” “你的话提醒了我。” “怎么说?”邹清荷转回身子,走到沙发附近把上身伏在沙发背上,却不肯坐在柳下溪旁边了。 “你提醒了我关注环境因素。目前无法确定死者死亡时间,法医初步估计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为三至四周,也就是二十多天以上。据我所知,白玉兰的花期大约为三月底到四月,二十多天前白玉兰应该是含苞欲放,这个时间段应该有园艺师在玉兰花林出入。而杂草可能只到人的小腿肚……我有一个这样的假设:凶手在桃花涧附近杀了死者,分了尸掩埋了尸体其他的碎块,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单单把人头留了下来。如果假设凶手提着人头经过白玉兰花林的时候遇到了园艺师或者其他什么人。凶手把人头随手一甩丢到了那棵最高大的花树旁,凶手的愿意有可能把那棵树当成坐标,等机会捡回人头吧。我想,凶手必定不希望被人发现死者……奇怪的地方很多,时间隔了这么久凶手为什么没把人头带走?” “嗯,我想凶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知道其他的部位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割下人头的手法不熟练,应该不是惯犯,犯罪者是男性的可能性偏高。”柳下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去尸验处看看这颗人头。清荷,帮我查一查,最近下雨是哪几天。” “下雨?” “嗯,我另有一个凶手没捡走人头的假设:如果凶手在雨后曾经来找过了人头,发觉人头腐烂的程度比他意料中要快得多,影响正常的死亡判断,就算人头被发现也可能把他排除在嫌疑犯之列的话他没必要移动人头了。” “柳大哥的假设建立在凶手懂得一定的医学知识与侦察程序哦。” “这只是假设而已。一个人存心犯罪有可能研究一下如何逃脱法网的追捕。不能肯定啊,只有在侦查中一步一步寻找真相了。” “我支持柳大哥!”邹清荷鼓励道。 柳下溪一点不意外在尸验处遇到总局一队的江队长。 对方比他早到,有可能离开南区分局直接来这儿了,柳下溪进门的时候他出门,点头致意一下也没停留直接离开了。算起来江队长呆在这里的时间不短啊,不知道有什么发现没。想必对方也不会与他分享经验。 南区这边的法医不认识柳下溪,等他掏出证件之后对方才把那颗人头摆在他面前。经过防腐处理后的人头包在保鲜膜里,检查起来有些难度哩。 “死后隔了很长时间才被分离,断处没有流动的血液。”法医道。 “用刀砍下来的。”柳下溪说道,断口处有很明显的砍痕,虽然腐烂的进度被抑制住了,皮肉的腐烂很可怕,面部有青绿的霉菌。柳下溪记得现场相片上头发夹有许多杂草,泥土,摆在他面前的没有这些附加物了。“我记得,二十天之内下过几场雨。” “嗯,人头腐烂跟日晒雨淋有一定的关系,当地的土壤特别肥沃,这也是无法准确判断死亡时间的环境因素之一。” “人头落在现场之后没有被移动过。”柳下溪仔细检查之后道。 “是的。头发沾有染色剂,死者的眼睑、嘴唇有轻微的化合物,也就是口红与眼影。时间过久,无法分辩出那类牌子。从人头上得到的补充资料只有这么多了。” “判断死亡时间是根据人头的腐烂程度加上环境因素得来的吧?” “嗯。” “……谢谢。请问人头复原的工作谁在做?” “我。成品已经交给了罗队。”法医取下眼镜,有些不以为然地看着柳下溪:“你想看死者面部复原品去找罗队。” “有相片吗?”柳下溪取下手套,双手认真在消毒池消毒。 “有。”法医笑了起来:“你比江队机灵,他直接找罗队去了。” 第6章 生命的重量-05 法医把死者的复原相片递给柳下溪,迟疑了一下说道:“你那句‘人头落在现场之后没有被移动过。’的话我不认同。” 柳下溪眼睛立即闪亮起来:“你的检验结果是?” “人头某些部分腐烂虽然没有面部严重,那是头部的结构不同。”法医拿出现场拍的照片,分别指了指放大的各个侧部:“你看一下这里沾在上面的泥土与皮层头发纠络在一起,头曾经在泥水里滚动过。” “没错!这组相片是你自己拍的吧?罗队给我的资料中没有这一组。” “呵呵,我自行拍摄的,每一具尸体来到这儿我都会自己拍照留档。” 柳下溪赞赏地道:“好样的!” 受到赞赏法医也很高兴:“我不敢大意,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能忽略啊,万一判断错误造成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啊。” “嗯。”柳下溪点头:“谢谢你,这一部分与我推测的假设吻合了,你还有什么发现?” “没有证实的话我不敢乱说,怕影响你办案。” “私下作为佐证参考。”柳下溪对这组相片爱不释手:“能给我一份么?” “行,存档的那一份我再去洗一套。” 柳下溪看着法医照的死者头部修复后的彩照……死者长相不错。柳眉凤目五官端正,配上波浪的长发,怎么看也是一位美女。 “我不知道死者面部有没有其他明显特征,比如痣、斑、粉刺、胎痕之类的。死者面部修复按照死者的头骨与五官比例来纠正的。死者肤色偏白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柳下溪点头:“从头骨的造型来看,死者五官比例适中。”面部没有完全腐烂,可以推测出她是一位美女。红颜薄命啊! 收获不少啊。柳下溪开着车,心情不错。 突然间电话响了,一看是老崔的号码。 “柳队,我拿到死者的复原相片了,你在家吗?我给你送过来。”一接听电话,老崔地声音跟倒豆子似的。 “我在回家的路上,我已经拿到了死者复原相片。死者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还没这么快呐,刚刚把相片送往各个媒体,跑了好几个地方。需要我过来吗?明天我继续跟进死者身份调查的这一块?” “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到桃花涧等我。” “去现场?好啊,早就应该去了。” “我打算以游客的身份去,你别揭穿我的身份。”柳下溪叮嘱道。 “死了人那地方还有什么游客啊。”老崔不以为然。 “外地游客并不知道桃花涧死了人。”柳下溪被老崔的固执己见给呛住了。 “我说柳队,你虽然去外地一段时间,那口纯正的普通话听得出是北京人。”老崔继续固执着。 “……我弟是标准的外地人,他的普通话带着家乡口音,一听就知道是外地人。”其实,柳下溪说话并不没有北京常用口语,可以冒充普通话说得很好的外地人。 “吆喝,你弟也来啊!好好好,有他在肯定行的。”老崔真把柳下溪名义上的弟弟当成福星了。 “到了桃花涧你先调查一下那片白玉兰林通往哪里。找找负责照看花草的园艺师。” “好。” 柳下溪回到家,清荷在客厅里等他。见他进门,迎了上来:“有什么发现?” 柳下溪把死者复原的相片递给他看。 “死者很漂亮。柳大哥,这么看来情杀的可能性很高。对了,下雨的日期我列好了。”献宝似的把最近一段时间天气表列了出来。 摸了摸他的头:“做得好。从哪里查到的?” “我自己回忆了一下,然后打了查询电话核对过一次。” 清荷办事让人放心啊。 “春天的野外潮湿的空气,加上雨水与肥沃的土壤等外部环境,加速了人头的腐烂。人头是三月二十九日清晨被人发现的。三月十四至十九日一直是晴天,三月二十下了四小时的小雨,二十一日上午下了一场大雨,接着阴雨绵绵了三天,到二十四月天晴……二十五日又下雨了一直到二十七日……二十八日晴天。” “有结论了吗?”邹清荷看着柳下溪在纸上写写画画一点嘀咕便问道。 “我把弃尸的时间设在十九、二十到二十一日大雨之前。” “我看看日历,二十九号是星期天。柳大哥提到的这三天分别是星期四、五与星期六。这几天学生需要上课,工人在上班哩。” “嗯,无法锁定凶手,有点象前进时找不到路的方向相似。不过,人头有可能曾经埋在土里……啊,不想了,等明天看过现场再说。”今天也太晚了些,正常的睡眠时间到了。 喜欢早起的人对清晨的空气情有独钟哩。 邹清荷站在小区的花坛面前,花坛的草本春花开始冒出蓓蕾来,很俏皮的样子,落叶乔木们娇嫩的新叶迎着细风微摆,到处都流露出春的味道来,让人的心情变得很愉快啊。 柳下溪从车库里把三哥那辆红通通的奥迪开了出来,这颜色太晃眼啦。 邹清荷钻进车里坐在柳下溪身边的副驾上。 该带的东西柳下溪已经先放在后座上了。 “开三哥的车他会不会发牢骚啊?” “他们两个在我们家白蹭了这么久的饭,借他的车用用有什么好说的。”柳下溪给邹清荷系好安全带,这才满意地发动了车。 “柳大哥,桃花涧顾名思义有许多桃花和溪涧吧?” “我也没去过。”柳下溪耸耸肩:“应该是吧,我问过人了,车程需要三个多小时。听说桃花涧开发成旅游区的时间不长,是近几年大量开发的旅游胜地之一。” “说到桃花让人联想桃花源记。” “呵呵,世外桃源啊。时代不同,那时代战争太多人命薄如纸,多数百姓只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战争能自给自足就心满意足了。” “噫?这个意境很美啊,柳大哥不这么看吗?” “世外桃源一直延续下去,社会的各种进步会很缓慢。扩大到一个国家的话那叫做锁国政策,不可能永远安逸地存在于他们所属的时代。比如说明朝未年吧,满清的铁骑眼红他的土地肥沃粮草丰富出兵入侵他。又说满清后期吧,八国联军掠夺咱中国的财物都是一个道理:只经营自己的方寸之地看不到周围的大环境很危险啊。完全封闭的世外桃源只能是文人自己美好的愿望。” 邹清荷撇了撇嘴,对柳下溪的话不以为然。世外桃源是美丽的地方,这点不可否认。 “说到桃花……柳大哥你说死者与凶手会不会是一对情侣,一起去桃花涧赏花踏青?” “北京的桃花一般在四月初才开,看桃花这几天是好日子。就算是比桃花开得早的白玉兰在三月十九前后开得也不旺。”柳下溪摇头。 “会不会是南方人,以为这里的桃花也是三月盛开?”邹清荷提出一个可能性。 柳下溪转头看邹清荷,嘴角弯了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这个想法很好。清荷,接着往下说。” “柳大哥,死者头部没有其他伤痕吧?” “没有。致死的原因不明,头部没有外伤,口、舌、鼻等部位没有毒性反应。” “除了无差别杀人之外,一个人被杀总有一些理由。我是假设哦,死者年轻美貌,情杀的可能性很高。凶手与死者有可能是情侣,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男方想摆脱女方,而女方不想中断他们的关系,于是男方一边假意对女方很好,一边动了杀机。女方是南方人的可能性很大,严寒的冬季过去了,春天来了。女方较为浪漫吧,听说了桃花涧这个地方想过来看桃花,男方带她来了。结果是桃花还没开,游人不见踪迹,四处无人显得荒芜,早有杀机的男方乘机下手杀了女方,把尸体分开藏在各处埋进土里。然后有人整土……” “停!”柳下溪突然打断邹清荷的话。 邹清荷看着他,莫非柳大哥从他话里联想到什么? “人头丢在花树下会不会是故意让人发觉人头的?”柳下溪问。 “凶手为什么这么做?”邹清荷反问。 “还有一个可能,杀人者与分尸者不是同一人。”柳下溪回答道:“据我的观察与法医判断,死者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人分尸,断处没有血迹。有一种可能存在:凶手把尸体埋了,被分尸者无意中发现,分尸者把尸体的头部砍下,然后丢在白玉兰树下。” 邹清荷拍掌:“这个可能性很高。没有头的尸体有可能还埋在桃花涧的某处。” “也不排除尸体埋在别的地方,甚至有可能杀人现场不在桃花涧。”柳下溪补充道。 “那范围更大了,怎么找啊?还有分尸人既然发现了尸体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反而做这样的事?” “这一点想不通啊。”柳下溪沉思。 “柳大哥,小心!”对面一辆车冲过来,差点儿撞上去了。“开车时请认真看前面。”邹清荷严肃地教训柳下溪。 “是是是。”柳下溪笑。 “不能大意。”邹清荷不满他不认真的态度。“我爸他们单位,有司机疲劳开车,压死过行人,后来被判刑了坐了几年牢。人死了不能活过来,开车一点也不能大意。” “有没有可能是误杀?”柳下溪认真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又把话兜回案子上。 “误杀?各种可能性都存在。假设凶手误杀了死者非常害怕,找来了第三个人商量,两人合力藏尸埋尸,这第三人掌握了男方惊人的秘密有可能威胁他,对方没答应他的条件。于是,第三人把人头弄了下来抛在树下。” 第7章 生命的重量-06 “这里的风景很好看。”邹清荷的目光被外面的风光给勾住,舍不得眨一下眼睛。这里的风光不是长城周边山陵的雄壮,也不同故乡的江河湖水的秀丽。山的浑重披上了花草的轻艳形成自己的韵味儿让人留恋忘返。 “是啊。”柳下溪应道。 “好好的地方却染上了人的鲜血……太可恶了。”邹清荷突然叹了一口气,眉色暗了暗,捏紧了拳头。 柳下溪无言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唉。柳大哥,我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呢?”他轻叹了一声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保有一颗真挚的心看待事物,这种心态很好啊。清荷,你这样子我喜欢。” 邹清荷脸红,柳大哥居然说这样甜蜜的话,不怕羞。 邹清荷把自己龟缩起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车厢里温度有点上升,呼吸急促口水吞咽的动作加大……偷眼瞧了瞧柳下溪,正碰到他似笑非笑地朝他看来,慌忙移开了目光。虽说两人成为情侣已经好几年,有时私下相处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啊,我看到桃花涧了,我们到了啊。”他瞄到窗外,眼睛突然一亮,找到改变气氛的目标了:目的地到了。 石青色的巨石上用朱红描绘着雕刻出来龙飞凤舞行书体的‘桃花涧’三字,旁边有人工开拓出来的小瀑布流畅奔放地冲洗着下面的卵石。一些清荷叫不出名字的厥类植物漂亮地展示着它们的叶子。再转一个弯到了桃花涧自然风景区的正门。左右两株高大的粉色桃花怒放满枝,夹着一块大大的石匾书写着:欢迎来到桃花涧自然风景区。这正门其他的构造全是仿木塑造,沿袭了北京传统的古香古色的文化韵味。 邹清荷下了车,从正门就可以窥得见前方的一部分美景,人工的与天然的美景相结合,有一种异样的精彩。 可是这里太清冷了,门口根本不见游人。“门可罗雀”四个字用在这里刚好。 售票窗口里坐着一位女人手里拿着本小说在看。见清荷凑到窗口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懒洋洋道:“几个人?” 邹清荷拿出学生证合着二张十元的钞票一起递进去:“一张成人票一张学生票。这里好清冷哦。今年的桃花开得真好看,居然没什么人来看。” 售票员叹了一口气:“去年这个时候人多,今年倒霉呗。” “怎么了?”邹清荷问。 售票员熟练地划好票,把票根留下,随口道:“发现了死人头呗。” “啊,有这种事?”邹清荷假装吃惊。 “嘿嘿,票不可以退了啊。”售票员带着一丝狡黠笑道一边看着邹清荷的学生证:“你是大学生啊?北京大学!哇,很难考的。听你的口音是外省人吧?” “是啊。放心,不会让你退票的,我们打算今晚住在里面,听说这里有住宿的旅馆,你们这里风景好,可惜离市区有些远,来回一趟不容易。我们老家桃花也开得漂亮,我喜欢看桃花。发现有人死在这里你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呢,头被人割了。噫,提起来就打冷噤,我晚上都不敢留在这里。不过,就算死人变成鬼,人又不是我杀的,要报仇也不会找上我。”售票员四处看了看,确定附近没第三个人,小声八卦道:“来了很多警察,到处挖,已经挖了几天了。前几天还有不少游客来赏花,看到警察们在工作,游客们走光了。” “挖?”邹清荷眨眼。 “听说要找尸体的其他部分,死得真惨啊,人死了还被……”售票员摇头。 “死的是游客吗?”邹清荷继续问。 售票员丢给邹清荷一份桃花涧风景介绍的三折宣传单张:“谁知道。来这儿玩的人成群结队的多,很少一个人来的。我也没见到死人头,谁有胆子见那个呀。” “今年来的客人不多吧?” “来我们这边玩的夏天、秋天人比较多。” “近段时间,有没有让你印象特别深刻的人啊,比如说俊男美女之类的。” “看你斯斯文文的蛮爱打听的嘛。” “呵呵。好奇嘛。”邹清荷傻笑。 俊秀的男孩傻笑时会产生让人觉得很可爱的电波。 接受此电波的女售票员笑道:“印象深刻的人嘛经你这么一问……我还真记起来一对儿来。春节期间来这里看梅花的客人不少,过完节游人很少。零星的客人嘛一般是一家人或者是一对对情侣。大约半个月或者更早一些,有一个女人买了两张票。客人太少,很容易就记住她的。跟她一起来的男人坐在车上没下来,一般来说一对情侣出来玩,付钱的多数是男人。何况那女人长得真好,衣着打扮又时髦。当时我觉得意外就多瞧了几眼,那女人的样子很高兴一直问我桃花开得怎样。那时桃花还没开呢,我告诉她桃花开得好得多等半个月,不过腊梅与玉兰花开了。” “你还记得她长相吗?”邹清荷微笑地问。 “记得,长得那么漂亮。说真的,她说话的口音跟你有点儿象。‘桃花’跟你一样念成了‘涛发’。” 邹清荷一怔,从口袋里掏出死者的相片递到她面前:“你看看是不是她?” “噫?”售票员吃惊地抬头盯着邹清荷看:“你是便衣警察?” 邹清荷摇头:“我不是。我在找人,相片里的女人。” “……”女售票员瞄了一眼,把相片推回给他,有点慌张道:“这么久了我记不得了。” 邹清荷对柳下溪招了招手。 柳下溪从车上走了下来:“怎么啦?” “她可能见过死者。”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售票吓得脸色苍白,两只手拼命地摇动。 柳下溪把警员证放在她面前:“不用害怕我是警察。” “我不记得了,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售票员吓得整个人往后一仰,椅子翻了她倒在地下,半天也不起来。 “喂,有没有事啊?”邹清荷隔着小窗口问。 柳下溪收回自己的警员证,眉头微皱,把邹清荷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邹清荷把自己与女售票员的一番对话复述了一篇…… 柳下溪捏着自己的下巴:“看来今早有警察拿着相片问过她了。” “怎么说?”邹清荷发现售票室内的女人,悄悄贴近窗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她肯定对问话的警察说了不认识相片里的人。现在如果跟我们说起她提到的女游客就是相片里的人,先前她的口供就是假口供。还有啊,她有可能见到死者的同样,如果那名男子就是杀人凶手的话……她说不定会被人……”柳下溪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割的手势。 门打开了,女子两条腿直哆嗦,扶着门框努力地说:“我,没,没,没,看到那个男人……是真的,真的……没见。” “我相信你,但凶手不一定相信。你仔细回忆一下记得多少都对我们破案有用,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柳下溪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对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我真的不大记得了。”女人四处张望,左右没人:“你们进来吧。”她小声道。 柳下溪与邹清荷走进小屋。里面只有两张椅子,邹清荷抱着手臂站在角落里,柳下溪与女子坐在椅子上。 女子手有些哆嗦,端着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半晌才懊恼道:“都怪我自己多嘴。” 邹清荷咧嘴一笑:“我有时也忍不住会跟不认识的人说一些不能说的事。请了替死者讨回公道,请你说出你知道的事来好不好。” 女子放下茶杯,十指还是有些发抖便相互绞在一起,端正地坐着勾下了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把我记得的说出来,先前的假口供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柳下溪轻声道:“你不要紧张,请相信我们。” 女子飞快地看着温和带有正气的英俊面孔以及旁边清秀的大学生……十指不再抖动了:“相片上的女人跟我见到的女游客有点象。老实说,我记不大清楚了。当时那女人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眼睛,口红是玫瑰红特别深,看上去象不正经的女人,一头波浪的长发大约到胸部。走起来身子扭动得历害,话还没说完开口就笑。那个男人坐在车里一直没露面,女人买好票上了车,我把门闸打开,车子驶了进去。从玻璃里我只瞄到开车的是男人也戴着墨镜,看不清脸。” 柳下溪一边速记一边问:“记得车子的颜色么?” “白色的。” “车牌呢?” “没注意。” “车型呢?” “没注意。” “……你后来看到过他们吗?” 女子摇头:“我不是全天制上班,跟另一个女孩轮班的。” “看到他们的日期是?” “三月十六还是十七,我记不清了,应该就在那几天。” “请你在这里写上你的姓名、性别、年龄、职业、联络地址、电话。看一看这些记录与你的口供相不相符。” 女售票员叫李风英。 她签完自己大名之后,看着柳下溪大着胆子道:“我怕,能不能跟你们在一起?” “可以,保护证人本来就是警察份内的工作,你不用怕的。” “有人恐吓过你吗?”见李风英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柳下溪收起了笔供本一边很随意地问起她。 李风英垂下头,一对长辫子垂在胸前,半晌她才摇了摇头:“没有。早晨有派出所的人拿着相片过来问我见没见过相片里的人。虽然有点眼熟当时也没想起那名女游客的事,很干脆地告诉他们说不认识。他们告诉我说相片里的人就是死人头的脸,我吓了一跳。他们走了之后慢慢地就想起来了。这位邹同学过来问我,正好那时我想起来了不由得顺着他的话说了出来。” 第8章 生命的重量-07 “李风英,你别太担心了,犯不着自己吓唬自己。我们会保护你的,放心吧。”邹清荷陪着她继续坐在售票屋内等交班的人来换班,而柳下溪则开着车先进了自然风景区内,说好等她交接班的时间过来接他们。 邹清荷坐着她旁边,视线的余角发觉她拿着书的手一直在发抖。 她好象越来越害怕了,难道她看清了与女死者一同前来的男人,害怕被杀人灭口?“你是不是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邹清荷问。 李风英摇头:“没,真的没。”她魂不守体地道。 “你到底害怕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害怕。”李风英伏在桌子上,声音里带有哭腔:“控制不住的害怕,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想,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我。” “怎么会呢。”邹清荷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安慰她。 “杀人凶手又不会讲道理的。”李风英接着往下说。 “……”也是,凶手如果能讲清道理,估计也不会触犯法律来杀人了。 “我会不会死?” “……”只要活着,无论是人或者生物,总有一天会死吧…… “其实……”李风英抬起头来,眼睛被她揉得红红的了:“你不要告诉那个警察……” “我肯定会告诉他的。”邹清荷打断她的话:“他是警察,只有抓住凶手才能消除你心里的害怕。你知道的事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你一定要相信警察的。” 李风英看着桌上放置的小说封面,看了良久没说话,双手绞在一起显然内心挣扎得历害。邹清荷在一旁看着都替她着急,这种事为什么还要考虑啊,知道的情报告诉办案的警察才是正确的也是应该做的啊,难不成放任凶手逍遥由着死者冤死? 真想出声催她,快点把知道的情况一一说出来吧……不过,柳大哥也说过,对证人不能没有耐心,要让对方发自内心地信任你,才会配合警察办案的。 “那女人抽烟,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 “啊?!就因为她抽烟,所以你认为她不正经?” 李风英摇头分辩:“我才不会那么肤浅!她把没有熄灭的烟蒂弹进花坛里了。” “……你在别的地方看到了她?”这附近并没有花坛。 “不是,我听老王说的。” “老王?” 李风英点着头,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出红印来了:“老王死了。” “啊?!”邹清荷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他带动翻倒在地:“死了?” “死了十几天了,听他家里人说是脑溢血突然死亡。我想,他会不会……”李风英不敢往下说了。 “脑溢血?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邹清荷飞快地记下李风英说的话。 “老王是这里的老园丁……” 原来李风英害怕的症结就在这里! “他跟你说过些什么?” 李风英摇头:“老王不大说话,喜欢花花草草。女游客来过的第二天,我下班的时候碰到了老王跟他打招呼,看他蹲在花坛旁边一个人嘀咕就好奇问他怎么了。他生气地告诉我说了昨天的女游客把烟头弄到花坛里,烫坏了刚育出芽的珍稀花卉。想不到老王过不了几天就死了,我想他被人给杀死的……”李风英哭了起来。 “噫?柳队的弟弟,你怎么在这里欺负女孩子?”售票窗口冒出一张脸来,嗓门突然一亮,李风英吓得人往后倒,幸好被邹清荷扶住了她。 “老崔?”邹清荷虽然没跟老崔说过话,面还是见过几次,认得他。 “柳队呢?”老崔四处张望没看到柳下溪。 “他进里面去了。李风英,不用怕,他也是警察。” “她这是?”老崔伏在窗口打量着李风英。 “她被吓到了。” 柳下溪刚把车停好,就有人朝他走来。 柳下溪放下了车窗,对方出示警员证:“对不起,警方办案中。” 柳下溪看了看四周,周围零星分散着一些穿制服的警员在挖掘地面,一些地面上的花花草草被掀翻了。 柳下溪出示了证件:“我是城东的柳下溪,过来协助办案的。” 对方看了他的证件行了一个礼:“你好。” “罗队在吗?” “罗队调查死者的身份去了,这里是市局的江队负责。” 柳下溪下了车,没见江队的身影:“有发现吗?” “没有。” 柳下溪仔细地看着这些人,发现他们的挖掘也有一定的规律性……如果尸体没有埋在这里,这些工作是徒劳的……太浪费人力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站在他旁边的警员问。 “这里的工作人员在哪里?” “江队正在问话。你要过去吗?” “算了,带我到两位目击证人住过的房间去。” “是。” 宽阔的草坪后面有几株造型古朴的梅树,再过去是天然岩石与竹林掩入了旅馆的入口。走在不规则的青石铺成的路面进了圆月的洞门,豁然开朗处有着曲式回廊与山溪冲成的小湖泊。房屋的建造很有特色,用的是大块的铁青色土砖,屋顶盖着蒲草,每一幢都是单体圆形,很有原始风味儿,以中间的溪湖为圆心分散开去,数一数共有九间。 这里的地势相当高,从高处流来的水溢出一定的水位之后从西北处的缺口处往下流形成小小的瀑布,瀑布的水落入一个深潭,便到达了它们的终点。深潭附近种植着叶形漂亮的大春羽、海芋以及一些劂类植物,小瀑布旁边有可供行人踩踏的块石,然后是一片松柏林,再过去就是玉兰花林了。 往南方望去,看到以青山为背景灿若朝霞的桃花林了。 东边有着与时共同的新式建筑群:桃花涧大酒店。 周围的腊梅花正在凋零,香味依旧浓郁。 “这一间。”警员领着柳下溪进了左边第三间,门没锁。 那对报案情侣住过的房间可能是在警方的要求下一直保持着游客离开的状态:被子也没叠凌乱地散在床上。桌上的苹果皮已经长霉了,放着的装菜的碟子还有几根青根有股怪味儿……室内没有特别引起柳下溪注意的东西。 柳下溪进了洗卫间,这里倒出乎意料的干净。 立在洗手台上的镜子破裂了。 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地瞧着裂缝。 没看出什么。 用自己的拳头比了比镜子破裂之处,可以断定这镜子是有人一拳砸破的。 “我想看看其他房间。” “其他房间锁着,我去拿钥匙。” “谢谢。”柳下溪走到窗口,窗户外边果然跟证词里一样有黄色的腊梅花……柳下溪离开这间房,围着其他的房间外面转……不少的地方有瓜子壳与其他的垃圾,看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工作不够仔细……柳下溪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地走着……如果李风英看到的女游客就是死者的话,他们来玩时间接近中午,开着自己的车,表明他们的经济能力不差,肯定会选择一间房间来休息一下再出去赏花。比起那边的桃花涧大酒店,浪漫的情侣更喜欢这里的氛围吧……在这里他们会不会留下一点什么呢? “柳队有什么发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正蹲在湖边的柳下溪缓缓回过头来,来的人是江队长,去拿钥匙的警察正跟在他后面。 “捡到了一支口红。”柳下溪展开戴着手套的掌心,上面有一枚口红,上面沾有泥土。 江队拿过来看了看:“小彭,拿去化验看看有没有线索。” “是。”小彭就是给柳下溪领路来这里的警察。 “那面被打破的镜子我问过这里的工作人员了,几个月前就破了。”江队长对柳下溪说。 “哦?”柳下溪想不到姓彭的警察什么都向江队长汇报了:“从裂痕里的灰尘来看,镜子破了一段时间。住宿屋里的镜子破了,爱漂亮的女游客很在可能会对着平如镜面的湖水照照自己的脸。想着会不会有东西落到湖水,结果在这里找到了一枚口红。” “我正要检查其他的房间,你一起来吧。”江队皱着眉头说。柳下溪这番话没给他留下好印象:故弄玄虚!这算什么推理? “好。” 江队打开了紧锁的门,这房间格局跟先前那间一样。 虽然整洁,到处都布满了灰尘,有些角落的垃圾长了霉。洗卫间的马桶盖上贴了一张纸标明着:抽水桶暂不能用……一连看了其他七间都有问题,要不就是电线断了,要不出不了热水…… “你怎么看?” “服务太差了,工作人员责任心偏低。”柳下溪叹道。 “这些跟案子没关系!”江队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里的几间房只有报案的人住过的那间最好。很有可能凶手与死者也住过那一间。” 江队长点头:“我也这么想,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洗手间非常干净,不符合这里的服务态度……” “你认为有人在这几天内抹除了某些痕迹?”江队长目光闪了闪。 “不排除这种可能。”柳下溪点头。   第9章 生命的重量-08 江队长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口,目光落在水面上:“听说你办案很有一套。” “哪里。”柳下溪看着花枝上最后一瓣飘落:“江队,游客住宿登记方面的调查是罗队在做么?” 江队长吸了几口烟,弹了弹烟灰道:“我重新派人核查去了。近一个月来游客很少,正是旅游淡季中,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在休假。柳队,你说凶手与死者有可能住过那一间房,不过在住宿登记册上一直是空白的,近段时间只有那一对发现人头的情侣住过。” “……没有登记也不能证明没人住过。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推测。江队,我打算去看看发现人头的现场。要一起去吗?” “嗯。”江队长弄熄香烟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依你的经验来看,死者的尸身被藏在哪里了?” 柳下溪摇头:“没有头绪。我觉得……”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们沿着小瀑布旁边的石块往下走,到了白玉兰花林,柳下溪停下了脚步,他一眼看到那株特别艳丽的坡上花树,可惜的是:树下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里被人挖掘过了褐色肥沃的土壤一堆又一堆跟土坟似的,怪碜人。 柳下溪并没有立即去看人头发现的地点,反而在花林里慢慢地走来走去。 林子里有碎石铺的路,弯弯曲曲的……柳下溪目测了一下石子路到山坡那棵树的垂直距离大约接近三、四十米……柳下溪继续往前走,过了花林正如罗青珉说的,那边有条山路直接相连。路没有以前一眼望过去路通往深山。 “江队知道那边是?” “翻过山就是娄县(虚构),不属于北京市郊了。风景区的工作人员本打算在这边建一个入口由于经费不够才放弃了。” “经费不够?” “听他们说了这几年的收入处于亏损中。” “北京的旅游景点多,这里偏了一些。”柳下溪若有所思地回答他的话。 “想不通刻意把人头搁在这里的理由。”江队长把话题更正过来。 “理由啊……”心理原因隶属犯罪心理学的范畴,犯人的意志、思想、意图及反应……犯罪心理学方面柳下溪虽然涉猎不少,却也不能算是精通。 死者是美女……很容易让人偏向弗洛伊德的学说:性本能的冲动是犯罪的根本原因。 柳下溪的电话响了,是老崔的来电:“柳队,有新线索!” “什么?”柳下溪一惊一喜:“找到了死者的身份吗?”他身边的江队长正竖着耳朵在听。 “不是。哪有这么快,我跟你在正门这边,刚才卖票的说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要不,等你来了再说。” “我马上来。”柳下溪收了电话,看了一眼江队长:“有新情况。” “一起去!”江队长大手一挥,军人的特质在他身上特别显眼。 “这是我从售票女孩那里得到的证词,没有经过证实,本不想这么快拿给你看的。”柳下溪诚恳地把自己的证词本递了江队长。 对方颇有些诧异也没多说认真地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道:“这份证词很有价值,罗青珉到底有没有认真询问这里的员工……” 柳下溪淡淡一笑:“没有经过证实还无法评估它有没有用。” “……嗯。” 离大门还有点距离,柳下溪朝红色的奥迪走去,江队长迟疑了一下,放弃了他自己的警用摩托车跟在柳下溪身后。 “我完全忽略了讯问门口售票的人。”江队长突然道。 柳下溪突然发觉,这位江队其实很直爽,跟他说话比起心眼多的齐宁更好沟通,虽然他在刑侦推理上并不强,却不怕暴露自己不足之处,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爽朗人:“大门售票的窗口等于这家自然风景区的眼睛,如果游客多的话他们也许不会留意所有的游客,游客少很容易被他们无意中发现一些什么。当然,我并没有指望会问到有用的证词,只是希望不要错漏任何来自现场的口供。一般来说,任何一桩谋杀案,凶手杀人都会小心谋划着仔细地抹除自己有罪的证据。谋杀案的案例中凶手在尸体处理上很少会分尸,就算分尸也会把尸块每一个部位小心藏起来。这桩案子却不同,尸身不见,独有人头被弃在草丛里,这显得不象是一桩蓄意的谋杀案,透露着古怪的讯息。” “古怪的讯息?” “丢在草丛里的人头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原因很简单,一到秋末冬初杂草枯黄,人头虽然腐烂了头骨还在,没有杂草掩盖就会暴露在人的眼前。” “嗯!”江队长点头,他显然没想通这一点。 柳下溪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清荷、老崔还有售票的李风英都站在外面。 “柳大哥。”邹清荷迫不及待地把柳下溪拉到一边小心道:“刚才李风英说了这里的老园丁老王死了。” “死了?”柳下溪眉头紧锁。 邹清荷把李风英的话重复了一遍加了一句结论语:“我看这事很蹊跷。” 柳下溪点头。 另一边,李风英紧张地看着走下车的江队长,胆怯地靠近老崔。 “江队。”老崔有些意外他从柳下溪的车上下来。 “什么情况?”江队长问。 老崔呶了呶嘴:“问她。”柳队的弟弟居然不把详细情况告诉他,把他钓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江队长盯着李风英看,这不大不小的姑娘吓得往老崔身后躲。难道他长着一副吓人的外貌么? “老崔,我要你查的事怎样了?”柳下溪与邹清荷结束谈话,看到那三个一副很奇怪的构成图,便出声问老崔。 老崔摊着双手:“我才到没多久。完全没眉目,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园艺师不用找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老崔问。 “人已经死了。” “啊?!”老崔、江队长同时吃惊,两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柳下溪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下溪当着李风英的面把她与邹清荷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抽烟?不对,死者的牙齿并没有烟渍。她看到的女游客很可能不是死者。”江队长持不同的意见。 “抽烟时间不长的人未必有烟渍。”柳下溪保留证人的证词:“我建议去老王家看看,希望能检验他的尸体。李风英,你知道老王的家吗?” “我,我知道。”李风英更相信柳下溪与邹清荷,立即站到他们身边来。 老崔开着摩托车来的,其他的人都上了柳下溪的车。 江队坐在副驾上,邹清荷只好跟李风英坐在后座上,上了车之后他小声地问她:“售票窗口没人留在这里,行不行啊?” 李风英飞快地扫了一眼前面的两个人:“应该没关系,都没有游客。婷婷还要等三个小时来接班。” 柳下溪把头伸出窗外喊住了准备发动摩托车的老崔:“老崔,你留在这里等接班的人来。” “啊?”老崔不满地取下头盔。 “你过来,我有话要交待你。” “什么?”老崔不甘心道。 柳下溪下了车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希望你能从接班的售票员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证词来。”他快速地把李风英的证词简洁抄了一份给老崔:“别小看这些证词,也许突破点就在这里。” “是!”老崔认真严肃地行了一个军礼:“柳队,我一定好好完成您布置的任务。” 柳下溪耸耸肩,希望他能更靠得住一点。 回到车上坐下,江队长若有所思道:“你查到了不少情况。” “还需要深入调查。”柳下溪回头看李风英“往哪边走?” “老王的家在娄县。那边只有山路,没有车道得走路过去。” 第10章 生命的重量-09 山路走的人不多,两边的杂草覆盖了一半的路面。 柳下溪一直观察着周边的环境,翻过一座山之后看到一些零星的屋子,坡道上种有农作物有人在劳作。 “我们家还在另一座山后。”李风英小声道。 “风景区中的工作人员一般是哪里来的?”柳下溪挂断了电话(他向认识的医生:他的四嫂询问有关脑溢血病症的事)之后问道。 “大多是我们镇里的人,我们上下班都是走这条路。”李风英回答道。 “可以骑自行车上班啊。”走路还蛮远的,邹清荷觉得山路蛮难走的,有些佩服李风英走起山路比他还轻快的样子。 “有时会骑车。”李风英其实有骑自行车,只有一辆,这么多人只好放弃骑车了。 “有没有陌生人出入?”江队长插嘴问道。 “这条路知道的人不多,都在这山里住的,来来往往大家都面熟,过年过节农闲的时候他们进去看看风景区里的花花草草,我们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不会跟他们较真的。”李风英胆子大了一些,说话放开了。看得出她个性蛮外向的,喜欢说话讨厌沉闷的气氛。 “老王是你的邻居么?” “他家新迁来没几年,也算是邻居吧。”李风英答道。 “他是园林局派来的园艺师什么的。独自一个人培育一些花花草草,风景区里有专门的花室温床的。听人说他是外省人,风景区还没建好的时候给他在镇上弄了一套房子,他把家里人迁过来了。风景区修好后有给他分房子,他拒绝了。听他家里人说他喜欢镇子里的空气。每天来来回回的算是锻炼身体。” “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他老婆。他没有儿女。王姨人缘很好,镇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落户到我们镇上之后,自家种了一些蔬菜。大多时都在风景区帮老王照顾花花草草。老王去世之后,她很难过,这几天住在镇里的卫生所里吊着药水。听风景区的领导说,等她挺过这段日子之后让她搬到风景区里住,接手老王的花草培育。” “柳下溪,你认为这个老王的死与人头案有关连?”江队长觉得话题跑得太开了,端正着一张脸问柳下溪。 “难说,等检查老王的尸体之死再做定论吧。”柳下溪目光望着前面的路,突然道:“娄县不属于南区管吧?既然风景区的员工多数是娄县人,那么在规划风景区的时候这里的地界应该算在娄县,出了人头案应该由娄县公安局侦破的……罗青珉队长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你说罗青珉?我认识啊,他老家是我们镇上的,考上警校到北京上班之后就把户口迁到北京了。”李风英开心地接过话题:“他是我们镇里的骄傲呢。死人头被发现之后,领导们在报警时打电话告诉了他,希望由他接手这案子。毕竟风景区的一大半属于北京郊区勉强算是在南区的辖区内。” “哦?!”这消息,江队长与柳下溪同样吃惊,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罗青珉知道老王的死吗?” “这,我就不知道,应该知道吧。也许不知道,他在北京工作之后很少回来,人也变得历害,一点也不象以前的他。这次他来办案,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人。”李风英郁闷道。 余下的三人没心思安慰她那颗沉闷的心。 柳下溪问江队长:“按理来说,这案子一个星期破不了也属正常,怎么捅到市总局去了?”他一直好奇这事呢。 江队长叹了一口气:“有人写了一份匿名信。” “匿名信?”柳下溪、邹清荷甚至连李风英也竖起了耳朵。 “……”江队长没往下说,显然因为有两名非专业人员在场的原故。 他们翻过了第二座山之后看到了在比较平坦的坡地上有上百户居民的山镇。 “这里很少见年青人呀。”邹清荷新奇地看着干活的人,有男有女大多数都上了年纪干着粗重的农活很吃力啊。 “年青人都到城里工作去了。”李风英回答。 “接你班的女孩子也是你们镇上的人吗?”邹清荷问。 李风英摇头:“不是,她叫张婷婷是张家集的人。你们直接找王姨吗?” 柳下溪看了一眼江队长:“直接找她吧。” 镇子里只有一家诊所,相当简陋,门口只有一位看护守着。 病床上躺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李风英走过去把对方露在外边的胳膊放进被子里:“王姨我过来看你了。” “英子啊。”妇人睁着眼睛,那是一双浸泡在泪水里的眸子,眨了小会儿才看清来的人。 “王姨您好点了没有啊。”她把妇人扶着坐起来:“这几位是警察,他们想了解老王死的事情。” “老王……”妇人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邹清荷上前去拿了挂在窗口的毛巾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回来递给妇人擦了把脸。看着瘦削的老人,清荷心里酸酸的。 “好孩子,谢谢你。”擦了脸之后妇人的精神恢复了一些。有照顾病人经验的邹清荷给她递上一杯水,等她喝完接了过来放在一边。妇人感激地看着他,这诊所除了医生之外只有一名护理人员,显然没花多少心思在老人身上。 “您有什么想吃的吗?”邹清荷问。 妇人摇头:“没胃口。” “李风英,你家里有人么?我想给王姨熬点粥。”邹清荷回头跟李风英说话。 “好。”李风英带着邹清荷出去了。 妇人目送着他们两离开之后才把疑惑的目光看向柳下溪与江队长:“你们是警察?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老王在生前犯了什么事?不可能啊……” 柳下溪温和道:“我们听说老王是因为脑溢血死亡,他吸烟喝酒吗?”柳下溪找了一把木椅坐下,打开记录本开门见山地问。 “不,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妇人摇头,有些木然地盯着柳下溪看,显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高血脂、糖尿病、高血压、血管的老化等病症吗?”柳下溪继续问。 “……没有。我没听说过,他的身体一向好好的。” “你们平常的饮食习惯是?” “你是说我们平常吃些什么?吃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老王认为素食对身体好。” “……您了解脑溢血这个病症吗?” 妇人摇头。 “我打电话问过医生了。脑溢血较为典型的表现是:肢体突然麻木、无力或瘫痪,这时病人常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倒,或手中的物品突然掉地;同时,病人还会口角歪斜、流口水、语言含糊不清或失语,有的还有头痛、呕吐、视觉模糊、意识障碍、大小便失禁等现象。当时老王有这些现象吗?” 妇人发呆,过了良久才道:“他们把老王抬回来的时候,老王已经死了。” 柳下溪与江队长对视了一眼,各自带着疑问。 “脑溢血发病主要原因是长期高血压、动脉硬化。绝大多数患者发病当时血压明显升高,导致血管破裂,引起脑出血。脑出血的原因主要与脑血管的病变、硬化有关。血管的病变与高血脂、糖尿病、高血压、血管的老化、吸烟等密切相关。从您的话里我觉得老王不是死于脑溢血。” 妇人痉挛着双手抓紧了被子:“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想验老王的尸体,需要得到您的同意。”柳下溪温和地直视着妇人的双眼。 “验老王的尸体?已经送往火葬场去了啊。”妇人瞪着双眼道。 “火化了?”江队长吃惊地道:“什么时候的事?谁让火化的?” “现在到处都提倡火化,我一时拿不定主意,由他们出面把老王送到娄县火化去了。今早送去的。” “我去娄县!”江队长立即行动。 “是谁诊断老王死于脑溢血?”柳下溪希望他这一去能来得及阻止尸体火化。 “镇里的刘医生。今早是他代替我送老王去火化的。”妇人抓住了柳下溪的手腕:“警察同志,老王的死……” “我姓柳,柳下溪。”柳下溪回握了女人冰冷的手:“您叫我小柳吧。老王的死的确有蹊跷。老王死后没几天在玉兰花林子里发现了一颗女性的头,如果老王不是自然死亡的话有可能被人谋杀了。” “谋杀?”妇人呆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松开握着柳下溪的手。 柳下溪掏出女死者复原的面部彩照:“您见过这个女人么?” “谋杀老王……”妇人木然地重复着,机械地接过相片,看了半天注意力也没集中上去。 “老王在三月十九、二十到二十一,这三天有没有跟你提到特别的事情?” “三月十九、二十、二十一三天……让我想想……想想……”良久,妇人摇头:“我脑子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请您努力地想一想,我们得把行凶的人绳之以法,不然还有人可能被残忍地杀死。老王在生前培育了什么名花刚萌芽?”柳下溪停顿了一下,继续问下去。 “垂笑君子兰。”妇人的注意力集中了一些,脸上流露出一股文静的温柔:“垂笑君子兰的成长期非常漫长,从一粒种子,到开花,需要8至10年的时间,甚至更长。垂笑君子兰花朵下垂,含蓄深沉,高雅肃穆,另有一番韵味,在中国很罕见。咱们国家主要的君子兰品种是大花君子兰。说起这个老王心里有气啊,有一天他把刚萌芽的一盆垂笑搬出花房,居然有人坏心肠地用烟头烧垂笑的嫩芽。我们生活了几十年,难得见他生好大的气。” “垂笑君子兰?”柳下溪只知道兰花的品种很多,君子兰极名贵,别的就不懂了。 “垂笑花色多为暗桔色,花瓣尖端为绿色,但也有粉黄色到暗红之间色彩的花。叶非常硬和粗糙,呈条带状。果实需要九个月才成熟。君子兰花季中全世界也只发现了五个品种,垂笑君子兰在中国的空白点是老王填补的。培植它太难了,从种子到开花的生长周期太长。沉不下心来的人等不了十来年。”妇人为自己的丈夫感到骄傲啊。 第11章 生命的重量-10 粥的香味飘进来了。柳下溪打开了病房的门,看到邹清荷手里提着一大锅粥走来,走上前接在手里。好香的粥!清荷在家里不煮粥的,他们俩大男人喝再多的粥填不饱肚子只增加上厕所的次数而已。 李风英一只手拿着碗筷一只手端着一碟菜正紧张地走在后面,生怕把菜给弄翻了。空出手来的邹清荷接过菜。柳下溪看了一下,清炒的一碗蒜苗。 “您怎么了?”邹清荷看到王姨上半身靠着枕头上发呆,放下菜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事的,谢谢你。”妇人抬起头看到他,目光中有了温暖的情绪。 “粥好了。”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吃粥吃粥。” 揭开盖子,粥居然是绿色的,好浓,看不清米粒了。柳下溪看了半天,不知道这粥除了米还加了一些什么……就有有皮蛋吧。 “王姨,你闻闻这粥真香,我从头看到他做的,原来煲粥也需要不停地搅拌。”李风英给王姨盛上满满的一碗,有点儿烫手哩。 “把粥煲成这样需要很长的时间哩。”王姨接过来,手有点发抖。柳下溪帮手把粥搁在柜头上。 “王姨,你要振作起来,要给自己找一个认真振作的理由。”邹清荷盛了一碗给柳下溪一边认真对妇人说道。 “……”柳下溪微笑地拍着他的头:“你不用担心,王姨有需要她照顾的君子兰。” 妇人全身一震,端起热呼呼的碗,大口大口喝起粥来:“真好吃,我还要。” “有很多啦,王姨,我学会了煲这个哦,你想吃的时候我煲给你吃。”李风英笑着给她添上一碗。 真好吃,入口即化,这种粥柳下溪从来没吃过呢。 江队长征用了一部摩托车,问清了方向骑着车直扑娄县的火葬场。 “已经火化了?”江队长傻了眼,效率也太高了吧? “一个星期就这么一具,加上又没有亲人要求给死者整理遗容也没人吊唁,登记完直接往焚化炉一送……”工作人员为难地辩解道。 江队长心里漾满了无名的怒火,可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送死者来的人在哪儿?”他咬着牙稳了稳情绪。 “来了几个人,听说都是邻居。不知道走了没有。” 找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只好无功而返了。 李祥贵叹了一口气,北京城的范围太大了,要找不知名的神秘女性哪是容易的事啊。这样盲目冲动找人不是件聪明的事。 “罗队,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李祥贵开着车拐进了一条胡同:“先吃点东西,再想想办法。罗队,说真的,这件案子怎么捅到市总局那边去了?姓江的一来把我们的人全部调走去挖尸体,再这样下去,我们怎么破案啊?” 罗青珉笑了笑:“江队是从特警那边调过来的,他把精力花在找尸体上,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干过刑警。” “噫?罗队的看法是?” “我们的目的是抓获真凶,找到凶手之后死者的尸身藏在哪里就容易找到了。现在,江队的行事方法是本末倒置。我认为这桩案子不会是无差别杀人事件。先找到死者的身份,再顺藤摸瓜调查死者身边的人,才有可能让案子有突破性的进展。死者的人头被丢在桃花涧,怎么看都觉得凶手在故布迷阵。你想想,凶手若不想被人发现杀了人应该把人头好好藏起来,而不是丢在容易被人发觉的地方。凶手的手法太古怪了。” “嗯,有关这一点,罗队你以前就说过了。” “一般谋杀案行凶者都是死者身边的人,其中最常见的都是与死者有过节、有利益冲突、有恨有怨,也就是我们常挂在嘴上的作案动机。除非行凶者心理有障碍,不会无缘无故去谋杀一个陌生人。” “我当然知道罗队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唉,上午跑了不少地方也找不到死者的资料。” “急什么?今天早上才向各媒体送出死者的相片,那有这么快的反馈信息的。” 李祥贵心定了一些:“罗队,你说城东的柳下溪会不会比我们先一步找到线索?罗队的女朋友就是他那一队的吧?” “嗯,我听说过他,蛮有一套的。”罗青珉笑了笑:“这次的案子如果他能比我先一步破案我服他。” “罗队你就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我看好你。”同事数年,合作过不少的案件,罗青珉办的案子他是亲眼看着的,不相信他会输人啊。 罗青珉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李祥贵停了车放罗青珉先下去了,他与线人约好在胡同里一家小吃店见面。 进了小吃店昏暗的门帘,罗青珉笔直地走向角落的餐桌。 那里有人在等他。 “帮我找这个女人。”罗青珉直接把相片放在桌上。 “噫?”线人接过相片一看,吃了一惊。 “怎么了?” “今早上,道上已经收到这个女人的相片了。” “哦?谁抢先了一步?”罗青珉吃惊道。 线人把相片收了起来:“东区姓崔的,他怎么插手你们这边的案子?” “……姓崔的有查到什么吗?” “哪有这么快……” “原来人头案的事已经传来了。”罗青珉自言自语道:“尽早给我回复。” “好,我先走了。”线人起身离开。罗青珉右手五指敲打着油腻的桌面……这案子象是有心在暗处故意把事态给扩大了…… “罗队,吃什么啊。”李祥贵摇着手里的钥匙,快步进来。 “走,买几只饼带着,我们去找第一目击者!” “噫?那对偷花的白痴情侣?我也觉得他们有问题,这年代谁会弄露水煮茶啊。” “没错,从一开始他们的证词就有问题,太牵强了!倒退五十年他们的文艺腔或许能算得上正常,现在嘛怎么听怎么别扭。你不觉得这案子我们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么?” “牵着鼻子走?”李祥贵不觉得啊。 “一桩神秘的杀人案一个星期没破,以常规来说上面的人不会这么快对我们施加压力,何况这案子凶手与死者目前还是神秘人物,也没引起社会恐慌,应该达不到市总局特别另眼相看的待遇。” 李祥贵发呆之后击掌道:“对啊,真的不合理!” 罗青珉叹了一口气:“买几只饼在路上吃吧。”老李也算是做实事的老警察了,就是联想能力差了一点儿,什么都需要明说有时会让人感觉很累的。 包了大叠饼,李祥贵揣着上了车丢给了罗青珉,发动车子离开胡同:“我说罗队,你一直没说过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依你看呢?”罗青珉拿起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看啊,是情杀!死者长得不错,肯定为了攀高枝把旧男友给弃了,对方不服气就把死者给弄死了。” 罗青珉继续吃饼。得不到他的响应李祥贵只好继续再说下去:“过程是:男的约女人去桃花涧玩,想挽回她的心,谁知道女的铁了心离开他,两人吵了起来男的一错手把女人给杀了。这案子我认为误杀的可能性大,不认为这是谋杀案。” “有几点你忘记了。死者生前有擦口红、上眼影,头发也是精心弄过造型,桃花涧更是情人们喜欢去的地方。结了婚的你难道不知道‘女为悦已者容么’,哪有女人为了要分手的旧男友精心装扮的,还答应与他一起去情侣们常去的地方?当然,你可以保留你的看法。如果是误杀,凶手既然藏了尸身,怎么会费力地割下头来抛在树下?这不等于画蛇添足么?” “……罗队你的看法呢?” “凶手变态。” “啊?” “有可能是连环杀人凶手,只是他以前犯案没有被警方查获,这一次他不耐烦独自一个偷着乐,不想孤单地嘲笑着咱们警察,他要把事情闹大想跟警方大玩一把。” 李祥贵倒吸了一口凉气:“罗队说笑吧,怎么可能?” “目前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吃完饼罗青珉有些烦燥,没水呢喉咙干干的。 “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我没公开,我怀疑……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目击者的地址是……” “已经火化了?”柳下溪讶异地张了张嘴。 “嗯,也没见到送尸体过去的人。”江队长恼火地踢着路边的大树,引得枝叶乱晃。 “诊所的医生没有回来。”柳下溪沉思了一下:“江队,匿名信里写了一些什么?” “你是指针对罗青珉的匿名信?局长没给我看。” “针对罗队长?”柳下溪感到意外。 “江队长,你派几个人保护老王的妻子与李风英,我去火葬场看看。今天晚上请你把罗队长请到,我们几个人开一个会,认真探讨一下案子。” “你……”江队长没有多说,点了点头。他与柳下溪相处只有几个小时,已经对他的为人大大改观了。 “清荷,你来一下。”柳下溪走回诊所唤到。 “什么事?”邹清荷“噔噔”跑了出来。 “我跟我去一趟娄县的火葬场。” “他是?”江队长问。 “我表弟,在推理上很有天份。” 第12章 生命的重量-11 “柳大哥,怎么了?”邹清荷与柳下溪先借用摩托车骑回桃花涧,再开出红色奥迪直接走公路开往娄县县城,这一路之上柳下溪的脸色非常难看,标准的铁青色。邹清荷忍了好久才出声询问他。 柳下溪尽量放松崩得紧紧的面部神经,叹了一口气:“清荷,我想到另一种可能了。” “另一种可能?”邹清荷无疑是聪明的,此刻却也想不到柳下溪口中的另一种可能是什么。 “我想到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女性人头来自火葬场。” “啊?” “送往火葬场的尸体有的会根据亲人们的要求在火化前化妆,然后火化。如果有人在尸体火化之前砍下人头的话……然后把尸身给火化骨灰交给死者的亲人,尸身只怕永远找不到的。” 邹清荷出了一身冷汗:“柳大哥你的最新推测是:死者有可能是自然死亡,有人故意作弄警方?”天啊,这也太过份了吧。 柳下溪摇头:“任何可能性都存在,不能排除这种推测。当然,也许死者非自然死亡,却没有人报案,没有人质疑她的死因。也许有人心存怀疑认为死者死因不明,才把人头砍下丢在花树下引起警方的注意,希望重新调查死者的死因。可是,人头被发现一个星期了,警方还没任何进展,这个人着急了,写了一封匿名信给市总局,希望案子有进展。” “……他怎么不亲自出面?如果有所怀疑更应该不让尸体火化查出真正死因才对啊。”邹清荷摇头,光一颗人头查不出死因啊。 “我只是推测,事实如何目前还不知道。在这方面的确说不清楚,可能他也有苦衷吧,毕竟砍了死者的人头,死者的亲属无法谅解。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对我们警方有很大程度的了解。他很性急或者说他不信任罗青珉甚至可能与他有过节。奇怪的是,这案子好象故意把罗青珉给绕了进来。” “那么,李风英的证词有问题?” “不!”柳下溪摇头沉思起来……突然右手猛拍着电喇叭,在车辆不多的省道上响了刺耳的车呜声:“我是笨蛋。”他突然说了这四个字。 邹清荷哭笑不得。 柳下溪拿起了电话打回自己队里:“小陆,忙吗?” “柳队啊?不忙。需要帮忙吗?” “朱玲也在吧?” “嗯。在呢,什么事儿?” 柳下溪翻出从罗青珉那边得来的调查资料:“你们两个帮我跑跑这个地方,前进南路632号富林公司找行政主任林志方以及富林公司的女秘书于琳,询问一下三月19、20、21这三天他们有在哪里?调查一下他们的亲属、朋友关系,有没有女性亲人在一个月左右去世的。还有,是不是娄县人。” “好的。”电话里小陆与朱玲嘀咕了小会,爽快地回复了柳下溪。 打完电话,柳下溪舒了一口气,一侧头看到邹清荷闪着好奇的眼眸:“怎么啦?” “柳大哥怀疑目击者就是李风英看到的女游客与她神秘的男友么?” “嗯。” “可是,李风英口供里的女游客与目击者的女游客气质很大的距离啊。” “一切皆有可能。人如果刻意能在短时间内造成不熟悉人眼中的多种气质。李风英嘴里的女游客印象模糊男子更是神秘根本没见到过,女游客戴着一副墨镜遮住了一部分脸只有头发相似。头发么,现在有假发嘛。让李风英印象深刻的无疑是今早看到的死者相片,她有可能把女游客与死者的相片容貌重合,越想越觉得像。我一直觉得她嘴里的女游客不可能是死者,要知道死亡时间上有出入。而且,女游客要是在桃花涧内被杀,砍下她的头颈部会有没凝固的血液,法医认为死者是死亡很长时间才被人砍下头来的。我虽然没有全面地搜寻过风景区,但从其他警察的搜寻中看得出:找不到作案现场与分尸的凶器。” 邹清荷击掌:“柳大哥认为,他们带着人头来到桃花涧,然后趁人不注意把人头丢在白玉兰树下。等过了一段时间也没见有人发现人头报警,他们只好自己出面重新来到这里,故意发现人头并报警的。”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 “这样的话,死者未必来自娄县的火葬场啊。” “是啊,如果娄县的火葬场没有线索,我们得找其他火葬场看看。” “哦,北京有多少个火葬场啊?” 柳下溪仔细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娄县火葬场的可能性大一些。” 邹清荷点头同意柳下溪的推理:娄县地方小,收买工作人员的可能性大些。 “那么,老王的死呢?”邹清荷问。 柳下溪皱起眉头:“希望能在火葬场找到某种答案。” 罗青珉和李祥贵走进了富林公司。 “林主任、于秘书?他们在休婚假。”前台小姐礼貌地回复他们的话。 “他们的住址在哪里?”罗青珉打量着这家公司一下,规模不小啊,整整一层都是这家公司的。正张望着,李祥贵跟随着前台小姐从人事部拿到两人的住址:“罗队,我们走。” 罗青珉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发觉前台小姐一直带着女性妩媚的眼神看着他。见他回头看她便羞涩地垂下了脸蛋。罗青珉笑了,他有张不错的面孔与好身材颇受女性的注目。 他回转过身来重新走到前台小姐面前:“你有空吗?” 前台小姐大着胆子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快到午餐时间了。” “我等你。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两人出了门,李祥贵贼笑着盯他看:“罗队啊,你是名草有主的人哦。” “想到哪里去了,这是调查案子。我有分寸!”罗青珉捶了他一拳。 李祥贵挤眉弄眼:“漂亮啊,前台小姐比你女朋友更漂亮。” “越说越没边了。” “那我先去找目击证人。” “老李,别作怪了。”罗青珉有些无可奈何:“我们需要了解目击证人身边的环境。”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在怀疑目击者。”李祥贵一边摆手一边建议道:“咖啡太难喝了,还不如请人去吃饭。” “老李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找到老婆的,一点也不了解女人。” 李祥贵悻悻然地干笑:“我们老夫老妻的当然跟年轻人不一样。” 咖啡厅在本大厦的二楼,装潢得不错。两人先找了位置坐下,罗青珉立即豪饮了一杯饮用水,嗓子快冒烟了。 “罗队的观察力很强,居然知道这里有咖啡厅。”老李不愿意喝咖啡,吩咐服务员继续送白开水来。 “外面墙上挂着那么大的招牌一眼就看到了。”罗青珉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落枕了。睡不好,这案子伤神啊,破了这桩案子得好好的休息一下。” “呵呵,罗队这么有自信我就放心了。” “身为刑警,怎么可能没自信?”罗青珉燃起了香烟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柱子上:“我以前的导师天天训诫我:不急不躁不贪功不妄进,保持冷静自我自信。老李啊,你想不到我以前毛躁的性子硬生生被导师给校正了。” “想象不出罗队毛躁的样子。”李祥贵笑道。 他们等到十二点四十三分才看到前台小姐快步朝他们走来,见到老李也在,有些失望的样子:“久等了吧。” “没关系。”罗青珉起身给对方拉开椅子,等对方坐下再把餐牌递了过去:“这里供用西餐的,想吃点什么?” 李祥贵眨了眨眼,看表道:“你们十二点半才午休吗?” “不是,刚才又有警察过来找林主任他们。”前台小姐放下自己秀气的手袋,用纸巾擦了一下唇膏。 “又有警察?是哪个局的?”李祥贵问。 “没看清楚,一男一女。” “应该是柳下溪那边的人,他的反应很快。”罗青珉点点头:“来的是朱玲他们吧。问了一些什么?” “问了许多话,林主任夫妇在公司跟谁关系好啊,哪里人啊,平时常去什么地方啊,近段时间有什么人来找他们啊。现在他们还在公司问人呢。” 罗青珉挑挑眉头,不吭声了。 “你怎么回答他们的问话?”李祥贵问。 前台小姐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写完字的纸来:“我抄了一份过来。” “谢谢你,蒋蕙。”罗青珉看着她挂在胸前的工作证道。 “他们问得很详细。”李祥贵接过来大略地扫了一遍:“不过没有什么用处。” “这里是东区,他们距离近来得快。”罗青珉笑了笑,点着头把纸折叠好放进口袋:“柳下溪果然是侦查好手,难怪朱玲一直夸他。” “自己的女朋友总在夸别的男人,罗队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罗青珉笑了笑,老李这不是废话么。这种事换成任何男人都会不舒服的,这一次怎么也得超越柳下溪,得抢在他前面破案。 被凉在一边的蒋蕙搅拌着咖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位警察。 第13章 生命的重量-12 “那不是罗青珉么?”小陆对朱玲说道。 “哪里?”朱玲四处张望。 “外面,他们上车走了。”小陆指了指对面街道,朱玲只看到警车的尾部。 “难道他们也是来见林志方与于琳的?” “肯定是,柳队与他们跟同一件案子。奇怪啊,既然罗青珉自己来了,柳队为什么又叫我们来调查?难不成他们合作上相互不信任?” 朱玲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每个人办案方式不同而已。初次合作大家沟通上难免有些不良,多开几次会沟通一下,综合彼此的意见反而能促进案子的进展。” “……你说,我们调查的资料对柳队有没有帮助啊。”小陆转移了话题。 “肯定有的。”朱玲对柳下溪非常有信心,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我们看不出来的隐情,柳队能看出来,这就是他强过我们的地方。” 小陆点头道:“唉,在这一点上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的东西他看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呢?算了,只得承认他比我强。我分析了一下柳队的话,找出了其中几个关键词:‘三月19、20、21’三天我们要查的目标人物在做什么;他们的有没有‘女性亲人去世’以及他们是不是‘娄县人’。” “没错。”朱玲点头:“但是,从他们公司同事的口中我们无法得到那三天目标人物的去向,理由是:他们在休婚假。婚假的时间从三月十五休到这个的十五号。第二个关键词他们的同事也不清楚。第三点查到了,于琳是娄县人,林志方是北京市人。” “朱玲,你看我们要不要跟在罗青珉后面找林志方与于琳问话?” 朱玲想了想然后摇头:“不如,我们去于琳的娘家看有没有线索。” 小陆笑道:“你不想在工作时跟男朋友碰上吧。” 朱玲双手插进裤兜,淡淡道:“我不想让人觉得柳队在自作主张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这样会让柳队难做的。” “噫噫。”小陆啧舌。他忍不住想:朱玲心里的情感天平偏向柳队要多一些。 “团队讲究分工合作,如果有人重复着别人的调查,这不是一个团体分工的好现象。”朱玲加强了解释的语气。 “嗯,可惜,这个案子我们知道的情况太少了。” “按照柳队的意思做就好。”朱玲笑道。 邹清荷觉得柳下溪的推测有些突兀很不合理,不过他也没法子推翻。希望前往娄县能找到对本案有用的突破处。 “整个案子古怪的地方多。”柳下溪回答他的疑惑:“我们的想法也不能按常规的方式去演化事态的过程。思维该跳跃时得跳跃,再把各自的断点连线,由线圈成面构成整体,这样子考虑下去才会思维清晰。” “这话很玄啊。”邹清荷咕嘟道。 “我怀疑一件事情。除了你,我不能对别人说起。”柳下溪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说出了一个不方便对其他人说的疑惑。 “嗯?”邹清荷看着他:“说吧,我会给自己的嘴上拉链的。” “我想……罗青珉没理由不知道老王的死,没理由不去调查,没理由匆匆忙忙让人把尸体火化。就算没发现人头之前老王的死没引起他的注意,随着人头被发现立了案进行调查,一个星期的时间也不算短,足够知道不少的周边情况。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怎么可能不询问桃花涧里的所有工作人员?老王的死显然也没有人刻意隐瞒……” 这话让邹清荷吃惊:“就算罗青珉知道老王的死有问题……他也没理由隐瞒啊。”他思考着那位陌生的罗青珉警察隐瞒老王死亡的理由……想来想去找不到理由。 柳下溪摇头:“我不清楚。只能猜想他有自己的想法。听人说起,他是一名出色的刑警,破案有时会采用非常手段。” “……我还是不能理解。”邹清荷摇头。 娄县县城不大,色调灰暗,地势北高南低。一眼望过去,建筑显得老旧,街上的行人很多,步调缓慢,街边的商铺意外地冷清。 县城里只有一个火葬场旁边就是县城的殡仪馆,很容易找的。 “清荷,我们分工,你去殡仪馆问问,我去火葬场。你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柳下溪找好停车的地方之后吩咐邹清荷道。 邹清荷点头,柳大哥这句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难度大啊,哪有人无事逛殡仪馆的。 殡仪馆采用黑白双色,黑布白幡,到处摆着白色的花圈,堆放着的纸花式样不少,生意怪冷清。邹清荷看着挂在门口的服务项目,酝酿着进去该说些什么。 他站了足足有十分钟,里面也没出来一个人搭理他。 “有人吗?”他进去了。 大大的柜台后面有人抬起头来:“什么事?”声音懒洋洋的。 “……”邹清荷觉得第一句话很难开口…… “这时候买清明祭祖的东西也迟了点吧。”对方嘀咕:“你家的长辈没教你啊。” “……”邹清荷有些尴尬看着对方光溜溜的头,这年头剃光头的不多,光得晃眼啊。 “算了,有这份心就好,想要买些什么?香、烛、纸线都有,自己挑。” “只有你一个人在啊。”邹清荷左看看右看看,随意地抚摸着一些扎纸一边问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对方没好气道。 这种对话毫无进展啊,这样下去被人赶出门的……邹清荷眨了几下眼睛,下定决心单刀直入。 他掏出死者的相片走到柜台前:“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想请问一下你,认识相片里的人么?” 剃着光头的店员坐正了身子,接过相片,一边疑惑地盯着邹清荷上下打量了一番,把目光回到相片上一边用批判的口吻说道:“问人直接问呗,这是遗照吧,瞧这拍得,真没水平。” “是啊。”邹清荷点头,有没有水平他不知道啦,最好是顺着这个人的口气说话才可能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见过没有?” “有点印象。”光头店员认真想了一下,给了这四个字。 邹清荷大喜,立即追问道:“在哪里见过么?” 光头店员斜眼看他。 邹清荷满脸堆着真挚的微笑,怎么看也不象是坏人或者无聊的痞子。 “听你的口音是外地人吧,问这个干什么?”光头店员抱臂在胸,一副审问人的模样。 邹清荷一怔,随即回答道:“受人之托,请帮忙好好想一想,人命关天很重要的。” “人命关天?这人不死了么?”店员带着怀疑的语气反问道。 “……”既然是遗照,人肯定是死了……“你怎么认得出这是遗照啊?”邹清荷反问。 “我给人拍遗照的,当然看得出来。旁边火葬场的死人送去火化的时候会叫我过去拍照留档的。”店员想了想,从柜台里拿出几本相册来:“我拍过的遗照会洗三寸的留底。这个女人嘛,真的有点眼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的。” “只需要查看最近一二个月的。”邹清荷激动得声音有点发抖。 “这么漂亮应该会有些印象才是。最近的一二个月……啊,是这一本。我翻翻看……啊,有了!你看看这一张是不是有点相,至少头发很像。多可惜啊,这么年青就死了。” 邹清荷接了过来一看,有五分相似。相册里的女人很瘦,下巴好尖……眼睛是闭上的,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的样子。拍照的时间显示是三月十五号:“有她的资料么?”邹清荷激动起来,只怕就是这个人哩,想不到一下子就找到了她。 “让我找一找,有登记的。”光头店员继续翻柜子,找出厚厚的册子来:“啊,找到了,就是这儿,贺萍,女,未婚,二十五岁,娄县路桥镇人,一九九六年三月十三日死于血崩,十五日送到娄县县火葬场火化。” “血崩是什么病啊?”邹清荷问。 “我哪知道,可能是女人病吧。” “女人病?” 柳下溪掏出警员证,火葬场里的值班工作人员立即热情地道:“警察同志,您也是为早上的那具火化了的尸体来的么?先前也有警察来过。对不起,我们也不了解情况,一送来就火化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警察同志跑了一趟又一趟的。” 一个县的火葬场只有一位值班的工作人员,其他的人呢? 柳下溪盯着这个人看,普通的四十多年的中年男子,目光有些飘……柳下溪的直觉认为:这个人正在隐瞒着什么。 四周转了一圈看不出任何异样来,柳下溪说道:“能带我去焚化炉看看么?” 对方为难地搓着手:“那种地方还是免了吧……” “不能看?”柳下溪迫力十足地盯着对方。 对方皮笑肉不笑地道:“气味难闻,您也知道我们这儿不是吉利的地方。” “我是警察,再难闻的气味也闻过。”柳下溪冷冷道。 “这个。” “带我去!”柳下溪严厉地道。对方吓了一跳,只得在前边带路。 慎重地戴上口罩,来到焚化现场,意外地发觉焚化炉是冰冷的。他可以肯定,至少今天这里没有升火,根本不可能火化尸体。 这个人在撒谎! 柳下溪一把扯下口罩,目光冰冷地看着对方:“今天没生过火吧!这种大事你居然敢扯谎!把最近的尸体火化登记本拿来给我看。” “警察同志,不关我的事啊!”对方慌乱地摆着手,腿一软几乎要跪了下来。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方闭紧了嘴。 柳下溪拨通了江队长的电话:“火葬场的值班工作人员在说谎,今天压根儿没有火化过尸体,你带人过来盯着他。” “警察同志饶了我吧,我只是收了一点红包!求求你了,放过我这一次,我把钱交公,真的,我交公,我老实交待,我坦白从宽。” “说吧,是谁让你作假口供的!这种事能随便说说么?你这是妨碍公安查案,可以告你妨碍公务罪。”柳下溪边说边走到院子里,长长地呼了一口空气。 “我说我说。今天早上有一个人过来找我,给了我一千块钱,让我登记一下今天早上有具尸体火化,并让我装一罐子灰。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里面装的是钱。 “找你交涉的人是谁?”柳下溪没接钱,声音依旧很冷:“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这笔钱你亲手往上交吧。” “我不认识他。” 柳下溪皱眉:“还在说谎!你跟江队说过:‘来了几个人,听说都是邻居’。” 此人额头渗了汗来:“他交待我这么说的。” “把最近的尸体火化登记本拿来给我看。”柳下溪闭了闭眼睛:“我不想说第三次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对方小跑着走了。 柳下溪关上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不一会儿,值班的人把厚厚的登记本拿来了。 柳下溪翻看一看,最近的一个月的记录有半张页被撕掉了。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撕的。”这个人快要哭了。 “还有副本么?” “没有。” 柳下溪彻底地无语了。   第14章 生命的重量-13 柳下溪出了火葬场的大门就看到邹清荷正坐在旁边殡仪馆的门口跟一个光头男人在聊天。 邹清荷看到他,满脸兴奋地站起来朝他扬手:“柳大哥,过来。” “古哥,这是我大哥,刑警来的。柳大哥,我从古哥这里找到好东西了。”邹清荷兴奋地把放在椅子上的东西全堆在柳下溪手上:“柳大哥,你看看这个!”他翻开相册指着里面的三寸照与另一本档案里的死者个人资料。 柳下溪全身一震,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光头男人:“谢谢你,帮了警方的大忙了。” 对方不好意思地摸着光头儿:“没,没什么。我只是习惯做事条理分明。” “我借用这些东西行不?” 对方很爽快道:“用完了记得还我就行。” 柳下溪出示自己的证件,留下联络的电话号码:“一定一定。” 两人上了车,邹清荷心情好,笑嘻嘻地看着他:“柳大哥那边有新发现么?” “老王的尸体没有送到火葬场来,有人在中间弄了手脚,尸体半途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火葬场的尸体火化档案被人撕了半页。幸好你这里有意外的收获,清荷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呢。”清荷笑了笑:“有了这份档案我们直接去找死者贺萍了。柳大哥要不要问一问火葬场三月十五处理死者尸体的人?” 柳下溪摇头:“我不想太急躁,一步步来省得打草惊了蛇。你说得对,我们直接去路桥镇找贺萍的家人,先了解一下贺萍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死者。虽然符合我的推测但没有确证之前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嗯。”邹清荷精神很亢奋:“至少,我们大大地前跨了一步。” 罗青珉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李祥贵不停张合着嘴想跟他说话。 罗青珉突然睁开眼睛:“老李,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搭挡吧。” “是啊,你以警校第一名毕业的优秀高才生来我们这边实习起就是由我带着你的。算起了也有四、五年了。” 罗青珉轻捶着自己的额头:“老李,依你看这些年我得罪过一些什么人?” “得罪人?我们警察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你突然一问我想不起具体的人来。”李祥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想不到罗青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当警察的,肯定被有人在心里暗暗地揣着恨意,特别是那些被我们亲手抓过判了刑的犯人与他们的亲属。” “最近有没有重案犯从牢里放出来?” “不知道,没调查此事。需要我调查一下吗?难道你怀疑这案子冲着你来的?” 罗青珉疲劳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天从法医那里看到死者复原的面部,总觉得死者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啊?” “我认识于琳。” “……罗队的熟人?” “我们是校友,初中、高中六年我都在娄县一中读的,于琳比我低两届。就因为是熟人,我对她的证词没有产生过怀疑。”罗青珉叹了一口气:“以前接到报案很有干劲,恨不得马上能捉住犯人绳之以法。这一次没有以前的冲劲,总觉得很累。” “罗队认识林志方吗?” 罗青珉摇头:“高中毕业之后没跟于琳再过面了。说了奇怪,我跟她不大熟,三月初我收到她突然寄来的结婚请柬,他们的婚礼我没参加。有七八年没见过了的校友总觉得没必要见面。” 李祥贵笑了起来,调侃道:“现在要去见她是不是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于琳他见过虽然只见过一面却把那张清新秀丽的面孔印在记忆力里了,那女人有着一股子迷人的俏丽,着装时髦举止风雅新时代的小家碧玉。说不定啊,数年前出色的学长与俏丽的学妹在懵懂的少年时代曾谱出一首青春之歌。要不,一个学校数百数学生隔了两界怎么会熟悉?人家过了七八年之后结婚还巴巴地送结婚请柬来……罗青珉这么出色的男子汉今年才把女朋友固定下来,只怕是在感情路上有过不愉快的经历。 罗青珉听得出老李话里的弦外之音,也没辩解。谁能一口咬定说:成年男子大脑里不装八卦的材料? “噫?不对劲!”罗青珉坐直了身体,向窗外张望,除了警车还有救护车声声响起……从前面的胡同呼啸而出。他们的目的地正在那胡同里。 “啊,有几辆警车出入!这附近出了什么事?难道……” “停车!”车刚停稳,罗青珉立即跨出了车门朝前面胡同跑去。 这胡同是新式胡同,周边林立的着四五层高的单体楼。林志方他们的新居在其中一幢的二楼,跑上了楼梯门口立着警察。大大的红色喜字贴在刷得亮晶晶的木门上,特别的刺眼。 “发生了什么事?”罗青珉掏出证件,门口的警察放他进去一边道:“煤气中毒。” “谁中毒了?”他焦急地问,屋内隐约流动着一股没散尽的煤气味儿。 “啊,这不是南区的罗队么,你怎么来了?你的管辖范围不是这一区的吧。”从屋里走出一名便衣警察,一看认识,本区凶案组的组长范明青(注:此人在《医生之死》中出场过。刑侦队一般设两个组,一组为重案组一组为凶案组。刑侦队的队长带重案组,凶案组的组长一般为副队长,有一个副字难听,多称为组长。本文为虚构小说与现实的警察体制有出入,请不要追究其制度的真实性)。范明青一见罗青珉出口便来了这么一句。 “范组长,我跟的案子目击证人的住址就在这里。”罗青珉有些烦燥地从口袋时掏出香烟来叨在嘴上。 “你找死啊,这屋子里的煤气还没散尽。”范明青制止他使用打火机。“一对粗心新婚夫妇离开父母单过,开火煲粥,结果粥水浸熄了炉火,他们忘记开炉灶了。加上对外的门窗紧闭,卧室门大开煤气涌进去,结果一对新人几乎窒息在自己家里。新人的父母带着一堆好吃的东西过来窜门,说是与新人们约好去逛街的。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来开,他们跑回家拿了备用钥匙过来,一打开门就闻到煤气味知道不对劲了,立即打了120与110。” 罗青珉松了一口气,范明青用了“几乎”两个字,看来他们还有救。二房一厅的房间大约有六七十平方,卧室与厨房离得近。另一间房是书房,拼凑的书柜与大班台占满了屋子。这房间没什么煤气味,现在窗户也开着。 罗青珉走进卧室,床头挂着大大的结婚照,一对新人笑得特别甜蜜。 室内很简洁,除了床就只有衣柜与梳妆台了。梳妆台上摆着女性的一些保养品与一只仿古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根人造的凤尾与麦穗。 罗青珉盯着床看了良久,突然道:“范组长,你们进来的时候,林志方与于琳以什么姿态睡在床上的?” “姿态?”范明青一怔:“仰天躺着的。” “能示范一下么?” 范明青看了看床,别人的新床……除了救人时掀开的被子之外,这床整洁得没话好说。白底起兰花的床单罩在席梦思上,与床单花色一样的被子与双人枕头……他这个大老粗怎么好意思示范倒在床上…… “你不觉得奇怪么?煤气中毒又不是瞬间窒息死亡,一对新婚燕尔的男女躺在床上怎么可能会保持这么整洁?” “啊?”经他这么一说……范明青恍然大悟:“你认为不是他们粗心造成的事故,而是一桩有目的的谋杀?的确有问题,我记得他们并排平躺在床上。”范明青双手平侧于两边示范了一下,后知后觉道:“就算在睡梦中煤气中毒也会无意思地动一下,口一定会渴,甚至有可能挣扎起床找水喝等等。” 罗青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客厅不大,电视与组合柜加一套木沙发。另一边是没有隔断的饭厅,间距很小就边冰箱也塞在角落里。罗青珉搜寻了整个客厅,找不到任何异样! 客厅的角落放着几盆仙人掌,一组四个的玻璃杯倒搁在玻璃茶几的什物盘里,一罐铁观音搁在电视机上,电视机旁的组合柜上放着杂物架,上面有几本杂志与组合音箱,墙上挂着几幅廉价的字画。 “大家仔细搜查!”范明青赞同了罗青珉的看法:这案子不是意外事故。既然是谋杀就得重新调查了。 厨房里只有一个单灶炉搁着崭新的高压锅。可惜被粥水弄得失去了本来面目,灶上的粥水已经糊成了饭壳……虽然开了窗,关上了炉子,煤气味依旧有些浓烈。 “停车的地方真难找,这是条死胡同来的。”李祥贵的声音响起。 第15章 生命的重量-14 “妈的,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交接班的人还没来!”无所事事的老崔伏在摩托车上忍不住出粗口骂人。这上班也忒随便了些吧。 电话响了:“崔同志,是我,你要找的人有线索了。” “啊?!”老崔立即来了精神坐正了身子:“说说是什么情况?” “看到相片的人不是很肯定,她们说有六七分相似,不是百分之百的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她。” 唉,也没指望法医根据腐烂的人头完全恢复死者生前的相貌。老崔深吸了一口气:“先说说这女人的情况。” “她叫贺萍,二十五岁,风华娱乐城的领班。春节过后,突然辞工了。她在风华娱乐城做了四年,自从娱乐城开工以来就在这里工作。” “辞工了?知道她的住址吗?” “不知道。这里做事的人从来不公开自己的来历,崔同志你要知道做她们这一行的守口如瓶对自己有好处。” “坐台小姐?” “她不坐台,听说她蛮清高的,不过有人说她被人包养了。” “啊?”老崔的耳朵竖得老高:“包养她的人是谁?” “查这个有点难度,钱得付高点。” “知道知道。你只管去查,线人费少不了你。” “有崔同志这句话我放心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老崔看了看表,计算一下自己到市区需要的时间:“傍晚的时候应该能到。” “我在老地方等你。”对方先挂了电话。 老崔本打算直接拨打柳下溪的电话告诉他新的情况,抬头看前面的路,一个女孩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肩上斜挎着一个棕色的女式皮革,长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身穿红白格子小袄下身是条土黄色的裤子,脚下一双草绿色的帆布鞋,腿短上身长,要多土气就有多土气。 老崔迎了上去:“你是张婷婷吧?” 女孩子仿佛受到惊吓似地抬起头来,额前的刘海颤动了,她的眼睛居然是半月型的……可惜脸上的雀斑破坏了还算端正的五官。她张了张嘴,那眼神活象老崔是一个坏蛋,让老崔很泄气啊。 “是不是啊?”老崔不耐烦地追问道。 “我,我是。”对方有点结巴了。 “怎么才来?比起李风英说的接班时间,超过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我很忙的。”老崔不客气地训道。 “我,我有事,昨天,昨天我跟英子说过了。”对方喃喃道。 老崔挥了挥手:“这事先不管了,我有话问你。啊,忘记告诉你了,我是警察。”向她出示了警员证,然后掏出死者的相片来问她:“见过她没有?” 张婷婷仔细看了一下,摇头。 “看仔细一点,真的没有?”老崔极具威严地盯着她看。 张婷婷心一慌,手上的相片落在地上:“没,没见过。” “你怕什么?”老崔恼火地弯腰拾了起来。 “没,没怕。”张婷婷的声音更低更细了。 “李风英说过:大约半个月前,相片上的女人买了两张票来到这里。跟她一起来的男人坐在车上没下来,一辆白色的车。后来她下班了,你接她的班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他们离开?” 张婷婷抬起头来,鼓足了勇气说了一句替自己辩白的完整话:“我只注意进来的人不注意出去的人。” “……你跟死去的老王熟不熟?” “老王?”张婷婷眼睛弯了下来,眯了眯,声音极低地道:“他被人打了。” “啊?”老崔连忙把口供记录本掏出来:“说说怎么回事?”瞧着张婷婷一副受虐待的小媳妇样儿,觉得自己应该把说话的语气放低一些安抚她道:“不用害怕,我是警察不会害你的。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帮了我这一次,以后有事可以找我。给,这是我的电话,到了北京遇上事儿只管找我。” 他的声音变低,大有让人安心的功效,张婷婷害怕的心情得到缓解,于是慢慢地哆嗦着嘴含着泪花道:“大约在半个月的样子,我去里面打开水,看到老王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在发火骂人,有一个男的拿着一块石头朝他后脑砸过去。老王当时倒在地上,我跑了过去。那一男一女立即跑掉了。老王的后脑出了一些血,当时医务室也没人在,老王要我不出声,说是不想让他老婆担心,跟我说不要紧的。我一直有些担心,第二天见到他还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说没事了。想不到过几天他就死了。我一直在想,他的死是不是被人砸了那一下造成的……” 老崔叹了一口气:“那对男女记得他们的样子么?” “女的头发很长,没看清她的脸,男的戴着一幅大墨镜,瘦瘦的高个子。那天,风景区里没几个人值班,喊人也没有人来。”张婷婷一副悔恨的样子。 老崔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这事怪不得你,谁也料不到的。这事你告诉过别人么?” 张婷婷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没,没有人问,我,我就没说。” “……在玉兰花林发现死人头的前几天有陌生的人出入么?” 张婷婷摇头:“这种话前几天有警察问过。我真的没注意过。” 朱玲与小陆来到了陆桥镇的于琳家,一眼就认出来大门贴着喜字的那家。 一辆艳红的车从他们身边驰过。 “噫?小陆,我看到了柳队。”朱玲突然停下了脚步。 “啊?在哪里?”小陆张望着,斜前方停下一辆红色的奥迪,柳下溪的头从车窗里钻出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朱玲与小陆小跑着,三人异口同声:“怎么在这里见到你(你们)?” 他们钻进了车子,发觉车外有人旁观他们的车,柳下溪发动了车开到附近的田边:“怎么回事?” 朱玲先做了报告,告诉他调查到的情况。 “第一发现者的于琳也是路桥镇的人?”邹清荷闪着眼眸注视着柳下溪:“柳大哥,你的推测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罗青珉也去调查了他们啊?”柳下溪沉思了一小会:“朱玲,你认为罗青珉是怎样的警察?” 朱玲面颊一红:“很难定论。他是一个有能干的刑警,我们在一起很少讨论工作上的事。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我们没打过交道。我听人说过,以他高考的成绩进公安大学没问题,是他自己刻意进的警校。他各科都是全校第一,没有人超越过他。柳队为什么这么问?”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目前掌握的情况说了一大部分给他们听(把他自己推测的一部分隐瞒着没说):“我觉得这次合作,罗队没有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给我和江队听。让我们参与此案的人对他产生了某些怀疑。” 小陆侧头看着朱玲见她发呆,用手肘顶了她的肩一下,笑道:“这些事先不说它,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来侦破此案。柳队,你说我们接下来是分开调查还是一起?” “一起吧。”他们迅速返回镇上。 于琳家里没人,看热闹的邻居告诉他们:新婚不久的于琳煤气中毒,她的家人赶着去北京看她去了。 “煤气中毒?”柳下溪吃惊。 “怎么会这样?我们应该直接去找他们的。”朱玲自责沮丧道。 柳下溪拍拍她的肩:“你们两个马上回去调查一下怎么回事。” “好。”朱玲与小陆迅速上了他们那辆警用摩托。 “煤气中毒?好巧!”邹清荷皱起眉头。 柳下溪问围在一旁的邻居们:“你们认识贺萍吗?” “唉。”几张嘴同时叹气同时散开了:“造孽啊。巴掌大的镇子怎么会不认识?贺萍跟于琳一对姐妹花,一个命如纸,另一个以为过上了好日子却煤气中毒,印上那句红颜薄命的老话了,哦。” “姐妹花?她们是亲戚?”邹清荷跟在他们后头追问。 “表姐妹,关系可好了。一起读小学,一起去县里读初中、高中。两姑娘眼界都高,瞧不起镇上的小伙子,一心想攀城里的高枝儿。” “……贺萍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哥哥嫂子都住在县城里,只有她老爹老娘住在镇里,春节后她突然回到镇上,肚子突出来了,未婚的大姑娘大着肚子,别提多丢人!身体又不好,突然流产大出血……死了。” “她父母住哪一家?” “镇头的平顶的水泥屋,找过去也没用,门锁了,她死了之后,她老爹老娘去县城跟儿子们住一起去了。” “……能告诉我们他们在县城的住址么?” “老王的尸体哪里去了?”江队长问他的副手芦军。 “这得问罗青珉。” “问他?”江队长疑惑地盯着自己的芦军:“他果然有问题?” “这事没调查清楚之前,难说。” “那你又说得问他?” “我看啊,八成是罗青珉觉得老王死有问题,又不愿意惊动镇里的邻居怕引起骚动,吩咐人把老王的尸体送到某处解剖检查去了。” “不明白。” “头,你想想,如果老王的死与他罗青珉有关系的话,送往火葬场一烧一了百了,查无对证。而现在的情况是尸体不见了,有人买通了火葬场的职工,尸体根本没出现。送尸体过来的人是罗青珉同镇的人,由此可见,只有身为刑警的他才有正当理由让邻居们替他心甘情愿做这种缺德事。” “嗯。”江队长点头:“有道理。你说说看,柳下溪检查尸体火化登记本,发觉少了半页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是条好猎犬。” 江队长斜眼看他。 “他的思维开阔,看到无名人头,没有入刑警的板桥式套路,没有去想对方怎么死的。” “……” “他先想到的人头=尸体。出现死尸的地方主要有三个:医院的太平间、坟地与火葬场。医院的太平间如果出现人头被盗一定会引起哄动,挖坟盗尸砍头也麻烦,只有火葬场弄出尸体的人头来最干净方便。砍下人头把尸身往焚化炉一丢难查啊。”   第16章 生命的重量-15 “你调查过罗青珉之后,得出怎样的结论?”江队长转移了话题。 “清清白白。”芦军摊了摊手:“无论是上司还是下属对他的评价都是正面的,他经手的案子清清楚楚,去了他就读的警校调查的结果是:没有污点的优秀生。” “这么说他被人谄害了?”江队长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来。 “我到他高中的学校去了,任教过的老师非常遗憾地告诉我说,以罗青珉当时的学习成绩完成可以考上一流的大学,想不到他选择了进入警校,颇出人的意料之外。就算想当警察,他不选择一流的公安大学却进了二流的警察学校一样让人吃惊。总之,他在高中时代非常活跃是老师们眼里的宠儿,学校对他的期望很大。他的志愿临时改写的,让知情人大吃一惊,他的班级主任曾经给他做过不少动员工作被他强硬的回绝,一意孤行,很有主见。” “哼,当警察有什么不好?” “在教育者的眼里,警察不如搞学问来得有出息。” “偏见!” “罗青珉没有复杂的女性关系,没有任何来历不明的金钱,住在局里的单身公房,基本上都与同事们混在一起,家庭关系也简单。清白得让人一目了然。” “那份匿名检举信到底是什么意思?找不到写信的人吗?” 芦军摇头:“从信封到信的内容全部是用打字机打的,直接投进公安局的大众信箱里,信上又没有指纹,查不到投信人的任何情况。” “有够无聊的,难道整件事是一场浪费警力的恶作剧?死人头如果真是从火葬场砍下来,我们且不是白忙了一场?” 芦军不以为然地看着被带上警车的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冷笑道:“不管是不是恶作剧,他们之中某些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至于柳下溪在意的登记本上那被撕掉的半页纸,我们可以根据日期严查那些天的值班人员,砍下人头的也许就在其中。” “啊,对了。柳下溪说今晚想叫上罗青珉开一个案子进展的碰头会。” “呵呵。”芦军干笑了一下:“柳下溪察觉到老王的尸体在罗青珉手上。” 江队长的电话响了是罗青珉打来的:“林志方与于琳煤气中毒进了医院,生命垂危,我怀疑他们死因是人为的。”没有多余的修饰语,罗青珉直接一口气说完了全部的话。 江队长一怔,看着芦军,捂住话筒小声地重复了罗青珉的话。 芦军从他手里接过电话直接问罗青珉道:“你第一个发现他们煤气中毒的?” 突然换了人说话,罗青珉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意外,不过很快调整了情绪,说道:“林志方的父母来打他们,敲门没人应,直接从备用钥匙打开了门闻到煤气味,发现新婚夫妇躺在床上失去知觉,立即打了急救电话与报警。我来的时候,范明青组长带着他的人在现场。” “我知道了。你搜查好完整的现场资料之后带上范明青今晚八点到你局里开碰头会。记住不要迟到。” “是。”罗青珉应了一声。 芦军挂上了电话:“老江,你通知柳下溪八点到。你把火葬场的工人带回局里问话,我到附近转转。” “好。” “这人头案一环扣一环啊,加上死者老王变成连环命案了。”芦军叹了一口气:“不是单纯的诬陷,血淋淋的人案啊。” “唉。”江队长叹了一口气:“我摸不着头脑。” “你以前的环境是:确认对方是坏蛋,只需要行动,不需要用大脑分析对方坏在哪里为什么坏使用什么手段使坏。现在的职位不那么简单,需要动脑分析,还不能出错。” “我想调回特警队。” “以后再说吧。我重新去一趟本地的县一中,我调查来的资料里于琳也是县一中的学生。可惜先前没把她跟罗青珉一起调查,是我的疏忽啊。本以为他们不相干,现在推敲起来这两个人只怕早就认识。” “于琳,证词里那女的?看来他们煤气中毒有问题。难不成是杀人灭口?” “不管是不是,等调查结果出来再判断。不知道柳下溪那边发现了一些什么。”芦军突然咧开嘴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事急不得,宁愿慢一点也不能出错,案子要按我们自己的步聚来查,千万别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凶手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凶手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要不,刚去调查目击者他们就出事了,他妈的忒巧了些。” “啊?” 柳下溪与邹清荷开着车往娄县县城方向前进,在车上邹清荷以热烈的求知心态问他:“柳大哥,从我们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估计死者就是贺萍。我不明白神秘人X君为什么要砍下她的人头丢弃在玉兰花树下,由她的好姐妹于琳发现人头并报警,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于琳一定参与了人头被弃之事,预先知道人头的下落甚至有可能她本人与神秘的X君一起丢弃的人头。她的目的是什么?贺萍的死罪是怀孕流产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时造成的,并不涉及犯罪啊。于琳他们煤气中毒有可能是杀人灭口,可是砍下已死的人头算不上大罪,但杀人灭口却是重罪啊。”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虽然有不少专家致力研究犯罪心理学说,却不能正确解答所有案犯的行为,根据美国犯罪学家E.H.萨瑟兰提出的‘不同接触理论’学说中认为:犯罪行为是由学习得来的。” “犯罪行为是学习得来的?”邹清荷吃惊道。 “嗯,他认为在犯罪动机和内驱力的形成方面,主要是从人际接触中获得错误观念,即犯罪比不犯罪有利,使违法心理战胜守法心理。随着犯罪学习的结果随接触频率、时间长短、顺序、强度的不同而异。在犯罪多发区,由于同犯罪分子接触机会多,因此犯罪行为多是必然的。” “你认为他的理论正确吗?” “他的理论适合美国的贫民区以及大部分国家的黑社会成员,他们的犯罪行为肯定是学习得来的,带有社会性。德国精神病学家K.施奈德从精神病也就是人本身的心理因素来具体分析异常人格与犯罪行为的联系。他发现易于导致犯罪的异常人格类型主要有以下几种:意志薄弱者、情感缺乏者、脾气狂爆者、自我显示者、偏执狂、情绪易变者、软弱者、自卑者与精神忧郁者。其实世上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两种上面的人格。” “没有结论。”邹清荷用四个字总结:“柳大哥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想告诉你,分析犯罪的原因与心理容易走进迷宫,个案的发生有千变万化的形态,其中不泛杀人的理由犯罪的动机有很简单的。依我看,犯罪以及杀人的动机逃脱不了以下几点:一是犯罪者觉得危及了自身的安全与需求;二是犯罪者为了谋取更大的私利挺而走险;三是犯罪者轻贱人命以残害他人为乐事;四是被人利用,成了他人的凶器。” “嗯!”邹清荷点头:“柳大哥的这四点清楚明白,没有那些学说复杂难懂。” 两人正说着话,柳下溪的电话响了,是老崔打来的。 “贺萍在风华娱乐城上班……被人包养……辞工……回老家怀孕死亡……人头……学生时代的好友于琳……煤气中毒。长发女游客……香烟烫坏了垂笑君子兰……老王生气……揪头发……陌生的瘦高男子用石头砸老王的后脑……几天之后老王死亡。”柳下溪小声地自言自语。 “柳队,你在说什么啊?”电话里老崔大声嚷道。 “老崔,你知道于琳的头发是长还是短?林志方的身高与体型是……” “我不知道啊,没见过他们。要不要我去查查?” “哦?不用了,你查查包养贺萍的人是谁,查一下她跟什么人来往密切。张婷婷有没有说砸人的石头有多大?石头现在在哪里?” “需要两只手搬。她说应该还在原处。” “你把石头带上,小心别弄上你的指纹了。” “知道了。” 第17章 生命的重量-16 “柳队,行凶的石头找到了!”几十分钟之后老崔的电话重新打过来。 柳下溪在路边停了车,调高声音道:“再找一找地上啊角落里呀有没有卷曲的长头发。” “柳队,得在哪里找啊,跟大海捞针似的。”老崔回道。 “给我找!”柳下溪加重了语气:“问一问张婷婷,当时老王……算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明天我自己来问吧,她是重要证人找人保护她。” “知道了,我会认真找的。”电话里老崔在叹气,头发的重要性他知道啊,只不过满地的垃圾与翻出来的土堆里寻找区区几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头发也太难找了点吧。 “柳大哥很累啊。”邹清荷看着柳下溪挂了电话之后,靠在椅背一动了不动,便挪过去给他捶捶捏捏肩背。他知道连续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一边还要运用大脑思考案件的柳下溪很辛苦的。自从两人认识以来,邹清荷亲眼看着柳下溪破过数件案子,还是第一次见他筋疲力尽的神态。 柳下溪抓住了他的手腕,摇头道:“我不是累,只是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四起事件:人头案、老王的死、举报罗青珉的匿名信以及于琳夫妇的煤气中毒,这四起事件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缠成了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是啊。”邹清荷顺势把头搁在他肩上:“不如由我来总结一下这四起事件吧。” “好。”柳下溪扶正了清荷的头,在他唇上印上一个鼓励性的响吻:“你说我听。”仿佛这一吻也给他带了力气,他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路前行。早在半途中,江队长通知他八点在南区分局开碰头会呐,时间有点紧。他不由得苦笑,这碰头会还是他首先建议的,说不定不能准时赶到啊。 这一次短暂的亲吻邹清荷没有脸红,可能是吻里不含情欲的压迫感吧。他坐正身子,从裤袋里掏出纸笔来写写画画:“先来分析四起事件的相互之间的联系吧:一、人头的出现与老王的死都在同一范围内的地点里发生的,前后的时间也很接近,我们自然而然地把这两件事连接在一起,认为……”他这话还没说完似有所感,不由得一怔,抬头盯着柳下溪看。与此同时,柳下溪也侧过头来看他一边道:“清荷!你这句话很有意思啊。” 邹清荷在纸上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嘴角带着浅笑:“暂且把这个疑问抛开,我们继续往下说吧。来桃花涧新婚郊游的于琳夫妇发现了人头并报案,过了一个星期,即,今天,突然被人发现他们在自己家里煤气中毒。前后发生的两件事让我们联想起人头案与煤气中毒案有因果关系,得出煤气中毒是因人头案产生的‘杀人灭口’事件,推测出于琳夫妇知道一些危及某人安全的事情,致使他们遭遇到不幸。从他们发现人头时的证词来看,是于琳诱导了其夫一步步发现人头的,即表示林志方可能不知情。随着调查的展开深入,我们了解了于琳与人头案的死者贺萍是少女时代的好朋友。我推测出结论是:于琳早知道死者的人头在那里。” “嗯,我赞成你的结论,她知道人头在白玉兰花树下,也有意让人头暴露在世人面前。我重新推敲过他们的证词,也认为她丈夫林志方应该不知道人头的事。从资料上得到林志方身高体重的信息来看,他不是张婷婷目击到用石头砸伤老王的瘦高男人,再说了,我也不相信受过高等教育内心装潢诗情画意的于琳会用烟头烫花苗。我的主要依据是她说话的口音,李风英的证词里:女游客的口音跟你有些类似,肯定是外省人,而于琳是娄县人口音跟李风英的差不多,李风英应该不会认错的。唉,我这是自己推翻自己的假设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啊!我把口音的事给忘记了。那么把人头丢进白玉兰花树下的人不是他们啰。”邹清荷拍着自己的大腿道,他记得上午的时候柳大哥认为:一切皆有可能,人如果刻意能在短时间内造成不熟悉人眼中的多种气质。现在柳大哥改变了自己推理的方向应该是听到了老崔从张婷婷那边得到的证词…… “把人头丢到树下应该悄悄进行,越不引人注目越好。这一对游客相当引人注目啊!”柳下溪打着方向盘与对面开过来的车错开。 “是啊,老王的死肯定与他们有关系……我假设一下:女游客他们俩个来看桃花,桃花未开,周围环境又很冷清,这对游客相当失望也很无聊。其中女游客抽着香烟坐在花坛的水泥墩上,懒洋洋地看着盆子里的小芽苗,突然觉得芽苗很不顺眼,用香烟去烫它。正巧被老王看到了,精心培育这些花苗的老王非常生气,走过来骂她,她对骂,老王更生气,两人扭打起来。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男游客找了一块大石头朝老王砸了过去了。狠狠地被砸了这么一下,老王受了重伤倒在地上,那对游客赶紧逃了。石头砸伤了老王的脑血管,他自己没在意,几天后受伤的脑血管破裂,他死了。” “你把老王的死当成与人头案无关的独立个案啊。”柳下溪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邹清荷分辩道,他觉得柳下溪有误导他的嫌疑。 “的确。”柳下溪点点头:“特殊个案里存在着让人意料不到的随意性。你继续往下说。” “我不清楚匿名信的内容无法在这事上多说什么。发现人头的于琳夫妇一个星期后突然煤气中毒,这就耐人寻味了。我们怀疑她认识死者,罗青珉那边也注意到疑点打算调查她,迟不中早不中的偏偏开始调查他们的时候突然中毒了简直象是……象是,有人预测了警方的行动,抢先了一步。” “有人预测了警方的行动?!”柳下溪笑了起来:“不,清荷,有人比警方动作早,有人引导了警方的行动。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啊?柳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不……先不说这个了。啊,我们要找的地址快到了。” 两个人找到了贺萍哥哥的家。 “噫,我还以为他们的家庭条件很差呢。”邹清荷意外地看着耸立的三层楼房,还带有菜园子的小院子。 “家庭条件差?你的结论是哪里来的?”柳下溪也有少少的意外,想不到贺家的房子在本地蛮瞩目的。 “贺萍不是在娱乐城工作么?还被人包养了……”邹清荷小声嘀咕道,他明白的,现在流行的娱乐城是以前的风月场所改头换脸的新名词。柳下溪语塞,老实说他初初设想的也是贺家很穷困……家里的条件既然不错,为什么让贺萍去乡下的镇子里养胎?以至于担搁了抢救时间。难道家人嫌弃她未婚先孕? 贺萍有两个哥哥,各自结了婚,看来感情不错,成了亲有孩子还住在一起。 敲了门,等了小会儿才一个女人来开门,从年龄上来看大约是贺家的媳妇。 柳下溪出示了证件,对方很惊讶回头道:“爹,有公安找你。”贺家父亲坐在院子里的竹躺椅上,膝上爬着两三岁大小的孙子。老人抬起头来,柳下溪看到了一张布满皱纹褐色的饱经沧桑的脸。 “萍女的事?”老人浑浊的双眼浸泡着泪水:“造孽啊。”然后一声不吭,再也不肯多吐一个字。 贺萍的大嫂话匣子容易打开:“小姑子忒拧巴,跟她大哥争过嘴,七八年不肯说一句话。她两个哥哥?老二与他媳妇儿去南方做生意了把孩子丢在家里,小姑子的后事一了他们就走了。我屋里头的那个去医院了,婆婆身体有点弱在住院,他照顾她去了。”贺家的大媳妇叹了一口气:“不该说死人的不是,可她性子温和一些的话哪能是现在的样子。”一连串的词汇形容小姑子多么地难相处。 “你认识于琳吗?”柳下溪问。 对方摇头。 “你妯娌是哪里的人?” “湖北的,老二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带着来见爹娘,老二媳妇肚子已经五六个月了,能不同意么。”贺家的大媳妇不宵地撇着嘴,看着爬上爬下的虎壮小娃儿,这显然是贺家老二放在老家的儿子。 “你男人在哪里上班?”柳下溪继续问。 “县火葬场。” 柳下溪与邹清荷眼睛同时一亮。“家里有没有贺萍以前的相片?” “虽然她大哥二哥留了三楼给她住,可小姑子不愿意住进来,家里没有她的东西。” “老二夫妇哪一天去南方的?” “我想一下,上个月十七、八号吧。” “有他们的相片么?” “有是有,同志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慨是现场取证已经完结,门口只有一位警察站岗。朱玲他们俩个出示计件之后推开了林家的门。 “我觉得还是去医院找他们,说不定现在人已经醒过来了。再说了,林家的父母也在,他们是第一目击证人呐,活人比现场告诉我们的东西更多。而且啊,现场已经被先到的同事怎么仔细搜查过了,我们跟在后面怎么可能有新的发现?”小陆跟在她后面啐啐念。 朱玲回头瞪着他:“你去医院,我留在这里。” 小陆悻然地摸着头:“我去隔壁问问看有没有新发现。” 一个小时之后小陆进了门,四处看了看道:“新婚夫妇的新房也太冷清了一点,没什么喜气。” 朱玲从厨房里钻出来:“说不定新娘子喜欢素雅呢。我看他们过日子还行,你瞧,冰箱塞得满满的,米桶的米也很满,油盐酱醋过日子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新灶上也有油烟表示他们开火做了饭菜。我不认为厨房里的煤气溢出来到睡房能窒息死人,看来,这案子肯定是谋杀不是意外事件。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邻居说,昨晚他们夫妇大约十点钟才到家,后来没动静了。旁边的邻居说大约在十二点上下的时候起床上厕所发现他们家厨房的灯亮着。” “十点钟回家……有邻居亲眼看到他们回来吗?” 小陆摇头:“只听到开门的声音。” “看来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了,我们去医院。”朱玲回头扫视着屋子,肯定自己没什么遗漏之后转身离开。 “大家都到了。”柳下溪有些讶异地看着站在主讲台上开口的居然是芦军! 不只他,就连罗青珉与李祥贵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的队长芦军,他是副队长江长源。”芦军拿着教鞭轻轻敲了一下桌面,简单地说道:“对不起,一开始没跟你们明说。好了,我不习惯多说浪费时间的废话。罗青珉这案子你跟得最久,由你说说目前的情况,还有,别敷衍我。”   第18章 生命的重量-17 从芦军开始说话起罗青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一直没吭声地坐着,双手骨关节隆起,显然没听进芦军最后那句话。 坐在他旁边的李祥贵推了推他,小声道:“罗队,汇报案子的进展。” “没什么好说的,案子胶着没有进展。”罗青珉冷冷道。 “这家伙个性一点也没变,谁的帐也不买。”坐在柳下溪旁边的范明青伏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发出细微的“噗嗤”笑声,一边悄悄地跟柳下溪说道。 “你跟他很熟?”柳下溪压低声音问。 “一起破过案。罗青珉有自己一套破案方法,基本上听不进别人的话,自作主张很不好相处。” 柳下溪意外地看着罗青珉……他与江长源以及芦军形成了低气压场大有僵持不下的趋势。“市局一队的两位队长你以前见过吗?”柳下溪低声问。 范明青摆了摆手指:“我只听说以前的两位队长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两个是新调来的还没跟其他同事正式打招呼,他们个人资料还没公开,不知道上头在搞什么。” 柳下溪摸了摸鼻子,看来芦军把江长源推到幕前,为了方便他隐藏起来调查匿名信一事。江长源说过匿名信冲着罗青珉来的,从芦军的脸色来看罗青珉的过往未必跟白雪一样纯白。 芦军努力地把阴沉的面孔恢复正常,他对柳下溪道:“柳队长,你有什么话要说?” “有。”柳下溪走到主讲台背对着黑板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今天早上我去了案发现场桃花涧,从售票处的工作人员李风英那里得到桃花涧的园艺工作者王家振,周围的人简称他为老王。死于三月二十三号下午六点左右,医生诊断他死于突发性脑溢血,即脑血管破裂。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倒地,被山民发现送他回家,确认他已经死亡。我跟江队长到了王家振家,他的妻子住在镇里的诊所,据其妻证词王家振没有引发脑溢血的隐疾,我们怀疑他的死另有原因,决定检验他的尸体。其妻告诉我们,他的尸体送往娄县的火葬场。我到了火葬场,值班的工作人员说尸体已经火化,我让他带我去焚化炉看看发现炉子是冷的,根本没有尸体火化过。值班的工作人员的证词……(柳下溪打开了微型录音机)”他观察到罗青珉的眉角不自然地跳动着。 听完了口供,江长源站起来:“我补充一下,柳队在火葬场发觉尸体火化登记本上最近的记录少了半张纸。我请娄县的县警协助,查问过火葬场所有的工作人员。有一个叫贺喜庆的人很可疑,现在已经带到分局的拘留所来了。柳队如果有什么话需要问他的,可以去拘留所询问他。” 柳下溪点头继续道:“这是我从火葬场旁边的殡仪馆找到的资料,大家看一看复印件。我找到了与女性人头相貌相似的女死者贺萍(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柳下溪特别看了一眼罗青珉,正对上他的目光,里面含着让人不理解的浓墨)娄县路桥镇人,死因是怀孕流产抢救不及死亡。我前往路桥镇,遇到了调查目击证人的朱玲与小陆,他们是我那一队的人,我请他们帮忙了解一下发现死者人头的林志方与于琳二人,他们从于琳的公司查到她是路桥镇人。意外的是于琳与他新婚丈夫煤气中毒住了医院,她家里人去了北京看女儿。从邻居口中我们得知于琳与贺萍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死者贺萍的父母自从女儿死后回娄县与儿子们住在一起,我进了贺家,找出了一些贺萍生存过的痕迹送到鉴证处让法医进行DNA鉴定了。女性人头是不是贺萍,只有等待鉴定结果了。” “很能干嘛,这么快就找到了死者的资料……”李祥贵嘀咕道。 “我去了贺萍在娄县的哥哥家,她的大哥叫贺喜庆在县城的火葬场工作。二哥贺庆余与妻子处理贺萍的葬礼之后去南方经商了,丢下住院的母亲。” 几双眼睛全盯着柳下溪。 “桃花涧的另一位售票员张婷婷的证词:她看到了一位女游客与死者老王发生争执,女游客的男伴捡起石头砸向了老王的后脑,老王倒地。过了数天老王脑溢血死了。他们争执的理由是老王精心培育的垂笑君子兰的幼苗被女游客弄死了。崔子健已经找到行凶的石头,目击证人张婷婷的证词中说男游客是瘦高男子,我这里有贺庆余夫妇的相片,贺庆余的身型就是瘦高个。我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一些。”柳下溪把复印的相片第一位面前都放一张。 芦军与江长源各自点头,一天的时间找到如此多的线索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有没有话要问柳队长?”芦军问。 没有人出声。 “范明青,你汇报一下林志方、于琳夫妻煤气中毒一案。”芦军直接点名道。 “好。”范明青站了起来:“今天下午一点十八分,警方接到报案,我们在十五分之后迅速到达现场。报案人是林志方的父母。我们到的时候救护车先到了,医护人员对他们进行抢救,两位被害人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被害人被救护车带走了,林志方的父母也跟随着去了医院。我们一组人留在现场仔细搜查,接着罗青珉队长赶到,我们看过现场之后判断出这是一起伪装成意外煤气泄露的谋杀害。这是现场的相片,大家请看,卧室的床铺非常整洁,我们从这里得出被害人躺回床上时已经不是清醒状态了。这是医生的诊断报告,他们的胃液里有大量安眠药。医生认为明天他们醒不过来的话,肯定会有生命危险。这一份材料是我们整理出邻居的口供:被害人昨晚大约十点钟回到家,没有人亲眼看到。另有邻居说大约在十二点上下的时候起床上厕所发现他们家厨房的灯亮着。我们进行现场指纹采集,煲粥锅上只有夫妇俩的指纹,这是指纹样板。被害人的父母最后见他们是昨天吃中饭的时候,新媳妇在婆家做饭。吃完饭之后说是约了同学见面两人走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与他们见面的人。” “柳队长你怎么看?”芦军问柳下溪。 柳下溪正认真看范明青提供的资料,见芦军问他抬起头来道:“目前掌握的情况有限,我还没形成自己的看法。” “罗队长你的看法呢?” 罗青珉放下手里的资料:“我赞同范组长的判断。”他看了一下表:“我等法医送王家振的尸检报告过来。对不起,我让人把王家振的尸体直接送到鉴证处让法医解剖去了,没有跟你们汇报。” 柳下溪崩紧的肩膀松了松。 芦军看着他,罗青珉与他对视并不畏惧。 “我希望你以后对案件不要有所隐瞒。” “事情没有结论的时候,我不喜欢喋喋不休。”罗青珉淡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芦队不也一开始就隐瞒了我们。” 芦军挑眉,显然动了怒火。 “别婆娘似的计较这些。”江长源不耐烦道:“你先解释一下收买火葬场工作人员的事。” “没有收买,我只让他扯一个谎,然后把尸体火化的日期往后挪。” 芦军冷笑:“你是说对方陷害你?我问你,你认识于琳么?” 柳下溪惊讶地看着他们。 “认识。她是我高中时代的学妹。”罗青珉面无表情道。 “柳队调查到于琳与死者贺萍是少女时代的好友,你认识贺萍吗?”芦军继续问。 罗青珉好久没有吭声。 “你必需回话!” 罗青珉没有回答。 芦军把一叠资料丢在他面前:“你不出声,有人替你说!我去了你高中学校,你还没毕业的时候贺萍退学了,你弄大了人家女孩子的肚子,被她的哥哥告到派出所,拘禁了一个星期。你成绩优秀学校保你,把责任推到成绩平平的姑娘身上,贺萍被退学之后跟家里闹翻了,结果她一个人跑到北京,听说还把孩子生下来了。” 在场的几个人倒吸着冷气,谁也没吭声。 “……我的过去跟案子无关。”罗青珉抱着自己的头道。 “没关系?你好好看一看贺喜庆的口供,他本来要把妹妹的骨灰埋在她最喜欢的白玉兰树下的,一听说你这伪君子活得好好的春风得意甚至不肯见她临终前最后一面,不由得替人生被你搅乱的妹妹不值,砍下亲妹妹没有生命的头放在据说还是你们定情的白玉兰树下,期待着你能有一丝丝人性为她流一滴眼泪。可笑的是,你根本认不出人头的主人是谁。认出了目击证人于琳也当成不认识。这是你的停职命令,你自己看吧。”芦军冷笑。 “报告,我送尸检报告过来了。”法医礼貌地敲着门,没等室内应声直接推门进来。无礼室内冻结的空气,直接走到罗青珉身边大声道:“罗队,有关王家振的死亡报告。死亡原因:头部受过重击……你们自己看好了。我认为年少时不懂事造成的……”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柳队,我找到头发了。”门口传来老崔高兴的声音。   第19章 生命的重量-18 柳下溪扭头看着老崔同志直接进了屋,手里提着证物:大胶袋的石头与小胶袋的头发。 老崔擦着汗把东西放在柳下溪面前,自己一屁股坐他的另一边:“难找啊,还是张婷婷细心,这女孩子很有耐心陪着我找到的。她在外边要不要找她问话?” 柳下溪站了起来道:“好啊。”他的目光扫了一下芦军与罗青珉,这两人都阴沉着脸各自看着自己的手,脸色特别难看,坐在罗青珉身边的李祥贵无聊地转动着钢笔……柳下溪动了动嘴,小会儿才道:“芦队,我不认同以那件事为理由停了罗队的职。况且芦队听到的证词只是单方面的,整件事的疑点太多,也不合常理,没有人会因为久远年代发生的事采取迂回的报复。贺家兄妹的感情并没深到会为妹报仇的份上。据我了解,他们兄妹已经数年互不理睬了,贺萍身体不好也没留在哥哥家养病而是回到乡下医疗条件不好的镇上养身体,她的死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贺家兄弟的经济条件还算不错,有父母妻小没理由做这种怪异的事情。” 柳下溪的话一出口,芦军目光跟刀子似的对上了他。罗青珉也看着他,目光带有讶异的疑惑显然想不到柳下溪会为他说话吧。法医倒是一脸崇敬地看着他,江长源没看他却盯着芦军的脸,范明青守着暗处对柳下溪竖拇指。警察是纪律部队,很少有下位者当面质疑上位者的决定。 “柳队在说些什么?”来得晚的老崔有些莫名其妙。 “我觉得草率了。”柳下溪不惧对方的目光,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继续道:“从人头被发现到上面的干涉案件以及今晚的停职命令。过程太短,收集的证据难免有偏颇的嫌疑,这样子让下属产生不服不公以及心寒的心理。希望芦队长能缓缓,等案件真相大白的时候再来评估整件事。我认为犯错与犯罪是两件事,犯错也有轻重以及时间跨度与当时的环境因素等等综合全部因素加以区别,个人的私事不能扯出来评定对方的工作成绩。我们处理案件讲究公正廉明,同样地对内部人员也要用上这四个字。” “柳队长,你在质疑局长下的停职命令。”江长源说话了。 柳下溪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坐在宽大办公室里的局长批下这份命令还不是因为你们的报告么?以这种上级绝对不会错的大帽子压人显得幼稚又可笑,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没完没了。 “啪”的一声,罗青珉把证件与佩枪放在桌子上,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停职命令一般应该由他的直辖上司……”范明青小声道。 “怎么回事?”老崔无视室内的空气,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他的语气明显很轻快。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范组长,有关煤气中毒的案子私下我有话要问你。” “好。”范明青与老崔跟在柳下溪后头走出会议室,法医紧跟在他们后面。李祥贵左右看了一下也尾随他们出了门。若大的会议室里只有芦军与江长源了。 “我们这算不算革命?”法医突然道。 “柳队,这回的案子我跟着你。”李祥贵道。 “煤气中毒案与柳下溪合作,我跟吃了定心似的。”范明青笑道。 柳下溪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听他们几乎同时各说了一句话有些哭笑不得。他看了一下表,晚上十点多了:“范组长,我打算去现场看一下。老崔,你跟法医去鉴证处,石头和头发交给他,跟他说一下案子的进展。”柳下溪看了看李祥贵,记不起了他的名字了。拉着老崔走到另一边:“风华娱乐城你还没有时间去吧?” 老崔苦着脸:“柳队,你当这几根头发容易找啊。” 柳下溪拍着他的肩:“知道你辛苦了。先安排了证人张婷婷之后去风华娱乐城等我。啊,那个跟在罗青珉后面的同行叫什么?” “你说李祥贵?有名的老油条。对了,去了娱乐城柳队会不会请客啊?那边的开支估计不给全部报销的。”老崔撇嘴争取自己的福利。 “行了,我也饿着。记住,到了风华娱乐城别急着亮出证件,看看再说。” “明白。” 柳下溪笑了笑目送老崔与法医一起离去。范明青走到他身边:“坐我的车走?” “不了,我弟还在车上等我。”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不远处停着那辆红色的车子里邹清荷正躺在后座上睡觉。 “你弟也来了?还没吃饭吧,今晚我请客。”范明青还记得那位北大的大学生,那次医生之死的案子柳队长的弟弟有帮忙的。 “呵呵,等一下再说吧。”柳下溪走到看着李祥贵面前:“老李,你的工作还是请示芦队长吧,我不方便……” 李祥贵笑了笑截住了他往下说的话头:“谢谢你替罗队说话。我觉得自己没用,不能替罗队说些什么。” “光说几句话没有用的,我们只有争取罗队长早日归队。” 李祥贵眼珠转了转:“罗队跟我说过,他怀疑有人故意在整他。” “……表面证据与案件的走向的确对罗队不利,或明或暗都在暗示着……有没有人对罗队怀恨在心的?” 李祥贵摇头:“罗队自己也想过,没有找到答案。不过,罗队的确认识于琳,他说过于琳曾经发过请柬给他,他没去。” “……罗队知道于琳他们的家吗?” “我记得……”李祥贵欲言又止。 柳下溪带着鼓励的眼神看他,让人产生只有把真相全部说出来才能帮助罗青珉的错觉。 “我想,罗队应该知道他们的住址。” “哦?” “我们还在大街上察觉到证人可能出事了,罗队让我停了车后立即向前跑了过去。不象我,找停车的地方还有问人问路,耽误了不少时间。” 柳下溪点点头:“谢谢你。” “不用。” “我坐你的车算了。”范明青跟着柳下溪上了车。 后座上邹清荷还在甜蜜的梦乡里,身上盖着柳下溪的外套。 “好啊。”柳下溪知道范明青有话跟自己说。 发动了车子离开南区分局之后,范明青开口了:“你觉得罗青珉被人冤了?” “你说呢?”柳下溪反问。 “说不好。”范明青摊着自己的大手:“煤气中毒的案子,我原本以为被害人自己不小心没关煤气灶引发的煤气中毒打算以意外结案的,是罗青珉提出了疑点让我改变了判断。” “光这一点说明不了问题。煤气中毒案,因为证人的身份肯定会有其他警察多次查证的,是不是意外事件别的警察会同样找出疑点的。李祥贵的证词很有意思。” “啊,我也听出来了,他认为罗青珉早知道被害人的住址。” “你还记得他们俩人到达现场的时间第一句话与当时的表情么?” “罗青珉到得早还喘着气来表情很急,我想一想……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对门口的警察说的:‘发生了什么事?’回答他的是:‘煤气中毒。’接着他又问:‘谁中毒了?’然后我跟他说话。至于李祥贵……让我想一想,啊!记起来了,他说的是:‘停车的地方真难找,这是条死胡同来的。’” 柳下溪一怔,回过头来看范明青:“是死胡同吗?” 范明青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道:“我没注意。” “他隔了多久才到?我是指他跟罗青珉到达现场的时间。” 范明青想了想:“超过半小时吧?怎么觉得李祥贵有问题?” “是有问题。警察办案的时候有特别职权,只要不妨碍交通能停车的地方都可以停。而且,一桩案子发生了可以根据周边围观的人群与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察们迅速找到案发现场。李祥贵是老刑警了,不必要问路来耽搁时间。我认为罗青珉能迅速到现场反而正常,并不一定是预先知道他们的住址。事关自己跟进的案子中证人的安危,李祥贵的表现反而不合常理。” 范明青点头:“经你这么一分析,李祥贵是不对劲。” “帮我私底下调查一下李祥贵这个人。” “好。” “柳大哥。”邹清荷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发了小会呆把目光转向了窗外,外面的街道闪烁着灯光,夜色浓墨似的黑。 “嗨。”范明青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范组长你好,好久没见了。”邹清荷礼貌地打着招呼。 柳下溪空出手来丢了瓶饮用水给他:“我们去看煤气中毒的现场。” 第20章 生命的重量-19 范明青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对兄弟仔细地检查现场,意外地发现柳下溪没有在卧室里多停留反而对客厅沙发附近观察细微,甚至连关着的书房也没放过。柳下溪的弟弟对厨房显得特别珍爱,一开始就钻进去了,足足半小时没出来。范明青自认为现场搜查已经够详细了,柳氏兄弟再能干也不能找出其他证据了吧。 “怎么样,有新发现么?”等这对兄弟安静地回到客厅之后范明青问。 “粥是昨晚煲的,奇怪的是没有打湿洗菜盆。我想米没有洗过直接加水放在火上的。”邹清荷摘下手套递给柳下溪。 “啊?”范明青疑惑地看着他。 “洗菜的水盆很干,灶上积有细灰,这家人起码有两三天没有在厨房动手做过饭菜了。一般会做家事的人煲粥不会使用高压锅的,高压锅不合适煲粥……如果一直开着煤气有可能会引起爆炸。厨房里还有专用煲粥的砂锅。我想,粥应该不是这家人自己煲的。我看了一下冰箱,里面的食物分类齐整,家里也很整洁。” “指纹检测上有什么发现?”柳下溪眉头一直紧拧着,似乎没有在现场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范明青摇头:“煤气灶的开关上根本无法取证指纹,指纹虽然采集了不少,要一个一个对证没有这么快出结果。” 柳下溪朝门口走去,突然回过头来重新扫视了一眼室内,喃喃道:“小陆那句话蛮正确的,这新婚夫妇的新房真的没什么喜气。” 想到新房让邹清荷想起姐姐结婚时全屋子红通通的颜色晃得人眼痛:“他们可能不喜欢红色吧。”他猜测道。 范明青认为,室内的布置跟案子无关:“去吃宵夜。” “嗯,好啊。”柳下溪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范组长,知道风华娱乐城在哪里么?” “风华娱乐城?听说过。” 范明青与柳下溪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 “柳队,于琳已经确定死亡。”朱玲的声音里带着心酸的鼻音:“林志方目前也没转危为安心跳还是很微弱。” 柳下溪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声,抬眼看范明青一脸的感伤显然也接到手下同样的报告。 “你和小陆先到风华娱乐城等我。” “好。” 范明青那边挂了电话,叹惜道:“下次再一起吃个饭吧,我现在去医院看看。” “我们不去医院吗?”邹清荷问柳下溪。 柳下溪摇头:“我让老崔在娱乐城等我,我相信朱玲跟小陆会收集全我想要的案件材料。” 风华娱乐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由五色灯光镶嵌的“风华”二字在灰暗沉闷的建筑群中特别显眼。 老崔正杵在门口等他们。 一进大堂,穿着旗袍的亮丽女子带着笑过来领路。柳下溪眼尖,在一群红男绿女中看到一身休闲服的罗青珉懒洋洋地端着一杯酒靠在柱子边跟一女的在说话。 罗青珉显然也看到了他眼里有着了解的神色,各自想到对方肯定也查到了贺萍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他朝柳下溪示意地举了举杯,柳下溪点头。 “他怎么也来了?”老崔低声道。 “跟我们的目的类似。”柳下溪回答道。 去了一趟香港见过世面的邹清荷这一次显得很沉稳,目不斜视地跟在柳下溪身后进了一间包房。老崔第一次来这里,要知道这种高消费的娱乐场所如果不是办案,他们没机会来这里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凭他们的薪水想来此消费……仰天大笑几声,作梦吧! 娱乐城里的消费分三级:中、高、超高。超高级别需要会员卡。 老崔先订的是间中等消费的包房。 这包房类似卡拉OK房,只不过酒水的价格更高,进进出出的服务员举手投足显得很高的职业素质再加上容貌也出众,谦和有礼的微笑让爱挑剔的老崔也觉得这钱花得值。 邹清荷看了一下价目表,猛睁大眼睛倒吸一口气。看了看柳下溪,对方没望他。邹清荷只好拿起节目单,一看居然可以自己点歌舞表演哩,不过要去大堂才有得看。吃东西的方式是引进西式的自助餐…… “你们是包钟的,食物可以任意吃。”服务员笑容可掬道:“想点吃的可以自己去拿,也可以告诉我们替你们拿过来。”柳下溪正在看可以吃的东西听他这么一说把食谱递给邹清荷:“你来选五人份的,让服务员帮你拿。” “哦。”邹清荷起身跟服务员离开了。 “柳队,这是我收集的证言证词证物的检验报告。对了,那块石头上有鲁米诺血液反应。详细报告鉴证处明天给我。”老崔一股脑把一大包压在柳下溪膝上。柳下溪摇头,闭着眼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右手按着额头:“现在没心情看,放一边吧。” “唉,这案子我摸不着头脑。” “嗯,所有的线索集在一起有够乱的,怪异啊,太不合常理了。” “柳队为什么替那个姓罗的说话?”提起这事老崔生着闷气。 “你对他有成见,我没有。”柳下溪不想说这个话题。 “你认为不该撤他的职?”老崔忿然道,他从法医那边套出一些话来,得知罗青珉那混蛋从高中时起就不是好东西。 “撤职的理由没有说服力,他只是暂时性撤职,没有通报全局事情还有转机。”柳下溪睁开眼睛:“老崔,罗青珉的事你不要在朱玲面前提起。” “为什么啊?难道由他继续欺骗她?” “感情的事外人不要插手。” “我看他不顺眼!” “听我这一回吧,你询问过贺萍的同事么?” 老崔悻然道:“他们带着笑摇头,一问三不知。居然不把我们的证件放在眼里。现在还没查到贺萍的住址,也没找到包养她的人。” “他们又没犯法当然不需要怕你,合不合作也是他们的自由。”柳下溪摇头,现在啊,不少的普通百姓,对他们警察这一行业要么带着敬惧怕的心态要么带着抵触情绪,看来警民一家亲的政策还有待加强啊。 邹清荷与服务员带着一大堆食物与饮料进来。 没多久朱玲跟小陆到了。 朱玲端起一杯鲜榨果汁一饮而尽:“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她往空着的沙发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吃点东西吧,今天一天还没东西垫肚呢。”小陆递一碟油炸食物给她,她厌恶地摇头。邹清荷递了一杯水果沙津给她,她接过来就吃:“还是柳队的弟弟懂事。” “小陆,怎么样?”柳下溪看着饿鬼投胎似的三名部下。 “高手作案,什么痕迹也没查到。林志方的父母也不清楚,儿子儿媳晚上见过一些什么人。他们肯定儿子没跟人结过怨。至于于琳的父母,知道的情况更少,女儿在北京工作,一年之中见面的次数也不多。结婚前回家住了一阵子,哦,也就是春节年假的时候。小俩口很恩爱,让她的父母放心地把爱女交给了他。本来他们的婚礼打算春节时办的,那时候于琳的好友贺萍身体不好,于琳一直在照顾她把婚礼推后了。” “噫?既然把婚礼推后怎么又在贺萍死后立即举行了婚礼?”邹清荷嚼着一块烧鸭皮满嘴是油,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林志方跟于琳交往了多少?”柳下溪问。 “于琳进公司起,林志方就开始追求她,花了五个月才追到,恋爱了二年。于琳跟贺萍的感情一直很好,听于琳的母亲讲,每年春节两人都一起回家过年的。” “有没有提到贺萍曾经生下的孩子?” “没听说过。”小陆跟朱玲莫明其妙地相互看着,老崔在一边用鼻孔出气。 门毫无预警地推开了。 “纯姐!”邹清荷吃惊地看着来人。 柳下溪的大嫂柏纯带着笑走进来:“还需要添些什么?” “噫?”邹清荷转脸看柳下溪:“纯姐怎么在这里?” “小邹啊,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柏纯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笑道。 “来帮我们付账的。”柳下溪笑道,指了指朱玲:“我们队里的女警。大嫂,想法子把她插在娱乐城当一回卧底,有件案子的死者在这里工作过,我想调查一下死者的情况,可惜这里的人嘴巴很紧套不出话来,我们只好另外想法子找缺口了。” “这事不难,我跟这里的管理者熟,安排一个人进来没问题。不过,做这里的员工最起码的条件是能忍、机灵、不能闹事。”柏纯拍拍邹清荷的肩:“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天大的事也要脸上挂笑容。” “柳队,我……”朱玲不想当这个卧底。 “我们队里就你一女的,除了你挑不起第二个人来。”小陆好不容易把自己塞满的东西吞咽进肚,加了这么一句。 “男服务员也行。”柏纯笑道:“清荷有没有兴趣当一次警方的卧底?” 柳下溪皱眉:“他要上学。” “我想帮忙。”这案子已经死了几个人了,既然知道此事,能帮上什么邹清荷都愿意做。 第21章 生命的重量-20 上午八点半,柳下溪和老崔准时到了南区报到。 只有芦军在等他们。 “柳队,你们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芦军客客气气地问。 “我想拿到检验报告之后,让老崔带几个人去南方找贺庆余夫妇,找他们问问案,如果老王的死与他们有关的话押他们回北京。”柳下溪不打算瞒他,实话实说。 芦军点头:“也好,我会安排几个人跟老崔一起去的。” “给,贺庆余夫妇南方的地址。”柳下溪从记事本上撕了张纸递给芦军。 等老崔出去之后,芦军走到柳下溪身边:“昨天是我没考虑清楚,有关罗青珉的事(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很难开口)……单凭个人好恶的错误地主观臆测……” 他突然放低身姿说话,使得柳下溪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柳下溪对教条主义一向不感冒,骨子里极反感官腔官威。可警察毕竟是纪律部队,这案子领头人的是芦军,自己公然反驳他也不是一个下属该有的行为。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柳下溪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芦军拍拍他的肩:“昨天的事我们都不说了。一个系统大家有什么事说开了比藏在心里要强。罗青珉停职的事暂时还会维持原议。” 柳下溪直视着他,不意外这个结果,加重语气问道:“匿名信上写着些什么?” 芦军想了一下,把一封信放在他面前,柳下溪打开一看,上面用打印机打出的宋体字:罗青珉就是杀人凶手,案子落在他手上永无真相大白的一天。 “找不到投信人。”芦军看柳下溪仔细检查信纸信封,摇头道。“我申请停他的职,不仅仅因为匿名信或者他的过去。我调查了罗青珉经手的案子,他在破案中使用的手段过激。” “手段过激?” “这些资料你看看。”芦军牛皮纸袋里的资料拿出来,放到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拿出一张罗青珉正在殴打犯人的彩照来看,一边淡淡道:“这是昨晚李祥贵拿给你的吧,他这么做的用心很可疑啊。” 芦军一怔,抬头仔细地看着他的脸没有吱声。看他的表情柳下溪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很简单,如果这些资料早在你手上,在昨晚的会议上,你会拿着它们直接质问罗青珉了。”柳下溪进一步解释:“昨晚会议当你宣布罗队被停职,李祥贵的表情意外的冷漠。我听说他跟罗队共事多年交情很好,他当时的表情即没有愤慨、惋惜、同情,甚至连惊讶也没有。”话一出口,柳下溪觉得很糟。唉,刚才思想不够集中,走神了,容易把身边的人当成可以无话不说的邹清荷。看来这个毛病要改啊。 芦军瞳孔收缩:“你的话不能当成证据,只能是私下推测。你这样随便猜测自己的同事,很容易引起内部恐慌,变成相互批斗相互指责了。不怕私底下对你透个底,你应该也收到了风声,目前正打算对整个警察系统进行调制改革。我们面临着社会各方面快速发展,身为人民公仆的警察在形象上一直得不到提升。在收到针对罗青珉的这封匿名信之前,各方面收到不到投诉信,对北京的警力与人员素质有相当的质疑。主要反应在警察对待证人态度恶劣、殴打疑犯、收受贿赂等。上面领导希望清查内部人员好好地整顿纪律,调派我跟老江来私下调查。我们是生面孔,以前也跟罗青珉没打过交道,不会随意偏袒或者故意谄害他。” 柳下溪点头,表示明白了。芦军的话让他震惊,警察系统调制改革?他没听说过啊。 见他突然沉默起来,芦军也没往这个话题上深入,他收起桌上有关罗青珉的资料,过了半晌才道:“在推理侦破上你比我有经验,这一次的案子需要你的大力协助。内部调查的事先放在一边。放心吧,我不会草率行事了,有关罗青珉的调查我会先放在一边,一切事情等破了案再说。既然有人提起申诉控告,为了避嫌停他的职是正确处理。现在几件案子堆在一起,人头案与王家振死亡一案有些眉目了。煤气中毒一案没有头绪,这案子你怎么看?” 柳下溪沉默了一下:“我想请芦队重新调查贺萍,越详细越好。她在北京这些年的一切活动,住的地方、工作的地方等等,以及她跟一些什么人打过交道,得罪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帮助过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芦军讶异地看着他没有从他脸上得到答案:“我以为贺萍的人头案可以结了。你的直觉认为贺萍的死另有内幕?” “没有哪个亲大哥跟自己的妹妹数年没来往之后,会在她成了冰冷的死尸之后砍下她的头讨一桩陈年旧怨。如果他真关心贺萍怎么不在她生前努力挽救她的性命?” 芦军弯嘴:“什么事到你口里都不合理。” “虽然不少犯罪者的行为都不合理却也有脉络可寻。贺喜庆在娄县也算步入了小康之家有妻小工作稳定,实在没理由砍下亲妹妹的人头。除非……” “除非什么?” “有人逼他。” 芦军一怔,紧闭了嘴,过了一刻钟才道:“重新提审贺喜庆?” 柳下溪托着头看着芦军:“不急,暂时只需要看牢他,我想私下调查一下。一个星期之后再向你汇报。” 他的话让芦军深感意外:“直接从贺喜庆这边敲打缺口不是更快么?”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从他嘴里能掏出多少实话?” 柳下溪没有去查案而是直接回家了。 他进屋的时候,邹清荷打着呵欠下楼来了,今天起床迟了一些,昨夜陪柳大哥分析案件很晚才睡。佩服柳大哥啊,跟铁铸似的一点疲态也没有。今早目送他出门之后,倒回床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还是止不住呵欠。 昨夜回家一路上两人争执着当卧底的事,邹清荷自己兴致勃勃,柳大哥一口回绝得干干净净,理由是:对方是老练的凶手,所以不行。 “未必会遇到凶手嘛。”邹清荷回驳道。 “当然要把潜在的危险计算到,你是学生,后天有课,老实上学去。实在想帮忙那就一起分析现有的材料吧。”柳下溪不肯让步。 可惜,他们从现有的资料里没找到新的突破点,有关煤气中案的想法很多,却没有实际犯案的人与物证。 “柳大哥怎么回来了?”邹清荷洗脸刷牙之后坐在餐桌上。 柳下溪算准了他没做饭,把从外面买来的食物放在餐桌上,正等着他一起吃。 “觉得脑袋有点钝,打算把脑子里堆积的东西空一空,从头开始了查案。”柳下溪喝了一口白粥咬一口葱油饼。 “从哪里开始?”邹清荷的兴趣比他还浓。 “从贺萍的死重新调查起。法医那边已经确定那颗人头是贺萍。” “让我去风华娱乐城卧底吧。”邹清荷转动着大眼道,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柳下溪用手指敲打他的头,终于作出让步:“你不能私自行动,我会让朱玲保护你。” “柳大哥!朱玲是女的,哪能由女孩子保护我?” “啧啧,你居然看轻女性。她是职业女警,身手比你强多了。” 邹清荷不在这上面跟他计较。 “朱玲在我队上是最出色的一位,工作能力与个性上绝不输给任何一位男性。我只担心她装不来受气的女服务生。你呢,我信得过。只担心你会遇上危险。” 柳大哥反对的意思邹清荷当然明白,就是担心自己会遇上危险嘛。这份关爱虽然让他心里甜滋滋的,同时也生出丝丝名叫“叛逆”的心思:柳大哥这不摆明了看轻他嘛,他又不是温室养出的花朵经不了风雨,不经历危险哪能锻炼自己?再说了,他也遇到过危险啊,不是每一次都转危为安了么?反而觉得自己在危险中学到许多有用的东西呢。不是有一句老话叫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嘛。凶手是嗜血的狼,自己就是猎人:“放心吧,齐哥留给我的通讯设备正好派上用场。柳大哥,我是帮你不是扯你的后腿。” “学校那边先请一个星期的假,不知道会不会耽搁你的学习。” “放心,放心。我的成绩很好。大学的学习远没有高中那么紧张的。而且,娱乐场上班的时间都是晚上,不耽误上课时间的。”上学期他还拿到一等奖学金哩,让他乐了很长一段日子。嘿嘿,不要小看他啊。 柳下溪临时改变这个主意,想到朱玲毕竟是警察,可能会有人认出她来。认识邹清荷的人很少,人又机灵外表纯良,很容易让对方打开话匣子。 既然下决心让清荷冒险就不能无功而返了,柳下溪迅速想着订出一个怎样的可行计划来:“嗯,你的身份是一名自己挣学费的大学生,半工半读。你的口音你的学历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无论谁有心调查也看不出破绽。你到了娱乐城需要调查的事有包养贺萍的是谁?娱乐城里的人对她的评价以及个人恩怨,贺萍离职之前有没有异常动向?她的住址在哪里?她在职期间罗青珉与于琳有没有找过她……” “等等。”邹清荷打断柳下溪的话:“柳大哥,你得把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你最新的推理是什么?”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搂住了清荷的肩:“我认为于琳的死跟贺萍的死有关系,整件案子应该有一条主线缠在一起的。今天,市局的芦队长告诉我,罗青珉有殴打疑犯的行为。提供这些资料给他的是罗青珉的左右手李祥贵。你也知道昨天芦队长从贺萍的大哥口里得知,罗青珉高中时跟贺萍在一起,并且让她怀孕了。那时民风没有今天这么开明,她一女孩子坚决不打胎,并跟家里闹翻独自来到北京了。她去娱乐城上班只有三年,之前的几年怎么生活的……至于罗青珉,我打算悄悄地调查他,希望他是清白的。” “柳大哥的意思好象是贺萍不是流产死亡?”   第22章 生命的重量-21 这几天柳下溪骑着摩托四处奔跑。 他在陆桥镇呆了两天,小镇上认识贺家与于琳的人全被他问过话了。 他到的第一天在镇上派出所警员的协助下进了贺家,经过仔细搜查找到了几包中药。他上次来陆桥镇的时候悄悄地搜寻过贺家,当时虽然看到了中药却没有留意。 这里的居民对成年后的贺萍与于琳知道得不多。 贺萍当年的事他们本来也不大清楚,时间一长便被遗忘了。这些年来,她没有回过家。她的父母也没在人前提起过她,如果不是她突然回家养病,镇里的人都忘记贺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前几年她的哥哥们去了县城安家,只留下老实本份的一对老人靠着儿子们寄过来的钱种点蔬菜悠闲度日。陈年烂谷子的旧事慢慢地淡化在时间隧道里。 至于于琳则刚好与贺萍相反。她是本镇的骄傲,常被人挂在嘴上。凭着优秀的成绩考上北京一流的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一份安稳的好工作,影响了一批少男少女朝她看齐。于琳一直是父母心目中骄傲的好女儿,把女儿的后事交给她的公公婆婆之后,于琳家里的人已经回到镇上了。于琳不喜欢说话,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自从贺萍离开镇子之后她的话更少了,她的父母兄妹根本不清楚她想些什么。贺萍回到镇上养病还是她家人告诉她的,知道这消息之后她跟自己的未婚夫立即回到镇上,推辞了婚期,专心照顾贺萍。这事让全镇的人赞她讲情义,贺萍的父母更把当成亲闺女,贺萍的两个哥哥回到镇上送了一堆补药,出钱给于家整修了旧屋。 镇上的人得知于琳被人杀害的,强烈要求警方尽早破案。 于琳的丈夫林志方虽然没醒过来,心跳加强了些,给绝望的家人们带来了新的期望。 贺萍与于琳在县城读的书,她们的老师、同学都是县城人。柳下溪到了县一中之后,于琳过去的老师、同学主动找上他。 “于琳文静头脑好,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爱说话。”说起于琳,教过她的老师赞不绝口,为她的命运摇头叹息,在场的人全部流下泪来。 说起贺萍大家也是印象深刻:贺萍很漂亮个性活泼,于琳总是被动地跟在她身旁。贺萍的成绩一般,她不喜欢读书,作业什么的总是抄于琳的。 贺萍跟罗青珉私下谈恋爱的事,没人知道。事情闹开是在上体育课原地跳远的时候,轮到贺萍跳完之后伏在沙坑里不动了,当时的体育老师还以为她扭伤了脚。当时她脸色惨白,额头出冷汗,手按着胃,于琳过去扶她,她突然吐了于琳一身。带她去卫生所检查,医生认为她有胃炎,给她开了一些胃药。连吃了几天药她还是又吐又呕的,她的班主任是有过孩子的中年女老师觉得她是妊娠反应,强行把她带到人民医院妇科检查。结果是怀孕了,她被家里人带回去,她的两位哥哥跑到罗青珉的班级,对他拳打脚踢。这事惊动了警察,罗青珉被关了起来。本来,罗青珉要被开除的,学校的老师们开了无数次会议,最后还是保住了。贺萍被学校除名了,至于她后来怎么样没人知道了。 柳下溪去了县公安局,翻看了那一年的档案,这件事没登记在册。没有警察记得当年的事,毕竟那不是大事。 “这是安胎药。”中药药铺的老板检查了柳下溪带来的中药,看了两包之后道。 “哦。” “奇怪!”老板打开第三包时皱起眉头来。 “有什么不对?” “里面有大量的藏红花。” “藏红花?”柳下溪曾经有段时间对中草药略有涉及。不过这方面的知识不够全面,隐约记得藏红花对女性养身很有用。 “孕妇忌服。一般用在产后活血化瘀,散郁开结。” “什么意思?” “孕妇食用打胎流产,甚至可能造成血崩。” “血崩!” 柳下溪直接去了南区公安分局的拘留所,先去见过被拘留的火葬场值班工作人员,直接问道:“那一千块钱谁给你的?” “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方关了几天,无精打采道。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他:“我们从钱上验出贺喜庆的指纹来了。” 这个人猛地睁开眼睛,张着嘴合不过来:“贺喜庆,贺喜庆的指纹……” “说实话吧。”柳下溪淡漠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钱是,是,是贺喜庆给我的。他说这事过了再给我二万。” “他为什么要给你钱,你问过原因么?” 这个人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柳下溪叫人给他端一杯茶来。他一口气喝光之后才道:“之前贺喜庆的妹妹的死了。本来打算火化的,一切手续都办好了,临到往火炉里送的时候他们兄弟又后悔了,把尸体弄回去找一块坟地弄口棺材给埋了。过了几天贺喜庆又把尸体给弄了回来直接丢进了焚化炉被我看到数落了他一下,他给我二百块请喝酒。说是看风水的说他妹一尸两命有血光之灾埋在土里大凶不吉利,说来说去还是火化干净。让我不要跟人说,我跟他私下交情不错就答应他了。那天,也就是你们警察来的那一天早上,有一个警察打电话过来让我登记一具尸体火化记录。如果有人问起来就是尸体已经火化了。我们的工作跟警察打过不少交道,这警察自称姓罗,并报了他的编号与工作地点,我打电话查过了,确实有这么一个警察。就按他的要求登记了。后来我遇到了贺喜庆跟他说了这事,贺喜庆一听警察的名字当即脸色就变了,说这个警察害得他妹好惨,他要报复,让我帮他。他去银行取了一千块钱给我,说是报了仇之后给我二万。他怎么报仇没跟我讲,只要我一口咬定这钱是罗青珉给我的就行了。” 柳下溪见到了贺喜庆有点意外。 他面前的男子看不出年龄来,穿的衣服并不是名牌货却一样有股风流儒雅的味道,与那火葬场的职业太不相衬了(虽然他的工作是火葬场的出纳,但这个工作单位让人寒碜啊)。柳下溪见过他的妻子,平凡而俗气的女人,这两人站在一起很不相称。 贺喜庆与贺萍的五官有几分相似,脸上很光洁,劲部的喉节很浅,身材单薄,极俊秀的男子。虽然被关了几天,还能保洁着干净整洁。 他的名字他的职业他这个人以及他做的事……柳下溪只能在自己心里叹息。 贺喜庆的眼神很静,漠然地看着柳下溪。 柳下溪认为他的眼里没有焦距。 柳下溪把几包中药放在他面前:“知道这个吗?” 贺喜庆眼珠转了转,干净地回答道:“中药。” “从你父母家里搜来的,这些药是谁给你妹买的?” “我老婆,还有于琳。” “中药里有藏红花。” “什么意思?”贺喜庆注意力集中了。 “这药,造成你妹死亡的直接因素。藏红花能让孕妇流产,身体不好的女人容易引起大出血甚至死亡。你觉得有谁会对你妹这么做?” 这个消息让贺喜庆很意外,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抱着头道:“我不知道,直的不知道。她好强,就算知道错了也不肯回头。这几年来,我不知道她的事,她说过她不要我们管。我以为她是身体不好病死的,我们让她住院,她死也不肯。说什么她怀孕的事不能让人知道。我追问过让她怀孕的畜生是谁,她不肯说,连于琳也没套出话来。” “你很恨罗青珉。” “嗯。”说起这个名字贺喜庆的脸色更加阴冷。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恨意还没消?”当年的事只能算年少轻狂吧,虽然改变了贺萍人生的轨迹,但造成这个局面,贺萍的个性也该负起一部分责任来…… 贺喜庆冷笑起来,全身激动得发抖:“罗青珉心狠手毒,当年为什么会把他关起来?是他重伤了我!” “打伤了你?”柳下溪感到意外。 “我们两兄弟比他大,居然打不过他。哈哈,他一脚废了我……我的生育能力……我户口本上的儿子是我弟过继我的,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柳下溪无语,他是男人,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燃烧在心里的恨意的确可以持续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想到报复?” “你以为我没报复过?”贺喜庆继续冷笑。 “柳下溪,柳下溪。”外面有人敲门。 “什么事?”柳下溪打开讯问室的门。 “有电话急着找你。”有人把他的电话递给他。 柳下溪走了出去:“什么事?” “柳队!不好了,你弟不见了。”朱玲惊慌道。 “什么?”柳下溪大惊失色。 “都怪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太大意。” “我马上赶过来,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一下。”柳下溪匆匆地离开拘留所。   第23章 生命的重量-22 邹清荷想不通制服干嘛总是这么紧(他喜欢宽松的衣服,过年之前邹清荷有一米七八后来没有再长高)。他想穿M码的,经理偏偏要他穿S码。这制服款式很象香港那边的门童们穿的,颜色是枣红色,后面两小尖角前面也有两小尖角刚盖住了腰,前面是暗扣。里面是白色的衬衣,裤子是无褶直筒的,连鞋也是统一的枣红软底胶鞋。 “叹什么气啊。”朱玲笑道。她穿着一套白底蓝花的旗袍,高跟的白皮鞋,把女性玲珑曲致的体态完全呈现,别有一番女人的柔美。 只不过她穿不惯高跟鞋,走一步摇两边很狼狈。 他们两个来这儿已经是第三天了,对各自的制服适应不了。而且也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玲姐,我想过了。”邹清荷低声道。 “什么?” “我们这样遮遮掩掩旁敲侧击的询问很难问出什么。这里的人啊,好象都被人叮嘱了要守口如瓶的样子。大家工作时很忙也没空聊天,我觉得啊,只有放松情绪的聊天才能聊到我们想要的情报。” “那你说怎么做?”朱玲问道。她比邹清荷更希望早点离开这些,有些客人喝醉了酒对她毛手毛脚的,差点儿就要用擒拿手对付人家了。 “我打算住进这里的宿舍。”邹清荷抿嘴道:“我问过了,他们的宿舍离这里不远,大约走十几分钟的路。一个房间住六个人,有的房间人没住满。饮食部的小肖跟我是老乡,他说过他们房间还有一个空床,我可以住进去。他在这里工作一年了肯定认识贺萍。我想,有机会就能套出他的话来。”这三天的课很紧不敢随便缺课,明天上午没正课,他打算约小肖出去玩。 “柳队会同意吗?”看得出柳队对这个弟弟很宠,如果他自己不能过来接他的话会让她送他回去。朱玲很不以为然,又不是小孩子用着这么紧张么? “会同意的。玲姐,你最好也住进女生宿舍。” “嗯。”朱玲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不过宿舍也不是他们想住就有得住的。朱玲跟邹清荷不同,找不出住宿舍的理由。 “我去找经理。”邹清荷知道柏纯特意跟经理打过招呼,让经理照顾他。 安排宿舍的事出入意料的容易。 “小黄啊,小邹今晚跟你挤一挤,他明天带行李过来。”邹清荷上司的顶头上司闽经理叫住了路过的黄领班(邹清荷的上司)。 “好啊。”黄领班爽快地回答。 “谢谢闽经理。”邹清荷点头鞠躬。 “你虽然没来几天做事很用心,我都看在眼里的,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闽经理亲切道。 “呵呵,闽经理一向对下属很照顾的。”黄领班恭维上司一句。 闽经理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我们服务业的员工啊,做的是赔笑的工作,有时客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自己内部的员工要团结,要对得起自己人。” “说得是。”邹清荷与黄领班狗腿道。 “闽经理也是从普通的员工升上去的。”等经理一离开,黄领班小声地告诉邹清荷。 “这次要麻烦领班了,要不我跟小肖挤一挤就好。”邹清荷眨着眼睛盯着黄领班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不耐烦的表情。要知道有人讨厌与人挤一张床的,而且他还是自己的上司哩,据邹清荷了解,贺萍没辞职之前就是这个班的领班,也就是这位二十几岁的黄领班接替了贺萍的位置。在娱乐城啊,只要看员工的衣服款式颜色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职位。所有的领班服装的颜色一律是黑白系列的西装套服,看上去就象正规大公司的白领,加上长相出色,感觉他们很有气质。 黄领班带着笑伸出五指抓了抓邹清荷的前额:“甭跟我客气,只要晚上别怪我一脚把你踢下床了就行。” 邹清荷咧着牙齿傻笑:“麻烦黄领班了。” 黄领班揽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我比你大,叫我一声哥吧,你有出息啊,听说是北大的学生呢。赶明儿找到好工作别忘了提携一下当哥的。” “哥,笑话我。” “我说小邹啊,跟你一起进来的沐玲(朱玲用的假名)……你们很熟啊?” “你说玲姐啊,认识。她是我一同学的姐姐,这份工还是她帮我找到的。要不然下学期没钱交学费了。”邹清荷觉得自己说谎越来越溜了。 “她有没有男朋友?”黄领班小声道。 邹清荷一怔,他听柳大哥说过朱玲的男朋友罗青珉被停职了,而朱玲还不知道这事哩。“有吧?她这么漂亮。”邹清荷用不大肯定的语气道。 “也是。现在的好女孩总是被人给预订了。”黄领班叹气道。 正扯着闲话,工作的时间到了,一到晚上七点“风华娱乐城”正式营业,不过,刚开张客人并不多,还有空可以四处走走。 邹清荷从黄领班的胳膊肘儿处讨回自己脖子的自主权,溜眼瞧见大堂很热闹,几拨人推推攘攘的一看就知道在闹事。他立即扭头问黄领班:“他们吵些什么?” 黄领班撇撇嘴:“老戏码了,还不是我们这里有人攀上来玩的高枝儿,被对方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了,找人闹上门来。” “什么意思?”邹清荷虚心求教道。 觉得没什么热闹好瞧的同一班另一位服务走过来:“还不是老婆管不住男人在外面鬼混的事在闹,太阳底下没新鲜事,上我们这儿闹的总是这些风流事儿。” “为谁在闹?”邹清荷好奇得很,想过去瞧热闹被黄领班抓住了胳膊。 “有什么好瞧的,还不是第二个贺领班。在这种场所攀高枝有屁用,对方正牌老婆一出马立即打回原形了。这些正牌老婆们也真是的,要闹回家去闹,在我们这里闹有屁用!只能怪她自己没用,看不住自己的男人。”黄领班不屑道。 “贺领班?谁呀?”邹清荷胸口呯呯跳,贺领班是不是贺萍? 黄领班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黄领班,你们今晚将负责的富林公司的包房取消了。”有人过来通知他们。 富林公司?有点耳熟。 “取消的理由是什么?”黄领班问。 “恭贺公司员工新婚的主角已经死了。”对方答道。 啊!清荷想起来了,于琳与她丈夫公司名字就叫富林。 “死了?”黄领班喃喃道:“难怪这几天总见到警察,有人频繁调查贺领班的事,原来有人死了……” 邹清荷尖起了耳朵听清了他的话,大脑迅速转动分析着他这话里的意思:警察、有人频繁调查贺萍的事、这里的人不知道贺萍死了。他嘴时的警察是指谁?柳大哥那天在大堂悄悄指给他看的罗青珉吗? “怎么回事?”邹清荷悄声问。 “我跟你说哦,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讲,听说现在有几路人马在查贺领班的事儿,贺领班跟一有钱的男人混在一起,那男人家时有只母老虎,知道这事之后来这里闹过十几次了。去年年尾听说那男人出国谈生意去了,家里的母老虎恨不得吃了贺领班。这事闹得大家心里都烦,所以她才辞职的。这不,那男人现在回国了,来这里找贺领班。贺领班人都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没办法给他交待。今晚他老婆来闹事,看来知道自己的男人过来找贺领班,又来闹了。”黄领班拉着邹清荷快步走开:“小邹啊,到这里工作嘴巴要关紧一些。咱们这里也算是小型的社会缩影,见到的稀奇古怪肯定不少。要记住一点,人啊人,肯定没外表包装的这么光鲜。” “哦。” 黄领班拍了拍他的后脑:“我看你是实心眼儿,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要多长心眼,多看多做少问少说话。要不被人吃了、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天杀的有钱人,吃饱喝足想法子折腾人。” 邹清荷看得出黄领班是一愤青,仇视着有钱阶级。 他突然对邹清荷说这些,有可能因为邹清荷要住进他的宿舍,大家今后相处的时间多一时之间在感情上把他当成自己人把埋在肚子里的话吐了出来;又或者是因为闽经理对邹清荷特别照顾有心指点邹清荷怎么在这里立足,给予他典型案例的举证说明;再或者纯粹只想找人说说心里的忿恼。 不对啊……不对啊,到底是哪里不对? 啊!邹清荷突然击掌:如果贺萍的事真被她情夫的老婆在这里闹开了,娱乐城的员式应该都知道包养她的人是谁,没可能让所有知情人闭紧嘴巴,为什么调查不出来呢?难道黄领班知道某些内情故意说给他听的? “黄领班,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吧?”想通这一点邹清荷对上黄领班的眼睛,很直白的开口问他。 黄领班连眨了几下眼睛,四处望了望:“跟我来。” 他们进了一间没人的包房,黄领班小心地关上了门:“那个沐玲是警察吧?你们来这里调查某件案子的吧?” “啊。”邹清荷吃惊地看着他。   第24章 生命的重量-23 “上周六,你们那间包房是我负责的。”黄领班道:“沐玲长得漂亮,身为女人却带着满身的英气,见过她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忘记。我记得你们一共有五个人,有人叫她‘朱玲’。第二天你们俩个就来这儿上班了,你还分在我这一班。那天陪你取食物的小刘好好的突然请了病假,你顶替他来上班,这事太怪了。这几天我一直留意着你们,知道你们一定在调查些什么,外面也有一些风声传进来。我明白你们在调查贺领班。是不是贺领班跟富林公司死人的事有关系?” 邹清荷严肃地点点头,黄领班主动说到这些正合他的心意:“黄领班,你知道一些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富林公司死的人名叫于琳,这是她的相片,你回忆一下有没有印象。” 黄领班拿起相片仔细看了一下:“这是于小姐,我见过她几次。她死了?难道是贺领班杀了她?” “噫?贺萍杀于琳?”这个结论太怪了,死人是杀不了活人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贺萍早就死了。” “什么?!这太意外了!”黄领班吃惊地盯着邹清荷,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毫无血色了。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这桩案子死了几个人了,已经成了连环凶杀案了。” “连环凶杀案?”黄领班倒吸了一口凉气:“警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搜寻这个案子,我们都不知道,她,她,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没有大张旗鼓地搜寻案子?邹清荷能解释,因为其中涉及了警方内部人员:罗青珉的个人操守问题,公开得太透明怕引起大众的反感吧。当然,他没有对黄领班解释这件事,只是转移话题道:“你记不记得她跟于琳见面有什么异样?” “你让我想一想……”现在涉及了两条人命,黄领班小心地,沉下心来仔细地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 看着黄领班脸色由苍白渐渐泛成灰青色,不由得暗想:他在内疚些什么?难不成他做对贺萍做过亏心事? “不急不急,慢慢想。”邹清荷安慰他道。今天是星期三的晚上,娱乐城的生意比周五、周六要差很多,可以偷偷懒。 “贺领班跟于小姐吵过架,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有一天我路过女洗手间的门听到里面有吵嚷声,我偷听到了几句,其中有贺领班的‘事情……还不是你向我哥……告的密?’于小姐的‘是你……先横在我们中间……是你……抢走了他。’没多久我看到贺领班走出洗手间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跟在她后面走出来的就是富林公司的于小姐。我记得富林公司来我们这儿办活动,每一次都是贺领班亲自招待他们的,给的折扣也比其他客人低。”黄领班的声音很低,咬字清楚。从他的表情看来,有着豁出去的觉悟,打算什么都说出来。 “于琳常来?” “富林公司的老板很喜欢唱K,他们公司每一年总有十来次在我们这里包房,比如说过年过节的,公司的周庆啊,庆祝员工升职加薪啊等等的。于小姐有时来了有时没来。我觉得她们两个应该早就认识。不过,好象有心结的样子,贺领班不大理于小姐却又可能她不少优惠,我一直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你知道贺领班的住址吗?她的情人是谁?” 黄领班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很为难道:“她的住址我不知道。不过……她的情人我知道一些。” 邹清荷的眼睛亮了起来:“请协助警方调查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希望早日把凶手逮捕法办。” “你是警察?证件呢?”黄领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是卧底,没带证件。”邹清荷心虚地垂下头。 “得了,哪有警察象你这么嫩的。”黄领班调节了自己的心态,脸上的阴霾依旧浓烈:“其实啊,对真正的警察我还不爱说哩,这事儿跟你说没关系,到时别把我的名字透露出来就好了。这也算我为贺领班……的死,尽一份心吧。其实啊,贺领班平时一副严肃不理人的样子,在我们这里的人缘相当不错。她照顾人不是嘴里嚷嚷几句,而是不动声色地帮你善后。可能是她外表太正经太冰清玉洁了吧,不怕对你说,我以前迷过她一阵子,追求过她被拒绝了。虽然被拒绝我还是崇拜她,可万万想不到,她居然也是俗不可耐地为钱当了别人的情妇,这事打击到我了。”黄领班苦笑了一下,继续抓脖子上的领结:“妈的,我做了一件令我很后悔的错事,真希望时间可以重来啊。” “说说吧。”邹清荷鼓励道。 “唉……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吧,有一个女人找上了我,她要我把贺领班的一举一动告诉她。这个女人就是贺领班情人的正牌老婆。刚开始我不肯,她开出了不少优惠的条件……我,我心动了。当时也是因为心里对贺领班的怨恨……” “你单凭对方的话就相信了贺领班做了别人家的第三者?” “当然不是,对方手里有自己丈夫出外偷腥的相片!快过年的时候,我觉得贺领班有些反常的举动,很象是怀孕了,我把这事跟那女人说了。说了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第二天贺领班没来上班,没多久她突然辞职了。我一直在想那女人肯定请人教训了贺领班……” 邹清荷叹气,这个人哦,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两人沉默起来。 邹清荷分别掏出罗青珉与李祥贵的相片摆在黄领班面前:“这两个人你看过没有?” 黄领班指了指罗青珉:“这个人最近就在娱乐城里转,不过他好象刻意避开沐玲的样子。这一个人(指着李祥贵道)我有印象一时记不起来了,让我想一想在哪里见过。” 邹清荷点头,心里好激动,从黄领班这里知道了很多事也。想不到啊想不到,怎么象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啊!我记起来了!这个人跟那有钱人的老婆见过面,刚好与我错开。听那女人的口气,这个人好象干侦探的调查她丈夫出轨的就是他。” 邹清荷捏紧了拳头,太好了,所有的线都串在一起了,他强行压制住自己激动得想跳跃的声音故作平常地问道:“于琳认识贺领班的事,你告诉那女人没有?” “说过了。” “那女人是谁,怎么找到她?”邹清荷一直放在口袋里握着微型录音机的手在发抖哩。 “小邹,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证我不会被警察传唤到公安局里去。” “放心,我不会说出你来的,有什么需要跟你证实的,我会私底下跟你接触。” “好!” 邹清荷高高兴兴地放好从黄领班口里得到的人名与地址,现在只要把这事告诉柳大哥与朱玲就行了。 “沐玲?没见到啊。有一会儿没看到她了。” 朱玲去哪里了?传呼也打不通……人也见不到。 邹清荷转头拨柳下溪的电话……空响了老半天也没人来接,怎么回事嘛!(此刻的柳下溪正在拘留所询问火葬场的值班工作人员的口供,把电话放在隔壁的警卫室,碰巧警卫室没人,电话在桌上寂寞地响着) 朱玲去了哪里? 朱玲突然看到了罗青珉正跟一女服务员说说笑笑,她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呵呵,然后他也在微服调查贺萍的事…… 与自己的男友调查同一个案子……同一个场合,心情不由得高涨起来,那目光总忍不住朝他那边瞟过去…… 噫?柳队的弟弟与那个黄领班勾肩搭背的去哪里?啊?青珉的目光为什么一直盯着柳队弟弟他们?居然还悄悄地尾随在他们后面?朱玲有些费解地摇头。她只得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了,不能太近……可是,上了迷宫似的三楼之后居然没见到他们了。狭窄的走廊,到处是玻璃与镜面,一排排包厢的门紧闭着,看来他们应该进了某一间…… “……”朱玲还来不及出声,突然一条胳膊早出来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进了其中的一间房,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她的后脑,在昏迷前看到了罗青珉冷硬的五官……他为什么这么做?这念头闪过她的脑际然后昏迷了。 “奇怪了怎么没人接电话?”邹清荷站在街道上的电话亭旁边嘀咕道。 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个人,一只手按住了电话机。 邹清荷回过头来,眼里露出惊诧:“罗青珉?” “你发现了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他盯着邹清荷看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就象是猎人追捕猎物似的……罗青珉的来意不亲切,太压迫人了。立即想起了黄领班说过:“这个人最近就在娱乐城里转,不过他好象刻意避开沐玲的样子”。如果他为自己洗清嫌疑为什么不与柳大哥或者朱玲共事?危险的直觉立即窜上清荷的脑门,得想法子逃跑…… 邹清荷转了转视线,不巧啊,周围刚好没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邹清荷嘀咕,立即侧身往外跑。 拳头直接砸在邹清荷头上,拦腰把他挟上了一辆车,他搜寻了邹清荷的口袋,找到了微型的录音机。 第25章 生命的重量-24 邹清荷一醒过来立即发觉自己四肢被绑住了卷扎在一起,挣扎着不能动,嘴上也被大胶布给封住了。睁着眼睛瞧,只知道自己应该在一辆吉普车的后座底下,也不知道怎么给塞进来了,憋气啊。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陌生的味道。被绑架了,肯定是罗青珉绑架了他。 想着想着不由得有些慌乱起来:罗青珉要做什么?柳大哥与朱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都联络不上?自己穿着齐哥给他订做的鞋……不知道柳大哥什么时候发觉他失踪了……柳大哥应该有把定位接受器带在身上吧? 突然,邹清荷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有人来到车门旁边。从脚步声听起来不是一个人…… 空间太狭小了,他无法抬起头来。很快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声音也跟着充满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落:“我说罗队,过了这么久才想起老哥我?” “老李,别叫我罗队了,我已经停职了。”这是罗青珉的声音。 “暂时性停职嘛,等事情一过还是会官复原职的。罗队,我相信你。”回答罗青珉的声音中气很足。 邹清荷开动自己的大脑,努力地竖起耳朵,心情非常雀跃,把害怕的心思给压下去了。此刻他已经了解到上了车的另一个人就是柳大哥怀疑的那个李祥贵,罗青珉约了他见面,说不定可以从他们的谈话里得到不少的线索。 “老李,你真的以为我还能回去当警察啊。”罗青珉带着冷笑道。 “罗队怎么可以对自己突然失去信心呢,肯定能的。”李祥贵陪着笑脸道。 邹清荷滚动了一下发出动静来。 “噫?”李祥贵往后面张望了一下,车内的后灯没有亮,后面暗朦胧的视线下后座上没什么东西,倒是罗青珉的一件外套落在车椅下了。 “什么东西掉了?”老李问罗青珉。 “不知道。”罗青珉冷淡地回答。 “罗队请我吃宵夜,这是去哪家啊。” 车子在前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零星聊着天。 “老李,我只问你一句:贺萍把我儿子藏在哪里。”罗青珉突然语气一变历声道。 李祥贵一怔,咧着嘴干巴巴地笑了起来:“罗队在说什么笑话呢,我怎么听不懂。” “哼,你听不懂?还想继续瞒我!这几天我想了又想,想整我的人不少,最方便整我的人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你。想要对付我,只要收买了你事情就容易办了。范明青这几天在调查你吧,我无意中窃听到他向芦队汇报你的情况:听说你也学有钱人包了一个漂亮的外来妹啊,收入小过你的支出养了两房女人哪来的钱?很明显你在金钱上不干净。我调查了一下你的小女人,发觉她是贺萍的二哥前年从南方带北京的。这招儿用得太俗了,你这么精明也中了对方的美人计。哼,贺家那对兄弟,暗底里使阴招。当年他们伙同派出所的人毒打我的旧帐还没跟他们算过!”罗青珉口气带着诡异的阴森。 李祥贵额头在冒汗。 “你不是很能说的么?怎么不分辩?匿名信是你寄到市局的吧,贺萍死了,她的人头也是你建议砍下来对付我的吧。贺喜庆以前要是有这个胆子也不会轮到现在才布这个局来对付我!” 李祥贵继续保持着沉默,目光却飘向窗外,寻找机会脱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罗青珉,这小子心狠手辣,对自己的敌人绝对不会手软。 “说!”罗青珉暴喝道。 李祥贵吓了一跳。就连拼命稳住自己不要跟着车速滚动的邹清荷也被他这一声大喝吓得心肝乱跳。 “你在胡说八道!”李祥贵慌乱大声回答:“我没有!” “还想骗我?哼!你不是替王权山(注:故事中的此人是罗青珉从邹清荷的微型录音机里听到的,此人是北京城里事业有成的名商人)的老婆调查过贺萍么?” “是,是,是,我调查过贺萍,不过她身边可没有孩子。后来我打听过了,听说她有个孩子,不过,小孩在三岁时就已经死了。” “死了……”罗青珉喃喃道。他压根儿不知道当年贺萍没有打胎,他没有再去找贺萍那是因为他恨死了贺家兄弟……打不过他居然闹到派出所恶人先告状,硬说自己先动手的,还去医院开了一张验伤报告找他索要一笔庞大的医药费,还让派出所的人狠狠地对他拳打脚踢……那时,他才知道警察打人是正当的……经过那件事之后他才立誓当警察。后来寻找到机会,狠狠地报复了当年毒打过他的人。 可是,于琳居然打电话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啊,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悄悄地活在世上,那种突如其来的亲情与牵挂……从于琳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多么震惊啊。想到自己有儿子,这几天一直没办法好好睡觉……还没问出儿子的下落,第二天于琳居然煤气中毒死亡了……是谁杀了于琳?李祥贵还是贺家老大? 乘着他闪神之际,李祥贵左拳袭击他的侧劲,右手抽出手枪来对准他的头:“把车停下来,罗青珉你是条疯狗!” 那一拳很重,伤到脖子了,转不过来。 罗青珉没理会脑袋上指着的手枪,继续道:“于琳是你杀的吧,你一直暗中观察、跟踪我,上周五你知道我跟于琳夫妇见面了,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我跟于琳他们见面的事,只要用心调查肯定会从茶馆服务员嘴里得到证实。我跟他们俩分手之后,你继续跟在他们夫妇身后……找了机会杀了他们,然后嫁祸给我(罗青珉双手紧捏着方向盘,车子在全速前进,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的话影响,李祥贵持枪的手有些不稳)不对,你杀于琳早有预谋!安眠药还有罐装的一氧化碳……你早就认识了于琳,他们夫妇见到你并不意外。甚至有可能他们跟你合谋共同对付我,只是想不到你真要杀他们……哼!自以为聪明的蠢女人,如果是你先用安眠药迷倒他们不会好心地把他们展开他们的四肢平放在床上……他们服了安眠药躺在床上等你施行下一步计划。你打开了罐装的一氧化碳,关上了卧室的门,然后煲了粥开着煤气,走时打开了卧室的门拿走了罐子。” “死到临头还在编故事,停车!”李祥贵冷笑。 邹清荷非常着急,车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他想,前面的两个人在打架。接着刺耳的刹车声…接着车子滑行…接着“呯”的一声枪响,接着车子撞到什么……接着他撞到了头,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清荷,你千万别有事啊。”柳下溪心急火燎地从摩托车的后箱里拿出齐宁给他的定位接收器(大约有小脸盆大),看到上面的小红点一直是静止,从位置上看离风华娱乐城的车程大约有二、三十分钟的路程。自己从这边开车过去,可能接近四十几分钟。 从朱玲的嘴里,他知道了小部分情报:清荷失踪之前见过黄领班(他不知道此人是谁),罗青珉打晕了朱玲,有可能清荷被罗青珉带走了。 “你把黄领班带上!立即去XXX街。”柳下溪挂上电话,摩托车呼啸而去。 不好!定位接收器上表示清荷位置的小红点在移动!从移动的速度来看他在车上。 柳下溪一手握着仪器,一手驾驶着车辆,实在空不出手来打电话通知朱玲改变了地址。 标示着清荷位置的移动,渐渐偏离闹市……柳下溪超速行驶,大脑分析着罗青珉这么做的理由,设想着清荷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罗青珉到底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抓走清荷?如果是因为清荷掌握了某种情报的话,还不如直接询问情报的来源:黄领班啊。他击昏什么都不知道的朱玲摆明了暴露自己……这个人到底想些什么啊?假设他的行为不是没意义的,是怀着某种目的……对付他柳下溪?不对,自己手上没有罗青珉的罪证。那么,目的是什么?想要加害清荷吗?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啊,如果他要绑架清荷做得更隐蔽一些才正确,比如说等清荷出校门再绑架他…… 啊!柳下溪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他一着急,居然忘记了定位接收器上还有通讯录音功能啊。 把车停下,从后备箱里翻出耳机,插在定位接收器上,罗青珉与李祥贵的对话立即送进他的耳朵里……原来如此! “我知道罗青珉的目的了。”柳下溪喃喃自语:“他要以正当防卫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杀死李祥贵!清荷则是他的人证!为什么清荷一直不出声呢?”以清荷的性格来说,呆在车上听他们的谈话怎么会不出声? 听到了刹车声、枪声、撞击声……柳下溪惊恐地叫道:“清荷,你怎么样?”可惜清荷没有打开接听开关,无法听到他的呼唤。 柳下溪疯狂地亮着警笛,摩托一路狂奔…… “清荷!我的清荷,你千万别出事啊!” 第26章 生命的重量-25 罗青珉踢了踢李祥贵的尸体,他下了车看着车头撞在车道的护栏上,车已经坏了。他站着没动,不远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嘴角挂着刻薄的冷笑。 “哥儿们,要不要帮忙啊?”有车行驶到他身边,停下车来好心地打声招呼。 “不用,多谢。我已经叫了车。”罗青珉摇了摇手里的电话,从容不迫地回答。 “哥儿们开车要小心啊。” “是啊……”他拖长声音道。 “那我走了,自己保重。”车子继续它个人的旅程,没有管罗青珉这档子闲事。 周围一片空寂,他突然弯身对着车镜,看了看自己的脸,伤处还没肿起来啊。 罗青珉打开后座的车门,从里面拽出邹清荷,发现邹清荷已经昏了过去,撕掉他嘴上的胶布,松开捆绑他四肢的绳子。 罗青珉一手抱着他,一手拨着电话…… 身后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早已关掉警笛的柳下溪紧张地注视着前面的距离:五百米、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啊!看到了,前面撞坏的车子旁边站着抓了邹清荷的罗青珉。 柳下溪把手里的定位接收器当成武器直接朝罗青珉砸去,一边大声喊道:“放开他!” 罗青珉回过头去,刺眼的灯光晃花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眼帘。手里的邹清荷砰的一声落在车身……然后滚落在地上。他纵身跳开,避开了柳下溪丢过来的攻击物。他翘起了嘴角:来得好快! 摩托车腾空飞跃,柳下溪空中腾挪闪身连带着车子一起180度转身,身法之美妙连罗青珉也忍不住想喝声彩。 摩托车闪开了吉普,柳下溪借着自己优秀的控制能力让自己与摩托车稳稳地落在罗青珉的身边。 柳下溪迅速抽出手枪,指着罗青珉的头道:“举起手来!” 罗青珉举进了双手,微眯着眼睛道:“柳队是什么意思?” “你绑架了邹清荷,杀了李祥贵。”柳下溪举着手枪慢慢地向他靠近。 罗青珉嘴角抽搐:“柳队随口说话不牙痛啊。” “有什么话你对法官去说吧。”柳下溪见他并没有反抗的意思,把腰上的手铐直接扣在罗青珉的手腕上。 罗青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柳队来得很快,难道在你弟弟身上装了追踪器?” “你说得没错。”柳下溪把枪插回枪套,分别拨了朱玲、芦军的电话,把情况简洁地说了一下。 真的装了跟踪器?罗青珉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他搜过邹清荷的身并没有找到什么追踪器。难不成是柳下溪吓唬自己的?不对,没有追踪器没这么快找到他们。他甚至连李祥贵死了也知道……柳下溪果然不是一般人啊,还是小看了他。唉,失算啊,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收好尾局……逃还是不逃?逃的话罪名便确定了,今后只能背着逃犯的身份……不逃还可以找律师扳回……自卫杀人虽然无罪,但现在却被柳下溪指控绑架邹清荷,按这样的逻辑延伸下去的话……李祥贵的死有可能被人指控他预谋杀人了。 柳下溪强压着内心的慌乱朝邹清荷走去。 “哎哟!好痛哦。”邹清荷茫然地翻了一个身,他摔落在地上之后人反而清醒过来。抱着头睁开了眼睛朦胧中居然看到柳下溪朝他走过来,惊喜道:“柳大哥?” “清荷。”柳下溪只觉得双膝一软,几乎站立不稳,躬下身来一把抱住了他。 落在柳大哥温暖的臂膀里,邹清荷稳了稳呼吸,心定了下来。他的双目渐渐能适应周围的光线了,他看到罗青珉就在柳大哥的身后,目露凶光缓缓地朝柳大哥逼近…… “柳大哥,我怎么在这里?”邹清荷用尽全身的力量把柳下溪整个身子往旁边一翻。 柳下溪迅速明白了邹清荷的意思,他把邹清荷抱起来,闪身与罗青珉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再把清荷扶着站在自己身边,冷冷道:“罗队长,人生命的重量重于一切事物,你难道忘记了当警察时的宣誓么?” “……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懂什么!”罗青珉扯出一个冷淡的笑脸,慢慢地笑出声来,渐渐地变成了狂笑。 柳下溪紧盯着罗青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邹清荷掏出自己的微型录音机,发觉原先只录了三分之一的带子已经录满了音。他相当诧异地看了看罗青珉,他记得自己录完黄领班的话之后就把录音机给关了,看来罗青珉在绑架他之后打开了录音机,甚至有可能拿走了它,然后在柳大哥到来之前把录音机塞进自己的口袋。 邹清荷把录音倒回最初,一边插上耳塞放进柳下溪的耳朵里。 柳下溪听着听着站直了身子…… “杀人,栽赃嫁祸,你做得太急了!”柳下溪把邹清荷护在身后,重新举起了手枪对准了罗青珉的脑袋:“不管自以为多聪明的人,一急就容易出错,你也免不了露出破绽来。” “哈哈哈哈,轮到你来编故事了啊。” “是不是编故事你心里有数!清荷从黄领班那里录的口供得知贺萍的情夫是王权山,你根本没按正常的侦破方式直接找他本人以及他老婆确认,就一口断定李祥贵接受过王权山的老婆委托调查过贺萍,你还真是胸有成竹啊。无论换成谁处在你目前的处境,肯定都会先找王氏夫妇查证此事,而不是找李祥贵摊牌引起他举枪对着你。” 罗青珉再次冷笑:“笑话,故事虽然编得精彩请拿出证据来!” “于琳的死的确找不到证据!不过,你自己却把作案的手法说了出来。只不过你把自己做的事推到李祥贵身上了,你诱发李祥贵先动手,然后选择在这个夜间车辆稀少的地方动手杀了他。不过贺萍的死却有证据的!” 罗青珉不怒反笑:“你说贺萍是我杀的?” “贺萍的死……他们原本的目的只想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吧。黄领班向王权山老婆说出于琳与贺萍有旧怨,王权山的老婆找到于琳并委托她打掉贺萍肚子里的孩子吧!于琳在贺萍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贺萍因此而死,于琳很不安,匆匆地与自己不爱的男人结婚来逃避现实。知道此事的李祥贵与贺喜庆联手打算用此事来嫁祸给你,才有贺萍人头出现在白玉兰树下,并强迫于琳配合他们做第一报案者。于琳知道你接手此案之后等了几天,心里一直非常害怕思前想后,找你出来把事情说给你听并请你帮忙。于是,你与于琳协商了一个计策:就是让于琳假装被害人,以煤气中毒来假死,嫁祸给李祥贵。你们原来的计划是:等于琳清醒过来就指控李祥贵,那天晚上于琳肯定也约了李祥贵到她家见面。而你在李祥贵离开之后进了她家施行你们的计划,只不过你并不想让于琳活着,你憎恨被人利用被人背叛。从小,你的个性太好强,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有仇必报的人。” “哼,胡说!” “我问过张婷婷了,她说过有关老王的事她告诉过你,而你吩咐过她万一有人问起可以把她见到的事说出来,却不能告诉别人她告诉过你。造成老王的死因是贺庆余那一块石头伤了他的后脑,三月二十三号下雨山路滑,老王因后脑的伤引发头昏摔倒在地,大脑受伤的血管爆破而死。你藏起老王的尸体打算对付贺家兄弟吧……” “越说越有意思了,你倒说说看,我怎么能靠这具尸体对付贺家兄弟?” “可惜你根本还没来得及施行计划,就被匿名信招来的我们打断了。这里面有一个极大的漏洞。” 罗青珉没理会他。 “清荷与黄领班的对话中根本没有提到‘李祥贵’三个字。” “是啊,我当时是拿着李祥贵的相片给黄领班辩认的。”邹清荷从柳下溪的肩膀后伸出头来大声附和道。 “你直接把李祥贵找来,说道:‘你不是替王权山的老婆调查过贺萍么’请问你从哪里知道邹清荷与黄领班对话中的‘这一个人’就是李祥贵?” 呼啸的警笛声中罗青珉被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包围了。 朱玲越过众人直接走到罗青珉面前,一直瞪到罗青珉别开了眼睛。 “啪”的一声,耳光重重地落在他脸上:“人渣!” 这耳光掴得有力响声很大,邹清荷想:肯定很痛(他不知道罗青珉曾经敲昏了朱玲)。 第27章 生命的重量-26 邹清荷看着罗青珉被芦军他们带走了:“柳大哥,你说他会认罪么?” 柳下溪摇头:“以他的个性来看只怕不会认罪。我得搜集足够的证据才行,光推理定不了他的罪行。清荷,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去医院了,你看你看,我都没事了。”邹清荷活动着四肢,虽然有些地方隐隐发痛,他认为不要紧的。 “朱玲,麻烦你把摩托车开回局里去。”柳下溪把车钥匙丢给了朱玲。瞪了一眼邹清荷,拥着他坐上了载朱玲与黄领班前来的计程车。 “他怎么办?”朱玲追了他几步,指着跟在她后面的黄领班道。 “柳大哥,我答应过黄领班……” 柳下溪听过他们之间的对话,知道邹清荷答应黄领班不把他卷入案子里的条件。叹了一口气道:“朱玲,你先送黄领班回去吧。” 黄领班凑到车前:“小邹,你没事吧?” “我没事。”邹清荷叹了一口气:“我担心玲姐有事。” “她?”黄领班眼珠子一转,明白了。他是机灵的人,亲眼看到朱玲打了被抓的帅气男子一个耳光,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带有桃色的味道。 “……”邹清荷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被抓的罗青珉是朱玲的男朋友……被柳下溪握住了手。也罢,人家的私事他不能多嘴。 在医生的建议之下,柳下溪让邹清荷今晚留在医院观察一晚,等明天全身诊断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住院治疗。 “你!”等医生护士一离开,柳下溪想要口头教训邹清荷几句,谁知道邹清荷抢先把被子盖住了头。 “你……”柳下溪坐到了床边,叹了一口气。 邹清荷悄悄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柳下溪的手,赔着笑脸道:“柳大哥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儿的。” “你没吓破胆!”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柳下溪不忍心继续责怪他。清荷受到惊吓不比自己小啊。 “胆子……其实是吓着吓着变大的。”邹清荷当然害怕过:“克服了害怕的心情之后觉得自己简直是无所不能的人了。” 柳下溪想笑又想哭,半晌没出声,此刻在心里下了决心今后不能让邹清荷再涉入危险中了。 “柳大哥,你说罗青珉为什么要绑架我?” “这一点我也想不透。从知道有人寄匿名信到市局之后,我们参与这件案子。我想这件事有可能涉及到警方内部的人,我前后分别怀疑过三个人:老崔、罗青珉与李祥贵。当矛头指向了罗青珉的时候我打消了对他的怀疑,我认为没有人会想尽办法谄害自己(说到这里,柳下溪苦笑了一下)。我取消对老崔的怀疑是于琳煤气中毒之后,我在电话里问过老崔:于琳的头发是长还是短,林志方的身高与体型。老崔很干脆地回答道:不知道。他回答解除我对他的怀疑。老崔对罗青珉有个人偏见,我让他去南方找贺萍的二哥省得他在这件案子里横加一笔。而李祥贵的言谈举止加深了我对他的怀疑。表面上看李祥贵与罗青珉交情不错,他那自私的行为更加显得不合理,身为老刑警立场不坚定,很容易受环境影响,虽然他与案中的被害人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古怪的地方太多了。唉,李祥贵的死也有我一部分责任啊。” 邹清荷握住了柳下溪的手:“柳大哥,不能怪你!罗青珉太过份了!玲姐肯定很难过。唉,罗青珉太坏了。” 柳下溪苦笑地摇头,反手拍了拍清荷的手背:“你不用担心,朱玲会度过这次的难关。罗青珉急着要杀掉李祥贵一定有我没想到的理由……这案子还需要仔细地搜寻罗、李两人的家,还有贺氏兄弟的口供与王权山夫妇的供词……唉,我一直以为罗青珉停职之后会来找我共破案子的,虽然对他有所怀疑,一直不愿意把他当成凶手啊。” 第二天,邹清荷的身体检验出来了,没有大碍,全是一些外伤。 柳下溪还是让他住在医院里。 因公受伤,邹清荷享受了一下公费医疗的待遇。 确信邹清荷的身体没有伤筋动骨,只需要静养几天就能把淤伤养好,柳下溪让他好好住一二天院,自己回去报到了。 芦军与范明青等人都在。 “林志方脱离了危险,偶尔会清醒一下。医生说了再过几天他能开口说话。”江长源带着难得的笑容道。 这是好消息啊。 “罗青珉私下见过林志方没有?”柳下溪问。 “林志方是谋杀案的幸存者,我们把他严格地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他。罗青珉应该没有见过他。” “罗青珉有没有可能知道林志方清醒过来?”这也许就是罗青珉急着动手杀李祥贵的理由吧。 江长源迟疑了一下:“这个啊,如果他问了林志方的父母可能就知道了。我们把林志方隔离之后,也没有让他的父母见到他。不过当林志方脱离了危险,我们通知了他的父母让他们早一天放心。” “什么时候通知他们的?” “前天晚上。需要我找林志方的父母确认吗?” 柳下溪点头。 范明青私底下告诉柳下溪:李祥贵在经济上很有问题,近几年来私底下有无数笔来历不明的款子,在外面还学有钱人包了二奶。从他二奶家找出他留着的一些有身份人物的隐私相片,估计他暗中勒索有钱人。 “昨晚我取了李祥贵的指纹,发觉于琳他们的新居的玻璃杯上有他的指纹。” “啊?!”柳下溪点头,看来他的推测没错,那天晚上李祥贵的确到过他们家。 芦军这边没有从罗青珉家里搜寻到有用的线索。唯一的好消息是:老崔他们确定贺庆余就是砸了老王后脑的人,他老婆的头发与现场发现的头发吻合。这对夫妇在押回北京的路上。 “贺萍死了。”柳下溪一坐下来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据调查做钢材生意发家的)王权山一怔,不相信地道:“胡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了就死了?”他显然不知道警察找他侦讯的理由是什么。 “我们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王权山半天保持着眼珠不曾转动,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有泪水泛出来。然后,他用右掌遮住了自己的眼帘:“怎么死的?” “有人在她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流产的同时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是谁做的?”他磨着牙道。 “不想她生孩子的人。”柳下溪轻叹了一声。 王权山没出声。 瞧他的模样不想说话,柳下溪只好继续说道:“她的死不是意外,我们想知道你怎么认识她的,听说她以前有一个孩子。” 王权山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眼圈红了:“是的,她以前有一个儿子,病死了。我认识她有几年了,她在做小工儿子生病没钱医,我当时给她出了钱。那孩子得的是急性肺炎,没医好死了,她很伤心,我常去看她。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 “你们夫妻的感情好不好?” “……一般吧。” “贺萍住在什么地方?” 王权山写了一个地址。柳下溪把纸条给了朱玲:“你和小陆去看看。” 王权山的老婆很富态,眼帘上的肥肉挤压着眼球越发小了些。 她的口气很不好:“找我来做什么?我忙得很!” 柳下溪把李祥贵的相片放在她面前:“认识他吗?” 眼皮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立即摇头:“不认识!” 柳下溪再把黄领班、于琳以及贺萍的相片摆在她面前,回答柳下溪的还是摇头。 “你有子女吗?” “有一个女儿。”带着戒备的眼神看着柳下溪。 “女儿啊……”柳下溪略有所思地看着被她推回来的相片,除了黄领班的那一张,把其他三张推回她面前:“你还是说实话吧,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 她把目光落到相片上,怪异抖动着满脸的肥肉:“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说了啊。”柳下溪手指敲着自己的鼻子道。 “他们胡说的。警察同志,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着急地向前凑了凑。 “真的是胡说?”柳下溪眼睛一瞪,威力猛增。 “……他先找上我的。”她投降般地舔了舔自己油光发亮的嘴唇,戴着大大金戒指的无名指指着李祥贵的相片:“去年的十月吧,这个人突然约我见面,说有我丈夫外遇的证据。我又气又急,给了他一些钱请他摆平那个狐狸精。他说他是警察不方便出面,让我找这个人(指了指黄领班的相片)。后来,这个人告诉我狐狸精怀上了权山的孩子,我气得发疯,正巧权山出国了,我让人教训了狐狸精一顿。狐狸精躲了起来,我怕她等权山回来之后对付我,托这个警察找她的落脚地。这个姓黄的告诉我狐狸精有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她(指着于琳的相片)。她收了我的钱,答应帮我打掉狐狸精肚子里的孽种。前两天这个警察又找上了我,说是狐狸精死了,要我给他钱,不然要抓我。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想要杀人啊。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贺萍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柳下溪摇头,一系列的谋杀从这里开始的啊。 《生命的重量》至此完结。多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 下个故事将是《滴血的悸动》是一桩高中校园的惨案,请各位亲多多支持。 下一章将是番外《不想凋谢的桃花》是下溪与清荷甜蜜的生活篇,以及本案的梳理与最后的取证。中秋将有特别甜蜜的柳三少与齐宁的番外《柳三的反攻之路还在远方》   第28章 番外 不想凋谢的桃花-01 从柳大哥离开之后,邹清荷打了针吃了药,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发觉身上那些擦伤撞伤的疼痛完全消失了,感觉一身轻松。 他不是自然醒来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大呼小叫把他给吵醒来了:“小邹!”“清荷,你不要紧吧?”“嘘,安静!这是医院。”“他是不是住这个房间啊?”“肯定是的,我打听过了。” 门被大力地推开了,首先冲进来的是姜远华,接着他宿舍里的黄随云、丁随显还有陈佳俊和老大以及一些同学提着水果陆续进来了。病房立即塞满了人,最夸张的是他们还带着香喷喷的鸡汤来。看来自己的人缘很好哩,来看他的同学居然有双位数。 姜远华的动作快,直接扑到床边,掀开被子就要检查邹清荷伤在哪里了。 陈佳俊一把拉住他,这影响多不好啊,这么多双眼睛在看呢。 “你们怎么来了?”邹清荷抓住了姜远华伸过的狼爪子,一边道:“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你们瞧。”他伸出手腕来,绑过他的绳痕只留下淡淡的印迹了。“我明天就会回学校去上课的。” 陈佳俊伸出手来摸着清荷的额头,一边道:“这孩子病得太重了,这脑子是不是给砸坏了啊?噫,没发烧啊。” “胡说什么呢?”邹清荷嘟起了嘴。 “清荷,明天周六,没有课啊!”连老大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啊?”邹清荷一怔,难道他睡了二天一夜? 看着邹清荷沮丧地垂着头,陈佳俊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啦,头没被撞坏,我们问过医生你的病情,你还年轻好好休息几天就恢复过来了。” 同班的同学给他带来了笔记,闲聊了一阵之后大部分都走了,只剩下他的几个死党了。 “听说你被犯人绑架了。”姜远华时刻从头到脚地关注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听到这事时吓得要死。” “嗬嗬,我做了一回警方的卧底,本来只是私下调查的,谁知道犯人沉不住气跳出来绑架我,幸好我大哥赶到了。”傻笑了几声,被几只巴掌同时拍到了头。 “这么危险的事还笑得出来。”丁随显教训道:“邹清荷同学,你不是警察,维持社会治安的事由他们来做!” 黄随云卷起袖子:“犯人在哪里?敢绑架你,不教训他一顿我不姓黄了。” 邹清荷心里暖暖的,有这些朋友真好。黄随云的头发长长了,也没听他再说起当和尚的事,个性也恢复以前的旧模样了。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佳俊一边把他女朋友煲的鸡汤盛了一碗给他,一边问。 “其实你们更想听故事吧?”邹清荷喝了一口汤,嗯,味道不错。 “主要是看你的,见你没出大事,现在想听故事了。”老大老实,有什么就说什么。 门开了,柳下溪和朱玲一起走进来,看到这一群同学规规矩矩站起来向他们问好。柳下溪便笑了起来:“你们来看清荷了?” “嗯。柳哥来了啊,把小邹牵连进去的案子结了吗?”姜远华跟他最熟,立即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饭菜。 “结了。”朱玲笑着替柳下溪回答道。 邹清荷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找到伤心失意的影子,放下心来道:“玲姐,案子结了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是啊,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我正打算回家睡一觉呢。”说笑了几句朱玲告辞了。 看着她的背影,清荷转头问柳下溪:“朱玲她没事吧?” “她很坚强,这事给她的打击没你想的深。” “朱玲、于琳……朱玲、于琳……朱玲、于琳……”邹清荷喃喃地念道。 “怎么呢?”姜远华问。 “这两个人的名字突然听起来有点相似。”黄随云道。 “你也这么觉得?”邹清荷兴奋地点头:“柳大哥,你说,罗青珉当年喜欢的人会不会是于琳?不对啊,既然喜欢于琳,后来怎么不去追回她?” 柳下溪显然没想过这件事,有些意外道:“这个啊应该与罗青珉的个性有关,他不肯轻易原谅别人。当年罗青珉与贺萍的事是于琳告诉贺家兄弟的。贺家兄弟找上他直接用拳头说话,罗青珉狠狠还手了,把贺喜庆的命根子踢爆了。罗青珉被娄县派出所的干警们抓了去,赔了一笔款并被暴打了一顿。赔的这笔款子直接影响了罗家的经济,无法供罗青珉上好大学。罗青珉恨上了暴打他的警察们,恨上了贺家的人当然也恨于琳。” 邹清荷点头,原来是这样子的。看着柳下溪的脸上的神色很轻松的样子,相信这案子真的结了,不由得高兴道:“柳大哥找到罗青珉犯罪的证据了?” 柳下溪笑着点头,看着这几颗围上来的脑袋道:“你们都想知道?” 每颗头都在乖巧地往下点。 “你们是不是需要保密?”陈佳俊问。 “案子破了就不要紧了,你们多了解一些社会上罪恶的事情也算是另类教材吧。”柳下溪把买来的饭菜放下:“等清荷吃完饭再说。” 为了大家能尽早听到案子的来龙去脉,清荷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看着怀有强烈兴趣的几双闪亮的眼睛,柳下溪慢慢说起这次的案件来:“先说说罗青珉这个人吧。除了清荷,你们几个还不知道他是一位能干的警察同时也是非常自私、自以为是的人。我想他扭曲了‘不同接触理论’里的:‘在犯罪动机和内驱力的形成方面,主要是从人际接触中获得错误观念,即犯罪比不犯罪有利,使违法心理战胜守法心理。’” “隔靴搔痒,柳哥快点从头说起来吧。”姜远华催道。 “不能急,慢慢说你们才会明白的。这案子有两股线头,第一股就是六、七年前罗青珉与贺家三兄妹加上于琳等人之间的恩怨。第二股线头就是贺萍现在的情敌,王某某的老婆要打掉她肚子的孩子。这两个线头相互牵扯才造成数人死亡的局面。我从第一股线头开始吧,当罗青珉、贺萍还有于琳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三人同校读书,两个女孩认识了高年级的优秀学生罗青珉。也许两女孩同时动了心思,只不过贺萍比于琳胆大热情,长得又漂亮……无论一开始罗青珉的目光落在她们谁身上,他最终在两人之中选择了贺萍。年少冲动的结果就是贺萍怀孕了,数年前的家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贺萍的两个哥哥从于琳那边知道了罗青珉的名字,直接找上学校打他,结果是两败俱伤,双方都把对方恨之入骨。这件事或多或少改变了五个人的命运。其中最惨的是贺萍,她被学校开除也无法在家里立足又被好朋友背叛,她选择了到北京来做小工,独自生下了孩子,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体会啊。后来她的儿子生病了,她出不起治病的钱,遇到了王某某,这个人出钱帮助了她,常常过来安慰她。儿子最终死了,她与罗青珉最后的联系也消失了。后来,她做了王某某的情人。贺家的长兄自从那一次事件之后不能人道,心里堆积的怨恨越来越深,为了掩饰自己身体的缺陷他结了婚找了一份火葬场的工作。几年之后,拿着当年罗青珉赔偿款独自去南方闯荡的贺家老二回来了。贺家老二很会做生意,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事隔数年,贺喜庆不想放过罗青珉,有了钱作为后盾他们兄弟开始实行报复计划。要找罗青珉的下落并不难,他们调查了一番之后发觉罗青珉的搭当李祥贵相当有问题,他们兄弟从李祥贵身上着手,给他找了一个女孩子,也给了他一笔钱。李祥贵本来意志就薄弱受不起这个诱惑答应了他们。不过罗青珉防范心很重,李祥贵并没有直接的机会打击到罗青珉。李祥贵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暗底里调查了贺氏兄弟与罗青珉的往事,并找到了贺萍。发现了贺萍与王某某的私情。李祥贵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直接去找王某某的老婆,弄了一笔钱。这两股线头到这里缠在一起了。” 柳下溪的话说得太长,邹清荷赶紧给他端来还温热着的鸡汤。 “贺氏兄弟的报复为什么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啊?”姜远华问。 “条件没成熟。”邹清荷回答道:“前几年,贺家兄弟还没有经济基础,后几年他们弄不倒罗青珉了。李祥贵是警察比他们更懂法律,他喜欢发财,却不想让自己为了别人的仇恨去坐牢。” “是啊。”柳下溪放下碗:“李祥贵也是狡猾的人。他帮王某某的老婆出谋划策自己并不动手,这位嫉妒的妻子找到了于琳,让她出面打掉贺萍肚子里的孩子。唉,于琳这个人……”除了摇头叹息,柳下溪也无法形容她:“于琳开来了藏红花混在贺萍安胎的药里引起了流产与大出血,贺萍死了。贺家兄弟以为她的死是身体没调养好的原故,对她第二次未婚怀孕的事心里也难谅解,想把她火化。到最后打消了火化的念头,把她给埋了。知道贺萍死因有疑的李祥贵在这个时候找上了贺氏兄弟,他收到了风声,听说上面要整治警察内部的暴力与腐败。李祥贵知道罗青珉在破案的过程中常常使用暴力,认为是机会扳倒他了。他没有告诉贺氏兄弟贺萍的真正死因却说可以因此事把罗青珉引入圈套里。他联络到造成贺萍死亡的于琳,强迫她加入他们的计划。人头由贺家老二带进桃花涧的,丢完人头回来,贺家老二心慌地发现他老婆与桃花涧的工作人员在争吵,他一时惊慌拿起石头砸了对方的后脑。被砸的人就是本案中第二个死亡的无辜者老王。贺家老二夫妇伤了人自己也很害怕,甚至没确定对方有没有事立即丢下这边的一切逃回了南方。伤人的事也没跟他大哥与李祥贵等人说。老王没有当场死亡,过了几天在下雨的傍晚摔倒导致受伤的血管破裂而瘁死。老王与罗青珉的老家住在同一镇子上,最初没引起罗青珉的注意。后来,贺萍的人头被参与计划的于琳发现并报了警,罗青珉接手人头案,认出了报案者于琳。罗青珉最初没认出贺萍来,他在调查中把注意力放在了老王的死上,也从目击证人嘴里知道了伤了老王的人是一对男女。案子落在罗青珉身上之后,李祥贵实行他需要做了那部分:投匿名信告罗青珉。这案子罗青珉感觉到奇怪,他并没有急于破案打算等人头修复后确定死者的身份才开始调查。李祥贵的匿名信起了作用,市局派人插手这案子,我也是参与人之一。贺萍的人头修复之后罗青珉认出了她,报案者于琳的立场显得很有问题了。而同时于琳在恐慌之中把事情都跟丈夫说了,而他丈夫不赞同她被人胁迫一错再错,主张她跟警方坦白,当然她丈夫也不想她坐牢,想私下找罗青珉解决此事。他想:对方要对付罗青珉,罗青珉是处理此案的刑警队长有一定的权限,只要他愿意就能包庇于琳躲过惩罚。而罗青珉知道有人在私下谄害他应该会与他们合作的。在他的努力劝说下于琳先约了罗青珉。三个人见面了之后罗青珉了解了事件案子的来龙去脉之后迅速想出了一个计划:要他们夫妇先变成被害人引李祥贵进入圈套。于琳夫妇约了李祥贵来他们家留下了指纹,等李祥贵走之后夫妇两人服用安眠药昏睡,罗青珉进了他们家,布置死亡现场,并带了一氧化碳罐真的要让他们死嫁祸给李祥贵。而他自己一推测认定了伤老王的就是贺家兄弟之一,也想好了对付贺家兄弟的计划。才有打电话给火葬场让那边登记老王火化的事,自己请人把尸体放到法医那边解剖查出老王的死因。一切都按罗青珉的计划进行着。可是,于琳丈夫的父母比他先一步发现了儿子儿媳煤气中毒,别的警察插入这案子,打乱了他的步骤。而这天晚上他又被上面停了职完全脱离了案件。他的愤怒我们可想而知了。他恨李祥贵恨得咬牙切齿。调查于琳夫妇中毒一案的警察根本没把案子往李祥贵身上想,他只得自己动手对付李祥贵了。他在贺萍生前工作的场所寻找对付李祥贵的办法,想找出李祥贵利用于琳杀死贺萍的证据,这样的话李祥贵杀于琳灭口的推理成立。几天过去了,他并没有找到对付李祥贵的有用信息。他在这里发现了当卧底的清荷,加上他听说了于琳的丈夫清醒过来,害怕于琳的丈夫会把真相对警方明说。只好挺而走险自己动手杀李祥贵了。这时的他完全乱了方寸,他想找一个可靠的目击证明李祥贵先动手杀他,他是自卫杀了李祥贵的。他找上清荷当这个目击者,清荷还是学生,对这个案子一知半解的,又不是正规的警察很合适当他布局里的棋子。加上清荷调查到一部分事实,这部分事实正是他需要的情报。罗青珉约来了李祥贵,把案子真真假假地说了一番,李祥贵又怕又急,果然中了他的圈套,先出手打了他,并掏出手枪对准了罗青珉的脑袋。罗青珉的身手好过李祥贵,他控制着方向盘突然给车加速,李祥贵在狭窄的空间争斗不过罗青珉,而且也没杀人的胆量,罗青珉握住了李祥贵抓枪的手,扭过来扣动了扳机打在李祥贵的头部,李祥贵当场死亡,罗青珉故意把车撞上了防护栏。接着他要做的就是造成意外杀死清荷吧,没多久我赶到了,救下了清荷。” “天啊,清荷你差点见阎王了!”几个死党看清荷的目光有再世为人的激动。 “不对啊。他想杀我不会给我松绑的。”邹清荷疑惑道。 “这是他自己招认的。”柳下溪摇头:“他没想到朱玲会说出是他打昏的。他绑架你的时候没有任何目击者,他原计划把绑架你的事情推到李祥贵身上。最后车子漏油爆炸,你死在爆炸中,他身手敏捷躲过一劫,作为证据的录音机弹出来落在一边。” “好毒的心!”众人唏嘘。   第29章 番外 不想凋谢的桃花-02 与好友们告别之后,邹清荷让柳下溪办出院手续,自己先去停车场等他。今天柳下溪开着他三哥的那辆车来的。钻进了车里,亮了车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突然闻到桃花的香味一回头看到后座上放着盆栽的桃花,树很矮,却细枝很多,满满的都是花蕾,有几朵开得艳丽,是重瓣的。桃花树可以盆栽?从来没见过哦。 “噫?这盆桃花哪里来的?难道是柳大哥去花市买来的……” 柳大哥和桃花……嘿嘿,邹清荷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也不搭调嘛。 “笑什么?”柳下溪上了车,右手摸着清荷的后脑。清荷没梳头发,发尾翘了起来,怪好玩的。 邹清荷反手指了指后面的那株桃花树:“柳大哥想走桃花运啊。” “我的桃花运不就是你么?”柳下溪含着笑,侧过身来狠狠地吮吸着清荷的左耳垂,一直等清荷的脸上泛出桃红色为止。 “柳大哥!”邹清荷嗔道。 “你这里就象桃花的花瓣儿,你不喜欢桃花吗?” 邹清荷欣赏花各色花花草,家里的天台上安置着他弄来各色植物呢。 “喜欢啊,你特意去买的吗?”邹清荷闪着眼睛,想着高大严肃的柳下溪同志穿越花市里去买这盆桃花的事就想笑。四处张望了一下,停车场没有人,乘柳下溪发动车子的时机飞快而大胆地在他嘴上偷了一个吻。 柳下溪眨着眼睛,停下启动车子的动作。回头看他,看得清荷脸红红的,便伸出手臂来斜搂住他,低声唤道:“清荷。” “嗯。”邹清荷有些害羞地闭上眼睛。 “清荷,清荷,清荷,清荷。”喃喃的呼唤声混杂着气息,从皮肤钻入了清荷的血管,舌轻轻地舔着唇线,清荷自觉地启开了嘴唇,舌钻了进去,顶了顶清荷的小舌尖,搅拌旋转着反客为主地放肆地侵吞着地盘。 呼吸急促了,温度升高了。 清荷大力地吞咽着,嘴里的津液被抢夺了,全身的力气从这里被吸走了。只有紧紧地攀附着强壮的腰肢,经过鼻腔流入肺部的空气里含有桃花的甜香。 舌被吮吸着,有咪咪的痛楚更有丝丝怪异的快感,似根根无形的连线,酥酥的软,掉了半边身子,从心尖到脚心到头顶,轮,回,转,辗。 理智回来的瞬间,邹清荷会这样想:柳大哥是不是想吃掉自己的舌条啊。 不够的。 柳下溪全身发烫,只怕身体要自燃了。 恨不得把清荷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没有间隙地紧搂在一起,唇舌交缠,还是得不到满足啊。 想要他。 想进入他的身体里啊。 外面的脚步声扯回了他脆弱的理智,差一点在这里要了清荷。 松开了清荷,柳下溪坐正了身子把背靠在沙发车椅上。斜眼看着清荷,红红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艳红湿润的嘴唇,正缩在椅子上轻喘着气息……不行了,再看下去怕要流鼻血……自己的自控力越来越差了。 柳下溪开着车出了医院,用左手掌控着方向盘,右手搂住清荷的肩膀儿。 清荷斜倚在他身边有些懒洋洋的样子。 “清荷。” “嗯。”邹清荷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以后不准你冒险了。” “哦。”清荷乖巧,不在这种情况下反驳柳大哥。以后的事遇到了再说,其实意识到自己被绑架的时候他也很害怕。虽然相信柳大哥会来救自己,但恐怖的感觉很不好受。自己要是能反击对方就好了。 “你不能有事。”柳下溪叹息道。清荷早已是他血肉的一部分了,是他不能分割的心脏啊。 “柳大哥,我应该多锻炼身体,觉得自己太弱了,你帮我列一份练习表吧。” 柳下溪没说话。细想了一下:没错,清荷胆子不小,好奇心又重,这样的本质遇到危险的机率太高了。要想杜绝危险,只有他自己变强到能保护自己。 “好!”他点头。 邹清荷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很容易满足的。 到了家。柳下溪想把桃花放在客厅里。 “放进卧室吧。”带香味的花放在卧室里睡起觉来很舒服的。 “这盆桃花是老王的妻子王姨给我的。”柳下溪听清荷的话把盆栽放到床头柜上。 这盆桃花树干有清荷的手腕粗,虽然短却有裂开又融合的风霜味儿,一半的树根裸露在土壤外,跟艺术品式的。众多的树枝纤细狭长,被花蕾压得高低不平相互之间错落有致。零星数朵盛开的桃花比人的笑脸还灿烂。真好看。 “你去看王姨了?她还好吗?”邹清荷问。 “她回去照顾花草去了。身体好多了,我把老王的死因告诉她了。” “唉。”邹清荷叹了一口气。 柳下溪从后面抱住了他,安慰道:“王姨坚强地站了起来。你不用担心,她喜欢花花草草会继续老王的遗志,好好地培育兰花。我们有空的时候就过去看她吧。” “嗯。”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悲伤的情绪慢慢地从心底里退却,隔着衣服感觉彼此的体温…… 邹清荷明显感觉到身后的躯体不同寻常的热……知道柳下溪动了情欲。自从柳大哥经手这案子以来两人之间没有做了……想到这里,邹清荷不由得侧过脸来磨了磨柳下溪的脸皮子,有些害臊道:“还没洗澡呢。” 柳下溪轻轻地笑了,拦腰抱起了清荷坐在床边:“等一下再洗……清荷……我,我想要你了。”一边轻声呢喃,俯在清荷的颈边,轻轻咬着他随着呼吸上下滚动的喉结。 清荷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从脚底窜到后颈,他颤抖了一下没有出声。柳下溪的手从下摆伸进他的衣服,抚摸着他的身体,手指沿着平坦的小腹往上摸,摸到一颗乳头,轻轻地揉捏着。另一只手从解开了他的裤头伸进去,隔着内裤,猛地握住了他的私物,肆意挑逗。 “啊,柳大哥……”清荷忍不住呻吟了出来,臀部往后蹭了蹭,柳大哥那已经硬挺的东西就顶在他的股沟处,热度灼人。 轻轻地裉去衣物,柳下溪把清荷放在床上,清荷的身躯日渐成熟正逐渐脱离少年的青涩,由圆润走向男性的健美。背肩上奶白色的皮肤有着一些青紫的痕迹,那是撞伤的淤痕。柳下溪把吻印在上面,一点点艳红无节奏地布满了背部。 邹清荷努力地翻转身来,抱住了柳下溪的头,大腿缠了上来,摩擦着皮肤,嘴里喘着气儿道:“摸摸,柳大哥,摸摸。” 柳下溪笑了,他没碰清荷的私物,那话儿翘得老高压在床上难受。 过完年之后,柳下溪觉得清荷在床上主动了一些。想要什么真实地表现出来,也懂得索要与配合了。 仔细地扩张了后穴,柳下溪再也忍不住膨胀的热情,灼热勃起戴上套儿直接抵在清荷的穴口,一寸一寸地没入温热紧窒的窄道中。轻轻拍拍清荷挺立的私物,看着它正兴奋地不住颤动。 柳下溪一个温柔的挺进,撑大原本放松了的敏感内壁,直达深处,带著欲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涌上清荷的全身……他不由得发出了压抑的呻吟声。 这呻吟更加刺激了柳下溪,摆动着情人的腰肢,体内的入侵物如野马般猛烈的在清荷体内冲刺起来。这欲望就是贪婪的不知足的饕餮,让人抵死缠绵。 湿热的汗水随著律动滴落在清荷的背上,一个使力的挺进,泛红的背随即圆滑地弓起,大手紧紧的压下弓起的身躯,配合著进出的动作,他火热的双唇缓慢地留下桃花式的烙印,一个又一个重重叠叠。 然後情欲逐渐地高升爆发,柳下溪的另一只手滑进他大开的跨中,捻住那不住颤动的芽根,轻柔的抚摸搓揉,抵挡不住他所给予的刺激,清荷的身子控制不了的颤抖,含入灼热的紧箍越加地收缩,慢慢的冲上云霄……快乐是双方的。 考虑到清荷的身体,柳下溪只要了他这一次。 把清荷洗得干干净净放在被窝里,柳下溪把弄脏的床单放进洗衣机里,稍稍收拾了一下卧室熄灯,他也打算睡觉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 “谁啊?”邹清荷虽然有点儿累,但白天睡多了,现在一点也不困。 “清荷啊,下溪在吗?”是三哥柳逐阳的电话。 “三哥!玩得开心吗?” “开心。让下溪接电话。”柳逐阳声音闷闷的。 三哥怎么啦?清荷把电话给了柳下溪,好奇地竖起耳朵。 柳下溪刚放到耳边,那边就说开了:“下溪啊,我们回来了,开车来机场接我们吧。” “你们已经到了机场?自己打车回来吧,我要睡了。” “没钱了。”这三个字是齐宁说的。 “柳大哥,我们去接他们吧。”柳下溪不客气地挂上了电话,邹清荷听出了一个大慨,想着柳逐阳那闷闷的声音,好象不怎么开心。 “你的身体?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柳下溪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我想去。” “好吧,一起去吧。”柳下溪给清荷套上外套,虽然四月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 第30章 番外 柳三的反攻之路还在远方 首都机场某一灯柱下。 齐宁背着一个大包,左右双肩各着两个军用帆布大袋。膝盖处靠着一个蓝色的旅行箱,有四个轮子可以推走的那种(此行李箱是柳逐阳的)。他整个人几乎陷进行李堆里,带着的眼镜在路灯的映射下闪亮点点的白光。 柳逐阳背对着他,双臂抱在胸前,站得跟标枪一样直。 齐宁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用鼻腔不时地发出冷哼声。 “逐阳,别生气了。”齐宁低声喃喃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道歉还不行么?男子汉大丈夫干嘛小肚鸡肠的。” “我小肚鸡肠!姓齐的臭小子!”柳逐阳迅速转过身来,双眼凶狠地瞪着齐宁,只可恨那双风流眼没有威慑力。柳逐阳光瞪眼还不解恨,右腿迅猛地抬起来越过重重阻碍物,直接抵在齐宁左脚背上。柳逐阳那厚厚的鞋底与齐宁穿着小牛皮的脚背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狠狠地辗转数下。齐宁痛得哇哇怪叫,带着行李来了一个金鸡独立似的后弹跳。 柳逐阳这才解了一部分恨意,失声笑了起来。 见他笑了,齐宁把头钻到柳逐阳面前,那张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嘴贴在柳逐阳耳边嘀咕了几句。 柳逐阳立即笑逐颜开:“臭小子,别说话不算数。” “我哪次说话不算数了?”齐宁叫冤。 “哪次说话算数了?”柳逐阳斜眼睨视。 信任危机啊。 齐宁赔着笑道:“我不是说过把身体养好了带你出去玩么?这不,我们刚刚从杭州回来。” 柳逐阳眼睛一眯,脸皮儿迅速转成皮笑肉不笑了:“这码子事您还提啊。” “得。”齐宁冷汗狂飞,自己居然提这茬,果然智商下降了。 红色的奥迪“嘎”地一声,停在他们面前,邹清荷的脑袋从车窗里钻了出来,欢快地打着招呼道:“三哥、齐哥,欢迎回来。” “哦。清荷啊。”柳逐阳揉着内陷的肚皮儿:“我好饿,都没钱买饭吃了。” “我们找地方吃些东西再回去。三哥,出去玩一定要规划好,不能乱花钱的。” 柳逐阳一屁股坐在后座上,拍拍旁边的座位:“清荷,过来坐在这边。” “好啊。” 柳下溪下了车,走过去给齐宁接行李:“少买些不必要的东西不就有闲钱了,没钱就不要坐飞机改坐火车或者汽车,不知道可以省多少饭钱出来。你齐宁就算只靠两条腿步行也能走回北京的,何必呢。” 齐宁呶着嘴小声对他道:“这事另有内情,你别说了。你家柳姓三爷现在是活动的火药库,不要引爆他的好。” 柳下溪耸耸肩:“爱耍花枪爱耍宝由你们去。” “唉。不是你想的那样。”齐宁长叹。 “我想的哪样?”柳下溪翘嘴道:“什么地方不好选,偏要去杭州。我家老爷子刚好退休后住在那边。” “柳下溪啊,柳下溪。刚好让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们被柳老爷赶离杭州的。”齐宁假装忧愁地摸着下巴,轻叹了一口气。 邹清荷换到后座来坐,柳逐阳立即跟没骨头的软体虫儿似的靠在他身上:“清荷。” “玩得很累?”邹清荷关切地问。 柳逐阳哭丧着脸道:“玩什么玩,我被老爷子给关了起来。” “啊?” 时间回到一个星期之前。 柳逐阳和齐宁大清早到了杭州。 立即住进了订好的酒店。 稍做梳洗之后,两人结伴出去蹓马路了。 第一站首选西湖。 这两个人本质上与“浪漫”这个词儿只有钩鱼线粗细的连接。西湖八景也好,岸边的垂柳摇曳也好,文人骚客的咏叹也好,他们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两人的眼里看中的是湖水里的木船木浆。 柳逐阳的眼尖,狐狸似地一缩脖子,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由得嘿嘿干笑。斜眼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及爪子的主人,戴着平光眼镜的人形狐狸。便看到狐狸的眼睛也看着湖里划船的游人。柳逐阳此刻的头脑格外灵活:齐宁是北方人,是陆军特别机构人员……这小子肯定水性不好(这种认知不知道柳逐阳从哪里来的)。 自从两人有了那个啥关系以来,他柳逐阳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在床上没占到过便宜。 前段时间齐宁受伤身体虚弱,柳逐阳以为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做尽了挑逗、偷袭、强行突破的手段。 最终结果是:被压的总是他。 齐宁虽然元气大伤,身手擒拿格斗的技巧性还存在,对付他一个只有花架子的外行人,不得不全线告捷啊。 对齐宁来说这种日子过得太有滋有味了,真的,一点也不会无聊。 现在,齐宁身体康复了。柳逐阳明白,翻身的机会更加渺茫。 柳逐阳这俗人啊,求而不得引发的好胜心,对这个高难度的挑战越来越热情高涨了。一有空就想着怎么反压过来,别的事儿全部被他抛弃到脑后去了。 心痒痒啊。 柳逐阳这人,不勤快。绝对不笨,真要动起脑来,鬼点子还是有的。 “齐宁,你会游水吗?”柳逐阳问。 齐宁看着他,两人身高差不多。脸离得近,眼睛对眼睛。 齐宁稍稍有点迟疑了:“还过得去吧。” 这个答案柳逐阳很满意,齐宁脸皮厚,“过得去”三个字的意思就是:不行。 “我们去划船吧,一边划船一边游西湖,听说来杭州的人都喜欢这么做。” “好啊,你会划船吗?我不会划,全靠你了。”齐宁开心道。 柳逐阳大笑。这正是他要的答案。 齐宁紧扼着他的脖子:“你不是想着:等船划到了湖心一脚把我踢到水里,让我自个儿游上岸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柳逐阳干笑:“听说南方人端午节总会赛龙舟呢。” “是啊,可惜今天不是端午节,看不到赛龙产舟。” “去,谁说只有端午节才可以?” “啊?” “我们比赛划船吧。既然是比赛还是要有点彩头才有动力才有意思。” “哦。”齐宁带着笑看他:“说说。” 柳逐阳眉头一挑,整个神采飞扬:“谁赢了,谁就是老大,床上的老大。输的那个起码一年之内不得翻身。” “好啊。”齐宁回答得很爽快。 柳逐阳心尖儿忍不住跳了几跳,怀疑地问:“你会划船,刚才不是说不会划么?” “不会。”齐宁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比在西湖里游泳呢。现在啊,湖水的温度不适合游泳,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投湖自尽。” “喂,姓齐的,你说话太跳跃了。” “错,不是跳跃,是迂回。我说话是迂回式,你那才叫跳跃式。” 不跟他一般见识。 租船处,基本上是一些可以坐七八人以上的大船或者双人双浆的。 单人船?少。 为什么啊? 出来玩的人多数成群结队啊。 “真的没有两艘单人的?”柳逐阳问。 “唉,逐阳啊,你就不知道变通?我们租两人双人双浆的就可以啊。” 柳逐阳摸头,也是啊,除了钱需要多一点之外的确没问题。多出的一点小钱他柳逐阳也不会看在眼赶里。 柳逐阳会划船吗? 会划。 齐宁会划船吗? 以前从来没划过。 结果呢? “妈的!这小子是怪物!”明明出发的时候他还控制不了木船,怎么才短短的一小时他就超过了自己? 为了自己的自尊与一年的幸福!只有拚了! 齐宁悠闲地伸开双臂,等着斗败公鸡似的柳逐阳扑进自己的怀里。呵呵,人的斗志是无穷无尽的,逐阳居然在后半程追上来不少哩。他那可怜的胳膊儿只怕酸软得很啊。 “扑咚”一声,不管不顾没脸没皮地落在齐宁怀里:“累死了。” “你船划得不错啊。逐阳啊,我发觉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会做很多哩。” 柳逐阳懒得计较他话里是不是带嘲笑味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已经超过他的极限了,连续划了将近三小时的船。算了,不跟齐宁比体力活。以后要扳回来,只有避开体力……以已所长攻对方所短。等找到他的弱点再反击…… “要不要我背你?”齐宁嘴角挂着让柳逐阳极度可恨的轻笑。 他翻着白眼道:“我打车回去。” “我陪你休息去。”齐宁推了推眼镜,笑得有点奸。 回到酒店直接往沙发上一倒,一转头不见齐宁了。 倒了几分钟,手软脚软的,真累啊。 柳逐阳讨厌一身汗渍,站了起来,拖出行李箱,翻出衣服往浴室里去了。 齐宁提着在一袋子冰过的啤酒以及一瓶药油,没看到柳逐阳,见到地上打开的行李箱……不由得笑了。他把眼镜搁在桌子上,锁上了门。 “急什么啊,我还没洗完呢。”柳逐阳带着怒气转过头来。 “我给你揉揉手臂。”齐宁温柔道。关上了花洒,倒了药油,一双手抚上了逐阳的肩膀,揉、搓、捏、摸一整套动作下来…… “嗯,舒服。”柳逐阳不由得发出猫腻的声音。 “很舒服吧。”齐宁越贴越近,靠着他光裸的背隔着自己的衣物慢慢摩擦。 “衣服碜人。”柳逐阳闭着眼睛把自己的重量移到他身上。 “马上脱掉。”齐宁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颈,手指迅速地撤退,三下五除二,只剩一只袜子了。 “继续帮我按摩。”柳逐阳命令道。 “换个地方按摩……”齐宁一双手毫无章法地在他身上游走。 “大腿酸……” “揉揉。” “嗯,嗯……” “躺在床上给你按更舒服。”用大毛巾包着逐阳,随意地擦了擦他身上的水。快速走几步把他往床上一放。齐宁本打算自己冲一个澡先,却被那双水汪汪勾人的桃花眼给拌住,不由得扑了上去…… “想不到你的赌品不错,输了没耍赖。”齐宁快乐地一抽一送,一边紧紧地抓着柳逐阳的屁股,轻轻地揉。 “我是……嗯……那种……没品的人……么?”柳盘着腿勾着他的腰,双臂搂着他的肩膀,话不成话,语不成语,喘着粗气,恨不过,狠狠地咬着他的脖子。 门“呯”的一声被打开了。 “你们!两个……气死我了!”柳家的老爷子和齐宁的老爹就站在门口瞠目结舌……   第31章 番外 不想凋谢的桃花-03 “后来呢?”邹清荷听得津津有味,可惜柳逐阳不往下讲了。 柳逐阳说了一部分他跟齐宁到杭州发生的事,略过了滚床单的一节,只说他跟齐宁到酒店休息了一会儿柳家老爷子与齐宁老爸到了。 “后来啊。”齐宁接过话题道:“逐阳被他爷爷带走了。” “没义气的家伙抛下我不管了,害得我被关在老爷子的书房整整一个星期。”柳逐阳放下碗打了一个饱嗝,还是邹清荷下的面条好吃。说起杭州的事柳逐阳心里就有恨。 “不能怪我啊,我被我爸禁足了。”齐宁一边往嘴里塞面条一边道。 “为了避免两人之间产生误会,你应该跟三哥说实话的。”柳下溪一筷子打掉了齐宁想偷食他碗里面条的筷子。 “误会?”柳逐阳不解了,追问道:“什么误会?” “齐宁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让老爷子出面保护你。”柳下溪轻叹了一声:“齐宁,你在香港惹的事情在一个星期内处理完了吧?” 齐宁拍拍柳下溪的肩:“你太敏锐了,进我们部门工作吧。” 柳下溪一撇嘴:“没兴趣。” “别把话题转移。”柳逐阳不满道。 “下溪说得没错,香港那次的事你们都知道一些。从香港回来之后,我在养伤没有行动。我们要查的人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见我没动静他们以为这事停下来了。其实,我爸继续替我完成收集证据查证事实。上个星期之前,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起诉对方了。我怕对方狗急跳墙,进行个人报复,可能会牵连到逐阳,便把他寄放在老爷子那边。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余威还在。我爸跟老爷子说清楚我们面临着的问题,老爷子见多识广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全力帮忙。不过,他老人家拉不下面子,也不好跟逐阳明说,只得以非常手段把逐阳抓了过去,也正好避开了别人窥探的耳目。” “什么啊?”柳逐阳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这么说从说起要去杭州开始姓齐的所有行为都带有目的性了:“太可恶了,姓齐的,你是故意的!”被人抓奸在床很丢脸,只怕自己在老爷子面前再也不行大声说话了。实在太丢脸了,他才自觉地乖乖地被关了一个星期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 齐宁咧嘴笑开了,迅速挪开椅子躲过柳逐阳的飞腿连环踢。 “三哥,齐宁想保护你,没有不对的地方啊?!”邹清荷道,他差点被殃及池鱼了,连忙端着碗筷闪到一边去。 “吃饱了回你们自己的家去。”柳下溪不客气地发出逐客令。深夜了还在他们家白吃白喝居然还开打。 “柳下溪,我明天要回去报到了,你三哥……多留些心,帮我照顾他。唉,老黎现在下落不明,不知道流浪到哪个国家去了。” “你要回去报到了?”柳逐阳停止了攻击齐宁的动作,认真地看着他。 “是啊,这一次的假期已经很长了。”齐宁深情款款地回望他。 柳下溪耸耸肩,这两人太喜欢自已家的客厅了……这两人不进演艺圈是人才的浪费啊。 “齐哥要回去上班了啊?”邹清荷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齐宁上班去了,那以后做饭份量要少一些了。 “什么时候走?”柳逐阳闷闷不乐了。 “再过三小时。”齐宁看了一下表。 “你,特意陪我回来的啊。”柳逐阳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把半边身子倚进他怀里。 齐宁搂紧了他。 邹清荷赶紧闪到厨房去了。 柳下溪不客气地坐在他们对面:“你那事到底……” “现在不怕对你说实话。当时在云桥朝我突然开枪的是小丁,打伤他的是小丙。事情发生之后我跟小丙迅速设了一个假死的局。你也知道,我这边有化妆高手,就是你那个叫季佳同学的大师姐,她一直在我身边,你没认出她来吧。” “啊?”柳下溪意外啊,在香港他没看到齐宁身边有女部下。 “被你认出来证明她化妆失败。呵呵,人才就是人才。” “小丙没死啊。” “我找了一具尸体代替了小丙,而小丙本人在我的授命之下换了另一个身份调查小丁背后的人。我的部下,绝大多数忠于我,外面的人要渗入进来也不容易。有意思的是:想对付我的人以小丙的死来咬我。哈哈,你不知道那个人在小丙出现之后可笑的嘴脸,就象是涂了一层发霉了的绿漆。” “要起诉你的理由很多,却偏偏挑了这一条。”柳下溪摇头。 “这一条罪最重嘛。” “喂,楼老大怎么样了?”柳逐阳问。 “他?!被老黎追着满世界跑。”齐宁扬着头嘲笑道:“他只顾着逃命,没机会犯罪了,说不定有机会改邪归正呢。” “能不能放过他啊。”柳逐阳歪着嘴,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也不希望他坐牢。 “这事我做不了主。”齐宁很遗憾道,他没有权限放过罪大恶极的人也没权限抓捕无辜者。 “黎卓亮还没抓到他?”柳下溪兴致勃勃地问,有机会想跟黎卓亮比一次身手。 柳下溪没睡上几小时,天亮了。 睁开眼睛,身边的清荷睡得很香甜。 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进行每天都做的晨跑。 想不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背着大包的齐宁,他在门口显然是在等车过来接他。 “早啊。”两人相互打着招呼。 “什么时候回来?”柳下溪问。 齐宁摇头:“一有时间我会过来的。你三哥那边还请你和邹清荷多费些心。” 柳下溪扫了他一眼:“放心吧,他是我哥。对了,上次的定位接收器坏了,让人给我弄一个新的过来。” “有新的好东西,我会给你预留一份的。”他等的吉普来了,朝柳下溪摆了摆手上了车。 柳下溪目送他离开一边自言自语道:“幸好三哥神经粗一点也不替他担心。换成是女人只怕无法安心地过自己的悠闲日子。” 柳下溪晨跑回来也没闲着,去了健身房打了一会儿沙包,练了练臂力,举了十五分钟的哑铃。 冲了一个凉水澡裹着浴袍回到卧室里,清荷连身也没翻,睡得依旧香香甜甜。满树的桃花一夜盛开,灿灿艳艳。 “我也睡会儿吧。”柳下溪打了一个呵欠钻进了被子。 “起床,起床。到中午了,还在睡!”柳逐阳直接冲进他们的卧室,掀开了被子,本以为会看到不可视的镜头……可惜啊,床上的俩人穿着好好的浴袍。 “做什么?”柳下溪不高兴地扯过被子:“自己不痛快就要骚扰别人!” “你把我的车弄成什么鬼样子了,有没有清洗过?”柳逐阳怒气冲冲道。今天起床齐宁已经走了心里有些空洞洞的,越发觉得饿了,跑到柳下溪家厨房冷冰冰的。他只好出门觅食,谁知道进了车库一看自己的爱车……脏得不成样子了,特别是后座沙发上满是土印子,这虚火啊立即上升了。 “车啊?”柳下溪心虚,一直没时间送去清洗,应该很脏了…… “怎么啦?”邹清荷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跑去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光照表示时间到了晌午。 “请你吃饭。”柳下溪跟三哥交涉。 “我现在就要吃。”心情不爽的人特别不讲理。 “去外面吃吧。”柳下溪看了一下手表。 柳逐阳眼珠一转,想了想:“去老班长的饺子店。” “……没听过。”邹清荷与柳下溪对望着,北京的饺子店多得数不清,这是哪一家啊? “就是黎卓亮开的那一家。我想过去问问楼老大与他的事。” “他不在店还开吗?” “店又没关,他请了其他的人帮忙开店的。”柳逐阳白了他们一眼,前些日子他跟齐宁过去看过。店里的人是老黎同志的什么侄儿还是兄弟来着?他没记住。 “去吧。”邹清荷也很好奇老黎那人,更关心楼歌的下落。楼歌,那个人……假设他来北京会不会再次对三哥不利?齐哥不在三哥身边……三哥个性大大咧咧的让人不放心啊。 “嗯。”柳下溪也认为齐宁说的话水份大,信不过的地方多……楼歌与黎卓亮的消息……他也想知道。 第32章 番外 附骨之蛆-04 车是脏了点。 柳逐阳不肯坐在后面,邹清荷找东西抹了一下还是能坐人的。 三人决定吃完东西再把车送去洗。 吃饭最大嘛。 饺子店还在老地方,胡同里虽然不能进车,刚巧附近有洗车的,不耽误他们的事,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车洗好。 “你们问卓亮哥的事?我不知道。卓亮哥有几个月没联络过我了。你们问我也是白问,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现任的店主一看就知道是黎卓亮的近亲兄弟……类似的五官甚至连肤色都一样……除了要比黎卓亮矮一点之外,不注意还以为是同一人呢。 此人左右双手各托着一盘素馅一盘肉馅,手臂上还搁着一只大盘儿里面有装佐料的小碟子。邹清荷本想起身帮忙的,这人朝他摇头。邹清荷瞧着他转动着盘子,飞快而轻松地把所有东西搁在桌子上。这手跟千手观音似的,让他大开了眼界。 “店里人少,一人顶几人。”他笑着解释邹清荷的敬佩。 “这里的饺子做得好,生意不错。”柳逐阳立即拿起筷子,夹了只肉馅的饺儿醮了点酱油与醋就往嘴里塞:“可以尝尝他们自制的蚕豆酱。” “我想要一些辣椒酱。”邹清荷吃一个皮薄肉厚味道好,他记忆力强,这饺子的味道似曾相识:“啊,我想起来了,那次在三哥店里吃宵夜的饺子就是这个味道!” “是吗?”柳逐阳记不清了是哪一次了。他常常关照这家店的,有客人想要吃饺子就会打电话让他们外送。 “看来黎卓亮的手艺是家传的。”柳下溪若有所思道。 “你吃过老黎包的饺子?”柳逐阳好奇了,他不记得在香港的时候老黎有包饺子啊? “我说的是身手。”柳下溪白了他三哥一眼。 “身手?”邹清荷仔细观察店主穿越各桌客人之间……嗯,非常灵活,本以为会撞到人的却被他巧妙地闪开了。 “步子、腰法、手势、关节、指法都是经过长期训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柳下溪用行家的目光评定道。 邹清荷跟柳逐阳看不出门道来。 柳下溪乘着店主有空余朝他走了过去,对他嘀咕了几句。 “什么?”店主吃惊地张大嘴。 “我说……”柳下溪迟疑了一下,他确信对方已经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对方的反应让柳下溪有些拿不准该不该重复自己说的话。 “想找我学功夫?”店主重复道。 “嗯。”柳下溪松了一口气,对方重复好过他再重说一次。 “你学?” 柳下溪摇头:“我弟,我想让我弟学。我是刑警,工作中难免会连累家人。前几天我弟弟被人绑架了差一点丢了性命。我想让他学保命的传统武术。” “保命的传统武术?送他去少林寺吧。” “他在这里读大学。” “你们警察的擒拿格斗对付数名凶猛的歹徒不在话下,教他也只是小菜一碟。” 柳下溪轻叹了一声,看来对方有意推脱不想教啊:“我的身手追求的是力量也只有力量,较刚烈,不合适我弟弟学。我见过黎卓亮的身手,很快很飘,有力量、有速度、有灵敏度!” “哈哈哈哈。你跟卓亮哥很熟?” “请问你是?” “他弟弟,黎卓辉。我们是山里人从小攀山越岭的,脚程比平原人要快。按你们城里人的说法,山里人做的是有氧运动比城里人呼吸要绵长一些。” “……你们有先天的环境,不过,我相信后天的努力!” “……你弟弟能吃苦吗?”虽然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种要求……黎卓辉口气松了下来,面前的人让人觉得实在,是好相处的人。仔细地观察了他弟弟,那孩子合眼缘。 “他不知道黎卓亮的事情。唉,也不知道楼老大怎么样了。”柳逐阳吃饱之后叹息道,从香港回来一直没有楼老大的消息。他不想让齐宁知道连干爸干妈也没联络过……楼老大在香港犯的事不小,唉,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大罪啊。唉,希望他平安啊。 “……”邹清荷很不以为然:那种人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这话他不会当着三哥说的,毕竟他们是很多年的朋友。 楼歌在哪里? 黎卓亮又在哪里? 楼歌在纽约,他躲了起来。一边养伤一边咬牙切齿。 纽约是他的地盘,躲起来找到他不容易。他不能不躲,好不容易摆脱的黎卓亮出现在纽约街头。楼歌气死了,为了摆脱追踪他特意从香港去了台湾,由台湾转到日本再到欧洲兜了一个圈。如果丧家之犬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好好养伤,故意在各国街头露面。对方却静静在纽约等他回来。 也是,纽约是他的大本营,父母以及他的地盘都在这里。他楼歌跑的路再多,最终还是要回来的。 楼歌知道黎卓亮在纽约。 黎卓亮也知道楼歌回来了。 纽约不小,他们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无法捕捉到对方的实体。 香港之行,楼歌折损数员大将元气大伤啊,安置死伤兄弟后事,安抚纽约的手下们不要躁动就费了不少精力。 做他们这一行的,实力与金钱最重要。 实力包含着:信息、渠道、人才、能力。 除了实力,楼歌现在最缺的是钱。 捞偏门的黑帮没钱无法生存啊。 “老大,这笔生意我们接不接?”本.罗杰把一份资料放在楼歌面前。 楼歌仔细地看完之后点头:“订单下得大,利润也高。接!” “危险系数过高。”本.罗杰忧心道。 “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富贵险中求’。”楼歌冷冷地翘起了鼻翼。 “人手不够。”本.罗杰提醒道。 楼歌竖起食指敲着自己的额头:“让我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要不要聘请外籍专家(此处指收钱干活的雇佣军,活儿完结消失不见的行家能手)?”本.罗杰提醒道。他是楼歌的智囊,负责收集情报与联络。 “你先联络一下,挑选十几名可能有用处的人做后备。” 楼歌在做梦,恶梦。 梦境里有它自己的世界,梦里他是弱者,被强者吞噬的弱者。梦境不间断地重复着香港的片段……手下的牺牲,自己的逃亡被黎卓亮追逐…… 醒过来,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坐在窗前,点燃了香烟。窗外灰茫茫的,天空的色泽浅白里夹杂着肮脏的灰一点也不通透,远处的高楼大厦在这灰白的笼罩下显然轻而薄。 “妈的!”楼歌捏熄了手头上的烟,站了起来,拿走了外套。 楼歌进了唐人街。 街道上的行人很少。 卖早点的铺头已经开张营业了。 楼歌没少来唐人街,想吃中国菜的时候就会过来。 唐人街里有家包子铺,打的招牌是正宗的天津灌汤包。每次路过这里看到这个招牌楼歌忍不住想笑,“正宗”两个字算是华人们喜欢用的特色字眼了。 不知怎么的,今早看到这招牌楼歌心里一动:他记得黎卓亮的点心、面食做得很好吃。他吃过黎卓亮亲手做的水饺、包子、面条,不比专业厨子的手艺差。 楼歌走进了包子铺,还没有客人,包子也才刚入蒸笼…… “你来了。”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楼歌缓缓地转过头来……黎卓亮!他果然躲在唐人街! 楼歌扫了一下店铺里的人,除了黎卓亮还有四位伙计在忙碌,没有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等五分钟吧,包子很快好了。”黎卓亮坐了下来:“想不到你会找上门来。” 楼歌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黎卓亮沉默了。 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包子好了。”黎卓亮起身。 楼歌突然动了,军刀疾如风刺向黎卓亮的左腰。黎卓亮身子麻花似的一扭,反手扣他的手腕,楼歌另一只掀翻了木桌,一脚狠狠地踢过去。 黎卓亮腾空跃起,揉身上了旁边的桌子,弹了弹被刀划破的衣服:“何必在我混饭吃的地方动手,打坏了铺里的东西要扣我工钱的。” 楼歌收回刀子,冷冰冰道:“回中国去!” “我的任务是追捕你,抓到你才能回去。” “齐宁已经失势了。” “看来,你的消息不够灵通啊。我收到消息了:他昨天已经官复原职了。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楼歌双手插入外衣的口袋里,仰头看着中国式的横梁,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进监狱也不打算进去。” 黎卓亮没有阻止他离开,静静地目送他离开。 “Sun,客人的包子好了。”铺里另外一名伙计把打包好的灌汤包放在黎卓亮手上。 黎卓亮笑了起来,端着包子朝大街追了出去。 “喂,你的包子好了。我亲手包的,尝尝。” 楼歌停了下来,等他走近,接过包子付了钱。 “别死。”黎卓亮压低声音道。 楼歌冷冷地耸肩:“我不会死!” “哈哈,哈哈……”黎卓亮大笑起来,五官飞扬。 楼歌皱起眉头,这一次很干脆地离开再也没有回过头。 第33章 番外 附骨之蛆-05 人和人的际遇是件非常奇妙的事儿。 可以说是:由一连串的偶然构成的必然趋势。 茫茫人海,一生之中见过面的人数也数不清。 人与人之间的离离合合、相逢相识相知都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失去某些重要的人又得到一些重要的人,谁的份量轻谁的份量重无法比较。通俗一点说:跟一团乱麻似的,说不清道不明。 过了许多年,黎卓亮还时不时地回想当年:如果那一次自己不是心血来潮地跟踪楼歌去了古巴,他们俩人恐怕阴阳相隔,永远走不到一块儿吧。 楼歌由一场恶梦惊醒,鬼使神差般地走到唐人街来,随即遇到了黎卓亮(他并没有吩咐自己的手下找过黎卓亮,当然不想让人知道在香港他跟黎卓亮发生过什么事情)。 从黎卓亮嘴里听到齐宁官复原职之后,楼歌利用自己的渠道打听了一下齐宁的近况。那家伙果然回部队了。 出乎意料的是:齐宁并没有下正式追捕他的命令。 姓齐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经过香港的事之后,楼歌心里对齐宁和黎卓亮产生惧意。 无论人前人后他表现得还是那么充满自信、热爱冒险,总把腰板儿挺的直直的楼歌。只有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根植在内心的惧意化成梦境,常常不受控制地跑出来折磨着他。 对他这种依附黑暗而生存、吸取黑色养料而壮大的黑色商人来说,这种现象很不妙啊。 这几天他出现在办公室里,跟每个辛勤劳动的老板一样认真地工作。 不需要特别确定就知道:黎卓亮跟上他了。 怎样才能摆脱影子般的黎卓亮呢?这事儿让楼歌头痛啊。 “一定要在去古巴交易之前摆脱他。”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与对方的交易时间也确定了……时间不等人啊。 楼歌俯视着曼哈顿大街,目前最急着要解决的就是这件事了。 “杀了他?!”对!杀他更容易一些……楼歌的脑海里立即浮出一个又一个杀人计划……阻击、陷阱、买凶、借刀……彻底摆脱一个人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杀了他! “不,我答应过一共放他三次……何况杀他也不容易。”楼歌叹了一口气,再次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一对面的一幅巨大的海报上,一名牛仔少年夸耀着他的服装……楼歌双拳击向墙壁!还有这一招嘛。 黎卓亮想不到楼歌居然不躲了,正常地出入公共场所,跟普通的商人一样有着正常的作息时间。 “楼歌啊楼歌,你认为我不会抓你么?” 唉,想不到齐宁那边突然传过讯息让他再等等,就近监视,先不要抓他。齐宁传来的话让他意外,原以为他会急着要抓楼歌……难道楼歌与齐宁达成了什么协议?黎卓亮想不通……齐宁的脑子好过他,不到最后弄不明白齐宁想些什么。 占据有利的地形,据高临下地监视着。 太阳西下,黎卓亮收拾好望远镜,等着楼歌离开办公室。 啊,他出来了,身边照常跟着俩在雄纠纠的保镖。 噫?有点不对!觉得今天的楼歌走路的样子有点蔫,不象平日的趾高气扬……啊,难道是金蝉脱壳? 黎卓亮立即折了回来,二十几分钟之后,一个与楼歌身型相似扣着一顶牛仔帽,戴着一幅墨镜脖子上系着条暗红色的领巾,穿着牛仔套装双手插裤兜脚穿耐克球鞋的青年走出了大厦,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没多久拦了一辆的士走了。 黎卓亮笑了:就是你了。 楼歌啊楼歌,你也太夸张太招摇了吧。这身打扮如果在美国西部城郊一点也不奇怪,但在曼哈顿区的写字楼里出入也太异样了吧。 三小时之后,黎卓亮跟踪着牛仔青年坐上了飞机。 从纽约到哈瓦那市途中转了两次飞机。 “楼歌孤身一人去古巴做什么?”黎卓亮想不通:行李也没带……难不成楼歌不做军火生意改行做雪茄生意了? 楼歌喜欢抽雪茄,以一个行家的身份跑遍了哈瓦那市的雪茄销售店。 “不怕肺给熏黑……”黎卓亮鄙视地想。 楼歌并没有任何动作,猜不透他此行的目的…… 本.罗杰比楼歌晚一天到哈瓦那市。 两人傍晚的时候进了哈瓦那市郊区某位官员的府邸。 黎卓亮敲敲自己头的:“楼歌与他的得力助手本.罗杰……楼歌啊,你死性不改,一直要黑到底啊,再犯事儿怪不得我不顾道义逮你归案了。” “老大,预付款已经打进了我们的帐号,你看,这是银行的汇单。”本.罗杰道。 “嗯。我打算亲自送东西过来。”楼歌认真核对了之后,把雪茄搁在盒子里。 “不行!”本.罗杰一口拒绝:“老大,太危险了。这次的东西从佛罗里达半岛过境,美国的海关不容易过。就算安全抵达卡德拉斯港……离哈瓦那市虽然不远,可游离在周边地区的怒风游击队(虚构)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们也想要这批东西啊。如果有风声泄露出去的话,他们说不定会半路打劫我们。” “本。你说,我由着兄弟们在外边浴血奋战,自己舒服地坐在屋子数数钞票、抽抽雪茄、喝着咖啡么?” “老大!”老大的本性就是如此啊。本.罗杰叹了一口气,当初他就是因为老大这种行事作风才自愿追随的。老大也许不是世上最聪明的,却对自己手下兄弟很好。不少兄弟都是因为他这个特质才自愿追随的。本.罗杰回到桌边看着地图,用笔圈了几个点一边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老大,我们在这几处让人守着接应兄弟们吧。” “好!我打算先过去看看路线的环境。”楼歌点头。 “我陪老大去。”本.罗杰卷起了地图,这笔生意成功之后,他们至少两三年不用冒险…… “Shit!”本.罗杰皱着眉头,一拳敲在方向盘上,租来的车子突然熄火了。 “我下去看看。” 楼歌刚揭开车盖,枪响……他整个人甩开大衣往旁边前边的玻璃上一罩,双手双枪连发数颗子弹,自己纵身朝斜里跑,险险地避开了朝他奔来的子弹们。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裹着头巾的人手里举着枪,数枪齐发。 车上的本.罗杰也开枪反击,一时之间枪林弹雨…… “老大!谁出卖了我们?!”本.罗杰惊叫道,他中弹了。 “本!”楼歌朝他冲过去,子弹毫不留情地射进了他的身体…… 焦灼的痛啊! 燃烧起来的怒火狂烧! 沿着枪声找来的黎卓亮一边摇着头一边寻找楼歌,没有车代步的他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来得太迟了。枪战已经结束。 “但愿没来迟。”他喃喃道。 血浸红了大地啊,死亡了的尸体横七竖八,零散地落在树丛里。 “本,本,本,醒一醒,本!”楼歌拖着本.罗杰嚎叫着。 血还是暖的不停地流,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举着枪的手被血浸红,对准了突然出现的人影。 沿着血迹找来的黎卓亮举起了双手:“楼歌,是我。” 举着的枪放下了。 楼歌靠着树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是谁出卖了我们?” 黎卓亮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底里的细弦被重重地拨响了,叹道:“这次交易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啊!楼歌。” 楼歌突然睁大眼睛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黎卓亮叹息了一声:“收手吧,这条路你走不下去了。” ========================================== 此次的番外到这里结束。 黎卓亮火化了本.罗杰的尸体之后陪着楼歌在古巴呆了几个月,等楼歌的伤养好之后他们去了巴西。 楼歌很少开口说话,人越来越沉默了,常默默地坐在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黎卓亮私底下与齐宁交涉过。 齐宁答应他:只要楼歌不在中国境内露面不再犯罪,他不会主动追捕楼歌。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本次的番外这一章是最后一篇,下一章将是正文《滴血的悸动》了。   第34章 滴血的悸动-01 秋雨淅沥索落了一阵,灰沉沉的云渐渐往西飘去,天便亮堂堂地睛了,躲在云层深处的太阳张着笑脸毫无顾忌地摆了出来。 柳下溪踏着潮湿软绵的槐树落蕊,看着不远处一排排渐渐深红的红叶杨,心底里觉得北京的秋天落到手掌上了。 秋的味,秋的色,越往深秋里去越是浓烈,有一股烈火般的绝艳。 柳下溪虽然不画风景,却以一个画者对美的感受细细地领略着秋的意境儿,用他的双目选择极致的好景在心底里细细地品味着。 明天轮休,带清荷去香山附近走一走吧。他说了好多次要带清荷去的,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搁了,香山的黄栌树寂寞地等待他们光临哩。 突然间想起今早出门时清荷的啰嗦:“柳大哥,秋天了,你也该加件毛线衣了。” 柳下溪不自觉地展开了微微地笑,拉拉身上的休闲夹克,里面穿了件毛线背心。 他刚吃了盘饺子当午餐。 今天星期六,清荷没课便在老班长饺子店帮忙,顺带着连他也去老班长店解决午餐了。清荷叮嘱他下班了顺便去菜市场带点菜回去…… 今年暑假清荷本来打算回老家的,他想老家的亲人了。虽然想却也没有迫切到不顾一切想回老家的地步。 不过,他刚跟黎卓辉学入门的基本功,如果回老家的话要丢下一段时间不练,怕给忘记了最终没有回去。这一次他学得挺来劲的,天天找时间去黎卓辉那边。清荷他爸好说话,电话里说没空就不要回来了,反正一来一去的也挺花钱的也就别浪费了。清荷信誓旦旦地说过年的时候一定会回去的,连柳下溪也在电话里给远方邹家的亲人打了包票:寒假的时候和清荷一起过去。 他爸他姐很高兴,对他一口一个:“谢谢,麻烦你照顾清荷……”弄得柳下溪心里很内疚。 邹清荷对打沙包、练哑铃等等强身健身的训练兴趣不大,却很喜欢黎卓辉教的那一套训练身体灵敏度与反应的古怪法子。 “柳队,去哪里独食了?”进了办公室小陆迎面打了他一拳笑道。 “吃饺子去了。”柳下溪笑着点头,接住了他的拳头。 “有人找你。”小陆故作神秘地说道,引起老崔与朱玲的侧目。 “谁啊?”柳下溪身正不怕影子歪。 “律师,莫大律师知不知道?”他们当警察的,也有跟律师打交道的时候。 柳下溪有点意外,他经手的案子送往从检察院之前都经过精心核查过的,条理分明列证充分案情清晰,很少有律师找他核实案情…… “你好,我是莫文卫。”会客室里坐着一位三十多岁衣冠楚楚的男人,那张修饰得过份工整的脸上分明贴着一张“我是优秀男人”的标签。他端正地坐着看报纸,一见柳下溪进来,立即站起身,很礼貌地伸出右手。 柳下溪伸出手来与他握了握:“我是柳下溪。” 莫文卫笑了笑,把报纸放在了一边:“突然来找你很意外吧?我弟弟莫文斌跟我说过,案情不明的时候可以找你咨询一下。” “莫文斌(此人是上海市的精英警察,曾与柳下溪一起去苏格兰受过训,两人又一起从英国回来,虽然联络得少,偶尔也会通通电话)……你是他哥哥?” “他最近调到南京去了,有一个大案子分不开身。你最近忙吗?”莫文卫道。 “还好。”柳下溪坐下,仔细地观察着莫文卫,发觉他眼眶发青,眼里满是红丝儿。 莫文卫用手弄了弄工工整整的头发,有些难开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有一件案子想请教你一下。” “说吧。”柳下溪鼓励道。 “不是你们辖区的案子。被害人与犯罪嫌疑人都是飞英中学的昌平分校的高二学生还是同班同学,平常两人常有口角甚至动手打过架,犯罪嫌疑人名叫薛伟昭十七岁,平常对同学比较粗暴,喜欢动拳头,在老师与同学之间口碑较差。哦,惨案不是在校园里发生的。上个星期四晚上八点多吧,在土弯儿胡同口,被害人阮明灿倒在血泊里,凶器就在他身边。阮明灿被人发现时还没断气,送到医院之后抢救无效宣布死亡。阮明灿的父母认为这是谋杀,要求严惩凶手。凶器上有犯罪嫌疑人薛伟昭的指纹,据送阮明灿去医院的目击者说死者生前说了两个字‘雪……尾……’警方判定死者想说的是‘薛伟昭’。警方当晚抓住了薛伟昭,进行了调查,得知薛伟昭与阮明灿都喜欢同班的一名女同学。就在新学期开学没多久,这名女同学选了死者当男朋友。警方判定犯罪嫌疑人薛伟昭因情生忿杀了死者,加上就在当天犯罪嫌疑人与被害人还发生过口角,不少同学亲耳听到犯罪嫌疑人威胁过被害人。案件涉及未成年的高中学生,侦查此案的警方也多次详细调查最终结案正式拘留了犯罪嫌疑人。不过……” “犯罪嫌疑人一直不肯承认杀人……”柳下溪看着资料道。 “是啊。”莫文卫叹了一口气:“我是被害人家属聘请的诉讼代理人,阮家只有一个宝贝独生子,家人们的伤心不用说了,恨不得把凶手立即拉去打靶。唉……这一份是我自己收集来的资料,另一份是影印了警方的搜查结果。警方结案认为:这起案子涉及学生们的早恋,由两男同学争风吃醋引起的伤人致死,不能证实是有预谋的杀人。” 柳下溪翻看了一下资料,皱起了眉头:“没有目击杀人的现场证人啊,凶器是五寸长的水果刀,水果刀上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 “目击证人?嗯,是的,没有。” 柳下溪看着死者的相片,非常英俊的男孩,有着端正的五官漆黑的短发,浓眉下的眼帘永远闭上了,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终结了……让人扼腕长叹啊。 死者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前被血染红了……啊,后背也有血迹。据法医的报告,他胸前与后背一共有深浅不一的五刀,其中最深也是最致命的一刀刺伤了心脏,并没有当场死亡,被路人发觉送到医院之后断气了。右脚拖着塌了后跟的运动鞋,左脚只有脏脏的袜子。很显然他拼命地逃跑过,手上抓着断了带子的土黄色的大书包。 “柳队!冯科长找你。”老崔推门进来道。 “啊,请他等几分钟。莫律师,这案子离开庭还有三个多月……你是不是发觉案件中有疑点得不到求证?” “疑点?说不上……被害人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他们急着找到疑凶发泄心里的悲愤。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寻找恰当的措词)……犯罪嫌疑人不承认他杀人,我觉得虽然表面证据确凿……怎么说呢……我不认为一位十七岁的少年杀了人还能象平常一样回到家里与父母兄弟说说笑笑,愉快地吃着饭……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当天的衣服上没有血迹。而且,他的家人不相信他们的儿子杀了人。” “嗯,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疑点对办理此案的警察提出来?” “我想先听听你的专业意见,毕竟我不是做警察的,万一弄错了浪费了警力也不好。”莫文卫站了起来:“你去忙吧,你几点下班?我等你下班再过来。” “这样吧。”柳下溪迅速画了一个地形图:“你去这家老班长饺子店找我表弟邹清荷,把这些资料给他看一看。等下了班之后我过去找你们。” “好。”莫文卫仔细收好了纸条:“我现在就过去。” “柳队,姓莫的律师找你做什么?”老崔好奇地问。 “有案子想咨询一下。” “噫?他居然会跑来咨询柳队?听说他这种大牌律师与人谈话收费贵得要死。” “你认识他?” 老崔摇头:“不认识。” “我欣赏他的专业精神,为了案子不眠不休地查证事实。”柳下溪感慨道:“处理刑事案件的律师能发现我们警察忽略的地方加以把关,你想想这样能减免很多错漏的误区哩。” “你不认为他这种行为是挑咱警察们的刺儿?” “你!唉,真理得经得起实践的检验。一件案子的真相大白还怕被人挑刺儿?人命关天小心又小心才是对的。” “得,算了,说理儿我是说不过你。你说冯科长找我们做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 莫文卫递了一张名片给邹清荷并告诉他是柳下溪介绍他过来的,邹清荷很吃惊。 莫文卫这个名字邹清荷还记得。在《五个目击者》里邹清荷听孟欣说起过他。孟欣很讨厌莫文卫这个人,对他全是负面的评价。 莫文卫用审视与探询的目光看着邹清荷:这少年是柳队长的表弟啊?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他的眼睛倒是很有神采。 “柳队长让我把这些资料先给你看看。”他对邹清荷说道。 邹清荷好奇地接过来:“什么案子?” 莫文卫复述了对柳下溪的话。 现在这个时段饺子店正好比较清闲,请示了一下师傅黎卓辉之后,邹清荷带着莫文卫坐在角落里……“你吃东西了没有?”一抬头看着莫文卫强撑着眼皮端正地坐着,邹清荷关心地问道。 “没胃口。”莫文卫摇头。自他成名之后,很少来这种地方,总觉得不够干净…… “这些资料一时半刻看不完的。师傅的饺子很好吃的,吃完了你找地方睡一下吧。师傅!给他下一碗汤饺儿。莫律师,桌子很干净的,放心地靠在上面吧。要不,我给你找一张报纸来垫一下?” 这么热心的少年……莫文卫有点吃不消地想:报纸就不脏了么?他身上的名牌套装怎么可能靠在油光发亮的桌子上? 第35章 滴血的悸动-02 邹清荷觉得跟这位大律师沟通不良,也就不管他了。 嗯,材料归类得很工整,就跟这位莫律师的外表一样。 邹清荷逐字仔细地看着,一边用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圈圈点点,有时托着头闭眼深思,有时从头翻起,比上课作笔记还要认真啊。 “唉……”连续看了几小时,觉得眼晴有些难受便揉了揉眼眶适当地做起眼保健操来。 偷瞄了一下终于熬不住而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莫律师,心里暗想:“这个人收集资料的能力蛮强的嘛,光口供就占了三分之二……不过,我从这堆材料里找不出可以推翻警方结案的有利疑点……这位莫律师说的话也有道理,疑凶又不是惯犯,肯定不可能杀了人之后还能跟平常一样回到家里与父母兄弟说说笑笑……从现有的资料来看疑凶不是理智冷静的冷血杀人者,从死者身上的伤口就可以看得出凶手是一个冒失、冲动、狠毒的人,力气一定在死者之上……如果不是疑凶杀的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邹清荷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这时候店里开始忙碌起来,他得帮忙去了。 柳下溪先找到了莫文卫,只见他抱着自己大大的公文包笔直地坐着,与这闹哄哄的环境一点也不相衬,表情有些厌烦,工整的形象里带着轻视别人的倨傲,这让柳下溪对他的好感大大地打了折扣。 他见到柳下溪出现,脸上立即堆起欣喜的笑容来,站起来道:“柳队长下班了?” “嗯。”柳下溪点头,想不到莫文斌的哥哥是表里不如一的人…… “这里太闹了,我们找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谈事情吧。” “好吧,稍等一下。” 柳下溪用眼睛四处搜寻邹清荷……啊,看到了,他正忙着哩。 “你们去吧。”黎卓辉大手一扬就把清荷给解放了。 三人找了一家上了档次的酒楼要了一间安静的包房。 “清荷,你看完了吧?”柳下溪自己没来得及看完全部材料。 邹清荷点头,看了看莫律师(后者并不期待他有什么惊人的见解,反应比较冷淡),一边摇着头道:“整件案子不合理的地方有一些,但没有明显的证据证言来推翻警方的结论。疑凶薛伟昭没提供他的时间证人,从放学离开学校到血案发生的二、三小时之内,他回答的几次口供里分别有三种不同的答案,警方从这里得出结论:他在说谎。作为凶器的水果刀上有他的指纹,也有证人证明这把水果刀是他的所有物。他与死者关系不好,曾经威胁过死者,不跟张映春分手,就要干掉他。薛伟昭还在读初中时就有用小刀威胁同学,抢夺同学零用钱的前科。他现在也常常旷课迟到,有人见过他在外面抽烟、打架,与社会上那些不求上进的青年们混在一起。从他个人的一贯行为、作案动机、凶器的证据确凿,警方判定他就是疑凶。” “联言推理。”莫文卫其实听得很认真,此刻长长叹了一口气。 “啊?”邹清荷结舌,求助地看着柳下溪。 “逻辑推理中演绎法的一种推理方式,根据联言判断的逻辑性质进行推演的推理,它的前言或结论为联言判断。”柳下溪解释道。 “不懂。”邹清荷摇头。 “刑侦人员在破案中常常运用它。联言推理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分解式另一种是组合式。本案的犯罪嫌疑人被判定为凶手就是用的组合式。根据一个联言命题的各个联言肢为真而推出该联言命题为真。它的公式是:p或q或r,所以,p并且q并且r得出结论。各个联言肢的命题为真,即:疑凶一贯行为是暴力冲动的,他有作案动机,落在现场的凶器是他的所有物。由这三个条件得出的他就是真凶这个结论。前三个条件是真的所以推断出他就是真凶。” “啊,好复杂!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邹清荷想了又想没找到反驳的论据。 “从逻辑上来推理这个结论可以成立。不过,联言推理只是理论,需要更明确的证据来检验它的真实性。而且必须以真的联言命题为前提条件。即以犯罪嫌疑人是真凶来反论其联言肢了。理论是理论,在刑侦上靠的是证据说话,无法推翻的证据才是真实的。”柳下溪道。 “柳队长的意思是?”莫文卫眼睛的亮度猛然增加了数度。 “等我看过现场之后再说吧。”柳下溪喝完一杯茶,把茶杯旋转了几个圈这才慢慢道:“清荷,你认为不合常理的地方在哪里?” 邹清荷指着死者的相片道:“我觉得死者的书包显然被人抢夺过,你们看书包的带子比较粗都被扯断了,更奇怪的是,死者一直紧抓着书包不放。你们想想看,一个人在生死关头很容易丢弃妨碍逃生的累赘物,何况高中生的书包通常比较重,里面都是些砖头似的课本并没有值得抢夺的价值……除非死者曾经用书包当作武器反抗过对方。你看这里,书包左下角有深深的划痕露出里面的书本来了,这几处就是挡过刀子的痕迹。其次,死者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从证词上来看,死者走的不是回家的路,死者喜欢玩街边游戏机,几乎每天放学之后都要跑去玩上两个多小时,案发当天也不例外。第三,张映春否认跟死者是男女朋友。她说,他们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经过调查,当天张映春放学之后立即回家了,没有与死者或者疑凶接触过。第二与第三点综合起来,我得出一个结论:死者与张映春不是一对情人,他们如果是情人,没理由死者丢下女朋友不管每天只顾着玩街边游戏。疑凶喜欢张映春,如果死者与张映春不是情人,那么疑凶的杀人动机就不成立了。” “杀人动机……”柳下溪沉吟。 饭菜上桌了,邹清荷没打搅他动脑,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搁在他碗里,自己开吃了。 “莫律师,我记得你说过:‘就在新学期开学没多久,这名女同学选了死者当男朋友'这话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柳下溪问道。 “死者的日记本里。”莫文卫刚才去洗手了,刚一坐下柳下溪就问了他这么一句。他没有马上回答,先用干净的手帕仔细地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珠,这才拿着用开水烫过的筷子小心地夹着菜斯文地放在小碟子里一边回话道。 “日记本?没有见到啊。”邹清荷重新仔细地翻着这一堆材料,确定了一下没见到什么日记本之类的东西,连影印件也没有。 “日记本记载的是死者的隐私,他的父母不肯拿出来。不过,如果有必要他们答应我上庭的时候可以拿出来作证。” 柳下溪微眯着眼睛看着莫大律师:“张映春在她与死者的关系上有没有说谎……现在难以判断……莫律师,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明天跟她见一面。”虽说一般的学生不会在自己日记本里写上满纸的谎言,但也不能排除里面有虚构的成份。 “案件发生之后,这了怕被骚扰,张映春被送到她外婆家去了。”莫文卫摇头:“她父母不肯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柳下溪皱了一下眉头:“我想看看死者的日记。” “这个问题不大,吃完饭我们就去死者家。” 邹清荷一边吃饭一边颦着眉道:“奇怪啊,死者和张映春如果是男女朋友怎么不在一起约会?” 柳下溪空出手来摸摸他的头:“他们还在读高中,学生禁止早恋,要是被父母、老师知道了要惹起风波的,一般只会私底下偷偷摸摸见见面。” “嗯。”莫文卫也在一边点头:“张映春的家离被害人常玩游戏的地方不远,我问过了,张映春回家之后有时会在附近的商铺买些东西。被害人的日记写着他们常常利用她出来买东西的短暂的时间躲在附近没什么人的死胡同里牵牵手、亲亲嘴。而死者就是在这条胡同里受到袭击的,他奔跑到胡同出口倒在地上,后来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学校也喊着禁止早恋。老师知道了有同学在学校拍拖也睁一只闭一只眼没认真管。”邹清荷嘀咕。 柳下溪轻轻一笑:“你们那边校风可能放松一些,没这边严吧。我记得犯罪嫌疑人喜欢玩桌球,他常常跟一群固定的朋友在另一条街打桌球。” 莫文卫点头:“事发当天他没去打桌球。他说他去看电影《少林好小子》了,一个人去的,却拿不出电影票的存根来,说是丢了。那天的确在电影院有上演这部影片,他也说出了电影的故事情节,不过这部片子已经演了一个星期了。第二次又说他去看的是录像黄色录像《素女心经》同样没票没证人。第三次的口供说是约了一个女孩子去逛街,结果对方没来,他只好一个在街上闲逛。他约的女孩子就是张映春。有关这一点警方找张映春证实过了,他的确约了她,她没理会。” 第36章 滴血的悸动-03 案发的现场是胡同里的夹道,不深,旧,间隔不宽,附近也没灯。幸好今晚圆月高挂。 由各家的后墙挤出来的夹道,可以并排走两、三人的样子。 “白天来看不是更清楚么?”莫文卫问。月色朦胧不能清楚映照每一个角色,这里太暗了,附近的灯照不到这里来。 “案件是在晚上发生的。”邹清荷解释道。 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近处的几家商铺都已经关门了熄业了,真安静啊。 柳下溪亮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来回在夹道里搜寻。 邹清荷跟在他后面,负着手仰头看天,今天是十月二十六号农历九月十五。 “上星期四有没有月亮?”邹清荷突然问他身边的莫文卫。 莫文卫一怔回答道:“我算算看,上个星期四是农历初六有上弦月,八点左右看得到弯弯的月亮。” “没有今晚的月亮圆啊。”邹清荷喃喃。 “当然没有。”这事连小学生都知道好不好。 柳下溪听到邹清荷的话,呵呵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逃,这里不方便逃跑,而且附近走动的人不多。凶手如果是预先埋伏在这里的话,突然刺过来……只有拿书包去挡了,然后转身逃跑,后背又给刺了。刺人的水果刀真够利的……”邹清荷给柳下溪做示范动作,一边只叹了一口气。 “嗯,说得没错。”柳下溪把手电筒照着地面上,这几天下过几场秋雨,现场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干净净了。 “死者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里来。”邹清荷沉思了小会儿道:“这里比较暗,加上月色较浅……死者当时是不是看错了人跑到这里来撞到什么事儿才被人杀了?” “被害人在什么地方被人发现的?”柳下溪亮亮的眼睛赞许地看着清荷,话却是问的莫大律师。 莫文卫显然被邹清荷的话惊了一下,见柳下溪回他立即反应过来:“左边胡同口。” 从左边的胡同口出去就是大街了,这一条街与市中心的街道没法子比,多是一些小杂货铺与街边的玩乐小铺面。死者平常玩的街机就在这条街上。 “张映春的家在哪里?” 莫文卫指了指另一条胡同:“从这里进去倒数第三家。现在要去吗?” 柳下溪摇头:“他们可能休息了,明天再过去吧。我们去死者阮明灿的家里看看。” “会不会打扰他们休息?”邹清荷问。 柳下溪叹气:“出了这种事,家里的人睡不着。” “警方侦查此案都是在白天进行的。”他们上了莫文卫的车后,莫大律师在发动车子的时候突然加了一句:“也许警方真的忽略了什么。” “现在下结论还早了一些。”柳下溪淡淡道:“莫律师身为受害者的诉讼代理人有什么特别理由需要为犯罪嫌疑人洗刷罪名?” 莫文卫皱了一下眉头:“我已经说过我的出发点了,那就是不能草菅人命。” 邹清荷觉得柳大哥这话的语气有些问题,拉了拉他的衣袖:“柳大哥,我觉得莫律师的看法是正确的,不能草菅人命的。” 柳下溪拍拍清荷的手背:“我下午让人打听了一下这个案子,犯罪嫌疑人的家人请的辩护人王大律师听说与你有一些庭上的过节。” 莫文卫脸一僵,冷然道:“你以为这是私人恩怨么?你认为中国的法庭单单靠双方的律师口才决定胜负的么?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肤浅的一面!我们做律师的容不得任何细节出错。打官司赢在事实上,赢在一个‘理’字上,也赢在律条法规上。坐在庭上的人都不是摆设!” “对不起。”柳下溪反省,被人训了。他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位莫大律师,负面评价比较多。相反地那位王大律师在同行中颇有好名声。 坐在一边的清荷看着他被人反训了一顿,不由得嘴角露出笑意来。 柳下溪抓了他大腿一把。 清荷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他们到阮家的时候,有灯光漏了出来,显然四合院里的主人们还没睡。 来之前莫文卫先跟阮家的人通了电话,他们敲门之后很快有人开门了。 阮家的家境还算不错,很大的四合院,比柳大哥家的那个四合院更大。 天井里栽着两棵枣树,风一吹满树的枣儿在摇晃,树上的白幡随风舞动。 一股纸的焦糊味扑鼻而来,一股悲苍的忧伤涌进了邹清荷的心里。 枣树底下蹲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往火盆里烧纸钱,红红的火印着呆滞的眼神,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失去了水分,手是颤抖的,一张又一张认真而仔细放进火盆里。 “爸。”给他们开门的是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是死者的父亲,他的声音极其嘶哑,轻声地唤着老人道:“爸,别烧了。” “明明,冤死的,多烧些钱买通鬼差,能重新投,投,投过,好,好人家……”老人家哽咽着已经没泪可流。 柳下溪一拳捶向了另一棵枣树,枣儿纷纷堕落。 “明明,回来……明明回家来,明明回来看看奶奶……明明啊……”低啜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主屋里传来,邹清荷寻声走过去,他看到竹摇椅里倦缩着一个老妇人,怀里抱着镜框儿……清荷不忍心看下去,转过脸。 “你们想看明明的日记……日记在他房里。”死者的父亲领着他们进了侧屋。 屋里有一位妇人正侧坐在床上,手里抚着一只枕头在发呆,听到开门声有些木然地扭过头来。花白的头发零乱地盖着浮肿的眼睛,努力地眨了几下才撑开。 “这是明明的妈妈。” 日记本在书桌上,还翻开着。 “莫律师,一定要让凶手以命抵命。”死者的父亲咬着牙道。 没有人回答他。 “多少钱我都出,哪怕是倾家荡产!” “我会让真凶付出应有的代价。”莫文卫严肃道。 三个人离开了阮家,每个人都觉得心里跟吊了一个大铅球似的沉甸甸。 “对不起。”邹清荷突然道。 “噫?”莫文卫不解。 “看到死者的相片,看到案发现场……我都把这些当成别人的事……”他的话还没说完,柳下溪捂住了他的嘴:“不要往下说了,侦查案件要沉静,不偏不倚。同情被害人以及由此事产生的伤感埋在心里吧。只有找到真凶,查出真相才能带给死者的家人一丝宽慰。” “……我们现在去哪里,嫌疑人家?”莫文卫问。 “你回家睡一觉,我先看完这些资料,清荷你今晚看看日记里写了些什么。” “我睡不着。”莫文卫摇头:“去我住的地方吧,我给你们煮点宵夜吃。有我在一边你们更方便了解案子。你后天要上班,我不想耽搁你上班的时间。” “也好。” 莫文卫的家不大,六、七十平方的样子。也没怎么花心思布置,连客厅也放着两大架子的书,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味。大书桌,三张高背椅挤得客厅没多余的空间了,让邹清荷觉得他把书房移到客厅来了。现在这年代家里居然连电视机都没有……东西虽然多,但并不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莫文卫脱下外套放在手上:“你们随意。” 就算想随意也没地方可随意……邹清荷看着柳大哥拉了张高背椅坐下,并不急着看资料,手里拿着钢笔在旋转。 莫文卫走进了卧室用衣架把外套挂进衣柜里,邹清荷伸着脑袋往里瞧:哇,卧室也很满哩。大床、大衣柜、电视机放在小书桌上……床上有几本厚厚的书。 邹清荷好奇他另一间房有些什么……不过,没得到主人容许也不好意思进去看。 “莫律师,你这里有白纸吗?”柳下溪站起来走到清荷背后敲了一下他的头。 邹清荷回头,朝他歪嘴并撸了撸鼻子。 “只有没写的材料纸行吗?” “也行,需要厚一点的。” 邹清荷站在一边看着柳大哥用钢笔在材料的反面随便画了几笔,晚上看到的案发现场跃然再现。每次看到柳大哥运笔如飞,邹清荷就觉得很神奇…… “凶器在哪里发现的?”柳下溪一边画一边问莫文卫。 莫文卫正稀奇地看着,见他问起连忙道:“在这里。”他指了指柳下溪画出那个夹道口:“就在这个角落里。” 柳下溪立即用笔在他指定的位置画了一个圆圈。 邹清荷拍着头道:“我记得警方有拍凶器的相片,我找出来。” 柳下溪皱起眉头来:“凶器不是和被害人一起被发现的?” “第二天勘察现场的时候找到的。”莫文卫道。 “你说什么?”柳下溪放下了笔。 “被害人被人发现之后立即送到医院并报警,警方赶到医院,被害人已经死亡。警方立即展开调查,盘察与被害人相关的人证,第二天早上才找到凶器。找到凶器之前嫌犯人已经被警方怀疑并拘留了。”   第37章 滴血的悸动-04 “相片找到了。”邹清荷把拍着凶器放大的特写相片放在柳下溪面前。 这把成为凶器的水果刀非常锋利,很显然被其主人反复磨过。这把刀从柄到刀锋都沾有不少的血迹,从血迹上看得出手握的痕迹,上面有非常清晰的带有血迹的指纹。 莫文卫找出一份复印件道:“找到凶器验出带血的指纹就是犯罪嫌疑人的指纹之后,警方定了案锁定了薛伟昭犯罪的事实。就算凶器在第二天才找到值得让人怀疑,但他在前天晚上就被警方拘留了,别人要栽赃谄害他在时间上也没可能。而且,警方找到薛伟昭时他神智清楚正跟家人一起吃晚饭。” “送被害人去医院的人是谁?”柳下溪仔细地看着凶器,一边用手无意识地示范着如何握着这把刀刺人的动作……得出一个结论:这指纹没有可疑的地方。 “附近的一位居民与被害人没有任何关系,两个人并不认识。” “有关凶器的事嫌疑人怎么说的?” “他说不是他的刀。很像他那把常放在书包里的刀,但肯定不是他的。他解释不了自己的指纹为什么会在刀柄上。” “指控薛伟昭杀人的唯一证据就是这把凶器吧?”邹清荷坐了下来瞪着相片看。 “没错,这是铁证。” 柳下溪没说话,开始认真看这些资料了。 邹清荷看着日记本,包了一层蓝色的皮革显得很有档次。 “阮明灿的小姨在他升高中的时候送给他的。”莫文卫对邹清荷道。 看别人的日记始终觉得有些不安,这里面记载着别人的私心话。邹清荷为了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也曾经写过日记,跟记流水帐差不多,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 翻开了日记,第一篇就写着高中入学的事情,死者的文笔相当好,先是一段新学校的环境描写:什么杨树迎风招展、校旗飘飘、篮球架下的英姿焕发等等。邹清荷把这些直接跳动,翻到第九篇的时候才看到死者写道:今天,是非常快乐的一天。除了“快乐”这两个字,我不觉得汉字还有其它的词汇可以如此贴近我的心情。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表扬了我的作文。她突然朝我望过来,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让我想到了南海的黑珍珠闪闪发亮,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脸红耳赤。她突然轻轻地笑了,别过脸去,我看到她肩膀在耸动,纤细的背也一起在颤动…… 从这一篇开始,阮明灿的日记记载着她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可爱的有点调皮的美丽少女在纸上跃动着…… “饿了吧。”香喷喷的面条端了上来,上面盖着两只煎鸡蛋。 邹清荷盖上了日记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里面记载着怀春少年悸动的心跳啊。这种拨动心弦的初恋,他也曾经有过…… “怎么了?”柳下溪一边吃一边问。 “唉。他是为了她才去玩街机的,他的目光只围着她转。” “早恋害人不浅。”莫文卫摇头。 “不关早恋的事。”邹清荷反驳道:“他这份恋慕的心不是错误的!” 莫文卫不想在这上面跟他争辩下去,转变话题道:“日记本里没有线索。” “嗯,确实没写他跟别人有过节,日记本里根本没有提过疑凶的名字,警方最初怀疑薛伟昭的线索是谁提供的?”邹清荷问道。 “警方当晚调查了死者的老师同学,从他们那边听到的两人之间的纠纷。然后综合目击证人从死者口中听到的那两个字找上薛伟昭的。嫌疑人在案发的时间里没有时间证人,警方请他协助调查,嫌疑人当时的态度恶劣拒不合作,警方强行把他带走了。” “原来如此。”邹清荷吃面条的时候不小心把面汤溅到日记本封面上,连忙用衣袖擦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印迹,被莫文卫看到,皱了一下眉头。 邹清荷怪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找皮油(保护皮大衣的一种无色油,可以清除皮革皮草上的油印)擦一下。”柳下溪拿起了日记本,翻开到死者写的最后一篇:“噫?他有一段时间没写日记了。” “他只写到张映春答应跟他正式交往为止。”莫文卫看过整本日记,立即回答了他。 “蛮奇怪的,交往之后可以写的东西更多啊。”邹清荷不解地问。 “光想着怎么避开大人偷偷去约会,没心思写日记了吧。”柳下溪耸耸肩,他从来不写日记,不了解写日记的心情。 “柳队长,看完了资料有什么想法没有?”莫文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柳下溪。 “推翻不了凶器上的指纹就没办法要求警方重新搜查这件案子。”柳下溪想了想才回答他。他不是这一区的警察,找不出正当理由就无法调出证物来重新搜查此案。 莫文卫叹了一口气,他神态越发阴暗了,满脸的倦容:“就象走进了死胡同似的。” “也不一定。”柳下溪站了起来:“等我见了那位唯一的目击者以及张映春与我们的犯罪嫌疑人之后再说吧。莫律师你去想办法弄到死者当时的所有现场遗物清单,还有找到凶器的警察我有话想问问他。明天,啊,已经是今天了,我们分头行动电话联系。已经凌晨三四点了,你还可以睡上四、五个小时别硬撑休息不好办事的效率低,我们先回去了。” 莫文卫本想挽留他们,想着自己家里只有一张床也就放他们回去了。出门的时候把车钥匙给柳下溪:“开我的车吧。” 柳下溪一怔,也没客气。 “连你也找不出突破口的话,这案子只怕……”送他们出门,莫文卫欲言又止。 “相信柳大哥吧。”邹清荷朝他展开笑容。 “看完了这些资料,我觉得一点头绪也没有。”回到家之后邹清荷打着呵欠很想睡觉,却强撑着精神坐在柳下溪对面。 柳下溪把手边的资料重新整理了一下道:“别想了,睡觉去。”要了解一件案子不能轻率地下结论,只有深入调查,再综合搜寻到的看到的听到的证物、证词得出自己的结论,太过仓促很容易就拐进错误的歧路里。柳下溪手按在资料上,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这案子,不看凶器指纹这个铁证的话,疑点其实很多……嫌疑人薛伟昭如果真的是因为失恋而杀人的话,为什么在死者与张映春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的一个月半才动手杀人?张映春不承认她与死者在拍拖……死者为什么会去案发现场?薛伟昭案发时人在哪里?死者被人刺伤的时候没有求救吗? 啊!柳下溪突然抬起头来,书房内只剩下他了。 他翻开日记,察看死者最后几篇日记……“噫,没写啊。”他自言自语道。 “写什么?”清荷刚洗完澡路过门口,探头进来问道。 “我记得莫律师说过:‘被害人的日记写着他们常常利用她出来买东西的短暂的时间躲在附近没什么人的死胡同里牵牵手、亲亲嘴。’” “日记本里有写的。”邹清荷走过来道,翻翻翻很快翻到了那一页:“死者把自己的梦里场景记录下来了。唉,春梦一场啊。莫律师看过日记之后可能认为死者与他女友真的做了梦里的事吧。” “梦里的场景……” 柳下溪和邹清荷到张映春家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这是大杂院,一共住了七八户人家。 柳下溪先从邻居那边打听了一下张家的情况,五口之家,家庭成员是父母与三个女儿,张映春是家里的老三。 张家从别处搬来的,住了四年。三个女儿都长得很漂亮,吸引了不少青年男性在附近转悠着。长女已经有工作了,次女在读大学。张家的父母在附近胡同弄了一个铺面,帮衬的人不少生意不错。张家家教很严,女儿们不带陌生人回家。 柳下溪敲响了张家的门。 过了小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什么事?” 柳下溪亮出了证件:“我是警察,想见见张映春。” “她不在家。”门立即要关上了。 “你是张笑春(张家的二女儿)么?我有话请问你,请协助警方办案。”柳下溪用脚堵住了门缝,手一推,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位脸型极象饱满的南瓜子、葱头鼻、嘴唇微卷嘴角上翘的女孩子。她戴着一幅高度近视的眼镜,长发飘飘,穿着黑色带帽的长风衣,接近一七米的身高……斯文的气质加上含笑忽又似嗔的唇……确实是一位极有吸引力的女孩子。 “什么事?”她带着戒备的表情推了推眼镜框。 邹清荷带着尴尬的笑,小心地关上了门,挡住了外面邻人窥视的目光。 柳下溪打量了一下张家,客厅不大,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乱…… “你认识薛伟昭和阮明灿么?”柳下溪问。 “不认识。”张笑春迅速摇头。 “不认识?”柳下溪疑惑地看着她。 “我妹的同学我怎么认识?”张笑春声音大了一些。 “既然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是你妹的同学?”邹清荷插嘴道。 张笑春嘴唇蠕动又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小会儿才道:“这附近出了杀了人的大事早就传开了,听他们说起的呗。” “案发那天,你妹张映春在哪里?”柳下溪严肃地问。 “我不知道。”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平时我住在学校的宿舍,星期六才回家。” 第38章 滴血的悸动-05 她一直站着,抬起手腕看表,很明显地不想搭理这两位不速之客,表情与动作含有逐客的意思。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她的鞋上,黑色长统马靴不耐烦地移动着,看样子她正要外去。 “能到你妹妹的房间看一下吗?”柳下溪站了起来。 她皱了一下眉头:“我妹跟案子没关系。” “例行公事,只看一下,保证不会翻动她的东西。”柳下溪口气柔和起来。 “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她不满地跺了一下脚。 “事关人命大案,我们身为警察自然是慎之又慎。” 张笑春嘴角一歪,本想说什么,最终闭了口。 柳下溪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脸,使她有些紧张。 “不可以吗?”柳下溪继续问。 她游离的目光飘落在屋子里一堆堆各色的杂货上,脸上有些难堪的轻红,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迟疑了一下道:“也不是,房间里有点乱,我们三姐妹住在一间房。” 她打开了内屋的房间不足二十平方的房间里搁着一张单人床一张上下梯的双层单人床加上一个老旧的小衣柜与一张书桌,连多余立脚的地方也没有。虽然是女孩子们住的房间,乱得让邹清荷这种爱整洁的大男人也看不过眼……床上堆放着书、女人的内衣、收录两用机、磁带等物。上层的床的墙面贴着几张影视明星的海报……单独的单人床上搁着白色的大玩具狗,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这是你妹的床?”邹清荷指着玩具狗道。 “不是,这是大姐的床。” 邹清荷碰了碰柳下溪的手臂,示意他看那只很新的玩具狗。 “你妹在哪里?”柳下溪随口问道,一边打量着放置玩具狗的床,淡蓝色起白花的床单深蓝的大被套……吸引柳下溪眼球的是搁在床上几本世界名著的小说:《红与黑》《俊友》《简爱》《傲慢与偏见》还有泰戈尔的《吉檀迦利》。 “我都说过不知道,怎么还问?”张笑春脾气上来了,口气很不好。 “你妹妹认识死者与嫌疑人,不让她出来说清楚一些事情,警方或者律师会不停地来找你们问清她的下落。有些事不是你们打算避开了就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我们找你妹妹问话只为了更全面地了解凶手的杀人动机。”柳下溪耐心劝说道:“你也不想警方的人随时过来麻烦你吧?” 张笑春发呆,眼睛在镜片后面不停地眨动。 “……我妹,在我外婆家。”张笑春显然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吞吞吐吐道:“我给你们写一个地址。”写地址的动作很快,递给了柳下溪一边道:“我有事等着出门哩。” “谢谢,我们马上走。”柳下溪指了指双层床的上铺:“你妹睡上铺的?” “嗯。” 出了张家的门,他们走到胡同口的拐角处,柳下溪拉着邹清荷闪到了一边。 邹清荷本来有话要对他说的,但柳下溪走得很快,邹清荷只好跟在他后面。刚想出声,柳下溪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过了十来分钟,张笑春出现了,她走的步子很快,鞋跟撞击着路面发出均匀的节奏声。 柳下溪他们跟远远地跟着她身后,看她到了路口,一辆黑色的本田停在她身边,她上了车,车立即开走了。 “她?”邹清荷好奇地问柳下溪。 “有点虚荣又有点自私加上不错的外表,头脑也不坏,为自己家庭环境感到羞涩……这样的女孩很容易招惹事端。对了,清荷,你想跟我说什么?” “死者日记本里有提到他送给她一只白色的长毛狗。” “哦?”柳下溪耸耸肩。 “我们现在去找张映春?” “不,等一下去,先去见见张家的父母,然后询问一下死者常去的街机店,接着去看看嫌疑人喜欢玩的桌球。” “玩桌球?没有人上午玩桌球的啦,一般是下午或者傍晚玩吧。玩街机的人也多数在傍晚或者晚上。” “你玩过?” 邹清荷摇头,他没有那个悠闲的美国时间。 张家卖日常用品的杂货铺出了胡同在大街的另一边。店铺不大,要养活一家子有点困难。 这对父母跟千千万万的普通父母一样经历了岁月的风霜,有着沧桑的刻痕,被辛劳压弯了的背脊带着一股与秋日相似的深沉。平实与平庸是他们人生的主题曲啊……张母老化的五官依稀可见昔日的风韵,看来张家的女儿们继续了母亲的容貌。 “上星期四晚上?映春肯定在家做作业。我女儿绝对没跟姓阮的同学谈朋友!太没道理了,阮家同学被人捅死了,跑上门来骂我们家的映春!这世上还有没有理啊。警察同志,我们家虽然是三个女儿绝不会比别人家的男孩差!她们都很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老伴,你也说话啊。这几天被人指指点点,烦死人了。”张父对柳下溪的来意很抗拒。 “你们的小店晚上一般什么时间收市?”柳下溪认真听完他的牢骚之后才开口问道。 “一般十点钟,最近收得早一些九半就回家了。” “上星期四晚上张涵春(张家长女)几点回家的?” 张家两老用奇怪地眼神瞅着柳下溪:“问她干什么?那天晚上她加班没回家。” 这街道有七八家街机店相连,都还关着没开店。另一条街的街边桌球台也没开张。 柳下溪打电话给莫文卫:“你查一查车牌号京C207XX。” 莫文卫立即回复道:“是不是一辆黑色的本田?” “你认识车主?”柳下溪讶异道。 “车主是王大律师王江,犯罪嫌疑人的辩护人。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他过来接走了张笑春。”这答案还真让柳下溪吃了一惊。 “张映春的二姐?她跟这案子应该没关系啊。”电话另一头的莫文卫显然也觉得意外。 “你帮我查一查,上周四张涵春、张笑春两姐妹案发时在什么地方。” “好。” 关了电话,柳下溪抚着额头想了一下才道:“清荷,我们先去犯罪嫌疑人家看看吧。” “为什么不先找那个送死者去医院的人?”邹清荷不解地问。 “没掌握本案的脉络,直接问他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这件案子的脉络么:让我想想……表面线索是情杀,两名年轻人的争风吃醋,失意者杀了自己的情敌,简单直接明了。现在啊,我却胡涂了,否定表面线索的话,根本找不到本案所谓的脉络。”邹清荷放弃思考,摊开双手晃着脑袋道:“难道我的智力退化了吗?” 柳下溪斜睨着他,轻笑道:“呵呵,想不到你居然还有智力可以退化。” “什么话。”邹清荷嘀咕,假装生气地扭过脸去,忽又笑了。 柳下溪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揉搓着他的头发,弄得乱乱为止:“其实啊,任何案子的产生都有其潜在的因果关系。我们只要找出其中的主要因果关系就能抓住了案子的主脉络,案件的真相就是这条主脉络上结的果实。大部分的案子其主要脉络都是隐形的。罪案的产生有一半是加害者或者被害者的个性引发的,另外一半是环境因素。犯案者多选择黑暗处作恶,有一叶障目的错觉,认为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知,这也是人性中的依托心理的延伸。” “嗯。罪犯们生了霉的心需要在阳光底下曝晒,杀杀霉菌消消毒。如果世上没有犯罪的人该多好啊。”邹清荷叹气道。 “唉,没可能的啊。有多少人能保持人之初,性本善到老到终啊。形形色色人生百态,来自各方的种种诱惑、种种无奈,强迫着个体的人适应群体的社会。活着就得让自己努力顺从数不清的人生规则。人不是棋盘上的子儿更没有上帝之手来摆布,活动的人总有想摆脱某种规律的时候,有的人控制不了自己,任性地进行着不均衡的裂变。” “……” “……从死者的日记来看,死者是感情丰富的高中生,渴望浪漫的爱情。现在的他爱情高过一切吧,杀他的理由是什么……错杀还是蓄意?” “我觉得错杀的可能性高一些。死者到了案发现场,目睹了什么引来了杀机。又或者只是年少冲动的一时失手伤人。”邹清荷猜测道。 “我持相反意见。我以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前提当然是犯罪嫌疑人并不是真凶而被人栽赃陷害的,连捅了五刀,绝不是一时的冲动失手。一般的人用水果刀捅人伤口深不到致命的程度。” “死者除了与嫌疑人有情场上的摩擦之外并没有跟其他人有明显的利害冲突,他并没有妨碍到别人。我不认为会有人想要谋杀一名无害的未成年高中生。就算张映春长得漂亮无比,毕竟她还只是高中生,在感情的道路还可能会出现转折。薛伟昭案发当天约会过她,这表示他没有放弃对她的感情。”邹清荷反驳道。 “……我坚持我的推测。”柳下溪摸着自己的后颈,衣领摩擦着脖子有点痒。 “我也坚持我的看法。不如,我们分开调查,证实一下谁的推测更正确。”邹清荷眼睛亮亮地看着柳下溪。 “好啊!”柳下溪笑着点头,突然皱眉道:“啊,有一条重要线索没有询问张笑春!” 邹清荷挑眉,不受他诱惑,镇静自若道:“案发的晚上张映春没有时间证人,死者被害的时间里她在做什么?” “我先去嫌疑人家里了解情况,你呢?” “我先去找张映春。我们晚上回家到说说各自的调查结果。” “好!” “我把摩托车开走了。”邹清荷笑着摆摆手。 第39章 滴血的悸动-06 柳下溪到薛家没花多长时间,薛家离这边并不远。 薛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阮家的悲,薛家的愁……柳下溪抑制着心里的难受。 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薛伟昭的母亲宛如见到救星,强行振作精神热情地招呼着他:“警察同志,您一定要找出真凶啊,我家伟昭被冤枉的。” 柳下溪接过薛母端过来的热茶,放在茶几上。薛家家境快要步上小康水平了,住在新居民区那种无电梯的五层高的新式商品房内。 室内的客厅比较大,布置的很温馨。大大的全家福挂在正面墙上中央,三个儿子分别站在坐着的父母身后。柳下溪一眼推测出象刺猬一样竖着二寸长的头发生着一双大大的下垂眼少年就是薛伟昭。相片里的他整个人崩得有些紧,显然不习惯对着镜头吧,表面拘谨中带有一些叛逆,嘴角努力地往上翘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反而更加别扭起来。轮廓分明的五官配上不错的脸型很有精神的英俊少年。 看得出他们家原本是整洁的,只是最近屋主没心情收拾,略有些零乱。茶几上、电视柜上放着几本有关法律的书籍。 坐在仿古的枣红色木沙发上的薛母垂着红肿的双眼带着哽咽,她旁边坐着一个大约在读初中三儿子正红着眼睛死盯着柳下溪看。 薛伟昭的父亲与哥哥没在家。 “我家伟昭不会杀人的。”薛母喝了一口热茶,捧着茶杯仿佛吸引着杯上的热度。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一再一再强调:“我们也同情被害的同学啊,可也不能随便抓我们家的小孩。” “给你母亲弄一条热毛巾来敷眼睛。”柳下溪对薛家的小儿子道。 少年一呆,他母亲推了他一下:“去吧。” 柳下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掏出本子记录:“有些问题,我想重新调查一下。薛伟昭同学在案发的当晚什么时候回家的?” 柳母抚着自己红肿难开的眼睛,回答道:“我们家一般是九点多吃晚饭,伟昭总是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回家,那天也不例外。伟昭他爸很忙的,一般都等他爸回来之后才吃晚饭。” 薛家的小儿子拧了热毛巾过来,递给了母亲。 薛母把毛巾盖在眼帘上。 “二哥不喜欢新家。”薛家的小儿子突然插嘴道:“我们以前住在大宅院的时候,一起玩的伙伴很多,搬到这里来住之后没什么人一起玩了。二哥常常跑回去跟以前的伙伴一起玩,有几次回家晚了还被老爸揍过。” “唉,搬家也是为了孩子们。”薛母唉声叹气:“伟昭常跟那群孩子逃学,留了一级才勉强考上高中,他爸非常生气,那时候公司的事多,也没精力管孩子,我的话伟昭又不听。为了孩子好只好搬家了。” “你呢?也不喜欢住在这里?”柳下溪问薛家的小儿子。 突然得到重视的薛家小儿子,飞快地回答道:“我没所谓啦。二哥头脑本来就不好又不爱看书成绩差也没办法,再说啦,老爸书也读得少,不照样自己开公司赚钱么?又不是非得靠读书才有出息。大哥不也没考上大学,高中一毕业还不是直接进了老爸的公司做事,干嘛非得对二哥要求严格啊。要把朽木雕成一朵花也得看本质啊。我们家有我一个会读书的不就行了。” 柳下溪看着这位薛家的小儿子,真是怪有趣的一位少年。大约十四、五岁吧,长着一双与薛伟昭相似的下垂眼……没有薛伟昭的眼睛大双眼皮很深。侧立面看过去鼻梁不大直,隆得太高,嘴唇、下巴意外地回缩,显得有点丑,加上他很瘦,颧骨耸起。虽然脸型与薛伟昭有些相似,却很明显区分开这两兄弟一个英俊一个平凡,只不过外表平凡的这个弟弟却有内秀的灵动。 “我想看看薛伟昭的房间。” 薛家的房间多,每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单人房间。 “二哥不喜欢妈妈收拾他的房间,里面很乱的。”薛家小儿子打开了门。 薛伟昭房间的墙上歪贴着两张《和平饭店》与《红番区》的电影海报,书桌上放着几本连环小书,一些旧的课本乱丢在地上,一只一公斤的哑铃滚在床边,另一只搁在小书架上。校服、袜子、球鞋分别占据了床、椅子、桌子、地上的空间。 “二哥的房间被警察们翻过,律师也来看过。” “你叫什么名字?”柳下溪戴上了手套,仔细在房间里搜查着,并没有发现什么。 “薛立为。怪怪的名字,我们兄弟的名字都是我妈起的。唉……”很显然他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警察大哥,我哥的官司有几分胜算?” “我不是律师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你二哥回来之后做了一些什么事?你记得他当时穿着什么衣服回家的?” “校服啊。” “回家之后你二哥有没有洗澡换过衣服?” “没有。二哥被突然上门的警察带走,身上还穿着上学时的衣服哩。那些警察真不讲理,二哥犟脾气上来了,警察当着我们的面把他强行带走了,老爸立即找了律师过去,警察一直不肯放人。还有啊,那个死掉了的同学,他家里的人居然找上门来闹事。” “薛立为,你二哥平时跟你说过学校里的事吗?” 薛立为摇头:“我二哥不把我放在眼里,才不会对我讲学校发生的事哩。” “他平时得罪过谁吗?” “二哥那臭脾气,得罪的人不少。他从小就喜欢打架,惹事生非,常常有小孩的家长闹上门来。如果不是妈妈护着他早就被老爸打死了。不过,他还没胆大到敢杀人。警察大哥,看得出你是好人,一定能查出谁才是杀人凶手。警察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你想为自己的哥哥洗脱罪名?” 薛立为红着眼睛嚷道:“当然想啊,他是我亲二哥啊。我才不要做杀人犯的弟弟被人指指点点的。” “……有些事还真的要找你帮忙。你知道你二哥常常去的地方吗?” “二哥常去的地方?我不知道啊,我每天放学准时回家。”薛立为搔着脑袋想了想,迟疑了一下盯着柳下溪道:“对二哥有帮助么?” “如果你二哥不是凶手,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这个人肯定了解他。我需要了解他身边有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薛立为点头,一边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冷噤,一边自言自语道:“警察大哥说得很有道理。谁这么坏?设计杀人的圈套?刘老幺?不对,他头脑没这么好。旺旺宝?他没这个胆子吧……狗头军师?他跟我哥最铁,不会这么做的。梁子?啊,那个坏蛋很有可能……” “……” “我知道以前没搬过来二哥常去的地方。他的那些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都还在大宅院,一群跟他臭味相投的人。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的。”薛立为从个人妄想里回到现实中来。 跟薛母说了一声,薛立为带着柳下溪离开了。 “你认识张映春吗?”柳下溪问。 “张映春,当然知道。我偷偷地告诉你哦,她是我二哥的那个。” “那个?” “女朋友啊,二哥为了她故意留级的哦。我们同一个学校(学校有小学与初中),我读五年级的时候,去找二哥吃中饭看到他跟那个张映春在打啵。二哥为了让我闭嘴不跟爸妈说,还给了我封口的钱。” “张映春是你二哥的女朋友?” “嗯。狗头军师还抱怨过二哥有了女人把哥儿们丢在一边了,都嘲笑过二哥好多回。” “这把刀你见过吗?”柳下溪掏出那张凶器的相片拿给薛立为看。 “这把刀啊,听王律师来我们家讲就是这把刀成为指证二哥的证据。”薛立为拿起相片仔细地看着:“啊!终于给我想起来了。怎么就觉得它很眼熟呢,原来是那把刀。”薛立为突然大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把刀就是张映春给二哥的,二哥一直当它是宝贝呢。” “刀是张映春给你二哥的?” “张家开杂货铺的,家里曾经卖过这种刀。以前二哥吃梨啊、苹果啊都懒得削皮,张映春还骂过二哥呢。我记得二哥说过他没水果刀。张映春就从家里偷偷拿了一把刀给他,二哥把刀子当成宝贝整天带在身上,后来这刀突然不见了。二哥有乱丢东西的习惯,记忆力又不好,可能被他弄丢了吧。”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二哥复读初三的时候我们常在一起吃午饭,自从我知道他们两个拍拖之后,二哥也没特意避开我,总带着张映春一起吃饭。” “……” “其实我还蛮感激那个张映春的,二哥认识她之后很少缺课了,成绩也上去了一些,居然只复读一年就考上了高中。警察大哥你猜猜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不求上进、不喜欢念书、没理想、没追求又很无聊的未成年的人在一起常做些什么?” “抽烟、打屁、聊女孩子,偶尔弄点酒类饮料喝喝。”这种类型的小鬼柳下溪见过一些。 “没错就是这个鬼样子,不过才不止这些呢。”薛立为点头道。 “还有欺负一下低年级同学,弄点零用钱花花。惹点小事招一些小非,调戏一下长得不错的女同学。” “忒无聊的一群笨蛋,说得没错,以前的二哥就是这样子混日子的。” 第40章 滴血的悸动-07 薛立为带着柳下溪进了一个破旧的大杂院。 柳下溪心想,以现代城市的发展速度来看这里很快会被拆迁吧。 大多数的住房已经搬离了,没有人小心维护的门窗在秋风里哆嗦着。 院子里七、八位十六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年们,或坐或站,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一见他们两个出现,有几个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薛立为:“你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放出来?”“见过他没有?”“妈的,那位警察都是吃屎的啊,随便乱抓人……” 薛立为一直在摇头,他直接走到大槐树底下。 在那里有一个少年正靠着树干,嘴里叨着香烟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神态,一身色彩缤纷的衣服松散地挂在身上流露出一股痞味来。 “狗头哥。这个警察大哥想问你们一些事情。”薛立为对这个少年堆上讨好地的笑脸。 这少年就是薛伟昭最铁的哥们啊,柳下溪打量对方的同时也注意到对方正在打量着他。 “你的证件。”少年双臂抱在胸前,咬着香烟的过滤嘴发出含糊的声音,一双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窄而瘦长肤色蜡黄。 柳下溪耸耸肩掏出证件给少年看。 “你不是这一区的,昭子的案子不归你管。”少年舌条一抵把烟头弹了出去。 柳下溪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立即发觉其他的少年占据了自己身后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柳下溪收回自己的证件:“谁说警察不能跨区查案的?” “小为,他是你老爸请来为昭子翻案的?”外号叫狗头军师的少年问薛立为。 “不是。警察大哥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过,我相信他。”薛立为站到柳下溪身边表示对他的支持。 “你们对警察很不信任?” 站在柳下溪身后的某一少年嚷嚷道:“警察都是一些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猪!”(啊,此处申明一下:此处不代表细雨个人观点,纯粹是剧中人的个人视角,请看文的亲们不要误解。) 柳下溪笑了:“有色眼镜看人啊……既然很讨厌别人对你们的偏见,那你们对不解的人产生偏见或者对警察这个职业产生偏见又该怎么说?” “喂,你很会说嘛。”狗头军师呶了呶嘴,给了一个鄙视的表情:“你想问些什么?打算从哪个方面为昭子翻案?” “你们打过架吧,有用刀子杀过人吗?”柳下溪问。 狗头军师戒备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好好的回答,你们常跟薛伟昭混在一起,知道他的行为模式。了解薛伟昭的个性有助于我去分析他到底是不是凶手,确认他不是凶手才能替他翻案。我想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事实:他被抓不是你们认为的警察们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故意抓他去顶罪,而是在现场发现了确凿的证据。” “……昭子他不会杀人的。”狗头军师底气明显不足了,口气软了下来,有些喃喃低语。 “……我跟你站在这里说话就是确信了这一点啊。”柳下溪感慨,跟人沟涌有时真难啊。 “我们常跟人打架,小打小闹一般不动刀子,我们不是混黑的……没有用刀子杀过人。”狗头军师迟疑了一下,回答柳下溪的话。 “你们有谁身上带着刀子?”柳下溪巡视了一下少年们? “我,我带了把弹簧刀。”有一个少年小声道。 “弹簧刀……”柳下溪沉思起来。 “怎么了?”薛立为不安地问。 “没什么……”柳下溪的目光重新落在狗头军师身上:“你调查过薛伟昭的事吧,有什么看法?” 狗头军师一怔,显然想不到柳下溪会问他这个,想了一会儿突然吩咐同伴道:“搬两把椅子过来。” 他还真有老大的气势……果然有人搬椅子过来对柳下溪很客气道:“请坐。” 柳下溪坐下看着狗头军师等待他回答自己的话。 “我们跟昭子打小一起长大的,他是怎样的人我们比他父母还了解。昭子口气是横了点,可人不坏。再说他也没胆子杀人,不怕说句露底的话。我们啊光嘴巴逞强还可以,真实打实地上我们都还没那个胆子敢杀人,平时打架见了血跑得比鬼还快。我们又不是傻子,跟谁能狠到非得要了别人的命不成啊。都说昭子跟那死掉人争女人才鬼迷心窍要干掉对方,这事才不是外面别人传的那样子。昭子跟那女的早好了上,昭子很听她的话,那女的忒假,看我们不顺眼连带着昭子这一两年跟我们疏多了。老实说吧,我们也不喜欢那女的,一天到晚垮着一张脸好象谁欠了她的钱似的。说到钱,我们是欠了昭子一些小钱,可不关她的事吧。”话说到这里,他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柳下溪注意了一下香烟的牌子,北京市面上最便宜的带过滤嘴的…… “昭子家条件好,父母给的零用钱多嘛。大家是兄弟,一起吃个冰、买包烟的也不会计较是不是?”狗头军师特意解释了这个。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找社会学家还是心理学家来分析这些少年的人生价值观……“你们都不喜欢张映春?” “嗯。她讨厌我们,我们也没法子喜欢她。这些天我们四处打探,昭子的案子跟见了鬼似的蹊跷得要命硬是一点端倪也查不出来。” “案发那天你们没有人见到薛伟昭?” 狗头军师摇头:“唉,我都想去做假证保昭子出来。” “他不是最近都跟你们混在一起吗?” “昭子说他跟张映春和好了。” “和好了?他们之前闹过分手?” “还不是旺旺宝嘴巴多,他看到一男的和张映春呆在一起就对昭子打了小报告,结果让他们闹得要分手。” “旺旺宝?” “是我。”肥嘟嘟的一少年腼腆地应了一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柳下溪抚着自己的下巴,原来事情从这里起头的啊。 “那事快一个月了吧。”旺旺宝涨红了脸:“反正是一个星期天,我去海淀区玩的时候看到张映春跟一个男的在逛街。真的,不骗你们,那两个人之间忒暧昧,那男的跟我们年龄差不多,给张映春买了不少吃的,我不就把自己看到的事如实地告诉了昭子么。咱们是哥们那能见他被蒙在鼓里而不做声的,张映春那小娘们做人那能这样啊,吃着碗里的挟着锅里的,昭子不能任由她捏着玩着呗。” “后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张映春不承认,昭子拉我去对质。结果不小心被张映春她爸听到,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拖回家去了。唉,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子,这事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张映春的父亲知道他们的事了?” “嗯。听说张映春很怕她老爸的。那事之后昭子也就跟以前一样懒得去上学了,我们天天泡在一起玩,昭子还不死心常在张家附近转圈圈。” 柳下溪敲着额头……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柳大哥,你在哪里啊?我回来了。” 柳下溪站了起来,对少年们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走到一边才出声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唉,白跑了一趟,姓王的律师把张映春接走了。”电话里邹清荷的声音显得很没精神。 “什么?王律师接走了她?不要紧的,我们可以找王律师要人。”柳下溪皱起眉头:“我告诉一个地址,你过来接我。” “想不到王律师接张笑春之后直接去找张映春了,我们慢了一步。”邹清荷嘀咕道。 柳下溪回头看着这群少年,他们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想不到这些少年还蛮敏感的……柳下溪对他们耸了耸肩,拿出那张凶器递给狗头军师看:“你们最后一次看到薛伟昭使用这把水果刀是什么时候?” 几个少年把头凑到一起去了:“不,这把刀不是昭子的。”他们齐声否定。 “你们有什么证据?” “昭子的刀在我这里啊。”旺旺宝跳起脚叫道:“那次对质的时候,昭子很生气把水果朝张映春丢过去,说是要一刀两断。张映春被她老爸拖回去之后,刀子掉在地上。昭子也走了,我就把刀带回来了。” “太好了。”柳下溪嘴角弯了弯:“把刀给我。” “我回家拿过你。”胖胖的少年居然有柳下溪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跑了出去,十几分钟之后跑了回来。他手里的刀与凶器是同一厂家同一类型的。 “警察大哥,是不是有这把刀我哥的嫌疑就洗清了?”薛立为高兴地大叫道。 “等等,柳,柳下溪是啊。我们可以把刀子给你,不过你得把警员证压在我们这里。”狗头军师突然出声道。 柳下溪拍了一下他的头:“多疑的小鬼,信不过就跟我一起到公安局去。”拿出一个胶袋把旺旺宝拿来的水果刀放进袋子里:“得检查一下上面有没有薛伟昭的指纹,如果没有就不能确定是他的刀。旺旺宝你把刀拿来之后有没有好心地清洗过刀子?” “没有,绝对没有。”旺旺宝摇着手道。 “柳,柳下溪。有件事我不知道说出来对昭子的案子有没有帮助。”狗头军师指着那张凶器的相片对柳下溪说:“从刀柄上的血印子来看,杀人的人用右手持刀吧?” “嗯,是的。” “昭子虽然是右撇子,但他的左手更有力气。” “没错,没错。昭子动拳头都是用左手。” 第41章 滴血的悸动-08 邹清荷到了朝柳下溪招手,把车停下,没走过来,取下头盔坐在摩托车上。 柳下溪的目光在众少年们身上转了一个圈,把狗头军师招到一边,低声道:“这是我的联络电话,有什么新的发现,你打电话给我。” “你不是要带我去公安局接昭子么?”狗头军师依旧不信任柳下溪,反诘道。 在柳下溪眼里,面前的这群少年们正处于天大地大自己最大的,极度的膨胀的意识形态中。看谁不顺眼、看谁最哥们,界线明确,黑是黑,白是白一点也不会混淆。对大人保持着无条件的怀疑,认为只有自己才是真实的。 于是,他盯着狗头军师的眼睛诚恳道:“你会玩桌球吧(对方点头)就算是玩桌球也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在生活以及玩乐里没规则的事很少,尤其涉及到法律,那更是以规则为准绳的。薛伟昭的案子已经转到检察院去了,他现在移到检察院的看守所里,连他直接亲属都不能见面,只有他的辩护人才能见到他。我们要推翻上次刑侦的结果需要时间与明确的证据,刀子上的指纹要验证,还有其他的旁证要递交,再由检察机构审核再把案子打回原刑侦单位。你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中国的法律,其程序不是一言堂。处理刑事案件在时间有缓有急,却不能不小心。这案子涉及到未成年的在校高中生,社会影响比较大,一个星期内侦查结束直接送到检察院去了,这在刑事案中很少见,发生了此事,我们光埋怨别人也没用,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来澄清事实。” “不能取保候审吗?”狗头军师垂下眼帘,柳下溪的话他有一些听不懂,尽量地掩饰着自己的不知所措,右脚以左脚为支点盲目地划着圆圈。 “他的辩护人会替他争取的。”柳下溪安慰他道,这话说得空洞了一些,杀人疑凶只怕不在取保候审的范围内,杀人者对社会是有危害的,哪怕他没成年……“你想为朋友出一份力……这样吧,你帮我调查一下,张映春三姐妹交友状况……还有……” “什么意思?”狗头军师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 “案件里的死者与薛伟昭这个犯罪嫌疑人共同点就是张家的女儿,因情生变杀人与被杀,关键就在张家。”柳下溪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准狗头军师的头:“还不明白?” 狗头军师在同龄人中不算笨,但比起柳下溪那缜密的头脑来说,绝对差了很几个等次:“不明白。”他老实地回答。 “不明白也不要紧,你小心地去打听一下,张涵春、张笑春以及张映春身边的男性。还有,张家的父母对待这些男人的态度是怎样的。” “好。” “你们自己要小心些,真正的杀人凶手有可能在里面。” “嗯。” “警察大哥,我能做些什么?”薛立为眼巴巴地跑到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已经戴上头盔正载着邹清荷打算离开,看着这少年不由得心一软,道:“你知道你哥辩护人的电话么?能不能帮我约他出来?” 薛立为笑了,连忙道:“我有他的名片,从老爸那里顺过来的。” 这小鬼蛮有心眼的嘛。 “怎么跟王律师说?”薛立为跑到小商铺的付费电话前,一边问旁边的柳下溪。 “你告诉王律师,你找到了你哥那把水果刀了,问他对案子有没有用处,要求跟他见面告诉他知道一些情况当面谈。” 薛立为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来,立即拨动了电话…… 邹清荷戳着柳下溪的背低声问:“他谁啊?” “嫌疑犯的弟弟薛立为。” “唉,我这边一点收获也没有……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调查,对我自己的推测不由得动摇起来。”邹清荷叹了一口气:“张映春这几天被关在她外婆家,听那家的老人说,王律师带吓带哄地把人带走了,看来那位王律师与柳大哥破案的思路相似。” “嗬嗬,我们这是职业的直觉。” “唉。要不要把莫律师也一起叫来?大家都为了同一个案子,一起综合手上的资料,进展会更快一些。” “你的提议正确。不过律师也有自己的行规,听说不能随便外泄自己手里的案子。这两个人只怕不方便坐在一起讨论同一个案件。” “啊?有这样的行规?” “当然啊,保密守则在许多行业通用。” 薛立为约对方在附近的一间茶馆见面。 时间还早,吃了一些东西之后柳下溪翻开了死者的日记认真在看,薛立为十分好奇偷偷偏着脑袋想看,邹清荷把他带出去:“我们去死者常玩的街机店看一看。” “好啊。”虽然跟邹清荷不熟,薛立为很高兴跟他一起走了。 这附近的人对那天的杀人案保持着热情洋溢的八卦精神,邹清荷刚一开口相询,店主就自动说开了:“你们也问那学生的事啊,真惨啊,被人砍得血肉横飞的……(以下省略若干修饰用语)” 邹清荷没打搅店主谈话的兴致,偷空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发觉这条胡同是去张家的必经之路…… “那被人杀死的学生每天都会来你们店吗?”邹清荷等店主停下来立即插进这个问题。 “也不一定每天都来。最初每天都来,后来,一个星期来上三次左右。怎么说呢星期天很少出现。”店主想了一下:“这些话我跟办案的同志说过了的。多好的一个学生啊,斯文又有礼貌,买游戏币又大方。” “他游戏玩得怎么样?”邹清荷继续问。 店主撇嘴摇头:“不怎么样,玩游戏需要集中力,他常常望外边。”身为店主很欢迎这种顾客上门。 “最近他来这儿有什么规律么?”邹清荷望着外面的胡同,来往的人多了一些。 “过了国庆之后,连着两星期他都在二四六的时候来的,大约呆到八点多的时候走掉了。”店主对长期呆在自己店里的客人很熟悉的。 “惨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他来这儿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邹清荷一边记录一边继续问。 “让我想想……啊,那天啊,他跟往常一样不停地望外边,好象在等人的样子。别的就没注意过了。” “在惨案发生之前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找你打听死者?” 这话问出口,店主一怔:“这个问题刑警都没问过我呢。确实在案发的前几天有人找我打听过那个学生。” “谁?”邹清荷大喜。 “打听他的人啊,多!” “啊?能告诉我是哪些人么?” “不认识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店主瞄了薛立为几眼,指着他道:“跟他有点相又有点不相的。还有一个,大约三十多岁吧,看上去有点凶狠,很象在外面混的。再来就是认识的,大街那边开杂货铺的老张,以及张家漂亮的女儿。” “张家父女是一起来问的吗?” “当然不是。” “张家有三个女儿,来问的是哪一个?” “最小的,她说他们是同学。” “你跟死者提过有人问他的事吗?” 店主摇头:“谁会想到后来会发生这种惨事?没说过。” “记得那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人长什么样么?”邹清荷着急地问。 “不记得罗。”店主摇头。 “什么样?”柳下溪见邹清荷神采飞扬地走过来眼睛亮亮的,连跟着他身后的薛立为也沾染了他的喜意。 “给。”邹清荷把记录本搁在柳下溪面前,拿起柳下溪面前的茶杯就喝。 “不错!”柳下溪赞道。 邹清荷解了渴看到柳下溪把日记本放下,便问道:“你在日记本里有新的发现吗?” 柳下溪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说。” 邹清荷嘟起了嘴。 “王律师来了,我带他过来。”一直注意窗外的薛立为突然站起来道。 王江王大律师是一个外表普通的男人也是奔三的人吧,身高接近一米七,瘦。黑色笔挺的西装套在他身上产生一种会把他骨骼压垮的错觉。 “柳下溪?!”王江诧异地走上前与柳下溪握手:“想不到你会插手这件案子,是莫文卫请你来的吧。” “你认识我?”柳下溪意外道,随即想到了自己跟张笑春打过交道:“你从张笑春那边听说的?” 柳下溪提到张笑春的名字,王江有些意外:“原来你就是找她问话的警察啊。柳下溪是现在北京城里风头最劲的明星刑警,我们负责刑事案件的律师当然知道你的大名。” “明星刑警?!”邹清荷嘀咕。桌子底下柳下溪踩了他一脚。 “你好,你就是邹清荷同学吧,我们其实间接打过交道的。” “我?”这次轮到邹清荷意外了。 “一件车祸案,你有同学卷进案子里了。”王江提醒到。 “啊……”邹清荷想起来了“五位目击者”的案子…… “我们言归正传吧。”王江把公文包放在桌上,双臂平放,直视着柳下溪:“柳刑警约我来有什么新发现?” 柳下溪摸着自己的一下巴:眼前的这位王大律师比莫文卫更善于把握节奏…… 第42章 滴血的悸动-09 “王律师,我们找到了二哥的那把水果刀了。”薛立为突然插嘴道。 正在思考着如何切入话题的柳下溪看了他一眼,只见这少年满怀期待地盯着王律师,希望从他嘴里得到明确的答复。“只怕你要失望了。”柳下溪心想,看得出这位王江大律师不会轻易把“Yes”or“No”说出口的。 邹清荷仔细打量着王江:这位王大律师衣服稍有些宽大显得个子瘦小,全身上下很自然地流露着一股凌人的气势,让人不能轻视他。尤其那双眼睛比刀子还利,盯在人身上跟刀刺进肌肤一样产生痛楚的错觉。对方突然对上他的视线……邹清荷的眼睛自动闪开了,他不得不佩服柳大哥完全无视此人的眼刀子。 柳下溪把装着水果刀的胶袋放在王江面前:“要确定它是不是薛伟昭常用的那把刀还需要检验刀上的指纹。” 王江没有碰它,脸上涌出漫不经心的笑容,口气却是咄咄逼人的:“以柳刑警丰富的办案经验不会真的认为有这把刀就可以推翻以前的搜证吧。” 柳下溪耸耸肩:“我需要刀上的指纹来证明我的推理。刑事案件存有的疑点,可以要求重新调查此案。” “光凭这把刀起不了作用。”王江摇头:“如果推翻不了刀柄上嫌疑人的指纹,我们无法要求检察院发出重新调查本案的命令。” 柳下溪见他无意拿这把刀作文章,便把刀子收了回来,一边道:“这案子从发生到侦破移交到检察院,显得过于匆忙了。”很少有刑事案这么短的时间移交给检察院的…… “唉。”王江叹了一口气:“被害人的亲属逼着警方给他们一个交待,警方也觉得证据确凿吧。唉,被害人的亲属急于给犯罪嫌疑人定罪,为自己亲人讨回公道,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事也无可厚非。但是,我的当事人如果是被冤枉的,对他更加不公平。”王江打开了公文包,从里面掏出那张满是血的凶器相片递给柳下溪:“当我看到这张相片之后,立即断定凶手另有其人不是犯罪嫌疑人。可惜犯罪嫌疑人的父亲找到我的时候,案子已经送到检察院了。我前天晚上才接手这场官司,想不到莫大律师是被害人的诉讼代理人,更没想到他也认为本案存疑请你来私下调查案子。” “王律师,你怎么从凶器上看出不是我二哥杀人的?”薛立为一直忐忑不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见王律师端茶在喝,忍不住问。 “这一点啊,不如由柳刑警回答。” 邹清荷双眼斜翻:王律师怎么针对柳大哥来啊。 柳下溪不在意地耸耸肩,重新那把水果刀拿出来:“两把同一型号的刀子对比一下,就会发觉作为凶器的刀经过精心打磨过的,要把这种质地并不好的水果刀磨成了类似于匕首的利器不容易办到。磨刀也需要窍门,我不认为普通的高中生有这个耐心与毅力,磨刀的人存着杀人的心又怎么会把暴露自己的证据丢弃在现场了。” “原来如此。” “可惜当时侦办此案的不是柳刑警。”王江看柳下溪的目光有所改变。 “从现场来看案子存疑的地方不少。”柳下溪略有所思道:“王律师,薛伟昭案发时到底在哪里?” “他约了张映春一起看电影的,张映春没赴约,他在街上晃了一会儿便去看黄色录像。我整理了一下他的口供,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昌平区这边打黄扫非没有市中心严格,却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放黄色片子,录像厅比较隐蔽,交钱也不会给票的,我去过他说的录像厅,就连走廊里也很昏暗,的确没有人看得清楚进去的人。” “你相信他的口供?”柳下溪盯着王江的公事包,对方无意把里面的东西拿给他看。 “他是我的当事人,我相信他。” 邹清荷对王律师某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一直存有疑问,忍不住问道:“王律师,你为什么接走张家姐妹?” “她们是关键,需要好好的保护起来。柳刑警留意她们也是察觉到一些异常吧?” 柳下溪笑了笑:“张映春怎么说?” “还没来得及跟她长谈,她精神状况不大好。她不承认跟被害人有恋爱关系,她与我的当事在拍拖,并说他们之前有误会,最近和好了。案发那天晚上,她本来想跟我的当事人出去看电影的,临时被她父母差遣给她值晚班的大姐送饭,只好爽约了。” 柳下溪正要说话,他的电话响了。他对王江律师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边接电话:是莫文卫打过来的。 “柳队长,我调查过了。张涵春案发那天晚上在工厂里值班没有回家;张笑春那晚住在宿舍里没离开过,她同学可以作证。” “死者书包里有些什么?” “课本之类的学生用品……啊,有一本小说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 “张涵春天天值晚班么?” “不是,她那天正好临时代人的班。这一个月她是一、三、五值班。” “她没有走得近的男性朋友?” “男性朋友?没有,她跟男同事保持着距离,个性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有几名男人同时追求她,其中一个是她们工厂的投资人。你那边有没有收获?” “收获还不小。”柳下溪低声道:“你去张映春的外婆家调查一下,张家三姐妹的事,任何细小的事情也不要放过。” 柳下溪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还是被邹清荷听到。张映春的外婆家?邹清荷很懊恼啊,他从那边过来的啊。忽略了,没有在那边好好打听一下张家三姐妹过去的事……一直以为她们跟目前的案子无关哩。 为什么柳大哥没提醒他一下?他皱着眉头朝柳下溪狠狠地瞪眼。 柳下溪收到他带嗔的眼神,对他挑眉眨眼…… 邹清荷回了他一个歪嘴……柳大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他已经掌握住案子的脉络? 柳下溪挂了电话走过来,按着邹清荷的肩头道:“你先送薛立为回家,再过来接我。” “好的。”邹清荷看得出来柳大哥有话单独要跟王律师讲,把有些不情愿离开的薛立为拉走了。 柳下溪转动着茶杯,目光紧盯着王江不放:“律师跟警察不同的职业不同,你要证明你的当事人无罪,警察要做的却是找出谁才是真凶,并抓获他。我们有各自的职业限制……这件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请说。”王江收起自己锐利的眼神,客客气气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请你提交申诉,要求重新核查本案的所有证据。死者的遗物,特别是凶器,我要检查它。还有我需要询问送死者去医院的目击者与当时救治他的医生等人,以及询问当时办案的刑警。” “……无论你做事的方式采用什么手段都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之内,我们目前要的答案相同:那就是我的当事人被人陷害了,给他洗涮罪名还他清白……你心里有底了?提交申诉需要答辩,提供反驳的证据,还有需要一点时间。” “案子已经很清晰了,我已经找到了疑凶。” 王江吃了一惊:“你知道凶手用什么手法把我当事人的指纹弄在凶器上的?” “手模,浸印式。”柳下溪摊开自己的双手,仔细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纹痕:“薛伟昭在案发之前肯定接触过凶器的刀柄。王律师你仔细看一下这种水果刀,刀柄很容易弄下来。凶手在上面包了一层透明油印纸,复制了嫌疑人的指模,凶手杀人之后把刀柄装在凶器上,流动的血液与没有完全清除的油性会有短暂的排斥,指纹印痕加深,就这样指纹形成了。” 王江倒吸了一口凉气:“刀柄被换过?” 柳下溪戴上手套打开胶袋取下水果刀,小心地隔开可能留有指纹的地方……一抽,刀身与刀柄分离:“这种刀是次品。刀身镶入刀柄的位置太短浅了。” “……我会全力申诉,不过我需要你一起去检察院,说明案子。” “没问题。” “谁是真凶?”回到家之后,邹清荷追问柳下溪。 “现在还没有定罪的证据,不能说。”柳下溪笑着躲过清荷的武力逼供,反手捉住了他,抱着他的腰道:“清荷啊,其实是你提醒了我。” “我提醒了你?” “你询问街机店主那句:‘在惨案发生之前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找你打听死者?’的话让我的逆反运行思维。关注这件案子的人都立足于嫌疑人的指纹是惨案发生之时或者之后印在凶器之上的,却没有人想到指纹先被印好了。” “对啊!”邹清荷击掌道:“这么看来,有机会让薛伟昭无意中留下指纹的只有张映春了,难道是她杀的人?不对……你说过,莫律师调查过了,她给她大姐送饭去了没在现场。”邹清荷摇头:“致命的伤口不浅,她也没有杀人的力气,而且她不可能分身。” “她当然不是凶手,案子的事明天再说吧,还需要搜集证据呢。” 第43章 滴血的悸动-10 一到五点半邹清荷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翻了一个身,床好空……噫,柳大哥已经起床了? 最近邹清荷起得早,他每天都会陪柳下溪一起跑步。自从拜黎卓辉为师以来,他身体素质大大提高,虽然比不上柳大哥,却比普通的人高出了一两个层次。 邹清荷今天有课,他虽然好奇谁是真凶,却也不敢随便跷课。本打算今早起来再逼问柳大哥的。 柳大哥去哪里了?难道为了搜集证据做贼去了? 柳下溪当然没去做贼。 邹清荷睡着以后,柳下溪的电话响了。 狗头军师打来的:“柳下溪,你要我买的东西全部买齐了。” 柳下溪没惊动清荷,独自出去了,这一出去就是通宵达旦。 星期一的办公时间,昌平区人民检察院的检察技术部。 柳下溪与相关的技术人员正热烈地讨论着…… 莫文卫与王江各占据着一个方向,一个严谨一个带着温和的笑容地坐着。 “案件驳回,重新侦查!” 终于等到这个结果了,柳下溪看着莫、王两人笑了起来。 “你昨晚没睡?”王江给他递了一瓶健力宝。 “还好。” “柳队长,你要的资料。”莫文卫把一整理过的材料递给了他。 柳下溪相信这位莫大律师也通宵没睡吧……莫大律师收集资料的能力太强了,柳下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掌控的感觉。 看完资料之后,柳下溪点头:“凶手果然是他!” 侦讯室里柳下溪打量着张映春:正处于花季年华的她肤色极好,白晳柔嫩,身材均匀,虽然穿着校服拘谨地坐在木椅上也无法掩饰花蕾待放的朝气。可能哭过的次数很多吧,加上没有好睡眠,浮肿着双眼加上明显的眼圈使标致的五官在日光灯下有些怪异。她的嘴角天生下弯,崩紧着脸时显得严肃与倔强。 “这,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子。”柳下溪想。 室内的静默让她消除了最初的怯意勇敢地抬起眼眸看着柳下溪,那目光居然有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看来她自我心理建设完成了,仿佛是穿上盔甲的女战士,而柳下溪就是她要攻克的敌人。 看着她柳下溪心里涌上一股凉意,这本该是一个健康的拙壮成长的女孩子,却在人生遭遇到这种意外……他想了想才道:“你怎么看阮明灿与薛伟昭这两个人?” 他的话让张映春有些意外,仔细观察着柳下溪,然后垂下浮肿的眼睑,轻轻道:“一个白痴一个笨蛋。” “你们家谁当家作主?” “啊……我爸。” “他反对你们早恋吧。” “父母一般都会反对子女早恋吧。”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反而要忤逆他们?” “谁规定做子女的都得听父母的?……为什么都得听他的?”张映春情绪调动上来,恼火地瞪着柳下溪道。 “你并没有勇气当面反抗他。”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道。 他这话让张映春泄气了,喃喃道:“我爸很凶又不讲理,动不动打人。” “他打过你妈妈吗?”柳下溪问。 张映春沉默了一小会儿:“会打。” “我见过你父母,你母亲在旁边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非常胆小,你母亲不到五十吧?看上去比六十岁的人还老,只有你父亲一个人在说话。” 张映春眼睛红了:“我妈今年才三十九岁,她十七岁生下了大姐之后跟了我爸。” “……”柳下溪无语,还记得那女人,居然四十不到,老得也太快了一些吧。 “大姐,她不是我爸的女儿。我们家条件不好,大姐她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我一直觉得对大姐不起,可是……我真的想不到发生这种事……”她哭泣起来。 柳下溪让人给她端来热茶:“你把对你有好感的阮明灿介绍给你大姐认识,并给他们不停地制造机会是不是?” 挂着眼泪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的?” “阮明灿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然日记先前写的暗恋对象是你的名字,仔细一看就会发觉日记本里前后两个‘她’是个性不同的两个人。你大姐床上的那只玩具狗就是他送给你大姐的吧。” “嗯,阮明灿喜欢文学,大姐也喜欢看书,他们认识之后有聊不完的话题。大姐……大姐有未婚夫的。可大姐不喜欢那个男的,她过得不快乐。” “未婚夫?” “就是她们厂的老板之一,是爸把姐介绍给那个人的。我们,我们能搬到这里住都是那个人安排的。” 张映春提到的这些事实在莫大律师调查来的资料里也有,可看到的与听到的感觉不一样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们没结婚?” “那男的有老婆了,这几年一直闹着离婚,听说最近离成了,大姐不想嫁给他……” “你爸却不准许这桩婚事出意外,所以杀了你大姐未成年的男朋友,并嫁祸给薛伟昭。你们几姐妹有所察觉,却一直习惯你爸的淫威很害怕。当王律师找到你二姐的时候你们姐妹想得到他的庇护。” “嗯,我怀疑过……只是不知道……是我爸动的手,还是那个纠缠大姐的男人动的手……伟昭肯定不会杀人的,我很害怕,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对谁说……王律师是伟昭家里请的律师,我想他肯定会站在伟昭这一边。”张映春双手捂着脸,无声地抽泣着。 “是你爸杀的,那个男人动手不会嫁祸给薛伟昭,他们相互之间根本不认识。”柳下溪扬着手里的资料:“你二姐在高中时也有一个男朋友,爬山的时候摔死了。” “……也是我爸动的手?” “你爸心理有问题。” “听说,当年……我妈被人骗了才有大姐的。” 这种事本不该他插嘴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相信薛伟昭吗?” “嗯,他虽然不聪明,却是一个实心眼,他……为我做了不少事。”张映春垂下了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案发那天晚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吗?” “那天,我本来跟伟昭约好看电影的,却被我爸叫住让我给大姐送晚饭去。大姐也是临时加班的都来不及告诉阮明灿,我回家之后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时我不知道伟昭被抓了,当晚我爸把我送到外婆家,我被关了起来。” 张涵春无疑是三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她的秀丽从骨子里一点一滴渗透出来。柔弱而纤细的女子,一双欲哭无泪的目愁苦含忧的唇,总流露着欲说还休的悲。她今年二十二岁,梳着一对朴素的长辫子……看着莫大律师殷勤围在她身边低声细语,柳下溪哑然失笑……原来,莫大律师辛劳的动力在这里啊。 柳下溪从死者遗物里拿出那本《三个火枪手》,这书还是新买的,沾上了死者的血痕……其中空白菲页上工整地写着:“送给心爱的你,愿这本书带给你快乐的一笑,它将代替我伴随着你每一天。”这笔迹柳下溪很熟悉啊。 把书小心地捧在怀里,张涵春失声大哭起来。 柳下溪眯上了眼睛,黯然地看着她。 柳下溪看着同行们抓走了张牙舞爪拒不认罪的张父,那躬腰缩背的张母终于站直了身躯,木然地盯着远方…… 站在他身边的莫文卫问:“柳队长,你怎么想到张父是凶手的?” 柳下溪目光闪动:“不。” “什么?” “算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真相的好。” 看完所外,薛伟昭的母亲牵着张映春的手,薛伟昭的父亲、哥哥、弟弟,父母以及他的那群哥们焦急地等待着。 “啊,放出来了!”大家流着泪高兴地一涌而上。 柳下溪站在远处摸着下巴对身边的两同事(昌平区的警察)道:“看来,这个坏人只有你们来做了。” “没法子,职责所在。” 这两名警察走到拥着张映春要上车的薛伟昭面前,抓着逮捕令道:“薛伟昭、张映春你们涉嫌做伪证依法逮捕你们。” “什么……” =========================================== 本单元故事《滴血的悸动》到此完结,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关于本案有不解的地方,请亲们提出来,案件梳理一如既往地在番外里出现。 下一篇正文将是《女生宿舍》也是高中生们发生的故事,故事地点在邹清荷的母校。 当然,在正文之前必会有轻松的番外出现,番外《回老家》。与邹清荷回去的有柳下溪。这一次同行的加上柳三少。柳三少为什么要跟去呢?齐宁不在,老六跟清荷走了,他在北京岂不是很无聊?不行不行,当然不能弃下他。惹是生非的柳三少这一次又惹上了谁呢?哈哈哈哈。大家猜一猜。   第44章 番外 回老家-01 某一天的晚餐时间,柳逐阳、柳下溪与邹清荷正吃着热呼呼的羊肉火锅。 “下溪啊,瞧你吃得这么急的,今晚你还要去值班?”柳逐阳细嚼慢咽吃得有滋有味,反观柳下溪狼吞虎咽的,不由得惋惜地啧舌。 “是啊,多顶几个班,好在春节的时候有足够的假跟清荷回老家去。啊,时间差不多了,我先上班了。三哥,你也帮清荷收拾一下碗筷。”柳下溪快速吃完把嘴一抹,穿上外套,戴上厚厚的围巾出门了。 “清荷今年要回老家去啊?”柳逐阳敲了敲碗边若有所思:“去多久啊?” “一个寒假。齐哥会回来过年吗?” 柳逐阳摇头:“他要过完年才能过来。大哥大嫂春节要去夏威夷浪漫,老四夫妇虽然留在北京,但他们无趣得很。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想必你的老家也挺好玩的。” “什么?”邹清荷连忙陪笑道:“我们那边小地方来的,过年一点也不好玩。” 柳逐阳双眼一瞪,似笑非笑地看着邹清荷:“怎么?不欢迎我去?” “哪能。我们那县城很小,冬天也没什么好玩好看的地方。”邹清荷觉得额头火锅的蒸汽太强,出了一身汗。 “当我没出过远门啊。”柳逐阳撇嘴:“我看过下溪画的一些速写,挺漂亮的乡间田园嘛,不比人工的景致差。” “春夏秋三季都还好,一到冬天就没什么看头了,到处光秃秃的。” “傻瓜,平时挺机灵的一孩子,怎么突然就变笨了呢?” “哦?”邹清荷猛眨眼。 柳逐阳与他对眨。伸出筷子指着清荷的额头:“你以为我去看风景的啊,我象那种欣赏风景四处流浪的人吗?” “不象。”邹清荷老实地回答。 “那就不得了。你呀,就没想过下溪跟你一起回老家过年,你家里人怎么想?” “他们早早就邀请了柳大哥啊。”邹清荷大脑飞速旋转也没猜到柳逐阳想说些什么。 柳逐阳也想不到是邹家的人先邀请柳下溪,两人彼此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已经弄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柳逐阳问:“你家里的人知道你跟下溪的关系?” 邹清荷摇头:“不知道,我爸很信任柳大哥的。”应该说老爸非常迟钝的一个人吧,压根儿不会朝这个方向想他们。 柳逐阳放下筷子击掌道:“万一,你老爸发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办?” “实话实说,请求老爸理解支持。”邹清荷倒不担心这事,他隐约觉得姐姐早已察觉他跟柳大哥的关系,姐姐以前没说过什么,就算知道事实也不会反对的。而父亲嘛,经历过妈妈去世的打击,姐姐重伤的惊恐,有什么会比儿女们平平安安的活着还重要?记得自己读高中的时候,父亲很少过问他读书的事情,还一直对他说:“不要硬逼自己念书,考不上大学也不要紧。” “唉。”柳逐阳叹气:“我的意思是:我跟着你们去,万一东窗事发我可以起缓冲作用。” 邹清荷笑了,转念一想:说不定是三哥留在这里感到寂寞,也没有人给他做饭吃。唉,留他一个人在北京的确有点可怜,差不多可以把“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句子送给他…… “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莫律师有什么事?”柳下溪给莫文卫端了杯热茶,很意外对方在深夜来局里找他。 “其实,也没事。”莫文卫搓着发凉的手:“过了元旦,晚上真冷!刚巧路过这里,打听了一下你还在值班,就上来了。” “最近怎样?”柳下溪看得出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两人闲扯了几句:“你为什么断定薛伟昭与张映春作伪证?”虽然案子由于当事人的坦白已经很清楚了,莫文卫还是忍不住问。 “我的实验失败了。” “啊?” “我想证明薛伟昭的指纹是假造的,却失败了。既然他的指纹没办法假造上去,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惨案发生的时候他就在附近,听到杀人的动静他赶到现场,凶手听到有人出现立即逃走了。薛伟昭不是一个聪明人,他抽出插在被害人身上的凶器印上了指纹(这已经从薛伟昭的口供里得知)。我想他打算救被害人的,而被害人也看到了他。就在这时,跟他有约的张映春来了,以为他杀了人立即把他拖离现场。张映春比薛伟昭有主见,听他说清了事情的经过,立即要他回家去装成什么也不知道。张映春打算自己处理他带出来的凶器,不过,真凶……也就是张父跟在她后面,把她藏好的凶器拿了出来。等警察问完案之后,立即把张映春送到外婆家关了起来。张父回来之后把凶器丢到现场,完成了带着让人百思不解的偶然嫁祸。而被害人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况,以为救自己的是薛伟昭,才会艰难地出口叫他的名字,想告诉他谁是杀人凶手。薛伟昭被抓之后坚守着张映春教过他的:‘不能承认到过现场,不然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几次三番地编造假口供。张映春看到凶器的时候已经想到凶手是谁了,这把刀她熟悉:张父磨刀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她,三姐妹中只有她常在家,张家只有她跟母亲感觉到父亲的杀意。她虽然讨厌父亲,毕竟是家人,而且她怕他,没勇气主动说出父亲是杀人凶手,后来想说也没机会说。张父产生杀意不是偶然的,大女儿虽然一直乖巧听话,却不愿意在他安排下跟厂子里的那个男人结婚。张映春给大姐出了一个主意,说让她以另有心上人为借口推辞对方的求婚。张映春把痴缠她的同学介绍给大姐,文艺小青年与苦情剧似的美丽少女立即产生了火花。那个男人亲自来街机店调查过被害人,果然知道两人之间有暧昧,立即就这事质问张父。张父去了街机店求证,怒火中烧认为是这小青年引诱带坏了大女儿,杀意堆积,然后动手了。” “当晚张映春给她大姐送饭去了,应该不在现场啊。” “张家是张映春做晚饭的,放学之后立即回家做饭,做好饭送给她姐再回家,她并没取消与薛伟昭的约会,只是推迟了一些,我计算了一下八点左右就可以回家。” “想不到短短的二天就你弄清楚了事件案子。”莫文卫从包里拿出一张大红喜帖来:“正月初七我结婚,希望你跟你表弟一起过来喝杯酒。” “……春节的时候我陪表弟回老家,不知道初七能不能回到北京。”柳下溪打开喜帖,看到新娘那一栏写着张涵春的名字,眉头挑了挑,没有吭声。 莫文卫一至看着他的脸,此刻也没漏过他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其实,我来……是你那句话:‘你还是不要知道真相的好’,我一直想不通你话里的意思。还有,当时明明是你指证真凶就是涵春她爸的,可我问你的时候你又说了一个‘不’字,我都有点糊涂了。” 柳下溪的目光从他脸上溜到喜帖上:“你是那桩案子才认识张涵春的吧,从认识到结婚蛮短的。” “岳母希望我们早点结婚。”莫文卫把热茶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显得有些心思。 柳下溪当不来别人的感情顾问,淡淡地笑了笑:“那案子还没开庭吧。” “嗯,推迟了。她们母女几个不打算聘请辩护人,阮家的意思还是一样,希望告他谋杀,希望判他死刑。” 长夜漫漫独自一个人值班很无聊,有人聊天也挺好的。柳下溪笑了笑:“你来找我之前已经知道了跟死者拍拖的不是张映春而是张涵春吧,你却故意误导我。还说什么‘被害人的日记写着他们常常利用她出来买东西的短暂的时间躲在附近没什么人的死胡同里牵牵手、亲亲嘴。’其实这一些都是张涵春亲口告诉你的吧。你知道死者恋爱对象是张涵春,薛伟昭没有杀被害人的动机才断定他没有杀人。” “这个……”莫文卫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在这事上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毕竟男女双方一个是未成年的高中生,一个是有工作的社会女青年。不方便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会让人产生社会女青年诱拐了高中生。凶案的发生之后,公开他们的关系会给张涵春带来不好的负面影响。” 柳下溪挑眉:“纯属诡辩。你接手这桩案子之后,是你找上张涵春的还是她找上你的?” 莫文卫工整的脸出现了裂痕,眼睛眨了几下:“她先找上我的,说是想给被害人上一柱香尽尽心意。” 柳下溪耸耸肩:“然后她在你面前哭了,你追问她怎么回事,她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事情的原由。” 莫文卫的脸色变了再变:“嗯,没错。” “你来找我,其实是关心则乱吧,心里对即将要成为你新娘的女人,感觉不踏实吧。” 莫文卫点头:“不怕对你说,我爱她,想要保护她,给她幸福。” “那么她个人的意愿呢?她的幸福标准在哪里?” 莫文卫一怔。 “你不要低估一个人从社会中从生活中习得的经验与智慧。你看,社会上一些领域拔尖的人物并不全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啊,什么意思?”莫文卫不解地问。 “我打听过张家的情况,一家有三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却没有正常的社会交往,这在现代社会显得格外诡异。没有异性出入甚至连同性的交往也没有,只能说他们家相当压抑相当不正常。我观察过她们的父母,其母柔弱,其父专制。张家的四位女性非常害怕其父,这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家庭现象。他们家庭条件不好,其父也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推测出张父是一个粗暴专制的父亲,不是以理服人的类型。这种父亲把妻子女儿划分为自己的专有物,容不得别人染指,把家庭当成自己独有的地盘。接着从旁人的证词里得到证实:张父过于关注女儿们的交友状况,得知张映春与薛伟昭有感情纠络的时候打了女儿并把她拖走,这是非常粗鲁的动作。当然,对未成年的女儿进行感情管制在中国并不是稀有的行为。不过,那把张映春送给薛伟昭的刀出现他们产生纠纷的地方,而这种刀又是张家小店出售的。张父看到了这把小女儿从小店摸出来送给男同学的刀会有什么想法?张父有杀人的念头、勇气,没有实行完美假证的智慧。”有些推测性的话柳下溪不想说明白,毕竟潜意识似的诱导杀人者,目前的法律无法指证。 他怀疑,诱导张父杀人的是张家的母亲与大姐。这对长期受张父压迫的母女,难道真的会永远逆来顺受下去? 不,有压迫就有反抗!以前,女儿们还太小,张母无法养活她们,现在时机成熟了,女儿们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她们没必要继续忍受下去……当然,这只是柳下溪的猜测,所以他不能说。 第45章 番外 回老家-02 还有十天就该放寒假了,邹清荷清闲了一些。他师傅黎卓辉要回老家过冬,早早把饺子店给关了。 他自己的店早已步入轨道不需要再去操心了,心里盘算着新店的事。柳承秉大哥知道之后很不赞成他这种小民意识,认为开这种小店没有什么厚利可言,充其量只能解决个人温饱。比起自己的弟弟们,邹清荷有经商的直觉与天份,浪费人才是可耻的。 柳承秉便吩咐秘书给他送来几份即将破落的企业案例,让他分析企业经营失败的弊端,拟出此企业新的营运计划,如何扭转形势,拓展新的市场,如何展望未来。 这是相当深奥的课题啦。读了两年半大学的邹清荷,运用了自己所知所学,一有空就跑市场观察民生民计,做民意调查,花了整整一个月啃完了第一个案例,得到承秉大哥“不错”两个字的认同。 “小邹啊,你的直觉不错,缺少的是做大事的经验。我将注资这家公司,你有空跟进你提出的计划,我会付你分红的点数。”柳承秉带着笑拍着他的肩,意味深长道:“小邹啊,你也该做一些正经的生意了。” 怎样的生意才是正经的? 邹清荷回家之后跟柳下溪说起这事儿。 对做生意一点兴趣也没的柳下溪对他说:“你自己拿主意,别掉进钱眼里就行了。” 邹清荷给自己放了半天假采购了一些带回老家的东西,一看时间还早便晃到三哥的酒吧。 姜远华还在酒吧帮忙,这家伙很喜欢酒吧的文化气氛,连续打了两年工也没腻味。 现在该订票了。 订飞机票还是火车票? 邹清荷跟柳逐阳争论了一阵。 邹清荷选择坐火车的理由很简单:“经济实惠,坐飞机需要花不少钱。” “傻!坐飞机多快啊,你可以早一点到家嘛。”习惯飞机这种高级交通工具的柳逐阳鄙视地撇嘴。人不能越活越回去了嘛,有飞机谁还愿意坐火车啊。 “我计算了一下时间与金钱的比例率,不划算。”邹清荷不肯让步。 “这笔钱我来出。”不就小气么。 “错!”邹清荷大声道,一边还拿着一个计算机在计数:“钱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三哥你算一下,我们三人坐飞机来回的话得这个数。在我们老家再加同样的钱就可以买一套房子了,你想想一套新房子哦。坐火车来回的话我们三人只需要付一个人坐飞机的来回价,而且我是学生还可以半价优费。” “去。”柳逐阳嗤笑,斜眼看他:“还老家买房子,难道你想以后回老家定居?” “我只是打一个譬如。我爸这两年承包赚了点钱给我买了一套房子。” “哦,哦哦,哦。” “你要理解,普通人经济稍稍宽裕第一件事很容易想到置业。再说以现在的经济行势看来,商品房的价格有着极好的上升趋势,当老爸问我有点剩余的钱该用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我建议他买房的。” “啊。”柳逐阳耸耸肩,不理解邹清荷想些什么:“人又不住,空着房干什么。” “出租或者等房价上升的时候出售啊。” “清荷,你是小奸商。”柳逐阳整个人往后仰。 “合理地有条理地分配金钱才不是奸商哩。”邹清荷反驳道,他不喜欢听到奸商这个字眼。 “钱迷就钱迷呗。”突然发现两人的话题改变了轨道,不由得愠怒道:“我说坐飞机就坐飞机,你这孩子可不要登鼻子上脸,怎么也说不通。”柳逐阳没什么耐心跟人长时间在言语上纠缠不休,心情不爽的时候有暴力倾向,一掌要朝他拍去。 邹清荷机灵地闪到一边,绝不松口:“坐火车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说什么呢?”姜远华收拾好吧台,凑过来问,等一下酒吧就要开张了,这两个人争来争去也不稍停一下。 “姜远华,你说坐飞机方便还是坐火车方便?”柳逐阳逮着他增加自己这边的声势。 姜远华嘻笑了一下,收到邹清荷寻找支持的眼神,可又不能明着反对自己的老板嘛,他眨着眼睛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没头没尾的我也说不好。” 这年头连姜远华也学滑头了,柳逐阳叹气。 “对了,老邹。”姜远华想些了一件事:“今年想参加庙会的人已经报名了,比去年多。” “啊?”什么跟什么嘛,庙会?已经是过去式了好不好。邹清荷食指指着姜远华道:“老姜同学,我要回老家,庙会的事由你全权代表了。”他最近忙着那份承秉大哥给他的课业,压根儿没时间跟同室好友们碰面。不过,他早早跟老大老丁老陈他们说了过年回老家的事,他们几个说是也要回家过大年哩。近段时间总找不到老姜的人,想不到一向顺风耳的他居然不知道这事儿。 “你要回老家?!”姜远华立即捉住了他的胳膊:“我怎么不知道?惨了!我是以你的名义号召鼓动他们的。” “笨蛋!你不会提前躲回老家去啊。”柳逐阳摇头,这家伙果然是只猴子,上窜下跳变着方儿瞎捣蛋。 “不行,得跟人解释清楚!”邹清荷不赞成有事就躲避:“再说了,你也赶过庙会了解怎么一回事,这次就由你组织好了,不想回家的可以趁着假期赚点生活费。” “不行啊,不行啊。我没有统筹能力。”姜远华抱住了自己的头哇哇怪叫。过了小会儿,他站了起来带着义勇军向前冲的气势道:“只能对他们解释了。老邹同学、老板你们都去老邹的故乡啊,我也要去!” “你不回自己的家?”邹清荷问。 “暑假回去过,他们都无视我,很无聊啊。老邹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于是话题重新回到飞机票还是火车票上面来。 “火车票!”姜远华还是正职学生兼职酒吧的小侍生,他理所当然地加入了邹清荷的阵营。 柳逐阳本想用高压手段对付他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小人,不过他很快的眼珠一转,有姜猴子在也不坏,至少这小子可以扛行李、跑腿、吆喝。 柳逐阳私下打了一个电话给柳下溪要他支持坐飞机去。 电话那边柳下溪听完他的话之后说道:“订火车的卧铺票,清荷他们有学生证可以半价。” “下溪你!”柳逐阳非常失望,那么有个性的弟弟居然成了夫奴。 “回来坐飞机吧。”柳下溪缓了一口气,他当然想坐飞机,不过嘛,家里的财政大权在清荷手里。 “万一清荷不肯订卧铺票非得为省钱买座位票怎么办?”柳逐阳不满地嘀咕。 “你别把他想得那么抠门儿。清荷知道我连续值了两个月的班,为了让我好好休息会主动提出订卧铺票的。” 到底是柳下溪了解邹清荷,决定坐火车之后果然说要订卧铺票。 哼,这一次自己居然做了小人。 离开北京的日子终于到了,一行四人下了面的朝火车站的候车室走去。 看着姜远华背着未成年人喜欢用的背包儿,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前窜,柳逐阳横上前就一脚:“傻冒儿的比清荷还兴奋呢,又不是去你家。帮我拿行李。” 姜远华委屈地揉着被踹的屁股:“出去玩嘛,当然会高兴。”接过柳逐阳那可以推走的行李箱,幸好不需要花力气。 邹清荷很没良心地笑了:“老姜同学,三哥没坐飞机心里憋着一团火,找机会朝你发呢。小心些别惹着他了。” 柳逐阳也不想跟小的们过份计较,掉价啊。看了看柳下溪背的行李好奇道:“你才带这么点东西?”瞧那包的深度广度,最多只有只装了换洗衣服。 “送人的东西先邮寄回去了。”邹清荷顺便拍了拍自己的挎包:“这里面全是在火车上吃的食物,有你喜欢吃的牛肉干。” 火车站人好多啊。 正如柳逐阳预测的:坐火车非常无聊。 柳下溪没多久就睡了。 邹清荷看书,姜远华看小说。 唉!柳逐阳叹气。 下铺狭小,翻来翻去…… 列车隆隆地前行,什么时候才到终点啊…… 不知道过了几小时,听说餐车到开放时间了。 柳逐阳起身,可以的溜达地方只有餐车。虽说邹清荷准备了四人份的食物……他不是去吃东西纯粹为了消磨时间。 “清荷,看住三哥。”柳下溪翻了一个身道。 “三哥!”邹清荷立即从床上跳下来,为了旅途平安,邹清荷早跟柳下溪商量好,对三哥不能有一刻的放松。三哥是那种无聊的时候会找人打架的怪胎。 唉,柳逐阳不想动了。 “玩牌吧。”姜远华提议。 玩牌太幼稚了吧,宁愿躺在床上发呆。 总算总算……睡着了。 邹清荷睁着眼睛叹气,时时关注柳三哥真的很磨心啊。 到了长沙,三哥跟姜远华立即被长沙满街的小吃给迷住了,不肯走了。说什么也得观光旅游一番,只好多留了二天。 本来想坐客车回去的邹清荷,只要哄着他们坐大型的长途客船。 如果三哥跟姜远华不来的话,该是多么轻松的旅途啊。 从长沙到老家的船终于快靠岸了,邹清荷也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时候还是坐飞机吧。”他想。 第46章 番外 回老家-03 江南水乡的冬日色泽轻薄,清晨欲醒的大河染上了雾色,水汽扑面而来。 在水里晃荡了整晚的客船终于到了南水县,长笛呜响,船靠岸了。细雾轻掩的县城还处于冬眠中。只有挂在船坞的几盏穿透雾气的灯闪闪地亮着。 到目的地的客人不多,大约接近百人吧,却有法子让整条船沸腾起来。 “哇噢。”姜远华第一个冲出舱门:“虽然这里也统称为江南,跟我们老家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听说你们那边弯弯的水道纵横在街道上。”邹清荷看了一下表,七点多了,不知道爸爸他们起床了没有,上船之前还通过电话告诉过他们到达的大约时间,要是在北京这个时间早就忙了很久。 “你姐夫他们在那边。”柳下溪对心不在焉的邹清荷道,估计着他近乡情怯,心里有些感慨的泡泡在翻动。毕竟这一次离家太久……柳下溪顺手把清荷肩上的包拎了过来。 闸口外来接人的不少,李果个子不大,被埋在人群里了,他努力地往前钻终于到了前排,一眼就看到高个子的柳下溪与他身边的邹清荷,便张着手臂摇晃着,一边兴高采烈地喊道:“柳下溪、邹清荷。” 两年半不见,他的嗓门比以前大了些。 “有人来接啊。”柳逐阳打着呵欠,冬天坐船,河风很冷,只好龟缩在舱房,闷死人了,庆幸的是客舱还算干净(有关这一点,还得保留意见,柳逐阳他们晚上上船,舱里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床上的床单与被褥,冬天的晚上很冷,江上的客轮更冷,只好关上舱门龟缩在被子里,看港产警匪片的录像。不得不佩服姜远华与清荷啊,到底年轻一些,居然不畏寒冷在甲板上晃荡着)。 邹清荷看到了立即跑了过去,发现姐姐站在李果身后,怀里抱着一大团红红的衣服……哦,那团衣服里面应该包裹着小外甥李健勇。 “啊,姐夫、姐这么冷的天你们出来了。”看到他们,一股喜滋滋的味道涌出来。 仔细打量了下两年多不见的亲人,当了母亲的姐姐反而更加美艳了,面孔红红润润别提多娇嫩,想必婚后的生活挺如意的。至于李果,高度没增,身型加阔了,这一下娃娃脸更圆了。 “这是小勇啊。”邹清荷焦急想看小娃娃,直接用到手指去拔开遮住脸蛋的红色的绒帽。 邹秋菊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勇勇还小,不能灌风。” 临近江边空气湿冷,冬日暖阳总是姗姗来迟的。这时候,天地水白白茫茫的一色儿样,不下雨也不下雪很不痛快。 李果当了老爸,外表看来显得成熟了一些。 他看到柳下溪特别激动,两人来了一个男子汉之间的握手回抱互拍肩膀。 “行李我来拿吧。”小个子李果对大个子柳下溪道。 江南人身为东道主有着为客人做牛做马的崇高风范。 “好啊。”站在一边被行李压垮了的姜远华等待的就是这句话,立即把自己与柳逐阳的行李全推开他。离开北京那会儿,他们的行李不多,但在长沙乱买了一通之后行李的体积猛增了。 李果狂眨双眼,他只有双手哦。虽然他的小舅子早打电话过来一共会有四人,也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可是,他个子不大啊,几乎被行李压翻。 “唉。”连柳逐阳也看不过眼直摇头,拍着姜远华的后脑:“小猴子别太过份。” “还行。”李果傻笑。 邹清荷过来解救他,扫了姜远华一腿。 姜远华撤脚就跑,一群人笑开了。 “爸在家看着火,你们到家了就有热的饭菜吃。”邹秋菊抱着儿子快乐道。 她含着笑仔细地打量着弟弟:有着白色毛毛的大翻领边深灰风衣,黑色紧身长裤紧扎在长统马靴里。象男子汉了,长高了,成熟些了,多了一种脱胎换骨的儒雅气质。已经不象自己熟悉的弟弟,不由得眼眶一热:弟弟成材了。 “姐,想死你们了。”邹清荷走在她身边轻声道:“爸还好吧?” “嗯,回来就好。”邹秋菊看了看跟着丈夫走在前面的柳下溪,一如几年前高大伟昂衣着入时讲究。对于这个男人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邹清荷跟着姐姐的目光看了一下正跟李果在说话的柳下溪,便对姐姐道:“柳大哥正月初五就要上班,初三肯定要走的。个子最矮的是我同学姜远华,后面那个比我矮一点点的是三哥。柳大哥的亲哥哥。” “哦?”邹秋菊扭过头来打量着柳逐阳:一个男人,标致得不象话的男人,在他们这个灰暗潮湿冬季的小县城不该出现的男人。身高跟弟弟差不多,可横看竖看比弟弟更为修长。精致的五官,优雅的发式被风吹起,偶尔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拂拂眼睑前的发,整个人不带半点旅途的风尘。长长的靓蓝呢料风衣没有扣上,颈上挂着一条淡黄的长绒围条,露出里面深紫的羊毛衫。裤子也是同一色的斜纹呢料,笔挺得不见折痕,脚上的黑色皮鞋发光发亮。 “任何环境只是用来衬托他的背景吧。”邹秋菊想。这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以极悠闲的漫步方式的懒散地行着走,这街道这房屋便象是笼罩在轻烟里,有了一股怀旧的韵味儿。在出生生活多年的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家乡也带有诗的情韵。 感觉到邹秋菊的目光,柳逐阳抬抬眉朝她飞了一个电眼。 邹秋菊嘴一歪:这对兄弟还真性格相左,一个稳重很有力量,一个风流为人轻飘。 “让我抱抱。”跟在邹清荷旁边的姜远华对邹姐姐怀里的孩子有浓烈的兴趣。 “好啊。”邹秋菊大方地把儿子出让。 笨手笨脚的姜远华啊,接过这团大面积的红衣服,错估了重量,一时接不住双手直线下堕。幸好邹清荷手脚快,在孩子快要落地的时刻救助成功抄在手里。 可怜的还在睡眠中的小孩子突然来了一个高空降落,美梦被打扰,便惊天动地不依不挠起撤起泼来运用最有效也最原始的方式:大哭。 “那个,对不起。”姜远华好尴尬哦。摸着头,一时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邹秋菊笑了笑:“孩子得吓吓才长得健康。”真要落地,当然会心痛死,再说也不好责备客人。 邹清荷不会逗小孩子,手足无措地应付不了哭泣的小孩。 邹秋菊晃荡着双手没有接手的意愿。 走在前面的孩子他爸,心痛死了,可手上身上太多行李…… 闲着也是闲着的柳逐阳好奇地凑过来,伸手拔开了罩在小孩子脸上的红帽子。 小孩子突然停住了哭声,原来他哭闹的意思是:“终于见到光了!”看不到东西是很恐怖滴,他闪啊闪……亮晶晶水灵灵闪着水花花的圆珠儿。 “太好玩了。”柳逐阳笑了。 红里透白还是白里映红的小孩儿也噫,噫,噫地咧开了嘴白白的小牙齿全曝光啦。奋力地挣扎着双手,双腿更加有力地蹬腾着,他要挣脱邹清荷的双臂。 “三哥,小勇想要你抱他。”早停下脚步一边观看的柳下溪替不会说话的小勇翻译他的动作语言。 “啊,抱小孩?我不会。”柳逐阳立即后退了几步,他从来没抱过孩子啊。 李果夫妇笑了起来,特别是邹秋菊一副促狭的模样盯着柳逐阳。 邹清荷沮丧地把李健勇放在柳逐阳怀里,他这个正牌的舅舅得不到亲外甥的亲眯,好伤心哦。 柳逐阳伸出手臂拢住了小孩。嗯,有股奶香味儿。 得到想要的怀抱,李健勇立即咯咯地笑了起来:“球……球……球球……” “他会说话了也。”邹清荷激动道,虽然小勇扒在三哥怀里,但这“球球”应该就是“舅舅”吧。 邹秋菊笑得嫣然:“小勇比舅舅还要聪明,上个星期就会简单地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了。’” “秋菊天天对着小勇叨唠着‘舅舅要回来了’‘勇勇就要见到舅舅了’一天要说上几百遍,勇儿学会了叫‘舅舅’带小勇出来就是要给清荷惊喜的。”李果解释道。 姜远华想抱又不敢抱,围着柳逐阳与小孩子转,不时伸手指戳一戳漂亮小孩嫩嫩的脸…… 李健勇认定了好看的柳逐阳就是传说中的舅舅再也不肯移动怀抱了,舒服安静地贴在他怀里,不时会出脑袋对他“咯咯”傻笑一下又把头埋回去,又伸出来……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对着一婴儿傻笑,柳逐阳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白痴过,手好酸哦,别小看这小子,分量还真不轻。 幸好,这段距离不长。 拐过弯,穿过前面的巷子就到姐姐家。 空寂的巷子口站着邹父,佝着背双手撑在胯间,仿佛静止成画。 “爸!”邹清荷紧步几步,有热热的泪在眼眶翻卷。 柳下溪看过去:逝去的时间在邹父身上没有影响,依旧是几年前离开时的模样。 他看着众人,他憨然地咧开嘴:“你们再不到啊,锅里的汤都要烧干了。”   第47章 番外 回老家-04 屋子里虽然没有暖气供应却也不冷,门窗紧闭着一丝冷风便也吹不进来。 他们刚从外面进来觉得屋子里暖和,仔细一瞧,大门的左边放着一个旺得很的炭火炉子,热气啊不停地中和冷空气。 大红木桌子放在室内的中央,桌子上的放着两个小炭火炉,架着两只不小的铁锅,锅里的炖鸡带着桂皮的香味塞住了鼻子。 从远处来的客人们立即胃动了口水差点要流出来。 邹秋菊从柳逐阳手里接走孩子:“我把小勇送到奶奶家去。” 李健勇不肯撒手,眼珠儿转得飞快。那纯真的小样儿牵动了自认为没心没肺的心脏,柳逐阳一边松开手臂一边却说:“没事儿,让他留在这里吧。” “有他在,大家别想安稳地吃饭。”邹父笑道,见刚到家的儿子围着他转,想帮忙做事,便推了他一下:“快带客人入席啊。” 李果放下行李笑道:“我带小勇过去吧,秋菊你陪他们坐坐。” 李健勇捏着小拳头,人小力薄敌不过世上的强权,可怜兮兮地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柳逐阳。压根儿也没瞧他的亲舅舅一眼,邹清荷不死心地在他身边叫唤:“小勇,舅舅在这里。” 李健勇瞟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柳逐阳脸上,小嘴一撇,大家都以为他会哭,谁知道他居然露出大大的笑脸来:“球球。” 没有儿子在身边,邹秋菊脱了外套,露出淡蓝的毛线衣,扎起袖子进了厨房端出自家做的湖南小吃:香辣萝卜干、兰花豌豆、五香毛豆、酸豆荚。 不让邹清荷动手帮忙。 邹清荷跟前跟后,想不到离开家之后,自家的姐姐变得如此能干了,不一会儿,大桌子上有了油炸腊鱼与湘式扣肉还有砌得薄薄的香肠片,再来一碟皮蛋…… 邹父把洗好的大白菜、菜菌、黑木耳搁在临时搭建的菜架子上一边招呼道:“别呆着啊,过来坐,吃饭吃饭。” “爸,还差酒。”邹秋菊提醒道。 邹父猛拍自己的头,呵呵笑道:“瞧我这记性。柳下溪,我记得你能喝白酒的,想喝米酒还是谷酒?” “米酒吧,您别忙了,我们自己来。我哥能喝,陪您喝几杯。”柳下溪帮忙端饭,他不大爱喝酒,以前也没跟邹父喝过(邹父是客车司机,平常不喝酒的)连忙把自己的三哥推出来。江南人喝酒跟北方人不一样,喝酒用的杯子小得可怜,一杯就一小口,只能说是呷酒。 柳逐阳也不推迟,他饿了。 看着丰盛的菜肴,姜远华吸了吸快流出来的口水,推了推邹清荷道:“老邹同学,你爸很会做菜哦。” 邹清荷眨眼,他知根知底,这肯定不是老爸跟姐姐的杰作…… 大家落了桌了,另一只盖得严严实实的铁锅炖着新鲜的鲫鱼,白白的鱼汤翻滚得正欢快,里面还滚动着几颗带壳的桂圆。 柳氏兄弟跟惯了清荷的口味,对以辣著名的湘式家常菜很适应。这可是地道的湘味啊!比起清荷在北京做的菜更为浓烈醇厚,鸡是腊好的干鸡,里面的调料都有十几种,吃下去一团烈火滚下了肚。 “好辣!好辣!”姜远华哇哇叫。 “好吃好吃!”柳逐阳不怕辣一边呷着小酒,一边大口大口吃得嘛香嘛香的:“怎么这鱼的味道跟平常吃的鱼不一样?辣里带着清甜味。” “是啊,这鸡也好好吃。”姜远华一边喝水一边吃。 “这是正宗的农家鸡,跟市面上成批育成的营养鸡不一样。我们这边的鲫鱼本来就是清甜的,炖汤最好,有鱼籽的时候最好吃。”邹清荷吃着吃着出了一身热汗。 “柳下溪,来,干一杯。”邹父最感激柳下溪了,自己的儿子有今天,萍水相逢的柳下溪首当其功啊。他感慨:男人之间友情在这世上何其珍贵从古到今闪闪发光啊。古代有桃园三结义;近代有伟大领袖与英明的总理、战无不胜的朱大元帅等等一群革命先辈;现在又有无私帮助自己儿子的柳下溪。 柳下溪笑着跟他碰了一杯,一口干。 感慨啊,还记得几年前邹家狭小的屋子……一个家经济上去了,环境改变了,阴霾随即消散了,知足者常乐吧。 邹父不善于言谈,以前的话就少,带着笑怎么看怎么乐呵,成了姜远华的听众。 姜远华最初还有点拘谨,几碗饭下肚一扫旅途疲劳,立即跟清荷的姐姐说开了,说起一些大学里的趣事,当然少不了提邹清荷与他那屋子里的室友们,这话匣子一打开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趋势。 李果进门的时候,大家已经散席了,满桌子菜剩下的不多。远来的客人们舒畅地伸展四肢惬意地叨着牙签。 只有邹清荷觉得对李果有些内疚。李果自己倒也不在意,夹了些残菜端着饭碗蹭到柳下溪身边:“柳哥,要不要去局里看看大家?他们常常提起你呢。”吃完饭他得上班去。 柳下溪看了一眼邹清荷,邹清荷笑道:“姐夫,等一下我跟柳大哥要去给妈上坟。明天再跟你去见他以前的同事吧。” 正在听姜远华说故事的邹氏父女转过头来。邹秋菊认真看着柳下溪嘴角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都终没吭声。 邹父乐呵呵地站起来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当:“是该给你妈妈添添土上柱香,我准备香火蜡烛去。你能考上大学,你妈妈在地底下也为你高兴。”邹父感慨了一下,在这种气氛下也收敛了伤感的情绪。他这个年龄的人闲不住,自行包了单位的客车单开之后也请了人开车,大多时守在家里也有钱拿,日子越过越好了。儿子读大学有人赞助也不用付学杂费,支出的钱少。没有经济的压力之后,把闲暇的时间用在带孙子与改善生活上了。长年劳作弄弯了的腰板儿虽然伸不直,头却能抬得高高的。女儿结婚之后当了母亲对他这个父亲越发孝顺了。女婿又是一个居家听话的好半子,儿子考上北京的大学,这可是县城教育史考得最好的一个学生,常常有一些高考的家长到他们家取经。唯一遗憾的是:早走的妻子不能晚年享福了。 “上坟?”姜远华好奇地问。他一直没看到邹清荷的母亲心里还嘀咕着,听这话才知道邹清荷的妈妈去世了。 柳逐阳踢了他一下:“外面冷,你别跟着凑热闹。” “我又没说要去。”姜远华委屈道。 昨晚坐船,姜远华没怎么睡。姜远华在故乡小船坐得多,一般都很颠水里行船滋味儿有却让肠胃受罪,就算有游轮也不设卧铺。初次坐过这种长途大客轮,把它当成远洋的豪华大游轮来品味了。他又是一个好奇心极浓厚的人,窜上跳下三层的船板上都留了他的身影。现在有些困了,便去了邹父的床上补觉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邹秋菊和柳逐阳了。 嗑着瓜子儿(南方的向日葵盛产瓜子儿,有盐炒、五香、奶油味)喝着豆子芝麻茶。两人静坐了十几分钟,都没开腔。柳逐阳没遇到齐宁之前是一个风流角色与女人调笑之后立即上床。现在反而不习惯跟一本正经的少妇打交道了。 以柳逐阳的目光来看,邹秋菊五官标致,眉眼灵活,表情也端庄。如果在发式、衣着上改进的话肯定会明艳动人,当然化上淡妆的效果更好。从外貌上看配那矮个子娃娃的丈夫有鲜花与杂草的区别。 邹秋菊突然一笑:“你看上去比柳下溪还小居然是他哥哥。” “哦。”柳逐阳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并不冷围着火炉子生出懒洋洋的倦意来。 “你们家知道清荷跟柳下溪的关系?”邹秋菊突然单口直问。 “嗯,知道。”柳逐阳心道:此女果然是明白人。 “不反对?” “反对啊。哦,应该说我们几兄弟不反对,长辈反对。” 邹秋菊的眉头扭在一起了:“长辈反对啊……他们会艰难吧。” “也不算,下溪他妈护着他哩。清荷又讨人喜欢,再说了这年头长辈还能横加干涉已经成年的儿孙啊。过自己的小日子又不是为了讨好别人,想怎么过愿意怎么过还是由自己的心意说了算。你放心吧,下溪是好男人,一心一意对你弟不会欺负他,一直宠着呢,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觉得他宠得过了份。” “那就好,那就好。”邹秋菊松了一口气,为这个暗底里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生怕乡下进城的弟弟受委屈,每一次电话联络听到弟弟健康活泼的声音才稍稍把挂着的心放了下来。想着大城市里的人没有家乡纯朴,又怕弟弟为了让家人放心强作欢颜。没有亲眼确定他过得好不好总会担忧着。 “你早知道他们的事了?”柳逐阳也有好奇心的。 “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无原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如此的好。柳下溪喜欢我弟弟明眼人看得出来的。” “噫?你爸也知道?” 邹秋菊摇头:“我爸老实了一辈子是实心人,就算你跟你说这事他只会当你在开玩笑。我们这小地方从来没听说过有男人喜欢男人的。” “你蛮敏锐的嘛。” 邹秋菊笑了笑。柳下溪对弟弟好,不是一天二天而是一两年啊,只要有心怎么不会明白他那份心事? 第48章 番外 回老家-05 “你不反对?” “我凭什么反对?”邹秋菊反问。 没错啊,反对什么嘛,这话问得真蠢。“……这事会跟你父亲说吗?” “不!”邹秋菊摇头,很坚决道:“瞒着他吧。” “……他将来催你弟结婚生孩子怎么办?” 邹秋菊摇头微笑:“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土的念头啊。你以为我们这儿的人把传宗接代放在口头上?不,我爸不会。他以前就说过了清荷的事由他自己做主,我爸不会干预的。我认为这事没必要告诉他,善意的隐瞒有什么不好?他知道了心里肯定不会痛快,何必找事?再说,弟弟将来留在北京工作,不会回老家来了,既然不是天天住在一起,许多事用不着摆到明处。我会把弟弟那份孝心一起回报给爸的。” “你的想法不错。你这人真的很不错。”柳逐阳赞道。 “我弟,他替我圆了梦。”邹秋菊微笑起来。 “圆梦?” “我把自己的梦抽离了,这样才能安下心来踏实地过日子。知足了,然后才能体会到身边人的心意。” “说得挺玄的。” “看过童话书的少女,最爱做的梦总希望自己是被白马王子带走的那位灰姑娘吧。而我弟弟被柳下溪带进了大都市,有点象来自异地的王子……这算是情梦吧。弟弟争气,靠自己考上了北大,这又是另外一种奋斗就有希望的美梦。你们大慨想不到,县里出了弟弟这个北京大学的大学生,他被冠上了才子之名。他的学弟学妹们都以他为榜样,他的母校成了名校,学生猛增,寒暑假增添了不少补习生。怕你们笑话,把县教育局送给我们家的锦旗收了起来。一有空来我们家打听他的学生和家长们想知道他的消息。有人出钱想买他的旧课本。”邹秋菊笑了起来。弟弟成了县里的名人啊。 这种心情柳逐阳体会不到。 “我为弟弟感到骄傲。”邹秋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世故道。 柳逐阳眼里的邹清荷很会做家事,头脑不错胆子也大,相处起来很舒服,已经是自己家里的成员了,感觉比家人还亲哩。 邹母当年是土葬的,坟落在乡下离县城有十几里路。那地方是集体土葬地,一大片的坟堆成了土馒头。这里的坟不立石碑的也没专人管理,自家亲人的坟只有自家人认得出来。冬天还好,坟地里的杂草已经枯死盖在坟头上。清明节的时候,整片坟山杂草丛生,活着的亲人们勤快的会前来除除草。有一些人家的祖坟啊,啧啧啧,特荒芜。本地人鬼神之说偶尔有之不大盛行,也不看重风水。当然,这里是平原湖区,缺少风水里必备的龙脉地气。中壮年一代经历过批斗牛鬼蛇神,不少人还留恋着大锅饭与平均主义,改革的春风吹到这里要比大城市迟了数年。职工们打破铁饭碗等旧传统也只开始了两三年,碌碌无为的大多数还在温饱线上挣扎,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留给鬼神。 冬天的冷意没有袭进三个男人的胸膛,他们走得不快。邹清荷跟父亲小声说着话……北京啊宁夏啊香港啊这两年的见识真要细细说起来不是一时半刻说得完。 本来,邹清荷打算跟父亲坦白他跟柳下溪今后要生活在一起的。 刚出门的时候姐姐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不要告诉父亲他与柳大哥的事,白白的让父亲在家乡替远方的他担心不好。邹清荷跟柳下溪商量了一下,也就决定瞒着不说了。 邹父听到他遇到过那么多的奇事险事怪事,除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时发出简单的几个感叹词之外,把身边的柳下溪给忘了。 看着这对父子,柳下溪又好笑又羡慕。他跟父亲却从没有这么亲近过。 自家亲人的坟都留有特殊的标记。 三个人到了目的地齐心合力重新整了整坟地,本地人称这种行为叫:添土。 然后摆上供品,点烛焚香烧纸钱。 邹清荷跪下来拜了拜,在心里向母亲嘀咕着自己去北京的事,希望母亲保佑自己跟柳大哥以后的人生。看着儿子,看子自己的妻子的坟,邹父眼睛湿润了,喃喃道:“要是还活着看到儿子长大成材……” 柳下溪等清荷站了起来之后也上前下了跪,燃了香,算是正式请求地底下邹母的同意。以前清荷清明节来扫坟没带他来过。 坐着坐着懒洋洋的……没多久柳逐阳打起盹儿来。 邹秋菊看了一下表正要起身去接儿子,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请问柳逐阳在这里吗?”陌生的男人声音。 邹秋菊看了看柳逐阳,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哩:“是不是柳下溪的哥哥?” “是的。” “那他在。” “谁啊?”柳逐阳打着呵欠,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接过电话问道。 “你这家伙!”电话另一头,传来齐宁的叫声:“你居然给我跑到湖南去了!我不是说来北京跟你一起过年的么?” 这边,柳逐阳撇嘴:“那你过来啊。” “欠揍!”齐宁火了,把电话一把给挂了。 柳逐阳对着电话扮了一个鬼脸:“去你的,臭小子!斗嗓门儿大啊。” 邹秋菊笑了,对他猛眨眼:“你朋友电话追踪。” “切,谁鸟他!”心情却极好。 过了几分钟,电话再次响了。 这一次柳逐阳主动拿起了电话:“有什么屁快放?” “给我具体位置,我过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电话?”柳逐阳多嘴地问。 “……想知道就能知道。” 这话柳逐阳很受用,问清楚邹秋菊这边的地址告诉了齐宁,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到啊?他们家的菜很好吃,还有一个怪好玩的孩子。” “我在长沙,等我查一查开车过来需要多长时间。” “你在长沙?我还以为你在北京哩。” “嘿嘿,担心你在搞怪,特意打电话回北京找你,到处找不到,问了人知道你们来清荷的老家了。我直接飞到长沙。” “清荷他姐,从长沙自己开车要多长时间?” “五个小时吧。他知不知道怎么走?”邹秋菊问。 柳逐阳私下计算了一下时间,五个小时之后啊,可能赶不上晚饭。 “晚饭迟点吃吧。”邹秋菊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了,总觉得打电话来的人与这位姓柳的哥哥关系不纯洁……难道他们也是……也是那种关系?难道他们柳家的兄弟都是这个样子? 邹清荷他们到家的时候,大屋里只留着柳逐阳在傻笑。 “怎么了?”邹清荷问柳下溪。 “大慨是生病了吧。”柳下溪耸肩。 “你才生病了呢。”柳逐阳直接反击,这话可没攻击力。 “我姐呢?” “接她儿子去了。猴子在睡觉,真能睡啊,跟猪似的。” “说谁呢?”姜远华揉着眼角从侧屋里出来。 邹父进门看他们斗嘴,真的很有意思。欣慰地想:儿子有一群好伙伴啊。 李健勇一进屋,从母亲怀里挣出来,歪歪斜斜迈着小步子朝柳逐阳扑来。 柳逐阳心情好,主动上前捞起他,双手撑着他腋下在屋子转圈儿。李健勇很喜欢这个动作,咯咯大笑。 “有人打电话来找他。”邹秋菊呶嘴指了指柳逐阳:“瞧他高兴的……先前在电话里还跟人吵嘴呢,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肯定是齐哥打来的。” 邹秋菊眼睛眨了几下。 邹清荷心领神会对她点头,表示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邹秋菊眉眼翻滚:“那人从长沙开车过来。” “看来晚上的饭得多准备一些,齐哥饭量不小。” 第49章 番外 回老家-06 “柳下溪!”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吼,震得姜远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给倒了出来,便低声问坐在旁边的邹清荷:“谁呀,这嗓门忒大了一些!” “哈哈,除了汪大队长谁还有这么大的嗓门。”柳下溪爽朗地笑了起来,站起身走了出去。门外,汪集成正从摩托车(三座位的警用摩托车)上下来,帮着李果从车上抬下一蛇皮袋的东西。 汪集成看到柳下溪后,大声道:“小柳啊,好久不见啦。局里的同事听说你来了嚷着要一起喝个酒。” “我跟他们说好了明天晚上大家聚一聚。汪大队,他今天才到呢,累得很。”李果自作主张地替柳下溪答了。 柳下溪上前帮李果提东西,一边笑道:“我本来就打算明天过您家拜年的。” 汪集成跟李果是亲戚,知道一起来了几位客人也就没进去了,叮嘱着柳下溪明晚一定到。想想又觉得不放心:“下班了过来接你。” “局里分的年货,五十斤鲢鱼。”李果呵呵笑道,当了爸的人价值观改变了。 柳下溪一怔,他们局里好象也有年货可分哩。 屋里的人听了他们在外面谈话。姜远华好奇地问道:“噫,清荷同学,柳六哥认识这里的人啊?” “柳大哥以前在这里上过几年班。”邹清荷笑着回答。 “啊?!”姜远华想不到哩,他一直以为邹清荷跟酒吧老板几兄弟是亲的表兄弟,可来了邹家看到主人家待客的样子分明又不是亲戚,有点糊涂他们的关系。幸好姜远华这个人在许多事情上不求甚解,也算懂得做人的基本道理,这事在脑袋里没拐过弯来也没拿出来说。 “五十斤鱼?”邹清荷看着柳下溪把装鱼的蛇皮袋提了进来,好奇的跟着进了厨房,要收拾这些鱼是一件大工程哩。 “看来今天晚上的主食是鱼了。”为了不影响客人们的食欲,邹秋菊建议弟弟带他们到街上逛逛,顺便去一下以邹清荷的名义购买的新房子,毕竟今晚他们要住在那边。 柳逐阳抱着李健勇,这孩子多相处了一会,越发显得粘人。你瞧瞧……他从笨重的衣服里抬起短短的手臂圈住了柳逐阳的颈子,红嫩嫩的小脸蛋贴上了他的面门。如果不是他年龄太小柳逐阳还真会误以为:此小子在吃他的豆腐哩。 别怪柳逐阳太敏感,毕竟这小子谁也不粘,偏偏只粘他…… 这小县城也没什么好逛的。虽然要过年了街上的人比平常多,铺头店面生意也好。可这几位客人都是从大城市来的,对逛集市没兴趣,加上本县城的建筑、风土人物、买卖什么的也没独具一格的特色。不仔细体会的话,也就类似一碗没放茶叶的白开水。 李果带路前往邹清荷的新居,他兴致勃勃只跟柳下溪说话,话题都是在县城发生的一些案子(主要是一些偷盗与斗殴事件)。 “想不到老板很喜欢小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柳逐阳一路上把李健勇抛上弃下,小孩子不但不怕,反而咯咯大笑。“把小孩子抛来抛去的,他就不怕孩子摔着啊?再说了你外甥还蛮重的,想不到老板的力气不小。”姜远华可不敢碰李健勇了,生怕自己不小心把他摔着了。 “呵呵,三哥一直有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也不见多结实啊……”想不到平时总显得没啥激情的老板会去锻炼身体。 邹清荷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对姜远华道:“其实三哥的自尊心很强!听说,他比体力输人了便发奋图强,偷偷地私下锻炼,说是一定要把面子给找回来。” “老邹,我也有运动啊,力气总上不来。”姜远华苦恼道。他长得矮,又瘦。北方的女孩子平均个头还要超出他一点点,在大学混了两年半暗恋的记录一直往上窜升,成功的记录依旧还挂着只鸭蛋。非常羡慕邹清荷等人的身材啊,往人堆里一扎总是显眼的。 “老姜,运动方面的问题,我没有正确的答案。”邹清荷对他只好抱着同情之心了。 “老邹,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姜远华改变了话题。 “好玩的地方?”邹清荷摇头,暗自盘算了一下明天的日程:齐哥来了,三哥就不会跟他们走在一起,柳大哥会局里的旧同事,自己正好可以去找小七他们……“我们这儿好玩的地方还真没有。明天我去高中同学家玩,把礼物给他们的送过去,你要不要去?”邹清荷并没忘记高中时代的旧友们,惦记着买好了送人的礼物呢。礼物都在从北京邮寄过来的包裹里,姐姐早就领了,还没打开。后天过大年……初一到初三不出门访客的,明天最合适不过了。 “要!”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除了吃、玩、看,好象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邹清荷的新居在城郊。从邹秋菊家里过来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以前是农用地。县里的领导揣摩上面的政策,决定扩充县城的规模,把周边的一些农用土地征入县城的板块大兴起土木工程。这片儿商品房建了两年,没见到成品屋的时候谁也不肯掏钱出来购买。一口建了十几幢大楼外边还有围墙圈着,每一幢建有五层高,算是县里最高的建筑物了。当然这些房子是没有电梯的,至于本地的居民还没有电梯这个慨念。这里的房子跟北京的商品房不同,外表方方正正,颜色白惨惨的,统一用的是白石灰。室内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没有人想到需要铺地面砖,当然,县城里现在也没有地面砖出售。一共有七十多平方米,两个卧室一个客厅加上洗卫间与厨房。不到三百元一平方,这个价钱对大城市的人来说低得不可思议,但对本地人来说绝对不便宜,要知道他们的月薪也就二百元上下。 还没人住,屋子本是空着的。知道他们要回来之后,邹秋菊特意在两卧室里摆了新床,被子全都是新的。也在客厅里摆了四张椅子与饭桌,不过厨房完全空着,邹家姐姐不想他们在这边做饭。 “水电都安装好了,床上有电热毯,晚上冷,插上电就可以用了。”李果笑道:“你姐说把这里当成旅馆好了。” 邹清荷摸着下巴笑道:“这里,已经很好了。”这房子名义上虽然是自己的,但出钱的人是老爸。如果可由邹清荷做主的话,不住人还不如出租。不过,要不要出租还是由父亲说了算吧……以父亲的性格只怕舍不得租给人住…… “啊,有件事忘记问了你们晚上打不打麻将?”李果心里惦记起老婆交待的事:去买一副麻将回来。 邹清荷跟柳下溪不会打,姜远华和柳逐阳都会,不过,他们的兴趣不大。 柳逐阳让李健勇骑在肩上,心里想着齐宁还有多久会到…… 没有人应李果,李果的脸上露出一副渴望又无奈的表情。 姜远华看到身高与他差不多的李果,突然生出兄弟情义来,便道:“你喜欢打吗?” 李果搔了搔头,他不大会却很喜欢,不过他家老婆不喜欢也就不敢打了。眼看过年老婆有意开禁,他心里喜欢却不敢表现得过份,如果客人不喜欢打的话……他还是打不成啊:“不大会,打得不好。” “我也是,好久没玩了手痒痒的。”姜远华本就是闲不住的人,看着李果貌不惊人,人也老实,却有一个美貌的老婆。有心找他讨教如何征服美人心的绝招,对他不由得热情起来。 “那好,我们去买一副麻将。”李果高兴道,他的行动力变快了,说出门就出门。 看他们那样,邹清荷想笑。 柳下溪用手肘轻推了一下哥哥,朝门口一呶嘴。 柳逐阳一瞪眼,然后笑了笑:“知道了。清荷,我带着小勇到外面转转,然后直接去你姐家了,你们不用等我了。” 所有的电灯泡都消失了…… 邹清荷也打算离开,柳下溪拉住了他的手掌,他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都好些天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独处时间呢。 柳下溪圈住了他的腰,邹清荷闭上了眼睛,把嘴凑过来。柳下溪轻轻地用唇擦过他的嘴唇,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掠到邹清荷的心尖上了,便轻启了唇伸出舌尖来。柳下溪的额头贴了上他的额头也伸出舌尖跟他接触,缓缓地侧过头张开了嘴含住了舌…… 站在门外,柳逐阳眼珠一转,正要返身推门进去……忽又想了想,现在破坏他们,等齐宁出现,柳下溪记仇也来捣蛋的话,就太得不偿失了。 第50章 番外 回老家-07 齐宁到了,一进门就把车钥匙丢给了邹清荷:“帮我找一个地方停车。” 他看到柳逐阳正对着怀里的小娃儿做鬼脸,那小娃子吧唧吧唧欢快地在逐阳脸上印了几个响啵…… 柳逐阳看到齐宁风尘仆仆地进了门,那副装模作样的眼镜居然弄破了还挂在脸上……本想给他脸色看的,却忍不住先笑了。放下了一直抱着不放的李健勇,小孩子突然受到冷落十分不高兴,灵活的眼眸锁定了自己的敌人。可惜,齐宁根本不看他,没感受到他敌视的目光,觉得委屈了马上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抱着柳逐阳的裤管不放。可恶的大人们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得干嚎起来。 柳逐阳弯腰打算重新抱他,齐宁带着笑,收起脸上遮风挡尘的眼镜,上前抱起在地上翻滚的小孩子,举得高高的再往上一抛……太高了!邹秋菊的心提到嗓子处了…… 小孩子显然给吓住了,四肢不敢动弹。等落下来的时候齐宁接住了他,四只眼珠子聚在一起,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他怕了齐宁直嚷嚷:“姆妈,姆妈。” 齐宁得意地朝柳逐阳翻眼,嘿嘿,他只露一手就把小情敌给镇住了。 车子停在巷子外,李果陪着邹清荷过去,还是那辆吉普车,车牌换成了湖南的车牌。邹清荷都弄不清齐宁是哪里的人,怎么弄得到湖南的车牌?以前在北京他用的是北京本地的车牌哩,难道他车子里还藏着全国各省的车牌不成?光一块车牌还不能说是神通广大,你瞧车玻璃上贴着的税单、养路费等通行证之类的单子全是湘制…… “把车停在我们局里的停车场吧。”李果上了驾驶室,他还没开过吉普呢。 “我来开吧。”邹清荷早就想开这辆车了。 李果不跟小舅子争。 “姐夫,谢谢你一直对姐姐这么好。”刚才亲眼看到姐姐在厨房熟悉地做着饭菜,邹清荷这才相信清早吃上大餐是姐姐亲手做的……邹清荷认为能做出好吃的饭菜需要发自内心的快乐,想把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呈现给吃它的人。不由得万分感激眼前这个人。为自己以前看不起个头不高的姐夫而生出内疚之心。李果除了对姐姐好,连对父亲也当成自己亲生父亲一般的敬爱。对他,邹清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特意给他买了一件呢料大衣当成新年礼物,李果很喜欢,好做工好料子穿在身上就是气派。 “你说什么呢。”李果反而羞怯了。他摸着头道:“我对她好是应该的,她是我老婆嘛。”想当年追求她的痛苦历程,现在的小日子跟做梦似的甜蜜。漂亮又聪明的她会嫁给自己,一直到结婚那天,他还害怕是美梦一场。几年过来,她对自己的好,对自已父母的真心相待(想起婆媳两人研究厨艺时的默契,无法否定自己太幸福了)加上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一个男人有这样的家庭,怎么会不幸福呢? “今后你们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哦。”邹清荷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今晚吃的主菜是什么呢?刚出蒸笼的双色剁椒鱼头(此鱼头与市面上的剁椒鱼头不同的,剁椒是自家腌制的,红色的是普通的剁椒,白色的辣椒不是市面上的泡山椒,是极辣的青色朝天椒,摘下来之后立即用接近开水的高温水烫过成白色,再晒干密封在坛内制成盐椒,此椒别有一番味道)、最有特色的是那盘先在炭火上烧烤过,然后淋上芝麻油调上酱油与蒜泥凉拌过的大红辣椒(虎皮尖椒的原始前身)。油煎的胙辣椒(将大红辣椒剁碎后,拌和大米干粉,腌在密封坛内)一盘。再有香喷喷的湘藕炖猪脚、朝天椒炒肾球、干萝卜丝炒腊肉、油辣冬笋尖(本地盛产竹子,冬笋与春笋是桌上的常见食物),还有一盘辣椒醮(就是掏空大红辣椒里面的籽塞上糯米腊肉肉丁等物之后用密封的酸坛泡)。啊,来了一道汤:什锦杂菇汤。啊哈哈,最后上桌的是炉火炖的高温高料的水煮鱼片,再把洗好的大白菜叶整片地往里面烫一烫,那味道啊鲜美极了。 引得饿了几小时的众人胃口大开,早就上了桌,等着主人吩咐一声“开饭了。” “邹清荷,你原来是家学渊源啊。李果同志,你的口福一流啊。”连齐宁也忍不住羡慕起来李果来。 邹氏系列的三人偷笑。 柳下溪笑道:“齐宁你错了,邹家人也许有做菜的天份,却不是家学。” “哦?”齐宁挑眉,不在意地继续对佳肴进行扫荡。 “我闲下来时新学的。”邹秋菊笑道,来的客人中这位齐宁跟其他几位不同,表面看起来很好相处,骨子里却比柳下溪等人多了一股习惯命令人的威严,有些官派作风。以前邹秋菊是乘务员,在客车上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加上她本来就聪慧,现在啊,思想觉悟就更高了。 同样的,齐宁扫了一眼她家的人,立即察觉在李家或者说邹家,有话事权的就是此女。 平常吃东西还会讲究斯文的柳逐阳油红了一张嘴,一边呼着辣辣的热气一边道:“湘菜系列并不必要祖传秘方,我觉得啊,湘菜应该是蛮容易学的。” “哈啊?你是说你能学会?”齐宁拿话挤兑他。 柳逐阳受不了轻视的口气,正要反唇相讥,姜远华插话了:“老板啊,您老学会了做湘菜可以开餐馆儿,我们便有口福了。不过啊,要学的话把咱大中华的八大菜系一起学会更加好。” 桌子底下柳逐阳狠狠地踩了齐宁一脚,齐宁硬是抗住了。 “我绝对不学!找清荷蹭饭就可以了。清荷啊,做菜的可发展空间还大着,你可以学无止境了。” 邹清荷翻白眼,为啥全推到他身上来?这三哥有时候能让人产生揍人的冲动。 插不上话的邹父依旧乐呵呵。 等这一餐饭饱饱地吃完,收拾桌子要开盘玩麻将。姜远华白天睡得好,现在挺有精神的。邹父不会打,邹秋菊不喜欢,李果去邻居家找麻将搭档了。 其他的客人们却想休息了。几个人都从远方来满身的旅途飞尘,这地方也没北京那种收费的公共澡堂子(只有公司宿舍有烧煤的公共澡堂,他们肯定不会去的)。在这里当然没有他们北京的家方便,邹秋菊机灵给了他们电热水壶和铁水桶,得自己烧热水洗澡。好久没过这种朴素的唯物主义生活,邹清荷还蛮想念的。 “噫?”留在家带儿子的邹秋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正在玩麻将的丈夫问。 忘记把新居的钥匙交给他们了……已经深夜了,父亲睡了,丈夫好不容易有玩麻将的机会,也不好叫他送过去。邹秋菊自己不想动,今天虽然很开心却也够累的。算了,他们发现没开门的钥匙肯定会派一个人回来拿的。邹秋菊想了想四位客人的个性,回来拿钥匙的一定是柳下溪。 当然,她猜错了。 四个男人站在紧闭的房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居然没人拿钥匙!幸好周围的住户没搬进来,否则要怀疑他们的诚信度了。 “请。”柳下溪客气地对齐宁做了一个请开门的手势。 “还是你来。”齐宁笑道:“毕竟你是这个家的半子。” 这两人知根知底,明白对对方来说,开这种锁只是小菜一碟。 邹清荷与柳逐阳站在一边看他们惺惺作态,相互没营养地谦虚了一下。齐宁举着电筒,柳下溪拿出自己的钥匙圈,上面有一个金属的黑黝黝的带弯的线状物,在门锁里捣鼓了几下,门便开了。 进了屋,开了灯,柳逐阳笑着道:“你们俩个更合适做贼。” 齐宁也不在乎柳下溪与邹清荷在,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拖他在椅子上坐下:“我正有事想跟你商量,今天看到你这么喜欢小孩便放下心了。”闻着柳逐阳身上有一股子奶味儿,齐宁便突然道:“逐阳,你领养孩子吧。” 柳逐阳安稳地坐在他大腿上,听他这话诧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在外边有私生子了?” “去!想到哪里去了。”就算有私生子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嘛,他齐宁又不是笨蛋! 邹清荷把水壶灌满了水插上电,跟柳下溪一起坐在桌边看这两人耍花枪,反正他们也习惯了。 “你们觉不觉得在异地他乡气氛就是不一样,跟偷情似的。”柳逐阳狭长的眼睛对着邹清荷眨啊眨,还记恨着先前柳下溪把他支出去的事哩。 邹清荷脸红了,站起来:“我去准备衣服。” 两间卧室,柳下溪跟清荷是主人占了大的一间,一部分行李也带过来了。 柳下溪耸耸肩:“三哥,你少欺负清荷,想以后继续蹭饭就得讨好他。” 这一次齐宁没做柳逐阳的后盾,追问他道:“我跟你说啊,领养孩子的事怎么样?” 柳逐阳扬起了下巴,领养孩子?!他从来没想过哩。柳逐阳对小孩没什么感觉,就连他亲大哥的小孩也没伸手抱过一下。这一次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小勇很投缘的样子,应该说被那孩子天真直白的粘人方式迷住了吧,喜欢便不顾一切的喜欢,讨厌便是彻底的讨厌,很合他胃口的性格。   第51章 番外 回老家-08 “柳下溪你们要不要领养一个孩子?”齐宁看柳逐阳真的在认真考虑,表情有些复杂。收到柳下溪带有探询的目光便把话题指向了他。 “不要。”柳下溪断然拒绝。 领养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他还没足够的自信当人家的父亲。再说,他跟清荷的二人世界还没过足哩,何必插一个小电灯泡在两人中间?何况,他工作忙碌无暇照顾小孩,多添一个人只会增加清荷的劳动量。 齐宁见他这边说不通,便继续对柳逐阳道:“唉,逐阳啊,我有一位战友牺牲了,留下一个孤儿怪可怜的。” “烈士遗孤?这事该政府管吧?再说我是单身领养不到孩子。”老实说柳逐阳有点心动了,突然觉得养育孩子也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反正他的空闲时间也挺多的……如果有小勇那么可爱的小孩,领养一个也好…… 齐宁顺着他的话尾道:“放心吧,领养资格的事我有办法解决。我国啊,应该尽早打破以前的领养条款,增加一个有一定经济能力的单身人士也可以领养孩子的条例才好。” 柳下溪不予置评。嗯,等年纪大了人老了,清荷想要的话他也不会反对领养一个的。 “三哥,水好了,要不要先洗洗?”邹清荷道。 “要。”柳逐阳爱干净,一直强忍旅途染上的灰尘。 等他去洗澡了,柳下溪靠近齐宁,压低声音问道:“齐宁你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想让三哥收养孩子?”这声音太低,连邹清荷也没听清楚。 齐宁同样压低声音道:“我这是未雨绸缪,我感到危机了啊。你不觉得你三哥的性子很容易受周边环境影响,他那么任性,我也不能天天守着他。哪一天他心情不好,不耐烦独守在家里等我,寂寞起来想去招惹类似邹秋菊这样的好女人,或者因为想要小孩……说不定就会找女人结婚生子去。你想想,这世上好女人好孩子虽然不容易遇上但也不是没有,万一他有这个好运……我得想法子让他重新讨厌小孩才行。” “齐宁!你这种机关算尽的个性……再说,领养孩子不是闹着玩儿的。”想不到齐宁的独占欲到了这种地步……唉,爱情啊,总少不了自私与独占啊。看来齐宁是真的爱着三哥,虽然他的方式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放心,不会一开始就办手续,只是让他带着孩子试一试。知道养小孩子非常辛苦,他就会永远打消结婚生子的念头。逐阳又没你家清荷那么安份,我担心他受不了寂寞。你瞧瞧,这次我早就跟他说过会回北京跟他一起过年的,他却跟你们跑到这里来了。”如果柳逐阳的个性真象邹清荷的话,他齐宁也就不会喜欢上对方。人和人的缘份就是这么怪。 可能是室内的光线不够明亮,齐宁的五官铺上了一层暗色的忧郁,真不像他啊。看来对这段感情,他也潇洒不起来啊。 “清荷,你想不想领养孩子?”齐宁问邹清荷。 邹清荷正在偷听他们说话,此刻非常干脆道:“不要!” 干脆得让齐宁与柳下溪吃惊。两人都以为他这种温和讨人喜的个性会很喜欢小孩子呢。 “我没小孩缘。我还在读书,也没时间照顾小孩。再说了,小孩子都很脆弱,我担心照顾不好他。”邹清荷情绪低落啦,自己亲的外甥都不喜欢自己,其他的小孩更难说。他不敢跟三哥、齐宁那样子把小孩抛上抛下,也不知道如何讨小孩喜欢,反而生出惧怕之心。他再次肯定地道:“我不会去领养孩子的。” “不想养儿防老?”齐宁笑道。 邹清荷倚靠在柳下溪身边,笑道:“等老了,俩老头也有自己的乐趣。我们可以四处走走玩玩,遇到事情一起动动脑子……何必硬要当人家的爹?” 这话被推开门进客厅柳逐阳听到,他一怔,看着齐宁。 瞧他湿湿的头发还在滴水,齐宁走过去,找出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嗔道:“天这么冷,还洗什么头啊,这么晚了直接要睡了,这里没有吹风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才能干。” “不洗睡不着。”柳逐阳满足齐宁的服侍,声音越发柔软起来。 “你啊,自己就是长不大的孩子,难怪会和小孩投缘的。”齐宁无比怜爱道。 柳下溪与邹清荷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哥一直让长辈头痛,让他领养孩子才会知道做人长辈的辛苦。”柳下溪调侃道。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乖乖听话的儿子,别在这里说大话。” 邹清荷笑得弯不起腰来。 分别清洗完毕,两对情侣紧锁了各自的房门,属于他们的夜生活开始了。 柳逐阳跟齐宁玩摔跤,在床上滚来滚去,齐宁忙着收紧被子:“别玩了,小心着凉。” 人一松懈下来才发觉疲劳侵袭着身体。长时间抱着小孩子,柳逐阳此刻才发觉双臂又酸又痛,胀得难受。而齐宁奔波数百里,状态也蛮低迷的。 两人停止了玩笑似的意气之争,安静地拥在一起。 齐宁把脸埋在情人的脖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道:“逐阳,我很难受。” 柳逐阳手臂动了动,抱住了他的头:“是因为有战友牺牲了吗?” “嗯。” 柳逐阳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在我面前示弱真不象你。” “我就是我,有什么象不象的。” “最讨厌你这种人了。”柳逐阳松开手臂背对着他。 齐宁摸着他潮湿的头发:“这样睡,小心明天头痛。” “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还会管你?” 黑暗中,柳逐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齐宁从后面圈住了他,暖暖的跟一团火似的烘烤着柳逐阳的背。 俩人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柳逐阳道:“你希望我领养孩子?” “我只想牢牢地栓住你。”齐宁坦白道:“有小孩在你身边,你没机会感觉到寂寞。你太怕寂寞了。” “笑话!我会怕寂寞?”柳逐阳冷笑,逍遥生活了三十年的他会怕寂寞? “等待,就是一种寂寞……这滋味,我知道。”齐宁用极轻极柔极性感的声音说道。 不知怎么的柳逐阳眼角有点发潮…… 齐宁把他的脸扭过来,舌舔上了他的眼角,有点咸:“我想你,很想。” 只有投入了浓烈情感的人才知道:情人的离别,日子加倍的难熬。 一段牵肠挂肚的情,能让烈性汉子变柔弱。 隔壁房间一点冬意也没,暖暖的阳春三月也不过如此。 云与雨的契合,风与浪的调和。 情事完毕,柳下溪抱着邹清荷暖暖的身子,他们根本不需要电热毯的物理作用。两人相互取暖可以抵御一切寒冷了。 邹清荷还没睡意,低声问柳下溪:“柳大哥你说三哥真的会收养孩子么?” “说不好。他是那种变化型的人吧。三哥从小就讨厌动心眼耍花招的人,居然跟齐宁搅得这么深,不能不说是怪事。他真去领养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担心他烦了之后会把孩子丢给你养。” “啊?我才不管!”邹清荷也是有原则的人,他可没有自信能教好小孩。 柳下溪抚着清荷的发,在这件事上他不好拿主意:“看来,我们得想法子打消三哥领养小孩的念头。” “嗯,可先前你还在劝他收养……” “我说的是反话。不过,这事还真难判断是好是坏。”迟疑了一下,柳下溪又道。 “怎么说?”邹清荷不解。 “他们俩的情况跟我们不同,相聚的时间短。齐宁的工作神秘,又很忙,这段感情总显得有点悬。三哥其实很怕寂寞的。如果有一个孩子可以分心的话,对他们的感情发展也是好事。齐宁这个人从来不肯把事情说得简单明白,偏要古古怪怪的。他把收养孩子的话摊开明说,这表示他已经下了一个决心:要跟三哥过一辈子。” 邹清荷认真地想了一下对柳下溪道:“这样啊!我们还是支持三哥收养孩子吧。”这话一说完不由得嘴角一弯,心里想笑又想叹气: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热闹了。 “你说怎样就怎样。”柳下溪点头。   第52章 番外 回老家-09 姜远华是旁观者却走进了属于他的舞台剧。 他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当然,他是自己人生舞台的主角,每跨出一步都以个人意志为主导。 今天,大约在上午十点左右,他被邹清荷弄醒了。由于李果第二天还要上班,昨晚的牌局在凌晨二点左右就散了。 邹秋菊对他说:明天过大年,今天吃清淡一些空出肠胃等着明天的大餐。姜远华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餐餐大鱼大肉的对身体并不好。 邹清荷急着要出门,催促着他草草地吃了一碗菜心煮年粑。 “老板他们呢?”姜远华问。 “柳大哥带他们到外边转悠去了。”邹清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辆自行车,后面放好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 姜远华没骑过这种高高大大的自行车,款式太旧啦,车头很笨拙……翻身上车有些摇摇晃晃稳不住车头,好不容易骑上了,捏着车把手,好冰哦! 等姜远华熟练地把车骑过来之后,邹清荷丢过来一副白手套,笑道:“手套给你,骑骑就顺了。” 邹清荷瞧着姜远华扭扭捏捏地上了自行车,蛇行了一阵子才算真正驾驶住车子……站在一边笑得很没形象。 外面很冷,骑着车冷风灌进脖子直哆嗦,姜远华真想返身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去。 姜远华双眼看到的是:冬天的乡村,灰暗而残破。 比他老家的乡下条件还要差啦。 他们首先到了小七家。 坏了玻璃的窗用纸糊着,通风条件良好,冷风不时从外面袭了进来,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还在用柴火的土灶一升火就有一股浓烟从没有门的通道涌进主屋来,呛着鼻子很不舒服。 姜远华好奇地旁观了一下,这家人烧火作饭用的是稻草与棉杆,可能没干透彻燃烧起来有一股很难闻的烟味,屋梁熏得乌黑乌黑,挂着三四块不大的猪肉被烟薰得乌黑乌黑的,有几滴猪油往下滴,瞧着就不卫生。 相比之下邹清荷姐姐家的环境好得太多…… 姜远华暗自想:这家人做的饭菜他可不敢吃。 回头看了看邹清荷,他好象一点也不冷正热烈地跟他的同学在聊天,用的是他听不懂的土话……他半句也插不进去,他们好象把自己给忘记了。姜远华有点委屈,重新坐回椅子上。 冷,真冷。脚有点僵,不由得跺了跺。 “啊,很冷吧,我生一下火。”小七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善意地对姜远华笑了笑。虽然说是同年人,看起来比他们要大上几岁……双手套在袖子里,皮肤有些黑,不合身的旧棉衣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芯来,脚上穿着棉布鞋,常烤火吧,不少地方被烤坏了。 看看他又看看衣着讲究神采飞扬的邹清荷……姜远华不由得沉思起来:城乡经济条件的差异直接反应在他们的穿着上了。姜远华的思想境界还达不到哲人的高度,无法形成高层次的人生感悟,只能浮于表面地叹惜生存条件的反差。 小七用铲子弄了一些没烧尽的柴火放在屋子中挖好的土坑里,放上棉杆立即燃烧起来。 姜远华顾不浓烟熏眼,立即贪婪地吸取火热的温度。 “他们几个好慢,还没到。”说惯了普通话的邹清荷不自觉地道。他准备以小七家作为据点跟以前的一帮旧友聚聚,小七家里的人骑着自行车去通知玩得好的几位同学。 “他们应该都在家吧,昨天还来过哩。你这次回来呆几天?回不回学校看看去?前几天遇到陈老师,他还问起你。”小七道。 哪天回北京……邹清荷自己也举棋不定。还在北京的时候计划是跟柳大哥一起回去,可回到家乡跟亲人相处之后,又想多呆几天再走……“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小七考上本省的某所大学只需要读三年,马上要毕业了。两年半不见,小七成熟稳重多了,感觉陌生了一些。 “我无所谓。你毕业之后会留在北京吧?”他已经找到了实习单位不需要急着回学校报到。再好的朋友几年不见,再次相会总会显得有一些隔膜,共同的话题聊完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嗯,我会留在北京。” “以后还会回来吗?” 邹清荷笑了起来:“当然会,我爸我姐都在这里呢。” “不把他们接过去?” 邹清荷摇头:“他们喜欢这里。” “有空去学校看看吧,老师们都念着你。补习班的今天还在上课,休息三天,初三继续。当年教我们的老师都在。你啊,当时你走得太突然了,连毕业照都没一起照。教导主任说起相片的事就很懊恼,到处找你的相片说是要挂在办公室里。”小七笑了起来。他那发自内心的欢快笑容让邹清荷找回了旧时的感觉。 “那我初三回学校看看。”邹清荷本就计划着要去拜访老师们的。 “我看啊,他们肯定让你现场给补习生们讲讲课。” “你讲过课?”邹清荷好奇道,他还没当过老师哩。 “暑假回来被主任抓去当了一个月的临时老师。”小七一边笑一边用火钳翻动棉杆。 “邹清荷!你回来了!”门推开了,邹清荷翘首以待的旧友们终于全到了。 门来了,姜远华望了过去,他的目光立即定住了:一个身穿崭新的白底碎花棉袄的女孩子出现在一堆灰的黑的泥色的男人之中,就象泥里生长着一株白色的兰花。再一细看:柳叶似的眉下有一双清亮的眸子,不停地闪啊闪,难怪不少人喜欢用星星来形容眼睛……鼻粱有点塌更显得俏俏的小鼻头可爱非常,还有捂得很紧的唇显得下巴更尖更长,听说这样的人福气好而且长寿……编得结实的两条大辫子垂在肩侧……这模样这神态这长相这衣着打扮,九十年代未的中国已经罕见了。 他的目光引起了少女的注意,便冲着他笑了笑……于是,姜远华觉得有一股电流窜向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怎么了?”柳逐阳踢了邹清荷一脚,用筷子指着姜远华。 姜远华拿着筷子搅饭,脸上一副痴痴呆呆的鬼样子,标准的魂不守体…… 邹清荷笑了:“有人一见钟情了。” 今晚一起吃饭的人少了李果与柳下溪,他们去跟局里的同事们聚餐了。 “一见钟情?”连齐宁也好奇地盯着姜远华看,他们本没什么交集相互之间很陌生。 “唉……”姜远华长叹了一口气,倒也不象一般少年被人看破心思而脸红。他暗恋人家被人当面指出的经历有过不少,可见到如今,他脸皮厚度不情不愿地累积起来了。他垂头丧气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你们不准笑话我,这很不现实吧……会没有结果吧……”说着说着抬起头来寻找助力似的望向大家。 “清荷来说说怎么回事?”邹秋菊带着笑用万分善意的口气问。 “今天我们先到了小七家,等到二点多的时候徐恒志他们来了。徐恒志还带着他堂妹徐美兰,今年读高二了,想打听学校的事。老姜看到她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邹秋菊见过徐恒志没见过他堂妹,便问道:“长得很漂亮?” “还好吧,几年前还是初中生,要是走在路上我认不出她是谁了。长大了一些个头还跟以前差不多的,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邹清荷认识徐恒志时,他的小堂妹还拖着鼻涕哩。 “很漂亮好不好。”姜远华反驳,他来了兴致:“你们想一想,一片浑浊的灰色突然出现一抹鲜活的彩色……邹姐你一定能理解是不是?” “理解不了。”邹秋菊笑道,姜远华想在她这里找同盟的企图失败。 齐宁拍拍他的肩,一副你节哀吧:“小姜同志,男人成长的过程啊,就要不停地习惯求而不得的事情。” 姜远华哭丧着脸,他已经很习惯了求而不得的事。明显的大家都不支持他这份昙花一现式的恋慕。他便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在旁听的邹父:“邹爸,您老怎么看?” “看缘份。”邹父简洁地给了他三字真言。 众人哄笑。最没意思也是最妙最堵人话题三字经名言:“看缘份”曾让多少红尘男女无可奈何地龟缩头角。 深夜柳下溪回来,邹清荷把姜远华的事跟他说了。 柳下溪笑了笑,没放到心里去,这时他们谁也没料到姜远华的一见钟情引起后面一连串的风波来。 当时的话题很快转了方向,邹清荷对柳下溪道:“柳大哥,我想比你迟几天回北京。初三回学校看看老师们。” “嗯。”柳下溪也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可能,几年没见面了,肯定希望跟亲人团聚的时间越长越好。“开学之前一定要回去。”也就比自己晚一个星期回北京…… 第53章 番外 回老家-10 过年了。 天微亮,整座县城突然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够响,够持久。 “烦人,要放到什么时候啊!”柳逐阳扯着被子掩耳朵,嘴里嘀咕着。 齐宁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懒鬼,大过年的不要睡懒觉,起床,起床。” “敢情,没见爷发威还当爷是病猫子。”老虎的屁股是拍不得的,柳逐阳翻身起床压着齐宁就打。 拳脚无眼哩。 隔壁房间里邹清荷正美滋滋的换上新棉袄(藏青色的列宁装,大翻领两大排扣的那种)、棉裤、棉鞋一整套。嗯,很合身,扣上扣子扯了扯衣角儿,人啊,显得特别精神气儿。 “不是初一才换新衣服么?”倚在床上裹着被子的柳下溪带着笑看他忙碌着。床边的椅子上还搁着一套同色儿的,那是柳下溪的。这衣服啊,是邹秋菊给他们准备的新年礼物。邹秋菊知道两人要来过年,早早从电话里拿了两个的衣服尺寸码,新衣服做好了压在箱底里昨晚才翻出来让清荷带了过来。 “嘿嘿,年尾穿到年头,今晚数岁穿新鞋子踩小人。” “噫?”以前没见他们迷信这个啊。 邹清荷兴致勃勃道:“以前啊,没条件兴这个。这一套是姐姐从她婆婆那里学来的,为了讨一个好兆头。我们就迁就一下她吧。得准备几个红包封小勇的压岁钱。我们带给小勇的礼物今晚上给。哈哈,今晚小勇得给我磕头。嗯,终于有了做长辈的实感。” 瞧他那点小出息的……柳下溪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麻利地换好新衣服。多少年没穿过正正经经的棉衣了?嗯,蛮合身的,很暖和。 “情侣装呢。”同色同款,柳下溪刮着清荷的鼻子笑道:“你姐真有心。” “呵呵。”邹清荷傻笑,以前啊,从来没觉得姐姐有这么好。 亲情呢,离得太近反而跟水似的平淡,有了距离再相聚显得分外浓烈,就跟喝北方的烧刀子一样。 以后啊,还是得常回家走走。 “你们唱的是哪一出啊?”打开门便看到柳逐阳坐在桌边捂着脸蛋,抬头看到柳下溪他们一款同色儿老土的衣服便脱口讥诮道。 “大过年了也不熄熄火,燥得荒,瞧你这张脸……啧啧。齐宁呢?”柳下溪嘲笑地看着他脸上青青红红的拳印子…… “他去买药。”柳逐阳咧着嘴,呲了一下,有点痛。这嘴皮子被齐宁咬破了,真不好意思见人……齐宁这厮越来越皮痒痒。 “节制点,这可不是自已家,丢了脸找不回来的。”柳下溪笑道。 邹清荷扶着门,笑得说不出话来。三哥跟齐哥呆在一起任何时候都能闹。 没多久,齐宁回来忿恨道:“找不到创口贴,只有膏药。”他的脸更加五彩缤纷,忒逗人发笑。 鞭炮声声还在欢快地闹腾着。 “鞭炮不用钱么?”柳逐阳恼道。脸上贴膏药多掉价啊…… “你不知道湖南盛产浏阳鞭炮啊。”齐宁笑道,他不在乎脸上的伤印子,这脸面自己在意的话便当成天大的事,不在意啥事儿也算不上。 “没事少跟我这儿逗咳嗽。”柳逐阳最恼他了。 齐宁搂住了他:“下次,下次打我绝对不还手!” “你们俩个啊……”除了笑没别的话好说了。 “下溪,我跟逐阳等一下就走。”齐宁一本正经道。 “这么快?至少吃了年饭才走吧?”邹清荷挽留他们。 齐宁跟柳逐阳对视了一下:“嗯。吃中饭了再走吧,我想带逐阳去我家。我爸出差了,今年只要我妈在家过春节,想陪她老人家住几天。” “齐宁昨晚跟他爸联络上才知道。”柳逐阳解释道。原本打算跟柳下溪一起回北京的,现在只好改变行程了。 “你妈知道你们的事么?”柳下溪严肃起来。 齐宁摇头:“我爸要我们先瞒着我妈。战友的孤儿在我妈那边,如果那孩子跟逐阳合不来就让我妈继续带着。” “那孩子的妈呢?”原来不是闹着玩的啊,真有一个小孩…… “唉。”齐宁叹了一口气:“小孩跟李健勇差不多大也是男孩。他母亲是谁我也不知道,战友临终的时候还来不及说,留下的遗言希望能好好照顾这孩子。” “过年了,岁岁平安。”“万事如意。”“恭喜发财。”街上遇到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微笑道相互打声招呼,一眼看过去喜气洋洋的,身上的衣服都是焕然一新的。街道的地面到处飘落着鞭炮的碎宵。红的灯笼挂起了,大红的春联贴了,一夜之间整座城披上了红装喜气极了。 晚上没预警地飘落了一层细雪,薄薄的,脚踩上去便化了。 姜远华在屋门口摆弄着他的相机,见他们来迎了上来:“邹姐姐说了,在吃年饭前照一张合影。” 门口两边挂着几串鞭炮,邹父抱着小勇,一身新衣服显得极有精神,脸上挂着的笑把皱纹堆到一块儿去了。 李健勇不敢粘着柳逐阳,转身要投向亲舅舅的怀抱,柳逐阳抢先一步抱起了他,举过了头顶。小勇先是怯生生地看着越发狰狞的齐宁,马上扭过头勇敢地圈住了柳逐阳的脑袋。 邹秋菊、李果都出来了。 邹秋菊把火机给了邹清荷:“你来点鞭炮。” 齐宁从姜远华手里拿过相机:“我来拍吧。” 点燃了鞭炮门口热闹起来。 同时,李健勇被近距离的鞭炮声吓了一下,立即尿在了柳逐阳的脸上。 “童子尿,大吉大利。”邹秋菊哈哈大笑。 齐宁没放过这镜头……摄下了众人的脸:笑得狷狂的邹秋菊、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柳逐阳,吓得想哭又不敢哭的李健勇、揉着肚子要倒地的姜远华、很难为情摸着后脑的李果、脸上笑得菊花般盛开的邹父、睁着牛眼,张着可以吞鸡蛋的大嘴怪异的邹清荷、笑得扭了起来的五官半侧着脸的柳下溪…… 知道做了坏事的李健勇终于不依地哭了起来,可爱的脸蛋被泪水弄糊了。 “换我来拍……” 笑够了闹够了,大家轮流着玩相机,一卷底片很快用完了。 柳逐阳郁闷死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邹清荷的衣服…… 年饭,吃得很慢。大家相互取笑着,没有人在意齐宁与柳逐阳脸上的伤痕……邹清荷终于如愿的得到了小外甥的亲昵,抱着变得乖巧的小勇走过来走过去。 开心的时候,时间走得比平时更快。为了安抚他受创的心,邹秋菊给他准备了不少腌菜。 “齐宁的老家在哪里?” 目送吉普车绝尘而去,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私底下邹清荷跟柳下溪说:“以三哥爱闹腾的个性他们去了齐宁老家,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瞒不住齐宁的妈妈。唉,替他担心啊。” 柳下溪点头:“我也担心着。不过啊,齐宁是那种能把劣势转为优势的人。三哥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吃苦头。” “你话里有话哦。” “你想想,以齐宁现在的身份,战友的遗孤轮不到他来管。他只需要给孩子安排一个健康的家庭收养,政府会给新家庭一定的补贴,小孩的成长会得到保障。” “嗯,没错。让三哥带孩子反而……”邹清荷赞同地点头。 “齐宁把孩子先放到母亲那边,这事能理解,孩子没这么快找到合适领养的家庭,先放在他母亲那边照顾着。” 邹清荷拍掌道:“我明白了,齐宁把孩子送回家,肯定知道他母亲很喜欢这孩子。想必也知道他父亲不能回老家过年。” 柳下溪点头:“没错没错。这孩子的出现促使齐宁动脑筋了,他打算从自己母亲这边入手让家人接受他跟三哥在一起的事实。他父亲一直不松口,齐宁便把突破口放在他母亲这边。老人家嘛,反对自己儿子有同性情人最常用的借口就是:没有儿女,老来孤独。当然,这也只是反对的理由之一,他们不接受同性在一起,是认为这事不符合他们的信念,推翻他们一贯坚持的人生观。齐宁这种家庭肯定还会把政治影响放在天平上衡量一下,个人的感情总被大的趋势所抹杀。” “这样啊,齐哥岂不是很可怜?” 柳下溪笑道摇头:“你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跟他们的价值观不同。人啊,对自己习惯的理论总是很坚持的。齐宁太聪明了,他考虑问题喜欢站在双方的立场上进行换位思考。他啊,早就摸透了三哥的性子。他除了说服家人接受三哥,也需要三哥接受他的家人。以三哥自我的个性会完全无视他的家人与他的工作环境,只求一时的快乐。” “啊,这一点我不明白,柳大哥的意思是什么?” “呵呵,齐宁意识到三哥只把他当成情人。” “情人?没错啊,他们是情人啊。”邹清荷被柳下溪的话给绕糊涂了。 “齐宁所受的教育是:肩担的责任的军人天职。荣誉与责任贯穿着他的人生也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他跟三哥好上了,三哥就是他的责任,不是随便可以轻松说分手的情侣关系。人啊,不管他优不优秀想要找到一份真挚的不易褪色的情感并不容易。彼此爱上对方还不够,得用心经营。齐宁私底下肯定羡慕我们的。” 邹清荷脸一红:“羡慕我们什么呀。” 柳下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蛋,把头发给他别在耳廓后面:“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什么事都可以拿出来一起商量。我们之间的牵绊他羡慕不来的。呵呵,齐宁以我们为借鉴,打的如意算盘是:在他们之间创造新的牵绊,给三哥一个真正的家,这个家有父母有爱人有孩子。让一名孤儿夹在母亲与三哥之间,使他们因同情心而产生共鸣,两人之间本该尖锐的矛盾不自觉地柔化了。” “很复杂。” “聪明人喜欢把事情复杂化。成年人对弱小的小孩很容易产生爱心的,试着去爱人然后被人爱再把爱扩散开来,这话说起来虽然肉麻却是安抚心灵的最好法子。一直以来,三哥跟我妈是两看相厌,也跟父亲相处得不好。我想可能是子女太多忽略了他吧。齐宁的成长环境刚好跟他相反,太受重视了反而觉得被束缚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之间的感情互补式的哦。” “嗯,希望这一次的事情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好地均衡发展。” ========================================= 谢谢各位亲的支持,本单元的番外《回老家》到此结束。下一篇正文《女生宿舍》,请各位亲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54章 女生宿舍-01 姜远华留下了,他打算跟清荷一起回北京,在这里多住一个星期。 初三的上午,外面在下大雪,把邹清荷去母校的计划给打断了。围着火炉一家人说说笑笑逗着小孩时间过得很快。 只有姜远华心不在焉。他倒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文艺型青年,真要说起来他还是相当理智的人,恋而不得的经历在他短短的人生中次数也不算少。 他跟李果讨教过追女孩的心得。 李果告诉他:“脸皮一定要厚,还有就是心诚。”不过,李果并不是有大智彗的人,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脸皮厚与心诚不是万能的追女良药,得有你喜欢的女孩欣赏这一套,得有恰当的好时机触动对方的心弦。不同的女性对男人的追求有着不同的反应,有的女孩子极讨厌这一套哩。 说的人断章取义,听的人自我理解。姜远华觉得这事实行起来并不难,仿佛清楚地看到了前途的光明。 姜远华对徐美兰虽然一见钟情,却没打算追求人家,只当成人在旅途一场风花雪月的悸动。 唉,山不转水转。世上的事不象数学解题也不是机械运动。 新年的第一天,本地有不出门访客的传统,可邹清荷那班旧同学来他们家拜年了。 几个男同学中夹带着徐美兰,全部焕然一新,打扮得人模人样。 看到徐美兰好奇的眼眸落在邹清荷脸上,姜远华的心不自觉地揪在了一起。 她的堂哥拐弯抹角地询问邹清荷在北京大学有没有找女朋友,企图心表现得很明显。幸好柳下溪在一边,替邹清荷回绝了,说是邹清荷要留在北京发展,不打算这么快交女朋友…… 听到这些话,徐美兰脸色暗了下来。 大年初一休假在家的李果,看出了姜远华的郁闷,小声地对他说:“感情的事要靠自己努力争取,天上不会掉下钱来刚好砸在你身上。” “美兰高二了,成绩还可以,希望能考上好的学校。清荷啊,你还没回北京之前帮她补习一下功课吧。”她堂哥退而求其次。谁都看得出她堂哥跟邹清荷的私交很好,这种请求邹清荷不好拒绝。 姜远华插嘴了:“补习功课啊,没问题啊。哪里不懂问我好了,有带书来吗?” 他突然插嘴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不吭声了,虽然知道他也是北大的学生,却没人把他跟邹清荷相提并论。 他的插话让邹清荷松了一口气,他已经不是懵懂少年,给人补习功课没什么,可带着其他的意图就让人为难了。 “美兰选的是理科?姜远华是物理系的高才生。”邹清荷拍着姜远华的肩推销道。老姜同学,对不起了,枪林弹雨您请先上。 “唉。”回忆结束,姜远华叹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邹清荷让小勇挥动着小掌拍他的脸。 “徐美兰昨天没来。”姜远华低落道。 “她不来你可以去找她啊。”邹秋菊受不了他,在一边翻白眼。 姜远华没吭声,他想去啊,可是她家在哪里?突然跑到女孩子家里……不好吧? “啊。”邹秋菊突然想起什么,独自笑了起来。 “怎么了?”她丈夫与弟弟一起出声问道。 “我想起了那天,就是小勇把尿洒在柳下溪的哥哥脸上,我想起他跟那个齐宁脸上的伤。难道他们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架?” “老板平时很斯文的啊。”姜远华回想起来也觉得有趣。 “我想,三哥是因为太紧张,跟齐哥动手舒缓压力。” “紧张?紧张什么?哪来的压力?”大家奇怪地问。 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呀?”邹秋菊起身开门。 “请问邹清荷在吗?”声音十分熟悉。门开了,有人冒雪前来。 “陈老师?请进,您怎么来了?”邹清荷吃惊地站起来。他高三的班主任,一位快五十岁的女老师。邹清荷太惭愧了,陈老师不惧大雪来拜访……自己居然以下雪为借口没去见她。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陈老师笑笑,屋里很暖和,她取下裹着头脸的大围巾,坐到邹清荷让出的椅子上,接过邹秋菊递上来的热茶:“今年真冷。” “是啊。”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陈老师一向说话干脆,从不拖泥带水。 “初十走。” “只留一个星期?怎么样,大学生活多姿多彩吧?” “是啊。” “一直没回来过,呵呵,你乐不思蜀了。” “老师,瞧你说的。”邹清荷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求你一点事。” “您说吧,别客气,尽量使唤他。”邹秋菊大方地把弟弟推出来做苦力。 “回北京之后寄一些高考资料来吧,我听说你以前有人寄资料过来。我希望多一些学生考上大学。” “好啊。”邹清荷点头。唉,自己怎么没主动想到这一点,还得等老师开口提出来…… “你以前的资料还在吗?”陈老师爽朗地笑了起来,几年不见白发都有了。 “几年前的会不会过时了?”邹清荷看了一眼姐姐,旧课本旧资料都不知道她放在哪里的。 “参考还行。”陈老师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没回北京之前对补习的学生讲几节课?” “讲课?”邹清荷一呆,自从去了北京之后再也没回忆起高三的寒暑假留在学校补习,特别是冬天,唉,那段非人的岁月啊。 “没时间吗?”陈老师失望地问。 “当然不是,好啊。”邹清荷怎忍心拒绝她? “太好了。”陈老师高兴地擦着额头的水珠(雪融化了)。 “我还替您多找一个,他是北大物理系的,高数与物理很强。” 姜远华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他也有过高中生涯,经历过高考之前的紧张,想起来还蛮兴奋的。 “谢谢,谢谢。”陈老师眼睛有些湿润了,学校也不容易啊!县六中办校的时间不长,本没名气学生也不多,成绩好的学生都往一中二中挤,邹清荷那一界突然成了县里的传奇,居然有考上北京大学的,名声一下子打响了。可是,去年高考不理想,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学生们对学校失去信心。本来嘛,县里最好的师资都集中在县一、二中,好的师资比好学生更难求啊。 她厚着脸皮请几位六中考出来的大学生利用寒暑假休息的时间讲讲课,讲讲学习心得,却没几个离校的学生肯帮忙。 她认为,有些大学生讲解难题比他们这些专职老师更生动更容易让学生理解,听说许多名牌的大学生私下当过家教呢。她来找邹清荷也清楚他不会拒绝。她教过这孩子一年,知道他的为人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下午我还有课,先走了。”她看了一下表,没时间多呆会。 “吃了饭再走,我用自行车送您。顺便也去学校看一下,陈老师,您还住在学校的吧?”邹清荷突然想到这里离学校有几十里路,陈老师冒着雪走了这么远,感到心酸啊,真恨自己没有一大清早去学校看她。 “没事,多走路也是在锻炼身体。”她今天无意中听补习班的学生说起邹清荷回来了,立即从学校赶过来的,很怕跟他错开,见不到面。 邹秋菊按着陈老师坐下:“很快就有饭吃了。您不吃,跟你一起去学校的清荷他们俩个也要吃啊。放心,不会耽误您上课的。李果,把清荷的旧课本找出来,再去外边借辆车,等下送清荷他们去学校。” 陈老师看着邹清荷很欣慰,他那一界真的是一个奇迹啊,整个南水县的教育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学校一界考上了十多名大学生的。可惜第二年没有一位学生通过预考,去年也只有一个考上了湖南大学。唉,高考的道路又窄又难走。 她很想知道邹清荷的学习方法,想把方法推广开来能让更多的学子挤进大学的校门。 到了学校,怀念的情绪萦上了心头。 正在走廊跟同学说话的徐美兰眼尖,看到了他们眸子一亮,对同学骄傲地道:“那个人就是邹清荷哦。” “邹清荷?”几位女同学吃惊地看过去。 “我叫他过来。”徐美兰咬了咬嘴唇。“邹哥!”她小跑着从后面赶上去。 听到叫唤声邹清荷停下了,等她过来。 姜远华看到了徐美兰,眼睛一亮,他们正打算送陈老师去她宿舍的。 “你们聊一会,我等下过来找你们。”陈老师笑着先离开了。 “美兰,你也在上补习班?”邹清荷把手里的伞罩在她头上,瞧她棉鞋踏在雪里,等一下会湿了鞋的,真是粗心的女孩。 “嗯,不上补习班会赶不上进度的。”其实啊,高二并不鼓励学生来上补习班的。要进这个补习班也不容易呢,只有上学期期末考试进入全校前三十名的学生,才能得到寒暑假期特别补习的名额。其他的学生或者外校生想进补习班得自己另外掏钱。她啊,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呢。 邹清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只要高三才有补习的,想不到现在连高二就开始补习了。 “补习班啊。”姜远华笑了起来,徐美兰朝气蓬勃,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很怀念啊,以前我们总发牢骚,永远做不完的试卷没完没了的强化型模拟考试,想起来就害怕。” “害怕?”徐美兰咬着嘴唇好奇地看着他,很不理解他的话:学生不就是要做题么?不就是为了考大学么?怎么会害怕这些? 第55章 女生宿舍-02 “别听他胡说。”邹清荷用手肘拐了姜远华一下,让他说话小心些,不要随便打击到别人求学求上进的心情。 姜远华悻然地笑了笑,把以往的毛躁跳脱收敛起来,对徐美兰道:“徐美兰,你不是想问功课么,不带我们去你们教室坐一下?”他们这样站在雪地里说话很傻啊。 “去我们宿舍吧,教室里的人都在背书。”徐美兰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两条辫子晃动着,乌黑发亮哩。 去女生宿舍?不好吧?姜远华迟疑了。他的心窍突然开了那么一小片,变得敏感起来。认为:女生们的宿舍比较神圣,冒然前去有些不好意思。 “你背完书出来了?”邹清荷并没在意去宿舍的话,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偶尔也去过女同学的宿舍找人,给他的印象就是: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干净多了。看来学校的补习还是老一套,做题与背书…… “是啊。刚出来就看到了你们,真巧,我正要回宿舍拿下一节课的资料。姜哥,功课的事麻烦你了。”徐美兰笑得灿烂。如果不是她记忆力好先背诵老师指定的课本,就要跟邹清荷他们错过了。 “随便去女生宿舍不好吧?”姜远华低声对邹清荷道。 “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去女孩的宿舍做坏事。”邹清荷耸耸肩,老姜同学什么时候成了恪守男女大防的老学究啊。在大学他也过去女生们的宿舍嘛。 宿舍还跟以前一样,女生在东边男生在西边,中间隔了一个食堂。 为了便于照顾、管理住宿的学生们,老师们的住处就在宿舍后面。 门关着,没锁,徐美兰直接推门进去了。 邹清荷跟姜远华站在门外,雪下得厚了,到处都是白白的。可惜这俩人都是理科生没有华丽的词汇来形容银妆素裹的世界。 “邹哥,你们两个进来吧。”徐美兰见两人没跟着进去,便探出头来唤道。 在门口姜远华迟疑了,探头向里一看,宿舍里离门最近的床上有女生正坐在床上看书,皱着眉道:“把门关上,冷死了。” 姜远华受了惊,立即进了门,把门带上。 徐美兰皱了一下眉头,想说什么忍住了。 宿舍里很潮湿,徐美兰的床是下铺靠近窗边。姜远华坐在她床上,总觉得她的床也是潮潮的,这样很容易生病啊。 “噫?”邹清荷站着打量着女生宿舍,有点吃惊,这里跟以前不同了,居然把两间宿舍打通成了一个大通间。以前的十六人的大宿舍变成了三十二人的超大宿舍,每一个床位都有棉被蚊帐,显然都有人住。 “邹哥,怎么了?”徐美兰问,她的课本都堆放在床上的正在翻找资料。本宿舍个人活动的空间只有自己的床铺位,日常用品全放在床底下的。 “没什么,觉得跟以前不同了。所有补习的女生都住在一起啊?”宿舍里呼吸声不少,显然还有其他的人在,大多数床铺都把蚊帐放下了,严严密密形成个人的私人领域。 “是啊。”徐美兰随口应道,她从书堆里找到了高三数学:“姜哥,我对二项式定理的基本原理很模糊。” “二项式定理?这个简单,你可以这么来理解,举例说明……” 邹清荷带着微笑看着他们认真探讨功课的事,便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教学办公室拜访以前的老师们。 “老姜,过来一下。” 姜远华皱眉,他正讲得起劲呢,这老邹同学怎么突然不懂察言观色了? “美兰,你等一下哦,我看看老邹有什么事。” 两人出了门,邹清荷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双棉鞋递给老姜同学。 “棉鞋?给我穿的?”姜远华诧异道。这是以前邹清荷在家穿的旧棉鞋(这双鞋高三的时候穿过一个冬天,也不算很旧啦,姜远华矮,脚也不大只能穿他以前的鞋)。 邹秋菊看着姜远华脚上的球鞋,室外穿还可以,到了室内还是棉鞋保暖,便把这双鞋放进了邹清荷的包里,告诉他等到了学校之后给老姜同学穿。 邹清荷伸出手来,敲了一下老姜同学的头:“你这家伙观察力真差,没发现徐美兰的棉鞋湿了?宿舍里又很冷,不换鞋会冻伤脚。这鞋给她先换上。”邹清荷加重语气,他还记得寒假留在学校补习,教室里冷冰冰的,也不准许学生生火取暖。寒冷的感觉至今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有女同学把棉被带到教室里来了。唉,一个寒假补习不知有多少同学手脚被冻坏了,虽然完全出于自愿的,为了高考什么都忍下来。人啊,难受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现在他勤奋地锻炼身体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女孩子们身体弱,可能会受不住寒气的。 “老邹同学,谢谢你!”这表示邹清荷支持他大胆追求徐美兰,不由得想起某句歌词:“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呵呵,傻笑起来。 “我去看老师,你留在这里教美兰的数学吧。” “好。我替徐美兰谢谢你,事儿成了,送一双皮鞋给你。”把棉鞋抱在怀里连连点头。 邹清荷大笑:“好,我等着。” 陈老师带着邹清荷去了教室。 高三的补习班有两个,一文科一理科。 文科班的都在上课,他们只在窗外看了看。邹清荷是理科生,对文科班的事帮不上忙。 让陈老师惭愧的是理科班的教室里只有二三个人在做习题。 “今天来的人少,天冷,来的人大多回宿舍去了。”陈老师叹了一口气,她急着赶回来也没用,学生来得太少不能开课。这一界的应界理科考生没前几界的能吃苦,有些恨铁不成钢啊。县六中本来是理科教学突出的,上一界唯一的大学生却出在文科班。请来邹清荷,却没有学生来听课,她这个班主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邹清荷转了一个圈,看到高一、高二的补习班来的学生都很多。“到了高三的居然不急,无法理解啊。”邹清荷嘀咕。 “大学的校门难进,到了高三反而有不少同学顶不住压力,自动退缩了。”身后有人回答道。 邹清荷转过身来,看到一男学生正从高二班走出来,接了他的话尾。走到邹清荷面前伸出手来握手:“你就是邹清荷啊,哼,不怎么样嘛,被人说得那么神。” “郭林,你怎么说话的。”陈老师皱眉,这个郭林啊,成绩很不错,就是为人骄傲了一些。是县里城关镇的,没乡下学生稳重、听话也不尊师。学校的老师对他的期望更高,更把他当成第二个邹清荷来热捧。陈老师个人认为,这名学生为人远不如邹清荷踏实。 邹清荷打量了一下他,浓眉大眼个子高挑,穿着淡灰的大衣,围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肯定是女生织的,很明显还是生手织的,瞧那不均匀的针路……脚上穿着双黄色的翻毛皮鞋。脸上的表情很倔傲。 邹清荷不由得笑了笑,伸出手来跟他握握,对方的手好冷哦,对方反手抓住了邹清荷的手。“陈老师,借用一下你的得意门徒。邹清荷,走,正好有问题要问你。”对方在假笑。 邹清荷苦笑,这个人手劲还蛮大的。他想,如果柳大哥在的话想问问这种行为构不构成绑架罪。 “伪君子!”郭林的步子走得快,突然从他的嘴里跑出这么三个字来。 邹清荷停下了脚步,郭林没拉动他。 邹清荷手一扭挣脱他的掌握,冷着脸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郭林冷笑:“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小地方么,考上大学之后都不回来了,怎么又突然来学校了?” 邹清荷皱眉,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 “怎么,没话好说?” “有必要对你解释吗?你以前认识我,对我有意见?”邹清荷反问。 对方语结,过了一会才道:“我讨厌别人说我是‘邹清荷第二’。” “是我这样说的吗?你何必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做自己就好了。”唉,椤头青啊。 邹清荷越过他走到前面,郭林被他的话震到了,站了几秒钟又有些不甘心地跟在他后面。 “老邹同学!”拐弯处突然碰到苍白着脸的姜远华。 “怎么啦?”邹清荷问。 姜远华看了一眼郭林,拉着邹清荷到一边:“徐美兰宿舍里的人冤枉她偷钱。” “什么?怎么回事?你从头说。” “你走了没多久,有两个女生走了进来,一个是睡在徐美兰上床的。她到床上翻了一下,突然说她的钱不见了。跟她一起进来的女生就嚷着要搜宿舍。想不到宿舍里还有几个女生躲在被子里,听说她们都是高三的,也下床一起搜东西。然后,从徐美兰的棉被底下搜出钱来。她们一口咬定她就是小偷。徐美兰急得哭起来,说她没偷,但搜出来的钱也不是她的,她解释不了。说是被人栽脏陷害的。怎么办?她们要扭着她找老师评理去。” 邹清荷皱起眉头,摸着下巴:“多少钱?” “十三块六毛八分。我给她们一百块平息这事,她们不答应。” “一个月的生活费。”邹清荷拍着姜远华的头:“你是傻子啊。” “瞧您,这话说得,我哪里傻了。”姜远华不服气地道。 “他们第一个搜的就是徐美兰的床?”邹清荷不理会他的抗议。 “啊!是啊,就好象知道钱在什么地方一样,很奇怪哦。” 第56章 女生宿舍-03 邹清荷小跑着很快到了女生宿舍的门口。 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了压低嗓门的低喝、撞击声。 邹清荷心里暗呼不妙,对跟在他身后的郭林道:“快去叫老师过来。老姜,我们撞门!” “开门!开门!”姜远华焦急地拍打着门,然后室内的动静停止了。 等了小会儿,却没有人过来开门。 邹清荷与姜远华齐心合力,不坚固的门在他们的撞击下宣告结束了其历史使命。 然后,邹清荷呆住了,只觉得眼前突然一暗,有只脸盆迎面砸了过来。邹清荷身手敏捷,于是,他闪开了。 很不好意思的,这只不会拐弯的脸盆正好砸在姜远华的额头上,几滴结冰之后又融化的水珠顺着面部线条流进了热呼呼的脖子。 无论是邹清荷还是姜远华,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孩子们打群架。 所以,他们看清了宿舍内的情况之后,立即呆住了。 女生群架,外观何其惨烈啊,抓痕与撕扯头发衣服,然后也就头破血流了,其壮烈的场景不亚于一场战争。当然这本来就是一场女生们的战争,名誉与自尊的抗争。虽然外人看来毫无意义,但当事人把这个看得比天还大。 所谓群架,就是两帮子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 邹、姜两人潜意识里把徐美兰同学当成被嫉妒被欺压的弱者。 他们焦急着,希望在短短的时间内不要发生更过份的事。毕竟姜远华对徐美兰存有恋慕之心而邹清荷看在她堂哥的份上也把她当成了妹妹。 他们看到徐美兰骄傲地挺着背靠在床杆边,脸上挂着几条血印子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没错,她们冤枉我。”她的泪痕还没干,声音有些嘶哑,漂亮的衣服也遭受了劫难。她不是孤立的,她有女同学站在她旁边支撑着她。应该说在宿舍的三名高二的女生对抗高三的五位女生。 谁负谁胜凭邹清荷的眼力还没看出来。毕竟宿舍的空间狭小,人多的一方也不占绝对优势。 “真是一群精力充沛的女生啊。”邹清荷无言地想。 “贱货。小偷还理直气壮!”有一个女生啐了一口痰,低声骂道。 邹清荷皱起了眉头,姜远华窝了一肚子火,上前就要对骂,邹清荷拉住了他。 “邹哥,姜哥,她们齐心一起整我。”徐美兰非常委屈,垂下了眼睑,眼珠开始往下落。 “有什么话,当着老师的面说清楚,别跟小学生一样。”邹清荷严肃道。 “关你什么事?”身后有人冷笑。 邹清荷回过头来,屋外站着的女生正是他第一次来宿舍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看书的女生。此人显然在群架开始之前见机不好先出去了。 老师们终于到了,其中陈老师气得全身直哆嗦:“你们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却……” “记过,全部给我记过!你们不把校规放在眼里啊!”教导主任还是当年那个吴主任,气愤地指着宿舍里的女生们。 邹清荷走到吴主任身边,低声道:“您先别生气,这事先弄清楚。记过先放在一边,毕竟快要高考了。” “唉。”吴主任叹气:“小邹啊,你不知道,现在的学生难教啊,不如你们那一界的学生懂事好学啊。” “噗嗤。”有人发出嘲讽的笑声来,邹清荷的目光落在说话的女生脸上,愠恼地想道:她不当旁观者了么? 她不屑地回望了邹清荷一眼:“吴主任忘记了那一界除了这位考上北大的才子,同时也出了一个杀人犯啊。听说那个杀人犯还跟这位优秀的大学生打过架,学校没记过啊。” “陈秀芝!少说两句!”陈老师吪道。 “为什么不能说?”陈秀芝反驳道:“当年刘兴旺跟邹清荷打了一架接着就被派出所的带走了,听说邹清荷的姐夫就是县公安局的,说不定是为了报复刘兴旺打他,故意陷害刘兴旺杀人,反正你们在县公安局只手遮天。” 邹清荷先是愕然,然后笑了起来摇头,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再仔细看她有点面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提起刘兴旺的事情,仔细一想已经过了四年,再过两年他该出狱了吧。 “怎么,没话反驳?你们有权有钱可以只手遮天却堵不住群众的嘴。有本事也把我关进牢里去啊。”陈秀芝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咄咄逼人。 邹清荷不是泥性子可以由着人胡说八道,他很生气一时被陈秀芝的话呛得说不出话来。越发被人当成了心虚,坐实了以权谋私、打击报复、栽赃陷害刘兴旺的罪名。他啊,有了百口莫辩的难受。当年刘兴旺在女生们心目中非常优秀,自己还一度被当成女性公敌哩,想不到有人是这样理解当年发生的案件。唉,人啊人……人心难以沟通啊。 所有的人都被陈秀芝的话给镇住了,一时安静极了。 搞不清状况的姜远华着急死了,他相信邹清荷的人品,再回头看到徐美兰不知道是不是冷,全身在发抖呢,便把自己身上暖呼呼的大衣脱下披在徐美兰身上。 徐美兰感激地看着他,低声道:“谢谢姜哥。她在说的那件事你知道吗?” 姜远华摇头。 邹清荷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道:“你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刘兴旺,更没有调查过那件案子,却在这里大小声,不觉得太武断了么?你如果真觉得刘兴旺是冤枉的,自己就去翻案,去寻找推翻原判的证据,运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律条维护司法公正。而不是在这里毫无理由地仅凭猜测臆断,随意诽谤别人。你去问问刘兴旺,问他如何一脚踢中向他求救的路人导致对方的死亡的事实,再来跟我辩吧。” 这一下轮到陈秀芝无话可说了,张着嘴还想反驳……“陈秀芝,别闹了!”这一次出声的是站在陈老师身后的一男子大约三十多岁。邹清荷不认识,可能是新来的老师吧。 郭林还算机灵,小声对吴主任道:“宿舍的事还没处理。” 吴主任精神一振,指着宿舍里的女生们道:“你们都给我到办公室去!” “吴主任,这里是现场,直接在这里问吧。”邹清荷截住吴主任的话。他的眼睛往宿舍里的各位女生身上一巡:“是谁的钱不见了?” “我的。”站在窗户旁边的女孩子慢腾腾的走了过来,短头发被揪成了一团乱麻,脸上也是绵绣多彩的,已经看不出其原貌了。 “我没偷!”徐美兰倔强地重复着。 邹清荷制止她说话,冷着脸道:“问到谁,谁才说,其他的人都不要出声。”他掏出本子跟笔以警察问案的姿态道:“你的名字,班级。” “周伟红,高三,理科班的。”周伟红小声道。 “多少钱不见了?” “十三块六毛八分。”回答得很流利。 “钱放在哪里的?” “床上的包包里。”她指了指徐美兰的上床,上面除了蚊帐还挂有不透风的床帘布。 “什么时候把装着钱的包放在床上的?”邹清荷继续问。 周伟红想了想:“今天中午的时候到学校的,把包放在床上之后就去食堂打饭了。” “有人知道你的钱放在什么地方吗?” 周伟红为难地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应该有人晓得吧,每次的钱我都放在包里的。” “你放包的时候宿舍里有其他的人吗?” “有。” “哪些人?” 周伟红的目光从各位女生身上掠过,没出声了。 “当时,徐美兰在吗?”邹清荷问。 周伟红想了想道:“没有。” “你中午买饭的是从包包里拿的吗?” “嗯。”周伟红垂下了头。 “买完中饭回来,检查过包吗?” “看过,把剩下的零钱放进包里了。” “什么时候发现钱不见的?” “下午去教室上课,发现教室里人很少,便跟彭月华回宿舍取钱,打算到镇上买牙膏却发现包包里的钱不见了。”周伟红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谁是彭月华?” “我。”尖尖的下巴被挂了一个血印子,皮肤有点黑五官蛮端正的,只是眼神有点凶,嘴唇很薄。 “你跟周伟红同班?” “嗯。伟红的钱不见了,我提议搜宿舍的,我们从徐美兰的棉被底下把钱找到了。她还先动手打人!真不要脸。”说完恶狠狠地盯着徐美兰,眼神就是刀子,一副恨不得杀了对方。 徐美兰嘴一张要说话,邹清荷眉头一皱,她安静下来。 “是你从徐美兰的棉被底下搜到的?”邹清荷看了一下宿舍,其他的床并没有被翻动,看来她们搜东西是有选择性的。 彭月华眼睛快速地翻动:“不是我找到的。” “谁找到的?”邹清荷问。 周伟红与彭月华的眼睛转到第三位女生身上,长发圆脸,身型偏矮偏胖。 有意思的是,这女生没有受到半点群架的影响……一点伤也没有。 “你的名字?”邹清荷问。 “我,我,我叫张清。”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说话有点结巴。 “你当时做什么?”邹清荷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挪开了没跟他对视,邹清荷心里有底了。 “我,我,我在床上看书。” “你睡哪一张床?” 她指了指周伟红隔壁的那一张。 “你搜了第几张床才搜到钱?” 几个女生同时一怔,相互看了看。 “回答!”邹清荷大声道。 “就一,一搜,就搜到了……钱……”张清垂下了头。 “还需要继续问下去么?说实话吧!”邹清荷皱眉,实在不了解这些女生在想些什么。只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她们还有心情闹出这种事来? “你当然偏袒徐美兰啦!”彭月华大声争辩道。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啊!邹清荷摇头叹气:“那好,徐美兰,我问你。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学校的?” “大清早。我回了宿舍一下,接着去教室早自习,上午上课,中午没回宿舍,我跟她们一起在教室吃家里带来的菜,你可以问她们俩个。下午回宿舍的时候一起来的有邹哥跟姜哥,邹哥走后,她们俩个也回宿舍了,我们一起问姜哥功课的事。我根本没可能偷她的钱。”徐美兰挺起了胸膛大声道。她本来就没拿人家的钱,别想栽赃嫁祸给她!她才不怕她们哩。她的两位同班同学也一起应声点头,纷纷作证她的清白。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邹清荷问张清她们。 “你们两个也曾经一起离开过宿舍的。”陈秀芝突然道。 邹清荷笑了起来:“我记得当时你在宿舍里,难道徐美兰当着你的面偷了周伟红的钱?除了你宿舍也有人其他的人在吧,我不认为你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人偷钱而不立即制止,也不会认为徐美兰当着目击者的面偷钱。” 第57章 女生宿舍-04 “这些女孩子想些什么啊?!”姜远华冷得要死,男人啊,真不能当英雄。 邹清荷瞧着他可怜,别真给冻病了,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 雪已经停了,他们站在走廊上,正等学校如何处理徐美兰宿舍的事情。 跟这事有关的女生们被老师们请到办公室去了。学校会怎么处理,邹清荷并不想过问,毕竟他只是过客,涉入太深也不对。他更没办法纠正别人思想上的偏差。 姜远华的话让他苦笑:“谁知道。柳大哥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三类人凑在一起容易出怪事儿。” “那三类人?”姜远华好奇的问,虽然在酒吧打工见过形形色色的社会人士,却到底不算真正涉世,身为男性也无法了解少女们的心事。穿上邹清荷的外套之后暖和多了,差点要流出来的鼻涕也回收了。 “喜欢旁若无人爱张扬表现的人……”邹清荷不打算详细说这个,他此刻没说话的欲望。记忆里温馨朴素的母校会发生这种事让他有些心冷。 他的突然沉默,姜远华识趣地没追问下去。他的心思全绕在徐美兰宿舍里女同学偷钱的事上了。外表看上去都是朴素而单纯的女孩们居然做这种让人难受的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事发之后居然陷害别人:“你查出来了吧,是谁偷的钱?” “重点不是偷钱,而是栽赃。她们压根儿不是想偷钱自己用,而是要对付徐美兰。同一个宿舍,徐美兰怎么惹得这些高三女生这么厌恶她?”邹清荷摇头。 “噫?她们?集体行为?高三女生一起参与了?” “至少当时在宿舍的几位高三女生们是知情人。我想,她们开始是以玩笑的方式来做这种事的。唉,相信老师们会处理好的。性质虽然恶劣,但也期望学校处罚得不要太重。估计着会让参与的女生们写几份检讨,学校也不希望在这个骨节眼上对高三的学生产生太多的负面影响。至于谁是主使人……我心里也没底,对她们不了解。” “徐美兰……惹她们讨厌了,为什么啊。我觉得她挺好的。”姜远华苦恼道,在他眼里这是一个活泼热情有张力头脑聪明的女孩子啊。 “看人的角度不同吧。连苏格拉底也遭人讨厌过,何况普通人。” “说得也是。”虽然跟徐美兰相处的时间不长,觉得她人品挺好。她没问题那就表明是对方的人品有问题了。 陈老师出来了。 邹清荷迎了上去。 陈老师疲倦地抚着额头,对他摇了摇头:“都在写检讨。去我家坐坐吧,外边冷。” “徐美兰没错啊,为什么她也得写检讨?” “动手打人就不对,有什么事可以等老师来了再解决。”陈老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们之间也没多大矛盾,全是些小事堆积的。我想不到宿舍里的女生们会记恨……算了,说出来让人不敢相信。” “是不是高二与高三的同学相互对立?”邹清荷问。 “是啊。”陈老师无奈地拍着他的肩:“我想大家平时太紧张了,一点小事也会变得过度反应。没有人承认谁是主事人,老师们的意思不想真给她们记大过,更不想开除学生。老师们决定以后多注意宿舍里的事,这种事不希望再次发生了。” 邹清荷点头,学校的立场他能理解:“老姜,你不走?” 姜远华站在原地不动,小声道:“我等徐美兰出来。” “好吧,等她出来你告诉她我在陈老师那边。” “嗯,好。” “你的大学同学真是古道热肠的好孩子。” 他那是别有用心吧,邹清荷在心里加了一句。 姜远华并没等多久,徐美兰和她的两位同学先出来了。 “姜哥,你一直在等我啊。”徐美兰感激道。她的同学们对她挤眉弄眼,识趣地先离开了。 姜远华努力地想着如何去安慰她。 徐美兰却“噗嗤”地先笑出声来:“丢脸的事被姜哥看到了。” “丢脸的是她们不是你。”姜远华木讷地争辩道。 她歪着头看他眼睛亮亮的,连脸上的抓痕也显得生动别致:“我动手打人跟泼妇似的,没吓到你?” “换成谁在那个情况之下都不可能沉得住气。我欣赏你,谁说受了欺压就得可怜地等待别人的安慰?” 徐美兰击掌:“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绝对要!才不能让人看扁女孩子。我们学校从来没有应届女生考上过大学。”她高高地扬起了头,目光注视着远方。 全身上下有一种姜远华无法用文字形容的亮丽。 就这样瞧着她,他的心跳得特别历害。 他想,这一瞬间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姜远华不是有意要隐瞒邹清荷的去向的,毕竟人家没问起他嘛。 他陪她走回宿舍,里面没几个人。 陈秀芝还在,瞪眼看了一下他们,拉上床帘布把自己关在狭小的空间里。 徐美兰一撇嘴,目不斜视。 比她早一步回宿舍的同学站在她的床边道:“美兰,你的被子湿了,不能睡了。” “上完晚自习,我回家一趟,明早回学校。”徐美兰找出自己要的书与资料道。 “跟我挤一晚上吧,那么晚还要走十几里多危险。”她的同学劝道。 “不要紧,我送你回去。”姜远华借故献殷勤,这是跟她独自争取好印象的机会啊,他不想错过。 “好吧,麻烦姜哥了。”徐美兰大大方方地道:“那姜哥得等我上完晚自习。不如,姜哥跟我们一起上晚自习吧。” “我去你们教室方不方便?” “方便。” 邹清荷跟陈老师聊了一些大学的生活,以及风闻一些高校尝试教育制度的改革。聊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等了许久也不见姜远华他们找过来。 “在这里吃晚饭吧。”陈老师看看表,到晚饭时间了。 “不了,我姐夫会过来接我们。”邹清荷摇头,不想吃学校的饭菜,太难吃了。 邹清荷告辞出来。站在外边,想了一下,朝高二班的教室走去。 他从窗外望进去。果然,姜远华在这里。 他跟一群学生一起吃着饭,笑得特别开心。 邹清荷招他出来时,他还不情愿呢。 “等下我要送徐美兰回家。”姜远华有些扭怩道,那表情那肢体语言无一不表明:是朋友就不要说废话,就算在行动上不支持也要在精神上支持他追女大业。 邹清荷只好举白旗投降了:“你自己小心,要不要我过她家接你?” “不要,她家肯定会让我住一晚的。”姜远华小心眼地瞅着他,这邹清荷是自己潜在的情敌,最好不要给他单独见徐美兰。 好吧好吧,老朋友老同学了,双方都是身家清白的,真要认真交往他邹清荷也不是棒打鸳鸯坏人姻缘的坏蛋。 这两人无声交谈着,外人根本不懂。 徐美兰走到教室外边来,笑道对邹清荷道:“邹哥还在?要不要一起来吃饭?” 邹清荷笑着摇头:“我爸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拍拍姜远华的肩,意思地让他自己作主。 姜远华觉得徐美兰头脑真好,人又体贴,没有他预料的从他这边侧面打听邹清荷的情况。从头到尾她只是认认真真地询问功课上的事。这使得他男儿心得到相当程度的满足。毕竟高中课本上的数学、物理等问题对他这个北大学子来说太容易了。 在北大,姜远华突显不出来,高等学府里出色的才子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但在这里,他太光彩照人了。 少年与少女崇拜的目光佩服的感叹语,让他有限的虚荣心得到最大的膨胀。 到后来,他忍不住站在黑板面前,拿起粉笔讲解起大家共同遇到的难题。他甚至想,毕业之后自己可以当一位高中老师。 走出教室之后才发觉很冷。 姜远华跺着脚,唉,人为什么有三急呢?这地方上厕所还真麻烦,连洗手的地方也没有。也不是他特别讲卫生的啦,只是身为新时代的有为青年上厕所不洗手怎么好意思站在佳人身边呢。 他突然眼睛一亮:有雪啊,雪是水的另类形态嘛,白雪是干净的。可惜拦杆的雪太少了,不过下面遍地都是雪啊。 他立即蹬蹬地跑下楼去,就近捞了把雪在手上搓着。 快九点了,晚自习只怕就要结束了,想着等一下独自送徐美兰回家,一路上孤男寡女可以聊的事情……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这是好现象:徐美兰很信任他哟。头脑发热的他没想到冬季寒冷的夜晚走上十几里的夜路是怎样的浪漫。 他返身走向楼梯,没注意到他的身后,除了自己的影子还突然增加了另一个人影,双手举着重物,无声地朝他接近的影子。 “砰”的一声,后脑受到重击,他的脸直直地磕上了水泥楼梯。 人影架起了昏迷的他,然后,消失了。 没多久,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说话声脚步声响起来。 一只脚两只脚,数几脚踏过楼梯,谁也没注意脚下楼梯处溅落的几滴血。 “姜哥去哪里了?”徐美兰和她的两位好友走到最后,她茫然地问。   第58章 女生宿舍-05 徐美兰与两位好友分头去找姜远华,一无所获。 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学校里又没其他熟人,根本没地方可去啊。”徐美兰很不解。 “徐美兰,怎么啦?”正往食堂打热水的郭林撞见她到处转圈儿,好奇地问道。 “姜哥不知道去哪里了。”徐美兰哭丧着脸道:“你有看到他吗?” “会不会还在厕所里啊,先前他问过我厕所在哪里,找我要过草纸。”郭林记起来了,不由得笑道:“蹲大号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徐美兰松了一口气,瞅着郭林道:“要不,你帮我去男厕看看?” “好啊。他今晚睡哪儿?要不,跟我挤一床。”郭林的性格没有这么随和的,从不主动对人示好。在高二整个年级里,徐美兰的成绩仅次于他,是难得被他青眼相看的人,而他高居年级第一,平时挺有自信的。不过,今天白天看到了邹清荷干净利索地处理女生宿舍的事,晚上又见识了姜远华讲解功课的深厚功底,受到了不少冲击。端正了一下自己只是井底之蛙的心态,狂妄之心便收敛了起来。 他的话让徐美兰感到意外,一向自私的郭林居然说出这么大方的话还真不象他哩。 “他答应陪我回家拿东西。我床上的棉被湿了,得从家里重新带一床过来。” “你疯了,这么晚回家。将就一下吧,明天白天请假回去拿吧。”郭林吃惊道,这么冷的晚上走夜路,这徐美兰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他只在夏天的晚上走回去过,冬天可不敢尝试。不过徐美兰的家比自己家近。 “不!”徐美兰是固执的女孩,坚持道:“明天有明天的事,来来回回得半天,我才不想占用上课时间。”他们补习班白天上的是高二下半年的课程,少听一节都不行。虽说她还只是读高二却也不能对自己放松。她明白自己的成绩是靠勤奋与苦读堆积起来的,用的时间超过郭林,但考试却输他。唉,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家伙,她呀,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啊。 “你啊,把堂堂的大学生当牛当马。小心,这事传到你的那个他耳里,有你头痛的。” 徐美兰嘴一撇:“关他什么事,我又没答应跟他处朋友,他还没资格管。” “你太狡猾了。”郭林不以为然道。 “哼,总比你强。明知道跟她不可能来真的,还假心假意地跟她处朋友。平时跟你多说了几句话,人家就把我当成情敌。你这人太讨厌啦。” 郭林笑了起来:“你不会不懂吧。生活情趣调剂一下紧张的学习,我这是劳逸结合。”一想到骄傲的高年级学姐在自己面前变成温婉的小女人,拼命讨好自己……不动心很难啊。何况她长得还蛮漂亮的……就是个性太尖锐了一些。“你不是也很享受,你的那个他还不是喜欢在你面前扮呆狗。啊,想着他们很快要毕业了,这样会少掉许多乐趣啊。” “你这个坏心眼的男人,真该遭雷劈!我跟你不是一个级别,我才不会在高中的时候谈朋友处对象,太浪费时间,傻气!快去看看姜哥在不在男厕。”没找到姜远华,徐美兰没心情跟他继续胡扯。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放心啦,我们学校不会出什么事的。” 转了一个圈,跑遍了学校的男厕,找不到人。 徐美兰急得想哭,这一下连郭林也慌了。 “会不会被陈老师叫走了?或者是他去邹清荷家了?”郭林猜测道。 徐美兰皱着眉头:“他应该会跟我说一声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姜远华给她的印象很好,不象是不说一声就自己走掉的人。这里到县城很远,偏僻,附近也没有好玩的地方,姜远华是外地人,不熟悉路,怎么想都没可能深夜独自一个人走掉。 “在北京上大学的人难道还会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走丢啊。”郭林安慰她道。 敲门声响了好久,邹清荷抱着被子滚了几下,终于确定有人在敲自己家的门。打开了灯,一看表,哇,凌晨三点,搞什么嘛。 “谁呀。”他嘀咕道,睡得有些迷糊一时还当自己在北京的家呢。 穿衣起床,打开房门,便听到外边的门外李果在大声叫道:“清荷,开门!” 李果忘记带钥匙开门了,只得在外边猛敲门。 “姐夫?”邹清荷打开门,吃惊道:“什么事?” “姜远华过你这边了吗?” “老姜?没有啊。他不是要送徐美兰回家吗?”心没来由地咯咚着,他看到李果身后的郭林了:“发生了什么事?” “姜远华突然在学校不见了。”最后一丝希望也失去了。郭林扶着墙几乎站不稳了,脸皮苍白地道:“人怎么就不见了呢?”路上雪太深,不方便骑自行车,他一路跑过来的,先去了李果家,再由李果带他过来,一双腿早就没力气了。 “姜远华不见了?”邹清荷重复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了。不行,得稳住,得冷静。真想叹气:跟老姜同学出远门,他总是失踪啊。 再看看眼前俩个东倒西歪的人……柳大哥不在自己身边,没有胸膛给自己依靠。自己得把背挺直……“你们都坐下,深呼吸,稳一稳情绪。”让惊慌的人冷静,只有自己更冷静才行。 坐了下来,过了良久,郭林颤抖的双腿终于停止了抖动。 “从头开始说吧。”邹清荷握着自己的双手,盯着郭林问道:“郭林,是谁最先发现姜远华失踪的?” “是徐美兰发现的。她跟姜远华约好了一起走的。可是,晚自习结束之后她找不到他,便在学校四处寻找,后来遇到我去食堂打热水,听她说姜远华不见了,我也就一起找,还是没找到。我们跑去对老师说了,老师们也跟着一起找,也没找到。我就过来找你了,看看他是不是回到你这里来了。”这话说得太急,不仔细还听不明白。 邹清荷站了起来,眉头在打结。李果担心地看着他:“清荷,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邹清荷摇头,他走到郭林身边拍着他的肩道:“谢谢你过来通知我,姜远华是十点半左右失踪的吗?”记得学校晚自习到十点半。 郭林摇头:“今天的晚自习比平常结束的要早,九点结束。大约是八点半吧,我没看表,时间上不是很准确。他问过我厕所在哪里,并找我要了草纸,应该是上大号去了,后来没见他回教室。” 邹清荷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认真地想着这件事(以下内容是邹清荷的心理活动):姜远华去上了一趟厕所,然后不见了。他是陌生人跟母校所有的人没任何利害冲突,没失踪的理由。唯一的联系是,他是我的朋友。姜远华…我…母校。姜远华喜欢徐美兰,有心追求她。徐美兰与宿舍里的女生白天发生过纠纷。那么他的失踪就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冲着我来,他被我牵连了;二是冲着徐美兰而来的报复。第一种可能比较小,因为母校对我有成见的人不多,只有那个叫陈秀芝的女生因刘兴旺的事情对我有误会。问题可能出在徐美兰身上…… 郭林与李果一直盯着邹清荷看,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便紧张地望着他。 “徐美兰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怎么样?”邹清荷问郭林。 “噫?很好啊。”想了想:“跟同宿舍的高三女生有矛盾,其他的人都还好。” “男同学呢?” 郭林迟疑了一下才道:“上半年有高年级的男同学追求过她,她没答应。” “这个人今晚在学校吗?”邹清荷问。 郭林摇头:“那个人成绩很差不打算考大学,他没来上补习。” “学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郭林摇头。 “陈秀芝这个人你了解吗?” 郭林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她是我女朋友。” 真意外,邹清荷看着他,疑惑地重复道:“你女朋友?” “嗯。”现在郭林一点也不排斥邹清荷了,觉得这个人还真不错。想起自己以前无端地怨恨对方,真是太幼稚了。 “她跟刘兴旺是什么关系?”邹清荷想了想,把心里的疑团问了出来。 “她姐姐是刘兴旺的同班,听说是刘兴旺的女朋友。刘判刑了之后她姐也跟着退学了,现在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啊……”原来如此,难怪觉得她有点面熟的。她姐应该就是替刘兴旺给自己那一首诗的女同学。当年在学校并没听说过刘兴旺有女朋友…… “其实我跟陈秀芝谈朋友,媒介还是你。”郭林突然道。 “啊?”关他什么事?邹清荷疑惑啊。 郭林有些羞愧,最终还是说了:“学校的老师动不动拿你的例子来说事,要向你看齐,还说什么我是‘邹清荷第二’之类的话让我很讨厌。有一天,我跟同学说你的坏话被秀芝无意听到,她对你也没好印象。我们常在一起说你的坏话,后来我们就聊开了,慢慢地接触多了就成了男女朋友。” 邹清荷摇头,自己莫名其妙做了一回红娘。 第59章 女生宿-06 姜远华失踪的事李果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通知局里出动人马调查。 邹清荷想了想:郭林从学校过来浪费了不少时间,不知道学校那边怎么样了……万一警察们赶到学校而姜远华又找到了的话就是浪费警察的人力了。没有通讯工具很不方便,手机真的有普及的价值啊。 “等我去学校看看情况再说吧。姐夫,你的摩托车借我用。你回家去等我的电话。”邹清荷穿上外套后立即快速行动起来。 “好。”李果习惯了听命令行动。 郭林需要小跑才跟得上邹清荷的步子。邹清荷身材比李果高,长腿一伸很潇洒地上了车,戴上头盔并丢了一个给郭林:“你怎么不打电话?”学校里有电话的,不需要他特意跑过来通知。 郭林沉默了一下,他压根儿没想到打电话,当然他不会承认这一点:“我不知道你家的电话号码。” 也是,学校里好象真没人知道姐姐家的电话。 一路之上,邹清荷把车开得很快。 随着车速,迎面刮过来的冷风跟刀子似的割着皮肤。郭林坐在后座只得把身子前倾抓住了邹清荷的腰,并把脸藏在他背后才能舒服一些。长这么大他还没坐过摩托车哩,看着邹清荷熟练地驾驶着车子,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跟他的各种距离都很遥远。 “我第一天去大学报到就认识姜远华了。”邹清荷先开口说话。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郭林应声道。 “嗯,姜远华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对朋友也很好。”北大的学生很多,来自五湖四海各有各的个性,姜远华在其中并不特别显眼。几年下来,无论是同班还是同宿舍,邹清荷的朋友也不算少,最近大家越来越忙,都有了自己的私生活。姜远华算是其中的异类吧,两三年来他离邹清荷的距离很近。能成为没有隔阂的好友是一种难得的缘份。姜远华的失踪,邹清荷心里比郭林他们更为紧张,绝对不希望他出事啊。他宁愿是自己出事也不愿意姜远华受到伤害。 “我想不出谁会对姜远华不利。”冷静下来的郭林也思考过,怎么也想不出姜远华的失踪理由。 邹清荷到了学校,徐美兰一直守在校门口等他,一见他们过来立即迎了上来。 “邹哥。”她带着哭腔唤道。 坐在传达室的陈老师也走了出来:“姜同学没去你家啊?” “整座学校都搜过了吗?”邹清荷问。 “宿舍、教室、厕所都看过了。”陈老师道。 邹清荷迅速写下了姐姐家的电话:“郭林,你打电话通知我姐夫叫他带人来学校。陈老师,你把在校的所有师生集合起来分别集中在男女宿舍。徐美兰,你从头到尾跟我说说,你和姜远华到过什么地方,说了一些什么话,旁边有些什么人,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好。”大家分别行动。 在徐美兰的叙说中,邹清荷皱起了眉头:“姜远华在你宿舍里跟你说要送你回家?” “嗯。”徐美兰垂下了头。 “唉。”邹清荷轻叹了一声:“女孩子不要这么虚荣,姜远华是老实人。” “我没有。”徐美兰辩道。 邹清荷心情不好,眉头一挑想说什么,最后把话给咽下了肚里:“你最后看到姜远华是什么时候?” 徐美兰没戴表不知道时间,回答不出他的问题。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徐美兰教室的门口了。 郭林赶了过来:“邹哥,你姐夫他们马上过来。” “辛苦你了。你来得正好,你最后跟姜远华接触是在八点半左右是吧?” “嗯。他要上厕所,我告诉他厕所在走廊尽头。” 这两年半里学校还是有点改变的,每层楼居然增加了厕所……有人说,厕所侧面反应出一个地方的文化进展…… 邹清荷走进厕所,灯光明亮,空气也较为清新,跟以前的大通厕不同了。唉,却没有洗手的水龙头。邹清荷站在厕所外往下望,学校各处亮起灯来,快五点了,在白雪的映照下夜色轻淡。 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这季节,学校后面的小河会结上一层薄冰…… “你们去河边找过吗?”邹清荷问。 “河边?没有。”郭林与徐美兰对望着,郭林发觉徐美兰的眼睛肿了,是哭肿的吧。 受过高等教育的姜远华上完厕所会想着要洗手吧。邹清荷心一动,心跳加速。万一不熟悉环境的姜远华跑去小河边洗手,不小心滑到河里去……他自己被这个想法吓住了,立即朝楼梯处飞奔而去。 郭林与徐美兰紧跟在他后面。 通往小河的路面,白雪平整,根本没有行人的足迹。 邹清荷站住了。 他可以肯定姜远华没有踏雪无痕的绝技。 他退了回来,手持电筒四处照射,看得非常仔细……突然,他把电筒的光定定地照在台阶下面的白雪上,这里有五指抓雪的痕迹…… 电筒的光在继续巡视着,一寸寸地看着…… 邹清荷突然蹲下了,他看到了被践踏不形的楼梯台阶的角落处有几滴暗色凝固物。 取下手套,小心地用手指弄上来,先看了成色,再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是血迹!” 邹清荷站了起来,眯起了大眼睛……这血是不是姜远华的?如果是。他是不是在这里受到袭击?假设姜远华上完厕所来到这里,抓了一把雪洗手,然后转身上楼,却突然遭受袭击……接下来应该是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了,袭击的人移走姜远华的时间很短,接着下课了的同学走下来,再接着徐美兰她们开始寻找姜远华,袭击者很可能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把姜远华带离……他的失踪果然是人为的……“徐美兰,你们找人的路线是哪些地方?所有的教室都搜过了吗?” “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发现了血迹,徐美兰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 邹清荷打量着一楼的几间教室,门都紧闭着。补习班只有四个班,都在同一层。一楼全部空着,学校也真怪,为什么不使用一楼的教室?灯照在窗户上,邹清荷明白了理由:原来一楼的教室有几扇窗的玻璃破了。 右手第二间邹清荷看到了门框边上的血迹,从高度来看应该是姜远华的脸部位置……一脚踢开了门,教室是空的。 手电筒的光照向了讲台、讲桌,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一个:讲桌下面。 邹清荷走了进去,他看到了讲桌下倦缩着的一团东西。 丢下电筒,他扑了过去:“老姜!”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邹清荷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凝固的血,脸上的擦伤,冻青的肤色使姜远华的脸异常地恐怖…… “姜哥!”徐美兰扑在姜远华的身上。 “别摇动他。”邹清荷的声音有点虚弱。 郭林伸出手来拉起了邹清荷,邹清荷发觉自己的双腿居然发抖。 邹清荷抱起姜远华,喃喃道:“活着,比一切都来得重要。” 邹清荷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对郭林道:“你仔细搜查一下附近,看有什么发现。你的视线不要离开这间教室,等我回来。” “好。”郭林应道。 “徐美兰,你跟我一起去医院。不,你叫陈老师来。”紧紧抱着姜远华,这一次邹清荷的双腿站得非常稳。 “好。”徐美兰立即快步跑起来。 邹清荷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把姜远华平放在地上,弯曲的四肢无法伸直,看来是冻伤了。 郭林也脱下外套盖在姜远华身上。 “轻轻地搓他的手,搓得发热为止。”这时候邹清荷反而冷静下来。 “有用吗?”郭林笨拙地搓着姜远华冰棒似的手指。 “一定有用的。”邹清荷小心地取下老姜左手上的手表,急促地搓着。 幸好,陈老师等人抱着棉被与热水跑了过来。 一阵手忙脚乱的急救,邹清荷松了一口气,老姜的脉博变强了,他虽然没醒,裸露在外的肤色在温水不停地擦拭之下恢复了血色,呼吸也逐步加强了。 救护车来了,李果与他的同事们也来。 老姜脸上的脸明显是磕伤,不算很严重。他后脑的伤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邹清荷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不确保老姜的安全,他无法静下心来侦查是谁伤了老姜。 “姜哥一定没事的。”也跟着坐上救护车的徐美兰不停地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安慰邹清荷还是给她自己打强心针。 他们一到医院,姜远华马上被推进了急救室。邹清荷背靠着墙努力地让自己安静等待,突然感觉到冷,鼻子痒痒的开始往下流鼻水了,不由得抱起了手臂才发觉自己没穿外套。转眼一看,发现徐美兰抱着他的外套,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邹清荷走了过去,不由得苦笑了,她居然把郭林的外套一起给抱来了。 邹清荷穿上外套,对徐美兰说:“我回家一趟,煲点热汤,等老姜醒来就有得喝。” “嗯。”徐美兰茫然地应了一声:“我守在这里。邹哥,姜哥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吗?” 邹清荷半晌无语,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别胡思乱想。等他醒来问清楚怎么回事。”   第60章 女生宿舍-07 “小姜怎样了?”一进家门,姐姐开口就来这么一句。 邹清荷心头一暖,看到姐姐与父亲担忧的目光,安慰地朝他们笑了笑:“已经到医院了,他被人打伤又受了冻。我想给他煲汤,“多放点老姜驱寒……”,话还没说完,他已经闻到浓浓的鸡汤味了。“姐,你已经煲了鸡汤?”他惊喜道。 很显然,姐跟爸知道姜远华失踪之后,一直守在电话旁边等消息。李果到了学校知道姜远华已经找到了,立即打电话回家报信。姐姐知道后马上开始煲汤给老姜准备着。 “嗯。等一下就可以给小姜送过去了。你衣服脏了,换一身吧。等一下你也喝一碗汤驱驱寒气。”结了婚当了母亲,邹秋菊无论是心态还是行事等方面都跟以前大不同了。唉,她担忧地看着弟弟。小姜受伤弟弟肯定比谁都难过。瞧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从哪里沾了泥惹了尘。天冷,厚的外套清洗之后很难干。他并没带多的外套回老家来,已经没外套可换了。 “我不要紧,给老姜准备一身暖和的衣服吧。” 邹秋菊把弟弟按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道:“你别把自己崩得太紧,小姜这边我跟爸会轮流着过去照顾他的。瞧你,脸都冻青了。爸,把衣服拿过来。” 邹父应了一声,回房把自己舍不得穿的大棉袄给了儿子。儿子长高了,父子可以共外套。 邹清荷先喝了一杯由芝麻、老姜、红糖泡在一起的热茶,从心到身都暖和了。 天亮了,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个坑。 端着汤锅与饭菜,邹清荷跟姐姐一起去医院。 “听小姜说你曾经卷入了几件案子,破起案来不比警察差。你姐夫也说过你曾经卷进刘兴旺还有陈建军被杀的案子……你说,小姜被人打伤会不会跟你以前的事有关?”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我也想过这一点,应该没什么关系。”他现在的大脑混沌得很,没办法真正冷静下来,是谁打伤了老姜……他没有头绪,只有先等老姜醒过来再说。虽然他清楚:一件案子发生了,最好是趁早调查,不是老练的犯罪者总会留下来不及湮灭的证据,这种时候查明真相的机会高多了。他想柳大哥了,深深地领会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唉,这时候柳大哥在身边就好了。他知道自己遇到事情远没柳大哥来得冷静,也没他反应快更无法象他那样能预测事态的发展。 唉,这个时候柳大哥应该到家了吧,北京的家,他们俩人的家。 到了医院,走廊里空空的,没看到徐美兰。 找医生打听。 邹清荷大喜:姜远华已经醒来转到病房去了。得留院观察几天,命肯定保住了。只不过,头部受过撞击需要扫描一下看有没有淤血。唉,扫描的片子还得多等几天,主要春节期间有些部门的医生还在休假。 站在病房的门口邹清荷深吸了一口气居然有些胆怯。 跟在他身后的邹秋菊不耐烦了,拍着弟弟的肩膀然后猛地一推:“当门神啊,进去!” 三张床的病房只有老姜一个病人,他头枕着几个枕头,身子平躺着正在吊点滴哩。外边是寒冷的冬天室内却出现了暖意……徐美兰不知道从哪里买了粥正在一勺又一勺地喂着他。 她见邹清荷姐弟进来,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显得很局促脸也红了,身上还穿着当时老姜脱给她的外套。见到邹秋菊促狭的眼神,便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医生说他最好不要动四肢,血液还没完全恢复循环……” “我们能理解。”邹秋菊嘴角噙着笑意道:“小姜,我们来看你了。” “邹姐,老邹。”姜远华虚弱地舔了舔唇,他头上脸上绑了不少崩带,看上去跟木乃伊似的却没有半点让人怜悯的地方……邹清荷不由得面带微笑,心里的石头总算安然落下,他相信老姜同学很快会生龙活虎的。 灌了两大碗鸡汤,姜远华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老邹,你一定得替我抓住那王……”看到身边站着两位美女,粗口不能说了,他只能用眼神诅咒着对他施暗棍的人。 徐美兰眼圈还红着哩,整晚没休息脸色非常差,邹秋菊让她在隔壁床上躺一会儿。 “说说当时的情况,你觉得对方用什么东西砸你的?”邹清荷翻看了一下医生的诊断记录,只记载了老姜同学后脑被重物撞击过。 “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感觉非常冷,好象是一团硬冰砸在后脑勺上,然后就没知觉了。” “硬冰?” “反正很冰的东西,啊,偷袭的人跟鬼似的没有脚步声。”想起来就打冷噤。 邹清荷抚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无法确定谁是疑犯。解决这个案子得回到现场去,不知道警察们查到什么线索。 他站了起来对邹秋菊道:“姐,老姜拜托你了。” “说什么呢,放心吧,我会好好地照顾小姜的。”邹秋菊跟姜远华相处的时间虽然短,她却在心里把他当成弟弟一样喜欢了。 姜远华跟清荷不同,话多,热络,心里想什么嘴上一定会说出来。“邹姐,邹姐”叫得很甜,比起自己的亲弟弟更让她有做姐姐的快乐。 清荷太懂事了,反而只能把温情埋在心里。 邹清荷拿起了郭林的外套,打算先回学校。 刚出医院才发觉自己昨晚骑的车还留在学校,看来只能先回家一趟骑自行车去学校了。 “清荷你回来了,小姜怎么样?”邹父正抱着小勇在看电视,一见他进来就问。 “已经醒来了。”邹清荷笑着逗了一下小勇儿。 “柳下溪刚才打电话过来,他已经到北京了。”邹父如果不是要带小勇,他也想马上去医院看姜远华。 “真的?!”邹清荷立即去抓电话,迅速拨了一长串号码。 刚拨完号码电话就通了:“清荷,呵呵,我正打算出门呢,电话来得很及时。”电话里传来柳下溪轻快的声音。 邹清荷也不管柳下溪出门要做什么,立即把昨天发生的事:从徐美兰被同宿舍的人栽赃说到姜远华失踪,结尾的时候邹清荷问:“柳大哥,我实在想不通袭击老姜的理由和目的。” 电话那一边柳下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嫉妒吧,跟偷钱栽赃是一个道理。除了这个理由我也想不出别的动机。你不用急,静下心来观察徐美兰宿舍里的同学。姜远华被人袭击应该是突发的,不是刻意要伤害他。你啊,不要单独行动让你姐夫陪着你。” “嗯,我知道。” “有任何新的情况打我的手提电话。至于偷袭姜远华的凶器有可能是用布或者别的东西包着的雪球。啊,对了,陈秀芝你要注意一下,还有跟徐美兰有过纠纷的三个女生。” “凶器是雪球啊?陈秀芝或者是女生宿舍里的女生?我还以为是男人做的呢。” “嗯,打伤人之后把雪球一丢,便找不到凶器了。你们以前也在下雪天玩过堆雪人打雪仗吧?” “玩过。”母亲还在世上的时候玩过,雪球砸在身上非常痛。不能小看雪球,曾经也有砸昏人的例子,捏得很紧的话,其硬度跟石头差不多。 “姜远华个子不大,女生要拖动他并不难。打伤人之后藏在讲台下……这事,多半是女生做的。” “噫,为什么?” “作案的手法比较阴性。如果是那位单方面追求徐美兰的男同学,知道了徐美兰可能对姜远华有意,可能会冲动地先打姜远华一顿,然后出声警告要他离徐美兰远一点,不会伤了人之后把他藏起来。而大多数女性发泄情绪喜欢侧面迂回,从那件栽赃的事就可以看出来,她们喜欢玩阴的,手法也很幼稚。” “她们讨厌徐美兰没必要对姜远华下手啊。” “这件事很明显是临时起意的,当对方无意中看到姜远华用雪洗手的时候,伤他的念头就产生了,只能说姜远华比较倒霉吧。徐美兰个性强,她们并不容易欺负到她,白天已经发生了谄害她的事,再对付她学校肯定就会开除她们的。” “她们?” “不排除有同伴,你没发现地上有拖痕吧?她们这种年龄的女学生,一个人胆子很小但如果有两人以上,胆子大到可以杀人。” 邹清荷认真地想了想,从老姜的衣服上看不出有被拖过的痕迹……嗯,的确有可能疑凶在两人以上。 “一个女孩子要架起姜远华把他移到空教室并不容易,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就不难了。啊,我得上班去了,你自己要小心。” “好!”邹清荷信心百倍,他身后有柳大哥支撑嘛。 挂上电话,邹清荷亲了小勇一口,刚打算出门电话又响了。 “柳大哥。”邹清荷唤道,不知道柳大哥还有一些什么话要说哩。 “是我啦,清荷,事情不好了,你快来学校一趟。啊,不用了,我过来接你。”李果在电话里跟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 “姐夫,你不用急慢慢讲,发生了什么事?” “女生宿舍里有女同学自杀了。” “啊?” 第61章 女生宿舍-08 李果来得很快,下了车扒了扒头发接着整了整衣服然后又继续去扯头发。 “姐姐去医院照顾老姜去了。姐夫,别再扯头发了再揪下去就变成秃头的。”邹清荷道。 “哦。”李果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了看邹清荷。强作镇静的脸重新垮了下来:“妈呀,当时流了好多血。” “谁自杀了?情况怎么样?” “高三的彭月华,现在送到医院来了。”李果对人血还是很敏感,想起当时的情况就觉得有毛毛虫在身上爬。 邹清荷回想了一下,记起来了彭月华是那个皮肤有点黑五官端正眼神有点凶嘴唇很薄的女孩子。 “唉,她也不怕痛……啧,疯了似的去撞墙,额头都破了。没见过这么不想活的。我们几个一起上前拉她,想不到她的力气很大一直挣扎着。唉,疯了,疯子。好不容易不挣扎了,以为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家松手,她突然拿起桌上的削笔刀就往自己手腕上划。汪大队长也说了,她的脑筋坏了。” “……”邹清荷熟悉姐夫的叙事方式,一个说话很没系统性的人,不按时间顺序也把握不了事件的起因与脉络,只喜欢把自己感兴趣的事先说出来。 “活着多好啊,活着才有希望嘛。再说嘛,我们又不是针对她一个人问话。” 邹清荷把手插进裤袋里,心里叹气:姐夫,能不能从头到尾告诉我怎么一回事。 “唉,这笔帐肯定算到我们头上了,一定会有人说是我们警察逼得学生自杀。如果她的家长往上面告状的话,我们的立场就麻烦了。”这一点不是李果想到的,他听老季说的。这话一说出口参与办案的同事们都垂头丧气了。 “……”嗯,相当复杂的因果关系…… 李果忍不住骚了骚头:“要是柳下溪在就好了。” “唉。”邹清荷只能叹气了:“你们问案的时候旁边有些什么人?” “除了我们只有吴主任跟陈老师。” “你们在吴主任的办公室询问她的吗?” “是啊,调查了那么久发觉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是啊。” “陈秀芝、周伟红跟张清这三个没嫌疑?” “噫?不清楚啊,应该没嫌疑吧。”李果小心地观察着小舅子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有些迟疑道:“清荷,对不起啦。我们不方便在学校继续调查小姜被人打伤的案子。所以……大家决定,我们暂时搁下小姜的案子由你私人出面来调查。这个,其实是我提议的。你不反对吧?我们会随时支援你的,你需要什么随时提供。学校那边……我不敢过去了。这是汪大队长要我交给你的口供,他不好意思见你。” 不习惯孤军作战,回想起自己经历每一次事件身边都有不少人呢。邹清荷拿起装口袋的大信封看了看姐夫……和他并肩作战吗?姐夫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仔细翻出口供来看,最有嫌疑的就是彭月华。被调查的在校学生中除了彭月华其他人都相互有时间证人。没有调查在校的教师与校工,这份口供用处不大…… 还是先去学校看看吧。 “邹清荷!冷死了,你果然来了。”郭林裹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站在校门外,一见邹清荷立即迎了上去。 邹清荷停下车,奇道:“你不去上课站在这里做什么?” “唉,现在谁还有心情上课啊。学校已经决定今年寒假的补习班停课。大部分的同学已经回家了。” 邹清荷把他的外套丢给了他:“你不回家?” “过年家里太闹了,还不如留在学校。有值班的老师在,可以个别辅导。”他接过衣服马上穿上,还是自己的衣服暖和,幸好身体健康,否则啊肯定会感冒。 看到他,邹清荷很高兴,本来也打算找他了解一下自己走后学校里发生的事。 两人进了传达室,看大门的老大爷不在。 “我帮大爷看门。”郭林放下炉子上的开水壶,坐下来烤火一边打着呵欠:“姜远华怎么样了?” “醒来了。” “那就好。唉,想不到彭月华会突然闹自杀。听女生宿舍里的人议论,警察认为她最有嫌疑。”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难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平时没说过话,她给人的感觉嘛,有些冲动吧。嗯,看得出她很好强。对了,我在现场找到了这个,绑头发的橡皮筋,已经断了。” 郭林的掌心上放着一条断了的橡皮筋。 邹清荷记得学校里的女生大多用这种橡皮筋扎头发,虽然很容易断不过胜在价格便宜。住在徐美兰上铺的周伟红是短发……张清虽然是长头发却在橡皮筋上缠了一层红色的细毛线……陈秀芝也是长发,记得她的头发披着的,显得长发飘飘。 “在哪里找到的?” “讲桌下边。” 证物不可以随便放在自己口袋…… “没交给警察?” “他们自己在现场又找到一条,我这条就没用了。”反而被人教训了,说什么现场证物不能随便碰的……他又不是警察怎么会知道呢,没人提前跟他说这个。唉,觉得委屈。 “警方是根据找到的橡皮筋而怀疑彭月华的吗?” “应该是吧。听她们宿舍里的人说,彭月华晚上七点左右离开了宿舍,大约在十点过后才回去。她离开的时候头发是扎起来的,回宿舍时大家看到她却披着头发。所以警察们认为是她打伤了姜远华。” “……陈秀芝还在宿舍吧?” “嗯,是啊,为什么突然提到她?” “她跟彭月华同一宿舍,有些话我想问她。” 郭林迟疑了,陈秀芝很讨厌邹清荷,不知道她会不会回答邹清荷的问题:“她昨夜去上晚自习了。只有高三理科班的人没去上晚自习。” 邹清荷站了起来:“我去女生宿舍,你要不要一起去?” 郭林摇头:“我劝你先别去,留在宿舍里的人肯定在睡觉。” 邹清荷一怔,也对。 “出了这种事谁睡得着。”有人接话了。原来是陈秀芝端着粥进来,直接递给郭林:“给,你的早餐。” 只有一人份,郭林不好意思地看着邹清荷。 “我已经吃了。”邹清荷笑道。 “秀芝,你来得正好,邹清荷正要找你。” “找我?”陈秀芝看了邹清荷一眼,坐在郭林原先的坐过的椅子上,冷冷道:“问什么?彭月华为了证明她的清白已经进医院了。这次又怀疑到谁了?” “秀芝,说话婉转一点。”郭林尴尬地抓了抓她的肩。 陈秀芝叹了一口气,疲倦地靠着椅背:“算了,我心里烦,你们不要跟我说话。” “还有谁在宿舍?”邹清荷问。 “周伟红跟张清去医院看彭月华了,其他的人都回家了。”陈秀芝无可奈何地回答。 “我相信你能理解弄清真相的重要性,如果每个知情者隐瞒自己知道的事实,那真相就会被掩盖住。你如果只会发牢骚展示你的情绪,却不肯放下心防跟人认真沟通,怎么能公平地看待别人呢?”在来的路上邹清荷仔细想过该跟陈秀芝说些什么,才能让她说实话,这番说词在他心里演示了多次哩。 人与人之间需要信任与沟通的。 他的话明显地打动了陈秀芝,可能在他脸上看到了真诚吧。陈秀芝迟疑了一下:“彭月华昨晚应该是跟人有约。” “约会?”邹清荷蛮意外的。 “我跟她的交情没好到无话不谈的份上,是我自己推测的。”虽然同年级却因分班不同,两人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 “跟她约会的人怎么不站出来给她作证?”邹清荷皱眉。 陈秀芝一撇嘴不说话了。 “可能是不能承认的关系。啊!”郭林突然想起了什么,击掌道:“听说彭月华打算考师大,想当老师。”他说“老师”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用得特别重。 邹清荷眼睛一亮:“对方是老师?”仔细想了想,学校的老师都是上年纪的有家室……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个人?他盯着陈秀芝看:“昨天跟你说话的男老师是谁?” “我们文科班的班主任,去年从县二中调过来的。” “周老师……他有老婆的。”郭林小声道。 陈秀芝冷笑:“他老婆又没住在学校,他家离这里远呢。” “周老师昨晚什么时候离开教室的?他教你们班吧?” “他七点多离开教室让我们自习。” “唉,想不到周老师是这种人……”郭林叹气。 “别看彭月华那样子,人却单纯得要死。”陈秀芝叹了一口气:“这种敏感的事也不方便劝她。” “周伟红跟张清昨晚一直在宿舍没离开吗?” “我九点钟离开教室回到宿舍,没特别注意她们,不清楚。” “徐美兰在宿舍里跟哪些人有矛盾?” “周伟红跟她上下床矛盾更多一些。周伟红性格软弱也不会跟徐美兰真的计较,彭月华跟周伟红的关系最好,听说她们还沾亲带故的。周伟红受欺负总是彭月华替她出头。徐美兰说话的声音大,有什么事也不会自动认错,别人说她一句她必会回敬人家十句。除了平时跟她玩在一起的同班同学,其他的人跟她的关系都不算好。” “张清呢?” “一般吧,没什么主见的人。” 第62章 女生宿舍-09 “你怎么肯定昨晚彭月华去约会了?”邹清荷注视陈秀芝良久,觉得她说话带有太多的个人臆测性,却提供了符合逻辑的合理性。 “据我所知彭月华语文成绩很差,她理解不了文言文,周老师曾经教过她们高二下学期的语文课。高三之后周老师当上我们班的班主任就没有再教她们班了。他教语文课而我是语文科代表,我常常出入他的办公室,在那里常碰到彭月华她们。有时她跟周伟红一起,有时她跟张清一起。有一天我去镇上买东西看到他们俩个在镇上买日常用品。大家住在同一宿舍有些事看到眼里就会明白,每当她心情很好又精心打扮肯定是去找周老师了。昨天才发生了栽赃徐美兰的事,她们三个回到宿舍,另外两个人的心情很差,她的表情却很愉快,吃完晚饭之后在宿舍里收拾打扮还哼起歌来。周老师到了七点多频繁的看表显得心情不宁,后来布置了一些作业就走掉了。” “原来如此。”邹清荷把目光转向了郭林:“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郭林吃完了早餐,打了一个响指,歪着嘴笑了起来:“他们约会的事我见过一次。大约是去年十月的一个星期六晚上,我跟朋友们去看九点多的电影,看到他们俩个人从电影院里出来。彭月华手里拿着零食,周老师跟她说说笑笑的样子蛮亲密。这事我没跟秀芝说过,谁都没说。哦,我家住在县城离潺湘电影院蛮近的。” “明知道却装成不知道,你挺会装的嘛。”陈秀芝似笑非笑地看着郭林。 郭林举起双手摇摆道:“我怎么能跟你们女同学一样搬弄是非,这种事不能乱说的。已婚男老师勾引女学生,学校要知道肯定会开除他的。先不管他人品好不好,他的课上得还可以,比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古董要强。六中是县里最年轻的高中学校,校风比县一中二中要开放多了,我选择学校时看中的就是这一点。邹清荷你当年选择这所高中是不是看中了这一点?” “我来这里上学是因为这里学费最便宜。一中或者二中都要交办学经费,这里不用交。” “居然是这个理由啊。” “陈秀芝,你觉得是谁打伤了姜远华?” 陈秀芝摇头:“这事没理由。太怪了。昨天早上徐美兰回宿舍就跟她班上的同学说起跟你一起来的朋友也是北大的,她同学还认为她吹牛。” “姜远华在你们宿舍说晚上要送徐美兰回家,你当时在吧?” “在。” “当时宿舍里的人多吗?” “有几个人在。” “有人对彭月华她们说起这件事吗?” “有。” “谁说的?” “没注意是谁先开的头。女生们对这种事比较敏感吧,偶尔会说起某某跟某某有一些暧昧之类的话题。不喜欢徐美兰的人认为她借故勾引大学生。大家私下嘲笑她不自量力,勾引不到你转而勾引你的朋友,并认为人家只是玩玩她,北大的大学生毕业后不可能留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徐美兰的成绩还算不错,但不一定能考上大学,更不可能考得上北京的大学,两个人根本没前途,过几天你们就走了,到时她找谁哭去啊。” “你们女生啊,喜欢计较这些东西。”郭林不以为然地撇嘴。 陈秀芝懒得反驳他。 “你比警察还专业。”郭林竖起了大拇指,他们跟在邹清荷身边,见他戴上白手套仔细地搜查着藏过姜远华的教室。居然……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邹清荷一无所获,他站在走廊里看着操场上校工(看大门的老大爷)一个人奋力地在铲雪。 雪!他眼睛一亮:想起了柳大哥说过对方用东西包裹着雪球袭击姜远华…… “陈秀芝,我想去你们宿舍看看。” “好。”陈秀芝对邹清荷潜在的敌意慢慢消失了。人与人的隔阂与误解,只有接触之后才能逐渐消融。 女生宿舍没什么变化。 邹清荷一眼看到窗户边挂着一条淡黄色的毛线围巾。 “这条围巾是谁的?什么时候挂在这里的?”邹清荷问。 “好象是周伟红的。昨晚吧,听说掉到水里了。”陈秀芝想了一下回答道。 邹清荷摸了摸围巾,两头比较干中间湿得要历害……他心里有数了。 “陈秀芝,你有没有干净的白纸?” “有啊。”本地的白纸很便宜,学生们自己整张买再裁成书本大小用来做草稿纸。她床上还有大张的。虽然不明白邹清荷要这个有什么用,却还是大方的贡献出来。 邹清荷把纸平铺在她的床上,然后小心地取下围巾对着白纸抖了几下,有几根短头发掉了下来。 “这是?姜远华的头发?”郭林明白邹清荷的意思了,有什么办法肯定这几根短头发就是姜远华的?如果是……周伟红就是打伤姜远华的人了,在搬动他的时候沾上了他的头发…… “不一定,周伟红也是短头发。”陈秀芝也明白了,她提出自己的异议。 邹清荷继续在潮湿的围巾上寻找头发,很快又找到数根。“头发是谁的可以使用DNA检测来判断。头发是人体的一部分含有人的遗传基因。” 邹清荷找陈秀芝要了胶袋,小心地装好围巾连白纸与白纸上的头发也没放过,一边道:“只要DNA检测的结果出来,就能证明头发是谁的。带有化纤物的毛线围巾干燥的时候会产生静电容易沾上头发。”他设想:周伟红用这条大围巾裹着雪球砸向老姜的后脑时围巾还没湿透,围巾很自然地沾吸了老姜几根头发。砸昏了老姜之后,她应该没及时丢掉围巾,以至于围巾被雪浸湿了。“鉴定的结果表示周伟红围巾里有姜远华的头发得请你们俩个当 证人。” “居然会是她!”陈秀芝皱起了眉头:“她胆子很小,被人欺负从来不吭声。” “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郭林不屑地道。 陈秀芝瞪眼看他:“说什么鬼话。” “有事实依据在这儿。”郭林强辩。 见这俩人有吵架的趋势,邹清荷急忙插嘴道:“现在下结论还早了一点,你们俩个得先为这事保密。”得到他们的首肯,邹清荷放心下来。“对了,陈秀芝,昨天出主意要栽赃徐美兰的主使人是谁?” 陈秀芝眨了眨眼,脸突然红了:“应该说是我吧。” “你?”郭林感到意外,不安地抬头看邹清荷,这件事可大可小……不知道邹清荷会不会向学校告发她。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不由得想:难道他早知道是陈秀芝出的主意? “我也不是刻意的。”陈透芝有些羞愧有些难堪,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周伟红她们几个人的钱一直是混用的。昨天张清到周伟红床上拿钱,准备去买点东西,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鞋子踩在徐美兰的床上了。开脏了徐美兰的床,要是被她知道的话肯定会大吵大闹。张清心慌顺手把钱放在徐美兰的床上,端水去清洗床单却把棉被一起弄湿了。张清差不多急得要哭了,我多嘴跟她说了一句:‘你可以来一个恶人先告状。‘然后张清就把钱塞在她的棉被底下了……我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后来就不方便说了。” “她们为栽赃的事吵架,你在吵架之前离开宿舍吗?”原来栽赃的事情是这样的…… “我在她们吵架之前就走了。周老师见我白天没去上课,把我叫到办公室训话去了。后来郭林过来找老师们解决宿舍打群架的事,我跟在老师们后面回到宿舍去的。” 邹清荷找到了陈老师时她没休息正在写下学期的教学计划。补习班停课,下学期的教学计划得重新制订。 “邹清荷我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陈老师内疚道,他的同学在学校里出事了,她非常过意不去,想不到学校有人暗中伤人。 “警察问讯彭月华时有没有过激的语言或者动作?”邹清荷直接问道。 陈老师摇头:“唉,当时警察要彭月华讲清楚她那段时间在做什么。她不肯说,只否认没打过姜远华。她是我班上的学生,平时很活泼的一个女生。态度那么恶劣,被警方问急了突然去撞墙,在现场的人都被她吓住了。” “……我记得以前的女生宿舍分隔成两间的,怎么打通合成一间了?” 陈老师叹了一口气:“去年暑假补习的时候女生宿舍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 “噫?” “有女生在宿舍里被人袭击了。哦,过了新年,应该算是前年的事了,瞧我这记性。”虽然难以启齿陈老师还是跟邹清荷说了:“当时高一的女学生来补习的少,有一个女生晚上没去上晚自习,有校外的男人偷偷地摸进了宿舍,幸好被隔壁回来拿东西的高二女学生发觉,大声呼喊吓走了对方,才避免了发生惨事。高一的几名女生都不敢住那间宿舍了。后来学校领导决定把两间宿舍合成一间。” “前年暑假高一的女学生,现在是高三。是谁?被袭击的谁?” “周伟红,我们班上的周伟红。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被吓过一次之后去哪里都找人陪,到现在也不敢睡下床。” “她?!” “栽赃徐美兰的事,我不相信是她出的主意。” “听说她跟彭月华的关系很好。” “她们是一个村的,自从去年暑假的事发生之后,彭月华跟她形影不离。”   第63章 女生宿舍-10 “DNA检测的结果需要半个月左右?”邹清荷摸着额头发愁,他跟老姜没这么长的时间耗在这里,再过几天他们得回北京去了。 “嗯,需要专人送到市里,或者送到省里去检测,要先把案情整理出来,再写一份申请报告上去,然后就是等待检测结果了。嗯,有的时候检测结果半个月也出不来。”李果摊开双手很无奈啦。 “……”邹清荷瞅着从围巾里捡起来的头发……凭人的肉眼无法肯定里面有没有老姜的。唉,老姜的头发没什么特色。大约在两三寸的范围内。这小撮头发的长度包括了一寸至五寸,还有两三根长发……邹清荷想了想道:“我去医院看看,彭月华在哪间病房?” “跟小姜一间。” 邹清荷眨眼:“彭月华的家人去医院了没有?” “她不想通知家人。” “有些什么人来看她?” “来了一些老师跟同学,我有记下他们的名字。”李果带着讨好人的口气说道,一双眼睛亮亮地等待着邹清荷给他言语上的奖励。 邹清荷觉得他这事做得对。虽然这个人是他姐夫,个性却不象年长的人,点头赞道:“姐夫这事做得好!” 李果高兴地笑了起来:“我去找人写DNA检测的申请报告去。清荷啊,你能不能把案子情节整理出来?” “先别着急,这事让我想想该怎么做。”看过柳大哥写过数篇结案陈词,这种事还难不倒他邹清荷,不过没时间等DNA检测结果出来啊……看来只有这个法子:诈。 邹清荷翻看了一下李果写的探访彭月华的大名单,除了周伟红的名字之外里面没有第二个姓周的人。看来那位周老师没来看她…… “我先去医院一趟,你们把周伟红与张清分别请到局里来,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单独把她们关起来,我没来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进去。” 李果眨着眼睛虽然不明白却还是行了一个蹩脚的警礼,很有精神地回答道:“一定办到!” 邹清荷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劲大了一些,李果没站稳。 呵呵,这种感觉真不错,难怪柳大哥喜欢拍别人的肩膀。 邹清荷突然拍拍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李果好奇地问。 “帮我调查一个人,资料越详细越好。” “谁啊?” “高三文科班的班主任周老师,忘记问他的全名了。” “好啊,这事包在我身上。” 到了医院,邹清荷先找医生询问了一下彭月华的伤势。 医生告诉他,她的伤不要紧,只是情绪不稳定不能刺激她,最好有人守在她身边开导一下她。 至于姜远华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不放心也可以留在医院多住几天。邹清荷不由得在肚子里拟定医生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医院的病床不紧张,有人住代表着医院有收入,欢迎大家有空来住住。 “他后脑的伤?” “他醒来之后没有头痛头晕现象,后脑的伤问题不大。”医生说得轻松。 邹清荷想:回北京之后去医院检查一次才能放心。 推开了病房的门,邹清荷看到姜远华隔壁的病房上被子里有一人形物盖得严严实实,想必彭月华同学蒙着被子睡觉。郭林跟陈秀芝在病房里正跟姜远华小声地聊天,俩人一见他进来便站了起来(他们三人一起离开学校的,邹清荷去找李果,他们来医院看彭月华)。 陈秀芝冲着邹清荷眨了眨眼睛。 邹清荷明白,托他们做的事已经成功了。 “老邹,你怎么才来看我?”姜远华抱怨道,可惜只见嘴动,他的表情全埋在纱布里了。 邹清荷嘴角带笑斜眼看着他那副僵尸模样:“徐美兰呢?” “我让她回去了。我说老邹啊,这纱布该撤了吧。” “别撤,小心扯动伤口破相了。” “听说伤口没结痂不要沾水,发炎了就会破相。破相了也不要紧,听说省城的大医院可以植皮。”郭林这话听起来幸灾乐祸的成份多。 “就算不处理等结痂脱壳了休养一段时间痕迹会淡得看不出来的。”陈秀芝的话好听一些。 一想起老姜同学脸上会出现疤痕,不知怎么地邹清荷一点也不觉得内疚。男人嘛不必紧张自己的容貌……脸上多了疤痕,老姜同学的失恋数字恐怕更加直线上行。唉,老姜啊,你怎么把脸给伤了呢,不能不为你感叹啊。 “……”姜远华气得说不出话来。 “安心养伤吧。” 邹清荷坐了两分钟,对郭林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郭林性急地先开口了:“我们来的时候周伟红她们还在,现在出去吃东西了。” “她们三个人的头发样本收集到了吗?” “给,秀芝装着不小心直接从她们头上扯下来的,一人一根。”郭林从口供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里面装着三根长短分明的头发。 “谢谢。彭月华谁都不想见吗。”邹清荷小心地收起来。 “嗯,她不理人,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我想请陈秀芝劝劝她。” “秀芝?” “虽然说人要对自己走的路负责……” “行了,大道理不用说,我把陈秀芝叫出来,你自己跟她说吧。” “我觉得这种事不好劝,她宁死也不愿意被人知道……劝她可能会产生反作用。”陈秀芝不赞成邹清荷的提议。她认为少参与别人的隐私,只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走出校门彭月华跟周老师的事不再是师生恋,如何发展是这两人的私事。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反驳不了她的话,只好退而求其次:“请你今晚留在医院,多留心照顾她。” “嗯,好吧。”陈秀芝看着他,目光幽而静,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这样活着还真辛苦,操心的事太多,活着也挺累人的。人应该更自私一些对自己好一些。” 邹清荷苦笑,他没有这么伟大,一心为别人。只是看到了遇上了又怎么能忍心置之不理。他算不上一心为别人的善良人,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不强求不刻意能帮就帮,这只是他做人的准则而已。 邹清荷有点郁闷便跑去附近的邮电所打电话给柳下溪说起了这件事。 柳下溪道:“算了吧,我们不是神也不是佛管不了别人的姻缘情感。清荷啊,你不是救世主,普渡不了众生,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了。打伤姜远华的人找到了么?” 说到这个,邹清荷的兴致立即提上来了,他把自己掌握到的证据小声地说给柳下溪听。 “你认为动手的是周伟红么?”等他说完之后柳下溪问。 “不,我认为动手的是张清。” “哦?说说理由。” “围巾上也有她的头发。周伟红曾经被人非礼过,对男性有一定的抗拒与畏惧,单独一个人肯定没胆子打小姜。昨天女生们在宿舍打群架,张清一点伤也没有。刚开始我认为她是胆小,后来又想她胆小的话可以在吵架的时候离开宿舍啊。我认为她聪明懂得如何在风暴中心保护自己,接着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不敢跟我对视。当时我就知道栽赃给徐美兰她绝对有份。闹得最凶的彭月华给我的感觉反而是:她真的不知情才那么理直气壮。至于丢了钱的失主周伟红显然也清楚怎么一回事,也就是说她们三个人虽然是好友,但在栽赃徐美兰的这件事上,周、张两人瞒住了彭月华并把她当枪使。我想,她们三个人在写完检讨之后,以彭月华急躁的个性以及她好打不平的做事方式私底下追问过她们栽赃徐美兰的事,三个好友之间可能会出现了口角,甚至让她们的友谊破裂。栽赃的事完全是张清一个人导演的,她的心眼肯定小。同一宿舍爬去上铺,居然不脱掉沾有泥泞的鞋,踩脏别人的床单居然用水直接在床上洗,怎么可能不打湿被子?夏天还好,冷天做这种事显得太过份了,住过宿舍的人都不会容忍这种行为。她做的事已经不是没常识可以形容的,又不是初住宿舍的新生,她已经是高三了啊,我认为她是故意的。只不过平时胆小懦弱的形象让别人以为她不小心造成的。徐美兰跟她没直接冲突,她没动机便没有人怀疑她有心做这种事。” “分析得不错。那你再说说她为什么打伤姜远华?”柳下溪在电话的另一头轻笑起来。 “临时起意的成分大,有可能把对徐美兰的恨转嫁到老姜身上,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想尝试打人的滋味。她比周伟红聪明,用周伟红的围巾包着雪球打伤了老姜。这样周伟红不得不成为她的共犯。我想不通的是她们为什么把老姜给藏起来,这完全没必要。” “根据你的推测,我想她们也许为了嫁祸彭月华。从你的逻辑推理里中得出,彭月华跟她们的友谊破裂,没心没肺地独自约会去了。这两个平时胆子小的女生想到以后没有胆大的彭月华支撑她们,又怕徐美兰今后报复她们。这两个人在一起会想些什么?她们身为彭月华的好友握有她的秘密(柳下溪突然捂住了话筒,好象跟别的人说了一些什么)……清荷,对不起,我这边还有事,等事情处理好了再跟你联络。” 第64章 女生宿舍-11 邹清荷刚要挂电话,柳下溪又接着说道:“清荷,多推敲一下细节不要草率从事。”邹清荷没来得及回话,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不要草率从事……柳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的推理错了?或者说还有遗漏的地方?难道打伤老姜的另有其人?不可能……”邹清荷一边摇头一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静静地从头到尾回想一遍,得出的结论:自己的推理并没有错。 “清荷,你终于来了。”站在医院门口的李果立即开心地迎上来:“案子已经破了,周伟红主动招供了。” “怎么回事?”邹清荷一惊,周伟红居然招了,是她动的手?不对啊。 “我们在一家小吃店找到周伟红。一见到我们,她脸色马上变了立即哭了起来,说是她打伤了小姜。” “她在哪里?” “拘留所。” “跟她在一起的女同学呢?” “你说张清?她走了,我们没为难她。” 邹清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想说话。 “案子破了,你怎么不高兴啊?”李果不明白。天已经黑了,同事们都下班了,他也想早点回家。 他突然推开了阻住他去路的邹清荷:“你姐送饭来了。” 邹清荷回过头看到姐姐跟徐美兰正吃力地提着饭菜朝这边走来。 两人连忙过去接她们手里的饭菜。 姜远华坐在病床上,徐美兰把第一碗饭递给了他。 李果告诉他,打伤他的犯人是周伟红已经抓到了,让他安心养伤。他头也不抬地跟邹清荷道:“我不会告她的。” 唉,邹清荷早料到老姜同学会这么说,他在映月山庄被人打伤也同样放过了伤害他的人。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可以放过她?烂好人一个!”徐美兰不满道:“你的行为姑息作了坏事的人,她还冤枉过我哩。她打伤你就是冲着我来的!” “对方小女孩一个,又不是存心的,真要判了刑对方就给毁了。”姜远华辩解道。 邹清荷坐下冷着脸道:“对方是存心伤人的。老姜,伤害他人的暴力行为不能姑息,对方并没主动自首,甚至还企图转嫁给别人。” “至少得把医疗费给付了。”郭林插嘴道。 陈秀芝推了他一下,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周伟红跟张清的成绩怎么样?”邹清荷问郭林。 郭林摇头,他不清楚。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人成绩不突出不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 邹秋菊拍着隔壁床上包在被子里的彭月华:“别装死了,有人认罪,你的冤屈也洗清了还蒙着头干嘛。难道你打算从今以后永远不见人啊,没出息。起来吃饭!” “别管我。”彭月华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别说,我还真管了,再不起来我不客气了。李果!给我找鸡毛掸子过来。”邹秋菊把被子一掀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扯了起来:“别把自己当一回事,也就一搪瓷碗儿那不给摔的。” “鸡毛掸子?干嘛用?”李果眨眼。 “打她屁股呗。” 大家哄然大笑。 彭月华红着眼圈,面孔一下子红透了,乖乖地穿好外套端起邹秋菊塞给她的饭碗。 “你姐,强!”郭林悄悄地对邹清荷竖起了拇指。 邹清荷笑了。 李果得意道:“我老婆这条命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别说一般的小鬼,她啊,连阎王爷也不怕。” “哦?有故事?”郭林好奇地打量着邹秋菊。邹秋菊自得地迎着他的目光,我行我素地给彭月华挟菜。 “勇斗悍匪,被人捅了刀子,差点命都没了。”李果吐着舌头:“回想起来……” 除了邹清荷其他的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英雄,她这就是新时代的英雄啊,不张扬不振臂高呼不高谈阔论不豪言壮语,不需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在该挺身而出的时候视死如归。 “邹姐……”彭月华艰难地咽着米饭欲语还休。 “邹姐,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亲姐,我崇拜你。”姜远华抢了话题。 邹秋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假咳了一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众人再次大笑,彭月华也笑了。 情绪是可以传染的。身边有积极向上的人,低落的情绪灰暗的心也会逐渐灿烂。 “任何人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活得很精彩。”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汪大队长插嘴说道,说了一句不象他能说出来的话。 “汪大队长,你怎么来了?”李果意外道。 “张清去局里自首请我们放了周伟红,人是她打伤的。”汪大队长道。 邹清荷点头:“看来她还算有药可救。” “怎么会是她?”陈秀芝诧异道。 “果然是她,伟红应该没胆子伤人。”彭月华若有所思。 “张清威胁过你吧。”邹清荷看着彭月华道。 彭月华一怔过了一会儿才点头应了下:“嗯。” 邹清荷没追问下去。 “搞不懂这些孩子想些什么。”汪大队长叹气。 (在这里解说一下当时的环境:一九九七的初春,各大学还没有扩招,大学的校门不容易进去。一些偏远的地方考大学非常难,我记得老家全县的高中学校曾经有三年没考上一个本科生。那些成绩中等以下的学生们,心里早就放弃了考大学,却还是会抱着侥幸心理在竞争的环境里继续沉浮,心里累积了多种不平衡的因素,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们的情绪爆发……) “那两位高中女生后来怎么样了?”这几天关在医院养膘的姜远华终于回到邹家。今天晚上他们要坐船离开这里回北京去了。 有徐美兰照顾他,邹清荷很少去医院看他。 寒假补习班虽然停了,徐美兰却得到了老姜同学单独辅导头脑上升了一个层次。 离开这里姜远华依依不舍啊。 “学校决定开除她们的学籍。姐夫说,你坚持不肯告她们,案子就不会往上报。你的医药费由她们支付并拘留半个月作为处罚。” “听说你们今天要走我们来送行的。”郭林和陈秀芝一起出现,手上还提着礼物:一小罐腌菜…… “谢谢。”礼轻情谊重嘛,邹清荷高兴地收下了。 “邹哥。”郭林恭敬地把邹清荷拉到一边:“请你传授一下学习心得。” 邹清荷摸着下巴,不习惯这小子恭敬的态度哩:“学习心得?有这种玩意儿吗?” “啊?您别藏私了,说吧。”郭林催促道。 “那你先解释一下‘考试’的原义。” “考试?”郭林给卡住了。 “考试不就是选人的一种制度么?”站在旁边的陈秀芝插嘴道。 “唉,你的答案会让奉献于教育界的广大劳工们痛哭的。”姜远华叹气,他脸皮的纱布撤了一半,配上这声调有些鬼魅。 “不对么?”陈秀芝不服气。 “你的话只能算狭义的解释。”邹清荷笑道:“你们没理解透考试的意义便钻了牛角尖,关键的时候会发挥不了实力。我认为啊,考试只是一种测试综合能力的方式,算是把课本知识运用到各方面的自我判断吧。学习心得啊,其实没什么。我认为:先是认识它然后进一步理解它再到融会贯通。用方程式来解说的话就是由A→B→C+D=X。我以前啊,也投机取巧过一段时间,学校考试会先打听哪一位老师出题,猜测可能他出题的范围而强行突破,结果成绩只能徘徊于前几名,总拿不到第一。后来被人狠狠地教训了,这才学乖,认真读书思考,体会到只有全懂了谁来出题怎么出题都不怕。考试时要放松心情不能紧张这才能考出好成绩来。” 郭林与陈秀芝找他取经失败,这番大道理老师们说过无数次,一点新意也没有。 上船的时候徐美兰赶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邹清荷的错觉:老姜同学瞬那间仿佛轻了几斤,步子特别轻快地走到她身边两人嘀咕起来。 邹清荷亲着外甥的脸颊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样?”躺在床上,邹清荷问正在发花痴的老姜同学。 “什么怎么样?”老姜装傻。 “不说算了。” “我没告白。”老姜搔着头忍不住说了:“我跟她说:一年不写信给我,我们就当没认识过。” “什么话。”邹清荷嘀咕。 “她还需要磨砺,我打算等她一年。” “呵呵。你告诉她通信地址了吗?”邹清荷笑了起来,老姜同学这段流水有情的缘份不知最终结局如何哩。落花啊落花你有意吗? “当然给了。” ========================================== 本篇《女生宿舍》到此完结。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下一篇正文《绝对密室》请各位继续支持。在《绝对密室》之前会有两篇番外《小别胜新婚》以及《母亲、柳三、新儿子》。呵呵,一看番外的名字大家肯定知道,前篇说的是邹清荷与柳下溪的故事而后篇则是齐宁与柳三少的故事了。 第65章 番外 小别胜新婚-01 邹清荷在一九九七年二月二十号清晨坐火车回到北京的。 一下火车总觉得北京城在戒严。理由他知道:伟大的邓小平同志昨夜二十一时零八分在北京逝世,车上的广播对全车的人广播了此事,并鸣了几分钟的汽笛哀悼这位伟人。 自从那天跟柳大哥通过电话之后,一直没跟他联系上,家里的电话总没人接,手提电话也打不通。邹清荷想:柳大哥可能在执行任务。这种事以前也过有几次,柳大哥出任务的时候家人无法联络到他。 来接他们的是承秉大哥的司机,邹清荷也认识。 先把老姜同学送到医院去检查,为了保险起见特意留在医院住上一天做一次全身检查。 回到家柳大哥不在,大大的屋子显得特别清冷。 邹清荷行李也懒得整理,直接扒在沙发上不动了。 从热热闹闹的老家回来真有点不习惯这么静寂。过了十几分钟他才抬起头,一眼便看到黑板上的留言:清荷,回到家觉得寂寞就去大哥家吧,这几天我不会回来在执行任务。留言的日期是十二号。 承秉大哥他们不在北京哩,去他家也没意思。这一二两年承秉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大,留在北京的时间不多。 邹清荷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手抚摸了一下沙发,有尘。 走出了电梯立即看到客厅里的灯映亮了窗户。 一定是清荷回来了! 柳下溪心里一喜,脸上挂起了笑容,这么晚了,清荷还没睡啊。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厨房里传来浓浓的香味,电视还开着,正重播春节联欢晚会。 客厅里非常干净,清荷一回家肯定大扫除了。 蹑手蹑脚地朝沙发走去,便看到清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得太香甜了居然流下了口水。柳下溪独自偷笑了一会儿,伸出食指替他擦了一下,清荷没醒来。 室内过于温暖穿着厚重大衣的他感觉到有点热,先脱了外套走进厨房一看炉子里燃着小火正煲着牛骨汤。关了火揭开盖子,更浓的香气扑面而来。虽然在外边吃了东西却还是盛了一碗热汤也不等汤凉一凉直接喝了。 有了清荷家才完整哩。 真好喝啊。胃口被清荷养刁了,他不在家的日子食不知味。 一想到清荷一边煲汤一边静静等他回家……觉得自己的舌蕾被蜜糖腌过了,甜啊。 光坐着看着情人的睡颜也是件幸福的事儿。 喧闹的电视突然静止了,邹清荷反而惊醒了,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立即看到了柳下溪。 “柳大哥?!回来了。” “嗯。回来了。”柳下溪笑道。 邹清荷眨了几下眼睛,突然张开手臂做了一个抱的姿势。 柳下溪走过去跟他挤在同一沙发上俯身抱住他,脸蛋揍过去磨蹭了几下。 “喝汤了?”嘴上的油全擦在清荷的脸上了,邹清荷收紧了手臂不满道:“居然不擦嘴。” 柳下溪抱着他转了一个身,让他平躺在自己的身上:“姜远华没事了吧?” “把他丢在医院重新检查一下。”邹清荷把脸埋在柳下溪的胸膛,听着对方的心跳,觉得很踏实。见不到人的时候真想他……想念这个温暖的怀抱哩。 柳下溪把他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对上了脸啾了过去,啾得太用力太响,邹清荷不好意思地躲来躲去。 “我想吃了你……”柳下溪含着笑的双目仿佛要滴出水来,跟黑紫的葡萄一样发出迷人的光泽。 邹清荷脸红了,他停止了嬉闹的挣扎,闭上眼睛把嘴唇凑过去,立即被柳下溪含住了。 轻舔 不够 启开了唇,舌与舌交织起来。 一吻情深 手指从衣角悄悄往里钻 肌肤有着粘人的弹性,仿佛带着电流,游走间激起火花无数,这火便熊熊燃烧起来,疯狂地夺走人的理智。 呼吸迅速地乱了 情动炽热 理性一再退缩,终于燃烧烬了。 几件衣服成了劳动大众的敌人,被急不可待的主人们背弃了。 柳下溪抱起只留下一双袜子作为遮羞布的清荷三五步窜过了楼梯直达卧室里的大床。 掏出床头柜里的滑润剂与保险套,再回头看着姹紫嫣红情人的脸,闭着眼睑不自觉地发出细细的哼吟,绯色的肌肤颤抖如风里的繁花媚艳交炽夺人心魂…… 柳下溪急不可待地褪去自己的衣物,整个身子伏了上去。 亲着吻着揉着 怎么也不够啊 一只手沾了润滑剂攻向了情人后面的穴,一只手握住了他前面翘起的命根子…… “嗯,哈……”呻吟里清荷迅速投降了。 “好快。清荷……你太快了。”柳下溪调笑,抬起他的双腿,把自己胀得难以忍受的玩意儿冲进了扩张好的后穴……爱情以最原始的动态回归到动物式的肉体相搏。缠绵悱恻着从脚尖到头顶,快感控制着人的本能。 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给皮肤加上了光滑的油泽,滑不上手。 不够的……恨不得把清荷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浓浓的雄性激素狂乱地爆发着。 爱了,语言的描绘远远满足不了肉体的需求,只有不停地对肉体的索取,把前段日子的思念用流汗的形式来祭典。 清晨,邹清荷揉着酸痛的腰,靠着枕头看到了垃圾桶里静静地躺着五个肮脏的套子,不由得脸红了。 柳下溪端着盘儿走了进来,里面装着一杯水与冒着热气的毛巾。 “不多睡会儿?”柳下溪坐在床边把水杯凑到他嘴边。 清荷先漱了口,由柳下溪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等下还要去医院看老姜哩。”邹清荷嗔道。该不该怪柳大哥没节制呢? “我去吧,你在家躺着。我今天休息,有的是时间。”见清荷的眼睛老往垃圾桶里瞄,柳下溪便把桶子踢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啊。自从跟清荷有了身体关系之后,他算是懂得克制的人,很少有连续三次以上的性事。昨晚真的太疯狂了,居然爆发了五次……果然应了那句“小别胜新婚”的话。 “下午要回学校报到。”邹清荷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伸出手来揽住了他的腰笑道:“要不你帮我去报到。” 柳下溪摸着他的头:“告诉你一件事儿,莫大律师临到结婚那天新娘子跑了。” “啊?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消息太意外了,成功地引开了邹清荷另类的抱怨。 “张涵春怀有身孕,快要结婚之前她的肚子已经遮不住了。莫大律师大受打击,这才明白张母急着让他们结婚的理由。” “难道孩子是阮明灿的?”邹清荷张大了嘴。 “从时间来看很有可能是阮明灿的孩子,我没去打听。莫大律师知道她有身孕之后,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说是把孩子生下来,他会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绝对不会亏待她的更不会看不起她。想不到张涵春还是一声不响地走了,留给莫大律师难堪的大摊子,连她母亲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你说张父杀掉阮明灿是不是知道女儿怀孕了?” “我想,这事应该是做母亲的第一个发现。” “哦……原来如此。”邹清荷点头,他是男性不怎么明白女人,想不通的事挺多的。算了,别人感情上的事他一个外人用不着操心:“对了,柳大哥你在电话里说‘多推敲一下细节不要草率从事’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其实没特别的意思。其实啊,我怕你自恃聪明,事情又有关系你的朋友受伤,怕你受情绪影响一意孤行不小心做出错误的判断。整件事我只听到你的口述,虽然没有逻辑错误还是希望你认真思考之后再做出决定。对了,那件案子后来怎么样了?” “哦,你那句话啊,害得我想了又想,生怕弄错了冤枉了人。那件案子张清自首了,后来我忍不住去见她,问她为什么要打伤老姜。想不到她的回答居然是:我讨厌他。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莫名其妙去讨厌一个陌生的人然后打伤对方。” 柳下溪拍着他的脑袋瓜子,叹了一口气道:“某些人的想法我也弄不懂。这种情况就算让心理学家或者社会学家甚至教育家也不可能给一个完美的答案。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们几个人写了检讨,学校说要等开学之后让她们三个人通报全校提名批评。彭月华非常气愤谩骂了她们两个人,三人的友谊破裂。那天晚上,周伟红与张清得知徐美兰由老姜陪着回家一趟,她们俩个人合计要在路上偷偷地给他们一个教训。周、张两人特别憎恨徐美兰打算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吓唬她。两人弄了一些雪球用东西包起来守在楼梯处等待晚自习结束。没多久老姜一个人下来,张清心血来潮,把几个雪球合成一个大球用周伟红的围巾裹着朝老姜的后脑砸过去。老姜当即倒在地上,这时她们却害怕了,没多久听到了下晚自习的铃声,慌忙把老姜藏在空教室里,连忙躲回宿舍去了。后来警察来查案,张清便逼着彭月华顶罪,否则便要公开她跟老师的不伦之恋。警察怀疑到彭月华,彭月华一时激愤相加闹自杀。” 第66章 番外 小别胜新婚-02 柳下溪把邹清荷塞回被子里:“多睡会,我去买早餐。” “不饿。”清荷拉住了他的手:“你也睡会吧,最近也很累吧,遇到大案子了?” “不是大案子,我们局里全员全勤上岗协助治安。”一代伟人病重,治安成了大人物们最关注的事情,身为人民警察也是其中关键的一环。而柳下溪由于工作表现出色被人赏识,贴上了精英刑警的标签,与一群精英警察一起负责保护中南海外围地区的治安。他们这批人被统一编制统一行动,没收了通讯工具无法跟外界联系。伟人逝世之后二十四小时北京城的治安出奇的平静,他们才被解散,有两天休息的假期,假期结束之后将回到各自的岗位。这一段插曲连自家人都不能说的。 柳下溪重新躺回床上,清荷便窝在他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三哥还没回家?” “没。”从伟人病重到逝世……齐宁能悠闲度假么?他父亲不能回家过春节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毕竟这些人物都是中国的风向标识物……柳下溪闭上了眼睛,打了一个呵欠。嗯,他也有点累,睡会吧。睡着之前脑子里转过模糊的念头:以后多试一试在不用上班的日子里搂着清荷睡懒觉。 两人出门时已经过了晌午。 今天是元宵节,北京市里一片素色,根本没有节日气氛。街上没有跟往年一样缤纷的灯笼,听说元宵节灯会被取消了。 邹清荷有些懊恼,本以为今年可以单独跟柳大哥逛灯会的。前两年的元宵节一起过的人太多虽然很热闹,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现在才明白他更想跟柳大哥单独过节。 邹清荷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无形中成熟了许多,能洞察出柳大哥坚持要陪他看望姜远华的原意:只怕不是担心老姜的身体,而是想陪着自己吧。 “一个人傻笑什么。”柳下溪从车库开车出来,正好看到清荷靠着树杆在笑。 “没什么。”清荷躬腰上车,腰肢还是有些发酸便咧着牙齿做出苦脸来。 柳下溪一乐,心里稍稍的点内疚……自己过份了一些。 “要不我再给你揉揉。”清荷跟黎卓辉学功夫之后,身体的柔韧性比以前更好了。清荷没回老家之前,两人的情事频繁和谐,情事过后清荷恢复得快几乎没影响到身体。那段日子柳下溪虽然值班的时间多,也许是年轻吧,回到家见到跟清荷躺在一张床上,身体很快亢奋起来,总能战上一、两次。这一次两人分离得太久,饥渴的身体违背了主人的良知叫嚣着不肯罢休。 “不用了。”清荷脸红。 “他已经出院了?”居然扑了一个空,老姜同学昨晚就走了。 护士(此护士是柳承秉司机认识的熟人)道:“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医生认为他身体健康没大碍检查完之后他就走了。” “他就不能老实地呆着啊。”邹清荷啐啐念。 柳下溪笑着拍他的头道:“身体健康的人不喜欢住院。” “他脸上的伤疤会不会破相?”邹清荷担心老姜从今以后顶着伤疤过日子。 “伤口不深,结疤良好,以后只会留下浅浅的印子不会破相。”护士笑了,病人自己都不担心,身为朋友反而担心这个,真是一个很有趣的青年。 “当时流了许多血啊。” “问过他了,碰伤了算梁流了不少鼻血,今后得让他注意没再伤到鼻梁了。” 回老家一趟老姜同学弄成这样让邹清荷内疚,现在总算放心了。 柳下溪把邹清荷送到学校门口,还没等邹清荷下车便叮嘱道:“我去买菜,等一下来接你,给你三小时够不够?” 清荷不由得笑了,柳大哥最讨厌去菜市场的哩。以前自己强拉着他去,虽然他没说出口从表情来看就知道他不情愿,每次去只帮自己提菜而已。以前自己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才请他去买菜的想不到柳大哥会主动说要去菜市场。 他这笑让柳下溪不乐意了:“你嫌我买不好啊。” “的确不会买,买回来的青菜都很老,价格也贵上两、三成。”柳大哥你啊,是一个不会节俭过小日子的人哩。 “那好,我陪你到学校里去,我们再一起逛菜市场。”柳下溪磨着牙道。 不想柳下溪陪他回学校报到,会难以为情啊,这么大的人了还好象由家长陪着来学校…… “怎么样?”柳下溪看着他笑道。 “您还是自个儿逛逛商场吧,瞧着家里缺什么就买什么。”邹清荷妥协了,买菜的事完全指望不上他,购买其他的东西还行。 柳下溪伸出手来一本正经道:“给我钱。”他们家现在实行计划消费,邹清荷总管家里的财政大权。虽然给了他足够的自主钱,清荷不在家的日子,一向出手大方的他花费稍稍过了头,钱包早空了。 邹清荷乐了,对准他的手掌狠狠地拍了一下。这才从钱包里翻出几张卡选了一张给他:“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可以自由支配里面的钱。” 柳下溪接过来放进自己的钱包,想着这事儿也觉得好笑。他挺佩服清荷一点儿钱能用很久,还能把日子过得舒服。换成他啊,十倍的钱也不见得能达到家里的生活水平。 “啊,忘记把土产带来了。”邹清荷拍着自己的头,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明天给他们也一样。”柳下溪安慰道。 校园里不少同学都在议论着伟人去世的事,各种版本的言论都有。 邹清荷听了感触不大,伟人的巨大贡献成了中国的里程碑之一,没必要成为谈资。生老病死下自然规律,他建立的经济体制改革不会因为他的去世就会停止下来。毕竟中国经济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 “邹师兄,你不关心时事啊。”碰到有过点头之交的学弟,两人共走了一段路。邹清荷一直带着笑不出声,对方只好找话题了。 邹清荷好笑地扬起脸道:“时事不会因为我们多多议论就会有所改变。” 学弟被他的话给呛住了,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 邹清荷去宿舍转了一个圈,宿舍空着哩,还没人回来。 找老姜,他也不在。 一看表跟柳大哥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连忙去了校门口,想不到柳大哥已经到了。 一上车清荷发觉后座堆满了东西,全部是小孩用品……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哥真的收养孩子了?” “嗯,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明天回来要我先替他准备好给小孩睡的床。” “……” “怎么啦?”柳下溪没听到他回话,回头看他,发觉他垂头丧气。 清荷往他肩上一靠:“唉,养小孩子,三哥行不行啊。” 柳下溪拧着他的鼻子:“不用担心这个,你要上学我要上班他不得不亲自养,三哥说齐宁的妈妈也要上班,他就带孩子过来了。” “齐宁的妈妈接受了三哥?”邹清荷坐正身子有些意外。 “等他回来再问。” 看着清荷认真地挑选着菜一连跟菜摊老板砍价,柳下溪跟在后边觉得很有意思。想起以前陪他出来买菜还认为这种行为很丢脸哩。 人与人交往,心态果然决定了情趣的指数。 把购来的菜放进行李箱,柳下溪看了看附近的商铺,突然对清荷道:“你等我一下。” 清荷还没来得急问怎么回事就见柳大哥一溜烟似的跑到一家铺子前,没多久提着一大袋桔子和一包小蜡烛。 邹清荷一看,这桔子真大! 两人快快乐乐地回了家。 “今晚不做饭了,我们去外面吃。”柳下溪抱住清荷的腰道。清荷不在家他试着自己动手做饭菜,才发觉这不是简单的事。手忙脚乱之后煮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吃。 “好吧。”邹清荷点头,偶尔这样浪费一次也不错,把这种行为取名为“浪漫”。 街上的行人很多。 邹、柳二人手牵着手慢慢地随着行人移动。清荷想不通柳大哥干嘛提着桔子出门…… 不观光不购物就这么走着,偶然交谈几句,一股宁静的温柔在寒夜里缠上心头。 邹清荷不肯进饭馆里吃,只选择路边的小吃摊。柳下溪也没强求,北京的小吃品种多很有特色嘛。 柳下溪带着清荷到了无人的小河边,坐了下来。一向喧华的北京城今晚特别安静。 邹清荷想吃桔子。 柳下溪夺了过来:“我来剥皮。” 柳大哥怎么这么反常啊。 柳下溪先把桔子捏了几下,掏出随身带的匕首,在顶端上挖了一个直径五厘米的圆孔,把里面的桔瓣小心地取出来,放在清荷的手上。 “这是?” 柳下溪露出神秘的笑容:“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不一会儿,清荷双手捧不下桔瓣了。柳下溪把圆圆的桔子皮一个个排列起来,变成了一个“荷”字。再把蜡烛插进去,一支支点燃。得意洋洋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元宵灯笼,纯手工制作。清荷元宵节快乐!” 邹清荷嘴里含着桔片,自己吃一片给柳下溪喂一片,心里跟吃了蜜蜂似的。笑着用肩撞击柳下溪的胳膊:“不挂灯笼是祭奠伟人啦,你弄这些小桔灯庆祝元宵节,思想品德不过关!” “我把祭奠埋在心里不行啊。”柳下溪笑道。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一进家门看到一张怨妇般的脸,两人不由得呆了呆。 “你不是说明天回来么?”柳下溪皱眉,这位总喜欢反客为主的三哥还真不懂“客气”与“礼貌”怎么写。 柳逐阳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想啊。” 邹清荷四处张望没看到孩子奇道:“三哥,你的新儿子呢?” “老子不带了!”柳逐阳凶巴巴地说粗口。 作者有话要说:本篇的番外到这里结束,下一篇是番外《母亲,柳三,新儿子》。 第67章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1 “跟齐宁的母亲吵架了?”柳下溪记得三哥打电话来时情绪高涨状态极佳。 柳逐阳双眼一翻,把头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你怎么知道我跟老太太吵架了?” “很简单,以你们一惯的相处方式如果是跟齐宁发生争执,你的脸上会留下争吵过后的证据。瞧你,皮光肉滑的一点青紫的痕迹也没有,以此推断你跟齐宁没闹意见。至于齐家第四名成员肯定没办法把你气成这样。算来算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跟齐宁的母亲不对盘。” 柳逐阳磨牙:“那老太太比你妈还难伺候,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她那宝贝儿子宝贝孙子老子还不稀罕哩。” “别急,慢慢说。”邹清荷端来热茶放在茶几上,坐在柳下溪旁边,柳下溪立即拿起了他的手,一个指头又一个指头的抚摸着。 看在柳逐阳的眼里特别的刺人……他们一定是故意的,柳逐阳恼火地想。 “齐宁那家伙把不住边儿,到了他家就把我给丢在一边自己不见人了。”柳逐阳一拳头砸在沙发上,幸好不是砸向玻璃茶几。 邹清荷觉得三哥现在是火药库一点就燃,希望齐哥快点出现。 “他一直没回家?肯定出任务了。”柳下溪对三哥要另眼相看了,想不到他会忍受了这么长的时间。 “出狗屎任务!他上班,早上七点出门晚上十点回家。”柳逐阳怒气冲冲道:“把我丢在家不管。你们都不知道我每天跟他妈混在一起多辛苦。老太太就一传统色彩的家庭主妇,除了唠叨柴米油盐都没话好说。不听她说吧,老太太就瞪着牛眼含着泪眨也不眨一下,被她这样看着任谁也呆不住一分钟。” 柳下溪听这话的时候正就着清荷的手喝了一口茶,立马全喷了。 柳逐阳看着没良心的兄弟,口气恶劣道:“齐宁长成这歪瓜劣枣的德性肯定是被老太太给耳虐的。”(此处全属于柳逐阳个人主观认知,事实上齐宁的成长完全受其父亲影响) “三哥,我觉得是你的错。”邹清荷公正廉明地道。 “得了吧,你们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怎么活过来的。” “那你就详细地说出来吧,我们会安慰你的。”柳下溪戏谑道。他认为三哥这人啊,纯属找抽的主。 (以下内容是以柳逐阳的视角进行描述的,将以第一人称叙说,我=柳逐阳。虽然柳逐阳不喜欢对别人说出自己的私事,不过他觉得没必要瞒着柳邹两人,最主要的是,他今晚特别想说,忍不住要说。这柳逐阳说话啊一急满口的北京土话儿。他的话带有浓烈的个人主观色彩与事实有极大的出入,请各位看官们仔细分辨文中的真伪)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觉得我他妈的是个好男人。 我喜欢齐宁,虽然这厮多数时令人看不顺眼,好在他不摔咧子。跟他真闹起来他会先拉了胯。这厮脸面儿忒厚心眼贼多,好在他少卖山音儿平时闲着没少逗牙签子,跟他相处还算愉快。他是练家子打起架来不跟我较真,这情我也承着有事也不往心里去。 说句良心话,我真他妈的是好情人,他让我一尺我给他留着一丈。我让着他的地方还少吗?心里有时还真不平衡,只怪这厮贼精倍儿假。 这些鬼话我先不说了。 那天晚上(指在清荷老家的最后一晚)齐宁说要我跟他回家。 我那无名火烧了起来结果跟他打了一架,这事你们也知道。 老实说吧我从来没想过去齐宁家瞧瞧,觉得那地儿肯定忒没意思。 果不然被我猜中了。 一到他家,我晕了菜。你们一定猜不到齐宁爸妈的家在哪儿。 你们猜着了没?猜不着?多猜猜吧。 近,他妈的近得要死。 平时见齐宁说话不爷们,我还以为他从那个山碴儿里跳出来的,实在没想过他家其实就在北京城的近郊。齐宁这贼子还总说来北京没地儿住非得跟我挤一屋。老实说我也不是不开面儿的一个人,跟我说实话有鬼啊。 嗯,还是有一点跟我想的一样,他家住在军区宿舍的。一幢小洋楼三层高,勤务员住一楼,二楼他爹妈住,齐宁一个人占了三楼整一层。 还没进屋呢,老太太颠着脚跑了出来,立马抱住了齐宁。“宁宁,你回来啦想死妈了。”你听听这话真不象老太太能说的。老太太那一个矮啊,又矮又瘦估计一米五都没有。头上盘着一个土得掉碴的发式,跟齐宁他老头子一点也不衬。想不到齐宁更疯把他妈给抱起来还特意转了几个圈。我瞧着觉得倍儿逗,也没客气,立即笑了。 “宁宁,他谁呀。”老太太看着我问,那双眼睛真大啊跟齐宁的眼珠子一点也不象。 “妈,他叫柳逐阳,我新儿子的新爸爸。”齐宁揽着老太太的瘦腰道,一边乘老太太不注意还对我挤眉弄眼的。 老太太很显然迷糊了,一双眼睛拚命地眨着,后来我才知道老太太眼睛习惯性抽筋。 我一直以为齐宁家的老太太一定是一个端庄娴淑老妇人,至少跟老四媳妇同一类型吧,结果完全猜错了。不能赖我,齐宁那家伙总是误导我,死也不肯讲清楚老太太是什么个性,总是卖弄神秘。 一进屋,我一看啊他家时髦得很,该有的东西一件也没见少。 这打击到我了,齐宁总一副小家子气,我还以为他家的环境不好,他这苦娃子过惯了苦日子才养成穷酸气。 “孩子呢,是个白胖小子吧。”邹清荷插嘴问。 真想抽他,干嘛要打断别人的话。 “想得美,那有什么白胖小子啊。黑黑的豆芽菜,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一根草。他那小身板儿宽幅只有小勇的一半。” “营养不良?”柳下溪多了一句嘴。 我看下溪啊,从小少年老成的好好一个人,自从跟邹清荷在一起之后越来越不沉稳了。可怜啊,被人牵着鼻子走,连性格都改变了还不自知,这人傻起来没话好形容(此处为心里话没说出口,不能说得罪了他们俩个以后没地方蹭饭了,大家知道就行)。 “不是营养不良,齐柳的消化系统诡异,别看他贼小吃得贼多。啊,对了忘记告诉你们,我儿子叫齐柳,今年三岁差两个月。” “齐柳?好名字啊。”邹清荷眨着眼睛道。这小子眼睛也贼大跟老太太有得一拼。实话说吧,我认为他的眼睛比老太太的要大要亮。难怪齐宁厚待这小子,估计这情份主要看在他的那双眼睛上。 “为什么不叫柳齐?你比齐宁年纪大。”柳下溪丢过来这么一句,差点让我动了拳头,就不能不提年龄么,年纪小了不起啊。 “不要说这个,三哥你继续往下说。”还好,邹清荷拧了下溪的胳膊一下止住了他继续往下胡说八道。 “妈,我儿子呢?”齐宁那个二百五一进门就问老太太。 老太太乐呵呵跑前跑后,又是端茶又是削水果的,齐宁不想让老太太累着连忙道:“妈,我来,您坐着就行了。” “不行不行,来了客人我得好好招待。”老太太削水果手法那个高啊,真历害比邹清荷削得还漂亮。 齐宁见我稳稳地坐着踢了我一脚小声道:“你是猪啊,让老人家动手动口也不吱一声。” 我大怒,刚要反驳,老太太突然来了一句:“小齐齐睡了。” 乐得我把嘴里的茶给喷了,溅了老太太一身。 齐宁把我的头压弯命令我给老太太道歉,我刚要说,老太太却伸手摸我的额头道:“这孩子肯定感冒了。” 我没力了,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恨不得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头谢罪。 谁知道这时老太太扯开了话题,从小小的感冒不注意引起了肺炎到病死了,又说起她年青的时候如何如何,又说齐宁小时候如何如何。说得不歇气儿,我真服了她。 连齐宁这小子也被念得脸色发青发红发白了,跟老太太说:“妈,我们先看小齐柳。”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把我一起拉去了。 “齐哥小时候的事肯定很有趣。”邹清荷又插嘴了。 “难道是光着屁股在泥里打滚?想不到他也有童年啊。”柳下溪夫唱夫随。 我觉得自己对这俩个没办法,他们算是夫夫同心其利断金的代表。 “错了,那小子从小假得要死,生了病也不吭声。从不在地上打滚也不尿床,标准的模范小孩子。”我得意地看着面前这两个找碴儿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齐宁的笑话干嘛要说给你们听。 “你一个人回来齐哥知道么?” “我才不管那个二百五,我决定跟他掰了。”我这话刚一落,突然觉得后背生起一股怨念极重的阴气,寒得我打了一个喷嚏。 “齐宁对他母亲坦白了你们的关系?”柳下溪不理会我的话继续问。 “我估计他没说,老太太也没问。她只喜欢自话自说,对别人的事缺斤少两。我俩表现得倍儿瓷,可以替对方养儿子的铁哥儿们,她肯定相信了。”操蛋,对着那样的老太太我还真说不出假话来,万一她问起来我肯定会实话实说。 第68章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2 齐宁开口闭口说:“逐阳,把我妈当成你自个儿的亲妈。”这为难死我了,我一出就没了亲妈怎么能把他妈当成自己的亲妈呢。 我们俩去看儿子,那小子睡在老太太的睡房里。 你们一定猜不到齐宁老爸是一个闷骚的男人,看不出齐老爷子有那种品味。那床大得吓人,比我家的床还要大上三分之一。样式忒土,肯定是民国的产物。床架子雕花还有彩色玻璃镶面,白色的纱帐下来是淡黄色的绸子被套,被套上面还镶了银边了绣上百鸟朝凤的图案。整间睡房带着旧社会时有钱人家闺女绣房的味道,连窗帘都是手工绣的花花草草。 我问齐宁:“老太太会绣东西啊。” 齐宁那家伙回答我说:“我妈才不老还不到五十哩。” 我问他,老太太多大了生下他这个宝贝儿子。 他说:“二十不到。” 算起来还真不能叫她老太太,她也不显老看上去顶多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我称她一声老太太是尊重她老人家嘛。” 齐宁拿我没办法只好随便我了,这家伙不地道伸手咯吱我,我一不小心撞到床了,好在床够结实居然没摇晃。但我却撞不过床胳膊当场撞痛了。让齐宁给我揉了揉,这家伙手势好揉起来蛮舒服的。我没留心脚下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了,突然发觉身子底下有东西软软的,吓了一跳连忙翻身接着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哭声。 我出冷汗了,没想到压着没见上面的儿子。 齐宁继续翻开小被子一看。 一黑皮小子四肢乱摇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还在楼下的老太太立即跟离了弦的箭,来得好快。 “怎么了怎么了。”她慌道。 对付小孩子我还是有信心的。 刚抱起了他,老太太就把孩子给抢了。 “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看,把孩子都给吓哭了。” 郁闷死我了,我又不是存心的。 齐宁还在一边贼笑,我偷偷地踩了他一脚,他痛得抱起脚跳了出来。我乐死了。 “你们说老太太怎么养了齐宁这么个不诚心的儿子?” “他只遗传了齐老爷子的基因。”柳下溪回答得非常肯定。 老太太也不会哄孩子,黑小子哭啊哭,几乎快断气了。细胳膊小腿儿还不停地乱动,老太太抱着真累。 “妈,还是让逐阳来抱吧。您抱久了胳膊会酸,儿子以后由逐阳养得让他早些习惯。” 这都是些什么话……我才不要当老妈子。 老太太也不乐意松手。幸好保姆上来了,孩子一到保姆手上很快就不哭了。 我跟齐宁走到后边,推了推他:“怎么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保姆?” “她先前在厨房准备饭菜。想不想去我房间看看?” “有什么好想的。”房间里难道还有花儿不成。不过,我也不想下楼呆在客厅里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相处。 齐宁的房间没什么好说的,干净得不象是人住的。 “怎么样比你的狗窝强吧。” “就一狗窝你还爱住。”听他说话就让人生气,我口气很硬地回答他,这小子给一点阳光特灿烂,他的嘴脸象一朵喇叭花。 齐宁关上了房门,屋里的椅子虽然多,我却爱坐在他床上,坐着舒服。 真没品味,雪白的床单一点色彩也没有。 齐宁挤过来挨着我身边坐下,我推了他一下,他不动。 不动我动。我挪,离他两个屁股的距离。 他挪过来。 我挪到床头了。 他还挤,我发怒了,用手撕他的脸。 他抱住了我的腰。 我们正要亲嘴儿,门被敲响了。 烦死人了。 “宁宁,有人找你。”老太太在外边叫。 大门口有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跟树桩似的站着。 他见齐宁行了一个军礼。 两人去一边嘀咕了。 老太太对着我笑。 我叫了她一声:“阿姨。” 她乐呵呵地笑起来,塞苹果给我:“吃,多吃一点,瞧你瘦的不成人形了。” 我抚着额头没话好说,吃几只苹果就能养肥的话,咱中国也就没瘦子了。 小黑皮没哭了,他会走路。保姆在他腰上系了根绳,绳头牵在老太太的手腕上。 我逗他,他装模作样不理我。 还是小勇儿可爱啊,我感慨不已。 他不让我抱,我偏要抱他。 他蹬脚踢我,劲儿真不小,老太太乐得嘴都合不上,一边还加油助威道:“齐齐真乖。” 我真要吐血了。抓着小黑皮就想打他的屁股。 “妈,我要上班去了,逐阳留下来陪你们。” “说什么得吃完饭才准走。”老太太不依,抓住儿子的胳膊就不让走,跟小勇的级别差不多。逗得我乐得向齐宁做鬼脸。 齐宁没办法,很明显他拧不过老太太。 老太太的热情我吃不消,她喜欢给人挟菜,恨不得满碟子都堆到你碗里。一餐饭下来,我冒热汗。家里有三名勤务员加一句保姆,菜做得不少。老太太偏心,儿子碗里的菜最多,其次是我的。挟过来的菜大部分都不是我爱吃的。 齐宁什么菜都能吃,估计是老太太的功劳。 临走的时候,齐宁把我拉到房间亲了我:“我妈寂寞,你陪陪她。” 依我看老太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寂寞。 “你叫什么?”老太太问。 “柳逐阳。”我回答,我记得齐宁跟她说过我的姓名,看来老太太的记忆力不好。 “姓柳啊?好姓。齐齐的大名就是一个柳字,很好听的姓。” 我忍。 “哪三个字?” “啊?”我要崩溃了。 “你的名字啊。”老太太很乐呵。说话不快不慢,喜欢盯着人看一边不停地眨眼,她老人家要是年轻一半的话,我会认为她在勾我。 我告诉了她,我的大名怎么写。 “阳阳啊,好记好听。”她自作主张给我起了一个小名。 我觉得跟老太太聊天还不如陪小黑皮玩。 我承认我也有缺点。 第一条就是讨厌迁就别人。 我不理老太太找小黑皮玩去了。 看着他爬上沙发找到了电视的遥控器一阵乱按。我抢了遥控器,小黑皮不乐意爬到我身上来跟我对抢。他短胳膊那抢得过我,嘴角一撇,我以为他要哭了想好法子对付他,谁知道他朝我吐了一口痰,气死我了。 老太太站在小黑皮一边跟他结成了帮派,批我。 小黑皮爬到我头上揪我的头发,老太太拧我的耳朵。 齐宁晚上回来我跟他抱怨,他还嘲笑我没大没小。 我就一夹心饼了。 恨不得咬他踢他。想着这是他家,我再次忍了。 对面沙发上的邹清荷跟柳下溪笑得滚成了一团。 我有些后悔跟他们说这些。 心里话果然不能跟别人说。 “你可以自己回来嘛,打辆面的就行了。”看着我要发脾气了,柳下溪才说了句人话。 我也想啊,不过我没钱了。 来的路上两人的飞机票是我买的,最后为了给老太太买礼物,我把身上的钱都给齐宁了。他一直对我哭穷,我能不给他么。 老太太跟小黑皮拖着不给我出门,而外边的人也进不去军属区,管制得非常严。 “那你今天又怎么回来的?”邹清荷问。 我昨晚翻了齐宁的口袋,找出了一点钱。今天我趁着老太太上厕所小黑皮睡懒觉的功夫从他们家跑了出来。没想到门卫不给我出大门,我最后躲进了采购车里逃了出来。虽然狼狈了点,技术含量还是挺足的。 想起这事我还是挺乐的。终于逃出来了,那个鬼地方再也不去了。 柳下溪家的大门突然被暴力踢开了。 “柳逐阳你这个王八蛋,你惹我妈哭了。”齐宁大声吼道。 (柳逐阳的回忆录到此结束) 一见齐宁出现,柳逐阳立即往楼梯处窜去。 齐宁脱下身上的袍子手一甩,袍子罩住了柳逐阳的头。 “你居然还跑!”齐宁拖住了柳逐阳的腰就往后拖。 一看形势不对,柳下溪拉着邹清荷闪过阻路的两人,直接奔回他们的卧室去了,很大力地关上了房门。 “门坏了。”邹清荷苦着脸。 “让齐宁出钱修好它。”柳下溪安慰道。 把柳逐阳按在沙发上,齐宁下重手打他的屁股:“不懂事的臭小子,我让你跑,看你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 “反对暴力,反对强权。”柳逐阳挣扎不了他的束缚,气死了。 “反对无效。” 邹清荷跟柳下溪悄悄地把房门开了一条缝,刚好看到齐宁的脸……居然带着笑。 妈呀,两人赶紧把门关紧。 “把这个给我签了。”齐宁停了手,把袍子揭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摊开递到柳逐阳面前。 柳逐阳窝在沙发上不肯动,很坚决地道:“不签!” “签了吧。有了这个我妈不会哭着闹着让我娶媳妇生儿子给她玩了。她很喜欢你啊,你不告而别她非常伤心。” 柳逐阳心一软……老太太人还是挺好的。 终于接过齐宁递给他的钢笔,也没看清上面写些什么就把自己的大名给签上了。   第69章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3 “签什么?”柳下溪从卧室冲出来,几个跳跃直达齐宁身边,还没等齐宁把那张纸收回口袋便一把抢过来。 “抢什么?难道我还会把你三哥给卖了?”齐宁抱臂冷笑:“柳下溪,想不到你的心思这么龌龊啊,居然以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啊?收养孩子的申请书……三哥没收养资格吧?”柳下溪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实没什么违法的字眼。 “齐柳的身世特殊,收养的条件没问题。”齐宁坐下用膝盖碰了碰柳逐阳的腿:“你讨厌小黑皮?” 柳逐阳刚点燃了一支香烟就被齐宁抢了灭熄,只好无可奈何地摆手,闷声地回答道:“不讨厌。”小黑皮嘛,有点调皮捣蛋精力过省,其实也蛮可爱的。表面上看起来有点装模作样真实的个性却很冲动,很合自己的脾气,尤其叫他小黑皮的时候他就会发狂。小孩子单纯,相处起来很有趣的,一天的时间很容易就混过去了。 邹清荷也下来了蹭到柳逐阳身边坐下:“那你为什么要逃跑呢?”不能理解三哥的想法啊,既然不讨厌小黑皮也不讨厌老太太,那为什么要逃跑? “没理由。”柳逐阳嘟起了嘴。才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不高兴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讨厌那里戒备森严的环境,不让他离开他,他偏偏要想尽法子离开,想把他关在笼子里?没门。 齐宁腰上有一个军用腰包,在柳下溪的注目下打开腰包翻起几本存折来,放在柳逐阳手里:“这是我工作以来存的钱,养家糊口用的。” 柳逐阳踢了他一脚,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拿起存折就要往齐宁脸上甩:“操蛋,什么意思?”大老爷们的最恨别人拿钱砸他,多伤自尊啊,有钱在他面前显摆装大爷,得了吧,他柳逐阳不吃这一套。 邹清荷眼明手快从他手里抢过来:“啧啧,有中、工、建、农四大行的存折啊。哇噢,钱不少哩。柳大哥,齐哥比你会赚钱。要不,我替你们俩管帐。” 柳下溪手长,越过长距离拧清荷的鼻子:“小财迷,见别人的钱也眼开啊。” 柳逐阳发出怪笑声,突然嘎然而止。 齐宁没预告地单膝跪在他面前,一副王子向公主求婚的标准姿态配上一副忒严肃再加一双忒含情脉脉的眼睛用一副忒温柔得快要滴水的口气说道:“逐阳,肉麻的话我不想说,碜人。我是认真想跟你过一辈子,不是心血来潮一夕贪欢。你对我有意见要打要骂,我们关起门来闹。我有缺点你也有缺点,我们都不要计较这些好不好。你也知道,我爸给我们出了难题:你能在两年内跟小黑皮好好相处就解除我们八年抗战,承认我们的关系,不会想法子拆散我们。这件事还在邹清荷的老家我就跟你报备过了,你自己也答应试一试。你现在临阵逃脱,刚好合了我爸的意。他还真看准了你没耐心、不长情、自私任性,不肯为情人忍耐不愿意自己受半点委屈。可是,逐阳啊,你要知道,任何一段感情不只有单一的你和我,也不可能永远保持纯粹的火热情深。我们得过日子,得学习许多东西得共度无数难关得相互扶持。我想要的是一辈子,跟你过一辈子。” 在场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这样的齐宁太陌生啦。 “看着我干什么?”柳逐阳的老脸泛红,受不了柳下溪跟邹清荷闪闪发光的眼珠子。 齐宁把双手搁在柳逐阳的膝上:“我妈没见你之前站在老爸那一边反对我们的。你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对你的印象改观了。你逃跑让她很伤心,认为自己的儿子没眼色看中的人是一个没担当的人。” 柳逐阳眼神四处飘荡,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老太太知道我们的事了?” 齐宁站起来硬把邹清荷挤开坐在柳逐阳旁边抱住他的头:“傻瓜,只有你这么单纯会小看了我妈。她活了半辈子的人会傻到以为你只是来做客的铁哥儿们。哪有客人来作客不住客房会跟自己儿子挤一床纯粹聊天?她是我爸的老婆,勾心斗角的事看多了才心灰意冷只愿意当家庭主妇照顾我爸一个人,现在连门也不想出。她喜欢你的单纯直白,不懂得花言巧语更不会察言观色。” “哼,我这是真性情真男人。”柳逐阳不依用力拧他的胳膊。 “是是是。”齐宁讨饶。 “齐宁,你把门修好了再走。”瞧着这对冤家马上和好了要出门回自己的家,柳下溪叫住了他们。 这种小事难不倒齐宁。找清荷要了工具箱,把客房的锁取下来换到大门上:“明天再弄,今晚将就一下。啊,对了,明天我妈会带着小黑皮来逐阳家,你们过来做客吧。” “啊?我要去。”清荷叫道。 柳下溪拍他有头:“你明天要上课了。” “只上半天。” “老太太要过来?”柳逐阳眨眼(无形之中学了老太太眨眼的频率,比以前快多了)。 “带小黑皮的保姆也会跟过来?”柳下溪问。 “嗯。你们还真指望逐阳能带好孩子啊。放心吧,有保姆跟着,不会累到逐阳的。”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三哥养儿子不会连累到清荷了:“啊,那堆东西你们带回家。”他指了指一堆小孩子用品,包括可以折叠的小孩子床。 齐宁满脸青色,不屑地瞧着柳下溪:“你们不懂养小孩!小黑皮不会睡这个,他跟保姆睡大床。保姆来了之后,可以连逐阳的三餐一起包,还有保姆也不是普通的保姆,她的身手很好必要时会保护逐阳的。小黑皮喜欢吃面食不能吃辣椒,清荷不要让他吃辣的食物,否则他会皮肤过敏的。” 等这两人离开,邹清荷对柳下溪道:“三哥的话不能信。” “呵呵,偏听偏信容易犯错误。” “老太太话多是故意刁难我的?”回到家柳逐阳准备来一个三堂会审,好好审问齐宁一番。 齐宁见久没人住的屋子里到处有尘,东西零乱地摆放着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边挽起袖子道:“瞧你这家够乱的,不行,得请人来收拾,不然我妈对你的印象分要下降。你别小心眼,我妈才没那么无聊,她见到你高兴才会话多,讨厌你就不会理你,当场会赶你出门。恭喜你得到我妈的印象分。” “哦。”柳逐阳得意地摆着头。 “我不跟你说我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怕你有想法。” 柳逐阳睨了他一眼:“那我还得感激你不成?” “别。您大人有大量没骂我就行。我妈喜欢不做作的人,她真的很喜欢。”齐宁拧起抹布要擦灰尘才发觉这是件非常艰巨的任务:“不弄了,请人来大扫除。” “这么晚了哪里去找清洁工啊。” “我去打电话叫人来。算了,今晚我们住下溪家去。” “怎么又来了?小声点,清荷刚睡着,他明天要上课得早起。”柳下溪头痛,他们自已爱闹不能影响别人嘛。 柳逐阳推开他:“别挡道,我累死了,睡觉睡觉。” 客房很干净,床单都是新换的,柳逐阳立即扑上去抱住被子不动了。 “又闹翻了?”柳下溪摇头。 “齐宁指挥下属大扫除。”柳逐阳打着呵欠:“出去的时候把灯给关了。” 邹清荷轻轻地带上房门,今天柳大哥比他还晚起哩。 他去书房拿书包经过客房的门……噫?客房的门开着,好象有人的样子。 呵呵,两只黑黑的圆脑袋并在一起。他们昨晚又来了? 到了学校他朝食堂走去,今天起晚了一点没有自己做早餐,打算去食堂吃。 “邹师兄!”几个认识的学弟跟他打招呼。 笑着点头打招呼。 一晃眼过了两年半,校园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总有一些新面孔出现。 “哇噢!”邹清荷来不及闪躲,有一重物突然窜上了他的背,压得他的腰肢差点当场报废。 “姚风!”他的眼睛湿润了。 “看到我用不着喜极而泣吧。”姚风揽着他的肩笑得意气风发。 邹清荷绝对不是旧友重逢而想落泪,是痛的啊。 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了,姚风变黑了结实了也好象长高了一点,再一看几个室友都在。 “我的腰扭了!”邹清荷扶着姚风的肩苦笑。 “啊?你变弱了,还是……腰变得脆弱了?”姚风闪着眼睛暧昧地取笑他。 邹清荷老脸一红:“胡说什么,才不是,是你变重了。你……变多了。”姚风消失很长一段时间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哈哈。你也一样,成熟稳重了。”姚风的双手变得非常粗糙,胡乱地捏着清荷的腰。他已经脱离了少年的青涩正式步入青年行列。 “昨天我们出去玩了,听说你来宿舍找过我们。”陈佳俊看不过眼拍开姚风的爪子:“不要借机欺负老邹。还以为你在老家没回来呢。你下午有课吗?大家一起吃午饭。” “好啊。”虽然清荷想看三哥的新儿子,不过,故友重逢似乎比那边更重要一些。 “就这么说定了。”几个人分开朝各自的系院走去。 第70章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4 “好香。”一定是清荷拿手的慢火炖牛骨头汤下面条,柳逐阳模糊的大脑突然想到了这个,人顿时清醒过来,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噜着嘴里生出津液来,不由得猛吞了几口口水。他记起昨晚没吃东西…… 柳逐阳继续抱着枕头蹭了蹭不想起床。 在齐家过了十来天非人道的日子,不能睡懒觉不能蹭床。每天被迫早起,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大睡特睡的。然而肚子饿了也是大事。他反过来又一想:可以吃了再睡嘛。 他爬起来披了外套一看:哟嗬,齐宁正蹲在房门口呼噜呼噜吸面条……那姿势跟工地的民工吃盒饭差不多。 柳逐阳伸出腿来踢他,齐宁跳开了,一脚踢空。 “你无不无聊啊。”柳逐阳再次猛吞口水。 “你的那份放在餐桌上了,你再不起来啊,等下溪回来就没你吃的份了。” “你不早叫我起床!”柳逐阳不满道。 齐宁美美地吃着面条一边冷哼道:“叫你起床?你肯定会跟我闹,今天我不想跟你打架。” 好吧,柳逐阳承认:没睡饱把他叫起床会有一些小小的怒火发作,齐宁没少挨打。 “啊!下溪又去外边跑步了?”说得对,昨晚他去厨房看过,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其实有的,他只需要把结了冻的牛骨头汤放在炉子里拧下煤气炉的开关,等汤沸了下一点面条就是现在齐宁碗里的成品。可惜柳三少对厨房了解不深,不知道结冻的汤可以煮沸食用)。 “好吃啊。”吞食了大碗面条连汤也不剩一滴,柳逐阳满足地舔着嘴:“好久没吃过清荷做的面条了,美味啊。你家保姆做的菜不行,太清淡了。” 齐宁敲了他一筷子:“面条是我下的。”他指了指柳家黑板上的留言板上面写着:柳大哥我上学去了,你自己把厨房的汤热了下面条吃。想吃饭就自己煮,冰柜里有直接可以吃的酱菜与熟食,需要热一下。 “吃饱了吧,换好出门的衣服,我们去市场补齐厨房里的用品。” 柳逐阳撇嘴,他不想动还打算睡一个回笼睡。“有必要么?” “得给我妈留下一个会过日子的好印象啊。我妈虽然不会做饭菜却喜欢参观别人家的厨房,认为一个家庭会不会过日子能从他家的厨房看得出来。” “你没吩咐你的手下买回来啊。”欺骗老太太会良心不安的。 “他们哪懂这个。去啦,别偷懒。” “没必要啦。等保姆来买也一样。”柳逐阳正舒服地回味着,唇齿生香哩:“汤还有没有?再来一碗。” “没了,本来就不多,他们没准备我们的份。” “啊。”柳逐阳不相信他,自己去了厨房汤煲里只有骨头了。 齐宁跟在柳逐阳后面,看到他往里面灌冷水,抓住他的手腕问:“你做什么?” “让你继续煲汤,我还要喝。” “我的佛爷,这种事……”齐宁眼珠一转:“行行行,我来。瞧你笨手笨脚的。你去看看冰柜有些什么。” 柳逐阳难得听话地打开冰柜:“哟,好满。”什么都有,水果,蔬菜,肉食等等分类搁得好好的跟开放式货库一样。还有一些碟子装着切好的直接可以食用的牛肉干……“齐宁,我们不用去市场了,直接把这里的东西搬过去就行了。” 齐宁伸过头来一看,笑道:“逐阳,你真聪明。不如这样,我们把他家厨房可以搬走的东西直接搬过去,来一个乾坤大挪移。” 柳逐阳鼓掌。 他们俩人是绝对的行动派。 自己家的门进不去,柳下溪拍自己的头忘记了这件事,齐宁昨晚把门锁给换了。 客房很少上锁,钥匙丢在卧室里的。 幸好自己有开锁的绝活。 “过份,吃了东西连碗筷也不收拾随便搁在餐桌上。”柳下溪有些恼火地想:“这两人真不是东西懒得要死,肯定把我的早餐给吃了。” 他先去卫浴间冲了一个澡再倒了杯水喝了。 走进厨房……整个人呆住了:厨房居然被人打劫了!空的……打开冰柜,空的! “齐宁!你们俩个给我记住!”难得发火的柳下溪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咆哮道。 齐宁的记忆特别好。 他居然在这儿再现了柳下溪家厨房的原貌,甚至,所有东西都摆放一置(柳逐阳家的厨房格局跟柳下溪家的差不多)。不动手的柳逐阳拍着掌给予他高度的精神鼓励。 呵呵,居然忙出了一身汗,齐宁幸福地让柳逐阳给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有人冲进了他家。 两人一看,苦主找上门了。 “你们搞什么鬼?”柳下溪咬牙切齿地道。 “坐,请坐。”齐宁笑道:“别急别上火,先借用一下明天就还给你们。您宽宏大量帮我们这一次,只要平安地度过难关,小弟我感激涕零一定会重重地报答的。” “我是你哥,借用一下会死啊。你跟清荷躲过老爷子的刁难还不是齐宁分了他的心。要知恩投报啊,弟弟。” 柳下溪晕菜,从来没见过这种强词夺理的人。 “一定是饿了。”齐宁把洗好的水果献上,带着少有的讨好人的口气道:“先吃点东西压一压饥火,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计较太多吧。” “遇到你就没好事。”柳下溪气呼呼道。 “怎么能这样说呢,撇开你跟逐阳是亲兄弟,跟我是也好朋友啊。就算咱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普通的邻居这点小忙也该帮的。”齐宁一边说一边对柳逐阳使眼色。 柳逐阳聪明了这一回抓着柳下溪的胳膊道:“走,我请你上馆子。” 柳下溪泄气了,跟他们讲不清道理……他上下一打量三哥家,大吃了一惊……这个家怎么突然变得亮晶晶……太炫目了……完全变样了,那种狗窝居然变得干净、整洁……他恶毒地想:你们装吧,都当别人是傻子,小心弄巧成拙。要知道凤凰变不成鸡,鸡也变不成凤凰。进不了厨房的三哥难道还能妙手生花做出一顿大餐来? 柳逐阳笑嘻嘻地带着柳下溪出门了:“我们兄弟还没单独进过馆子呢。” “三哥,你没必要跟着齐宁的步子走。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你是什么个性跟齐母相处的几天对方肯定都知道了,装门面有什么意思。” 柳逐阳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老六,你太天真了。” “啊?!” “我做这些事,单纯地只想讨老太太欢心,只要我真心肯做,她感受到了就会开心。” 难得见三哥这么一本正经说这番话,柳下溪有点惊到了。 “有些事不说出来我以为就算其他人不明白你也应该懂的。” 柳下溪沉默了,他懂的。 “我逃避过也做过许多不负责任的事。现在我没地方可逃了,逃避最后伤到的是齐宁。他跟我在一起,失去的东西会很多。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他失去父母的理解。” 真不象三哥会说的话啊。 “……不管你跟齐宁能走多远,至少这一刻你们是真心相对的。”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看着三哥的笑脸觉得此刻的他灿若春花……别人的爱情故事果然难以理解。 柳下溪接到清荷打过他的电话,告诉他今天会晚一些回家,姚风回学校了,他们得聚一聚。 “老太太什么时候到?”清荷问。柳下溪按住电话问柳逐阳:“老太太什么时候到?” 柳逐阳摇头:“齐宁没说具体的时间。” “你们把厨房搬走了,我们今晚去你家蹭饭。”柳下溪威胁他的三哥。 “其实找借口看看老太太跟小黑皮吧。”柳逐阳了然地撇嘴。 柳下溪让清荷回家直接到三哥家去。 柳下溪觉得等待的时间有点难熬,不停地看表。再转过头看着三哥枕着齐宁的大腿假寐,齐宁在翻一本杂志。 “你不紧张?”柳下溪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紧张的?”齐宁反问,自己的妈妈来窜门子,又不是首长巡查有什么好紧张的。这柳下溪也太怪了点吧,他一个外人穷紧张些什么? “去清荷老家过年,我挺紧张的。”柳下溪叹气。 “啊?看不出来你会紧张。”齐宁放下杂志捂住了柳逐阳的耳朵。他这行为让半睡半醒的柳逐阳打起精神尖着耳朵想听…… “怎么会不紧张。” “难怪你几乎不说话……原来是紧张,我看走眼了。你也善长玩心理游戏,你认为一位普通的母亲干涉儿女们的感情生活出发点是什么?” 这种问题柳下溪没深入思考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以母亲的标准来衡量、评估对方能不能给自己儿女幸福的婚姻生活。”他认为母亲或者长辈干涉后代的婚姻其出发点就在这里,至少他的母亲是这样的。 “错了。害怕自己的儿女被人骗财骗色。这句话是我妈对我说的。”齐宁笑了:“我说的是感情不是婚姻,这两者有区别。” “骗财骗色?”柳下溪哑口无言。 “我妈见了逐阳知道他比我长得帅,是我骗了他的色。她放了一半心,另一半需要来这里求证看他是不是骗我的钱。”齐宁笑道。 柳下溪大笑:“老太太是怪人,不在乎三哥是男性却在乎这种事。” “我妈没见逐阳之前当然激烈地反对啊。一见到他印象之后改变了想法,认为是我骗了老实的逐阳,对他内疚着哩。拼命对逐阳好,逐阳居然不领情。” “我,我哪有不领情!”柳逐阳反驳道。 “你领情啊,才怪哩。你不是一直嫌她话多么嫌她烦人么?她也会紧张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更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彼此陌生人嘛,要拉近距离也不容易。” 第71章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5 “老太太跟你说的?”柳下溪摸着自己的鼻子,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母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见过齐老爷子之后深知他们家学渊源,在这样的环境出了这样一位女性还真不容易哦。 “这是我揣摩出来的。连你都会紧张,我想我妈也一样。”齐宁在他们面前一点也不会谦虚的。 柳下溪耸肩,心里很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开明的母亲啊。自己的生母算是一位另类的母亲了却也想尽法子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父母不可能不关注子女人生大事的,齐宁的话可信度不高。 “你爸听你妈的话吗?”柳下溪问。 “家里的事听我妈的,家外的事她从不过问。只要过了我妈这一关,我爸不得不承认逐阳是我们齐家的人。” “这样啊。三哥,你要自己立场坚定,有应付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 柳逐阳翻了一个身,拧着齐宁最嫩的大腿内侧的肌肉。 齐宁打了一个哆嗦却没制止他捣蛋的行动。 柳下溪不小心看到了,有点佩服齐宁的忍劲儿。 齐宁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妈他们快到了小区。我去接她,逐阳你跟我下去吧。” 柳逐阳立即窜进卫浴间,在镜子面前晃了晃,仔细确定自己的外观并没有失礼于人的地方这才走出来,意气风发地道:“我们走。” 三哥怎么可以称呼齐母为老太太!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多么娇小玲珑的妇人啊。矮小(据柳下溪目测齐母的身高达到了一米五)却体态匀称,穿着厚厚的冬装却不显得臃肿。她的肤色白晳,眉毛弯弯色泽较淡,眼睛在小小的脸蛋上不成比例的大,嘴唇红润类似古代仕女的樱桃小嘴。她服装很有特色,肩上披了条宽幅华丽围巾,上衣是白底绸面上手绣的墨竹,款式带有民国特色盘儿领与布钮扣。墨似裤子也是绸缎的,穿在她身上很轻盈裤脚处绣了艳丽的花纹。脚下一双深紫的棉布鞋,鞋面绣了黑色的兰花。全身上下有种闲雅的古典韵味儿,真怀疑她如何能生出齐宁这种浊俗红尘的儿子。 虽然有了齐宁这么大的儿子,眼角的皱纹居然不明显,脸上涂了淡淡的胭脂吧,有些轻红。 “你是?”她推开儿子伸过来的手臂,手朝柳逐阳伸去,脸却望着柳下溪。 “阿姨您好,我是柳下溪。” “阳阳的六弟。”齐宁笑道:“妈,小黑皮呢?” 齐母不满地朝儿子嘟嘴:“齐齐讨厌别人叫他小黑皮,躲在车里不肯出来。” “老太太,这么冷的天干嘛出门啊。”柳逐阳有些不情愿地把手肘子递过她,让她抓着。 “阳阳,你哦。不听话。”老太太的声音软绵绵的,非常好听。 柳逐阳脸色一僵,颇为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太,我这边还有工作哩。” “多等一天就不行吗?”她眨着眼睛,那里面溢出了一层水雾。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柳逐阳认命地躬下身把头压下来,老太太另一只手立即不客气地拧他的耳朵,使劲地拧,柳逐阳的耳朵立即红了。 柳下溪一窒想笑想大笑。他终于见到老太太无敌的眨眼神功了,难怪三哥要落荒而逃的。他无视三哥求助的眼神,跟在齐宁后边去见抓着车门不肯下来的齐柳。 “齐齐,乖,来爸爸这里。”齐宁极温柔敦厚地对着不肯下车全身黑不溜灰的小孩子道。 齐柳的肤色很深,黄褐色。偏偏给他穿着黑色的皮袄黑色的小皮裤黑色的皮鞋,再背着黑色的小挎包。 虽然是小孩子五官还蛮深的,眨着一双黑色的眼睛戒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不动,坚决不动! “别管他,我们走。”老太太温柔地笑着,拍了拍柳逐阳的脑袋算是放过了对他的惩罚。 齐宁果然不理小齐柳了,他协助保姆与勤务兵搬行李。 一行人朝柳逐阳家走去。 柳下溪没动,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孩。 齐柳嘴一撇,突然松手了。 柳下溪以为他会哭。 谁知道这小屁孩居然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坐回车里去了。 “嗨,小黑皮。”柳下溪走到车门前,手撑在车架上对他唤道。 “哼!”再次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他居然扭过脸去用后脑对准了柳下溪。 “阳阳,你自己买的房子?”老太太进了屋,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上下下打量着房间,然后进了厨房,满意地点头,一边拍着他的背:“好孩子,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大哥送的。”柳逐阳老实地回答。 齐宁笑了,扶着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妈,您别拿出首长视查的势头吓唬阳阳。您没看到他被吓到了吗?” 老太太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柳逐阳只好挨着她坐下,浑身不自在啊,好想抽支烟……。 “阳阳怕我?为什么呀。”老太太弯着眼睛笑道。 柳逐阳怒瞪着齐宁,这一刻真想找地洞钻进去。 “宁宁,你去找齐齐,顺便带他们下去熟悉一下环境。我跟阳阳有话说。”老太太温柔道。 齐宁一怔,想不到母亲会支开自己。 “把门关上。”老太太温和地看着柳逐阳,让他很不自在。 柳逐阳关上了门,注意到有一名勤务员自动站在走廊里。他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老太太要跟他说些什么。 “阳阳不会做菜吧。”老太太开口了。 柳逐阳倒茶的手抖了一下,水滴在茶几上了:“不会。” “厨房是临时弄成这个样子的吧。” “是的。”他垂下了头。 “房间也是临时打扫的吧。” 柳逐阳觉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说不出话来。 “宁宁这孩子,一直都很听话的。” 那是假相。柳逐阳在心里呐喊。 “被女方突然退婚了,宁宁心里很难过自暴自弃了。那门亲事是他爸安排的,我看得出他不满意。他爸一心为他设想,宁宁的心里不高兴,却又不能反驳他爸爸。他长这么大没有忤逆过他爸哩。想来是青春期的逆反吧。你是好孩子,跟他是朋友吧,他找你来帮忙假装你们是情侣,故意为难他爸的是不是?” “啊?!”柳逐阳张大了眼睛,老太太您想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安抚地拍着柳逐阳的手背:“放心吧,我站在你们这边,帮你们一起作戏骗他爸爸。是爸爸过份了,我不帮他帮宁宁。” “老太太。” “不用感激我,宁宁是我宝贝儿子,我也不愿意见他受委屈,那怕是他爸爸让他委屈也不行的。这一次就让爸爸好好反省一下。我看得出你是懂事的孩子,放心啦,这事只有我们俩人知道对谁也不说。来,击掌。” “老太太!我跟齐宁真的在一起。” 老太太咯咯地笑了:“怎么可能嘛,你还不肯说实话。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们合伙在骗我,宁宁还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想不到我早就洞察了。我看过这方面的书了,走上同性恋道路的人有先天性与境遇性两种。不少人因为家庭环境的问题造成的,我们家除了爸爸有点专制之外不可能让宁宁走上这条道路的。而你,爸爸也调查过,知道你以前艳遇不断。阳阳,你不用紧张,我们俩个明白就行了。” “……不介意我抽支烟吧。”柳逐阳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点颓废。 “抽吧。”老太太心情很好。 柳逐阳吸着香烟半天没说话。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了。 “我跟齐宁来真的,您会反对吗?” 老太太眯上了眼睛:“肯定会反对。” “为什么?” “没有理由,就是会反对。”老太太认真地回答。 “齐老爷子说得更难听。我家的老爷子,误会我跟齐宁的时候把齐宁打了一顿。后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他们反而没办法了。您会怎么做?” 老太太搁在膝上的双手使劲地揉着裤子:“不是开玩笑的?” “不是。”柳逐阳勇敢地回答。 “那么,他爸爸会把宁宁调到国外去,让你们几年不见面,再让人勾引你背叛宁宁。你们的感情再深也经不起波折。” 柳逐阳笑了,笑得非常轻佻:“你们齐家的人跟我们姓柳的不一样,喜欢玩阴的。不过没关系,来吧,把你们的手段使出来。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勾引我神魂颠倒。这辈子,我也玩够了。还真怕今后的生活过于平淡哩。我们来打赌吧,赌我跟齐宁谁先背叛谁。我向您保证,只要他背叛我,我就离开他。” “是吗?你这么有信心?” “勾引我?男人吗?比我长得好的有多少?女人吗?漂亮的我见多了。您只管下套儿,看我上不上钩。老实说,您这个样子我还能习惯。以前啊,我还真怕惹您伤心。”柳逐阳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听说你生母早就过世,你跟继母相处得不好。敏感而多情的孩子总容易受到伤害啊。可是,我不能同情你。” 柳逐阳脸色变得阴沉:“我不需要您同情。别把您的那一套思想罩在我头上,我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不想要沉重的爱情。所以,请您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家。” “傻瓜逐阳,你怎么经不起几句话的挑拨呢。”门突然开了,齐宁立在门边,他耳朵塞着耳塞,有些无奈地看着室内的两个人,笔直地走到柳逐阳身边搂住了他。“妈,我要跟柳逐阳在一起,你们反对也没用。这件事我跟爸有过协定,你们逼我的话,我退出军队让逐阳养我。” “你疯了!”老太太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72章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6 “妈,你希望我疯么?”齐宁苦笑,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话重了一些,不该用这种口气跟自己的妈说话。长这么大还没让母亲如此难过,母亲对他一直过份溺爱,仗着这份母爱他总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母亲都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他跟逐阳的事最希望得到母亲的承认,也以为会顺利地得到母亲的承认。 老太太双眼含着的泪珠子终于落下来了,猛地站起身来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宁宁,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太伤我的心了。” 这一巴掌让柳逐阳有些懵了……老太太的手可真快,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破坏了这对母子和谐的关系。烦人,真烦人。 “妈,站在我们这边吧不要反对好不好?妈,求您了。”齐宁抱住了母亲哑着声音道:“遇到逐阳我就疯了。我离不开他啊,妈,你就让我疯这一回吧。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产生了爱意。忍不住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舍不得外人说他一丁点儿不好。跟他呆在一起就很开心,这种情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我疯了也是您的儿子啊。妈,求您了。” 老太太下意识地拍着儿子的肩膀,心里有些茫然。泪珠不能成线,终于停止往下坠落。这样低声下气的儿子不是她所熟悉的儿子……她看着柳逐阳(对方没看她,正盯着烟灰缸猛瞅),一位俊俏而时髦的男人,非常陌生又有点熟悉,脸上总带着一丝不耐烦与隐忍,有时又非常好玩。在她认识的青年中,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位不拘谨不刻意讨好不畏惧她的身份(她丈夫的身份高连带周围的人也非常尊重她)。分析他脸上的表情,猜测他内心的想法,故意在他耳边唠叨,故意挟他不喜欢的菜堆满他的碗,看着他苦着脸不得不吃的时候她很开心。相处的数日里跟齐齐一起欺负他,这让她很开心。也让她感觉非常奇妙,很想有这样的儿子给她每天欺负着。身为母亲,自己的亲儿子宁宁太滑了,让她没有当母亲的自豪感。 她在胡思乱想,儿子突然在她耳边轻轻道:“妈,你不是很喜欢逐阳么?” 是喜欢他的。可是压根儿没想过他来做男媳妇。 齐宁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母亲,回头看到柳逐阳皱着眉头又要掏烟,按住他的手低语道:“你什么都别说由我来。别烦恼,该来的事情躲不过,我们面对吧。” 柳逐阳恼火地瞪着他想发脾气,眼角瞄到老太太还在看他。更加郁闷了,起身要离开却被齐宁抱住了腰拖住了。 齐宁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认真地对母亲道:“妈,您逼我们,把我们逼到绝境,就算到最后我们妥协了,按您的意愿生活下去。我顺着您的心意打着在对您百依百顺的孝旗,压抑着自己的个性与愿望苦闷过着不快乐不幸福的日子,这就是您将要的结果吗?” 老太太沉默了,儿子的话这么毒她不习惯。 柳逐阳想说话被齐宁捂住了嘴,齐宁盯着母亲的脸道:“我对您不断地妥协退让,体贴您的用心良苦。那么,我齐宁的人格又在哪里?我将把忍让当成习惯,永远妥协着。这样的我还是您能骄傲的儿子吗?妈,您逼我们,也许我们都不会疯,却没有勇气再争取自己的幸福。我不要这样盲从地孝顺着您。我幸福才是对您期望的回报。我不快乐,您会快乐吗?您喜欢有一个嘴里说一套,心里却埋怨你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儿子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打了一个冷噤,无法想象一个整天埋怨着自己的儿子。说道理儿子总是一套一套的,自从儿子长大成人她就没说赢过他,只好带着吃力的表情反驳道。 “那么,您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老太太很无奈,现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逐阳掰开齐宁的手,嘴巴终于得到自由了:“老太太,您到底有什么不满的,齐宁跟我在一起难道就不是男人了么?想要孙子的话现在不是有小黑皮了。难道你也虚伪地认为不是齐家的血就不算自己的孙子?” 逐阳这话挺毒的,齐宁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有攻击力的话来…… 老太太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 僵局无法打开,三个人都沉默了。 柳下溪怎么还不上来?齐宁从来没这么热切地期盼柳下溪的身影。 可惜柳下溪听不到他的心声。 逗着小黑皮玩儿,可惜这孩子立场坚定绝不受他诱惑。 “别扭小子。”柳下溪丢下这四个字,只得灰溜溜地摸着鼻子承认自己没孩子缘。 柳下溪是聪明人,他不认为三哥跟齐宁的事那么容易皆大欢喜。齐母来三哥的家,他们之间需要把话摊开来说。保姆与勤务员下来,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三哥应该顶得住压力吧,他们就走到这一步了。柳下溪有点担心,在楼梯口徘徊了一阵。保姆抱着小黑皮过来见他挡道了,礼貌道:“您不上去吗?” 时间走得真慢,可以清晰地听到墙上的挂钟发出嘀嘀哒哒的声音。 老太太最先顶不住这份让人窒息的静默。 她动了动嘴唇,看着紧挨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人家的儿子。性格虽异却都是倔强的。他们不愿意分开做母亲的该怎么办?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要给她一帆风顺的人生增加这样的难题啊? 她想了又想,太苦恼了,实在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 “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儿子,心里怀着小小的期待,希望儿子会笑着跟她说:这一切都是开玩笑。当然,到现在她也知道这不可能了。丈夫跟她说起儿子现在跟一男的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自动把这件事当成了儿子反抗父亲的恶作剧,不愿意联想到这事是真实的。她是一位母亲,好母亲,也自认为聪明而有智慧的时代女性。有些领域她不懂,也不想弄懂。她没有太深的求知欲望,她想要的无非就是家人的平安幸福吧。 “是的。妈,我不会放开他的手,谁反对也没用。”齐宁握紧柳逐阳的手,举在母亲面前。这是两个男人的十指相缠……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爸拿你们没办法,我也找不出好办法反对你们。”她的人生有一个天平,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丈夫,她不能只拥有丈夫而失去儿子。儿子虽然跟男人好上了,儿子还是她的儿子啊。儿子是她生的,这孩子是什么性格她比别人更清楚。就算他们夫妇反对,儿子也选择了不妥协。如果有人需要在这件事上退让,为了家庭的安康为了儿子今后的幸福,能退让的只有她了。她跟有地位的丈夫不同,不怕丢面子不怕前后矛盾也不怕失言而肥。 “妈。您真好。”齐宁放开柳逐阳紧紧地拥住了母亲。 柳逐阳觉得心里堵得慌,眼睛有些酸。 老太太推开儿子,嗔道:“先前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妈多少句。”她张开手臂:“阳阳过来,让妈好好抱抱。” 柳逐阳张了几次嘴“妈”这个字叫不出来。齐宁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 “不准欺负阳阳,从现在起他也是我的儿子。”老太太敲打儿子的胳膊。 柳逐阳毫无预警地把老太太抱起来:“谢谢您。” “喂,阳阳,不准非礼妈妈。”齐宁大笑。感觉有点鼻塞,难得他感冒了? “死孩子!”老太太笑骂道。 柳逐阳把老太太小心地放在沙发上,然后跳起脚来追打齐宁:“不准叫我阳阳。” “偏要叫。”齐宁躲躲躲躲闪闪闪,一会儿躲在母亲的背后,一会儿闪到柳逐阳的后边。 原来他们在一起这么快乐啊。老太太有些明白了,一向稳重的儿子近些日子来突然多了一股陌生的孩子气,是无法掩饰住快乐的心情吧。 “好好好,以后不叫阳阳了,叫你新儿子吧。” “新儿子?”齐、柳两人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老太太给人起名字的方式还真别具一格啊。 “刚新鲜出笼的儿子,简称新儿子。”老太太得意道。 “这小子呢?”柳下溪把小黑皮推进屋来,带着笑问老太太。 “是他们的新儿子。” “新鲜出笼的小黑皮。”柳逐阳大笑。 小黑皮不理睬柳逐阳。 柳逐阳从保姆手里拿过一支棒棒糖:“来,小黑皮,叫一声爸爸,给你糖吃。” 小黑皮喜欢棒棒糖,可他是有志气的孩子,别过脸去,只留下余光瞄着棒棒糖的动向。 柳下溪从三哥手里抢了糖塞在小黑皮手上:“‘happy’是英文词汇来的,解释成中文的话有:开心,快乐与高兴的词义。柳爸的意思是你能带来快乐也希望你永远开心。前面加了一个小字嘛,那是因为你年龄还小。” “真的吗?”小黑皮吸着棒棒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子里的大人们。面前这个和善的叔叔说的话他不懂,他好象在说叫他小黑皮不是嘲笑他皮肤黑…… “你不信?可以问奶奶‘happy’的中文意思是什么。”柳下溪笑道。 “老太太,我跟齐宁说好了,小黑皮在齐家叫他齐柳,在我这儿叫他柳齐。” 除了他跟齐宁还有什么也不懂的小黑皮,其余的人面部突然石化。   第73章 番外 母亲,柳三,新儿子-07 柳下溪目送三哥领着老太太出门逛街,后面跟了一长串人……保姆、小孩还有几名等同于保镖的勤务员。柳下溪不由得摇头,对三哥而言出门逛街还不如缩在家里发呆。 出门的时候柳逐阳那脸色臭得跟青苔似的。而他身边的老太太一副乐死了的表情,看得出她就爱跟新儿子拧着,最喜欢强迫他做不高兴做的事。 柳下溪幸灾乐祸地想:谁叫你拐跑了老太太的儿子。 过了母亲那一关,齐宁松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不动了。 “你怎么不去?”柳下溪难得跟他这么悠闲聊天。 “我去做夹心饼啊。”齐宁伸出右臂枕在头下,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得柳下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齐宁这男人正朝白痴的大道努力前进着。 “柳下溪,你说我妈怎么会发觉厨房有问题?连室内大扫除也被她看出来了。她本来不是这么精明的人啊。” “算了吧,难得你有糊涂的时候。说穿了很简单,稍留点心就看出来了。你把我家的厨房能搬动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问题来。却有不少漏洞,其中镶在灶面上的炉子由于没生过火太新了,墙面啊,玻璃窗啊,抽油烟机啊等等地方都有可以看得出来。至于室内大扫除……你闻一下空气里还留有洁净剂的味道。” “原来搬得不够彻底!”齐宁反省。 “哈哈。”柳下溪干笑:“你还不如直接带阿姨去我家,告诉她那是的三哥家。” “算了,做人也不能太过份。”齐宁随意地挥了挥左手。 柳下溪冷笑,这家伙还不够过份?把清荷精心挑选的食物全部搬过来,一点也不剩……真想狠揍他一顿。 “齐宁,你早就料到阿姨不反对吗?”柳下溪突然问。 齐宁嘴角一弯扯出一个弧度来慢慢地笑意荡漾开了:“怎么可能料得到。柳下溪,其实我也很紧张。” “啊?!”柳下溪不以为然。齐宁会紧张?他不相信。 “我不紧张我妈会反对,这事迟早能解决,我一定可以说服她站在我这边。我却害怕你三哥会因为她的反对而离开我。逐阳他一旦下了决心要离开我,就会毫不留情,我可不想做第二个楼歌。” 柳下溪耸肩:“得了,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三哥完全被你绕着走的,怎么会逃得出你的手掌心。有本事就绕他一辈子,别在我这儿讨同情票。同情票嘛,要给也只会给三哥不会给你。” “你看错我了。我一平凡小人物,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齐宁翻身坐起:“邹清荷同学什么时候回来?” 柳下溪“他要跟老同学聚餐。” “真可惜,我还指望今天正餐能由他掌厨。” “别想奴役我家的清荷。” “男子汉心胸要宽大。” “宽大到给你无条件奴役?去健身房运动一下。”柳下溪站了起来,今天怎么也得教训这个小人一番。 “今天不行。”齐宁摆手:“我要保留体力,等逐阳逛街回来肯定要跟我闹摔跤。下次吧,我们要较量多的是时间,这一段日子我都会留在北京。啊,我家的存折呢?”难道还留在下溪家里的沙发上? “谁会要啊。”柳下溪嗤鼻:“清荷帮你们收好了,要不,我现在给你拿过来。” 齐宁主动忽略他语调里的冷嘲:“我跟逐阳商量了一下,取出一部分的钱改善酒吧的经营,剩下的钱打算交给邹清荷进行投资。” 柳下溪摇头:“我不赞成。” “他有经商的天份。有了第一桶金比较容易拓展自己的事业。” “我希望清荷靠自己的努力赚取第一桶金。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踏踏实实,不虚华,不好高骛远。” “随便你。”齐宁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柳下溪没有经济目光……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有一个朋友调到公安系统了。” “怎么了?”柳下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齐宁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近几年文物走私活跃起来,有不少大盗掘古墓葬、倒卖、走私文物,有团伙从内地盗墓分子或者文物贩子手中低价大量购进青铜文物,然后高价走私倒卖到香港、澳门地区。除部分文物由国内公司收购回来以外,大部分流失到日本、英国、美国等国家和地区。甚至出现了一些在文革时期失踪的国家一级珍贵古文物。唉,我国刑法对倒卖文物罪量刑畸轻,最终定罪量刑是根据文物的真假和级别来判定的。这中间有许多技术性的误差等等因素没有很好的制止文物走私反而越来越猖獗。” “……” “在他那里我发现了一张相片,其中一个人有点面熟。你猜是谁?”齐宁 柳下溪想了想,跟走私有关的人……“香港的彭亦文?” 齐宁眼睛一亮:“你认为他有份走私?不相片里的人不是他,是邹清荷的室友姚风。” “姚风?他走私?不可能。” “具体情况怎么样,我那朋友没跟我明讲。你让清荷看着一点他室友,别走上歪路了。” “阳阳。你说选哪一块面料更好?”老太太精打细选,每一块布料都摸一摸揉一揉……光看布料就足足花了三小时。 柳逐阳真不想跟着老太太走了。 这世上妈不好认,儿子也不好当哩。 出门之前齐宁拉他到卧室里,要他无论如何忍过今天。只要把老太太开开心心哄回家了,从此以后齐宁把床上的话事权无条件让给他。就冲着这个今天拼了!出门的时候他柳逐阳故意垮着脸摆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鬼样子,其实心里却高兴得想跳起来。无论如何都要让着老太太,应该不难吧…… 忍忍忍忍忍忍我忍 他一路上都抱着小黑皮,此刻真没什么力气了强扯出一丝笑容回答老太太道:“老太太,您自己喜欢就行。” “我喜欢没用啊。”老太太眨着眼睛笑道:“我给你们挑的,得你喜欢才行。你们父子三人从里到外的,还春夏秋冬四季的……啊,床上的枕套、被套、窗帘布……算一算,要的布料真不少,今天有空全部买齐吧,我难得出一次门哩。你看这种料子做外套很好的,摸一下,够厚够软穿在身上又不起皱,一定好看又舒服。你想要什么颜色?” 给我们做的!老太太您……柳逐阳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只挂念着那种事不由得脸色泛红,有些结巴地道:“老,老,老太太,您…您太……客气…了。” “阳阳怎么突然变傻了。”老太太呵呵地笑了起来:“齐齐睡着了吧。你让秀英抱吧。” “我还行,小黑皮不重,先抱着吧。”小黑皮靠着他的肩睡得香香甜甜的,不忍心惊动他。 “宁宁没你这么好的耐心。”老太太把布料扯开了一些披着父子身上,上下比划了一下很满意效果:“有点浅黄,衬花底可能不如纯白的好……”她自言自语道。 柳逐阳心里突然一凉……他想起了老太太热爱复古的个人嗜好!连忙道:“我不用了,您挑自个儿的就好了。” “反正我在家也没事,给你们做衣服好了。”老太太很喜欢手上的布料,怎么揉都不起皱。做成西装还是风衣呢? “老太太,您会做衣服啊?”柳逐阳诧异地打量着她,以为她只会绣花哩。 老太太笑道:“当然会啊。” 柳逐阳瞧着老太太热心劲儿心里叫苦连天,他受不了老太太的品味,过了度的精致只能说是乱品,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柳逐阳的审美观点:衣服讲究搭配,从颜色到款式需要精心处理。可以花团锦簇,但要花得精致带有雅趣,体现个人特色。 等老太太挑好所有的布料,傍晚也就降临了。 回途上柳逐阳问老太太:“老太太,您今天开心吗?” 老太太侧着头想了想,很肯定道:“不开心。”一位正常的母亲突然被迫接受儿子有一位同性情人的第一天都不会开心的。 “啊!”柳逐阳被打击得连骨头都散了。 “我妈呢?”齐宁瞅了半天,进门的只有垂头丧气的柳逐阳、抱着小黑皮的保姆。 “我不想说话。”柳逐阳摊开四肢倒在沙发上。 “秀英姐,怎么了?”齐宁问。 保姆先给小黑皮洗了一个热水脸,这才回答道:“您母亲先回去了,五天后再过来。” “五天后再过来?!”齐宁与柳下溪对视着相互摇头,宁静的日子离他们越来越遥远了。 “他就是小黑皮啊,很可爱的孩子哩。”邹清荷走到小黑皮面前蹲下,笑着点点他的鼻子:“小黑皮,喜欢这里吗?”小黑皮跟他的外甥(小勇身上总是包缠着分不清躯干的袄着,外边还罩着小袍子,突然看过去就象一团包在一起的衣服)不一样,穿着合身的小衣服,站得很稳,脸还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小黑皮嘴巴一动,迅速咬住了邹清荷的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本次的番外至此结束。下一章将是正文《绝对密室》。这个故事与姚风无关。下一正文《树欲静而风不止》才到有姚风出场的故事。 第74章 绝对密室-01 当电话铃响到第三声的时候,柳下溪醒了。他悄悄地从清荷的颈子下面抽出自己的右臂,翻了一个身按了灯的开关,房间立即亮了。 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十四分。 “柳队,在欢乐小筑发生了一桩命案,案子忒古怪。希望你能马上过来一趟。”打电话过来的是小陆。 “好,我马上来。”柳下溪迅速地起床。 “你怎么跟来了?”柳下溪把自己的摩托车开出车库却看到邹清荷站在车库出口处。 “什么样的命案?我也去瞧瞧。等一下直接去公司。”邹清荷上了车直接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他自从这一学期的考试结束就去柳承秉大哥的房地产公司实习了。 他已经上了三天的班,他实习的薪水不低的。自己人嘛,承秉大哥主要是先锻炼他,让他先在市场部实习几个月了解一下市场的动向与楼盘的销售。柳承秉最近有意要把市场部从总公司独立出来,自负赢亏,可以外接其他开发商的楼盘销售。连名字都取好了叫做:秉诚屋业代理。柳承秉有意把邹清荷培养成独立的经理人。跟柳下溪商量过,想把清荷送到国外去学习一下西方先进的科学管理。这事跟邹清荷说了,他不想出国(主要是他的英语口语能力太弱,没信心听得懂英语授课)。 对了,他二个月前连续开了三家品牌手机专营店(这么顺利是因为有三哥跟齐宁入股,找了中国联通北京分公司的负责人,形成了手机出售、维修、卖号、入户一条龙服务)。自己也拥有了第一部摩托罗拉的手机,体积为100立方厘米,比柳大哥的大砖头轻多了,功能多款式漂亮。货源由香港的柯风提供。柯风现在已经正式管理家族在香港的酒店生意。这些新款新功能的手机一面世,立即成了新时代的宠儿。两个月下来三家店都有盈利了,生意奇好。老姜(姜远华)很不理解邹清荷为什么要去香港进货,要知道几大国外品牌手机在北京都有办事处,有的已经在中国建立了生产基地。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邹清荷笑着对他说:“我求的是物价之间的差额,香港比这边的便宜。香港马上要回归了,香港的电子产品进入大陆有可观的政策便利。”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没到7月1日。 “你是奸商!”老姜赞道。 “呵呵,当差价消失之后,我会向本地的厂商申请专卖店的。要是有足够的资金,我还想跟人合作开一家生产手机的厂子哩。”邹清荷笑嘻嘻道。他预测过,电子行业在中国起码有十多年的发展空间。 “好啊,请我当工程师吧。”老姜兴致勃勃道。 “请你吃闲饭啊。你又不是专修电子这一块。” “老大,我从现在起专攻物理电子这一块。” “等你攻克这块,电子行业在中国只怕已经饱和了。” “嘿嘿,等着瞧吧。你现在筹备资金,我攻克专业。到时你我联手便会天下无敌。啦啦啦(老姜突然哼起歌来)啦啦,我们是勇敢的中国人,啦啦,我们向目标前进……” 抱着柳大哥的腰,邹清荷靠在柳下溪的背上。有点内疚地想:前一段时间太忙碌无形之中冷落了柳大哥,连做饭的时间也没有,只好去三哥家蹭饭了(幸好三哥家添了小黑皮一名顺带多了一位全能保姆)。 夏日的衣服穿得单薄,背上清荷的呼吸弄得背部痒痒的。柳下溪想:好久没跟清荷联手破案了。 欢乐小筑是北京城高价位的住宅楼盘之一,算是黄金地段里的城中之城了。能住在这里的人身价不菲。一句低俗的广告词:住进来吧,这里是鸟瞰北京城的欢乐殿堂。就把北京城里昂首挺胸的新贵们吸引到这里来了。现在啊,住宅楼也好,商用楼也好,都往空中发展。 这块地皮公开拍卖的时候,柳承秉的公司还没今天的规模,他几年前只能是二流的开发商,竞争不过实力雄厚的对手,还沮丧了好一阵子。邹清荷进了他们的公司,市场部关注其他楼盘的销售,其中就有欢乐小筑的资料。 “柳队,你弟也来了。”朱玲接了柳下溪的电话到大门口接他,她现在跟小陆是搭挡。 “情况怎么样?”柳下溪问。 “我觉得死者是被吓死的。” “怎么能确认死者是被吓死的?”邹清荷好奇地问。 “当一个人突然意外地遭受外界惊吓时,大脑会指令肾上腺分泌大量的儿茶酚胺。儿茶酚胺是一种神经介质,包括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主要由肾上腺所分泌。当人处于极度惊恐状态时,肾上腺会突然释放出大量的儿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致人死亡。解剖之后如果死者的心肌细胞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心肌中夹杂着许多红玫瑰色的血斑,说明出血过多损害了心脏功能。死者的瞳孔扩张,脸部失血……不过,还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才能确定死因。”朱玲详细地解答道。 “很复杂。”邹清荷听得满头雾水。 “简单一点说,就是人受到惊吓之后,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死者的心脏承受不住而破裂,引发的非自然死亡。”柳下溪简化了一下再解释给邹清荷听。 朱玲掏出记录本,一边走一边对柳下溪道:“死者李囡囡(名字纯属虚构,若有雷同请不要对号入座),女性,三十四岁,已婚,无职业。死亡现场:欢乐小筑S幢2303房。今天凌晨二点一分,她的邻居们被一声惨叫惊醒。邻居打电话到小区的治安室,让人上来看一下,他们听到隔壁在喊救命。保全人员上来敲了几分钟的门,没有人出来应门,室内的灯却是开着的。有人绕到窗户前,幸好死者家的窗帘布没拉上,看到死者倒在客厅里。保全人员正准备撞门,死者的丈夫雷长洲(虚构,请不要与现实人名对应)突然回来了。他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大门从里面反扣上了,从外边无法打开。等保全人员撞开了门,死者已经死亡了。然后邻居报警。我跟小陆正在值夜班,接到报警之后立即赶到现场。” “死者一个人在家?” “是的,死者无子女。据邻居们的口供,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常常争吵,她的丈夫回家要么很晚要么根本不回来。邻居们怀疑死者的丈夫有外遇。死者以前对邻居说过,她如果死了,肯定是被丈夫谋杀的。”朱玲合上了本子,叹了一口气道:“死者刚刚死亡,她的丈夫就从外边突然回来,很值得怀疑。只不过被惊吓而导致死亡很难定涉案人员的罪。” “为什么?如果有预谋地吓死人也应该是谋杀啊!”邹清荷忿忿道。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清荷,有些智商较高的罪犯者会钻法律的空子。人不仅可以被突然吓死,而且也可以逐步受到恐吓因心理上无法承受而死去。在刑事上承担责任要看具体情况而定的。我国新修正的刑事诉讼法顺从世界上的主流观点都认为疑罪从无,也就是说要排除一切合理怀疑的程度才能定罪量刑,从这个角度,这种方式致人死亡是很难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的。” “疑罪从无?”邹清荷虽然涉及过不少案子,但由于他不是专攻法律的人,一些法律名词听都没听过。 “‘疑罪从无’原则是现代诉讼法‘有利被告’思想的体现,是无罪推定原则的具体内容之一。即:既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情况下,推定被告人无罪。”朱玲简直是百科全书。问到哪儿都能迅速地回答。 “啊?就算明知道对方谋杀也无法定罪?”邹清荷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是啊。举个例子:某人明知对方患有心脏病,不能被惊吓,仍然采用鬼故事或者突然吓唬的方式刺激对方,则对于被害人的死亡他在心理上持有故意或者至少是放任的态度,那么就符合了刑法学上的犯罪构成要件,应该是犯罪的行为。但理论上虽然如此,如何证明一个人的内心状况却很困难,因而无法定刑。”朱玲摇头:“再加上嫌疑人不在现场。死者被惊吓的介因成谜,我们无法起诉嫌犯人。这桩案子就是一件密室死亡案。死亡空间是绝对的密室。” “世上没有绝对的密室杀人案,犯罪者只是故意布的迷阵而已。有人会精心设局就有人会破解此局。案子还没展开,先别悲观。判定嫌犯人有没有触犯刑法,由法院裁定。只要我们的证据充分,犯罪者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柳下溪安慰这两个沮丧的人。 “嗯。”这番话很耳熟……邹清荷想:对啊,现场都没看过怎么可以胡乱猜测?   第75章 绝对密室-02 灯光下尸体半侧着倒在地上,双腿弯曲,三分之二的脸朝上,圆睁着双眼,瞳孔极度扩张,嘴张得大大的使五官完全变形了。她的唇极薄,颜色很淡仿佛跟脸上的皮肤连在了一起,诡异得让人窒息。死者的头发有发网罩着,只有零散的几缕落在耳边颈后,耳垂上挂着一对深红的钻石耳环。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睡袍,荷叶领无袖的。裸露的手臂青筋突现,显得非常瘦弱。她的右手呈抓物状,左手伸得笔直,无名指上没有婚戒。尸体倒在客厅的沙发旁边,电话坐机被带翻在地,话筒靠近右手。看来死者死前在通电话。 与死者通电话的人是谁?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疑点的。 客厅的东方是阳台,有大大的落地玻璃门关得严严密密。南方有一扇一米二宽的玻璃窗,窗帘布整齐地拢在两边。靠着窗户放置了简洁的地柜,地柜上是一台最新款的飞利浦宽屏彩电。墙面装饰得极为豪华,晶体折射的彩色琉璃饰片,灯光的映射给客厅增添神秘的色泽……柳下溪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种装饰墙面一般不用在家装上,更适合于娱乐场所或者空间极大的公共空间里。色彩太过于丰富多变会让居家的人产生视觉疲劳。 餐厅是台式空间,比客厅高出一个台阶,由两块拼合的磨砂玻璃门隔断。 沙发是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旁边还有一个小形的储物柜,里面没有放时兴的陈设,却整齐地搁着一些磁带、报纸与杂志。死者显然是一位爱整洁的女主人,收拾得极为整洁。电话机本来应该搁在沙发与食物柜之间的茶几上……靠近电话机的沙发坐垫往下滑了一半,表明死者有可能在接电话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突然看到什么,站起来努力想看清楚,却受到惊吓不由自主地发出呼救的惨叫……接着心脏承受不住倒地死亡。 柳下溪推测死者临死之前看的方向,应该面对着南边的窗户…… 柳下溪走到这扇窗前,窗户没被现场勘察的人打开过还紧锁着。柳下溪拉开玻璃窗,外边空空如也。这时外边的天已经亮了,窗户对面是墙,偏一点是对面的窗户,对面人家拉着窗帘布什么也看不到。往下望去楼体成垂直空间,一直延伸到下面某一层的空台。柳下溪摇头,窗户外边不可能突然出现恫吓人的异常现象。玻璃窗外还镶着防盗网,小偷也好强盗也好都没本事从垂直下方或者上方爬到窗前来。 死者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柳下溪摇头,一时之间也没头绪。 他沉思着,无意中抬起眼睛,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邹清荷推开中间的房门。 邹清荷没去看尸体。 他跟在柳下溪的身后进了现场房间。 先进了厨房开了灯,厨房太干净了,跟三哥家的差不多,很显然这家的主人很少使用厨房,又是不会自己做饭的一家人,连菜刀也没有一把。厨房旁边是卫浴间,这里的使用率稍稍高了一些,里面的用品都是些男人用品,显然是男主人的专用间。对着卫浴间的房门关着,邹清荷推了一下,门没锁。 这是一间简洁的卧室,只有床跟衣柜。衣柜上还有灰尘哩。难道是客房?打开衣柜一瞧,里面装满了男装。房间一目了然,唯一的窗户又被窗帘布挡住。邹清荷仔细地查看了几遍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他走到第二间房门口,一推就开。 这是间书房,里面有大班台,大班上放着一台电脑,书柜很大,里面的书不少,有一大部分的书还是新的没被人翻过。 “很奇怪。” “什么?”邹清荷反身看到柳下溪靠在书房的门口,不由得问道:“什么很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却说不出哪地方奇怪。”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的朱玲也出声了。 邹清荷仔细地观察着书房……大班台占了东南角好大的位置,书柜占了北面的墙,西面墙上有人高的镜子……的确有点怪。“我觉得这间比旁边的卧室要大。” “书房不应该这么摆。书柜不该把窗户挡住了。”柳下溪把目光落到镜面上:“真奇怪,一般没人在书房装镜子吧。朱玲,小陆呢?” “他把死者的丈夫带到局里问口供去了。死者的卧室是套房的主卧室。他们夫妇分房住的。” “你们来现场的时候书房的门是不是打开的?” “不,是关着的。”朱玲很肯定的回答:“只有死者的卧室门是关着的。” “这样啊。” “就算开着书房的门也没特别的啊。”邹清荷觉得书房的摆设虽然奇怪却看不出任何致人命的疑点。 柳下溪经手的案子中这一件现场保持得最完整,一点也没被破坏。可能得力于保全人员努力维护了现场吧。 死者的卧室有两面窗户都紧闭着,室内开着空调。邹清荷想:现在还不太热,开空调很浪费。席梦思的床很大,由屋顶吊下白色的伞状蚊帐,一床薄薄的丝绒被凌乱地摊着。女性外装随便地搁在单人沙发上。几串项链随意地搁在梳妆台上,有钻石吊坠的有珍珠的,显示着女死者经济宽裕。 一扇窗外凸出去,窗台上搁着一些女性保养品……太太口服液、保颜胶丸、各种维生素……还有一盒开过了的保险套。 主卧室自带卫浴间。 朱玲推开卫浴间的房门一边道:“我们从垃圾桶里找到了用过的保险套。如果不是死者丈夫使用的话就表示死者另外有情人。”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水杯,里面只有三分之一的水。水杯旁边有AD钙片瓶子,瓶盖开着里面没有药丸。 这房间里没有半点男性用品。 邹清荷进了卫浴间,半人高的镜子下面有一个搁物台,上面放满了女性化妆品,香水等物。 邹清荷特意看了一下垃圾桶,里面是空的。 “保险套作为证物被小陆带走了。”朱玲对他解释道。 “指纹收集得怎么样?”柳下溪问。 “这间卧室有三个人的指纹。还没进行指纹核对。” “清理现场吧。”柳下溪道。 邹清荷惋惜地看着尸体被盖上白布被人抬了出去,就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失去了呼吸。他握了握拳头,这世上总是有一些卑鄙的人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死者的丈夫同意尸体解剖吗?”柳下溪一边问朱玲,目光落在门口的两位保全人员身上:“是他们跟死者的丈夫一起撞门的吗?” “有关尸体解剖的事还得跟死者的丈夫商量。是的,是他们。” 两位保全人员见柳下溪问起,走进屋来,有点畏缩的样子。 柳下溪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长相都不错。 现在的高档小区招聘的保全人员对外表有严格的要求。 “把经过重新说一次。不用紧张,只把你们听到的看到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就行了。”柳下溪和颜悦色道。 “我们值晚班。”保全甲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咽喉这才认真地回答道:“我们突然接到2302房的住客呼叫,说是隔壁邻居家有人喊救命,当时值班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马上离开值班室,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小林,两个人一起过来了。到了2303号房的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没人应,门缝里有灯,屋里肯定有人的。小林提议从隔壁的2306房的窗户看看这边屋主怎么了。后来,我们敲了2306号房,里面的屋主已经睡了,虽然不高兴还是开门让我们进去了。我们从那边的窗户望进这里的客厅,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发觉屋主倒在地上,喊了一会儿也没回应。我们想,屋主可能生病了,小林立即打了120。我们两人一商量,决定撞门进来。正要撞门的时候屋主的丈夫回来了。看到我们站在门口就问怎么回事,我们把情况简介地说了一下,屋主的丈夫立即开门,但门从里面拴住了,我们只好撞门了。屋主的丈夫立即朝屋主走过去,还没到屋主的面前立即停住了脚。我跟小林看到屋主了,看屋主的样子,我们就知道屋主已经死了。小林立即报警了。” 保全小林点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你们进屋之后,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吗?” 保全甲与保全小林想到看了一眼,一个说“不记得了。”一个说“没注意。” “当时房间里有什么异常吗?” 保全甲想了想:“没注意到,两边的邻居要进来看,我去阻挡他们了。” 保全小林道:“我报警之后,回值班室找电话号码。” “找电话号码?”邹清荷问:“谁的电话号码?” “物业管理处的领导。小区里有人死了,我得打电话通知管理处的领导。” “当时死者的丈夫做了些什么?”柳下溪继续问。 保全甲想了又想:“我把邻居劝回去,后来又上了一趟洗手间。等我从洗手间回来屋主的丈夫坐在书房里。” “坐在书房里?” “呆呆地坐着,不出声也不动,我也不敢打扰他。后来警察就来了。” “死者是屋主?房子不是在她丈夫名下?” “不是的。我回到值班室,查了一下屋主的名字,屋主那一档只登记了死者。”保全小林回答道。 第76章 绝对密室-03 老崔提着几只热馒头进来,看到邹清荷“噫”了一下:“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在这里没有买你的份。得,把我的那一份给你。”顺手拍了拍清荷的肩膀:“有福星在这里我就放心了。看来这件密室案很快能侦破。” “呵呵。”邹清荷傻笑。他也听说过,柳大哥对同事说自己是他的福星哩。以后柳大哥遇到大案,自己有空就来插一脚吧。 柳下溪把老崔递给他的两馒头分了一个给清荷:“老崔,你那份自己留着,我的分清荷一个就行了,他去上班还可以在路上买东西吃。老崔,你从局里过来的吧。” “是啊,我回局里的时候刚好碰到小陆回去。柳队,这里是不是收讯不好啊?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不通。” 邹清荷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瞧,果然没信号。 朱玲道:“小陆没告诉你这里收不到信号吗?小陆从死者丈夫那边套到口供了吗?” “这事我正要说哩。这是雷长洲的口供录音。柳队,小陆要我带话给你:他去查死者电话通讯记录去了。” “噫?录好了口供?我还以为雷长洲什么也不会说哩。”朱玲道。 柳下溪微微一笑:“朱玲,你没跟雷长洲打过交道,不能过早下判断。” “也对。谋杀案嘛,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肯定准备了完美的证词。哼,这种人比狐狸还狡猾。”朱玲从心里认定雷长洲是凶手,是一个杀妻的男人。 她的偏见柳下溪能理解。自从罗青珉犯事被判了死刑之后,朱玲表面上显得很洒脱,内心肯定受到很深的创伤,对男性的看法颇有些偏激。她把多余的时间全部打发到看书上了,有时在局里值班也捧着法律条文,各种案例死看硬背。柳下溪他们几位同事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希望她早日解开心里的死结。她认真熟读的案例、律条对他们办案大有好处。最让同事们高兴的是她在年终的时候还代表分局参加智力竞赛抱了一个头等奖回来。 四个人进了书房,柳下溪坐在大班椅上,椅子又大又舒服还可以旋转。 邹清荷抚摸着椅背,这种椅子很贵,承秉哥的办公室就有跟这一样的大班椅。 “这里弄一个镜子干嘛。”老崔好奇道。在镜子面前摆了几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得意。 “自恋!屋主喜欢照镜子。”邹清荷笑道。看来屋主跟老崔同一水准。 “死小子,暗讽崔哥我自恋啊。”老崔扒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这才依依不舍离开镜子。 朱玲站在门口,把房门打开关上重复了几次,突然问道:“柳队,你问目击者: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这间书房的门是不是开着,是什么意思?” 邹清荷拍掌道:“柳大哥是不是怀疑书房的镜子与客厅形成折射?不对啊,书房的房门关上就把书房与客厅完全隔离了。门打开,也不能形成折射角啊。镜子安装在西面墙上,打开门镜子在门的后边。” 柳下溪拍了拍电脑:“书房的窗户被挡住形成了暗室,白天不开灯书房的光线也很暗。” 邹清荷突然醒悟,拍着自己的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电脑的屏幕就是发光源啊!我记得电脑程序里可以设置指令,只要下了指令,只要没关电源,电脑会自动开机与关机。” 柳下溪笑了,他指着桌子下的主机连着的电源插座道:“很可惜,电源是关的。” 朱玲一拳击向墙壁:“保全人员说雷长洲坐在书房里,肯定是他关了电源。” “不怕,电脑程序指令肯定还在硬盘里,可以请电脑方面的专家来看一下。”邹清荷双手捏成拳头,信心十足道。 柳下溪打开电源按了电脑的开关,几双眼睛都盯着电脑…… 蓝屏,启动不了。 “没反应?电脑坏了?”老崔嚷道,电脑这玩意儿他不会。 “难道需要软盘驱动?不对啊,Windows 95不需要软盘驱动啊。”邹清荷扒开软驱的小档板里面是空的。 柳下溪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些电脑程序的安装碟与电脑方面的书籍,另一个抽屉放了一些游戏碟与几片音乐碟。哈,最底层的抽屉锁上了。柳下溪弄开了抽屉里面有好东西……从装碟的盒子上就可以看出是一些制作粗糙的色情片,色情片里居然放着一本存折。打开一看存折的主人是李囡囡,金额不小,每个月存进去的数字相同都是八千元,存了十五个月。 朱玲脸红,她有搜寻过书房。却把破案的重点放在客厅和死者的主卧室里,认为书房里的东西跟本案关系不大。 柳下溪撇了一下嘴,挑眉看了看碟片的封面,全是露点的大波霸……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而屏幕与镜子形成斜角折射,镜子里的影像镜射到屏幕上……顺着这个思路推敲了一下……坐在这大班椅上看色情片……镜子……这种联想让人感觉不舒服。 他走到门口,弯起了嘴角…… 熟悉柳下溪破案方式的邹清荷立即心领神会……柳大哥一定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 他这么想,朱玲与老崔也这么想。三颗脑袋一前一后挤在柳下溪旁边,跟着瞧了一会,什么也没瞧出来。 “先听听雷长洲说了一些什么。”柳下溪道。 打开录音机,里面传来小陆的声音:“雷长洲,你们夫妻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雷长洲的声音有点模糊。 “请认真回答。” “不好也不坏。她是我高薪摆放在家里的老婆。” “什么意思?” “她只要我的钱不要我这个人。” “她现在死了,你怎么说都行。”这是老崔的声音。 “你们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她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们夫妻不算好,以前是分房睡。现在我很少回去,近半年来我住在女朋友那边。” “女朋友!谁?”老崔的嗓门提高了。 “跟她没关系,这事也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恰巧出现在现场吧。今晚,正确来说是昨晚了,我跟平常一样住在女朋友家,突然被电话吵醒了。我老婆打过来的,我本来不想接的,却还是接了。她一开口就骂人,我刚要挂电话,她问我把她的存折藏在哪里了。我的确把她的存折藏起来,藏在书房里的让她自己找,突然间她大声惨叫:‘鬼啊。’接着又连叫了两声‘救命’然后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心里一慌,连忙起床出门了。赶到的时候遇到小区的保全要撞门。后来我们一起撞门进去,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我也难过。我很疲倦没精力应付你们的盘问。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我不知道,你们问我也没用。” “把你女朋友的姓名、地址写出来。我们需要找她核实你的证词,请你合作。”这是小陆的声音。 “口供只录到这里。后来他请的律师来了,他不肯跟我们多说。这是他女朋友的地址,姓吴,也住在欢乐小筑。”老崔拿出记录本,撕了一张纸递给柳下溪:“我本来想直接拜访这位吴女士,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跟柳队一起去拜访她。”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快七点了:“清荷,你该上班去了。” 邹清荷嘟了一下嘴:“时间还早哩。柳大哥,你认为是死者先打电话给雷长洲的吗?” 柳下溪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只要调查一下通话记录就能证明他有没有在说谎。电脑可以请专家来核查……朱玲,你去调查死者家庭背景、学历,有一些什么亲人,生前的交友情况以及她的财务状况。老崔,你跟我去见见这位吴女士。另外……朱玲,你让人二十四小时盯在这里,不准任何人出入。” “是。”   第77章 绝对密室-04 吴女士不是老崔心目中的狐媚子,挺普通的一位女性。身高约一米六,长相还算过得去,衣着平常。 “我们是警察,有事想询问一下你。方便吗?”柳下溪出示证件。 她一怔:“什么事?” “你认识李囡囡女士吗?” “认识。她?怎么了?”她眨了一下眼睛,侧过身让他们进屋。突然冷笑起来:“她上局子里告我去了?” 客厅较小,装饰极简单。 柳下溪打量了她一下,看不出年龄来。脸细腻白净闪闪发光,跟母亲从美容院美容回家的肤色相似。女人急于保养面孔就表示她想挽留青春,年华逐渐老去。推测了一下她的年龄,初步估计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 “你跟雷长洲是情人关系?”老崔带着怀疑的口吻道。他见过雷长洲,一位成功人士自怎么挑了这么一位不出色的情妇?让人意外啊。 吴女士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出声。 “请您回答。”柳下溪客气道。 “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她迟疑了,小心地选择一个保护自己的用语。 “睡一张床的男女朋友?”老崔嘲笑道。 柳下溪横了他一眼,老崔同志的问案语气有待改进。 她的脸色一僵,口气有点冷:“我不明白你们的来意。我跟谁上床还轮不到警察来管。” “雷长洲的妻子出事了,雷长洲说昨晚睡在你这里的,我们想核实一下他的口供。” “她真的出事了?是小偷进屋了吗?”她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她太张扬了,不明白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你认识她?” “她是我们美容院的长期客人,当然认识。面膜、按摩膏、护肤品只用最贵的,她太挥霍了。谁叫她命好,嫁了一个有钱的丈夫!” “命好?未必吧,她被人谋杀了。”老崔不以为然。 “谋杀?”吴女士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跟死尸似的……她整个人一歪,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怎么可能被人谋杀了?”突然,她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哆嗦着嘴唇道:“你们怀疑我?我,我跟老雷的事,你们怀疑我?不,不是真的。我没,没杀人。” “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的。” 也许是柳下溪表情很温和,语气很礼貌吧。 过了一会儿,吴女士血色缓和了一些:“你,你们想知道,知道什么?” “雷长洲昨晚住在你这里的吗?” “是的……我和他……怎么说了,大家成年人有时候逢场作戏,不是来真的。”见老崔在房子里进进去去的,便紧张道:“房子是我租的,我在小区开了家美容院。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我没有找老雷要过半分钱。” “想不到欢乐小筑也有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老崔看了一下,没什么发现。 这位吴女士从事服务行业善于察言观色,感觉到警察上门不是找她的麻烦,心定了一些,起身给他们沏茶。坐下之后,叹了一口气:“跟老雷的事是我糊涂。” “你去过她家吗?”柳下溪问。 吴女士摇头:“我跟客人表面热络,进了美容院当她是送财的菩萨,私下并没有交情。你们不知道,美容美体的过程很长,客人放松心情会跟我们聊天。结了婚的女人总喜欢聊到她们的丈夫。李小姐包的年卡,我们美容院开张之后她就来了。” “美容院开了多久?”柳下溪问。 “快一年了。” “李囡囡知道你跟她丈夫的事吗?” “……知道,她来美容院闹过几次。最近突然不吭声了。我不知道老雷跟她怎么说的,最近老雷常来我这里。” “昨晚雷长洲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没看表,我在睡觉,被电话铃给吵醒了,我猜肯定是他老婆,就让他接了。果然是李囡囡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跟他老婆对骂。我很烦这事不想旁听,躲进了厕所,心里想着跟老雷说分手的事,等我回卧室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电话,李囡囡打的你家的电话?” “是啊。”吴女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跟老雷的事,我很后悔。她大吵大闹差点让我的美容院开不下去了。后来打听到我家的电话之后,常常深夜打电话过来搔扰。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电话线拨了。” “雷长洲天天都来吗?” 吴女士摇头:“这个月来了五、六次。” “你觉得雷长洲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会被女人拴住的男人,他会跟我在一起,我也很意外。我想,他在外边肯定另有情人,拿我作幌子堵他老婆的嘴。” “另有情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老崔问。 “他不在我这儿,他老婆却打电话来骚扰我。这不明摆着他不在家不在我这儿肯定还有第三个去处嘛。” 柳下溪点头:“没错,有这种可能。李囡囡有没有新交的异性朋友?” “哈!”吴女士拍掌:“警察同志,你说对了。李囡囡就是那种丈夫有外遇,她肯定会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有一天我跟她在味美鲜(小区里的一家餐馆)碰面了,她当时挽着一年轻男人的胳膊从餐馆里出来,还对我示过威。” 柳下溪来了兴趣:“年轻男人?” “面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应该也是小区里的人,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仔细一看还以为是她儿子。”口气忒毒。 “再见面你能认出对方吗?” “应该认得出来。” 柳下溪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给了她:“下次见到这位年轻男人,通知我。” 吴女士双手接过号码:“警察同志请放心,我一定通知你。我觉得李囡囡做事不经大脑,老雷知道她在外边乱搞,正好找借口跟她离婚,连赡养费都不用付了。” 老崔笑了:“你跟老雷提过这事吧。” 吴女士脸一红,半晌才道:“有说过。” “他怎么说?”柳下溪问。 “什么也没说。”吴女士不自然地回答。 “奇怪,这对夫妇闹成这样为什么不肯离婚?又没子女,怎么不协商离婚?离婚总比杀人简单吧?”老崔一边咧嘴一边摇头。他跟朱玲、小陆一样,认定死者的丈夫是犯罪疑惑人。 柳下溪摇头:“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现在回局里?”老崔问。 “去2302,跟死者的邻居谈谈。” 2302三世同堂,家里只有一位老太太在。 “造孽哦,昨天还跟她说过话。”老太太叹气:“我连门也不敢出了,他们家有股鬼气。” “鬼气?” “好好的人突然死了,屋子里又没别的人。不是鬼气是什么?” “……昨晚有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老太太摇头:“我们这里隔音挺好的,她鬼叫的声音太大了,我们这边才听得到。” 没线索,其他的几家邻居也只听到死者临死前的惨叫,其他的事都没看到没听到。 邹清荷不停地看表。 “小邹,今天有约会?”他的同事笑着问。 “约了人。”邹清荷有点害羞地回答。今天上班集中不了精神,心里挂着案子,仔细地推敲雷长洲的口供,总觉得小陆他们问口供没问到点子上。中午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柳大哥:“我觉得有必要重新侦讯雷长洲。” “为什么?”柳下溪笑着问。 “我觉得把房子装修成那样子会让人很紧张、烦燥。” 柳下溪回答道:“个人的兴趣不同吧。” “有问题!我翻了一下书,环境布置得不好会破坏人的情绪哩,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影响心态。怎么说呢,就好象把一个人关在怪诞的盒子,会让里面的人崩溃。” “是啊。”柳下溪点头。 “我想知道把房子装修成那样子是不是他的主意。理由是什么?他冲进去的时候书房的门是不是开着的……有许多问题要问。”邹清荷 “嗯,有道理。好吧,等你下班之后我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找他询问一下。你先想好要怎么提问。”柳下溪比邹清荷更懂侦讯,谁也不会指望一次口供就能真相大白。小陆问的口供并没有失误的地方,本案很容易使侦办人员认为这是一场由桃色纠纷引起的命案。 “柳队,尸检初步报告出来了。证实死者受惊而死,死者生前身体机能正常,没有任何药物反应。检测过死者卧室里的物品,没有致幻药物。法医问要不要解剖死者。”鉴证科的人把报告送过来了。 柳下溪仔细看了一下,对身边的老崔道:“老崔,你跟雷长洲要一份尸体解剖的授权书。顺便调查一下他。还有把他的指纹弄回来。” “好咧。” “朱玲跟小陆还没回来?”他问留守在办公室的人。 “没有。” 第78章 绝对密室-05 “柳大哥!”邹清荷一出门就看到柳下溪正坐在摩托车上打瞌睡,走过去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柳下溪睁眼看到他便展开了笑容:“下班了?” 邹清荷点头:“来了很久吗?” “刚到一会。接住。” 清荷接过头盔,腿一翘便坐在后座上,左臂搂过他的腰,笑道:“电脑请人去瞧了吗?” “约了人晚上九点去案发现场。坐好。”车开动了。 “噫?你跟死者的丈夫约好在餐馆见面?”邹清荷想不通柳大哥干嘛把车停在餐馆门前,警察请涉案人问话要么去局子里要么到涉案人家中或者公司……案件不明朗的时候一起吃饭有点影响不好吧…… 柳下溪敲他的头:“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自己也要吃饭。劳逸结合工作效率更好。听说这家餐馆的水煮鱼片不错。”三哥家的全职保姆做的饭菜没什么新意,连吃了几个月让人腻味。偶尔也上上馆子打打牙祭也是一种生活情趣嘛。 邹清荷笑了笑,有些惭愧,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做饭了。 他们家厨房的用具被齐宁搬到三哥家之后也没归还。邹清荷不好意思开口要回,没办法,只好重新购了一套新的。柳下溪明白他心痛这笔多余的开支,便合计着去三哥家蹭饭,要把这笔钱给吃回来。可惜三哥家的这位全职保姆有营养师的执照,饭菜全部按照营养食谱来搭配,做出的菜口感清淡。柳、邹俩人蹭饭的动机不纯,勉强着咽下不合口味的菜肴。 进了餐馆,柳下溪要了间小包厢。 邹清荷催着老板马上上菜,好早点吃完找雷长洲问话去。 柳下溪按住了他的肩,笑着对老板说:“不用急,慢慢来,我们不赶时间。” 点了菜等老板走了出去,邹清荷立即关上包厢的门,把椅子移到柳下溪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柳下溪慢条斯理地用茶水烫了烫碗筷没理他。邹清荷咬着唇、眨着眼睛把脸凑在他面前。还是不理!邹清荷再接再历越凑越近,脸跟脸挨到一起去了。 柳下溪笑了:“干嘛。” 邹清荷也笑了:“柳大哥,你是不是看破案子的玄机了?” 柳下溪眉头一挑双眼往上翻:“清荷,这件案子如果由你来侦破,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找雷长洲……噫?难道不对吗?” “你啊,心态不正确。最近有急功近利的趁势。”柳下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喝吧。” 邹清荷一怔,猛眨了一下眼睛,有点机械地接过茶杯,听话地喝了一口:“我急功近利?”这话让他难以接受。 “嗯。”柳下溪点头:“没错,本案雷长洲最有嫌疑。古今中外,杀妻的案例有很多,理由不外乎为利为名或者仅仅只是因为一时的嫉妒与冲动。但是,这些理由不能当成套板定式。侦破一桩案件需要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确定重要嫌疑犯,才能进行侦讯。我们现在只处于初步调查中,需要详细而全面的资料。第一直觉可以当成侦破的方向,但不能仅凭直觉就咬定心目中的嫌疑人不放。这样会影响对方的生活,对嫌疑人不公平。” “哦。”邹清荷垂下了头。 柳下溪伸头拍拍他的头,邹清荷撅起了嘴,有些委屈地盯着他。 柳下溪揽过他的头,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邹清荷扭过脸不理他,情绪显得很低落。 “生气了?” “不是。” “闹别扭了?” “没。” “你要不要听这个。”柳下溪笑着拿出吴女士的口供录音:“这是雷长洲情妇的证词,里面有几句很有意思的话。” “我要听。”邹清荷兴趣提起来了。 “听完了要把你的看法说出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邹清荷立即打开了录音机,认真聆听起来。 “你怎么看?” “她透露了几点信息:第一点死者有关系密切的男性友人;第二点雷长洲可能另外有情人;第三点证实了雷长洲出现在现场的合理性;第四点死者多次深夜打骚扰电话。” “呵呵,前提条件是:她没说谎。” “说谎?” “对,我觉得她在某些事上说谎了。你没见过她本人光听录音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说谎。她发觉我们对雷长洲有所怀疑之后,说出的口供多对雷长洲不利。” 邹清荷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头:“我感觉不出她的口供有问题。” 柳下溪笑了笑:“这是我的直觉吧。见了这位吴女士,无法对她有好感。这个人目光闪烁游离,不象会说实话的人。我请人调查了一下她开的那家美容院。她跟雷长洲的事被死者知道之后死者多数上美容院找她闹过,现在已经没有女顾客上门了。美容院经营不下去马上要倒闭了。” “你认为她有嫌疑?没可能啊,就算她恨死者却没有杀人的条件。” “是啊,她的确没有杀人的条件。” “柳大哥,你是不是已经……” “嘘!”柳下溪突然制止清荷往下说。 门突然开了,他们点的菜上桌了。 柳下溪先给清荷挟了满碗的菜。 “不等小陆他们吗?”邹清荷问。 “我们先吃,有老崔跟小陆在,你只能光吃米饭了。” 刚说到这儿,小陆推门过来,大喜:“柳队,我来了。哈哈,他们俩个还没到。” “先把你查到的电话记录拿来!”柳下溪伸出手。 “饿死我了。柳队,你一定想不到李囡囡生前去邮电总局查过电话记录。”小陆把打印出来的一长串电话号码递给柳下溪。他立即端起饭碗挟菜扒饭,那速度快得吓人。 柳下溪很意外:“李囡囡查过电话记录?什么时候去查的?” “一个星期前。有人总在凌晨二点左右打骚扰电话给她。” “不是她打出的骚扰电话,而是别人打给她的?”邹清荷吃惊地问。 “噫?谁说是她打出去的?不,是别人打进来的,有五组号码分别在不同的日期深夜打进死者的电话,这五组号码都是本区的电话号码。奇怪的是:案发之前,也就是一凌晨一点五十分,打进她家的却是一个外地电话。六分钟之后,她打出一个本区的号码。这个号码已经证实是雷长洲的情妇吴女士的电话,这个电话号码也在曾经骚扰过她的号码中。” “外地号码?” “天津的区号。你看,就是这个号码。我去天津查了一下,这个号码是公用电话。线索在这里断掉了。” “案子越来越复杂了。那位吴女士果然在说谎!柳大哥,你的直觉很对。”邹清荷凑过去一看,全是阿拉伯数字,光看着就觉得眼睛花花。 “他奶奶的!”老崔推门进来一屁股坐下,面上余怒未消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真不是东西!” “怎么了?”柳下溪的眼睛还没从一串串电话号码上离开,随口问道。 “雷长洲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老崔晃过神来,大拍了一下桌子。 “喂,轻点。”小陆护着自己喜欢吃的菜,嚷道。 “他是人当然不是东西。”邹清荷道。 “邹小弟。”老崔认真地看着他道:“你社会经验浅不了解这世上无耻的人有多无耻。听说你是学经济的,你知道今天几号?” “七月十号啊,香港回归的第十天。我当然知道世上有很无耻的人!我们十二号正式放暑假。”邹清荷不满他说话的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日期呢,太小看他的吧。 “那么你肯定不清楚最近股市大跌,特别是香港的恒生指数,啊,可以说全亚洲的金融全部受到股灾的影响。” “亚洲金融风暴!我知道。”邹清荷撇嘴耸肩,开店的资金不够,在五月六号的时候就把股市里的资金全部撤离出来。想不到歪打正着,他那笔不起眼的资金一撤退,股市开始回落。把钱投给他炒股获利不浅的柳逐阳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股市风向标”。其实,不是他预测出来的,纯属巧合。事后他还出了一身冷汗哩,躲在被子里嚷着“幸运”。手里所有的股票卖出了一个超高价位,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钱。这事没跟柳大哥说过,暗暗地在心里发誓,股市还是不要玩了,市场无法预测,这次运气好,不见得下次还能这么幸运。 “哈哈,我觉得是一些西方金融炒家对香港回归咱们中国,采取的肮脏手法。变相抵制香港落入祖国母亲的怀抱。企图打击香港经济来拖垮正在发展中的中国经济,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一群吃人不吐骨的鳄鱼。”小陆随手扯了一片纸巾擦掉满嘴的油渍。他没闲钱玩这种东西,股市好坏跟他没关系,牢骚嘛可以随便侃,反正不用他来付帐。 “雷长洲怎么你了?”柳下溪堵住了偏离的话题 。 “雷长洲正跟他的律师商量着如何动用他妻子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银行的现金。根本不理我。我调查了一下,得知雷长洲的钱被股市套住,公司里现金周转不灵。急着想用他妻子的财产解决危机。”老崔忿恨不平。 “死者死因不明,正被立案侦查,她名下的财产被自动查封冻结。就算再能干的律师也没办法可想吧?”小陆打着饱嗝剔着牙,悠闲地舒展四肢,填饱了肚子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肯定是他杀了死者,动机太明显了。他们夫妇关系本来就不好,雷长洲急需用钱,想找死者挪用一下资金,死者不肯,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她。”老崔拍着大腿,眼睛看着柳下溪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第79章 绝对密室-06 “财产……”柳下溪沉吟。“啊!”他突然抬起头,发觉大家都在看他:“怎么了?” “再不吃菜都凉了。”邹清荷臭着脸道。他已经吃完了,柳大哥还没动筷开始吃。 “马上吃。”桌面上的菜啊,经过小陆与老崔的扫荡,只剩下汤了。幸好清荷预先给他留了一份。 “吃慢点。”清荷见他吃得急呛住了,连忙给他倒茶。 “柳队,你弟跟老妈子似的。”老崔带着怨念瞪着柳下溪饭碗旁边满满一碟的菜,他还没吃饱哩,很想抢几筷菜来吃。可他不敢,只能用眼睛代表自己对菜肴的思念。 “柳队他们兄弟感情好你也嫉妒啊。”小陆笑拍着他的肩:“柳队,你是不是想通案子的关键点了?” “嗯。一直觉得某人的口供有问题。朱玲还没来啊?” “没来。电话也打不通。”来了也没菜可以吃了。 “不等她了,给她留言让她回来后直接到案发现场找我们。”柳下溪吃完饭,一摸自己的钱包,突然想起出门太急,没有及时补充钱包里的钱,不够付饭钱。“清荷。”他笑嘻嘻地看着邹清荷,把手伸出来。老崔跟小陆别过脸去偷笑,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早知道英明伟大的柳队由弟弟管家。柳队请客,弟弟付钱。就这事两位无聊男士还八卦过,总结了一句:太丢面子了。他们的闲聊时被朱玲听到,她笑道:“我觉得以柳队花钱的速度,光靠薪水撑不到月尾。你们只管嘲笑他好了,下次他弟弟不付钱,就该轮到你们付了。”两名大男子马上闭嘴,柳队丢面子事小,由他们付钱事大。“有这样的上司你们该知足了。”“是,是,是。朱玲你说得太对了。”两人立即反省,坚决抛弃狭隘的大老爷们主义。 “老崔,你继续盯紧雷长洲。小陆你跟我来。”柳下溪把头盔罩在清荷头上。看了一眼小陆开来的警用摩托。“小陆,我们换车用。” “好咧。”小陆就是这点好,无条件服从上司,不会象老崔问东问西的。 “你到了欢乐小筑之后去问一问保全值班室,打听一下值班室有没有业主花名册。” “什么?”小陆不明白。 “啊,我明白了!我记起来了。当时跟死者丈夫一起冲进现场的两位保全,他们的口供很明确地声称死者是屋主。保全小林的口供……我记得他当时这么说的:‘我回到值班室,查了一下屋主的名字,屋主那一档只登记了死者名字。’小区住户的资料应该由物业管理处保存,保全人员的值班室应该没有这份档案。案发的时候是凌晨二三点,保全人员怎么可能知道死者是屋主?只有一种解释:他早就认识女死者。其实认识死者也算正常,但他最后这句口供却有画蛇添足的不协调感。他在掩饰自己认识死者,那么他掩饰的目的显得非常可疑了。” 柳下溪笑了:“也许欢乐小筑情况特殊,在值班室留有一份业主档案。小陆,你去调查一下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值班室没有业主档案,你悄悄盯着这位保全小林。想办法弄到他的精液样本。” “柳队,你怀疑现场收集到的那个保险套就是那个保全人员使用过的?” “嗯,是不是他还得看配型的结果。” “啊!吴女士见过跟死者在一起从餐馆出来的年轻男人会不会就是他?”邹清荷捶掌,他先前没朝这个方向想过哩。 “有可能。我们不妨这么推测:死者不知道丈夫出轨之前对他们的婚姻一直是忠实的。当她得知自己丈夫的背叛非常愤怒,上美容院大闹。这种事会惊动小区里的保全人员,彼此认识的机会很高。这位保全小林外表出众……嗯,得等结果出来再说。”柳下溪突然不说了。 邹清荷认为他推测得很有道理。本来嘛同在一个小区,人来人往的就算见过面也不定会留意。一旦出现突发事件彼此之间会留下印象,再偶遇几次就会成为熟人。 看着欢乐小筑建造得美仑美奂的房子还有鲜花与树木组成的园林。“唉。”邹清荷突然叹了一口气。 柳下溪停好车回头问他:“怎么啦?” “你看看,他们有这么好的物质条件却发生这种事。这么漂亮的房子却有如此不堪的事情发生。”邹清荷摇头。 “跟房子无关,是人的问题。”柳下溪耸肩:“我们直接去找吴女士。” “好啊。”邹清荷对那位吴女士很有兴趣。 “柳队!”传来了朱玲的声音。 柳下溪跟邹清荷停下了。 不一会儿朱玲喘着粗气赶到他们面前。她竖起了食指:“你,你们一定,一定想不到死者有错综复杂的经济关系。” “去现场再说。”柳下溪压低声音道。他看到周围走动的居民朝他们侧目,这是公共场所不方便谈案子的事。 邹清荷给了朱玲一瓶矿泉水:“喝点水。”瞧她满头大汗的,难道是跑来的? 柳下溪对守在案发现场门口的同行点点头:“你们下班了,明早七点再过来。” 两名制服警察高兴地离开了。 柳下溪认真地检查了一下门锁,点头:“没有人进来过。” “柳大哥在门锁上动了什么手脚?” “缠了一根棕色的棉线。”柳下溪掂了一根棉线,跟门的色泽相似。 “哪来的?”邹清荷好奇地问。 “找隔壁家老太太要的。” “李囡囡是一家外资公司的会计,这套房子是别人送给她的,听说她在职期间手脚不干净。二个月前她突然辞职了,听说帐目出了问题。她曾经挪用过公款,金额虽然填补上了,还是被人查了出来。雷长洲的公司是那家外资公司的外包子公司,雷长洲公司的帐也是她做的。她老家住在东小区的羊肠子胡同,双方的父母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这对夫妇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雷长洲有一半的时间住在父母家,而死者自从搬到这里来之后就没回过老家了。他们夫妇关系不和的事两家老人都不知道。这是我调查来的资料。”朱玲把一叠纸放在柳下溪面前。 “辛苦你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除了复杂的感情纠纷还多了经济问题。他们一起长大的彼此应该有很深的感情,怎么闹成这个样子?雷长洲也太无情了一点。”邹清荷扒在桌子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感情变质了。”柳下溪一边看资料一边回答他。 “嫌疑人增多了吗?”邹清荷问。 “还无法下结论。结婚六年,算晚婚吧……一起长大的也不一定感情就好。” 邹清荷接过柳下溪推过来的资料:“噫,长辈们居然没看出来这两人曾经谈过恋爱,告知他们要结婚的时候双方父母都很吃惊。难道他们谈的是地下情?” “呵呵。也许是省掉了‘谈’的步骤,直接结婚。” “啊?这样很怪。” “知根知底,直接结婚。他们可能认为彼此熟悉,强过跟陌生人相亲吧。”柳下溪耸肩,不同的人在爱情与婚姻的问题上有自己的理解,是甜果子还是苦果子只有吃的人才知道:“婚姻法没有明文规定夫妻双方非得有爱情才可以组成家庭。没有小孩也许是婚变的原因之一吧。” 邹清荷想不透:婚姻是自己的事,怎么可以用这种理由如此随便踏进婚姻的礼堂?不由得摇头。 “你怎么看?”柳下溪等清荷看完资料之后问。 “朱玲的这份材料没有圈定嫌疑人。我觉得两个人有问题。一个是送死者房子的人,肯定不是无缘无故送她房子。房子转到死者名下刚好一年,房子装修成这个样子有可能是送房人装修的。另一个是死者财务部的上司,他比死者惨,被公司告上法庭,现在虽然没开庭审判,李囡囡死了肯定对他有帮助。柳大哥你认为呢?” “没错,这两个人需要调查。”柳下溪敲了敲资料。 “柳大哥,我们今晚会留在这里过夜吧?会不会破解死者受惊吓的真相?”邹清荷改变了话题,他对这个更有兴趣。调查嫌疑人的事有小陆、朱玲跟老崔。 “不一定,除非谋杀者不知道李囡囡已死。昨天初五今天初六,晚上看不到月亮,凌晨二点左右很黑。你要不要先回家一趟?”现在是夏天,一天不洗澡浑身难受。 “不。”邹清荷摇头,他想看电脑高手如何检测这台电脑。 柳下溪重新动手检查书房。 邹清荷也没闲着,学柳下溪的样子四处走走瞧瞧摸摸。 “柳队,不好了!”朱玲突然撞门进来。 “怎么了?”正弯腰检查书柜的柳下溪慢慢伸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看到朱玲苍白着脸冲了进来。 “有人跳楼了!”朱玲抚着胸口道,颤抖着嘴唇。她是警察,看到过不少死尸,可从来没见到过活生生的人从楼上掉到她面前痉挛着死去。 “清荷,你留在这里,把门关上,不要放人进来。自己小心点。”柳下溪制止要跟他一起往外冲的邹清荷。 第80章 绝对密室-07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低语的议论声飘进柳下溪的耳里:“听说她就是勾人丈夫的那个什么美容院的老板娘”“我知道,是那家留芳美容院,听说要倒闭了。”“原来是那个狐狸精啊……”“真可怜。”“这种人没什么可怜的,死了干净。”“长得不怎么样嘛。”“床上功夫好吧。”“听说昨夜对方的正牌老婆被谋杀了,难道是她做的?”“这么说是畏罪自杀?”“跳楼,也需要勇气吧……” 柳下溪暗叫“不好!”加快了速度朝出事的地点奔去,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一眼就认出躺在地上的女尸是早上见过的吴女士。 他不由得闭了闭眼睛,食指揉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柳队,难道她就是雷长洲的情妇?”跟在他后面的朱玲问。 “是啊,就是她。”柳下溪烦燥地摆摆头,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原本他的计划是小陆去调查保全小林,他跟清荷找这位吴女士询问一下为什么要深夜打电话骚扰李囡囡;为什么要谎称李囡囡打电话骚扰她。唉,如果当时去找她,堕楼的事可能不会发生了。 朱玲大吃了一惊道:“既然是她,那么死因恐怕不单纯了。”她不知道自己突然回来打乱了柳下溪的步骤,无法体会柳下溪此刻懊恼万分的心情。 “是啊。”柳下溪苦涩地应道。 他恨自己丧失了挽救一条生命的机会。 小陆正蹲在尸体旁边例行检查,看到柳下溪与朱玲过来,便站了起来道:“柳队,死者小腿肚与内膝有多处擦伤,右脚的鞋跟脱落,衣着有点凌乱,有拉扯过的痕迹。死者姓吴,本小区留芳美容院的老板娘,死因是堕楼当场死亡。这些是她的遗物。” 钱包、一大串钥匙与一张邮寄签收的包裹单。 包裹单从天津邮寄过来的。 柳下溪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夜幕降临,灰蒙蒙处园灯闪烁。 柳下溪抬头往上望,一层层阳台站了不少人朝这里望过来。他数了数楼号,记得死者住在六楼的……阳台上挂着数张床单与几件夏装正随风飘动。记得今天早上去死者家询问李囡囡一案的时候没看到阳台上晒有衣物。 “柳队……” “什么?”柳下溪转头看着朱玲,他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吴女士堕楼的时候,我正好在现场。不知怎么了,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忘记自己是一名刑警,拼命地跑开了。”朱玲的脸上露出从没有过的迷惘。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道:“你是一名刑警同时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女性。面对死亡会让人难过,有害怕的情绪也是正常的,不要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等案子结了,休息几天吧。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心里难受有空找心理医生看看吧。” “……谢谢你……”朱玲小声道。 柳下溪看得出来她还是不敢看尸体:“你去调查一下有没有人目击死者堕楼的过程。还有查一查死者的来历,通知她的家人认领尸体。” “好。”朱玲迅速离开了。 “她怎么了?看上去怪怪的。”小陆把碰过尸体的手套小心装在胶袋里,看着朱玲的背影一边问柳下溪。 “她……需要休假了。有空跟她多聊聊。小陆,拍好照了吗?”柳下溪蹲下察看了一下,后脑着地,后脑血糊糊的……四肢弯曲,仰面,双眼睁得大大的其表情显得非常惊恐。长裙下很明显看得出右小腿肚擦伤……现场找不到右脚上的高跟鞋跟……手掌很脏…… “拍好了。”小陆拍了拍心爱的相机(虽然是局里的公物,其他人都不爱用,他最喜欢)。 “你怎么看?” “死者应该是被人推下楼的。自己跳楼自杀一般是面对地面,几乎没人背面跳楼的。你看,这里的阳台的栅栏统一高度为八十厘米,这种高度不可能会让人无意中失足堕落。” 柳下溪点头:“嗯。保全人员的夜间值班室有业主登记册吗?” 小陆摇头:“没有,业主们的资料都在管理处,有专人保管,不随便公开。管理处的人早已经下班了。我去找保全小林打算带他去找你,他不在自己的宿舍,我四处寻找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有人跳楼了。’我立即赶了过来,拍照取证、检查尸体,接着就看到你跟朱玲过来了。死者就是雷长洲的情妇吧?会不会是雷长洲杀人灭口?” “雷长洲那边有老崔盯着,应该不是他。” 附近的民警过来,柳下溪吩咐他们把尸体送到局里去,他带着小陆去死者的家。 门关着,柳下溪掏出了自己开门的工具,一扭头看到隔壁门对门的邻居把房门开了条缝,紧张地看着他们。 “门锁着,难道凶手还在屋里?”小陆掏出了手枪。 柳下溪摸着下巴,另一只伸出手指朝小陆摇了摇,示意他把手枪收起。 “怎么了?”小陆问。 “等下。”柳下溪转身去敲门隔壁的门:“借起子。” 邻居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柳下溪扫了一眼,这家一共有四口人,一对夫妇与一个儿子另外一位中年女性看上去象是这家的保姆。饭厅与客厅连在一起,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碗里的米饭动了一半。 “你们有没有目睹死者堕楼?” 四个人全部摇头。 父亲道:“我们正在吃饭,突然听到有人在楼下喊‘有人跳楼了。’我儿子打开门跑到楼下去看了。我跟我老婆去窗户那边看,认出掉在地上的人是隔壁屋的女人。” “好惨。”儿子打着冷噤道:“我再也不要看死人了。” 保姆把家用工具箱拿出来:“警察同志,你看是不是要这种起子。”她拿了一把大大的起子递给柳下溪。 柳下溪接过起子,坐着没动,指了指对面的门问:“知不知道今天有些什么人来找过她?” 保姆“啪”的一声合起工具箱盖:“我认得你,你是警察。今早你跟另外一个人来找过隔壁屋的。” 柳下溪点头。 “你们离开之后隔壁屋的就出门了,中午的时候我在电梯里碰到她回来,手里抱着床单,还跟我打招呼。她嘴巴很甜,对谁都笑。我不喜欢她,假人假面。下午三点多吧,我开门去倒垃圾正好看到她锁门出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什么时候洗的被单?”柳下溪问。 “二点多吧,那时我正打算睡会儿觉,她一洗东西会洗很久。她开美容院的嘛,有许多东西要洗,洗衣机又破会发出很大的噪音吵得让人睡不觉,一边洗还一边还哼着歌。” “有没有听到敲门声?”小陆有些不死心地问。死者家没有装门铃,要找她非得敲门不可。如果没人来找她,门又锁着……她的死只能归结于跳楼自杀。除非,这位有偷窥爱好的保姆刚好没看到凶手上门来找死者。 保姆突然拍着自己的头道:“啊,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是的,她在洗东西的时候有人敲她家的门。她问‘谁呀?’有一个男的声音应道:‘邮电局的,签收包裹单。’我开了门,只看到男的背影,大挎包上写着中国邮政。她见到我就说:‘定购的一批面膜终于到了’。你们说她那家美容院就要倒闭还订面膜干什么?” “也许在别的地方重新开了一家美容院吧。”这家的母亲道:“她的名声不好美容院才开不下去,其实她按摩的手势不错,人也精明。我曾经开过一张月卡,去了四次。后来知道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后就没续卡了。我想,她出门肯定是到楼下的邮局领东西去了。” “奇怪,一直没见她回来,怎么会突然跳楼自杀了?”保姆喃喃道。 “阿姨,你今天不肯把门关上,是不是一直偷瞧她家啊?”这家的儿子问。 保姆老脸一红:“我见警察找她,想知道她做了什么坏事,今后我们也好防着点。” 柳下溪撬开了门锁。室内当然没有凶手的踪影。 阳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洗衣机里还有洗好未晒的床单…… “难道这又是一桩密室案?柳队,你说呢?”小陆问柳下溪。 柳下溪正站在阳台上往下面望。阳台的中间正对着死者堕落的地方。尸体搬走了,血渍还在……从上往下看,灯光下只是一滩暗色的印迹。 第81章 绝对密室-08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黑色栏杆上,上面积有薄薄的一层灰。他突然道:“走!” 阳台上,小陆正弯腰四处搜寻,企图找出凶手的踪迹,听他说了一个“走”字不由得站直了身体问道:“去哪儿?” “到楼上看看。” “楼上?” “你看一下栏杆,上面的灰尘并不多。我记得吴女士的手掌很肮脏,这里不是她临死前抓过的栏杆。” 小陆击掌,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她的手心是很脏。看来,死者不是从这里堕楼的。” 七楼很安静,走廊里的灯孤零零地照着。 敲了一下门,没人出声。 “有人吗?” 门没锁一推就门,开了灯,室内空荡的还没有装修,很明显没人住。 房间的格局与楼下吴女士家一样。 柳下溪看了一下,门锁早就被人破坏了。 小陆已经明白柳下溪的意思,他直接朝阳台奔去。立即惊呼道:“柳队,死者果然是在这里被人推下去的!” 高跟鞋跟滚落在阳台的角落里……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仔细察看着栏杆,大部分积有厚厚的灰尘,有些地方有非常清晰的手印……啊,找到了。这里,还有这几个地方……有血迹与细小的皮下组织……这里才是吴女士堕楼的现场。 “柳队,你怎么就想到七楼才是案发现场?”小陆一边拍照一边问。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佩服一个人。自从柳下溪调到他们分局来之后,落到他们手里的案子,破案率为百分之百。同事之间的合作越来越融洽,工作上不会出现盲目的忙乱,资料档案都井井有条,连一向懒散的老崔也改变了以前的作风。他们这个小团体没有人争功也没人会拖后腿。柳下溪身为他们的领队不贪婪不自私不推卸责任,大家同进同退,有功劳人人有份。最让人服气的是柳下溪跟下属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说话温和行事冷静,从不恃才傲物,也不跟他们过份嬉戏。 “从下面往上望,只有七楼的阳台空荡荡的。现在是夏天,换洗的衣服每天都有,有人居住总会洗点什么挂在阳台上。就算没有衣物也会有几盆植物。我推测七楼可能是空着的。”柳下溪仔细地搜查了室内没找到凶手的痕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现场就在这里,却还是找不到凶手留下任何痕迹……看来,凶手个性谨慎行事小心不会轻易有疏忽的地方……非常老练的对手啊。而且,凶手并不怕人知道这里是作案现场……理由是什么? “连出了两桩命案,我们需要其他队友的支援吗?”小陆小心地收集栏杆上的血迹与皮下组织。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也好,明天回局里申请一下看局长能不能派人过来。” “分局最近进来了几名实习警员,能派给我们的也只是他们。柳队,你说吴女士跟李囡囡的死是不是同一个人做案?” 谁才是凶手?小陆糊涂了。 “你的看法呢?”柳下溪从阳台往外望,对面是条大马路,车辆穿流不息……这里并不是作案的最佳场所……如果凶手从阳台上把吴女士推下楼很可能会被人目击到…… “不知道,李囡囡的死太诡异了,想象不出凶手的做案手法。想不到凶手是谁?人被吓死的案子,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还有啊,吴女士在凶手推她下楼的时候怎么不喊救命呢?”小陆老实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柳下溪心一动,眼睛瞄到栏杆上的灰尘与上面的数处抓痕。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子的……” “什么?”小陆问。 “你先收集栏杆上的指纹。”柳下溪扁着嘴,眉头紧皱。 这间屋子没人住,栏杆上积有厚厚的灰尘,栏杆上的手痕非常明显。 “把这些痕迹拍下来。” “拍出来不会太明显。这些印痕太凌乱了,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凶手的手印。”小陆独自嘀咕着。 柳下溪摇头:“凶手不会这么大意。你注意一下这些灰尘与手痕。看出来了吗?” 小陆仔细地瞧来瞧去,没弄清楚柳下溪让他瞧些什么。 “我示范给你看吧。”柳下溪双手握着栏杆,突然翻身两条腿稳稳地落在栏杆外,对着小陆弯了弯嘴角。 “你是说吴女士自己翻过栏杆的?” “她穿着高跟鞋,腿比我细可以卡进栏杆的间隙里,卡在这里的话刚好跟她腿部的擦伤相一致……有一个人站在室内跟她说话……然后,吴女士蹲下身来想从这里爬回自己的阳台去,可惜失手了,直接摔到地面。” “怎么会这样?!就算我们找到这个人也无法定罪啊。吴女士为什么要从这里爬回自家的阳台?很危险啊。” “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逼她,她为了逃命打算从这里逃回自己的阳台;二是她威胁对方答应她的条件,否则就跳楼。”柳下溪翻身回落到阳台上,这个动作他做起来简单,身手不好的人却容易掉下楼去。 “她的死只能以失手堕楼来结案了。”小陆叹了一口气。 “我们需要找出当时在现场的神秘人,查出她死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死是否跟李囡囡的案子有联系。小陆,你先别对外宣布她的死因。我们一口咬定她可能被人推下楼,寻找谋杀她的真凶,看能不能把知情人逼出来……你把吴女士的案子先放一放,手上的资料交给朱玲,让她去调查吴女士下午出门之后到过一些什么地方,跟谁接触过……。”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快九点了。 “吴女士的死因连朱玲也不说吗?” “今晚先瞒着她,明天回局里再说。时间不早了,约专家修电脑的时间快到了……我现在去李囡囡家,你找到保全小林之后带他去李家。” “好。我马上去。” 两人进了电梯,柳下溪的目光扫过电梯里的摄像头,心里一动,手指立即按了六楼的键。 “你要去吴女士家?”小陆问。 柳下溪点头:“你先走,我还有点事。”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六楼。 吴女士家的门口有两名民警认真守着,柳下溪没有进去,直接敲响了隔壁邻居家的门。 保姆开门见他,很意外。 “我有点事拜托您。”柳下溪把保姆请到楼梯口,对她低语了一阵。 保姆连连点头:“行,这事我一定给办好。我今晚不睡觉,守在门口。” “辛苦您了。” “没事,还没做农活辛苦。” “等案子破了,一定给您记一功。” “别客气,警民合作是应该的。”保姆呵呵笑道。 柳下溪心情变好了,轻快地迈着大步走进了电梯。 “柳大哥让我锁好门是什么意思?难道柳大哥认为有人会偷偷进来?”邹清荷并没听柳下溪的话把门锁好。他虚掩着门,躲在门后静听外边的动静……全神贯注地等待猎物上门。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挪动过步子。来来往往都是隔壁家的人……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走廊里静悄悄的。 他高涨的情绪逐渐恢复到正常的温度,大脑开始迅速转动:谁跳楼了?为什么跳楼?死了没有?出现新的案件,柳大哥还会来这儿吗? 回过头看着客厅,交错的镜面把他的身影分离成各种形态,怪碜人的……为什么要装修成这个样子?屋主是被什么给吓死的?这屋子里有什么古怪?她的死是情杀还是灭口?太多疑问了。 自己该做些什么? 邹清荷刚把门锁好,有人一边敲门一边按门铃。从窥视孔往外看,是柳大哥哩。他连忙打开了门。 柳下溪身边还有一位年轻人,白衫衣黑裤子脚下一双球鞋,不高,人微胖,挎着一个超大的帆布包。淡眉细眼,看上去总觉得他在笑。 “电脑专家?”邹清荷好奇地打量着他。 “哪里,我不是专家,只是喜欢玩电脑。”年轻人张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来。 “梁昀晓,他是我弟邹清荷。清荷,梁昀晓是我高中同学,今年搞了家科技公司兼卖组装电脑。” “你好。清河弟弟。”梁昀晓很爱笑,白嫩嫩的手伸出来热情地握住清荷的手。 梁昀晓迅速地诊断了一下电脑,得出如下结论:“硬盘的数据线松了。错误的操作弄坏了启动程序,重新安装Windows95就可以使用了。电脑硬件没问题。哎呀,太落后了,内存条64MB、1GB的硬盘……这种配置玩大富翁多难受。前年买的吧,换一台新电脑吧,我给你打八折。” “重新安装Windows95会不会抹除电脑以前的设置?”邹清荷打断了他的话。 梁昀晓点头:“依附在系统上的设置肯定会改变,但不重新安装系统电脑无法启动。” “重装吧。”柳下溪道。 “安装系统需要两个多小时,要耐心等待。” 邹清荷看着他十指在健盘上飞速移动,特羡慕。 “清河弟弟,这是你家啊?装修得忒没品!” 第82章 绝对密室-09 小陆联络不到朱玲,她从不离身的行动电话居然关机了。 “朱玲去哪里了?怎么把电话给关了?”小陆歪着头想了一下,记得柳队让她调查吴女士的来历……算了,给她留言吧。身为朱玲的搭挡,他信得过她的工作能力。 他留好言,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位保全人员朝这边走过来,立即迎了上去,一边出示警员证一边问道:“请问,你看到小林了吗?” “小林?哪个小林?”保全人员反问道。 小陆翻开记录本……昨晚两位保全人员的全名一个叫王晨朝,一个叫林又坚:“我说的小林就是昨晚值夜班的林又坚。” “林又坚昨晚值夜班?你弄错人了吧。他昨天值中班。”保全人员见小陆发怔,接着又道:“你不信?我带你去看值班人员的登记本。我们是三班倒,分早班、中班、晚班,每人十天一轮换。中班值班的时间是从下午二点到晚上十点。值夜班从晚上十点到早晨六点。我不会弄错的,我跟他同一个班。” 小陆跟他到了值班室。这个人取下墙上挂着的登记本,放在他面前:“你瞧,他的签名在这里,昨天值班的签名,我的签名在他的下面。”他也姓林,叫林红兵。 小陆拿过登记本,翻看了一下,果然如此。在值晚班的名单中找到了王晨朝的名字。“昨晚林又坚会不会帮人替班?” “替班?”林红兵摇头:“我跟他住一个宿舍的,他昨晚跟我一起下班的根本没有给别人替班。我们这儿纪律严明,如果给人替班需要在登记本上详细说明。我也在找他,几个小时了也没见他的人。本来叫他一起吃晚饭的,一直呼他却没应我,回到宿舍看到他的对讲机放在床上。” “你们住同一间宿舍,知道他是哪里人吗?他来这里工作多久了?平时不上班会去哪里?在这里上班跟谁的关系最好?”小陆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他是安徽人。我们以前就是同事,在一家酒店里工作。大约是五个月前吧,林又坚问我想不想跳槽。那时我正跟领班处得不好,正想离开酒店另外找工作。这边的薪水高,工作环境比酒店的要单纯。我们这些没有一技之长的人找工蛮难的,他的提议我一听就心动了,立即跟他一起跳槽来这里上班。” “他怎么找到这份工的?” “有人介绍他过来的。”林红兵停顿了一下,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傍晚跳楼的女人……你们在查她吧?” 小陆点头手伸出口袋里把录音机的开关打开,一边压低声音道:“是啊,正在查她的案子,我们警察确定她不是自杀。” “我们来这里上班就是她介绍的。”林红兵有点紧张,不停地舔着嘴唇。 “啊?!”小陆非常意外:“你是说林又坚以前认识她?” “他们是老乡。林又坚喊她吴姐,对她很尊重。来这儿上班发了第一个月的薪水之后,我跟林又坚合伙出钱请她吃了大餐。那天晚上林又坚喝高了跟我说吴姐是能人,认识的人多,巴结她有好处,钱花得不会冤。” “……后来呢?” “听说昨晚S2303的屋主死了。” “是啊,林又坚是当时的目击者之一。你认识S2303的屋主吗?” 林红兵有些难以启唇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林又坚跟那个女人吃过几次饭,他们的关系好象很不错。” “吃过几次饭?”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欲言又止。 “说吧。”小陆鼓励道。 “吴姐跟那位姓李的屋主闹了一些事出来。听说她跟对方的丈夫不清不白的。对方一闹吴姐的美容院没客人上门了。林又坚对我说要给对方一个教训替吴姐出气。后来,他找到机会接近了那个女人。” 小陆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样的机会?” “主动帮她提东西,帮一些小忙。比说起,突然把她家的电闸给关了,等她打电话到管理处求救,他第一个冲上去帮忙……有时深夜打电话骚扰对方,然后巡逻到她那一层……有事没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一来二去的,那个女人跟他熟悉起来,常常请他吃饭。那女人的丈夫跟她闹矛盾常不回家……林又坚就跟那个女人好上了。” 小陆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息:“他……带我去你们的宿舍看一下。” “我还在值班,你等我一下,我让值晚班的人早点过来。”林红兵在对讲机里跟同事交涉了几句。对方答应提前半小时来替班。 “陆警官!您来了。”提前来的当值的就是昨晚见过面的王晨朝(保全甲),看到小陆主动上前打招呼。 “你好。”小陆点头致意。这小伙子神清气爽的,一定吃得好睡得香,李囡囡的死亡没给他留下任何心理阴影。真让人羡慕啊,保全的工作比警察强,一天才八小时的工时,雷打不动。而他们刑警一旦有案子发生,常常是几天几夜没得休息。 “昨晚的案子怎样了?”王晨朝关心地问道。 “还没有任何头绪。”小陆苦笑。 邹清荷从梁昀晓这里学了许多电脑知识,不停地发问,对方很烦他。 邹清荷一点也没察觉出对方的不耐烦,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只有着精美外包装的碟片继续问道:“这也是安装程序吗?” “英文版的财务专用软件。喂,你自己的东西都不清楚啊。”梁昀晓翻白眼。 “这不是我的东西啊。”邹清荷道。 柳下溪虽然在客厅里东摸摸西瞧瞧,一直关注着书房的动静,听到他们的对话便笑着走进来道:“梁昀晓,你弄错了,这里是案发现场,电脑是死者用的。” “案发现场?这屋里死了人?死者用过的电脑?”梁昀晓吓了一跳,立即站了起来大声嚷道:“柳下溪,你真不够意思。晦气!毕业之后就没联络过,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想不到一找我居然是这种破事儿,你也太过份了。” “你怕……鬼?!”邹清荷笑道。 “谁怕鬼!死人带晦,不能沾!”梁昀晓大声分辨,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 “死者是被吓死的。”柳下溪坏心肠地加了一句。 “有你们在我不怕!听人说你当了警察,我还不信呢。”梁昀晓强做镇静地坐下,他的胆量一直都很小。柳下溪清楚:如果先跟他说明这里是案发现场,他肯定不会来维修电脑的。 “财务专用软件……”邹清荷眼睛立即亮了,侧目看着柳下溪:“柳大哥,这台电脑是李囡囡的。”他一直以为电脑是死者丈夫雷长洲的。 柳下溪看着他,带着笑道:“你才发现啊。你看一下书架上的书,大部分是金融管理、财务、会计类的专业书籍。从抽屉里搜出来的那本存折是死者的,存入的时间是每个月的六号。死者已经离职,她的存折却有这个月的入帐,我怀疑她……”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邹清荷跟柳下溪同时一震,邹清荷看了一下表,九点五十一分。 柳下溪拿起了话筒:“喂?哪位。” “柳队,是我啦。”电话里传来了小陆的声音。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捂住话筒,小声地对邹清荷道:“是小陆。” “柳队,林又坚跑了。你说我要不要先追他?” “林又坚跑了?你先别急着行动……有了解到新的情况吗?”柳下溪皱起了眉头显得心事重重。呆在一边的邹清荷看不过,伸出手来打算把他的眉头给他抚平。柳下溪左手抓住他的手指随意地抚摸着。梁昀晓倚在书房的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眨了几下眼睛,立即转身回到电脑旁坐下,呆了几秒钟开始转动大班椅。 “新情况?有啊,我正想跟你说。我从他同事这里……” “你上来吧,把了解他情况的同事一起带来。”柳下溪打断他的话。 “好,我们马上来。”小陆先挂断了电话。 “林又坚?就是那个保全小林吧?”邹清荷问。 “就是他。”柳下溪放下清荷的手指,嘴角一歪:“越来越有意思了。有人故意搅浑池子里的水,给我们制造难题呢。” 邹清荷斜睨着他:“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柳大哥,你这次嘴很紧哦,把我也瞒住了。我还没问你跳楼的人是谁?” “雷长洲的情妇,姓吴的女士。”柳下溪按着清荷的肩小声地道:“不是特意要瞒你,对方太狡猾了,我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吓跑找起来就难了。而且,我现在掌握的情况还定不了他的罪,缺少一击命中的证据。”柳下溪突然把头偏过来附在清荷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邹清荷拍掌道:“我明白了。” 小陆带着林红兵推门进来时,柳下溪正把一张光碟递邹清荷:“你让电脑专家看看藏在装饰墙后的光碟里有些什么东西。” “好。”邹清荷立即拿着碟片奔进了书房,顺手把门带上。   第83章 绝对密室-10 “柳队,有新发现?”小陆高兴地问。 柳下溪笑而不答,见他要推开书房的门,便对他摆了一下手道:“让专家安心地做事吧。”他打量着小陆身后的保全人员,对方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越发显得局促起来。 “请坐。你叫什么名字?”柳下溪温和地对林红兵道。 “林红兵。双木的林,红色的红,士兵的兵。”小陆替他回答了,一边挨着柳下溪坐下,舒展了一下四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疲倦。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录音机递给柳下溪:“柳队,你先听一下,省得他要重复说一次。” 邹清荷从书房出来,见小陆靠着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不由得笑了。 柳下溪对着他抬了抬眉毛,顺手拍拍身边的沙发扶手。 邹清荷走过去坐在扶手上,目光落在旁边的白粉线上,这儿曾经躺着一具尸体……嘴角的笑意立即僵住了有些黯然神伤。 柳下溪打开录音机认真听着里面的对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红兵。 林红兵没敢坐,一直站在玄关处,身体的重心由左脚移到右脚,又从右脚移到左脚。额头不知觉地冒出一层细汗来。他虽然没做过坏事却对警察有着本能的畏惧。小心翼翼地把目光从小陆脸上转到柳下溪身上,每当柳下溪望向他的时候,他会把目光飞速地移开。最后落到室内那刺目的白粉线形,他知道那线圈的意思:尸体的外轮廓线。意识到这一点,他几乎喘不过气了来。头变得昏昏沉沉的,心跳加速,血液不停地涌向面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脸红了,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涸的唇。努力地吞咽着唾沫但同时察觉到自己的吞咽声非常大……他慌张起来,觉得自己仿佛向警察告示:我就是凶手! “清荷,把窗户打开,这里的空气太闷了。”柳下溪突然道。 “哦。”邹清荷听话地打开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室内,他大口地呼吸着,往外望去,心跳突然静止…………夜色下万家灯火层见叠出,构成一片高低井然、错落有致、曲直相映、远近互衬的光的海洋……哇噢,太美了!不由得懊恼自己在北京住了几年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北京夜景。 他回过头,打算叫柳大哥一起来瞧瞧。却看到了呆在玄关处的林红兵身形摇晃,双眼呆滞,脸红得跟天安门广场前飘扬的五星红旗。不由得吓了一跳,走到他面前道:“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林红兵僵硬地眨了一下眼睛,汗水流到他的眼睑上,他抬起手擦拭了一下。 邹清荷拍拍他的肩:“你不会中署了吧?!” “他太紧张了。清荷你带他到外边走走。” 邹清荷拖着林红兵的胳膊往外走,对方有些机械地跟着移动。 “啊?他怎么了?上来的时候都好好的……难道他涉案了?”小陆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解地问。 柳下溪摇头:“心理承受力差吧,加上有点儿自我妄想。” “噫?自我妄想?那他的证词可信吗?” “他的证词把案子串联起来。我想,他的证词可以相信。”柳下溪想了想,突然拿起了电话拨打出去:“老崔,是我。雷长洲在哪里?” “啊,是柳队啊。雷长洲在他父母家。现在正跪在院子里,他岳母拿着鸡毛掸子打他。我守在门口没进去,整个院子闹哄哄的。柳队,我打听过了,雷长洲本来今晚要加班的,被他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叫了回去。我调查了一下,他没有别的情人,平时留在老家跟父母住在一起,听说他很孝顺老人的。” “你把雷长洲请到李囡囡家来,告诉他吴女士死了,请他来协助调查。” “吴女士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跳楼。等你们来了之后再说。” “好,我马上请他来一趟。” “怎么样?好些了吗?”邹清荷看着林红兵的背,这位保全人员身型很单薄哩。他此刻正伏走廊的栏杆上,抱着头闷声不吭。 “谢谢,好多了。我,有点怕警察。”林红兵回过头,脸色恢复正常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点也不象他以为的那种警察,是一个很亲切的人。林红兵觉得自己很丢脸。 “为什么呢?警察也是普通的人啊。” “你是警察吗?” “我不是,我哥是警察。他看上去很严肃,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放心吧,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就行了。” 林红兵垂着头,五指无意识地扒抓着栏杆:“我觉得……我的话会让林又坚成为杀人凶手,心里特难受……” “呐,你错了。如果他没杀人,警察会证明他不是凶手;如果他真的杀了人,那他本来就是一个杀人凶手,不是你的话让他成为凶手。一名凶手就得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提供的信息只会让案子真相大白,是好事,帮助警察早些查明事实的真相。不管死者跟凶手有怎样的过结,凶手都没权利随便夺取他人的性命。” “道理我懂。”林红兵别过脸去。 “那,我们进去吧。早点说清楚事件事,你也可以早点休息。” 再一次听完录音,柳下溪抬起头看着林红兵:“你还有要补充的地方吗?” “我……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林红兵很怕柳下溪那双锐利的眼睛,邹清荷把手搁在他肩上给予他精神上的鼓励。 “你跟这位陆警官说话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是警察了吧?”柳下溪右手把玩录音机左手的手指敲打着沙发的扶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红兵。 林红兵怔忡。 柳下溪这么一问,小陆张大眼睛盯着他。 “是的。吴姐跳楼,我也跑去看了。我看到他检查过吴姐的尸体就知道他是警察。我想到林又坚突然不见了,觉得他跟吴姐跳楼的事有关……我想,林又坚的事应该跟警察同志交待一下。我,我主动走到这位陆警官面前……”林红兵垂下头……他觉得等警察查到自己跟林又坚一起来这里工作还不如自己先交待清楚。他牢牢记住一句通用名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小陆,你请另一位目击证人王晨朝过来一趟,我还有话需要跟他核对一下。” “好。”小陆站起来,走过林红兵身边拍拍他的肩道:“有地方坐,别站着。” “啊?好。”林红兵老实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搁在膝盖上有点发抖,保持着僵硬的坐势。 柳下溪嘴角一弯笑道:“你怕什么?” “没,没有。”林红兵有些结巴了。 “你以前来个这里吗?” “没,没有……不,来过,跟,跟,跟林又坚一起……一起来过。”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他穿的皮鞋上……棕色包白边,色泽光亮,款式新颖的三接头……三哥也有一双,好象是意大利的品牌。一位高档小区的保全……薪水不错嘛。 林红兵把脚往里缩:“我没,没,没,杀人。” “柳大哥,别吓唬他。”邹清荷见林红兵额头又出冷汗了,出声帮他。 柳下溪耸耸肩:“林红兵,林又坚最近手头很富裕吧。” 林红兵抬头看了看他,眨了一下眼睛:“嗯。他请我下了几次馆子。” “还有呢?林红兵,坦白从宽。”柳下溪盯着他不放。 林红兵再次垂下头,半天才蠕动嘴巴小声道:“我……我偷过她的,她的钱……被林又坚发现了……林又坚让我晚上找地方打电话骚扰她……” “啊!”邹清荷小声地惊呼了一下。 “打了多少次骚扰电话?” “我,我,我不记得了……”他的手绞在一起,声音带着哭腔。 “昨晚凌晨一点五十分的骚扰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我,我……是我请人打的……我,请天津的一个朋友打的……” “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柳下溪问。 “林又坚要求的……他说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打。以前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我,我照他的要求做了……他跟我说屋主最近太缠人,他烦她,想跟她断了。断之前想找她要一笔分手费。他让我这个时间打,不要用本市的电话打,说屋主查过骚扰电话想要报警被他拦住了。所以,以后打骚扰电话最好用公共电话打。他昨天下班之后就来这里了,他跟我说打这个电话就跟闹钟一样,听到电话铃响,他就可以借故回宿舍了……” “……你太糊涂!”邹清荷真想打这个人一个耳括子。 柳下溪扁了一下嘴,对邹清荷道:“唉,李囡囡生前出手大方,她很有闲钱呐。就算离职在家也一直有钱汇入她银行的帐户,这表示死者一直在帮某家公司在做帐。朱玲去银行查了一下,她带回来的资料显示打入李囡囡存折的钱并不是她以前的公司支付的,当然也不是她丈夫给她的。雷长洲在局里对小陆说的口供大部分都是假话。”   第84章 绝对密室-11 小陆在值班室找到王晨朝,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找我核对口供?”王晨朝虽然有些吃惊,却还是爽快地站起来:“好啊,案子快破了吧。陆警官,已经知道谁是凶手吗?” 小陆摇头:“一件案子哪是说破就能破的。这案子很诡异,现在还没找到凶手作案的手法。作案动机与嫌疑人……”他突然住嘴,看到玻璃窗映出的树丛倒影里隐约显出一张熟悉的脸来。他猛地转过身去,轻声唤道:“朱玲?”再仔细一看,树还是树,随风摇动,根本没见朱玲,难道是他的眼睛花了? “什么?”王晨朝问。 “没什么。”小陆眉头上挑。 两人快到电梯口了,王晨朝突然停下脚步:“啊,我忘记跟同事交待一声。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其实不会耽误你多久,我觉得没必要……我跟你一起去吧。”小陆疑惑地看着王晨朝腰上挂着的对讲机……干嘛不用它来联络? 王晨朝扫了小陆一眼,突然朝值班室奔去。 小陆一怔,什么事这么急啊?! 奇怪! 他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本能地跟在他身后跑了过去。 “朱玲?!”果然没看错!远远看到朱玲正在值班室里翻找东西。 王晨朝突然停下步子,猛地转过身来,一把锋利的腰刀当胸朝小陆划过来……小陆已经察觉事态怪异,脚步一错双膝往前弯身子后仰,险险地闪过。 王晨朝立即矬腰下蹲来了一个扫膛腿,小陆迅速朝后滑行,突然平地上跃反腿扫射攻击。 王晨朝就地一滚揉身朝小陆后腰扑去,刀利手快。 小陆以左脚尖为支点旋转180度,刁手小擒拿扼住王晨朝的右手腕。 王晨朝的膝盖顶向小陆的腹部,小陆后退,返身一拳砸过去。 王晨朝双臂十字挡住拳头,双腿旋风连环踢。 小陆迅速后腿,被柱子挡住去路,顶住了背再侧身慢了半拍被刀锋划伤了左臂。一击得手,王晨朝继续逼近小陆,一招快过一招……小陆被逼得手忙脚乱。 他们的打斗惊动了正在值班室找东西的朱玲,她走出值班室看到小陆处在险境,立即拔枪奔了过来。她举起手枪却不敢开枪,小陆跟对方缠斗在一起了。 不远处还有小区的居民在走动…… 她飞跃踢出右腿袭击王晨朝的后腰。王晨朝眼观八方,飞速移动右腿来了一个侧旋九十度,踢中了朱玲的腿,朱玲倒地。小陆双手一绞缠住了王晨朝的左臂,生生把他的胳膊绞脱臼。王晨朝右手的腰刀同时刺中了小陆的左胸。 朱玲痛得冒冷汗,心一横朝王晨朝的左腿射了一枪。 枪响,惊动了居民与保全们,立即有人围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办案。有谁帮忙打120。”朱玲挣扎着站起来,滚烫的枪口对准了王晨朝的脑袋。 “我不要紧。”小陆拿出手铐锁了王晨朝的双手:“为什么?”他不明白。 “柳队从一开始就怀疑上他。”朱玲收起手枪走到小陆身边,夏天的衣服单薄,小陆身上有数处刀伤,最刺眼的是左上胸还挂着刀子,血流了出来很吓人。 有热心的居民从家里拿出保健箱,给小陆清洗伤口上药。 很痛!小陆咬着牙挺住了。 朱玲在一旁看着,眼圈都红了。 过了几分钟,救护车到来。小陆不肯去医院,让闻讯赶来的巡警把王晨朝押上救护车。“我要亲自参与结案。”小陆固执道。 朱玲想要扶他,小陆笑着摇头:“没事,我不要紧。朱玲,你在值班室找什么?” 朱玲陪着他朝值班室走去:“欢乐小筑是封闭式管理,保全人员呆的值班室也是监控室,这里有全小区的电梯闭路系统。柳队认为王晨朝在2303号房装了监视器,怕他能侵入咱们的警用通讯系统,才私下吩咐要我小心地调查。一调查,我也发觉他很有问题。到欢乐小筑工作半个月立即升职当了班长。这个月他本该上早班,却主动要求值晚班。他来历不明,精通程序操作。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在外边监视他,并没有先进值班室去搜查。”朱玲叹了一口气,有些沮丧:“柳队很肯定地认为王晨朝把监视器的接收屏装在值班室里,可是我没找到。” “不急,我陪你找。” “先把情况对柳队说一声吧。” “好。” 柳下溪突然起身把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关了,邹清荷配合地打开了室内的空调。林红兵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柳下溪坐下,有点不安地看着表……小陆怎么还没上来? 电话响了。 “什么?……小陆受了伤?把他送到医院去!……不去?叫小陆跟我说!……小陆,你去医院包扎……等到凌晨一点半再回来……嗯。我马上下来。” “怎么了?小陆受了伤?”邹清荷关心地问。 柳下溪按着他的肩头:“你留在这里,看住他。我和梁昀晓下去一趟。”他掏出手铐把林红兵铐在桌椅旁,和梁昀晓匆匆下楼去了。 “我,我犯罪了吗?”林红兵坐在地板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哭哩。 “偷东西……打骚扰电话,都是错的。”邹清荷没心情安慰他。他更关心小陆受的伤严不严重。 “柳队。”小陆跟朱玲迎了上来。 “朱玲,你的右腿?”柳下溪看着自己的两名手下,一个白衫染血十分恐怖,一个走路拐着腿。两张脸都白得吓人。 “不要紧。被王晨朝踢了一腿。”朱玲白着张脸,顶住疼痛努力地展开笑容。 柳下溪不理他们,让围在旁边的保全送他们去医院。 “柳队,我想参与破案。” “你们去医院处理伤口之后把王晨朝带回2303。我需要他到现场。” 这两人乖乖听话。 “你的下属蛮可爱的。都痛得冒冷汗了,还咬着牙。”梁昀晓耸耸肩。 “唉,他们……血肉之躯哪有不怕痛的。梁昀晓发挥你的专长,找到监视屏吧。” “小儿科!我可不是免费哦。” “行了。欠你一份人情。” 梁昀晓满意地摸着肉乎乎的下巴,从大背包里掏出一个黑盒子,揭开盖儿,里面有大大小小的仪表屏和一些彩色电线。 梁昀晓把一个蓝色的接头插进监控台上的某个接口处:“他把监视屏给关了。”他迅速地按了几个钮,再调整了一下黑盒子里的仪表。显示S幢电梯的闭路屏幕镜面突然切换,里面出现两个窗口,一个是李囡囡家的书房另一个是客厅。 “没有声音吗?” “带上耳机就能听得到里面的谈话。” “有录制功能吗?” “我倒一下带看看……啊,无法倒带,难道被清洗掉了?不,他设置了单向功能,不备份录制。这名凶手智商很高哩。我带相机来了,要不要拍下来?” “王晨朝伤了小陆跟朱玲?他是凶手吗?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他在这件案子中完全是不相干的人啊。我还是想不通……他在室内装监视器也没办法吓死人。”邹清荷太意外这个结局了。 “正确来说他只是帮凶提供技术援助。凶手一共有三名:雷长洲、王晨朝还有林又坚。等到了凌晨二点,我们把昨晚发生的事现场转播一次,你就会明白这场谋杀案的杀人手法。” “哦。装监视器……现在犯罪居然用上了高科技。”邹清荷看表快十一点了,只需认真等三小时就能真相大白。 柳下溪翻看着拆下来的监视器,镜面上积尘,表示此物不是最近才安装的。“装监视器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找帐本吧。” “帐本……我懂了。”邹清荷点头,他学的是经济对这个不陌生:“公司越大,做帐越有学问。帐目通常属于公司的绝密文件,是商业机密也是公司的命脉。涉及到的事很多,做假帐能偷税漏税……甚至还可能牵涉到贿赂、挪移公款等等问题。” “朱玲调查到李囡囡离职的事牵涉到原公司财务问题,我猜想她手上是不是有原公司的真实帐本。雷长洲的公司经营陷入困境,会不会是她原公司跟他有私下协议,逼迫他从妻子这里找到帐本再跟他续约。加上吴女士成功勾引了身心疲倦的雷长洲。吴与李的纠纷,引出了轻浮的林又坚勾引李囡囡。妻子的出轨与生意场的争斗最终让雷长洲动了杀机。” “他们是夫妻,怎么不坐下来好好沟通,感情淡化了可以离婚。”邹清荷理解不了当事人的想法。 “有些人陷在感情的僵局里走不出来,根本无法沟通。他们就象被关在密封盒子里的一对男女,完全被屏蔽了五感。雷长洲不可能离婚,这是朱玲从银行弄出来的资料。他动了妻子名下的大笔存款,却还是救不了自己的公司。我想,他挪用其妻的钱,李囡囡也察觉了,夫妻感情更加恶化……” 第85章 绝对密室-12 “柳大哥你怎么会怀疑两位保全的?特别是王晨朝,我一点也没怀疑过他。”邹清荷问。 “呵呵,恰恰相反我一开始就怀疑他了。”柳下溪微微一笑。 “怎么说?”柳大哥询问两位现场目击者证词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并不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柳下溪把两位保全人员的口供录音翻出来:“你再听一次。” “……我们值晚班……当时值班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马上离开值班室,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小林,两个人一起过来了……” “听出来了没有?” 邹清荷摇头:“现在我知道他在说谎,因为林又坚没值晚班。可是刚开始你并不清楚这一点怎么会怀疑王晨朝?” “现在一些高档小区的专业保全,大多数聘请退伍的军人。保全人员的工作制度多少有些仿照军制。留在值班室里的保全人员相当于指挥或者调度员。欢乐小筑是成熟的居民小区规模不小,晚上值班巡逻的保全绝对不止两人。遇到住户有事传呼,留在值班室的保全应该用对讲机传呼附近巡逻的人员赶到现场察看情况,并通知其他同事们待命,而不是他自己跑出来让值班室空无一人。他有非常方便的通讯工具却不使用,让我觉得很奇怪。你听这一句:‘我马上离开值班室,在路上遇到巡逻的小林’他没有联络过小林而是在路上遇到他,这就有问题了。再听听这一句:‘小林提议从隔壁的2306房的窗户看看这边屋主怎么了’我立即怀疑上这两位目击者了。这句证词表示保全小林对这里很熟悉,知道从2306号房可以看到现场。王晨朝一开口就是‘屋主’而不说‘住户’要知道住在小区里的人并不全部是屋主啊。有的住户是租住,有的住户只是保姆、小工或者亲戚。‘屋主’是狭义的用词‘住户’则广泛得多。” 邹清荷拍掌:“原来如此!推敲证人证词是破案的关键。” “接下来的证词破绽更多,特别是林又坚那句‘我报警之后,回值班室找电话号码。’我注意到他腰上没有对讲机,身上也没穿制服就知道他没当值。但是,王晨朝腰上有对讲机,他为什么不传呼其他同事?小区有人死了,惊动了警察却没惊动小区的其他值班同事,太不合常理了。林又坚最后那句画蛇添足的话‘不是的。我回到值班室,查了一下屋主的名字,屋主那一档只登记了死者名字。’使我锁定他就是死者的情人,那只保险套的主人。我推测他跟死者约完会后离开,到了楼下遇到王晨朝便转身回来。接着根据雷长洲的情人吴女士的口供,我推测出雷长洲知道林又坚跟妻子的私情,却在这件事上态度暧昧……”门突然推开了,柳下溪的话被打断了。 “柳队,等了很久吧。”老崔带着一个人进来。 柳下溪跟邹清荷第一次见到雷长洲。 邹清荷给他的评语是:一个外表很男人的男人。他身材魁梧,身高跟柳大哥差不多,体型还要宽上几寸。 柳下溪也在打量雷长洲:平头,粗眉浓眼,鼻梁高鼻头大,嘴阔唇厚,面部轮廓粗糙,下巴较宽。细看,他的眉头几乎连在一起了,双眼皮很深显得眼睛很有神,只不过里面布满了血丝有些浑浊。脸上的胡须新修过,可能在剃须的时候手有些发抖留下数处细小的伤口。蓝色斜纹衬衫扎在棕色的皮带里,下身是条深蓝的长裤,半新不旧的黑色皮鞋有些尘没擦拭干净。 当雷长洲看到一只手抱头坐在地板上的林红兵时,眼神闪了闪,别过脸去。 柳下溪刚说了一句:“请坐。”老崔就把他拉出门了,压低嗓门问:“柳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柳下溪抬起手腕指着手表道:“你们花了不少时间,怎么回事?” “姓雷的非得洗澡换衣服才肯出门。”老崔咬咬牙:“柳队,我的直觉没错。这案子就是一桩杀妻案,肯定是他做的。我出现在他面前告诉她吴女士死了请他来一趟,他的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好象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似的。说要洗个澡,我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就答应了他。我一直守在门口,担心他会逃跑,幸好他家的澡堂没有后门。洗完澡他还跟两家的老人一一告别,很有一去不复返的味道。来的路上非常老实,什么话也不说。”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老崔,你去医院看看小陆跟朱玲。顺便把王晨朝押来。” “小陆他们怎么了?王晨朝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崔有一肚子的疑问。 “小陆他们受伤了人在医院,被王晨朝打伤的。这事解释起来需要一段时间,不如你去医院让朱玲他们跟你说。记得一点半之前把王晨朝带到这里来。” 邹清荷递给雷长洲一瓶矿泉水。 他抬头看了清荷一眼,接了。 “不想说点什么?”柳下溪走了进来,经过他身边说了这么一句。 “有什么好说的。”雷长洲的声音跟录音机里有所不同,更浑厚一些。 “我是负责侦破你妻子死亡一案的刑警柳下溪,这是我的证件。”柳下溪把自己的证件递给雷长洲,对方没接也没看,默默地揭开矿泉水盖,咕嘟地喝了几口。喝得急了一些,有些水顺着嘴角下巴流了下来。喝完之后用手抹了抹嘴,动作蛮粗俗的。柳下溪可以肯定此人属于改革开放政策的受惠者。可惜他的成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相应的胆识与才能是无法永远立足在成功者的殿堂。要知道好的机会好的环境与好运气,并不会永远关照着某一个人。 柳下溪耸耸肩坐到清荷身边,托着腮看着雷长洲,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妻子死了,情人也死了。应该有一肚子话想说吧。” 雷长洲捂住了眼睛:“我很累,想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柳下溪站起来从包里翻出一份材料放在雷长洲面前:“不好意思,有些问题我希望你现在能回答。你的公司濒临破产,你私自挪用了李囡囡女士的银行存款支付货款。这是你公司的财务报告与你的财产评估,很可惜,资产为负数。” 雷长洲接过来一看,全身一震:“这份东西怎么到你手上?” “从你家电脑上拷贝下来的。”柳下溪把材料从他手里拿回来装进牛皮口袋里,丢给了清荷让他保管。 “不可能,电脑已经坏了,里面的资料保不住。”雷长洲脸色发青。 柳下溪嘴角一歪:“谁跟你说的电脑坏了?” “小王测过,电脑开不了。他保证过要开电脑就得格式硬盘,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清除……”雷长洲突然住嘴,他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不懂电脑,王晨朝却懂。他如果真心想替你清除所有犯罪的痕迹就应该直接弄坏硬盘湮灭一切证据,而不仅仅只是删掉启动系统的几道指令后直接关机。” 雷长洲抓头,手背上的青筋隆起。 “把事实说出来吧。”柳下溪放低了声音劝道。 “我,我……”雷长洲“我”了半天没往下说。 “柳下溪过来一下。”梁昀晓打开书房的门朝柳下溪朝手。 柳下溪应了一声走了进去,关上书房的门:“怎么样?” 梁昀晓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对着房门的书架玻璃挡板:“我想,当时这里应该放有一面凸透镜。客厅的窗户玻璃成了投影的屏幕,与装饰墙以及其他的镜面构成了居有偏振性光影……” 邹清荷盯着雷长洲看,这男人好象比进来的时候老了几岁。 柳下溪离开让雷长洲松了一口气,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他知道邹清荷在看他,这目光远不如姓柳的警察来得有威慑力。他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房子装修成这个样子,真的很怪。让人很紧张,太压抑了。”邹清荷开口道,见雷长洲并不理会他,便又接着道:“你们夫妻的爱好真怪,干嘛把家装饰成这个样子。” “我从来没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把房子弄成这个鬼样子是李囡囡的主意,她听信了一个三流风水大师的鬼话,说什么镜子能聚财,驱小人,镇宅子。把房子弄成这个鬼样子,谁他妈的想住。固执得要死,宁愿相信别人的鬼话也不肯听我说几句。要她把房子卖掉帮我度过眼前的难关,她死也不肯。包了一个小白脸当成宝,还自以为青春少女,别人冲着她的臭钱来的。哼,别人在背后说她什么‘发浪的老太婆’。把自己当成富婆,有了几个臭钱就摆架子,连自己的父母也看不起。过年过节叫她回去一趟,却只肯买几斤烂水果。逮着点芝麻绿豆的事就跟我当街撒泼。自己随便乱花钱却都舍不得给老人买营养品,让她说几句好话哄老人开心都不会。真他妈的受够了她,我恨不得她马上死。是啊,我是想她死。让她死在最喜欢的屋子里,由她宠着的小白脸来动手,活活地被这些镜子里的假相给吓死,她死得其所,死得好。哈哈,她当成宝的小白脸也受不了她,指望着她死了,我能分他一点钱。她死了,我也就解脱了……”雷长洲睁开了眼睛脸色狰狞,满目红光,一张嘴不停地在蠕动,一边冷笑一边说个不停。 “……”邹清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情绪突然爆发…… 柳下溪默默地走到林红兵身边,打开手铐,再一言不发地把手铐铐在雷长洲的手腕上。 “他?”邹清荷小声地问柳下溪,雷长洲还在不停地说…… “一根稻草压死人。”柳下溪用怜惜的眼神看着陷入半疯狂状态的男人。 第86章 绝对密室-13 老崔进屋,后面跟着小陆与朱玲这两个伤兵。 他们没把王晨朝抬来。 “王晨朝的一条腿报废了,子弹击穿了他的小腿骨需要截肢。他现在昏迷不醒,医生说最好不要移动他。”老崔解释无法把王晨朝抬来的理由。 朱玲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有数,近距离开枪,对方的腿肯定是保不住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雷长洲还在喋喋不休。 “雷长洲招了?”小陆的目光轮流看着雷长洲与林红兵,他出去的时候林红兵还没招供偷钱跟骚扰电话的事,见他还缩在角落里觉得很奇怪。 “谁有手铐?把他给他铐上吧。”柳下溪道。 “他也涉案了?”小陆问。 回答他的只是淡淡的轻叹。 “把这两人带到局里去吧,我怕这两个人受不了现场的刺激。王晨朝没来,没必要让他们几个当场对质重现现场。”柳下溪带着倦意道。 “我们想看。”他的三位下属异口同声道。 “我怕你们心脏不够强,活活被吓死。”柳下溪笑了。 “柳队,你也太小瞧我们了。”老崔把胸口拍得叭叭响。 “废话少说,快去快回。”小陆踢了老崔一脚,却牵动了伤口不由得咧嘴叫痛。 “老崔你去找电话让人把他们给押回局里去。”柳下溪扶着小陆躺在沙发上,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老崔立即行动了。 “柳队,这案子我摸不着头脑,你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小陆咧着嘴,躺着也痛苦。他不肯吊瓶,医生在他屁股上连扎了几针。站着还不觉得,躺下来就知道屁股痛死了。 “虽然说重现现场,还是会有出入。”柳下溪看了看表,快到预定的时间了。 老崔很快回来了,柳下溪吩咐他把门关上。 柳下溪进了书房跟梁昀晓低语了一阵。几分钟之后,两人走出书房,四处查看一番确定与昨夜的现场一致。柳下溪想了想,又把客厅的窗帘布拉上,这才把客厅的灯关上。 好黑! 大家不自觉地屏气凝神。 好静,彼此听到身边的细微呼吸声。邹清荷捏了捏拳头,觉得自己的手指发凉。好紧张哦,却又非常期待……李囡囡死前看到了什么,马上要揭晓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 明知道这通电话是柳大哥请人打进来的,邹清荷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着。他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模糊地看着大家保持着熄灯时的姿态。 噫?没见柳大哥?他扭头四处寻找。 谁都没去接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邹清荷在心里数着铃声的次数。 响到第十声,客厅的灯亮了,柳下溪从主卧室走出来拿起了话筒……没多久他把话筒放下,突然道:“囡囡,你丈夫找你,他在吴姐家。”“不接。”“他要跟你说离婚的事,你们好好谈谈吧,我走了。”“离婚!好啊,把钱还给我立即离!” 柳下溪走到书房门口,握着把手把门打开,又走到窗户前把窗帘布拉开。然后返身走到邹清荷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上用平缓的语气道:“几分钟之后,李囡囡起床,发现林又坚真的走了,便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了。然后拿起了电话开始骂人。” 书房里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有影像映在玻璃窗上经室内折射的镜面构成诡异恐怖的喋血的画面……邹清荷打了一个冷噤,明知道是假的……幸好身边有柳大哥温暖的身躯……耳边同时传来压抑的惨叫……突然间,画面一变,艳红的血涌了过来,仿佛要把自己给浸融了……各色的光线交织起来,一只恶心到极点的鬼怪慢慢地从玻璃窗里爬出来……长长的带血的爪子伸了过来,白森森的牙齿沾染着红色的血“我要吃了……你,吃了你……” “啊!”朱玲发出一声尖叫,倒在沙发上压住了小陆。 小陆被她这一压也发出了惨叫。 朱玲跳了起来:“小陆,对不起。” 影像终于停止了。 “天,太逼真了!怎么办到的?”老崔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擦着额头的冷汗。 “立体投影。”等影像消失,梁昀晓才从主卧室走出来:“我只设定了五分钟,他们设定了十五分钟。电脑比人更真诚,它如实地记录了有人设定自动启动指令,电脑在昨夜凌晨一点五十二分自动开机,启动时间为三分钟,自动播放十五分钟的鬼故事。鬼故事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个画面。过了九分钟之后电脑又被人启动。” “柳大哥,硬盘没有格式化吗?重装系统不是会抹除硬盘里原来的数据吗?”邹清荷不解地问。 “嘿嘿,我那是骗人的,那番说词早就跟梁昀晓套好了。昨天,我无意中发现书房里有监视器的反光,怕有人监视着书房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我让梁昀晓多带了只硬盘过来,乘你不注意的时候把硬盘给换了。等小陆打电话上来说王晨朝受伤送去医院,梁昀晓才把电脑里的原硬盘装进电脑当成副盘,清查了原硬盘里的全部数据,再把里面的数据拷贝到他带来的硬盘里。跟清荷推测的电脑系统中设置了自动指令一至。清荷多亏你提醒了我。”他们家的电脑主要是清荷在用,电脑操作上柳下溪不如邹清荷。当时清荷不提起,柳下溪是想不到的。 “果然如此。”邹清荷点头:“你昨天在书房门口神秘地一笑,原来是发现了监视器啊。” 柳下溪点头。 “柳队,立体投影怎么弄的?”朱玲走到书房门口往里望,好奇地问。 “我也不懂,小梁懂。”柳下溪走了过去。 “呵呵,商业机密恕不外传。”梁昀晓歪着脖子摇了摇头,再耸肩,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可惜接着打了一个呵欠把整体形象给破坏了:“柳下溪,没我的事了吧。我先回去了,打车的钱你给我报销。” “好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梁昀晓背着他的大挎包走了。 “不对啊,柳大哥不是说雷长洲公司的资料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那时应该还没……” “骗他的,那份材料是朱玲收集的。”柳下溪笑道:“我的原意是分化他跟王晨朝的合作关系。案发之后,王晨朝想废掉硬盘也没机会。” “噫?当时书房只有他们两人啊,怎么会没机会?” “当时门口还有围观的邻居。弄坏硬盘得拆开机箱,他们不可能锁上书房的门拆机箱。雷长洲支开林又坚,让他消灭书房里的某证据。王晨朝把邻居们挡在门外,他进书房之后把电脑重新打开,飞快地删除了一部分系统程序,直接关了电源,弄松显示器的数据线。没多久小陆你们来了。如果你们摸一下电脑的机箱可能会发觉还是热的。” 朱玲脸红,他们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尸体、客厅还有主卧室,接着询问证人证词,打电话给队长……压根儿没想到书房里另有乾坤。时间过得很快,等他们搜寻书房的时候机箱已经冷了。 “唉,如果李囡囡心脏再强壮一点,他们谋杀不会成功。”老崔摇头,换成是他,最多被吓住,绝对不会被吓死。 “不!李囡囡肯定会死。长期被骚扰,她需要药物助眠,我认为她当晚服用的药物有问题,可能被林又坚换过了。等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就能知道答案。” “这件案子设计得太复杂了。如果不是柳队查案,换成其他的人肯定无法揪出真凶,只能认定死者受惊吓导致死亡。就算怀疑死者的丈夫、情人,王晨朝肯定会逍遥法外。吴女士死了,林又坚下落不明,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他推吴女士下楼的?”朱玲咬着唇深思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问:“为什么要杀死吴女士?” “柳队,你认为是谁逼死了吴女士?林又坚吗?”小陆几乎跟朱玲同一时间发问。 柳下溪闭上眼睛,眉头揪起:“吴女士的死,先放在一边。我有不好的预感,这不是一起独立的谋杀案。欢乐小筑有一部分住户非富即贵,普通人住不起欢乐小筑的……你们想一想,这套房子市价相当高,谁会无原无故送给李囡囡?不如这样想,李囡囡有超过本套屋业的价值。李囡囡没背景没靠山,外貌也不出众。除非……” “除非什么?”八只眼睛盯着他等待下文。 “除非我们能查出隐藏在浑水里的真相。我们现在有几个线头,不如顺着线索摸下去,说不定能摸出好东西来。老崔,你负责追捕林又坚,把这个人祖宗三代都调查一番。朱玲,我放你几天假,你私下查一查送房子给李囡囡的人。小陆,你先把伤养好。我负责追查王晨朝的来历与目的。我们对外公布李囡囡、吴女士的死,凶手分别是雷长洲、林又坚、王晨朝三人,把案子给结了。今天先到这里,小陆、朱玲你们回医院养伤,老崔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回局里报到。” “是!”三人精神抖擞地回答。 第87章 绝对密室-14 大家都走了,柳下溪却坐在沙发上不动,头靠着墙手抚着额闭目沉思。 邹清荷看着他,心痛地想:柳大哥累了。 “清荷,把门关上。”柳下溪睁开眼睛,看到情人眼里满满溢出的关心,心里一暖,笑了笑:“你困了吧,想回去了?再等等,我有些累得不想动了。” “那好吧,等你缓过神来再回去,累了还是回家休息才舒服。”邹清荷嘴里这么说,却还是去关门,然后走到他身边用手指轻揉他的太阳穴。 柳下溪抓住他的手指,摇头道:“陪我说会儿话。清荷,这案子我有几处想不通。心里堵得慌,总觉得有张网罩着喘不过气来。” “柳大哥,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回答。”邹清荷对这间屋子有些发怵,便把眼睛闭上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 “虽说雷长洲杀妻的理由充分,但王晨朝为什么要帮他?他们怎么认识的?” “雷长洲付钱给王晨朝。”邹清荷回答,突然一呆:“不对,雷长洲缺的就是钱。谋杀的原意就是想法子逃脱法律的惩罚,一般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事……的确很怪。不是深恨大仇很少有合谋杀人的现象。” “是啊,林又坚卷入本案,甚至当了杀人的执行者,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从林红兵的供词里,我觉得他有两点理由:一是他烦了死者,二是他想敲一笔钱。”邹清荷拿出本子来认真把柳下溪提出的问题记录下来。 “第一点不成立,他厌烦了这段关系可以选择离开。那么,他也是因为钱了。好吧,我们暂时假设林又坚与王晨朝涉入本案的原因是‘钱’。我们知道雷长洲没钱,急需用钱。‘钱’如果是他们协助或者执行杀人的动机,钱的来源就在死者身上。死者的财产最大一块就是这套房子,其次是银行的存款。银行的钱被她的丈夫挪用了大部分,剩下的只有我们搜到的存折。这两笔钱都不可能即时付给林、王两人。” “他们针对的会不会是死者手里的帐本?” “我对财会、帐本……不熟。”柳下溪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们不了解死者,对她的印象来自她的丈夫以及吴女士的描述。在他们的口供里死者是一个妒妇,虚荣而又难相处。你怎么看?” “我觉得她很能干。” “哦,怎么说?” “她进了外资公司,给自己的丈夫包下了公司的外发单,说明她在公司深受重视。挪用公款做假帐被公司察觉,受到的处罚只是自动离职,而她的同事却被告上了法庭。光这两点就能证明她是一个能干的职业女性。我知道会计师的执照很不容易获得。” “嗯,你说得对,没有人无缘无故监视普通人。她手上可能有别人想高价购买的秘密,从她的职业和特长看,应该是某公司或者某集团的帐目。有人窥视就会有人出面保护。我们不如这样来理解:这套房子就是暗中保护她的人送给她的。可惜时间太短了,朱玲还没有深入调查送她房子的人背景来历。我想,送她房子有几种可能性。一是给她的报酬;二是拥有自由的空间方便她做帐;三是便于保护她。” “保护她?难道王晨朝最初的任务是保护她?”邹清荷猛地睁开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晨朝的身手很好,绝对不是一般的保全。小陆当警察的时间比我长,身手在分局也是有名的。如果没有朱玲的帮手,小陆肯定败在王晨朝手里。” “保护者变成杀人者。难道死者的保护人要除掉她?” “如果死者想把手里的秘密拿出去换钱,她成为了背叛者,杀人会更激烈一些以警告其他的人。我想她的保护人不会采用这么复杂的杀人手法。也许,有人收买了王晨朝。他甚至有可能偷走了死者手里的秘密,正好遇到死者的丈夫想杀妻,便想借他的手掩盖自己盗取秘密的真相,把情况弄得更加复杂。至于林又坚……我有另外的想法假设:假设之一,他是替罪羊,贪婪无知的蠢人,被人利用成谋杀的执行者;假设之二,他是买方的人,有目的地接近死者。不过……” “等等,柳大哥,让我想一想。”邹清荷双手绞在一起:“我觉得第二种更接近事实,如果他是买方的人,吴女士就是他的同伙。” “没错,吴女士的死变成了典型的杀人灭口。她接近死者的丈夫,掩护林又坚接近死者。他们跟王晨朝达成协议,交易之后迅速撤离。吴女士收到的邮件很有可能就是货到手了,验了货之后,她通知林又坚把货带走。” “太复杂了!”邹清荷感慨。以他的聪明还是无法想象整件事会是这样的。 “这只是我的推理。事情的真相需要进一步求证。” “那么,柳大哥,你认为吴女士是被林又坚逼死的吗?” “唉,我不能肯定是谁逼死了吴女士。王晨朝的嫌疑比林又坚更重。我只能这样假设:王晨朝跟吴女士单线联系,收到钱之后却想把东西拿回来。吴女士一死,就没有人知道是他出卖了秘密。” “林又坚知道啊。”邹清荷提出异议。 “不一定,他如果不清楚王晨朝的身份会以为是死者的丈夫把东西买给他们的。”柳下溪突然笑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邹清荷的大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谁?” “偷东西的林红兵。” “他?” “对,就是他!他才是吴女士的合伙人!林又坚是幌子,只有这样,一切才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吴女士受命接近死者,可惜她被保护得很好,一直无法真正接近她。接下来,吴女士接近林又坚,很快和他成了朋友,并安排林又坚跟林红兵来小区当保全接近目标。林红兵暗示林又坚去勾引死者,没想到这事居然成了。保护死者的人调查过林又坚,没有看出问题,反而无形中把王晨朝给暴露了。吴女士跟王晨朝接近,成功地策反了他。王晨朝偷出了秘密,接着他们利用死者丈夫杀妻的念头,成功地进行了一桩谋杀。林红兵留在这里只能表示货还没到手。逼死吴女士的人不是他就是王晨朝!我小看了林红兵啊。清荷,我们回家!林红兵与王晨朝在我手里,不怕他们不招出真相!清荷,最近你要小心一些,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放心吧,我能保护自己。” 临到出门,柳下溪想了想,回到书房,把抽屉里的所有软盘与光碟全部放进自己的包里。 “柳大哥认为这里面有帐目?” “嘿嘿,谨慎一些不坏。屋子里我都搜过了,没找到被藏起来的东西。清荷,你不觉得一个女人藏有十几张色情光碟很怪吗?” “我不知道。”清荷咧了咧嘴,从没看过色情片的他,提起这个话题不由得脸红了。 第二天下午柳下溪去了医院,王晨朝只承认雷长洲付给他五千元装监视器监视他的妻子,也承认他在电脑里动了手脚,却不承认合谋杀死李囡囡也不承认逼死吴女士。他的嘴闭得很紧,柳下溪连续一个星期也没从他嘴里掏出其它的情况。他最终以合谋杀人、湮灭罪证、袭警被起诉。同时被起诉的还有雷长洲与林又坚。 柳下溪没有料到在询问林红兵口供的时候,他突然竭斯底里发作,被医生诊断精神崩溃,无法接受警方的问供,被保外就医。这事传来,有人质疑柳下溪的问案方式。 五天后,老崔抓到了林又坚,他逃回老家了。林又坚承认跟雷长洲一起合谋杀死了李囡囡,他的口供跟柳下溪的现场重现惊人的相似。不过他不承认逼死吴女士。 ========================================== 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本篇《绝对密室》到此完结,此案会有后续发展,那将是另外的故事了。各位亲对本案还有疑问的,请提出,偶会在番外里解答。 第88章 番外 炎炎夏日-01 邹清荷快下班的时候给柳下溪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今晚不回家做饭要他去三哥家蹭饭。清荷今晚要跟室友们一起聚餐。姚风放暑假之后要跟他的导师去外地考古,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哩。他们考古系今年暑假放得最迟,宿舍里的室友都留在学校等他。他们已经大三了,除了老丁,大家只剩下最后一个学年。老大想考研,陈佳俊跟黄随云回家乡去实习。这段转瞬即过的缓冲期一过,大家面临着就业的人生之路。对他们来说,相聚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了。 “你去吧,我约了梁昀晓今晚喝酒。”柳下溪本来打算带清荷一起去的,想不到刚好撞期。 “去三哥的酒吧吗?” “梁昀晓当我冤大头说要好好宰我一顿,酒吧由他指定,我只负责掏钱。”柳下溪笑了,谁让他欠了梁昀晓的人情呢,那家伙惯于得寸进尺不容易打发。 柳下溪心情不好,一下班直接回家了。 今天,朱玲销假回来报到,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莫名其妙的来了一纸正式调令,把她调往市局的刑侦二队。从分局到市总局算是高升吧,但她不想去。局长亲自出面做她的思想工作,朱玲一口咬定自己的能力不足,去市局会给人拖后腿,请局长取消调令。局长叹气,老实说他也舍不得放朱玲走,她是一朵大放光彩的鲜花,也是能干的人才。可惜,市局帽子大,要人不能不给。最后只得搁下一句话:“不去也得去,服从组织安排到最需要你的岗位上去,这才是一位人民警察该做的事情。” 朱玲被调走已经成了定局。事情来得太巧了,柳下溪忍不住怀疑,有一股未知的势力朝他们袭来,只怕后面还有后续动作。吩咐老崔跟小陆小心些,要保护好自己。 柳下溪请她暗中调查李囡囡那套房子的前主人,并未查到有用的信息。对方办理好转让手续就出国了,根本找不到人。小陆守在医院一边养伤一边监视王晨朝,可以肯定这一个星期没人来看过他。 柳下溪这边缺人,局长塞给他两名实习生,一位姓黄,一位姓田。唉,两人连摩托车都不会开。姓田的实习警员眼高手底,看不起人自以为聪明能干;姓黄的那位迷迷糊糊,丢三落四。听人私下议论,他们是某某的儿子某某的弟弟很有来头,受特别照顾。老崔气得骂娘,怨恨局长把其他部门不肯接手的烫手山芋丢进他们队里来。 林红兵在侦讯期间精神崩溃,柳下溪受到责疑,承受着上上下下的议论。柳下溪宠辱不惊的态度硬生生地顶住了背后的议论。 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吴女士跳楼的案子进展不大,这个人好象平空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柳下溪反而觉得自己的推测可能是正确的。 柳下溪回家后立即洗澡换衣服,再在裸露的皮肤上抹了一层护肤油。最近一个星期都顶着烈日骑着摩托车在外边跑,被热辣辣的太阳晒伤了皮肤,不擦护肤油会很难受。 他讨厌夏天。热,出的汗多跟灰尘搅在一起特难受。他骨子里是一个爱清洁的人。 到了约定的地点,梁昀晓早到了。 “柳下溪,你太慢了。” 柳下溪指着手表道:“时间刚刚好。”打量了一下梁昀晓,这小伙子今天穿得特别花俏,色彩艳丽的衬衫只扣了下边的两颗扣子,露出肥肥白白的前胸,脖子上挂着条黑色的小铁牌,一条洗得发白的烂牛仔裤裹着他胖胖的双腿,脚上穿着一双得力克休闲球鞋。 梁昀晓拂着额上的乱发,嘲笑地指着柳下溪道:“喂,我说柳下溪,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也太老土了点,是出来玩儿别那么正经好不好。” 柳下溪耸耸肩,把摩托车停好。取下头盔,一头飘扬的头发飞了起来。他出门的时候还把过颈的头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刘海往两边分开,可惜现在那头不听话的发兀自逍遥。他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问题,全身上下工工整整,体现了精英份子该有的气质。浅蓝的硬领衬衫,深蓝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多时尚的一个人啊。 “你的目的不是喝酒而是泡妞的话,恕不奉陪。” 梁昀晓嘿嘿发笑:“今天不泡妞,泡尖孙儿。” 柳下溪眉头一挑,拖长声音转折有调:“哦……?!” 梁昀晓压低了嗓子,神秘道:“我听人说起这地面新开了一家酒吧,名字起得怪叫黑色基调只招待男客。装璜极有特色,里面的酒好人也好。有人给了我一张会员卡,听说这家吧还提供其他服务。” “什么服务?”柳下溪锁好车,扁嘴道。 “鸭子。” “全德斋的烤鸭放进酒吧里卖?” 梁昀晓当胸捶了他一拳:“明知故问。柳下溪,我当你哥儿们,你没给我端臭架子,别忘了你还欠我的人情。” “喂,交情是交情,人情是人情。我是警察,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打黄扫非出面申请封了酒吧?” “去。少来这一套,唬我有意思么。嘿嘿,我一直很好奇想进去瞧瞧,听说店里的老板是一个比漂亮的女人还要美的人。你去了之后别惹事,听说酒吧老板有后台,底子硬气。现在的社会是商品经济,什么东西都有明码实价,有人买也有人卖。你要学会糊涂,一个人忒清醒有什么意思?” “你话里有话。”柳下溪脸一沉,他心情正差着哩,这小子存心想往炮口上撞啊。 梁昀晓没看他,依旧唠唠叨叨:“我一个人没胆来,也不敢叫上别人。嘿嘿,今天可算抓着你了。” “你要泡男孩?”柳下溪收敛心情,好奇地看着梁昀晓,瞧不出这小子有这个趋向。 “纯属好奇。喝喝酒调调情,不是真的要来事儿,只想体会一下另类的生活。”梁昀晓笑得脸上的肉儿发颤。 “……无聊。走,去我哥店里喝酒。”柳下溪转身就走。他在心里叹气,这世上太多这种无聊人士,居然会好奇地同性之间的交往。身为过来人他比谁都明白:同性之间的爱不经历过的人怎会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 “你不好奇?”梁昀晓拖住了他。 柳下溪用力一甩,居然没甩开这个小胖子。 “放手!”柳下溪低声喝叱,他们纠纠缠缠已经引起了周围行人好奇的目光。 “不放!”梁昀晓双腿勾着电线杆儿,双臂抱着柳下溪的左臂,就是不放。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陪他猎奇,怎么可以随便打退堂鼓,绝对不放! “你再这样,我要动真格的!”柳下溪右手迅速出击,左右两下弹在梁昀晓的麻筋上。梁昀晓悲哀地发觉双臂麻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柳下溪的左臂获得自由。 梁昀晓蹲在地上,哇哇大叫:“柳下溪你这个王八蛋!求我帮忙的时候低声下气,一得到好处就翻脸不认人……欺骗我纯纯的心……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臭小子……(以下省略若干语意不明的废话)” 柳下溪被他打败了,数年不见,这小子居然当街撒起泼来。 唉,臭小子!只得走回来踢了他一脚:“嚎丧啊,给我起来!” 梁昀晓抓他的大腿,撇嘴道:“嚎丧,没错,我替林小洛嚎的。你还记得林小洛么?” 柳下溪一怔,林小洛的忌日快到了。前天季佳突然打电话给他,约好今年一起去拜奠林小洛。还记得当时季佳的口气有点怪…… “我知道你跟林小洛的事。高二的时候学校组织秋游香山,我看见你们在林子里亲嘴。这个秘密我一直替你们守着。”梁昀晓站了起来:“你现在有新情人了,真的把林小洛忘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前天,我看到一个酷似他的少年,跟高中时的他一模一样。” 柳下溪抚着额头想:又是前天……难道季佳突然打电话来,也因为看到有人长得象林小洛?有意思,难不成有人调查过自己的过去,弄了这么一出戏等着看热闹……如果真是这样不去瞧瞧辜负了别人的美意……会不会跟李囡囡、吴女士的案子有关?如果是这样就好办法了,怕的就是对方比耐心按兵不动。嘿嘿,只有动了才有可能露出破绽来。 “你在哪里看到他的?”柳下溪问梁昀晓。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这小子会不会渗和进来?不对,不能什么人都怀疑…… “前儿晚上,我在一家俱乐部玩儿,见一个男的搂着一少年进来。我一看还以为见鬼了那小子太像林小洛了。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对方是出来卖的。这小子是‘黑色基调’的人,点他出台还得预订,红啊。本来想先瞒着你,等到酒吧看到他之后好让你大吃一惊。唉,你却非逼着我说出来。”梁昀晓摇头。久远了的高中生涯,许多人和事已经模糊不清,却总会有几个名字代表了那段青葱岁月。枯燥的课本,谨严的老师,没完没了的作业与考试……跳脱张扬的林小洛被严格的校规归类于坏学生。有柳下溪在后面给他撑腰,连老师也斗不过他们。柳下溪与林小洛的友谊曾经是少年们眼里的铁血哥儿们的代表,崇拜他们的人不少,而他就是崇拜者中的一员。重新见到柳下溪就会回想起那段时光,同时也立即想起了漂亮小子林小洛。 “妈的,酒吧到底在哪里?怎么找不到?”梁昀晓第一次来,手里拿着别人画给他的地图,拐进了在子母井胡同,左看右看哪有酒吧的影子? 周边的路灯很昏暗,柳下溪视力好,看到路边竖起一根古朴的木桩,上面雕刻着“黑色基调”四个字,木桩上还缠绕着几根藤蔓指向胡同最深处。 “噫?找不到门。”胡同的深处无路可走,见不到门,到处都爬着绿色藤蔓,墙角打着绿色的光源,植物的绿成了翡翠色,有晶莹剔透的通透感。藤蔓上还开着红、黄、紫、白的小花构成了一面花墙。 柳下溪指了指两棵姿态优美的罗汉松:“门在那两棵树的中间。” 拨开树枝果然见到隐匿的绿色的洞门。门紧闭着,两边两边各有一个小灯箱,左边绘着 “黑色”右边描有“基调”,光感朦胧还会变幻色彩。 柳下溪找到了隐藏在吊兰后面的门铃按钮,连按了几下。不一会儿门开了,露出一张没睡醒的脸:“对不起,还没到营业的时间。” “不会吧,快八点了还不营业?”梁昀晓把柳下溪挤到一边,把手里的会员卡递到来人的面前:“让我们先进来喝杯酒。” 对方不耐烦地道:“等一下再过来!”说完要关门。 柳下溪手快,挡住了他的动作:“请问一下,你们几点开始营业?” “八点半。”对方还在打呵欠,双手一推正打算关门,却被柳下溪阻住了,不由得眼一瞪就要骂人。却突然看清楚了柳下溪的长相,双眼立即迸出千瓦的电力,连眨了几下眼睛(被梁昀晓看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男人的电眼、秋波?)殷勤道:“欢迎光临,请进。” 梁昀晓离这个人近,听到了他吞口水的声音,好笑地想:这臭小子看到柳下溪就跟苍蝇瞧见臭鸡蛋似的。看不惯这小子前倨后恭地围着柳下溪转,心里鄙视他:臭小子,你没见过男人啊。   第89章 番外 炎炎夏日-02 酒吧是四合院改建的,设计风格走的是回归自然。天井变成了舞池,昔日饮水用的水井里竖起了一根钢管直达顶篷。地板砌着细碎的小白卵石围着舞池,周边有一些塑木的树桩与圆型的石墩。露天处加了屋顶,从上面垂掉着人工青藤。主屋改成了水吧间,人工的水幕墙为室内主体,旁边有一些青竹与石头。吧桌、吧椅全是竹制品,每一个桌位只有两张椅子,桌上搁着绢花与蜡烛。半月型的吧台上横搁着一个橡木的酒桶,酒桶后面有一名男子弯着身在收拾东西。 柳下溪手一动,擒住一只欲摸他屁股的手。 跟在他身边的男子灿然一笑:“爷好机警。”居然不挣脱,大有一番随爷高兴只管摸小手。 柳下溪翻白眼,用力一握这才松开,横了他一眼。敢调戏自己……胆子不小哟。 “爷的手真热。”男子走到灯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难怪很痛居然被捏青了。 梁昀晓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惊动了吧台后边的男人,他把灯光调亮了一些,映出一张分不清男女的俏脸。梁昀晓看得眼花,对方还冲他弯嘴一笑。梁昀晓脖子上多余的脂肪抖动起来,低声对柳下溪道:“哦哟,果然长得俊俏,不辜负‘男色’二字。” 柳下溪耸耸肩,不理会他,找了近门的吧位坐下。水吧间是开敞型的台式空间,只比天井舞池高上两阶梯。 “等一下。”被柳下溪捏伤手腕的男子把梁昀晓挡在水吧外:“爷,那边有鞋架,请套上鞋套。” “啊?臭规矩真多。”梁昀晓嘀咕。他看了一下男子的脚,妈啊,这小子居然只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脚真小,不到三十九码吧。见他望着自己的脚,男子得意地一笑,抬起小脚板,袜底儿雪白雪白:“爷瞧,我们这儿一尘不染。” 柳下溪坐着没动,左手衬在桌面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左右两侧紧闭的房门上,一点动静也没有……这里只有两个人吗? 男人涎着脸走到他身边,手里提着一双布拖,眨了数下眼睛也没引起柳下溪的注意。便矮身蹲在他的脚旁,轻声道:“爷,请换鞋。” 柳下溪目光往下看:这是一个清瘦型的男人,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五官并不出色,向上望着自己的双眼闪闪发亮,使他的五官生动起来,多了一股与年龄不符的俏皮味。室内朦胧的光晕给他的脸涂上一层淡淡的乳色,颇有情色的味道。 柳下溪嘴角一弯:“谢谢,我自己来。” 跟在后头的梁昀晓看不顺眼,这小子没做人的尊严么?柳下溪也用不着摆款吧,虽说这个人是出来卖的……“伙计,您眼真利,看得出他是付钱的大爷。不过呢,这小子喜欢泼辣够劲的,您这小媳妇儿似的作风不合他的眼缘。我们冲着炎风来的。他不在?” 柳下溪伸手拿过梁昀晓手里的鞋套,套在鞋上,对他挑了挑眉。这小子牙尖嘴利,能顶得住他臭嘴的人不多。 男人被梁昀晓这一棒槌砸下来眼皮都没抖动一下。他站了起来,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五。身上过大的白色唐装被暗处的风扇一吹,有些飘然。他转了一身走了,梁昀晓一路目送着他把布拖放回原处。 “你对他有兴趣?”柳下溪笑道。 梁昀晓撇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道:“要是良家妇女娶回家当媳妇儿还不差,出来卖的又是一个男人……哼,这种人挺没劲。他们谁会跟你谈心啊,目光只盯着你口袋里的钱。” 柳下溪伸直了双腿:“这里的环境真不错。” “我去吧台那边坐,酒保蛮漂亮的,戏一戏他。” “我看你还是老实地呆着吧,别被对方反调戏了。” 过了一会儿男子拿了餐牌过来,一边道:“炎风?爷们冲他来的啊。他才来三天已经成了店里的台柱。呵呵,爷们要有点耐心,他到九点半才出场。我们这儿过了九点半才热闹。爷们是第一次来吧?热风今晚已经被人包场了,爷们有眼福,可以看到他的劲舞。两位爷想喝点什么?” 柳下溪把餐牌推给梁昀晓,问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从邻桌拉了把椅子坐在柳下溪旁边:“大家都叫我春风。” “春风?”梁昀晓大笑:“如沐春风?得了吧您,就您这样还春风。喂,酒保叫什么?” “大爷。您可别盯上他,不是爷这样儿能消耗得起的。他是非卖品,非流通物,也是咱店里的招牌调酒师,算是店里的小老板。”春风同志对他呲了一下牙,显然瞧梁昀晓同志不顺眼。 梁昀晓身体里隐藏的八卦因子发作,侧身朝他靠来:“难道他是你们老板的那个?” “哪个?”春风眨着眼睛问。 柳下溪一巴掌拍在梁昀晓的头上:“你还不点东西吃?”他已经饿了,这时有些后悔:应该在外边的餐馆吃点东西再进来。 “两位爷还没吃晚饭吧。”春风把脸转向柳下溪,立即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我马上给两位爷配几个。尝尝咱这里大厨的手艺,包您满意。” “快去快去。先两来瓶津波,润润喉。”梁昀晓胖手一挥,等春风离开把椅子挪到柳下溪身边:“我说柳下溪,这小子真瞧上你了。” 柳下溪没理他,眼睛瞄到了餐牌,一看,价格贼贵。这价码要是让清荷知道了……肯定会心痛。哎,梁昀晓这臭小子不地道。 “呵呵,你现在的小情儿跟春风对上了,肯定不是春风的对手。”梁昀晓乐着哩。 外边的门铃突然响了,那声音跟风铃似的。 “南风,开门去。大家都给我滚出来,开门做生意了。”春风端了几碟上菜过来,突然扬着嗓门道。 随着他这一嗓子,就跟玩魔术似的,钢管顶上的彩色的球灯旋转起来,舞池成了光的海洋。侧屋紧闭的门呼啦全开了,每扇门里各走出一位花枝招展般的少年。据柳下溪目测,这些少年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有阳光型、俊美型、娇柔型、可爱型……共同的特点: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白色的紧身无袖衬只到肚脐处,黑色的紧身短裤只保住下半段屁股。每一个都是长腿俏臀,身型偏瘦。 “我的妈呀,从哪里弄来这些美少年?” “爷问我呀?”春风笑着把盘子里的酒菜摆好。 “不问你,我问谁去?”梁昀晓看着他身上的装扮:“你跟他们穿的衣服不一样,不会是店里的老板吧?” “怎么可能,老板很少来的,今晚不一定会来。我的身材不好,穿制服难看。”春风手势优雅地给柳下溪沏上小杯酒,也给自己斟上一杯,偏偏不给梁昀晓倒。 “白酒?我的津波呢?”梁昀晓很不满。 “这位爷,我敬你一杯。”春风不理他,笑吟吟地看着柳下溪。 柳下溪笑了一下,举起了杯。刚放到唇边,突然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个高大的男子,猛地站了起来,朝两人招手道:“雄哥,这边。” 两男子看到他之后,不理会围着他们的两名少年,冷着酷脸目不斜视地笔直走过来。 “他们是?”梁昀晓一看不认识。 “林小洛的堂哥跟表哥。”柳下溪低声道。 春风见他们多了两个人,便把旁边的桌子拖过来,拼了一桌:“啊呀,还有朋友要来,爷怎么不早说,菜还要炒多几个才行。” 柳下溪耸肩:“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来不来。春风麻烦你了,再炒几个菜。” “柳下溪,你搞什么鬼?”其中一个男人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劈头盖脸地吼道。 “雄哥,别急躁。”与他同来的男人站着打量酒吧的环境,稀奇道:“我居然不知道这里有一间酒吧。”他走过来拍着柳下溪的肩,含着笑道:“听说你这小子很有出息,干的不错。对了,你不会无原无故叫我们来的,到底是什么事?” “华哥,请坐。等一下你们就知道理由了。”柳下溪神秘地道。 “叫他们过来干嘛。”梁昀晓对柳下溪耳语。 “这里属于他们的管区,如果卖淫的事情属实,这家酒吧肯定得封。”柳下溪低声道。 梁昀晓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也是警察?你要害死我啊,别这么缺德好不好。” 柳下溪冷哼:“一家酒吧居然提供卖淫!做这种事才叫缺德。”他是警察怎么可能眼见这种事而不行动?扫黄第一要务:禁卖淫、禁嫖娼。一家酒吧,酒水卖得再贵只要有人肯喝,不犯法。出售少年们的身体,这就犯法了。 “你不要这么死板!算了,我没心情喝酒了。”梁昀晓扭头懒得理他。 “我觉得家酒吧有点不对劲,这群男服务生太妖了。”被柳下溪叫着华哥的人看着一些有头有面的男客人走进酒吧跟服务员拉拉扯扯的,不由得皱起眉头。 柳下溪低声道:“有人举报,这家酒吧有青少年卖淫。” 第90章 番外 炎炎夏日-03 邹清荷抚着肚皮,吃得太饱了,不想动。 姚风笑嘻嘻地用筷子戳他的肚皮,邹清荷闪得快没戳中。姚风不放过他,把筷子放下张开五指要骚他的痒痒,两人闹成一团儿,几乎撞翻了桌子。 陈佳俊把最后一颗花生米塞在嘴里,咬得特别响。 黄随云抚着自己的头打了一个饱嗝,斜眼看了看赵智超的碗,还有半碗饭可惜没菜了。 “喂,你们两个还没成年啊。”丁随显抢菜太急,出一身热汗,总觉得小饭馆的风扇吹的都是热风一点也不凉快。 “你们太欺负人了,老大都没吃饱。”黄随云为老大叫屈。手脚慢又老实,跟着这群吃饭如狼似虎的兄弟,能不饿吗? “老板再上一个菜。”邹清荷停止了跟姚风的打闹。 “上什么菜?”几双眼睛同时发亮。 “时令小菜一碟。” “去。” 吃吃停停,他们这一餐饭耗时太久,饭馆的主人恨不得把他们几个扫地出门。 “清荷,我有事跟你说。”姚风突然一本正经道。 “什么事?”黄随云竖起耳朵,难道姚风要跟清荷告白?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对清荷的感情还没放下? “我想见柳下溪。” “好啊。现在吗?”邹清荷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很久以前柳大哥曾经跟他提起过文物走私的事,好象香港的彭亦文参与了。要他注意一下姚风,别让他走上歧路。 邹清荷信得过姚风,一直没跟他提起这事。当年邹清荷住在彭亦文家,见他喜欢古董,跟他提起过自己的室友学的是考古和鉴定文物。难道他们认识了? 黄随云却想偏了:莫非,姚风要跟情敌宣战? “今晚太晚了,明天约一个时间吧。”姚风看了一下表。 “好啊。你等一下,我给他打一个电话。”邹清荷是行动派。他知道姚风没手机联络很不方便,最好现在约好见面的时间。 奇怪电话响了许久,柳大哥居然没接他的电话。邹清荷改拨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只好继续拨打他的手机。 “喂,哪位?”接电话的居然不是柳大哥。 邹清荷一怔:“你是谁?柳大哥呢?” “啊,是你。柳下溪喝醉了,我是梁昀晓。” 柳大哥喝醉了?柳大哥一向自律甚严,并不爱喝酒,他们认识以来从没见他喝醉过。“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接他!” “怎么了?”众室友见邹清荷一副焦急的模样,关心地问。 “柳大哥喝醉了,我去接他。” “我也去吧。你一个人应付不了酒鬼。”姚风站了起来。 “我也去。”黄随云跟着道。 “要不,我们全部去。”赵智超比别人慢了半拍。 “不用吧,又不是去打群架,我们六个人打车还坐不下。清荷,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我们随时支援。”陈佳俊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邹清荷一阵风似的跑了,姚风与黄随云紧跟在他身后。 “我们也跟去看看吧。万一,清荷他哥发酒风闹事了我们还能帮一下。”丁随显掏出钱包付帐。他哀叹自己的钱包啊,本以为邹清荷请客的。 丁随显付帐出来,邹清荷他们早不见人影了。陈佳俊望天,天空挂着一轮弯月哩。 “喂,春风,你走吧。”经风一吹,梁昀晓觉得自己也头晕,心里难受,想吐。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扶柳下溪了,连他自己也走不稳。今晚喝得太多了。 “你一个扶不动他吧。”春风笑了,醉了的男人老实又听说,把头搁在他肩上很依赖他哩。他还是第一个见到喝醉酒的男人这么安静的。 梁昀晓踉跄了几步:“不要紧的,他情人就要来接他了。” “情人?他有情人了?”春风拨高了声音。 “当然有。”梁昀晓顶不住翻胃的酸液,蹲在角落里呕吐去了。 “有了情人还出来找男人打野食。”春风鄙视地撇嘴,肩膀一顶手一松,柳下溪立即栽倒在地发出“啪”的一声。 “你干什么?!”梁昀晓听到响声,回过头一看急忙喝道。 “都是一群浑蛋!”春风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晦气!喂,死胖子,给我钱。” “Why?” “我没地方可去了。”春风抱着手臂,皱着眉道。 “啊?你不会回酒吧啊。”梁昀晓翻白眼。 “酒吧还能回去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两个男人是警察吧,一看就知道不是圈里人。我偷听他们讲电话了,正叫人过来封吧哩。我可不想被警察抓走。” “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明白人。”吐了之后人舒服多了,梁昀晓站了起来,想把柳下溪从地上拉起来,可惜太重了。 “过来帮忙啊。”梁昀晓吼道。 春风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却不肯用力,手故意一松,弄得柳下溪又摔倒在地。 “你找打啊。”梁昀晓发怒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柳下溪抗住。突然一阵凉风掠过,手边的柳下溪一下子消失了。 “柳大哥!”邹清荷抱住了柳下溪,小心地抚着他的后脑,还好,没摔肿。他刚下车就看见柳大哥摔下去了,心痛得立即揪成了一团。 “那有你们这样扶人的!”姚风一拳揍在梁昀晓脸上。 “喂,我招惹谁了。”梁昀晓被打翻倒地。 春风大笑起来。 “你也不是好东西。”姚风再出拳,被黄随云挡住了。 “接到人就走,别闹事。”几年下来,黄随云成熟多了。 “小洛。”柳下溪靠着邹清荷突然吐出两个字来。邹清荷全身一僵,呆住了。 “怎么了?”姚风第一个发觉邹清荷不对劲。 “我去叫车,你看着他。”黄随云转身离开。 “清荷,是清荷的味道。”柳下溪突然蹭了蹭,把头埋在邹清荷的脖子里。 邹清荷松懈下来,看到梁昀晓跟春风要溜,便把大眼一瞪:“梁昀晓,发生了什么事?柳大哥怎么会喝醉的?” 梁昀晓讪笑了一下,面对邹清荷,他总觉得有些亏心,小声道:“酒吧里有一个人长得像林小洛。” 邹清荷眼神黯淡下来:“长得像林小洛啊,他的忌日快到了。”原来因为这个柳大哥才喝醉的啊。 “林小洛是谁?”姚风越听越不对。 “我们走吧。”邹清荷揽着柳下溪的腰,小心地扶着他。 “清荷。”柳下溪喃喃地唤道。 “嗯,我在。”邹清荷无精打采地应道。 “有这么好的情人还出来鬼混!”春风满腔愤怨,他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真心的好男人呢。 “柳大哥才不会出来鬼混。”邹清荷回头恼道:“不了解他别胡说八道。” “对不起,是我强拉着他进酒吧的。”梁昀晓垂下头认错。 “……算了。”邹清荷轻轻拍着柳下溪身上沾有的灰尘。 等他们走远了,春风跟在梁昀晓身后喃喃道:“原来他不是去偷欢啊。” “偷欢?你少胡说了。如果不是你在一旁灌酒,我们哪能喝醉。” “谁叫你们看着炎风双眼发直把酒当水喝。”春风歪嘴,唉,就算他们喝的酒算在他的名下当成他的业绩,酒吧没了他的提成也没了,他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没了。 “你没资格说这话吧。”梁昀晓恼道,柳下溪根本不够钱付帐,醉得不省人事酒钱还是由他付的哩。 “有人跟踪我们。”出租车里歪在邹清荷肩膀上的柳下溪突然坐直身体道。 “啊,你没醉?”姚风奇道。 “什么?”黄随云从前座回过头来。 “柳大哥,你装醉啊。”邹清荷笑了,堵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就说嘛,柳大哥怎么会不爱惜自己哩。 柳下溪揽住他的腰,手臂用力地紧了紧,无视姚风等人的存在,温情脉脉地道:“清荷让你难受了,对不起。” “我明白的。”邹清荷笑了,眼睛里突然涌出水花来。突然听到“小洛”两个字,他是受打击了。可是,静下心来一想,柳大哥的过去抹除不掉,那个人存在也是事实,说出口反而比埋在心里要好。 “我被人盯上了。你们不要回头,从后视镜里看,有一辆车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柳哥,发生了什么事?”姚风瞄着后视镜,果然见一辆黑色的车一直跟着他们车后。 “喂,深更半夜的跑到我们家来做什么?”齐宁打开门,一瞧,外边来了一堆人,十二万分地不满。 “我后面有尾巴,你帮我清扫一下。”柳下溪由清荷扶着瘫倒在沙发上。虽然头脑清醒,酒还是过量了,浑身无力。 “他们又是谁?”齐宁打了一个电话,走回来看到黄随云与姚风正东张西望。 “谁啊。”房门打开了,柳逐阳裸着布满吻痕的上身,睡眼朦胧地探出头来。 “下溪他们遇到一点小事,你回去睡。”齐宁急忙奔过去把他推回房间随手带关房门,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般的轻快。 过了十几分钟,齐宁从卧室走出来:“行了,滚回家吧。” 邹清荷正给柳下溪喂水,有些恼火道:“齐哥,你没见柳大哥醉了吗?” “活该,一点小事都摆不平。”被人打断好事,齐宁正拧着心哩。 第91章 番外 炎炎夏日-04 “没车回学校了,你们住下吧。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家,不用客气。”邹清荷翻出两套衣服递给姚、黄两人。 姚风跟黄随云都是自来熟的人,那会跟他客气,一个从冰箱里挖出冰冻的饮料,一个找了一只西瓜,切成几大块摆在茶几上,边吃边看电视。 “柳哥睡了?” “他在洗澡。”邹清荷拿了柳下溪的水杯朝厨房走去。 姚风一边啃西瓜一边跟在邹清荷身后,见他倒了杯白开水加了一点食盐。好奇道:“饮用盐水能解酒?” “嗯,如果有辣椒萝卜就好了。我在老家听老人说萝卜可以解酒,不知道管不管用。”邹清荷洗净一只白萝卜,细细地切成丝。 “好快的刀!”姚风惊叹。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哦。正好明天不用上班,我做大餐给你们吃。”他在萝卜丝里加了些食醋、白糖后拌匀。 “可以吃了?”姚风眼馋。 “要腌上十五分钟。” 柳下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努力地睁开眼睛,刚好对着镜子。吓了一跳,眼睛红得跟兔眼似的,好红!他觉得快要自燃了,匆忙脱掉衣服,身子就是一块燃烧的火炭,尤其是胯下之物高高耸立着。酒果然有问题!他把自己浸进浴缸里,冰凉的水浸泡着身子,这才舒服了一些。不由得捧着头想:自己的预感没错。先前大家一起喝的酒并没问题……是什么时候酒被换了?啊!想起来了。当那个炎风从井里缓缓的爬出来,灯光照在他脸上……太像林小洛了!自己吓了一跳,一时失了神,好熟悉的眼神:那双上钩的眼角使少年的眼神带有一股晲视天下的傲气。好象就在这时春风把一杯酒放在自己手上。一杯酒下肚之后,心脏就象被开水烫过。他立即清醒过来:林小洛已经死了。发觉酒不对之后,他连饮几杯,往桌子上一伏,他醉了。梁昀晓比自己预期的还要精明……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 “柳大哥!”邹清荷在外边敲门。 “进来吧。”柳下溪收住了笑声,勾起了嘴角。 邹清荷端着杯水过来:“还难受吗?” 柳下溪伸出长手臂拉清荷的手,没接水杯:“先放下吧,还是盐水啊。”已经在三哥家喝了一大杯哩。 邹清荷脸红,他看到柳大哥泡在清水里的身子。 “酒里有春药。”柳下溪解释道。 “什么?” “对方很下作。”柳下溪揽住清荷的腰,把头埋在他腹部,闷声闷气道:“身体很难受。” 邹清荷全身的血液乱窜,片刻之间成了烤熟的河虾,有些结巴了:“门,门,门还没关。” 柳下溪松开了手臂,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有些控制不住,怕会伤到你。” 邹清荷嘴唇蠕动,飞快地窜出门去,一边小声道:“我去关门。” 柳下溪咧开嘴笑了,心尖里包裹着小小的实实在在的清荷。他柳下溪今生还有什么遗憾?可笑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就算真的复制出一个林小洛来,入了眼也进不了心,看过也就忘记了。 邹清荷进来,手里拿着套子跟润滑剂,眼睛却不敢对着柳下溪。 柳下溪伸手把他扯过来,抱着他的头把自己的吻印在清荷的眼睑上:“委屈你了。” 邹清荷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臂勾住了柳下溪的脖子,整个人滚落进浴缸。 夏天衣服少,脱起来非常方便。柳下溪快手扯掉他的裤子,一边强行压制本身要脱轨的欲望先找准清荷身上的敏感地带,逗引他的情欲……清荷全身发颤,不由得发出嗯咽声。 柳下溪手指沾了润滑液探进了情人的身体……情潮涌起,肌肉紧崩,似乎连骨头也在收缩。柳下溪低吼了一声咬住了清荷的喉节……清荷的呼吸立即加重,下身硬硬地摩擦柳下溪的皮肤。柳下溪双手撑开清荷的臀部,把他的腰身往下压,火热的异物顺着水顺着液冲入了紧窒的肠壁。两人同时发出非理性状态下的音符…… 浴缸无法进行大的动作,柳下溪生生地抽出火器,抱着腿软的清荷冲回床上,迫不急待地重新找回阵地,深入浅出……大床在猛烈地摇晃……。(柳下溪冲澡的浴室是主卧室带的洗卫间,连着卧室的) 情欲深处只见彩虹…… “我爱你,清荷。” 细汗结成颗粒,一滴又一滴。 “我,也,爱你……啊......啊.....”语不成调,语停,射了下溪满肚子的爱液,瘫软在他身上,眼角上还挂着泪珠哩。 柳下溪又急速地抽插了几十下,也射了出来,仰着头呼气。突然伸出舌头把他眼角的水珠给吸了。 好不一会儿,清荷恢复神智,红着脸蛋儿,就着枕头把额头的汗擦去……“柳大哥,抽出来吧。” “等会儿……”柳下溪没动,手抚上了他的肩膀:“我想再来一次。”突然把清荷翻过身拨开他的大腿往上顶…… 清荷想放声大哭……屁股要着火了,身体不象自己的了……今晚的柳大哥比平常更猛更持久,好累哦,他这样象无法翻身的乌龟……好象整个人要被顶飞了。 急速地抽动中,响起淫乱的扑噗扑噗抽插声……好难为情…… 柳下溪终于抽出来,却把清荷再翻过身,抱着他猛地坐起来,捧着屁股又一阵狂烈的抽动。清荷双手狠狠地抓着他的背……身体在难受与快感中煎熬着……便一口咬上了情人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他的牙齿一软,突然松了,被插到那个敏感点,肠壁自动地收缩,柳下溪一脸沉醉,发出低吼声……终于再次射了。 “已经过了一小时,萝卜应该可以吃了,他们怎么还没下来?”姚风看着墙上的钟问黄随云。 黄随云嘿嘿怪笑:“你不知道酒色不分家的吗?” “啊?你知道得挺多的嘛。”姚风领悟。 “没有哪个成年男人不懂这个。难不成你还没开荤?” 姚风嘴一撇:“我有情人了。” “啊?”这可是头条新闻:“谁?学校里的?” 姚风眼一斜,卖弄关子:“秘……密……。” 黄随云把手臂搭在他肩上:“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男的?” 姚风推开他:“说出来你也不认识,社会老青年。” “考古时认识的?” “嗯。一只成精的狐狸,只上床不谈情。” “忒没意思。”黄随云撇嘴:“没有爱情的欲望算什么,姚风啊,你怎么成年了智力反而退化了。身为男人如果连自己身体的欲望都掌控不了,会坏事的。” “得了吧。我又不想跟你一样当和尚,你以为现今的社会有多少人注重情与欲的双重结合,多数人都是凑合着过。” “别人怎么样管不着,自己得管好自己。”黄随云反驳道。 “你什么时候成了守身如玉的洁癖者?”姚风奇道。自从黄随云大病一场之后再也没听他说起男女情欲的事。 黄随云把头一仰:“心态成熟了吧。对了,你要跟他们谈什么?” “噫?哦,你问这个啊。跟你说也没关系……”姚风坐直了身子,严肃道:“怎么说呢,我觉得考古队有问题。” “什么问题?” “具体什么事……这事明天再说吧,先睡觉去。希望柳哥能为我解惑。” 放在枕头旁的手提电话不依不侥地震动着。 柳下溪打开了床头灯,看了一眼清荷,他睡得很香甜。 他起床走到阳台上,这才接通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老崔兴奋的声音:“柳队,猎物掉进陷阱了。” “抓住了吗?” “抓住了。哈哈,我都想不到踩进陷阱的居然是林红兵。这小子果然装疯!看他还能玩什么招儿。你现在要过来吗?” 柳下溪笑了:“今晚我不回了。抓到他吴女士跳楼一案可以结案了。” 柳下溪心情很好,回头一看,清荷把搭在胸口的被单给掀了,走过来重新给他盖好。瞧了一会他的睡颜,平时瞪得老大的眼睛闭上了,长长地睫毛安静地守护着眼睑,漂亮的鼻翼均匀地呼吸着,菱形的嘴唇艳得要滴出血来……伸出手指捏了一下他的鼻头,清荷嘤咛一声,伸出手胡乱地拍动着。 柳下溪觉得小腹收紧,暗骂了自己一句“畜生”。 站起身,深呼吸了一下。卧室里开着空调,还是觉得有些燥热。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灯亮着。 朝客房望过去,平时总半开着门,今天关紧了,想必清荷的两位室友已经睡下了。 他进了厨房想给自己倒杯凉水,却看到灶上盖着一只碗,打开一看,一碗白萝卜丝……尝了一根,酸酸甜甜的非常爽口。这肯定是清荷为他准备用来醒酒的……不由得捂住了眼睛,感动得想流泪。 第92章 番外 炎炎夏日-05 柳下溪早起,走进客厅意外地发现黄随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见图像听不到声音,走近一看他选择了静音。 黄随云回头看到他,打了一声招呼:“柳哥,早。” 柳下溪笑道:“音量小一点卧室听不到的。怎么不多睡会儿?”常听清荷说他的几位室友,见面次数虽然不多却也十分熟悉。 “姚风起得早,把我闹醒了。你没事吧?”黄随云见柳下溪并没有宿醉后的倦态,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电视上。 “姚风呢?”柳下溪舒展手臂,准备出门晨跑。 “他跑步去了。”姚风一向早睡早起,每天充当着闹钟的角色。比腕力换餐票,整幢校舍楼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别看老丁块头大,力气远不如姚风。黄随云觉得这一两年实地考古,肯定充当了导师的劳工。仔细想一想,也对啊,考古得陡步翻山越岭,没力气怎么行? 柳下溪刚跑出小区,就看到姚风迎面跑回来。扬手笑道打了一声招呼,步子停下了。 “柳哥,我能不能跟你谈谈?” “好啊。”柳下溪虽然惊讶却没表现出来,他想不出姚风要跟他聊些什么(昨夜清荷没来得及提起姚风找他有事)。 两人坐在小区的休闲亭廊里,姚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道:“我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考古队会出大事情。” “怎么说?”柳下溪对考古的事并不了解。 “去年冬天,我们根据的文献,勘测到一个古墓群,还没跟当地的政府报备,带路的向导突然离奇死亡。” “离奇死亡?” “是啊,一点预兆也没有。那天早上我起得早,天还没亮,山里有雾,冬天又很冷。我走出帐篷发现他倒在帐篷外,穿着外套,脸被冻青,没有外伤。后来,当地的警察来了,询问了一下口供,考古的活动也停止了,我们在当地停留了三天,警察放我们离开。并没有告诉我们向导的死因。这一次教授申请全手续,后天就出发。” “能不能再详细一点?”光从这几句分析不出案情。 “我们一共有五个人,除了我还我的导师蒋教授,另外三个人是西南大学的文若元教授跟他的助手刘持平与他的弟子姜文菜。蒋教授跟文教授以前呆过同一考古队,两人交情很好,勘察古墓群的资料是文教授提供,里面有些象形文字,文教授不认识。考古最难的是辩认文字,蒋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他收我为弟子是因为他认识我爷爷。文献里的地址,跟现在的名称不一样,加上地质变化……蒋教授最后搞定,文献里提及的地址在太行山脉内。我们在太行山脉里转悠了三个月……”他话还没说完,有人在叫柳下溪。姚风认出来了,昨晚他们见过的那个“齐哥” “柳下溪。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齐宁显然也是从外边晨跑回来,无意间见到柳下溪跟人坐在亭廊里。他看了一眼姚风,眼睛一眯,好象有点眼熟,多看了几眼,认出来了:“你是姚风?邹清荷的朋友!” “是的,您好。”姚风站了起来。 “我找柳下溪有点事,你先回清荷家,让他做早餐送过来。” “我去买早餐,你们想吃点什么?”姚风机灵。 “去买点饺子皮,让清荷包饺子吃。”齐宁道。 “清荷还在睡,你家不是有保姆做早餐么?”柳下溪不高兴了。 “别提了。逐阳带着小黑皮去酒吧,没注意到小黑皮偷喝了酒,保姆跟我妈告状,我妈一生气把小黑皮带回去了,保姆也跟着走了。” “逐阳想吃清荷包的饺子,你让清荷做一些吧。你这次闯大祸了,要想让逐阳帮你,多讨好一下他。” “闯祸?” “昨晚你们封了的那个酒吧,老板后面有人,居然知道是你在后边搞鬼,要对付你。你得小心一些。有人给逐阳通风报信了,有人出花红悬赏请黑道上的人出面修理你。嘿嘿,‘黑色基调’沾了黑白两道,才敢明目张胆组织少年卖淫。” “我不怕!”柳下溪皱眉。 “暗箭难防,你还是小心点好,别托大。就算你皮糙肉厚,却不能不考虑邹清荷。” 柳下溪沉默了。是的,他有自信不怕任何暗箭,却不能不考虑清荷的安全。 “我想办法让你避一避风头。”齐宁拍着他的肩:“先去我家吧,逐阳还等着你。” “柳下溪,你呀,怎么去惹那个煞星!”一进三哥家的门,躺在沙发上的柳逐阳拿着坐垫朝他丢来。 “惹了谁?”柳下溪手一扬接住了坐垫。 “道上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刽子手’出手又快又狠,才三十几岁,已经成了北京第二大的黑帮‘三青帮’的掌舵人。黑后基调的老板是他干弟弟。” 柳下溪对北京的地头蛇不熟悉。“三青帮?”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拔掉这个帮派。逐阳,这一个月你把名下的酒吧都关了,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下溪,你打电话给大哥,帮清荷请一个月的假。”齐宁挨着柳逐阳坐下,爪子伸到他的腰上,轻轻地捏了起来。 柳逐阳的腰正酸痛着哩,被他捏得很舒服,闭着眼享受,想了想:“行,我让道上哥儿们配合你的行动。” “不行!”齐宁摇头:“不能把消息漏出去,这事交给我办,你们都不要插手。柳下溪,我会想法子让你停职一个月。对了,姚风找你什么事?” “事情还没说完被你打断了。你是军方的人,有这么大的权利干涉地方事务么?” “嘿嘿,我跟你说有,我有兄弟调到公安系统了。” “他不是管文物走私的那一块么?” “整你的人已经出手了。”齐宁站了起来:“幸亏你运气好,材料被我兄弟半途截住了。”他从房间拿出一个大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茶几上,全部是一些彩色照片。照片的主角之一就是柳下溪,背景就是黑色基调酒吧,跳着艳舞的少年成了背景,彩灯下格外朦胧。照片里的柳下溪痴迷地看着艳舞少年,身边傍着另外一个主角是春风正倚在他身边倒酒,有不同角度的特写……有几张是柳下溪跟春风依偎着的背影,很显然,取镜于春风和梁昀晓扶着柳下溪走出酒吧。只不过相片经过处理把另外一边的梁昀晓给抹除了。除了相片还有一份文字稿,大标题是:同性恋警察嫖娼记,小标题是:这种警察值得人民依赖吗?你问我?回答:不能。里面的内容极尽煽情,把相片的主人写得淫乱无比,丧尽天良,看中了同性恋酒吧的美少年求而不得,便请同行强行封了酒吧。虽然没有把柳下溪的大名写出来,却写了他有一同性恋人周青河,还是一名大学生,被坏警察强行占有…… 柳下溪捏紧了拳头想打人,连续深呼吸才缓缓道:“我手上正跟进一个案子,不能退!” “这种事很敏感!手上的案子再急也得给我缓一缓。”齐宁叹了一口气:“对方的手脚非常快,硬拼不是好办法。黑色基调不在你管的那一区,你是刑侦队的警察,现在又没有扫黄的联合行动,你出现在同性恋酒吧,没有合理的解释。昨晚在酒吧有许多人证。依你们警察的话说:证据确凿。任谁看到这份材料都会一边倒地相信这事是真的,舆论导向对你非常不利。大男人要能进能退,强行硬拼并不理智。这份材料一爆光,你会身败名裂,甚至会把邹清荷扯进来。” “唉,清荷还差一年毕业。”一向不自寻烦恼的柳逐阳也在一边叹气。 “……啊!”柳下溪揉着额头突然大叫了一声。 齐宁摇头:“你把跟的案子跟我说一说。”这事他不能袖手旁观。柳下溪是朋友更是姻亲,不能不管。何况还有无辜的邹清荷同学,正是旭日东升的好年华,不能被宵小给毁了。 柳下溪冷静下来,从李囡囡的死一直说到昨晚抓住了林红兵。 “我看,先关着林红兵,断绝他跟外界的连络,你们也要不提审他。对了,你设了什么陷阱他居然自动跳进来?” “我认为,那些人没有得到李囡囡手里的秘密,还会再出现。林红兵没见过老崔,我让他以保姆亲戚的身份住进吴女士隔壁家,跟那家的保姆合作,监视吴女士家。并让保姆在吴女士家的阳台布了细线,挂了一些小铃铛,再在她家洒了一层薄薄的面粉。然后请保姆在外边说吴女士生前收到一个邮包,她偷看吴女士拆包……里面除了女性用品外还有一张光碟……又说吴女士家的洗衣机,发出怪声……前一段时间我在欢乐小筑进进去去,对方没机会接近吴女士家。昨晚深夜林红兵从七楼翻窗进了吴女士的阳台,惊动了小铃铛,他在洗衣机里找东西,找到了一张光碟,被埋伏着的老崔抓住了。”   第93章 番外 炎炎夏日-06 邹清荷和姚风各端了两大盘饺子进来。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勾得人口水冲出唇堤。 齐宁双臂反勾住伏在他背上的柳逐阳,托着他站了起来,道:“起来,吃早餐去。” “姚风,你来了。”柳逐阳象极了一头无尾熊,挂在齐宁背上不肯下来。 齐宁反手拉腰把他扯下来,抱着按到餐椅上:“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姚风曾经在柳逐阳的酒吧打过工,是熟人。熟不拘礼,当成自个儿的家,自在得很。 “黄随云呢?”柳下溪从清荷手里接过饺子搁在餐桌上,清荷进了厨房拿出碗筷。 “黄随云回学校去了,他订了今天中午的火车票,急着回家。”姚风笑嘻嘻地当着他们的面偷了一只饺子往嘴里塞。想不到漂亮的酒吧老板有一个男性情人哩。 “清荷,你从今天起请假不要去上班,呆在三哥家别随便出门。”柳下溪动手分饺子,有私心给清荷多分一些。 “呵呵,当电灯泡啊。”姚风笑道。 “小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柳逐阳拿筷子敲他的头。身为老板很喜欢姚风这样的员工,细心勤快,懂得应付客人。他离职之后顶替他来上班的姜远华差多了。 齐宁观察了一下姚风,对他的印象不错。 “发生什么事了?”邹清荷问。 “吃完早餐再说,这事也不能瞒你。”柳逐阳不爱管事,这个家的主人换成了齐宁,颇有家主的威严。 男人们吃东西,讲究狼吞虎咽。往往挟着自己碗里的,眼睛却瞄准了别人的盘子。 邹清荷受不了几双虎视眈眈的眸子,自动撤离坐到沙发上去了。却看到茶几上的那堆相片,拿到手上细瞧脸色立即变了,不自觉地五官扭曲起来。 柳下溪的心咯咚狂跳,自己的丑态被清荷看到了……懊恼地想:太大意了,居然忘记把相片收起来。 邹清荷拿起文字稿一看,脸色死灰嘴唇哆嗦,张了几下嘴发出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几个音阶,扭头瞪着柳下溪道:“柳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因为这个才让我躲在三哥家!” “清荷。”柳下溪赶紧放下碗筷走到他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陪着小心道:“清荷,你别误会,有人谄害我。”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别人在谄害你。认识你又不是一二天的事,相处这么多年还不清楚你是怎么样的人么?是谁在谄害你?梁昀晓吗?他为什么要害你?你们不是朋友么?这些相片经过电脑处理的吧,然后用彩色相纸打印起来,裁成相片大小。是他约你去这个酒吧,然后有人守着酒吧,找了几个暧昧不明的角度拍下来当成指控的证据。柳大哥,不是我爱说你,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被这种伎俩算计到了。相片里的这个人,他把你推倒在地下。看来他是有意的。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醉了,果然没安好心。他是那家酒吧的人吗?”邹清荷嘟起了嘴,声音虽然降小了些,说话的频率快过平常,一口气说了不少话。 齐宁笑了起来:“邹清荷,我现在才知道你比柳下溪聪明。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邹清荷恶狠狠的目光盯上了他,怒道:“大不了不当警察了,我们开一家私人侦探社!” “好,有气魄!不过,刚好中了对方的圈套。”柳逐阳鼓掌,一边冷言冷语。 邹清荷一呆,回头看柳下溪。 柳下溪笑了:“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风蹭过来,拿起相片仔细瞧:“拍得很有水准,光线与角度恰到好处,该表达的意思清楚明了,并且留给观众无限的想象力。”其实他不懂摄影,在冒充内行。 “把梁昀晓的电话号码给我。”邹清荷满腔怒火,口气咄咄逼人,有着一股柳下溪从没见识过的强势。 “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和平主义者也成了革命战士。”齐宁拍着柳逐阳的肩膀,对邹清荷竖起了拇指。 “不是梁昀晓做的。”柳下溪反而冷静了:“他喝高了,没力气弄这个,我相信他没有参与这事,只是刚好被人利用了。” “你还帮他说话!不是他会是谁?除了他谁会知道你要去哪间酒吧。”邹清荷也是一个固执的人哩。可恶,柳大哥冥顽不灵,居然还替坏朋友辩护。 “清荷,从表面看梁昀晓最值得怀疑。不过,我的看法不同,我觉得拍照的人九点半之后才进入酒吧的。你再仔细看相片就会发觉相片里的背景都有这个跳艳舞的少年。少年有一个外号,叫炎风,长相与死去的林小洛很相似,他九点半才出场。我想,有人在酒吧里见到了我,暗中通知了某个人,谄害我的计划在这里才产生。如果梁昀晓要谄害我,多的是机会,他可以不去接你的电话,不告诉你地址,你就不能及时地接到我。他可以借机假装喝醉半途离开给春风造成机会带走我。你也知道,我喝的酒里被人加了料,谄害我的人可以拍到更为限级的现场相片。” “也对……”清荷脸红了,心里堵着的一口气飞快地泄了下去:“不是他啊。对不起,我误会他了。” “那小子只是好奇心过重,本性不坏。”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就算昨晚他没带我去那家酒吧,也会有其他的人带我去。我想,有人把少年炎风安置在那家酒吧,其目的可能不仅仅只用来对付我。” “怎么说?” “如果只针对我,还不如让炎风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林小洛的死,最内疚的有两个人,胡光荣跟季佳。我想,很可能针对季佳来的。” “季佳?” “季佳这一二年,在行业里风头很劲,他是反贪污的激进派。他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牌,立了不少奇功,一旦发现官员有贪污受贿的行为,必会紧咬不放,绝不轻饶。他最近升了官,当了反贪污局的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权限不小,犯在他手里的贪官份量都不轻。再过几天,林小洛的忌日到了。” “愈扯愈远了。”柳逐阳不认识季佳,对柳下溪的推测不以为然。 “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柳下溪长长吐了一口气:“但愿我的假设是错误的,三哥,我们要假设各种合理的可能性,才能全面的了解事实的真相。” “你今天不去上班?”邹清荷看着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我做主给他请假了。”齐宁圈着柳逐阳的脖子:“逐阳,你怎么看?” “问我?我只知道‘黑色基调’被封,‘郐子手’很不高兴,扬言要对付柳下溪。不过,这个春风有问题!” “怎么说?”几双眼睛都看着他哩。 柳逐阳得意地笑了:“直觉。” “现在该怎么办?”邹清荷比他们更焦急,这些相片与这份耸人听闻的资料公布出来,柳大哥真的无法在警界立足:“柳大哥,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难道你早晨从信箱里取出来的?” “很象敲诈勒索。”姚风道。 “敲诈勒索?”柳下溪一怔。 “对啊,你们不觉得吗?某个敲诈犯把别人的隐私偷拍下来,取一部分证据放进这个人的信箱,然后跟他谈价码并威胁道:你不给钱我就把这些证据公布于世让你身败名裂。” 齐宁笑了:“对方不是敲诈财物,目的只有一个,让柳下溪当不成警察。这份材料投到市公安局去了,刚巧落在我的一个朋友手上,大清早送到我手上。其实也不算巧合,昨晚下溪被人跟踪,我留了一个心眼请那位朋友关照一下事态。” “谢谢你,齐哥。”邹清荷非常感激他。 “不用口头的感谢,来点更实惠的,从今以后我们的伙食由清荷全包,这就行了。柳下溪受黑帮分子的威胁,我会在一个月之内摆平他。你不用担心,老实留在家呆上一个月。你三哥,这半年被小黑皮折磨得瘦了一大圈,都不成人样了,得好好补一补。”齐宁很大度地说,一边捏着柳逐阳的腰身,越来越细了(其实是床上运动太频繁了,水份流失过多)。自家人得好好爱护才行。 “不行,我不能躲着什么也不做。”柳下溪并不领情,讨厌这种含糊不清的被动局面。 “你想怎么做?”柳逐阳皱了一下眉头,他赞同齐宁的做法:硬拼会受伤,为什么不先避开对方的锋芒,先退后进呢? “钉子钉进木桩,起出钉子肯定会留有洞孔。”柳下溪站了起来,他有他的骄傲:“哪怕这是一个连环相扣的圈套,我也要破解它。”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姚风伸出自己的右手,笔直修长,上面布满了厚茧,手背上还有一些伤痕:“你们看,一只手上有五根指头,每一根都有自己的位置跟用处呢,合起来就能包住掌心。我们刚好五个人哩。” 邹清荷笑道:“你的比喻很有趣。柳大哥,你说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 第94章 番外 炎炎夏日-07 齐宁大笑:“算了,你的个性跟钉子一样,这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可惜班长的弟弟不在北京。放心吧,我会请人私下保护两个小鬼。” “谢谢。”柳下溪感激道,只要清荷安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面对任何暗手。 “你端着刺刀往前冲,我给你打掩护。”齐宁也有烦恼,最近半年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让他那爱冒险的血液快凝固了。调到北京来工作是组织照顾他去年受伤过重,算是半休半养。跟柳逐阳关系稳定之后,他认为自己也是一名成家立室的男人了,不能象单身男子可以毫无牵挂奋斗在第一线。唉,天性里好勇斗狠的激情无法舒解,只好在床弟间展示男人的风骨……。 柳逐阳摸着自己的下巴有点扎手,想起今早为柳下溪的事还没来得及剃须。看来操心过度了,一时忘记柳下溪也不是老实人。他身后还有一个精于算计的亲妈哩。他站起来,踢了齐宁小腿一脚:“让开!” 齐宁连人带椅一起闪开。 “你们怎么闹都行,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能伤到清荷。清荷跟你们这些烂瓦不一样,经不得摔。在我眼里他比下溪这个亲弟弟还亲,你们给我牢记这一点。想清楚了再行动,不然我饶不了你们。”话一说完,他立即去洗卫间刮胡碴去了。 “三哥!我能保护自己。”邹清荷嚼着有点凉的饺子,不满意大家强加于他的温室地位。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初来北京时的无知少年,有信心对付几个壮汉不在话下。 柳下溪的手摸向他的后脑,顺手抓了几下头发,接着把他的脑袋搂进自己怀里:“清荷,你比我重要。” “好肉麻……”姚风捧着从冰箱掏出来的啤酒,打了一个冷噤,啤酒真冰,喝起来口感好。 “在我心里,你比我重要。”清荷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不能让你冒险。我答应过你爸你姐,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丁点儿委屈。”柳下溪把清荷的爸爸跟姐姐搬出来,不怕清荷不接受保护他的建议。 “邹清荷同学,你该虚心接受大家对你的关心。你想一下,我们几个人就数你耳根最软,心最善良。你还没认清社会的本质,人心的黑暗。你试想一下,路上看到需要帮忙的老人、小孩、妇女,你肯定会上去帮忙。万一这人是假装的只为了引你上钩,等你去扶他(或她)的时候对准你的肚子就是一刀!”姚风连喝了几口啤酒,话多了起来。 柳下溪皱眉,姚风这番话说得…… 齐宁看着姚风,觉得这位小青年说话有趣。 “姚同学,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邹清荷哭笑不得。 “清荷,不能大意啊,非常时期需要时刻保持警惕性。狗急跳墙,对方躲在暗处,已经开始对付柳哥,也调查到你的存在,如果对付不了柳哥,肯定会转过来对付你。我前一段时间看了一本小说,故事说一个职业杀手非常历害,却被路过的小孩子刺杀身亡。” “姚风说得对,不能否认社会上存在着一小撮在黑暗中打滚的人,他们的身手跟普通罪犯不一样,更毒更狠。不会正面跟你交手,习惯在暗处守候着,乘你不注意的时候再给你致命的一击。不过,清荷也是成年人了,多经历一些事没坏处。要知道好钢需要高温冶炼。”齐宁把话圆过来。这话邹清荷爱听。 柳下溪叹气,姓齐的左右逢源。 “下溪,你打算从哪边入手?”齐宁正经八百地问。 柳下溪的目光掠过在场的几个人:“齐宁,你试一下姚风的身手,看他有没有自保能力。如果他的身手足够自保,我需要他的帮助。”柳下溪听清荷说起过姚风手快,不输给职业扒手。 “需要我做什么?”姚风爽快地问。 “可是姚风要跟他教授去考古,没时间。”邹清荷突然想起姚风找柳大哥有事要谈,姚风原计划是明天离开北京去考古哩。 (以下内容纯属虚构,请不要追究其真实性) “清荷,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蒋教授申请的项目虽然批下来了资金却没到位。蒋教授一边等专项拨款,一边要等文教授来北京,钱到人齐再一起出发。我本来打算先到目的地看看,大不了跟他们一起走。你们不了解考古,确定了被批准的考古项目虽然是国家出资,但其费用往往超过拨下来的款子,而且拨款是分期的,我们的资金常不够用。如果挖掘不到有价值的文物,余下的资金不会到位。一个考古项目的启动,前期的勘察工作得自己想法子找人赞助,挖掘到实物才能向国家提出申请。我们会把挖掘出来的小部分文物抵押给赞助人,等资金到位之后再赎回。当然,国宝级的文物不会抵押给赞助人,那是要上缴国库的,要是流通出去会掉脑袋的。” “居然还有这种事?”齐宁吃惊了。 “没办法啊,装备需要钱,请向导需要钱,吃穿住行都需要钱。挖掘的工作有时需要请当地民工,这一些都需要付现金。我们不隶属地方,享受不到地方政府给的优惠待遇。其实那件事我还没跟柳哥说完,向导离奇死亡,我是第一个被警察怀疑的。唉,谁让我第一个发觉死人。这次去,我想了解向导的死因。柳哥,我本来希望你跟清荷陪我去一下当地,查明向导的死因,好解除我的嫌疑。虽然当地警察没把我当成凶手抓起来,但文教授的两名助手把我当成假想凶手,一直防范着我,让蒋教授特别为难。我不想蒋教授被别人的冷言冷语伤害到。” “姚风,我会帮你的。如果柳大哥没空,我陪你去!” “放心,柳下溪肯定有时间陪你去,他会被停职一个月,以他的推理能力肯定能把这个案子给破了。”齐宁眼珠一转,立即替柳下溪作主了。 “好,这边的案子告一段落,我跟你去。”柳下溪爽快道。 “你们找到的赞助人是谁?”齐宁突然问。 “难道是香港的彭亦文?”邹清荷猛地拍了一下柳下溪的大腿,力气不小,柳下溪咧嘴。 姚风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啊,你认识他?” 邹清荷“嘿嘿”笑了:“认识,老熟人了。他没跟你提起我们?” “没有啊。” “彭亦文?!”柳逐阳洗了一个爽身澡走进客厅,刚好听到这个名字,奇道:“这家伙到北京了?怎么没来找我?” 齐宁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算是知道来龙去脉了。” “你们都认识他?”姚风张大了嘴。发出无意义的唏嘘声:这世界未免太小了点,转来转去都是熟人。“他还没来北京,听说人在国外,估计要过十几天才到。” “我们在香港还住过他家哩。” “姚风的事先放一边,柳下溪,你有什么计划?” “我打算让姚风冒充吴女士的弟弟。”柳下溪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我得先从林红兵嘴里套出他在寻找什么。只有知道这一点才能让姚风成功冒充一个贪婪的青年,他假装手里有对方需要的东西,进一步敲诈勒索,引出幕后的人物。齐宁,姚风充当的角色可能会有危险,你必需负责他的安全。” “没问题。我负责他们俩个的安全,同时替北京的大街扫除一下落叶,清洗黑帮份子。等我搜集全资料就会动手,绝对不会让‘刽子手’伤到你们。” “清荷,你回家把我们从李囡囡家搜到的所有光碟、磁盘都拿过来。三哥,你帮我把那些东西从头到尾看一次。我怀疑那些光碟有问题。” “好。”清荷小跑回家去了。 “什么光碟?”齐宁问。 “大部分是色情片。”柳下溪只看了半张实在没兴趣看下去。他一同性恋,对男女之间的情欲片提不起兴趣。把这些光碟放回家,只是出于他谨慎的个性,并没有抱多少希望能从这里面找出他需要的信息。又不愿意让清荷接触这种东西,便一直尘封在家,都没跟局里报备一声。 齐宁咧嘴:“姚风,你跟我走。我教你几招防身术。” 清荷问柳下溪:“我做什么?” “他希望你老实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哦,除了做饭。”柳逐阳翻看着光碟封面,撇着嘴报怨道:“这些垃圾有什么好看的。” 柳下溪不理他,轻声问清荷:“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想抓到拍照的人。我先去找梁昀晓,从他这边入手。就算柳大哥相信他,我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怀疑。我认为,这事由他起头,从他那边可能摸到一些线索。我想见见炎风。对了,还有相片里的那个春风,我想跟他聊一聊。” 柳下溪点头,赞许地看着他:“你的思路正确。先别急着行动,等齐宁他们回来之后再说。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个人去,对方有可能就在他们附近。”他快速地绘出几张人像素描,指着其中两个男人道:“清荷,其实你不必担心,这些相片根本谄害不到我,我有现场人证。他们是林小洛的亲人也是那一区的警官,我打电话叫他们去的,封吧是他们下的命令。酒吧让服务生卖淫被现场抓获,抵赖不了。”   第95章 番外 炎炎夏日-08 邹清荷进了电梯,迎面就是一面镜子,陡然一瞧,居然被自己狰狞的面孔给吓住了。对着镜子努力修正面部表情,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齐宁请来保护他的军人,穿着便服)不由得笑了起来,邹清荷有些不好意思,微红了脸。 他来之前跟梁昀晓通过电话,约好了直接上他公司找他。 他们到的时候梁昀晓正伏在办公桌上打盹。 “嗨,来了?”梁昀晓打着呵欠,很奇怪邹清荷突然找上门,难道怪他昨晚硬拉着柳下溪逛同性恋酒吧?连忙陪着笑道:“柳下溪好一点了没有,打他的手提一直没人接。” “不好。”邹清荷坐下,他跟梁昀晓不熟,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看上去倒真不象坏人…… 梁昀晓被他生硬的语调哽了一下,能说会道的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还打算找柳下溪讨回酒钱的。“我不知道他酒量浅,不该拉他喝酒的。”梁昀晓亲自给他们倒茶,好奇地打量着跟在清荷身边的人。 “梁……晓哥,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谈,能不能空出时间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没问题。”梁昀晓见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心里打鼓……昨晚朦胧中听到柳下溪叫了“小洛。”他的情人今天找自己碴儿,追问柳下溪跟林小洛的过去?原来……柳下溪的新情人也是历害的角色。 梁昀晓的办公室位于莲花街(虚构)的莲花商业大厦。一至六层是大型的百货公司,七楼有饮食区,梁昀晓带着这两个来意不善的人来到七楼一家冷清的咖啡厅。 外边虽然炎热,咖啡厅里非常凉爽。 邹清荷看了一下咖啡的价格,眉毛耸动,不是普通人愿意消费的价格。 “你们有自己喜欢的咖啡吗?” 邹清荷摇头,咖啡对他而言是奢侈品。 “我要一杯圣多斯。青河,你来一杯康娜,这位朋友可能会喜欢摩卡。”梁昀晓手一挥,服务生过来写单。 跟在邹清荷身边的人,自觉地隔了他们几个桌子才坐下。 “晓哥。我发觉你不会发卷舌音哩。”邹清荷突然道。 梁昀晓一怔,笑了笑:“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谁说过?”邹清荷好奇地问。 梁昀晓砸了砸舌,眼睛瞟了瞟坐得笔直的第三人:“高中语文老师。哈哈,周青河,你找我想问柳下溪跟林小洛的事吧。” “哦,你跟柳大哥是高中同学。”邹清荷皱了一下眉头,嘴唇止不住往上一翘,带着一股厌烦的味道,他不知道,他的脸最情感的就是这张菱形的嘴唇。他不想被人提起柳大哥跟林小洛的事,当年是林小洛背叛了柳大哥…… “是啊,读高中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好得让人嫉妒。”梁昀晓嘴快,说出口了才发觉自己不是好人,硬往别人伤口上抹盐。 “当年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很少吧。”要不,闹起来肯定得退学。 “嗯,那时候谁懂这个呀。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们在树林里打啵也绝对想不到他们是这种关系。” “是林小洛抛弃柳大哥的。”邹清荷从他脸上看不出恶意。 “啊?” “林小洛爱上别人了。” 梁昀晓怔住了,过了好久才缓缓道:“一定是柳下溪骗你的。” “错了,这事是他们当年的室友告诉我的。柳大哥当年很伤心,然后离开了北京。” 冒着热气的咖啡端上来了,好香。邹清荷以前有喝过咖啡,发觉这里的咖啡味道更好,连续喝了几口,唇齿生香。 “……”梁昀晓显然想不到那两个人到后来居然会分开。 “你,为什么要害柳大哥!”搅拌着咖啡,邹清荷的脸笼罩在薄雾里,显得很不真实。 “什么?”梁昀晓脸一沉,脸色变了。“叮当”一声,把匙子甩在桌上。 “我发觉你分不清‘z’与‘zh’的发音。所以才把我的名字写成周青河。”邹清荷把那份举报柳下溪的材料卷出来搁在他面前,指着纸上周青河三个字道。 梁昀晓抖动眼睑,抬起头:“你不叫周青河?” 邹清荷摇头:“三个字都错了。后面两个字弄混算不了什么,本来音一样,可惜‘邹’跟‘周’区别很大。对方一定是听了你的口述才打错了我的姓。” “……我昨晚喝醉了,这份材料不是我写的。” “呵呵。看来你很明白这份资料上写着什么。”邹清荷冷笑,他只把写着名字的地方指给他看哩,他居然知道这份资料是连夜赶出来的,他果然参与了谄害柳大哥:“那个炎风,就是长得酷似高中时代的林小洛。那个人是你找来的吧。目前,卷入这一系列事件的人中,只有你才清楚柳大哥跟林小洛高中时的那档子事。”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梁昀晓猛地灌了一口咖啡,呛住了,咳嗽了几声。 “柳大哥没有主动联络过过去的同学,在他最需要电脑高手的时候你这位业有专精的高中同学突然凭空登场了。对了,我记得你复制了李囡囡家的电脑里的数据,没找到你要的东西吗?” 梁昀晓猛地站了起来,端着咖啡往清荷的脸上泼。 邹清荷身子往旁边一侧,一拳打中他的大脸。梁昀晓的反应没他那么快,被他击中鼻梁。鼻血立即往下流。梁昀晓顾不得擦拭一下,朝外边跑去。 跟清荷来的人立即封住了他的去路,双手上前一把抓住了他。 邹清荷拿出手机,拨通齐宁的电话:“齐哥,你带人搜查梁昀晓的家。” 看到梁昀晓的脸变得死灰,邹清荷恨恨瞪着他:“柳大哥是那么信任你,我看你有什么脸见他。”抬起手来想拍他几巴掌,最后忍住了。 梁昀晓闭上眼睛扭过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当我看到资料上写了‘周青河’却没写上柳大哥的名字时就已经怀疑你了,柳大哥还一直为你辩解。其实昨晚你一直怀疑柳大哥是不是真醉了,才故意跟清风一起把柳大哥摔倒在地。” 梁昀晓的嘴巴闭得更紧了。 “不说?随便你。柳大哥肯定能把你那点破事查得一清二楚。” “我……”梁昀晓张开了嘴巴:“我不是存心要对付柳下溪的,我们只是中间转手卖点情报,收取一点费用,没打算做坏事。想不到李囡囡的案子是柳下溪在跟进……” “我们?除了你还有谁?”邹清荷心里一喜,看来梁昀晓要说实话了。 “我们,我们一共五个人。春风,我,林红兵,还有跳楼的吴兰兰(吴女士),另外一个是黑色基调里的老板龙琦。刚开始时,春风跟人合伙开了家私人侦探社,一直没什么生意上门,后来他的合伙人突然离开了,听说进了政府部门。春风失业了,我跟他在酒吧里认识,大家谈得来成了好朋友。后来我认识了春风的朋友龙琦……再后来,龙琦投资让我开了这家科技公司。让我侵入别人的电脑盗取资料。吴兰兰跟林红兵直接听龙琦的话……龙琦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是柳下溪的高中同学,故意引柳下溪找到我。果然,柳下溪请我是为了弄李囡囡的电脑。到了欢乐小筑听了你们的对话,我才知道吴兰兰已经跳楼死了,林红兵也被抓了。龙琦想要的东西却没到手,我复制李囡囡的电脑的数据交给龙琦,他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从一开始就没告诉我,他在找什么。我想,他并不信任我,不过是在利用我的特长。春风昨晚去了我家,我是真的醉了,一回家立即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春风使用我的电脑。春风会使用制图软件,黑色基调的装修设计就是他搞的。等我今早醒来,春风已经走了。我打开电脑一看,相片与这份资料都在,我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打电话给柳下溪,谁知道他的手提不通。” 邹清荷点头,相信他说了实话:“炎风经过训练吧,他是谁找来的?” 梁昀晓苦着脸道“龙琦,炎风是龙琦另一个计划里的棋子,一开始并不是用来对付柳下溪。龙琦发现炎风之后,一边训练他,一边开了黑色基调这个同性恋酒吧。应该说,他是因为炎风才开这个同性恋酒吧。想不到酒吧开张之后,生意非常好。唉,昨晚酒吧被封,我已经无意中破坏了龙琦的计划。春风说,龙琦肯定不高兴,要我小心一点别触他的霉头。”也许落在柳下溪手里比落在龙琦手里好。 炎风……看来柳大哥关于他的推测是对的,龙琦弄出一个炎风来,很可能为了对付季佳。贪官们要扳倒反贪先锋,肯定不怕花钱……嘿嘿,有一点龙琦弄错了,季哥并不是同性恋。弄一个炎风出来,用处不大。 第96章 番外 炎炎夏日-09 邹清荷觉得微型录音机真方便,可以把一个人的话完整地复制给另外一个人听。他给柳下溪打电话,把梁昀晓的口供放给他听了。 “他们出售情报?”柳下溪在电话的另一边苦笑道:“跟三哥当年的行为很相似。”他叹了一口气,心里很不舒服……梁昀晓啊梁昀晓…… “别把三哥跟这种人渣相提并论!”邹清荷不满地回嘴。三哥,只负责牵线,从来不干涉别人的事,更不会逼别人替他卖命。 “是是是,你把梁昀晓放了,让齐宁的人跟紧他,看能不能抓到龙琦跟春风。” “哦。” “要梁昀晓讲一下龙琦的长相。啊,他在你身边吧,把电话给他,我跟他来说。” “好的。” 不知道柳大哥跟梁昀晓说了一些什么,梁昀晓的眼圈都红了。 梁昀晓通完电话把手机给了邹清荷。 邹清荷一听,柳大哥还没把电话挂断,突然想起炎风的事,便跟柳下溪开玩笑道:“龙琦动用炎风完全是白费功夫,季哥不喜欢同性的。” “清荷,你错了。对方只需要炎风跟季佳接触,炎风出来卖的许多人都知道。季佳跟炎风一旦接触,他的名声就坏了。别人要攻击他,不管他跟炎风会不会发生点破事儿,都会给他扣上一顶跟男妓不清不白的大帽子。反贪组织的人必须廉正清明,如果闹出一点风化问题,季佳无法在他的部门呆下去,对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身正才不怕影子歪,我得通知季哥。” “我联络不到他。”柳下溪叹气。 邹清荷独自一个人晃荡。 回家吗? 不!去见见炎风。绝对不能让炎风跟季佳见面!邹清荷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见见那张酷似柳大哥旧情人的脸。 柳大哥打听过了,昨晚酒吧里的那些少年被拘留了。应该还在局里,这边不是柳大哥他们分局,自己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炎风。 “柳队,你来接我出院?多不好意思。”小陆摸着头,其实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住这么久的医院。 柳下溪笑看着他生龙活虎,心里高兴,笑道:“算你预支假期。” “别,别是真的吧。”小陆跟在他身边哀哀叫。 “说笑呢,你还当真。” 小陆苦着笑:“柳队,这笑话太冷了。” “王晨朝的情况怎么样?” “还不能下床。” “我去看看他。” 王晨朝高枕着枕头,悠然自得地拿着一本杂志看,伤了腿缠住了绷带吊在架子上。这人的心态……连柳下溪也不得不佩服他。断了一腿……换成自己也未必有他这样的心境。有一个制服警守在病房的门口,另一个守在他的病房边。病房是三人间的。病人与访客带着畏惧的眼神不停地扫着王晨朝。 “申请转医院的事落实得怎么样了?”他问小陆。 “已经说好了,今晚八点。噫,柳队就这么走了?” “病房里人多无法问案。”柳下溪突然笑了:“我们又抓到了林红兵。” “老崔今早过来说给我听了。”小陆摇头:“我实在想不到他涉案这么深。” 柳下溪带着小陆跟老崔两人进了审讯室,林红兵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抬起头来!”老崔走到他旁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林红兵受到惊吓,胆怯地抬起头来。 “这小子还在装,可以去演戏了。”老崔忿怒了,亏他以前真以为他疯了,还同情过他哩。 “呵呵。”柳下溪笑道:“他们这一伙人都善长演戏。吴兰兰,春风,还有炎风。” 林红兵听到柳下溪随意提起的名字惊得跳起来,椅子都被他带翻倒地。 “噫?他们这伙人是谁啊?”小陆跟老崔莫名其妙,转念一想:难道柳队破了人家的老巢? 柳下溪坐过去,把椅子扶起来:“请坐,我们又见面了。” “我……” “不想说实话吗?黑色基调被封了。”柳下溪放柔声音,再给他一击。 林红兵坐直了身子,突然吐出舌头舔着唇,面孔微微一侧,后仰30度,眼睑似闭又睁,脸上升起一股艳丽的色泽:“柳警官想让我说些什么?” 小陆鼓掌:“变脸比翻书还快。” “老实点!”老崔大喝一声。 林红兵被他这么一吓,连忙坐直了身子。他显然很怕老崔,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陆。 “柳队,这小子的眼睛真邪门。”小陆小声跟柳下溪道。 柳下溪耸肩,低声回答道:“当它是弹珠在阳光下的反光。” 小陆露出牙齿笑:“嗯。” “吴兰兰的死是怎么一回事?你当时在现场吧,你在找什么?”柳下溪盯着林红兵的脸开始问案了 “吴兰兰是自己掉下去的。真的,我没骗你们。” “你骗我们的次数还少啊。”老崔冷笑。 “先听听他怎么说。”小陆对老崔摆了一下手。 “我……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就从吴兰兰死的那天说起吧,是你找她还是她主动找你?”柳下溪问。 “是她来找我的。老大听说李囡囡死了,让我们不要有动作,等风声过了之后再说。可是,那天吴兰兰留下口信让我去七楼找她。你们也知道就是她楼上的那间没人住的房子,我们在那里见过几次面。” “你们一起上去的吗?”小陆问。 “当然不是,我借口装着巡楼。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房间里了。她告诉我,王晨朝只给了一半东西,剩下的一半要另外出钱买。李囡囡死了,他要准备跑路钱。吴兰兰要我跟老大商量一下怎么办。” “你干嘛不直接跟王晨朝打交道,何必中间隔着吴兰兰?”老崔很不理解。 “我们的方针是单线连络,吴兰兰直接受命于我,我听老大的。我不想暴露自己,一直让吴兰兰跟王晨朝单线打交道。那天,她打算从七楼的阳台爬回去把王晨朝给她的东西拿给我。我还劝过她别冒险。她说,同幢楼隔壁家的保姆喜欢偷窥,怀疑是王晨朝那边的人。她有多次翻过阳台的经验,认为自己不会出事,还劝我不要瞎担心。我真的想不到她会突然失手掉下楼去。” “太奇怪了,她既然约了你,为什么不把你要的东西带到身上?”小陆问。 “我也不懂。”林红兵小声道。 “很简单,吴兰兰不想把东西交给你又或者你在说谎。从现场的指纹来看,吴兰兰并不像经常爬过阳台的熟手,而且栏杆上的积尘表示,近期,没有人爬过栏杆。小陆,把栏杆的相片拿出来让他看看。” 看过现场的小陆知道柳下溪说的是对的,把相片甩在林红兵面前,嘲讽道:“到现在你还说谎!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柳下溪笑了:“没错,林红兵,你在说谎。你是不是把吴兰兰给你的东西私吞了,故意逼死吴兰兰,然后对龙琦谎称吴兰兰不肯把东西给你,让他误以为吴兰兰私吞了,独自把东西藏了起来。你的计划是:吴兰兰一死,东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下落不明了。精明的龙琦真会相信你的谎言吗?” “不!我没有逼死她,警官,不能栽赃谄害啊。吴兰兰没把东西给我,我说的是真的!请一定要相信我。”林红兵惊慌失措地嚷道。 小陆给林红兵端来一杯温开水,林红兵一口气喝下,情绪稳定了一些。 柳下溪叹气:“吴兰兰掉下楼了,你急忙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却发现女警朱玲呆呆地往上望,你以为被她发现了,便匆忙离开。把情况编造了一番对龙琦说了,龙琦让你先留在这边吩咐你见机寻事。后来,你发现龙琦派了人过来接应你。知道你被我们抓住了之后,暗示你装疯。” “嗯,柳警官这里说的都是事实。”望向柳下溪的目光中流露出敬畏的情绪,林红兵抓着自己的衣服的前襟,哭丧着脸道:“我装疯之后被送到精神病医院,老大来见我,要我在医院待命。老大跟我讲要洗清我的嫌疑,只有把目击到我的女警调离这件案子,想法子让她改了口供,我就安全了。昨晚老大通知我去吴兰兰家找找,看东西有没有在阳台的洗衣机里。我去了,之后被你们抓住了。”突然推开椅子,跪在地上朝他们磕头:“求求你们了,请相信我,吴兰兰不是我逼死的,她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 “小陆,扶他起来。”柳下溪皱眉,唉,跟林红兵打交道太累人了。这小子不停地变脸变情绪……让人很难招架。 小陆很想踢他一脚,老崔比他的动作更快,上前把他提起来放在椅子上:“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只有说实话,大家都能省点事儿。” 林红兵怕老崔,不敢再多动,老实地坐着。 “当时吴兰兰跟你说了一些?”柳下溪问。 “她说……她说,她已经知道老大想从李囡囡那边弄到的东西是什么了。要我想法设法找老大多弄点钱,我们俩个撇开老大想法子偷渡出国,以后就有数不清的钱了。” “李囡囡的东西是什么?”柳下溪一怔,出国……钱?送给李囡囡房子的人出国了……难道李囡囡手里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象的帐目? 林红兵看着柳下溪,嘴一斜:“原来也有柳警官不知道的事。” “说!”老崔拍着桌子大吼道。 (以下内容纯属虚构,唉,其实化雾的故事都是虚构) 他的气势吓住了林红兵,脱口而出:“零点零壹。” “什么意思?”在场的三位警察都听不懂。 “股市漏洞,李囡囡找到了股市交易的漏洞。具体怎么做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大盯上她就是为了这个。前年,她曾经两次出国公干,分别去了日本跟美国,回国后没多久有人送了欢乐小筑的房子给她。她住进欢乐小筑之后,开始进入中国的股市,后来她到香港度假创造了神奇的零点零壹。也就是说,她用五万港币以每股0.01元(去年,中国权证市场的确出现过0.01元的现象)的价格进股,那支股票一分钟不到弹回了当时的市价0.72元,她转手之间净赚了N倍的钱。她把这笔钱存进了瑞士银行。当时金融市场只以为是交易系统出现漏洞,这事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被老大知道了,开始调查她,发现她在日本、美国停留的时间发生了类似的事,获利者就是送她房子的人。老大立即让我请吴兰兰来欢乐小筑开了家美容院,想法设法接近李囡囡。可是,李囡囡嘴紧,套不出她的话来,连她丈夫也不知道她做的事。观察她的同时,我们发现王晨朝在暗中保护她。老大调查了一下王晨朝的来历,发觉他从国外来的,是送李囡囡房子的人请来的高手。吴兰兰却不知道王晨朝暗中保护她。老大一直认为,她手里有破解交易系统的程序,可惜,李囡囡精得很,再也没出手了。她在国内的股市小赚了一笔,今年五月初就退出了股市,一点也没受到上个月股市风暴的影响。老大渐渐不耐烦了,让吴兰兰接近王晨朝,直接给他一个价格,让他把李囡囡手里的程序弄到手,王晨朝答应了。出事的前一天,吴兰兰跟我说,王晨朝把程序弄到手了,要老大准备付钱……后来,李囡囡死了,你们守在欢乐小筑,大家都不敢行动。王晨朝急着要钱跑路,老大却拖着不肯付钱,要他先把程序交出来,等试过程序是不是真的之后再付款。后来,吴兰兰堕楼死了,王晨朝也被你们打伤送进医院。老大亲自去见他,想不到他却说,已经把程序交给吴兰兰了。老大……他怀疑我把程序私吞了……其实,我真的没有。吴兰兰要跟我一起逃到国外去,我拒绝了她。她就冲到阳台边,威胁我……说,不答应她,她就死。她死了谁也找不到刻着程序的光碟……后来,她真的跳了……”   第97章 番外 炎炎夏日-10 “什么?炎风被人接走了?”邹清荷到了拘留炎风的派出所,一问才知道有人替炎风交了保证金,带走了他。 “谁接走了他?”难道季哥比自己早了一步?邹清荷急了。 “胡光荣。” 胡光荣,居然是他!邹清荷拍了拍胸口,还好,不是季哥。 “能不能把胡光荣的地址给我?” “不行。” “为什么啊?” “他要求的。” 邹清荷回到家,柳大哥不在。 清荷到三哥家,这里也是静悄悄的。 “清荷,你来了。”柳逐阳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再做了几下扭体动作。 “三哥……光碟有问题吗?”邹清荷不停地瞅着柳逐阳的左脸。 “嗯,没发现问题,我用的快速浏览,很快就看完一张碟了,都是一些如假包换的A片。清荷,我脸上怎么啦?”柳逐阳狐疑地问,清荷的眼神很怪异。柳逐阳闪身进了浴室,把脸往镜子前一凑……噫,我的妈呀,好大一块红印子,嘴角边灰白的印迹……难道自己贴在书桌上睡着了流了口水?出丑了,赶紧用洁面奶洗脸。 邹清荷摇头:三哥肯定没认真看!他走到书房门口,听到电脑里传来令人脸红的怪声……算了,看碟的事交给三哥好了。 “清荷。”柳逐阳洗了一个清爽的脸回到客厅,拍拍清荷的肩,笑道:“其实,我觉得下溪过于紧张了,这些碟片烧录之后无法再把东西烧录进去,都是一次性的。这种碟片的质量很差,多播放几次就已经花了。” “这就是柳大哥谨慎细微的地方。”邹清荷无条件地站在柳下溪这边的。柳逐阳识趣地不在这个话题上跟进了。 齐宁带着姚风进来,一见到邹清荷,上前当胸给了他一拳头:“邹清荷,干得好!” “啊?!”邹清荷后退几步,站稳,揉胸。齐哥的拳头很有重量。 “清荷居然发觉了那个叫什么的发音有问题,了不起!”姚风再过来拍了拍清荷的肩膀。 邹清荷想:姚风才认识齐宁,也跟他一样变成暴力派了,果然近墨者黑啊。“呵呵。”他傻笑:“其实,我在老家的时候,很多人都叫我周清荷。来到北京之后没有人弄错过了,梁昀晓算是第一个叫错我的姓,反而特别明显。” “那是,北方人的发音本来比南方人要标准。”齐宁把沙发上一坐,发现柳逐阳懒洋洋仰在沙发,双腿跷在沙发背上,显得特别没精神。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小黑皮不在,有点不习惯。” “要不,你去我妈那边住几天?” “不要!”柳逐阳断然拒绝。 “听你说这两个字,我妈会伤心的。”齐宁狠狠地捶着柳三少的腿:“把腿放下!你这样子让姚风怎么坐?” 柳逐阳一脚朝他手腕踢过去……齐宁的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一拖……柳逐阳翻身扑了过去压住了齐宁:“小样的,给你一点颜色你就要开染房了。” 姚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邹清荷抓着他的手臂,小声道:“别理他们。走,我们去市场买菜。” “他们常常这样子吗?”等出了门,姚风忍不住问。 “呵呵,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 “世上的事果然无奇不有!打来打去不会真翻脸?” “哈哈,他们只不过脸皮的厚度超过常人几倍而已。啊,姚风,你的诱敌计划开始了吗?跟我一起去市场会不会有影响?” “取消了。”说到这个姚风闷闷不乐,他也是一位爱冒险的好青年哩。 “取消了?”邹清荷还不知道这事。 “柳哥打电话给齐宁,告诉他计划取消了。齐宁查到龙琦今早坐飞机离开北京去香港了,我听到齐宁吩咐人去香港追捕他。” “柳队,柳队。”老崔大声叫道。 “什么?”柳下溪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老崔。 “发什么呆啊,小陆叫了你几声。林红兵的口供需要你签字。” 柳下溪拿过口供,仔细瞧了一下,在办案人员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柳队怎么了?”老崔问小陆。 “走神了。嘿嘿,我觉得柳队的大脑构造跟我们不一样。” “今晚所有的人都值班。老崔,你通知两名实习警员:大家先回家吃饭,八点准时回局里报到。”柳下溪回过头来吩咐道。 “不会吧,案子应该算结了啊。”老崔惨叫。 “今晚给王晨朝转医院,大家醒点神,别让他给逃了。”柳下溪耸耸肩。 “他一条腿怎么逃?” “万一有人帮助他逃呢?”小陆领会了柳下溪的意思。 柳下溪直接去了三哥家,果然清荷在这边哩。 他回来得巧,饭菜刚上桌。 “情况怎么样?”齐宁问。 “吃了饭再说吧。”邹清荷笑道。 “吃完饭我得回局里值班。”柳下溪接过清荷递给他的饭。 “案子不是已经完结了吗?”齐宁撇嘴,筷子伸得快,撕下鸡的两条肥腿,一只放进逐阳的碗里,一只自己享用。 姚风本来打算斯斯文文地享用美食,一见他这个样子,急忙扯下鸡头,连带两只翅膀。 清荷跟下溪两人双目相对,苦笑。 邹清荷眼珠一转,笑道:“柳大哥,鸡汤才是最补,你多喝一点。今天可放了不少好东西,有人参、桂圆、红枣等补品。” “我要喝汤。”柳逐阳嚷道。 “拿鸡腿来换。”邹清荷把汤盆提开了。 柳逐阳强抢不过,只得拿出鸡腿。 邹清荷把鸡腿放进柳下溪碗里,这才把汤盆递给柳逐阳,一边小声对柳下溪道:“我给你另外装了一碗。” 齐宁见柳逐阳光有鸡汤还不知足,连忙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腿放进他碗里。 姚风见汤盆里只剩下一副鸡胸骨,便忍痛割爱地把一只鸡翅膀送给邹清荷。 “不用了,你吃。”柳下溪替清荷回绝了:“呵呵,我们抢菜抢习惯了,总觉得抢着吃更美味一些。清荷想吃,买只鸡回来可以自己做着吃。” 太好吃了,姚风也就不假惺惺地客气了。 吃完饭,姚风回学校去了。 “柳大哥,炎风被胡光荣带走了。”邹清荷跟着柳下溪回家,一进电梯就说。 “他?这样也好。” “我不觉得好!柳大哥应该找机会劝劝胡光荣。” 柳下溪摇头:“这种事,我不好插嘴。” “炎风这种人很危险。胡光荣应该是看到他那张脸跟林小洛很相似才会产生移情作用。这种移情的方式对炎风甚至对死去的林小洛都不尊重。再说了,炎风是带有目的不能让他接近季哥,等胡光荣知道真相会再次受伤。” “清荷,这种事很难判断对错。季佳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已经非昔日的吴下阿蒙,现在是独挡一面的精英人物。下午我联络到季佳,跟他说了炎风的事。胡光荣去接炎风……我想,可能是季佳跟他说了吧。胡光荣很善良,为人真挚,俗话来讲就是一个烂好人。炎风年龄还小,跟龙琦的时间也不算长,只要龙琦不在他身边控制他,他不会坏到哪里去。他落到龙琦手里,有可能是受了骗,有可能被胁迫,并不一定是他本性不好。他这样的问题少年跟有点天真的成年人相处一段日子反而是一种互补。我们毕竟是局外人,不能干涉太多。胡光荣也该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哦。”邹清荷被柳下溪说服了,决定把这事放在一边。“林红兵招了吗?” “招了。” “那,柳大哥为什么不高兴呢?” “我发觉自己推理出现了歧路。”柳下溪苦笑了一下:“有些疑神疑鬼。” “不会啊,你都不肯怀疑梁昀晓。” “不,我一开始就怀疑他了。我当时觉得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居然见谁都觉得可疑,把事情无限复杂化,反而忽略浅显的答案。我为这种心态感觉不安,然后拼命找理由说服自己:梁昀晓好心帮忙怎么可以怀疑他。” “……柳大哥,你对自己太严责了。能跟我说说这一系列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好。我说的案件梳理有一部分得不到证实,只能算是我的猜测:首先从李囡囡这个人讲起,她发觉了股市交易的漏洞,为此获了利。她在钱的方面为人谨慎,在港股里小试了一下身手,获得一笔利润。但是,这事被证券交易所查觉,由于她的资金并不算大,交易所没有深究当成一件偶然事件。有人追查到她的身份,请北京这边的人查一查她是不是偶然事件。北京负责查这件事的人就是龙琦。 “龙琦一调查,发觉事情不简单,先派吴兰兰小心地接近李囡囡。他不敢把动作搞大引起别人的注意,让李囡囡成为焦点人物,怕她被人捷足先登。龙琦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象一只蜘蛛,慢慢地编织着蛛网。再说,李囡囡身边有高手保护,他也不容易下手。前一段日子亚洲金融风暴,啊,好象在金融风暴之前中国股市爆跌过,龙琦有可能急着用钱,打算找李囡囡下手。收买保护李囡囡的王晨朝,让他找出李囡囡侵入交易系统的程式,同时发觉李囡囡的丈夫有杀妻念头。于是,他暗中促进谋杀计划。他认为只要程式到手,就不能让李囡囡活着。否则,她告知交易所漏洞产生的原因与修复方法,他暴利的计划就会失败。当王晨朝告知程式到手了,接下来李囡囡的死期也到了。” “……唉,柳大哥,你认为李囡囡留下了程式吗?” 柳下溪摇头:“我问过人了。交易系统在不停地完善与更新,过去破解漏洞的程式到今天未必有用。如果真有这个程式的话……懂这种东西的人也许能找出新破解交易系统的方式。” ========================================== “柳大哥,你干嘛站在太阳下?这样很容易中暑的!”(时间单线运行,到了第二天下午四点十分)邹清荷从菜市场买菜回家,经过小区看到柳下溪傻呆呆地站在太阳下,跟木桩似的进行无意义的光合作用。 “晒太阳消毒。”柳下溪死气沉沉地回答。 “晒太阳消毒?”邹清荷重复一遍他的话,找不出话里的意思。 “清荷,我发觉自己心里有了霉菌,想法越来越阴暗了。”柳下溪用极其消沉的口气道。 邹清荷把手里的菜篮子往柳下溪怀里一塞:“拿着!” “嗯。” 邹清荷空出双手拽着他朝家走去。回到家,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柳大哥,我知道停职对你是一个打击。可是,这事齐哥早跟我们说过呀,只是暂时性的。案子终于破了,该高兴的。虽然你们昨晚的埋伏扑了一个空,并没有人来营救王晨朝;虽然你的推理出现错误浪费了警力;虽然王晨朝没有幕后指使人,纯粹个人因素讨厌李囡囡,纯粹为钱才协助她丈夫杀人;虽然还没抓到龙琦跟春风……有老崔跟小陆去香港抓他们了,应该很快能抓到的。” 柳下溪叹气:“清荷,我在反省。我被自己给忽悠了,被自己误导了。我……” 邹清荷抱住柳下溪的头,轻拍着他的背道:“我不习惯你这个鬼样子。柳大哥,你的自我要求把标准放得太高。你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偶尔推测出错也属正常啊。我还不是常常推理出错。” 柳下溪笑了起来,挣脱清荷的怀抱:“别介意,就当我刚才在发疯。” 邹清荷滚到沙发的另一边:“嘿嘿,柳大哥发疯的行为就是自虐啊,受教了。” 柳下溪大笑:“其实我才晒了五分钟就遇到你了。刚才姚风打电话来了,我们后天跟他在车站会合。” ========================================== 本番外《炎炎夏日》到此结束,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 下一篇《树欲静而风不止》请各位继续支持。 第9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1 (本故事中除了“太行山”三个字,其它的地址全部虚构,请不要对号入座。) 柳下溪时间观点很强,他跟清荷到了车站却没找到姚风。姚风又没手机,根本联络不到他。 背上的包很重、又大,紧贴在背上好象带了一个移动火炉。柳下溪并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掂量了一下,觉得不少于三十公斤。其中有齐宁赞助他们的一顶简宜军用帐篷。 柳下溪取下了背包,放在脚边,掏出一块帕子擦汗。汽车站的候车室里人多。天又热,空气里飘荡着汗臭味儿,旋转的风扇吹出来的全部是热风。 等啊等,过了两小时还不见姚风的人影,柳下溪真想转头回家。 清荷提着一个胶袋走过来,抛了一瓶饮料给他,冰的。柳下溪拧开了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邹清荷比他轻松,肩上斜背着土黄色的挎包。上身是一件米色的短袖,下身是条米灰的工装短裤,脚上一双黑色的皮凉鞋,进进去去连汗也没流一滴。 睢着自己身上的长袖长裤与皮鞋……柳下溪有些后悔没听清荷的建议。 邹清荷笑嘻嘻地看着柳下溪一边擦汗一边嘴里喃语:“心静自然凉。” “热天出门要保持惬意的心态,否则啊,会很烦燥的。” 柳下溪苦笑,他宁愿呆在家里吹空调也不愿意夏天出游。 “清荷,柳哥!你们在这里啊?”姚风在门口狂呼:“快过来,车要出发了!” 邹、柳俩人跟在他身后狂奔。他们显然是最后的乘客,柳下溪提着行李最后上车,刚闪进车厢车门立即关了。 车内很空,没有多少旅客。 柳下溪与行李占了双人座,邹清荷跟姚风坐在一起。 “怎么来得这么迟?”邹清荷问。 “唉,都怪我,突然想不起你的手机号码,打你家里的电话又找不到人。”停顿了一下,姚风又道:“还不是有人动作慢,我没预料到他们提前来北京了。”姚风皱起眉,小声地抱怨道。眼睛斜挑,呶着嘴指了指坐在前面的两个人。 邹清荷望过去,却只看到两只后脑。一只脑袋头发稀少有秃顶的倾向,另一只涂了厚厚的发蜡使头发一根根僵硬地竖了起来,斜阳照射下呈棕红色。 “他们是?”邹清荷小声地问。 “文教授的助手刘持平跟彭亦文的助理罗欧,剩下的人一个星期之后再过去。你们才带那么一点东西?我们可不是出来旅游的啊。” “噫?我是按照你提供的购物单去采购的啊。你的行李呢?” “搁在车顶上了。我先睡一会儿,保存体力。”姚风打着呵欠,这两天他累坏了。 清荷觉得无聊,见柳下溪朝他望过来,朝最后一排座位指了指。柳下溪会意,提着行李放在最后一排,后排连座儿,可以坐五人,地方大着哩。邹清荷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车厢内没有人出声,太安静了,清荷想说话却不好意思打破这片宁静。 风从窗户吹进来,吹散了柳下溪身上的汗意。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清荷也没客气,躺了下来头枕着他的大腿。 柳下溪误会了,他还以为姚风嘴里的太行山脉指的是河北境内的小五台山附近。 客气中途停下来吃饭,才知道这趟车开往山西省境内。 姚风把刘持平跟罗欧正式介绍给他们认识。刘持平大约四十出头,比柳下溪短半个头,身材粗壮,戴着一副旧式的黑框眼镜,看人的时候视线有点外飘,显得漫不经心。罗欧比他高一点,四肢修长,嘴里咬着口香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无领短T恤,脖子上挂着根黑黑的饰物,两条腿裹在牛仔裤里,腰上扎着根宽牛皮带,挂着一些皮的钢的饰物,脚上是一双耐克球鞋,短头发根根竖起,显得特有精神。一眼望过去,显得时髦而前卫。 “我们先在雁灵住一晚,明早再坐车。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先提目的地,担心隔墙有眼。我们这一行,有自己的潜规则。”姚风看出了柳下溪的不满,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小声解释道:“刘持平跟着来就是信不过我,文教授反对我私自前去。唉,如果不是彭亦文居中调停……算了不跟你说这些,烦人。罗欧代表彭亦文负责一路的费用,他不喜欢说话,别理他。对不起,有些话等到了目的地才能跟你们说。” 柳下溪拍拍他的肩:“不用解释了,我明白的。近几年来文物市场很红火,盗墓的人多了起来,许多古文物被人大肆破坏了。” 姚风叹了一口气,磨着牙道:“别在蒋教授面前提起盗墓者,他比我更容易激动。有一次,我们撞上了盗墓者,对方有七个人,我们才两个人。蒋教授操起洛阳铲冲了上去,对方有猎枪,黑了心居然冲着我们开枪。” “还有这种事?后来怎样?” 姚风挽起袖子,指了指左臂上的一个大疤痕道:“我拉开了教授,子弹从左臂擦过。恼得血往脸上涌,我跟他们打了起来,肋骨折了两根,牙齿掉了半颗。寡不敌众,对方打伤了我们扬长而去,后来遇到了彭亦文,他救了我们。那一次,我跟教授住了一个月的院。住院费还是彭亦文付的,教授很感激他,发觉他在文物鉴赏很有一套,跟他成了忘年交。” “彭亦文?他……”柳下溪嘴一扁,暗想:说不定那群盗墓者跟他是一伙的。 姚风笑了起来:“我怀疑过他,当面指责,他出现得那么巧会不会跟打伤我们的盗墓贼是一伙的。他发誓赌咒,一再申明,他是商人,有文化有修养的雅商。想要的东西会出钱买,绝对不会亲自组人盗墓。欣赏文物与盗墓完全是两码事。前者靠的是眼力与文化修养,后者是苦力。象他那种养优处尊的有钱人,的确不象会去做危险度极高的苦力活……” “柳大哥,姚风,车要开了,你们在哪里?”邹清荷大声叫道。 “来了。”姚风应了一声,立即跑了过去。 柳下溪本来跟在他后边,突然停下了。一回头,看到刘持平慢腾腾地从他们刚谈话的角落边走过来,若无其事地越过他上车了。 “柳大哥,你太慢了!”邹清荷抱怨道:“找厕所有这么难吗?” “找厕所?” “刚才罗欧问你们去哪里了,我说你们上厕所去了。难道不是吗?” “噫?司机!等等再开车,我们还有一个没上来。刘老师,看到罗欧了没有?” “他去厕所了。”刘持平推了推眼镜,冷冷地回答道。 “就你们事多。”车上的其他旅客不满道。 “啊!他来了。”邹清荷扒在车窗上往外瞧,看到罗欧急冲冲地走过来。哈哈,大前门居然没关。有其他客人看到,哄然大笑。罗欧有些莫名其妙,后来发现了,脸孔羞红了,转过身去把拉链拉上。 “牛仔裤太紧了。”姚风眉开眼笑,舔了一下唇,低声道。 柳下溪附在清荷耳边,低声问:“姚风是不是……” 清荷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心里一颤没听清柳下溪说什么,面孔微红口干舌燥,重复道:“什么?” “没什么。”柳下溪眼里带笑,他怀疑姚风也是一个同性恋,只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罗欧的屁股看,而罗欧似乎也察觉了姚风炽热的目光,有些局促不安,一上车赶忙坐在刘持平旁边……呵呵,清荷在这种事上纯洁又迟钝,问他也不知道。 这段小插曲引起了柳下溪的兴趣,观察着同行的几个人。刘持平跟罗欧坐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姚风不知道想到什么,靠在椅前上闭着眼睛,嘴角上翘。 到了雁灵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一下车,旅馆招揽客人的服务员蜂拥而来。 柳下溪发现罗欧很会砍价,操着不纯熟的国语,居然把对方提的价格减了一半。等他选好住的旅馆,邹清荷协助姚风取了行李过来,柳下溪一看,呆了。姚风跟刘持平的行李还真夸张,大大小小的包一共有七个。清荷帮忙提了两个袋子,柳下溪替他接了一只,重量不轻。一行五人浩浩荡荡住了一家小旅馆。 要了两间房,包食。 柳下溪还以为双间给自己订的,谁知道罗欧抢先住了进去。 “他是金主,优待一点应该的。刘老师你跟罗生一个房吧。” 房间还算干净,不大,三张床排排放,中间仅够一个人转身。 “满身的灰,谁先洗澡?”清荷拍了拍衣襟,又看了看柳下溪跟姚风。翻了挎包,里边有他跟柳下溪的换洗衣服。 “我去看看今晚吃什么,你们先洗,饭好了再叫你们。”姚风放下行李之后,立即出去了。柳下溪听到他去了隔壁房间问刘持平:“刘老师想吃些什么?” “随便。”刘持平冷淡地回答。 “呵呵,刘老师跟文教授很不一样,文教授对吃的非常挑剔。”姚风笑道。 “那个刘老师对姚风的态度有问题。”邹清荷皱眉:“姚风的性格变了很多,要是以前,他才不会理刘老师这种人。” “……成长的代价吧,慢慢地把自己个性中尖锐的菱角磨平。姚风心里藏着事情,哪怕你跟他够哥们,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9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2 一大早,柳下溪醒了。起床一看,清荷又把毯子蹬到地上了。 清荷穿着条四角短裤,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正趴在床上睡得香甜。柳下溪把自己床上的毯子罩在清荷身上,顺手摸了一下清荷的头发,昨晚还说过他,头发没干就倒在床上。 另外一张床上的姚风仰天睡着,汗衫卷出露着肚子,一条腿踩在地上,上半身斜挂在床上。睡着了也不安分……呵呵,奇怪的睡姿,也不嫌难受啊。柳下溪捡起地上的毯子,给他盖在肚皮上。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关门声,还有人比他起得更早啊。这家旅馆客房之间的隔音一点也不好。 柳下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外边的空气比室内新鲜。 雁灵是一个县城,靠山,早晨的温度比北京凉爽。 他舒展了一下四肢,打算晨跑。却看到刘持平蹲在旅馆的门口点烟,抽的是自己卷的土烟。 “刘老师,早上好。”柳下溪主动打招呼。 刘持平看了他一眼:“早。” 柳下溪还以为他不会理自己呢。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早上抽烟对身体不好。” “习惯了。”刘持平熄掉火柴,深吸了一口烟,脸上露出舒畅的表情。 柳下溪看着他的手,手指不长,短而粗糙,真不象是大学里的讲师。这位刘老师从头到尾更象农民,拥有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想吃点什么吗?我去附近转一下。”柳下溪站了起来,他跟这位刘老师没有话题可聊。 “我们坐早班车走。”刘持平看了他一眼。 “几点的车?”柳下溪问。姚风昨晚没跟他们提起这件事哩。 “六点四十五。赶不上这班车要等到十点才有一班。”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还有一个小时:“我去叫他们起床。” “姚风想坐十点的那一班。”刘持平接着道:“那样的话晚上才会到目的地。” “哦?很远吗?”柳下溪问。 “二百多公里,要坐九个多小时。路况太差,车开得慢。姚风还年轻,许多事考虑不周到。我不知道他请你们来做什么,只希望他不要那么独断。” 柳下溪跟姚风不太熟,只觉得他个性很强,在学校里对清荷很照顾。“独断”二字形容他还是过份了一些,打量着刘持平,从他脸上看不出大的情绪变化,于是小心地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蒋教授太宠他了。”刘持平继续抽着他的烟:“我们不应该先出发的,我们忌讳这个。” “刘老师信不过他?” 刘持平皱了一下眉头,音量提高了一点:“你不懂。” 不说出来谁会懂啊。柳下溪想了一下,决定跟刘持平聊一聊。他看了看附近,还早,周围没人。他掏出自己的警员证递给刘持平看(他停职期间,佩枪上缴了,局长不肯收他的警员证,这次出门便把证件带来了):“我是警察,姚风请我来调查去年向导死的案子。” 刘持平张大了嘴,烟卷掉在地上,过了半晌才道:“他一直在意那件事啊。” “能不在意吗?听说他是第一个发觉死者的。”柳小溪压低声音道。 刘持平站了起来,拍拍落在身上的烟灰,他的声音也降低了:“考古……有时也称得上是在探险。考古队会有伤亡也不奇怪。我们去的地方大多人烟稀少,途中有可能会发生各种状况。那一次环境恶劣,天气特别冷,向导出事的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好不容易等雪停了,梁教授受了风寒,得了肢痛症,双腿肿起来无法行走。这也难怪,他年龄最大,早年四处奔波身体垮了。总之,我们当时被困在山里了。” “噫?你们困在山里了……发现向导死了之后,警察不是来了么?” “姚风和姜文菜他们步行了十几里山路,找到一个山镇,镇里有派出所。我们本来不打算公开身份,担心有人私下掘墓。出了这件事只得跟当地政府联络,请求支援,把附近的山区保护起来。” “下了雪,当时有很深的积雪吧?” “是啊,雪很厚,最浅的地方也有三十四厘米的厚度。” “有积雪的话……向导倒在雪地里……”柳下溪大脑里立即勾勒一副雪地倒着一个人的场景来,接着又问:“尸体附近有没有脚印?” 刘持平嘴一歪:“你们警察的想法都是那么单一。怎么可能没脚印?梁教授不能动,我们能动啊。雪一停,大家都忙着出去探路,附近的雪地早就踩得一塌糊涂了。向导还动手做了一副雪耙准备拖梁教授出去。只不过,我们不敢轻易冒险。向导说不如出山找人求救。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姜文菜跟向导一起离开,到外边找人求救。想不到第二天早上,向导被冻死了。姚风一再坚持向导的死因不明,他这话让我们很反感,姜文菜说话直爽反讥他几句,姚风自尊心强可能受伤了吧。” “向导被冻死的?” “嗯,我认为向导是冻死的。山里的温度很低,我们御寒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好。出事之后,两位教授才决定今年夏天再过去。” “这样啊。”柳下溪沉默了。 “……姚风不该自做主张请你来。”刘持平从裤袋里掏出铁烟盒,里面有一叠整齐的方形白纸下边是一些切好的烟丝,他熟悉地把烟丝均匀地铺在白纸上很快卷好了一只香烟,叨在嘴上重新划了一支火柴。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 “当时,谁跟姚风住一个帐篷?”柳下溪突然问。 “梁教授。梁教授不能动,姚风照顾他。我们有三个帐篷,平时两位教授住一间,姚风跟向导住在一起。梁教授一病,文教授过来跟姜文菜住一间,我跟向导住在一起。那天睡到半夜,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向导出去了。天气太冷了,我没理会他。第二天早晨,姚风过来跟我说才知道向导死了。” 冻死的?不合理啊,既然很冷,好好的帐蓬不住却在外边冻死……解释不通。 “你们说什么呢?”罗欧打着呵欠,摇头晃脑地走过来。 柳下溪看表:“啊,时间不早了,我去叫他们。” 走到房门口一看,清荷他们起床了,正在收拾东西呢。 “柳哥,想不到你跟刘老师很有话说。”姚风小声道。 “我在问他向导死的事。” “什么?”姚风意外了,这位柳同志果然是行动派啊。他有些伤感:“这样也好,早点把真相弄清楚,能给死者一个交待我心里才会舒坦一些。我们几人中,我跟向导最熟,他人很好,极纯朴的山里人,一心为我们着想。唉,当时,我都不敢相信他死了。除了他,我们一共五人,如果不是意外,凶手一定在我们五人之中。我排除自己,加上梁教授两条腿肿痛无法行走。那么凶手就在他们三人之中。” “三人之中……”姚风怀疑他们,难怪他们反感他。 “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姚风为难道:“说不好,我也试着自己推理过,把案子当成谋杀案来想,却找不到头绪。其实大家都有可疑的地方也都没有杀人的理由,我想了很久没有答案,才想到你。我呀,果然不合适当侦探啊,亏我以前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第100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3 客车摇摇晃晃颠得全身的骨头快要散架了,下午四点左右终于到了蓝县。 姚风拉着邹清荷:“我们去县公安局。” 罗欧不理解:“为什么?” “这事以后再说。”姚风看了看刘持平,问:“刘老师跟我们一起去吗?” 刘持平点头,走到柳下溪身边,低声道:“浪费时间。” 邹清荷只听柳下溪说了一个大慨,太多不明白的地方,本来打算逮着姚风详细地询问一番。听姚风说要去公安局,问柳下溪:“柳大哥,他们会把档案给我们看吗?” “……有点难度。”想调出旧案的档案需要出具相关的证明文件。不过,可以私下找侦办案子的刑警打听一下案子。大家是同行,应该好沟通。 “噫?你是警察拿不到档案吗?”姚风意外了。他以为只要柳下溪亮出警员证,对方一定会把档案乖乖地拿出来。 “就算在自己的管区内,要调出以前的档案也需要提交申请,或者有上司的直接签名,才能查阅资料,而且档案不能拿出来。每一桩案件宣布结案,相关的档案全部进了档案库,有专人看管。没有特殊理由,档案不能外调。” “这样啊?”姚风有些泄气,匆忙的脚步停下了,这种情况他没预料到哩。怎么办呢? “直接找侦办此案的刑警,我来跟他说。”柳下溪道。 他们去了公安局,对方不肯把档案调出来。当时侦办案子的刑警队长不在局里。 姚风垂头丧气。 “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也不急于一时。”邹清荷安慰道。 “先找地方住下来吧。”罗欧显然没受过这种罪,累得不成人形了。 吃了晚饭,他们三人回房。姚风给他们泡了茶,才开始正式说那件事。 姚风记得,向导死后,他跟姜文菜找到了牛家镇的派出所,派出所里的人通知了蓝县的公安局。派出所值班的两位警察跟他们先到了出事的地点,后来县局的刑警队长带了几名警察过来,尸体直接送到县里来了。他还记得刑警队长姓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姚风坚持向导的死不单纯,对方却只例行公事似的询问了他们的口供。让他们留在县招待所等消息,而姚风却成了他们主要盘查对象。梁教授的腿需要治疗,警察们也找不出什么疑点就放他们走了。 姚风很失望,本来想留下,考虑到梁教授的身体,只好陪着他先去太原市治腿。姚风跟教授都很穷(教授的工资全部花在考古上了,姚风没有经济来源),治腿需要钱。姚风记起香港的彭亦文对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古金币很有兴趣,曾经说过愿意出钱购买。他还留着彭亦文的名片,打了一通电话给彭亦文,彭亦文当时在深圳,立即坐飞机来到太原。出了一万块买下了姚风的那枚金币(当时的市价大约值五千人民币),姚风很感激他。两人一来二去的,多了份暧昧的情感居然滚上床了(这里姚风没对他们说)。彭亦文跟梁教授商量了一番,决定以后资助梁教授的考古。姚风付清了梁教授的医疗费之后,带着剩下来的几千块钱独自来到蓝县,找到向导的家人,把钱当成考古队的抚恤金发给了死者的妻子。向导的尸身已经入土为安埋在山里了,他拜祭死者之后去县局询问案子的进展,才知道案子已经结了。警方认为死者被寒冷的天气冻死的,属于意外身亡,没有人需要为他的死负责。 等梁教授的腿可以走路了,他们回到北京。姚风本想找柳下溪出面查案子,可惜柳下溪陪清荷去了湖南。梁教授知道了姚风曾经独自去过蓝县大发雷霆,不准姚风再私自前往。姚风这才知道梁教授跟文教授有过私下协议:向国家申请的考古项目不批下来,谁也不准私自接近他们发现的古墓群。 “我有把现场画出来。”姚风突然拍掌道。 “快拿出来。”邹清荷催促道。 姚风立即动手翻自己的行李,从一本里出找出几张纸。他见过柳下溪侦破医生之死的案子时随手画的草稿,也看到清荷画车祸现场的图。向导死了,他留了一个心眼,偷偷地画了几张现场的草图。 邹清荷跟柳下溪脑袋并在一起,仔细地观看现场图:先是一条粗粗的横线,下边三个不规则的三角形,然后就是一个人形横在三角形的下边。 邹清荷想:如果不是姚风特别说明这是当时案发的现场图,还以为是一张所谓的藏宝图哩。 柳下溪翻到第二页:这是一张侧面图,标有尺寸与文字说明,粗粗的粗折线是悬崖,三个不规则的三角形是他们的帐篷,尸体离帐篷的距离约为十三米。第三张是尸体的放大图,看不出姚风想表达什么。姚风在一旁加以解释:“我们的帐篷设在背风处,这里的悬崖突了出来,能挡风雨跟大雪,相当于一个大的天然凹洞,我们在岩壁旁边垒了一个石灶,捡了一些柴堵在风口,灶里的火整天都不会熄的,平时会煮东西吃或者烧点开水喝,同时也有取暖的作用。三个帐篷把石灶围了起来。有时晚上会起来往灶里添柴火,我们都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大家很自觉轮流守夜,我想,那天晚上向导离开帐篷,可能是想守夜吧。第二天早晨我起床给教授弄热水烫脚,发现石灶里的火已经熄了,打算取柴升火。走出来却看到向导倒在雪地里。我跑了过去,一连喊着‘老褚,你怎么啦。’走近了才看清向导的脸冻得乌青,已经没呼吸了。其他帐篷的人都起来了,文教授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向导说他已经死了。” “尸体的头部对着帐篷的方向?”柳下溪问。 “是的。准确来说尸体呈斜50度倒向帐篷。不是正前方,是在这个位置(姚风指了指他画的图),当时给我的感觉是,老褚本应该朝帐篷走过来,却突然朝右边走去,结果倒在右边了。他的右腿比左腿朝前迈开了七十厘米的样子,身子有点倦曲,给人的感觉好象是突然倒下的。”姚风在室内比划了一下,摹仿尸体倒下来的样子。 “他的脸朝哪一个方位?” “朝下,我记得好象埋在雪里的。” “雪里?你们没把帐篷附近的雪铲掉?” “没有,通往帐篷的路早被我们踩化了,但他头部倒下的位置,雪的厚度接近超过十厘米,把他的脸埋进了雪里。” “埋进了雪里?”柳下溪沉吟:“发现尸体之后是谁把他翻了过来的?” “是我,我过去拉他,发现他四肢僵硬,连忙把他翻了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当时,他的鼻孔嘴唇附近是雪还是冰?”柳下溪继续问。 姚风眉头聚在一起,他没注意。 “啊!”邹清荷发出惊呼:“我明白了,如果鼻孔附近沾着的是雪就表示他死了之后倒在雪里的。如果是冰就表示他还活着倒在雪里,脸部的温度或者从嘴鼻之间呼出的热气把雪融化成水时间久了水结成了冰。” “对!”柳下溪拍拍清荷的肩:“这个很重要,你要仔细想一想。” 姚风苦笑:“我没注意这个。” “雪坑呢?留下的雪坑是不是完整的五官脸谱?” 姚风想了一会儿,肯定地回答:“不是,我想起来了,雪坑有点乱。” “你当时有没有注意,雪地里的痕迹。我的意思是指他的四肢有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姚风摇头:“没有。” “这样啊,你确定他身上没有外伤吗?” 姚风再次摇头:“没有外伤。所以才觉得他死因古怪,他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冻死?” “他倒下去的时候极有可能神智已经模糊了。而且,他的五官埋在雪地里无法正常呼吸,能进入口、鼻的只有雪,很快窒息死亡。从表面看来他的死状是冻死的,其实是窒息死亡。除非他倒下之前就已经死了。当然,一个死人不可能走到这里再倒下。” “那柳哥的意思是?”姚风糊涂了。 “没有看到尸检报告,我没有合理的推理依据。这个案子有疑点,希望能弄到警方的现场相片。我想,假如你们之中真有蓄意杀人的凶手,他会趁你去找警察的时候破坏掉现场。这样一想,就算拿到警方拍的现场相片只怕也揪不出对方的疑点。” “姜文菜跟我一起走了,那么有嫌疑的人缩小成两人。”姚风摆摆头:“为什么要杀死向导?太奇怪了。” “你们住的地方离古墓群有多远?”邹清荷突然问道。 柳下溪笑了,清荷把他想问的话说出来了。 姚风的嘴张成了“O”型,半晌才道:“你们认为老褚的死跟我们发现的古墓群有关?“ “姚风,你怀疑向导的死因不简单。那是你在潜意识里把他的死跟你们发现的古墓群联系起来了。”柳下溪耸耸肩:“你们这些人都是考古的专家,却暗中怀疑对方互不信任。发现了古墓群并没有立即离开山区,对外公布你们的新发现,请求当地政府给予支援,反而留在附近的山区徘徊。眼睁睁地看着天气变坏,梁教授双腿病变,困在山里,却还不肯派人出去找人求救。你不觉得事情很反常么?” 姚风沉默了,直视着柳下溪的眼睛道:“你不懂!考古的人,特别是长期从事考古学的老年学者,他们都有一份让人理解不了的执着。发现了古墓群之后,教授他们那狂热的大脑根本顾不上别的事情。如果不是天气变坏,他们立即动工开始挖掘了,那会舍得离开啊。” 第10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4 话一说完,姚风心里有点堵,没有再看邹、柳俩人,丢下一句:“我出去走走。”就离开了。 “啪”的一声,邹清荷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一只蚊子的尸体带着血贴在他脸蛋上。柳下溪正消化从姚风那里听到的事情,见他上窜下跳地打蚊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姚风不要紧吧?”清荷听到他的笑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让他静一静吧。”柳下溪耸耸肩,收起了笑声,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消失了:“清荷,姚风对人对事很执着,不愿意随便妥协。对他而言考古也好、梁教授也好、甚至那位死去的向导,他都倾注了很深的感情,一旦信任谁就会拼命地维护对方。” “是啊,姚风在学校里也是这样的。”这也是清荷跟姚风特别要好的原由。 招待所没有空调,窗户大开山风吹过来还蛮凉爽的,就是蚊子多,咬得让人心烦。燃蚊香的话得把门窗关好,这样一来屋子里会非常闷热。电风扇始终没有自然风来得舒服。 劈里啪拉,又连连打死几只蚊子,清荷一咬牙:“柳大哥,关窗,我要点蚊香了。” “你不是带着驱蚊油么?”柳下溪穿着长衣长裤,没有露出香喷喷的肉体吸引蚊子。 “对哦。”邹清荷拍着自己的脑袋,的确带了驱蚊油。从包里把驱蚊油翻了出来,立即往手臂上涂抹,一边笑道:“都把它给忘了。” 柳下溪站起来,关上窗户:“还是点蚊香吧,有蚊子在耳边叫让人不舒服。”回过头看到清荷脸上、手臂被蚊子叮过的地点起了红疙瘩:“我去买点止痒消炎的药来。” 清荷点燃蚊香,见柳下溪要出门便道:“我这里有清凉油,擦擦就好了。我跟你一起出去走走。” 俩人出了门,悠闲地度着步子。 “嗨。”罗欧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提着圆肚子的酒壶,不,应该说是小酒缸。上面还贴着菱形的红纸写着两毛笔字“汾酒”,很古香古色的哩。邹清荷想不到这个罗欧居然还是一个酒鬼,身上带着浓浓的酒香。罗欧打了一个酒嗝,嚷道:“想不到这种小地方还有地道的陈酿,家庭作坊产的,入口绵、落口甜、余香悠长。” “汾酒?”清荷疑惑地问柳下溪:“这里离汾阳很近吗?” 柳下溪摇头,他不知道。 刘持平跟在罗欧的身后,接口道:“准确来说,闻名中外的山西汾酒指的是汾阳的杏花村汾酒。汾河流域的两岸私酿或者小工厂加工的汾酒跟杏花村汾酒还是有区别的。不过,只要有佳泉好水也可以酿出不输给杏花村的好酒。你们不知道吧,这里的天然泉水属于松散岩类孔隙水,含有各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不仅利于酿酒,对人体有较好的医疗保健作用。” 柳下溪跟邹清荷对视,然后露出了苦笑。他们更想俩人独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姚风呢?”刘持平张望了一下突然问。 柳下溪眼尖,看到姚风正在一家小店门口抽烟。 “他在那里。”柳下溪指着姚风道。 邹清荷也看到了,想不到姚风居然会抽烟……他跑了过去,把烟成姚风嘴里夺下来,冷着脸道:“跟我来。” “清荷。”姚风用力一挣:“你别管我,心里烦。” “是,我知道你烦。有什么事兜在心里对谁也不说。就算你烦得少年白头,事情还是会一件件解决。那么,你告诉我,烦,有意义么?” “清荷!”姚风无奈地唤道。 “我们认识也几年了,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你还不爱管闲事?”姚风喃喃低语。 邹清荷装着没听到,不理其他人,拖着姚风走了。 他们找了一个山角落,共坐在一块石头上:“姚风,我们是好朋友,我也知道你心里烦。柳大哥跟我说过,让你自己静一静,不要我打扰你。可是,你这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们是好朋友铁哥儿们。有烦心的事可以跟我说啊,能帮得到一定帮你,帮不了的想法子帮。好吧,你现在最烦心的事,是老褚的死。我跟柳大哥一定会把案子弄得清清楚楚的,这事你不要烦心了。你们的考古项目也批准了,资金方面也有彭亦文援助,万一他反口,需要钱,我想办法弄给你,大不了把商铺转让。我要说你!去年梁教授治腿急需用钱,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可以给你送过来啊。” “清荷,我最不愿意开口求救的人就是你。”姚风低声道。 “啊?!为什么?”邹清荷受打击了。 姚风苦笑,带着自暴自弃的口吻,垂着头低声道:“我喜欢你,不会输给柳哥的喜欢,到现在还喜欢着你。看到你跟柳哥那么好的,心里不是滋味,特难受。” 邹清荷呆住了,他从来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这话本来打算到死都不说的。”姚风沮丧道。 邹清荷伸出手臂,死死地揽着姚风的肩。 “我明白的,不用特别安慰我。我不打算插在你跟柳哥中间破坏你们的感情。”姚风僵着身子没有挣扎,静静地由清荷揽着。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但是,清荷这样揽着他却带给他想流泪的温暖。 邹清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姚风。 “我不是胆子小,只是清楚地认识到给不了你幸福,才不跟柳哥争的。” “姚风……”邹清荷感觉到姚风的身体慢慢放软。 “什么也别说。”姚风扭过身来紧紧地搂住了清荷的腰,把脸埋在清荷的肩上。心里叹息着无望的情感:清荷,你总是这样好,这么善良,我怎么才能让自己对你死心呢。 邹清荷不敢动了,他感觉到肩头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浸入肌肤。 清荷心酸了,这样的深情他承受不起啊。 山风拂在脸上吹干了湿润的眼角。 “姚风,对不起。” “傻瓜!你现在这么幸福,我虽然有些嫉妒却也替你高兴。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心里突然堵得慌。可能是夏天的原故吧,情绪失控了。”姚风抬起头,松开了清荷站了起来。一边双臂划圆圈一边前后踢着腿:“我跟彭亦文睡过了。” “啊?” 姚风笑了起来:“突然觉得没什么事不能跟你说的。彭亦文是一个双,为人风流,我们上了几次床。” 邹清荷不能理解,瞪着姚风道:“彭亦文很不简单,你还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他没当真,我也没当真,大家你情我愿一点负担也没有。” “姚风,这种心态要不得。”清荷规劝道。 “哈哈,你跟黄二狼一样,爱说教。” “老黄也知道你跟彭亦文的事?” “知道一点,我没告诉他彭亦文的名字。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啊,我不爱听。”姚风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被化掉了,全身轻松无比。暗想:我是不是已经放下了对清荷感情?原来,一直说不出口是错误的。就象一个瘤里面灌了脓,只有用刀子划开一个口子,里面的脓流了出来瘤子就消了肿。 “你的心情变好了。”邹清荷高兴起来。 “是啊。突然变好了。以前啊,总觉得你是我心里的隐痛,现在说开了反而没事了。” “呵呵,我就说嘛,什么事都得沟通。我跟你说哦,你不准告诉柳大哥。其实在柳大哥之前我也暗恋过一个女生,对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的一个同学。” “那是她没眼光!” “才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跟她是青梅竹马,两人是邻居。” “你啊。”居然还替对方说话哩,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姚风啊,你是一块金子,金子肯定会发光的。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邹清荷笑道。 “无所谓啊,找不到爱情,我还有考古。我也细想过,要我为了感情放弃考古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爱情来了,我也不会为了考古放弃它。” “姚风,你很贪心哦!” “嘿嘿,是啊。我心里住着两个小人,一个叫着求知,一个叫着求识。” 邹清荷呲齿,跟姚风有代沟。 “我觉得啊,人类历史的进程以欲望为主旋律。” “啊?听起来很唯心。” “不,我是二元论者,精神跟物质并存。” “二元论归于唯心主义阵营。考古学家应该是务实的唯物主义可知论者。” “好吧好吧,我投降,我从唯心的阵营跑到唯物阵营里来,谁叫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姚风笑得弯下了腰。 邹清荷再次觉得跟姚风的代沟有如马里亚纳海沟。 他们两个回到招待所,柳下溪正躺在床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回来了?” “嗯。”邹清荷见姚风进了厕所,便走到柳下溪旁边,俯下身在他嘴角印了一个浅吻。 柳下溪眼神变深,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第10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5 清早,姚风睁开眼睛一看,旁边的床已经空了。“起得也太早了点吧。”姚风嘀咕。 看了一下表,六点多了,外边静悄悄的。唉,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 “姚风,姚风。”罗欧在外边拍门。 “来了。”姚风伸了一个懒腰。奇怪了,罗欧平常跟刘老师粘在一起总躲着他,今早怎么主动过来找自己? 姚风在门口站了数秒,猛地拉开了门。门外的罗欧贴门太近,一个不小心往前倾倒被姚风接了一个正着。 “对不起。”罗欧脸红了。 姚风大笑,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手臂,道:“罗欧,你手脚太软了,多补充一点钙吧。” “昨晚酒喝多了。”罗欧挣脱姚风的怀抱,立即逃得远远的。正遇到从外边回来的柳下溪、邹清荷,更加难堪,好象腿下装了一对风火轮,逃得远远的。 姚风抱着手臂,哈哈大笑。 “怎么了?”邹清荷一头雾水。 “呵呵。”姚风孩子气地吐着舌头,看到清荷满头大汗,好奇地问:“你们去哪儿了,怎么一身的汗味?” “哪有汗味。”清荷嗅了嗅手臂,根本没味道嘛。他知道自己出汗不臭的。 柳下溪笑着揉他的头发:“姚风心情好,拿你开涮呢。谁让我们回来得不凑巧,刚好打断了他的娱乐时间。” 姚风冲着柳下溪眨眼:“呵呵,柳哥把我讲成了坏蛋哩。” “不,离坏蛋还有数步之遥,现在只能说是一个有着坏心眼的人。”柳下溪乐了。 “柳哥,知音啊。” “你们俩个,怎么突然站在一条阵线了。”清荷扁嘴。 姚、柳俩人同时大笑。 柳下溪揽着清荷的肩,一边笑一边刮着他的鼻尖:“别理他,一个有着坏心眼荷尔蒙过剩的男人。” 姚风做了一个鬼脸:“清荷,当心一点,你身边的男人才是荷尔蒙过剩的人。我不当电灯泡了,得去找罗欧,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哩。”姚风潇洒地摆着手,留了一个背影给他们。 “你们昨夜说了些什么?怎么觉得姚风脱胎换骨了。”柳下溪眉骨耸动,盯着清荷的脸看。他不认为自己多心,今天的姚风精神面貌不同了。以前啊,姚风见到他总是局促不安,无形之中显得比自己矮了半截,哪会象现起跟他开起玩笑来。 “秘密。”邹清荷笑而不答,脸上闪过淡淡的红晕。 原来如此!柳下溪明白了,姚风鼓起勇气对清荷告白了,反而把心里的结打开了。微微一笑:“我来猜一猜。” 清荷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嚷道:“别猜了。” 柳下溪弯着嘴角,冲着清荷的手掌印了一个吻,清荷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他是不是对罗欧有意思?找你当顾问?” 邹清荷松了一口气,原来柳下溪猜的是个哟。嘿嘿,吓了一跳,还以为柳大哥察觉了姚风曾经对自己抱有另外的想法哩。“别胡说啦,不要带有色眼镜看人。” “罗欧,你跑什么啊。”姚风在餐厅里找到了罗欧。 罗欧一见他,有逃跑的冲动。 姚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你找我有什么事?” “彭董事今天会到蓝县,要我们等他。我来之前彭董特别吩咐过我,要我私下探探刘老师的口气,看他是不是杀向导的凶手。我观察了两天,觉得他不是凶手。昨夜灌醉了他,引他说起向导死的事,他只知道向导半夜出去之后就没回来。我问他谁最可疑,他说只有你最可疑。”罗欧压低了嗓音一边假装喝茶,一双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其实餐厅里并没有几个人…… “什么?彭亦文叫你当间谍?他怎么来得这么快?”姚风揉着额头,原来,彭亦文让罗欧监视刘老师……心机深沉的男人果然讨人厌。 “他跟几位教授一起坐飞机过来,当然会很快。” “这里没有机场吧。” “离开机场之后,他们包了一辆车过来,下午三点多会到。” “别再套刘老师的话了,这样做太难看了。案子的事,你不用费心了。”姚风站了起来。对这位罗欧的好印象完结终了。瞧上去挺单纯的一个青年却跟彭亦文那只狐狸有相同的味道。 “仆街!你发什么脾气?”罗欧站起来,伸出手抓住了姚风的手腕。 小样儿的,力气不小啊。 姚风反腕一挣,扣住了罗欧的脉门。哈哈,齐宁教的小擒拿很有实用价值。 猛地把罗欧拉到身边,附在他耳边警告道:“别玩小动作,你玩不起的。我就知道彭亦文叫你来不光只是付钱。你付的钱把帐记好,会一笔笔清清楚楚算给你们的。多余的消费你自己跟彭亦文交涉去。给我记住,我们是考古学家不是古董商人的货源。” “你!你不过是彭董……”罗欧手腕被捏痛了,后边的话说不出口。 姚风空着的一只手拍着他的脸蛋:“连这种秘密事他都跟你说了?好样的。” “姚风……”邹清荷跟柳下溪进餐厅吃早餐,看到姚、罗俩人拉拉扯扯的,清荷疑惑地看着柳下溪:“柳大哥,难道真的被你说中了?” “情形有点不对,我们过去看看。”柳下溪走过去,拍着姚风的肩膀:“老弟,这事需要你情我愿不能强迫对方。” 姚风看到他们,僵硬的脸慢慢缓和了:“没事,跟他扳手腕闹着玩哩。” 闹着玩?邹清荷怀疑地看着罗欧的手腕,都青了。“姚风,你太用力了。” “我没有错!”罗欧的手腕终于得救了,恶狠狠地看着姚风:“彭董对你好,你不但不领情还这样误解他的心意!你不是一直纠结那个向导的死么?彭董想用自己的方法替你解决问题。气死了我,不知好歹。” “他做了什么?”柳下溪问。 “唉……”姚风不想说。被清荷狠狠地踢了一脚,只好开口了:“他奉彭亦文的命令接近刘老师,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昨晚还故意灌醉他,套他的话。” “彭亦文的确会做这种事。姚风,你也别过份责怪他,他只是听令行事。”柳下溪耸肩,难怪罗欧总跟在刘持平身边。 “刘老师总在暗处窥视你们!我觉得他可疑,才想套他的话。”罗欧道。 “窥视我们?”柳下溪皱眉了,他记起从北京到雁灵的中途,姚风找他说话。后来,刘老师从他们谈话的角落里走出来……姚风跟他的考古队友之间的确有信任危机。 “嗯。我见他总是悄悄地跟在你们后面偷听你们的谈话。”罗欧感激柳下溪理解他的处境,把知道的事毫无保留说出来。 姚风叹气,他知道刘老师不信任他。 “姚风,刘老师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成见?”邹清荷问。据他观察,刘老师挺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不信任姚风呢? “说出来有点丢脸。我有坏习惯,见到稀奇的东西总忍不住弄来把玩几天,被刘老师无意中撞见了,他认为我手脚不干净,把这事告诉梁教授。梁教授知道我不是藏私,只是好奇心重,玩几天就会把东西还回去的,也就一直放任我。梁教授不管这事,刘老师放在心上,对我一直怀有戒心,对梁教授的偏袒也有意见。” “啊!”清荷拍桌子,姚风的确有这种坏习惯……还曾经把棺材里找出来的圣旨拿给他们看过。这……也不能怪刘老师不信任姚风了。 柳下溪啼笑皆非,姚风的坏习惯不是认真的学者们能接受的。他们之间还真是一团乱麻……谁是谁非说不清楚。“罗欧,你去看刘老师醒来了没有。叫他过来吃早餐。” “好。”罗欧乐意听柳下溪的话。 “呵呵,柳哥。”姚风竖起了拇指:“了不起,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听命于你。” 清荷白了姚风一眼:“柳大哥支开罗欧,是有话要问你。” “啊?你怎么知道的?”姚风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现象?” “向导死之后,警察有搜过你们的行李吗?”柳下溪问。 “为什么要搜我们的行李?没有啊。”姚风不解。 “你们……算了。清荷,我们要在这里多呆几天,等当时在场的人都到齐之后才有可能摸清整件事。吃完早餐,我去公安局找那位办案的刑警,希望能从那边知道尸检结果。” “好。我们好象还没点早餐。”邹清荷很喜欢这里的空气,比北京的夏天舒服多了。 “清荷,陪我考古吧。”姚风揽住清荷的肩膀,笑道。 柳下溪的眼皮不知觉地跳了一下。心里暗嘲自己小气,舍不得别人碰清荷。“姚风,当天晚上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说也奇怪,那几天我睡得特别沉。担心的事很多,还以为自己会失眠呢,谁知道倒下了就醒不来。”姚风仔细地想了想,那几天,晚上从来没醒来过,姜文菜还抱怨过他不起来守夜。 “不对啊,姚风,你在宿舍很容易被惊醒的。”清荷在宿舍虽然没几天,却还记得晚上起来上厕所会惊醒姚风的。 第10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6 柳下溪、姚风他们直接找到了费队长。费队长没有拒绝这位从北京来的同行,把他带进了档案室,让他看了此案的全部材料。一叠现场相片、证人的口供、尸检报告,结案陈词……没有证物名单也没有遗物清单…… 从现场照片来看,死者接近四十岁,脸上的肤色呈深紫色,这是埋在雪地里血液凝固之后呈现的色泽。一共有十六张,全部是尸体的特定,居然没有拍下周边的环境……“怎么没有拍周边的环境?”柳下溪问。 “考古学家们不给拍,说是属于国家机密,要我们把周边保护起来,不让陌生人随便出入周边地区。而且,不准我们透露他们的身份。县里的领导,对这件事高度重视。认为,如果在山里有重大的考古发现,挖掘出古迹甚至没落的古代文明,山里将变成保护区,有国家专项拨款,能促进旅游业的发展。没有人希望死者是被人谋杀的。”费队长无奈地摊了摊手。 “死者的现场遗物呢?” “交还给死者的家属了。” “遗物清单呢?” “噫?应该在一起啊?奇怪了,我亲手放进档案袋的,怎么找不到了?”费队长四处翻找,奇怪啊,遗物清单长了翅膀不成? “……结案之后,谁看过之份档案?”柳下溪眉头一皱:“除了跟我来的姚风还有谁找你问过这件案子?” “他们都来打听过。在场的五人分别单独找我问过案子,连县里的领导也亲自翻看过这份档案。” “在场的五个人都是自己过来询问的吗?” “不是,年纪最大的那位梁教授打电话过来问的。有一个写信过来询问过,还有一个人派不相干的人过来查过。姚风和那位姓姜的年轻人是自己过来问的。” “姜文菜什么时候来过?” “清明节的前几天,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跟死者相识一场,过来拜祭他,找我出来喝了一次酒,问了案子的事。” “他看过这份档案吗?” “我复印了一份给他。” “当时,遗物清单还在吗?” “在的!奇怪了,这份清单怎么不见?” “托人来询问案子的人是文教授吗?” “嗯,是的。”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一张相片上,这张不是尸体的特写,除了尸体还拍进了一部分现场。尸体倒在洁白的雪上,但他的脚边却是肮脏的雪泥,已经看不出雪的原貌了……烟头?不注意看的话还发现不了……有两三个陷在泥里的烟头,其中一支还剩一半……眼熟,跟刘老师抽完落在地上的烟蒂一样。 “死者的遗物里有烟丝吗?” 费队长一怔,想了想:“不记得了。你看,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有些事记不清了。” 柳下溪指了指相片:“落在泥里的烟蒂在哪里?” “啊?!”费队长抱歉地摇头:“当时没注意。山里的人很少出钱买盒装的香烟,他们习惯抽自己种烟叶,晒干了之后切碎,放进烟枪里抽。” “……费队,你怎么看这件案子的?” 这件案子频繁被人问起,费队长失去了自信,有些迟疑地回答:“我认为,死者被冻死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有学问的人,不可能杀人。再说,除了跟死者同帐篷的人没有时间证人,另外四人都没出过帐篷,他们相互之间作了时间证人,找不出疑点,找不出作案动机。” “费队长,我能不能把这些材料复印一份?”柳下溪仔细翻看材料,目光落在尸检报告上。 “行。”费队长爽快道。 柳下溪看得出对方暗底里松了一口气。 “柳哥,你们同行之间好说话。”姚风感慨,他当时可没少遭白眼。 没有听到柳大哥的回答,邹清荷回过头,看到柳下溪走得很慢,眉头紧凑不知道想些什么? “姚风,死者抽烟吗?”柳下溪突然问。 “抽啊,他带着一根长长的烟枪,从不离身的。” “烟枪?他的遗物是谁收拾的?” 姚风侧着头想了想:“没注意,可能是刘老师吧,他们住一个帐篷。老褚的行李不多,就几件衣服跟烟枪。” “烟枪在他的尸体旁边吗?” “应该不在,他早就没烟丝了,烟隐上来也只能硬抗着。” “其他的人抽烟吗?” “除了我,都抽。我们在山里转了几个月都没烟了。”姚风扁嘴,昨晚第一次买烟抽就被清荷没收了。 “都没烟了?” “是啊。” “姚风,我想现在去找死者的家属。” 姚风看了一下表:“今天不行了,老褚的家很远。再过几小时,教授他们就过来。我们明天再去吧。” 邹清荷一进房间把拿来的资料放在床上,可惜彩色相片复印出来只是黑白的,复印效果不好,看不清楚。唉,跟柳大哥他们拍的现场照片没法子比啊。 “姚风,你看刘老师酒醒了没有?”他们出门的时候,刘持平还躺在床上,看来昨晚他醉得很历害……刘持平会喝醉,这本身就让柳下溪觉得奇怪。 “柳大哥,烟有什么问题?” 柳下溪把床上的资料推到一边,倒下去躺着:“尸体的脚边有烟蒂。” “烟蒂?姚风不是说他们已经断烟了么?” “除了烟蒂之外,没有任何发现。”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从相片上看不出什么,就象一身体有问题的人突然倒在雪地里被冻死了似的。尸检报告太粗略了,遗物清单也失窃了。” 邹清荷不喜欢看尸检报告,里面太多专业术语:“尸体好象没有解剖。” “是啊。” 邹清荷眼睛一亮:“难说死者中毒了?被人故意掩盖了真相?” 柳下溪笑了,一只手抓住清荷的胳膊,另一指手拍着他的手背:“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中什么毒,大家又不是瞎子,这么多人有目共睹。” 清荷扁嘴,斜下身子倒在柳下溪身上:“如果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毒呢?” 柳下溪大笑,抚着他的头发道:“清荷,你以为隔了这么久能给我们看的东西还会有什么价值。” “啊?难道这件案子还另有内幕?” 柳下溪翻身坐起来,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道:“这件案子隔得太久了,不可能找到有用的新线索。” 清荷放弃研究相片(死人相片看久了会让人不舒服的),他叹了一口气:“柳大哥,你说万一这一个月之内我们破不了这案子怎么办?” 柳下溪把资料收拢在一起,耸耸肩:“我们出去走走吧。” “外边的太阳很大哩。”烈日当头去逛街有点傻。 柳下溪推着不想出门的清荷出了招待所。 “柳大哥,我们去哪里啊?” “县图书馆。” 邹清荷眼睛一亮:“柳大哥想找蓝县的县志?柳大哥,为什么要避开姚风啊?” 柳下溪点头:“清荷,你察觉了没有,姚风最担心的不是向导的死,而是……”他突然住嘴停下了脚步。 邹清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彭亦文等人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噫?不是说他们下午三点才到么? “柳下溪,邹清荷!”彭亦文也看到了他们,取下大得夸张的墨镜,偏着头扬起手招声招呼。跟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这才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 “好久不见了。”清荷笑嘻嘻地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他,仔细一看,彭亦文也算是长相不错的男人呐。想不到这个人居然跟姚风有那种关系…… 彭亦文把黑镜重新挂在脸上,张开双臂打算跟他来一个法式的热情拥抱,可惜,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清荷身后的柳下溪。只得收回双臂,对柳下溪点头致意。目光落在邹清荷那张灿烂的笑脸上:“想不到你们会来接我。”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你们到得真早。” “我是急性子,死命地催着司机开快点。”有人递给彭亦文一把黑绸面的折扇,他拿在手里之后夸张地摇了起来:“天真热。” “看不出。”邹清荷回头看了看柳下溪,想询问他现在怎么办。 柳下溪点了一下头,带头往回走。 “看不出什么?”彭亦文问邹清荷。 “看不出你是急性子。”邹清荷打量着跟他一起来的人,暗暗猜测他们的身份……花白的头发很精神地竖着,鼻梁上夹着细框的金边眼镜,白色的衬衣深灰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登山鞋,背着一只沉甸甸的大挎包,身子站得笔直,完全不把头顶上的太阳当一回事,全身洋溢着一副高级知识分子文雅的书卷味儿,这位老人可能是姚风的导师梁教授。第二个人大约二十五六岁头发乱糟糟的,夸张的绛红色衬衣配着条蓝色的六分裤,脚上一双白球鞋,旁边搁着一个牛仔背包,这个人应该是姜文菜。第三个人不到三十,太阳底下晃得眼晕的白,白发是白的,皮肤是白的连衣服鞋袜都是白的。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上叨着烟,眼光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第四个身材高大,微胖,年龄在四至六十之间,脸色红润,蓝与白的斜纹衬衣与深蓝的长裤,脚下是一双软底布鞋,身上也背着一个包。这个人应该就是文教授了。 “我知道自己是急性子,尽量地克制着冲动。”彭亦文笑了起来,那模样就好象跟邹清荷重逢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邹清荷扁嘴,他相信柳大哥的看法:彭亦文不简单,不能跟这个人走得太近。 “柳下溪,你怎么有空来的?”彭亦文快步走到柳下溪身边。 “呵呵,在北京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跟清荷来这里散心的。姚风是清荷最好的朋友,清荷对考古一直很好奇,想实地观察长长见识。” 第10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7 彭亦文一来,姚风这一行人的集体待遇提升了好几个层次。柳下溪跟清荷沾了光住进了蓝县最好的宾馆。 姚风把他们两个正式介绍给考古队的几位学者认识。邹清荷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位: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的确是姜文菜。高大微胖的那位才是姚风的导师梁教授,全身洋溢着一副高级知识分子文雅的书卷味儿的那位是文教授。 “怎么了?”柳下溪诧异地看着清荷。清荷正不好意思地摸头显得格外地不自在,脸色更是一时青一时红的。 “没什么。”清荷喃喃道。 柳下溪一惊:难道中暑了?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急忙带着清荷要去医院。 “柳大哥,我没事!”清荷拖住了他的手臂道:“我们回到房间吧。” 柳下溪很不放心摸着清荷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 一进房间清荷往沙发上一倒,叹了一口气道:“我猜错人了。” “哦。”柳下溪立即明白了,笑了起来。原来清荷猜错了梁、文两教授的身份。清荷的观察力一向不错,信心也越来越足,突然发觉看人不准难免会有沮丧的情绪。 他突然笑了让清荷更加郁闷,把嘴嘟了起来别过脸去。 柳下溪笑着走过去,揉着他的头搂进怀里。 “清荷。不要为这些小事烦恼。” “那三个人包括刘老师都不象凶手。”邹清荷闷声闷气道。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清荷得出了初步印象:这几个人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不象是那种为个人目的夺走无辜者生命的坏蛋。 “清荷,人啊,只要有克制不了的欲望,就容易做出不可告人的事来。”柳下溪的笑容减淡。清荷的阅历还浅,无法看透人隐藏在表相内的本质。好人坏人并不是靠外表、言谈举止来分辨的。没错,来的几位都是他们专业领域里的专家人才,学识见解超人一等,强过自己一大截。只不过,那位快到五十岁的文教授全身上下包括鼻梁上的眼镜都是名牌,斯文得有点假。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姜文菜云烟不离手,云烟不便宜,天天抽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那位梁教授特别贪吃,吃也是耗钱的……刘持平有收藏癖好,收藏的都是些古怪东西……跟在彭亦文身边的青年乔治,居然把头发染成了白发(柳下溪皱了一下眉头,有可能是真的白发。彭亦文一来,把罗欧打发走了)。 “没错。柳哥,我赞成你的见解。我一直认为:人类的历史由于人类无限延伸的欲望而被迫向前推进。”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姚风接过了话题。 清荷急忙从柳下溪的怀里挣脱出来,不好意思地泛着一张红脸:“姚风,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姚风的目光从柳下溪脸上轻轻飘过落在清荷身上,关上了房门,稳稳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没有半点尴尬的情绪。 柳下溪坐正了身姿,自从察觉到姚风对清荷有着若隐若现的情愫之后,看到姚风总会觉得有点别扭。 “教授不想你们去山里。”姚风的目光望向窗外的群山,显得忧心忡忡。 “理由呢?”柳下溪耸耸肩,眉头紧皱。姚风找他们来的目的恐怕是要制止可能发生的事。 “理由有许多。” “都反对吗?” “是啊,都反对。” “彭亦文他们呢?” “他们出了钱是赞助人。”姚风苦笑。 “不去就不去。姚风,你到底担心些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说的?”邹清荷不会让姚风为难的,他的好奇心并不弱。却对腐朽为泥的棺木以及那些价值惊人的陪葬品没有半点兴趣。他介意的是,柳大哥说的姚风请他们来另有目的以及亲眼所见姚风眼里的忧虑。 姚风看了一眼清荷,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真凭实据才不想说。” “彭亦文是商人。”清荷想到彭家的文物收藏品,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经商世家,他出手太大方。” “他有钱。”姚风皱了一下眉,他不想再跟清荷提起彭亦文这个人。 清荷没看姚风的脸,不清楚姚风的心思,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在香港的时候,我们跟他打过交道。彭亦文不简单,并不是一个只会花钱的人。我想,有没有可能他先得到了好处才会大力资助你们?”彭亦文出手太大方了,大方得让邹清荷张大嘴合不上:他居然一口气包了宾馆的一层楼八间房一个月的时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他们一共只有九个人,住八间房太浪费了。 姚风的脸色变了,有些发青,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把你的推测说出来吧。”柳下溪倒了一杯热开水给他。他跟姚风的谈话,每一次都没说到点子上。柳下溪特意把姚风最初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记下来:“我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考古队会出大事情。” “应该跟你们说清楚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没有亲眼看到什么,总觉得很多地方不对劲。老实说吧,我害怕一旦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成了替罪羊。我认为老褚的死只是前奏。”姚风捧着茶杯苦笑。 这话说出口,柳下溪跟邹清荷对视了一眼,看来压在姚风心上的巨石不小。 “姚风,你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如我问你答。清荷,你来笔录。”柳下溪闭了一下眼睛,回想起一路上刘持平对姚风的态度。最主要的一点,彭亦文的出资跟姚风有直接关连。如果真出什么事,姚风的确会被人当成替罪羊。 “好。” “考古的时候,你们五个人是集体行动还是单人行动?” “我们一般是分开行动,约好在某一个地方汇合。有时,大家一个星期也碰不到面。当时,梁教授根据古书里的文字推测出墓应该在太行山脉,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我们人手不多,只有分开行动。” “向导是谁请的?” “一开始,我们并没有请向导。我们到了这边的深山里,在一场大雨中姜文菜摔伤了腿被老褚救了。我们得知老褚对附近的山区很熟,文教授提议请他当向导,给他工钱。为了相互有一个照应,大家三人一组。我、梁教授、刘老师一组,文教授、姜文菜、老褚一组。” “是谁先发现古墓群的?” “文教授他们。我根本不知道古墓群在哪里。”姚风嘴一翘露出嘲讽的笑意:“刘老师看到我把大家挖掘出来的文物悄悄地拿出来把玩很瞧不起我,但我却尊重他。我还记得那天傍晚,我们回到了营地。一向注意仪表的文教授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一刻我还以为大家的心跟山泉一样纯净。刘老师得知古墓群终于找到了,说的第一句话是:通报当地政府立即进行挖掘与保护。然而,其他人找出了种种借口拒绝这个提议。那些狗屁借口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让我想起爷爷的一句话:‘大地从来就不穷,穷的是人心。’第二天,梁教授跟他们去了,我跟刘老师留在营地。当天晚上梁教授他们回来,带来了一个小件的青铜乐器。认为古墓群应该是春秋战国甚至有可能殷商时期的古墓。说起来也有意思,当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雪我们一行人被困在营地不能动弹了。” “你们挖掘到的东西只有那一套青铜乐器吗?” “谁知道。”姚风冷笑:“大家防着我,当我是贼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宝贝的痞子。瞧他们那样子还真当自己发现了秦始皇的墓呢。” “姚风。”邹清荷担忧地看着变得陌生的好友,不习惯他说话的口气。 “算了。”姚风咬了咬唇,他有他的原则他的底线。站了起来:“清荷,也许你说得对,彭亦文有可能收到好处才肯出钱资助我们。大家离开山里时,谁包里有些什么东西没人知道。我当时被老褚的死给镇住了,想法非常混乱,漏看了许多东西。” 姚风被梁教授叫走了。 邹清荷收起了纸笔,忧愁地看着柳下溪:“柳大哥,姚风他怎么办?教授他们虽然不想我们跟着去看古墓群,我们不能不管这事,只有偷偷地跟在他身后保护他。” “他是聪明人,肯定有办法让教授答应带我们去。”柳下溪不担心这一点。 “柳大哥,今天晚上我打算请彭亦文吃饭,想套一套他的话。” 柳下溪摇头:“请他吃饭没问题,不要套他的话。那个人城府比我还深,套不出话来白废力气。对了,你在香港的时候见过彭亦文身边的白发乔治吗?” 邹清荷想了想,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不记得彭家有这样一个人。一个年轻人有一头白发,见过的话肯定不会忘记。“没见过。我希望姚风不要去那个古墓群。只要不去,就算有人想利用他也没办法。”他嘀咕道。 “你错了,不去不行。你别忘记彭亦文的出场是因为姚风打了电话给他。不管姚风去不去,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被人第一个怀疑。我最担心的是,等这群人兴致勃勃地赶到古墓群,却发墓已经空了。” “啊?!”邹清荷震惊了。 “已经向国家申请的考古项目却只留下空坑……希望这只是我的多心,我觉得姚风害怕就是这个。”   第105章 番外 我们也来过过西洋节 “下溪啊,清荷什么时候回来?”柳逐阳“嗖”的一声把盒饭丢进垃圾桶里,唉声叹气地看着柳下溪。今年居然只有他们这两个孤家寡人一起过冬至节吃盒饭,这日子怎么过啊。清荷,你快点回来哦。 柳下溪没理会他,慢条斯理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盒饭放进胶袋打算搁在垃圾桶里,走过去一瞧,吆喝,太满了。柳下溪摇头,弯腰把垃圾袋拧了起来。齐宁出门才半个月这个家凌乱得让人看不下去。 “喂,你也吭一个声嘛。”柳逐阳怒了,飞起无影腿朝柳下溪的屁股踹过去。 柳下溪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身子一挪,柳逐阳踢了一个空。 “清荷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大哥也真是,居然在节庆日让清荷出差。”柳逐阳一口怨气发在去石家庄跟老头子过节的大哥身上。 “唉。”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比三哥更想念清荷啊。清荷出差已经过了一个月,还以为会在冬至之前赶回家的,谁知道又被急事给耽搁了。最让柳下溪说不出口的就是:他的钱包空了。月初发的薪水也不算少,不知道自己怎么花的,到今天只剩下吃盒饭的钱了。三哥太不要脸了,比自己有钱居然还不肯掏盒饭钱。清荷,你再不回来我明天没钱吃饭了…… “唉。齐宁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柳逐阳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也许要过年才回家哩。 柳下溪把垃圾扎紧放在门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柳逐阳单臂搁在额头,整个人懒洋洋地埋在沙发里卷进一团,显得特别落寞。于是,柳下溪耸耸肩,走回来坐在他对面:“三哥,你可以去齐宁妈妈那边过节,你不去看看小黑皮?” “没意思。在自己家里才自在。”柳逐阳嘀咕,他很怕齐妈妈的热情。 柳下溪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立即笑了,是清荷的电话。 “柳大哥,我到了机场,东西太多过来接我。” 柳下溪穿起外套:“三哥,把车钥匙给我,清荷回来了。” “啊?”柳逐阳立即翻身跳了起来,精神抖擞地道:“我也去。” 雪下得真大。 邹清荷靠在窗户边,眯起了眼睛,他很累,脚下圈着一大堆行李。就要回家了,不由得嘴角翘起来。 北京的户外真冷,冷空气袭击着脸,都快冻僵了。他紧了紧大衣,把衣领竖起来。 “清荷!”伴随着一声大叫,一个黑影朝这边奔过来。 邹清荷立即站直了身子,向前跨了几步:“柳大哥!”没多久,冷冰的身子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贪婪地吸取这份温热,目光扫了一下四周,外边的人并不多,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便挣脱了柳下溪的怀抱,埋怨道:“来得真慢。” 柳下溪摸了摸清荷冰冷的脸蛋,恼道:“傻瓜,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候机室。”又看到清荷脚下的行李,摇头:“怎么不把大件东西寄回来?” “我想早点回家,来不及寄东西。”清荷咧嘴一笑,哇咧,好痛,嘴唇太干了,裂开了数条血印子。 柳下溪拍他的头:“傻瓜。”提起行李,好重,不知道清荷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数了一下居然有七个大包,也不知道他怎么带回来的。幸好,柳逐阳也跟在后面过来了。 上了车,好暖和,清荷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要脱大衣被柳下溪制止了。 “清荷,你这一次出门太久了。”柳逐阳埋怨道。 “别理他。”柳下溪用双手搓着清荷的脸。 “我要睡会儿,到家了再叫我。”清荷太困了,打了一个呵欠。 “大哥太狠了,奴役我们清荷。”柳逐阳嘀咕了一下把车开出了机场。 柳下溪温柔地盯着清荷的脸看,眼圈是乌青的,一向润滑的皮肤居然有些刺手,长了一层皮宵哩……清荷太不爱惜自己了。柳下溪嘴角挂着苦笑,手指抚达清荷冻裂的嘴唇,突然俯下身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点血的涩味儿。 到了小区,清荷没有醒来。 柳下溪把他抱了起来,重量不轻…… 回到家,把清荷抱进卧室放在大床上。剥下他的外套、鞋袜。天啊,他的脚肿得跟馒头似的,脚后跟还磨破了皮,血沾在袜子上了。柳下溪给他盖上被子,摇了摇头,折腾了这么久清荷居然没醒来。他去厨房烧热水,看到三哥喘着粗气把行李搬进屋,笑了起来。 “还有东西在楼下,你去提上来。”柳逐阳凤眼一瞪,不高兴了。 “三哥,你多跑一趟吧,清荷太累了,我得照顾他。” 柳逐阳眼珠一转,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清荷带来的东西,我要首选权。”快快乐乐地出门继续搬行李去了。 柳下溪扁嘴,心想:清荷带回来的东西肯定以吃的为主。 水烧开了对了一些凉水,试了一下温度,用桶子装着提回卧室。再从浴室里找出很少用的盆子从桶里倒出了一些热水,然后把清荷扶起来用被子缠着他的上半身,找了一个让他舒服的位置让他继续睡,再把他的双腿放进热水盆里,涂了一层沐浴露仔细地搓洗着,一直到他的双腿变暖变红,这才换了干净的热水用毛巾擦干。从床头柜里找出消炎药涂在破皮的地方。再给清荷的脚抹了一层护肤霜,用鼻子嗅了一下他的脚。呵呵,香喷喷的。睡梦里的清荷好象也感应到他的喜悦,发出一声舒服的鸣吟。接下来,给清荷洗脸、擦了层护肤霜…… 回到客厅就看到三哥把所有的行李都打开了一样一样往沙发上丢,一边看一边笑。把自己中意的东西特别挑了出来,居然堆满了单人沙发。 出乎柳下溪的意料之外,清荷并没有带吃的东西回来。 “下溪,你家的清荷有眼光啊!”柳逐阳满意地摆手,他选中了两件超薄的高领羊毛衫一黑一白、一件款式花俏的风衣、一件超大号毛线衣、一盒雪蛤、一盒冬虫夏草、一盒名贵的男仕香水还有一条手工绣花的披肩,目光依依不舍地落在那件雪花呢绒的大衣上,他试过了,穿着太大。本想给齐宁留着,可惜齐宁身材跟他差不多。 柳下溪一个箭步抢过了大衣,抖了一下往自己身一套,就象照着他的身材订做的一样非常合身。嘿嘿,清荷肯定买给他的:“三哥,清荷带这些东西回来,肯定要送人的。”柳下溪好笑地看着三哥把自己挑中的东西圈起来。 “得了吧,清荷送给我也算是送人了。” 柳下溪翻看了其余的东西,有几套精装的女用化妆品,羊毛衫还有三件,长裤数条,棉袜数打,领带几盒……还有一套童装,甩给三哥:“肯定是给小黑皮的。” 摸出清荷放在行李包里的钱包,里面有张纸上面列了礼物清单,柳下溪大笑:“三哥,那条披肩送给齐妈妈的。没错,男用香水与风衣送给你的,五件羊毛衫你跟齐宁各一件。姚风、姜远华与大哥各一件。化妆品分别送给两位嫂子、姐姐跟我妈。雪蛤送给纯姐,冬虫夏草给我妈。那件毛线衣是我的快拿过来。” 柳逐阳抢过来一看:“噫?清荷没给自己带东西?” 邹清荷醒来了,伸了一个懒腰,有点迷糊地捧着头,他只记得自己下了飞机然后柳大哥过来接人。 “啊?”他吃惊地看着墙上的钟,上面自动显示的日历是12月24日,时针指着十二点零五分。他是22晚上回来的,难道睡了四十几小时?太恐怖了吧。 翻身起床,发现脚后脚破皮的地方药上得太厚……是柳大哥涂的吧。 “收拾行李,肚子也饿了。”清荷晃着脑袋匆匆地下楼。嘿嘿,虽然前一段时间累得要命,不过啊,工作提前完成,剩下的几天就是自己的假期了。 噫?冰箱满满的。看来柳大哥昨天下班有去菜市场。 清荷满意地伸着懒腰,准备给自己随便弄点东西吃。 “砰。”的一声门开了。清荷摇头,肯定是三哥过来蹭饭了。 齐宁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厨房,笑嘻嘻道:“哈哈,清荷,你终于起床了。谢谢你的礼物,这是回礼。” “噫?我听说你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清荷突然看到齐宁有点意外,记得自己还在外地的时候跟柳大哥通电话,曾经提到齐宁出差了。 “今天早上到的。”齐宁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得特别开朗:“今晚是平安夜,肯定得回来跟逐阳一起过。” “平安夜?哦,明天圣诞节。”清荷对西洋人的节日没感觉,对他而言,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就是春节。他不知道齐宁曾经在国外留过学,西方人非常重视圣诞节。 “我带了一些菜,等着你大显身手。我回家去换衣服。”齐宁的肩膀很湿,刚进外边回来,落在肩上的雪已经融化了。 邹清荷翻了翻齐宁带来的菜:老母鸡一只,已经脱了毛。干鱿鱼一袋、排骨一斤、五花肉一块、羊肉、牛肉、还有一半只兔子。呵呵,齐宁难得出手这么大方哩。 炖肉的香味飘出来时,齐宁跟柳逐阳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逐阳。”齐宁怀里接着情人,伸出手轻拍着他的脸庞:“吃完饭再睡。” 柳逐阳微张着眼,半嗔半恼道:“滚一边去。” 齐宁果然滚了,抱着柳逐阳从沙发上滚到地板上,幸好地上铺了层毯子。 柳逐阳乐了,大笑起来。 “今晚我们去约会吧。” “噫?” “平安夜,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那你不回自己的家。”柳逐阳冷笑,翻身坐在齐宁的肚子上,用力一碾。齐宁发出闷哼声,柳三少虽然不胖,重量也不会轻啊。 齐宁拿着他的手,酸溜溜地道:“逐阳,我的家就在你身边。” “酸。”柳逐阳磨牙。 “过新年的时候去我妈那边过吧,虽然说飞出母巢的鸟建起自己的窝,偶然也要回去尽尽孝道。” “喂,地上很凉的。”清荷端着菜出来,心里恼着这两只吃白食的人。哦,今天不算他们吃白食。 齐宁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拍着手道:“饿死了,终于有饭吃了。” 柳逐阳推了他一下,鼻子用力地嗅着香味,口水给勾起来了:“洗手去。” “可惜柳下溪今天要上班。”拿起筷子挟了一块兔肉放在逐阳的碗里,齐宁说了一句煞风景的风凉话。 “劳您挂念了。”门开了,柳下溪奇迹般地出现在门口,脱下外套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这才走进来。 齐宁一看,桌上有四碗米饭,原来清荷打电话通知他回家吃午饭。 “你们今晚怎么过?”齐宁问。 “没节目。”柳下溪边吃边摇头。 “不是明天才圣诞吗?” 齐宁摇手指:“在西方圣诞前夕又称圣诞之夜,欧美人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团聚,一家人围着火炉吃着丰盛的晚餐,弹琴唱歌,共叙天伦之乐。在外边无法回家的人也会停下手里的工作,聚在酒馆、俱乐部、歌剧院,尽情欢乐。国外圣诞夜的高潮是基督教堂在圣诞夜举行的活动。有圣诞夜弥撒。圣诞夜的弥撒仪式是一个传统的庆祝仪式,不仅纪念圣婴的生辰,也纪念33年后他的忌辰。子夜大弥撒在午夜结束,随着教堂的钟声迎来了圣诞节的来临。之后,年轻人成群结队地来到许多人家门前,吹笛、鸣号、摇铃,挨家挨户地唱圣诞颂歌。总之,非常热闹。” “西洋人的节日,我们又不是基督教徒,没必要来这一套吧?”邹清荷不以为然。 “我说清荷,目光不要那么狭隘好不好。圣诞节延伸下来的意义是祝福。”齐宁伸出筷子要敲他的头,柳下溪迅速拿着自己的碗半路截住他的筷子。 “你们打算怎么过?”柳下溪看了一眼三哥。 柳逐阳只顾着吃,见柳下溪问他,指了指齐宁:“问他。” “去逐阳的酒吧,包一个房唱K。逐阳,把最大的那间房留给我们用。” “想得美,K房早几天就被人预订了。” 说起唱K柳下溪跟邹清荷的样子活象生吞了拳头大的石头,一听没房间立即松了一口气。 “柳老板,这点面子都不给?求你腾一间房出来吧。”齐宁搂着柳逐阳的肩膀,涎着脸求道。柳逐阳很受用,嬉闹一阵答应了。 酒吧门口,应景似的摆着两株小小的假假的圣诞树,挂满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与彩色的灯泡。门框上挂着圣诞环与彩铃,玻璃上喷了雪花的图案与圣诞快乐的英文。清荷背着手,看了看附近的酒吧,装饰都差不多。 清荷眼珠一转,看着厚厚的积雪,心一动,搓着手道:“三哥,我们堆雪人吧,越大越好,堆两个摆在门口,头上扣着一顶圣诞帽绝对比这两株假圣诞树要吸引人的眼球。” “好主意。”齐宁竖起了拇指。 两人一组,堆着堆着,久违的童心升起。柳逐阳第一个把手里的雪握成球砸在清荷身上。两边各有一名高手,玩了一会儿分不出胜负打了一个平手。雪人堆好,柳下溪有美术基础,齐宁的手巧,居然把雪人堆成了漂亮的人模。一边仿的是清荷,另一边以逐阳为模型。再把丑丑的圣诞帽罩上去。四人哈哈大笑。 快乐的情绪感染着路过的行人。 中国人、外国人带着笑意,停下脚步相互说着:“Merry Christmas!” 一个洋人走进了酒吧,嘴里轻哼着:“Silent night Holy night/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Round yon virgin Mother and Child……” 齐宁合声唱道:“Holy infant so tender and mild/Sleep in heavenly peace/ Sleep in heavenly peace/Sleep in heavenly peace……” “啊!”清荷发出惊叹声,想不到齐宁居然会英文歌,唱得非常好听。 “难怪他要唱K的。”柳下溪冷哼了一声。 “下溪,我支持你把他嚣张的气焰打下去!”柳逐阳得意地挑着眉,自己的弟弟其他方面都不比齐宁差,唯一比不过齐宁的只有唱歌了。 柳下溪好胜心起来了,把清荷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着。嘿嘿,唱歌虽然不行,还可以拼酒嘛。 “不行,三哥的酒量太好了。”邹清荷不赞成。 “不怕,看我的。”柳下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酒吧的包房里,男人们之间的战斗开始了。 齐宁先灌了半杯红酒润喉,立即抓着麦克风不放。伴着他那悠扬动人的歌声,余下的人开始拼酒。柳家的三男与六男轰轰烈烈地开始划拳拼酒。两兄弟脱了外套,卷起袖子伸出拳头,柳下溪快速地念着:“一点高升、二家同喜、三星高照、四喜发财、五魁首、六六大顺、乞(七)巧七、八福同寿、九州同庆、十全到。”一轮下来,柳逐阳输了五杯,柳下溪一次也没出错。 清荷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我来。”齐宁把麦克风塞在柳逐阳手里。 “乱辟财呀!乱就乱啊——, 好就好啊,好得不得了呀(两个) ,三桃园啊、三三三啊!四季财啊、四就四啊。五魁首啊、五都跳不来啊。六六顺啊、流也流不出来。七巧妹啊、七星岗呀、骑上去啊。八马双飞、爬下来啊。酒倒满啊、酒是一包药啊。全给你啊、全在酒里头啊。”打平,两人各喝了二杯。 “清荷,我们来玩摇色子。”柳逐阳拖清荷下水。清荷感染了着热烈的气氛,心痒痒了。 夜深夜浓,四人都醉。 子夜到,酒吧里一片圣诞歌声。   第10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8 姚风站在窗口看着夕阳西下,一道阴影长长地拖在身后。 柳下溪抓了把茶叶放进壶(他新买了一套茶具)里,这茶叶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 “柳哥,今晚请彭亦文吃饭能套得出他的话吗?”姚风突然问,当柳下溪突然对他说出“空坑”两个字直接击中了他的心脏。 “不会。”柳下溪把沸水倒入壶里,摇了摇头:“你别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话。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会借别人的手来实现。你会下围棋吗?” 姚风回过头来看着柳下溪,然后点头。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彭亦文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取势布局,下到中盘就会弃局。他不负责收官,不看输赢。” 姚风不大懂柳下溪话里的意思。 “今天我静坐了一个下午,仔细地回想彭亦文这个人,否定了自己最初的看法。古墓群应该没有被掏空。” 姚风眼里的忧虑更加浓烈了。他走过来坐在柳下溪的对面:“我偷偷地去过古墓群。” 柳下溪眉头皱起来:“你找到了?” “找到了。”姚风端起了杯子,柳下溪给他倒了茶水。 “墓空了吗?哦,我明白了,既然是古墓群,肯定不止一个墓,想必是有的墓空了,有的墓还没挖掘。” 姚风嘴角抽动苦笑了一下:“是的。他们除了想拿文物换钱还想出名。” “你不要太担心,我想,东西还在某处,只是被转移了。这种东西要流通出去也得有途径,这不是小事,他们比你更懂。”柳下溪食指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姚风:“古墓的地址是老褚告诉你的吧。” “嗯,我套了老褚的话,他无意中说漏了嘴。想不到他第二天就死了。”姚风叹着气,握杯子的手青筋爆出:“我没套他的话就好了,也许他不会死。” “有人起了杀心,老褚逃不过一死。你怀疑的人是谁?” 姚风迟疑了一下,道:“文教授。” “理由呢?” “我们五人中,梁教授只好名不好利,刘老师不知道古墓的事,姜文菜什么都听文教授的。而且,他的腿摔伤之后没完全复原。” “我记得你说过,寻找古墓是文教授提供的资料。” 姚风点头。 “你们明天一早出发吗?” “嗯,他们已经答应让你跟清荷一起去。蓝县的武装部也会派人跟着。” 柳下溪饮了一杯,站起来看了一下表:“别担心,真相会大白的。我们去吃饭吧。” “请我吃饭?好啊。”彭亦文一口应下,笑嘻嘻地歪着头看着邹清荷,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儿。他的目光让邹清荷很不自在,就跟身上有蚂蚁在爬似的。 “彭总,你今晚有约了。”他身边的白发青年提醒道。 彭亦文手一挥:“推掉。异地他乡跟谈得来的好友吃饭比那些讨厌的应酬重要多了。” “你有应酬啊?要不……”邹清荷觉得自己打扰了对方,抱歉地看了看脸上没表情的乔治。 彭亦文打断清荷的话,笑道:“乔治代替我去就行了。你的监护人呢?” “监护人?” “没看到柳刑警。”彭亦文张望了一下,也没看到姚风。 “他们马上过来。” “大学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到香港来工作?”彭亦文问,伸出手臂搭在清荷的肩膀上朝门口走去。身后突然传来咳嗽声,彭亦文回过头看着乔治:“你咽喉不舒服?” 清荷也转过身,看到乔治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不由得一怔。心思一转,莫非乔治跟彭亦文不是单纯的雇主跟员工?不落痕迹地扭了一个腰,轻轻地挣脱彭亦文温热的手臂。 “彭生,乔治是你的秘书吗?”清荷问。 “呵呵,不是,准确来说是合作伙伴或者也可以说是朋友。” “你今晚的应酬很重要吧?” “不重要。其实我来玩儿的,听说这里的水好,打算投资搞一个矿泉水品牌。”彭亦文眼珠一转,看到姚风从柳下溪房间里走出来,停下脚步等他。 “矿泉水?”邹清荷眼睛一亮,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你有兴趣?要不,我们合资开发。” 清荷大脑迅速转动,盘算了一下,开发水资源,是好事!不过,有点鞭长莫及,而且自己没有之方面的经验,不知道需要动用多少资金。 “清荷。你们在聊什么?”姚风习惯性地扑在清荷背上。 “矿泉水。” 柳下溪关上门跟着后边,彭亦文蹭到他身边:“他们的感情很好啊。” “是啊。” “你不吃味?”彭亦文轻笑。 “难道你吃味了?”柳下溪反诘。 今天下午清荷出门打听了一下蓝县的餐馆,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好馆子。 他们一到,餐馆的服务员立即把他们迎进门了,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蓝县这里经济并不发达,外来的流动人口不多,本地人也没有多余的钱天天上餐馆,经营得再好的餐馆营利也不多。 邹清荷有自己的小算盘,请彭亦文吃饭带有目的性,想从彭亦文嘴里套出有没有人从他这边走私文物。以邹清荷的个性,很讨厌做这种事。心里蛮惭愧的,甚至没跟柳大哥商量。不过,为了自己的好友只得做了。 这里的酒好,菜也上得快。邹清荷给大家各倒一杯酒,先呷了一口,乖乖,真香。“该怎么开口呢?”邹清荷苦思着如何提起话头,心里有些障碍一时想不到怎么开口。不由得抬起头求救似的看着柳下溪,暗恼自己没有先跟柳大哥商量。 他的目光引起柳下溪的注意,朝他看过来,看出了他的苦恼便轻轻地对他摇了一下头。 邹清荷一怔,难道柳大哥的意思是:不要先问彭亦文? 姚风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掏出几件奇形怪状的木制品,递给彭亦文。 彭亦文接过来一看,脸上露出喜色:“啊,你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设计过了?” “嗯。” “什么东西?”邹清荷好奇地问。 “商业机密。姚风,你干嘛不在宾馆给我。”彭亦文埋怨道,都没袋子装。 柳下溪吩咐餐馆的服务员找了只胶袋装了起来。 “姚风,这是什么?”邹清荷问。 “玩具,智力型的玩具。”姚风没抬头,正努力地消灭眼前的食物。 “邹清荷,想不想入股开发这里的水资源?”彭亦文认真地问。 邹清荷轻叹了一下,摇头道:“这里的水质虽然很好,却有致命硬伤。” “哦,怎么说?” “地理位置不好,附近没有相应的市场,无法自产自销。要把这里生产的矿泉水运到外地需要一笔庞大的运费,这样的话成本抬高在售价上没有竞争力。最近一两年,国内的矿泉水市场逐渐成熟,品牌林立,要想插足进来也不容易,需要建立自己的品牌,前期的宣传广告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说到这里,邹清荷突然一惊,抬头看着彭亦文:“原来,你想借本地的考古发现来增加知名度!难怪你会赞助这次的考古。你是港商,政府引进你的资金有许多优惠政策,本地政府肯定会全力支持你。这里的经济环境差,劳动力成本低廉。山里除了水资源还有数不清的矿资源。看来,你的目光不仅仅在水资源上!”邹清荷看着彭亦文的目光多了一份敬佩。暗想:彭亦文的商业目光比自己开阔多了,这就是数代经商世家的全方位领域观啊。 “邹清荷,你很聪明。”彭亦文笑了:“没错,如果由你出面投资本地的开发,成本肯定不低。呵呵,怎么样?想参股吗?” 邹清荷心跳得很快,迅速盘算着这事的可行性……这的确是大好的商机,只有笨蛋才会错过。 柳下溪耸耸肩,淡淡地道:“映月山庄是你们彭家借壳给林天杰的吧。” 柳下溪的这句话一棒子敲醒了邹清荷,跟彭亦文打交道不亚于与虎谋皮。 彭亦文带笑的眼眸闪过一丝寒光,迅速消失:“想不到柳刑警对我的成见这么深。” “姓彭的,别算计清荷。”姚风斜眼看彭亦文,没有漏过他刚才的冷凛的眼神,不由得心生警惕。自从跟彭亦文跨越那条不清不楚的界线后,姚风一直后悔招惹了这个人。 彭亦文摇头:“唉,你们比柳逐阳先生俗多了。” “得了吧,这里最俗的就是你。”姚风嗤鼻。 “跟你说这些话不投机。”彭亦文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姚风:“我还是那句话,小风别玩考古了来香港帮我吧。真的,你的头脑跟手艺都是财富,别浪费在挖泥土上。你有很好创造力,博古观今想法新奇是难得的设计人才。” 姚风嘴角扯出一个弧线:“你说得对,我们话不投机。我们的价值观不同,在你眼里只有赚钱才是正经事。而我不看重这一点。” “考古不是挖泥土。”邹清荷插嘴道。 彭亦文静静地看着他们,脸色阴沉下来,伸出筷子挟了根青菜,突然又放下来。站起来瞪了姚风一眼,突然扭头就走。 “姚风,你不去追他?”邹清荷傻乎乎看着彭亦文的背影。 姚风冷笑,继续努力地扒着饭。 “我去吧,正巧有话问他。”柳下溪站了起来,拿着彭亦文没带走的胶袋,道:“清荷,你们吃完了之后给我打包一份。” “嗯,好的。” “彭亦文,你有东西没拿。”柳下溪追了出去。 彭亦文停下等他,冷淡地接了过来:“谢谢。” “你跟姚风闹别扭?” “不关你的事吧。” 柳下溪走到他身边,冷冷道:“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要让姚风无法在考古界立足吗?” 彭亦文侧过头盯着柳下溪看了许久:“你的想象力还是那么丰富多彩啊。” “收手吧,如果不想姚风寒心的话,早点收手吧。” 彭亦文抓紧了手上的胶袋,冷冷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我没有插手。” “插手的人是谁?” 第10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09 “柳刑警,你想得太多了。”彭亦文不想跟他继续聊下去,加快步子逐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柳下溪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彭亦文朝宾馆走去。 没多久白头发的乔治带着那几位考古学者从宾馆出来。看到彭亦文叫住了他,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彭亦文一直在摇着头。最后还是被他们拉走了。 柳下溪进了宾馆的房间,从包里翻出手套戴在手上。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左右扫视了一下走廊,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没有。他立即闪身出门,窜到一间房门前,手动了一下门把手,门锁住了。这难不倒他,掏出东西,弄了几下门便开了。 大约过了四十几分钟,邹清荷回来到房间没看到柳下溪,把饭菜搁在电视柜上,“柳大哥去哪里了?” 姚风先回到自己的房间,皱了下眉,房间的东西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谁搜过自己的东西? 他想了一下,决定去找邹清荷,走出门正好看到柳下溪从他对面房间走出了,两人对视了一下,柳下溪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姚风明白了,柳下溪乘大家不在搜查行李。 “帮我望风。”柳下溪低声道,闪身开了另一间的房门。 姚风有点想笑,乖乖地靠在窗边守在楼梯口。一边想,柳哥一视同人,居然也搜了自己的行李。 不一会儿,邹清荷走出来看到姚风,心里奇怪他为什么要呆在窗户旁边吹风,房间里有空调啊,“姚风,你看到彭亦文了吗?” 姚风摇头,道:“我想,他们都出去了吧。” “噫?罗欧。原来他还在这里啊。”邹清荷朝窗外望过去,正看到罗欧朝宾馆朝走过来。姚风一惊,望了过去,果然是罗欧。 “咳咳。”他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你咽喉不舒服?我去给你找点药。” 姚风拖住了他直摇头。 不一会儿,邹清荷看到柳大哥从别人房间走出来,嘴巴不由得张得大大的,他记得这间房是那位文教授的。 三人迅速溜回房间,相互大笑起来。 “柳哥,有发现吗?”姚风问。 柳下溪摇头,他只进了四间房,没看出异样。 “我还以为罗欧走了,如果不是他回来就好了。”邹清荷若有所思,“柳大哥,你搜了哪几间房?” “梁教授、文教授、姜文菜以及乔治的。” “你没进我的房间?”姚风吃惊地问。 “怎么了?” “我的行李被人翻动过。” “丢了东西吗?” 姚风摇头:“我不知道。你们看会是谁搜过我的东西呢?” 邹清荷缩起了眉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心里没有固定的人选。“走,去你的房间看看,你出去的时候门锁上了吗?” 姚风摇头,行李里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出去的时候一般不会锁门。 柳下溪没进姚风的房间,站在他的门口。不一会儿罗欧背着自己的包,慢腾腾地晃上楼,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意外,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拿着钥匙打开姜文菜的房间。 柳下溪站直了身子,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走进姜文菜的房间。算了一下人数一共有十人,八间房,其中有两间房必须住两人。罗欧是彭亦文的下属,为什么不跟同样来自香港的乔治住在同一间?也许两人的私交一般,无法共同一间房……那他也可以选择相互之间比较熟悉的姚风或者刘持平。柳下溪嘴角一弯,自己想得太多了。罗欧不想跟姚风同一间可以理解,毕竟这两人早上闹得不愉快。至于为什么不跟刘持平住一间,可能是昨晚把刘持平灌醉了也不好意思跟他住在一起。 门半开着,柳下溪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罗欧正把自己的衣物从包里拿出来,看到柳下溪进来,笑了一下,道:“随便坐。” 这间房柳下溪进来过,跟自己住的那间不一样,有四个床位。姜文菜的行李占满了一张床。 “我还以为你回香港去了。”柳下溪坐在椅子上看着罗欧翻出毛巾与淋浴露,看样子他打算洗澡。如果柳下溪知趣的话应该向主人告辞才对。 “我去爬山了,这里的环境真美。” “爬山?怎么不叫上我?” 罗欧分好了行李。笑了起来,“柳生,下次我们一起爬山吧。这一次我是在办公事,老板有意在这里进行投资。我先看看周边的环境调查一下情况,尽快写一份企划书给他,然后递交给董事会审议。”说到这里,他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不然啊,彭生花钱赞助考古的事铁定会被董事会的那些老家伙们批评。” “还有这种事?他们不是家族企业吗?” 罗欧笑了起来,“是家族企业,当然也有其他的董事入股。再说,彭氏企业,彭总不是当家人,他能调动的金额并不多。” “原来是这样啊。你吃晚饭了没有?” “还没,打算洗完澡出去吃。” “我也没吃,一起去吧。” “好啊。” 两个人关上门出去了。 “乔治天生的白发吗?”柳下溪问。 罗欧摇头:“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你是彭亦文的私人秘书吧?” 罗欧点头:“是的。不过,小彭生喜欢独来独往,常把我撇开。” “你认识乔治,难道他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柳刑警,彭氏企业涉及的行业很多。许多员工根本没见过面。” “这样啊。”柳下溪拂了拂遮住眼帘的头发。 “是啊。我这个私人秘书很轻松,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哈哈,你会请我喝酒吧。” “没问题,不过,我的酒量不行。” “喝的次数多了酒量就会变好了,以前啊,我都不喝酒的,出来工作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姚风睡得早,突然被拍门声惊醒了。 “谁啊。”嘀咕着爬起来,打开门一看,乔治扶着醉醺醺的彭亦文立在他的门口。 姚风扶住了彭亦文。 “他喝醉了。”乔治冷冰冰地道。 “看得出来。”姚风用力地抱着彭亦文丢到床上,叹了一口气,去摸彭亦文的口袋,只有钱包,没找到房间的钥匙。一回头,看到乔治还站在门口,瞪着眼睛看他,跟门神似的。姚风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钥匙呢?彭亦文房间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这里?” “我不知道。”乔治转身走了。 姚风关上房门,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彭亦文在床上打滚,红红的脸蛋满是汗水,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显得很难受。姚风心尖儿一颤拉起他,半推半抱地进了洗卫间,打开花洒凉凉的水冲在彭亦文身上。 彭亦文睁开醉眼,嘿嘿傻笑,伸手去摸姚风的脸,喃喃道:“有两个姚风,不,是三个姚风哩。” “酒鬼,醒醒吧。”姚风捏了捏他的脸,养优处尊的大少爷,年轻不小了,皮肤滑溜溜的。唉,怎么跟这样的男人勾搭上了呢。姚风摇头,认命地伺候起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醉鬼。 柳下溪进屋看到清荷正伏在床上看书,两只小腿向上翘不停地晃来晃去的。柳下溪笑了上前抓住他的小腿伸出手指磨着他的脚心。邹清荷怕痒,拼命要把脚缩回来。 柳下溪顺势倒下去压在他身上,吻上他的唇。 嗯,有点儿欲求不满。自从出门之后两人一直没时间独自。 “柳大哥,洗澡去!”清荷推开了他。 “了解。”柳下溪兴致勃勃地拿起清荷整理出来的睡衣去洗卫间了。 清荷放下手里的书,舔了一下唇,噫?这是什么味道?好象是野味。他不由得眨着眼睛看了看放在电视柜上的饭菜。柳大哥出去吃饭了? 他跳下床走到洗卫间的门口:“柳大哥,你跟罗欧出去吃饭了吗?” “是啊。糟糕,我忘记你给我带了饭菜。姚风丢了东西吗?” “没有丢。” 邹清荷提着饭盒走出门,把它丢到窗户下边的垃圾桶里。遇到乔治从外边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胶袋。清荷看了一下,这个胶袋太眼熟了,是姚风给彭亦文的智力玩具。 “彭生又把它给忘了?”清荷笑着问。 “嗯。”乔治应了一声,看了他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胶袋,“彭生喝醉了,这里有醒酒药,你能不能给他们送过去?” “噫?” “彭生在姚风的房间。”乔治解释道。 邹清荷眨眼,突然想起彭亦文跟姚风是那种关系。马上联想到酒后乱性,不由得面孔一红,摇头道:“明天再说吧。” “明天要进山了,我们打算五点出发。你们要去吗?” “要去的。” “你去哪里了?”柳下溪问。他躺在床上,全身只裹了一条浴巾。想不到他洗完澡出来居然没看到清荷,让他很泄气哩。 清荷关上门,带着神神怪怪的表情坐在他旁边,小声道:“彭亦文居然喝醉了,现在在姚风的房间。” 柳下溪抱住清荷的腰,摞倒他,啃着他的脖子。 清荷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摸着他的背,小声道:“柳大哥,明天五点出发进山。”一股热意从柳大哥的舌尖传到他的皮肤渗与肌肉、血液流向心脏。清荷觉得自己在这股热意的烘烤下全身酥软,小腿不自觉地摩擦着柳大哥的腿。茸茸的体毛仿佛带了细微的电流,一波又一波地袭击着他的心脏。 柳下溪身上的浴巾散开了,里面边裤衩也没穿。 迅速地剥掉了清荷身上的小汗衫,舌尖从脖子舔到胸前,轻轻地在竖立的乳尖上旋转。 清荷嘤咛了一声,气息渐渐加重。 “柳哥、清荷,你们睡了吗?”砰砰砰,有人砸门。 柳下溪气急,一个枕头朝门口丢去。 清荷推开他一下,红着脸蛋,慌忙穿好衣服。见柳下溪仰天倒在床上,胯下之物高高耸起,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把掉在地上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姚风,什么事?”清荷只把门开了一条缝。 姚风推门,看到清荷艳若桃李的脸,一怔,“原来你们已经睡了,不打搅了。” “明天早晨五点出发。彭亦文……”清荷还有话没说完,床上的柳下溪使劲地咳嗽起来。 姚风了然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第10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0 柳下溪醒来看了一下表,四点三十分,怀里的清荷睡得特别香甜哩。带着笑意拧了拧他的鼻子,“清荷,起床了。” “嗯。几点了?”清荷醒来,揉了揉眼睛,有些困,真不想起床。 “你留在宾馆吧。” “不,我要去。”清荷爬起来,做了一套舒展四肢的体操。嗯,睡意很快跑掉了。 有人比他们起得更早。 柳下溪出门就看到大家都提着行李在走廊里等。柳下溪清点了一下人数:梁教授、刘老师、姜文菜、乔治、自己跟清荷,六个人啊。还差姚风、文教授。 姚风出来了,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室内,最终还是关上了房门。走到清荷身边道:“有没有带吃的喝的?” “啊?”清荷大惊,他没准备这些东西。这么早,外边的小店也没开门。 姚风露着牙齿笑了笑:“早知道你没准备,呶,给你们准备的。自己背。”姚风把一个大背包放在清荷怀里。 姚风的行李太多了,柳下溪认命地替他拿了最重的一个包。 “我也去。”罗欧从房间里冲出来。 “文教授呢?”柳下溪问。 “他明天再去,跟本地政府交涉的事交给他了。”梁教授精神焕发,越发红光满面了,这里他的年龄最大,手臂一挥,大声道:“我们出发。” 偶尔爬一两小时的山,对青年男子们来说是件愉快的事。 唉,长时间一时上一时下,山路崎岖难行就是件痛苦的事儿。 “不行,我要休息一会儿。”喘着粗气,流着大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里。 “草里有长翅膀的蚂蚁、蜈蚣、蝎子,咬了你的屁股,没人救得了你。”姚风恐吓道。 受他这一吓,罗欧立即跳了起来,移到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上坐下。用毛巾擦着汗,抱歉地看着大家。在他眼里,这群人都是怪物。柳刑警背上背着大包,肩上挎着大包,手里提着大包,脸上连汗也没有一滴。他嘛,是刑警,体力好也是应该的。想不到他身边文文静静的大学生邹清荷背着包、提着东西居然也不见气喘。那位梁教授已经是老人了,却敞着胸露出肥油堆积的肚子走得格外轻松。跟他一起从香港来的乔治,看起来蛮瘦弱的,居然也没流汗。刘老师、姜文菜背的东西不少也没见露出半点疲态。至于那个讨人厌的姚风还在一边精力过省的上窜下跳。 “谢谢。”他接过邹清荷递来的一瓶水。山里到处传来泉水叮当的声音,可惜他们不是沿着溪水走的。带路的姜文菜仿佛有意领着他们朝最难走的小路行走。 刘持平拆了一根树枝递给他:“注意呼吸的节奏,尽量不要用嘴呼吸。” “放松心情,把爬山当成散步。”柳下溪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也感到意外,想不到他们的体力这么好。 “算了,你们走吧,我的体力跟不上你们。”罗欧放弃了。 登山望远,往前看连绵不断的山峦郁郁葱葱,往下看一条蓝中泛绿的水带子绕山而行。 “那就是汾河啊,真美。”邹清荷放下行李站在一块巨石上,在山风轻拂之下暑气全消,不由得心旷神怡,身上每一个小细胞都是美滋滋的。哪知,他的话一落音,传来了一阵哄然大笑。 清荷脸红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邹清荷同学,你是大学生啊,你的地理学到哪里去了。”姜文菜毫不客气地取笑道。 姚风平躺在地上,笑了笑:“这里是太行山脉,离汾河流域远着哩。” “哈哈,有一点相同,我们脚下的石头属于山西省,汾河也在山西境内。”连梁教授也凑趣加入取笑清荷的行列。 “可是,蓝县喝过的汾酒,不是只产于汾河流域么?”清荷红着脸分辩。 “水质相当,酿出来的酒属于汾酒系列,跟汾河流域的汾酒口感差不多。汾酒有名,蓝县的私酿家酒也就是剽窃了汾酒之名。下面是清水河。”刘老师也笑了。 “我们的目的地在山上?”柳下溪站在清荷身边带着温和的表情遮住了他半边的身子。夕阳西下,此处风景之美无法用言语形容。 “带你们上来看看祖国的河山,很美吧。”梁教授伸了一个懒腰,拍着掌道:“大家把帐蓬支起来。快快快,大家分工合作。我们今晚在这里露营。” 这是山顶,却有一块难得的平地,的确适合露营。 姚、姜、刘三人训练有素,立即开始翻包找东西,拿出帐蓬与一些工具,居然有两柄劣质的猎枪。 姜文菜手里拿着短柄的斧子,目光从乔治、邹清荷、柳下溪身上掠过,“谁跟我去砍柴?” “我去吧。”邹清荷道。 “我去找点野菜。”刘持平用刀子削了几根尖尖的小木棍,在手上挥舞了一下。柳下溪眼睛一亮,“打猎吗?我也去。” 刘持平看了看他,点头,丢给他一柄猎枪。他自己带了一个皮制的袋子,领着柳下溪朝山下走去。 剩下的人开始扎帐蓬。 等清荷跟姜文菜拾了两大担干柴回来,帐蓬已经搭好了。他也把自己带的帐篷支起来。齐宁送给他们的折叠式军用帐蓬比市面的帐蓬简易多了,撑起来就可以用。姚风在一边看着啧啧称奇羡慕极了,涎着脸道:“清荷,这帐篷以后送给我吧。” “好啊。”邹清荷回答得很干脆。 一路上,柳下溪跟刘持平都没开口说话。柳下溪看着他身手灵活地捕捉路旁、草地上、石下的大蟾蜍。捉到之后往皮袋子里一丢,一边封口,动作非常娴熟。好丑的东西……柳下溪想到这东西是食物,不由得想翻胃。 啊,一只肥肥的兔子从灌木中窜出来。柳下溪握在右手上的匕首挥了出去。“吱”的一声兔倒地。 刘持平惊讶地看着他。兔子向来跑得快,想不到柳下溪一个照面就捕了一只。 柳下溪耸耸肩,他把兔子拾起来,取下匕首。兔子已经死了,柳下溪的匕首刺中了它的颈部动脉。这只肥兔足足有三斤重,毛皮是淡棕色的尾巴背面为黑色,两侧面与腹部为白色。 “这是草兔,多生活在草坡和树丛中,以食野草为主。”停顿了一下又道:“住在山上比山下安全一些,山里有野兽,金钱豹跟豺、狼。我们身上虽然带有驱蛇虫的药却对野兽没有用处,这里人烟稀少,野生动物很多。”刘持平的目光落在柳下溪的球鞋上,摇头道:“为了安全,你们应该跟我们一样穿雨靴,林子里的蛇虫很多,不能不小心。” 柳下溪把自己的裤子往上拉,脚腕上挂着一袋东西:“清荷有帮我弄防蛇的药。” 刘持平脸上露出笑容,“走,继续找猎物去。许多动物都在黄昏的时候才开始活动。运气好的话捉到一只山猪就够了。” “山猪?”柳下溪听说过,没亲眼见过。 “体型与家猪相似,脸细长,毛棕黑,但也有变异。雄者生有獠牙,上下各有一对,突出口外。捉不到山猪能捉到几只狗獾也好。狗獾躯体肥胖、鼻尖、尾短、全身灰而略现黄褐色,头部有三条白色纵纹,毛色由上而下为白、黑、白。栖居荒野洞穴,黄昏或夜间活动,偶尔也见于白昼。獾油对治疗烫、烧伤效果很好。这里的狍子跟鹿也多。不过,鹿、麝、石貂、野山羊、斑羚这些国家保护动物不要猎取。” “您的知识面真广。”柳下溪佩服道。 刘持平笑了笑,取下腰上的水壶,喝了一口水,道:“我老家在云南,我也是山里人。” 镜头转到蓝县县城的宾馆里。 彭亦文醒来了,头好痛。他坐了起来,有些迷糊地看着室内。想了一下,只记得昨晚在一家餐馆喝酒,喝着喝着,好象是醉了,后面的事半点印象也没有。 “有人吗?”他叫了一声,周围太安静了。 起床,拉开窗帘。太阳好猛,一看表,居然到了下午二点多了。这一觉睡得也太长了一些。电视柜上有一杯浓茶,正好口渴,一口气灌下。哇咧,什么味儿,难喝死了。全身酸软,打一个嗝全是酒味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噫?有人替他换衣服了? 过了一会儿,肚子不舒服,立即往厕所跑。 妈的,拉肚子。难道昨晚吃的东西不干净?唉,这种小地方卫生条件真差。 彭亦文觉得自己全身虚脱,难受死了,两条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扶着门框,看了一下门牌,好象是姚风住的那一屋,“有人吗?”他唤道,谁去帮他买止泻药? 等啊等(又跑了两次厕所),有些后悔昨天住进宾馆的时候跟楼下的服务员说过,不要上楼打扰他们。现在连一个能跑腿的人都看不到。可恶,房间居然打到前台的电话。 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大喜。 一只,哦,不,一个类似落水土狗的人踉跄着出现。 “罗欧。你来得正好,帮我去买点止泻药。”不好,肚子又在闹革命了。 “彭总,让我竭会儿。”罗欧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累死了。噫?怎么有一股怪味儿?” “什么?”彭亦文往厕所跑了。 “一股腥味儿。”罗欧侧着头,挣扎着站起来,顺着味道走到文教授门口,敲门,“文教授,你在吗?” 门没锁,门开了。 “哇。”罗欧吐了,室内,殷血。文教授头破血流地斜倒在厕所的门口,一个沾血的青铜香炉翻倒在一边。 第10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1 接到报案,蓝县的刑警们迅速赶到现场。带队的是刑警队长老费。他接到蓝县宾馆发生命案的报案时,心里觉得很不妙,祈祷着千万别是考古队的人出事。这支考古队聚集着县领导们期盼的目光。何况,跟着考古队一起来的还有来自香港的贵客,县里还指望着贵客投资引活县里的经济。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一到现场,事实摆在这儿,死的人正是考古队的一名学者。 县城不大,芝麻大的事情逃不过他的耳目。听说昨晚,县里的领导请这些贵客一起吃了晚饭还喝了不少酒。 案发现场是一间双人房,带洗卫间的。 洗卫间在进门的左手边,尸体倒在洗卫间的门口,一只脚进了洗卫间,一只脚在门槛上。头朝室内侧脸倒下,沾着血的香炉倒在尸体的右臂旁边。头上有两处撞伤,一处是右太阳穴,一处在头顶。头顶的伤是死者倒下来时撞到右边走廊的墙壁,墙壁上有倒下的血痕。致命伤在右太阳穴处,其伤口跟香炉沾血的位置吻合。可以肯定,香炉就是凶器。 老费当了刑警队长很多年,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了。只不过,穿上警察制服的人并不一定就是侦破高手。蓝县凶杀案不多,刑警队主要以打击偷猎、盗猎为已任,偶尔化解民间斗殴等等民事纠纷。平时局里的事不算多,除了穷一点,日子也算过得轻松写意。去年年终考古队的向导死了,他也觉得事情蛮怪异,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在各方面的明示、暗示下草草结案。可是,一件案子不是结案之后就算完结。关注的人一多,心里的小鼓七上八下地敲着。突然来了一个北京的刑警,又发现死者的遗物清单突然不见了,他不安,很不安啊,只希望这事能快点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的窗户上,空调还开着,窗户居然打开了。难道凶手是从窗户外爬进来杀人的?他走到窗户前往外看,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五楼,外边的墙光溜溜的,谁有那个本事爬窗?再说了,外边是山啊。 回头看了看室内,双人床,一张床整整齐齐的,显然没人睡过,另一张床的毯子掀开了一半,枕头也歪了,显然死者从床上爬起来去洗卫间,正好遇到凶手从门口进来,抓起凶器朝死者的脑袋砸过去,死者受了重击立即倒地。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凶手敲门惊醒了死者,死者起床开门放凶手进来。走了几步凶手突然朝死者的脑袋砸过来……那么,有可能死者认识凶手。 “医生还没来?”他问自己的手下。 “还没到。” “去催!香炉是凶器,给我查清楚香炉上的指纹。” 老费走出案发房间,有些奇怪,怎么没看到考古队里的成员? “去把柳下溪请回来!”彭亦文皱着眉看着要死不活的罗欧。 “彭董,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罗欧小声道,缩在沙发上不肯动,爬山累死人了,发现文教授死了他大吐特吐,觉得自己元气大伤,站都站不起来了。 老费走进他们呆着的房间,问:“其他的人呢?” “早上五点都走了。”罗欧回答他。 “五点就走了?只剩下你们俩个?”老费一怔。他检查过尸体肌肉弹性与四肢的僵硬度以及血液的凝固与色泽,可以初步断定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五小时。而现在是下午三点过九分,往上推五小时,死者死亡时间在十至十二点。那些离开的人不在现场也就没有嫌疑,难道凶手就在这两人之间?又或者两人是共犯? 彭亦文眯了眯眼睛,他从这位警察眼里看到了怀疑,冷冷道:“请把柳下溪找回来,我委托他来调查此案,我信不过你们。” 老费皱了一下眉,眼前的青年全身散发着一股凌人的气势,显然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这种人就算想杀人也不会亲自动手。“去把宾馆的负责人找过来问话!”老费吩咐守在门口的警察。 “是。” “你们谁,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 “我。”罗欧把自己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 老费的嘴闭紧了,连这个人也是早上五点出门的……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他的目光再一次对上了彭亦文。 “我昨晚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二点多了。”彭亦文递给老费一张名片,老费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就是县里的领导巴结的贵客……这案子怎么查啊。 宾馆的负责人正守在楼下,见老崔问话立即小跑着过来。他发誓说自从客人包下这一层楼之后,根据客人们的要求,没有让服务员上楼过。 没多久,县里的领导来了,在彭亦文的要求之下,命令老费去把柳下溪请回来侦破此案。 县里没有警犬却有不亚于警犬的猎狗。 老费带着数名手下进山了。 邹清荷当主厨,姚风、刘老师打下手,当香味儿飘起来的时候,贪吃的梁教授立即守在炉子旁边流口水。 “噫?你会绘画?”姜文菜走到柳下溪身后,看着他画素描。 “打发时间。” 柳下溪对着火堆画着先前看到的夕阳下的山峦。 “这是草图吧?”闲得无聊的乔治也走了过来,捡起搁在旁边的画纸,发出一声惊叹:“画得真好,将来要上色吧?打算画水彩还是油画?” 柳下溪想了一下:“色彩啊?将来有时间再说吧。” “听说有的画家看到美丽的风景用相机拍下来,回到画室再开始画画的。我有一大堆风景相片,你要不要?” “好啊。” “我叫姜文菜,我只知道你姓柳,你的全名是?” “柳下溪。上下的下,溪水的溪。” “好名字,柳,垂柳,让我想起西子湖畔。垂柳下的溪水,有一种诗情画意的味道。你是职业画家吗?”乔治问。 “不,我是警察。” “警察?”乔治以及姜文菜都有点动容:“我以为警察是世上最不浪漫的职业。” 柳下溪笑了。 “真有你的,居然带了一堆佐料出门。”姚风满意地吃着山味,有清荷在,口福就在。 “嘿嘿,我就想着肯定会野炊。柳大哥,你的饭菜。” “好香!”柳下溪也不知道盘子里的是什么肉,太好吃了,恨不得把舌条一起吞下肚。 “邹同学,听说你也是北大的,什么系?要不,转到我们考古系来。”梁教授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邹清荷,恨不得立即把他网罗在门下。姚风翻白眼,教授只想要一个厨子。 邹清荷笑了:“我是经济系的。” “经济系?俗。转系吧,我带着你走遍天下。” “呵呵,谢谢梁教授。不过,偶尔一次出来体味生活还算好,长期在外餐风宿雨的,我可受不了。” “梁教授是想吃遍天下吧。”姚风吐自己教授的槽,大家都笑了起来。 “死小孩子。”梁教授笑骂道。 “守夜的人怎么安排?”刘持平问。只有三个帐蓬,一共有七人,帐篷都不大,最多可以睡两个人。梁教授年龄大,晚上的睡眠很重要。 “我们人多,分两班吧。今晚两人一组,有人聊天时间过得快一些。谁守上半夜?”姜文菜想了一下。 “我吧。”姚风举手,乔治也举手了。 邹清荷刚举起手就被柳下溪拉了下来,“你还是休息吧,算我一个。” 刘持平看了看大家,道:“我跟姚风守上半夜,柳下溪跟姜文菜守下半夜。” 邹清荷的确很累,撑到现在靠顽强的精神力支撑着。 帐篷并不舒服,他倒下去就睡了。 柳下溪的睡眠比较浅,姚风在帐篷外轻唤他,他立即醒了。 他悄悄地出了帐蓬,姜文菜已经坐在岩石后的火堆旁边了。虽然是夏天,山上的温度并不高,幸好早有准备带了一件外套出门。 “别走得太远。”姜文菜见他四处蹓达,小声道:“我们在附近洒了一圈防蛇虫的药,越过这层药圈,不小心踩到蛇虫被咬就麻烦了。” 柳下溪走到他身边,坐在铺着的竹席上。“你们带了这个?” “想睡的话躺一下吧。”姜文菜笑了笑,“我们已经习惯了。” 柳下溪躺下了,夜并不黑,天上的繁星密布。本来打算从姜文菜嘴里套一套有关向导老褚之死的事。在这样的晚上,柳下溪突然不想问了。 时间悄悄流逝在两人的低语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一些奇谭怪论。 “噫?”姜文菜突然惊讶地站了起来。 “怎么事?”柳下溪坐了起来。 “山下有灯光朝这里来了。”姜文菜拿起放在地上的土枪。 柳下溪站起来朝山下望去。有人,有一群人朝山上奔来。 “要不要通知他们?”柳下溪问。 “先等等,说不定是文教授带人来了。”姜文菜制止道。 来的人走近了一些,柳下溪看清楚了,领头的是蓝县公安局的费队长牵着一条狗带着一群警察上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柳下溪想不通。 “柳刑警!终于找到你们了。”老费喘着粗气,连续赶了十多小时的山路终于找到人了。 “费队长,有什么事吗?”原来是专程找自己的,柳下溪很意外。 第110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2 “清荷,清荷起床看日出!”帐篷外姚风在呼唤着。 邹清荷醒来了,翻身坐起来,揉着脖子,里全身都酸痛着哩。睡帐篷很不舒服,真不知道姚风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如果不是自己昨天太累,估计睡不着的。 一张纸随着他的动作落在毯子上。他捡起来一看,脸色变了。纸条上写着:“清荷,文教授出事了,我跟姜文菜回蓝县城里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文教授的事先不要跟其他人说,省得影响大家的情绪。有三名蓝县的警察留下来协助你们。千万要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文教授的事处理完毕之后,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看着纸条,邹清荷发起呆来。文教授出事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呢?伤脑筋啊。 他钻出帐篷,惊奇地看到红红的太阳从东边的山凹升起,山峦的绿度上了一层紫红的艳色。 “很美吧。”姚风走到他身边笑着说。 “是啊。”清荷被眼前的一片艳色给镇住了,呆呆地看着红红的火球冉冉上升,不一会儿,红中带紫的色泽朝金红过度,万丈光芒沐浴着所有生物。 “每一次看到日出,就有一种活在世上真好的感悟。”梁教授走过来揽着邹、姚两人的肩膀,道:“邹清荷同学,转系吧。跟我们一起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你就会发现大自然的美妙与神秘是没有文字能全部释注的。我看好你,你的视野不应该局限在蝇头小利之上。” “梁教授,清荷不打算考研,一个就要快毕业的大四学生还转什么系啊。”姚风哭笑不得。 梁教授伸去五指敲打着姚风的头:“你这小子总喜欢扯我的后腿,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姚风闪身躲过教授的五指攻击,回头一看,见到那三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警察正傻呆呆地躺在竹席上睡觉。他皱了一下眉头:“清荷,柳哥跟姜文菜去哪里了?怎么跑出三名警察(三名警察都穿着制服,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邹清荷搔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想欺骗姚风,又不想违背柳大哥的叮嘱。 姚风了解清荷,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把他拉到一边的悬崖处。 梁教授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就喜欢玩神秘这一套。”突然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嘴里喃喃道:“吃东西,吃东西,把昨天没吃完的菜热来吃。刘老师,刘老师,起床了吗?” “起了。”帐篷里的刘持平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他出了帐篷,小声道:“乔治还在睡。” “我们弄早餐吃吧。”梁教授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跟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刘持平答应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毛巾、牙刷、口缸,朝不远处的溪涧走去。他先把沉在溪水里的罐子提上来,这里面装着昨晚剩余的饭菜。用罐子密封好饭菜沉在溪水里,天气热也不用担心会变坏。 “跟我说实话。”姚风直视着邹清荷的眼睛。 邹清荷为难地嘟起了嘴。 姚风伸出双手揉搓着清荷的脸蛋,咬着牙道:“别给我装可爱。快说!” 邹清荷为了救回自己的脸蛋只得从口袋里掏出柳大哥留下的纸条。 “原来如此。”姚风的脸阴沉下来,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你怎么看?” 邹清荷摇头,“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烧掉吧。”姚风拿出打火机还没等清荷开口,直接把纸条给烧掉了。“文教授到底出了什么事?连警察都来了,肯定不是小事,不然柳哥他们不会走得这么急,连一个交待也没有。”姚风忧心忡忡。 邹清荷摇头,他回答不出来。 “算了,别想了。去洗脸漱口吧。”姚风拖着清荷去了溪涧正遇上刘老师在刷牙。 “刘老师,早。”邹清荷先出声打招呼。 刘持平满嘴的牙膏白沫,点头示意。 清荷看到他的眼里布满了红丝,心一动,突然问道:“刘老师,昨晚没睡好啊。” 刘持平一怔,摇头没理他。 姚风眼睛一亮,如果刘老师昨晚没睡着,是不是知道柳下溪他们离开的事? 吃完美味的早餐。在梁教授的吆喝下大家有序地收拾好行李。少了柳下溪跟姜文菜,多出来的行李……梁教授跟姚风的眼睛盯上了三位警察。 三位警察同志正打着饱嗝,抚着肚皮庆幸着自己比其他同事幸运,现在的差事绝对好过守着尸体,查那见鬼的案子。“怎么?”其中一位对上梁、姚两人热情的目光,头皮发麻。 “背行李。”大家都有默契地把最重的三个大包推到一边。 “准备出发,我们前面要去的地方没有路,大家小心些不要分散,我走在前面开路。刘老师你拿着枪负责在后面照顾大家。”梁教授大声吆喝着,自己拿了另一柄土枪,指着地上一堆削得光溜溜的棍子道:“大家各拿一根棍子吧。三位警察小同志,你们腰上的佩枪要准备好。” “枪?棍子?不需要吧。”清荷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姚风递给他的棍子。 “在山里最好听梁教授的话。山里有野兽,如果遇到狼群就麻烦了。”姚风低声道:“你不要担心,我就在你的身后。” “狼群?”瞧姚风慎重的样子,邹清荷也不敢大意。 “不一定会遇上。”姚风笑了一下:“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路太难走了,或者说前面根本没有路。 邹清荷想,要是他一个人在山里行走,肯定会迷路。 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穿越着到腹部的灌木丛,一路上见到许多小动物受到惊扰,在林中窜跃。接着穿过大片湿地,来到山谷底下的一条泉水眼边。 好累,清荷喘不过气,很想休息一下。今天的山路比昨天难走了数倍。 “先休息一下。”梁教授看着自己这一队人,包括他自己都已经体力都透支了。 解下身上的行李,有人干脆地倒在地上。姚风除下脚上的雨靴,把脚浸在水里,舒服地眯上眼睛,“清荷,你也来泡泡。” “笨蛋!”刘持平骂了他一句,制止道:“溪水很凉,这样泡脚会有寒气浸入身体!” “是啊。姚风,等你老了也会跟我一样,得肢痛症。”梁教授拿着棍子敲姚风的腿。 邹清荷坐在一块石头上,把自己的双腿从球鞋里解放出来。他的眼睛扫了一下众人,体力最差的反而是那三个警察……他的目光落到乔治身上,吃了一惊,这个人的体力真好,居然能保持着悠闲的状态稳稳地站在旁边,眺望远处。 “下午了,难怪肚子饿了。”梁教授抚着自己的肚皮,难怪没力气的。 吃了着难以下咽的干粮,大家特别想念昨晚跟今早的美食。 梁教授看着刘持平,“打点野味来吃吧。” 刘持平苦笑,梁教授这张嘴最难伺候。“好,谁跟我一起去打猎?” “我也去吧。”姓黄的警察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他们这些警察也常常到山里打野兔加餐。 留下的人拾柴生火,等待他们打猎归来。 “啪。”的一声,一只残缺的动物大腿顺着水流落入溪涧里。 “不好!”梁教授立即站了起来,惊讶地抬头往上看,“上游有猛兽!” “是一只香麝,可能遇到狼了。”姓赵的警察凑近看了看这条动物的大腿上面满是动物利齿撕裂的痕迹,还有血从大腿渗出显然这只香麝没死多久。 “快上树!狼来了!”梁教授喝道。 几只灰狼正以惊人的速度从上面跃起下来。 “跟紧我。”姚风拉着清荷朝最近的一棵大树奔过去。清荷来不及赞叹姚风爬树的速度,突然听到远处有枪声响起。心里一紧,难道刘老师他们也遇到了狼? “清荷快点往上爬!”已经站在大树桠上的姚风焦急喊道。几匹狼已经落到他们刚才休息的地方,梁教授早已经爬到旁边的大树上了。 姓赵的警察跟姓李的警察各自闪到一块岩石后边,举起手里的手枪,对准了朝他们奔来的三只狼。 狼停下了,三只狼成黄金三角阵形,高昂着头警惕地看着站在溪涧边手里拿着木棍的乔治。领头的狼咆哮着,突然半空四肢朝乔治扑了过去。 两声枪声同时响起,后边的狼同时倒地。 乔治手里的木棍直接击打扑向他的狼头,一声惨烈的狼嚎,狼头裂,狼倒地而亡。不一会儿,山丛深处有其他的狼在回应。 努力爬树的清荷并不知道身后的三匹狼已经被解决。他抬起头,突然一震,手脚变得冰凉凉的。一枝树桠上盘着一条青绿的大蛇,正蓄势待发吐着蛇芯对准了姚风。 “姚风小心!上面有蛇!”清荷大声喊道。 第11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3 “笨蛋!不要喊嘛,姚风身上有防蛇的药,只要没有大的动作蛇并不会主动攻击他。这一喊不想攻击他的蛇有可能会主动攻击。”梁教授低骂一声,从树下迅速滑下来,解下随身携带的挎包翻出解蛇毒的血清,准备随时救治姚风。 随着清荷的大喊,姚风不敢往上望,一动也不动,冷汗迅速浸湿了衣服。他有丰富的野生生存经验,只要不被蛇咬破咽喉,身上其他部位被毒蛇咬上一口都不怕,他们带了解三类蛇毒的血清,不用担心生命有危险。 邹清荷突然揉身往上一窜,直接朝姚风扑了过去。姚风条件反射地一闪身,身子堕下一双手忙乱中挂在树枝上。就在清荷往上窜的同一时间,蛇闪电般地动了,直接攻击清荷的颈部动脉。邹清荷早有准备,跃动的同时左手抓住树枝,右手持着匕首护住自己的咽喉。手腕一转,只见银光一闪,蛇成了两截落在地上,蛇身蠕动。 姚风松了一口气,悬空的双腿盘住了大树桠,找准了落脚点,小心地滑下树杆回到地面上。看着蛇头还在蠕动,恶狠狠地捡起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唉,可以做成蛇羹的,好好的一条蛇被你浪费了。”梁教授不满地瞪着姚风。 姚风翻白眼,抬头往上看,见邹清荷还在树上,唤道:“清荷下来吧,狼已经死了。” “我想看看,刘老师遇到危险没有。”这棵大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枝繁叶茂树冠庞大,树高足足有二十几米。 乔治捡起蛇的另一截,断口非常平,仿佛就这条蛇平放在菜板上被一把菜刀拦腰斩断。抬头看了一下树上的邹清荷,道:“刀法不错。” “那当然,清荷拜过师傅的。”身为邹清荷的密友,他听说过清荷曾经跟人学过传统武术。嘿嘿,不说远的,柳哥跟齐宁都是搏击高手,清荷跟在他们身边多少也学了几招保命的招数。清荷啊,唯一缺少的是实战。 乔治笑了,“果然,看他切菜的手法就知道他善于用刀。” “切菜?”说到这个,连两位警察也凑过来听乔治说话。他们很佩服这位白衣服的青年,居然能正面迎击攻击状态中的恶狼。这才是赤手空拳的高手啊! “切菜可以锻炼腕力,一把普遍的菜刀在他手里可以轻松地切断带骨的兔肉。他切出来的肉非常均匀,速度又快,不亚于大酒店里的厨师。这可不是一两天能炼出来的。” “先不说这些。”梁教授蹬在地上看着死去的狼,担忧道:“我担心狼群会盯上我们。” “不怕,来一个杀一个。”赵姓警察拍着腰上的手枪道,他们虽然有权佩枪,并没有多少开枪的机会。用掉一颗子弹需要写报告,还不如一次性把子弹用完过把瘾。他们近距离地干掉两条狼之后信心爆满。何况,还有白衣青年这种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高手在,现在又多了一个会用刀的高手。他们这一队实力强劲,怎么会怕几只狼呢。 “哪有这么简单。狼群,有时会出现数百头,最少也会有十几头。”梁教授摇头,“你们不了解大自然的法则。我们在谷底,位置上很吃亏,一旦狼群集体冲下来,几颗子弹不管用。” “梁教授,我们该怎么办?”乔治问。 “先把行李收拾好,放在树上。乔治,你跟赵同志找好位置藏起来。其他的人先把行李放在树上,我们也上树,看看情况再说。等刘老师他们回来,马上离开这里。” “哇,有好多鸟窝。”邹清荷继续往上爬,欣喜地看着树桠上的鸟窝们。有的窝里满满的鸟蛋。“鸟应该不会数数吧,拿几个不会被发现吧。”他把匕首插回套里别在腰上,从口袋里拿出胶袋开始掏鸟窝。不一会儿,光临了十几个鸟窝,胶袋一装完,他收手了。 这才记起自己的主要的目的,寻找刘老师。 远处陆续有枪声响起,寻声望去,郁郁葱葱,风吹树动。啊,看到了。不远处有人朝这边飞奔过来。来的只有一个人。清荷认出来了,穿着制服是那位姓黄的警察。刘老师呢? “我们遇到狼群了。”黄警察惊魂未定,接过赵警察递给他的水,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太可怕了,刘老师让我回来报信,他去引开狼群。” 姚风盯着他腰上的空枪袋,“你把手枪给刘老师了?” “是啊。土枪卡住了,不能用。”黄警察看到地上的死狼,“你们也遇到狼了。” “现在怎么办?”大家都看着梁教授。 “我们马上走,到下一个营地等刘老师。”梁教授沉吟了一下,“这里太不安全了。刘老师经验丰富……” “我们恐怕没时间寻找食物了,带上两条死狼。”乔治用绳子绑住了两条死狼用一根粗木棍挑在肩上。 梁教授忧着心,叹了一口气,想说血腥味容易招来野兽。转念一想,乔治有武技在身,艺高胆子大。再说,万一遇上野兽把死狼丢出去堵野兽的嘴也是一种好招。 邹清荷担心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刘老师能不能躲过狼群。 “放心吧,刘老师不会有事的。”姚风安慰道。 他们在夕阳收起最后一缕余晖的时候到达了露宿的营地。 邹清荷看着突出来的石崖构成一个天然的环形凹洞,有股熟悉感,不由得问道:“难道这里就是向导死去的地方?” 姚风点头,叹了一口气,“是的。” “姚风,净手,给老褚上柱香。”梁教授从包里掏出香烛、酒。 这营地真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天然露宿之处,平地非常大,周边的杂草很少,现在这个季节也没什么落叶,可以清楚地看清岩石的纹路。左边还有一条溪涧,饮用水也一并解决了。 “这里好象是被人工凿开开的。”乔治若有所思道。 “被人凿开?哪有可能,除非开山劈地。”赵警察摇头,“得多少来凿开它啊。” “难说,听说古代的时候为了穿越太行山就有人在陡峭绝壁上开凿的古栈道。”黄警察道。 “这里可以容纳上千人居住。古代某个时期,有人为了在附近建造某一个大工程,开凿一个让人住宿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乔治语出惊人。 “岩石又不是泥土,哪有这么容易凿开。”赵警察还是无法相信这是人工所为,除非是神话里不存在的大力士。他宁愿相信这是地质变化造成的结果。 梁教授洗完手,把香、烛插在拾来的果子上,倒了一杯酒搁在地上,姚风过来把香、烛点燃,从身上掏出一包香烟,点了一支插在搁在酒杯上,认真地跪下来拜了拜。 “老褚,一直没来看你,很寂寞吧。请你保佑刘老师安全归来吧。”梁教授喃喃低语道。 邹清荷非常震惊地看着他们,想不到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考古学家们也会跟普通人一样认真拜祭亡灵。 路上,老费仔细地跟柳下溪说了案发现场的事。 当听到凶器是青铜香炉时,姜文菜全身一震。被柳下溪察觉,他冷冷地盯着姜文菜,“姜文菜,为了破案,为了文教授,请你跟我们合作,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姜文菜迟疑了一下,在数双眼睛的逼视下,略带痛苦神色地扒着头。“文教授把青铜香炉带出来,打算买掉,这是他私人藏品不是去年从墓里找到的东西,文教授最近缺钱。” “据我所知,从墓里挖掘出来的青铜器不能买卖。” “这只青铜香炉,文教授拥有合法的证书。”姜文菜分辩道。 柳下溪没出声了,他前天进过文教授的房间,搜查过他的行李并没有看到青铜香炉,当然也没看到所谓的合法证书。他搜查的几间房都没找到文物。“他把香炉卖给了谁?” 姜文菜摇头,“我不知道。” “文教授昨天没跟我们一起出发,是不是酒喝过量了?” “是的。” “奇怪,文教授不像是一个不自律的人啊。明知道第二天清早要出发,他还喝酒过量。”柳下溪皱起眉头,彭亦文喝酒过量,他能理解,文教授没理由喝酒过量啊。难道……有人在他的酒里动了手脚? 柳下溪赶到蓝县城里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气也没喘一口直接冲进了宾馆。 尸体还在原处,为了不让尸体变坏,他们把空调开得很低,窗户也关了,还在尸体周围加了冰块。作为凶器的青铜香炉也放在原来的位置,柳下溪戴上手套,从裤袋里掏出放大镜,拿起香炉仔细检查。突然一怔,凑在香炉的一只脚仔细地察看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仔细观察洗卫间的门。“让人把尸体送去尸检,看看他的血液里是不是除了酒精还含有其他的成份。”他回头吩咐老费。 “好的。”老费一招手,他的下属立即行动起来。 第11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4 柳下溪小心地推开了洗卫间的房门,洗卫间不大,一眼可以看完里面的结构。他眼睛一亮,看到一条黑色方条的牛皮筋静静地落在洗手台下的角落里。柳下溪弯腰捡了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头低语:“就这么简单的作案手法却轻易地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跟在他身后的老费看到柳下溪手里的牛皮筋,突然明白了,凶手设了一个小机关,人虽然不在却一样能杀死人。凶手企图模糊死亡时间给他自己制造不在现场铁证。想到这儿老费的老脸都红了,一开始他认定凶手从门口进来直接拿着凶器砸死了死者。根本没进来搜查洗卫间,接着又受令去寻找柳下溪了。 老费扫了一下自己的几名手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端正严肃目不斜视。唉,指望不上他们,这个案子上面太关注,大家打起精神反而不敢放开手脚来处理。 “不知道这个机会怎么设置的。”老费看着柳下溪手里大约超出一米长的牛皮筋,再看了看门框与青铜香炉,觉得用这几样东西杀人偶然性太大了。 “这个小机关非常简单,我示范给你们看,你们就知道了。”柳下溪指了指门框上的一条浅浅的痕迹道:“你看,这里就是牛皮筋弹过的痕迹,洗卫间在进门的左手边,死者从床上起来,象我这样贴近站在洗卫间的门口,转动门把打开门,身体的右边对准门开的位置。从门里飞出来的香炉顺着弹性直接砸到死者的右太阳穴,死者受到突然撞击,他的身体根据惯性产生了逆反旋转往内倒下。”柳下溪拿着牛皮筋丢过门顶,顺着门缝落到最上面的门页处,这里有很明显的压力痕迹。再把牛皮筋拉长从门后穿过来在门把手上打了一个活结。再把牛皮筋在香炉的肚子上缠了二个圈,另一头在香炉的脚上打了一个结,这时的牛皮筋差不多达到韧性的极限,沿着门上的那条痕迹再把香炉推到门后关上了门。 “大家散开!把外边的门关上。”老费看了看柳下溪,忍不住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谁去开这个可能会打死人的门? 柳下溪从他眼里看出疑惧,知道这个老费不敢来开门。轻轻地一笑,站在门前,左手拧住门把,道:“你站到床边去。” 等老费躲好,柳下溪身子弓了下猛地打开门,“砰”的一声,香炉已经从上面掠过砸在门框上。柳下溪迅速伸出右手抓住了要往下堕的香炉。牛皮筋“啪”的一声弹回洗卫间,落在地上。这一切在几秒内完成。 老费拍着自己的大腿,“原来如此!”这位来自北京的刑警真的很历害!不过,虽然知道作案手法,却不能断定谁是凶手。“谁是凶手?应该是死者的熟人吧?” 柳下溪点头,“费队长,调查一下,出事前一晚死者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以及他说过一些什么。” “好。”老费已经决定全力配合他了,吩咐手下去把那天晚上的餐馆相关人员带来。他手里有的是警力,县领导授权给他,只要是调查此案,全县的警力都在后面支援他们。 “柳刑警,我想不通当时的窗户为什么开着。”老费问。 “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柳下溪无可奈何地摇头。 柳下溪打开门,看到彭亦文正倚在姚风的房门前往这边张望,看到他面露喜色。“柳下溪,你终于回来了。” 柳下溪讶异地看着他,才两天没见他,仿佛脱了一层皮,憔悴得不象样子。“你怎么了?” “拉了两天肚子。”彭亦文苦着脸,再也潇洒不起来。在这种处境看见柳下溪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亲人,特别感到亲近。 “拉肚子?没吃止泻药?”柳下溪朝他走去,罗欧跟姜文菜都在他的房里,有两名警察静静地守着。 “我想看看文教授的遗体。”姜文菜抓着头发,表情很痛苦。 “尸体先送到医院去了,你去通知文教授的家人吧。”柳下溪进了洗卫间,清洗自己的手。彭亦文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查出谁是凶手了吗?” 姜文菜由警察陪同着离开了。 柳下溪拿毛巾洗脸,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现在只知道作案手法,还不能判定谁是凶手。不过,现在的嫌疑人数扩大了,你不是唯一的嫌疑犯。” 彭亦文冷哼,“我怎么可能杀文教授,跟他无怨无仇,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这些警察居然把我当成犯人,不准我走出房间一步,买回来的止泻药过了期,一点药性也没。你说会不会是凶手嫁祸给我,故意在茶里放了泻药?” “嫁祸给你?”柳下溪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打死文教授的凶器青铜香炉,是我的。文教授在来蓝县的路上已经买给我了,我有他的亲笔转让书。这本来是我跟文教授私下交易,没有人知道。我一直把它锁在行李袋中,没拿出来看过。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第二天居然是在姚风的房间里醒来的。” “什么?”柳下溪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去你房间。” 有柳下溪在,其他的警察没有阻止彭亦文离开房间。 走到门口,彭亦文摊着双手道:“我的钥匙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老费跟在他们身后,见这种情况立即吩咐手下,道:“找宾馆的人拿钥匙过来。” 门一打开,老费也打算跟着他们进去,谁知道彭亦文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落了锁。老费只能站在门外干瞪着眼,他也不敢太过于得罪这位县里的贵人。 没人睡过的房间非常整洁。彭亦文的行李并不多,一个带密码锁的行李箱与装衣服的旅游包。旅游包没被人动过手脚,行李箱的锁被人耗开了。装青铜香炉的木盒还在箱里。彭亦文从旅行包的隐袋里掏出一个张与一个小本本。“文教授说过青铜香炉是他私人藏品,你看这是文物的证书,这张纸是他亲手写的转让书。文教授跟我说过,他还有一批私人藏品想出手,问我有没有兴趣收购。对我而言,他是重要的货主,怎么可能会杀他。” 柳下溪看着精神萎靡的彭亦文,看来拉肚子让他元气大伤了。要不,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地把这些事情说起来。 彭亦文的确有些后怕,他忍不住往深里想:如果给他喝的不是泻药而是毒药的话,他还能活么?他只是求财不是为了求死。不知道凶手从哪里得知他跟文教授私下交易的事,可能瞄上了他随时给他致命的一击。他身边虽然有乔治这样的高手保护,只怕也难挡对方的暗箭。 “你怎么支付费用的?”柳下溪问。 “汇入他在香港的汇丰银行帐户。”彭亦文有问必答。 “他怎么找上你的?” “是我找上他的。去年听姚风、梁教授说起向导死的事,留了一个心眼,请人查了一下向导老褚死亡的事,断定他是被人谋杀的。排除姚风跟梁教授,凶手就在文教授、姜文菜、刘持平三人中间。根据凶案的专家推测,凶手有可能就是文教授。后来我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西南大学,找上了他。” “啊?!你看到老褚的遗物清单了没有?”柳下溪意外了。 “有,他的遗物中有一块古玉雕成的蛇形玉佩,我找他的家属买了过来,那块古玉鉴定商朝早、中时期的古物。” “这块古玉你带来了吗?” 彭亦文摇头,“早就出手了。” “这么说,死者遗物清单的失踪是你的杰作了。”柳下溪摇头叹息。 彭亦文没有否认。 “你去西南大学找文教授,他没有立即把香炉卖给你?” 彭亦文摇头,“他有出售一些档次低一点的文物给我。他本身也是一位鉴赏、收藏家,好东西当然舍不得卖掉。我打听过了,他准备搞一个研究所缺少资金,才肯出售一些零散的收藏品。我不想跟他撕破脸,没有用老褚的死要挟他。” “考古学家可以把挖掘的文物据为已有吗?”柳下溪对这些事情不太懂。 彭亦文笑了起来,“如果是国家项目,当然不可以。非国家项目,他们无意间在探险过程中得到的无主之物,只要不向上汇报就是私人收藏品了。就算是国家项目,少上交一二件又有谁会知道?以他们的鉴赏力,在民间看到有价值的东西也可以用低价收购。象梁教授那种只喜欢冒险过程而不贪婪实物的人太少了。” “你觉得梁教授是怎样的人?”柳下溪沉吟了一下,带着疑惑的口气向彭亦文咨询。 “梁教授喜欢天然石头,看过摸过就够了,从不带回家,他是古怪的人。”彭亦文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他跟姚风都是古怪的人,臭味相投合在一起四处乱逛。” 第11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5 “依你看,姜文菜、刘持平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你怀疑凶手在梁教授、姜文菜、刘持平三人之中?”彭亦文并不意外柳下溪的推测,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对,我了解你的思考方式。文教授的死,考古队的成员嫌疑最大。乔治、罗欧是我这边的人,他们没有作案动机,应该可以排除在外。你是姚风请来的,有理由相信他没有涉及案子。剩下的嫌疑对象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我觉得刘持平最可疑。” “哦?怎么说?” “我听罗欧说了,他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你们后面。” 柳下溪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天晚上你们喝了什么酒?” 彭亦文叹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好,没有怎么注意旁人。我身边坐着想让我投资的政府官员,频繁地给我敬酒。他们还带来自家酿的药酒,又开了十几瓶五十二度的精装汾酒。” “药酒?” “噫,都不知道酒里面有些什么,我不敢喝,宁愿喝汾酒。”彭亦文突然想了起来,“梁教授他们很喜欢药酒,喝了不少杯。” “他们在餐桌上谈起第二天五点要出发的事吗?” 彭亦文摇头,“我喝醉之前没听到。” 柳下溪叹气,放弃继续从彭亦文这里探听案情。 老费在外面敲门,他是本案的经手人讨厌被排除在外。 柳下溪打开了房门,问道:“什么事?” “饭菜来了,吃饭吧。”老费伸着脑袋往里瞧,企图看出一点端倪。“柳刑警,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好啊,去我住的房间吧。”柳下溪掏出口袋里的房门钥匙,看了一眼彭亦文,道:“我们晚上再谈。你还是回姚风住的那间房吧。刚才的事请保密。” 彭亦文点头,“我明白。” 进了房间,柳下溪关上房门,给老费倒了一杯,“老费,有件事我先请你帮忙。” “请说。” “你悄悄地找宾馆的人要到彭先生房门钥匙,在钥匙上沾一点泥土,这事不要走漏风声,不要让任何看到。” “好!”本来已经坐在沙发上的老费立即站了起来。老费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我让他们把你的饭菜送到房间来。” “好的,多谢。”柳下溪倒到床上闭上眼睛。 姜文菜端着饭菜,走进来柳下溪的房门,见柳下溪正在睡觉。把饭菜搁在电视柜上,却发现上面已经有一份饭菜了。 柳下溪睁开眼睛,见到他,问道:“啊,你来了。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要问你。文教授的家人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才到。”姜文菜叹了一口气,坐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前晚你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吧?”柳下溪拿起他带来的饭盒,比起警察们的伙食更好。 “是啊,文教授有些醉了,我扶他回房的。”姜文菜哭过了,红肿着一双眼睛,声音有些低哑。 “前晚,彭先生怎么进了姚风的房间?”柳下溪一边吃一边问。 “乔治扶着彭先生,到了宾馆,找不到开门的钥匙了。彭先生醉过头了嘴里一直在骂姚风,说要找他算帐。乔治被他闹得不行,就敲了姚风的房门,后来彭先生住进姚风的房间了。” “文教授房间里的窗户是你打开的吗?” 姜文菜点头,“文教授嫌空调房太闷,要我把窗户打开,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你有文教授房间的钥匙吧?” 姜文菜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停顿了一下道:“是的。第二天早上离开宾馆的时候我把钥匙放在前台了。” “姜文菜,你觉得文教授是被谁杀死的?” 姜文菜张大嘴看着柳下溪,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听到他被害的消息,那一刻你想到谁可能是凶手?请原谅我问得太直接,我跟你们没接触过不,了解你们相互之间的关系。老实说吧,我认为嫌疑犯就在你们考古队里。用文物杀人,你、姚风、梁教授、刘老师,四个人的嫌疑最重,其次是乔治与彭亦文。我把自己、清荷以及罗欧排除在外。我是一名刑警,我不会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邹清荷。罗欧跟你住在一间房间,他白天出门了,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吃饭,我们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回宾馆了。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彭亦文和文教授喝醉了。彭亦文房门钥匙不见了,很可能是前晚跟你们一起喝酒被人拿走了。没有跟你们一起喝酒的罗欧、我、邹清荷、姚风没机会拿到彭亦文房间的钥匙。我们四个人比你们先离开北京,根本不知道文教授把青铜香炉卖给了彭亦文,也就是说我们四人不可能接触凶器。我把姚风排除在嫌疑人之外,那么,凶手就在你、梁教授、刘老师、乔治之间。这只是我初步的推理。” 姜文菜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点头,有点坐立不安。 柳下溪温和地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并不是认定你是凶手,只是以事论事。” “我明白。”姜文菜把头垂下了,“你是经验丰富的刑警,你的逻辑并没有问题。”他抬起头直视着柳下溪,“我明白,你是信任我才跟我说实话。是的,我们四人的嫌疑的确很重,尤其是有文教授房间钥匙的我,最有机会动手。不过,请你相信,我没有杀人。” 柳下溪点头,“你跟文教授感情最深,他死了,最伤心的是你。” 姜文菜眼圈又红了,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了。 “为了死去的文教授,请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姜文菜在迟疑,在进行自我思想斗争,好一会儿才道:“我认为刘老师最有作案动机。” “理由呢?” “这得从向导老褚的死因说起。”姜文菜坚定了决心,有一股豁出去的冲动。 “向导老褚?” “是的。听说你在暗中调查老褚的死因?” “是的。” “老褚的死是文教授动的手脚。” “啊?”柳下溪惊讶了。 “看到老褚的死状,我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请说。” “我们的烟瘾都不小。当时除了刘老师,大家都断烟了。哦,姚风不抽烟的,梁教授当时腿不能动,他们不算在内。刘老师带的是自己准备的烟叶,刘老师人比较小气,不肯把自己的烟叶均出来,老褚对他有些意见。偷偷拿了一些烟丝出来,请我跟文教授抽。我抽不惯那种老烟,谢绝了老褚的美意……”姜文菜突然住口了,房门被推开,老费走了进来。 柳下溪暗中埋怨他来得真不是时候。 “你们说了些什么?”老费问。 “小姜,你继续说,费队长也是办理此案的人。” “……老褚出事的当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文教授在老褚拿来的烟丝里倒了东西。” “倒的是什么?”柳下溪问。 “让人昏迷的一种草汁,是一种麻药。文教授给疼痛难忍的梁教授用过,药性比麻沸散还要强。那天晚上老褚守夜,他来我们帐篷找文教授要烟,我跟文教授住一间帐篷。他跟刘老师住一个帐蓬,偷来的烟丝不敢放在帐篷里,寄放在文教授这边。第二天早上,老褚倒在雪地里已经死了,我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当然,我也没胆子说。我不明白文教授为什么要杀老褚。刘老师看到老褚尸体旁边的烟蒂了,我看到他偷偷地捡起了一枚烟蒂,我还记得当时他看文教授的眼神特别冷锐。”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老费,手铐在身上吗?” “在。”听了一个没头的谋杀事件,老费,脑子里煲了一锅粥,有些清楚更多的是迷糊。 “拿出来,把他铐起来!” “为什么铐我!”姜文菜大叫一声,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手腕上亮铮铮闪着钢铁光芒的手铐。 “以谋杀文教授的罪名逮捕你!老费,把我要你去化验指纹的钥匙拿出来。”柳下溪冷冰冰道。 老费眨着眼睛把从柜台取出来的钥匙放在柳下溪手里,上面还沾了一些干泥。 “你怎么解释,我找到彭亦文房门钥匙上有你的指纹?” “不可能,我明明把钥匙丢进溪涧里了。”话一说出口,姜文菜知道自己失言了,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屁股坐下,脸上露出绝望的灰青。 “我一早就怀疑你了。”柳下溪愉快地吃着晚饭。“我们来的路上,老费提到凶器是青铜香炉,你跟我说,文教授最近缺钱把青铜香炉带出来,打算卖掉,他拥有合法证书。你说出这些话我把刘老师从嫌疑名单排开了。刘老师跟我们一起离开北京的,并不知道文教授把香炉卖给了谁,也就可以推断他不知道香炉的事。以刘老师跟文教授私人交情,文教授肯定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一向正直刘老师。他不知道香炉的存在,怎么可能从彭亦文房间偷出香炉来当凶器?” “我……” “你谋杀的文教授的理由就跟文教授或者是你本人杀死老褚的目的都是一样。最初发现古墓的是你们三人,老褚得了一块玉佩,文教授得了香炉,你得到的又是什么?” 姜文菜闭紧了嘴不肯回答。 第11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6 老费正打算押着姜文菜回局里,“老费,等一下。”柳下溪叫住了他。“我记得你有话要对我说。” “是的。”老费让手下押着姜文菜先走,他留了下来。“我们化验过彭亦文喝剩的茶,里面含有泻药巴豆。我的手下调查了一下发现前晚姚风曾经在县里的一家药店买给巴豆,我怀疑彭亦文拉肚子是你朋友姚风所为。既然凶手是姜文菜,姚风在茶里放巴豆构不成杀人嫌疑了。” 柳下溪苦笑,想不到姚风会做这种事。 老费走到门口,回头看着柳下溪道:“我觉得虽然可以肯定姜文菜是凶手,可是,逮捕他显得证据有点不足。如果他不肯招供,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柳下溪笑了笑,“也不是没证据,你们可以从那根牛皮筋着手调查,作案现场再重新仔细地调查一下。文教授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柳下溪突然皱起了眉头,他想起来了,那根牛皮筋是文教授自己带来捆东西用的。看来,这个姜文菜行事相当慎密啊。 “还没有。报告一出来,我拿给你看。” “如果他不肯招供,先把他关在拘留所。老费,把那条猎狗借给我,我明天一早进山找他们去。” “行。早上几点出发?” “早上五点。” “好,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麻烦你了。” “这件案子还需要你的协助。幸好有你在,不然,案子一时还破不了。谢谢你。”老费感激道。 “呵呵,别客气,职责所在。” 彭亦文和罗欧走进柳下溪的房间,彭亦文问:“怎么一回事?我看到姜文菜被押走了,警察也撤走一大半了。原来他才是凶手!” “很意外?”柳下溪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彭亦文坐在沙发上,老实道:“是的,我还以为是刘持平做的。” 柳下溪耸耸肩,把吃完的饭盒堆放好,静静地看着他。 彭亦文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瞧,诧异地回望他。 “罗欧,你先出去,我跟彭亦文有话要说。”柳下溪倒在床上,有点累,想睡觉。 罗欧没动,他看着彭亦文请待对方做出决断。 彭亦文挥了一手,罗欧走了出去,把房门带上了。 “想说什么?”彭亦文笑道。 “让你拉肚子的那杯茶是谁给你喝的?”柳下溪问。 “放在电视柜上,我起床的时候嘴渴,端起来喝了,味道怪怪的。”彭亦文回答道。 柳下溪叹气,姚风放了一杯带有巴豆的茶,彭亦文自己喝了下去,也算是咎由自取。 “听说你喝醉酒了之后骂过姚风,你们之间有过结?” 彭亦文老脸一红,垂着眼睑道:“这是我的私事,请不要过问。” 柳下溪带着了然的表情笑了,“把你送到姚风房间的是乔治。我问你,乔治是什么人?” 彭亦文皱眉,不高兴道:“你的口气象是在审问犯人。” “文教授的死,我把嫌疑人的范围圈定在五个人中。嫌疑最重的姜文菜,他是文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共享许多秘密。我由此推测出,有一些文教授不方便出面的事全部交给了姜文菜在处理。凶手为什么要杀死文教授?我想,你能回答这个问题?” 彭亦文冷冷地盯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文教授比姜文菜更懂古董的价值,他把香炉卖给你,一定是狮子大开口吧。” 彭亦文沉默了,半晌才回答:“跟你说话太辛苦了。” “如果你肯说实话,我们的谈话会非常轻松愉快。你是聪明人,可以说非常聪明的人,还在香港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一点了。知道你出现在这支考古队里时,我暗自嘀咕,肯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彭亦文阴沉着脸,那目光盯着柳下溪,恨不得直接秒杀他。 “最初发现古墓群的是文教授、姜文菜以及老褚三个人。文教授手里有青铜香炉,老褚手里有玉佩,姜文菜肯定没空着手。他手里的东西其价值虽然比不上香炉却肯定比玉佩值钱。我想,他把东西也卖给你了。你别摇头否认,姜文菜被逮捕了,我可以从他嘴里得到证实。我们还是来说说这件案子吧。姚风有意从老褚嘴里套话,知道古墓的位置,曾经去过古墓一趟,发现有几座墓已经空了。他认为,有人把古墓里的东西偷偷地转移了一部分。他找我来,为的就是找出这批东西。正如你所说的,姚风是一个怪人。他虽然好奇心重却没有贪心,这跟他的经历有关吧。把他养大的爷爷曾在文革中受了不少苦,一直告诫他,身外的钱财才是招祸的根源。这些事不是姚风告诉我的,调查文物走私方面的缉私警察已经盯上姚风,调查过他的身世。现在全国都在严厉打击文物走私活动,别以为你们行事谨慎别人就把不到把柄。其实,你们的行动一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不仅是姚风,连梁教授等人也在警察的调查之中。文教授、姜文菜等人收支不平衡的事早就查清楚了。我跟你交一个底吧。我来这里得到有关方面的人私下授权,一旦抓到你们私下进行的文物买卖,就可以调动当地警察逮捕你们。” 彭亦文的脸色大变,吃惊地看着他。 “文教授被人谋杀出乎我的意外之外。仔细一想,他的死并不意外。被他们三人转移的文物本该三人分的。老褚一死,变成了两人共享。由三分之一变成了二分之一,无论是姜文菜或者文教授还面临着另一个诱惑:二分之一不如一人独吞。前天晚上你是故意喝醉的吧?为了第二天的设局找一个完美的借口。当天晚上的事疑点与巧合太多,罗欧的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乔治故意把喝醉酒的你送到姚风的房间。乔治和罗欧都是你这边的人,你喝醉了,不是他们来照顾你。怎么想也说不过去。尤其是当晚,突然回来的罗欧不跟乔治或者刘老师同一间房,挑了不认识的姜文菜,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据我观察,乔治身手很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高手。有他在你身边居然会让人偷走你的房门钥匙。综合以上的疑点,我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文教授答应把青铜香炉卖给你还附带了一个条件,希望你能除掉姜文菜。而一向精明的你当然另有自己的算盘。故意让姜文菜知道文教授想干掉他,姜文菜还年青心性不稳,知道这种事除了不甘心之外萌生杀意,加上他本性也算贪婪,想着不如挺而走险干掉文教授。文教授也是故意放任自己喝醉的吧,他的计划当然是等待跟随姜文菜一起出发的乔治能在山里借故杀掉姜文菜,好让自己以不在现场的完美状态避免牵涉进此案。可惜他不知道你已经选择了姜文菜,控制现行杀人犯的年青人比起让你参与杀人事件中的老狐狸要方便得多。退一步讲,就算姜文菜杀文教授的事东窗事发,只要乔治比官方早到一步先移走那批转移的文物,你独赢了。可惜,老费找到我们的时候,刘持平醒了。我偷偷地吩咐过他,一定要盯紧乔治,别让他找到那批文物。我还请老费留下三名警察协助他。就算乔治的身手很好,要对付三名有枪的警察以及有丰富丛林经验的刘持平也不容易。” “啪啪。”彭亦文拍着掌,脸无表情地道:“你的推理很精彩,推理只是推理,有本事请拿出证据来。” “呵呵,你说得对,我没证据。不过,我可以把你驱逐出境。” 彭亦文冷笑,“你没权利,我知道你已经被停职了。” “哈哈,连这一点你也知道?果然是消息灵通人士啊。你错了,我有权利。可惜你忘记了一点,青铜香炉受国家保护。你不该告诉我,文教授把青铜香炉卖给你了。青铜制品的古文物不可以私下买卖,就算文教授拥有合法的证书也没用。光凭这一点,我可以动用手里的这张纸上写明的条规。”他从贴身口袋掏出一份红头文件,摆在彭亦文面前。 彭亦文只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果然讨人厌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怀疑刘持平,凭什么相信他没有杀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条牛皮筋上有他的痕迹吧。我怀疑过他,除了我跟清荷,其他的人我都怀疑。”柳下溪耸耸肩,“只不过比起其他人,刘持平的嫌疑要小得多。他跟我们一起离开北京的,根本不知道你跟文教授交易青铜香炉的事。就算从你们这边听说了这件事,也没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策划这起谋杀案。他何必去偷你行李中的青铜香炉,再设计一个如此麻烦的杀人陷阱?他要先偷你的房门钥匙,再去偷姜文菜手里的文教授房门钥匙,而姜文菜房内还有罗欧。跟他相比,梁教授的嫌疑反而更大,他嫉恶如仇,最恨渎污文物的人,知道文教授私下做的事情真有可能杀了他。但是,他也没办法从你这里偷钥匙再去姜文菜那边拿到文教授房门的钥匙。” “原来如此。”彭亦文点头,“姜文菜是文教授身边的人,反而最有机会下手。” “是的。就算有人无意中撞到姜文菜从文教授房间走出来,只当他在照顾酒醉的老师。没有人怀疑他的动机。” “而且,姜文菜不够老练,我在询问他的口供时已经找出其中的破绽。” 第115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7 天越来越黑,刘持平还没出现。梁教授坐不住了,不安地走来走去,连美味的晚餐也吃得不香。一时看看天,一时把目光投向起伏不断的山峦。“火再烧大一点!”他吩咐道。 邹清荷跟在他身边,同样地担心着刘持平的安全。 乔治站了起来,“我去找他吧。” 梁教授按住他的肩膀,“你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万一没找到刘老师反而迷路了会更加麻烦。”他回到火堆旁边打量着那三名警察,问:“你们熟悉这里吗?” 三名警察表情疑惑地相互张望了一下,“不太清楚。”他们虽然是蓝县人,却一直生活在县城里,对山里的情况一知半解。 “你们没有警用对讲机吗?”邹清荷突然问,他一直很奇怪这几个警察没有随身携带对讲机。 “山里讯号不好,我们都没带。”李警察苦笑。 “光等待也不是办法,也许刘老师已经受伤了,正等待我们的救援。”邹清荷看了看站在凹岩顶上正拿肉眼搜寻刘持平身影的姚风。喃喃自语道:“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望远镜?我有。”乔治急忙跑进帐篷去翻自己的行李。 “有望远镜?这就好办了。姚风,你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派人去接应刘老师。”梁教授面露喜色,有望远镜可以看得更远,等于多了一双千里眼。他相信刘持平不那么容易被一群狼给击倒。心里打定了主意,盘算着怎么合理地安排有限的人力以及物质资源。 翻找了所有的行李,找到手电筒十二支,武器有两柄警用手枪,一柄土枪,乔治表示他用木棍就好。 “四个人分两组人去接应刘老师,大家带齐急救药品,每个人带两支手电筒在身上。姚风,你拿着土枪,赵警察跟你一组。乔治,你的身手好,跟李警察一组。我、邹清荷以及黄警察留在营地。黄警察,你负责守在火堆,不能让火熄了。我跟邹清荷看着望远镜守在高处。我们以手电筒的光为信号。你们任何一组的人发现刘老师之后对着火光的地方一亮一熄连闪三下。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对准这里一亮一熄闪两下,或者鸣枪示警。每隔半小时我会对你们一亮一熄闪一次来报时,如果我连续闪了四次,就是让你们转身撤回营地。”梁教授拿着手电筒一亮一熄示范给大家看。 “万一手电筒的灯芯坏了呢?”赵警察问,要知道手电筒的灯泡芯很容易坏的,劣制产品太多了。 “我早有准备。”姚风从自己行李里掏出一袋子灯泡芯。“每人带一些放在口袋里备用。” “大家对表,把时间调统一。”几位警察不愧为纪律部队的一线人员,把寻人的事当成任务来完成。 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大家击掌,大声喊道:“我们出发!” “都怪我瞻前顾后,错失了最好的寻人时机。”梁教授叹了一口气,人啊,年纪越大看问题越趋于保守,做事只求稳,遇到紧急事件不能迅速作出最好的反应。梁教授心里非常内疚。都怪他太嘴馋了,如果不是他怂恿刘老师去打猎,他不会遇上狼群,更不会为了引开狼群以身犯险。 邹清荷从望远镜里看到姚风与乔治两组人在岔路处分开,一上一下小心地前进着。 “梁教授,当时的情况不能怪你。”邹清荷小声地安慰他。他不由得设想,换成自己是梁教授当时也可能不会马上派人去救刘老师,不能因为去救刘老师而把其他同伴拖入险地。刘老师把狼群引开为的是其他成员们的安全啊。事难两全,他能想象到梁教授此刻的心情,心里充满了内疚感吧。唉,要是柳大哥在这里就好了。他说道:“要是乔治早一点把望远镜拿出来就好了。” 梁教授沉默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临时聚在一起的同伴相互之间的协调性肯定会差一些。幸好乔治身手很强,遇到事情自保应该没问题。姚风一向机灵,对周边的环境也算熟悉。再加上两名本地的警察,应该不会有危险。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再看看下边坐在火堆旁边的黄警察觉得他们这一群人整体实力并不差。但愿刘老师能平安归来。 “梁教授,狼群晚上会出来觅食吗?”清荷最担心姚风他们会遇到狼群。 “会,它们主动在清晨与黄昏的时候活动。除了狼喜欢群居,山里的豺狗也很多,习性跟狼十分接近。山里的人常把豺与狼合在一起。听说还有豹子、狗熊等猛兽。这些动物多数喜欢在黄昏的时间出没,夜晚相对要安全一些。”梁教授从清荷手里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心里想要是刘老师带了手电筒就好了,有光才能看得见吧。他翻过刘老师的行李,手电筒在他包里。 邹清荷焦急地等待着,他也想参与寻人的队伍里去,留在原地等待消息更担心。他不停地看着腕上的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又过去了……渐渐地,正往山下走的姚风等人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乔治带了一个挎包,不知道里面装了一些什么。”他嘀咕道。 “邹清荷同学,柳下溪跟姜文菜突然离开是因为什么?”梁教授突然问。 “我也不清楚。”邹清荷说谎时把头垂了下来,避开梁教授的眼睛。 “我从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同伴。”梁教授苦笑,紧张地观察着那两组距离越来越远的同伴。突然,他看到了什么,喜不自禁地把望远镜塞在邹清荷手上:“邹清荷,你快看看!” “什么?” “右边十里的陡坡上,我看到刘老师!我担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梁教授声音颤抖起来。 邹清荷立即看了过去,大叫起来:“是的,您没看错!我也看到了,他好象受了伤!不过他旁边还有人扶着他!梁教授,我立即把姚风他们叫回来!” “好,把他们都叫回来。”梁教授只觉得自己腿一软,坐在岩石上了。 “我跟黄警察去接刘老师。”邹清荷发完信号,扶起梁教授,两人一同走下悬崖。 “对不起,子弹用完了。”刘持平抱歉地看着飞奔到他面前的黄警察,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扯烂了,两条小腿上绑着布条子,显然上了草药。扶着他的是一个地道的山民,看到他们,咧开嘴憨憨地笑了。 “刘老师,我背你。”清荷的眼睛湿润了。“ “谢谢。”刘持平看到他眼圈的泪,怔了一下,一股暖流涌进心里。 “还是我来背吧。”黄警察弯下腰背对着刘老师,刘持平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伏在他背上。 “谢谢您救了刘老师,您是?”邹清荷对这位出手救刘老师的山民有说不出的感激。 “他是哑巴,应该是秦风县的人,我被狼群追到险境,不小心摔下山岩,遇到正在放羊的他。”刘老师扭过头对清荷道。 “老刘!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梁教授冲上来给了刘持平一个熊抱,使劲地捶着他的后背,话音里带了浓浓的鼻音。 “梁教授,轻点。刘老师全身是伤。” “快把他放进帐篷里!我去找药。清荷,准备好热水!” “是!” “其他人呢?”刘持平左顾右看。 “姚风他们分成两队出去找你了,应该很快会回来。放心,我们的大英雄,好好养伤吧。”梁教授悬着的心一放下,语调明快起来。 刘持平反而不习惯大家如此隆重地对待他,有些羞赧起来。 “突然召我们回来,是不是刘老师被乔治他们找到了?” 姚风跟赵警察飞奔着回来,见到邹清荷立即问。 “是的,刘老师回来了。”邹清荷端着热水快乐地走进帐篷。 “刘老师!”姚风也想跟着进去,可惜帐篷太小了。 梁教授看到每个人都想挤进来,吩咐道:“你们都出去休息,邹清荷留下给我打下手。”梁教授剥开刘持平仅剩的遮体衣服,早就惊住了。刘老师身上的伤,太恐怖了!抓伤咬伤都显示着当时他的遭遇。梁教授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哽咽道:“刘老师!你……姚风,把绷带找来。清荷,你给刘老师擦拭身子。老刘,我先给你打一针破伤风。” 刘持平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从邹清荷手里接过热毛巾。“擦拭伤口由我自己来。” “老皮老脸的还害什么羞,你给我安静地躺下!以你的年龄可以当邹清荷的父亲了。” 邹清荷看到刘持平的背部,倒吸了一口凉气,轻手轻脚地擦着背。“刘老师,你忍着点。”这次出门他带了一些伤药,其中有云南白药,分口服外敷两种。 赵警察与黄警察躺在竹席上,与其睡在狭窄的帐篷里,他们宁愿睡在户外。赵警察看着蹲在一边的哑巴山民,对方还在吃东西,已经吃了一个小时了,真能吃。“小黄,小李跟乔治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你们回来都两个多小时了,他们还没回来。难道他们没看清楚信号?”黄警察看了看表,翻身坐了起来,“我去上面看看。” “拿上望远镜。” 第11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8 “什么也看不到。难道他们迷路了?”黄警察拿着望远镜从岩石上跳下来,忧虑地看着赵警察。他记得费队长把他们三人留下来的时候,那个叫柳下溪的同行特别吩咐他要盯紧乔治,相信刘持平老师,发生事情要跟邹清荷商量。为什么要特别盯紧乔治对方并没有告诉他理由。 “不可能迷路的,这里的地形并不复杂。难道他们摔下山去了?小李手上有枪啊,可以开枪示警的,他的方向感很强,不应该迷路,而且出发的时候梁教授交待得很清楚。小李也是能独挡一面的人,怎么会迷路?依我看那个乔治很历害,他的身手没有人比得上。你想想,一棍子打死一头狼,换成你我绝对办不到。”赵警察佩服乔治,当时分组的时候他很想跟乔治在一起。 “比起他,我更佩服一个人去引开狼群的刘持平老师。”黄警察沉默下来,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 “小黄,我去找他们。”赵警察的年纪比他的同事们要大,觉得自己有义务看住两位同事。 “老赵,先别急着行动,晚上的山路不好走,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再说。”黄警察走近帐篷拍了拍守在帐篷处的姚风,轻声道:“姚风,你能不能把邹清荷叫出来?” 姚风小声地问:“有什么事吗?”帐篷内的刘老师情况严重起来,他受伤的时间不短,加上捽下山两条腿伤筋动骨又强撑着走了很久的山路。两条腿肿了起来,被狼抓、咬的伤口也发炎,发起高烧来。他回到营地之后,强撑的精神松懈下来,现在人已经昏迷了。 “乔治和李警察还没回来?”姚风一怔,烦燥地在营地走了一个圈之后把邹清荷叫了出来。 “我们得把刘老师送到医院去。”邹清荷出了帐篷,擦了擦脸上的汗,“我们得准备一个担架把刘老师送走。你们有谁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姚风回答道:“往西走十几里有一个乡镇诊所。” “清荷,事情都堆在一起了,乔治他们还没回来。”姚风叹气。 “什么?”邹清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果然没见到乔治跟李警察。他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平稳自己的情绪。看了一下表,已经是转钟三点多了,再过两小时天就要亮了。 “邹清荷,你表哥临走时跟我说过要我看紧乔治有事找你商量。他没说理由,我想也许你知道一些事情。”黄警察的眼神显得特别忧郁,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迅速发展,县城里的宾馆有人被谋杀……这里的刘老师重伤等待去医院救命而小李跟乔治目前不知道在哪里。 邹清荷睁开眼睛看着大家,“我们要先做一副担架,天一亮就把刘老师送到乡镇诊所去。事情有急有缓,目前我觉得刘老师的情况最危险。我相信乔治他们有自保能力,说不定等天一亮他们就回来了。” “好。”大家立即分头行动。 天一亮,赵警察跟姚风抬着刘老师,带上救过刘老师的哑巴一起走了。 营地里只剩下黄警察、邹清荷、梁教授三人,等待乔治他们回来。 “文教授出了什么事?”邹清荷问黄警察。 “他被人谋杀了。” 邹清荷大惊失色,文教授居然被人谋杀了! 站在他身边的梁教授脸色变得惨白,他昨晚一直照顾着刘持平根本没休息,突然听到文教授的死讯,支持不住直接往地上一倒。 “梁教授!”邹清荷惊呼。 “我没事。”梁教授在清荷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用力地抓着清荷的胳膊,“黄警察,你说详细一点,文教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警察等他脸色平静了一些才把当时的事说了出来,“……我觉得最有嫌疑的就是那位港商彭亦文。如果是他杀了文教授,他的手下乔治跟在你们身边也同样是一个危险人物。我想,柳下溪要我盯紧乔治的理由就在这里了。乔治跟你们一起进山肯定带着某种目的性。” 梁教授沉默了,他相信彭亦文。对方曾经救过他的命,多次出面帮助过他。而且他也欣赏那位年轻的实业家丰富的文物知识,没怀疑过彭亦文当然也不会怀疑他的手下乔治。梁教授身为考古界的学者,大多数时间花在研究天生事物与人造工艺之上,反而不大在意与人相处的艺术。他是率性洒脱的人,总觉得以诚待人,人必以诚相待。他是相当粗心的人,对身边发生的事情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跟他离了婚的老婆常常骂他是没心缺肺的人。 “邹清荷,你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黄警察扫了一眼不知道想什么的梁教授,觉得这位精力充沛的老教授一下子老了许久。再把目光落在邹清荷脸上,看得出他还在为文教授的死震惊。现在只有他们三人,乔治他们还没回来,该不该去找他们? “梁教授,你去睡一下吧,我跟黄警察去找找乔治他们。”邹清荷知道梁教授受了打击,心里太难受了,需要时间整理情绪。 “好吧,你们自己要小心。”梁教授叹了一口气,他的确已经精疲力尽了。 邹清荷记得乔治他们昨晚的行动路线,带着黄警察在灌木丛里走了几十分钟,突然回过头担忧地看着后面的营地,只留下梁教授一个人,他不放心。这时,他突然想到:如果乔治真的是冲着文物来的,那他得先找到墓地。姚风偷偷去过古墓的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那么,乔治知道曾经到过古墓的只有四个人,其中已经死了两人,只剩下姜文菜与梁教授两人。现在姜文菜在蓝县城里,只有梁教授离古墓最近。去年姚风他们在山里转悠了很久也难发现古墓群,这说明古墓所在位置十分隐蔽不容易找得到。如果乔治从文教授或者姜文菜那边知道了古墓的地址就不会跟他们走在一起了。再仔细回想昨晚出发找人的情况,他记起来最先提出找人的就是乔治。乔治把他唯一的行李(就一个挎包)带在身上的时候自己还疑惑了一下。看来,他没打算回来了。万一他借口离开其实却一直隐藏在暗处偷偷地监视着梁教授,打算跟在他后面找到古墓再突然袭击的话……梁教授危险了!越朝这方面想就越觉得一定是这样!可是,要找到古墓群他可以不动声色地守在梁教授身边啊。不对,黄警察他们知道文教授死了怀疑是彭亦文动手杀人的,偷偷地观察他,让乔治心生警惕。由于刘老师受了重伤,文教授突然死了,现在的梁教授肯定没心情去古墓。也许,梁教授得等刘老师脱离危险柳大哥从蓝县回来之后才会出发。乔治也许觉得古墓就在附近,偷偷的一个人去寻找,如果他找不到古墓有可能会在柳大哥回来之前出手强逼梁教授当向导。跟他一起不见的李警察只怕危险了。 黄警察看着邹清荷脸上变幻着各种颜色,知道他担心梁教授。“你担心梁教授就回去吧,留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找小李的事我一个就行了。你说得对,小李跟乔治都有自保能力,万一中间有什么变故,现在赶过去也只怕晚了。” 邹清荷沉吟了一下,点头,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黄警察,“你走过的地方留下记号,等姚风他们回来,我来找你。” “记号?”黄警察眼睛一亮,“没错,我们可以约定记号来联络。我会找明显的地方划上箭头表示我走的方向。遇到可疑的情况在箭头上画一个问号,如果有危险就在箭头上划一个X。” “好。” 邹清荷急急忙忙地朝营地奔回去,“嘭”的一声,一根棍子夹带着强劲的力量击打在他的背上,好痛!邹清荷痛得一咧嘴,顾不得身边带刺灌木扎人,就地一滚,举起手里的土枪抗住了对方的第二棍。他看清了偷袭者,居然不是乔治,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容不得邹清荷细想,他再翻滚数步迅速爬起来,闪开对方的棍击。这里是灌木林,他的跑动很不方便,挥舞着土枪的枪柄远没对方的木棍轻灵,除了防守根本无力进行有效攻击。 “你就是邹清荷?身手不错。可惜你今天逃不掉的。”对方微眯着双眼,一棍紧接着一棍打过来。邹清荷难以应付对方密集的棍击,“砰”的一声,邹清荷胡乱地扣动土枪的扳机,希望离自己不远的黄警察能听到枪声赶过来。 可惜最先赶到的是乔治,他手里握着一把警枪,冷漠道:“龙琦,闪开!” “砰!”的一声子弹擦过邹清荷的手臂。乔治挑着眉头把手枪对准了清荷的脑袋,“邹清荷把手里的土枪丢掉,别逼我现在杀你。” 邹清荷丢下手里的土枪,眼睛眨了数下,站着没动。看来乔治已经抓住了梁教授,活捉自己准备威胁梁教授吧。乔治走过来拿出手铐扣住了清荷的双手,并把他身上的匕首搜走了。龙琦?黑色基调的老板!听说他跑路去香港,想不到他投靠了彭亦文。   第11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9 “现在还有这种破玩意儿。”龙琦不屑一顾伸脚把土枪踢开,看了看邹清荷手腕上的手铐。“手铐能铐住他?他有刑警当情人也许懂得空手开手铐。” 乔治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在附近扯了一根藤蔓把邹清荷的双臂反在身后,结结实实地重新绑过,绑得太紧手腕勒得很痛。 “走!”龙琦踢了邹清荷一脚。邹清荷也没挣扎安静地跟在乔治的身后。他在判断目前的状况:从两人短短的对话可以看得出他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乔治是彭亦文的手下,要的只有古墓里的文物,求财不一定会伤人。龙琦则不同了,他对柳大哥有旧怨,除了要一部分文物之外肯定还要报复柳大哥,他抓住自己想必会用来对付柳大哥。只要自己不惹恼他,在柳大哥出现之前龙琦不会杀人。龙琦是通辑犯,做坏事一点顾忌也没有。乔治不同,他没必要做事太绝,得给彭亦文留条后路。柳大哥要处理文教授被谋杀的案子,只怕没这么快找到这里。姚风他们送刘老师去医院一来一回也得一天,说不定还得把刘老师转送到蓝县的医院。自己这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剩黄警察了。听到枪声,黄警察肯定知道这里出事了,会悄悄地尾随而来吧。邹清荷观察过三名警察,黄警察是其中最能干的一位。乔治手里的警枪、手铐,这说明李警察的处境很不妙。而梁教授在找到古墓之前是安全的,乔治跟龙琦对盗墓并不见得有经验,他们需要借助梁教授的丰富的经验…… 邹清荷重新过滤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不急不慢地跟在乔治身后,抬起头看着乔治的背影,如果龙琦没在自己身后的话,他有把握一脚踢倒乔治找机会逃走。噫?他突然一怔,先前没细看。现在才发现乔治的头发变成黑色了,身上穿着一套夏季迷彩套装,脚上穿着一双登山靴。他不出声的话陡然一看还认不出他是乔治哩。大家都习惯了他标志性的白,稍稍变一下装混在丛林里就不容易找到他的人。原来如此!难怪他能悄悄地潜在附近而不被人发现,当时他们用望远镜四处观察,是以显目的白色衣服为目标。 回到营地,不一会儿,邹清荷看到梁教授被乔治从帐篷里拖了出来,他的手也被绑住了,脸上还有重击过的淤痕,想必他曾经激烈地反抗过。 梁教授看到了邹清荷,嘴一咧露出苦笑来,“我听到枪声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邹清荷咬着牙摇头,背上的棍伤很痛哩,额头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乔治把警枪对顶邹清荷的额头,冷冰冰地盯着梁教授,那目光跟毒蛇似的。 龙琦把玩着邹清荷的那柄匕首,笑着对梁教授道:“梁教授,这小子的一条命就握在你手上了。我倒要看看,在您老的心里保护文物重要还是活生生的人命重要。也许这小子跟您没交情,死在您的眼前也无所谓。那好,我先杀了他,等抓到您的学生姚风再来威胁您。您也用不着急,我会给您半分钟的思考时间。” 梁教授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声骂道:“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 龙琦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打得梁教授嘴歪到一边,有一缕血丝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邹清荷皱起眉头,喝道:“龙琦,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一点人性也没有!” “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敢骂我。”龙琦一脚朝邹清荷的肚子踢过来,邹清荷也不管顶着额头上的手枪,一闪身躲过了这一脚。龙琦更加生气了,嘴里胡乱地骂道:“一个被男人操的男婊子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想找死是不是,放心,我会让你死在你男人面前的,哼,仗着自己的男人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刑警,你还真当自己是一个人物啊。” 邹清荷被他骂得脸色铁青,脑袋里那根名叫理性的细弦一下子被崩断了,骨子里的血性全部被激发起来。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这一刻他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地朝龙琦冲过去,纵身对准龙琦来了一个连环踢。 龙琦冷笑着,就地后翻两个跟头捡起丢在地上的木棍朝邹清荷打过来。邹清荷没有自由的双臂维持身体的平衡,连踢一下没击中目标物,身形站立不稳。他身后的乔治拖着清荷的衣领把他一丢躲过了龙琦的棍击。离龙琦很近的梁教授横冲过来,用头当武器朝龙琦的身子顶了过去,龙琦没防备他,被他顶了一下正着,跌倒在地上。龙琦怒气冲天,拿起棍子朝梁教授打过去。 乔治用脚尖挡住棍子,劝道:“龙琦,冷静一点,别在口舌之争上浪费时间,办正事要紧。打伤他们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你别上当了,他们在激你发火,真把他们弄死了,刚好上了他们的当。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梁教授、邹清荷,我劝你们最好合作一些,真要把龙琦逼急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们死了,他也没损失。你们想死也行,可你们还有亲朋好友,那些人会为你们的死难过的。”乔治头痛啊,龙琦本来不是冲动型的人。唉,这段时间被通辑,流窜在外受了不少气,累积在心里的火气太旺没地方发泄。 龙琦冷冷地扫了梁、邹二人一眼,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了。 乔治盯着梁教授道:“梁教授,我劝你认清形势,龙琦是亡命之徒最好别惹他。你不怕死也不怕痛,能眼睁睁地看着邹清荷因为你的固执死在你面前么?他可是担心你才临时返回来的,我知道你们存着侥幸的心理在拖延时间,估计再过十几分钟,那位姓黄的警察也会赶过来。你认为凭他能在我们手里救到你们么?” 梁教授沉默着闭上眼睛,不肯出声。 “梁教授,你很有骨气不肯受人威胁,而我们的确也舍不得杀了你。”乔治举起手枪对准了邹清荷的肩膀,“我从一数到三,你不吭声的话,他的右臂就要吃一颗子弹了。一……” “我答应你们!”梁教授痛苦地睁开眼睛。“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唯一的条件。你可以选择不答应。我不在乎,活到我这个年龄死算不了什么。你们可以拿邹清荷胁迫我,我可以拿自已这条命来胁迫你们,我有能力自杀,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一下。在这里,只有我知道怎么进入古墓。呵呵,文教授被你们杀了,想必你们并没有从他嘴里套出古墓的位置。他宁死不屈,我难道会比他差,会比他惜命?” “你想要我放过邹清荷?”乔治微眯着眼睛死盯着梁教授。 梁教授摇头,“虽然不忍心看着邹清荷死在我面前,不过,我的要求不是这个。我信不过你们,你可以先放走他,背着我再重新把他抓起来。我听出来了,那个人跟邹清荷有私怨。” “把你的要求说出来。”乔治耸肩,他不把眼前的一老一少放在眼里。以他的身手对付他们太小儿科了。 “我要你打断龙琦的一条腿,左右两条腿随便你选。我提出的条件并不高。古墓里的文物价值,我想,你比龙琦更清楚。我不带路,你们休想找得到。就算你们花费无数的时间找到了古墓也未必进得去。中国古老的文化不是你们这种利欲熏心的东西能理解透彻的。去年,文教授他们先找到古墓,却进不了主墓。所以,我是第四个知道古墓位置的人,并带他们进去过。你们是聪明人,详细情况不需要我多说吧。答不答应随便你。”梁教授口气特别冷静。 他的条件让在场的三个人都一怔,一喜两怒。 这老头好毒,不容易对付!乔治跟龙琦同时意识到这一点。 邹清荷大喜,暗赞梁教授这一招真高,给这两人的合作埋下一个炸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乔治与龙琦的目光撞在一起迅速分开,各自有了动了不同的心思。乔治比龙琦知道的事多,他以前还想不通,文教授跟姜文菜都是贪婪的人,发现古墓之后为什么还要告诉梁教授?而且他们从古墓里拿出的东西太少了,一人才一件。为什么发现古墓之后不偷偷地潜回来把里面的东西搬空?为什么如此顾忌着梁教授,必需跑去北京跟他一起汇合才出发挖掘文物?乔治这时有了一种隔行如隔山的无力感。早知道会出现这种局面还不如请盗墓高手出面。唉,真正的盗墓高手也不容易找到啊。盗墓的人很多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粗手,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价值不菲的文物。 答不答应梁教授的条件?条件并不难,却让他难以决断。不答应的话梁教授拒不合作,这个人个性相当固执,不受利诱也不怕死。唉,古墓里的文物只怕不容易到手。答应的话自己跟龙琦产生了隔阂,有可能造成窝里斗,中了梁教授的离间之计。一旦中了对方的圈套,就掉进了对方的轨道,只怕这老头子还留有后手……龙琦现在的状态,有点疯狂不好控制…… 第11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0 邹清荷紧张地盯着乔治的一举一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梁教授说完话之后,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同样紧张的人还有龙琦,在即得利益面前乔治会怎么做?如果立场对调他会毫不迟疑地打断对方的腿。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跟乔治有很大的差距。乔治手里有枪,枪比木棍更有杀伤力。但是,他不是坐着等死的人,他全身处于戒备之中,一旦乔治对他动手表示着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到此终结,他也不会跟谁客气。他龙琦可不是吃素的人!被全国警察通缉的他,腿绝对不能断!在山里断了一条腿就算得到一部分文物又有什么用?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怎么能逃脱了警察们的追捕?文物没变成现金,对一个通缉犯来说一文不值。他决定了,只要乔治有动手的意思,他一棍子先结果了梁教授,再杀掉邹清荷,继续逃亡。这一次,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乔治有时觉得视力太好也是一件不愉快的事。他思考的时间并不长,连一分钟都没到,他还没做出决定。但是,他无意间看到了龙琦目光里的阴冷,全身的戒备以及紧握着木棍的手腕对准了梁教授。立即明白了这个人心里的盘算。乔治眼睁微眯立即做出决断。 “砰。”的一声枪响。 邹清荷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狂吐起来。他眼睁睁地看到瞬那间龙琦的脑袋开了一个洞,浓浓的鲜血从洞里流了出来。活生生的人一瞬间失去了生命僵硬地倒在他的面前。乔治从龙琦的手里拿走了木棍,对准他的右膝盖一棍子敲了下去,膝盖碎裂。 “梁教授,你的要求我办到了,现在看你的了。”乔治冷冷道。 邹清荷后腿了两步站了起来,瞳孔收缩,惊惧地看着乔治。 梁教授睁开眼睛,里面有痛苦的血红,他看着龙琦的尸体,看了很久。 乔治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这个人仿佛心里不存在着任何感情……邹清荷走到梁教授身边,“梁教授,能站起来吗?” “腿麻木了。”梁教授抬起头看着邹清荷苍白的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站不起来,手被绑起来之后才懂得没有自由的双臂很不方便。“乔治,帐篷里的行李要带上,我的还有姚风的,看样子行李只有你来背了。” “滚出来!”乔治喝道。 黄警察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他好恨啊。老赵离开时没找他要几颗子弹放在身上。他有警枪也有机会瞄准乔治,有把握打中他。可惜,枪里的子弹被刘老师用完了。想不到自己躲得小心还是被乔治发现了,这个人真可怕! “你去背行李!”乔治旋转着枪柄冷冷地盯着他。 黄警察慢腾腾地走着,目不斜视地经过邹清荷的身边,走到梁教授面前伸手扶起了他。 “谢谢。”梁教授叹了一口气。 邹清荷察觉到黄警察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塞了点东西在手心上。可惜他的手已经发麻了没有知觉。会是刀子吗? 乔治突然朝邹清荷走过来。黄警察一惊,附耳对梁教授小声地道:“找机会逃走!” 梁教授苦笑,今天发生的事抽走了他全部精力,怎么逃得掉? 被发现了!邹清荷惊恐地看着乔治越走越近,不由得唇干舌苦。 “你走吧!” “啊?!”邹清荷张大了嘴。黄警察跟梁教授同样吃惊,不明白乔治葫芦里卖什么药。 “抓你是龙琦的条件,他既然死了没必要抓着你不放。” “邹清荷,你走!在他没改变主意之前快走!走掉一个是一个!”梁教授在邹清荷出声之前使出全力大喊。 邹清荷流着眼泪转身就跑。 乔治嘴角一歪,他看到了邹清荷转身之际手上有光芒闪了一下。回过头扫了黄警察一眼,冷冰冰道:“别在我眼前玩花样,你们不够我玩的。”乔治的确没打算对付邹清荷,彭亦文早就交待过他了,不能动邹清荷。他背后有惊人的势力,碰他非常不理智。唉,计划全乱套了。龙琦啊龙琦!好好的一盘棋被他打乱了。彭亦文把龙琦引过来,原本打算当成礼物送给柳下溪的。谁知道邹清荷自己撞上枪口被龙琦逮了一个正着。人算不如天算啊。“别磨蹭了,收拾行李马上出发!”把邹清荷放了出去,他去蓝县找柳下溪,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三天!自己可以动用的时间只有三天! 第11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1 邹清荷在飞奔,被缚的双手还没解开,这一段并不远的路程不知道跌倒多少次,跌倒再爬起来继续往前奔跑。渐渐地,他找到了只靠双腿稳定身体平衡的办法,跑得更快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先找到姚风,找到那个小镇。从这里去蓝县县城太远了,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太多。只要找到那小镇,肯定有电话联络到蓝县的柳大哥。找到姚风就有把握找到那个古墓,救出梁教授他们,阻止乔治盗取文物。这里邹清荷逃出乔治的视线时做出的决定。 不能认输!暂时的逃离是为了跟随而来的反击! 他相信梁教授能拖延足够的时间等他杀回来! “清荷!”一声熟悉的呼唤在不远处响起来。 邹清荷寻声望过去,啊,他看到了姚风朝这边跑过来。 终于见到了姚风!邹清荷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清荷!”姚风迅速地冲过来,看到他的狼狈吃了一惊,跪下来抱住了他。“清荷,这里怎么一回事?”姚风听到第一声枪响之后,立即请哑巴抬刘老师去镇里了,自己转身往回跑。比起刘老师他更担心邹清荷跟梁教授。接着又听到第二声枪响,他惊魂未定脚上安了飞轮似的往回跑,一边诅咒这该死的山路真难走。然后,他又听到第三声枪声,只怕出大事了。 “帮我解开绳子。”邹清荷那不堪负荷的心脏得到一定程度的休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到姚风。 “血!”姚风咬紧了唇,取下清荷手里握着的小刀,划断了缠住手腕的青藤,青藤下面还铐着手铐。姚风从护腕里拿起一根黑色的软丝弄了几下打开了手铐。 邹清荷被握在手里的小刀划破了手心,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感觉不到痛楚。 姚风给他的手掌上了一层伤药,撕下自己的衣袖小心地绑好。 双臂获得自由之后,邹清荷一边做一些古怪的动作让麻木的手臂恢复灵活,一边低声把自己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姚风带着愤怒的眼神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插一句嘴,等邹清荷说完才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邹清荷没出声,手臂恢复知觉得之后,疼痛席卷全身。他无法开口,需要咬着牙忍住全身的痛楚。他往回跑,姚风扶住了他的左臂与他一起跑。 “我要杀了乔治!”姚风恶狠狠道。 “不能杀人。我们有人性,不是残忍的冷血动物。”邹清荷出声了,他和姚风一起对上乔治根本没胜算。 “我了解梁教授,他不会带乔治去找古墓的,肯定会带着乔治一直在山里转圈。”姚风不打算放弃心里的杀意。他不想跟善良的邹清荷继续讨论如何杀人。 邹清荷摇头,姚风远远低估了乔治的冷血也低估了梁教授的决心!邹清荷一直担心着梁教授有了死意,怕他打定主意抱着乔治一起死。属于梁教授的战场是古墓,他一定会带着乔治进入他的战圈内,也就是说他打算在古墓里跟乔治一对一的决胜负。 “姚风,你带我去古墓!” “去古墓?” “是的。但愿我们能快他们一步。”邹清荷叹了一口气,乔治的行动力太强了,绝对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 “我明白了,去之前我们得准备自卫的武器。”姚风的目光四处移动,他寻找合适的武器。 “就用木棍跟石头。我们没能力与乔治近身搏斗。姚风,你我的身体素质与对战经验远不如他。” “扬长避短。”姚风点头。 姚风带着邹清荷绕过一座山,来到无法攀爬的绝壁前,“这里有一个隐蔽的山洞直接穿过整座山到达对面,再往下走有一条羊肠小道,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十分惊险。也就是著名的一线天。需要走十几里路到达峡谷,古墓就在峡谷里。” “除了这里,有第二条路吗?” “有,从营地出发,绕过后面的绝壁往山上爬,再翻过去绕过青水河达到对岸,顺着河水走二十几里到达峡谷。距离虽然比这里远,路要好走一些。” 山洞非常黑,幸好姚风有带手电筒。他吸取了刘老师的教训,抬着刘老师出营地的时候带了两支手电筒在身上。 邹清荷无心观察天然山洞的神奇,他跟姚风小心地往前走。 被那几声枪声惊到的人还有柳下溪一行人。 老费带着警队里四名体力最好的部下跟在柳下溪身后奔跑,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得已经能滴出水来。突然听到枪声,老费不敢向柳下溪提议休息了。连续狂奔了十五个小时的山路,就算是铁汉也抗不住啊。可是,柳下溪的脚步不慢下来他也不敢硬要求休息。虽然不知道柳下溪在急些什么,但听到了枪声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柳下溪这个人太神秘太能干了,本来说得好好的,今天早上五点才出发的。谁知道昨晚他刚把姜文菜带进局里的审讯室,柳下溪突然跑过来找他请求支援。先让人把香港来的两名贵客软禁起来,要他带最优秀的部下进山。 柳下溪牵着猎狗,走得非常快。昨晚他说完‘姜文菜不够老练,我在询问他的口供时已经找出其中的破绽’彭亦文突然笑了起来,道:“柳下溪,我的确很讨厌你。可惜你也有失算的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龙琦来了。” 柳下溪皱着眉头道:“他不是逃到香港去了么?” “呵呵,他的确逃到香港了,乔治认识他,他需要钱逃到国外去,正巧乔治认识他。还有一点我没对你说实话。乔治不是我的手下,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受人差遣?我在跟他合作,他要做什么,我不管,他做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是商人,不参与任何体力劳动。我提供赚钱的商机再负责收购他们手上的货物,除此之外我不会多做什么。呵呵,我很担心可爱的邹清荷同学。” 柳下溪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盯着他。很想一拳打烂他的脸,强忍着冲动走出房间,一出门便跑了起来,先找到费队长,立即带队出发。 “快到了!你们看,营地的帐篷就在前面的山腰上!”柳下溪喊道。 是的,快到了。大家鼓足力气朝前面跑去。 猎狗突然冲着一处的灌木丛狂吠,柳下溪走过去,看到灌木丛里的土枪,捡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噫?土枪怎么在这里?不好!”再往上走看到被压倒的灌木以及被割断的青藤,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番恶斗。几位警察也展开了搜索,找到一颗子弹头,一眼认出来是警用的子弹头。 “快去营地!” 血渍、尸体。 柳下溪虽然没见过龙琦,却见过他的相片,一眼认出死去的人就是龙琦。他居然会死在这里谁杀死了他?柳下溪皱起眉头,一时弄不清这里发生过什么。 一枪击中脑袋,右腿的膝盖被打碎,好强的打击力!柳下溪过滤了一下人选,这么狠的手法只怕是来历不明的乔治所为。乔治为什么会对龙琦下手?柳下溪想不明白。 邹清荷的行李还在他们的帐篷里。另一间帐篷有血渍,有药棉,显然这里有人受伤被人包扎处理过。第三间帐篷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营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下溪,岩壁上发现了一个带血的箭头!”老费在帐篷外叫道。 “哪里?”柳下溪跑出帐篷问。 “箭头指向山上。” “可能是他们特意留下的记号,我们追!”柳下溪蹲下仔细地看着这个带血的箭头印在石头上。嗅了一下,是人血,血液还没完全凝固。 “等一下!”追寻邹清荷气味的猎狗却不眼前进,它要朝西边跑,不安地吠着。“老费,我们分两组行动,你带一队人顺着箭头往前追。我带两个人去找邹清荷。你记住追到人之后不要匆忙出手,先尾随他们,看他们要做什么,到哪里去。特别要小心乔治!” “好!”老费的热血沸腾了。他看到倒在营地里的死者是被警枪打死的,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黄他们在做什么? 猎狗兴奋地往前奔跑,柳下溪心急火燎,清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在几里之外找到了被割断的青藤,丢弃在地上的手铐。血迹!柳下溪心脏收缩,生痛。猎狗叫得凶,可以肯定这血迹是清荷的。 “手铐是小李的。”有警察认出了手铐上的编号。 继续狂奔,他们进了山洞。好黑! “后面有人追过来了,我听到了狗叫声。”姚风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山洞很长很深,一点声音可以引起很大的回声。 “清荷,荷,你在哪里!”后面的狂叫经过回声响得老远。 “是柳大哥!”邹清荷喜极而泣。 “我们等他。”姚风高兴地跳了起来,差点撞到洞壁。 “柳大哥!我就在前面,前面。” 没多久,邹清荷被搂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泪水跟溃堤的洪水似的,不停地往下流。 第120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2 姚风懂事地关上手电筒,往前走远了一些,留给这一对情人短暂的独处时间。跟在柳下溪身后的两个警察早就被他抛开一段距离。 经过短暂离别的情侣静静地相拥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然而,邹清荷那刹风景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饿了吧,我带了干粮。”柳下溪松开手臂,从挎包里掏出一袋子饼干,摸到清荷的手正要把饼干放在他手上,突然一怔,察觉到清荷的手上缠着布条。打开手电筒一瞧,瞳孔收缩了,他的清荷太狼狈了,“你的手受伤了?”再往上一瞧,邹清荷脸色发青,额头在冒冷汗。 “嗯。”邹清荷受伤的地方多,最重的是背上受到的棍击。 柳下溪抓起来他的手要仔细检查。 邹清荷摇头,“柳大哥不要紧的,手心被刀子划破了,流了一点血,姚风已经给我上药了,不严重。现在顾不得这些,我们要救梁教授他们,得抓紧时间。” 柳下溪沉默下来,撕开饼干的包装,小心地往清荷嘴里塞了几块,拿着瓶装水让他喝口水吞下饼干。“姚风,你也过来吃点东西,吃饱了再赶路。”柳下溪他们来之前,为了不耽搁时间,每个人身上都带有足够的食物与清水。 等后面的两位警察走近,几个人再次出发。不顾邹清荷的反对,柳下溪把他背起来,由姚风带路一行人迅速地往前走。 一路上邹清荷详细地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到他被龙琦击中了后背,柳下溪脸都白了。邹清荷担忧梁教授、黄警察的处境。他认为梁教授抱着与乔治同归于尽的心思,柳下溪赞同他的判断,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出了山洞,大家刚松了一口气,心又提了起来。下山没路,需要小心地攀爬下去。柳下溪看了一下表,皱眉,手表居然停了。看来这座山里有磁石,干扰了手表。 “柳大哥,把我放下来。”邹清荷嚷道。 “别乱动。等下了山,我要检查一下你身上的伤。”柳下溪抓紧他的手臂,固执地继续往前。姚风看了他们一眼,他纵向一跃,抓住攀延在一株大树上藤萝,“嗖”的一下,几个飞身迅速往下滑。柳下溪想了想,扯了一根藤条把邹清荷绑在背上,学姚风的样子抓着另一根藤萝几个纵身瞄准好落脚点,迅速赶上了姚风。 姚风对他竖起大拇指,笑了起来。柳下溪的到来,给了他定心丸,他知道柳下溪很强,到底有多强心里并没底。柳下溪带了两名警察与一条猎狗,有了他们对上乔治胜算很大。乔治一定得死!他再次在心里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恨过一个人。 那只猎狗无法学他们的样子,直接以动物的本能放开四肢在灌木丛里穿行,追逐着他们的身影。最可怜的是后面的两位警察,运气不好,身手太差,抓的藤萝太脆弱了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断掉了,害得他们跌了下去,一路滚滚爬爬,落后了许多。 到了山下,柳下溪先检查了一下清荷的骨胳,还好没伤到筋骨。脱下清荷的衣衫,看到背上的棍伤已经青紫肿了起来。手臂也是肿的,腿上满是可怕的擦伤……柳下溪双眼泛红了,他捧在手心里的清荷居然在短短的半天吃的苦头比他二十年的总和还多。 幸好姚风身上带有伤药。“清荷,忍着点,我要揉开你背上的淤伤。” “嗯。”邹清荷安静地伏在柳下溪的腿上。 把药油轻轻地洒在伤处,柳下溪在自己手上洒了些药油,用力搓热掌心,顺着人体的经脉按摩着清荷的背脊,再指压他的伤处。他的手指太有力度,一按下去痛得清荷张嘴咬住了他的大腿,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姚风继续嚼着饼干,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很佩服柳下溪呐,换成是他舍不得用力折腾可怜的清荷,虽然揉化淤血的行为是正确的,但在情感上舍不得啊。 熬过最痛苦的阶段,全身的肌肉适当地得到了放松。疲劳朝邹清荷袭来,他在柳下溪的指压下睡着了。 柳下溪脱下自己的衬衣给清荷套上,自己只穿了件汗衫。两名警察也到了山下,包扎了一下跌破的伤口。 柳下溪抱着清荷再次列队出发。 也把蓝县发生的凶案对二人说了。 姚风现在最担心的是乔治已经走到他们前面了。 “不对!”柳下溪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姚风愕然地看着他。 柳下溪抬头看天,一缕阳光射了狭窄的山隙。 “我认为死掉的人并不龙琦,而是替身。”柳下溪咬着牙道。 “啊?柳哥为什么有这种看法?”龙琦这个名字,姚风并不陌生,他接触过那件案子。 “我虽然没跟龙琦直接交过手,对他还是有一定的研究。真正的龙琦心更狠手更毒,狡猾多疑,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相信,而且他善于伪装。我想,乔治才是真正的龙琦。” “乔治是龙琦?!这就对了!他放掉清荷,为了是让人相信通缉犯的龙琦已经死了,通缉令就被会取消,他这个真正的龙琦安全了。”姚风捏着拳头对着空气砸过去,“太狡猾了!这个该死的乔治,这个该死的龙琦!” “清荷接触的这个龙琦,个性冲动动作粗暴,绝对调教不出林红兵、春风那种手下。而且叫出龙琦名字的是乔治,如果他们有着共同利益的合作者,不应该把通缉犯的名字随口叫出来。”柳下溪加快了脚步,他的热血沸腾起来,这一次不能让龙琦落跑了。 走出一线天的窄谷,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的大峡谷,轻烟迷蒙,阳光下折射着七彩的光泽。好美的地方啊,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这里百花齐放,树青水秀,百鸟鸣唱,数条泉水冲洗着光滑的石头发出美妙的叮当声。 柳下溪的脸色再次大变,“不对!” 姚风讶意地道:“没走错啊,再走十来里,爬上那座矮山,古墓就在矮山的山顶。你看,矮山顶上隆起的土堆就是古墓群了。”快到目的地了,他正要往前冲哩。 柳下溪摇头,把手里的清荷放在地上,指了指天边的太阳。“我们围绕着营地的大山兜了一个圈。按照出发时的方向感来说,我们是朝西北方向出发,现在是黄昏了,太阳应该在我们前面的朝左边。现在夕阳却在我们的右后方。” 姚风捶了一下身边的树杆,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方向问题,现在被柳下溪这么一说也察觉到他们有可能一直围绕着大山转圈。他害怕了,万一梁教授知道一条近道直接通往下地下的墓地……他咬着唇,喃喃道:“不会是那样,他们一定没其他的入口到达古墓。我们只要守在古墓附近等待他们来就可以逮到乔治。” “但愿如此。”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很在意邹清荷描叙梁教授说过的话:“就算你们花费无数的时间找到了古墓也未必进得去。中国古老的文化不是你们这种利欲熏心的东西能理解透彻的。去年,文教授他们先找到古墓,却进不了主墓。”古墓群……里的主墓只怕另有蹊跷,那营地的凹壁也很古怪,很象是人工弄出来的。邹清荷是一个精细的叙说者,他甚至清楚地记得初到营地的时候乔治说过的话“这里好象是被人工凿开开的。”“这里可以容纳上千人居住。古代某个时期,有人为了在附近建造某一个大工程,开凿一个让人住宿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据柳下溪浅薄的历史知识知道古代的统治者为了建造自己的墓地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如果营地是建造墓地的人居住的,主墓的位置应该离营地很近才对。 邹清荷醒来了,他动了动四肢,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抬起头看到柳下溪凝重的脸,再看看峡谷,站了起来,把手搭在额头上,四处张望,可惜没有望远镜。“古墓在哪里?我们到了吗?有看到梁教授吗?” 两名警察带着狗正在四处查看,过了一会儿回来跟柳下溪说,并没有看到附近有人来过的痕迹。 当他们站在小山顶处的墓地面前时,姚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七个古墓全部被挖掘过了,里面的石棺已经掀开,什么都没有。他上次来的时候,还只空了四座。 “这是什么文字?”邹清荷好奇地看着石棺上雕刻着奇怪的纹路,不由得猜想,这应该是古代文字吧。 “可能是甲骨文。”姚风搜寻了一番,走到邹清荷身边,叹了一口气道:“梁教授还不能肯定这里的古墓是夏、商、周哪一个时期的产物。我觉得夏朝的古墓可能性更大,商都在河南,挖掘出的墓地都集中在河南。而夏朝的都城位于安邑,在山西省境内。历史学家认为禹的儿子启西迁大夏(今山西南部汾浍一带)之后,才称‘夏’。由于夏朝没有文字直接流传下来,无法得知其朝代的真正面目。据考古界认为,夏朝的墓葬已经有许多青铜器的出土。据《史记》记载,夏王朝前后统治大约有470余年,有16个帝王先后作为统治者。现在考古界还没发现真正的夏王朝的王陵。我们只能根据古代文献知道夏王朝的各种制度和经济文化上的发展非常发达,尤其是在农业生产、铸铜技术、天文历法等方面。古史学家研究得出夏人在山西南部的汾水下游地区活动极为频繁,夏朝的王陵在这里建造一点也不违背历史。”   第12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3 姚风越说越兴奋,邹清荷听得津津有味。 柳下溪并没有认真听姚风的话,他在这方面完全是门外汉。他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周边的高山多是岩层,只有这座矮山表层全是土壤。这座矮山头不能单独称为山,它左侧往下百米不到的地方与高山连接融为一体,算是高山分支出来的一个土包吧。没有石碑没有标示物,文教授他们是怎么发现古墓的? 柳下溪围绕着山头转了几个圈,很快弄明白了,山的右侧有一处地方经过无数岁月的洗刷露出一部分人工堆砌的石壁来。以文教授的经验肯定察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这座墓可能是最先被挖掘的吧。极目四望,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是安眠的好地方。墓地旁边的几棵大树被砍伐了,失去了生命横倒在一旁,只剩下硕大的树桩,周边的低矮灌木也被清理一空,堆在山的四周,经历日月的轮换,一部分植物顽强地生存下来,在一片枯黄中露出蓬勃的生机。其中有四个坑内长满了杂草,另外三座墓坑的上方堆着挖掘出来的黄褐色的土壤,寂寞而空洞地迎接柳下溪探询的目光。有些不甘寂寞的杂草零散地在土堆上生根发芽,在山风的吹拂之下摆着嫩绿的幼叶。 柳下溪想,前四座墓被盗的时间大约在半年吧,而后三座墓被盗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月。想不通啊,为什么分两次盗墓? 墓坑呈长方形,离地深约二十来米,土壤层深十五六米,下方由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垒成的石室,空间并不大,也就七八个平方米的样子。坑内没有多少积土,显然曾经修有墓顶。七座墓的石室大小都差不多,石棺都摆在坑的中间。这样的小墓没有多少陪葬品吧?柳下溪跳下其中一个坑,仔细观察着石棺,上面的石盖只是一块长方形的石板,还有粗糙凿痕,雕刻的文字看起来就象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掀开石盖,石棺内有一些黄色的粘粒。这石棺很神奇,柳下溪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找到衔接的地方,居然由一块巨石凿出来的……古代的人怎么办到的? 每一个墓坑都察看过了,虽然前后的时间不同,但是盗墓的手法都一样,直接而干净。应该是同一批人所为。 “这石棺也算文物吧?”邹清荷问。 姚风点头,“是的,很有研究价值。可能是石棺太重了,没办法搬走才被留了下来。”他蹲下来,抓了一把泥土洒进墓坑,站起身拍拍手,望着夕阳西下,天空的色泽渐渐走向灰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梁教授会不会带乔治来这里?他一点把握也没有。时间不间歇地往前走,他的自信早就消失了,担心着教授的安全,内心越发焦虑起来。 “姚风,你怎么看?”柳下溪问。 “盗墓的人数大约有三至五人,盗墓的手法比较专业,不是一般的民间盗墓贼。”姚风回答道。 柳下溪点头。他想,不专业的盗墓人肯定不会清理掉这些天然植物,不会把石室完整地清理出来。柳下溪走到树桩面前,仔细察看切口,切口不平整,看得出是锯出来的,有一轮轮锯齿。“你们的行李中有锯子吗?”柳下溪扭头问站在身后的姚风。 “有。”姚风跟邹清荷都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察看树桩。“你怀疑是文教授他们盗的墓?”其实姚风心里早就肯定了这里的墓肯定是被文教授他们盗了,只是内心不想承认罢了。如果,文教授他们盗了墓,跟他们一起来这里的梁教授为什么不反对?他尊重梁教授,不愿意怀疑老教授参与盗墓的行动。 “应该是他们。”柳下溪肯定地回答道。他带着姚风他们走到山边右侧的位置,指着那外表剥落的石壁对姚风道:“姚风,我想当时的事情可能是这样的,文教授来到这儿看到人工砌成的石壁,立即进行了局部的挖掘,确定这里有古墓。回去之后很兴奋对你们说起找到古墓的事。第二天,梁教授跟他们一起来到这里,对这座山头全面进行勘察,并挖掘了这座墓,找到了几件陪葬品,确定了这几座古墓的具有重大的考古价值。梁教授在这里受了风寒导致双腿肿痛,变成肢痛症。但是,这里面存在着一个时间差。” “时间差?”邹清荷不解地问。 “是的,时间差。”柳下溪点头,“根据姚风的说法,他们早上出发,当天傍晚就回到了营地,以姚风说的路线,从营地到这里一天来回还可以,但没时间进行挖掘。我想,可能有什么被我们忽略过去了。” 姚风回忆了一下去年的事,双手成拳对捶了一下,“是我说错了,他们是第二天傍晚才回去的。” “这样就对了。文教授他们发现古墓之后,挖掘了一部分再去找你们,第二天带着梁教授过来再把墓清理出来,这样的话时间上就对了。” “冬天最难挖掘,土壤成了冻土,最结实,是四季中最难挖掘的季节。”姚风嘀咕。 柳下溪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接着说道:“老褚死后,你跟梁教授去治病了。文教授跟他们离开了这里,摆脱了刘老师之后又偷偷回到这里挖掘了三座墓,得到一部分陪葬品。我想,他们不见得有胆子把这批陪葬品带回家,一定找一个地方藏了起来。没多久彭亦文找上了文教授跟姜文菜出钱找他们购买文物。文物的价格让他们的私欲膨胀起来,忘却了职业道德跟法律,再次来到这里把剩下的三座墓地一起挖掘了。接着,他们得知梁教授申请的国家专项被批准了。我想,他们害怕了。”柳下溪沉默下来,半晌之后又道:“也许……” “什么?”邹清荷没听清楚柳下溪后面的话,追问道。 “也许,他们不用害怕。他们并不是笨蛋,再利欲熏心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也许这里的墓地是不起眼的外围小墓,他们当时还发现了真正的夏朝王陵。青铜香炉可能不是从这些墓地挖掘出来的。沿着这个方向推测,就有了另一种可能性,梁教授他们从这里找到了王陵的位置。” “夏朝的王陵?!”姚风惊问。 “嗯。我觉得这里的几座墓地虽然有考古价值,却不见得有市场价值的陪葬品,吸引不了彭亦文这类商人,他们买卖的是实物而不是无形的历史价值。” “如果梁教授带乔治进了王陵,乔治还会让教授活下来吗?”柳下溪的推测让姚风害怕了,他们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梁教授越危险,得尽快找到他们!可是,王陵到底在哪里啊。 “柳下溪快过来,这里有一个山洞,要不要进去看一下?”在山里转悠的两名警察牵着猎狗突然大声叫喊起来。 “马上过来。”柳下溪应了一声,飞奔着下去了,姚风紧跟在他身后跑了下去。只有邹清荷坐在树桩上没动,他集中精力在思考:王陵到底在哪里?只有找到了王陵才有可能找得到梁教授!他现在非常后悔,如果当时自己偷偷跟在梁教授他们后面就好了。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左侧的高山,柳大哥的意思……这座山的对面就是营地,有捷径直达到对面吗?如果当时梁教授他们在这里也发现了山的另一边就是营地的话,直接翻过这座大山就是一条最快的捷径嘛! 想通一点,他高兴地站起来,“柳大哥!”噫?人呢?哦,看到了,他们正在往前跑。难道要翻山过去么?干嘛不叫自己一起过去啊。邹清荷没有继续往下想,急忙追了过去。 柳下溪听到清荷的叫声,回过头一看,清荷还在后面,停下脚步等他。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邹清荷摇头,他觉得自己的体能恢复了,精力很充沛。 洞口很大,被杂草掩盖了,如果不是猎狗不小心掉进洞去,那两名警察根本没发现这里有山洞。 “这山洞好象是人工凿开的。”山洞的高度超过两米,里面非常干燥,脚下的碎石极少,最奇特的是洞内有足够的空气供人呼吸。柳下溪的手无意间触碰到石壁,发觉得上面凹凸不平,仔细一看石壁上有线条简单的雕刻。 “难道这条山洞通往王陵?”邹清荷兴奋地猜测。 “有可能。如果王陵埋在山中的话,这里极可能是其中的一条通道。”姚风点头,去年的冬天文教授他们发现了外面山头上的古墓,同时也发现了这里的山洞。冬天,洞外的杂草失去生命把洞口暴露出来,更容易被人发现。 “前面没路了。”先探路的一位警察带着猎狗返身回来跟他们汇合。 “没路了?”姚风绝望地重复,难道猜测错了,这山洞不是前往王陵的通道? “我先去看看。”柳下溪道。 第122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4 柳下溪匆匆往前走,突然停下来,害得跟在他身后的邹清荷直接撞在他的背上。 “柳大哥,怎么啦?”邹清荷把头搁在柳下溪的肩上,问道。 “小罗、小陈,”柳下溪揽着邹清荷的腰旋转一百八十度,走到两位警察面前道:“能不能请你们找一个高处观察峡谷里的动静。” “好。”两位警察同声应道,对他们而言外面的新鲜空气更适合肺部运动。 柳下溪的安排令姚风疑惑了,他已经放弃了梁教授会带着乔治来这儿的念头。心里跟猫爪子在挠似的难受,他想救梁教授却不知道从哪里着手,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心慌慌的,需要有人给他信心,有人能向他保证梁教授还平安地活着,他把这份希望寄托在经验丰富的柳下溪身上,充满希望地问:“柳哥,你认为教授会带着乔治往这边来?” “有可能。”柳下溪认真地看着姚风,“我觉得你们俩的判断是对的,梁教授比我们年长一倍,阅历极其丰富。我想,乔治威胁他的时候,他心里肯定有了自己的计划。我跟梁教授接触的时间不长,不大了解他。你们跟他相处时发生的事让我觉得梁教授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人,很少考虑到自身的安全。我想,依他的原本的性格极有可能在半路上跟乔治硬抗。不过(说到这里柳下溪沉吟了一小会儿),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乔治手上还有另外一个人质,警察小黄。梁教授一定会设法保住小黄的周全,不会轻易跟乔治硬拼。梁教授年龄大了,人又很疲倦加上双手被缚,走得一定不会很快。我想,他会拖延一下时间,等待清荷带人来救援。我们在营地发现了一个带血的箭头,很可能是小黄偷偷地留下的。相对的,乔治比他更急,他怕我会提前带人赶来破坏他的好事。乔治这个人让人看不透,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我预测不到。我担心的是乔治在山里还有其他的帮手。” “其他帮手?”邹清荷皱眉,“龙琦已经被他杀了,他还会有别的帮手吗?” “难说。清荷,我认为死掉的那个人并不是龙琦本人,有可能乔治才是龙琦。”先前说到这个事的时候,邹清荷在睡觉没听到柳下溪的推测。 邹清荷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柳大哥,我不认为乔治就是龙琦。乔治是乔治,龙琦是龙琦。死掉了那个人绝对是你们正在追捕的龙琦。我看过通缉他的彩照,可以肯定他是通缉令上的龙琦。乔治的容貌与龙琦一点也不象。” “这是我的错。”柳下溪也注意到容貌的差易,叹着气道:“我没把真正的龙琦挖出来。象春风、林红兵这样的人才不可能是粗鲁冲动的龙琦能招揽到的手下。乔治毫不迟疑地打死他,只能说明这个人在他心中毫无重量。” 邹清荷咧嘴笑了笑,“柳大哥,你钻进死胡同了。” “哦?”柳下溪挑眉,认真地看着邹清荷,等待他说出自己的推测。 “龙琦或者乔治都只是人名,春风、林红兵的老大可以是龙琦也可以是乔治,甚至是张三李四王五。黑色基调的老板应该就是死掉的那个龙琦,柳大哥并没有弄错人,跟梁昀晓接触过的龙琦肯定是他。我觉得南方人与地道的北方人在身型上、五官上、口音上都有明显的差别。我觉得死掉的龙琦肯定是北京人,他有一口标准的京腔。乔治的口音带着明显的粤腔,他应该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 柳下溪一怔,马上明白了邹清荷的意思,点了点头,“清荷,你的意思是李囡囡在香港股市淘金引起了乔治的注意,他调查李囡囡之后派自己的手下来北京找她。乔治对北京的环境不熟悉先找上了本地的地头蛇龙琦,跟他合作对付李囡囡……” “是的,龙琦被通缉,立即潜往香港投奔乔治去了。”邹清荷接下了他的话尾。 柳下溪欣慰地揽紧清荷的腰,接口道:“亚洲金融危机席卷香港,乔治缺钱了。就在这个时候彭亦文找上了乔治,鼓动他一起来大陆挖宝解决经济危机。彭亦文得知我会跟姚风一起到这里来,决定利用我们正在通缉的龙琦来牵制我。这就是龙琦冒着全国通缉的风险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梁教授不知道怎么样了。”姚风打断他们的推测,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那个没见过面的龙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亲眼见到梁教授平安,他悬着的心放不下来。 “姚风,只要乔治没找到文物梁教授就没生命危险。”邹清荷安慰他道,“梁教授比我们更聪明,他知道该怎么做。”邹清荷相信,梁教授知道自己一定会带人去救他的。邹清荷离开的进修梁教授已经冷静下来,以他的智慧,乔治休想轻易地掌控他。有柳大哥,邹清荷不担心梁教授了。乔治身后有费队长带着人按照黄警察留下信号悄悄跟随……嘿嘿,只要乔治一出现,马上对他来一个前后夹击,他还能逃得掉么? “姚风,你看看这条通道。”柳下溪把手电筒对准地下。 “通道?”姚风不解。 “你观察脚底下。” 姚风聚精会神地盯着脚下凹凸不平的石头地面,没看出特别的地方。 柳下溪蹲下身来,用手指拂了拂地面,“你瞧,这些石头上附有少量的泥土,跟古墓周围的泥土是一样的。这些泥印子的大小跟脚印差不多,干燥还没被风化,表示留在通道里的时间不长,可以肯定有人在前一段时间进过山洞。泥印子不少,有的地方特别厚一些,表示出入的人不止一个,或者说来回次数很多。我们不妨大胆假设,外面古墓探掘出来的东西还留在这条通道深处。” 姚风立即跳了起来,往前面奔去。 没多久,他走到通道的尽头。 一块平整的石壁阻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了石壁,能感觉到上面有人工的凿痕,仔细一看上面还雕刻的浮雕图案。 柳下溪跟在他身后,手电筒的光一点点地扫身着石壁,“上面有一些凿孔,以前进来的人企图在石壁穿孔,看来失败了。”柳下溪的目光落在洞壁的边缘上,很快发现洞壁与石壁的结合处有明显的凹槽。“这应该是一道石门,一定有机关可以开启。” 邹清荷看着柳下溪跟姚风四处寻找开启石门的机关,不由得嘟起嘴唇,提高了嗓音道:“柳大哥、姚风,这里的事先放在一边等救了梁教授再说。”邹清荷不想大家找到开启石门的机关之后直接冲进去,万一陷在里面就糟糕了。听说古代的王陵为了防止后人盗墓设了许多陷阱哩……这种事还是姚风告诉他的。 “嗯,也许梁教授知道开石门的机关在哪里。”柳下溪走回清荷的身边放弃继续寻找开启石门的方法。 “夏商时期的王陵一般有四条通道进入古墓内,万一梁教授从其他通道进入王陵了呢?”姚风没放弃继续寻找机关,他担忧地回答道。 “姚风!”邹清荷扳起了脸,“夏商时期到现在有多少年了,其他的通道哪是说找就找得到的?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邹清荷是那种不轻易发脾气的人,一旦扳起脸来教训人还真有点架势。 姚风只得跟他一起转身离开,频频回头看那石门…… 第123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5 出了山洞,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被黑色包裹着的山林多了一股危险的神秘味儿。 柳下溪下意识地看着手腕上的表,才记起指针不能动。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邹清荷也同样看了一下手表,嘀咕道:“天已经这么黑了看来已经十点多了。难道我们呆在通道里不知不觉过了两三小时?” “你们俩个留在洞口,我到高处看看。”柳下溪拍拍清荷的头。邹清荷把柳下溪披在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他,“把衣服穿上吧,晚上有点冷。” 柳下溪握住清荷的手臂把衣服重新给他穿上,“我的身体好,不会感冒。你身上还有伤,感冒了会拖垮身体。” “升火吧,我们弄一点东西吃。”姚风叹了一口气,羡慕这两人之间的情感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真心相对的伴侣。 “升火不安全。”邹清荷摇头。 柳下溪想了想,一掌拍在石头上,“姚风说得对,我们升火。” “啊,为什么?黑暗中生起了火堆的话太明显,会让乔治心生警惕的。” “清荷,我们设一个虚虚实实的圈套,同时燃起几个火堆。乔治发现火堆之后,一定会潜过来探探情况,我们躲在暗处盯着火堆,只要他一现身立即抓捕他。既然来到这里了,他不可能会被火堆吓跑。” 邹清荷不赞同,点燃几个火堆,分不出人手照看,万一引起火灾怎么办?“不行,柳大哥,我们不能升火。乔治手里有望远镜,而且他有枪。这个人很能忍,一旦发现情况异常,他会躲起来进行偷袭。姚风,你饿了吧,今晚吃点干粮垫肚,等抓住乔治,救了梁教授之后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人与狗一直守在矮山上,他们轮流当值监视下面的峡谷。邹清荷熬不住伏在柳下溪的怀里睡着了。 刚刚换班的姚风回到柳下溪他们身边,依旧不安地走来走去,柳下溪劝道:“你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有情况我通知你。” 姚风摇头,“我睡不着。” “柳下溪,下面有火把,他们进入峡谷了!”此刻负责瞭望的警察小罗叫了起来。 坐在地上的柳下溪推了邹清荷一下,立即站起来,叫醒躺在地上睡觉的小陈警察。姚风早他们一步奔了过去。 距离太远,看不清有几个人,只看得见有五个火把,朝这边慢慢地移动。 “五个火把?”邹清荷惊讶地看着柳下溪,“柳大哥,乔治果然还有其他的帮手。” “小罗你继续守在这里,把你的警枪先借给我。小罗你和邹清荷去守着那个洞口。姚风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前去迎接他们。” “好!”大家听从柳下溪的安排分头行动。 柳下溪检察了一下警枪,紧紧地握在手里。 姚风捡了几块石头放在口袋里,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木棍,紧紧地跟在柳下溪身后下山去了。 邹清荷跟着小陈警察跑了数步,回头看着柳下溪他们的背影,停下脚步对小陈警察道:“陈哥,我们跟在柳大哥身后接应他们。” “可是……”小陈警察迟疑了。 “对方有五个火把,人数肯定不少,我不放心。” “好吧。” “姚风,你要沉住气,对方人多,硬碰硬可能行不通。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找机会先救出梁教授跟小黄,抓捕乔治可以慢慢来。” “好。”姚风咬着牙道,他把跟乔治拼命的念头压在心底。 “我先动手制造混乱,你乘机带走梁教授。”柳下溪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离对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柳下溪不敢轻视乔治的警觉性,早早地闪到一块岩石后面,姚风听从他的安排躲进他对面的灌木林里。他捂着自己的心脏,静静地数着数字,从一数到三千五百一十一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姚风从灌木里探出头来。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来的人一共有九个。 他眯起眼睛认出走在队伍中间的乔治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抓着梁教授的胳膊(唯一欣慰的是梁教授被松绑了)。警察小黄跟失踪的小李背着行李垂着头走在他们的前面,举着火把把他们围在中间的五个人全是陌生的面孔。这群人没有谁开口说话,只有杂乱的脚步声敲打着地面。 距离越来越近了,柳下溪从岩石后面探出头来。举着枪的手心出汗了,他没有把握不会误伤别人。乔治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了,从柳下溪的角度,开枪的话被打中的可能是梁教授。 柳下溪不敢开枪。眼睁睁地看着乔治他们到前面去了。 “谁!”乔治突然大声喝道,把手枪对准梁教授的脑袋。他听到了旁边灌木林里传来的动静。 行走的人全部停下了脚步,戒备地盯着四方。 柳下溪的机会来了,他扣去了扳机,子弹从枪口飞出。 “是我,邹清荷。”邹清荷突然从灌木中滚了出来,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乔治的手枪对准了他,刚要开枪,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手腕,手枪落在地上。 几乎同一时间,“呯呯”枪声响起,站在乔治前面的人中弹倒下。 小黄跟小李抓着行李朝自己前面的人砸过去。 “该死!”乔治一把推开梁教授纵身朝右边的灌木丛奔去。 一根木棍迎面朝他打来…… 第12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6 当棍子击出的一瞬间,乔治听风辨识迅速锉身,上半身右边移动,横跨两步险险地躲过迎面而来的棍击。就在同时他左手腕一翻,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就是清荷的那把)握在手上朝姚风的手臂无声无息地划了过去。 短短的几分钟内姚风的情绪由极度紧张到极度失望(眼睁睁地看着乔治他们一步步轻松地走过自己的面前。他不理解柳下溪为什么没动手,这是好机会啊。他强行按住自己的冲动,静静地蹲着没动)。然而,变故突然发生了,邹清荷突然出现吸引了乔治的注意力,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姚风也想不到邹清荷没听从柳下溪的安排,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姚风紧张地站了起来,邹清荷陷入危险中了!他刚准备持棍冲出来时事情又产生变化,柳下溪与警察小陈同时开枪了,扰敌了乔治他们的队形,乔治受伤朝他这边逃过来。姚风大喜,他的机会来了。于是,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握棍蓄集全身的力气,等待乔治自投罗网。他看得清楚乔治的身影,而乔治刚从亮的地方转到黑暗处,起码有将近一分钟的视线模糊。这就是姚风的上佳机会。越来越近了,他兴奋地舔着唇,恶狠狠地对着奔过来的乔治朝天砸下这一棍。心想,这一棍打下去就算打不死你也能让你痛一痛。 可是,一棍子打下去居然没碰到乔治。 他心一凉,第二棍横扫过去,力气弱了许多。就在同时左臂一凉,疼痛袭来。马上察觉乔治手里的刀子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姚风一咬牙,顾不得疼痛提着棍子一阵乱挥。 乔治不想在这里跟他胡搅蛮缠,他不清楚伏击自己到底有多少人。但他可以肯定,柳下溪出现了。他想不通柳下溪为什么来得这么快,难道彭亦文把自己供出来了?他没朝这方面多想,等逃过这一劫再秋后算帐!他一击得手,闪身就逃。姚风紧跟着后面追了过去。 柳下溪注意到姚风那边的动静,可是他腾不出身帮助姚风对付乔治。 乔治带来的人身手都不错,想必都是些经过打打杀杀的帮派分子。最初的错愕过后,他们立即有效地进行反击,其中一个丢掉火把捡起乔治掉在地上的手枪,跟小陈警察对射。另一个抓住了梁教授,把手里的长刀架在梁教授的脖子上,大有鱼死网破的觉悟,一边朝乔治逃走的方向退去。邹清荷拿着棍子朝他们冲过来,却不敢走得太近,很怕对方逼急了对梁教授下毒手。当小黄与小李把行李朝其中两人砸过去的时候,对方没站在原地挨打,立即跟他们近身搏斗起来,疲惫不堪的小黄、小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时之间场面非常混乱。 柳下溪还伏在岩石后没动,他迅速判断双方的形势之后,握着枪的手毫不犹疑地连开两枪,分别击中那两个把小黄、小李打倒的青年,再发一枪解决了持枪跟小陈对射的青年。 枪里的子弹不多了,柳下溪跃上岩石大喊一声:“清荷,让开!” 邹清荷立即退开,他对柳大哥的枪法很有信心。 “放我走!”胁持梁教授的青年看到自己的同伴都倒下,惧怕的眼神不自觉地盯着柳下溪。他的手握不稳刀子,腿开始发抖了。 “你先把梁教授放了。”邹清荷嚷道。 青年权衡了一下,把梁教授往邹清荷这边一推,立即转身跃进灌木林里。 就在这时,警察小李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佩枪,里面只剩一颗子弹了,他举起手枪扣动扳动,“呯”的一声,子弹射入青年的背部。 柳下溪皱了一下眉头,立即从岩石上跳下来,对小陈警察道:“你们负责清理现场,我去追乔治。” “我也去。”邹清荷扶起倒在地上的梁教授,摸到他的额头发觉上面全是冷汗,梁教授睁着眼睛,咧着嘴笑了笑,“你们去吧,我不要紧。” 柳下溪经过邹清荷的身边,一掌击在他的肩膀上,“你留下来照顾梁教授。” “好。”邹清荷看得出来,梁教授又累又饿,体力透支严重,需要补充养分。 姚风跑不过乔治,体力与精神力不相等,喘着粗气眼睁睁见到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开。 柳下溪后来者居上,很快赶到姚风身边,夺过他手里的棍子,“回去照顾梁教授。” “不!清荷会照顾好教授。”姚风固执道。 柳下溪不理会他,跨着步子迅速往前赶。 姚风停下来缓了几口气,立即跟了上去。 乔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一冷柳下溪赶上来了。他没回头,全力往前跑,速度更快了。 “乔治,站住!否则,我开枪了。”柳下溪喊道。 跟在后面的姚风暗骂柳下溪迂腐,开就开枪,干嘛喊起来。他哪里知道,跑动中的人最难瞄准,而柳下溪手里的枪只剩一颗子弹不能随便浪费掉。 乔治冷笑,他会傻得站住等着挨子弹?他听到身后的枪战,估计一下柳下溪枪膛的子弹数目不会超过两颗。开吧,等子弹打完就是他反击的最佳时机。 非特殊情况,柳下溪不喜欢朝人背后开枪,这是他做人的原则。柳下溪干脆把枪插在腰上,一手拿棍一手亮着手电筒,拼尽全力追赶乔治。 “打死了两个,三个重伤。”小陈警察仔细地检查着倒在地上的五个青年,回头看了看邹清荷,他正在翻行李,找出一条毯子平放在地上,接着把梁教授扶过来,让他平躺在毯子上。拿出水与食物喂老人家吃。自己的同事小李直接躺在地上,把警枪紧紧地抱在怀里。小黄刚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小陈警察叹了一口气,同情他们的遭遇。被人抓住当成苦力,人民警察哪受过这种窝囊气。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用手电筒对准矮山给小罗发出平安的信号。唉,这时不知道费队长他们在哪里…… “只有你跟着柳下溪来这里?”小李警察问。 “小罗守在高处。对了,小黄,那个带血的箭头是你留下的吧?费队长根据那个箭头追你们去了,可能还在后面。” “带血的箭头?”小黄抬起头伸出自己的手指,血肉模糊,苦笑道:“留下第二个箭头时被乔治发现了。” “邹清荷,找些伤药给小黄。他被乔治打了一顿,全身都是伤。”梁教授吃了一点东西,精神好了一些。 邹清荷掏出裤袋里的药油和伤药走到小黄警察身边,看着他的手指不由得内心一阵酸软,是自己拖累了他,“黄刑警,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小黄打断了他的话,笑道:“现在别说扫兴的话,这点小伤忍忍就过去了。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难得有这个机会锻炼自己。有止痛药吗?” “有。邹清荷,我的行李里有。”梁教授道。 “吃点东西吧。”小陈警察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袋饼干递给小黄。 小黄摇头,“没胃口。” “给我。”小李警察坐了起来,“妈的,我从昨晚起就没吃过东西,饿死了。” “你们怎么被抓的?”小陈警察并不了解前因后果,有一肚子疑问横在心里。 小李警察鼻孔收缩,嘴一张跑出一连串的粗口,“我XXX……昨晚我跟乔治去找刘老师,后来收到邹清荷发出回营地的信号,我转身往回走,妈的,乔治突然击打我的后颈。当时我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已经是今天早上了。我被人捆了起来,身边就是这几个家伙(他指了指地上倒在着陌生青年们,眼里全是仇恨),这群王八蛋打了我一顿(他撕开自己的上衣,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后来,他们带着我在山里转悠,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后来他们听到了口哨声没多久跟乔治汇合了。他们让我背行李,我们走啊走,天黑了还在走,谁都不准开口说话,一说话乔治就对人拳打脚踢。” 乔治突然转过身来,双腿叉开,伸展双臂展出一个经典的咏春拳的起手势,冷冷地盯着柳下溪。抱头鼠窜不是他的风格,他已经确定身后就只有柳下溪一个人。柳下溪的身手到底如何没交过手又怎么知道呢?他认为只要干掉柳下溪才有机会扳回一城。其他的人不放在眼里。 他在逃跑过程中他把受过枪伤的右手手腕包扎好了,张开五指做出一个“来吧”的手语。 跑了这么久早就热身好了。 柳下溪把木棍往地下一插,把手电筒搁在一块岩石上,十指交缠,捏得指关节“啪啪”响。双脚错开,地面上的小石子翻飞起来。柳下溪长吸了一口气,一脚带起无数的小石子朝乔治踢过去。乔治凌空跃起,反身夹着匕首朝他刺过来,柳下溪左臂一伸,木棍在手,斜旋上身一棍朝乔治扫过去。匕首与木棍相遇,木棍没承受住匕首的锋利,断成两截。 第125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7 乔治削断了木棍刀势没变,左手腕一翻朝柳下溪的腹部削过去。柳下溪没有丢掉手上的半截木棍,手腕上抬突然转向,狠狠地击打乔治的左手手肘。 乔治想不到柳下溪手法如此灵巧,来不及撒手,手肘先是一麻接着疼痛加剧,左手失力匕首离柳下溪的腹部还有三寸距离时脱手落地。乔治见势不妙迅速后退,他的右手受伤,现在左手肘骨折等于断了双臂,再也没心情跟柳下溪打下去。可惜,他此刻想逃已经来不及了,柳下溪左手出击的同时右手也动了,右掌斜击砍中乔治的颈部。 乔治颈部硬受一击,头有些晕眩,身子连晃了几下才站稳。出手精准!可怕的男人。 他是聪明人,实战经验虽然不多却立即判断出柳下溪的身手比他高出太多。有些后悔没听从彭亦文的叮嘱:柳下溪很强,别逞强跟他硬拼,尽量避开他,不要去惹他。如果真的跟他对上,记住一个字“逃”,有多远逃多远。彭亦文曾经亲眼见过柳下溪跟人近身搏击,用这样的话来形容柳下溪这个人:“柳下溪拥有强悍的肉体、精准的目光、丰富的近战经验,这些优势往往被人忽略,他身边的人只注意到他那超强逻辑能力。其实,他是一个用脑对敌的人,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讨到好处。曾经有职业杀手暗杀过他反而失手。他能迅速找出对手的弱点给予简洁正确的有效攻击。当然,他也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不够狠,会给对手留下余地,余地也就是最好的反击机会。” 一击得手,柳下溪并没有继续进攻,冷冷地盯着乔治,等他缓过神来。最初见到他停下来摆出一副迎战的样子对他还有几分尊重,谁知道他根本没格斗家的气节居然把匕首藏在手里进行偷袭。他厌恶乔治以强凌弱手段卑鄙,更不能原谅他伤害清荷。这次出手,一点也没留情直接敲断了他的手肘。不过,他没料到乔治能承受住自己对他颈部的强力攻击。 柳下溪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这是他送给清荷的却被乔治夺走了。 乔治连退几步刚站稳就看到柳下溪弯腰去捡匕首,机会来了!逃还是偷袭?他目光一闪迅速做出决断,一脚朝柳下溪的头踢过去……柳下溪好象算准了他会来这一脚,就地一滚,右手捞起匕首往前一挥……好快!乔治内心一冷,暗叫不好,一踢没中立即收腿,慢了半秒,匕首划过足腕处的韧带,脚伤。乔治的脸色立即惨白,悲哀地发现自己失算了。哪怕双臂断了只要腿还能走路都可以逃啊,现在踝关节的韧带受伤,右脚等于报废,怎么有可能逃出这片陌生的山区? 柳下溪没再看乔治一眼,仔细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 乔治不敢动,他怕了眼前这个男人,本能的惧意击垮了他的理性,他绝望地盯着柳下溪,不知道对手接下来会怎样对付自己。 姚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弯着腰双手按着发软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气。目光落在乔治身上,不由得大喜,“柳哥,抓到他了?” “姚风,找能绑人的青藤过来。”柳下溪吩咐道。他对乔治曾经用青藤绑过清荷的事耿耿于怀,得让乔治本人尝尝同样的滋味。 “好。”姚风见乔治象一条没有毒牙的蛇软成一团,别提心里有多高兴,疲倦到极点的身体象是打了一针强心剂特别有劲儿。 “林红兵是你的手下吧。”柳下溪突然开口了。 乔治没吭声,柳下溪看了他一眼,见他额头翻滚着一颗颗冷汗,也就没再问下去。 乔治稳定自己的情绪,他紧盯着柳下溪,慢慢地坐在地上。柳下溪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他身上,然后转过头寻找姚风,他已经离开不短的时间怎么还没回来? “我要疗伤。”乔治先开口了。 柳下溪“嗯”了一声,点头答应。柳下溪知道匕首削入乔治的脚腕伤口有多深,应该流了不少血。这个人能撑到现在才开始要求疗伤挺能忍的嘛。 “柳下溪,你何必紧盯着我不放,欺辱邹清荷的是龙琦不是我。”乔治舔着干枯的嘴唇继续说话,一边强忍着疼痛翻开随身携带的挎包,找到药盒,知觉迟钝的手摸到一个长型的小木盒。心一动,为了应付可能发生的危险,他刻意在黑市购买了一把手枪随身带着。他偷偷地瞧了一眼柳下溪,见他后脑对着自己,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手枪……后脑……近距离的射击,柳下溪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躲开。试还是不试?他的心跳得非常快,在他的人生旅途里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不过横在前面还有一个问题,自己的两只手都没握力……如果一枪不能解决柳下溪,他将没机会开第二枪……手枪等于生机……他脑子一热,装着寻找东西,两只手都放在挎包里,颤抖着打开木盒,摸到带着冰凉触觉的金属。 柳下溪突然回过头看着他在挎包里摸找,口气平静道:“你身上没带伤药?忍耐一下,姚风身上有药。”虽然很讨厌乔治,看在他最后放过了清荷,柳下溪也不想过份地折辱他。 乔治有些作贼心虚,手不敢动了,全身僵硬地直直地盯着他。 柳下溪明白了,乔治的两只手都受伤,没办法处理伤口,“你的手不方便,把包递过来,让我来处理伤口。” “不,不用了。”乔治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柳下溪朝乔治走近,乔治惊恐地瞪着他,紧紧地揽住自己的挎包。柳下溪明白他包里肯定另有秘密,摇头,停下来叹了一口气,问: “你怎么认识龙琦的?” 乔治见他没过来,松了一口气老实地回答柳下溪的问题,“彭亦文介绍我们认识的。” “彭亦文?”柳下溪皱眉头,想不到又兜转到彭亦文身上。“你什么时候认识龙琦的?” “几年前。”乔治垂下头,看着自己受伤的脚,不想开口说话。一道电筒的光射在他脸上,他起头看到姚风回来了。 姚风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朝柳下溪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柳下溪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想不到姚风找来绑人的藤是荆棘。“姚风,你!把它丢掉!” “不给这个无耻的东西一点苦头吃,我咽不下这口气。”姚风冷笑,“柳哥没看到清荷当时的样子有多惨,还有梁教授受的那份罪我要统统地还给他!哪能轻易饶过他!柳哥,这事你别管。” 柳下溪不赞成私人报复,皱着眉道:“姚风,成熟一点。姚风你身上带着药吧。” 姚风看了看乔治脚上的伤势,冷哼一声把裤袋里的伤药掏出来,在他脸前扬了扬,突然扬手一甩,药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丢完还拍着巴掌道:“我偏不给他用!柳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你!”柳下溪拿起电力不足的手电筒,去找被丢掉的药。 姚风等柳下溪走开,拿起荆棘,朝乔治身上鞭去。 乔治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闪身躲开,柳下溪的注意力被姚风引开之后,他试了试右手,虽然不够灵敏还可以握稳枪……发着抖拼尽全力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从挎包里射出来,姚风还没来得及反应子弹从他的腰侧掠过。 没中!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中……乔治手痛得无法继续开第二枪。 姚风强行压住的杀意被这一声枪响给激起来了,他立即丢掉手里的荆棘,掏出早准备好的石头纵身朝乔治扑过去把他压在身下,拿着石头对准他的脑袋一阵乱打。乔治这一次没来得及闪开,一枪没击中姚风使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任由本能挣扎着反抗着,可惜他的双手差不多废了无法进行有效反击……石头砸上他的咽喉……意识渐渐地远离,难道我要死了么?真不甘心啊……呼吸停止。 “他已经死了。”柳下溪强行拉开姚风。 “死了?”姚风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地上,“你骗我,祸害那么容易死掉。” “对不起。”柳下溪难过地闭上眼睛,是自己太大意了,应该搜身拿走乔治挎包里藏着的手枪。姚风虽然没中枪,却激起他心里的恨意。 柳下溪没想到乔治挎包里藏着的秘密是一把枪。 “乔治既然有枪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使用?”姚风用胳膊挡着自己的脸问柳下溪,他不敢用力呼吸,他嗅到风里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他的右手被我伤到了,开枪也不一定能打中我。”柳下溪坐在一块石头上,疲倦突然朝他袭来,他回头寻找燃着火把的地方,清荷就在那里。 第12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8 柳下溪突然醒来动了一下,一条毯子滑落在地上。他睁开眼睛,看到清荷蹲在他身边笑吟吟地望着他。 见他睁开眼睛,邹清荷笑道:“柳大哥,你这一觉睡得真沉,已经下午了,再不醒来就把你抬出去卖掉。” 柳下溪斜靠着身后的岩石,伸手轻拍他的前额。突然一怔,乔治的尸体不见了。 邹清荷站起来轻踢几下腿,揉了揉膝盖,蹲的时间过长,有点麻木了。“天亮的时候费队长他们来了,把所有的人都带走了。梁教授他们都受了伤,费队长会带他们去医院。他们也把乔治的尸体带走了。” “怎么不叫醒我?那些武警哪里来的?”柳下溪站了起来,发现不远处有身穿制服的武警在走动。 “你太累了,几天没睡觉我怎么忍心吵醒你呢。移走乔治尸体时,费队长吩咐大家小声些不要惊醒你。那些武警啊,他们跟在你们后面从蓝县来的。老费出发前跟他们县领导通电话,县里的领导立即招集一批武警带着猎狗顺着你的气味追过来。这些武警比费队长先到二小时,他们来了之后我到这里来看你,发觉你已经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柳下溪看到几百步外正坐在地上发呆的姚风问,“姚风怎么没走?” “他手臂被乔治刺了一刀,流了不少血,不过已经包扎好了。他不肯走,要等你醒来。你们俩个合力对付乔治的吧?”邹清荷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也想跟柳大哥一起对付乔治这种坏蛋。想必当时的战况一定非常惊险吧,他对姚风的背影竖起了拇指,“姚风,你真勇敢!” 姚风回过头,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们,见柳下溪带着责备的眼神盯着他,垂下头慢腾腾地走过来,伸出双手站在柳下溪面前,“柳哥,你锁我吧。” “什么?”邹清荷不解地问,目光从两人的脸上不停地移动。 柳下溪叹气,“姚风,你那偏激的性格要改一改。你没权终结别人的性命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个人复仇主义在法制社会行不通的。” 姚风双手插回裤袋,沮丧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他有反省过,事后心情特别复杂,思绪不宁,不敢看乔治的尸体,身体虽然疲倦连眼睛也不敢闭,后怕啊,只觉得自己当时昏了头。 见他这个样子,柳下溪也不想多责备他。从刑事案的角度来看姚风这这一次属于过度防卫。按照法律把他抓起来送交法庭,法官会考虑死者乔治有杀人、绑架、袭警、非法持有枪械、企图盗取文物等重罪,一定会对姚风法外施情不会定他的过失杀人罪。如果姚风有历害的律师为他辩护,只要咬住乔治对会他开枪欲致他死地,他奋起反抗也就不能构成防卫过度。如果这件事闹开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被民众知道反而会称赞他是打死凶恶罪犯人的英雄。 “姚风,难道是你一个人打死乔治的?”邹清荷张大眼睛,围着姚风上下打量,“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这么历害,乔治很强的呐。” 姚风本以为邹清荷知道自己打死乔治会大声责备自己的,看到他兴奋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舔着嘴唇道:“柳哥已经抓到乔治了,当时乔治受了伤。我,我……” 邹清荷一怔回头看柳下溪,眨了眨眼睛,难怪柳大哥的脸色这么难看。乔治这种身带命案的人在逃跑中反抗被打死,很合法。如果已经被抓到了,再被打死好象不合法哩。“姚风,你这样子很不道德。” “清荷,这件事我也有错,抓到乔治后没搜他的挎包,想不到乔治藏了一把手枪。我去捡药的时候乔治先对姚风开枪了。”柳下溪站起来,“我们走吧。”回头看了一下,姚风怔怔地盯着地上的血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成长的旅途里遇到自己砸下的心坑,勇敢地跨过它。” 姚风一怔,抬起头看着柳下溪,精神一振,扬了扬被风吹乱的发,“谢谢柳哥。” 柳下溪淡淡一笑,“这一次我放过你,仅此一次。” “我们去哪里?为什么不回营地背行李?”邹清荷问身边的柳下溪。 “去看刘老师。”前面带路的姚风大声回答道。 “哦。”邹清荷轻轻地推了下柳下溪的胳膊,小声道:“柳大哥,文教授怎么死的?还有,乔治死了是不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文教授的死因等梁教授、刘老师康复聚在一起的时候再说吧。” “清荷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姚风突然唤道。 邹清荷往前跑了数步,一边回头对柳下溪道:“柳大哥不要偷听。” 柳下溪笑道:“知道了。” “清荷。”姚风小声地把昨晚打死乔治的经过说过邹清荷听。 邹清荷皱起眉头看着姚风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身为你的好朋友在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你,说乔治这种人坏人迟早要挨枪子的,打死他算是在替天行道。我不说这种没有实际用处的空话来安慰你。姚风,这件事你做错了!你不是天,没资格替天行道。乔治这种人就算挨枪子也不该由你提前结束他的生命。打他几拳踢他几脚出出胸口的恶气也就算了,你怎么突然没脑子打死他呢。” 姚风苦笑,被邹清荷骂几话,心里反而好受一些,自己真是犯贱讨骂。“我是想他死,却没料到真把他打死了。” 邹清荷轻叹一声道:“其实……见到他的尸体时候,我很高兴,心想这个人终于死了。亲眼见到他一枪打死龙琦,那种感觉非常糟糕。我怕他,以前从没这样怕过人。昨晚埋伏在一旁看到他出现,我的手脚突然冰凉,全身僵硬,两腿无力,突然坐在地上引起了动静,被乔治发现了。当时,我想到柳大哥就在我身边,突然又有了勇气克制住自己的软弱冲了出来。我想……如果当时我跟柳大哥去追他,说不定我也有可能会失手打死他。” 姚风把手搭在他肩上,紧抿着嘴,他知道清荷在用另外的方式安慰他。 邹清荷侧过头冲他一笑,伸手捶他的胸膛,“不过,我不会幼稚地拿荆棘捆他。姚风,你心眼太小了。男子汉行事应该更光明磊落一些。” “知道了,以后不会小肚鸡肠。”姚风笑了起来,心情真正地好了起来。 他们到了小镇找到诊所才知道刘老师已经送去县里的医院了。 “你们谁叫柳下溪?”诊所里的护士问。 “我。”柳下溪很意外。 “你有一封信。” “信?”三人莫名其妙地对望。 “送病人来的哑巴留下的。”护士递给柳下溪一个封好的信封,上面写着:此信一定交给一个叫柳下溪的男人。柳下溪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下,嘴角泛起笑容。 邹清荷凑过来一看,“字写得不错,快打开看看,是不是有暗恋你的人写的情书。” “啪”的一声,柳下溪拿着信封敲打他的头。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柳下溪听说你在,呵呵,我决定先溜了。”落款四个字“知名不具” “这是谁啊?还知名不具哩。”邹清荷嘟起嘴。 “救了刘老师的哑巴。”柳下溪笑道:“我想,他应该是黑色基调酒吧里的春风。算他跑得快,看到他出手救刘老师的份上,这一次不跟他计较。” 邹清荷歪着头想了一下,记不起哑巴到底长什么样,“乔治这次的动作很大,我觉得春风装成哑巴救刘老师也是另有所图。” 姚风拍着清荷的背道:“别想那么多,不管他图的是什么最终并没有得到。他伸出援手救了刘老师一条命已经获得我的感激。”   第12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9 柳下溪三人在小镇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等到赵警察从临县的医院回来,得知刘老师度过危险期,这才放下心。 这座小镇离临县的县城比回到蓝县要近。 在外而吃了早餐回到借住的民宿问柳下溪:“这里离邻县更近,姚风当初怎么不去邻县?” 柳下溪伸手揉乱清荷的头发,“你忘记了,我们最初是来查老褚的案子,这里是属于蓝县的地界,发生的事归蓝县管。” 邹清荷点头,把身子往后一靠倚在柳下溪怀里,“看来乔治带的人是从邻县进入山里的。” “嗯。”柳下溪检查了一下清荷身上的伤,淤血散开了只留下淡红的痕迹,只不过按下去还很痛,需要时间来调养。“我们回蓝县。” “行李还在营地,我们先去营地吗?” 柳下溪摇头,“驻守在墓地附近的武警不认识我们,解释起来太麻烦了。等梁教授身体养好了再去吧,反正假期的时间还很长。” “我认识武警。”邹清荷觉得行李丢在营地不放心。 姚风在门口叫道:“柳哥,我借到自行车了。” “清荷,你跟姚风都需要去医院看看,我们先回蓝县吧,彭亦文在蓝县我有点不放心。” 邹清荷眼睛一亮,回蓝县也好,文教授的死因…… 等他们回到蓝县,柳下溪带着邹清荷与姚风直接去医院检查身体。 “柳下溪!”他们前脚刚进医院的大门就被费队长叫住。 “你们先去找医生。”柳下溪对邹、姚俩人道:“我等一下过来找你们。” 费队长带来两个坏消息,一是彭亦文和罗欧逃跑了;二是被关押的姜文菜突然撞墙自杀了。 “姜文菜自杀了?现在怎么样?”彭亦文有办法逃走,柳下溪并不意外。彭亦文这种人精要困住他不容易,不过就算他逃离蓝县离开中国,他的根在香港,迟早会逮到他。只是没料到姜文菜居然自杀了。 “他已经死了。”费队长叹着气坐在医院外的木椅上,“我把梁教授他们送到医院之后,回到局里才听说这件事。同事告诉我,文教授的家人来了,知道姜文菜是凶手之后要求见他。当天晚上姜文菜就自杀了。” “文教授的家人对姜文菜说了些什么?” 老费苦笑,“死者的家属对凶手还有什么好脸色,用尽了刻薄的话诅咒对方。” “文教授的家人住在宾馆吗?我想见见。” “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尸体进太平间之前就有点腐烂,经过他的亲人同意,火化了。凶手自杀死了他们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所以……”老费的话让柳下溪的眉头皱起来,老费有点不安,难道这事办错了,不该火化尸体不该放文教授的家人离开?姜文菜自杀的责任在看守人员身上……老费忧心忡忡地转移了话题,“乔治等人的尸体都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柳下溪摇头,“你们看着处理吧。”这里的事他不能过份插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邹清荷正朝他们走来。 “清荷,没去见医生?”柳下溪挑了挑眉头道。 “姚风先去了,他手臂上的刀伤有点发炎。”邹清荷走到他身后,双手搁在柳下溪的肩膀上,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问道:“是不是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是啊。”费队长叹气,他从小黄嘴里知道这位来自北京的青年吃了不小苦头,这小子一点也不象城里人,很能吃苦,小黄挺佩服他的。 “什么事?” “姜文菜自杀,彭亦文跑了。”柳下溪简单地说出坏消息。 邹清荷愕然地张大嘴,“难道杀死文教授的人是姜文菜?彭亦文也涉案了?彭亦文想跑的确没人关得住他。他怎么跑的?”还没等老费回答又加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跑的?” “我们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就跑了。说起来有点丢脸,看守他的同事睡着了,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老费苦笑道。 “噫,睡着了?” 居然是这样……柳下溪只能选择沉默。 柳下溪把邹清荷押到医生那儿检查身体。医生得出结论是没有大碍,开一点药吃,养几天就好了。姚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正在打消炎的吊针。柳、邹俩人见药水还很多没这么快打完,跟他说道:“我们去梁教授的病房,你吊完针来找我们吧。” 进了梁教授的病房,警察小黄、小李都在同一间病房,见他们进来,高兴地打着招呼。 邹清荷走到梁教授的病床前,看到老教授脸色恢复了红润,心情好了不少。 “邹清荷,我还以为你做了好吃的东西来探病。”梁教授乐呵呵地看着他。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对不起,等一下回去我……” 梁教授手一挥,笑着打断他的话:“真是一个老实的孩子。”他的目光落在柳下溪脸上,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听说是姜文菜杀了文教授,姜文菜畏罪自杀……柳下溪,案子是你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梁教授,文教授他们当初发现古墓之后挖掘过古墓吗?”柳下溪坐在床边反问。 梁教授回想了一下,缓缓道:“我们到了墓地,一座墓挖掘了一半。我们几个人齐心合力把那座墓挖来,墓室不大,里面的冥器都是一些粗糙的石器,当我看到石棺上的甲骨文时,认为古墓应该是殷商早期的墓地,当时文教授想要开棺被我制止了。我记得当时姜文菜告诉我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壁上有文字。我立即跟姜文菜去山洞了。我听小罗说你们也去了那个山洞。没错,当时我兴奋地认为大山深处有一座王陵古代王朝,可能是夏朝未期的王陵。等我们从山洞出来之后才发觉文教授和老褚俩人已经把石棺打开了。意外的是石棺里并没有骸骨反而是一套青铜乐器编钟。看到它我们几人都兴奋地呆住了。根据文献与出土文物记载,早在3500年前的商代,中国就有了编钟三枚一套。编钟用于宫廷的演奏,在民间很少流传,每逢征战、朝见或祭祀等活动时,都要演奏编钟。在中国古代,编钟是上层社会专用的乐器,是等级和权力的象征。能用编钟作为陪葬物可以肯定死者是王侯。”梁教授停顿了一下,接过邹清荷递来的水杯,喝了半杯水才接着说下去:“我们很高兴这个发现,并且在周围测出另有六座墓。当时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建议回营地申请国家项目挖掘古墓群,得到文教授他们的同意,后来又发现墓地其实就在营地的另一边,只不过太难翻越了。回到营地没多久,我的腿出问题了。紧接着大雪封山我们被困住营地不能动弹,后来老褚突然死了……后面的事你听姚风说了吧。” 柳下溪点头,“前几天我们到了古墓群,发现七座墓全部是空的。” 梁教授眼神暗淡下来,无奈地叹着气,“看来他们背着我把墓挖了。” “梁教授除了青铜编钟,你们还挖掘到什么?” 梁教授摇头,“都是一些石器,文物市场没有几个人会收藏石器。” “文教授被青铜香炉砸死的。你果然不知道文教授手里有青筒香炉,他才敢明目张胆地青铜香炉卖给彭亦文。” 梁教授张大嘴:“文教授把古文物卖给彭亦文?”这事他还不知道,吃惊地看着身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几位警察。这几位警察也不大明白其中的关系,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是的,我想你当时虽然跟在文教授他们身边,却被他们忽悠了。他们发现古墓的同时肯定也发现了那个山洞,姜文菜故意把你引到山洞里,文教授和老褚开了石棺里面的东西可能不止编钟,还有青铜香炉与古玉。你跟姚风去太原治腿,文教授他们找机会偷偷回来挖开了三座墓。另外三座墓是最近挖掘的。” “可恶!”梁教授一拳击在床铺上。 “彭亦文来太原见你们之后,接着去找文教授与姜文菜。出高价收购他们手上的文物。他出的价格让文教授他们心动了。然而,文教授他们虽然有胆子挖墓,却没胆子把文物带回家。挖掘出来的东西还藏在古墓附近,文教授跟彭亦文另约了交货的时间,前一段时间带着姜文菜重回古墓,把另三座墓一起挖了。带走青铜香炉交给彭亦文,文教授也怕事情败露或者想独吞挖掘出来的文物,请彭亦文帮忙在途中对付姜文菜和你。故意喝醉酒,推迟出发的时间,打算跟当地政府的相关人员一起前往古墓,只要你们一死,挖空的古墓的罪行可以全推到你们身上。彭亦文不想成为他的杀人工具,故意把文教授想杀你们的事泄露给姜文菜知道。姜文菜不甘心成为替罪羊,决定先下手为强,在彭亦文与乔治以及罗欧的暗助下偷出乔治手里的青铜香炉设了一个小机关杀死文教授。姜文菜的原意是,就算杀不死文教授,作为凶器的青铜香炉也会被警方保护起来,文教授跟彭亦文私下交易的事情就会败露。那么挖空古墓、盗卖文物的人是谁一目了然。文教授有心杀你,彭亦文却不想你死。他的目的是那座埋在深山里的王陵。想必他已经从姜文菜嘴里套出王陵的事,知道里面有石门,根本没办法进得去,彭亦文还需要借助你的智慧打开墓门。”柳下溪嘴角往上一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彭亦文为了牵制我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特别把通缉犯龙琦弄来插上一脚,可惜他布的好局还不够完美,太多的事情都瞒着乔治,最终竹篮打水,什么也没捞到。” “柳大哥,狼群的事是不是被人设计的?”邹清荷突然问。 梁教授叹了一口气,“要把狼群引来很容易,只要有诱饵就可以了。现在想起来,那天乔治把死狼带上其实居心叵测,他那样做很有可能把狼群引到营地来袭击我们。” “妈的,这个该死的乔治,真不是东西!”小李警察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痰。 “真想踢他两脚!”小黄警察紧抿着嘴,摇头,世上还有这种人啊! “柳大哥,被挖掘出来的文物被他们藏在哪里了?现在文教授与姜文菜都死了,这批东西下落不名了。”邹清荷问。 柳下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猜想,文物还在原地。” “原地?怎么会?只留下空坑啊。”邹清荷不解道。 “除了空坑还有土堆,我觉得文物就在其中一个土堆下面。”柳下溪肯定地点头,“我观察过那几个土堆,发现其中一个旧土堆又被重新挖开过加了新土进去。” 梁教授眼睛一亮:“障眼法。” “是的。” ========================================= 各位亲们,谢谢你们的支持。本篇《树欲静而风不止》到此结束。 下一篇是古墓历险之《夏朝王陵》以及姚风与彭亦文短暂的恋情《不洁的雪》两篇番外完结之后将是正文《倾斜的天平》还请各位大力支持。 第128章 番外 夏朝王陵-01 柳下溪自私了一回,强行把邹清荷关在宾馆禁足了。“只记挂着照顾别人,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今天给我老老实实睡一天!”“啪”的一声,把门给反锁了(注:柳下溪昨晚把宾馆的门锁给换了,他们住的那间房是彭亦文出钱包了一个月的,彭亦文逃走的时候没找宾馆退钱,他们依然可以继续居住)。柳下溪难得冲着清荷发脾气,都怪邹清荷不好好休息,每天忙上忙下照顾病人的伙食,还嚷着要去临县看望刘老师。 站在门外,柳下溪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幼稚。可一想到邹清荷身上也有伤却一点也不爱惜,心里发恼,叹了一口气,反省一下,觉得自己不该冲清荷发火。他突然笑了起来摸摸自己的鼻尖,清荷这下应该乖乖躺在床上睡觉了吧。 柳大哥突然发火让邹清荷有点懵,他也没说什么呀,只是跟柳大哥唠叨着去市场买几鸡煲汤随便也给刘老师送一份。冲着紧闭的门吐了吐舌头,右手去开门,噫?打不开!左手摸摸自己的后脑,难道柳大哥真把他反锁在房间里? “好吧,好吧。睡觉睡觉,嘿嘿,想不到柳大哥也有不成熟的举动。”他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扯过毯子盖在身上,不一会儿发出均匀的呼吸。这几天,他也真的累了。 “柳哥,早。”姚风从房间出来,正准备去医院,目光在柳下溪身边扫了一个圈,没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出口问道:“清荷呢?” “他还在睡。” 姚风脸上露出坏笑,“柳哥,你得悠着点,别把清荷累坏了。” “你这小子想歪了。”柳下溪耸肩,他不怎么高兴清荷成了这群病号的御用厨师。这次出来渡假一点也没假期的味道,劳心劳力。 “刘老师转到县医院了。想不到县里的领导挺会大手笔的,我们的医药费全免,连刘老师的医药费都是蓝县的领导派人去结算的。” 这事柳下溪知道。 出了宾馆跟姚风分开,柳下溪一路小跑进山晨练去了。 姚风眼珠一转,悄悄地转身回到宾馆走到清荷住的房间门口仔细一瞧,乖乖,门从外边锁住了。嘿嘿,这几天他也看出来柳哥不爽清荷忙上忙下为他们包揽四餐(早、中、晚加宵夜)的伟大工作,可是大家都吃惯了清荷的饭菜,怎么可能接受医院淡而无味的营养餐呢。没有清荷的早餐,他可忍受不了梁教授的唠叨。 “清荷,我来救你了。”其实,柳下溪发火的声音有点大,而当时姚风的房门开着,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柳下溪故意把清荷关起来。“还以为柳哥是豁达的人,想不到独占欲这么强,果然是情人眼里掺不得沙子。看来这粒小沙子的角色非我莫属了。柳哥啊柳哥,你得到清荷唯一的爱情,身为他的知交还是有资格享受一点点友情的温暖。” 姚风很快把锁弄开了,进房一之后朝邹清荷走过去……睡着了?姚风不忍心唤醒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在外面转了一圈,买好早餐,送一份到清荷的房里,清荷还没睡来,便把早餐放在电视柜上。这段日子清荷也累坏了吧。 “各位,早。”姚风提着两大袋早餐推开病房的门,除了刘老师还在睡,其他的人都坐在床上。这些人都习惯早起,在医院也没偷懒多睡一会。 “邹清荷呢?”梁教授一看早餐是在外面买回来的,不高兴地问。 “清荷身体有点不舒服。”姚风小声道。 梁教授一惊,急忙起身穿鞋,“他也住院了?在哪间病房,我去看看他。这孩子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说出来,我还以为……” “教授,您安心躺着。他只是睡眠不足,很快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你面前。”姚风急忙把教授按回床上。 梁教授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额头道:“难怪总有人说我没心没肺,那孩子在山里也受伤了,比我们休息的时间更少,我只顾吃把他差来使去的。这都怪我,他的伤?” 姚风笑了起来,“教授您就别自责了,你不心痛有人肉痛得很。” 旁边病床的小黄警察笑了起来,“每一次梁教授说出想吃什么菜,跟在邹清荷身边的表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只有梁教授您一个人看不出他表哥的不满。哈哈,真有意思,是不是他表哥终于开口不让邹清荷替我们做饭菜了?” “没错没错。柳哥把宾馆的锁给换了,把清荷反锁在房间里。”姚风想起这事就乐。 梁教授悻悻地撇嘴,责备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姚风你都不提醒我一声。” “嘿嘿,我也嘴馋啊。”姚风乐道。 小李警察也笑了起来,“一说破大家都吃不到好吃的了,干脆闭着眼睛由梁老一个人担着恶名好了。” “你们这群坏小子。”梁教授笑骂道。 一屋子的笑声把刘老师惊醒了,“说什么这么开心。”他正当壮年,身体养了几天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刘老师一来,我们的口福没了。”小黄警察打趣道。 刘老师是一个闷葫芦,也不好吃,对他们的话题陌生,便闭了嘴,安心地继续睡觉。一个人住在病房虽然安静却怪寂寞的,来到这里见到熟悉的面孔,心很自然地踏实了。 柳下溪从山里回来遇到正带领警队成员在晨训的老费,他看到柳下溪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柳下溪,省里来人了。” 柳下溪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呛住了,幸好他的脑袋瓜子灵活,很快反应过来,“是省里的考古人士吗?” “对对。来的不止考古界的人,还有省里的大头头。”老费连忙点头,表情非常兴奋,“凌晨二点多到的,他们全部住在县招待所,本来是安排他们住在你们那家宾馆的,考虑到那里死过人很不吉利,只好安排在县招待所。县里的领导认为,一定要把我们县的贫困现状展示给头头们看……来了好多人!他们等一下会去医院看望梁教授。他们一来,肯定商量着要去那个什么朝王陵的,你也会一起去吧?我是要去协助他们的,我们又可以并肩战斗了。听说我们县要建一座博物馆,山里也将变成重点文物保护区,会有许多从远方慕名而来的人到这里旅游……” 柳下溪没打断老费滔滔不绝的废话,有点担忧考古小组成员的身体……梁教授、刘老师、姚风还没完全复原,现在去王陵,他们的体力肯定吃不消。清荷肯定想去,自己也有好奇心…… 柳下溪回到宾馆见清荷乖乖地陷在梦乡醒不来,笑了一下,轻轻地点点他的额头。当他的目光落到电视柜上见到了早餐,耸耸肩,暗恼姚风这家伙不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瞧在他有心准备了两人份的早餐上,不跟他计较破门而入的坏习惯。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柳下溪眉头一怔。小心地关门走出去,看到姚风满头大汗冲过来,嘴里一边嚷嚷:“吃不消,吃不消。” “小声点,没把清荷给吵醒了。有什么事去你房间讲。” “嗯,好。”姚风开了自己的房门,“病房里突然涌进一大群人,还有记者不停地拍照。我见势不妙先逃回来了。” 柳下溪笑了,那种场面可以想象得到。 “哈哈,柳哥,一推开门就有人说:‘英雄们,谢谢你们保护了国家财产。’然后有人上来给每个人送一堆鲜花,‘啪’‘啪’闪光灯不停地闪。可惜你没看到梁教授那个怪样子,怀里捧着一堆鲜花,脸色却象吞了臭鸡蛋似的,被人围着很不自在,那样子太搞笑了。” “你啊。”柳下溪笑着摇头。 不过,此刻的姚风却不知道医院里的梁教授见到自己的得意学生不讲义气地落荒而逃,一转头把他给卖了。“……事件的经过我的学生姚风最清楚,他将会给各位最满意的回答……”(节选梁教授的发言录) 不走运的柳下溪被姚风牵连了,他们一起被前来采访的记者给堵在房间里。 “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向机灵的姚风面对镜头的时候舌头突然打结了,难以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压力太大了,额头冒汗。 “我觉得采访应该安排在挖掘王陵之后。”柳下溪面对记者如此说道。 “听说是您智破了凶杀案……请您说说破案的经过。”记者显然了解到足够的信息,抓住柳下溪不放。勇敢无敌的神探长着一副英俊的面孔多有吸引力的新闻人物啊。嗅觉敏锐的记者同志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柳下溪? 第129章 番外 夏朝王陵-02 姚风应付不了记者的提问,只好借着尿遁躲进厕所不出来。外面嘈杂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姚风谨慎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嘿嘿,只有柳哥还在房间里。 他往床上一倒,笑着问:“柳哥,怎么把他们打发走的?” 柳下溪耸耸肩,“比起已经发生的事,他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更感兴趣。” “柳哥,别卖弄你的学识,崇拜你的清荷又不在我的房间。”姚风在床上打了一滚,“到底是谁通知这些记者,烦死人了。” “哈哈,不好意思,这个点子是我提出来的。”邹清荷眉飞色舞地出现在门口。 “啊?”连柳下溪也吃了一惊,“你提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里的经济条件较差,山里的许多特产没有好的销售渠道,交通不方便严重地妨碍了本地的经济发达,山里产的东西无法卖出公平的价格。山里的风景很美,希望多一些人来欣赏。夏朝王陵的挖掘能形成很好的话题性,会提高本地的知名度……这些,都需要借助电视、报纸等新闻媒体宣传出去。我怕你们笑话我,偷偷地写了一份计划书请费队长转交给县里的领导。后来,县里的领导跟我见面谈过。我们把细节重新修改之后,县里就给省里的领导递交了一份电报……” 柳下溪抓着邹清荷的胳膊把他带回房间,五指按着他的额头,不高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睡眠严重不足就是想这些东西闹的?” 邹清荷很老实地点头,“我觉得要改善这里的经济环境,需要有省级公路。而且……”他没往下说,知道柳大哥对这种事兴趣不大。 柳下溪摇头,嘀咕道:“你想做什么我又不会阻止你,没必要瞒着我。老费也没跟我说,肯定是你让他保密。” 邹清荷展颜笑了,原来柳大哥是因为自己瞒着他才不高兴啊。 “计划书写了多久?“ “三个多小时,不过敲定细节花了不少时间。” “这么快?” “灵感来了,不知不觉就写了两页纸。” 姚风到了医院,病房只剩下伤势较重的小李警察跟刘老师。 “梁教授呢?” “被人用轿子抬着去王陵了。”小李笑道。 “轿子?”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古代的交通工具? “呵呵,竹轿。没解放前地主坐的,竹椅被两根木固定着,前后两人抬。”小李笑得开心扯得伤处痛得直哆嗦。 “居然没叫上我。”姚风不满地坐在床上对准枕头就是一拳。 刘持平笑了一下,“梁教授不想去的,架不住那些人的热情。挖掘工作又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再说,他们现在去也只是视察。” “等刘老师身体恢复了,我们一起去。”姚风点头。 半个月后柳下溪他们再次来到峡谷。 邹清荷找回自己念念不忘的行李之后,心情轻松地跟着柳下溪身后。 现在峡谷里多了几十座简宜的工棚,有点象蜂巢,是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工棚里不仅仅只住了人,还有七座墓里的石棺。正如柳下溪所推测的那样,梁教授他们从空墓旁边的一个土堆里挖出一些埋藏在里面的陪葬文物。这批文物邹清荷他们没有见到,已经被秘密地押送回省里了。听说等县博物馆建好,会有一批文物返回蓝县。梁教授自从离开医院来到峡谷住进了工棚之后没有再回蓝县,并派人把姚风也叫来了。县里的领导体贴梁教授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派来医生跟着考古队。 “怎么没见到省里来的考古学者?”柳下溪问姚风。留在山里的人虽然多,却都是一些穿制服的武警以及老费那队刑警。 “我们申请的是国家项目不归省里管。梁教授是项目的主管,没开口请他们帮忙,他们只好回去了。”姚风回答道。 “文物不是被省里的人带走了么?”邹清荷问。 “被带走的文物先请省里暂时托管,等这里的工作完成,我们会把文物要回来的,有一部分留在蓝县一部分送往北京。” 姚风的工作就是临摹石棺与石壁上的文字。邹清荷觉得这种工作非常枯燥,没兴趣跟在他身边。跟他们一起来的刘持平自觉地陪着姚风一起临摹。 “我还以为他们会直接挖掘王陵呢。”邹清荷陪着柳下溪坐在一块石头上。 “我想,他们无法直接挖掘王陵,那座山的主体是岩石,人工挖掘岩石最快捷的方式采用爆破的手段。爆破在这里行不通,有可能引起山体崩裂破坏王陵甚至把王陵埋在深处。” “山洞里的那扇石门弄开,不就进去了么?”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要相信梁教授他们的经验,不动石门肯定有他的道理。你想想,有哪座王陵会留下墓门等后人进去盗墓?我觉得那个石门后面全是陷阱。” “没办法了?” “谁知道。想回北京了?”柳下溪看到邹清荷无精打采地垂着头,笑道。 “嗯。”邹清荷想家了。 “明天就走,我们下去跟梁教授说一声。” “好。” “哈,哈哈,哈。”还没走近工棚就听到梁教授的笑声,他嚷道:“快去把姚风叫来。” 柳、邹两人停下脚步看着冲出工棚的梁教授手舞足蹈,难道梁教授发现了进入王陵的通道? “柳下溪、邹清荷,你们来了?”他跑过来,大力地拍着两人的肩膀,连声道:“来得正好,要不然还得派人回蓝县请你们。柳下溪,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行。”柳下溪无可奈何地看着邹清荷,看来,回北京的时间被推迟了。 邹清荷眯着眼睛,记得他们刚到峡谷的时候跟梁教授打过招呼啊,想不到梁教授完全忘记了……“梁教授,有什么新发现?”他问。 “呵呵,进来再说。柳下溪你的观察力强,来看看我的发现是不是正确的。”梁教授抑制不住自己快乐的情绪,一手一个人拉着就往工棚里走。 梁教授住的工棚很大,里面堆满了杂乱的东西。“别动!”邹清荷看不过去,刚准备收拾一下就被梁教授喝住了。 第130章 番外 夏朝王陵-03 姚风和刘持平各抱着一卷纸进来,小心地堆放在角落里。姚风见到梁教授那张笑脸忍不住埋怨道:“教授急着叫我们来干嘛,本想一鼓作气地临完的,被你打断了。” 邹清荷嘴角一弯笑出声来,想不到一向好动的姚风居然能静下心来临字。 “没临完的部分可以用相机拍下来。”柳下溪看着挂在墙上的照相机道。 梁教授愕然地张大嘴,显然想不到柳下溪会说出这样没见识的话,看看他又看看邹清荷,这两名青年都是他器重的人……居然也会有如此短视的看法,身为学者、导师,骨子里流着教化无知者的热血,不由得提高嗓音认真道:“难道你们认为临字是毫无意义的事?”见他们露出迷惑不解的眼神,摇着头继续道:“你们对汉字研究不深,不知道汉字的形成源于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造字方法。中国最早的文字追朔到半坡陶文,但是不少学者认为陶文只是文字的雏形。大家一致认为文字的成熟样版从商朝的甲骨文开始,古人迷信鬼神,行事以前往往用龟甲兽骨占卜判断其吉凶,然后在甲骨上刻记所占事项及事后应验的卜辞或有关记事,其文字称甲骨文。自从甲骨文出土以来,发现单字共有4500个,已识2000余字,公认千余字。它记载了三千多年前中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资料。你们见过甲骨文吗?” 柳、邹两人同时摇头。 梁教授摊开姚风临的字,接着角落里挖出深埋在杂物堆里的背包,找出几张粗糙的印刷字,两样放在一起,“这就是甲骨文。你们看看石壁的符号与甲骨文有七八分接近,我跟姚风认为这里的古墓属于夏朝。我们不妨这样来看,商侵吞夏之后也继承了它的一部分文化与制度,甲骨文是夏朝文字的延伸与发展。夏有四、五百年的历史,是中国的第一个世袭王朝,脱离了部落联盟正式建立王权制度。既然古代史书有详细的记载,这说明古代宫廷有夏朝的文字流传下来。经过无数的战乱与时代变迁,这些文字遗失了。太行山脉地势险要,古代的生产力没能力完全开发,经受的人祸不如富饶的平原那么频繁,这里的古迹才得到幸存……” 邹清荷眨着眼睛觉得梁教授离题太远,这些跟姚风临字有什么关系? 姚风笑着对清荷打了一个手势,邹清荷跟着他走出工棚。姚风笑道:“当梁教授开口说起这些没有半天是停不下的。”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跟你临字有什么关系?”邹清荷摸着后脑问。 “呵呵,有关系的。我临字也不是随便的照着乱写,每一个字要找到它的结构,字与字之间的运笔联系,篇幅的起势与回收。慢慢地摹写中领悟刻字人的心境。”姚风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梁教授对汉字极有研究,是这方面的权威学者。他总结出一套独特识辩古文字的心得与方法,他认为应该把古文字当成一副极有神韵的图画,带着热情的心来临摹、揣测、理解、推演,理解文字出现的背景,前后贯通才可能正确地识别它。你别认为这些象符号似的文字没有生命力。它们也有天形、神韵和内涵,不真心喜欢上它怎么难认识呢。中国的文字历经数千字的演化到再起的简体字很不容易啊。” “唉。”邹清荷叹气,他很怕文言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繁体字都不认识,说这个头痛啊。 “姚风这小子一转头跑到哪里去了?”梁教授说得嘴干,本来想吩咐姚风给他端杯水来的,却没见到他的人。 “梁教授,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刘持平问。 梁教授拍拍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干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姚风!” “来了。”姚风推开门板门进来了。“教授,难道你完全破译了石棺上的文字了?” 梁教授笑了,搓着手道,“没有完全,只有一部分,石棺上的文字是祈祷风调雨顺的祭文,石棺里埋放着祭器,石坑里还有活葬的六牲。这个发现给了我启发,我爬上山顶往下一看,你们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教授,您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猜来猜去很辛苦哩。”姚风不满道。 柳下溪等人笑了起来。梁教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多动动脑,不用会生锈。” “劳逸结合才是正确的。”姚风诡辩道。 梁教授决定不理这个专门拆自己台脚的弟子,他从木架下拿出用土堆出的缩小版小山模型,让大家都集在他身边,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中气十足地说着:“我发现了整座山的造型象一只灵龟。七座石棺埋在灵龟伸出的脑袋上。我们扎营的凹壁前面延伸的坡道就是龟尾。你们看这四个突出的位置分别是龟脚。我想当初选择王陵的理由就是看中了这座龟山,古人认为万年灵龟是吉祥之物,为了镇住龟山建造王陵之后在顶部堆积了岩石,形成高峰,经过岁月蹉跎,完全看不出昔日的人工痕迹。” “梁教授认为山上的岩石是人工移山造成的?”柳下溪惊奇地问。 “你认为办不到?”梁教授反问他。 柳下溪觉得这种事难以想象。 “古人有愚公移山的传说,近代人有沧海桑田的创举。古代王陵的建造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不亚于建造他们的都城,只要人多在绝对权威的无理要求之下,移山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刘持平中肯地回答。 “他们就不怕山上的石头把王陵压垮?”邹清荷提出自己的问题。 梁教授等人笑了起来,“你觉得这座山的外形是什么形体?” 邹清荷看了看相片,道:“类似圆锥体。” “这就对了。根据重力学最坚固的结构就是圆锥体。许多大山内部都有天然洞穴,岩洞、溶洞比比皆是。岩石结构的山峰,有许多空隙的地方。邹清荷同学,你要知道,山,不一定是实心的。你是湖南人吧,想必知道黄龙洞。洞内拥有1库、2河、3潭、4瀑、13大厅、98廊。有天然迷宫、响水河、天仙水、天柱街、龙宫等等。洞底总面积为10万平方米,全长15华里,垂直高度140米,内分两层旱洞两层水洞,洞中有洞,洞中有河、山重水复、峰回路转。” “嘿嘿。”邹清荷傻笑,他没去过张家界,对黄龙洞一无所知。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柳下溪问。 “打洞!”梁教授指着模型上插了小红旗的部位道:“姚风,你跟刘老师分别带着几名武警用探铲(洛阳铲)对这几处的土壤结构、颜色、密度和各种包含物进行分析。我会根据你们的分析情况决定下一步在哪里打洞进墓。”他拿出一张大白纸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王陵的规模不会小,你们需要横向往山中间探测,探铲最深只可以打到二十几米,深度可能不够,选准位置让人先挖掘几十米的土洞,再使用探铲。”梁教授的目光突然一张相片上,柳下溪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张正面拍向石洞洞口的相片。“我们进洞去看看。”梁教授搁下笔,站起身就走。 洞内每隔十多米装有百瓦的灯泡,用的是本地旧式的小型柴油发电机供电。姚风他们离开石洞电就停了。梁教授一说要进去,需要重新发电。乘着这个空档,邹清荷低声对柳下溪说:“柳大哥,我记得你说过石门后面可能是陷阱,千万别开它。” 姚风耳朵尖听到了他们的私语,嘲笑道:“清荷,你的胆子太小了。你想一下,假若你兴致勃勃地朝前走,突然有道门挡住了路,能忍得住好奇心不去推开吗?” “我忍得住!”邹清荷肯定地回答。 姚风嘟嘴,“柳哥能忍住?” 柳下溪笑而不答。 “我忍不住。”姚风叹气,只不过石门打不开才阻住了他的好奇心。唉,那扇石门横在洞里太勾人了,一边临字一边分心想象着门后可能有些什么。 “柳下溪,你来看看这里。”梁教授站在洞口朝柳下溪招手。 柳下溪一动,邹清荷紧贴在他身后只有半步的距离。柳下溪嘴角一弯,伸手抓住清荷的胳膊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小声笑着安慰道:“没有充足的准备,梁教授不会冒然开石门。” 姚风比他们走得快,直接冲到洞口,“教授发现了什么?” 梁教授蹲下来,拨开洞口的杂草,“这里有巢口,以前应该也有石门挡着洞口。” 听到他的话,柳下溪、邹清荷以及刘持平加快脚步走到梁教授身边。洞口外边的杂草深处果然有很深的凹巢。 “教授,让我看看。”姚风好奇极了。梁教授站起来,朝洞内望去,里面的电灯已经通电照在石壁两旁雕刻的文字上,那些文字仿佛突然有了生命……梁教授受到吸引,走过去闭上眼睛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石壁。 柳下溪和邹清荷走到梁教授身边,笑着问,“这上面的文字也是祭文么?”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线发生变化,柳下溪朝洞口望去,惊呼一声“不好!”抓起邹清荷与梁教授就要往洞口送,只听到“隆隆隆隆”数声巨响……迟了一步,洞口堵上了。 幸好,发电机在洞内,有电灯照明。 第131章 番外 夏朝王陵-04 “姚风!你做了什么?”梁教授冲着吓呆的姚风吼道。 “我,我什么也没做。”姚风委屈道。 “是我,不小心撞到石壁上,可能不凑巧撞到机关了。”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刘持平。 姚风摸着额头的冷汗,喃喃道:“想不到几千年过去了机关还灵。”刚才那块厚厚的石板突然从上面冲下来,他只来得及缩回自己的脖子,再慢一点头就被砸破了。 这时,柳下溪已经到了刘持平身边,急问:“你刚才撞到哪里了?” 刘持平苦笑,指了指洞口左边的石壁,虽然有石门把洞口掩上了,石壁上还留有一些被石门砸掉根的杂草。柳下溪扒开杂草,便看到挨着石门处有一个奇怪的刻痕,仔细一看:左边的最外边一根直线连着九个小圆圈,接着是真线连着四个黑点,与它相对的是直线连着三个小圆圈,最右边是直线连着八个小圆孔,夹在中间是一个四方,上下各有五个圆孔,四方的里面十字线上的节点各有一个小圆圈,四方的上面有一个小圆圈,圆圈上面有一根横线,挂着六个小圆孔,四方的下面有一根短横线,两端各有一个圆孔,最下面一根横线上挂着七个小圆圈。 “先别动它!”柳下溪伸拳朝刻痕砸过去,被梁教授喊住了。 柳下溪主动让开,梁教授叹了一口气,“河图。” “河图是什么?”邹清荷忧心忡忡地盯着梁教授,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不想再进这个石洞,总觉得。他有着不好预感。 “上古的伏羲所创。”姚风低声解答。 “你刚才怎么不把握机会跑出去?”邹清荷问。 “来不及,石门落下来的速度太快了。”姚风苦笑。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多想,纯靠本能反应才险险地救了自己的小命。 “我们没带水和食物。”邹清荷苦笑,一点准备也没有。 “清荷,你的胆子变小了。没事的,你的柳大哥在你身边,外面还有许多武警呢。这扇石门有什么好害怕的。” 邹清荷一怔,他的确变胆小了。活生生的龙琦一眨眼功夫就死在乔治的枪下,还有乔治本人也死了。这一次死去的人不少……文教授、姜文菜,还有被打死的乔治手下。以前也见过死人,因为陌生并没往心里去,这一次,他被生命的脆弱吓住了。 “怎么样?”柳下溪问梁教授。 梁教授苦笑。 柳下溪走过去,二话不说,一拳狠狠地击在刻痕上。 突然,远处传来“隆隆”巨响,身前的石门毫无动静。 “难道是里面的石门打开了?”姚风吃惊地道,拔腿就要往里面跑,被邹清荷拉住。 “别急躁,小心门后有陷阱!” “清荷,我跟教授进过一些古墓,所谓的机关,其实相当小儿科。你看这条通道非常平缓,路面也不平整,这个样子一般不会有陷阱。” “谨慎一点好。”刘持平捏了捏拳,他把内疚藏在心里,很难过,刚才如果不是他无意地接到了石壁上的机关…… “这么肯定?”邹清荷不信地追问。 “一般来说,通道往上,地面平整前面可能有滚石落下来把前来盗墓的人砸石,如果通道往下虽然地面不平整也需要担心突然有水位上升朝这里淹过来。我观察过这座山了,不认为这里会有淹水的机关。以夏朝的生产力来说不会有锐利的钢铁兵器埋在机关哩。我们不必担心会有尖锐的冷箭射来。那时的火药还没发明,也不必然担心前面突然产生爆炸。夏朝的生产力相当原始,生产关系的主要矛盾还是人与自然的斗争。最多在地势低的地方挖一个坑,装一些尖锐的石头与削尖的树枝。这里是王陵,肯定不会装一些民间捕兽的小陷阱。几千年过去了,有些机关肯定不能用了。” “陷阱并不可怕。”梁教授脸色凝重,“怕的是里面有阵。” “阵?” “伏羲八卦源于阴阳概念一分为二,文王八卦源于天文历法。但它们的‘根’都是河图。你们瞧瞧,河图里的阴阳二极,上为北方:一个白点在内,六个黑点在外,表示玄武星象,五行为水。东方:三个白点在内,八个黑点在外,表示青龙星象,五行为木。南方:二个黑点在内,七个白点在外,表示朱雀星象,五行为火。西方:四个黑点在内,九个白点在外,表示白虎星象,五行为金。中央:五个白点在内,十个黑点在外,表示时空奇点,五行为土。诸葛亮的八卦阵都是从这上面演化而来。” “难道我们要放弃?”姚风挑眉,完全是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梁教授被他的话堵住了,拍拍石壁。口气坚决道:“当然不会放弃!柳下溪,刘老师,你们怎么说?” 刘持平迟疑了一下,“我们没有做好准备。”什么都没带直接冲到里面去很不明智。“柳下溪,你看呢?” 柳下溪正抬着头看石门的门顶,听到刘持平问他,回头看了看众人的脸,只有清荷的脸色发青,宽慰地朝他笑了笑,不急不忙道:“我不赞成放弃。不过,得准备充足的食物、水以及防身的武器,还得带上药箱。要知道里面有几千年没通过风了,空气可能有霉菌。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一点也不能草率。” “这些我们都知道啊,可是洞口已经被封住出不去。”姚风道。 柳下溪挑眉,耸耸肩道:“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办不到?”一拳头冲向河图,“隆隆”巨声在耳边重新响起,石门突然上升,不一会儿石开了。 这一次,大家迅速跳出洞外。 姚风后怕地摸着脑袋,吐着舌头道:“就这么简单开了?” 柳下溪弯起了嘴角,“古人的智慧会有多复杂?”他的拳头并不轻啊,两次出拳用尽全身力量。而且……呵呵,他不会告诉这些人,第一拳朝内击,第二拳朝外击。梁教授说道河图包含阴阳的道理,他发出拳头的里面注意了一下图案的位置。他认为,这里设置的石门并不是为了对付盗墓。听说盗墓贼的祖宗是曹操,为了充军饷才有摸金校尉这种军职。夏朝是中国第一个王朝,从原始部落到王权的集中,那时的民众对鬼神的敬畏哪有胆子打死人的主意。那些自大的王族哪会想到后人敢挖他们的陵墓。秦始皇把自己的陵墓弄得神神秘秘,是春秋战国有过鞭尸的先例,害怕得罪人太多的他,死后被人鞭尸吧。以后的王朝,频繁出现盗墓现象,那些王公贵族才会在自己的坟墓弄一些机关,以防后人。 出了洞口,邹清荷不顾他人的侧目扑进柳下溪的怀里。柳下溪轻拍他的头,笑道:“放心吧,困不住我的。” 邹清荷大力地点头,一抬头看到好多人的眼睛盯着他们,脸一红挣开柳下溪的怀抱,遇上姚风促狭的眼神,更不好意思了。 梁教授猛拍柳下溪的肩头,感慨地说道:“柳下溪好样的,你真是不知者无畏啊。换成是我就不敢击出第二拳。”接着豪气猛增,大声道:“大家分头准备好东西!明天一大早,我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刘持平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道:“我的腿发软。” 柳下溪跟邹清荷站着没动,老费等人正站在旁边,围着洞口,没有一个人敢走进去。他们听到响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围着哩。 “柳下溪,刚才是怎么了?”石门突然关上又突然开了,老费摸不着头脑。 “老费,你叫上几个人把那里的大树搬过来。”柳下溪笑而不答。 邹清荷拍掌,“柳大哥怕石门突然失灵,自动砸下来把洞口堵实?” “对。”柳下溪点头,几千年后的机关,谁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失灵。 “可是,大树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往下的冲力。”邹清荷有点担心。 “呵呵,瞧着吧。” 大树很快搬来了,柳下溪吩咐人量了洞口的距离,把大树锯成三段,其中有两段跟洞口齐高分别立在两边,第三段竖放在地面上。 “现在才发觉得,这个洞口是方型的。”姚风后知后觉道。他身后的梁教授笑了起来,“我也是在相片上发现洞口方形,觉得古怪才提议进石洞的。好了,别看了,有柳下溪的这个布置,万无一失,快去准备要带些什么进去。” “里面还有一个石门,老费还要麻烦你再去砍伐一棵大树。”柳下溪等老费他们忙完,再次吩咐道。 这一次老费自己没动手,吩咐手下去做了。 “老费,你们有防弹衣吧?”柳下溪突然问。 第132章 番外 夏朝王陵-05 “老费,你们有防弹衣吧?”柳下溪突然问。 老费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道:“有,局里有,这里没有。来得及吗?梁教授不是说明天一早进去?”回蓝县一来一回用的时间不短啊。 柳下溪摇头,“我会劝梁教授改时间的,你亲自回蓝县一趟吧。里面的洞口才开,最好多等几天,等空气得到充分流通之后进去才安全。对了,还得准备一点雷管跟火药以防万一,还需要安全帽。我给你列一张清单。” 驻守在外面的武警进入过石洞的人不少。听说里面打不开的石门突然开了,大家很兴奋。在长官的带领下找梁教授要求先进去探探情况。梁教授一口拒绝,他被柳下溪说服,关闭几千年的封闭空间,说不定真的有些病菌,“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探险往往等于送死。”他吩咐武警们看守洞口不让人进去。这道命令下来,肯定有人不满。 到了晚上,柳下溪跟邹清荷窝在工棚里,他们两个算是最清闲的人了。工棚里有人工发电,虽然简略了一些远比帐篷住起来舒服。 “清荷。”柳下溪揽着邹清荷静静地坐在用木扳搭成的简易床。 “嗯。”邹清荷有些懒洋洋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 清荷抬起头盯着柳下溪的脸看。柳下溪把头垂下来,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双臂抱住了清荷的上身。“就算我们不进去梁教授、姚风他们肯定也会进去。他们执意要进去万一遇到危险,你会更担心。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共同面对未知的遭遇。我注意到……” “什么?” “刘持平看到石壁上的符号脸色大变。” “我也看到了。所以我才反对继续朝洞内探究。” “是啊。甲骨文……我虽然没见过,不过,石壁上某些的符号并不难懂。你看到没有,有一个符号出现多次,蛇身却有两个头。” “难道刘老师也认得石壁上的文字?” “考古学者,肯定认识一些。可能认识的字不多,不清楚整篇文字说的是什么。” “柳下溪,我是刘持平。”外面有人在敲门。 柳下溪放开邹清荷,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开了门,刘持平走了进来。看了一下邹清荷,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先叹了一口气。 “刘老师,怎么啦?”邹清荷问。 “我……‘有玄丹之山。有五色之鸟,人面有发。爰有青雘、黄雘,青鸟、黄鸟,其所集者其国亡。’‘有兽,左右有首,名曰屏蓬’。” 他突然说了一串古文,柳下溪跟邹清荷听不懂。 “这是古代奇幻书《山海经》里的一段文字,意思是:有座玄丹山。在玄丹山上有一种长着五彩羽毛的鸟,一副人的面孔而且有头发。这里还有青雘、黄雘,这种青色的鸟、黄色的鸟,它们在哪个国家聚集栖息那个国家就会灭亡。有一种野兽,左边和右边各长着一个头,名叫屏蓬。看到石壁上的一些古怪动物的符号,我突然想起了《山海经》里的文字。我觉得,梁教授认为山里有夏朝的王陵是错误的。这里应该是周朝关禁古代不吉祥动物的囚室,根本没有什么王陵。” “啊?!”邹清荷大意外了,不由得惊呼起来。 “《山海经》只是神怪小说,没有历史价值吧。”柳下溪提出异议。 “《山海经》一直受到各代学者的质疑,但是,不能否认它包含了历史、地理、民族、神话、宗教、生物、水利、矿产、医学等诸方面的知识。西晋郭璞认为它是一部可信的地理文献。东汉刘秀认为该书出于唐虞之际,系禹、益所作。以现代的文明看来《山海经》里的记述是很怪诞。但是,就算无可动摇的史书《史记》记载的三皇五帝以及夏、商两朝本记,也有从《山海经》里截取的一部分内容的事实。” “这……” “你劝梁教授多等几天,是对的。”刘持平苦笑,“我也只是私自猜测,没有实证。但愿是我猜错了。” “就算有古怪的动物被关在里面,过了几千年肯定也死了。呵呵,我真的想象不出蛇长两个头是什么样子。”邹清荷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山海经》好象听说过。 仿佛是要应证刘持平的话。深夜,柳下溪突然被外面的嘈杂声给惊醒了。他走出工棚,外面灯火通明,有人跑来跑去,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好大的怪蛇!” “什么?” “有人被蛇咬伤了生命垂危正在急救。”姚风朝他走来,站在他身边道。 “蛇从洞里跑出来了?”柳下溪问。 姚风摇头,“有三名武警太好奇不顾教授的命令,深夜跑进石洞。只有两个人逃了出来,其中一个被蛇咬掉了一条腿,被他的战友拖着出来,早就昏了过去。听说他们三个人走在最前的已经被蛇吞进肚子里了。如果不是最后一个见机得快,第二个也会被蛇吞食。” “吞食人?”邹清荷也出来了,听到姚风的话,惊道:“这蛇该有多大?” “巨蟒!那扇石门关着巨蟒!” “两个蛇头的巨蟒。”姚风加了一句。他临写过石壁上的文字,自然知道那个两头蛇身的符号。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口气,“我有点明白石壁上的符号是什么意思了,一定是要告诉后人里面有两头蛇身的巨蟒。清荷,要不是你拖着我……我已经是巨蟒的食物了。想不到几千年过去这种怪物还活着。” “也许是以后那只巨蟒的后代子孙……我不明白,巨蟒怎么活到现在。” “里面可能还有其他动物。”柳下溪的眼力好,可以看到远处的洞口聚集了许多人,除了人工发电的灯光照明之外还有无数的火把。 “他们打算等巨蟒出洞就地斩杀它。梁教授、刘老师已经过去了,你们去吗?” 柳下溪摇头,“幸存者在哪里?” “在医疗棚里。” “我们去看看他们。” “我,我,一开始没,没,没看清楚。”逃得快的幸存者牙齿磕得“呯呯”响。他身边有几个战友围着他,让他的胆子壮实了一些。“我,我……我先闻到一股……蛇腥味让人作呕……走在最前面的刘春发出一声惨叫,人就没了。后来,后来,李奇跟着惨叫‘救命’……我我,使劲地拖着他,后来才看到他一条腿没了,人也昏了过去。回过头……看到黑幽幽的洞里……有四个红色灯泡似的眼睛……那头大蛇有追出来,看到石洞里的灯光又缩回去了……我看清楚,那只怪物有两个头一个身……” 李奇还没醒来。医生说:“得送回县医院立即进去抢救。” 他们都成这样子了,柳下溪也不好责怪他们违抗命令偷偷溜进石洞。 “蛇身上有鳞,子弹射不穿它。普通的避蛇药对这种巨蟒根本没用处,过了里面的石门,洞变小了,进去几拔武警找不到好办法对付它,大家都退回洞外。”天亮之后刘持平带着满脸的倦容朝柳下溪走来。 “听说巨蟒怕灯光。” “等它适应之后就不会害怕了,想不到传说是真的。”刘持平揉着额头,自从被狼咬伤之后,他的身体比不得以前很容易疲劳。 邹清荷道:“可能是基因突变吧,我在老家时,听说母猪生了几头小猪,其中一头小猪的头象狮子(这是真实的,俺去乡下的伯父家玩,见过他家邻居的小猪仔就是这个模样,引起乡人议论纷纷)还不到半个月,这头怪模怪样的小猪死了。” “用火烧,把蛇烧死在洞里!”有人出主意,柳下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望过去看到熟人小黄警察跟梁教授走在一起,正大声说出自己的主意,跟在他们旁边的人一起点头,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的确是好法子,不过,没有油,火烧不起来。” “去两个人,一个提一桶汽油,没有汽油就用煤油,浇在蛇身上,另一个点火。”小黄警察又道。 “我担心,这两个人逃不出来,一起火洞里的空气不足,说不定会窒息在里面。而且,还有被火反噬的可能。”梁教授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哪现在怎么办?费队长又不在……”小黄警察看到柳下溪他们,眼睛一亮,大踏走地走到他们面前问:“柳下溪,你觉得用什么方法才能安全地把大蟒杀死?” “蛇有弱点。”刘持平先出声道:“‘打蛇打七寸’或者‘打三寸’只要击中这两个位置蛇就会死。蛇的三寸,是蛇的脊椎骨上最脆弱、最容易打断的地方。蛇的脊椎骨被打断以后,沟通神经中枢和身体其它部分的通道就被破坏。 蛇的七寸,是蛇的心脏所在,一受到致命伤,也会必死无疑。不过三寸、七寸并不是每条蛇都一样的,会因蛇的种类、大小而有所差异。对付这条巨蟒最好的法子找到蛇头三寸的位置,一刀砍下蛇头。它有两个头就砍两个蛇头!得准备两把大刀,我有把握砍下一只头。柳下溪,我们合作吧。” “好。” 第133章 番外 夏朝王陵-06 邹清荷盯着刘持平看,得出的结论是:“刘老师,您得好好休息,等恢复体力才开始行动。” “行。”刘持平的话很简洁。 “大刀,得找两把好刀。”梁教授在原地转圈。 “把闲着的人都集合起来,去找刀!”姚风先咳嗽了一下清空嗓子大声道。 “柳大哥,你也去睡一觉。”邹清荷抓着柳下溪的胳膊道,眼睛看着团聚过的武警与刑警。“找刀的事由他们去办。他们是本地人一定能找到好刀。” “我以为你会反对。”柳下溪笑道。 邹清荷摇头,这种事他怎么会反对?出现了非正常的生物不应该自欺欺人的漠视或者为了省事直接选择逃避。 “其实最安全的措施就是把石门重新封闭起来。”柳下溪勾起嘴角小声对邹清荷道。 邹清荷瞪了他一眼,拖着他回工棚,“我跟你去,我们俩个对付那条巨蟒!” “不可以!”柳下溪反手抓住清荷的胳膊。“虽然刘老师的身体比以前差,但他有丰富的野生经验。我更相信他,愿意跟他合作。” “我在老家的时候抓过蛇,知道蛇的三寸在哪里!”邹清荷不肯让步,“我比刘老师年青体力好身手更灵活,我跟你之间更有默契。” “不行!”柳下溪抓着清荷的胳膊,眼睛里有了丝丝焰火在跳跃。突然他一甩头,声音很快柔和下来:“清荷,我没办法再让你置身危险境地。” “柳大哥。”邹清荷眼眶有些发红了,“同样道理,你担心我,难道我就能安心地呆在一边等你独自冒险回来么?” “清荷,你在的话我会分心的。”柳下溪幽幽叹息。 邹清荷被他这句话打败了,说不出话来。 柳下溪在睡觉,补充睡眠养好体力。 邹清荷跟姚风在一起检查众人找来的大刀。这些人也算能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十几把刀,有柴刀,大刀,甚至还有菜刀。邹清荷没跟姚风说话,磨刀石上沾一点清水,用力地磨着。姚风看他这个样子,也自动自觉地陪他一起磨刀。等刘持平出来,看到一字排开的刀都磨得亮闪闪。刘持平没有选合手的刀,独自一个人走进灌木林里。 柳下溪挑了一把大刀(类似义和团先辈们用的那种),拿在手里挥舞了一阵,耍得有模有样,刀的手感上来了……围观的人都拍掌叫好。 “清荷,柳哥在封建社会可以靠耍把戏谋生了。而你,则可以穿街走户以磨刀为生。”姚风为了冲淡好友的担忧,开着玩笑道。 邹清荷笑了起来。 刘持平从山里採了一些不知名的叶子,洗得干干净净,用胶袋包着。进洞之前让柳下溪带一些放在身上。“进洞之后含两片在嘴里。” “薄荷叶子?”邹清荷也要了一些,试了一下,有股清凉味直透心底。原来这就是刘持平的经验!邹清荷佩服地看着他。心想,有巨蟒的洞穴肯定会有难闻的蛇腥味,会让人头晕欲呕,含这个能保持最起码的神智清明。 柳下溪右手拿着大刀,小腿上绑着军用匕首,腰里别着双枪(刑警们硬要把枪给他带上),头上绑着矿工们用的照明灯。刘持平跟他的装扮差不多,手里握着一把弯刃的砍柴刀,腰上也别着手枪。两个人全副武装,神采奕奕走进了石洞。突然闪光灯亮起,有人拿着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原来还有记者留在这里…… “我跟你一起进去!”姚风从邹清荷手里夺了一把刀。 邹清荷笑了,狠狠地点着头,他也学着柳下溪的样子在头上装了按照灯,小腿上绑了自己的匕首。右手是把菜刀,左手是把钢刀。哦,不,钢刀被姚风抢走了。 乘梁教授没注意,有一个举着相机的记者偷偷跟在邹清荷他们身后。 梁教授很忙,他迅速在洞口布置人手,以防柳下溪他们没杀死巨蟒反而受伤,引起巨蟒窜出洞外。“你们三个人进洞接应他们。”他对机灵的小黄警察很有好感,让他带着两名刑警跟邹、姚两人保持可视距离,随时准备接应。 “我左你右,砍掉蛇头之后立即撤退。”柳下溪对刘持平说,刘持平点头。两人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朝洞内奔去。 刘持平一边跑一边说:“蟒蛇喜热怕冷本不应该出现在西北。蟒蛇一般无毒,冬眠期有4~5个月,生命较长,蟒的力气很大,尤其是蛇口的吞噬力非常可怕。蟒的进食期短,食量极大,适合生存温度在25-28℃,若温度过低,蟒蛇不愿活动;温度过高会死亡。据记录最长的巨蟒长度超过十米,相当巨大。从动物学上来说,这种奇异的双头蟒不应该杀死它,而是活捉它。可惜我们没有捕捉它的条件。只要温度适中,有足够的食物,这头怪蟒活上几千年并不奇怪。” 石门附近有浓烈的蛇腥味。柳下溪停住脚,放了两片薄荷味放进嘴里。 “行动!”柳下溪轻喝了一声。 越过石洞,看得出来里面的洞非人工开拓,地面洞壁凹凸不平,洞并不小,越往里走,洞渐渐收缩。里面有光线!柳下溪眯起了眼睛,跟刘持平同时停下脚步。他们清楚地看到洞内十几米处有一团金黑相间网纹的东西在缓缓地蠕动,占据了洞内三分之二的空间。移动的速度很慢很慢朝他们滚来。 “小心!”有什么东西从巨蟒的身上掠起,疾闪而来,刘持平挥刀落空出了一身冷汗,身后有灯光射来,表示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金环蛇!”柳下溪眼尖,看清楚从刘持平身边闪过去的是一条吐着蛇芯的金环蛇。忍不住分心往后看,担心清荷不听自己的话偷偷跟在身后(这种事邹清荷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身后传来惊叫声,“蛇!”不是邹清荷的声音。 “别分心!”刘持平叫道。 双头蟒出动,就象一条长鞭以尾为端,朝他们以横扫千军的气势袭来。 柳下溪双腿劈开纵身一跃,左手攀住洞顶的悬石,险险躲过。刘持平没他这么幸运,被蛇尾扫到踉跄数步往后退,站稳之后双手握着柴刀狠狠地斩出一击。皮滑鳞厚,蛇尾转动较慢,受了这一击,虽然没见血,肯定有些痛。 “呼哧呼哧”双头蛇以蛇身为支点,分别朝两人袭来。 “上!”柳下溪跃下,扭身,瞄准时机朝迎面而来的蛇头斩去。 巨蟒体积庞大,蛇身的动作并不快。 刀闪,头落。 干净利索啊。 只是蛇血喷了一身,血挡住了视线一时看不清刘持平那边的情况。用袖子迅速擦去眼帘上的血迹,这才发现刘持平已经陷入困境中。 刘持平尽全身之力一刀砍下去,并没砍伤蛇尾,心里多少有些怯意。巨蟒没等他平复心情,血盆大口已到,他侧身闪开,一刀出手,刀劲减弱,没伤到蛇头。巨蟒断一头,受伤不退反而继续朝刘持平袭来,张着利牙齿一口叨住刘持平的左胳膊。刘持平惨叫一声,右手的柴刀落地。蛇身朝柳下溪卷来。柳下溪跃起踩在蛇身上,站立不稳,几乎摔倒,右手的大刀订在地面,反手抽出匕首,瞄准位置从下往上刺入蛇颈。血喷出,蛇口松,刘持平捽倒在地被蛇身压住了腿。柳下溪再次出手,砍下蛇头,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把刘持平从死蛇身下拖出来。 “剖开蛇的胃。看看昨晚被吞食的人还活着不。”刘持平喘息着,单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连叶草带根的植物塞在嘴里用力嚼着。 柳下溪用匕首小心地从腹部划开蛇身隆起的部位(恶心的地方就不写了)……“天,他还有脉搏!”一个人卷成一团,被柳下溪小心地弄出来。 “太好了。”刘持平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吐出嘴里的东西敷在受伤的左臂上。“蛇胆是好东西,把它弄出来吧。” 柳下溪挖出一个鸭蛋大的黑中泛绿的块状物,“真硬,跟石头一样。” “难道变成了蛇结石?”刘持平接过来看看了,重新递给柳下溪,“收好,这是好家伙。别看外表的膜层变硬,里面是胆汁。我没力气动了,扶我一把。” “好。” “刚才那条金环蛇不知道伤人了没有。”刘持平担忧道。 柳下溪背起地上的人,一边搀扶着刘持平,眉头拧在一起了。 (分镜头) 邹清荷不想让柳下溪分心,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知名的记者先生很快跟他们走到一起了。 邹、姚两人分别挨着石壁前进,看了记者一眼,并没有出声。这位记者好象没有危险意识,大摇大摆地走在中间。 柳下溪他们停下来发现蟒蛇的时候,邹清荷也看到了,立即握紧了刀柄,想了想,把匕首抽出来拿在右手上。 记者大喜(柳下溪他们头上的按照灯把洞内的情况照得一清二楚),立即把照相机搁在眼前开始拍照……一条金黄相间的小蛇朝记者飞来(虽然没翅膀,只是冲刺的速度才惊人,跟飞似的)。记者惊恐地大叫:“蛇!”傻傻地不知道动了。 邹清荷、姚风同时动手了。一个用匕首一只直接用手。 金环蛇直接攻击的是记者眼前会一闪一熄的闪光灯(这显然是一条虽然聪明却没什么见识的蛇,以为闪光灯才是最具有威胁力的东西,或者以为是变异的人眼吧)。蛇口撞上闪光灯,蛇身缠住了记者的脖颈。(为什么蛇不攻击邹、姚二人?因为他们身上带上避蛇的雄黄) 姚风有过捉蛇的经验吗?有过。他此刻得意洋洋地捉住了蛇头三寸处。 邹清荷一刀落空,看到蛇被姚风捉住,把目光落到洞内…… “柳大哥!”等里面的战争结束,他快步奔过去,扶住刘持平。 “你不是跟着进来了。”柳下溪叹息。 “我没妨碍你哦。”邹清荷背起刘老师,大步朝洞外走。 见他们平安出来,梁教授松了一口气,见姚风手里的金环蛇,立即吩咐人把竹编的蛇笼拿过来。“你们几个带着艾叶草进去,点燃它,你们几个去撒雄黄!”   第134章 番外 夏朝王陵-07 巨蟒的尸体被人拖了出来,身长超过了二十米。 “生物学上的奇迹啊。”梁教授感慨。 “梁老。我件事我得跟您私下说。”手下有百多号人的武警部长在今早到了这里,听说自己的人不听命令,私闯石洞差掉死在蛇腹,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梁教授。 “陆部长,有话直说。”梁教授是直爽的人,从来不在乎别人职位高低。 “我的手下跟我说,他们在洞里听到人的哭声,他们有些人心惶惶。” “是婴儿的哭声吗?难道洞里有大鲵?走,这方面的知识问一下刘老师。”梁教授一扬手,大步往前走。梁教授知道,文教授请刘持平参加他们这支考古队小队,看重的就是刘持平对动、植物方面丰富的知识。刘持平进入考古界之后,对动、植物的化石比古代文明产物更有兴趣,也算是少见的异类吧。 刘持平受了不轻的伤,躺在简易的病床上在吊针。被巨蟒咬伤的手臂敷过草药没有恶化。最严重的是被蛇尾的那一击,伤筋动骨了。 “人的哭声还是婴儿的哭声?如果是大鲵……”刘持平摇头,“不对,据我所知大鲵栖息在山区的溪流之中,水质一定要清澈含沙量不大,水流湍急,并且要有回流水的洞穴中生活。就算山洞内有水,也不可能达到它的生存环境。其实,并不只有大鲵才发出类似人的哭声。” “什么动物?” “有一种野兽,名称叫龙蚳,形状像一般的猪却长着角,发出的声音如同人号啕大哭。山中有一种野兽,名称是马腹,形状是人一样的面孔虎一样的身子,发出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是能吃人的。” “什么?” “《山海经》卷五之中山经有记载。” 梁教授跟武警部长打了一个冷噤。 三天后,老费回来了。这一次老费他们不是徒步走来的,把警用摩托骑来了,山路难行,轮胎磨损得历害,路上还差点翻了一辆。他们是穷县,公用设备并不好。局里的配制比起大城市差了几个等级。无论是枪、防弹服、或者交通工具都已经落后这个年代。平时进山绝对舍不得动用摩托车,这一次为了找齐柳下溪与梁教授后来还加上刘老师三人清单上列出的东西,动用了不少人手在两天半内才算找齐。 姚风第一个围上来,邹清荷跟在他身后,“这是尼龙网吧?好大的网子,干什么用?” 老费摇头,“刘老师吩咐的。”他不明白网子的用处。安全帽,墨镜,口罩这些东西都能理解,其他的嘛,恕他想象力有限。 “应该是用来捕捉珍稀动物的吧,巨蟒的话就算了。”邹清荷笑道。如果活捉到传说中古代生物…… “就算活捉也养不活吧。”姚风摇头,他从梁教授那边听到惊人的消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邹清荷。其实刘持平早就告诉柳下溪了,邹清荷也知道山洞里可能有龙蚳或者马腹,以及五彩羽毛的鸟和青雘、黄雘或者说青色的鸟、黄色的鸟,两个头的野兽屏蓬等等。已经有恶战的思想准备。 需要的装备来了,招集人手准备进洞冒险。刘持平养了两天病,一定要参加探险。那名差点被金环蛇咬到的记者刘名方也要跟着进去。老费带着小黄警察,梁教授和姚风,柳下溪跟邹清荷。武警部长推荐两个人。 “他们两个是最出色的武警战士,李违、李桑,是亲兄弟。”武警部长介绍道。 一共十人,除了刘教授跟刘名方,每人背着将近十公斤的行李。有点象行军打仗,在众人的旁边下雄纠纠气昂昂地朝石洞走去。他们十人除了刘名方都带了枪。李家兄弟还带上了七十年代的产物鲁格AC-556式冲锋枪。 老费把局里的防弹衣全拿来了,只有八套,李家兄弟表示他们用不上。 “柳下溪,你来当行动的指挥官。”梁教授道。 “好。”柳下溪没有推辞,“李违,你跟在我身后。” “好。”李违越队走到柳下溪身后,邹清荷往下移了一下位置。 柳下溪回头看着大家,大声道:“进洞之后,如果需要分开行动的话,我们分成两组,我这一组,组员包括:邹清荷、老费、小黄以及刘名方。老费、小黄你们的责任除了自己的安全还要保护刘名方。另一组以梁教授为首,组员:刘老师、李家兄弟、姚风。李家兄弟的主要负责保护好梁教授跟刘老师。” “好!” “检查好自己的行李装备,特别是清水和食物。” “报告,我有话要说。”刘名方大声道。 “请说。”柳下溪看着他。 “会在里面呆上几天吗?”刘名方问。 “这得看山洞里的情况才能决定。”梁教授说道。 分组之后,刘名方跟在邹清荷身边,小声地问:“你表哥是不是当过兵?” “算吧。”邹清荷知道柳大哥在军营接受过几次新兵锻炼,出身军人世家的他,多少继续了军队的作风。比如说,每天在固定的时候起床,在几分钟内收拾完毕。叠的被子是标准的豆腐块,一点折痕都不见。平常做杂事速度快得惊人。 柳下溪越过李违看着邹清荷,他的装备跟自己差不多(他多了一把砍下蛇头的刀):探照灯扣在安全帽上,还戴了一帽墨镜,嘴上有口罩,外衣内套着防弹背心,腰上扎着皮带别着手枪跟匕首,手里拿着标枪,背上背着大包,脚下是一双鞋球。 “出发。” 越过第二道石门,里面山洞薰过艾叶之后,嗅不到蛇腥味了。巨蟒被拖走之后,可以清楚地看到洞的深处有光线。柳下溪耳尖,隐约听到一些声音,的确有婴儿的哭声。 “好多蛇皮。”刘名方抓着邹清荷的胳膊,看着脚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越往里走,气味变得难闻起来。虽然有口罩还是可以闻到异味。 刘持平失色低呼:“龟壳!还有贝壳!还有一些海内生物的化石。难怪有学者认为,太行山脉在亿万年前可能是海洋。”越往里走,发现了一些动物的骨骸与大型的龟壳与成堆的贝壳。 姚风伸脚踢翻了一堆壳类,滚出几粒葡萄大小泛着光芒的白色珠子,“难道这是珍珠?” 刘持平蹲下身捡起贝壳,“可能是池蝶贝吧,这种花色我没见过。” “池蝶贝是?”刘名方问。 “属于陆地湖泊,河流成长的真珠贝。”刘持平回答道。小心地捡起一块贝壳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再扒了几下又有几颗珠子滚出来,捡起来仔细观看。 听说有珍珠,其他人都开始翻找。有大有小,总共找到了二十几颗。 “分了吧。分不均的尾数上交给国家。”梁教授道。这一下人人都有了精神。 连站着没动的柳下溪也分了两颗,随手放进口袋里。 “出发。”柳下溪道。 越往里走,里面的声音越清晰,有鸟鸣、兽吼,叫得人心里发酸。 “大家用棉花塞住耳朵。”刘持平道。 柳下溪一直疑惑,洞里的光线是从哪里来的。 洞口并不大,仅够一个成年人爬过去。 柳下溪拿起望远镜(乔治的)朝洞外望去,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简直就是一个奇珍奇兽的动物园!有水声(他没用棉花塞住耳朵),右边有一条小河绕着几块大岩石,水里有长翅膀的鱼欢快地跃出水面。河中有巨石,站着象乌鸦的鸟却长了三只脚,站在一块巨石上。有一种动物形状像獳犬却全身有鳞甲,长在鳞甲间的毛像猪鬃一样。发出婴儿哭声的是一头青黑色的牛。里面有不少石头色彩斑斓。有一种鸟,形状像猫头鹰却长着三只眼睛,还有耳朵,发出的声音象鹿鸣,停在一个石柱上……。视角有限,看不全洞内的全境。找不到光源,可以肯定里面的亮度不比山外差。 “看到了什么?”梁教授问。 柳下溪把望远镜递给他。 梁教授看了一会儿,把它递给刘持平。 刘持平看了之后把耳朵里的棉花取下来,“发出婴儿哭声的动物叫犀渠,吃人。三只脚的脚叫三足乌,传说是太阳里的神鸟。汉朝的太阳旗就是它的来代表的。” “天!这是动物世界吗?”刘名方惊叫。大家轮流看,都吃惊地合不了嘴。 “要进去吗?”柳下溪问梁教授。 “刘老师,你说呢?”梁教授犹疑了,他明白,如果他们进去必定会破坏这里的环境。动物活在山中并没有冒犯人类,他们的行为就是无理的野蛮入侵。 刘持平没有回答。 “就算我们不进去把洞口重新封闭,不出一个月,这里还是会被闻讯而来的人破坏掉。”刘名方道。 第135章 番外 夏朝王陵-08 “我们不能进去,不但不能进去还得把这里保护起来。”邹清荷道。 “保护?怎么保护得了?”刘名方叹气,他是记者,采访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人性的认识有一定的深度。 “这个洞进入到里面的大洞穴有两三米的距离。可以在这里安装防弹玻璃(这个名词从齐宁那里听说过,无意中被他记住),一层不够可以多装几层。防弹玻璃是透明的,想来参观的人可以在这里用望远镜来观察这些稀少动物,收取一定的费用来养活在这里的工作人员。我觉得这笔收入应该不少,北京的动物园关在笼子里的老虎都能吸引成千上万的人,何况这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动物。外面的洞口(指了指他们来的路)请专人看守,附近的山区再派人武装巡逻保护。嗯嗯,说不定这样能带动周边的经济。” 刘持平看着邹清荷的脸,足足有五分钟,才开口道:“这里的动物可以震惊全世界,传到外边会有不少国内外知名的动物学专家前来。” “来就来啊,欢迎他们长期观察、研究。但是,不能进到里面去。” “但是,不能低估人的贪婪与私心啊。” “进行思想教育,大力宣传,告诉所有的人:这些动物离开这里就不能生存下去。鱼离不开水,鸟需要树木,山里的野兽只能生存在山中。”邹清荷有些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提高了。 “我赞成邹清荷的话。”姚风表态。 老费跟邹清荷私下打过交道,被他那句“能带动周边的经济”吸引了,也投赞成票。小黄警察当然跟着自己的队长走,连忙点头。 除了不出声的李家兄弟……邹清荷把目光转向柳下溪,梁教授也在看他。 柳下溪耸耸肩:“我认为邹清荷说得有道理,这些动物应该受到保护。” 刘名方举手。 “好吧。”梁教授也同意了。 “我当然赞成对这些动物进行保护。”刘持平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尼龙网子。“先用网子把洞口封上,我怕里面的动物不小心跑到这里来。” “梁教授,现在回去吗?”等刘持平他们用网子封好洞口,刘名方问梁教授。 梁教授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深思。刘名方跟他说话,好象没听到的样子。 “小伙子,别性急。”老费拍着刘名方的肩膀道。 刘名方翻白眼,戴了墨镜别人看不到。 “柳下溪。”梁教授取下塞在耳朵里的棉花絮。 “教授,什么事?”柳下溪问。 “空气。”梁教授说了两个字。柳下溪立即明白了,是的,从有文字符号的石洞开始,他就察觉到洞里的空气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充沛,却不会让人有窒息的感觉。当时第二个洞口还被封着,按里说越往里走空气应该不怎么流通,但进洞之后却没感到不适。“蛇洞里的残骸,有不少是水中生物,蛇洞的走势往里走向下,但到了这个洞口地势慢慢地往上。我想,这个蛇洞应该处在里面大洞穴的半空中。你觉得蛇洞是悬于外面的洞穴吗?” 柳下溪答不出来。他想,梁教授还没放弃所谓的夏朝王陵的探寻。柳下溪看到大洞穴里的动物,已经偏向刘持平的见解:这座山用来关闭一些不吉祥的动物,根本没有夏朝王陵。不知道梁教授为什么深信夏朝王陵在这座山里……他拿定了主意:假期没剩几天了,出洞之后直接回北京吧。有梁教授、刘持平这类尽职的学者在,一定会想出好法子保护这些动物。王陵……没必要继续寻找。 “我在想河图的事。”没得到柳下溪的回答,梁教授只好独自往下说,“想到河图就会联想到洛书,河图与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案,相传都是出于伏羲,也是《周易》的来源。洛书之数为4 9 2 ,3 5 7 ,8 1 6。”他突然找了东西在地上划了起来,“你看,我们从石洞进来,假设洞口为点,第二个洞,然后经蛇洞到第三个洞口,三点成线。这个位置就是这些动物的大洞。先用方型来表示,假设数为四。洞外的矮山上有七个墓,我记得形状是这样排列的……如果是八个墓数字就对了。唉(抓头),想不通啊。走,陪我到第二个洞口瞧瞧。” “梁教授找不到王陵绝对不罢休啊。”邹清荷感叹。 “务实的精神让人佩服。”老费看着梁教授划在地上的图案,啧舌,完全弄不懂点与线相连会有什么意义。 “我相信教授并全力支持他。”姚风道,跟在梁教授后边往回走。他们一动其他成员也跟着动了。 邹清荷落在后面跟刘持平走在一起,低声问他:“刘老师,你懂河图、洛书吗?我记得你说过这里不会有夏朝王陵,要不要劝一劝梁教授?” 刘持平摇头,“去年文教授找上我时,曾经给我看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半张残破的兽皮,上样绘的图形有点象梁教授画的洛图。这座山很大,我们脚下应该是实心,我估计动物们占有的空间不足一半。现在我不肯定到底有没有王陵在山中。” “兽皮在梁教授手上吗?” “应该不在。文教授为人比较小心,信不过别人。梁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他坚信山里有王陵,应该有他坚持的理由。” “唉,我们没办法把山翻过来,找不到就不要找了吧。”邹清荷现在对寻找王陵的事不热心了。看到从没见过的动物已经觉得很值得来这一趟,就算真有王陵,既然已经沉睡几千年,让它再次沉睡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有一丁点希望就不能放弃。”刘持平严肃道:“如果真的发现夏朝王陵,可以填补夏朝文化的空白,这对中国的历史研究有着巨大的贡献。” “我感觉有风在流动。”柳下溪突然停了下来。这个位置原是巨蟒盘缠的地方,先前只顾着往前走没有仔细地留意。 “是的。”梁教授摸着右边的石壁道:“这里有点潮湿,找到空隙了,风就是从这里刮进来的。啊,不是岩石,是泥土,有点松软,上面有一层苔藓。” “梁教授,别乱摸,蟒蛇盘旋的地方小心有毒。”刘持平叫道。 梁教授把背包里的探铲拿出来交给跟在他身后的姚风,“先探一个洞看看。” 邹清荷站在左边,发现地上有没凝固的蛇血(奇怪,已经过了两天蛇血还没干涸……)看着恶心往边上靠了靠。 柳下溪一直注意着他,见他石壁边上靠,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道:“小心石壁上有爬虫。” “呵呵,没有没有,石壁很干净哩。”邹清荷一边转头笑着朝向他,一边伸手拍拍石壁,背往石壁上一靠,身后的石壁突然动了。 “清荷!”柳下溪大叫,用力地扯住清荷的胳膊。 “什么?”邹清荷只觉得自己被石壁带着旋转了几十度,脚下突然凌空,拖着柳下溪往下堕去,耳边响起梁教授惊恐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柳下溪和邹清荷不见了。”刘名方颤抖着声音回答。 刚才大家都集中在右边,没有人注意邹清荷他们。听到柳下溪的大叫,立即回过头来,邹、柳两人已经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他们在这里失踪的。”李违走到左边,石壁已经恢复原状,看不出任何痕迹。 “难道这里有隐形的门?”刘持平敲打着石壁,有回音,里面可能是空的。 “对啊,左边才对!”梁教授击打着自己的手。“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右边可能通往山外。” “教授。”姚风收回探铲,带回的泥土上有树根。“现在可以肯定二十几米外有植物的根系。成分有泥土、砾石,没有熟土。” “巨蟒居然没从土里打洞钻到山外去!”小黄警察叹道。 “蟒的智慧并不高。”刘持平在石壁上找不到有开启门的机关。 “古代人有把巨蟒当成山神的,也许它的最初使命就是守护在这里吧。” “难道我们进来的石洞横向贴近外山?”老费迷惑不解地问。 “至少不会是一条直线直接横穿山的中央。找不到开关怎么办?”小黄警察叹气。 “有柳哥在,不用太担心。”姚风走过来,蹲下身察看地面,“这里有他们带血的脚印。机关可能在地面上。我们照脚印重复他们的动作。我先来,你们注意看。” “你这小子变机灵了。”梁教授赞道。 “我本来就机灵好不好。”姚风反驳。他深吸了一口气,照着脚印踩上去,倚在石壁上,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抱住我的脖子。”下堕时,柳下溪把邹清荷往上一提,头往下垂,头顶上的探照往下照,天,看不到底。这是一个深洞!幸好洞的宽度不算大,柳下溪半空扭转双腿,劈开,顶住洞壁。 第136章 番外 夏朝王陵-09 终于止住下堕,柳下溪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立即发觉自己判定错误,这不是深洞而是一条间距不宽的狭谷或者说狭缝。狭谷内的温度不高与蛇洞温差约在摄氏十度上下,有股森森阴冷的寒气从下面往上涌。 “柳大哥。”邹清荷挂在柳下溪身上不敢乱动,不安地抬头往上望去,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往下堕落很远了。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该怎么办? “清荷,别担心,我会想到办法的。抓紧了千万不要松手。”柳下溪空出右手从背包抽出标枪用力插向壁面,标枪插入岩石。“我要往上爬了,你害怕的话闭上眼睛。” “嗯。”邹清荷并没真的把眼睛闭上,在头顶的灯光探照之下,紧张地看着视线能及的地方。 幸好壁面并不平整,柳下溪深吸一口气,找准下一个落脚点小心地往上移行。一步又一步,稳稳地上升(千万别模仿啊,各位亲,此系高难动作,腿力不足的人是没办法做到的)。邹清荷难过地想:如果不是自己柳大哥应该能轻易地回到蛇洞口吧,进一步想,如果不是自己柳大哥根本不会掉进来。 “柳大哥,你的身后,左边十几米处有一个洞!”邹清荷惊喜地叫了起来。 “嗯,好!”柳下溪小心地往后移动,没多久看到洞口了。“你踩在我的肩上,上心地爬上去。” 邹清荷爬到洞口,回头伸出手来要拉柳下溪。 “你挪开一下,我自己进来。” “好的。”邹清荷立即往后退几步,眼睛盯着柳下溪,生怕他会出意外,却没有注意自己的脚下,一脚踩歪,重心后倒,咕咚咕咚咕咚整个人成球状滚了下去。 “清荷!”柳下溪察觉异样,双手用力攀住洞口突出的岩石,身子一跃爬进洞,先看到洞口处有人工砌成的石阶,清荷摔倒在台阶下,幸好只有十几级就到了平地。他坐了起来,冲着柳下溪傻笑,“幸好戴了安全帽。” “你呀。”柳下溪两三下跳到他身边,把他拉起来,仔细检查他有没有捽伤。 “柳大哥,你的手!”邹清荷心痛地看到柳下溪的手心破皮出血了,好烫!连忙从背包翻出消炎药给他涂上。 “没事。”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姚风的惨叫声:“下面是空的,大家不要进来!” “不好!姚风掉下来了。”邹清荷与柳下溪连忙跑到洞口。 “姚风!”邹清荷大叫。 “抓住标枪!脚踩住突出的石块,朝这边爬过来!”柳下溪喊道。 姚风的机灵在关健时刻起了作用,下堕时脚尖踩到标枪,随即双手攀住了突出的悬石,小心地朝他们这边爬来。 “还好还好,大家都没事。”进了洞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小心肝道:“刚才吓死我了,这个鬼地方真够诡异的。” “把手伸出来。”邹清荷看着他苍白的脸,有劫后重生的快乐。爬了几分钟的岩姚风的手也破皮了。 “这里是?”姚风打量台阶,立即兴致勃勃道:“啊,人工的台阶,非常古老的样子。不知道这条通道的终点是什么。走,瞧瞧去!” “万一梁教授他们掉下去怎么办?” “放心放心,他们非常谨慎不会乱闯。一定会想法子把那个暗门打开用东西堵上,看清环境之后才会行动。”姚风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柳哥,你觉得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裂隙?” “我想,最初的时候那扉暗门是对准这个洞口的,几千前的岁月,地质起了变化,山体从里面崩裂出现了大的豁口。这边的地势往下沉移,造成两边的错位。下面可能是地下暗河,温度很低,掉下去只怕会没命。” 姚风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留下一盏灯给他们照明用。”邹清荷道:“要是有谁掉下去就惨了。” “好。” “妈的,又来了。”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石门,石门上有一组浮雕,线条非常粗糙,已经看不看原本的面目了。 姚风恼火地伸脚踢打石门。 “有机关可以启动它吗?”邹清荷问。 柳下溪上下寻找了一遍,摇头:“看来,这个石门的开关不在这一边,或者说这扇门不能打开。” “那就不开吧。”邹清荷摇头。 “不行!大不了炸开它!我觉得王陵可能就在里面。”姚风双目升火,恨不得自己有透视功能,一眼看穿里面有些什么。 “别乱来!”邹清荷拉住姚风,记得姚风的背包里有雷管,万一把山砸塌了他们就得永远埋骨在这里了。 姚风不理他,身为未来的考古大家,遇到眼前的情况怎么可能甩甩手干干脆脆回头当成什么也没发现?“柳哥你怎么看?”他问柳下溪。 “门几乎跟石壁融合在一起,可能一直没开过,里面传不出任何声音。也许真的有一座墓,不能人打扰的亡灵之地。姚风,古代的门有哪几种打开的方式?” “上下式,左右推开式以及左右推拉式。” “这扇门应该不是上下式,也不会是左右推开式。我觉得应该是左右推拉式。” “听说古代有大力士。”姚风撇嘴。 “姚风,你去把山洞附近最大的石头搬来,清荷,你跟我把石门两边的积石清除掉。” “要弄开它吗?” “既然来了,看能不能打开,能打开就进去看一看,不能打开就走。这样姚风也不会留有遗憾。万一他不死心以后带人来胡弄更麻烦。” 邹清荷点头,把姚风拉到一边:“姚风,你答应我,我们尽量试一试,不能打开的话就放弃这件事。” “我答应你。”姚风连忙点头。 清理工作做完,柳下溪休息了一会,站起来道:“你们退后,躲在石头后面!” 柳下溪打了一套拳,接着蹲马步,双掌按住石门往左边推去,大喝一声:“起!” “吱呀吱呀。”石门缓缓地动了。 清荷跟姚风从后头后面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快把石头推过去。”邹清荷看到柳下溪脸涨得通红,立即跟姚风一起把大石头推门边。 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里面黑黑的……大石头堵在打开三分之一的空处…… 柳下溪喘着粗气,被邹清荷扶着进了里面。唉,里面还是通道。 姚风大喜,两边的墙是熟土,地面也是经过人工铺垫的石块。 拐了几个弯,前面有光线传来,不是他们熟悉的阳光,而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白。 姚风兴奋地往前跑,他突然停下了,目瞪口呆看着前面发不出声音来。 随后起来的邹清荷跟柳下溪也呆住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超大的溶洞,与那个奇珍异曾充满生机的动物园不同,这里只有枯山石河,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光源上,象石笋的石柱耸立在溶洞的中央,高约洞深的三分之二,上面有一个鸟巢放着一颗比鸭蛋还要大一点圆圆的珠子,这颗珠子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整个洞穴。难道这颗珠子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石柱周围下陷有许多晶莹剔透的石头构成小河的样子,据他推测这里以前应该有水源,可能地势变化,河水渗入地底。石河旁边有一些枯死成灰的植物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块花状的石头上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美丽得不真实的大鸟,展着彩色的翅膀昂着头仿佛在高歌,就象还活着一样。石头下有不少飞禽的尸骨。 “那是传说中的凤凰么?”姚风颤抖着声音问。 “不知道是化石还是雕塑。”柳下溪的声音依旧那么沉静。他走了过去,闭上眼睛发出叹息声,这应该是化石。 三人叹息了一番,想不明白别的生物都成了枯骨,只有这只鸟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邹清荷走了过去,攀上花形的石头,忍不住伸手爱怜地摸了摸它的羽毛。好光滑哦。他他细打量着,从尾看到头。噫?大鸟的嘴里好象有东西。哇呀,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珠子,跟老家见过的桑椹果子一样呢。拿出来,对旁边的柳下溪道:“柳大哥,这里什么呀。” 柳下溪拿过来对着灯光一照,不透光,嗅一下,有淡淡的清香很好闻。“不知道是什么,收着吧。” “好。”清荷放进内衣口袋。 “清荷,柳哥,还有其他的通道,有三条很深,不知道有些什么,要不要过来看?”姚风最初的激动过后,不耐烦盯着一块石头瞧,早就去察看周边的环境了。 “好。” 邹清荷跟柳下溪挑了一条通道走,姚风独自一个人去了另一条。 “好多弯!”邹清荷嘀咕。 越往前走,洞穴越小。 “可能是某种动物的洞穴吧。”柳下溪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洞穴,探头进去,柳下溪倒吸了一只凉气。 “怎么啦?” “有一只石化的狐狸。” “让我看看。”邹清荷探头,“好多条尾吧!我数一下,一、二……啊,一共有九尾尾吧。难道是《封神榜》中的九尾狐?” “呵呵,都死了石化了,肯定不是什么狐狸精。”柳下溪虽然没看过《封神榜》也听说过商朝就灭在一只九尾狐的手里。 “它嘴里也有东西哦。嗯,狐臭味。”邹清荷钻出来,手心上有一个鸟蛋大小的圆珠子,白色的,也不透光,果然有一股狐臭味儿,幸好不太浓,可能是岁月太长久了,味道散了一些吧。 “收着吧,用东西包起来。” “好。”邹清荷喜滋滋地想,这类天然之物,也不是宝石应该不在国家保护的文物之列,就好象在地上捡的石头一样,应该不算盗窃罪吧。 “回去吧。”柳下溪耸肩。 他们回到溶洞,没见到姚风。 “去找他吧。”邹清荷皱眉,难道姚风去的通道比他们这一条更长? “好。”这里静得让人发慌。看来,古代人把凶、吉两类生物分隔开了。可惜老天不公平这类吉祥的动物居然早早就死了。唉,应了那句古话:“祸害留千年。” 第137章 番外 夏朝王陵-10 “这条通道跟刚才的差不多。”邹清荷四处张望:“难道里面也有石化了的古代生物?” “嗯,也许吧。”柳下溪躬身看着地面的尘土,站起来对清荷说:“姚风应该没走过这里,难道他走的那条比我们先前的要长?”柳下溪有些疑惑地摇头,他担心姚风莽撞的个性会不会遇到突发的事给困在某处了。 “那我们先返回去吧。”邹清荷也担心着姚风。 柳下溪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响起一阵“呯呯呯”的枪声。 “不好!这是冲锋枪的枪声!”柳下溪拔腿就往回跑,一边拔枪在手。邹清荷紧跟在他身后也把手枪握在手里。 (分镜头旋转) 梁教授等人眼睁睁地看着姚风弄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就听到他的惨叫声,门立即关上了。 他们怔住了。 “下面是空的?”梁教授紧张地捏着拳头,想了一下,对老费他们道:“快去把顶着石门的木头搬一根过来。” 老费,小黄立即行动。 李违从背包里拿出绳索,绑在腰上:“我去看看,你们想办法不要让门合上。”把剩余的绳子交给他弟弟李桑。 “等木头来了再行动。”梁教授拍着他的手背,要他稍安勿躁。 “可是……”李违看着石壁又看看梁教授。 “有柳下溪在。”梁教授信得过柳下溪的急智与能力,相信他有办法转危为安。 过了一段时间(来回的距离有点远,山中有磁石,大家的手表都停摆了,无法确定时间),老费他们把木头抬来了。 李违站在先前姚风的位置,他弟弟跟刘名方两人紧张地拿着绳索,其他的人抬着木头等待石门打开。 李违往石壁上一靠,石门打开,木头随后顶了过来。门开之后重心往后一倾,他立即往下堕去,绳索很快被李桑、刘名方扯住。稳住之后看清了眼前的环境,原来这是一条狭谷,下面黑幽幽的深不见底。斜对面有光照过来,一看,那边有一个洞口,洞口里放着一把探照灯。他明白这肯定是姚风他们留下的,想必他们没掉下去,直接进到洞里去了。他抬头往上望,石门被木头顶住了没关上,梁教授他们正探出头看着他。 李违攀住岩壁,大声道:“慢慢放绳子,我到下边看看。” “好。”梁教授也看到对面的灯光,知道姚风他们安全地进了对面的山洞,悬着的心放下,大声吩咐李违道:“需要我们把绳子往上拉就把灯往上照。” “好。” 刘持平仔细地打量着半开的石门,是推开式,门的相接处居然用的是简简单单的嵌合…… “姚风他们去了很久还没回来。”梁教授担忧地看着对面的洞口,这边需要人手顶着木头也需要有人拉着绳索,看住去下面探险的李违。梁教授回头看了一下身边的人。刘老师的身体不好可能跨不过狭谷,刘记者看起来就很文弱,小黄虽然机警但经验不足,李桑握紧绳子等待他哥。“老费,你去对面看看,遇到姚风他们之后转身回来。” “好。”老费松开木头,走到洞边,心升怯意,迟迟不敢从木头跨到对面去。对面的洞口并不是正对这儿,需要攀爬十几米。 梁教授见他不敢动,目光从其他人脸上闪过……小黄警察避开他的眼睛……刘记者的眼神倒是很热烈,梁教授信不过他能平安爬到对面。 “我去吧。”李桑道。 老费松了一口,回头接过他手里的绳子。 “我哥拜托你了。”李桑低声道。 老费点头,有些不敢看李桑。他不是不想去,只是没把握能进到对面的洞口。 李桑不负众望,很快到达对面的悬崖,小心地伏在岩上,慢慢地朝洞口爬过去。 李桑是谨慎的人,一进洞他端着枪,靠着壁慢慢往前走。 看到灯光,他立即闪到另一边,没动静!把头上的按照灯拿下来反放在地上,悄悄地探出头蹲身,慢慢地前移。 “没人!”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发光的珠子上,吞咽着口水。天啊,好大的珠子!这该值多少钱啊!这一刻他什么他脑子里转了无数的念头……如果珠子是我的……他的脚步往前移,他爬上了石柱,他的手伸向了珠子。 “你干什么?!”一声大喊,李桑想也没想扬手扣动扳机朝着来人打去……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脚一软从石柱上掉下去。怎么办?闯大祸了!额头冒着冷汗,手脚颤抖,抱住了头不敢动。 “姚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一声了尖叫声,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泪流满面。他的额头上顶着一把枪,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他。 柳下溪缴了他的枪,用绳子(他背包也有绳子)绑起他的双手。 “姚风,你别吓我,快醒醒!”邹清荷焦急地拍打着姚风的脸。柳下溪闭了闭眼睛,痛苦地朝他们走去。姚风只怕不行了……这种冲锋枪是单兵连发枪械,30发容弹量的直弹匣供弹全部,射在一个人身上肯定打成了蜂窝。姚风穿着防弹背心也阻不住这轮急射,姚风! “柳大哥,怎么办?姚风他……”邹清荷慌张地看着柳下溪。 噫?没闻到血腥味!柳下溪捏紧拳头,太好了!扶起姚风一看,有三颗子弹打中了防弹背心,没有射入体内。“不要紧,他只是昏了过去。”柳下溪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姚风命大死里逃生。柳下溪观察了一下环境,立即明白,子弹朝姚风射过来,他前面刚好有石头挡着,加上溶洞内到处林立着石块石柱。有几颗子弹打中他身边的石块再折射到他的身上。老费带来的防弹衣虽然质量不太好,刚好顶住这三颗流弹。 姚风本人可能被吓昏的吧。 邹清荷狠狠地捏了姚风的人中。 姚风醒了过来,抬头看着柳下溪跟邹清荷,睁大眼睛道:“难道我没死?” 邹清荷垂下头,有气无力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哈哈,清荷,柳哥,我发现地下陵墓了!”知道自己死不了,他的精神很快恢复了,手舞足蹈地大叫。 “没兴趣。”情绪波动太大,邹清荷全身无力,往地下一倒,不想动了。 “我也没兴趣。”柳下溪靠着石壁苦笑。 ========================================== 本篇番外到此结束。 洞内的确有王陵,两位主角没进墓地,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蓝县因古代生物与夏朝王陵的发现,得到国家专项拔款,省内全力扶助,几年之后由贫困县变成著名的文化遗产保护县,生态环境保护区,特级风景旅游区,经济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 记者刘名方因为夏朝王陵的真实记录,一时之间成为中国新闻界的传奇记者。他拍的彩照得到普利策奖的提名。他的稿子被翻译成各国文字刊登在相关的杂志上。后来他写以柳下溪为主角侦破文教授被杀一案,以及后来柳下溪勇斗巨蟒等等事迹刊登在一本畅销杂志上,被出版社相中得以出版,小说的名字叫《男人的智慧》,在柳下溪的要求下,邹清荷的名字保护起来,没有出现在他的文章中。 梁教授、刘持平、姚风三人用了三年时间一起撰写了《大夏文化》。他们三人得到国家领导的接见,他们的名字记入中国文化名人录里。姚风大学还没毕业,人还在山西被北大破格录用为考古系的副教授,现今最年轻的副教授。 那颗差点让姚风掉了性命的夜明珠被专机护送到北京,现在安稳地放进了中华大博物馆里。跟它有同样待遇的是凤鸟与九尾狐的化石……以及挖掘王陵之后得到的陪葬物,这些东西全部成为国家特级国宝。 老费与小黄警察也得到了各种奖励。 后来,梁教授、刘持平、姚风三人从山西匆匆来到北京,等待国家领导的接见曾跟柳下溪、邹清荷两人一起吃了一餐饭。 说起为什么凤凰会死而那些凶兽却活了下来。刘持平认为,凶兽为了生存连同类也可以残杀而高洁的吉祥之鸟死也不会低下高傲的头,对它而言被圈禁在暗无天日的深洞,还不如死去。鸟是要展翅在高空的,绝对不会屈活在石洞里。 邹清荷认为刘老师把动物装上了人格。 刘持平笑道:“人也好,动物也好,甚至连植物都有各自的性格。生物界中,有很多这样的现例。我们通常用‘水土不服’来形容。比如说有一些植物由野外移植到住宅,没多久就会枯死,有些野生动物被人捕捉,没多久就会饿死。其实这一些全是同样的道理,它们适应不了环境的变化。”   第138章 番外 不洁的雪-01 “好大的雪。”姚风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站在台阶上看了一会满天翻飞的雪花。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手机是清荷送的,姚风把王陵里的两颗珍珠送给了清荷)响了。“姚风,你还没到吗?等你吃饭呐。” “到了到了,就在楼下。”姚风关了手机,拉开大堂的玻璃门,把冷空气毫不毫不留情地甩在身后。 进了屋,好暖和啊。姚风在门口的鞋柜拿出一双棉拖鞋换下自己的球鞋,把外套、围巾、帽子挂在衣架上,搓着双手走进餐厅,饭桌上小火炉燃烧着红红的炭火。柳下溪端着香喷的鸡锅搁在火炉上。 “柳哥,下班了?”姚风笑道。 柳下溪点头。他现在进市局工作,当了刑侦处的副处长(不知道现实中有没有这个职位,请不要对号入座)没有突发事件发生,他一般都是正常上下班,连续通宵值班已经成为历史,比起以前悠闲多了。 邹清荷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笑着问:“要不要喝点白酒暖暖身?” “好啊,温一点酒喝喝。”姚风比起光伸手要吃饭的齐宁、柳逐阳两人强多了,殷勤地端来洗好的蔬菜,主动包揽了洗酒杯之要事。 “姚风,你什么时候回山西?”喝着温好的白酒,清荷打了一个酒嗝,问姚风。 “可能呆一个星期吧。怎么不见柳三哥、齐哥他们?”姚风回想起夏天在山西蓝县发生的事,人有点怔忡。 “可能去外地玩了吧,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了。”柳下溪回答道。 “姚风,这段时间住我们家吧。”邹清荷道。 “好啊。”姚风眉开眼笑。 “那个朝你开枪的李桑后来怎样了?”邹清荷问。当时他跟柳下溪离开山洞立即发现外面来了好多人(双头蛇的发现已经通报上面,上面来了支援人员),其中有一半人全副武装。柳大哥说他们是特种部队的成员,他们俩个还被搜身了呢。他们两人身上的四颗珍珠差点儿被没收,后来由梁教授说明,是从地上捡的,是他说的分给大家每人两颗才还给他们。清荷身上那两粒不透光的珠子倒没人理会(在一般人眼中会发光的才是好东西)。他们被军用直升飞机直接送回北京。 回京之后,柳下溪受到公安部部长的接见,得到公安部颁发的特殊贡献奖(柳下溪被上面的领导肯定与刘记者的报到无关),肯定了他过去的工作,越级升迁为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以柳下溪的能力当正处长也是足够的,不过他的年纪还轻突然身处高位,对那些在工作岗位上勤勉无数年的老同志不好交待)。看到柳下溪同志荣辱不惊的沉稳,让部长同志很开怀,确信假以时日这位小同志的前途无量(柳下溪不在乎职位的高低,以他的本性宁愿回到以前的岗位,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在这种氛围下违抗上面给自己升职的命令)。 “李桑?!”说些这个人名,姚风咬牙切齿,差掉儿小命给报销在他手上。“李桑出洞之后立即被人关押起来,有人找我问话,我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听教授和刘老师说问话的人是特殊部门的,李桑可能会判终身监禁吧。毕竟他是现役人员,犯事的处罚比普通人更重吧。他哥哥李违很伤心,不过也没办法啦,发生了这种事,谁也救不了他弟弟。梁教授跟刘老师曾经向上面的求情希望能宽大处理,认为李桑只是一时糊涂,本性不坏。李违求过我,我去找问话的人求过情对方说:‘这种事不能宽大,李桑手里的武器不是用来对准无辜的群众,你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是你的运气,他的行为错了,不能因为你没事而被洗白。’最后怎么处理的,我也不清楚。” “哦。”邹清荷点头。他跟李家兄弟没交情,不会同情李桑,毕竟姚风差点儿被他打死了。 “柳哥,防弹背心的事我得谢谢你。你是不是预先想到有人会对自己人开枪?”姚风敬柳下溪一杯酒。 柳下溪笑着摇头:“我哪能预先知道这种事,不过是多做一些防备,以防万一。” 三人回忆起夏天发生的事,谈话之间感慨连连。说到彭亦文时,姚风沉默下来,邹清荷担忧地看着他。 “你跟彭亦文有联系吗?”柳下溪问。 姚风摇头,脸上露出少有的阴霾。 吃完饭,洗完碗,姚风回学校去拿行李。 邹清荷陪他走到电梯口问他:“你还忘记不了彭亦文?” 姚风回过头,咧着嘴朝他笑了笑:“怎么会,早忘了。” “……”邹清荷抓了抓自己的眉毛,“正经地找一个人吧。” “我也想啊。”姚风笑道:“缘份不是说来就来的。现在还没这个精力,也没兴趣。等夏朝王陵的研究收尾之后再考虑吧,我估计少不了三、五年。到时如果遇到不错的男人,拼尽全力也要追到手。” “三、五年啊。”邹清荷算了一下,今天九七年尾,再过三、五年到了二十一世纪……那时姚风的年龄也不大,三哥遇到齐宁年龄还超过他。 “明年大学毕业,学校希望我毕业之后能留在北大工作(北大聘请姚风当副教授是九九年的事,那时因为梁教授、姚风、刘持平三人撰写的《大夏文化》出书之后,加上梁教授力荐,姚风才被特聘为副教授的。目前校方只打算请姚风留校当一名助理讲师,带新生的辅导员),山西那边也跟我接洽,希望毕业之后留在省考古队。” “梁教授的意思呢?”邹清荷摸着后脑,希望姚风能留在北京工作,这样一来大家见面的机会多一些。 “教授当然希望我能留在北京,这事我得考虑一下,其实我更想回老家跟爷爷在一起。” “那你先征求一下你爷爷的意见吧。” “嗯。”姚风点头,电梯开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看样子到晚上也不会停。 路上的积雪踩的人多了有些坑坑洼洼。姚风站在候车亭前,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白雪飞飞扬扬……心里头涌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湿意。 这雪这鬼天气勾起去年的回忆…… 去年的这个季节,大雪伴随着彻骨的寒意,把他的心凉透了底。 “不行,我们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今天再不把医药费交齐,只有请你们离开医院了。”身穿白大褂的叶护士长冷冷地盯着身穿破旧棉衣,在寒冷的冬天全身缩成虾米的青年,看着他的目光带有明显的歧视,目光最后落在青年破了洞的烂鞋上。 “姚风,梁教授醒了,在叫你。”青年的身后传来呼唤的声音。 “好,我马上来。叶护士长,请再宽容一下。”青年(即:姚风)回头,看了看后面,认出叫他的人是教授同一病房的病人家属。 叶护士长从鼻孔里冒出冷笑声:“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总以为医院救死扶伤是应该的,药不要用钱啊?医生不用发工资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不交,请再宽容几天,一定会把钱交齐的。”姚风舔着干裂的唇(他这个动作让叶护长更加看不起),露出苦笑,他认识的人中有钱的只有邹清荷,打电话过去找他,他回老家了。欠下医院将近二千多元的医药费不知道该找谁借,教授一直没醒来,不知道还得花多少钱……他们身上的钱全用光了。啊,等等,教授醒来了?!只得问教授有没有认识的人先汇钱过来垫着医院的费用。他眼睛一亮,看着叶护士长:“等一下,教授醒来了,我问他有没有办法找人先垫着钱。” 叶护士长冷着脸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叶护士长,等一下请你不要开口,医药费的事由我来跟教授说。”姚风低声道。 叶护士长没看他,冷冷道:“只要能把欠的钱填上,其他的事我不理。” “谢谢。”姚风松了一口气,生怕这位难相处的女人会出口污语羞辱教授。 站在病房门口,姚风扯了扯棉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满笑容推门进去,立即看到门边病床上的梁教授头垫着枕头,顶着一头杂草似的头发,瞪着眼睛看着门口,一开口说道:“你这死小子跑哪里去了?一点吃的都没有,我要饿死了。” “你还知道饿啊!”姚风脸一沉旋即笑了起来:“不声不想地睡了几天把我吓死了。”他口袋一毛钱也没有哪有钱买吃的。 临床的病人家属笑道:“我们这边有些苹果,先垫着肚子。” “谢谢。”姚风不客气地拿过来,连皮也不削直接往梁教授嘴里塞。 “你想咽死我啊。”梁教授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把嘴里的苹果拿在手上,大口大口地咬着。 “教授,你的朋友中谁有钱?” “干什么?” “交医药费啊。” 第139章 番外 不洁的雪-02 梁教授一呆,没想到这个。这次出门的时间长,带在身上的钱不用算就知道花光了。他的身体好很少生病,当然在学校时感冒发烧直接找校医拿药。他顾不得吃苹果拍拍头,“让我想一想……姚风,我的包呢?内口袋里有通讯录把它翻出来,我看看可以联系到谁。”如果回学校可以领到工资,当然现在放假了,要领也得等到明年开学。自己手上也没什么存款,他是那种有多少花多少的人,无儿无女老婆也离婚了。不用过计划经济的日子。唉,他的朋友不少,可惜大多数只是联系地址而没联系电话(这年代手机还没普及)都在遥远的他乡,远水救不了近火。 姚风从床底下翻出沾满泥泞的大包,很快找到教授的通讯录,递给他。满怀希望地盯着教授希望能找到救急的人。 梁教授把通讯录来来回回翻了几面,最后叹了一口气:“找他吧。” 姚风接过来一看,吃惊道:“彭亦文?”彭亦文的联络方式写满了一页纸,光电话号码就有四个。 “跟他说,我回北京之后就会把钱汇给他。”梁教授头往枕头上一靠,叹了一口气:“欠了多少医药费?” 站在门口的叶护士长把手里的帐单递了过来。 梁教授看过了没吱声。 “欠他的人情好么?”姚风低声问。他对那个香港商人有些防备,总觉得他笑咪咪的表情里带有算计人的味道。 “君子坦荡,别用小鸡肚肠的心思衡量别人。”再说呐已经欠过他的人情了。 “好吧。”姚风翻口袋,没钱打电话。 “主任办公室有外线电话,你去那边打吧。”叶护士长打定主意跟紧姚风了。 “最快的方式是银行汇款。”梁教授叮嘱道。 “给你。”叶护士长突然道。 姚风愕然地回头:“什么?” “冻疮膏,你的手冻裂了。”已经迈入中年的叶护士长脸色依旧很冷,她手心上有一盒冻疮膏。“我对事不对人,并不是对你有成见。” “谢谢。”弯起嘴角笑了,也没跟她客气接了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绿色的晶膏,打算直接涂在手上。 “把手洗干净了再擦。我那边还有防唇裂的润膏,等一下拿给你。” “您是好人。”姚风心里一暖,自己错怪她了。 叶护士长嘴角一弯,淡淡地露出一个笑脸,“这几天在心里没少骂我吧。我已经对你格外容情,没有把你晚上免费住在医院的事上报。” “没,没骂过,是我们没交齐费用,本来就不对,哪会骂您。”姚风脸皮冻得乌青,看起来够厚。 叶护士长也没多说,直接带他去主任的办公室了。 办公室里没人。 姚风看着手里的电话号码,选择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响了数下,有人接了。 “哪位找我?”电话里传来彭亦文的声音。 “您好,我是姚风。” 对方停顿了一下,好象想起他是谁的样子,“哦,邹清荷的同学,梁教授的学生。姚风,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彭先生……我……”找他借钱……姚风脸皮虽然厚,一时之间也难开口,他跟彭亦文没交情,以前还怀疑过他…… “我来跟他说吧。”叶护士长见他吱吱唔唔的,知道他脸皮薄说不出借钱的事。她在医生待了几十年,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到。就因为她冷着脸不讲人情,医院里的人喜欢把收费逼款的事交由她处理。 “还是我来说吧。”姚风苦笑,硬着头皮道:“彭先生,梁教授在外地生病了,我们手头上不方便,想跟你借钱。” “需要多少?要我送过来吗?”彭亦文爽快地回答。 “五千。”姚风咬着牙道:“我们需要五千块。教授说了回北京之后会马上还你。” 彭亦文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我知道了。现在急需吗?” “是的。” “那先汇过来吧,你说地址吧,我马上给你汇。” “谢谢。等一下,我问问人,我不知道这里的地址。”叶护士长递了一张纸,上面有银行的帐号。 “梁教授怎么啦?”彭亦文关心地问。 “前几天昏过去了,现在已经醒了了,他的腿受寒动不了。” “是吗?我过来看他吧,正巧,我在国内。” 银行转帐很快,这边下午就收到款子。 彭亦文打过来的钱有一万块,还清欠款,再压一些钱留待扣取以后的费用,叶护士长交了五千块的现金给姚风,“你去买双鞋买件大衣吧,冻病了花的钱更多。” 这笔钱是借来的需要还……姚风苦笑,要用钱的地方多,他们要吃饭,得给教授买衣服……最后姚风给自己买了一双棉袜和一双廉价的球鞋。舍不得花钱买大衣啊,差的也需要百来块。 二天后大雪停了,久违的阳光普照着白雪掩盖的大地。路上的白雪被行人践踏着,纯白污成了肮脏的泥色化成水流入低处。 姚风端着小餐馆炒好的饭菜快步地向医院走去。 梁教授嫌医院的饭菜淡而无味,吵着要吃外面小炒的。姚风头痛啊,外面的贵啊。梁教授不以为然,这笔钱当成工资的预支,反正会还的嘛。 噫?远远地听到病房里传来笑声,推门进去,意外地看到了彭亦文。 姚风一呆,看到他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你来了。”姚风带着腼腆的笑意道。 彭亦文点头,他带了不少探病的食物,正坐在床边跟梁教授一起分享。 “姚风,你吃完饭陪彭亦文去登记旅馆,他下飞机直接来医院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彭先生,谢谢你。”出了病房的门,姚风很诚恳地道。 彭亦文转头看他,笑道:“谢我雪中送炭?别叫我彭先生,很怪,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怪。” 姚风笑了,认真地打量着他。彭亦文跟他差不多高,穿的鞋厚(到膝的长统马靴)显得腿很修长,呢绒大衣没扣露出里面靓青的羽绒服,厚厚的深灰色绒毛长围巾随意地挂在脖子上。说起话来头扬得高高的,是一个自信、时髦而优雅的男人。衣着寒碜的自己走在他身边很怪异。 “你的衣服穿得太少了。”彭亦文突然把大衣脱下披在姚风身上。 “这。”姚风说不出话来,好暖和。 “没仗着年轻糟蹋身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会后悔的。”彭亦文笑道。 “呵呵。”姚风也不骄情,直接穿上。身体被热热的暖气包裹了,不自觉间恍惚起来,想起了好友邹清荷,他见自己冷得发抖,把他的围巾突然圈在自己的脖子上,那股暖意一直深藏在心底。也许就是在那一刻砰然心动吧,从此牵引自己的目光寻找着他的身影。他突然道:“你真不象我见过的富家子弟。” “去,别以为见过一棵树,就自以为很了解森林。”彭亦文右手拖着行李箱,左手搁在姚风的肩膀上。隔阂随着近身相贴而被打消,姚风本就是一个健谈的人,彭亦文更是话题不绝的高手…… 到了宾馆开了房间,彭亦文笑着对姚风道:“你象是很久没睡过,眼圈都是青的。你留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我洗完澡去医院陪梁教授。” “这怎么好意思。” “别见外,梁教授也是我的朋友。瞧你的样子,很多天没好好洗澡了吧。” 姚风脸红了。 “哈哈。”彭亦文笑了起来,打开行李箱,里面全是衣服。“难道你没带换洗衣服?还好,我每次出门会带一打干净的内裤,这件衬衣也是新的。我们身材差不多,你应该能穿。好朋友嘛有通财之谊,都是男人就别骄情了。” “好。”姚风从不跟自己的朋友骄情。拿起衬衣一看,心想,穿着它睡太浪费了。 “你先洗吧,我整一下行李。” 这家宾馆上了星级,室内有暖气,热水也是全天供应。以姚风的经济能力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 姚风拿了一条新的黑色小裤衩,目光扫了一下彭亦文的屁股(彭亦文正背对着他整行李,脱掉羽绒服之后露出白色的羊毛紧身衣,身材线条非常柔美。姚风抖了一下裤衩,比比彭亦文的屁股很怀疑他能穿得下这么小的裤衩(他认为,这种短裤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才穿得下)……姚风自己穿的是十块钱可以买数条,棉布印花的平脚裤,夏天甚至可以当成休闲短裤。 似乎感觉到姚风的视线,彭亦文回过头:“没有毛巾吗?浴室里应该有。” “哦,好。”姚风转身走进浴室。是该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了。 彭亦文看表,足足过了三十分钟浴室的门才打开。他抬起头,一怔,姚风只穿了条裤衩,棕色泛红的皮肤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带着一股温热的温意,显得极有弹性、润滑、柔美……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想不到这个五官并不出色的少年有一副魔鬼身材!全身的比例适中,脚踝漂亮,双腿笔直,黑色的弹力短裤裹着微翘的臀部,极富诱惑力。结实的小腹有四块成形的腹肌,难怪他的衣服穿得少顶得住寒冷。往上看过去,胸、肩、脖子……刚刮过胡须的下巴带有青色,唇被热水蒸过,特别地艳。清纯的双目潋着亮丽的色泽,乌黑的发梢流着细水,沿着脖子流入胸肌。彭亦文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他确信对方不是有意诱惑他……越是这样无意的绽放才更吸引人的目光啊。他心动了,想把这具富有青春气息的身躯拥入怀里…… “怎么啦?”姚风看不透他的眼神。 “头发还是湿得,不弄干不准睡。”彭亦文笑了起来。 姚风打了一个呵欠,看着大床,把拖鞋一踢扑到被子上:“管不了,好想睡。” “等一下!”彭亦文从浴室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干了再睡。” “知道了。”姚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抓着毛巾胡乱地揉了揉头发。被子往身上一扯,缩进去睡了。 彭亦文冲完澡出来,姚风已经睡着了。他摇摇头,取出一套衣服搁在床边,自己穿上羽绒服准备出门,回头看了看沙发上的外套,返身回来拎在手里,走到门口遇到服务员,吩咐他把外套拿去干洗。关上门在外面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这些日子,姚风没好好睡过,他的确累了。 第140章 番外 不洁的雪-03 姚风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没看到彭亦文,床上有他睡过的痕迹。唉,都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睡的,更不知道他今早什么时候起床。睡得太沉……惭愧啊。把床头柜上的衬衣穿上,四处张望寻找自己的棉衣与长裤。唉,没找到去哪里了?对了,可能在浴室,奔过去一看,浴室太干净了,根本没有衣服,难道被彭亦文丢了?噫,昨天洗澡时取下的古钱币(就是曾经给清荷,清荷还回他的那枚)红线绳太脏了用肥皂清洗之后挂在衣架上的,也不见了。谁拿走了?彭亦文还是宾馆某位手脚不干净的服务员?那可是他的宝物,爷爷送给他的护身符,不能丢! 他的目光落在对着床铺的沙发上,那里有折叠整齐的衣服,上面放着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彭亦文留给他的,上面写着:“姚风,你的衣服送去干洗了,先穿这些。我去医院了,梁教授昨晚进行了电疗,双腿已有知觉。医生说复健一个星期可以出院,你不用担心。差点忘记提了,浴室里的那枚金币,我拿出去配条链子。”最后一句让姚风放了心。羞愧啊,可以见到自己的心胸的确跟教授说的“小鸡肚肠”,以彭亦文的经济实力绝对不会把这枚古钱币看在眼里。 “彭亦文的字写得真不错,刚健有力独成一体。”姚风摸着下巴,把纸条放下。暗红与深蓝相间的条纹羊背心,高领的深紫毛线衣,昨天穿过的呢绒大衣,裤子有白色的绒裤,黑色的毛料裤……连袜子也有……还有一双光亮照人的黑色长统皮靴。“彭亦文,好人啊。”姚风一边穿衣服一边发出感慨声:细心又善良,交上这样的朋友难得啊。人与人的交情不能只凭嘴巴说说,让人铭心刻骨的总是一些小事。 “哟,这谁呀。”走进病房,姚风被梁教授调侃了,“想不到你这小子穿上龙袍还真象唱大戏的,嗯,挺好。这套衣服不会是借高利贷买的吧。姚风同学,做人不能虚荣,更不能沐猴而冠过于注重穿着打扮。” “彭亦文呢?”姚风没理会梁教授的废话,看着教授扶着床慢慢地挪动腿,走过去要扶他。梁教授甩开他,笑道:“我自己来。很久没用了,腿都生锈了。” 姚风笑了,梁教授躺在病床这么久早不耐烦了吧。这位好动的长者,被寒冷困住双腿肯定憋坏了。 “臭小子!笑得太难看。” “哪里难看,我这是玉树临风,不会欣赏还打击我。”姚风调侃道。 梁教授撇嘴:“玉树临风?就你?得怪你晚生了几十年,没见过年轻时的我。” “好热闹。”彭亦文提着饭盒慢腾腾地进来,笑道:“姚风你来了,没准备你的那一份。这样吧,我们出去吃,以梁教授的胃口这两份也能吃完。” “去吧,我就知道,陪着老头子住院很无聊。”梁教授嘀咕。 “……没良心的老头子!我不走了。”姚风一屁股落在床上生了根。 “快滚,别指望我会分饭给你吃。”梁教授笑骂道。 “彭亦文,我们走。”姚风跳起来拉着彭亦文的胳膊就往外走。 彭亦文笑了起来,“这么急?饿坏了吧。” 姚风收起脸上的笑容,回头看病房的门已经关上了,叹了一口气道:“教授是骄傲的人,可能更想独自一个人静静地进行复健吧。”他想到自己的爷爷到了冬天关节炎发作的时候总想着法子把他赶开。 彭亦文一怔,转过头看他:“你跟梁教授亲如父子。” 姚风笑了。 彭亦文看着他的脸发呆。这样鲜活灵动的青年是他没见过的类型…… “怎么啦?”姚风奇怪地问。 “呵呵,突然觉得需要重新认识你。” 姚风调皮地眨着眼睛,笑得特别春风:“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帅,不会因此就爱上我了吧。” “啧,自大的小鬼。”俏眼一翻,胳膊肘儿朝姚风的胸口戳去。 姚风假装中招,往后一倒揉着胸口,跳开数步,吐着舌头做了一个鬼脸道:“说破了你的心思老羞成怒。” “找打!”彭亦文追过去。 两人笑闹开了,玩笑话开始朝黄颜色靠拢。 进了餐厅,两人找了间雅座,彭亦文上下打量着姚风。 姚风总觉得他的目光带有调戏人的味道……姚风这位有为的好青年没认真恋过爱,这当然不是他洁身自好或者有什么偏执的性趣。身为无父无母的孤儿,穷困的爷爷收养他,童年、少年过得很不好,使他的心智格外早熟。小学时,同龄的男男女女都不理他。初中时他的成绩极好,每一学期都是全校第一。到了初三有一个不看中他的外表只重内秀的女孩子曾经对他表示过好感,姚风也抓住机会勇敢地握起女孩子的小手。可惜,他完全给不了少女幻想中的诗情画意。他们第一约会就被姚风搞砸了。那是一个秋风爽朗明月高悬的夜晚,他跟那个女孩子来到小河边,一只手拉着女孩的小手,另一只想搭在对方的纤肩上,谁知道他衣服穿少了(不能怪他,他本就没一件能体面穿出来的衣服)打了一下大大的喷嚏,口水鼻涕溅到人家小女孩脸上,对方当时甩开他跑掉了。以后在学校,女孩子再也没理过他。失败的约会经验让姚风在高中时代老老实实再也不心存幻想,满足于跟女孩子们的眉目传情,少女们毕竟是矜持的,他不去追求人家,郎有情妾有思的戏码没在他身上印证。再说,他还没优秀到让人家敢大胆地倒追他(这个阶段他还不知道两男的也可生情),便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进了大学遇到邹清荷从此陷入苦恼的单恋中,分不出心情捕捉女性飘渺的目光。再说考古系的女生少得可怜,加上他在北大完全没吸引女性倾慕的优势,不得已保持着纯洁的单身。 “我错了,本以为你是老实人,想不到……”彭亦文摇头,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目光在他脸上不停地游离。 “我哪不老实了。”姚风笑着反诘,他那机灵的小心肝发挥超强的电力,捕捉到彭亦文调侃的口气里含有一份暧昧。 彭亦文笑而不答,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轻抚着筷子。 姚风的目光跟随着他的手在动。 “傻瓜。” 姚风把手搁在桌上朝彭亦文移去,却又在三寸处停了下来。 彭亦文拿起筷子,朝他的爪子敲去。 姚风的手立即闪开了,爪子一伸握住了彭亦文的右手腕:“哇,你好瘦。” “去你的。”彭亦文轻咬着嘴唇,根本没挣扎由着姚风握着。 手腕皮光肉滑……可惜雅座的门开了,姚风立即缩手,餐馆的服务员进来了。午餐的时间已经,餐馆生意很清闲,上菜的速度非常迅速,都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姚风吃饭一边吩咐站在旁边的服务道:“有苹果吗?先送两只苹果上来,记得带一把水果刀。”姚风吩咐道。 彭亦文好奇地看着姚风,只见他非常地旋转着水果刀,苹果皮极有弹性地散成花瓣,接着是苹果肉……不一会儿,摆在彭亦文面前的是一朵由苹果雕成的菊花。 “送给你。”姚风笑道。 “喂,一朵花水果雕成的花就打发我了?太廉价了吧。”嘴里这么说却舍不得吃呢。 “礼轻情谊重。” “这个当礼物还差不多。”彭亦文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古币,上面多了一条白金链子。 “好,送给你。”姚风笑道。 “舍得?” “舍得。来,我给你戴上。”姚风站起来,走到彭亦文身后,解开链子轻轻地给他系在脖子上。手指抚上了彭亦文的长脖子,彭亦文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地揉捏着,抬起头迎上姚风的双目,两人的眸子里都有一股火花在跳动。 “今晚,来宾馆住。”彭亦文启动薄唇吐出这几个字。 姚风垂下头,把下巴搁在他肩上,闷声笑道:“好。这枚钱币,我爷爷说了,让我找到媳妇儿时送给媳妇儿的订情礼物。” “臭小子!占我便宜。”彭亦文伸手抓住他的头发,“这么珍贵我不敢要了。”作势要解下链子。 “别取下,你戴着挺好看的。我发过誓,谁给钱币配链子,就把它送给谁。”面颊靠近轻磨着彭亦文的左耳,一丝霞红映上他的脸颊,暗想这小子还挺会调情的,小瞧他了。 “走吧。”姚风突然站直了。服务生又进来,送来了饭后水果。 “回医院吗?”出了餐馆彭亦文问。 “逛街。”姚风悄悄地勾起彭亦文的手指放进大衣的口袋。 彭亦文打量着他,发觉他深色的脸上泛有红色,不由得嘴角的笑意加深。今晚肯定会有一个美妙的夜晚,他期待极了。 第141章 番外 不洁的雪-04 吃完晚饭彭亦文先回宾馆了。 姚风陪梁教授到九点多。临走的时候被值班医生叫住,对方告诉他,梁教授太性急了,这样容易拉伤腿部韧带。复健最好与人工按摩配合,在医生的指导下选择适当的时间慢慢恢复。医院有一类特别护理,懂得指压按摩,不如请这样的专业人士来指导。姚风询问了一下特护价格,觉得不贵。马上请医生介绍一位过来,直接把他带到病房给教授按摩双腿。 姚风先是气势汹汹地把梁教授训了一顿,梁教授不得不保证一切听从特护的指导,不再独自行动。姚风这才放下心,匆匆朝宾馆走去。 “怎么才来?”彭亦文已经躺在床上了,手里拿着一本东西在看,见姚风进来,开口就问。 姚风脱下大衣,笑着走过去,俯身想亲吻他的嘴角,被彭亦文推开:“先去洗洗。” “好。”对啊,接吻之前应该刷刷牙,保持口腔清洁。嘿嘿,姚风傻笑起来,三两步跑进洗卫间,拿起牙刷挤上牙膏,拼命刷起牙来。 “长这么大还没跟人嘴对嘴亲过……”姚风愉快地想着用毛巾迅速把脸一擦,三两步回到睡房直接一个狼扑跳上床,把彭亦文连人带被压在身子底下。 彭亦文被压得脸都黑了,这小子居然不先洗澡就直接打算上床……说他没常识好呢还是说他不讲卫生?彭亦文苦恼了,就算不做那种事……就算他没有洁癖(多少有一点),身为香港人每天沐浴之后干干爽爽上床睡觉已经成了定律,不洗澡想睡进他的被窝?做梦去吧。 一掌把姚风推开,命令道:“去洗澡!” “啊?!昨天才洗过。天气这么冷又没出汗。”姚风嘀咕。 彭亦文翻白眼:“少啰嗦!快去!” “干嘛这么凶。”姚风翻身不大情愿地坐起来,小气,牙齿刷得白白的居然不肯给一个吻。 “乖。”彭亦文笑了起来伸出手轻拍他的面颊,再一用力把他的头扭过来,“啪”的一声在他面颊上落了一个响吻,然后笑咪咪地道:“快去!” 被当成未成年给忽悠了,姚风沮丧地想。 彭亦文突然拍着脑袋,暗想:得防着这小子只能水冲一冲就了事。不行,烹调美味得亲自动手。嘿嘿,这样更有成就感,也能放心食用。 姚风脱光衣服,就着热水草率地涂了一层沐浴在身上,用毛巾简单地擦了擦……冲水,嘿嘿澡洗完了。从脱衣服到穿上内裤所花的时间不足三分钟。 “我就知道是这样。”姚风回过头,浴室门被打开,彭亦文穿着睡袍斜靠着门边。热气成雾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脸。 彭亦文朝他走来,脱下睡袍,里面光溜溜的……一股热流涌往下身。姚风急忙捂住,脸红了。 “呵呵。”彭亦文嘴角带着笑意朝他走来。条件反射往旁边挪开被抵到角落里,这个……虽然有点期待会变成这样,但……发展得太快了吧……姚风惊喜交集,手颤抖着抚上了彭亦文的肩膀……跟想象中的一样,好滑哦。 彭亦文拍掉他那不安份的手,嗔道:“小色鬼。”拿起木架上的洗发液,倒了一些放在手心上,恼道:“洗澡连头发都没打湿。” 姚风傻笑,由着他拿起花洒对准脑袋一阵乱淋……揉搓……一点也不温柔! 贴得好近哦,肌肤非自然碰撞中。 水,滴进眼睛里啦…… 接下来是淋浴露……涂这么多不要钱啊?浪费! 不过,好舒服哦。手指在在后背打着圈儿,全身发热,温度持久升高。姚风闭着眼睛吞咽着口水,喉结一上一下滚动,整个人被圈在彭亦文怀里,由着他灵活地划动着手指……手指循序渐进滑向了臀缝……在菊蕊(此词为本文需要特意加上去的,那时还没这个叫法)周围细细地揉抚感觉好怪异哦。为什么要洗哪里?姚风疑惑地想(他并不知道男男之间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也帮你洗。”姚风暗哑着声音道。 “什么?”彭亦文嘴角一翘,沾满沐浴液的手指轻轻插进去,另一只手空出来极有技巧地抚弄着他前面半立的充血物。舒畅的快感涌上心尖,羞耻之心被抛弃了。姚风的双手捏住了他的后臀两个半圆的球体,涎着脸摩擦着对方的脸蛋,碰碰,再碰碰,不够啊。笨拙地动用嘴唇贴在彭亦文的唇上,摩擦着……柔而软。这就是吻吧……彭亦文轻笑,伸出舌尖,抵住他的唇,轻声命令道:“张开嘴。”哈哈,捡到宝了。彭亦文得意地察觉对方不会接吻完全是生嫩的处男。 姚风听话,唇一打开彭亦文的舌头灵巧地伸出来……这是扫荡一切的掠夺!无法呼吸,快感的领悟反而更加强烈,起火了!搂紧对方的腰,怕不小心自己被焚化……笨拙地回应对方,舌挑战不过他,用牙齿把那到处乱容的舌头固定…… 笨蛋!牙齿磕到舌头了,人的舌需要细心爱怜,干嘛用牙齿咬啊。彭亦文吃痛,狠狠地拧了他的前端一把。姚风痛得全身收缩,嘴大张。彭亦文的舌头历劫归来,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即有趣地发现对方张大嘴用力地呼吸……原来,姚风不懂得接吻的时候用鼻孔呼吸啊。不由得大笑起来。 姚风睁着被欲望浸透的双目,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脸蛋,呼吸再次窒息。双手抱住彭亦文的后脑,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进入他的口腔,有样学样,舔、扫、吸……虽然动作极为笨拙野性,胜在他全心全意开发领地。彭亦文不会无知道用牙齿对付柔软的舌。呵呵,掠夺果然是男人深埋在心底的本能……彭亦文闭上眼睛,享受着对方的胡搅蛮缠。无敌的中指扣入菊蕊,极有耐心地探入,呵呵,这里才是他想开发的领地。 好吧,彭亦文先生,不得不说你错估了姚风的智慧。想他能从竞争者千万的高考学生中脱颖而出进入一流学府北大,就得想到他的智商绝对在平均数以上。 彭亦文的手指不停进攻姚风下身的后穴,耐心地持久地单一地开发着,伴随着润滑的淋浴露进进去去。 由姚风自己主导的吻反而没先前彭亦文吻他那样失神,他的感觉一向灵敏,体后的动作带来的印象清晰地印在他的大脑里,先是怪异、难受,后来有了莫名的愉悦。他立即明白了,那里除了排泄功能还有其他的用处。 一只手继续扶着彭亦文的后脑,另一只不安份地挑了某种液体(洗发液)找准位置插入对方的后穴…… 彭亦文想反抗,反对,于是,他挣扎了。 把一个处男挑逗失常,其破坏力绝对比情中高手要大要强。原因很简单,他不懂得运用理智来收敛、压制要爆裂的欲望。如果这个处男体力超好,力量大过对方的话……对方也只能乖乖地躺着承受了。 习惯登山负重的姚风,双腿很有力,腰力也强。全身上下在情与欲的催发之下跟铁铸的一样硬。他已经忍不住了,彭亦文越挣扎,他内心的火焰燃烧得越高。凭借着他那考古探幽、攀山越岭、勇往直前的大无畏精神,攻城掠池占据要地直捣黄龙,终于甩掉了处男的大帽踏进成人的行列享受到本能的快感,进化到禽兽的境界。他舒畅(连续作战三次,浴室尝鲜之后回味无穷,回到床上给他上药,上着上着火气又上来了,于是新一轮的翻云覆雨,到了这种时刻彭亦文也不跟他对着干,努力地让自己适应才可以少遭罪,有一有二就有三,“你这是赤裸裸的强奸!”彭亦文嚷道。“嘿嘿,你打算告我吗?”姚风如此回答。彭亦文住了嘴,他还丢不起这个面,于是,激情继续往前腾飞),彭亦文却惨了。被一个毫无技巧的生手胡来才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姚风的肩膀被他咬得鲜血淋漓,姚风一点也不在意,傻笑得跟白痴一样……这就是性之爱,难道从古到今色情行业不能彻底从社会上消除。 彭亦文流血了。幸好彭亦文早有先见之明准备好消炎止痛药(打算用在姚风身上的,想不到最后的受益者是自己)。理智回归之后,姚风的温柔体贴全部展现出来。仔细地给他上完药,把他当成特级病人,体贴地给他按摩酸痛的腰脚,等他的身体松软下来才安静地把他搂在怀里美美地睡觉去了。 彭亦文气得咬牙切齿,本想如何讨回遭受的罪,可惜精神与肉体都太累了,终于敌不过梦乡的召唤,睡着了。 第二天彭亦文醒来,姚风坐在床头上看东西。他一怔,那是自己带在身上的一份开发新玩具的企划书。昨晚等姚风回来拿出来翻过,后来丢到一边去了。这是商业机密,姚风居然不懂得避嫌……算了,他一个考古的也不懂这些。 “姚风见他醒来,连忙把搁在一边的粥端过来,自作主张地要喂他。牙齿没刷脸也没洗吃什么东西!彭亦文觉得姚风没大脑,想起身才发现下肢无力,脸色更黑了。 姚风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自告奋勇道:“你要上厕所?我扶你去。” “去死!”彭亦文恼羞成怒。 姚风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期待落空了,在对方的脸上找不到半点两情相悦共度浪漫夜晚的痕迹。对方流露的表情只有厌恶,这种表情伤害了他那副玲珑心肝。立即明白了,对方不需要他给予爱情。今早醒来看清楚床头柜上的保险套、润滑油、消炎药,已经明白彭亦文要的只是一场不伤风月的艳遇。自己太愚蠢以为能在他身上寄托情感,他有他的骄傲,强扭的瓜不会甜,没必要去强求别人爱的施舍。爱与性被生生分割,他心里非常难受强行把柔情回收到心底,淡淡地道:“你们公司经营玩具吧。我觉得这些玩具有缺憾。” “什么?”彭亦文被他跳跃式思维给弄糊涂了。 姚风指了指夹在文件夹里的几张玩具图纸:“你把样型寄过来,我替你改一改,算是昨夜的陪罪。”他站起来,平静地说:“我去医院看梁教授,你今天好好休息吧。” 彭亦文下午退房走了,没跟他们告别,只留下一封信,只说钱不用还了。 后来,梁教授把钱给他汇过去,又被退回来。 玩具模型寄来了。 姚风收到模型花了两天时间改造,给他寄了过去。后来,彭亦文主动打电话给他,要他毕业后去香港工作,被姚风拒绝了。一星期后彭亦文来到上海让姚风周未去见他,两人忍不住又滚上了床,这一次彭亦文没遭什么罪,姚风变聪明了,体贴而小心带给他足够的快感。彭亦文在上海呆了一个月,一到周未,两人就会见面,有时在上海有时在北京。这段时间姚风产生错觉,认为彭亦文跟自己有了恋爱的小甜蜜。 可惜彭亦文去山西居然带了一个乔治,这让姚风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找了新情人…… 大雪停了,姚风回过头冷淡地看着身后的脚印,弯下腰捧了一把雪在手上,捏成一个雪球,挥一挥手,雪球脱手而出落在不远处的花坛里。 雪最终是要融化的。他想,他跟彭亦文之间的情感就如冬天一场纷飞的雪吧,在温暖的阳光下慢慢消融,化成水消失在世间。 “太慢了!”邹清荷打着呵欠给他开门,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深夜十二点。“你的行李呢?”他问。 “忘记带了。”姚风笑道:“借你的衣服穿。” 邹清荷愕然地张大嘴:“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随便逛了逛,北京挺大的。” 邹清荷摇头,拍拍他的肩,继续打着呵欠:“早点睡。” 躺在床上,姚风很快睡着了,梦里依旧在下雪,大雪深处有一个朦胧的人影,他大声叫唤对方的名字,对方就是不回头。 第二天早上醒来,眼角有泪痕。 ========================================== 本篇番外至此结束,下篇将是正文《倾斜的天平》,请各位亲们继续支持。 《倾斜的天平》是根据一位亲提供的素材,里面含有2%左右的真实。但是,地点、人名全部虚构,故事情节基本是捏造的,请各位书友不要与现实重叠。 (注:姚宝宝跟彭彭进展的速度是很快,成年男子很容易被欲望牵着走,他们一开始就没深厚的感情基础。彭彭对姚宝宝的心思只想来一个美妙的一夜情,并没有长期抗战的打算。而姚宝宝没恋爱经验,不知道正常的恋爱步骤,一时之间被彭彭吸引了,接着又被他引导,顺其自然地反受为攻吃了彭彭。这让精于计算的彭彭吃了暗亏,百般滋味落在心头,反而对他生起难以明言的复杂心思,摇摆在不甘心与不情愿之中。姚风不是笨蛋察觉出彭彭对自己的心意算不上爱情,百般滋味在心头,这造成两人的情感无法走向阳光大道。)   第142章 倾斜的天平-01 柳下溪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枪。他现在不是一线外勤人员,除非出任务,平时不能配带手枪。要过过枪瘾只能抽空在练靶室流连半小时。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打完十发子弹也不看靶,取下手套走出封闭的练靶室。 签完名,刚准备离开,登记室的张建纲从外边进来,看到他笑道:“柳处长,您果然在这里。刚才来了电话,有人找您。” “谢谢。”柳下溪温和地笑了笑。夏天的阳光太炽热,他从口袋里掏出墨镜带上,顺便看了一下手表,快中午了,可能是清荷找他来吃午饭。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有两条留言,全是清荷留的,嘴角一弯,盘算着去哪里去吃饭。两个月前,邹清荷大学正式毕业,进了大哥旗下的秉诚投资公司出任总经理,工作非常忙碌常常加班。幸好他上班的地方离局里不远,两人还能抽空一起吃午饭。如果清荷要加班会提前告诉他,下班之后约在外边吃晚饭,闲着没事的他会陪清荷回公司加班。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反而是邹清荷对他觉得很抱歉。总说:忙过这段过渡期就好了。其实柳下溪为他高兴着,大哥肯定清荷的工作能力委以重任,这是好事啊。 他迈开脚步朝前走。 张建纲锁好门小跑了几步跟在他身后,好象有话对他说。 柳下溪等下来,回头看他。 小张同志欲言又止,目光盯在院子里的大树上,脸孔泛红,小声道:“柳处长,听说你们刑侦处的五队缺人手。” 柳下溪点头笑道:“你想进刑侦队?”刑侦队由三个大队扩充为五,人员编制接近二百名。柳下溪身为副处长主抓扩充的第四、五大队。他利用职业便利在扩充的时候把以前的旧同事老崔、小陆跟朱玲(当然他们三人也通过了相应的考核,并不算走后门)放在第五大队,由朱玲当五队的大队长,小陆为副队长。有单身警花朱玲坐镇第五队,局里的单身警察们削尖脑袋想进去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进入第五队得朱玲首肯,此女子目光独到,一般人员不接受,结果组队半年,第五队的人员还没满编。 小张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今年二十四岁,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听说出身警察世家,离开警校直接分配在局里工作。 “找我没用。”柳下溪摇头,这事帮不到他。小张虽然是警察,却只是文职人员,要进刑侦队难度不是一般大。“人员调动归人事处管,还得先经过朱玲那一关。”以前有刑警找关系进了五队,工作不到半个月就被朱玲踢走了。这事影响不大不小,柳下溪对她刮目相看,出面替她挡了一部分责任。弄得局里生起一些闲言碎语,说第五大队是副处长柳下溪的派系。有人甚至私下传言,朱玲是柳下溪的女朋友。这些鬼话传到柳下溪耳朵,他一笑置之懒得辩白。 张建纲并没放弃,继续跟在他身后,期期艾艾地唠叨着:“柳处长,其实我,我,我一直想进刑侦队的。真的,不骗您。当警察的有哪个不想破案?可是,唉,可是,我家里人不让。您不知道吧,我叔,我三叔,就是抓犯人的时候,因,因公殉职,所以,所以……” 柳下溪回头轻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张建纲不懂他的意思,只好一路跟着。 他们经过第三队的办公室,里面有怒吼声传出来:“妈的,姓柳的真不是东西,老子在外边累死累活,他坐办公室的泡着茶,慢悠悠地随口一张:‘老徐,证据不齐全不能送检察院。’。得,大家又得重新收集证据。” “嘘,徐队,声音小一点,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老子怕他个屌。” 柳下溪脚步停顿了一下,摇头,继续往前走。处长出差了,刑侦处的事务暂时交由他全权处理。三队的副队长老徐最近跟进一桩抢劫案,昨天下午把整理好的档案送到他这边审察,要求把嫌疑人递交检察院。柳下溪认真看过档案认为老徐的证据没说服力,要求他重新搜查有力证据,老徐当场发脾气,拍桌打椅骂他是官僚。 进了他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打算再过几分钟下班之后开车接邹清荷吃饭。见张建纲也跟着他进办公室,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红着脸道:“柳处长,我想请你吃中饭。” 柳下溪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打消他想当刑警的念头。柳下溪常出入练靶室,跟他很熟知道他为人本本份份,工作也算认真负责。老实说他那份工作的确很无聊,适合养老……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道:“柳处长,会客室有人找你。” 张建纲垂着头,沮丧地抓着椅子的把手。柳下溪心一软,只好道:“你跟着来吧。” 张建纲大喜,立即精神起来,“我去开车,在门口等你。” “刘记者?”柳下溪进了会客室,惊讶地看着来人。 “柳下溪。”记者刘名方站起来,热情地握住柳下溪的手,埋怨道:“找你真不容易。” 柳下溪耸耸肩,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一起吃饭。”刘名方提议。想他的脸色很不好,样子憔悴,显然有事要跟他谈,而且不方便在局里谈。 “好的。”今天吹什么风,人人争着请他吃饭。 柳下溪接了邹清荷,四个人进了一间餐馆的包房。 邹清荷见到刘名方、张建纲两人,很意外,私下问柳下溪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笑道:“晚上再告诉你。” “柳下溪,我给你送书来了。领了稿费特意来北京请你吃饭。”刘名方也不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送书?”柳下溪跟邹清荷莫名其妙。 刘名方从挎包里拿出两本包装好的书放在柳、邹两人面前。“以你为蓝本的推理小说《男人的智慧》出书了。” “啊。”邹清荷立即去撕书的外包装。“回家再看。”柳下溪按住清荷的手,认真地看着刘名方道:“恭喜你。你找我不是单单送书这么简单吧。” 刘名方苦笑了一下,取下眼镜,叹了一口气:“给你送书只是借口,有件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 刘名方拿出一份山西省安雅市的法制报搁在柳下溪面前。 第143章 倾斜的天平-02 柳下溪仔细看了一下,法制报上有一整版报道着一桩卖凶杀人的案件,标题是“警方智破高智能犯罪”。报纸的日期是五个月前的事,讲叙了一桩令人发指的谋杀事件:九八年三月六日一位港商在安石市(虚构)被合作商人的妻子王荟萃卖凶谋杀在宾馆里。她带上杀手去死者居住的宾馆,进去后她用枕头蒙住老板的头,杀人凶手用刀刺中了死者的心脏,一刀毙命。杀完后她把手放在门上伸头出去看走廊上有人没,然后逃离现场。凶手是一个无业青年也就是所谓的小混混。指控的证据是这个小混混在案发的第二天送了一件皮衣去干洗店清洗,上面有血迹。报纸主要赞扬了警方破案神速,凶手的残忍。报道是以人性的角度出发,热情洋溢地颂扬执法部门的精明能干,用词精辟地谴责卖凶者与杀人者的无耻与残忍。不过有关案件的部分报道得较为模糊,没提到人证与凶器。 柳下溪把报纸递给邹清荷,放下手里的茶杯,问刘名方:“你手上有详细的资料吗?” 刘名方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手写材料。 柳下溪翻阅了一下,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刘名方:“这怎么可能?” 刘名方苦笑,端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摇头道:“十天前法庭审判了,凶手的罪名成立,一个死缓,凶手一个死刑。” 邹清荷从柳下溪手里拿走材料,翻看了一下道:“凶手都没认罪,怎么可以判刑呢?” “没有几个凶手杀人之后会痛快地承认自己杀人的,承认了在国法面前就是死。”张建纲把报纸放到一边,不以为然道。身为警察世家子弟,有亲人殉职,很自然地比平常人更痛恨杀人者。 柳下溪皱眉,小张同志的话偏颇了一些,有种想法保持下去会让他失去该有的公正而自行臆测案件。“小张,你想当刑警?” 张建纲眼睛一亮,坐直,大声道:“想!” “一名刑警在侦破推理发生的案件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需保持着一颗公正的心。”柳下溪的语气格外严肃,“你听好,我们刑警同时面对死者与嫌疑人,不能在情感上有所倾斜,否则将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是。” “判断嫌疑人不是靠猜测,我们必须建立在大量的不可推翻的人证、物证上。”这些话在警察守则上可以翻得到,可惜并不是人人都能遵守…… “我觉得有问题。刘记者想要柳大哥帮什么忙?”邹清荷看完刘名方收集的材料之后,掩卷叹息。 “救人。” “王荟萃?” “除了她还有洛小虎。洛小虎被指控为凶手,已经被判死刑。死刑……(刘记者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是要死人的。等文件批下来,很快会被人一枪崩掉。” “你认识洛小虎?”邹清荷问。 刘名方摇头:“我不认识他。” “说一说怎么回事?”柳下溪道。 “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的新书出版,给了我信心,打算继续写推理小说。有一天在太原市遇到一位负责法制专栏的朋友,他把这件案子说给我听。告诉我本案侦破之后凶手被警察们带着在街上游行,引起社会极大的哄动。我立即坐车去了安石市,采访侦办此案的刑警队长蒋少华(本名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哪知对方避而不见。我只好去采访关押在拘留所的嫌疑人。首先见到的就是洛小虎,看到他,凭直觉认为他不是杀人凶手,充其量只是一个讨人嫌的小混混。洛小虎胆子很小,被人一吓说话就会结巴。他跟我说,他没杀人,皮衣上粘的血迹是头天晚上跟人打架粘上的鼻血。我去了他家里,他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只有母亲在家,他的母亲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他家里并不富裕,那件被当成证物的皮衣并不是他本人的。据他母亲说,皮衣是借来穿的,弄脏了无法还人家才送到干洗店清洗。接着我去采访另一个嫌疑人王荟萃,看到她,我认为这肯定是一桩冤案。王荟萃女士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五二,体重只有四十几公斤,长相平凡,在拘留所关了几个月非常憔悴。她大学毕业后当过教师,结婚之后辞去工作跟丈夫一起经营陶瓷厂。死者高立业来安石收购陶瓷,下了几笔大订单,陶瓷主要外销东南亚。他们夫妇是在九六年广州交易会上认识死者的,合作了一两年并没有钱财上的纠纷,交情算是不错。死者来安石的次数不多,每次都由她出面接待死者。她负责陶瓷厂的做帐以及厂里的杂务,业务方面由她丈夫负责。王荟萃说话条理分明,从始到终她没承认过卖凶杀人,她一直相信法院能还她清白。想不过第二天开庭被判有罪,当时她那绝望的眼神让人难受。她的辩护律师是检察院指派的,根本不懂得辩护……唉,最让人难受的是她要求上诉,没有律师肯帮她。” “她的家人怎么不给她请好律师?”张建纲已经看完材料,怔怔地道。 刘名方摇头,嘴角露出看破人情冷暖的嘲讽:“她一被逮捕,她的亲朋好友立即跟她划清界限,生怕跟她扯上关系。关押在拘留所里几个月,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别说给她请律师了,她的丈夫甚至雪上加霜送来一份离婚协议书。她的一位在公检法工作的长辈居然当庭大声骂她,一边还气得脸红脖子粗。真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 “证据的确不足。”柳下溪摸着鼻尖,想了一下道:“案子已经宣判,上诉的话需要请一位好律师提出上诉理由,上诉期间犯罪人将不会被执行死刑。这个案子已经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只怕当地警方不会合作……只有私下搜集证据……” 刘名方双目发光看着柳下溪道:“你亲自出马?” 柳下溪摇头,处长没回来,他有职务在身不能随便离开北京。清荷的工作又忙也抽不出时间去山西……找谁去?“先找律师……再过半个月我抽空去一趟安石。” “找莫大律师!”邹清荷击拳,“他还欠柳大哥的人情。” “莫文卫?”柳下溪点头,此君对刑事案极有经验的确是一个好人选。 莫文卫的电话通了,他要先看看刘名方手里的材料再决定接不接这桩案子。 “莫大律师的收费有点贵。”邹清荷对柳下溪嘀咕道。“不知道两位嫌疑人能不能付得出律师费。” 柳下溪拍他的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这桩案子如果两位嫌疑人最终胜诉,可以反告执法部门寻求赔偿。莫律师对法律条款比你熟悉,懂得运用法律为自己谋取利益。我们只要寻找凶案的真相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交给别人来处理。” “柳大哥,到时我要跟你一起去安石。” 柳下溪把张建纲叫到一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不出声。 张建纲并不笨,明白柳处长的意思,先开口道:“我陪刘记者去一趟安石,先收集一些证据,如果能破这个案子……” “好。我要看你有没有做刑警的潜质。” 张建纲点头,高兴地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今天下午我回去就请假。” 第144章 倾斜的天平-03 柳下溪笑了一下,带着鼓励的眼神看着小张同志。他欣赏年轻人为了自己的信念勇往直前的冲劲。他明白,刑警面对刑事案件,除了责任心还需要发出内心寻求真相的热情,这份热情就是寻找案件真相的动力源泉。不过,除了热情还需要累积经验……经验丰富的刑警们善于把握蛛丝马迹找出案件的突破口。当然,这一行也有一些在推理上极具才华的刑警们,自身的才华使他们的思维活跃,能无意之中接近事实的真相。光有才华还不够,需要不畏黑暗的勇气,不为形势左右的自信。优秀的刑警不会把警察这个职业仅仅当成换取报酬的劳动。 柳下溪的嘴角突然往下的拐,心里暗自叹息:有一部分刑警把他们工作当成一份领取薪水的劳动,在这种现状下,他没力量改变他们的心态,甚至没有权力大声苛责他们的工作态度。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太遥远,只有尽自己能力,在小范围内尽心尽责。“小张,你打算从哪里着手?”他问张建纲。 张建纲一时之间没主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先到山西,找到事发当晚与洛小虎打架的人。” “这样不对哦。”他们身后突然传来邹清荷的声音。邹清荷刚从餐厅出来,结帐之后要了发票,把发票小心放进钱包里。现在柳大哥升职了,争着出钱请他吃饭的人多。清荷私下认为这不是好事,容易遭人非议,搞得好象被人贿赂似的。还是自己掏钱吃饭来得香…… 柳下溪回过头,看到清荷出来,他的脸色温柔起来:“上车再说。刘记者呢?” “他在跟莫大律师联络。我们不用等他,他直接去莫大律师那边。”邹清荷看了看张建纲,对方不认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双脚在地上划圈圈。 “走吧。”杵在餐厅门口附近太引人注目了。柳下溪率先朝车走去。 上了车,邹清荷坐上副驾位(习惯动作,平时柳下溪开车,他都是坐在副驾座上的),摸着自己的后脑笑着对张建纲道:“我觉得这案子得从死者那方面着手,先要了解死者周边的人际关系,谁跟他有仇,他死了谁得利。我们不能走当地警察的套路,先得把嫌疑人从脑子里驱赶出去,重新调查死者为什么会死。” “可是死者是香港人,难道要去香港调查他的人际关系?”张建纲回头看柳下溪,想从他这边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没当过刑警,怎样调查一桩凶杀案心里没底,希望柳处长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午休的时间快过了。他即没出声插话,更没抬头跟小张同志对视也就没注意到张建纲求助的眼神。他有自己的看法,认为这桩案子光凭刘记者收集来的资料不法弄清案件的真相。资料里缺少了极重要的一部分,那就是有关死者的个人信息。他想,刘记者以一名职业记者的目光和心态偏重于情感方面的臆测。当刘记者看到两位嫌疑人之后,在情感上判定对方无罪,接着旁观了庭审,认为法庭在罪证模糊的状况之下判定嫌疑人有罪显得过于粗糙。再加上判刑之后嫌疑人被强行勒令游街示众,相必嫌疑人的状况很惨,这种事让刘记者难以接受。想到这里,柳下溪叹了一口气。 这时邹清荷从副驾座上走下来,打开后车门坐在他身边,很认真地看着他道:“柳大哥,正好有我手上有一个项目需要去香港一趟,我去香港之后打算调查一下死者高立业。” 柳下溪一怔,清荷要去香港?昨晚没跟他提过,看来他应该是临时起意的。调查高立业被死一案是应该去香港一趟……在侦破案件方面邹清荷比张建纲更有经验,清荷的话是对的,一桩凶杀案发生,一般来说都跟死者本人脱不了关系。从死者被杀的迹象看来,这的确是一桩有预谋的杀人案,真正的凶手隐藏在暗处,杀人者不过是用钱买来的杀人机器……假设真凶是死者身边的人,根本没在安石而是在香港……清荷独自去香港调查这个案子,被隐藏的真凶察觉……这个人会不会偷偷地袭击清荷? “这样不行!”柳下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斜着眼睛看清荷带着怀疑的口气道:“去真的要去香港去差?” 邹清荷眨眼,吐了吐舌头老实交待:“其实要去深圳,我想抽一二的时间去香港一趟,这事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什么时候去深圳?要呆几天?” 邹清荷想了一下回答道:“明天晚上的飞机,大约需要在深圳呆上一个星期吧。大哥想参加一个竞地投标,要我先过去调查一下各方面的情况。” 柳下溪盘算了一下,处长过几天应该回来了……希望能请几天假跟清荷一起跑一趟香港,山西那边先由莫大律师跟张建纲了解基本情况……拿定主意之后才道:“你先在深圳等我。小张,回局里之后抽空到我办公室走一趟。” “好。” 柳下溪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来,有人找上门了。 “柳副(字咬音特别重,仿佛提示着柳下溪同志只是副炊)处!”三大队的徐副队长一进门扯开了大嗓音嚷道。 柳下溪挑眉,伸展着四肢靠在椅背上看着徐副队长,“什么事?” “啪”的一声,一叠材料搁在桌子上,鼻孔朝天,大大咧咧地坐在柳下溪对面,咧着牙齿发出碜人的冷笑,“柳副处,我们有新案子要跟,抽不出人手继续追查平福路第九大街润华阁的抢劫案。”那架势分明就是冲着柳下溪说:您老只管继续挑刺儿,得,老子甩手不理,看您能折腾什么东西出来。 柳下溪继续挑眉,这是对他叫板哩。“好,从你队里抽出一个熟悉此案的人来协助我。” 徐副队长没想到柳下溪答应得爽快,一怔,半晌才回答:“好。我去把明光叫来。”   第145章 倾斜的天平-04 柳下溪轻拍着徐副队长留下来的资料夹,温和地看着坐立不安的三队刑警李明光同志。 “柳,柳处长。”见柳下溪一直不出声,李明光越发忐忑不安。他心里暗骂徐队长,队里的兄弟不少偏偏把他推到风尖浪口。柳处长来总局任职差不多一年,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他平时对谁都温和有礼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着独行其事的不合群。局里有关这位年轻有为的副处长传闻极多,好的歹的众说纷云,也不知道哪一项说法才是真的 李明光不是徐副队那样的笨蛋,敢当面顶撞上司。只要用心想一想就会明白,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能在藏龙卧虎的总局身居高位,绝对有一些本事。只怕本事还不小,听局里的前辈说,柳队长以前就是三队的刑警,想不到来上班没多久就把正副局长拉下马,这事影响之大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从此以后,柳下溪的大名在全市同行中算是响当当的人物。试问一下,有哪个刑警有此胆量与能力把大老板拉下马的?换成他李明光就没这个胆量,至于徐副队嘛有胆量却没这个能力。 在全市同行的关注之下,柳下溪被调到档案室上班,为人十分低调。表面看上去好象被上头打压了,也许永远没翻身之日,谁知道没过多久他居然去英国进修,还是由上头直接点名的,连选拔的过程也省略了。由此看来上头有意栽培他。让他去档案室不过是平息各方面的流言在栽培之前走走过场。从国外回来后直接进了条件最好的城中之城,重中之重的东城分局任刑警队长。得,还不到两年就当上总局的副处长,爬升之快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甭说别的,只要站在他附近就能感觉到此人有一股子气势特别压人。平时上班见面他总是温和地跟大家打一下招呼问一声好,就连局里最爱跟人胡闹的小贫嘴也不敢跟他叽叽歪歪,总觉得他难以接近。摸不清他的性格如何……唉……自己得想法子平息副处长的怒火,不然以后的日子难过了。忍不住腹诽徐队长那个笨蛋,没事跟上级领导硬抗。得,万一柳副处长心眼小,给自己小鞋穿,找谁叫冤去? “润华阁(一家高级珠宝首饰商铺)被抢劫的案子疑点太多……”柳下溪拿起一支钢笔在手指上旋转,本想接着往下说不巧的是电话铃响了。 莫大律师来电,他接手刘记者的委托打算亲自去山西一趟。 “李明光,你当刑警已经有五年了吧。”柳下溪放下电话问李明光。 柳副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拿自己开刀立威?李明光心一凉,觉得有一股寒风从身上刮过。 得不到回答,柳下溪耸耸肩,打起内线电话给张建纲打了过去:“小张,你过来一趟。” 弄不清对方的意思,李明光决定尽量少开口,只要对方不把话挑明干脆装聋作哑算了。 柳下溪虽然聪明却也想不到他的心思。手指头继续旋转着钢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跟进的抢劫案有一些疑点,等一下你陪我去现场。” “好。” “对这桩抢劫伤人案你个人有什么看法?”柳下溪问。 李明光眨着眼睛,细细体会柳下溪的话,小心翼翼道:“我的看法是……” 是了半天没有下文。 柳下溪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别紧张,我九二年正式当刑警比你只早了一年。” 李明光一怔,啊!想起来了!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了起来:“柳处长,我们是校友您还是我的师兄。哈哈,难怪我觉得您的名字很熟!” 柳下溪弯嘴一笑,各队成员的履历他都看过,校队不少。李明光是前年调进三队的,参与侦破几桩大案,工作能力是有,就是做人方面有些左右逢源不够真诚。局里的同事以为他九四年才干刑警这一行的。没几个人知道他曾经在南方的小县城当了两年刑警。短短几年总局刑警队成员变化真不小,当年三队的旧人已经没几个留下来。徐副队长是二队的旧人,前两年升为三队的副队长。 看到柳下溪的表情,李明光放下心来,紧张感消失了。拿出一包香烟递到柳下溪面前:“柳师兄,抽烟吗?” 柳下溪摇头,笑道:“谢谢,我不抽烟。” 李明光也就不客气了,嘴角叼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两口道:“当刑警的压力重,我就靠吸烟解除压力。” “嗯。”柳下溪站起来倒了两杯热茶,递给李明光一杯。他理解警察这个职业的确有很大的压力,现在局里的医务室增添了一名心理咨询医生。每年健康检查总会发现几名警察心理状况不稳定。 “柳师兄,润华阁的抢劫伤人案我也觉得还有疑点。要不,我独自重新调查这桩案子?” 柳下溪挑眉,嘴里不说心里暗道:既然知道有疑点却附和徐副队长草草结案?同志,当刑警就得有自己的主见,案子有疑点不弄清楚怎么可以随便结案? 李明光看到柳下溪挑眉的动作,明白对方不高兴,叹了一口气道:“徐队长坚持已见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其实我也没有强力佐证反驳徐队长。被指控的犯罪嫌疑人有抢劫的前科,加上被犯人所伤的警卫亲自指证,人证成立,失窃之物又在嫌疑人家里找到了。人证物证齐全,可以说是铁证如山,就算嫌疑人不认罪也改变不了犯罪的事实。” 说来说去李明光跟徐副队长的判断一样,只是比徐副队长的说法要宛转一些。柳下溪把茶杯端起来,静静地看着李明光,缓缓道:“单一的人证有时会显得极为单薄,不要过于依赖证人。还有,我们不能排除证人作伪证以及嫁祸的可能性。目击者不是职业警察,他们并不能一眼看出谁是罪犯。我经历的案件中许多证人的证词带有极大的推测性,加上他们自由发挥的想象力,往往与事实有很大的差距,看错人的事经常发生。” “可是,目击者是商铺的警卫,跟商铺老板是亲戚,晚上就住在商铺的阁楼上,而且他跟嫌疑人面对面交过手。”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当场救呼、报警?你们的档案上写着是案发的第二天清早商铺老板来开门发觉商铺被抢才报的案。” “当时目击者被嫌疑人打晕了。” 柳下溪那两条乌黑的眉毛快挤到一起,成为一条极为写意的墨痕。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伤者的伤势报告道:“医生出具的诊断书,伤者的左腿被棒状物击伤并没伤到筋骨,屁股、后背被人踢伤数处,脸上甚至有脚踩过的痕迹,腹部被人踢了数脚有明显的淤伤,撞到室内的柱子磕到了后脑留有血迹。你当刑警多年,难得看不出伤者身上的伤是被人群殴留下来的?施暴者肯定不止一人。” 李明光不吭声了,他也觉得这一点有些奇怪。 柳下溪接着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叠现场照片,放在他面前:“你看看这些现场相片,虽然有打斗痕迹,室内并不显得特别凌乱,不像恶斗一番的现场。你再瞧瞧伤者后脑磕到柱子上的血迹,离地面的高度接近一米,伤者应该是坐在地上磕伤后脑的。放置珠宝的玻璃柜被重物击碎,使用的凶器是现场一把金属椅,砸碎玻璃的动作不小,玻璃的边缘装有报警器,警报却没响。这样一来可以推测有人把报警系统关上了。商铺的大门没被暴力破坏也没耗痕。这说明守在商铺的伤者也就是商铺的守夜警卫认识抢劫犯开门让他或者他们进到商铺里。另一种看法是抢劫犯有商铺大门的钥匙,熟悉商铺里的情况,抢劫之前先关掉报警系统,再砸玻璃卷走大部分的珠宝首饰。” 李明光熄掉手里的香烟,垂下头看现场相片。柳下溪的话让他心惊,照柳处长的思维推理下去得出的结论恐怕是:受伤的警卫监守自盗,再嫁祸嫌疑人。他跟进这个案子,知道从嫌疑人家里搜出的失物只是被盗清单里的一部分。徐队长怀疑嫌疑人有同伙,另一部分失物在同伙手里。嫌疑人的嘴很硬,一直不肯承认参与抢劫,当然也不肯招出同伙。 “你们找到的失物并不是全部,抢劫犯也没把商铺里的珠宝全部带走。你们在现场没找到嫌疑人的指纹与其他物证,这说明抢劫犯是一个小心谨慎的老手。你不觉得奇怪吗?对方既然是老手怎么可能打伤人留下人证?再说,有几个抢劫老手会傻到把抢劫物放在自己家里等警察来搜?你们做了不少调查工作,主要是针对嫌疑人的过往经历,嫌疑人十七岁就开始在社会上混,曾经打劫过路的老太太被警察抓住留下案底,劳教了三年。出来之后老实了几年,现在有一份过得去的工作,他的家离现场不远,一个人租房独住,平时也没特别亲近的人。这样一来,你们无法锁定他的同伙是谁。” “是。”李明光抬起头看柳下溪,连连点头。 “商铺有电话吗?”柳下溪把拿出的资料重新放回档案袋。 “有。” “你去查一查,案发当晚商铺的电话记录。” “好。” “李明光,在破案的过程中不要对嫌疑人有情绪上的偏见。”柳下溪认真地看着他道。 “我没有偏见。”李明光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其实我私下调查过受伤的警卫,找不到任何疑点。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很好,是一个勤奋老实乐于助人的好青年,报了一家补习班,每周一、三、五下午去职大上课。他不认识嫌疑人,所以我们才觉得他的证词有效。” 柳下溪右手抓着自己的下巴,点了一下头:“找到的失物上有嫌疑人的指纹吗?” 李明光摇头。 外面的门敲响了。 “请进。” 张建纲走进来,看到李明光,笑道打了一声招呼。 “那件案子莫大律师接手了。”柳下溪也没请李明光出去,直接开口对小张同志道。 “真的吗?柳队长,我已经请到假了,什么时候动身。”小张高兴了。虽然他并不认识莫大律师。 “今天下班之后你去找莫文卫律师,跟他一起前去山西吧。”把莫文卫的电话写给了小张。“去山西之后……”柳下溪看了一眼李明光。 李明光刑警十分知趣,站了起来道:“你们忙。柳处长,我先去调查商铺的电话。” “先别急着走,山西安石发生的凶杀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柳下溪挽留他。 “噫,山西?”山西省发生的凶杀案应该不属北京刑警管吧? “小张,你把案子说给李刑警听。” “啊?我……”小张同志口结,额头冒出汗来,该怎么说……求助地看着柳队长。柳下溪带着鼓励的笑容,挑挑眉头,不打算帮忙。 张建纲同志先清了清喉咙,鼓足勇气道:“前一段时间在山西的安石市发生了一桩命案,有一个来自香港的港商被人谋杀在宾馆里……” “等一下,小张,请准确说明时间地点人名。在你不了解案子的时候不要轻易给它装上‘谋杀’这两个字。”李明光笑了起来,插嘴道。 “哦。”小张同志吁了一口气,重新开始说:“一九九八年三月六日港商高立业被人发现死在东一宾馆的……(以下省略数百字)” “李刑警,你觉得小张调查此案从哪方面着手?”柳下溪看着李明光又叼上了香烟,再看看他右手的食、中两指已经被烟薰黄,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烟瘾倒不小。 “先调查案发当天出入宾馆的人,谁是第一目击者,住在他隔壁客房的人是谁,找一找有没有人目击到当晚出入死者客房的人。唉,案发时间过了这么久,要找这些只怕难度很大。接着要调查死者高立业有无特殊爱好,有没有性虐待倾向,一些商人不洁身自好出门在外容易沾花惹草引起桃色纠纷。再查一下死者跟人是不是有钱财上的纠纷,或者跟人有口舌之争招来杀身之祸。再调查一下第一嫌疑人的丈夫,这个男人在妻子被逮捕之后的表现太过了,一点也不合常理。再想方设法从当地警方那边弄到案发现场的详细资料,没有死者的尸检报告无法判断凶手作案的手法。调查一下王荟萃、洛小虎两人在案发当晚做了些什么。其实,调查这个案子先得去香港弄清死者的背景,一般来说,聪明的凶手很少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张建纲认真地把李明光的话记录下来,喃喃道:“需要先去香港了解情况吗?” 柳下溪耸耸肩:“两头并进是最好的方法。” “我觉得山西的同行结案太草率,可能没去香港调查死者。”李明光摊开手掌,撇了一下嘴。这一下他明白柳处长的意思,断案不能草率,应该慎之又慎。如果王、洛两位嫌疑人真是被冤枉的,那他们遭受的一切就是一场令人心寒的恶梦。断错案一意孤行的刑警们补偿不了他们遭受的伤害。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一次抢劫案的嫌疑人也是被冤枉的……   第146章 番外 约会约会 柳下溪下班后才离开局里,开着车前往邹清荷的公司。今晚清荷不用加班,两人决定一起去润华阁看看案发现场。刚把车停好清荷就来了,手里提着一胶袋东西,笑得特别快乐。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问。 邹清荷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道:“还记得吗?桑椹。” 柳下溪扒开胶袋看,立即摘了几颗放进嘴里,啧啧舌,“怎么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吃了不少。嗯,好吃。没有我们约会时吃的甜。呵呵,想起那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邹清荷脸一红,嘟起嘴巴把桑椹夺了过来,“不给你吃!” “给我吃吧。”柳下溪涎着脸求道。呵呵,不是他说大话,总觉得以后再吃的桑椹没那次的甜。这是真的,以他的人格发誓。开着车不由得回忆起第一次吃桑椹的往事…… (以下内容是回忆,那是九三年的七月……) ========================================== 星期天的清晨,柳下溪早早起床去外边晨练。抬头看天,七月清晨的阳光露着笑脸,今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回到家先洗了一个澡,清清爽爽的很舒服。走到邹清荷的房门,本来打算先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关紧,一推就开。弯起嘴角一笑,真是一个没防备心的人。几个月前都已经跟他表白,他也答应了。他对柳下溪跟以前一样,亦友亦兄,显然没弄明白两个同性拍拖代表了什么。这让柳下溪生起一股淡淡的寂寞。 走进房间,看到清荷还在睡,被单卷到肚子下露出肚脐来。柳下溪上前把被单给他盖好,再看向他的脸,英文课本压在他脸下,睡着流了口水,课本上有口水印。清荷啊,这样子睡很不舒服的,睡前应该把课本拿开。想必他看着书,困了,熄了灯直接睡了吧。轻轻地把书抽离,把他的头好好地搁在枕头上,清荷还没醒,蠕动了一下肉乎乎的嘴唇。柳下溪觉得自己的咽喉一紧,有些舌干,伸出指头轻轻地抚着他的嘴唇。突然脸就红了,觉得自己在亵渎了他。转身要离开,心里又舍不得。坐在床边仔细端看他的脸,平时总瞪着的大眼睛此刻安静地合上,长长的睫毛成扇形铺在面上,特别地俏皮。挺挺的俏鼻儿细看之下有几个浅色的印子,仔细一分辨不由得想大笑,原来是墨水沾在上面,洗脸没洗干净留了尾巴。他的脸最近长了一些肉,饱满了许多,肤色更是白里泛红。 清荷长得真漂亮呢。 柳下溪承认:自己多少有点看重情人的外貌,脱不了一个“俗”字啊。 觉得他的睫毛很好玩,伸出指头弄了弄。 邹清荷立即醒了,张开大眼睛,连续眨了几下,“柳大哥,早。” “不早了哦。”柳下溪笑着站起身来。 邹清荷伸出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吐舌,“七点多了。想不到睡过头,柳大哥怎么不叫醒我呢?” “我已经叫你了,你自己不肯醒来的。” 邹清荷起床,陈旧的睡衣皱巴巴的边缘都卷了起来。柳下溪想,得给他买几套新睡衣。 等邹清荷洗脸刷牙走出来,柳下溪坐在客厅看杂志。其实这本杂志早被他翻过无数次,根本看不进去,只是找一点事做而已。 清荷做事很有规划,洗脸之前先把粥煲上了。换好衣服立即在厨房里忙开了,准备好配粥的小菜,手里便拿着一本书念念词,一边看着煲粥的火候。 柳下溪站起来,走到厨房把他手里的书抽走。“清荷,等九月开学,你才是高三的待考生,还有一年的时间用不着争分夺秒。有时也得让这里(敲着清荷的脑袋说)休息一下。” “我是笨鸟得先飞。”邹清荷伸手去抢他的宝贝课本。奈何没对方高过他,手臂没对方长硬是抢不到啊。 “清荷,我也参加过高考,是过来人。告诉你一个经验,偶尔适当放松一下,反而会记得更牢固,头脑反应更清晰。” “真的?”邹清荷将信将疑。 “是的。”柳下溪加强了肯定语气。他这个人啊,从外表看是非常诚实的人。 “可是?” “不相信我?”其实,柳下溪当年根本没把高考当一回事,他的成绩在他的年级非常突出,可惜他没有报考名牌大学。 “相信。” “嗯,那么吃完早餐我们去约会吧。”柳下溪打蛇随棍上,提出一个不符合他形象的建议。 “约会?”邹清荷吃惊地反问,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里的意思,血一下子涌上头去,脸色艳艳比三月的桃花不灿烂。他垂下头不敢看柳下溪的脸,低声道:“约会,有必要么?” 柳下溪笑了,伸手摸着邹清荷还没梳理的满头杂毛,认真地道:“有。” “哦。”邹清荷眨着眼睛,他抬头看了一下柳下溪又急忙把眼睑垂下了。“你想去什么地方?”他长这么大还没跟谁约会过,有些害臊有点期待。虽然答应跟柳大哥拍拖,每天过的日子跟以前一样,似乎并没有变化,并没有两人是恋人的实感。把精力放在高考上的清荷根本没分出心多想,他不认为答应跟柳大哥拍拖,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就得改变。 “你想去哪里?”柳下溪贪婪地捕捉着他脸上的羞色,心里涌起滔天的波浪。这是不是表明清荷已经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今天的约会能不能让他的感情由兄弟之谊朝前迈进一步? 邹清荷眼睛一亮,张嘴露出牙齿,“我来决定?” “嗯。” “好,嘿嘿。柳大哥,你得听我的。”邹清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独自一个偷着乐。 “行。”柳下溪答应得很爽快,没漏掉清荷眼里闪过的笑意。那应该是促狭的笑吧? 吃完早餐,邹清荷独自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柳下溪忍着没去偷看,心想,清荷这是要准备好食物才出门么?果然还是学生啊,把约会当成学校组织的效游。他不知道邹清荷从来没参加过学校组织的郊游,一是本地没什么地方可以游玩的,只有初中毕业之前组织一次,必要缴纳费用,清荷舍不得钱也就没去。 没有他想象的时间长,十分钟不到清荷就从厨房里出来,看样子没时间准备食物。 “走。”邹清荷肩挎着书包,灿烂地笑着。 “我来背吧。”柳下溪看了一下书包的面积,应该没带课本。 “不用。”清荷拒绝了。 两人带着愉快地心情出门了。 天气好,空气清新,悠悠闲闲。 “柳大哥,你偷过东西吗?”邹清荷突然问。 “噫?没有。为什么问?” “我有。”邹清荷快乐地眨着眼睛,“偷过别人家的地瓜烤来吃,也偷过一根甘蔗,可惜甘蔗还没熟好,一点也不甜。那时还小,真不懂事。被我妈知道打了我几下。唉……”想到母亲,清荷忍不住叹气。 “换成是我,得把你抓起来。”柳下溪笑了笑,揉着他的头发,“让你写一千份检讨。呐,清荷,你不是带我去偷甘蔗吧?” “现在甘蔗还没熟好,一点也不甜。偷西瓜怎么样?野河的东边是甘蔗林,西边则是瓜地,种了无籽的花皮大西瓜,现在正是吃西瓜的时候。”清荷想到西瓜,吸了一下口水。在南水县西瓜并不贵,清荷却吃不起,一只十多斤的西瓜抵得上两包普通香烟的成本。今年暑假他已经没去摆香烟摊了,全力冲刺高考的事。 “拒绝!可以考虑用钱买。”柳下溪扬了扬自己的钱包。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别忘了你今天得听我的。其实除了用钱买还有一个办法,以物易物嘛。” “嗯,你打算用什么去换?” “鱼。我们去野河里捉鱼。” “是去那条小河吗(指几个月前跟清荷一起游泳的那条订情之河)?” 邹清荷脸皮薄,立即就红了,他也想到跟柳下溪一起游泳后来柳大哥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和告白。摇头道:“不是,那条河没什么大鱼,就算有也难捉。” 看着清荷的脸,柳下溪心跳的频率加快,飞快地扫了一下四周,没人!俯身过去嘴唇轻轻掠过清荷的面颊。清荷的脸由桃红变成深红,双手不自然地想推开柳下溪,柳下溪轻轻道:“讨厌吗?” 邹清荷嘟起唇,往后跳开了有些慌乱,“这一次带你去的地方是你没去过的。那条野河其实是地势地的洼地,一到春汛的时候,水漫成河,到了冬天水位极低。” 乡间的田野在七月非常美丽,路的两边长着高大的桑树,一串串成熟的桑椹(桑树的果子)呈紫黑色在绿色的树叶里若隐若现。远处的荷塘绿的叶粉红的花,夏风轻拂摇曳生姿,艳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近处一块块的水稻田青葱稻禾长势喜人,田边围着排水的水沟,沟边长满了白的、黄的、红的野花。停留在水草上的蜻蜓扇动着薄薄的翅翼一上一下有气无力。再走一会儿,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地,七月正是开花的季节,乳白、深红的花朵含羞带怯。 时间往走移行,太阳的光度越来越炽烈,仿佛如同柳下溪的血液。 噫?清荷呢?柳下溪突然发觉得身边的少年不见了,转头四处张望才发现他已经爬到一棵桑树上。 “在干什么啊?”他倒退回去来到树下问清荷。 “折桑椹。”邹清荷手脚灵活,左手已经握有几枝挂满桑果的树技,抬头看到上面还有更好的,右手奋力想折下来,可惜高度不够,垫起脚尖再努力。 在下面看的柳下溪瞧他这样子捏了一把冷汗。“你下来,我去折吧。”虽然不知道他折这东西干什么用,见路过的农人并没有出口喝斥他们,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柳下溪放下心,决定不问清荷折技的理由,自己亲自上阵。 “先把桑椹丢下来,你要接好哦。” “你跳下来吧,我能接住你。”柳下溪张开双臂,想把情人光明正大地拥在怀里。 邹清荷笑了一下,没理会他,只把果技丢下,柳下溪立即接住了。邹清荷空了双手朝树枝上攀爬,不一会儿又折了几枝,再丢下。柳下溪抱了一大堆,暗紫的浆果受到挤压有些汁液沾在他的白衫衣上。 邹清荷空着双手溜下树,笑嘻嘻地看着柳下溪。“这个很甜的哩。” “能吃的?”柳下溪问。 “哈哈,我就知道你没吃过。”邹清荷摘下一串,也不清洗直接往嘴里塞。 “清荷,不洗不干净。” “我们从小就是这样吃的。”邹清荷眼珠一转,摘了两颗往柳下溪嘴里塞,柳下溪没拒绝。嗯,真的很甜,这种甜味儿一时无法形容。邹清荷继续笑吟吟地看着他,手指捏破几颗果子,满手的果汁突然朝柳下溪的脸上抹去。柳下溪没防备他来这一下(根本没去防备),脸上一凉,有汁液往颈下滴,想必自己成了花脸,笑骂道:“你这小子!”伸腿想碰他一下,邹清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柳下溪腿长跑得比他更快,眼看就要抓到了,邹清荷立即朝前面的桑树爬去,站在树桠上大笑。柳下溪不忍心丢掉双手抱着的果树,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摇头。邹清荷又折了几枝,摆摆手作投降状。 “呵呵,下来吧,我不怪你。” “你保证!” “保证。”柳下溪大笑,难得见清荷有这种顽劣的举动,当然不会怪他啦。 两人愉快地走着,邹清荷的嘴形一直保持着弧形,看一次柳下溪的脸弧度加大。柳下溪空不出手来抹掉脸上的痕迹,他也不在乎,心情同样愉快啊。 想不到乡下居然有如此美丽的荒地。他们来到野河(野河不大宽不过两三米,狭长)边,周围的杂草高过人腰,水里果然有不少鱼儿在游动。柳下溪观察了一下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家养的鱼塘,明白水里的鱼可能在春汛的时候漫出鱼塘流入野河中。 “一到冬天,水干得差不多就有人会来这里捕鱼,这里的水草多,鱼养得肥肥的平时也就没人理这儿。”邹清荷解释道。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鱼网,脱了凉鞋站在河边,把网子弄开整理一下鱼网,再翻出胶袋装的一些饭粒往河里一撤,不一会儿鱼儿们游了过来。他把网子朝水里撒去。不一会儿提上来,啊呀,居然有几十条鱼…… 邹清荷选了十来条超过半斤重的肥鱼(柳下溪不知道这些鱼叫什么名字),把小的鱼重新放回河里。用草穿过鱼的腮帮,这草的一头打了一个死结把三、四条串在一起,鱼尾不安地抖动着。邹清荷在河边用泥筑了一个小水洼,把这些鱼放在水里。 柳下溪帮不上忙,坐在河边,洗一洗桑椹,一颗颗往嘴里塞……看着邹清荷又换了一个地方撒网……芳草萋萋,有佳男迎水而立…… “哈哈哈哈,收获不错!”喜滋滋地看着水洼里的鱼满出来,邹清荷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阳光、绿水、青草,灿如骄阳的少年晃得柳下溪眼花。“这个人我这一辈子不会放手。”柳下溪对自己说道。 回头看柳下溪,邹清荷张大嘴合不拢了,“柳大哥,你也太能吃了吧,桑椹被你吃掉一半!” “饿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早上喝粥不饿才怪。“来,这几串给你,已经洗干净了。” “用养鱼的水洗果子……”邹清荷翻白眼。 “有三十几条?”柳下溪看着清荷忙碌两个多小时的成果,惊讶地咂舌,这条野河鱼真多…… “这里的野河有鱼还是守西瓜棚的刘伯告诉我的。走,我们跟他换西瓜吃去。呵呵,不知道柳大哥还能不能吃得下西瓜。” “你小瞧我,这些果子还不够塞牙缝的。”柳下溪来提鱼让清荷拿着果枝。 西瓜地到了,随处可见圆滚滚的西瓜不安份地从藤叶之间露出漂亮的肚皮来。邹清荷小心地走在地里,朝一棵大树下的瓜棚走去。 有一个半百的老人从瓜棚里走出来,冲着邹清荷大喊:“邹伢子(土语,男孩的意思),你来呐!” “刘伯。”邹清荷咧着牙齿笑道:“找你换西瓜。” 刘伯笑眯了眼,看着柳下溪手里的鱼,“天气热,死了容易臭。” “鱼还活着,呷(吃)饭没?我还没呷,煮几条来呷。”鱼还没死,鱼尾摇动。 “好啊,我也没呷。鱼还活着得用水桶养。”刘伯进棚找水桶,里面没水了。 “我去提些水来。”柳下溪接过刘伯手里的水桶,朝后面的水沟走去。 “有米么?我来煮饭。”邹清荷挽起衣袖,开始忙碌。 “你去弄鱼,我来煮饭。”刘伯笑道,他勺了一些米,蹒跚着走了。洗米煮饭的食用水需要到远一点的河边(不是捉鱼的那条河,这里小河交叉密布,隔着不远就有一条)。柳下溪提水回来,见清荷把鱼从草上弄下来放进桶里,不一会儿这些鱼缓过气慢慢地游动着。“柳大哥,你跟刘伯去提些干净的水来做饭。”木桶是一对,一只用来养鱼,另一只空着。柳下溪应了一声,跟在刘伯后面走了。 柳下溪看着邹清荷熟练地刮鳞剖鱼,自告奋勇帮他洗鱼。“柳大哥,你去折一些柳条剥掉皮。”小河的附近有许多水柳,不是柳下溪认识的垂柳也不是北方随处可见的高大的柳树,是一种长不高大的灌木,树干只有手指粗细,离地不远分出两三根枝纤细的枝桠修长地往上伸长,有的就一根树干没有任何枝节,挂着稀疏的叶子,格外地纤细。 柳下溪弄了十来条,不知道怎么剥皮哩,求救地看着邹清荷。 邹清荷笑了,拿在手上折断处手一带,柳条的皮带出一块,很快撕开。“柳条皮很结实可以编绳子,剥了皮的柳条韧性很好,浸泡一下可以编筐。有人专门收购剥了皮的柳条。县城里的大江下游的洲子上长满了这个,每年的冬天砍得光光的。” “你要编东西?”柳下溪的学习能力很好,可惜比不上邹清荷,显得笨手笨脚。 “呵呵,不是,烤鱼用。”邹清荷乐了。 看着清荷烤鱼,柳下溪这才知道清荷在厨房里弄的是烤鱼用的调料。太香了,十几条鱼很快被他们吃完。邹清荷只好继续弄,到了黄昏三十多条鱼全部进肚。三个人抚着肚子不能动。 刘伯让邹清荷挑了两只大西瓜带回家。 寻到没人的地方,躺在树萌下,看着天上的云悠悠流动,随着落日变幻着色彩。 “该回去了。”邹清荷翻身看着柳下溪道。 “不想走,还想看星星呢。”柳下溪伸出手抓住清荷的手指,清荷没有挣开由他抓着。四目相对,眼睛里多了一股莫名的情绪。邹清荷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喃喃道:“晚上有蚊……”  柳下溪移动头,一口吻住了他的唇,轻轻地舔着。 邹清荷觉得有点痒,不由得张开了唇,等候多时的舌立即窜入他的口中……一分钟之后,邹清荷推开了他,跃了起来满脸羞红,“回去啦。” 柳下溪伸出右手:“拉我起来。” 邹清荷双手背在身后,没理他,只管往前走。 柳下溪笑了,一跃而起,抱着两只西瓜跟在他身后。“清荷。”他唤道。 邹清荷嘟起色泽浓艳的唇,垂着头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杂物,轻轻地应了一声:“嗯。什么事?” “清荷,把头转过来,我看不到你的脸。” “不好看。”邹清荷飞快地扭头看他,目光落到他的唇上,觉得不好意思,飞快地往前跑,  “柳大哥,快点走,等一下天黑了。” “好。”柳下溪追了过去,两人并排地走着,偶尔手臂碰到清荷的肩,温热传递,把心烤得热热的。“今天过得好快。”柳下溪轻轻道。 “嗯。”邹清荷突然扬起头,眼睛亮亮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会永远记得的。”柳下溪低声细语,邹清荷听不清楚,看了看他,突然道:“柳大哥,我们赛跑吧,看谁先到家。” “好啊。”离家十几里,在他们的奔跑中匆匆缩短……传来一串串快乐的笑声。 第147章 倾斜的天平-05 平福路第九大街的润华阁珠宝行占铺二层,外表古色古香仿清代的建筑风格(附近的商铺都是这个调性)。润华阁的珠宝首饰在北京城小有名气,经营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徐副队长急着结案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被商铺老板连连催促。对方的理由极简单,既然报了案希望警察快点找回失物,虽然从嫌疑人家里追回一部分失物,余下的失物依旧下落不明,那批寻不到下落的失物中有客户订做的首饰需要马上交付。老板一着急,每天派人去局里催,当然少不了通关系找熟人给徐副队长施压,希望他把案子早点结了。店里的珠宝投过保险,不结案保险公司不会着手理赔。 这桩抢劫案从表面证供来看,一点也不复杂,人证物证齐全,换谁来看都觉得没理由拖着不结案。 柳下溪他们来到第九大街在润华阁的大门口站了几分钟,店门此刻紧闭着,从窗户往里看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室内搬空了,地面上全是废弃物显得格外凌乱。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抢劫案发生以后,店铺关了门,听说要重新装修。 “装修?案子还没结,干嘛急着装修?”邹清荷不解地问。 柳下溪皱眉,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察觉有一股视线盯着他瞧,一转头立即发觉几米外的街道树后藏着一名身穿制服的巡逻警。他嘴角一弯拉着邹清荷的手臂离开润华阁。走了十几米回头一看,那名巡警正悄悄地尾随在他们身后。两人的目光相撞,对方停下来,不自然地东张西望。 邹清荷察觉柳下溪的动作,眨着眼睛问:“后面有什么?” “呵呵。”柳下溪耸耸肩笑道:“有人跟踪我们。” “跟踪我们?”邹清荷压低嗓音小声地问:“难道是抢劫犯的同伙?” “不是,是巡警。这里发生了抢劫案,附近的派出所肯定加强了巡逻。刚才我们站在润华阁的窗户往里望,巡警觉得我们可疑,想知道我们的目的吧。” 邹清荷学他的样子耸耸肩,笑道:“居然会怀疑我们……我去找他套套话。”他转过头去看那名刑警,呵呵,对方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只怕没有跟踪人的经验。肯定是新上任没多久的菜鸟巡警。对望了将近一分钟,对方没离开,静静地站在原地。 邹清荷带着笑走到他面前:“您好。” “……”对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没吭声。 “警察同志,想找您问一下路。今晚特想吃面条,不知道附近哪家面馆的味道最好。”邹清荷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噫?”对方先是诧异地打量着他,接着又把目光落在前面的柳下溪身上。左手不自然地插进裤袋,右手不安地握着警棍下意识地顶着头上的帽檐,顶来顶去,帽子落到地上,他的脸立即红了,连忙弯腰捡起来,匆忙戴上,上面还沾有灰尘哩。“三阳面馆的牛肉拉面不错。”他小声道。 “离这里远吗?”清荷问。 “不远。就在那边(他转身指了指后面)穿过长兴胡同可以看得到面馆了。” “长兴胡同……”柳下溪走过来听到“长兴胡同”几个字,觉得有些耳熟,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说过,摸着自己的鼻尖自言自语道:“这名字有点熟,想不起从哪里听说过。”他的记忆力没邹清荷的好,只有在意的事记得牢,不在意的事很快就忘掉(这一点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遗传基因。为了加强记忆,他习惯随手画下需要牢固的细节)。 邹清荷叉着十指,附在他耳边提示道:“长兴胡同离润华阁近,可能与抢劫案有关。” 柳下溪眼睛一亮,轻拍清荷的后脑:“没错,我想起来了!档案里提到嫌疑人郭小明就住在长兴胡同里。” 他们的说话声虽然小,那名巡警还是听到了,露出惊异的表情,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也是警察吗?” “对。”柳下溪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他看。 对方的眼睛立即亮了……市总局的长官!脸更红了,急忙行了一个行,拿出自己的警员证恭恭敬敬地递给柳下溪看。 “黄汉杰,我有事要问你,我们去面馆边吃边谈。”柳下溪把证件还给他,看了一下表快七点了。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拔了一个号码。 巡警黄汉杰的确是今年毕业分配到这儿当了一名小小的巡警,新上岗还不足一个月。当初怀着远大的目标,想着除暴安民为社会大众贡献光和热,信心十足地要当国家的栋梁。唉,轮到毕业时才知道,上岗的竞争力太大了。只有被教官赏识,经校方推荐才有机会毕业之后马上分配到刑警队(有背景的人更不用说)。 “你们是在调查润华阁的抢劫案吗?”黄汉杰羡慕地看着邹清荷,他敢肯定邹清荷的年龄不会比他大,居然是一名刑警。 邹清荷点头,问他:“你清楚案发当晚的事情吗?” 黄汉杰摇头,“我值白班,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听说这件事。对了,我听同事说,那天晚上转钟一点左右有人报案,说在长兴胡同一带有人拦路抢劫,等同事们赶来鬼影子也没见一个。” 柳下溪的电话是打给李明光的。 “柳师兄,我查过了案发当天商铺里的座机从下午六点之后没有任何电话记录。” 柳下溪揉了揉额角,“我在第九大街的长兴胡同,你直接找我。” “长兴胡同,郭小明的住处?好,我马上过来找你。”李明光应道。 邹清荷见柳下溪挂了电话之后若有所思,走过来关心的问:“那边没进展?” “嗯,我推测的线索断了一条,刚才黄巡警说了什么?” “他说在案发当晚有人报案,说在长兴胡同一带有人拦路抢劫。”邹清荷重复道。 “有这种事?徐副队长怎么没在档案里提起?”柳下溪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抬头对站在一边的黄汉杰道:“带我去你们派出所。”   第148章 倾斜的天平-06 匆忙赶回派出所李所长对柳下溪道:“润华阁的抢劫案发生之后,我们整理了一下资料。发现长兴胡同附近两个月内有五起报案说是有人拦路抢劫,每一次等我们派人去现场总是扑了一个空。” “难道是恶作剧的报案电话?”邹清荷颇为疑惑地看看大家。 柳下溪把目光落在李所长身上,没有说话。 李所长擦着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值班的人也是这么想。其实我们所里接到的虚假报案电话不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会在附近加强巡逻。” “报案有时间规律么?” “每一次报案的时间不同,从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上下。” “有对方的来电显示么?” 李所长摇头:“都是用公用电话打来的。有一次附近有人在巡逻并没见到可疑的人,居然也接到报案电话。” “都是打电话来报警的?” “是,报案人的声音不是同一个其中有男有女。” “有报案人的电话录音吗?” “有,我已经让人剪辑,录在磁带里,柳处长现在要听吗?” 柳下溪摇头。 “那我去把磁带拿来给你。”李所长起身离开,没多久转身回来,递给柳下溪一个小磁带。柳下溪收下,放在包里。“这件事你们对前来侦破抢劫案的刑警们说过没有?”他问李所长。 李所长摇头,他额头上的汗又开始往下流:“没跟他们提起。抢劫案发生之后,润华阁的老板直接向总局报案,徐队长来到我们所里请人手协助,我们才知道抢劫的事。当时大家都没把抢劫案与虚假报案联系在一起,也就没跟徐队长提起。徐队长办案神速很快锁定了嫌疑人并搜查出失物,这样一来抢劫案可以结案,所以……” 柳下溪站了起来,“李所长,借几个人帮忙协助此案。” “嗯,好。柳处长需要几个人?”李所长也跟着站起来,想了一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黄汉杰。对方亮着双眼充满期待地盯着他,不由得点头道:“小黄,你来协助柳处长。” “三个吧。” “小黄,给刘副所长打电话,叫他回所里。我、刘副所长加上小黄,就我们三人吧。”李所长很干脆地敲定柳下溪需要的人手。他想不出别的办法抽调其他人手,抢劫案发生之后带给所里的压力非常重,各街道的巡逻加强需要二十四小时巡逻,还有派出人手守在嫌疑犯郭小明家附近,甚至动用了街道与后勤民警。既然总局刑警处的柳副处长需要人手协助办案,不能不给,挤不出人也得想法子给他凑齐。 柳下溪拍拍他的肩,率先走出派出所,李所长跟在他身后,其他的人没跟着出去,知道柳下溪有话私下跟李所长交待。 “李所长,你认识润华阁的老板吗?” 李所长摇头。 “调查他。” “啊?他是苦主……”话才开了一个头,李所长知趣地闭上嘴。 柳下溪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笑了笑:“我请你私下调查他的家庭情况、财产状况、交友情况,特别是有没有与人结仇。这事要小心一点处理,不能让对方知道有警察在调查他。” “明白,柳处长给几天的时间来调查?”李所长当警察二十几年自然明白柳下溪的用意。 “你需要几天?” 李所长想了一下,“三天。” 柳下溪挑了一下眉。 李所长察颜观色,迟疑了一下道:“两天吧。” 柳下溪的嘴角一弯,拍拍他的肩:“就三天吧。李所长以前当过刑警没有?” “当过。” 柳下溪点头,叮嘱道:“调查的事还请李所长保密,不以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所里的同事以及你的家人。” “明白。”李所长停顿了一下问:“柳处长,长兴胡同虚假报案的电话跟这桩抢劫案有关系吗?” “目前无法肯定。”柳下溪沉吟着,右手扶着左手肘,左手摸着下巴,目光望着远处。“我推测虚假报案的事存有几种可能性。” 李所长等待柳下溪继续往下说,可惜对方没有往下说的意愿,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正在这时,柳下溪的电话响了,原来是李明光已经到附近找不到他的人才打电话过来问。 柳下溪吩咐他道:“你先去三阳面馆等我。”挂了电话,转过身看了看李所长,“李所长,今天辛苦你了。等副所长一到,请他去三阳面馆找我。” “不辛苦。我会的。” 柳下溪叫上邹清荷、黄汉杰两人。 在路上黄汉杰突然说:“柳处长,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柳下溪想了一下,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张相片,“调查这个人。” “好。他是?” “润华阁那名受伤的警卫姚俊,详细调查一下他的家庭情况与交友状况,他上夜校的那间学校和他从夜校回家的路线,越详细越好。” “好的,我马上就去。”黄汉杰兴冲冲地道。 柳下溪看着他身上的警服,想起他那差劲的跟踪水平……“回家把衣服换了,穿上便装。”唉,不知道这个菜鸟警察够不够机灵……不过,北京城也不是一天能建成的,菜鸟警察更需要累积经验。万事开头难,希望他自己找出成长的方法。 “柳大哥,你觉得那个虚假报案的电话跟抢劫案有关系吗?”只剩他们两人,邹清荷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 “你怎么看?”柳下溪笑着反问他。 邹清荷早就细想过这件事,见柳下溪问起,立即回答道:“我仔细地推测了一下,觉得有四种可能。一是,拦路抢劫的事真的发生了,等警方赶到现场,抢劫的人已经逃跑了。二是,有见义勇为的市民误会了一群正在嬉戏玩闹的人,以为他们在抢劫路人。三是,有人很无聊或者对派出所有私怨,特意打电话来骚扰警方。四是,这几桩报案与抢劫案有关,对方进行有预谋地干扰警方工作,制造‘狼来了’的假象。被他们不停骚扰厌烦了的警方在他们真正作案的时候,不相信目击者打来的报案电话,那么,他们的计策成功了。” 柳下溪拍拍他的头,笑道:“有道理。不过,你四个推测中第一、第二点,不成立。” “啊,理由呢?” “如果只有一、二次虚假报案,你的第一、二推理可以成立,连续发生五起就不可能了。再说,如果真的发生抢劫案,受害人为什么不去派出所报案?李所长也说了,其中有一次报案的同时有巡警就在长兴胡同附近,根本没见到拦路抢劫的事。” 邹清荷一呆,点头:“看来应该是第四种。” 柳下溪笑而不答,找到自己的车,驱车前往三阳面馆。 三阳面馆的生意不错,一眼看过去居然找不到空位。他们到时李明光正在吃面,面前放了两个空碗,看样子他是饿狠了。 抹了一下嘴,抬起头笑道:“柳师兄,你来了。想吃点什么?” “两碗牛肉拉面。”柳下溪找老板要来了两把方凳,坐下,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手表。 李明光打量着邹清荷,陌生,在局里没见过。 “我表弟。”柳下溪看出他的疑惑,给他解答道。 “……”李明光无语,想不到年轻有为的柳处长破案之时,居然把自己的表弟带在身边。 “他是私家侦探。”柳下溪挑眉笑道。 “你好。我叫李明光,是三队的刑警。”李明光伸出沾了面汤的油手。 邹清荷笑了笑,伸出手握了一下,那油渍立即沾到他手上。“我是邹清荷。” 柳下溪找老板要了纸巾递给他们。 李明光擦完手,拿出电话清单给柳下溪,站起来道:“我去外面抽支烟。” “等等。”柳下溪叫住他。 “柳师兄,什么事?”李明光的烟瘾发了。 “有人找过你吗?”柳下溪低声问。 李明光一怔,坐下,盯着柳下溪看,过了小会儿叹着气道:“我怀疑您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柳下溪耸耸肩,跟踪下属?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你的脸色不对,可能有事纠结在心里。” “是的。”李明光压低声音,“离开局里时,有人门口在等我。” “谁?”柳下溪端着热茶洗碗筷,一边问。 “润华阁老板的小舅子,问我案子结了没有。” “他以前找过你吗?”柳下溪看着他的眼睛问。 “没有。我想可能是徐队长告诉他,我在跟进抢劫案吧。” “他跟你说了一些什么?” “发了一通牢骚,催着要结案。” “这种事用不着搁在心里,再催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大碗的面条端上桌,柳下溪搅拌了一下又道:“无论是谁找你说这事,你叫他们直接找我。” “有师兄这句话,我放心了。”李明光笑道。 “今天你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养足精神,明天直接去我办公室。” “好,那我先走了。” 等李明光一走,邹清荷推了一下柳下溪的胳膊,低声问:“什么情况?” 柳下溪对他摇摇手,示意他先不要问等一下再说。   第149章 倾斜的天平-07 柳下溪吃完面条,这才压低声音对邹清荷说:“有人背着我给李明光施加压力了。” 邹清荷的嘴张得大大的,唇上挂着半截面条。柳下溪拿出纸巾给他擦净,邹清荷的脸红了,偷偷地瞄了一眼周围的人,幸好没人注意他们。他的眼珠一转,好奇问柳下溪:“柳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他观察过李明光,从他脸上看不出有人给他施加压力啊。 柳下溪耸耸肩,笑道:“我的观察力强过你。李明光很滑头,故意把情绪摆在脸上,就是要让我知道,好把压力转移到我身上。” 邹清荷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柳大哥,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无视他的白眼,“人啊,不能纯粹地埋首工作中,还需要经营工作之外的人际关系。你工作中没遇到过上司施加压力,下级消极怠工?” 邹清荷笑着撇嘴:“考核我的上司是秉哥,他怎么会给我施加压力?我觉得在工作中只要分工清楚明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与份内的事情,有好的规章制度可以遵循,员工完成任务之后有可观的红利,谁会傻到去消极怠工?私人企业跟行政单位或者国营企业不同,老板对员工有裁员的权力,一旦员工产生消极怠工的情绪会容易丢掉工作。同样的,员工无法顶受上司给予的压力可以请辞。这种现象对劳资双方来说都比较自由。咱们中国正在发展市场经济,完善市场机制包含的要素有供求、价格、竞争、风险等,这几大要素互相联系相互作用,同样也可以运作在人事管理方面。柳大哥,我看啊,你们局里要真存在着问题需要改革一下,来一个岗位竞争机制,这样就可以尽量避免消极怠工现象。你们警察办案讲究团体合伙,其中一环出问题都比较麻烦。” 柳下溪笑了起来:“改革?我没这个权利。”想不到随便发发牢骚居然引出清荷的长篇大论。嗯,清荷在工作上已经越来越成熟。公安系统的岗位竞争机制其实早已启动,只不过,有些弊端也不会这么快消失,只能说现在还处于磨合期吧。 “算了,这事我们也管不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邹清荷爽快道。把空碗推到一边请老板过来结帐。“柳大哥,我们等一下去哪里?” “去嫌疑人郭小明的住处。” “抢劫案发生多久了?”邹清荷对案子的细节不够了解。 “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邹清荷等待老板给他找零钱,一边自言自语道:“时间并不久,我想不通润华阁的老板为什么要给警方施加压力。” “润华阁的老板……对警方施加压力,催促警方早点破案也算人之常情。我见过形形色色的苦主,他们总希望一报案,警方就能迅速破案。被伤害人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这样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许多压力。唉,这事不好说,我打算明天会会他,观察一下,看他是不是另有目的。现在不方便过早下结论。”柳下溪站起来,看了一下表,他在等派出所的刘副所长。 两人出了三阳面馆,靠在车旁,边聊边等。 刘副所长并没让他们多等,几分钟之后跟李所长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 刘副所长大约三十多岁,人瘦,个子高,就象一根竹竿竖着,脸上戴着老土的黑框眼镜。不象警察很象老学究……邹清荷好奇地多看了刘副所长几眼。不能怪他没礼貌,很少见警察戴眼镜的。听说当警察对视力要求蛮高的……当然,做了警察之后视力变坏还是可以戴眼镜的。他心里在嘀咕着这些有的没的,自己也觉得挺无聊,不由得笑了起来,又觉得这样被人看到不好,便把头扭到一边去,发现李所长手里拿着一个公文袋正在瞧他。走到李所长面前,笑道:“李所长,您在派出所工作多久了?” “呵呵,让我想一下,我来平福街派出所快九年了。”李所长笑道。 “九年……很长,对附近的居民了如指掌吧。” 李所长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呵呵,算不上,算不上。” 邹清荷没漏看他的表情,抬抬眼睑,笑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您为难了吧。” “唉,出了这种事,我也为难啊。只能加强区域内的巡逻,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李所长苦恼地收起笑脸。 “您认识抢劫案的嫌疑人郭小明吗?对他有什么看法?” 李所长拍拍自己的头:“你不提我差点忘记了。我这里有一份郭小明的调查报告,徐队长他们锁定嫌疑人之后,我派人调查过郭小时,他个人资料都在这份档案里。”李所长把手里的公文袋递给他。 邹清荷看了看,公文袋封上了,也不好当着李所长的面打开看。转头看到柳大哥正在跟刘副所长轻言细语说着话。 “你跟柳处长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李所长道。 “好,您慢走。” 刘副所长带着他们去郭小明的住处,那里离三阳面馆不远。拐进长兴胡同,走了十几米就到了一幢陈旧的小楼。小楼只有三层高,楼道处有铁门对外敝开着,中间有木楼梯上去,郭小明住在二楼。门口有民警守着,刘副所长让民警把门打开,被柳下溪制止了,他先观察门锁,确定没人撬过锁。 刘副所长看他谨慎的样子,嘴角一弯道:“柳处长,郭小明被抓走之后他的住处一直保持着原样。这是他是租的房子,房东这段时间刚巧没在北京。这几天留守在他住处附近的民警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周边区域出没。” “徐队长来搜查时,你也在场?”柳下溪让人开了门,里面是一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与卫生间。客厅与卧室的窗户装了防蚊纱窗,现在是开着。室内没空调,天气热。卧室的单人床边有一个被烟薰黑用来点蚊香的小铁盒。室内被警方搜查过,非常凌乱。走进去,迎面就是一扇木窗户,天热室内没空调,窗子开着。 “是的,我带徐队长他们过来的。”刘副所长一边回答一边掀起床上的棉被:“被窍的珠宝被嫌疑人搁在棉被下。” 柳下溪点头,徐副队长交上来的报告上有写明这事。昨天徐副队长把抢劫案的结案报告递交上来,他看过现场相片之后立即对这桩抢劫案锁定的嫌疑人产生怀疑:嫌疑人抢劫财物之后没把失物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匿起来,反而放在床铺的棉被下,第二天清早把家里的窗户打开,然后若无其事地去上班,被警察拘留之后不承认抢劫……哪有这种神经粗得跟钢筋似的抢劫犯? 卧室很小,床与小衣柜把空间塞得满满的。衣柜里的衣服并不多,有一个不大的内抽屉,曾经上着锁,可惜被警方撬开了,里面的东西被警方带走了。柳下溪手里有一张清单,小抽屉里的东西有郭小明的身份证与存在,还有一些房租、水电、煤气等杂项的收费单。郭小明的文化程度显然不高,家里只有两、三本武侠小说,书被翻烂了。客厅里的东西也少,小方桌、三把木椅、一个方形柜子上放着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几件脏衣服随手丢在木椅上。几双旧鞋搁在长条木板上…… 邹清荷看过周围的环境之后没有找到线索。看到柳下溪正在仔细搜寻现场。清荷知道柳大哥在他搜寻现场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便走到刘副所长身边问:“你们是在案发的第二天找到这里的吗?” “是的,我们来这里的时间是案发的第二天下午二点十一分。”刘副所长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回答。 “郭小明当时不在家吧。”邹清荷随口问。 刘副所长诧异地看着他,这些细节在警方的档案里应该有记录啊。这名青年难道不是市总局的刑警?柳处长把他带来是什么意思?他把诧异收起来,认真地回答:“是的,他在上班。” “你怎么知道郭小明的住处?”邹清荷继续问。 刘副所长嘴角抽动,这青年的话是什么意思?“根据证人的证词,我们绘出嫌疑人的图像,立即展开调查,锁定嫌疑人是郭小明,找到他的住处,立即过来,果然在这里搜查到一部分失物。” 邹清荷嘴角一弯,觉得自己的观察力真不错,可以直接透视到这位刘副所长对自己的鄙视。有点想笑,口气轻松地说:“刘所长,你相信直觉吗?” 刘副所长愕然地看着他,半晌才回答:“我们当警察的靠证据说话。” “你对这案子没有半点怀疑?”邹清荷朝前跨进一步,双目紧盯着对方,形成一股强势的魄力。 刘副所长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第150章 倾斜的天平-08 邹清荷垂下眼睑没有继续往下说,那股逼人的气势同时消失了。他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份,没根据地质疑对方,在心里鄙视自己……唉,学不会柳大哥问案的精髓,反而变成画虎不成反类狗的难堪…… 刘副所长皱着眉,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落到柳下溪身上(柳下溪正伸着头看外面,不知道窗外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我也设想过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给嫌疑人。这里是二楼,窗户开着从外面爬进来并不难。如果有人趁着嫌疑人离开家从窗外爬进来把一部分脏物放在室内并不难。不过,我查看了门窗之后打消了这个怀疑,你去看看窗台就会发现,窗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根本不可能有人从窗户爬进来不留下痕迹。外面的门锁也没被人撬开过,我跟徐队长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楼下的铁门锁着。我调查了一下,这幢楼是出租屋,屋主不在北京,其他的房间都空着,综合各方面的证据才最后锁定郭小明就是润华阁珠宝行抢劫的嫌疑人。” 柳下溪回过头,脸上带着笑容,轻声道:“刘所长,你说得没错。客厅与卧室的窗台上都积满了灰尘,应该没人不留痕迹地从窗户进屋嫁祸给郭小明。”他拍了拍白手套上沾着的灰尘,点头道:“的确找不到有人栽赃的证据。今晚先搜查到这里,刘所长,你先回家吧。辛苦你了。” “柳处长还要继续搜查吗?” “嗯,我打算在附近转悠一下。”柳下溪温和地看着他。 “我晚上也没别的事,给你们带路吧。”刘副所长推了推眼镜,理所当然地道。 “多谢。” “您太客气了。” 楼道里没灯,很黑。柳下溪拿着手电筒扫了一下楼梯,上面的积尘上印有不少脚印。楼上的房门紧闭着,手指擦了一下门框,白手套脏了……楼上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住。推了一下门,锁着。邹清荷与刘副所长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柳下溪转了一圈回到郭小明的房门口,静静地看着郭小明家对面的房门,手电筒照过去,慢慢地嘴唇弯成一个弧度。他走到门前推了一下,门也是锁着。“刘所长,你们进过这间房吗?” 刘副所长立即摇头,一板一眼道:“没有,屋主不在,我们虽然有搜查令,在没得到屋主同意之前不方便闯入。” 柳下溪看了看他,眼角抽搐了一下,笑道:“已经申请了搜查令?那好,如果门被踢坏了,你打一份报告上去请款赔给屋主一扇门吧。”话一落音,抬起一脚,对准门锁的位置用力一踢,房门立即踹开了。 刘副所长愕然地看着他。 邹清荷一边耸肩一边撇嘴,就算有搜查令弄坏屋主的门锁也得赔钱,如果在这间屋子里没有发现新线索,这钱得由他来垫付。唉,柳大哥办案越来越粗暴了。 柳下溪在门口摸到电灯的开关,室内立即亮了。这边是两房一厅的格局,客厅的窗户正对着胡同。客厅里没摆放家俱,地上铺着一些报纸,上面堆放两床棉被,还有一只用来装菜的瓷盘里装满了烟蒂,用空的烟箱纸皮装着方便面的包装纸与喝剩的饮料瓶,两间卧室里有木板支成的简易床。柳下溪走进靠右手的卧室,打开灯发现床上的棉被还摊开着,肮脏的被套上沾有污黑发黄的印迹,屋里的墙角处排了一长条的啤酒瓶。柳下溪走到床边,看着这些印迹,默然无语。 “这,好象是血迹。”刘副所长走在他身边,小声地说。 “打电话叫人来取证。”柳下溪吩咐道。 刘副所长迟疑了一下,是叫派出所的民警还是叫总局的刑警?柳处长没进一步指示,有点难办……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好。”他决定了,打电话给徐队长。 “柳大哥,你过来看看这里。”留在客厅的邹清荷唤道。屋里有一股怪味儿,很难闻,邹清荷捏着鼻子,走到窗户旁边,吃惊地发觉窗户留有一条缝隙,推开窗户新鲜空气涌进来,他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先看到左边有一株大树,噫?树上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闪……再仔细看,什么也没见到。他的目光落在窗台上,发觉这儿有许多脚印,显然有人从窗台这边进入房间。 柳下溪走到他身边,看着这些重叠的脚印,露出古怪的笑容:“有意思。” “栽赃的人是不是从这里上来的?” “呵呵,我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哦?”邹清荷带着疑惑地看着柳下溪的笑脸,没有多问。 柳下溪带着笑,手电筒照在窗户外那棵边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他的视力太好,居然看到某根树桠上挂着闪闪发光的东西。把手电筒递给邹清荷,跃上窗台,身手灵活地攀上树枝,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镶满细碎小钻石的手链,上面还有挂着一个漂亮的葫芦形金制的小牌子,正背两面分别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字。 “这肯定是润华阁的失物!”刘副所长激动得声音发颤,回头看了看室内,击着掌道:“没经过屋主同意偷偷住在这里的那些人肯定就是郭小明的抢劫同伙!” 柳下溪耸耸肩,把手链装进小胶袋里。挑挑眉毛,对着刘副所长笑道:“没足够的证据还不能肯定。” 刘副所长一怔,被柳下溪的话给呛住了,脸上挂着难堪的笑容。 “清荷,你跟刘所长去查看其他的房间。” “好。” “您请。我只是私家侦探,破门而入的事还是由您这位正牌的警察来得合法。”邹清荷客气地对刘副所长伸出了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副所长推推眼镜,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你对我好象有成见。” “对不起,先前是我失言了。”邹清荷是有错就改的好青年。先前自己的冒失,对这位刘副所长来说非常过份,无形之中伤害他的自尊,以后应引以为戒,小心自己的言行,别再冒失了。唉,不知道对刘所长多说几次“对不起”,他会不会原谅自己的失言呢? “其实,我也焦躁了一些,在管辖区域内发生这样的大案,我们这些当警察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火气也重了一些。”刘副所长学不来柳下溪一脚踢门的动作,只用肩膀去撞门,撞了几次门也没被撞开…… 这个人真不象警察……邹清荷嘀咕,没有撞门的要领,哪有人撞门撞中间?难不成他想把门给撞坏?“还是我来吧。” 刘副所长松了一口气。 邹清荷先是在原地小跑了几下,这才蓄力在右脚上狠狠地朝门锁踢去。吆喝!好痛!门被踢开了,脚痛得钻心…… 打开灯一看,室内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白费力气了。 “其他的房间还要看吗?”刘副所长取下眼镜,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镜片,上面沾了灰尘。 邹清荷看了他一下,这个男人的五官长得蛮清秀,可惜眼眶周围有明显的青眼圈,显得萎靡不振,有点憔悴。 柳下溪戴上了口罩,翻开纸皮箱里的垃圾,没多久找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来,小心地摊开上面是润华阁的警报系统图,画得比较粗糙。柳下溪把它装在胶袋里,独自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居然把这种东西丢在垃圾箱里,这不明摆着告诉警方抢劫案是他们做的么。奇怪啊,徐队长也不是遵守规章制度的人,为什么不搜查这间屋子?全部失物没找齐,案子就不能算是完结。他没理由不进来看一看就收队,看来,得跟他好好谈一谈这桩案子……不对,我好象漏了什么,总觉得某一点不对劲,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柳大哥。”邹清荷走进来的时候,柳下溪已经搜查完整个房间,正抱臂站在客厅窗户边发呆,见他们进来,立即问道:“怎么样?有发现吗?” 邹清荷摇头:“其他的房间都是空的。” “空的?”柳下溪眼睛一亮,嘴角挂上了笑意。 “柳处长这边有新发现?”一直在观察柳下溪表情的刘副所长问。 柳下溪笑了笑:“算吧。刘所长,这里的后续交给你了。清荷,我们先回去。” “好。”刘副所长很意外地看着他,他还以为柳处长会等徐队长来取证现场。看来,这位柳处长跟传闻的一样,行事神秘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柳下溪的这个决定,邹清荷跟刘副所长一样也觉得奇怪,他还以为柳大哥今晚会忙通宵的。一看表,现在还不到十一点。转念又一想,柳大哥肯定是为他调查,自己明天还要上班,不能熬夜陪他破案。 上了车,邹清荷看着柳下溪脸上挂着的笑容,忍不住问:“柳大哥,你是不是找到案子的突破口了?” “呵呵,回家再说。” 第151章 倾斜的天平-09 回到家,邹清荷洗了澡,穿着睡衣进了厨房。先从冰柜里拿出冻着的猪排骨用水浸着解冻,把煲烫的沙锅洗净,装了三分之二的水,把配好桂皮、辣椒、姜片等佐料倒了进去,放在炉子上用大火烧沸。切好解冻的排骨,放进沸水里等大火滚五分钟,再把切成块的白萝卜放入沙锅中。切好香葱准备好面条,看了一下表,把火拧小一些。走到客厅见柳大哥正在看资料,听到他的脚步声,柳下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着要他坐过来。 邹清荷把摊放在沙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这才坐下对柳下溪道:“柳大哥,你先去洗澡,等一下就有宵夜吃了。” 柳下溪放下手里的资料,笑着点头:“好。你听一听有关抢劫的报案电话,磁带已经放进播放机里了,按一下开关就行了。” “嗯。”邹清荷按下了开关,里面先是传来沙沙的声音,接着出现一个低沉暗哑的男人声音:“喂喂,派出所吗?长兴胡同这边有人在抢劫。”接着是值班室的接线员回话:“长兴胡同?知道了,我们马上派人过……”话还没说话,报案人已经挂了电话。第二通电话……第三通电话……录音很短,除了报案人的声音不同之外,里面的内容基本一致。清荷连听了两遍之后便把磁带取出,拿起柳下溪搁在茶几上的资料翻看起来,这叠资料正是李所长交给他的,里面写着郭小明的个人资料,其中有两张相片别在资料纸上。一张是黑白相片,很旧了,是他进劳教所时留下的档案照。少年时代的他脸呈四方形,较胖,下巴短,眼型成倒三角,眉毛很黑,样子凶恶。另一张是彩照,是这一次被拘留时拍下的档案照,现在的他瘦了许多,颧骨隆起,眼型内凹。这种外貌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印象,觉得他不是好人。 看完资料,邹清荷叹了一口气,发了一会儿呆。从资料上显示,郭小明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没什么朋友。从劳教所出来之后跟家人断绝关系,独自在一家货运公司当搬运工,在同一间公司工作了三年,吃苦耐劳,每天五点半出门上班,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三餐都在公司解决。一个月有四天假期,躲在租来的屋子里睡觉,很少出门。他公司的上司与同事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不相信他是抢劫犯,希望警方调查清楚这件事,别冤枉了好人。 柳下溪从浴室出来,拿着干毛巾擦头发。见他发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提醒他:“宵夜好了没有?” 清荷看了一下表:“再等十分钟下面条。柳大哥,我觉得郭小明应该没参与抢劫。” 柳下溪坐到他身边,伸直双腿,伸出右手揽住他的肩膀,左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说说你的看法。” 邹清荷苦笑:“这案子,我有些糊涂。从表面证据来看,应该是住在他对面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抢劫了珠宝行再嫁祸给他。郭小明家的门锁没有被弄坏,可能是那些人复制了他家的钥匙,或者他们中有撬锁的行家。” “呵呵,清荷,我们不如来一个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抢劫犯,在得手之后会怎么做?” “我是抢劫犯……?”邹清荷眼睛一亮,拍掌道:“柳大哥,我明白了。如果是我抢劫了珠宝,得手之后马上离开犯案现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等风声过了之后再把赃物脱手。绝对不会回到离现场很近的长兴胡同。” 柳下溪打了一个响指,笑道:“对,头脑清晰的罪犯都会这么做。在犯案之后立即跑得远远的,逃脱法律的处罚。本案的案犯却违背正常思维,作案之后不马上逃跑反而回到长兴胡同从树上爬进二楼再进入郭小明家丢下一部分赃物。这名抢劫犯还是一个很粗心的人,攀爬树枝时无意掉落赃物。附近搜查的警察们都是近视眼,居然看不到挂在树技上的钻石手链。偏偏我一到就发现了这串手链。”柳下溪放开清荷,从包里翻出装在胶袋里的手链,对着灯光照了一下,晃得眼花。他对珠宝没研究,弄不清楚手链上的碎钻是不是真货。 邹清荷连连点头:“嗯,这事上下连贯起来很怪。” “清荷,依你看赃物为什么会出现在郭小明家?” 清荷想了一下才回答:“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栽赃脱身。二是,报恩,用赃物抵押欠下的人情。” “哟,报恩?这个设想很有趣,说说看。”柳下溪新奇地盯着邹清荷的眼睛,完全没料到他的推理会跑出“报恩”两个字。 “我觉得住在郭小明对面房间的人应该有他的熟人,甚至有可能通过他才住进来。我想,那里面有他在劳教所时认识的人。这个人(或者多个人)刑满释放不被自己的家人接纳,没学历又不肯认真工作,融不进社会成为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前一段时间这个与郭小明偶然巧遇,郭小明对他的遭遇产生同情或者两人在劳教所时交情不错,趁着房东不在,让他或者他们住进了对面的空房间。当然,这些游手好闲的人不可能无所事事地呆在出租屋不出门,时间一久闲不住,拉帮结伙四处胡混。没钱用时想打劫行人,被路人发现报了警,只好先逃跑。这跟派出所假报案电话联系起来。连续几次都没得手,他们转移目标盯上了润华阁珠宝行。经过一番策划最终得手。得手之后几个人回到出租屋分赃,感激郭小明为他们提供临时住所,也给他留了一份赃物。在他们逃跑之前刚好看到郭小明去上班,便悄悄地潜入他的房间把一部份赃物搁在他床铺下面。随即这群抢劫犯卷带赃物逃跑了。” “呵呵,你怎么解释值班警卫指控郭小明?” 邹清荷摸着后脑,猛眨眼睛,这一点他没去想。假笑了两声:“呵呵,等一下。我先下面条去,等吃了宵夜再说。” 柳下溪轻拍他的后脑。邹清荷跳起来:“柳大哥,等我说完,轮到你说了。” “好。”柳下溪嘴角一翘,学他的样子猛眨眼睛:“等你的推理说完才轮到我说。” “为什么值班警卫会指控郭小明呢?”邹清荷想不通。“难道,警卫与抢劫犯串通一气嫁祸栽赃给郭小明?或者警卫受人胁迫,被人勒令作伪证?” “香喷喷的面条来了。柳大哥把茶几上的资料拿开。” “嗯,好。”柳下溪马上把摊开的资料放在沙发上。 邹清荷的目光落在别在资料上的相片……莫非,是这个原因? “柳大哥!我想到了警卫指控郭小明的理由。” “是吗?”柳下溪搅拌着面条,好香! “郭小明的外貌太有特色了,见过他的人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你说过那名受伤的警卫在读夜校。我想,事情可能是这样,这名警卫从夜校回到润华阁,遇到住在出租屋的那些混混拦住行人索要财物,他立即打公用电话报警。混混们后来逮到机会教训了他,他跟混混们结了仇怨,只要见到这群混混一出现,立即向派出所报警。等警察赶到,双方都散了。某一天,他看到打过他的混混与郭小明在一起,误以为他也是混混之一。郭小明的外貌比其他人更显目,更像坏人,抢劫案发生之后,他向警方描述犯人特征时,首先想起的是郭小明,立即把他供了出来。” 第152章 倾斜的天平-10 柳下溪喝完最后一口汤,迅速起身收拾两人的碗筷进了厨房,自觉地洗干净放在厨柜里。 邹清荷跟着他走过来,倚在厨房的门口催促他道:“柳大哥,我的推理到底对不对啊?” “清荷,你对自己的推理没信心啊。” “我……”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底气不足地说:“我觉得这番推理有点牵强附会,就好象以前语文考试根据指定的词进行造句一样。” “造句?嗯,没错,很形象。”柳下溪边笑边擦净手:“你的推理也可说是推演法的一种,逻辑上可以说得通。只是,你的推理没有实证,靠的是推测与虚构。虽然把一些零散的现象串联起来,却没有说服力。而且,你忽略案件中的几个关键因素。嗯,还有一点,你的推理带有感情色彩,推理的支点没放正。你已经认定郭小明是无辜的,整个推理围绕着这个点向外延伸。”伸出指头弹了一下清荷的额头:“平时挺聪明的,今天怎么钻牛角尖了。” 邹清荷的嘴嘟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侧身让柳下溪通过,跟在他身后继续追问:“难道郭小明参与了润华阁的抢劫?”从柳大哥嘴里听说这桩抢劫案,他以为郭小明是无辜的,也认为柳大哥肯定这一点才要求重新调查。看过现场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郭小明是无辜的,现在听柳下溪这么一说反而糊涂,难道郭小明真的涉案?柳大哥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藏着不说急死人了。 柳下溪嘴一歪,笑出声来:“清荷,你被我误导了。我插手这件案子是发现徐队长结案太草率,其中存在一些重要疑点没解决。我想要查出疑点背后的真相,并不局限于替郭小明翻案。”转身拍拍清荷的头:“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这案子悬着,睡不着。”清荷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柳大哥,你还没把你的推理说出来哩。对了,你先前干嘛让我激怒刘所长?”弄得他很难堪跟笨蛋似的,觉得没脸面再见刘所长了。 “怪了,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什么时候见过你会为悬案失眠的?呵呵,别瞪我,是我不对,清荷,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柳下溪揽住他的腰,附在他耳边低声求饶。 邹清荷觉得耳朵热哄哄的,脸一红,咬住唇使劲地翻白眼:“别打混,给我说清楚!” “是是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等我见过警卫姚俊,嫌疑人郭小明之后再把我的推理详细说过你听。” “我忘记跟你说了,明天下午要去深圳,不用回公司,等机票一到从家里直接去机场。” “这样啊,太好了。”柳下溪笑意加深,拦腰抱起了他,直接回卧室去了。 高潮过后,清荷懒洋洋地抱着枕头。柳下溪给他端了一杯果汁,扶起他坐起来,小心地喂了半杯,戏谑道:“想睡了?” 邹清荷冷哼:“哼,今夜你不说,不让你睡觉!” 柳下溪上床把他楼在怀里,把他汗湿的头发归拢到耳后,拧了一下他的鼻尖,低声道:“我这个副处长上任一年感慨颇多。” “噫?”邹清荷不解地盯着他的眼睛。 柳下溪嘴角往下拉,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寂寞:“打一个譬如吧,我就是一把无鞘的刀,本该在战场上搏命杀敌,可惜现在被带离战场装进刀鞘锁进匣子悬挂在墙壁上当成了装饰品。” 邹清荷心里一震,瞪大眼睛看着他。 “副处长,权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坐在这个位置,我发觉自己空闲下来,体会到一些以前没有察觉的东西,那就是大圈子与小圈子,一些人与一些事纠缠在一起,形成一股让人哭笑不得的权力圈。在我眼里这些人与事相当幼稚可笑,我志不在此,这个头衔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空架子。但它还是让我感到疲倦。” 邹清荷伸手抚摸着柳下溪的眉头:“不想做就辞职吧,我们开一家侦探社,不求赚钱,只接自己感兴趣的案子。” 柳下溪摇头:“我喜欢当警察,喜欢这份职业带来的自豪感。我不希望自己的工作给你带来威胁,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你很聪明,你被人误解被人看轻反而安全。你在我身边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只要有心就能查到你我的关系。我要求重新调查这桩案子,已经预料到会有各种阻力,经办本案的人对我肯定有意见。人心的复杂,你我都知道。有些人个性偏执,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会坚持错下去,甚至为了维护自己的错误用尽心机,故意阻挠真相大白。徐队长递交上来的材料多次提到刘副所长这个人,我推测之后认为,郭小明被定为抢劫案的嫌疑人就是他的功劳。案子发生在刘副所长的管辖区,身为派出所的副所长协助徐队长办案非常能干。白天,我在局里调出他们的人事档案,发现刘副所长跟徐队长是老同学,曾经在一起工作三年,两人是搭当合作侦破了数件大案立过大功,升职之后才拆开。他们合作的模式是:刘副所长动脑,徐副队长出力。后来,刘副所长追捕犯人受伤,在医院住了一年,伤好之后调到现在的派出所当副所长,渐渐地他的名字被同行淡忘了。” “难道……你怀疑刘副所长别有用心地插手这桩案子?”邹清荷震惊地问。 “嗯。” “有证据吗?” “证据不明。不过……他的话里有明显的漏洞……” “等一等,让我想一下他说过什么话……”邹清荷止住柳下溪继续往下说。“……柳大哥,他的话没有破绽啊。” “呵呵,我留了一手。”柳下溪从床头柜里拿出最外面的小录音磁带(床头柜里装满了录音磁带),标签上写上了编码与日期:“我把他说的话录了音。”把磁带放进微型录音机按下开始键……邹清荷脸一红,听到了自己跟白痴似的对话……刘副所长的声音:“……我跟徐队长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楼下的铁门锁着。我调查了一下,这幢楼是出租屋,屋主不在北京,其他的房间都空着……”在这里柳下溪按下了停止键。 “注意到了没有?他说了其他的房间都是空着的。” 邹清荷恍然大悟,拍着掌道:“原来他早就查看过其他房间,知道那些房间是空的。”除了郭小明对面房间,其他的都是空的,没有家具的空房间。“他后来说‘屋主不在,虽然有搜查令,在没得到屋主同意之前不方便闯入。’是在说谎。” “呵呵,并不能因这一点而肯定他在说谎。”柳下溪把磁带取下来放回床头柜里。 “为什么?” “仔细想一想有关拦路抢劫的报案电话。”柳下溪躺下,双臂枕在脑后慢悠悠道:“他受伤之后身体大不如以前,但他的头脑还在,连续几次报案电话肯定引起他的注意。我想,他私底下在长兴胡同晃过,调查了一下附近有嫌疑的居民,私下潜入过郭小明住的那幢楼房,所有的房间都进入过。你没注意到吗?” “应该注意什么?” “报案电话打的不是普通百姓熟悉的110求救电话,而是当地派出所的值班电话。得出的答案是,报案的人熟悉派出所的电话。郭小明每天晚上骑着自行车十一、二点才回家,与报案电话的时间吻合,他有过拦路抢劫的前科,肯定引起了刘副所长的注意。他上班来回的路线与润华阁背道而驰,却与报案的相关地址吻合,他走的路线也与警卫姚俊上完夜校回润华阁的一段路程吻合。我推测,郭小明、姚俊在路上见过几次。姚俊与郭小明……这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拦路抢劫犯,另一个则是报案人。呵呵,等我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判断谁是报案者,谁是抢劫犯。” 邹清荷傻眼,他完全没想到柳大哥的推测是这样子的。“那么,住在郭小明对面房间的又是什么人?” “没有人住在他对面。” “啊?” “这是为了迷惑我而临时制造出的第二次栽赃现场。” “什么?” “做得太假了。有方便面的包装纸,却没有吃剩的方便面残渣。厨房里甚至没有烧开水用的水壶,也没泡方便面的碗。装烟蒂的菜碟显然是从郭小明家拿出来的,菜碟的底部非常干净,可惜郭小明搁在自家厨房的餐具脏得要命,与那菜碟成套的餐具被油烟薰得看不出以前的色泽。唉,破绽太多实在懒得一一举证。呵呵,最假的是我发现的这串手链。” “怎么说?” “抢到珍贵的珠宝会用东西好好装起来,不可能直接戴在手腕上,怎么会失手挂到树枝上?要我说啊,这串手链应该是有人从窗台跳到树桠上特意挂上去的,明天我再去现场试一下。” 第153章 倾斜的天平-11 “柳大哥,那附近一直有警察严密监视,要布置栽赃现场肯定要频繁出入那幢楼房。光棉被就有几床,出入的动静一定不小,栽赃的人怎么躲过警察们的眼睛?除非是跟看守的警察串通。难道……栽赃现象是刘副所长布置的?” 柳下溪打了一个呵欠,漫不经心地揉捏着清荷的耳垂。“应该不是,我注意了一下,门被我踢开时,刘副所长看到室内的情况,当时的表情非常震惊。我想,他应该不知情。我调查了一下档案,自从他去平福派出所工作,那一带的治安变好了。他的工作能力很强,不会布置出如此幼稚的栽赃现场。” 邹清荷拍开柳下溪的手,沮丧地道:“糊涂了,谁才是罪犯啊。” “别想了,睡吧。”柳下溪把枕头放好,侧身躺下,搂住清荷,把他的头移到自己的胸前,闭上眼睛睡了。 清晨,柳下溪醒了,把手臂从清荷的头下抽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七点过五分,今天要比平常晚起。 刚上车,手机响了。电话是张建纲打过来的,他告诉柳下溪,他跟莫律师已经出发,现在正在机场准备登机。 “有事多跟莫大律师商量,他处理过不少的刑事案,有丰富的经验。” “是。” “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是的。莫律师的助手要过几天才过去。” “这样啊。你到了安石不要把自己当成一名警察,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注意听仔细看。把了解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别先急着下结论。小心一些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有,你要负责保护好莫大律师。” “是。” “有情况立即打我的电话。” “好。”张建纲的回答虽然简洁,语气里流露出来的兴奋压抑不住。柳下溪嘴角带笑地想,小张难得有机会被委以重任,心里期待着能侦破这桩案子。看来,他非常期待当一名刑警。 关了手机,看着天空飘荡的白云。柳下溪深吸了一口气,发动车子驶出小区。 他刚进办公室,李明光出现了。 “柳师兄,您真准时。”他腋下夹着报纸,两手提着早餐满脸带笑地窜进来。 “早。”柳下溪先泡好茶给了他一杯。接过他递来的肉包子,咬了一口,皮薄馅儿多,很好吃,不知从哪里买来的。 “柳师兄,我听说昨晚您有新发现。”李明光一边喝着茶一边笑。 柳下溪耸耸肩:“这事我正要问你,上次搜查郭小明家你没去对面房间看一看?” “当时啊,在郭小明家发现了赃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都觉得案子在这会儿算是结了,谁还去多事。” 柳下溪冷着脸站了起来:“别忘了你是警察。” 李明光一怔,脸色僵住,过了一会儿放下茶杯,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哈哈,柳师兄,别逗我了,有什么话您直说,这样吊着我很难受。想必您已经看出这里面有猫腻。嗯,实话跟您说,就在当天晚上,我偷偷潜进过那幢楼,每间房都进去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昨晚刚入睡,有同事打电话跟我说,在郭小明对面房间发现了新证据。我吃惊地赶了过去,看到凭空多出来的一堆东西,徐副队长带着一队人忙碌着取证,倍儿逗。看来,这桩抢劫案不简单啊,有人在玩魔术呐。” 柳下溪走到窗户边,拉起窗帘,室内的光线明亮起来,他的脸上泛起了笑容:“你说玩魔术的人是谁呢?” 见柳下溪脸上有了笑容,李明光松了一口气,叼了一根烟在嘴上,喃喃道:“原来师兄你早就看出郭小明对面房间有人故布迷阵,难怪我赶到时,柳师兄您早就走了。”想了一下,摇头道:“至于这个玩魔术的高手是谁……依我看,应该是真正的抢劫犯干的。柳师兄,郭小明应该是清白的,需要我去打电话让人把他先放出来吗?” 柳下溪笑着摇头:“先缓一缓,他的嫌疑还没完全洗清。” 李明光诧异地张大嘴,香烟从嘴里掉了下来:“柳师兄,我被你弄糊涂了。您不是为了给他洗清嫌疑才要求重新调查案子的么?” 柳下溪抱臂横在胸前,皱眉:“李明光,我什么时候说过郭小明没有嫌疑?既然有目击证人出面指证他,又在他家找到一部分失窃的赃物,他成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被你们拘留,这件事你们没做错。我要求徐队长重新搜集证据,是因为徐副队长交上来的材料在某些方面的描述含糊不清。我觉得本案的疑点太多,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经不起推敲,才把他的报告退回去的。” 李明光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香烟,一点也不嫌脏地重新叼在嘴上。 这动作落在柳下溪眼里,不由得眉头耸动。 他的面部表情被李明光看到,忍不住说:“师兄,您是完美主义者吧。” “啊?”柳下溪一怔,料不到从李明光嘴里跑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觉得柳师兄不但是追求完美的人,而且在精神上还有极为严重的洁癖。”李明光垂下眼睑,不知想到了什么,独自笑了起来。 柳下溪眉头皱起来没出声,还从没有人当面这样说他,这话太不中听了。 李明光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您别把我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对了,我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走,我们出去转转。” “去哪里?”李明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柳下溪笑了笑,没回答他的话。 “柳师兄,您别玩神秘了行不行。”李明光小声嘀咕。 两人上了警车,李明光自觉地担任司机。柳下溪坐到副驾位上突然问:“李明光,你认为犯人这次抢劫珠宝行的目的是什么?” “抢劫?当然是为了钱呗。哪有人为了好玩去做这种事的。” 柳下溪轻轻点头轻声道:“没错,一般抢劫是为了钱。” 李明光噘嘴,这种事没人不知道吧……柳处长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为了钱,后面发生的事不符合逻辑了。” “啊?您是指抢劫珠宝的犯人故意栽赃给郭小明的行为不合逻辑?也对,这事仔细推敲的确蛮怪的。对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不可能只为了报复不起眼的郭小明。如果说抢劫是为了钱,对方却轻易地把抢劫到的珠宝拿出来栽赃,听说那批珠宝的价值足足有几十万元哩。” “几十万?居然这么值钱。” “哈,您不知道珠宝首饰很贵的吗?估价几十万还只是成本价哩,市场价更高。” “这么贵重的东西没有锁在保险箱里。”柳下溪的手掌无意识地击打着他的膝盖。 “哪还不是不珠宝行的老板买了财产保险不怕人偷呗。”这话一说完,李明光眼睛一亮,转头看柳下溪:“柳处长,您说有没可能是老板自己作案骗保险金?” 柳下溪白了他一眼,抢劫自己的店骗保险金,国外曾经有过数次类似的案子……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怎么可能到现在才会有这种想法?这家伙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他不去当演员真是演艺圈的损失。“如果是珠宝行的老板想骗保险金请人抢劫自己的店,根本没必要栽赃郭小明。除非他们有仇。” “呵呵,我只是假设有这种可能性。” “得了吧,别藏着掖着,爽快地跟我说实话,你私底下调查过珠宝行的老板吧,查到他们之间有私仇吗?” 李明光笑了:“瞒不过你,我调查过了,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没交集相互不认识。珠宝行的老板不缺钱用没有骗保险的理由,而且在这一行中信誉不错。” “我记得你调查过姚俊,他不认识郭小明。” “嗯,是的。我说柳师兄,我们这车朝哪个方向开啊?” “去郭小明的工作单位。” “好哩。师兄,我不明白您办案的风格。” “办案有风格的吗?” “当然有,至少我认识的刑警都有自己的办案风格。” “呵呵,警察侦破案件,应该用‘调查、搜证’,‘办案’这个词太骄傲了。” “啊?您这是吹毛求疵挑我的语病。柳师兄,您为什么不直接找姚俊。只要他开口说实话这案子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柳下溪笑了:“我说过,人证有时并不可靠。推敲证人证词的真实性需要有大量的旁证,这才不容易出错。打一个譬如,一桩刑事伤人案件发生,其中苦主、犯人、证人、警察分别代表了四种立场。案子发生之后苦主、犯人的立场容易分辩,即受害者与施暴者,分别代表着两个对立面。而证人的立场最具有弹性,他可以是苦主(受害者)也可以是犯人(施暴者)甚至也可以是警察(执法者)……” “师兄,您这话太玄了点,难道您在暗示……” 柳下溪打断李明光的话:“不是在暗示。” “哦。我明白了,柳师兄想搜集到一定的证据才去见姚俊。” 柳下溪点头:“我不想被他的证词束缚过早地限制自己的判断力。” “明白,柳师兄打算先去调查郭小明。”李明光把警笛放在车顶上,挂档,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在警笛声中警车开得飞快。 第154章 倾斜的天平-12 郭小明是在西区的货运站上班。 呼啸着警笛的警车出现在货运站的大门口,正地装卸货物的搬运工们放下手上的工作围了过来。柳下溪坐在警车里望向围着警车的大汉们,瞧他们那如临大敌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来他们不受欢迎啊。 “难道他们敢袭警?”李明光脸色变了,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挂在腰上的警枪,一只手抢先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摸枪的行动。他一挣没挣开,好大的握力!他一怔,抬起头看柳下溪。柳下溪朝他笑了笑,松开他的手,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你们好,请问谁是负责人?”柳下溪温和地对围观的人打着招呼。 “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快干活去!”一声大吼,众人一哄而散。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笑着大踏步地走过来,搓了搓双手,大步跨到柳下溪身前,右手用力地握住柳下溪伸出的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劲特别大。 柳下溪面露微笑,用力地反击回去,比手劲?他还没遇到过对手。这一握,对方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那间亮了起来,更加热情地用力回握过来。 双方都被对方的握力折服,柳下溪先御了手劲,松开手笑道:“我是刑警柳下溪,是为了郭小明的那件案子前来调查一些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不知道方不方便。” 对方后退几步,炯炯有神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搓着一双粗糙的手笑道:“有空有空,我们进屋里去谈。” “怎么称呼您?” “柳刑警,我是粗人,你就别客气叫我老材。” “材叔……” “呵呵,你跟上次来的那些警察不一样,他们横冲直撞,把这里翻了一个底朝天。” “上次来的警察?”应该是徐队长带队抓走郭小明的那一次。柳下溪叹气,难怪这里的人不欢迎警察。 “算了,过去的事提起来就没劲气。他们爱折腾穷折腾去呗,就这样也闹不出花样,顶多欺负明崽老实,当成软柿子捏着手心玩儿。我倒要认真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还真能把这么个老实本份的孩子投进监狱里去。”老材的嗓门儿大,说话的口气很不好。 柳下溪轻叹了一声,温和地道:“郭小明的案子现在由我接手重新调查。” 老材停下步子,回头炯炯有神地盯着柳下溪看。 柳下溪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谁知道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带着他进了仓库旁边的小屋。老材倒了一杯白开水给他,冷哼了一声道:“明崽出事之后,我去平福派出所问过了,听派出所管事的人说案子现在归市公安局管找他们没用。昨儿我去了市公安局,一打听才知道案子落到刑侦处柳副处长手里。我到了那会儿正巧遇上柳副处长出门,只看到他的背影。那背影跟你一个样,你就是市公安局的柳副处长吧。今天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准信儿,明崽的事到底怎么样?他既然在我手下做事,我就得对他的家人负责。” “对不起,材叔,我现在还无法给您满意的答案。案子正在调查中,郭小明是被人栽赃或者真的涉了案,我心里没底。有人证、物证指控他,情形对他很不利,不是我一句话说放人就能放人。没错,我就是市公安局刑侦处的柳下溪。”柳下溪拿出证件,重新介绍自己。“我来这里就是要调查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涉案。如果案子跟他没关系,他是被人栽赃的,我要知道理由是什么?他是不是得罪过谁,为什么目击证人一口咬定他,为什么赃物会出现在他住的地方。如果他涉了案,他的同伙是谁,其它的赃物在哪里?我分析过郭小明的档案,认为他不具备足够的能力单独完成这桩珠宝抢劫。本案的报告书送到我手上,仔细看完之后我的直觉认为,他是被人抛出的替罪羊。觉得有里面有不少疑问,便把案子压了下来决定重新调查。” “柳同志,你的看法很对!他就是替罪羊!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缺德,谄害他。明崽要真去抢劫,不用你们警察出面,我会打断他的腿!相信我老材,这事肯定不是他做的!” “对方既然谄害他,前提条件少不了跟他有过接触。案子目前找不到别的突破口,我只能先从他身边的人进行调查。老材,郭小明在这里上班,有没有可疑的人来找过他?”有一些话,柳下溪不会对老材说:为了麻痹真正的罪犯,郭小明现在不能放。 老材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摇头:“没有,没见人来找过他。他总是争着干活,从早忙到晚没闲过,到了月底结算工资,他拿得最多。” “他工作的时间很长,是不是缺钱用?” “这事说不好。他一直在存钱,将来想开一个修车铺子。” “修车铺子?” “嗯,他以前在劳教所时学过修车,唯一的奔头就是自己当老板开一个修车铺子。在这儿干活的人都知道,没人能干一辈子的力气活。”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排排登记着名字的本子:“他们的记工本?” “嗯,按本子登记的数目给他们记工资。” “没见郭小明的。” “在我抽屉里。”老材从皮带上取出一串钥匙,打开木桌下的抽屉,里面搁着一叠本子,最上面的那本写着郭小明的名字。 柳下溪翻了一下,对老材道:“本子,我想带走。” “行,不能弄丢。” “放心吧,我签一个条子。” “信得过你。你是有身份的人,不会为这种事摆我一道。” “听说郭小明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他的自行车还在吗?” “在车棚里。” “这里有工人晚上跟他同路回家吗?” “没有。这事上次来的警察问过。在这里干活的人大部分住在附近的廉租房。” 柳下溪下车时,李明光迟疑了。该不该跟着柳处长?这是一个问题!上次他跟徐队长一起搜查过这里,不知道这里的搬运工还认不认得他这张脸。下车之后看了一下四周,那些搬运工虽然在干活,目光频繁地偷瞄他。他掏出香烟叼在嘴上,左手搔搔头右手伸进口袋摸到打火机,想点火抽烟,看到仓库门口写着血红的四个大字“禁止抽烟”连眨了几下眼睛,迈开步子朝前面的搬运工走了过去。对方见他走近,放下抗在肩上的木箱,眼神有些茫然不明白他的来意。 “有火吗?”李明光拿出烟盒,递给对方一支烟。 对方接过香烟,回头看了看其他的搬运工,小声道:“这里不给抽,要抽烟得去门口。” “烟瘾发了。”李明光把香烟夹到耳后,小声道:“找一个地方抽支烟。” 两人到了门口,搬运工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殷勤地为他点火。“这年头当警察真不错。”满足地吸了一口烟,搬运工羡慕地看着他腰上的警枪。 “唉,我们也有难处啊。”李明光磕了一下烟灰,叹了口气,警察这个职业也就看着风光。 “你们这次也是为郭小明的事来的?他真的抢过值钱的东西?”对方好奇地问。 “还在调查中,这事说不好。你们平时谁跟他关系最好?” “说不好,大家处得都不错,出门在外嘛,相互之间也就那样。他的力气大,人也老实,话不多,是个实心眼的人。老实讲,我不相信他会抢劫。听说有一次他捡到顾客掉下的钱包交给了老材,老材带着他顺着顾客钱包里的证件把钱包送上门去了。听说,郭小明住的房子就是那个顾客的。” “拾金不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明光无法相信外表凶恶的郭小明会有一颗闪亮的金子心。 “前年腊月,那时我还没来这里做事,听人说的。” 李明光在搬运工中转了几个圈,没探到有用的线索。瞄到柳下溪跟老材从小屋出来,便朝他们走了过去。听道老材说:“我去把自行车推过来。” “好。”柳下溪站着没动。 见老材离开,李明光凑到柳下溪身边低声问:“柳师兄,有收获吗?” 柳下溪笑了笑:“急什么。” “不急,不急。”李明光讪笑。 “你把车开回去,我骑自行车在附近转一转。” “什么?” “郭小明的自行车还在这里,我想试一试他每天回家的路线。” 李明光一怔,看着柳下溪说不出话来。 “你这边怎么样?”柳下溪问。 “我听人说郭小明住的出租屋另有内情。” “什么内情?” “前年腊月时的事,郭小明曾经捡到屋主的钱包,跟老材一起送上门去,顾客感激郭小明便把房子廉价租给他住了,这事需要找老材确认一下。” “有这种事?”柳下溪眼睛亮了。不一会儿老材推着自行车过来,他把老材叫到一边小声询问郭小明居住的出租屋屋主的事。 “是有这么一回事。”老材点头。 第155章 倾斜的天平-13 当柳下溪向老材询问出租屋屋主(郭小明租住房的房东)时,老材歪着嘴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这么久的事记不清了。” 柳下溪温和地笑了笑,目光落在郭小明的自行车上。诧异地发现这辆车保养得很好,主人不在的日子虽然沾上不少尘土,但轮辋、辐条、前后轴等金属部位依然闪耀着光芒。回想起郭小明那乱七八糟的住处……柳下溪摇头,看来郭小明爱车不爱家啊。长腿一抬,跨坐在座垫上,好久没骑过自行车了,想着要骑它横穿北京市还真有些不习惯。 “柳师兄,您真要骑它回去?”李明光小声地问,弄不懂得这位上司的心思,总觉得他查案的方式出人意料外的悠闲。 “算了。”柳下溪的唇线淡然地扯出一个弧度,连按了几声车铃,发出悦耳的丁当声:“材叔,这车还是留在这里吧。” 老材咧着嘴也不嫌烦地接过自行车,盯着柳下溪看,一边认真地说:“柳刑警,明崽的案子你可要查清楚。我还是那句话:明崽绝对不可能去打劫。他来这里做事不是一两天的事,为人怎样大家都有眼睛看着。他这个人小青年,从不贪别人的小便宜,做事踏实肯干,除了不爱讲话没别的缺点。你可不能跟哪些个草包一样,闭着眼睛胡乱抓人。” 看他这话说得让人牙痒痒……李明光磨着牙,暗里想,这老材话里指责的草包只怕也包含了自己。 柳下溪拍着老材的肩膀:“材叔,请您放心,真金不怕火来融。这事会给您一个交待。” 上了警车,李明光熟悉地倒车,一边跟柳下溪调侃:“师兄,郭小明莫不是劳教几年思想品德得到大改造,成了拾金不昧的五好青年。看来,我们得给重新教育他的劳教所发一面锦旗,赞扬他们的贡献,希望他们继续发扬光大,争取所有的失足小青年出来之后变成五好青年。” 柳下溪没看他,眼睛盯着前方,轻轻叹惜了一声:“也许……”他欲言又止,一时之间呆呆地发起怔来。 李明光斜眼瞄着若有所思的柳下溪,笑道:“柳师兄,您在玩儿神秘呢。” 柳下溪横了他一个白眼,缓缓地说:“我们不排除郭小明当年遇到的事跟现在境况雷同。” 李明光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张大嘴愕然地看着他。半晌才喃喃地道:“啊?噫!唉,您认为,当年郭小明也是被人冤枉的?那他……他太可怜了。” 柳下溪耸耸肩:“别指望世上的任何事都能黑白分明。开你的车!” 李明光叹了一口气:“师兄,我们直接回局里吗?” 柳下溪想了一下,眼睛直视着他:“小李,要当一名好警察。” 李明光抿紧了嘴,半晌才回答道:“我会的。” 柳下溪伸出手,拍拍他的肩:“不要忘记警察肩上担的责任。” “是!”这一次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给你一个任务。” “好。”李明光兴奋地坐直,双目放光地盯着柳下溪。 柳下溪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说:“你去调查徐副队长与平福派出所的刘副所长。” “调查他们?”李明光愕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下溪。 “有困难吗?”柳下溪反问。 李明光艰难地咽着口水,吞咽声太大,连柳下溪也听到了。“我不明白柳处长的意思。”他是明白的,正因为明白,才觉得后脑凉嗖嗖的,寒心从脚底升起来慢慢地浸入心脏……他这个警察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深知调查自己的上司、同行意味着什么……。 柳下溪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丢在他面前的方向盘上:“我压下这桩案子,一是徐副队长的结案报告的确有没解开的疑点,二是因为收到了这封信。” “信?难道是检举信?”李明光疑惑地拿起信封,翻来覆去地看着信封。信封上没有写字,信没封口……李明光迟疑着没急于取出里面的信纸……足足过了三分钟,还是不敢取出里面的东西看,他抬起头,想从柳下溪的眼里找到些什么,然而面对上司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心尖儿颤抖了……这个人一开始就计算着让他做这个左右为难的小人!想起他曾经把正副局长扯下马的往事,额头上的冷汗自由地往下滴,闭了闭眼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心一横把信封(不敢抽出里面的信纸)递回给柳下溪,带着颤音道:“柳师兄,我明白了,马上就去查。我……该从哪个方面查起?” 柳下溪把信封装进口袋,嘴角一弯,露出一丝笑意,安慰他道:“小李,你别紧张。你紧张只能说明你在无形之中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呵呵,弄得我以为自己的决定错了。老实跟你说吧,我信得过徐队长他们。只不过,这件案子带着一股无法说清的古怪。我担心这件事本身就是针对他们来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价值不菲的珠宝晚上不锁进保险箱……啊,这事我们曾经讨论过,你认为珠宝投过保险所以不担心被人偷走。我的看法不一样,财产投过保险虽然能拿回损失的补偿金,却会耽误不少时间,过程也相当麻烦,没有人会因为投过保而对自己的财产粗心大意。抛开这些不说……”柳下溪突然住嘴,有些话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李明光眨了数下眼睛,无法准确地消化柳下溪的话……难道柳处长认为,徐队长急于结案是另有内情?不知道理解有无错误,他小心翼翼地问:“师兄的意思是?徐队长他们跟涉及案件的关系人有所牵扯?” 柳下溪打了一个响指,赞赏地道:“说对了。” “他们跟谁以前认识?啊,我糊涂了,既然润华阁在刘副所长的辖区内,他们认识也是理所当然的。” 柳下溪摇头,从随身的挎包把那份有关郭小明的调查报告放在他面前:“你看看这个。” 李明光迅速地把调查报告翻了一遍,没看出特别有价值的地方。毕竟他们也调查过郭小明,调查的内容跟这份报告大同小异。 “再看看这一份,徐队长的个人档案复印件。” 李明光瞪着特别用粗笔圈出的地方,徐副队长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三留派出所!而郭小明当年就是被三留派出所的人抓住,然后以抢劫罪送进了劳教所……郭小明被抓与徐副队长留在三留派出所工作的时间吻合。李明光抓紧了方向盘,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仰起头看柳下溪:“师兄,难道郭小明当年被抓与徐队长有关?” “具体情况如何需要你去调查。”柳下溪诚恳地道。 李明光这才明白柳副处长的一片苦心。原来他不是要暗地里算计不听令的下属,而是为了案件。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慨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吧,惭愧啊。“对不起,我下车抽一根烟先。”李明光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柳下溪在狭窄的车内尽量地伸直双腿,双手搁在脑后靠在车椅上沉思。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留言信箱塞满了。大部分是邹清荷的留言,叮嘱他一些琐事,并告诉他现在已经出发了,要他晚上到家之后打电话给他。啊,翻到一条:“有空复我。”是三哥柳逐阳留的,不知道托他的事有结果了没有。 柳下溪立即拔了过来。“三哥,是我。” 柳逐阳不客气地喝道:“你这小子忙些什么?打你的电话自动转到语音留言里去了。” 柳下溪回话:“正在查案子。请你调查的事怎样了?” “我打听过了,那起打劫珠宝行的案子不是道上兄弟做的。” “你能肯定?” “屁话。”柳逐阳不满地叱道:“不相信就别找我打听!” “哪能不相信你。”柳下溪赔笑道。 “喂喂,清荷几时能闲下来?好久没吃过他做的饭菜了,叫他今晚多做几个菜,我跟齐宁过去蹭饭。大哥也真是,居然劳役他,害得我们的福利都没了。” “三哥,真不好意思,清荷出差了,要过一个星期才回来。” “啊?!你不早说!浪费我的口水。”“啪”的一声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柳下溪望着车窗外的李明光,他正蹲在背风的角落抽烟。烟鬼!柳下溪撇嘴,想了一下,推开车门朝李明光走了过去。 “小李,打火机。” “啊,好。”李明光站起来把打火机递了过去。 柳下溪拿出口袋里的信封,当着李明光的面把信封点燃了。 李明光怔怔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柳师兄,您这样做好象不对。”他喃喃地道。 柳下溪耸耸肩,用正式的命令的口吻道:“小李,我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去查一查徐队长他们跟老材、姚俊以及珠宝行的老板以前有没有过结。” “是!”李明光站得笔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去吧。” 李明光的手机响了,看了一下来电显示,轻声对柳下溪道:“师兄,是徐副队长打来的。” “……”柳下溪转身朝警车走去。看来自己的预感没错,李明光与徐副队长一直私底下有联络。“臭小子,一定兼当了中间的传声筒,把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除队长。” “柳处长,徐队长的电话,是找你的。”李明光握着手机唤道。 “柳副处长,不好意思,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被,人,愚,弄,了!”徐副队长大着嗓门幸灾乐祸地嚷道:“根据详细的调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你昨晚发现的房间其实是被人临时布置出来的。”对方的嗓音太大,站在旁边的李明光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叹气:徐队长你干嘛硬要跟副处长对着干? “找到临时布置房间的人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柳下溪挑眉。 “肯定是郭小明打劫的同伙,为的是替郭小明脱罪。”徐副队长理直气壮地回答。 “同伙同伙,每一次都用‘同伙’这两个字来搪塞!” 第156章 倾斜的天平-14 柳下溪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历,电话另一头的徐副队长总算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我会继续搜证的。” 柳下溪捏着手机,无语,他不想对下属发脾气。呆在总局一年,对刑侦处的同行多少有些了解。徐副队长大总局很有名,他大名徐士勇,人如其名。遇到危险的事必身先士卒勇猛精进。不逢迎上司,也不怎么欺压下属。同样的缺点不少,做人固执己见,听不进别人的话。喜欢虚名,爱面子。不喜动脑,个性冲动,言语粗鄙。他当了十几年的警察,经历极为丰富,算是警察中的刺头。当过民警、户警、交警,曾经舍命救过人(曾经在追捕持枪犯人时,为了救无辜的行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三颗子弹。他当时没穿防弹服,幸好没击中要害。他的行为获得了‘人民英雄’的称号),保护过要人,与刘副所长(大名刘艺)搭挡破了几桩大案立了大功,获得过一级勋章。在警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大无畏的勇敢、舍生救人的举动最让人热血沸腾。他为人大大咧咧以及办案时粗糙作风在盛名之下被人忽略。 “柳处长吗?我是刘艺。”电话的另一头换人接了。 “刘所长。”柳下溪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回了话。 “是我们所里监视现场的警察失职,这个责任我来负。”刘艺的声音清清冷冷。 “我要的是事实真相,不是找人背负责任。”柳下溪冷漠地回答道:“你们把调查到的资料整理好,先不要行动,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好。” “把现场封起来,这一次再也不能让人钻空子。” “是。” 李明光一边开车,一边偷瞄柳下溪阴沉的脸色,心里忐忑不安。 柳下溪察觉到他的不安,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什么?”李明光没听清楚。 “这桩抢劫案最大的疑问就是时间。” “时间?” “对,时间。姚俊的证词说抢劫案发生的时间大约在深夜二至三点。录取他的口供时你在现场吧?” “是的。曾经问过他准确时间的事,他说他没带表,在昏倒前看到墙上的壁钟,好象是二点多的样子。我觉得在时间上他的证词并没问题。”李明光点头,把车停靠在路边,从上衣口袋拿出装着一叠相片的信封,翻了一下,抽出一张递给柳下溪。“你看,这是我们赶到现场时拍下的照片,姚俊受伤倒下位置斜对面的墙壁挂着壁钟。我对过表,壁钟的时间挺准。” 柳下溪把从老材那里拿来的记工本翻开,对李明光道:“郭小明平时约在十一点前后离开货运站。案发当晚,临时有货车到京需要立即卸货进仓库,货搬完的时间为十二点四十三分。我看过其他人的记工本,跟他同时间完成卸货任务的还有其他人。听老材讲,卸完货后货主请他们吃了炒面。郭小明离开的时间大约为深夜一点半左右,他是骑着自行车从货运站回出租屋。初步估计,他花在路上的时间约为一个半小时。” “啊?”李明光接过记工本,翻看了一下,认真地点头:“计算一下时间,郭小明没有充分的作案时间,除非他当晚打面的回家,然后直奔珠宝行去打劫。唉,想不到他这么晚才回家。一天忙到晚,根本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身体怎么抗得住。” “没货搬的时候他们可以在货运站找地方打瞌睡。卸、装货物的时间不固定。想赚取工钱,他们需要长时间守在货运站。”这事柳下溪也问过老材,老材也没藏私,有问必答。 “师兄,要不要我去找请他们吃宵夜的货主核实一下?” 柳下溪笑了笑:“我已经请人去找货主核实当晚的事。”他收起记工本,看着李明光装在信封里的相片。 李明光立即双手捧上。 这些照片,大部分见过。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上,弯嘴一笑:“走,去找姚俊。” 李明光好奇了:“师兄发现了什么?” “深夜二点多,这姚俊穿戴得挺整齐。”相片上的姚俊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连脸上也裹着绷带,样子挺惨的。 “师兄,你从哪里见他穿戴挺整齐的?”李明光问。 柳下溪笑而不答。 李明光拿回相片仔细地瞧,没看出穿着病号服的姚俊哪里显示出与犯人搏斗时穿戴整齐了。难道柳副处长有一双透视眼? 柳下溪并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催促道:“快开车。” 李明光对柳下溪的敬畏之心已经淡了下去,忍不住问:“师兄,这桩案子,您是不是心里有底了?” 柳下溪望着窗外,掏出自己的手机翻看信息一边飞快地打字一边回答道:“我还在等你的调查报告。” 听柳下溪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叫道:“啊?!师兄,您这不是折我的寿么?那好,我马上去调查!”他瞄了一眼他的手机有些羡慕……柳副处长的手机是最新款诺基亚,跟外边新换上的手机广告牌里的型号一样,并不是局里统一配制的。 “先去见姚俊。”柳下溪发完信息,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李明光忍不住猜测:柳副处长是不是在跟自己的线人联络? 姚俊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住的是单人间病房,门口一直有警察守着。 门虚掩着,门口的警察不认识柳下溪却认识李明光。“总局的柳处长。”李明光介绍道。 柳下溪笑了笑,没有半句客套话,走到门口,伸出手礼貌地敲着门。 “请进。”姚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柳下溪嘴角弯起了让李明光琢磨不透的笑意。 柳下溪轻轻地推开了门,儒雅地走到姚俊的床前:“你好,我是柳下溪。” 姚俊脸上的绷带已经折了,青紫的印痕还没完全消失,他正在吃饭,床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饭显然是对方带过来的。 “警察?”姚俊的眼睛一亮,看到他身后的李明光,立即又暗淡下来。 “是的。”柳下溪拿出自己的证件。 姚俊仔细接过来看了,然后叹了一口气,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饭碗,冷淡地道:“抢劫案的事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李明光殷勤地为柳下溪拉过一把椅子,对坐在床边的女子温和地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回避一下?”跟在柳下溪身后让他明白,警察办案时需要讲礼貌,用文明字眼。 “嗯,好。”女子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碗筷迅速离开病房。 柳下溪先打量一番病房这才坐下,直视姚俊的眼睛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再观察二天就可以出院了。”姚俊在他的直视下垂下眼睑,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的声音……”柳下溪悄悄地按下口袋里的录音机开关。 “什么?”姚俊诧异地扫了他一眼。 “你,喉咙以前受过伤吗?”柳下溪问。 “啊?哦,是的。几年前得过扁桃体炎,声音有些哑。” “你的声音,我觉得有点耳熟。” 李明光站在一边翻白眼。柳师兄这是在故弄玄虚哩,姚俊的证词被录过音,录音带子附在报告里一起交给他,听过他的证词肯定耳熟嘛。 “啊?!”姚俊的表情挺意外的。 柳下溪从包里拿出一卷录音带(“噫?这不是证词的录音带”李明光暗想),再从包里拿出录音机把带子放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了对话:“喂喂,派出所吗?长兴胡同这边有人在抢劫……”柳下溪把录音机关了,问:“这是你的声音吗?” 姚俊呆了一下,半晌才回答:“是。” “你当时目击了一桩路人抢劫?” “是。” “后来怎么样?” “我报案之后,抢劫犯逃了。” “看清抢劫人的样子吗?” “没有。” “警察来了没有?” “不知道,后来我走了。” “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我不记得了。” 柳下溪停下笔录,看了姚俊一眼,对方正盯着他的手在看。“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青岛的。” “来北京多久了?” “四年。” “还习惯吗?” “还行。” ……无聊的对话……李明光移动着双腿的重心,靠墙边移过去。呵呵,靠墙倚着舒服了一些。拿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医院禁烟……不点燃只叼在嘴上应该没事吧。柳副处长的问案太飘忽了,什么时候才能直奔主题啊。 “姚俊,请你重新回叙润华阁珠宝行被抢的事。” 姚俊双手抓紧了床单,双目直视柳下溪:“我听说这案子在重新调查。” “是的。” “我,我,上次在说谎……”姚俊垂下头,声音是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绝望:“我根本,根本没见过那个人。我,我是被逼的……” 听到这里,李明光立即振作精神,炯炯有神地盯着姚俊看。 “不要怕。”柳下溪的声音极温和有镇定情绪的魅力:“这是法制社会。我是警察,我会保护你。” “不!”姚俊低哑地嘶叫:“逼我的就是他们!” “他们是谁?” 姚俊伸出手指激动地指着李明光:“就是他们,就是警察!” “什么!胡说八道!”李明光恼道。 第157章 倾斜的天平-15 柳下溪侧过头,冷冷地盯着想冲过来找姚俊算账的李明光,一边吪道:“李明光,你给我住嘴!” 李明光颇为委屈地缩了缩脚,蠕动着嘴把要脱口而出的粗话咽了回去。最初他还敢对视柳下溪那凌历的眼刀子,不过,几秒钟后败下阵来,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他才没威胁过姚俊呢,这小子是不是病啊,胡乱地指控人,跟疯狗似的。 柳下溪虽然看着李明光,眼角的余光仔细地观察着姚俊。这时的姚俊被李明光的大吼吓住,先前的勇气消失,目光变得呆滞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往床头缩了缩,哆嗦着嘴唇求助地望向柳下溪,他的左手卷曲着五指,朝前虚空地动了动,不自然地颤抖着。柳下溪一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抓起他的左手,立即发现他的左手半残废了。“你是左撇子?左手受过伤?”柳下溪问,看得出姚俊左手指腹间的茧子比右手多。 姚俊伸出右手狠狠地拍打着柳下溪的手背,怒气涌了上来,冲口而出:“关你什么事?我的左手废了,是我的事!” 柳下溪松开双手,耸耸肩重新坐回原位,很诚恳地低头认错:“不好意思,我多嘴了。” 姚俊一呆,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右手握紧了自己的左手,半晌才道:“这只手曾经被人踩断过。” “踩断?”柳下溪单调地重复。 “嗯,我是左撇子。以前,我一心一意想当一名首饰设计师,为了这个目标我去读了夜校。那时,真快乐啊。”他没有睁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哑深沉的声音里含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畏惧与害怕的情绪慢慢被悲哀所替代:“突然间遇到倒霉的事,左手被人废了。我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完了。独自一个人痛苦了很久,总觉得这世界太黑暗,小人物要活得好太难。” 这小子是什么意思?李明光使劲地咬着烟蒂,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一段话。 “你沉浸在个人的痛苦中,心慢慢地扭曲起来,有一股怨气没地方发作。”柳下溪那缓慢的语气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姚俊惊异地张开眼睛看着柳下溪。 柳下溪从包里拿出那串镶满细碎小钻石的手链,隔着胶袋,手指无意识地弹着葫芦形的小牌子。 姚俊看到这串手链,脸色突变。 “很眼熟吧。”柳下溪挑眉低语。 “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姚俊追问。 “这是你设计的吧?镶着假碎钻的18K合金手链……设计这串手链的本意是打算送给你的女朋友。”柳下溪收起来放进包里。 “是的。”姚俊震惊地看着柳下溪:“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站在一旁听他们对话的李明光讶意极了,嘴里叼着没点燃的香烟再一次掉在地上。 柳下溪挑眉,轻笑不答,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姚俊:“你的左手是一个月前受的伤吧。” 姚俊迟疑了一下点头,垂下眼睑躲过对方的视线。 “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现在这案子还没上庭,你以前作的伪证可以宽大处理。”柳下溪的态度很温和,让人不自觉地认为他值得信赖。 “伪证……”姚俊喃喃,作伪证被人揭穿,真要追究起来罪行不小。 “你的伪证害了无辜的郭小明。”柳下溪见姚俊的神态有些松动,觉得再加把火就能让这个人把全部的事实说出来。 “哼,无辜的郭小明?!对,没错,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是无辜的。哼,能怪谁!只能怪他运气太背,走到哪里衰到哪里。就是他这个倒霉鬼拖衰了我!如果不是遇到他,我的左手也不会被人废掉。我恨他!”姚俊咬牙切齿,他的眼神瞬息冰冷,情绪激荡不受控制,看他的样子离崩溃不远了。 李明光盯着他看,此刻,姚俊彻底地忽略他的存在。瞧着他冰冷的眼神,李明光心惊,在一旁胡思乱想:这人要发癫了!幸好这案子没送到检查院,如果在庭审时,证人突然反口乱咬,那就糗大了。谢天谢地,最值得感激的还是年轻有为的柳处长。 柳下溪从包里掏出郭小明的记工本,翻,翻,翻到某一页的某一行上,点头:“姚俊,你既然认识郭小明,先前我问话的时候为什么说谎?” 姚俊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道:“理由……我不想说。” “你第一次匿名打报案电话的那天晚上目击到什么?” 这一次姚俊没迟疑马上回答道:“那天晚上我从夜校回来,快到长兴胡同时看到有人在路灯下打架。一开始我以为有人在打劫行人,心里害怕,急忙跑到公共电话亭那边,正好瞄到亭子的玻璃上写着平福派出所的报警电话。我立即报警,挂上电话后松了一口气。等我回过头一看,他们已经住手了,一个靠在墙边站着,一个跪了一下来,跪着的那个人不停地说着什么。看他们这个样子我觉得不象是打劫,一时好奇悄悄地走了过去。可能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吧,跪着的那个人突然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在路灯下我也看清了他的脸,这个人我见过面熟得很……”姚俊磨牙停下来没往下说。 “跪着的是平福派出所的副所长刘艺,站着的就是郭小明吧。”柳下溪轻叹一声,摇头。 “是的。”姚俊点头,看柳下溪的眼神困惑起来,不知道他到底掌握到什么线索。“那时我不认识郭小明,只是奇怪派出所的刘艺为什么会对一青年下跪。刘艺见到我立即站起来低声对郭小明道:‘下次再联络。’郭小明瓮声瓮气地回答:‘不见了,看到你就烦。’刘艺扫了我一眼,我觉得的他的眼神挺可怕的,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接着我又听到刘艺对郭小明道:‘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你补偿不了。’对方回答道,说完就先走了。刘艺也走了,经过我身边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我低着头走了。” “原来如此!你第一次打报案电话的晚上郭小明下班早,不到九点就离开了货运站。骑着自行车回到长兴胡同,与你报案的时间吻合。第二次打报警电话的人是你女朋友吧?” “嗯,是的。那事过了没多久,我跟女朋友看完午夜场电影回来,快到长兴胡同时见两个人跳出来拦住一个骑自行车的行人,态度粗鲁地把对方从自行车上拖了下来。我女朋友说‘现在的治安怎么这样差啊,这些人太坏了。’我们决定先去报警然后绕道离开这儿。想起上次报过案,怕接电话的是同一个人,便让我女朋友去打。我回头看了看那个骑自行车的人,突然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好象是上次跟刘所长打交道的青年,这一次他被那两个人打得很惨。唉,也怪我那时多事。我把女朋友送到家(她家就住在长兴胡同附近),悄悄地回到长兴胡同附近,骑自行车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看到了巡警正在找一个人问话,被问话的人掏出证件,说他也是警察。我大吃一惊,想不到打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是警察。就是他!”姚俊的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李明光。 柳下溪看着身边的李明光,冷冷道:“李明光,怎么一回事?” 李明光苦笑,摊开双手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是有这么一回事,原来做坏事时不小心被人目击到了。柳处长,姚俊只看到头与尾却没看到中间的过程,徐队长推了郭小明几下,警告了他几句就放他走了。那天晚上我跟徐队长一起喝酒,喝了几盅之后,徐队长突然说有人在骚扰他的一个朋友,要去教训对方几句。我们便埋伏在长兴胡同口,等了将近一小时,郭小明骑着自行车过来,徐队长跳了出来,我也跟着他过去。当时觉得郭小明面目可憎,以为他是一个不学好的小混混。” 姚俊冷笑:“哼,居然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第三次报警电话又是怎么一回事?”柳下溪继续问。 “第三次的报警电话是郭小明打的,他目睹了徐士勇打我,就在那一次徐士勇把我的左手踩殘了。” “他,为什么找上你?”柳下溪问。 姚俊张了张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想把户口迁到北京来。” “你为了这个特意去找刘艺?” 姚俊点头。 “他不受你要挟,你找上了郭小明,找上了徐士勇,最后……” “是。” “你恨他们。” “恨得要死。” “原来如此,根本就没有人抢劫润华阁的珠宝。”柳下溪摇头,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只有栽赃陷害与骗取高额保险金的诈欺行为。” “是。”姚俊咬着嘴唇。 “珠宝店的玻璃是你打碎的吧。案发当天晚上,你在外面游荡,被一群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群殴,回来店里心情糟糕,关了店里的报警装置,抓起椅子就朝柜台上的玻璃砸了过去。事后你又害怕了。” “……是。” “后来怎样?” “后来……我去找老板了。他本来要教训我的,我女朋友挡住了。老板是我女朋友的爸爸,他说后面的事由他处理,只要我按他的吩咐来说话就行了。” “郭小明的地址是你告诉老板的吗?” “是的。” “你今天为什么肯说真话?”李明光问。 “有人来找过我。”姚俊垂下头道。 柳下溪拿出纸笔,迅速地绘了一张头像素描,李明光凑过来一看,认出来了,这是老材的头像:“找你的是这个人吗?” 姚俊点头:“没错,正是他,他告诉我郭小明的遭遇,我觉得自己太卑鄙了。柳……柳刑警,请你告诉我那串手链从哪里找到的。” “郭小明租屋外面的大树上。姚俊,你家的老板必要时打算把你推出来当替死鬼啊。”李明光插嘴道,怜悯地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老王八蛋!”姚俊闭着眼睛骂了一句。 “我想,徐士勇并不知道你是左撇子。”柳下溪揉着额头叹气,这桩案子真是一场闹剧。最无辜的是郭小明再次受到不公正的伤害。 出了医院,李明光紧跟着柳下溪,带着讨好的口吻问他:“柳处长,还要调查徐副队长跟刘副所长么?” “查!怎么不查?难道任由受伤害的人沉冤下去?你去查郭小明当年的案子,查出真相,给郭小明一个交待。” “刘副所长对郭小明下跪,显然觉得当年冤枉了他。既然他明知道当年的错误,这次为什么还会犯错?” 柳下溪双手插进裤袋,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半晌才回过头对李明光道:“有些人的心思太复杂,你我弄不懂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明光叹了一口气:“刘艺这个人没接触过,对他不了解。柳师兄,我觉得徐副队长不是坏人。” “也不能说他是好人。” 第158章 番外 夜宴之商人与面子 下午四点,邹清荷带着两名助手走出了宾馆。外面很热,他被外面灿烂的阳光晃花了眼有些刺痛。为了让眼睛适应环境,他先用右手搭在额前支起小小的防护帐蓬,再慢慢地睁开眼睛,视力虽然恢复了,却更能清楚地感觉到从地面往上钻的酷热。裹在皮鞋里的双脚没走多久,象是正在蒸过桑拿(他曾经跟柳逐阳健身,进过桑拿房,当时蒸的时候很难受,事后非常清爽)似的。已经习惯北京气候的他忍不住感慨,生活在这里的人真了不起啊,居然能容忍长时间的酷热…… 他羡慕地看着路人脚下的拖鞋,反省地想:准备工作做得不好,应该买一幅太阳镜或者一顶太阳帽,更应该学学本地人的穿着,这才叫入乡随俗嘛。 唉,想起今晚有一个非得参加的宴会,头痛啊。他们现在出门打算去大商场购买可以参加宴会的衣服。想到助手杜平翻看了他的行李之后不加掩饰地翻白眼,而另外一名助手罗平飞毫无顾忌地大笑。唉,怪难为情的,被自己的下属看不起,表面上还要装着不在乎地打哈哈,累人啊。为了参加这个宴会特意从北京赶过来,不能因为衣服的问题轻易地打退堂鼓。虽然承秉哥的格言是:多学习,多看,多听,甭废话。 “邹总,虽说我们只负责收集项目的相关资料,却也不能漫不经心。这次宴会正是观察我们竞争对手的好机会。我们不能永远依赖集团,为了今后的健康发展需要在深圳打好自己的人脉。你是第一次代表公司参加重要的宴会,需要留给别人非常好的第一印象。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需要在服装上稍加改进。这一次的服装费划到公司的帐下,算是项目的成本之一。”杜进跟在柳承秉身边的时间长了解邹清荷的底细,知道这位年青人对钱看得紧,很小家子气。杜进名义上是邹清荷的助手,其实是柳承秉特意指派下来扶佐邹清荷工作的高手。邹清荷对他格外恭敬,不敢把他当成手下随意使唤,他的话不能不听。 邹清荷在新成立的公司身居高位,心里也是很惶恐。公司的人员全部是从集团的各个公司抽调过来的专业化高手,只有他这个上司没有傲人的成绩可以炫耀。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不得不小心翼翼。虽然在承秉大哥身边接受指点,虚心学习过一段时间,在资历上比起其他人还很嫩。总觉得自己的能力还无法领导手下奔向阳光大道,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没有足够的自信心支撑。 “邹总,我去叫辆车。”看出他的狼狈,杜进自作主张地叫车去了。 深圳不亏是经济改革的前哨站,在近一二十年中经济飞速增长。放眼望去,彼此林立的建筑物,宽阔的车道,随处可见的绿化带使整个市容显得格外的齐整。 邹清荷的原意是先坐公交车熟悉一下深圳的市区,顺便去一家商场买一身衣服。坐计程车?太浪费钱了。 “邹总,你就听杜主任的安排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坐公车上,买好衣服有充足的时间养足精神是好事儿。”罗平飞见邹清荷往前跑要去挤公车,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唉,有不懂事不自持身份的上司……下属难为啊。 邹清荷嘟起嘴,不甘心地看着前面的公交车离开了。他那孩子气的表情对成熟的手下没半点杀伤力,换成是柳下溪早就投降了。 邹清荷捏了捏拳头,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明天出门得摆脱他们! 其实在工作方面的他很不安,平时都小心地隐藏起来,假装游刃有余的样子,在柳下溪面前一直保持着自信与淡定,让柳大哥以为他工作方面如鱼得水。他的手下虽然不能说每个都是人精,但能干的人的确不少。不可否认,三十五岁的杜进、二十七岁的罗平飞都是精英,他们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屈居他之下理由很无奈,他们只是被聘请的员工,而邹清荷算是老板的亲属,私营集团公司内以这个来划分职位的高低也是没办法的现状。 杜进招来了计程车给邹清荷开了后座的车门,阻住要一起进去的罗平飞,递给他一个黑色的记事本:“按上面所例的去准备几份礼物。” “啊!杜主任,准备客户礼物的事,俺不行的。”罗平飞惨叫着摇头。他是负责市场定位走策略路线的高级脑力人才,买东西这种苦力活不该轮到他吧? 杜进一撇嘴,上车坐下,关上车门,一气呵成,根本不理会他。“司机,请开快点,我们赶时间。” 其实,那个,时间还很充裕……邹清荷回头,看着被抛下的罗平飞朝他们坐的车屁股飞起一脚,比了一个骂人的手势,再回头看看杜进……对方若无其事地推了推无框眼镜,格外地冷漠锐利……这才是白领上班族的风范!邹清荷钦佩地想。 杜进来过深圳很多次,以前都是跟随柳承秉来的。其实在深圳市区里柳承秉的集团公司有自己的办事处。哦,不,应该说是分公司。除了三个大型的居民区楼盘正在修建之外另有一个已经完工的商厦。最近这几年,柳承秉在房地产上的动作太大,伸出的触角太多,在资金上出现了运转不灵。要知道房地产的前期投资不能缺少灵活的周转资金,没有活钱支撑是可以把不成熟的房地产公司拖垮(烂尾楼就是这样造成的)。柳承秉特别设立新公司“秉诚投资”的目的就是想利用优势项目对外招资。当然,一家新的投资公司(毕竟这个行业在中国还没有形成成熟的市场)招揽不到好财主好项目,他决定出动一部分人脉让秉诚投资出面来深圳,竞争周边地区的中等项目,然后找相熟的朋友以游资的形式注入。只要第一炮打响,后面的业务展开就容易了,以后的发展就要靠邹清荷他们的工作能力。 这一次,邹清荷等人带着一定要成功的信念来踩盘的。 邹清荷料错了。 杜进没把他带进商场。 他被强行塞入高级男士美容会所。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想过,男人也需要修面美容。而且价格贵得让他挪不开眼,几千上万……这不是抢钱么?赚钱容易么?经得起这么浪费?哇耶,开家美容会所也很赚钱哩。 他很年青,肤色又好,胡须也不浓密,根本没必要花高价美容嘛。再说了,他在冬天时也会用护肤露保护皮肤,脸上再也没出现过冻痕。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的皮肤很好啊,大家很羡慕,连柳三哥都认为是常喝汤的原故,凭什么花钱让不认识的人在脸上涂东抹西的? “从现在开始,你代表公司的形象。你不是大学生,是社会人士是商人,不能再跟以前读书时一样,随随便便怎样都好。”杜进教训不听话的他。 “不做美容也不能否认我是商人的事实!”邹清荷固执地保持自主权。 “你要记住,是商人就要把面子放在第一位,这是身为成功商人的觉悟。你的脸也是公司的无形资产之一,长着一张不错的脸,不妥善利用就是失败!”杜进冷冰冰地说着不讲理的话。 “这是谬论!” “别天真了!你以为凭你的年龄加上一副幼稚的外貌,不认识你的人会无端地信任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杜进的话比邹清荷更有气势。 好吧好吧,邹清荷终归地犟不过自己的助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请人修面去了。 可惜他远远低估了杜进口里的面子含义。 不但动了他的脸,连双手……还有汗脚丫也没逃过一劫。手指甲、脚指甲除了被修得漂漂亮亮……还涂了什么鬼油,滑滑的。哇呢,眉毛被扯了,好痛!……脸上细细地茸毛被剃干净了再涂上一层泥巴……两半小时被彻底地浪费……接着是头发遭殃…… 终于折腾完了,往镜子前一站,他还是他嘛。 站在他身后,比他矮半个头的男性美容师,歪着头翘着兰花指,拂他的头发……邹清荷的头一摆,闪过了。这美容师亮闪着眼睛,嗲声嗲气道:“真帅,跟明星一样!不,就算是港台的三栖明星也没有几个比你更青春阳光帅气的。”话一说完还咬着唇垂着眼睑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邹清荷看他那动作那模样再听他那语调,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真想哭,我是正经的商人,干嘛要跟明星一样?! “嗯,不错!”杜平端详了一番,满意地吐出几个字,立即看表,冷静地道:“赶时间,立即去下一个目标。” 唉,邹清荷收拾好自己的背包,看表,离夜宴的时间很近了,只能买好衣服直接去宴会现场。本打算先吃点东西再过去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第159章 番外 夜宴之毛毛虫 到大百货公司买衣服反而是件容易的事。跟随在柳氏兄弟身边,邹清荷看衣服的水准提升了不少。可惜他们家经济大权掌握在以节省为主流思想的邹清荷手上,当然舍不得花高价钱购买潮流服装。计划经济下的衣柜享受不到柳逐阳家的待遇,只能叹息遇主不淑。 邹清荷身材好,身高一米七八,稍有点儿偏瘦,四肢修长,比例匀称。在试衣镜前把腰杆一挺直,裁剪合体的高档休闲服往身上一套,立即显出年轻人的朝气蓬勃,怎么看都是让人无法挑剔的俊俏小子。 “嗯,看上去有点陌生……真不像自己。”他习惯地去摸头,手触到涂了发胶的头发,锉败地放下手,不习惯…… “一套就行了。”邹清荷制止杜进继续挑选衣服。 “多选一套备用。”杜进不是容易妥协的人,更不会轻易放过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时髦的金边眼镜,“把这个戴上。” “我又不近视,干嘛要戴眼镜?”邹清荷嘀咕。 “戴上它会显得成熟一些。”杜平解释道。 邹清荷无语,接过,架在脸上,镜片没度数。戴上眼镜让他想起齐宁有事没事戴无度数的眼镜……平时挺讨厌齐宁的装模作样,想不到自己居然跟他一个调调,心理有落差感。 唉,其实杜平说得有道理,意识到这一点更觉得自己象是故意跟他找碴儿。 成熟的社会人士也挺不容易的。 “哪来的车?”打车回到宾馆却在外面的停车场见到罗平飞倚在一辆黑色的奔驰旁边朝他们招手。邹清荷抚着额头叹气:“杜进,这辆车是找集团分公司借来的?这样不好吧,老板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隶属同一个集团。” “放心吧,我把车牌换掉了。” “换车牌?”邹清荷苦笑,这是弄虚作假啊。“何必做这种事?经商就得堂堂正正,一家公司不是靠做这种事撑起来的。” 杜进也不跟他争辩,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抱怨的话明天随你去说,现在赶时间不要计较这些。” 杜进有驾照熟悉此地的路,车由他来开。 罗平飞跟邹清荷坐在后座,调侃道:“邹总,你这身打扮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险些认不出来了。” “别叫我邹总,直呼名字吧。”邹清荷郁闷地撇撇嘴。 “呵呵,好。”罗平飞拍拍他的肩,见杜进专心致志地开车,附在清荷的耳边低声道:“邹清荷,你是不是被杜主任责备了?” 邹清荷取下眼镜横了他一个白眼,戴眼镜很不习惯,鼻梁有些酸。 罗平飞大笑:“邹清荷,你就算戴上眼镜给人的印象也是未成年。”白嫩的皮肤,超大的眼睛,菱形微撅的红润嘴唇,怎么看也不象成年稳重的男子。 “罗经理,请你尊重自己的上司!”杜进冷冷道。 罗平飞“啧”了一声,扭过头看窗外。 在能干下属面前处于弱势的邹清荷,端正姿态,决定振作一些给予对方轻微的反击。大脑迅速转动,想着对策…… 突然眼睛发亮,嘴角一撇露出浅浅的微笑……想起来了,在学年中最受欢迎的室友陈佳俊毕业之前的临别赠言:“清荷,你今后的工作有了着落,职位也不低,刚开始肯定会有不顺心的时候。你只要记住除了做人诚恳之外,还需要语言的魅力,时不时地体现一下打趣、诙谐、幽默的男性魅力,这样才可以上下打成一片团结好身边的人,也就是人的亲和力得到具体表现的要诀。” “打趣、诙谐、幽默……这是你善长的事,我不行,做不到。” “呵呵,这是有秘诀的。打趣最容易做到,夸张与歪曲是它的本质,先设一个对方与自己的自尊底线,在底线之上随意地歪曲别人言语的本意,并且时不时地夸大自己的弱点就行了。说话的时候一定要面带亲切的微笑,要知道永远严肃认真的上司不会讨人喜欢呐。再说,你的面孔跟娃娃脸级别相差不大,做不到不怒而威,只有在亲切上下些功夫,要让对方把你当成自己人,要打破相互之间的无形界限,注意啊,不要太咄咄逼人呐。”这番话让邹清荷很佩服,中文系的才子说起话来一套套的。 唉,进了公司根本没精力花在与人相处上,总觉得很失败……想到这儿,邹清荷突然回手狠狠地拍着罗平飞的肩膀,用了一点手力,痛得罗平飞直咧嘴:“杜主任,没关系的,别跟罗平飞较真,他的童言无忌正是我欣赏的特色。你要知道他的言谈举止一直是调节气氛的灵丹妙药。” “喂,邹清荷,你这话忒狠了些。”罗平飞讶异地回过头来,眼睛灿烂发光,总觉在胡侃上找到同一战线的革命同志了。 “哪里哪里,能说会道长袖善舞是你的特长,我可不敢专美于前。” “乖乖隆个咚……瞧不出是啥刺激您突然转了性,跟我抢白。” “太紧张了。”杜进平淡地道。 邹清荷本想接着往下说,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承秉大哥打来的,问他到了宴会现场没有,并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很快挂机了。正要收起手机,又有号码打进来,一看是家里的电话号码,柳大哥打来的。 “清荷。”温柔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进耳朵里,邹清荷有些浮躁的心立即安定下来,快乐地回道:“柳大哥,下班回家了?吃了晚饭吗?” “吃了,去三哥家蹭的饭,对了,那桩抢劫案已经要收尾了。” “啊?案子破了?谁是……”怕被人偷听,声音压得极低。 罗平飞的双手无力地挂在前面的椅背上:“杜主任,我们的上司还没断奶哟,这电话粥煲得也忒久了些。” 杜进冷淡的嘴角挂上了清淡的笑容:“蝴蝶展翅前当过一段时间的毛毛虫。” “毛毛虫?别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已经不紧张了。” “杜主任,老实说我没感觉到他有紧张过。” “商海搏浪,不知道他的纯真能保持到什么时候。”杜进话题一转,发出若有若无的轻叹。 “我猜不出一年就有结论了,要么随波逐流,要么沉了下去。” “我没有你这么悲观,他的适应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强。大老板曾经对我说过:‘别看轻他,他有着惊人的直觉。’” “直觉?这玩意儿都不可靠。” “直觉的另一种含义就是‘天份’,他有天份,缺少的是经验。” 罗平飞摆头,歪着脑袋道:“说得没错,在他手下做事挺开心的,只少他不会刻意地刁难人,也不会不懂装懂胡乱下指令。嗯,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不如说亲手翻地耕耘种植,带着喜悦的心情期待种子发芽吧。” “烂比喻!”杜进哭笑不得。 “总比你的毛毛虫要好吧。”罗平飞“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回头仔细地观察邹清荷……杜主任真没品味,把纯真少年柔顺的头发用发胶捏成张扬的碎发……一副金边眼镜遮住乌黑灵动的大眼睛显得不伦不类……灰蓝色的桃领羊绒短袖衫,黑色的紧身儿裤勾勒出腿部优美的线条,腰上束着深紫色的宽皮带,脚上是深紫的高统皮鞋……这鞋一定很热吧? “今晚会有暴雨。”杜进突然道。 “什么?” “温度会降低。”杜进看着路边摇摆不安的树枝道。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话,突然间一道闪电挟带滚雷驾临! 雷声轰轰,邹清荷听不清柳下溪在说什么,匆忙道:“等我回宾馆之后再打电话给你。”没有得到回音,一看原来没电了。 “快到了。”杜进加速前进。 澄洲酒楼门前灯火通明,身装枣红制服的门童站在红色地毯的两侧,恭敬地迎接来宾。 邹清荷带着杜、罗两人,面带微笑,昂头挺胸。 到这一刻,紧盯着上司的杜平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迎宾报到处,杜、罗两人分别递上请柬与礼物,邹清荷站在一边,左手臂搭着外套,右手无意识地摸摸鼻头……鼻梁好酸,真想揉揉。回头望望外边,雨还没下,闪电一道道地挂在天边,夜的色泽浓郁起来,显得很吓人。 “喂,小子挡道了,让开。”身后有人不耐烦地想推开他。 邹清荷急忙往旁边一闪,差点撞到别人,幸好他身子灵活,险险地避开了。 “对不起。”他虚心道歉。 差点被他撞到的人心情很不好,带着鄙视的语调道:“暴发户举办的宴会总会出现一些粗鲁无礼的乡巴佬。” “你说谁是乡巴佬?!” 邹清荷刚转身就看到一张粗犷的脸晃过来,眨眼功夫,此人越过邹清荷的脖子冲向他旁边冷嘲热讽说话不怕闪舌头的人。 邹清荷转了九十度,捞住此人的手腕用力地钳住,微笑道:“有话好好说。” 可惜没人体会他的好心。 “啊,我错了,不是乡巴佬,是渔(愚)民(意指深圳在改革开放之前只是小渔村)。”冷嘲热讽在继续。 第160章 番外 夜宴之暗涌 粗犷脸男人怒不可遏想要往前冲,苦于左手腕被邹清荷钳住挣扎不开,半个身子又被邹清荷挡住,抬起左腿二话没说一脚就要朝喜欢冷嘲热讽说话可憎的男人踢去,谁知道却被邹清荷抢先一步带开,距离稍远了一点,一腿踢空。 “松手!”粗犷脸男人大声吼道。他们这边动静不小引来兴致勃勃旁观者数人。 “有话慢慢说,请您不要动手打人。”邹清荷轻声道,一边松开了手。 见邹清荷卷进纠纷里,杜进与罗平飞急忙过来分别站在他左右。 罗平飞眼尖,瞄到粗犷脸男人的左手腕被捏出一串红印子,暗中啧舌,看来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手劲挺大的,身手很灵活,象是真正练过功夫的人。 杜进回顾了一下周围的观众,到底来这里的人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静立一边认真地看戏,没有半句窃窃私语。只是……他们那兴奋过度的表情跟集市上的三姑六婆没什么区别。 粗犷脸男人觉得自己脸丢大了,双目泛红怒视着那位脸上挂着冷笑纹丝不动地带着挑剔的目光等着他踢过来刻薄男。看到对方的长相,不由得一怔,很快地转移目光,恶狠狠地盯上邹清荷看,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 杜进暗中叹气,得罪人了。 邹清荷无视对方视线威吓,推了推让鼻梁不舒服的眼镜,平静道:“打人不对。” “好!好,好小子!”粗犷脸男人气得全身哆嗦,转头对身后两个黑衬衣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吼道:“你们俩个是死人啊!还不给我动手!”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李啊,到底是年轻人啊,精神气儿真足。” “林老。”粗犷脸男人脸色变青了,往后退了几步跟邹清荷站在一起。 “林老?”邹清荷一怔,他记得今天宴会的主人就是姓林,侧目询问地望了一下杜进,杜进点头,表示这出声之人就是今晚的主人。 邹清荷顺声望过去,通往大厅的通道走过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对男女,右边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矮男人(据邹清荷目测,此人肯定过了半百)一身绸布唐装,左胳膊上挂着一位比他高出一个头,身穿大桃领的白色晚衣服,左胸上别了一朵绢制的紫色玫瑰,头发盘起来别了一根紫色钗子,光洁优美的脖子(罗平飞在心里嘀咕,真美!大美女,就是脖子忒长)上挂着一串闪着紫色暗光的紫水晶项链,细眉凤目,薄唇带笑,柔媚如骨。(邹清荷注意到美女眼角被认真掩盖的鱼尾纹,认定此女肯定超过三十) 受到一众爱慕的目光,美女视若无睹,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角落里那位刻薄男身上,柔柔媚媚地道:“小虹,来了也不先跟你林叔打声招呼。” 刻薄男冷哼了一声,鄙视地撇撇嘴。 大美女被刻薄男的样子伤到了,眼神黯淡,微弱的叹惜从她嘴角逸出。 白胖的中年男子仰头看着大美女,温和地对她道:“敏,小虹刚从国外回来不习惯深圳,你就不要过于责备他了。” “呵呵,好热闹,我说这是谁呢,原来是小李堵在门口。哈哈,你来迟了,我可要先罚你三杯。”洪亮的笑声先声夺人,堵住通道的人立即自动地让开,就连身为宴会主人的林老带着大美女也侧身让道。 一个衣着休闲三十上下的男人精神抖擞跨着大步走过来,站在林老的旁边带着笑看着大家。 邹清荷仔细一看,此人身材矮小,皮肤深褐,典型的南方本土人,外表看起来貌不惊人却有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敬畏他。 被大家忽略的粗犷脸男人立即面露喜色,上前紧走几步大声道:“周哥,你让我好找。” “臭小子,有谁见你来找我了,一不注意到处招惹是非。”周姓男子拍拍他的肩,看来他人在厅内却对厅外发生的事了若指掌。他的视线落到邹清荷脸上,笑道:“这位年青人眼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杜进拉着邹清荷立即走到周姓男子面前,恭敬地递上几张名片:“周董、林老,收到请柬时柳董他刚好在国外脱不开身,等他从国外回来时会直接落在深圳。这位是柳董的表弟邹清荷,代表柳董前来给林老贺礼。” “北京小柳的表弟?”林老好奇地打量着邹清荷,笑道:“邹老弟,你还是学生吧,来深圳好好玩玩,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锦绣中华、世界之窗,大梅沙都值得瞧一瞧。” “老林,瞧您这话说得,北京的故宫、长城比这些人造浓缩版更值得瞧。”大美女笑道。 “呵呵,我这老人家跟年轻人说不拢,不如让小虹陪他在深圳逛逛。” 被众多眼神关注,邹清荷的脸蓦地红了。 “一只小羊不小心踩进了狼窝。”角落里的刻薄男小虹慢悠悠地吐出不中听的语句。 “哈哈,敏姐,你儿子说话真幽默。”周姓男子大笑。邹清荷直视他的双眼,发觉他的眼神冷冰冰一点笑意也没有。 “儿子?”周围热闹的眼神立即转移了目标,齐刷刷地去关注角落里的刻薄男。众人细细瞧过去,这才惊觉,果然是母子,容貌上有六分相似。先前没注意是因为刻薄男乱糟糟齐耳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加上那身打扮跟工厂打工仔差不多,廉价的花色T恤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加上一双看不清颜色的旧球鞋。 邹清荷认为这个小虹就是因为这身打扮被阻在接待处了。 “小虹过来。”大美女唤道。 刻薄男小虹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大美女也没多看儿子一眼挽着林老的胳膊率先回大厅,众人浩浩荡荡地跟随其后。 邹清荷很不自在地跟刻薄男小虹,落在三个领头人身后。 周姓男子压低声音道:“敏姐,你跟林老就要成一家人了,小虹马上就是林老的儿子,有些话林老不方便说,我这个朋友多事,你也别嫌我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 “老周,瞧你这话太见外了。”大美女轻笑道。 “那好,我就直说了。敏姐,你是香港人嫁来深圳,小虹可能觉得委屈了。其实以林老的地位一点也没委屈你们母子。小虹年轻在香港长大又在国外混了几年,看不惯内地的人和事,这些我们都了解。这孩子也没什么缺点好说,就是一张嘴说话让人难受,别学他叔高立业说话不经大脑得罪人把命给丢在外头。” “高立业?!”这个名字突然撞进邹清荷的脑里,他怔住了,难道他们说的高立业就是死在山西安石的那位港商?同时他注意到身边的小虹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变得苍白孩子气地用力地咬住嘴唇,而他母亲突然停下脚步停顿了几秒继续往前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老周,你的好意我明白,过去的事就要不再提了,小虹这孩子,独自把他丢在国外几年,心里怨恨着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啊。” 不想引人注目的邹清荷被迫跟主人们坐在同一席,太不自在,如坐针毡就是他这种处境的写照。好想快点散席……对这次宴会的事,承秉大哥并没跟他多说,甚至特意吩咐杜进不准事前告诉他详细情况。承秉大哥的意思邹清荷明白,经商要有一副好眼力,认真观察每一个人,仔细倾听他们说的话,领会他们个性的差别,了解他们作事的方法,靠自己领悟要比依赖现有资料好。 干脆把眼镜拿下放进口袋里,东张西望的样子显得特幼稚。 坐在他身边的刻薄男小虹见他这样子没心没肺地笑了,他注意到林老跟周姓男子对视了一眼之后再也没把注意力放在邹清荷身上。 华丽精致的菜肴上桌了,林老跟大美女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下走向宴会厅的主台,宣布这次晚宴其实是他们的订婚宴。 在热闹的祝福声中,刻薄男小虹小声地问邹清荷:“你住在哪里?我明天去找你玩。” 邹清荷有意想从他嘴里探听高立业的事情,立即写下宾馆的地址与自己的手机号码。 喝了不少红酒的罗平飞急冲冲地进了洗手间,哇噻,放了好多水,真舒服!拉上裤链,准备推门离开,突然听到外面的门被狠狠地带上了,接着传来“啪”的一声,好象是在扇人耳光……这样子不方便出去……罗平飞蹲下来,贴着门仔细听……“你是猪啊,总学不乖,什么人都敢乱吠,下次再这样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看你长不长记性。”这话说得真阴狠,是姓周的……“周哥,我不知道那小子是从北京来的……也不知道说话难听的小子是敏姐的宝贝儿子,再说,这是深圳干嘛要对他们示弱啊。”(这声音是姓李的横小子)“你还反嘴,不知进退的东西!如果不是答应你死鬼老爸照顾你,早打死你早让人省心。”“啪,啪”连着两次扇耳光。“周哥,轻点很痛……” 这厕所蹲得忒难受!罗平飞等外面平静好一会儿,悄悄地打开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在才溜了出去。 第161章 倾斜的天平-16 “好大的雨!”杜进抱着双臂站在窗前凝望外面。他们下车之后冲入宾馆时都淋湿了。邹清荷先去浴室洗澡了。 他们在宾馆租了一套内外两间的商务套房,里面的卧室有三张单人床,正适合他们使用。杜进的原意是要给邹清荷单独租旁边一套的,被他以节省开支为由给拒绝了。 罗平飞坐在沙发上打着呵欠,摆摆手笑道:“主任,你认为我们的头今晚表现怎样?” “还行。”杜进回过头看他,冷淡的面孔泛起了细微的笑意。 “啊?”他的回答让罗平飞很意外:“不觉得很幼稚么?” “呵呵,我觉得这样子很好。宴会只是大家聚一聚,用不着学那些老狐狸装模作样。” 罗平飞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提到自己在洗手间的遭遇。杜进一怔,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右手手指如同弹钢琴似的在扶手上跳跃,沉吟了小会儿道:“这是周扒皮故意做给我们看的,算是间接对我们道歉。接待处闹的小事从原因上来讲是李大头猖狂无礼动作粗鲁。” “周扒皮、李大头,这外号……”罗平飞大笑,他也是第一次来深圳,对商场上的风云人物一无所知。 邹清荷从浴室出来听到杜进的话,问道:“那位周先生的外号叫‘周扒皮’?” “嗯,他是深圳本地最大的承建商,四成以上的地产由他经手承建。从七十年代末深圳改革开发以来,他风云际会在地产界翻滚近二十年间已经成了深圳特区首屈一指的领军人物,他手里掌握着数支的建筑工队。近几年他纵向发展,垄断了一半建材市场,可以说是深圳这块土地的地头蛇吧。房地产这块,除了地皮费,最大的成本就是建筑。周行军,哦,就是周扒皮的原名,他现在染指建筑设计这一块。有意思的是,这个人对当发展商不感兴趣。从不肯自己掏出现钱买块地皮建房。其实,这也是他聪明之处,发展商的利润虽然极高,相对的风险也更大,反而是承建商的处境更为稳健。” 邹清荷刚坐下,罗平飞给他端来一杯泡好的浓茶。 罗平飞插嘴道:“周扒皮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怎么可能在这一行打滚近二十年?” “不止三十岁,他前年还大摆宴席庆祝三十六岁的生日。听说他还没读完初中就失学了,以前当过木匠学徒。” 邹清荷对罗平飞道了一声谢,轻声道:“谢谢。你先去洗澡吧,别感冒了。”一边又对杜进道:“看来周行军这个人不做任何投机,实打实地办实事。” “没错,他那‘周扒皮’的外号就是指他收不到钱绝对不干活,干了活一定能收到钱。” “大老板有项目跟他合作吗?”邹清荷问。 “大老板在深圳的所有项目都是承包给他的。” “干活给钱,给钱干活,这也没什么。”邹清荷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矛盾。 “唉,一旦发展商出现资金运转上的麻烦,他一点也不通融立即命令建筑工人停工。” 邹清荷无语,这种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吧。他看了一下表,快十一点了,不知道柳大哥睡了没有…… 见邹清荷没兴趣跟他继续说话,杜进知趣地站起来,叮嘱道:“我已经把相关人员的个人资料放在你的床头柜上,抽空看一下。” “好。对了,杜主任,周行军与林老有特殊的私人关系吗?” “林老是资助周行军起步的金主,他经营钢材,两年前,他与周行军合并,负责建材这一块。你别看他一脸和气与世无争的样子,他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跟林老订婚的女人你认识吗?” 杜进摇头:“只知道是香港人,她以前的丈夫也是经营房地产的,在亚洲金融风暴中破产跳楼自杀。” “姓什么?” “她丈夫姓高。” “明天,她儿子要过来玩。” “啊?我们明天要出去……算了,应酬也很重要,你留在宾馆吧,我跟罗平飞先去收集各方面的资料。”今晚去宴会现场的时候不凑巧,失去跟相关人员打招呼的好机会。 “杜主任,我们投资公司不要把目光集中在房地产这一块,珠江三角洲的商机有许多。我觉得科技、通讯、日常电器还有电脑行业的发展也会有前途。” 杜进一怔:“可是,我们不熟悉这些行业。” 邹清荷笑了:“我对房地产行业也不熟啊。比如说房地产吧,发展商并不需要懂得钢筋水泥如何才能建好房子。只需要知道买下地皮之前周边楼价性比如何,有无市政规划,周边人群对房子的供求量如何。以及该怎样规划才不会浪漫现有资源,大约需要投入多少资金等等。” 杜进推了推眼镜,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了。也就是说不要把自己固定在一个框架内。” 跟杜进沟通完毕,邹清荷回卧室直接扑上床,翻滚了一下,先看了一下手机的电池,嗯,电充得差不多了,立即兴冲冲地拨响家里的电话。 柳下溪显然在等待他的电话,刚按完号那边立即接了,柳下溪先出声:“清荷,先前怎么断了?电话一直打不进去,打到宾馆,你房间没人接。你去哪里了?” 邹清荷做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不好意思道:“没电了。晚上去参加一个宴会。” “宴会?没喝过头吧?”柳下溪关心地问。 “嗨,我才喝了半杯红酒。他们都以为我还是学生,也没人劝我喝酒。”邹清荷笑道:“柳大哥,你一定想不到我在宴会上听到谁的名字。” 听到邹清荷的声音,一直悬着心的柳下溪松了一口气,躺在床边把电话搁在耳边,头枕着左臂闭上眼睛,嘴角带笑地问:“听到谁的名字了?” “高立业。” “谁?”柳下溪怔了一下,这是谁呀。 “啊?柳大哥你居然忘记了。”电话那边的邹清荷惊讶道:“就是死在山西安石的那位港商啊,刘记者从山西带回来的报纸登记的杀人案啊。” “哦,呵呵,记得,只是没记住死者的名字。你听说起他?” 邹清荷压低声音小声道:“你等等,我录了音,等一下放给你听。对了,先前外面打雷你说的话我没听清楚,能不能把抢劫案重新说给我听?” “好啊。抢劫案后续的事我已经交给朱玲他们来收尾了,草率处理本案的徐副队长以及平福派出所的刘副所长都已经停职并接受调查,调查他们当年草率行事以至郭小明被冤误判入少年劳教所一案。” “啊,郭小明当年也是被冤的?” “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该拿什么来赔偿他这些年的损失?”邹清荷叹息。 “调查还没结束,赔偿暂时还没定论。今天下午,我本来想见一见郭小明的。” “你没见到?” “去慢了一步,只看到材叔带着一群同事过来接走了他。唉,怎么赔偿也换不回他那失去的岁月。” “作假口供的姚俊后来怎样?” “他是证人,现在被警方保护着,以后会怎样还得等法庭宣判。珠宝行的老板被拘留了,他承认了布置假证现场栽赃给郭小明诈骗保险金的事实。事发当晚是珠宝行的老板叫几个混混殴打姚俊想让他跟自己的女儿分手。姚俊隐约觉察到这件事,对老板很不满才回去之后刻意打破店里柜台的玻璃。其实,那些珠宝根本没放在柜台里。打破玻璃之后,姚俊冲去老板家谈判,为了不惊动家人,老板把姚俊带回店铺,看到商铺内的惨状,老板动手把姚俊打倒,在柱子上留下姚俊的血迹。就在这时,老板突然想到利用现场诈取保险金,要姚俊跟他串口供,答应事后让女儿继续跟姚俊交往,并给一笔钱让他们回姚俊老家做小生意。姚俊答应了,他惯用的左手已废,不适合继续设计珠宝。两人合计一番,决定先找一个替罪人。而这时,姚俊痛恨着徐士勇等人,就把郭小明与刘艺、徐士勇的纠结告诉了老板,他们决定栽赃给郭小明。这位老板认识辖区派出所的刘艺也认识徐士勇有他们的私人电话。这位珠宝行的老板除了光明正大地买卖珠宝之外还暗中倒卖、仿制古董。他的一双手很巧在行业小有名气,听人说无论哪种锁他都能打开。这位老板晚上潜伏在郭小明家外,等他早上离开家上班去了之后立即弄开他家的门锁进入室内,把一部分珠宝放在床铺的棉被下,事情处理完毕这才打电话向徐士勇报警。” 第162章 倾斜的天平-17 “第二次栽赃的事又是谁做的?”邹清荷继续问。 “珠宝行的老板。”柳下溪回答。 “他怎么避开看守的警察?布置现场的时间应该不短吧?” “徐副队长把抢劫案的材料交到我手上,我推敲了一下证据、口供等,觉得有些疑点解释不通就把材料退回给他,要他重新提供有力、清晰的证据。当时徐副队长怒气冲冲地走了。当天晚上他去找珠宝行的老板一起喝酒,对他发牢骚说案子被我卡住了。珠宝行的老板害怕,觉得我是一个变数,自以为聪明地想把案子复杂化。两人喝酒到深夜,老板对徐副队长说看守郭小明家的警察值夜太辛苦了,请他们吃点东西。徐副队长把看守的两位警察找来喝酒,结果这两名守夜的警察包括徐副队长在内都喝醉了。同时,珠宝行的老板吩咐他的小舅子请了几位信得过的人迅速布置了第二次栽赃现场。” “唉……乱来,纯属画蛇添足。” “嗯,高估自己低估他人,带着侥幸心态以为能瞒天过海,这是一般罪犯的通病。清荷,其实许多罪犯犯案并不高明。在现代的中国刑事案中,高智商犯罪或者职业级罪犯比例并不高,这类人犯案五成以上成了悬案、疑案。” “……对了,失落在树上的手链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老板的杰作。手链是姚俊在左手受伤之后为了感激女朋友不离不弃用右手认真做的。虽然做工粗糙却代表了他的心意。那天晚上(指案件发生之夜)姚俊被混混们殴打时弄丢了,混混们拾起来把它交给珠宝行老板换了一点钱。布置完第二次栽赃现场后,珠宝行老板送走喝醉酒的三个警察,心血来潮到郭小明住处附近转悠,看到那棵窗边的大树就把一直兜在身上的手链挂在树上了。据他的口供,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当时这么做带着什么心态。只说,酒喝过量了风一吹心里发堵。” “想不到这位珠宝行老板全招了。”邹清荷唏嘘。 “他哪会乖乖招供。还记得吗?我们去看案发现场时得知珠宝行关门装修,我觉得珠宝行老板的行为古怪就请派出所的李所长调查珠宝行老板。他原本说是三天之内才有调查结果,想不到他今天下午就把调查资料送来了。更没想到的是,李所长连珠宝行老板请混混殴打姚俊的事都调查到了,打人的混混也被拘留,招供出我捡到的那串手链是他们交给老板的。在这些证据面前老板抵赖不了自己所做的事。” “原来如此。” 柳下溪转移话题突然道:“清荷,我打算后天去山西。” “你能走得开吗?你们处长不是还在外地开会么?” “他今天傍晚赶回来了,徐副队长停职的事经过他和局长商议后决定的。唉,想到明天得开一整天的会就头痛。对了,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说。莫文卫打电话来跟我说,他带着张建纲住进高立业被杀的那间房,打探了一下高立业被杀之事,听服务员说案发现场流的血并不多。莫文卫认为杀人凶手可能是职业级的。清荷,听我的话。(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加重)我没在你身边时,你不要四处打听高业立的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嗯,好。柳大哥,为什么认为现场血流得不多杀人凶手就是职业级的?” “没看到尸体,我也无法肯定。高立业被人刺中心脏而死亡,现场又找不到凶器……啊,已经这么晚?不说了,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柳大哥,话说一半,会让人胡思乱想的。 “职业级凶手,当地警方认为嫌疑人是买凶杀人,看来凶手杀人的手法非常干净利落,所以警方的判断跟莫律师一样……唉,睡觉!” (时间回转,下午五点半,安石市) 张建纲在去安石的路上想着如何侦破这桩凶杀案,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想象着自己得到柳副处长的青眼相看,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刑警,每天都与犯罪分子们斗智斗勇。可真到了安石市他却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身边的莫文卫律师不喜欢说话,长时间僵着一张严肃的脸让人望而生畏,他都不敢跟他主动搭话,浑身不自在啊。不过,这位莫律师……听说过他的传闻,听说他在法律界很有名曾经代表某位被告告过局里的同事,大家对他的印象一点也不好,私底下很乐意流传他的各种传言。其中最大的丑闻就是他结婚当天新娘子居然跑掉了。大家那时以为他情场上失败一定会一蹶不起,谁知道这个人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在后面辩护的案子没失败过。 化悲愤为力量让人佩服啊。唉,瞧他一丝不苟的衣着外加上一副没表情的脸,整个人就象石膏像……虽然柳处长交待来安石听他的话较好,可是对方不开口说话怎么跟他沟通呢?张建纲烦恼着。 出租车停下,莫文卫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动了,一手握住公文包,另一只手准备去开车门。手突然停在半空……坐在他旁边的张建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为他打开了车门。瞄了一眼笑得傻乎乎的张建纲,莫文卫轻声道:“谢谢。”好快!柳下溪叫这位不起眼的小警察跟过来当跑脚是瞧在他脚力很快吗? “莫律师,今晚我们要住在迎风宾馆?”张建纲见莫文卫开口了,高兴地问。 “嗯。”从车里走出来,莫文卫站直身体看着面前的迎风宾馆,死者高立业就是在这家宾馆内被人杀死在床上。 “莫律师,你把身份证给我,我去登记房间。”张建纲道。他眼里一身得体的西装衬托莫文卫这个人跟标枪似的。 “好。”莫文卫的话音刚落,突然从角落里闪出一个人,迅速地掠到莫文卫身边,把他刚把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的钱包一手夺走了。 “小偷,别跑!”张建纲把自己的大包往莫文卫怀里一塞,立即朝小偷追赶过去。 “傻得呢,你不追,我就不跑。”小偷拼命往前跑,张建纲死命地追。路上行人不少却没有人主动替他拦住前面的小偷。由此可见这里的人们很冷漠……张建纲生气了,脚下的速度更快,不到一分钟捉住了小偷。 “放过我,我把钱包还给你。”小偷是一个十几孩子瘦弱的孩子,讨好地把钱包递上。 “莫律师,看看钱包里的东西有没有少。我把小偷送到派出所去,这里的治安也太差了点,居然当街抢东西。”张建纲扭着小偷的胳膊走到莫文卫面前。 莫文卫翻看了一下钱包,看了小偷一眼,摇头道:“算了。” “可是,偷东西不接受惩戒养成习惯可不好。”张建纲没松手。 “抓到派出所就能把他的坏习惯扭转过来?”莫文卫翻看了一下钱包,把它放在张建纲手里不以为然道。 “可是……”张建纲一呆,不明白莫文卫话里的意思。小偷乘他发呆的一眨眼功夫从他手上成功逃脱。“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让我抓到你偷东西绝对不轻饶!”张建纲冲着小偷的背影喊道。小偷头也没回,一溜烟跑了。 莫文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你去跟柜台特别要求让我们住进这个房间。” 张建纲眼睛一亮:“高立业生前住过的房间?” “嗯。” 莫文卫律师的身份证……三十四岁?看不出啊,还以为他顶多二十七八。 放下行李,张建纲决定先去逛逛。 安石市虽然是地区级的城市却并不大,街道上根本没城市的地图可卖。闲逛两小时就能把整个城市的街道摸得清清楚楚。 他一边走一边搔着头喃喃自语:“一点头绪都没有,其他的刑警是如何问案呢?据我所知一般都有人带着,新人在一旁认真看着前辈们,学习他们的经验……真希望有人指点我一下。柳处长还在北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里。莫律师吗?不对,他是律师不是警察,无法想象他向别人询问案子……啊,这里就是安石公安局啊。”他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方正的建筑物门口写着“安石市公安局”六个端正的黑色大字。 “哈哈,有傻帽在参观咱们局里的大门。”洪亮的嗓音响起。张建纲侧目望过去,只见几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为首的一个蓝白条纹衬衣外披着件深蓝的夹衣,身高约有一米七五,偏瘦,五官端正,只不过他望着张建纲的眼神很冷。 “烦死了,肯定又是讨人嫌的记者。法院都已经宣判还折腾什么。蒋队,我去打发他。”为首男子身后跟着的人道。 “蒋队?”张建纲眼睛亮了,披蓝衣的人肯定就是刘名方记者提到的刑警队长蒋少华,案件的主要侦办人。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张建纲兴奋了,左右两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相互撞击了一下,快乐地朝对方走过去。 第163章 倾斜的天平-18 “妈的,想干架?来公安局找人打架?笑死人了。喂,傻帽,你走错地了吧。”众人哄然大笑。其中最结实的一个两手手指捏得“啪啪”响,堵在张建纲面前。 张建纲愕然,他们从哪里见到自己是来干架的?这群人善于自我揣测了吧。难不成他们就是用这种自我的态度来破案的?他松开双拳头叉开十指作投降状摆动着,一边诚恳地解释道:“各位,我是来找蒋少华队长的。” 其他人都看着披着蓝衣的人,只有离他最近黑衣男人右臂搭上了他的肩膀,眉毛往上斜挑盯着张建纲,一副享受看戏的鬼样子。 “什么事?”蒋少华同志的目光落在张建纲两只手掌上,一怔,察觉到对方手上的厚茧只有长期拿枪的人才有的,那上面的茧子比他的面积要大要厚。“你是警察?” 张建纲眼睛一亮,自己是警察的事对方怎么看出来的?有经验的刑警观察力果然很强,换成是自己在路上遇到蒋少华绝对看不出他是警察,响亮地回答道:“是。” 既然是同行,众人看他的眼神变了。张建纲分辨不出这些眼神的含义,只能肯定那里面没有一丁点欢迎的味道。 “下班了,大家都先回去吧。”蒋少华对自己的同伴们道。 “蒋队,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喝酒的么?”有人不满地嘀咕。 “一起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既然从远方来了客人,当然是以对方优先。”搭着蒋少华肩膀的黑衣男人笑着对满脸不悦的同伴道。 “又生,你也回去。”蒋少华拿下黑衣男人的手臂道。 黑衣男人笑了,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蒋少华带着张建纲拐进一条小巷子走进一家规模不大的餐馆上了二楼,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坐了下来对跟过来的服务员道:“照老样子上菜。” “蒋队,今天只上两人份的菜吗?”服务员问。 “三人份。”“吱呀”数声,木楼梯处走来黑衣男人,旁若无人地坐在蒋少华旁边。 “我叫张建纲,从北京来的。”张建纲先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是蒋少华,他是刑警队的副队长叶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来调查高立业被杀一案的。” 蒋少华与叶又生交换眼神,脸上露出诧异。蒋少华双肘支着桌面凝神地看着张建纲,喃喃道:“你从北京来的?想不到这桩案子惊动了北京高层。” “我们?跟你一起来的还有谁?”叶又生一边问张建纲一边抓住蒋少华的手臂轻轻地摇头。 “还有莫律师。” “律师?”叶又生眼睛一亮,看着蒋少华。 蒋少华的嘴唇一掀,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张建纲刑警,我能帮到你什么?” “我想看高立业被杀的警方档案。” “没问题。”蒋少华看了一下表,轻声道:“你明天在上班时间来局里看吧。” “太好了。”张建纲高兴地笑了。 张建纲回到宾馆见莫文卫正在打电话,见他进来对方便把电话挂上了,道:“你回来了。” 张建纲一怔,这句话通常只有家人才会说的吧,感觉有点怪:“嗯。吃了吗?我给你打包了一份饭菜。” “没时间了,我有事出去一下。”莫文卫扫了一眼张建纲提着的饭盒,摇头。 “去哪里?”张建纲追问。 “见王荟萃、洛小虎的家人。”得到当事人的亲属签名的委托书去拘留所见两位当事人师出有名行事更方便一些。 “我跟你一起去。” 莫文卫应了一声,握紧公文包,想了一下回头吩咐道:“你,少说、多听、多看。” 洛小虎家在城市的边缘区,周围都是一些低矮陈旧的房屋。洛家门扉紧闭屋内没有一丝线传出来,附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腐烂了发出难闻的恶臭,就在路边昏暗的灯光看到墙壁上涂满了下流的脏话。 张建纲上前敲门:“有人在家吗?”没有人应声。 “你们找洛阿姨的?她不见了。”隔壁家的门打开钻出一个人来。张建纲视力好认出这个人就是白天在宾馆门前抢东西的小偷。 “不见了?”莫文卫回头看着洛家问小偷:“你有他家的钥匙吗?” “他家的后面的窗户没关,可以翻窗进去。”小偷涎着脸把手掌伸到莫文卫面前。 张建纲恶狠狠地一掌拍过去:“讨打啊,你。” 莫文卫摇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元的钞票递给小偷:“你翻窗进去再把门打开。” 小偷把钱放进裤袋里,立即转身溜了。过了一会儿,屋内的灯亮了,接着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打开。 屋内不大到处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用过的胶瓶、易拉罐、纸皮堆得到处都是,简直是垃圾收容所,气味十分难闻。张建纲掩住了鼻子扭头看莫文卫,心想,莫大律师肯定受不了这个环境。哪知莫律师居然若无其事地扫视室内…… “洛小虎的母亲在做什么工作?”莫文卫问。 “收垃圾。”小偷回答:“以前洛阿姨在工厂做包装工人,小虎哥被抓走之后,洛阿姨失业了,只好捡垃圾出去卖。你们找洛阿姨有什么事啊?” “这位大律师,来这里为洛小虎上诉辩护的。”张建纲回答道。 “什么意思?不明白。”小偷愕然地张大嘴,呆呆地看着他们。 “有人觉得洛小虎是被冤枉的,特意跑到北京请来莫律师为他打官司。” 莫文卫扫了张建纲一眼,柳下溪叫来的警察话真多…… “呜呜呜。”小偷突然哭了起来:“小虎哥肯定是被冤枉的……他们都说小虎哥杀了人活该吃铁花生米,他们在胡说,小虎哥才没胆子杀人。每次大家打架,小虎哥总是第一个逃跑。大家都说他是歪种。” “……你认识王荟萃吗?”莫文卫问。 “洛阿姨工厂的老板娘。她是好人,来过这儿替洛阿姨骂过小虎哥,要他学好不要游手好闲要孝敬妈妈。呜呜,她也要被冤死了。” 莫文卫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小偷。小偷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律师,你也是好人。”把手伸进裤袋掏出莫文卫给他的五块钱:“还你。” 莫文卫摇头:“给你。” “不行。你是来替小虎哥伸冤的,这钱我不能拿。”小偷拼命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华龙。” “华龙,洛小虎的母亲什么时候失踪的?”莫文卫收回钱认真地问小偷。 “已经有四天没见到她,有一个自称记者的人来找过洛阿姨,第二天就没见过她了。” “记者?”难道是刘名方记者? 两人离开洛家走了一段路,回过头见华龙跟在他们身后,张建纲停下来,华龙在远处也停下来。张建纲朝他招手,华龙奔了过来。“大哥,什么事?” “你知道王荟萃家吗?” “知道。” “带我们去,好吗?” “好啊,要去她娘家还是她丈夫家?” 张建纲看着莫文卫,莫文卫道:“娘家。” “她娘家?”华龙畏缩地往后挪了几步。 “怎么了?”莫文卫问。 “抓人的刑警队长也住在那院里。” “蒋少华?” “就是他。我不想见他。” “他人不坏啊。”张建纲歪嘴斜眼地看着华龙。啊,明白,华龙是小偷,当然害怕身为执法者的刑警队长。 “你见过蒋少华了?”莫文卫问。 “见过,先前还一起吃了晚饭,他让我明天去公安局拿案子的警方存底档案。” “你!”莫文卫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一会儿才道:“你在打草惊蛇!”这个警察出乎意料外的蠢啊。 “啊?” “替被告打官司时我跟检控方的警察是对立面。案子已经一审宣判,办案的警察们一般不会轻易地承认自己失职。你要明白,前审如果被推翻被告宣告无罪,主侦此案的蒋少华需要背负相当大的责任,轻则记过、降职,重则免职,视情节严重可能会有更严历的处罚。”看来不跟他解释清楚,这个人还会犯其他的错误。 王荟萃的娘家离迎风宾馆不远,转过一条街就到了,是录属本地教职人员的宿舍楼。 华龙不肯进去,说是在外面等他们。 他们到王家时两老还没睡。莫文卫先前有打电话过来,对方正在等他。莫文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他们刚一进屋王荟萃父亲直接跪了下来,抓着莫文卫的裤脚道:“莫律师,求求您一定要救我们的女儿,她是被冤枉的啊!” 看得张建纲眼睛酸酸的。 王母关上门,垂着眼泪哽咽道:“我们跑了很多地方找不到律师肯为荟萃打官司。” “您请起来。”莫文卫搀扶着王父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谁知道老人家看上去瘦弱衰老,却硬是扯不起来。 “伯父,您请起来。我是为了这场官司才从北京来的。” 王父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晃,张建纲从后面扶住他,送他坐在沙发上。 “莫律师,您请坐。”王母端出热茶放在茶几上。 莫文卫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这是委托书,请两老签一下字。” 王父戴上眼镜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泪流满面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老太婆,你也来签个名吧。我去把东西拿出来。”不一会儿,王父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里面的材料是我女儿在拘留所里写的,托人转到我手上,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莫文卫打开牛皮袋拿出材料看了一下,目光被吸引住了……在白纸上,清秀工整的字有序地排列在一起,没有任何错字与污迹……“她亲手写的吗?” “嗯,是我女儿的笔迹,我认得,不会错的。” “她的钢笔字写得不错。” “她当过几年的老师。” “了不起,难怪会被人说成高智能犯罪者。”莫文卫把纸放进牛皮袋里,端正严肃地说着这句话。 “莫律师,为什么这么说?”王荟萃的母亲惊恐地问。 “人,总容易同情弱者畏惧强者。依据世人的心态,弱者比强者更显得无辜。强有时不单指身体的力量,精神玲韧也是强的一部分。从这份材料来看,通篇字迹没有半点零乱,行文的结构严谨,叙事清晰易明,说明王荟萃女士在判刑之后,精神没有崩溃还保持着完整的自我。她的精神力非常坚韧,坚信着自己无罪,坚信法律最终是公正的,她的精神力之强实在少见。从辩护律师的角度来看,这份材料最好不要直接呈给法院,会给人攻击的借口。” “哪,怎么办?” “找到她写撰写此文时的草稿。今天我先告辞了,等我分析完这份材料再去见她,只要核实材料上提到的事实,我会请求法院排期重审。” “莫律师,您还没谈律师费的事。”王父叫住了他。 “等官司赢了之后再谈费用吧。”莫文卫站了起来:“官司赢了之后,我个人希望王荟萃女士能来我们律师所工作。” “莫律师……”王家俩老无声流泪。 “我个人认为,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你……”莫文卫停下脚步,带着某种困惑……这位有点笨的警察干嘛一直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盯着他看啊。 “莫律师,您很了不起。”张建纲赞道。 “……”莫文卫很无语。 “大哥哥,我在这儿。”华龙从角落里闪出来,拍拍胸口道:“你们总算出来了,我担心死了。” “担心?”张建纲撇了一下嘴,有什么好担心的。想他张建纲出生于警察世家,从小跟家人学正规的格斗、擒拿,无论是在警校还是同行比试中,赤手空拳从来没输过人,如果有枪在手更无敌。要知道他的工作太清闲,枪械训练室的值班员,摸枪打靶的时间比任何一线警察都多。 “华龙,我没吃晚饭,你能不能带我找一家干净的餐馆?小张,你先把东西带回宾馆。” 张建纲接过莫文卫的公文包,固执道:“一起去。” 见他不肯听从安排,莫文卫也由着他了。“华龙,明天帮我打一个人。” “好啊,找谁呢?” “王荟萃的丈夫。” 第164章 倾斜的天平-19 清晨,邹清荷醒来时瞄到同室的两个人还在熟睡中。看了一下表,六点了。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拿着自己常穿的衣服去了浴室。 宽松的衣服,舒服的旧球鞋,这样才自在。再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一下四肢。嗯,精神很饱满。打开窗户往外一看,天空是淡淡的蓝,色泽非常清爽,大雨过后的早晨空气也很舒服。 出了门,宾馆的清洁工人比他起得更早,正在认真地擦着地板,擦过的地方光滑得可以当成镜子。“早上好。”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生。”对方停下手里的工作,伸直腰抬起头微笑着回了一声。 邹清荷扫视了一下对方的工号,暗想,这里的服务员态度真好。 他离开宾馆一路小跑在干净的硬质铺地上。迎面有清爽的微风拂过,目光掠过路边花坛,不知名的鲜花配着七彩的叶子在风里泛起阵阵艳色的波浪。排列有序的新式建筑群,宽阔车道上流畅行走的车辆,随处可见的绿色植物与鲜艳绚丽的花草,不能否认深圳是座美丽的城市跟蕴涵着深厚文化的北京城完全是两种类型。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愉快的心情继续往前跑。 街道上的行人不少,大家行色匆忙仿佛与时间在竞走,对悠闲跑步的他偶尔会投来打量的目光。这些目光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下路上的指示牌,拐一道弯朝另一条街道跑去。来深圳之前他有查过资料熟悉了一下深圳地图,知道这条街附近有免费公园。 他跑进了公园(非正门)停下脚步,眼前出现一条洋紫荆花瓣落了一地的小径,非常美丽却让人不忍心踩上去。看来,昨晚的暴风聚雨使这些花草树木经受了大自然残酷洗礼。他背着双手慢慢地走着,认真地欣赏美丽的凤凰木,簇生的鱼尾葵,有着奇形怪状的大天使(春羽),垂吊胡须般根部的细叶榕,成林的大王椰子树,从没见过的鹤望兰。凑到芭蕉树前看着宽大的叶上滚动着圆圆的水珠,鼻子嗅着好闻的米仔兰香……正沉迷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见看到三名衣着随便的青年气势汹汹地追赶着一个满头大汗神色狼狈的中年妇女。 “救命!”妇女见到他焦急地喊道。 “怎么回事?”邹清荷冲上前把妇人护到身后问。 “他们,他们抢东西,还打人……”妇人战战兢兢道,她的口音明显带着湖南腔。 “给我打!”为首的青年随口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地上,一招手他的两名同伴朝邹清荷围了过来。 缩在清荷身后的妇人转身就草地上跑,可惜草皮被雨水泡得又软又滑,跑了几步便滑倒在草地上。 冲到邹清荷面前的青年挥起拳头朝他的脸直接打过来。邹清荷往左边一闪,左臂曲起手肘朝左边的人当胸顶过去,对方慌忙闪开。与此同时邹清荷的右腿飞起踢中朝他挥拳人的左膝盖,趁对方站立不稳,他的左脚再次跟进直击对方的腹部……眨眼功夫他的连环踢击倒一个。为首的青年见势不妙拖着倒地同伴的衣领拔腿就跑。 邹清荷也没去追赶他们,转身朝妇人走过去,一边问:“您没事吧?” “我,我好象拐到脚了。”妇人道,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很吃力。 邹清荷弯下身去拉她的手臂,妇人深吸了一口气,右臂揽上清荷的肩膀,突然用力把他往下一扯。邹清荷一愕,用力一挣,同时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贴近了他的腹部。迅速收腹,脚往后滑行,险险避过妇人左手持的匕首。妇人的攻击并没有停顿,继续朝他刺来,邹清荷就地打了两个滚,翻身躲过。怒火上升,一个鲫鱼打挺从草地上跃起,右腿伸直朝妇人腹部踢了过去。妇人的身手出乎意外地灵活,只见她双膝下弯倒后滑行躲过他的一踢,突然右手掌落地,双脚凌空带起一团草泥射向邹清荷的面部。邹清荷刚躲过草泥,妇人的双脚已攻到。邹清荷左右两只手稳稳地抓住妇人的脚踝,倒拖着她甩往地上摔。妇人落地之后把手里的匕首丢在芭蕉树里,扯破自己的衣襟扯着喉咙大喊:“快来人啊,救命,强奸啊。” “什么?!”邹清荷气得头上冒青烟。 “快来人啊,有强奸犯行凶!”先前那三名青年并没走远,其中有两人分别堵住邹清荷的去路,另外一个往公园外跑去。妇人大叫时,他们跟应声虫似的大喊起来。 他们并不靠近,折了树枝在手,装模作样地挥舞了一下。邹清荷往前走,一前一后两个人握着树枝朝他打来,嘴里叫个不停:“快来人啊,抓强奸犯……” 邹清荷气得说不出话来。 “抓住他,抓住强奸犯!” “警察同志,快来,快来,快点抓住这个变态!” 只能说深圳警方办案的效率太惊人,短短几分钟就有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跑了过来。 看着手腕上冰凉的铐子,邹清荷露出苦笑,没想到这玩意有一天会戴在他手腕上。 哭哭啼啼的受害人,三名目击者,有理也说不清啊。 张建纲起床时,莫文卫坐在沙发上沉思。那坐姿跟昨晚张建纲临睡前见到的一样,难道莫律师通宵没睡?“莫律师。”他唤道。 “什么?”莫文卫抬起头,疑惑地问。 张建纲瞧见他眼睛里有细细的血丝,果然通宵没睡啊。 “早餐。我去买早餐,想吃点什么?” 莫文卫摇头:“没胃口。” “人是铁,饭是钢,没胃口也要吃一些。莫律师,吃完早餐您得好好睡一觉。”见到堆在沙发旁边的材料,他多嘴问道:“案子很难办吗?” “从简单的逻辑来推理,王荟萃夫妇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 “怎么说?” “在安石,只有他们跟死者高立业有经济上的冲突。王荟萃夫妇经营的陶瓷厂主要生产用于建筑内墙的装饰材料。高立业每一次起货的数量大,分别下了三次大订单,前后共欠下他们数百万的货款。事发前,由于他的拖款使陶瓷厂经营濒临绝境。他们有理由对死者心生怨恨。” “既然是他们夫妇有嫌疑,警方为什么不怀疑她丈夫?” “王荟萃女士负责接待高立业,这家宾馆是她出面为死者租的。案发当晚,她曾经请死者吃过饭,并且送死者到宾馆门口。怀疑洛小虎也是因为有目击者见到他在宾馆附近出入过。” “死者欠下他们一大笔钱害得工厂快要倒闭,为什么她还要接待他啊?!” “因为死者这次带来了一半欠款,是一笔能让陶瓷厂起死回生的钱。只要欠债人守信,欠的钱还是可以追回来的。” “既然这样,死者不死对他们更好啊。” “这种理论本来就是一体两面。此话由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毫无说服力,只有从第三者嘴里说出来才有功效。可惜为王荟萃女士辩护的人在庭上的表现太差了。” “会不会是陶瓷厂的竞争对手做的?” “非常遗憾,本地的陶瓷厂只有一家,根本没竞争对手。据宾馆服务员的证词,来自香港的高立业是一位高素质有教养的中年男人,没跟任何人有过言语上的冲突。除了王荟萃夫妇找不到其他嫌疑人。” “那王荟萃自己写的材料对案子有帮助么?” 莫文卫抚着额头不语,让张建纲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道:“我去买早餐。” 等张建纲买完早餐回来,莫文卫已经到床上睡觉了。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想不出这案子该从哪里找突破口。他站起来,决定去公安局找蒋少华队长拿警方档案。他想,也许能从警方搜集的证据中找到破案的关键。 哪知到了警察局蒋少华不在。 “不好意思,队长有事出去了,你要等他吗?”叶又生很热情地接待了他。 张建纲手里捧着热茶,满怀期望地看着他:“警方档案……” “没关系,这事我也能做主。”他把手一伸:“我带你去办相关的手续。” “手续?”张建纲一呆,糟糕,出来太匆忙忘记带证件了。 叶又生脸色一变,语气冰冷:“你身为警察连这个规矩也不懂?难道你在冒充警察?”他的话音一落,刚进会客室倒茶水的人大笑起来:“来公安局冒充警察,不知死活的。” “请出示你的证件。”叶又生的口气强硬起来。 张建纲拿出身份证递给他,解释道:“我不是冒充的,这是我的身份证。警员证出门时忘记带了。” “哈哈,这种鬼话只能骗三岁的小孩。”倒茶水的人堵在门口不放人。 “能让我先打一个电话吗?我请人把证件送过来。” “行。电话在这边。”叶又生坐在办公桌上,对身边的电话撇了撇嘴。 张建纲走到电话旁边,拿起话筒这才想起他不知道宾馆的电话号码。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难道是因为头脑不好家里人才会阻止自己当刑警吗?对了,打到北京去找柳处长! 第165章 倾斜的天平-20 电话拔过去柳处长的手机关了,联络不到。张建纲也不气馁继续拔号到局里,一问才知道他正在开会。找谁呢?张建纲盘算了一下,认识的刑警真不少,可是电话本没带在身上,也没把他们的电话号码记住,又不想跟家里人说这事……对了,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案子!他眼睛一亮,想到刑侦二队的李明光同志。 “小张,你找李明光?”接电话人的叹了一口气:“他啊,今天来上班时被临时通知停职了。” “停职?为什么?”张建纲讶异了。 对方小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那桩抢劫案,相关的办案人员全部停职待查。局里的头头们开会就是讨论这事儿,听说要严肃处理,发现问题绝不轻饶。头头们的脸盘儿铁青铁青,说是要大力整顿警风,重新竖立警察新形象,要亲民爱民,警民一家,不能给警察队伍抹黑,害群之马警队绝对不能留。我告诉你哦,皮紧些,别在这当口犯错。” “抢劫案?”张建纲听得一头雾水。 “算了,跟你白说。这事与你无关,你休多久的假?” “一个星期。” “真会挑时间休假,你是不是有内幕啊。” 这边聊得无边无际,那边的叶又生不耐烦地敲起桌子来。 张建纲瞧了他一眼,连忙低声对接电话的人说:“我这边还有事,你把李明光的联络电话告诉我。” 得到李明光的电话号码后,张建纲准备拔过去,电话被叶又生按住了。“你走吧。不管你是不是警察,想要调出已经归档的警方档案,得先递交申请办齐手续,这是规矩。” “哦。”张建纲灰溜溜地离开,依稀听到身后交谈声……“又生,就这样放走他?”“他拔出的电话的确是北京公安局的,他是警察,我们也不能以假冒警察的理由拘留他。”“怕什么,他肯定不是刑警,冒充刑警至少可以拘留他二十四小时。我们这边的案子又不归北京管,就算他是条过江龙来咱们这儿也只是条虫。”“收敛一点,少惹事,别给老蒋添麻烦。瞧你说话的口气跟流氓地痞一个样……你怎么又来了?”叶又生右手食、中二根正玩着张建纲的身份证,看着推门而入的张建纲没好脸色。 “我来拿身份证的。”张建纲瞪着双眼,态度生硬道。 “给。”右手一抛,身份证沿着漂亮的弧线朝张建纲身前落下。 张建纲眼明手快一把捞住,直盯盯地看着他们说道:“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们的工作态度太差了!” “哈啊?!” “要跟柳处长好好学学。”甩出这句话,张建纲挺着背脊走了出去。 莫文卫被敲门声吵醒了。打开门,华龙正站在门口。“还以为你不在。”他嚷道。 莫文卫揉着额头,头有点昏无法集中精神。华龙侧身强行从他身边挤进房间,好奇地观望着室内,一边说:“那个香港人就死在这间房里的,你们住在死人屋不会怕啊。听说死过人之后没人敢来这里住。” 莫文卫走进洗手间拿着毛巾洗脸,抬头从镜子里见到华龙跟在他身后便问:“找到王荟萃女士的丈夫了?” “他早跑了。” “跑了?” “嗯,跑了。除了你们还有别的人也在找他。” “什么人在找他?” “他老婆被抓工厂没两天就倒闭了。听说他去香港收债,法院审案子时才回来,他老婆判刑后的第二天带着情妇跑了。找他的人都是他的债主,听说他欠了不少钱。” “情妇?工厂倒闭?欠钱?” “嗯。工厂倒闭的事大家都知道啊,不信你去问别人。” “去香港收债……” “我听人说的。”华龙声音小了一些,他不能肯定这消息的真假。 “知道他的情妇是谁吗?”莫文卫问。 张建纲推门进来,刚巧听到最后一句便问道:“谁的情妇?” “王荟萃的丈夫。”莫文卫看了他一眼,瞧他那样子肯定没从警方手里拿到档案。 “大家都说他很怕自己的老婆,把情妇小心地藏着,如果不是出了事没人知道他有情妇。”华龙道:“情妇的名字我不知道。莫律师,我继续去打听。”他一溜烟地跑了。 “怎么我一回来这小子就跑,是不是怕我啊。”张建纲疑惑地看着华龙跑了出去。 “你是警察。”莫文卫指出华龙见他就跑的理由。 “对,昨晚吃宵夜时告诉他的。那男人为什么怕老婆?听说王荟萃身形瘦小。” “……”莫文卫对这位菜鸟警察彻底无语了。王荟萃女士外表脆弱却内心坚强,如果她丈夫个性软弱惧怕她也是正常的。从她写的材料来看,她嫁给其夫之后,在夫妇共同经营下才使这家只有几十名工人的小厂扩大为拥有几百名工人的中型陶瓷厂。她掌管着陶瓷厂所有帐目,厂里的钱都在她手上……警方不怀疑其夫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没有卖凶杀人的钱。高立业被杀之前带来的货款在其妻入狱之后应该落在他手上,有了这笔钱他为什么还会宣布工厂倒闭?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说得通:他要摆脱过去用这笔钱打造新人生。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跟妻子离婚……夫妻共有的财产全落在他手上,他带着钱与情人远走他乡。必须找到这个男人!就是他在庭上作证,否定王荟萃女士的口供。她的口供是与高立业进餐之后送对方到宾馆门口立即回家与丈夫在一起,而这个男人的口供却是,当晚他跟情人在一起根本不在家,他的情人也出庭为他作证。他们夫妇必有人在说谎,从目前的情况看来王荟萃女士的证词更可信…… “莫律师,搞不好她丈夫才是真凶。”张建纲突然朝莫文卫背后拍了一掌。 莫文卫没防备往前一扑,眼前就象撞到沙发上了,幸好张建纲手比脑子快,迅速扯住他。 “对不起。”张建纲惭愧,小心地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同时瞄到桌上的早餐还在,立即责备道:“莫律师,你没吃早餐。” 莫文卫不想跟他说话,决定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打算下午去找王荟萃女士的辩护人,对方手上肯定有凶杀案的警方档案。 张建纲根本没体会到他的心情,继续说:“莫律师,我刚才跟局里的老前辈通过电话,他正巧有空,对这案子也很有兴趣。今天就从北京出发,估计明天晚上会到。”进宾馆之前他跟李明光通过电话。李明光被停职正无聊着,接了电话之后说马上过来,详细情况等他来了之后再说,要他寸步不离地保护好莫律师。保护莫律师的话柳处长也说过,难道这里会有人对莫律师不利?是真凶在背后虎视眈眈吗?谁是真凶?本地警察也象是靠不住……“莫律师,我觉得王荟萃的丈夫有问题,为什么没人怀疑是他呢?” “别过早下结论。”莫文卫站了起来,他是律师不是刑警,找出真凶手不在他的专业范围内。 “你要出去吗?”张建纲问。 “睡觉。” (时间往前推移,地点:深圳某处的公园内) 冰冷的手铐戴在手上,邹清荷反而冷静下来,他盯着手腕上的铐子,大脑在迅速转动分析眼前发生的事。是谁设了一个如此龌龊的陷阱?理由是什么?我们昨天才到深圳,认识的人不多,唯一有过冲突的人是在夜宴时遇到的李大头。据观察,以那个人的脑袋想不出这么复杂的陷阱。晨跑到公园只是一时兴起来,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除非有人一直暗中盯梢。这两名警察来得太快,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会有警察刚巧在公园附近巡逻吗?值得怀疑……也许他们是假冒的,也许他们是陷阱的构成部分。谁会为了陷阱自己做这么多的事?李大头或者周行军?周行军有这么无聊吗?看上去不像。认识的人还有谁?说话刻薄的高小虹和他母亲,再来就是林老……小虹年龄不大又不是深圳本地人,他一直在国外读书,没钱没人手,根本没能力布置这个陷阱。他母亲?连认识都称不上……林老?应该没这么恶毒吧,自己跟他一点冲突也没有……难道他跟秉诚大哥有过结,故意谄害我来打击他?仔细想想,有能力做这件事的只有本地人李大头、周行军与林老三个人。周行军跟秉诚大哥有生意上的来往对付我是愚蠢的行为……算来算去,最值得怀疑的是李大头……听罗平飞说他在厕所里会周行军教训了,是不是因此恨上了我?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没人知道我在调查高立业的死,陷阱跟这件事没关系。商业方面的竞争对手?也不可能…… “走!”两名警察左右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地推他。 第166章 倾斜的天平-21 正在思考的邹清荷被警察粗鲁的动作惊回现实中。他向前走了几步,无意间发现那位喜欢嚼香口胶的青年正面露得意的笑容。对方发现邹清荷在看他,挑衅地撇了撇嘴,接着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抬起右手,食、拇二指比成开枪的手势对准邹清荷的脑袋,嘴里“啪”了一声。邹清荷别过脸,心里嘀咕这人头脑不正常。转头仔细打量着身边的两位警察,立即发现了疑点,他们所穿的警服非常新怎么看都觉得是第一次穿的新衣服,就连握在手上的警棍也是新的可疑,更别提铐在自己手腕上的铐子闪闪发亮。他心里有数了,这两名警察应该是假的。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走着,一边想:现在该怎么办?是找机会逃走还是静观其变摸清他们的目的? 不,得找机会逃走!他迅速很做出决定。理由简单,自己对深圳不熟,不能让同行的同事以及远在北京的柳大哥担心……柳大哥的叮嘱,保证自身安全为首位。 他走了十几步,突然回过头,只见那位中年妇女走到芭蕉树下去找她丢掉的匕首……那三名青年还在原地没动,显然在等她。邹清荷开口了:“警察同志,证人与受害者不一起走吗?” 左右两名警察怕他会逃走,正紧抓着他的胳膊,冷笑道:“放心吧,他们肯定会跟着来的。” 邹清荷咧嘴一笑:“有一件事我想说。据我当刑警的表哥说,警察在抓嫌疑人之前必须得出示代表本人身份的证件。你们二位的证件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对你这种现行犯不需要客气!”右边的警察冷冷道。 “现行犯?你们亲眼见到我犯罪了吗?据我所知,出示警员证是你们工作中必需履行的过程,无一例外。” 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左边的警察不客气地对准邹清荷的脑袋拍上一巴掌,一边嚷道:“象你这种社会败类,还敢在一边叽叽喳喳!”那表情那动作都代表着他极端鄙视眼前的无良份子。 “大妈级的中年妇女也不放过,还有没有人性啊,人渣!”右边的警察不屑道。对这个年青一点好感也没有,居然连毫无姿色的中年妇女都想扑倒,可见此人饥渴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不要扯开话题,请拿出你们的证件。”邹清荷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见他们停下来,继续吹泡泡的青年朝他们走来,笑道:“呵呵,你们伪装失败,已经被臭小子发现,这小子相当机灵呢。” 邹清荷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挥动铐住的双手朝左边警察的头罩过去圈住他的脖子,与此同时右边的警察挥起警棍朝他打过来。邹清荷圈着警察勒紧对方的脖子迅速转身,警棍毫不留情地砸在左边警察背上,被砸中的警察闷吭了一声,苦于颈部被扼住出不了声,脸涨得紫红紫红,全身的重量压在邹清荷身上。 “一群没用的废物!”中年妇女怒道,急忙朝他们奔过来,被吐着泡泡糖的青年挡住。 邹清荷放了被他制住的假警察转身就跑。 “喂,小子,以后眼睛放亮点,别在深圳为别人强出头。”吐泡泡的青年冲着邹清荷的背影大声叫道。 邹清荷跑得更快了。 “跑得真快,给他逃了呢。”被自己同伴打到的警察往地上一倒,沙哑着声音道。他双手护着自己的颈子,被人勒住脖子差点窒息,还以为自己会被杀呢,吓死了。 “不用追,让他走。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吹泡泡的青年对同伴说道。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中年妇女问。 “警告一下他。” “……老大,我们的目的没达到吧,吃亏的是我们。那小子的身手很专业。”中年妇女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提醒道。 “你我也没动真,陪他玩玩,算是晨练。”吹泡泡的青年满不在乎地道。“老板的意思很简单,警告一下他就行了,不要闹得太多引起无谓的麻烦。听说这小子很有来头,真伤了他,追究下来老板也会难做的。” 剩余的几个人围在吹泡泡的青年身边,看着倒在地上缓气儿的同伴,毫无同情心地笑着他。 “干嘛让我们扮警察。”差点以为自己会死的假警察愤然道。 “哈哈,这是我的兴趣。”策划本次行动的泡泡青年自得地道。 “居然让我做这种无聊事!”中年妇女当着他们的面脱下沾满草泥的衣服。如果这时邹清荷转身回头立即会发现惊人的一幕,妇女鼓鼓的胸部其实是胸罩里套着两只苹果…… “很有趣啊。小括,你扮女装太丑了,哈哈哈。”吹泡泡的青年笑道,话音刚落闪着寒光的匕首压住了他的颈动脉,青年投降地摇着双手,嬉皮笑脸道:“小括,小括,把刀子移开。” “把钱拿来!” “是是是,一分不会少你的,老板出手很大方,放心放心。” 差点以为自己会死的假警察躺在地上不动,气愤地指责老大:“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吹泡泡的青年走到他身边踢了他一脚:“白痴,连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方更加一头雾水。哈哈,难道你听说过,越聪明的人越容易被白痴绊倒。” “没听说过。” “老大在说自己是白痴吗?”另一位假冒警察嘀咕。 “老板到底是谁?”收了钱的伪中年妇女问。 “这事你不该问。”青年把嘴里变味的香口胶吐出来,眼神变冷了。 出乎意料,那群人居然没追过来……邹清荷一边跑一边脱下衬衣缠住手腕,这样一来路上的行人看不出他手腕带着手铐,否则被当成逃犯报了警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他跑出公园后进了公厕给杜进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带着自己的包过来接他。 “怎么回事?”杜进愕然地看着他手腕上的铐子。 “被人算计了。”邹清荷简略地说了一下今早的经历。 “一定是李大头干的。走,我们去报警!” “我不打算报警。”邹清荷摇头。他一直认为自己算得上一名业余侦探,怎么可能遇到事情就去求助警方呢? “可恶,难道就这样算了?”杜进愤怒了。他一向自诩拥有冷静的头脑,遇到天大的事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惜面对眼前如此厚颜无耻的侮辱却无法保持一颗冷静的心。“手铐怎么办?只有找警察才能弄开啊。” “我包里有万能钥匙。” 杜进愕然地看着邹清荷熟练地用挂在钥匙扣上的弯曲长针弄开手铐,接着用一块手帕拿着手铐小心地装进胶袋中。“对方没戴手套,手铐上肯定留下他的指纹,这是证据得好好保管。呵呵,我跟表哥学开手铐失败很多次,总算学会了,想不到现在居然用上了。”他解释道。其实最初学开手铐是因为齐宁他们……齐宁跟柳三哥来家里玩,齐宁在沙发上睡着了,柳三哥偷拿了柳下溪的手铐把齐宁的手与沙发的脚铐在一起,本来是想看齐宁的笑话,谁知齐宁醒来之后另一只空闲的手从口袋里掏出这种弯曲长针一下子就把手铐打开。旁观的自己跟着柳三哥一起遭殃,齐宁使诈捉住他们,结果两人被铐在一起,等柳下溪回家才开了手铐。这件事后,自己缠着柳下溪学会了开手铐。 杜进恍然大悟。他是知道的,大老板的弟弟是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副处长,邹清荷是他们的表弟。柳副处长常来公司陪表弟加班,公司的同事们常说他们表兄弟的感情好过亲兄弟。 邹清荷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坐上杜进开来的车重新回到公园。公园里还是静悄悄的见不到人。 杜进原以为邹清荷有东西掉在公园里了,特意回来寻找的。谁知道他居然小心地用夹子摄起香口胶的残渣……接着又从包里拿出密封在胶袋里的半透明纸张,铺在有脚印的潮湿草地上,不一会儿纸上显出清楚的鞋印子。瞧着邹清荷熟练的动作让人以为他是干鉴定的警察…… “可惜,手印的指纹看不清楚。”邹清荷遗憾地道。他觉得那群人中最具威胁的是手印的主人神秘的中年妇女,他有一种感觉,对方留手了,并没尽全力对付他。 杜进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他没有烟瘾,平时很少抽,只有在加班或者情绪不佳时才吸上几支。他认为,从草地凌乱的脚印看来当时的打斗一定很激烈。他只是认真的上班族没机会跟人逞凶斗狠,不理解武力解决问题的行为。就为了昨晚的事,李大头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不行,这事不能算了,李大头是周行军的人,他做的事周行军得负责!身为合作商居然纵容自己的手下乱来,难道他不知道打邹清荷的脸就是伤大老板的面子! “不,这事未必是李大头做的。”收搜好证据,邹清荷回到车上,对杜进说:“我推测了一下对方最后喊出的那句话,很明显指出他们是因为昨晚的事来报复我,等于直接告诉我,他们受李大头的指使。但正因为这样,我反而认为这不是李大头干的。” “难道是周行军的竞争对手故事挑拔,嫁祸给他们?”杜进提出新的可能性。 邹清荷摇头:“昨晚的宴会是林老的订婚宴,未必会请他们的竞争对手。你以前来深圳都是由分公司的人安排住所,我们这一次来虽然没有特别通知分公司的人,但居住的宾馆也是经由分公司联络安排的。你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询问我们的住址。” 杜进点头,他看着邹清荷兴致勃勃的眼神,担忧地道:“小邹,我们不能被这事打乱来深圳的目的。” 邹清荷笑了:“我明白。”他深信对方接下来还有其他的动作。他抱着双臂身子后仰靠着车椅陷入沉思中……现在有时间梳理整件事……假设对方知道我的住处后立即安排人监视,监视的人一定在宾馆里。再假设这个监视的人就是今早在走廊里遇到抹地的清洁工,他见我出门立即通知喜欢嚼香口胶的青年。对方既然有六个人,就有可能是开着一辆面包车小心地跟在我身后等待机会。等我跑进了公园,他们觉得机会来了立即展开行动……问题在于他们做的事感觉极草率又随意……可是,伪装警察的出现……又让人觉得一环套着一环,显得此行动经过精心设计……不对!感觉太不自然了,求救的中年妇女假装跌倒突然偷袭……对方显然很了解我的个性,看准了我的为人……以及随后而来的假警察……对方一定很了解我,甚至有可能知道柳大哥是警察…… “小邹,听分公司负责帮我们联络住处的人说,没人找他打听我们的住处。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杜进随即发现邹清荷正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我没事……”邹清荷摇头,抬起手腕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今早发生的事你不要私下跟老板说,也不要对罗平飞提起,从现在起我们三人一起行动不要单独分开,任何时候也得有两人同行。” “可以说理由吗?”杜进严肃地问。 “去年,我跟表哥曾经涉及一个案子,有一个罪犯被打死在现场。” “你认为对方是来报复你的?” 邹清荷摇头:“我害怕对方要对付的是表哥,如果只是为了对付我……应该不会让我找到机会逃走。他们认为出了今早上的事,我一定会打电话给表哥,表哥知道后肯定会成北京赶过来。在北京要对付表哥很难,来到深圳他们就有机会了。其实那名罪犯不是表哥打死的,为了某些原因,表哥在上交报告时写成是他动的手。死去的罪犯是香港人,这儿离香港很近,对付表哥之后立即逃回香港,要捉他们就会很难。我担心这一次的事只是他们行动前的序幕。” “知道了,我会保护你的。我们搬到分公司去住,请分公司派几个人跟在身边。”杜进抿紧了嘴唇认真道。 邹清荷点头,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就不能把柳大哥叫到深圳来,幸好柳大哥决定明天去山西正好可以避开。对了,山西,乔治就是死在山西的! 听到杜进说,住址不是由分公司那边泄露出去。邹清荷想到自己昨晚把地址告诉说话刻薄的小虹,昨晚挑起事端的就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自杀,母亲要改嫁,叔父又被人杀死在异地,他说话尖酸刻薄愤世嫉俗也就不出奇了。他是香港人,从小生活优裕,可惜幸福的日子终结在亚洲金融风暴期间,其父经营房地产破产自杀让他从云端跌落在谷底。他母亲改嫁的对象与秉诚哥的合作商有牵连……香港这个地方让他立即联想到彭亦文、乔治,想到他们就会想起去年在山西发生的事……而小虹的叔父也是死在山西……是偶然巧合还是精心设计?乔治死了,他的合作人彭亦文非常了解自己跟柳大哥的关系,想必也知道柳秉诚是柳下溪的大哥……得查一查彭家有没有经营房地产,跟林老、周行军等人是否有关联……这一切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多?但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只有提前作好准备。 只是,小虹为什么要这么做?需要找他确认吗?不,这段时间最好避开他。 正在睡觉的莫文卫被电话吵醒了。 张建纲正躺在沙发上假寐(昨晚他睡沙发),见莫文卫接完电话后铁青着一张脸,忍不住开口问道:“莫律师,发生了什么事?” “王荟萃的父母出事了。” “什么?!在哪家医院?”张建纲跳起来着急道:“我们去看他们。” “他们在省会太原市。” “太原市?怎么跑去太原了?” “是我让他们去的。”莫文卫进卫生间之前抛出这句话。 “为什么啊。”张建纲追到卫生间门口,莫文卫白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把门给关上,冷冷道:“上诉期限快到了,今天是收到法院一审判决书的第九天,明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明天提出的上诉就不具有法律效力,第一审判决、裁定即告生效。王荟萃女士曾口头向原审人民法院提出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现在只有向上一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啊?那我们得马上去太原,我去收拾东西,先退房然后订车票。” “上诉已经被中院受理了。刘记者来北京时带着王荟萃女士的书状与她的委托书,我让刘记者带着所里的另一位律师先去太原提出上诉。” “噫?那我们呢?” “调查。同时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暗中阻挠被告上诉。”王荟萃女士的父母刚到太原就被卷入意外事件受伤,表明的确有人阻挠被告上诉,她的父母被人盯上。 张建纲恍然大悟:“柳处长和李明光要我保护你,就是怕有人为了阻止上诉对你不利。” “你是警察平时不看法律条文?” 张建纲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只要去看有关法律方面的书,眼睛自动关闭就想睡觉。莫律师,你真聪明。我们这是玩声东击西的计策呢。” 莫文卫决定不理他,老弟,他布置的这一手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身为律师曾经有过被人阻挠错过上诉、抗拆期限的抱憾事。这一次事关人命,不得不小心谨慎些。王荟萃女士的父母受伤被营造成意外,无法形成妨碍司法公正的佐证……如果自己在安石被人袭击就好了,那才是最有力的佐证。 “莫律师,我觉得王荟萃的父母挺爱自己的女儿,不知道他们伤得怎样,真担心。啊,为什么记者说:‘她一被逮捕,她的亲朋好友立即跟她划清界限,生怕跟她扯上关系。关押在拘留所里几个月,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呢?” “她父母得知她被捕,晕倒后住进医院。他们曾经去探视她,被警方拒绝,认为他们的女儿犯罪情节严重禁止探视。” “哪,她父母为什么不给她请好律师辩护呢?” “……”这种事得问她父母。 “出门了?”他们前去找那位法院指定的辩护人,对方大清早就出门了。 “好巧。”张建纲叹道。 莫文卫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啦。”张建纲不明白。 莫文卫转身不理。世上哪有如此多的巧合!还不是这小子嘴太多……等等,这小子只对侦办此案的两位刑警队长提过他们来安石为王荟萃女士辩护……听华龙说刑警队的蒋少华队长与王荟萃的父母住在同幢楼……“张建纲,你今天去公安局遇到什么事详细说给我听。” “好说话的蒋队长不在,叶又生是笑面虎。”张建纲说了自己在安石公安局遇到的事。 “他们的本意是想拘留你二十四小时,后来却改变了主意……”莫文卫没往下说……暗想,刑警们拘留张建纲二十四小时的本意是不是想把自己拖在安石一直等待上诉期结束?为什么会改变主意?难道是因为张建纲并没打电话找我求助,反而把电话打到北京市公安局。他们即担心拘留张建纲引来北京的警察把事情闹大,同时暴露他们用心不良,也怕我金蝉脱壳悄悄去拘留所见王荟萃女士然后独自去太原上诉。蒋少华队长不在局里却了哪儿?难道他亲自跟踪王荟萃女士的父母去了太原?意外事件是他做的?“张建纲,你去调查蒋少华队长今天的行程。” “不,我要保护你!不如让华龙去调查,我一个外地人太扎眼了。” “……万一华龙在调查过程中出了事怎么办?”莫文卫冷冷道。 第167章 倾斜的天平-22 “你又来了?”叶又生双臂伏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张建纲。 “我找蒋队长。”张建纲找了把椅子坐下,大有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 “队长不在。”叶又生嘴一歪,笑了。 “他今天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他去哪里了?” “你无权过问。” 冷场了,冷场了。张建纲挠头,心里着急啊,没人告诉他遇到这种状况该怎么应对。冷静,冷静……冷静到最后也想不到办法,垂着头耸拉着耳朵站起来。 “你要走了?不送不送,欢迎下次再来。”叶又生笑呵呵地捧着一杯茶,作势要站起来相送。张建纲回头扫了他一眼,可以肯定他的屁股没挪开椅子半寸。他捏紧了拳头,不行,怎么也不能被这人看低了去,更不能让莫律师认为自己是窝囊废!既然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打听不出蒋少华今天的行踪……那么……只好找李明光求救了。 “小张,还是来明的好。”电话另一头的李明光心情不错,语气特轻快,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好事儿。这个认知让张建纲心酸,想他来安石之后干啥都不顺,口气酸酸地问:“来明的?怎么来?” “去他家打听。”李明光笑道。“莫律师要你去调查蒋少华的行踪是怀疑王荟萃父母在太原受伤跟他有关吧。呵呵,这一次是莫律师多疑了,往往看起来最可疑的人不一定是嫌犯。以我的经验来看,副队长叶又生反而有问题。你也别焦急,我跟柳处长今晚就坐飞机过来。” “太好了。”张建纲高兴起来。 “小张,我还是想当刑警,不想离开岗位。”李明光收住了笑容,突然一本正经道。 “我也想当刑警。”张建纲苦笑了一下:“当刑警一直是我的理想,以前总把责任推到家人身上认为是他们阻挠了我的理想,到了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缺少刑侦人员该有的天份。” “去他妈的天份!”李明光爆了一句粗口,“如果以天份为标准来选刑警,全中国也凑不齐一个整数。” “凑不齐整数?”这个整数是代表多少?一百、一千、一万还是一亿? “小张,柳处长有事找你。”李明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张建纲的数字运算。 “啊!”张建纲立即站得跟标杆似的:“柳处长。” “莫律师呢?”柳下溪问。 “他去拘留所见王荟萃了。” “难怪他的电话打不通。”突然跟莫文卫联络不上很担心他的安危。“小张,你去拘留所接他。” “可是,莫律师要我调查蒋少华的行程。”张建纲迟疑了。 柳下溪在电话的另一头轻叹了一声:“莫文卫是故意支开你的。调查蒋少华也不需要急于一时,你先去他身边保护他。” (镜头转到北京,时间倒转,十分钟前,也就是下午四点四十八分) 连续开了八小时会议的柳下溪饿了。没吃早、中两餐对他这样的成年男人来说很难受。一出局里的大门就看到李明光在等他。李明光被停职的事他也是今早来局里上班才知道,还来不及为他求情就被招进了会议室,接着是漫长的检讨与总结以及制定新方针。对柳下溪而言开会是件苦差,幸好在参与会议的人员中他的级别不高,可以坐在角落里发呆。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一出会议室追上张局长,把昨晚写好的请假条递给了他。张局长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足足有一分钟才把请假条收下。 张局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柳下溪摸了摸鼻子,这个假,张局长不肯批么? 进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带关了门:“坐。” “张局长,这个假请您一定批准,我有事要离开北京,是急事不能拖延。”柳下溪没坐下来,反而站得笔直诚恳地盯着张局长。 “是山西的那件案子吧。建纲在家里提过。”张局长坐下,轻叹了一声,摇头。张建纲是他侄儿,这在局里并不是秘密。柳下溪越级向他请假,看准的也是这一点。张家被称为警察世家一点也不夸张,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就有九个人当过警察。除了因公殉职与退休的三人,目前有六人在警察系统工作。到了张建纲这一代才有三名男丁,而张建纲是家里的长男,被祖母极端溺爱着。下面的两位堂弟虽然没成年,他们的人生目标也是当警察…… “是的。”柳下溪并没打算隐瞒他。 “请这个假有可能失去升职的机会,你也不改口?你们刑侦处出了事总有人要负领导责任,你们处长将会背负这个责任调离现在的岗位,而替代他的就是你。再过几天有关你的新任命会下来,你在这时请假意味着放弃了新职位。”张局长盯着他,眼睛不曾眨一下。 柳下溪眉头略皱毫不犹豫地道:“我想请一个星期的假,请张局长批准。” “建纲崇拜你,一直说要以你为目标,可惜那孩子头脑不好,不是当刑警的料。你进市局一年我在旁边仔细观察过你,得出的结论是,你进取心不够。听说你想改革警察制度,有这个恒心需要有政治资本。” 柳下溪讶意地看着张局长,改革警察制度?他根本没这个想法啊。 “还是要请假?” “是。” 张局长轻叹了一声,点头:“既然你执意要请假,这个假我就批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道:“我跟山西省公安厅的厅长有些交情,调查案子受到阻挠时可以去找他。”没有正式公文批准的跨省破案当地警方有权拒绝协助,外地刑警或者本局警察不通过正式渠道是无法调出入档的官方档案。柳下溪孤身插入外省的案件,其身份只能是非官方的侦探。 “谢谢。”柳下溪把介绍信收下了,他并不打算使用这封介绍信,局长的心意留在心底就行了。 拿到假期,柳下溪心情很好,先给邹清荷留了言,告诉他今晚就去山西。接着拔了莫文卫的电话,对方的手机关了。出了局里的大门看到李明光,李明光跟他说要去山西,问他有什么话要交待,并告诉他张建纲在安石的调查不顺利,直接冲到安石公安局要求调出警方档案遭到拒绝以及张建纲对安石刑侦队成员的反感。 柳下溪笑了,感叹张建纲同志热血有余智力不足,一定让莫文卫头痛了。正巧这时张建纲打电话来向李明光求助,知道王荟萃的父母在太原受伤。柳下溪的眼神变了,那案子比他预料的还要复杂。他从李明光手里接过电话跟张建纲聊了一阵后对李明光说:“快回家收拾行李。我打电话预订机票,我们在机场汇合。” “好。到了安石后我带华龙去找王荟萃的丈夫,他是关键人物。” “他在太原。” “柳处长,您认为是他叫人伤了王荟萃的父母?” “嗯,王荟萃父母受伤应该跟侦办案子的两位队长关系不大。从张建纲那边掌握的情况,我觉得蒋少华、叶又生都不笨,有张建纲、莫文卫盯着他们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排除他们,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就只有卷款失踪的王家女婿。只要上诉期限一过翻案的可能性极低,这样他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我想,一审过后他立即离开安石躲在太原,并与安石的某个人保持着紧密的联络,一旦发现有人为王荟萃上诉就进行阻挠。” “难道买凶杀人的是他?” 柳下溪摇头:“高立业的死应该与他无关,高立业生前带来的欠款最后因妻子被警方当成嫌疑人而拘留后落在他手上,这笔钱让他动了摆脱妻子的心思。他花钱疏通某个或者某些人以及庭上作假证造成了最终的后果:王荟萃判死缓,洛小虎死刑。就警方提供的证词,王荟萃用枕头掩住死者的面部,也就是说她不但策划同时也参与了谋杀,其罪本应判得比洛小虎更重。” 李明光拍掌:“没错,死缓比死刑有弹性。在死刑缓期执行期间,如果没有故意犯罪,二年期满以后,减为无期徒刑;如果确有重大立功表现,二年期满以后,减为十五年以上二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她的好丈夫也许不希望她死,只希望她关在监狱不打扰他的生活。有关杀人凶手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到底是做的?” “离案发时间越久案子越难查。如果凶手行凶老练更难抓获。”他们手上的资料太少无法锁定嫌疑人,谁才是神秘的真凶? “唉,说到山西太原让我想起唐朝的狄仁杰,真不知道当年他如何在一年中判决大量的积压案件。不好意思,扯远了。” “历史在进步,犯罪也在进步。” 第168章 倾斜的天平-23 回到家打开门,柳下溪一怔,三哥(柳逐阳)手里抓着旅行箱的扶杆坐在他家沙发的扶手上发呆,见到回来立即站了起来:“行李收拾了没有?” “收拾好了。你要去哪儿?”三哥要远行吗?难道是跟齐宁吵架闹离家出走?三哥,你年龄也不小了别动不动发小孩子脾气……再仔细打量三哥一番,没见他身上挂彩,难道他们由武斗升级成文斗了? 柳逐阳没有回答他的话,自言自语道:“没预先订票,不知道最近的班机还有没有空位。” “你去哪儿?”柳下溪再一次询问。 柳逐阳白了他一眼,觉得他问的话很蠢。 “难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山西?”柳下溪小心翼翼地问。 柳逐阳瞪眼看他,吃惊道:“你去山西?” “嗯。” “不去深圳?” “过几天再去。”三哥是要去深圳啊,他离家出走到深圳投奔清荷?清荷是去工作的,可没时间陪他散心。 “嘭。”的一声,柳逐阳毫无预兆地出拳了。 柳下溪没防备没能闪开,右脸被拳头砸中……他不由倒退了几步,暗叹三哥的拳头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此刻,就算柳下溪聪明无比也猜透柳逐阳打人的理由。心里嘀咕,三哥虽然一直有暴力倾向但很少对自己的弟弟动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打了人之后,柳逐阳冷哼了一声,拖着行李箱朝门口奔去,心里忒不爽快,一脚狠狠地朝门蹬去,“啪,啪”两声,门框都在晃动了。 柳下溪也没去追他,快步上楼去拿旅行箱一边拔电话给齐宁,谁知齐宁的电话根本拔不通。柳下溪揉着脸颊猜测:不会吧,他们俩人真的闹翻了? 等柳下溪出门早不见三哥的身影,只好无可奈何地摸着鼻尖独自打车去机场,希望在侯机厅能遇到三哥,好好劝他一下,感情难得,应该好好珍惜。 坐在计程车上,翻开手机的留言薄,看到清荷的留言,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再往下翻找到一条刘名方的留言:“开机后请打我的手机。” 柳下溪立即拔了过去。刘名方接电话就问他什么时候到。 柳下溪计算了一下时间道:“这边的班机是六点十五分起飞,七点多到武宿机场。你在哪里?” “医院。王荟萃的父母醒来了。卢律师守着他们,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特意过来接我,他们的伤势怎样?” “王伯母因莫律师托他们带来的材料被抢,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王伯父追了过去被抢东西的人推倒,有轻微的脑震荡。”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跟他们约好,去车站接他们,想不到客车早到了十几分钟。两位老人家出车站找我,遇到几个小青年打打闹闹撞倒他们,其中一个青年突然出手抢了王伯父怀里的包。王伯父爬起来去追他们,被对方推倒,头磕在地面砖上当场昏了过去。我赶到时,两位老人家都晕了过去……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到就好了。”刘名方非常懊恼。 “刘名方,你先守在医院吩咐医院里的人把住口风,若有人问起两位老人的伤势,一律回答他们昏迷不醒。等我到医院附近后,你跟卢律师找借口离开医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刘名方困惑了。 “赌一把。”柳下溪轻声道。 “赌一把?”刘名方更糊涂了。 “赌人性。我想赌赌看,那个叫了俩老多年‘岳父,岳母’的男人心里是否还殘留着人性。如果有,他今晚肯定会来医院探视他们。” “你认为那几名小青年是王荟萃的丈夫幕后指使的?”刘名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知道他的长相吧?”柳下溪问。 “知道,我见过他。” “你让卢律师守在病房,你悄悄地观察一下,看他有没有在医院附近徘徊。” “好。” 到了机场转了几个圈也没找到三哥,齐宁先打电话过来了。“你找我?” “你跟三哥吵架了?”柳下溪问。 “乌鸦嘴,少咒我。”齐宁显然很忙,背景杂音多,过了小会儿突然压低声音问:“你三哥怎么了?今早出门时还好好的。” “他带着旅行箱出门了。” “去哪儿?”齐宁吃惊地问。 “深圳,可能会去找清荷。” “啊,等会儿打电话给你,你三哥刚巧打电话过来。”齐宁先挂了他这边的电话。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对冤家没闹翻。 “师兄,这边!”李明光在远处叫唤道,手里扬着两张机票与快餐。等柳下溪走近了,他埋怨道:“这班航班开始登机了。真担心你会来迟,你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不通。” 柳下溪笑而不答,接过快餐往登机处走去。 几分钟之后,柳逐阳一手拿着手机跟人聊电话,一手拖着行李箱走进侯机室。“要是去慢了清荷出了事,我不饶你!”他对着手机恶狠狠地威胁。 “放心,我派的人三十分钟绝对能到机场跟你汇合。”齐宁道:“这件事就按清荷的意思先瞒着柳下溪,你别在机场遇到他之后乱说话。” 柳逐阳冷笑两声,再见到柳下溪得给他两拳头才能解气。 (柳逐阳为什么要打柳下溪呢?事情是这样子的:杜进知道邹清荷早上的遭遇,越想越不心安,不敢按照邹清荷的意思隐瞒不说,悄悄地打了越洋电话给国外的大老板柳承秉。柳承秉知道后,立即拔打柳下溪的电话,柳下溪在开会手机关机找不到他。于是,柳承秉打电话给柳逐阳。柳逐阳接到电话后转头跟邹清荷通了话,不顾邹清荷的反对,决定飞去深圳陪他,收拾好行李打电话去公安局找柳下溪,得知他已经请假回家,以为柳下溪已经知道清荷遇到危险,请假去深圳查明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带着自己的行李去下溪家等他一起去深圳。谁知柳下溪居然说要去山西,他一时火起拳头比大脑反应快。柳逐阳并不是笨蛋,理解邹清荷的顾虑最终并没把清荷的遭遇告诉柳下溪。) 柳下溪和李明光在武宿机场的大巴候车处遇到前来接他们的刘名方。 刘名方一见他们立即扑了过来,紧紧地抓住柳下溪的胳膊,兴奋异常说话结结巴巴:“柳,柳,柳下溪,他,他,他真,真的在医院,外边,外边徘徊,后来,他进了医院,找找人打听俩老的病情。” “他?谁啊?”李明光不解地问。 “王荟萃的丈夫。”柳下溪笑了:“他现在在哪里?” “我,我跟卢律师……”刘名方深吸了一口气拂了拂有些零乱的头发,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道:“我们把他关在宾馆里了。” “居然抓到关键人物,这叫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明光吹了一声口哨,讶意地打量着刘名方,这个瘦皮猴似的男人蛮有本事的嘛。 刘名方对柳下溪竖起拇指,赞道:“柳下溪,你神机妙算。” 柳下溪苦笑,这不算什么。这世上真正泯灭人性对自己所做所为毫无反省之心的人并不占多数。有些人做坏事之后会后悔、内疚、痛苦、难过,这些情绪不能制止他们继续犯错,犯罪。却会影响他们的某些行为,做出不同程度,不合理性的忏悔。这就是人性,人心深处不可调和的矛盾。 王荟萃的丈夫姓孙,叫孙淮南,是丢在人群中绝对不醒眼的普通男人。此刻,他抱着头蹲房间的角落里。柳下溪他们开门进来时,他飞快地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立即又缩回原样。 “这个男人没有逃跑的意愿。”柳下溪坐在椅子上盯着孙淮南的头发,发出一声轻叹,这人才三十多岁,有一半的头发呈麻灰色…… 看到这种人,李明光就想踹他两脚。他走过去扯着孙淮南的胳膊道:“别装死,我们有话要问你。” “李明光!”柳下溪皱眉。 李明光一怔,转身讪笑,摆摆双手坐在床上。他不认为这个男人会乖乖地把自己做的事说出来。 “你好,我是警察。”柳下溪走到孙淮南面前,蹲下身把自己的证件亮出来。孙淮南依旧垂着头不答理人。柳下溪继续道:“你妻子被捕之后,你立即动身去香港,原本是想找出谁想杀高立业为你妻子洗去嫌疑吧。” 柳下溪的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个人都呆住了。 孙淮南抬起头看他,眼泪突然流了出来。“是的。” “你在香港查到了什么?”柳下溪问。 李明光全身亢奋起来,双手忍不住发抖,柳师兄问案太历害了,几句话就让对方乖乖开口。 “高立业是骗子!不要脸的大骗子!他骗了我们!总找借口拖我们的款,说是生意难做收款难,宽限一段时间就会付清,不停地要货又不肯打款。荟萃那个蠢婆娘信错了他,总说他有信誉是诚实君子,欠的钱会还,只要熬过眼前的日子就会好起来。其实,他把钱全花养那个烧钱,美得邪乎的寡嫂身上,听说他还供养在国外读书的侄子。用我们辛苦赚来的钱供养着他们!”他大声叫道,脸红脖子粗。 “据我们所知,高立业生前还了你们一半欠款。”柳下溪道。 “可还欠一半我找谁讨去?荟萃她活该!活该!” “你恨你妻子,为什么?” 孙淮南双手捂住了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她太能干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不在,厂子也开不下去。整个安石的人只认得王荟萃不认得我孙淮南。” 柳下溪示意刘名方给孙淮南倒杯茶。喝了茶之后孙淮南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柳下溪才继续往下问:“高立业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有个女儿是他前妻带着。” “高立业的尸体是他前妻来领取的吗?” 孙淮南慢慢地把屁股挪到身边的椅子上,看了柳下溪一阵,觉得他很好说话。闷了许久的话匣子打开了:“不是,是一个姓林的深圳人陪着他嫂子过来的。那姓林的很有钱,来了安石之后跟市里的干部走得很近,说本想在安石投资建厂,就是觉得这儿的治安太差,居然把前来做生意的港商杀了,只怕今后没有生意人敢来投资。市里的领导一听,急了,马上勒令公安局的限期破案。” “这话是叶又生告诉你的吧。” “嗯,我跟他从小学起就是同学,安石不大,学校也就几所。我,荟萃、叶又生,我们都是同学。” “蒋少华呢?他跟你是同学吗?” “他高二届。” “叶又生从你这里借走了多少钱?” “噫,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他前前后后找我借了十几万。”这话一说出来,孙淮南觉得不对味了,脸色立即变得惨白。 “他总是找你借钱,你妻子看他不顺眼吧,或者说他们彼此讨厌对方吧。”柳下溪口气温和地道。 孙淮南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声争辩道:“我觉得有一个警察朋友好办事。其实我也不想把钱借给他。” “案发当晚你在家吗?”柳下溪问。 孙淮南没有回答。 “在香港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改变主意不为你妻子洗去嫌疑?” “……姓林的深圳人答应我,答应我……杀死高立业的凶手判刑之后代替死掉的高立业还清欠我们的余额。我,我找,找叶又生商量,他说先让荟萃顶罪,等拿到几百万欠款之后再替荟萃蔬通把刑期减下来。不然,不然,高立业死了欠的钱永远也拿不回来……” “混帐!”柳下溪气得站起来,捏紧拳头,全身哆嗦,紧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孙淮南吓住了,屁股从椅子上滑落坐在地上。 第169章 倾斜的天平-24 张建纲和柳下溪通完电话之后担心莫文卫的安危,匆忙地赶往拘留所。他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找到拘留所却过了探视时间而莫文卫已经离开。不得已只好往回赶,等他回到宾馆发觉莫文卫根本没回来。他心慌意乱,暗骂自己愚蠢,不应该离开莫律师的。回想起柳处长跟他说莫律师故意支开他,等阻挠上诉的人出手。 “莫律师,你是笨蛋!”他大叫。哪有人故意把自己当成鱼饵等人上钩的,万一造成严重伤害该怎么办? 正一筹莫展急得在室内团团乱转时房门被撞开了,华龙满头大汗,抓着他的手就往外冲,小脸急得惨白,嘴里嚷道:“快去救律师。” “你知道莫律师在哪儿?”张建纲又惊又喜。 “快跟我走!”华龙来匆匆去也匆匆。 莫文卫在哪儿? 他被人关了起来。正如他设想的一样,有人企图阻挠他替王荟萃上诉。 离开拘留所后他步行了一段路,察觉到有人追踪他,他没回头继续往前走,就在某一个拐角处,刚觉得有人从后面逼近,后脑就传来巨烈的痛楚,头晕眼花往前一扑,听到一股浓烈的香烟味,接着有东西罩住了他的头,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抗在肩上……他痛昏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身在陌生的室内,后脑隐隐作痛,用手一摸,有血!头很晕,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就着从窗外射入的昏暗光线看了一个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间空屋,室内空荡荡的积满了厚尘,大约有十几个平方吧。正前方有窗户装了防盗网。他的公文包还在,打开一看里面的资料与他的钱包、证件全没了。他叹了一口气,摸索了一下包的夹层,里面有预先准备的伤药与纱布。上药时手发抖,好痛!咧着嘴脸皱成包子。好不容易给自己包扎好,全身一点力气也没。也顾不得地上肮脏,躺下来倦曲着身子抵抗痛楚与眩晕。带着血腥味的右手抚上了眼帘,眼角有泪,活了三十几年,头一次遭受这种罪。他吸了几口气,左手搁在心脏上,总觉得心跳很慢。唉,不知华龙找到笨蛋警察了没有。 他不是没准备的。支开心思单纯孔武有力的张建纲给对方动手的机会,再让机灵地华龙悄悄地跟在身后来一个反跟踪,这是他早就盘算好的事。现在担心的是华龙能不能顺利地完成反追踪找到张建纲带他来这儿。要完成这个布局,只有相信华龙。可以说,他把赌注都放在这孩子身上了。让华龙冒险,莫文卫心里很内疚,想不出其他人选,只能请他帮忙。其实,做这种布局并不符合莫文卫做人的原则。华龙书读得少,常在街道上混,是一个让父母头痛的坏小子。当莫文卫跟他提出这事,他雀跃着大力地拍胸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华龙对周边的环境十分熟悉,人又机灵比张建纲更可靠。 等痛楚稍稍平缓后,他坐了起来,头好晕,慢慢移到墙边撑着墙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推了一下,门被反锁了。他靠着墙坐下,室内有他讨厌的蚊子围绕在他身边嗡嗡地叫,没多余的力气赶走蚊子,他身子一歪倒了下来,眯着眼睛对着窗口,慢慢地光线越来越暗……天就要黑了。 不知道了过了多久,门被砰砰地敲响,有人在门口大喊:“莫律师,莫律师。” 他咧着嘴笑了笑,强撑的精神松懈下来,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莫律师,你这个大笨蛋!”是谁在骂他?他怎么笨了,从来没人当面说他是笨蛋…… 莫文卫心思缜密,从小倍受周围的人赞扬。一帆风顺长大的他在近几年频繁受锉磨掉了自身的浮躁与骄傲,变得越发沉稳起来。他没人缘,知交很少。周边的同行佩服他的、嫉妒他的、厌恶他的占大多数,愿意与他真诚相交的太少。仔细分析原因就会发现,是他给人的印象过于刻板无趣难以接近。外人对他评语最多的就是:为人固执,太自以为是,是一个标准的自我中心主义者。他这个人从少年时代起眼高过顶,大多数人入不了他的眼,最可怕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他的老家在上海,孤身来北京打拼,身边又没可以聊天的朋友。按理说,一般人都会有寂寞难奈的时候。你若问他:“莫律师,你寂寞吗?”他一定会觉得你是傻子。他不寂寞,是的,他从来没感觉到寂寞。 莫文卫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耳边一直响着吵死人的嚎叫:“莫律师,你不要死,不要死啊。”这声音让他想起被关在拘留所的洛小虎。精神已经崩溃的洛小虎,全身带着大小便失禁的恶臭,双眼没有焦距,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嘴里喃喃自语重复着:“我没杀人,没杀人……我不认罪,不能害荟萃姐……”看着,听着,让人心酸。王荟萃比洛小虎强不了多少,瘦,非常瘦,那样子让人觉得被风一吹就会被拆断。她处于崩溃的边缘,双目浮肿红赤,拿笔给她时手发着抖根本无法写字,试了好几次才稳住,当她落笔时,字如同往昔,干净而优美。“放心吧,一定会胜诉的。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的父母在外边为你奔波。”莫文卫的话刚落,她张开嘴想说话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莫文卫想过去扶她被狱警拉开。“不要紧,她只是睡着了。在里面她一直无法睡觉,见到律师后放下心再也不用强撑,睡一觉对她反而好。” “华龙,谢谢你。”莫文卫睁开眼睛,看到华龙伏在病床床边不停地嚎叫。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不要紧,我没事。” “律师,吓死我了。”华龙把鼻涕与眼泪全擦着洁白的床单上,看到莫文卫醒来,咧着牙齿笑了:“我还以为律师死了。” “胡说八道!”张建纲一巴掌拍在华龙头上。张建纲手里拿着医生给的诊断,怒瞪着莫文卫“你居然贫血!还不肯吃早餐(以下省略若干唠叨字句)……” “啊!”莫文卫捂住了耳朵,这个人太嘴碎了。转头问华龙:“看清楚了没有?” 华龙先是一愕,突然明白莫文卫在问背后伤他的人,用力地点头:“看清楚了。” “好。”见张建纲还在啰嗦,指着门对他道:“你们都出去,别吵我,我要睡一觉。” 张建纲立即闭嘴,委屈道:“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莫文卫用被单蒙住头,不理睬他。 张建纲转变话题,小声道:“我去蒋少华家里找他去了。蒋少华在家,他喝得烂醉一直没出门。”把莫文卫送进医院之后,怒火烧心的他立即冲去王荟萃父母住的地方找蒋少华,蒋少华在家,听说他昨晚喝醉了,白天醒来之后又接着喝。打伤莫文卫的不是他,会是谁?叶又生? 叶又生住哪儿?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地址,去他家一瞧,不巧,没人在家。担心着莫文卫的伤势,张建纲只得转身回医院了。 “有了孙淮南的证词这场官司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胜算。”吃宵夜时卢律师跟他们说。 “柳下溪,有个问题想问你。”刘名方问柳下溪。“你怎么知道叶又生找孙淮南借过钱?” “猜的。”柳下溪耸耸肩,给竖起耳朵听答应的三人出乎意料的答案。 “居然是猜的。”李明光摇头,觉得这答案不可思议,他想的是受贿或者勒索,完全没想到“借”钱。“师兄,说一说为什么会猜到这个?” “张建纲心思单纯,他的话没多余的修饰正确地告诉我他所知道的蒋少华、叶又生以及王荟萃夫妇。我分析了一下这四个人个性与情感缺陷,再与案子的现状结合,得出结论是孙淮南被人保护了。凶杀案发生,孙淮南的嫌疑应该与其妻等同。从一开始警方就没把他当成嫌疑人,这不合理,我认为警方有人在保护他。随后孙淮南独自去香港找死者的家人,这更不合理,孙淮南是嫌疑人的家属,同时也是嫌疑人的时间证人。案件没调查清楚之前,警方需要随时传讯他,会适当地限制他的行动,掌握他的行踪。他去香港数月一直等开庭才回来这就表明警方有人故意怂恿他。孙淮南习惯依赖别人很少自作主张,工厂的事完全依赖其妻就可以看出他的个性较为软弱。妻子王荟萃被捕之后,他肯定找人商量该怎么办。首先找到的是他岳父岳母,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住在同院侦办此案的蒋少华。蒋少华为了避嫌,一定会主动躲开他们。蒋、叶与孙、王,年龄相差不大,都是本地人,相互之间都认识的可能性很大。孙淮南接下来找的人就是职位仅次蒋少华的叶又生了。我一直在想,警方办案人中是谁从一开始就保护了孙淮南让他免遭侦讯?仔细推敲了一下把人选锁定在主侦凶杀案的正副两位队长身上。据张建纲所言,他与蒋少华约在外面吃饭叶又生不请自来显得过份关注突然出现的张建纲。叶又生的这种行为极不合理,陌生人找自己的同事谈话他没立场过去搅和,在之前蒋少华已经说过不让他跟去,这说明叶又生不尊重他的队长,而且刑侦队的其他成员也服他,所以我认为叶又生有能力暗中保护孙淮南。他为什么要保护他,理由是什么?为钱?不,工厂当家做主的是王荟萃,应酬客户抛头露面的也是她,她在社会上结识的人更多,更容易找到保护伞(说这三个字时,柳下溪停顿了一下)。但本案不合逻辑地一边倒,王荟萃从一开始就被当成犯罪者而不是嫌疑人被拘留接着进看守所等待法院出庭,即不合法律程序也不合刑事条例。虽然这其中有来自上面的压力让案子过早地草率结案以正视听,但不能排除某些人为因素故意公报私怨。” 柳下溪拿出纸笔分别写了“叶、孙、王”三个字,在“孙”字上打了一个勾,“王”字上打了一个叉。接着从“叶”字划出两根线分别连接“孙”与“王”。“孙与王没结婚之前就开了陶瓷厂自己当老板经济上相对比较自由,结婚之后王主管了工厂的钱,而孙淮南个性软弱结婚之后由其妻当家作主用钱反而不方便。我分析了一下王荟萃的个性,她对自己工厂员工的关心(对洛小虎母亲的关心),宽容客户的拖款,这些事都说明她心胸开阔,心地善良,为人大方,对钱财看得并不重,象她这样的女人接手管丈夫的帐目间接说明孙淮南不善理财到了她无法忍受的地步(说到这儿他想起自家的一本帐,自己花钱无节制,清荷看不顺眼才提倡家里搞计划经济)。推测到这里,我觉得叶又生暗中保护孙淮南打击王荟萃的理由还是出在钱上面。孙、王两人外貌并不出色卷入情感纠纷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叶与孙早就认识,以这两个人的个性,叶又生在孙淮南婚前与他有金钱上的来往,婚后王荟萃看不惯对方,相互之间产生摩擦。所以我认为叶又生保护孙淮南的理由只能说他欠对方的钱。” “想不到柳处长得出叶又生‘借钱’的结论经过如此详细的分析。”卢律师感慨道。 “师兄,收我当徒弟吧。”李明光嚷道。 刘名方笑道:“你叫他师兄,怎么好改口叫师傅?” 柳下溪的电话响了,李明光来电:“莫文卫的头被人打破了。” “刘记者,你现在能弄到车去安石吗?”柳下溪问。 第170章 倾斜的天平-25 刘名方离开没多久转身回来,悄悄地把柳下溪找到一边,说是有人找他。 柳下溪一怔,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晚上的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他的脸。 “是法院的人。”刘记者小声道,扬了扬手上的电话:“他们指名找你。这几天常在法院来来去去,他们记住了我的电话。说出你的名字时,我吓了一跳,想不到你在这儿有认识的人。” 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柳下溪摸着下巴,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张局长给山西公安厅的人打了电话。“来人在哪儿?” “还没到,十几分钟后有人来接你。” 柳下溪没对任何人提起这次会面的详情。第二天上午九点他才出现在刘名方等人面前。面前大家询问的表情,只是耸耸肩道:“高立业被杀一案重新侦查。” 他带着李明光坐上一辆警车离开太原直奔安石。 李明光注意到与他们同行的另外还有几辆警车。看来,山西这边不希望处长以私人身份查案。与他们同车坐在副驾上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白净的眼镜男,李明光觉得这眼镜不时从车内镜里偷偷观察柳下溪。 “他是太原市公安局的邢队长,你跟我协助他重新调查高立业的案子。”柳下溪翻看着手上的卷宗给李明光解惑。 邢队长对李明光笑了笑,那雪白的牙齿太晃了。李明光闭紧嘴,崩着脸僵硬地笑了笑,有点惭愧,他这个老烟民大前门是黄褐色的。 柳下溪手上的卷宗是从高级人民法院影出来的。被判死刑需要经过高级人民法院核准,法院里有留档的样本与此案的详细搜证。这份卷宗本来不该留传出来的,但本案现在由公安厅插手变得很特殊。牵涉到王荟萃的父母来太原提交上诉的新材料,材料被抢并意外受伤,在安石的莫文卫律师又被人有目的地打伤,囚禁(柳下溪后来打电话给莫文卫,了解到基本情况)甚至连身份证件都被人搜走,表明这案子背后有黑手,其情节恶劣社会影响极大(前期因此案侦破神速,曾经借助媒体大力宣传,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轰动。而现在,已经证明王荟萃被人冤枉的,那么洛小虎也可能不是凶手。无辜的人被判死刑、死缓,社会大众知道此事真相之后必会对执法、司法机构的工作产生质疑与嘲讽,为了预先平息民众的不满,只有尽快侦破此案,抓获真凶才可以平民愤安民心)。加上王荟萃丈夫(他虽然向妻子提出离婚,王荟萃还没在离婚书上签字,在法律上他还是王的丈夫)昨晚的口供(昨晚他被人带走了,连夜侦讯,牵出有司法人员在本案中受贿)已经可以肯定王荟萃没有涉入谋杀,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出真凶。想到这儿柳下溪苦笑,时至今日真凶还会傻到呆在原地等人来抓吗? “柳处长,这桩凶杀案你有什么看法?”邢队长扭着头问。 李明光瞧他那样替他难受:“我们换位吧。” 换到前座后李明光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邢队,你有什么看法?”柳下溪反问。 “死者的死亡时间时间是三月十三日凌晨二至四点,尸检报告指出,死者口鼻曾有被人掩住有血结痂但并非窒息死亡,致命伤是心脏部位的刀口,干净利索正中心脏一刀毙命,死者生前没有剧烈挣扎,口、鼻、食道没有药检反应。造成死亡的伤口宽约由内到外0.7至1.7厘米,深约六厘米,当地警方提供的凶器与死者伤口不吻合,从现场相片看,死者流的血不多,这不合常理,就算凶手在死者死后抽出凶器,流血量也应该超过现场所见的出血量。除非……”他突然打住。 “除非这不是案发第一现场,或者伤口被冷冻。”柳下溪接着往下说:“伤口由下往上斜倾十度左右,表明凶手握刀的手低于被刺位或者站在死者对面,这说明了死者不是躺在床上被人刺杀。我有两个假设,一是死者睡到深夜有人敲门,他起床前去开门,凶手就站在门口,死者让凶手进屋,为了让死者不出声,凶手用东西捂住死者的口鼻,右手握刀刺入死者的心脏,随即把死者推到床上,用冷冻物搁在伤口周围,等确定死者死亡之后再把凶器抽出,然后从容逃脱。二是死者深夜离开房间遇到凶手被刺杀,在即将死亡之际才被移入床上,造成床单上的血流量极少,在搬运的过程中怕死者向人呼救,便掩住了死者的口鼻,使倒流的血液找不到出口,凝结在口、鼻内。” 邢队长点头,取下眼镜用帕子小心拭擦,一边道:“这伤口极为怪异,当时搜查现场的警察没找到造成此伤口的凶器。” “西餐刀。” “西餐刀?” “有一种西餐刀不包括手柄,长度5.8厘米,刀尖为0.7厘米,刀腹为1.8厘米,厚度约1.2厘米。死者来自香港,可能有一些西式风俗吧。死亡日期是三月十三……十三,西餐刀……让我想起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耶稣与十二门徒,耶稣指出在坐的人中有人出卖他,耶稣本意给犹大一个悔改的机会,但犹大并没有悔改之心,耶稣即揭露他……叛徒犹大为钱出卖耶稣……很有意思的故事……”柳下溪放慢声调自言自语起来,最后一言不发陷入深思中。 邢队长好奇地盯着柳下溪,心想,上面的领导推荐他不是没理由的,果然是一位经验丰富优秀的刑侦专家。 “邢队长,能不能派人去香港调查高立业还王荟萃欠款的资金从哪里来的?”柳下溪抬起头来,双目闪着亮光:“同时需要派人去深圳调查高立业的寡嫂和她的新未婚夫,一位姓林的中年男人。” “嗯,好。”邢队长立即拨响了电话…… “柳师兄,找到嫌疑人了?”李明光问。 柳下溪苦笑,就算能锁定有人买凶杀人,只要凶手不出来指证,根本无法定对方的罪,而今这只是自己的推测没有任何实证……凶手杀人的手法老练干净,要找出他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凶手自己撞上门来。 到了安石,柳下溪让跟随而来的刑警们分成两队,一队由自己带着直奔出事的宾馆,另一队由邢队长带着去公安局接管所有的档案,并把蒋少华、叶又生请到宾馆来。在他们到之前,已经先通知人从拘留所把王荟萃、洛小虎带到宾馆。同时给张建纲、莫文卫留电,让他们回宾馆一趟。 邢队长让自己的副手带队去公安局找人,他自己跟在柳下溪身边,静静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柳处长!”张建纲看到柳下溪就算敌后的地下党见到了革命同志,热血沸腾得恨不得上前给一个熊抱。 “莫律师,这一次你做了多余的事。”柳下溪走到莫文卫身前,苦笑地看着他头上层层叠叠的纱布。(莫律师成了阿拉伯人,李明光语) 莫文卫无语,虽然已经知道刘记者他们找到王荟萃的丈夫令他说出实话,自己的行动显得多余,但他不后悔。 “李明光,你去调查安石市有多少家西餐厅,三月份时有没有丢失过餐具。”柳下溪吩咐李明光道。 “好的。”李明光立即开始行动。 出示相关证件后,柳下溪对宾馆的管理人道:“请把宾馆内所有工作人员全部集中在大厅,还请你们把今年的员工登记册,以及三月份的住客登记薄拿来。” “死者来自外地,凶手很可能不是本地,要在异地行凶,一名经验丰富的凶手肯定需要提前过来了解环境。他有可能是住客,也有可能应聘当了此宾馆的服务员。”邢队长对自己的下属解释柳下溪行动的理由。“离凶案的时间较久,现场已经没有搜查的意义。柳处长的决定非常正确,他一定会先询问各类人的口供,再进行综合,然后模拟现场,得出推断。你们学着点,这种机会不会常有。” 这家宾馆在本地规模最大,有员工近百名。 “全部都到齐了。”宾馆的管理人恭敬地对他道。 “在宾馆工作超过两年的人请先站出来。”柳下溪看着这百来号人吩咐道,满意地看着一部分人走到一边,接着又道:“剩下的人中是本地长大的也请站一边,记住,本地长大的才需要站出来(站出来的人没有丝毫迟疑)。接下来是今年四月至七月入职的人请站出来,八月份入职的人请先留下。”留在中央的人越来越少不到十位。“邢队长,请给他们拍一个集体照,每个人的脸要完整地拍到。”邢队长点头。等这些人拍好照,柳下溪接着道:“三月十号到二十号值晚班的人请站出来。”“呼啦”一下,站出一大堆人。这次不等柳下溪吩咐,邢队长主动吩咐给他们拍了照。 第171章 倾斜的天平-26   询问服务员的事由邢队长组织人进行。张建纲佩服他们,换成是他不知该从哪里问起。柳下溪接过宾馆管理人员递来的一大堆资料和莫文卫一起去他们住的房间。跟在他身后的张建纲忍不住问:“柳处长,凶手在这些服务员中?” 莫文卫咧着牙齿抚头。 张建纲急忙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问:“头很痛?我们去医院吧。” “是你问的话太蠢了,换成是你杀了人还会一直留在现场等人来抓?”莫文卫甩开他的手闷声闷气地道。 张建纲显然不明白自己被莫律师讨厌了,听他的话一呆,看着柳下溪喃喃道:“那我们不是做白工?” 柳下溪笑了,把手上的资料搁在他身上,一边打量着宾馆内部的环境一边道:“拿着吧。也不是做白工,我这样做是刺激他们的记忆,或许能让他们想起一些什么。你要知道,现在离案发时间已经很长了,不能指望他们记忆犹新。就算他们中有人曾经与凶手说过话,共过事也没察觉。他们受警方影响一直认定凶手是王荟萃、洛小虎,对其他的人和事直接忽略。凶手杀人不可能不留下他存在的痕迹,我们发现不了,那是因为凶手善于伪装,与人擦肩而过也不会引起注意。我让他们回忆的重点集中在案发前后出现在宾馆的陌生面孔,外地口音的人。希望能有新发现。莫律师,打伤你的人抓住了没有?你说的华龙呢?” “华龙就在外边,见来了很多警察不敢进宾馆。人还没去抓,本地的警察我信不过,没通知他们抓人,已经知道对方是拘留所的狱警。” “知道你被人救出来后,他可能跑了。”柳下溪突然站住,这家宾馆格局老旧,每一层斜对着楼梯口也就是走廊的一头有临时搭建的服务室。他们走到了死者生前住过的那层楼,服务人员不在,门开着。柳下溪推门进去,里面的空间不算大,墙上挂着各个房间的钥匙,长长的桌子上整齐地搁着一排排热水瓶,桌子上有内线电话,桌下的抽屉锁着。服务室的角落里竖着推拉门的木柜,里面搁着一些洗卫用品。 “白天一般没人在。”跟在柳下溪身后的宾馆经理道。 “三月十三日的晚上谁在这里值班?”柳下溪问。 “已经辞工了。她叫陈华,在这里工作了八个月,这里死人之后,警察找她问了几次话,后来,她说,她不想做了。”宾馆经理擦着额头的冷汗道:“她不是本市人,辞工之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 “她的档案是哪一份?”柳下溪问。 宾馆经理走到张建纲面前,接过他手上的资料翻出其中一份递给柳下溪。柳下溪认真地看了看,陈华,女,二十五岁……入职相片上的她,满脸笑容,长着一张圆脸,眼睛狭长,鼻梁较高,嘴唇厚,留着齐眼的刘海,长发,山西漠县人……“张建纲,你把邢队长找来。”柳下溪吩咐道。 不一会儿邢队长上来了。先对着柳下溪摇了一下头,表示没从服务员的口供中找出有用的线索。柳下溪也没多问把陈华的档案递给他:“陈华是这层楼的夜间值班服务员,已经辞工,目前行踪不明。” “我派人去找她。”邢队长看着宾馆经理,问:“工作人员中,有谁跟她的关系比较密切?她在这里工作时住在哪里?” “我们这儿有员工宿舍,我去找曾经跟她同宿舍的人过来。”宾馆经理连忙道:“这里死了人之后,辞工的人不少。剩下的人中谁跟她的关系好,我也不清楚。” 不一会儿,宾馆经理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上来。这个女服务员在宾馆服务了五年,她是服务员的领班姓贺,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天的事,她道:“我记得陈华那天来了例事,肚子痛,过了一点就回宿舍了。” “有人代替她值班吗?”邢队长问。 “没有,楼上楼下当班的小佳和小玲答应替她看着,晚上客人有需要,在本层找不到服务员会去其他楼层找值班的人。她们之间偶尔相互替班,这事她们跟我说过。” “你带我去找她们过来。”邢队长道。 贺领班苦笑:“她们也辞工了。” “你跟陈华住在同一间宿舍吗?”柳下溪问。 贺领班摇头:“我住在自己家里,跟陈华她们同宿舍的只有小兰还在,警察正在问她话。小玲跟小佳跟她一个宿舍,小玲是本市人,只有值夜班时还会住进宿舍里。” “你知道小玲的住址吗?”邢队长问。 贺领班点头。邢队长让下属跟着她去请人。贺领班临走时被柳下溪叫住,问她:“服务员排班值夜守哪一层,有没有固定的规律?” “有。谁负责值夜班,留在哪一层,大家月头就知道了。” 柳下溪站在楼梯口看着贺领班离去,他不动,围着他的人都没动,大家都看着他。柳下溪突然笑了一下,看他的人都一怔。随即,柳下溪的目光落到服务室旁边的墙上,那里是消防装置,玻璃窗后搁着几个手提式灭火器。邢队长眼睛一亮也笑了,过去看了看道:“二氧化碳灭火器。经理,这些灭火器在案发后换过了没有?” 宾馆经理一怔,脸孔微红,摇头道:“没有。” “打开看看。”邢队长道。 宾馆经理走进服务室,刚准备从墙上取钥匙被邢队长制止:“等一等。上面可能有凶手的指纹。” 柳下溪赞赏地点头,这位邢队长很细心。他走到消防壁前,戴上手套,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钥匙圈,上面有一根略为弯曲的长针,对准锁孔,旋转了数下锁开了。消防壁里有三种不同规格的罐装灭火器,柳下溪提出最小的一罐,试了一下重量递过邢队长。邢队长这时也戴着手套刚把钥匙装进胶袋。他接过罐装手提式的灭火器在标签上写了几个字后,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副手道:“去楼上楼下找同一规格的灭火器来,秤一下它们的重量。” 高立业生前住的房间,从服务室数过来的第三间,也就是莫文卫住的标准双人房。打开房门可以看到窗户,门的左侧是洗卫间,往里走搁着两张床,电视柜靠着右边的墙。 柳下溪觉得莫文卫的脸色不好,让他在床上躺着休息,有这么多人在,莫文卫不肯睡。张建纲去外面把华龙找来要去抓打伤莫文卫的人。邢队长的下属都在忙碌,正缺人手,正好这时去公安局执行任务的人回来二位。他们带来了消息,找不到叶又生只带来了蒋少华。 蒋少华被带进了房间,房间里只留下柳下溪与邢队长和一个负责笔录的警察。宾馆经理带莫文卫去其他房间休息,而张建纲跟着邢队长的下属由华龙带路去捉人。 柳下溪观察着蒋少华,他没开口,邢队长也没出声。蒋少华木然地坐在沙发上谁也没看,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双手搁在大腿上,衣着整洁,头发还用发胶固定过。他这样子让柳下溪觉得他有着奔向刑场的绝然。 “蒋队长,你是侦办高立业被杀一案的主要责任人,你对这桩凶杀案有什么看法?”柳下溪开口了,口气温和而诚恳,仿佛是朋友之间对破案心得的交流。 蒋少华抬起眼睑(有些浮肿,眼内有红血丝)看了柳下溪一眼,道:“我认为这是一桩买凶杀人案,凶手是男性,年轻力壮的男性,伤口较深较钝,说明凶器不够锋利,一般女性没有这样的腕力。凶手惯用右手,对人体结构有相当程序的认知。” “你对女服务陈华有什么印象?”柳下溪问。 蒋少华一怔,他不记得有这号人,宾馆的女服务很多,有些口供不是他去询问的,从见到尸体那一刻起,他认为凶手是男性,对宾馆的女服务没怎么注意。那天晚上在这层楼值班的女服务刚巧因身体不舒服没来值班,所以没有目击者发现凶手。 “你们刑侦队有没有女警?”柳下溪问。 蒋少华摇头,不明白这案子与女警有什么关系。 “你们搜查现场时有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柳下溪继续问。 蒋少华没有回答,他带着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纸递给柳下溪:“这是我私下整理的材料,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里面。” 柳下溪翻了一下,这份材料比他们得到的影印件详细多了。有第一发现者的详细口供,详细到琐碎的地步;现场环境的描述,尸体的印象等等,最后结论是职业杀手动的手。柳下溪看完这份材料,用他的话来概括:废话太多,有用的太少。这位蒋队长太专注细节,没有与职业相符的观察、推理能力,特别是有关凶器的部分,以及凶手作案的手法与递交上去的材料一样,没有任何创新。 第172章 倾斜的天平-27 “柳处长,邢队,王荟萃他们到了。”门被推开有警察过来道。 “快请。”柳下溪站起来。 蒋少华站起来,别过脸去,木然的脸上涌出了慌乱的情绪。“我,我先回避一下。” 柳下溪走过,手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低声道:“你有责任也有义务看看她,看看洛小虎现在的样子。他们是你们创造出的受害者,是你们的错误与别有用心把他们推向绝望的深渊。是你们扭曲了头上的国徽让无辜者心寒,其本质比凶手还要恶劣。找不到杀人凶手或许是你们你们能力的问题又或者是当时环境造成的,但是,找不到凶手而随意抓人顶罪,又或者在案件真相不明时草率结案都是身为刑警的耻辱。身为执法者不要把‘公正’二字忘掉!” 蒋少华双臂抱着垂下头,身子往沙发里缩了缩,闷声不吭。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狱警押着洛小虎与王荟萃到了。 “把他们的手铐去掉!”柳下溪瞪着狱警,怎么还铐着他们? “洛小虎精神崩溃了。”邢队长叹了一口气,对蒋少华道:“抬起头,看看他们。”蒋少华的头始终没抬起来。 室内多了几个人,显得格外拥挤。去除手铐后,王荟萃瘦弱而又苍白的脸显出一丝激动,但她的目光发现坐在室内的蒋少华,她立即恢复了漠然。 宾馆里来了大批省里派来的警察,惊动了本市的领导层,他们派人过来询问,得知他们是在重新调查高立业被杀一案,立即过来询问,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助的。“洛小虎需要马上治疗,请送他去医院。再请一位医生过来,带上营养液。”邢队长看着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的王荟萃,以及那位精神失常身上带着异味的洛小虎,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医生啊。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到这俩人也忍不住心酸。 柳下溪握住王荟萃那双冰冷而颤抖的手,轻声道:“对不起。” 王荟萃眼帘湿润了,蠕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我想洗一个澡。” 刑队长找到走廊外的宾馆经理,让他找一身女性衣服过来。 听说王荟萃来了,莫文卫过来看她,认真地把柳下溪介绍给她认识:“这位刑警叫柳下溪,他是好警察。” “你就是柳下溪?”王荟萃看着柳下溪,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流着眼泪道:“你为了我的案子特意从北京来的?刘记者跟我提过,他认识一位历害的好警察,说去北京找你。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看着她,柳下溪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荟萃看到莫文卫头上的纱布,问道:“莫律师,您的头怎么了?” 莫文卫刚准备回答,有人进来说前女服务小玲来了。 柳下溪让莫文卫把她带到他临时住的房间。有她认识的律师在,应该能让她安心一些。 被警察叫来,小玲显得很不安。 “今年三月你是跟女服务陈华同一宿舍吗?”柳下溪问。 “是的。”她的声音太小了,跟蚊子的叫声差不多,幸好柳下溪耳尖听得清楚。 “邢队长,把贺领班叫进来吧。”柳下溪苦笑,如果被询问的人害怕警察,这案子就不好问话了。 邢队长笑了,他明白柳下溪的意思。 有贺领班在,小玲的胆子明显大了一些,敢抬头看人了。 “三月十三凌晨,也就是三月十二日晚,你是不是在凶案发生的下一层楼也就是五楼值晚班?” “是的。” “在值班中你有离开服务室吗?” 小玲想了一下,道:“离开过。”坐在她旁边的贺领班替她解释道:“值班的服务员有时去厕所,有时被客人叫去,有时去其他楼层,不会一直呆在服务室。” “六楼值班女服务陈华是什么时候跟你说肚子痛回宿舍的?” “当时我在七楼跟小佳在聊天,陈华过来跟我们说她身体不舒服,小佳让她回宿舍休息,她就回去了。我记得那时小佳看了一下手表,说:‘已经过一点,客人大多都睡了,事情也不会多,我们有空去六楼瞧一下就行了。’”贺领班接着小玲的话道:“小佳跟陈华是同乡,陈华还是她介绍来这儿工作的,挺机灵的一个孩子,人缘挺好的。” “你去七楼找小佳聊天时,经过六楼有看到陈华在服务室吗?”柳下溪继续问。 小玲摇头:“她不在。我想她也许去厕所了。”“去厕所?”贺领班摇头:“六楼没有公厕,每间客房都带洗卫间。她去厕所得走到下面的四楼。”“那可不一定。”小玲反驳道:“我们有时会用客房的厕所。那天晚上,六楼没有客满。” 柳下溪温和地道:“你怎么肯定她是去厕所了?” “之前我有见她从602出来,她说肚子不舒服,借用602的厕所。” 柳下溪翻了一下手上的资料(宾馆经理给的客人住宿登记簿),602房当晚没有客人入住。“你见她从602出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一点多吧,我们值晚班是从十一点开始。”小玲回答道。 柳下溪继续翻了一下员工考勤表问贺领班:“陈华三月七号申请请假一个星期,她十一号就回来上班了,当时你还记得她以什么理由请假的吗?” “她家里的人叫她回去相亲,她提前回来上班说是对相亲对象不满意。” “啊!”小玲突然发出低呼,见大家都在看她,连忙掩上嘴,脸突然红了。 “怎么了,想到什么?不要怕,只管说。”柳下溪温和地道。 “我,我记起来了,陈华的大姨妈每个月底才来的。” “大姨妈?”柳下溪愕然。邢队长笑了,低声对他说:“她说的大姨妈是女人的月经期。” “陈华说谎?”贺领班讶异,“那孩子一向老实,又不多话,做事勤快。” “十一号回来上晚班的陈华可能不是你们熟悉的陈华,她也许是凶手假扮的。”刑队长翻看了住客登记,高立业是十号住进宾馆的。“陈华有多高?” “可能有一米七,人比较瘦。”贺领班被邢队长的话吓到了。 “小玲,你觉得十一号回来的陈华跟平时的她有什么不同?”柳下溪问小玲。 小玲被邢队长的话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没觉得啊,她本来就不爱说话,有点不合群,在宿舍也不大理人。啊,我想起来了,她没穿以前最喜欢穿的高跟鞋。” “我马上派人去陈华的老家调查。”邢队长站起来往外走,正巧他的下属过来找他。“钥匙、灭火器都被人精心擦拭过,找不到指纹。 “指纹?”小玲眼睛一亮:“我那边可能有。” “真的吗?”邢队长激动了。 “十二号那天晚上,就是在上夜班之前,我见她把一只香水瓶丢进垃圾桶,瓶子很漂亮,等她走了之后我偷偷地捡起来,辞工了后我带回家了。瓶子里还有剩余的香水,很香,我没洗过瓶子。” 侦查有了方向,在场的警察积极性大为提高。 柳下溪看完手上的资料时间已经很晚了,眼睛真累。奇怪,清荷怎么一直没给他打电话?连发过去的信息也没回?打电话过去他的手机居然关机了,连三哥的手机也没开,这是怎么回事?他摸不到头绪。 这时邢队长夹着一大叠资料过来,兴致勃勃地道:“香水瓶上只有两组指纹,一组是小玲的,另一组在这里。我们跟陈华联络上了,她三月七号回老家后根本没回安石,她已经在老家结婚,全村的人都可以作证,现在完全可以肯定十三号在宾馆值班的陈华是凶手假冒的。陈华说,她下定决心不回安石,曾经打电话给她的同乡郭小佳,请她帮忙辞工。十多天,郭小佳帮她把行李与工资寄了回去,而郭小佳没有回老家,只说已经辞工去南方了。郭小佳曾经跟陈华提过,安石的工资太低,想去南方找工作。我认为,凶手收买或者要挟郭小佳,让她替自己掩护。事后,郭小佳受凶手挟持下落不明。我决定先通缉郭小佳,希望从她口里了解凶手的情况。” 柳下溪点头,问:“王荟萃的病情怎样了?”王荟萃冲完澡出来,突然晕倒立即被送去医院。 邢队长推了推眼镜,答道:“是长期焦虑造成的神经衰弱,加上她近期没有好好休息,身体自动罢工,现在还没醒过来,找她询问案情得等到明天。叶又生抓到了,他承认指使人打伤、囚禁莫律师,莫律师的证件也找到了。不过,打伤莫律师的人还没抓到。” 柳下溪摸着额头,心里有些烦燥,三哥突然打他,现在又跟清荷联络不上,难道清荷在深圳出事了? “柳处长有事?”邢队长很善于察言观色。 “我想去深圳一趟。” “行,我也要出一趟深圳,亲自调查那位姓林的富商。我发觉王荟萃的冤案,这位老林同志在暗中动了不少手脚。本地刑警能迅速破案就是他私下付了一大笔奖金造成的。他跟市里的上层频繁走动,给各层人物施加不少压力。” 第173章 倾斜的天平-28 柳下溪看着手上这份特意放大的指纹没出声,不知道想些什么。邢队长见他在沉思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身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忙碌了一整天,他也累了,他跟柳下溪一样,昨晚被叫去参加特殊会议通宵达旦看资料分析案情,早晨从太原到安石后忙着问案子分配人手,综合各方面收集的情报再与柳下溪商议案情,连吃饭时也在看材料。名义上只是协助他办案,实际上主侦此案的柳下溪负担没他重,许多事不必他亲自过问。 柳下溪感受到他带着询问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下,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凶手,或者指使凶手杀人的幕后人物,我们无法指控他们。”他一边说,一边一只手无意识地拍打着身边的材料,就算现在找到指纹的主人也定不了对方的罪,警方手上没有铁证来证明对方就是杀死高立业的凶手,最多只能说明此人在冒名顶替陈华。 邢队长沉默了,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他们可以推测凶手的作案手法,可以识破对方不在场的伎俩,却出示不了证据指控对方。就算找到下落不明的郭小佳也只能证明有人冒充陈华,除非郭小佳亲眼见到凶手行凶,不然这案子只是一个无法解冻的冰局。当然,如果找到了指纹的主人,案件肯定会出现转机,希望能从警方的指纹档案库找到符合者……唉,明知道对方是凶手却拿他没办法,这种无力感让他觉得讨厌。他想,凶手并不怕冒充陈华的事被警察查到,说不定躲在暗处看警方出丑。如果案发之初他在这儿,绝对不会让凶手逃脱!可……现在,没人敢打包票能把凶手绳之以法。难道凶手就没留下其他的蛛丝马迹吗?他的目光从柳下溪的脸上转到他身边的资料上,眼睛一亮道:“柳处长,疑凶能成功地扮演陈华,除了有郭小佳的掩护之外,疑凶本人对陈华应该有一定程序的了解。陈华从三月初就在值六楼的晚班,疑凶观察她入住宾馆的六楼可能性极高。陈华三月七号突然请假离开安石回老家,也许是疑凶实施杀人计划的一部分。” 柳下溪把搁在资料最上层的一页纸递给他,这是他看完全部资料后的一张摘写。邢队长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张图文并茂的案件进程分析,让看的人一目了然。他佩服眼前这个男人,许多刑警破案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方法,却十分讨厌做案件整理。纸上提到四个人名,死者高立业的寡嫂黄姗敏,她现在的未婚夫林向荣,以及郭小佳与一个陌生的名字,章飞跃。纸上着重地写着章飞跃的情况,章飞跃,男,籍贯湖南,年龄二十六岁,于三月五日傍晚入住宾馆的602室,三月八日退房。宾馆服务口供,他身高约一米七,身体瘦削,入住宾馆后早出晚归,曾有人见到他与郭小佳、陈华一起在外面的餐厅吃饭。“你怀疑章飞跃就是假扮陈华的疑凶?疑凶是男性……嗯,从杀人手法来看,凶手为男性的可能比女性高。”手提式二氧化碳灭火器有十几斤重,一般的女性使用它有点吃力。 “据小玲的口供,冒充陈华的疑凶曾从602房出来,她自称是上厕所。宾馆记录,当晚601室没有旅客入住,冒充者没有选择离服务最近的601而进入602,我假设他只是出于一种习惯。再加上他虽为男性却在身高体型上与陈华接近,又与陈华、郭小佳有过接触,综合以上的证词我认为章飞跃极有可能是冒充陈华的人。” “我马上去调查他。”刑队长站起来,现在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意放过。 “先派人调查一下其他的旅馆,看他最近是否在安石出现过。” “你认为他有可能会关心凶杀案的庭审?”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柳下溪耸耸肩,杀人者也是人,不排除他会好奇自己造下的罪孽被谁肩负了。当然,不用指望他看到无辜者被冤的惨状而良心发现出来自首。柳下溪突然拍了一下头,严肃地说:“刑队长,请尽快找到郭小佳。” “嗯,我已经向上申报,请求各地的警方密切关注。她是关键证人。”邢队长叹了一口气,郭小佳知道得太多,她失踪越久越让人担心啊。更何况郭小佳入职档案上的相片证实她有几分姿色,年轻漂亮,不安现状的女孩子们,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啊。 柳下溪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立即走到窗边接电话,是齐宁来电。“哈哈,你担心了吧,着急了吧。”齐宁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柳下溪提着的心放下,齐宁语气轻松表明了清荷他们没危险。 “三哥在搞什么鬼!”柳下溪不满地发牢骚。 “惩罚你。” “惩罚我?理由呢?” “谁让你不去深圳见清荷,偏偏要去山西,你三哥生你气,到了深圳后把清荷的手机没收,不准他跟你通电话。” “清荷在深圳出了什么事?”柳下溪语气严厉地问,三哥不会无原无故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理由。刑队长见他讲私人电话便走了出去,留给他自由的私人空间。 “清荷想瞒着你,我觉得这事应该跟你说一下……清荷收集了一些对方的证据,我这边已经分析出来了,哈哈,柳下溪,你猜一猜,是谁设了局想让清荷跳进来。”齐宁跟邹清荷通过话了解到他在深圳发生的事。立即让跟在柳逐阳身边的人把清荷收集起来的脚印、手印与香口胶残渣拿去分析,想不到发现了熟悉的东西,看来清荷的担忧是正确的。 柳下溪略一沉思,咬牙切齿道:“有熟悉感。看似杂乱无章却又相互首尾相环,让我想起黑色基调的龙琦、春风,龙琦已死……看来春风才是当年事件的策划者……嚼香口胶的青年就是春风吧?” “哈哈,没错。就是他,你的老熟人。我这里刚好保留了他的DNA样本,两下一对照才知道这家伙又冒出来了。” 柳下溪的眉头拧在一起:“清荷认为,他的目标是我,才想着把这事给瞒下来?” “嗯嗯。你认为春风突然出现目的是什么?”齐宁问。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欺负清荷,我绝不答应!” 齐宁在电话里吹了几声口哨,算是赞赏他的发言,接着转移话题问:“柳下溪,你江西那边的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了结?”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有些棘手。”他现在还不能丢下案子去深圳找清荷,这样做对不起信任他的刘记者、莫律师等人。“齐宁,我这儿有份指纹,帮我追踪一下指纹的主人。” “我给你一个传真号。”齐宁爽快地答应了。 柳下溪打开房门,李明光正跟刑队长在走廊里谈话,见他出来,李明光立即走到他面前,把几张纸张搁在他手上:“师兄,这是我的调查,全市一共有七家西餐厅,死者生前全部光顾过,其中有六家只去过一次,只有一家他曾多次光顾。凶案发生之前这几家餐厅都有遗失餐具的事发生,无法判断凶器从哪家餐厅流出。” 柳下溪翻了一下李明光收集回来的资料露出苦笑,从凶器着手找出突破口是没可能了。当柳下溪把疑凶的指纹发给齐宁,齐宁收到后发出惊呼:“柳下溪,你这指纹从哪里来的?” “一桩杀人案的疑凶,怎么,你知道这是谁的指纹?”柳下溪惊喜地问。 “这事邪门儿。我这儿有一份清荷拓印的手掌印来自偷袭他的中年妇女,拓印的指纹虽然断断续续的,经过专业人员的修补,跟你传来的指纹相似度极高。我马上给你传真一份。下溪,我看你得马上起程去深圳。” 柳下溪收到放大的传真,两下一对照,果然十分近似。“齐宁,清荷有没有跟你提到这个中年妇女的身高?” “没有,我根据清荷拓印的脚印来推测,她的身高约为一米七,体重在六十公斤以下。” 柳下溪握紧拳头,兴奋地道:“就是她了。我马上去深圳!”柳下溪吩咐李明光保护好王荟萃等人,接着又认真叮嘱张建纲照顾好莫文卫,等他的伤一好,送他回北京。王荟萃的案子已经不需要莫文卫出面辩护,卢律师在太原可以处理好相关事宜。今天中院来人调走了王荟萃一案的前期材料,据卢律师说,王荟萃,洛小虎无罪释放已成定局。接下来,要看王荟萃他们会不会起诉相关部门给他们造成的伤害。洛小虎的母亲失踪其实是被刘记者送到一家疗养院治疗,听说儿子将无罪释放,他母亲病情大为好转。 ========================================== 后来的事。 柳下溪,刑队长赶到深圳追寻疑凶章飞跃,拜访了黄姗敏、林向荣,但他们迟了一步,三日后在樟木头发现了章飞跃的尸体,当地警察认为他是卧轨自杀。而此时,柳下溪被卷入其他事件中无暇分身。刑队长带着两名助手无功而返,高立业被杀一案的线索到此捏断了。 五天后,王荟萃买凶杀人一案二审,她与洛小虎当庭释放。王荟萃与丈夫孙淮南离婚,经法庭调解,夫妇共有财产的三分之二归她所有。孙淮南涉嫌假口证,行贿,妨碍司法公正等被拘留。蒋少华辞职不知去向,叶又生因犯有故意伤害罪,妨碍司法公正等罪名被刑事拘留,最后被判入狱五年。 警方一直没找到郭小佳,她成了失踪人口。 张建纲和莫文卫加北京之后,张建纲申请调职失败,他的刑警之梦依旧熊熊燃烧着。他认为莫文卫受伤是自己的失误,从此粘上对方,嘘寒问暖可以媲美业余保姆。莫文卫由最初的抗拒到后来的无可奈何,慢慢由他粘在身边。 王荟萃变卖了家产带着一笔赔偿金和父母、洛小虎母子以及逃家的华龙一起离开安石去了北京定住,她进了莫文卫的律师所工作,一边自学法律,希望有一天能当律师。洛小虎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终于恢复健康,认真地找了一份工作开始新的生活。华龙认王荟萃为干妈,在她的劝说下重新回到学校,常常跑到莫文卫的律师事务所玩闹。 ========================================== 本篇《倾斜的天平》到此结束,案件的后续以及案情梳理将在番外《大危机》里继续,谢谢各位的支持。下篇《番外 大危机》 下一篇正文将是《金粉旋涡》,此处的金,钱币也,指物质享受;粉,红粉佳人,色也。金钱与美色被大多数世人喜爱,爱得过度,容易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 第174章 番外 大危机-01 柳下溪和刑队长是早上七点多进入深圳市区的。进了市区后,柳下溪与刑队长分开行动。刑队长准备前去暗中追查死者高立业的嫂子黄姗敏(注:大美女敏不是高立业的老婆,是他嫂子,他大哥因经营失败,破产后自杀,留下妻儿由死者高立业照顾)与她的新未婚夫林向荣。 他与柳下溪合计过了,高立业被杀之后林向荣陪着黄姗敏前去安石,要求当地警方缉拿凶手给死者一个交待。那段时间林向荣在安石频繁出入各阶层,花钱大方,开口许了不少承诺。可古怪的是案子正式上庭时,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完全不在意案件的后续,这太可疑了。刑队长认为这一二天在安石发生的事肯定会传到林向荣耳里,如果杀人凶手是他派去的,说不定会暗中与凶手再次接洽。唉,被他派去香港调查高立业财务状况的警员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没了解具体情况下并不方便直接找上门对他进行侦讯。 他认为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以静制动,等待对方先露出马脚,再顺藤摸瓜解决此案。然而柳下溪持着与他相反意见,认为高立业被杀不一定是林向荣买凶杀人。如果是他请人杀了高立业不可能特意高调地引人注目,他在安石频繁动作出发点或许只是在讨好黄姗敏,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安石的事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柳下溪说的话有他的道理,但是,这也只是推测,没有证据的推测是无用的。追查到底,挖掘最终的真相!凶手以及凶手幕后的人都要一起揪起来!他与柳下溪谁会抢先一步?他突然兴起与柳下溪一争长短的念头。 柳下溪没有注意到刑队长内心的想法,他们约好联络方式后各走各的路。柳下溪按照齐宁给的地址,打了一辆的士直接去找清荷。他啊,没见到清荷前心里始终不踏实。就算三哥到深圳后立即没收清荷的电话,以清荷的性格应该不会乖乖听三哥的话不跟自己联络,深圳市内到处都有公用电话,可以悄悄地打电话给他的。为什么没有联络?除非发生严重的事把他困住了,不然也不会连一通信息都不给自己留。两人认识到现在已经有六年,对彼此的个性了如指掌。母亲早亡的清荷不愿意让别人替他担心,有什么事出门一定会交待清楚,到了目的地会报一声平安。他们俩人自从确立情侣关系之后,分隔两地就数自己去英国进修的那一次最长最远,受条件限制联络不方便。以后的短暂分开,两人之间必是电话与信息来往频繁。清荷不联系自己,这太意外了,不符合他的个性!虽然齐宁提到清荷和三哥时,语气轻松显得他们没出事情。不是信不过齐宁,只是他喜欢把事情藏着掖着不痛快地说出来。 齐宁给的地址很难找,的士司机在附近的街道兜了两个圈问了路人才知道里面的小巷子进不了车。柳下溪下车之后一边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一边仔细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这个住处应该是齐宁派过来的人安排的。唉,齐宁找住处的趣味总是一成不变……不对,看来清荷的处境非常不妙……春风突然出现,他的目的真如清荷猜测的一样,是要对付我?不,春风虽然是一个为钱奔波的人,为人却极圆滑,懂得审时度势,他这种人不喜欢正面出击,从不让他自己陷入真正危险中。与他几度交手,感觉他是一个处处为自己留后路的人,而且他在山西曾经救过刘老师,他与龙琦不同,他不是丧心病狂的人…… 阳华街116号就是这里了。他刚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一张脸露出来:“请进。” “邹清荷在吗?”柳下溪问,眼前的年轻人行、走、坐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应该是齐宁派来保护三哥的人,他在这儿,看来,三哥与清荷都在。 “他们在医院。”青年道。 “医院?谁生病了?他们在哪所医院?请带我过去!”清荷受伤了?清荷……柳下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连忙靠住墙站稳,突然觉得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额头有冷汗冒出来……冷静,别自己吓自己……不会的,清荷他们不会有事的。齐宁有派人跟着三哥过来……受伤的不会是他们……难道生病了?不,他们都很健康…… “你不要紧吧?”青年看着柳下溪突然惨白的面孔惊讶地问。 “没事,我可能是最近没睡好体力有些透支。”柳下溪拭去额头的冷汗,勉强地笑了笑。 “你没吃早餐吧,要不要来碗粥?”青年脸转到一边,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上司特别来电话通知会有一位身手不错的警察过来协助他。谁知一见面,这个警察弱得让他大失所望。 “我想先去医院。”柳下溪道。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跑步声,有声音传过来:“三哥,走快点。我绝对没看错,是柳大哥来了!” “清荷!”柳下溪全身一震,瞬息间觉得自己象是干枯的植物突然获得了生命之水。他快速走向门口,门先他一步被推开了。“柳大哥!”邹清荷推门的动作过大,身体往前倾,被柳下溪稳稳地接住搂在怀里。 “一对笨蛋!既然这么担心却不早点过来?”柳逐阳双手抱臂在胸,嘲讽道。 邹清荷见保护三哥的青年正看着他们,轻轻地挣了挣想让柳下溪松手。“别动,等会儿,让我抱一下。”柳下溪声音微微颤抖,是高兴啊。他想得太多无意中患得患失了,他的清荷没事,没有受伤没有生病,还有比这更让他高兴的吗?清荷,你让我担心了。 “柳大哥,你没吃早餐吗?我煲了粥给你盛一碗。”邹清荷等柳下溪松开手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角不由自主地有些潮湿,带着笑道:“我还以为你中午才到呢。”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柳下溪问。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偷瞄了一下身后的三哥,伏在柳下溪耳边道:“三哥寸步不离,我没机会给你发信息。” 柳下溪轻叹了一声,伸出右手大力地拍向他的头,手掌落到他头上时却改成了轻抚。 “有什么话回房去说。”柳逐阳撇嘴,他第一次好心地进厨房为弟弟端粥,算是打了他一巴掌的道歉吧。 这是二室一厅的套间,清荷与柳逐阳各占一间卧室,保护柳逐阳的军人周正住客厅。柳下溪放下行李问清荷:“你的两名助手没住过来?”他的话让清荷难过起来:“他们在医院。” “生病了?” 清荷摇头:“罗平飞……”话还没说完柳逐阳端着粥进来打断了他的话:“清荷,先让下溪休息一下。”他这个当哥的看得出弟弟很疲倦。 “柳大哥,吃完粥先睡一觉,等你醒来后再说。”清荷摸了摸柳下溪的额头,很凉哩。 “好。”肯定有事发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荷闭紧嘴不肯说……吃完粥后,清荷把他按在床上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好好睡一觉。” “知道了。”柳下溪抓住他的手,打了一个呵欠,他是累了。 柳下溪醒来时,清荷正倚在他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仔细地端详着他,有些意外地发现清荷的眉毛被修整过了,头发也修剪过,五官好象更俊俏了…… 第175章 番外 大危机-02   柳逐阳悄悄走进来,想不到柳下溪已经醒来邹清荷却睡着,他给柳下溪打个“继续睡吧”的手势后离开房间。柳下溪看下表,已经是下午四多。他眉头挑,心想三哥进房间肯定是来叫清荷准备晚饭的。晚饭……好久没吃到清荷的拿手菜……早上才喝碗粥,肚子饿。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动下手臂,睡觉后疲惫消失,嗯,精神非常饱满。回头看下熟睡的清荷,忍不住想伸手拧他的鼻子。“呵呵。”他轻笑着缩回手,耸耸肩嘲笑自己童心未泯。 洗去全身的灰尘换上干净的衣服,他进客厅,只见三哥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双腿毫无形象地搁在沙发扶手上。 回头见是他,柳逐阳有气无力地道:“周正买菜去,他做的菜忒难吃,清荷等下会起来做晚饭吧?啊,对,齐宁今晚会赶过来。” 柳下溪看下客厅,能坐人的只有三哥占据的双人沙发,走过去把他的腿搬开,自己坐在他身边的空位,问:“清荷的助手怎么?” “等齐宁来再吧。”柳逐阳翻个身,把长腿卷起来盘坐在沙发上。 柳下溪皱眉,加重语气道:“三哥!” “跟也没用。”柳逐阳打个呵欠,呆在里太无聊,唉,连去医院看病人都得经过周正批准,还需有人暗中跟着自由都没有。 “三哥!”柳下溪虽然知道三哥不想的事很难从他嘴里榨出来,却还是希望他以个目击者的身份描述整件事。 “叫也没用,齐宁事由他来处理,留在儿保护好清荷,其他的不用管。齐宁没到之前不要出门,对方的目标肯定是。”柳逐阳的右手拂拂头发,身子往后倾,斜靠在沙发背上,觉得双腿盘起来不舒服,重新把腿伸直搁在弟弟的膝盖上。 柳下溪见他副无聊透顶的懒洋子,弹开他的腿站起来走进卧室。卧室里邹清荷已经醒来,正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发呆。 “清荷,怎么?”柳下溪坐在他身边揽过他的头问。 邹清荷抓住他的手臂,苦笑道:“没事,刚做个恶梦。” 柳下溪轻拍着他的头低声问:“昨到底发生什么事?” 邹清荷抓着他的衣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组织下语句才开始起昨发生的事。“们昨上午去停台(地名,虚构),那边有块临山面水的荒地打算开发成渡假村,正在招商。那里离市区很远,人烟稀少,当地政府正在附近兴建公路很有发展前景。去那儿看环境考察下值不值得投资是们来深圳的计划行程之。在公园里被人袭击后,杜进觉得留在分公司要安全些,他打算和罗平飞前去看看环境,是执意要去。正巧三哥和周正来,们合计,觉得躲着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不如引对方下手再寻踪追查。于是,三哥和还有杜进,罗平飞以及不请自来的高小虹加上周正,们六人租辆商务车过去。在去停台的路上很平安,以为不会出事的。们在户农家吃完午饭,走路去荒地的途中,周正突然扑倒和三哥,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正要出声问他,却见罗平飞和高小虹捂着手臂倒在地上,他们流血,才知道他们中枪。开枪的人装消音器听不见枪声,们不知道开枪的人在哪里,大家都吓坏。周正叫罗平飞他们抱着头躺在地上不要动,可罗平飞太害怕,不小心滚落在附近的水沟里,周正迅速地抱着三哥在地上打几个滚落在另边的杂草丛里,他顺便腿把踢进罗平飞掉落下去的水沟。找到罗平飞后也不敢从水沟里出来,后面发生的事没有看清楚。只知道齐宁派来保护三哥的人不止周正个,有人朝枪射来的方向追过去。事后周正推测,罗平飞、高小虹手臂中枪是因为他们两个当时分别站在和三哥旁边,枪手的目标是跟三哥,他们被连累。枪手埋伏在附近的山坡上,瞄准和三哥的心脏,可能是因为们在走动,再加上周正察觉到异样迅速把们扑倒,子弹射出后误伤罗平飞他们。走在后面的杜进机灵,见们扑倒时立即扑倒在地上装死躲过子弹。到晚上们回深圳后,高小虹被林老接走送到其他的医院,而罗平飞可能是伤口泡臭水沟的水,突然发起高烧病情加重,杜进留在医院照顾他。后来周正把们带到儿,里很安全。今早们去医院看罗平飞,他的烧退,杜进担心们会出事就把们赶回来。” “枪手……从罗平飞身上取出来的子弹是什么型号?”对方居然有枪? “周正子弹是法国的m1929式7.5mm枪弹。对方使用的是法国MAS-49步枪,射程约六百米。” “枪手被抓住吗?” 邹清荷叹气:“周正的战友赶到时对方已经逃跑,连子弹壳也没找到。” “法国MAS-49步枪……”柳下溪沉默下来搂紧清荷。对方动用步枪杀人,只怕是专业的暗杀者……“清荷,如果不是有周正在,和三哥……后果不堪设想。” 邹清荷双臂抱住柳下溪的腰,柳大哥的身子在颤抖,他在害怕着。清荷很后悔自己的安全意识不强。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看到罗平飞他们受伤时居然不相信是真的……都怪自己执意要去停台,无辜的罗平飞、高小虹受伤都是自己害的……“清荷……清荷……”柳下溪喃喃地重复着他的名字。不,现在不是沮丧与后悔的时候。他加重语气严肃道:“柳大哥,对方盯上们,们得想办法把他揪出来。” 柳下溪的身体停止颤抖,双手捧起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道:“定会把暗杀者揪出来。清荷,听好,不能有事。” 邹清荷认真地头:“以后会小心的。柳大哥,也不能出事。对,山西那边的案子怎样?” “王荟萃应该会被无罪释放。对,在公园偷袭的那位中年妇可能是杀死高立业的疑凶。” “什么?”事也太巧吧? “们对比两边的指纹,相似度极高,怀疑是人假扮的,还记得的样子吗?的脸,发型,身高以及体型等等。” 邹清荷挣脱柳下溪的怀抱,不好意思地摸头:“的脸很普通吧,没怎么注意细节。身高,嗯,在人中蛮高的。体型嘛,不胖不瘦。发型,好象是那种齐耳的短头。衣服……让想下,黑色的裤子与白色蓝花的衬衣,白色的休闲鞋,脚有大。嗯,偷袭的那刀没有杀意,刀法虽然很准却明显地留手。唉,当时跟着他们去就好。柳大哥,的观察力怎么直没长进啊。要是在定会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看着清荷副很懊恼的样子,柳下溪吻吻他的面颊,道:“们的观察方式不同,是先想到之后再去认真观察,看到的对象只是自己想要观察的事物,没想到的就不会认真去观察,许多细节被无意之中忽略。而是先感觉后思考,看之后再去想是怎么回事,看的范围更大些,当然,看的速度也快些。呵呵,也许是生的吧。” 见柳下溪恢复精神,邹清荷放下心来,但他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柳大哥,跟山西的案子。” 柳下溪没回答他,站起来打开房门。柳逐阳站在门口正打算用腿踢门,见他抢先步出现撇下嘴道:“周正已经把菜买回来。清荷,为迎接的柳大哥,该显身手的时候到。多做份,齐宁快到。” “齐哥要来?”邹清荷高兴,有齐宁与柳大哥联手定可以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把厨房交给邹清荷,周正无所事事正无聊着。柳下溪走到他面前,诚恳地道:“周正,谢谢救他们。” “不用谢,职责在身。首先发现异常的不是。”周正冷淡地回答。 柳逐阳拳击在他的肩膀上,回头得意地对柳下溪:“是先注意到有红在闪。”昨去荒地时,他戴着墨镜正无聊地四处观望,突然发现有小红在身边晃动,推下周正让他看,周正立即脸色大变,张开双臂把他和清荷推倒在地,紧接着那两个嘴巴不饶人路拌嘴的家伙嚎叫着倒在地上……(他内心私语:哈哈,经历过无数危险的伟丈夫跟些真幼稚的家伙不是个等级) 第176章 番外 大危机-03   厨房里,邹清荷左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排列成纵队的肉类与蔬菜。该怎么把它们搭配成美味佳肴呢?嗯,得好好想想……干鱿鱼可以烘烤……活虾,南方人喜欢白灼,可以试下。鸡肉与胡萝卜配在起吧……土豆,切成丝来个凉拌。嗯,有紫菜与海带,还有酸笋……海带可以凉拌,紫菜、酸笋加上金针菇与猪肉做汤。条鲜肥的活鱼(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该怎么做呢?啊,他击下掌,不如做成生鱼片(今年三月,柏纯姐去日本带回几本日式料理书,让清荷学做过寿司,最受食客欢迎的是他用鳕鱼做的生鱼片)。还有青口贝……昨晚上吃过,三哥很喜欢吃,是他叫周正买回来的吧,但买得太多,足足有三斤……还有斤汕头牛肉丸……么多菜不知道周正怎么提回来的。些菜都是三哥和齐宁喜欢吃的,肯定是三哥写好菜单让周正照着单子购买的……柳大哥不挑食,很容易满足……嗯,该动手做……做菜除味道鲜美,还得香还得好看……嘿嘿,想看他们流口水的样子,三哥流口水的样子最逗……嗯,不能把医院的病人给忘掉,罗平飞要吃的菜应该另外做,病人嘛在饮食上有讲究的。 “需要帮手吗?”周正站在厨房的门口问邹清荷。中午的饭菜是他做的,柳逐阳毫不客气地给评语“难吃!”。唉,不进厨房的人怎知做饭的艰辛,他已经尽力…… “好,帮忙洗、切。来准备调料。”在家时邹清荷总是独占厨房,那几名常驻食客根本不会主动过来帮手。纯姐有心帮忙,却愈帮愈忙,每次进来都会被他赶出厨房……在厨房里,他习惯孤独地忙碌。 “好。”周正回头看下客厅里并排坐在沙发上等饭吃的懒人兄弟组,眼神闪闪,挽着袖子去厨房帮忙。 “三哥,怕吗?”柳下溪侧过头盯着三哥的脸,几年过去,三哥却越活越年轻,看不出是三十多岁的人。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柳逐阳漫不经心地道。不,他怕的。他不愿意对弟弟真话,他在谎。他的心不是铁铸的,怎么会不害怕?他自认为,他是个凉薄的人,最爱的是自己。他怕痛,怕受伤,喜欢安逸悠闲地过日子。但他并不是胆小鬼,年少时为克服怕痛的弱,他总是四处找碴,颤栗着承受疼痛,当痛楚累积到定的量,怕痛的弱被他强行克服。他生中,重视的人不多,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他不希望他们出事。重视的人受伤,甚至有可能会死亡,光想想就让他十分难受。认识齐宁之前,在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捕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软弱与寂寞。爱上齐宁,常与下溪、清荷混在起,他狭隘的心胸被扩张。爱与被爱,重视别人也同样被人重视,悠闲里包含有充实的快乐,过惯样的日子,怎能再回头孤身地寂寞着?他想守护他的生活,守护着被他划入羽翼下的人。虽他想守护的人,除清荷都很强,可他不能袖手旁观,他要尽自己份力! “怕。非常害怕们出事,怕清荷会出事。”柳下溪苦笑道:“清荷以前也受过伤,可跟那时比,现在的更胆小。曾经发誓不会让他再受伤的。三哥……” 柳逐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举起手掌道:“真想再给来下。笨蛋!别在清荷面前露出沮丧的脸。再有下次,会用棍子打。”突然想到什么,眼珠转笑起来:“哈哈,齐宁听昨差挨子弹,不但不安慰还大声骂。等小子到,看怎么折腾他。” 柳下溪摸着自己的鼻尖,心里话要挨打……三哥,请别随便使用暴力。折腾齐宁!举双手赞成。问题是,斗不过齐宁…… “要怎么折腾?”齐宁阴阳怪气的声音凭空响起。柳逐阳立即朝门口望去,门半开着,没见齐宁。 柳下溪立即看着三哥脚下的皮鞋……纯手工制造,肯定又是齐宁的杰作。家伙把监听通讯器装在鞋子里。 “嘿嘿,等来之后就会知道。臭小子,在哪儿?”柳逐阳重新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跷着二郎腿,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柳下溪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他们的相处方式令人不敢恭维。 齐宁道:“刚下飞机,个小时后到。晚饭是清荷做的吧?肚子饿死。” 柳逐阳觉得样话没意思,拿起手机跟齐宁对聊:“嗯,没错,清荷正在厨房里……”瞧三哥忙于聊,柳下溪站起来决定把客厅让给三哥,斜靠在厨房门口看清荷忙碌。 清荷看到他,笑道:“柳大哥,里不需要帮忙。” 柳下溪耸耸肩,在家时饭菜没熟好,清荷很少让他进厨房。次居然让周正打下手,让柳下溪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周正感受到他刺人的目光,回过头看他眼,体会到名警察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醋意。他有些哭笑不得,醋酸得不合适,他对同性没有丝毫兴趣。身为齐宁的得力下属他直被委以重任,很少有休闲的节假日。虽然没有时间认真来场恋爱,情事也是经历过的。他行事端正,很少与同僚们玩闹,压根儿不知道上司那被公开的私事。次受命保护柳逐阳,听同僚起才知道要保护的子是顶头上司的伴侣。初次见到柳逐阳,觉得他傲慢任性,轻佻张扬。私下认为精明能干的上司选择伴侣的眼光太差……随即,他知道自己错,位美子有着他无法理解的魅力,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只需左右顾盼下,搭讪的人立即来……先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接着是外表粗犷的人,甚至连小孩子也被吸引过来……在飞机上,个美子无聊地打个呵欠就能把忙碌的空姐吸引过来,太邪门。个站不直坐不正的人靠哪吸引人?他想不通。他直以为,认真的铁血儿才是最有性魅力的。 不喜欢被柳下溪盯着的周正洗净手后走出厨房,而客厅里柳逐阳正在讲电话,让他进退两难,不知该做什么打发时间。 柳下溪察觉到自己给清荷帮倒忙,只好回卧室整理行李。收拾好行李,他拿出纸笔写下几个人名:春风、章飞跃、神秘枪手,想下,在纸上添上高立业、高小虹、黄姗敏,林向荣四个人名。右手无意识地旋转着钢笔,边思考着:章飞跃杀高立业,春风认识章飞跃,春风与章飞跃在公园偷袭清荷,神秘枪手狙击清荷误伤高小虹,高小虹是高立业的侄子。神秘枪手是谁?偷袭清荷的理由是什么?春风在中间扮演怎样的角色?高小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清荷面前?他是真的被误伤吗?想到儿,柳下溪往床上倒,喃喃道:“高小虹被误伤,们应该去探病,是时候拜访林向荣与黄姗敏。”翻个身又坐起来,摇着头道:“不对,应该先去见周行军,请他帮忙寻找春风。”从春风那边能追查到袭击清荷的原因,也许能查到神秘枪手的线索,还可以找到章飞跃,只有找到章飞跃才有可能追查出高立业被杀的真相。春风是打开关键之门的钥匙。必须先找到他,解前因后果才能排除隐患。还有就是枪手预先埋伏进行有目的的偷袭,也许预先知道清荷的行踪……清荷去停台的事是谁透露的?不,也许只是想多。 就在厨房开始飘出佳肴香味时,半掩的大门被人推开,风尘仆仆的齐宁到。 柳逐阳斜倚在沙发上,右手上玩转着手机,头往后仰似笑非笑地斜视着他。齐宁把行李丢给跟在身后的下属,大步走到柳逐阳身边,双手把柳逐阳从沙发上捞起来,大踏步地走向柳逐阳住的卧室。 “喂,姓齐的,很丢脸呢。”到卧室,柳逐阳被齐宁放在床上,柳逐阳左臂撑起上半身,右拳出击攻向齐宁的脸,齐宁头歪,闪开,俯下身压住他的身体。双手捏着他的面颊轻轻地揉搓着。“家伙,怎么不肯听的话?让不要出门,老实地呆着等处理好手上事过来再,偏偏要独自行动。”齐宁是真的火,听到周正汇报他们遭袭的经过,吓得出身冷汗,恨不得马上飞过来,抓着他狂揍顿。“柳逐阳同志,就不能安份?经历那么多的危险也没学乖?来深圳的目的是要保护邹清荷远离危险,不是来推波助澜连自己也卷入危险中的……骂几句不应该么?还要想法子折腾。” 见齐宁是真的生气,柳逐阳连忙张开嘴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指。齐宁张开嘴准确地含住他那异常灵活的舌,场容易让人窒息的深吻拉开序幕…… 第177章 番外 大危机-04   紧闭的厨房之门被打开(开始炒菜时,清荷把门关上)。真热!邹清荷汗流浃背地走出来,客厅里冰凉凉的,好舒服,与炙热的厨房相比,真是两个世界。他把系在腰上的围裙解下,站在离空调最近的位置享受着凉爽。 “准备吃饭。”周正对齐宁新带来的下属道。他比大厨邹清荷更忙,随时待命跑去外面添购缺少的佐料与器皿。嗯,看着道道美食盛进盘子里,比大厨本人更有成就感。难怪柳逐阳他做的菜难吃的,他炒菜的程序不过是洗菜、切菜,放油进锅,炒炒炒,放盐,觉得菜熟立即盛起来。哪里会知道,有些菜需要用调料淹、浸泡,灼,过水,烫等等的复杂工序啊。 柳下溪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清荷后背湿透,对他道:“先去洗个澡吧。” “嗯。”邹清荷应声,嗯,应该洗去满身的汗味儿吃饭会更香。哪知他拿着衣服去浴室却有人抢先占。“齐宁在里面。”柳逐阳站在另间卧室的门口道。邹清荷侧目瞄他眼立即扭过头望别处,时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全身无力靠在墙上。客厅里的人齐朝他们看过来……正在喝茶的柳下溪没关住嘴,茶喷出来。周正手抖,菜盘子差跌落。齐宁新带来的下属正在偷菜吃,被呛住,边笑边弯腰咳嗽。 柳逐阳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增添艳丽的紫,他脚踢向浴室门的,怒吼道:“齐宁,给滚出来!” “河东狮吼……”可恶的笑声加剧。柳逐阳咬着牙再用力踢,次不够结实的浴室门被他踢开,只手从门后伸出来把他拉进去,门重新关上。 “别闹,准备吃饭。”柳下溪走到浴室门口用力敲门。 周正转身面对着墙偷笑,呵呵,长官几年性格大变让所有的人瞠目结舌,原来罪魁祸首是个柳逐阳啊。 “别敲!”齐宁应声走出浴室,揽着被水淋湿的柳逐阳进卧室。站在柳下溪身后的清荷抱着干净衣服进浴室看,无可奈何地摇头,浴室乱得……难道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打次水仗? 柳逐阳换干净衣服后坐在床上生闷气,照镜子才知道自己的脸被齐宁捏得红红紫紫的,嘴唇象是挂两条小香肠,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太可恨!还被大家看到……齐宁蹲下身把脸凑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哄道:“来,打吧,别生气,们吃饭去。” 柳逐阳皱眉,举起巴掌要打人,想下又把手放下,冷冷道:“别以为不知道那鬼心思,无非是让几不能出门。以为不敢顶着张脸出门?”个人会因为种小事当缩头乌龟?怎么可能! 齐宁站起来坐在他身边,想搂住他的肩膀被他甩开,齐宁当然不会认输,继续搂,甩开,再搂,终于搂成功,把他搂得动弹不得:“啊,有时迟钝得让人牙痒痒,有时又超乎意外地敏感。没错,几不能让出门,没找到暗杀者不能放任在外面走动。逐阳,可以受伤甚至可以去死,但不行,得给毫无损伤地活着!哪怕是死,也得活着想念!” “去妈的!”本该是盛气凌人的话被齐宁的嘴唇堵住。偷亲个吻后,齐宁用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语调轻轻地道:“逐阳,嫉妒。” “啊?!别恶心的话。” 齐宁笑,在方面逐阳迟钝得可爱。唉,自己的伴侣太有魅力,象是座会走动的百花园总在吸引蜜蜂、蝴蝶们,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当然,如果他没魅力,自己个定力极高的好人也不会成为他的另半。其实,拧他的脸只是惩罚他不学乖,总把自己陷入危险中,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逐阳会想歪,是不是自己的诚信度太底?“走,吃饭去。” 菜真多啊,满满的桌。可惜不到刻钟就被六个食量惊人的子扫空。 “厨房还有菜?好香,是煲的鸡汤吧?”柳逐阳轻拍着齐宁的肚子,边嗅着厨房传来的香味。他高扬着头,大方地展示被齐宁弄拧的面孔,没有人再取笑他。 “哈,还能吃?”齐宁吃得很饱,他的两名下属当然不会跟他争食。柳下溪吃饭有计划,早把他与清荷的菜份留出来。敢跟他抢食的只有逐阳,呵呵,他的就是逐阳的,逐阳的也就是他的。 “三哥,那是给罗平飞他们特意做的,没的份!”邹清荷不客气地回答柳逐阳。他想起身去厨房,被柳下溪拦住:“来吧。留在儿,去医院。” 齐宁不赞成柳下溪的决定,道:“下溪,有可能是对方暗袭的目标,们没拟出对策时不要独自行动。周正,和肖大力(齐宁新带来的下属,叫肖大力)去医院给罗平飞请个特护照顾他,把杜进叫回来,就邹清荷有话要问他。” 等周正他们出门后,剩下的四人围着收拾干净的餐桌旁,齐宁拿出卷纸放在桌上对柳下溪:“根据鉴定,枪手用的子弹经过改装,射程超过六百米。是逐阳他们遇袭的地形图,认为枪手埋伏在儿,射程约七百米。中枪的罗平飞与高小虹当时站在个位置,个站在清荷的左边,个站在逐阳的右边,射击角度为标准的六十度,瞄准逐阳与清荷的心脏,在子弹射出前他们两人被周正扑倒,在周正喊出‘卧倒’时罗平飞与高小虹吃惊地移动脚步四处张望,结果子弹同时射中他们的手臂,是同时击中,不是枪连发,认为枪手有两名。下溪,负责追查枪支的来源,明会去枪击现场,打算怎么做?” 柳下溪回答道:“打算今晚去见周行军,请他帮忙寻找春风。” “春风?为什么找他?”邹清荷问。 “对比过DNA,在公园里嚼香口胶的青年就是春风。”齐宁回答道。 “怎么可能?也不象啊。”邹清荷不敢相信是事实。 “只见过他次,又是在晚上,可能没看清他的长相。春风很有表演才华,跟春风没有过深的交集,认不出他很正常。清荷,怀疑有人泄露们的行踪。去停台的事有哪些人知道?” “泄露行踪?”邹清荷皱眉,想下道:“去停台只有们几人知道……不,当时们在争论,房门没关,也许被人偷听到。” “毒舌有问题。”柳逐阳抚着嘴唇道。 “毒舌?”齐宁和柳下溪同声追问。 清荷解释道:“三哥的是高小虹。那们搬出宾馆去分公司,高小虹过来找,那时对他有些怀疑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想不到他硬要跟着们到分公司直赖着不走。” “不必怀疑高小虹。”柳下溪摇头,想下,突然拍下自己的头道:“今晚不用去找周行军,弄错方向。” “弄错方向?”大家不解地望向他。 “春风会主动联络。”柳下溪充满信心地道:“公园偷袭清荷,故意让杀害高立业的疑凶扮装,是在暗示与示好,他会主动找索取人情的。” “他怎么知道柳大哥要去查高立业的死因?” “刘记者被人利用。”柳下溪叹口气:“他会找上,应该在别人的计算内。” “啊?春风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邹清荷与柳下溪的对话,柳逐阳完全不懂,齐宁也只有诧异的份。 “清荷,们明去见高小虹的母亲吧。”柳下溪耸耸肩,并没有直接回答清荷的问题,让清荷不满地瞪他。“齐宁,明先不去停台,暗中跟着们。” “好。”齐宁轻踢柳逐阳脚:“跟清荷先去睡觉,和下溪有事商量。” 柳逐阳不高兴地站起来,拉着清荷回卧室。 “姓齐的臭小,总是小看,有事就把排除在外。”柳逐阳磨着牙道。邹清荷瞧着三哥走来走去狰狞着面孔怪吓人的。柳逐阳走到清荷面前问:“清荷,下溪有事瞒,不会生气吗?” “在公园里被春风带人偷袭的事,瞒着柳大哥,不知道他生气没有。想不到咬香口胶的青年是春风……”邹清荷的确不记得春风的长相。 柳逐阳看着不争气的清荷叹气,他眼珠转,挨着清荷坐下,附在他耳边神秘地问:“清荷,跟下溪在起总是在下面吧,想不想在上面?” “什么?”清荷挪开屁股离他远,他脸红,三哥的意思他明白,只是……不想跟三哥交流此事。 柳逐阳撇嘴,继续耳语道:“不如,在齐宁跟下溪喝的汤里下安眠药……然后……” 第178章 番外 大危机-05 “……三哥,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邹清荷打断柳逐阳的话。想不到三哥一直在意那种事……仔细想想,齐哥一向狡猾,三哥被他压制并不会让人意外。可是,齐哥对三哥很好啊,三哥有那种需要好好跟齐哥说,齐哥应该不会拒绝吧……再说,情人之间用不着使用手段吧,无法理解他们两人的互斗……。如果自己跟柳大哥提出想做那档子事,不知道柳大哥会不会答应……柳大哥……和柳大哥做那种事……邹清荷脸更加红了,想着想着,他的呼吸不自得紊乱起来,心跳加速,血液沸腾……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拼命地想拉回自己的理智,可脑子里冒出来的却是柳大哥健美的躯体体……鼻腔一热,糟糕,鼻血流出来了。 柳逐阳看着清荷不停地变幻着脸色,知道他被自己说动了。哈哈,清荷流鼻血了,热血青年的血液在奔腾……嗬嗬,事实证明没有哪个男人不在意这种事的。自己的计划肯定能成功,下溪对清荷一百个放心……齐宁会防备自己,但不会料到清荷在饭菜里动手脚……。 嘿嘿,等把放冷枪的家伙抓到后,再跟清荷讨论细节,不怕齐宁不上当。嗯嗯,当务之急得抓住躲在暗处放冷枪的,该死的浑蛋,居然把无辜的清荷当成靶子,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惹上他柳逐阳,老虎不发威就被当成病猫,太让人生气了。可惜来深圳太仓促,没预先跟深圳的朋友打好招呼……这些朋友不方便跟官方的人照面,得想办法摆脱齐宁的人……唉,都怪自己设想不周,这事不应该告诉齐宁的,要不,哪会象现在这样绑手绑脚的。但是,没齐宁派来的人跟着,在停台,自己跟清荷就耍倒霉了。唉,一体二面,利与弊相连啊。对了,明天齐宁跟下溪会出去,齐宁肯定不会让自己出门,周正会留下看着自己……摆脱周正应该不难……想到这儿,柳逐阳站起身对正在擦鼻血的清荷道:“我睡觉去了。” “……”邹清荷意外地看着柳逐阳走出房间,这么早睡?九点不到哩,三哥并没有早睡的习惯。 三哥离开让他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取笑自己流鼻血…… 出了邹清荷的卧室,柳逐阳嘴角挂笑地睨了一眼客厅里的齐宁,想着总有一走会把这小子压在身下好好怜爱……糟糕,鼻子热热的,难道也要流鼻血了?齐宁与柳下溪还在忙碌,他听到开门声,扭过头看到逐阳,笑道:“睡不着吧,等我一下,很快好了。”听他这么一说,柳逐阳懒得独个儿回卧室,斜躺在沙发上捂着鼻子发呆,绮丽地幻想着把齐宁摆过来翻过去的XXOO,身体立即炽热起来,有些难受,他翻了一个身把脸枕在手背上偷偷地瞧着齐宁三分之一的侧脸。齐宁感受到他热情的目光,目过头对他咧齿一笑,那牙齿白得晃眼…… 齐宁放下手里的笔突然对柳下溪说道:“对外泄露清荷行踪的人是杜进。” “杜进,我也怀疑他。”柳下溪皱眉,当他意识到有人泄露清荷的行踪时,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杜进。清荷知道是杜进出卖他,一定会很难过。这也是柳下溪不愿意当着清荷的面说这件事的理由。 他知道清荷进入新成立的公司后一直非常倚重杜进,杜进在言传身教的方面非常尽责得到了清荷的尊重。柳下溪认识杜进的时间比清荷认识他要长,不过,两人之间没有深交。柳下溪只知道杜进是大哥好不容易才网罗来的人才,一直深受大哥的器重。这一次大哥把他安排在清荷身边,是希望清荷跟着 他能在短期内快速成长起来。 “杜进泄露情荷的行踪'”柳透阳惊讶地低语。他站起来走到餐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双手搁在桌面上,转着头看了看齐宁与弟弟,这两人的脸色都相当凝重呐。柳下溪与齐宁都是头脑很好的人,他们的怀疑应谖不舍有假。柳逐阳自己对杜进的印象很好,觉得那人是万能秘书,话又不多,是稳重踏实的人,值得信赖,想不到他会是内鬼。“ 清荷知道后会难过的,这事不能让他知道。对了,你们为什么怀疑他?”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道:“清荷曾经怀疑他在公园受到春风袭击是因为离开房间遇到的清洁工向春风等人通风报信,对方才准确地掌握了他的行踪。收买宾馆的清洁工来监视清荷,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底,对方不可能预测到清荷几点起床晨跑,身为宾馆的清洁工也不可能整天蹲在他的门口。再说春风并没跟清荷打过交道,不可能了解他的个性,只有跟清荷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才知道他的性格与习惯。监视并出卖清荷的人换成是杜进一切疑点就可以得到解答。” “杜进为什么要这么做?”柳逐阳问。 “我调查过杜进与罗平飞。”齐宁开口道:“罗平飞身家清白,人际关系相对单纯。而杜进以前曾投资欠下不少债务,加上他男女关系混乱,工资虽然不低却无法满足日常生活。” “男女关系混乱?”柳逐阳愕然,杜进那种人怎么会跟男女关系混乱扯上关系? 齐宁从一个密封的大信封里拿出一叠相片,里面是一些杜进与两位女性的亲密合影,相片有新有旧显然是齐宁收集来的。“杜进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儿子在读幼儿园,但他并没有与其他女性断绝往来,继续过着不忠实婚姻的双重生活。(齐宁指了指其中一张相片上与杜进相偎走在街上的圆脸女人,背景的一角是深圳的地王大厦,相片上有日期是今天的)这次来深圳他把情妇带来了。” “杜进今天不是在医院照顾罗平飞吗?他跑去见情妇,想不到他是这种人。”柳逐阳扁嘴,人不可貌相啊。 “罗平飞怕痛要求医生给他麻醉,他整天都在睡觉。而杜进曾经出去过三次,可惜没抓到他别的把柄。” 齐宁说的“等一下”让柳逐阳等了将近一小时。“他们回来了。”齐宁突然道。柳下溪立即收起桌上的东西放到卧室里去,并把在阳台洗衣服的邹清荷叫到客厅里来。没过多久,门开了周正与杜进走了进来。看到柳下溪,杜进松了一口气,相信有他在邹清荷的安全不会有问题。他不认识齐宁,以为他是柳下溪带来的警察朋友。 “罗平飞的伤怎样了?”邹清荷问。 杜进见邹清荷第一句话就问起罗平飞,心里赞赏年轻的上司的为人,回答道:“烧退后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他手臂的伤只要养护得好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罗平飞是左臂中枪,受伤后伤口曾经泡在臭水里,幸好有周正的紧急处理,伤口才没有进一步恶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柳下溪跟他点头打了声招呼后直接问:“杜进,有人找你打听过你们的行程吗?” “有。”杜进毫不迟疑地回答:“罗平飞醒来后我问过他,他告诉我来深圳之前有人向他打听过我们的行程。而且……”他突然停下来,大家都盯着他看。 齐宁戴上眼睛,冷冷地打量着他,问:“而且怎么了?” “罗平飞曾打电话给广州的同学,告诉他会来深圳出差有空会去广州。来深圳之后,我也曾跟分公司的人说过行程的事。”杜进皱眉,对齐宁问话的口气与态度很反感。 齐宁收回锐利的眼神没有再看杜进。邹清荷觉得相互间的气氛过于紧张便对杜进道:“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休息吧。” 杜进第一次来这儿,看了一下众人觉得这儿没有自己住的地方,迟疑了一下道:“我的行李还在分公司,我回那边去睡。” 齐宁对周正使了一个眼色,周正会意,道:“杜主任,现在外面的情况不明,让你独自住在外面怕会遇到危险,你的行李我已经带来了,就在隔壁的房间。” 柳下溪诚恳地道:“杜进,很抱歉把你卷入危险中。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杜进坐在邹清荷给他让出的椅子上道:“别客气,能帮上忙的事一定帮。” “你认识周行军吧?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个跟他约一个时间,我想请周行军帮忙查一查,是谁在深圳想要清荷的命。先不要跟他说明我的来意,具体情况等我跟周行军见面了再说。” “好,我去拿电话薄。我的行李在哪里?”杜进问周正。 “跟我来。”周正把他带到隔壁的套房。 邹清荷想不到隔壁的房间也被周正包下了,他侧着头盯着柳大哥,奇怪,柳大哥明天不是打算去见高小虹的母亲么?怎么又改变主意去见周行军? 看出他的疑惑,柳下溪给他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第179章 番外 大危机-06 给杜进开了门之后,周正并没有跟他进去,而是闪身进入另一个套间(注:本层一共有三个套间,邹清荷他们住的是中间的一套,杜进进入的是左边那间),套间内的一问卧室没有窗户里面放置着各种仪器,三面墙排列着同一规格的监视屏。他打开灯,扭开某个按钮,门口右边的三排显示屏立即亮了起来。其中有一格出现了杜进的身影,正是左边套间的客厅,只见杜进找到自己的行李拖着进入左边的卧室。进了卧室后他并没有马上打开行李,反而呆呆地坐在床上茫然地盯着白色的墙壁,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电话,拔了一个号码。周正立即戴上搁在仪器台上的耳机,再按了几个钮,开始捕捉与杜进通话号码的位置。 “是我。”对方按了接听键之后,杜进立即道。 “什么事?”对方问。 “柳下溪要见周行军。” “他要见周行军?约在什么时候见面?” “还没约好。你……为什么没按约定做?” “呵呵,你是指绑架邹清荷勒索体老板的事吗?不,不,不,你的计划虽然很完美,但是我不认为你老板会为一个外姓人付赎款。你要的只是钱,只要这个最终目的达到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交给我吧,我会把事情办得更完美。”对方在笑。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想要谁的命?”杜进擦着额上的冷汗,冷冷地问。 “杜先生,你跨过界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你只需要提供情报,其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柳下溪来了几个人?他什么时候到深圳的?”对方问。 “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什么时候到的我不知道。”杜进冷漠地回答:“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真正要对付的人是谁,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再给你提供情报了。” “哈哈,你想中途抽身?杜先生,来不及了。” “想威胁我?你打错算盘了,绑架并没有真的发生,在法律上我是无罪的,就算你跑去对警察自首也指控不了我。” “在商海沉浮数年,杜先生出乎意料地天真呐,你以为跟我们扯上关系能干净地撇清吗?哈哈,我们会是遵循法律途径的人吗?” “把我应得的那一份先给我。” “钱,好说,只要达到我想要的结果,钱不是问题。”对方爽快地回答。 “要怎么做?” “杜先生果然聪明,你明天把柳下溪带到我指定的地方来。” “给我时间与地点。” “明天再通知你。”电话挂断了。 齐宁手腕上的表突然发出小小的“吱吱”声,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转动表壳上面出现了小显示屏,显示屏上有一连串的符号。齐宁笑了,这串符号的意思是:“杜已联络对方,现追踪到对方的位置。”齐宁立即发出“立即追踪接电话的人,监视对方的行动”的命令,接着对柳下溪先竖起拇指后又伸出小指弯了弯。 柳下溪明白了,齐宁已经抓到对方的尾巴,这个尾巴就是杜进。唉,从怀疑到最终的证实,果然是杜进出卖了清荷……知道真相后,清荷一定会难过的。杜进,你太糊涂了…… 邹清荷疑惑地看着柳下溪,柳大哥的眼神好怪哦。他们瞒着自己什么呢? 收到命令后周正立即操纵着一些按钮把上司的指令发出去。这时监视屏上的杜进已经从行李袋中翻出电话本,用手机拔了一个号码,连响了十几声,对方才接听:“喂,你嗨边位,乜事?(喂,你是哪位,有什么事)?”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响起。 “周总吗?我是杜进。” “杜进?原来是杜主任啊。你好,你好,有什么事找我?”接电话的人放弃方言改用昔通话跟杜讲说话。 “我们老板的弟弟想见您,不知道周总明天有没有时间。” “柳先生的弟弟?就是那位表弟吗?行啊,明天下午吧,上午我要去工地,下午要开会啦。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是老板的亲弟弟,他今天来深圳了,有事想找你帮忙。” “是什么事呢?杜主任能不能给我留个底。” “我不清楚,他说想跟你当面谈。” “行,晚餐时见,到时我派车过来接他。” “好。”杜进挂断电话往床上一倒,手捂住眼睛叹气,过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明天会变成怎样呢?事已至此,不能再瞻前顾后。老板,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周正眉头紧锁,不明白杜进为什么急着于对方联络。他来深圳之后,杜进一直受到监视,这段时间没露出任何破绽,为什么今天晚上他会突然与对方联络? 齐宁盯着柳逐阳的脸看,柳逐阳挑眉,睁大一双凤眼问:“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邹清荷偷偷别过脸笑,他心里藏不住事,想起三哥的算计就想笑。 “你的嘴唇不肿了,脸上的花印子也消失了。”齐宁详装失望地道。听他这么一说,柳下溪与邹清荷都盯着柳逐阳的脸看,果然恢复正常了,三哥肌肤的恢复能力真强! 柳逐阳冷哼,不理他。 齐宁看了一下表:“十点多,想不想参观深圳的夜生活?” 柳逐阳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来:“不去。” “真的不去?”齐宁放柔声音道:“你不是想方设法想摆脱周正独自出门么?” 柳逐阳心里一惊,该死的周正什么话都对齐宁说……昨天发生枪击事件后,到了晚上他一直想溜出去找本地朋友查一查是谁干的,每一次都被周正堵住了。“死心吧,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出门,想出去就得跟着我。”齐宁对着他的耳朵低语。 柳逐阳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腕进了卧室,脸带愠色地说:“我在深圳的朋友是不肯见你这种人的,让我独自去打听消息。” “只要你不说,他们不会知道我的身份。我知道你在黑道上有朋友,这里不是北京,我不放心让你出门。我是军人,黑道上的事管不了。我不会对付他们,除非他们要叛国。” “我有我的原则,人无信而不立。”柳逐阳觉得齐宁太难缠了,跟他讲道理说不能。 “我有我的底线,不能让你面临危险。逐阳,你要知道你在我心里的重量。”齐宁的声音忒温柔,让柳逐阳的心热起来。想了一下,最后妥协了,警告道:“你得答应我,跟在我身边不准开口说话。” “好。”齐宁举起右手:“我发誓听你的话。” 柳逐阳扁嘴,齐宁发的誓能信么? “带上我们。我们也想见识一下深圳的夜生活。”卧室的门被推开了,柳下溪跟邹清荷笑吟吟的站在门的两边。 这两个家伙一定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柳逐阳很不满地说:“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人多才好玩。”邹清荷对柳逐阳眨眼。 柳逐阳冷笑地看着柳下溪:“你就不怕清荷跟着学坏?” “攀枝花的树干不会开出蔷薇花来。”柳下溪笑道。 “什么意思?”邹清荷与柳逐阳不懂,各问身边的人。 齐宁为柳逐阳解答:“他的意思是,好苗子结好果。”柳下溪告诉邹清荷:“身正影子不歪,你不会学坏的。” 柳逐阳暗自盘算:下溪,等着吧,我偏要把清荷带坏,让他欺负你,让你后悔莫及。 杜进见柳下溪和邹清荷站在-间卧室的门口,便礼貌地敲了敲大门想引起他们的注意。柳下溪朝他走来,笑道:“杜进,我们打算出去逛一逛,你要不要一起去?” 杜进摇头:“我有些累,想早点休息。我跟周总约好了,明天跟他一起吃晚餐。这是周总的电话,如果觉得时间有冲突,你可以跟他另约时间。” 齐宁出门的装扮:上身是黑色的T恤,胸前还印着乱七八糟的英文字母,下身是破了洞的牛仔裤,脚下趿着一双烂球鞋,脸上挂着一副大墨镜,再摆了一个痞痞的姿势,看出去象是二十出头的街头小混混。“低俗!”柳逐阳语评。邹清荷出门的装扮:上身是天空蓝T恤,下身是蓝灰色工装裤,脚穿一双棕色凉鞋。“平庸。”柳逐阳语评。柳下溪出门的装扮:上身是白色衬衣,下摆扎在高腰的黑色西装裤,再系上一根黑色的皮带,脚下是双黑色的皮鞋,显得格外有型,是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美男子。“古板。”柳逐阳语评。 看着他们,柳逐阳抚额哀嚎:“真不想跟你们出门,没有一点时尚触觉。我们是出去玩,出去玩!你们全部给我换装!”柳逐阳自己出门的装扮是:黑色不明质地的柔软上衣绣有暗色的花纹,翻出来的领口是米白色的,小喇叭型的袖子刚到手腕处,腰上系着一根宽松的米色腰带,下身是条暗紫色的长裤,裤脚有点大,脚下是双黑色的皮鞋,随便站着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风流味儿。 第180章 番外 大危机-07 对他们着装意见多多的柳逐阳翻遍了大家的行李,没找到一件瞧得上眼的衣服,只得摆手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他这个样子,让齐宁啼笑皆非。 “三哥,再磨蹭下去还出不出门啊。”柳下溪觉得三哥过于吹毛求疵,把要出门的原意给忘了,再折腾下去十二点就要过了。 柳逐阳坐起来,抚着额叹气:“齐宁、清荷,你们穿我的衣服。下溪,你别一副正经得让人受不了的表情,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欢迎假正经的人。”柳逐阳带来的衣物并不多,也就四五套而已,丢给清荷一件白色T恤。同样是T恤,款式与质地大不一样。邹清荷的T恤只能算地摊货,而柳逐阳的则是高级品牌店出售的。这是一件蝙蝠衫,质地柔软,一字宽领,松松垮垮地把清荷漂亮的锁骨完全暴露。下摆印有银灰色的线条,两条的腰侧有细带,往上收拢再打上蝴蝶结,便破坏了下摆的平衡,多了一股随意的味道。雪白的颜色衬托着邹清荷白里透红的皮肤很亮丽,再加上一条低腰的黑色牛仔裤,被包裹的圆翘臀部与修长的双腿得到完美的体现,这套衣服穿在清荷身上,立即改变了他的气 质。“清荷,换上白色的球鞋,就这样马马虎虎行了。可惜颈上没吊饰,如果有一串铁色的金属项链就好了。” 至于齐宁,柳逐阳讨厌他装嫩,给了他一套全黑的衣服。黑色的衫衣,黑色的领带,黑色的西装裤,看上去就象一只黑乌鸦。让他连摆几个姿势,柳逐阳不由得笑了,给他别了一个艳丽的领带夹,在他的衬衣口袋里搁了一块折叠成三个角的手绢,露出的白色三角成了装饰色。再把他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宽额,给他带上眼镜,拍了拍他的脸颊道:“换上黑色的皮鞋。” 齐宁扁嘴,抓住他的手指,用牙轻咬了一下道:“逐阳,你以后当造型师得了。” 柳逐阳不理齐宁的调侃,拿着一条鲜艳的领带走到柳下溪面前:“系上,领带打松点,把第一颗扣子解开,衣服的下摆露出来。把头发弄乱些就行了。” “造型师是什么?”邹清荷偷问柳下溪。他佩服三哥,是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男人。 “会根据别人的自身气质,外在形象,进行整体包装和塑造的定位造型,指的是那种追求时尚并能预测流行趋势的人。”柳下溪笑道,他对着装有个人的坚持。当然,不能否认讲究吃喝玩乐的三哥在这方面比他更胜一筹。 “好了,我们出发!”柳逐阳大力地一扬手:“记住,你们是我的跟班,不要随便开口说话。特别是下溪你,看不惯的事当着没看到,否则我不会带你出门的。啊,清荷,你也要注意。” “会遇到一些看不过眼的事?”邹清荷皱眉,真遇到看不顺眼的事,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发生吗? 柳下溪摸着清荷的头,笑道:“三哥,只有今晚听你的。” “不能让人知道你是警察。”柳逐阳最后叮嘱道。 走出小巷后齐宁直接带着他们上了停在街道上的一辆车,开车的司机是肖大力,他显然等了很久并没显出丁点儿不耐烦的神色。等齐宁上车后,肖大力递给他一副耳机,听完之后齐宁把耳机给坐在后座的柳下溪:“你来听听。” 耳机内的录音是杜进与陌生人以及杜进与周行军的对话还有杜进的自言自语……柳下溪昕完录音后立即陷入沉思中……原来,杜进的本意是绑架清荷勒索大哥……难道大哥曾经做过对不起杜进的事?看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杜进私自策划一起绑架,目标是清荷,目的是钱以及报复大哥柳承秉,并把地点选在深圳。计划好后,他不想自己出面,打算聘请专业人士来做这件事。他从别的渠道找到了执行绑架的人,不巧的是,春风就是执行任务的人。啊……换一个角度想,杜进既然参与了绑架案,清荷参加夜宴与李大头短暂的冲动会不会是他设计的?杜进想要报复大哥,有可能会想着破坏大哥与周行军的合作……李大头是周行军的亲信,他跟清荷有过冲突,发生绑架案后直接推到李大头与 周行军身上……可是,执行绑架案的人却把事情故意弄得复杂化了,应该说是春风暂时性放过了清荷,他利用杜进给予的情报,把杜进与清荷捉弄了一番……清荷臆测,那是因为他把目标指向了 我……不,也许另有内情……如果,杜进的计划是把李大头跟周行军扯进绑架,春风没完成绑架的理由……排除要对付我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春风跟周行军站在同一阵线,不能破坏周行军跟大哥的合作关系,他们不想清荷在深圳出了事。对,这样推测更接近那次半途而废的公园袭击事件。如果春风原本的目的是要对付我,成功绑架清荷后,我一定会抛开所有事情,也不会去山西直接飞来深圳。 只要清荷在他们手上,设计圈套对付我更容易一些,在没有对策的情况下,为了救清荷,就算让我自杀我也会照办。仔细想一想,春风故意露出行踪在公园里袭击清荷有可能是对我发出警告,有人想对付他。如果事情在此结束的话,这么推测可能是对的……但是,却在停台发生了枪击事件。枪手的目标人物是清荷与三哥,中枪者却是罗平飞与高小虹,枪手失手了吗?又或者枪手的目标人物另有其人?不,枪手的目标的确是清荷跟三哥,枪手只打了两发子弹,齐宁认为枪手有两名……难道他们认 为自己有一枪夺命的枪法?枪击事件我完全没头绪,谁做的?杀人的目的是什么?清荷……应该没人想要他的命,那三哥呢?想要三哥性命的人……不能排除有人想杀三哥三哥…… 坐在车里柳逐阳十分无聊,拍着柳下溪的肩膀道:“喂,下溪,你在听什么?音乐吗?不对,你是音乐白痴。到底是什么给我听一下。” “三哥,有人恨到想杀你吗?”柳下溪突然问他。 “哈?这种事我怎么知道。”柳逐阳不屑地撇嘴。 “下溪,你把录音给清荷听吧,虽然你和逐阳都想瞒着清荷,但他已经大学毕业是社会人士了,不能总站在你们身后,他有权知道在他身边发生的事。”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他跟清荷的中间隔着三哥呢,不知道搞什么鬼,上车时三哥硬要夹在他们中间。一直看着窗外的清荷听到齐宁的话,回过头来对大家说:“齐哥,你已经找到杜进外通的证据了。” “噫?你知道杜进是内鬼?”柳逐阳吃惊地看着他。 “我又不是笨蛋,大家对他的防范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邹清荷叹了一口气道:“好歹我也跟着柳大哥见过不少犯罪者,对人性的黑暗面有一定的了解。其实,发生枪击案后,我也怀疑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身边的人会做这种事。罗平飞中枪后,杜进躺在地上全身发抖站不起来,我伸手扶他时,他望着我的目光很奇怪,我想,那也许是内疚吧。仔细想一想,杜进有理自讨厌我。在承秉哥的集团公司里,我只是一个新人,承秉哥突然给一间新公司让我管理……” 柳逐阳打断清荷的话:“清荷,不要为杜进这种人找借口。我家的老大哥非常精明,他看好你,你该高兴。他的经商才能与看人的目光在业界很有名的。有他为你撑腰,你别在意身后嫉妒的目光。” “杜进是冲着大哥来的。”柳下溪把耳机取下套在柳逐阳的耳朵上。 “……绑架清荷勒索我家的老大哥?!臭小子,他很有胆嘛。”柳逐阳大怒。“我打电话给我家的老大哥,让他听听怎么招揽了一匹白眼狼。” “先别冲动,大哥知道后一定会打电话质问杜进,会无意中捏断杜进这根线。”柳下溪阻止了他。 邹清荷听录音时觉得全身发冷,柳逐阳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上面有冷汗哩。“清荷,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清荷头往后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我知道杜进怨恨承秉哥的理由。新公司成立是他一手促成,虽然最初的设想是我提出来的,但最后向承秉哥提议,写出完美策划书到最后的创办是他一手在操办。想不到公司成立之后,承秉哥把我放在管理者的位置,杜进辅助我成为副手。承秉哥曾经当着我跟杜进的面说,杜进很有能力,可惜没运道。我私下问过承秉哥,什各是‘运道’。承秉哥告诉我杜进在商海翻滚数年,头脑很好,经验也非常丰富,却不能独自完成大项目。他自己投资经营,无论最初多顺畅如意,到最后一定会失败。承秉哥他只适合辅助别人,校正差误,完善计划,做一名参谋而不是决策者。我翻看了杜进跟进的案例,才明白承秉说的没‘运道’是什么意思。 真的很奇怪,杜进单独跟进的项目总会败在莫名其妙的意外事件上。不管他多努力,付出多少辛劳,最后总是会失败。” 第181章 番外 大危机-08 “这样啊,他也蛮惨的。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要迁怒你,还去报复我家的老大哥。”柳逐阳扁着嘴道。 齐宁跟柳下溪对视了一眼,一齐摇头,异口同声道:“真有这么背运的人啊!” “不。”邹清荷双手抱臂横在胸前,摇头道:“不是运气这种虚无飘渺的事。我研宄过他的过往案例,同时也观察过他,得出的结论是:他缺少的不是运气,而是缺少追求成功的强烈进取心与抗压的心理承受力。每次遇到掌控不了的事态他会立即抽身后退承认失败。简单地说,他太追求过程的完美,无法容忍任何瑕疵,一旦出现意外状况,他会非常焦燥无法冷静应对,这些才是他失败的主因。 奇怪的是,他自己一直察觉不出自身弱点一再发生类似现象。” “你跟他提过吗?”柳下溪问。 邹清荷苦笑:“我可能做了蠢事。” “你跟他说了,他因此对你怀恨在心?”柳逐阳猜测道。 “我对承秉哥说了我对杜进的看法,承秉哥笑着对我说: ‘没错,就是这些理由我不能让杜进独担重任。我没理由付钱让一个外人不停地去尝试如何顶住各种压力奔向成功之路。’唉,不巧的是这话被杜进听到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齐宁感慨。 “错在杜进,我家老大哥的话并没错。”柳逐阳对齐宁的感慨很不满。“啊,快到了,前面拐弯,把车停在盛世皇朝的门口。” 邹清荷抬头从车内往外看,自霓虹灯构成的“盛世皇朝”四个发着耀眼的流光异彩,门口站着两位身穿红色旗袍的咨客小姐,笑脸面对着进进去去的客人。深夜时分,这儿非常热闹哩。车刚停在门口,等候在一旁的门童小跑过来,躬着腰殷勤地问:“需要替您泊车吗?” 肖大力摆摆手:“不用。” 车门打开,柳下溪先下来,看着盛世皇朝娱乐城的大招牌,太眩目了。 一行四人,柳逐阳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后的邹清荷觉得此到的三哥跟平常所见的他大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又形容不出来。一句话:非常有精神。 “先生,几位,有预订吗?”漂亮的咨客小说走过来,轻言细语道。 柳逐阳左手一扬,他食、中两指居然夹着一张亮闪闪的金卡。 “您是VIP会员?对不起,失礼了,这边请。” 娱乐城的大厅,金碧辉煌果然不辜负“盛世皇朝”四个字。有着暗红花纹的地毯,镶着奇形怪状壁灯的大理石柱,繁花盛开的水晶大吊灯,远处墙壁上的精致浮雕,角落里的假山、水池、兰花,塑竹构成的小景观,再加上悠扬的音乐,构成了一楼大厅高档格调。“请问,您要去几楼?”走到电梯间,有电梯小姐接替咨客小姐的工作。 柳逐阳没有回答,凤目斜飞睨了她一眼。电梯小姐脸一红,觉得自己话太多唐突了他。“九楼。”柳逐阳答话了。 进了电梯,电梯小姐也跟着走来,纤纤玉指按了最顶上的键。 “原来这个娱乐城有九层哦。”邹清荷心想。 电梯很大,五人站了出去还很空,电梯里有镜子,电梯小姐偷偷瞄着这四个人,第一次见到不同类型的美男子聚中在一起哩。一个高大帅气,浓眉虎目,特别英俊,一个有着完美五官,冷艳逼人,气质高雅;一个清秀文雅,注意她在观察自己,突然悄悄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又觉得他带有股邪魅味,一个眼睛超大灵动可爱,唇红齿白皮肤比女人还要好。 到了九楼电梯门刚开,有人迎面冲进来,护在柳逐阳身前的齐宁一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大家仔细一看,齐宁抓着的人是一名少女,一名上半身的花色连衣裙被撕裂露出黑色胸罩,正泪流满面的漂亮女孩儿。齐宁连忙松开手,少女冲进了电梯。“臭娘们,敢抓我的脸!把她给我抓回来她,谁抓到她来我这里拿赏钱!”一个大嗓门响起,有几个人朝这边冲过来。柳下溪皱着眉走出电梯拦住了冲过来的人。 “别挡道!”冲得最前的男人伸手想推开柳下溪,柳下溪顺势抓住他的手臂,给他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后面的几个人见势不妙,本想一涌而上,可惜这电梯间的位置太狭窄,柳下溪守在电梯门有一夫挡关的功效,便畏缩着不敢上前。 邹清荷轻声问女孩:“怎么回事?”文孩摇着头,身子往下滑,缩成一团躲在电梯的角落里。她把脸埋在膝盖处,肩头不停地耸动着。 “我送她下去。”电梯小姐虽然面带微笑,眼睛里却带有不安。 “啊,我有东西忘记在车上了。”齐宁突然道。 柳逐阳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跟邹清荷走出电梯,电梯立即下去了。邹清荷回头看着电梯的门,明白齐宁是担心女孩子会不会被人抓回来,下去送她离开这儿。 “发生了什么事?人怎么还没给我抓过来?!”大嗓门再次响起,一个罗盘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肥胖的身体随着他的走动浮起一阵阵肉浪,那只脂肪过多的脸上被抓出五指红印子,格外地绚丽。 “别惹事!”柳逐阳低声警告身边的两个人,谁知道邹清荷与柳下溪听到他的话一齐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要在这儿大打出手?带他们来果然是错误的。柳逐阳带着愠怒率先走到罗盘腿的胖男人面前:“喂,别挡在路中央!” “呵呵。”柳下溪笑了,个性狷狂才是他三哥嘛。 “喂,臭小子,你敢跟老子大小声!”罗盘腿胖男人火了。 柳逐阳抬起右腿,鞋底对准他的腹部,冷冰冰道:“你,挡住我的路了。” “你们是死人啊,还不给我打!”罗盘腿胖男人吼道。 柳逐阳一脚踩下去对方倒地,他躬下腰扬出手上的金卡拍着对方的额头:“满肚子肥油的家伙,招子放亮点,走路别踩中间,你还不够格跟螃蟹结亲家。” 站在电梯间外的九楼服务生偷偷瞧着这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三哥的样子很象流氓。”邹清荷附在柳下溪耳边道。 “呵呵,他本性如此。” “先生,您有预订房间吗?”等他们走出电梯间,九楼服务生这才过来询问。 “顶楼。”柳逐阳冷冷道。 “是,请这边走。”服务生立即带路。 邹清荷原以为九楼是最上一层,想不到还有顶楼,更想不到顶楼需要坐电梯上去,而且更怪的是电梯在一间大型卡拉0K房里。三哥对这儿很熟,难道他来过?嗯,一定来过!他有这儿的VIP金卡。 服务生把他们带到电梯口没有跟着进来,邹清荷松了一口气问柳逐阳:“我们不等齐哥吗?”柳逐阳咐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噤声。 电梯停了,柳逐阳却没有走出去,扁着嘴道:“还是下去等他一起来吧。” 三哥,你这个人呐! 结果他们重新回到九楼,幸好那个罗盘腿一众人不见了。邹清荷再次肯定三哥对这儿很熟,这次没服务生带路,他们直接在拐角处的吧台点了几杯酒,边喝边等齐宁。幸好齐宁没让他们等多久,十几分钟后上来了。“我让肖大力进那女孩子回去了。”齐宁小声对大家说。 “她不会有事吧?”邹清荷担心地问,那位女子很明显地被人非礼了,心灵遭受了严重的创伤吧。 在坐的三个人没办法回答清荷。他们都知道,每座繁华的城市都有自己灰色的边缘地带,当黑夜降临时那些被压抑住的欲望必定会骚动起来,而美色也必定是欲望中的一环。被窥视的漂亮少女们如何躲过狩猎者?柳下溪齐宁他们给不出答案。“走吧。”柳逐阳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站了起来,他没有英雄情结,也当不了别人的救世主,他为自己而活,他不会为别人的命运惋惜,他只做自己,他是柳逐阳。 出了顶楼的电梯,他们面前是狭窄的弯曲的走廊。弯太多,使人产生走廊很长的错觉。走廊的尽头是厚重的红木门,门上雕有吉祥兽格调极为古雅。柳逐阳上前,拉了拉门上的圆环,不一会儿,吉祥兽的大嘴开了一个洞,有一双眼睛在洞后。柳逐阳扬起手里的VIP金卡,洞里伸出电子刷卡机,柳逐阳把卡放进了刷巢,不一会儿,沉重的木门打开了。出乎清荷的意料,门后依旧是走廊。铺了厚厚的地毯吧,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走了十步,转了一个弯又是一道门。他们刚站到门口,门开了。 “赌场?!”情荷差点儿要叫出声来。 好大的赌场!轮盘,麻崔,扑克……其实清荷对这些一窍不通。里面的人真不少,难道所有的客人都是娱乐城的VIP金卡持有者? “你的筹码。”戴着白手套的服务生托盘里装着几叠码好的铁灰色圆片走到柳逐阳身边,笑道:“祝您财源滚滚。” 第182章 番外 大危机-09 柳逐阳让齐宁接下筹码后在赌场内转了一个圈,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找到他要见的人,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江胖球的小弟一个也没在,难道赌场不需要人维持秩序?那家伙拍着胸膛打包票说,来深圳进入盛世皇朝使用VIP金卡就可以找到他。江胖球这小子的人呢?他身为盛世皇朝的股东兼管理者之一,难道在营业时间内翘班了?算了,使用了他给的金卡,自己来这儿的消息肯定会传到他耳里。他眼珠一转,心想,进了赌场不赚点小钱对不起自己。于是,回头问紧跟在身后的三个人道:“你们要玩玩吗?”邹清荷与柳下溪一齐摇头他们对赌博没兴趣。而齐宁正在尽职履行一名贴身保镖的职责,板着脸寸步不离他左右。心情失望的柳逐阳侧目见到齐宁一副大便脸,挑挑眉头睨了他一眼后心情变好了,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食、中二指弹了弹桌面,配合度极高的齐宁放了一部分筹码在他手边,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知道某种意义的眼神。 清荷站在柳逐阳身后看了一会儿,双眼瞪圆惊讶极了,想不到只小站了一会儿就看着三哥手里的筹码在翻倍地递增。真历害,轮盘每次都自动地转到他压下筹码的位置……难道三哥是深藏不露的赌坛高手?清荷抬头看着对面的荷官,对方正诧异盯着三哥看,三哥双手放在桌面上,看不出他有出老千……邹清荷带着询问的眼神去看齐宁,却见到他嘴角挂着阴险的笑容……清荷心里一惊,难道齐哥为了让三哥赢,偷偷在旁边出老千?齐宁感觉到他探询的目光,靠近柳逐阳身侧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噫?这一次三哥输了。清荷再次去看对方的荷官见他紧崩的表情已经放松,显然认为三哥先前连续赢,只是运气好。呵呵,三哥接着连输三次,把筹码一堆回头恶狠狠地瞪齐宁,清荷笑了。噫?柳大哥呢?清荷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他坐在靠墙的吧台处喝啤酒。 连输了三次,柳逐阳心痛赢回来的筹码变少,站起来准备换地方。就在这时离他不远的牌桌被掀翻了,有暗哑的嘶叫嚷着:“畜生,你出老千!”邹清荷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抓着一位青年男子的衣领不放,红着眼睛大声嚷嚷,估计是输急了怀疑对方玩鬼。同桌的另外两个人抱臂站在旁边一副看戏的样子。 青年男子怒道:“你他妈的找死!疯狗,放手!输不起别进赌场,给我滚!”他想掰开对手的手,哪知中年男子输急了手劲特别大,死缠着不放,纠缠中青年男子的衣服被对方撕破露出大半的胸膛来。“啊哟”大家被青年男子胸前狰狞的纹身给吓了一跳,一条青色的大蟒死缠着一匹受伤的狼,这纹身非常写实,可以说栩栩如生,让人有亲眼目睹的错觉,甚至能听到狼在临死前的绝望悲鸣。看到这种怪异的纹身清荷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噤。 衣服被撕破惹火了青年男子,他高举起拳头狠狠地朝中年男子的脸挥过去,这一拳很重,中年男子立即被打倒在地,他正要补上一脚,那名中年男子已被围上来的几名男服务生架走了。本来脸色铁青的青年男子不知道看到了谁,脸色突然变了变,带着勉强的笑容对赌场里的客人摆动双手道:“败了大家的兴,小弟请大家喝一杯。” 酒很快送到在场的每位赌客手里,连清荷也分了一杯。这名青年男子端起酒杯朝四方举了举杯然后一饮而尽,最后把酒杯倒扣在服务生送酒的托盘里,一边地拢了拢身上的破衣服带着笑道:“小弟有事先走一步,大家有缘再见。” “那个纹身有点眼熟……”柳逐阳捏着下巴沉思,在哪儿看到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邹清荷注意到有纹身青年目光落在西北角的牌桌后脸色才产生变化的……也就是说那里有人让他非常忌惮。可惜他所处的位置看不清那牌桌上的人。便端着酒杯装着一副悠闲的样子朝西北角走去。走近一看,那桌已经空了。噫?人呢?自己来的方向是赌场的出口,如果他们离开赌场肯定得与自己照面,刚才除了那个纹身青年根本没见其他人离开,难道西北角另有出口?可惜有厚厚的帷幕挡住了墙,看不出是否有门。有人在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柳大哥,正对他笑着哩。 柳下溪拿走他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度数不低,喝下去喉咙要着火似的,全身发热。柳下溪皱眉,这杯酒跟他先前喝的不一样,更烈了些,奇怪,他亲眼见到服务生们给大家倒的都是同一种酒…… 齐宁也过来了,低声对他们道:“我们走吧。” 柳逐阳让服务生把原来的筹码退回去,只兑对赢的筹码。珍爱钞票的清荷看了那一叠百元大钞,估计一下它们的数量,断定其额为四千多元。唉,短短的时间就可以弄到别人辛苦一个月才有的工资,难怪有人会沉迷于赌博中。 离开赌场,他们并下楼,前面有服务生带着营业性质的笑容给他们带路:“这边请。” 邹清荷想:是三哥的朋友要见他们吗?真神秘。 豪华的会客室里等待他们的人并不是柳逐阳认识的江胖球,坐在沙发上抽雪茄的男人留着寸头,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阅人无数的齐宁也看不出年龄,他的眉骨突出,鼻梁高耸鼻尖带勾,双眼内凹,瞳孔的颜色较淡呈深灰色。见他们进来,立即熄掉雪茄站起来大步走到柳逐阳面前,伸出右手热情地与他相握。“您就是北京来的柳三少,江总的朋友?”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邹清荷啧舌,这个人比柳大哥还要高大。 闻到雪茄味,柳逐阳下意识地缩了缩鼻子,他讨厌雪茄味,能不能别对着他的脸说话?味道很臭……可恶,让他想起楼老大……不知有多少次,楼歌对着他的脸喷烟雾……明知他讨厌雪茄的味道还故意猛吸几口喷在他脸上,说是习惯了就不会讨厌这个味道。不过楼老大抽的雪茄比眼前这个男人抽的要名贵,味道有区别。 见这个男人握着柳逐阳的手不放,跟在逐阳身后的齐宁上前半步,冷冷道:“请问,您找三少有什么事?” 抽雪茄的男人看了齐宁一眼,松开柳逐阳的手,笑道:“柳三少,您的朋友江总已经离职,现在娱乐城使用新的VIP卡,您手里的卡已经作废。这次请您来,是为您办理新卡的手续。” 江胖球离开盛世皇朝,怎么可能……他身后有人撑腰,有谁能把他踢出盛世皇朝?而且,发生这种事道上没收到任何风声。柳逐阳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问:“你是谁?” 抽雪茄的男人拿出自己的名片道:“我是金大鹏。” 齐宁替柳逐阳接下金大鹏递过来的名片,仔细看了一下,名片非常简洁,白色的纸上只印了盛世皇朝的商标以及总经理金大鹏,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身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接着是邹清荷的惊呼声:“柳大哥,你怎么啦?”齐宁迅速回头,看到本来站在门口的柳下溪倒在地上,邹清荷正慌张地弯腰去扶他。 “他怎么了?”齐宁朝柳下溪走去。 就在齐宁转身的一瞬间,金大鹏右手一扬手里多了一柄手枪眼看他就要朝齐宁开枪了,一直紧盯着他不放柳逐阳一边大声叫道:“齐宁,小心!”同时右腿踢向金大鹏的手腕,金大鹏立即往后一闪,右臂屈起朝他的膝盖击过去。柳逐阳上半身迅速往后一倒双手落地左右两腿成剪刀状绞向金大鹏的下盘。与此同时,齐宁扭身,双手以离他最近的沙发扶手为支点,双腿腾空朝金大鹏前胸踢过去。金大鹏两腿被绞住动弹不得,硬受了齐宁两脚,嘴角溢出血来。“嘭,嘭”两声他朝地上的柳逐阳连开了两枪。只不过他被齐宁踢得往后倒,开枪的瞬那间失去准头,子弹射入逐阳身侧的地毯里。柳逐阳惊出一身冷汗,双腿用力一绞,金大鹏站立不稳倒地。齐宁夺下他手里的枪,充满愤怒的拳头猛击金大鹏的头部。 “别动!否则我开枪了。”一声冷喝,带他们来会客室的服务生此刻手里握着枪正指着邹清荷的脑袋,双眼紧张地盯着齐宁与柳逐阳。 看到清荷落在对方手里,齐、柳两人怔住了,一时之间不敢动弹。倒在地上的金大鹏乘机脱离他们的掌握,扶着茶几慢慢地站起来…… “水……清荷给我倒杯水……”偎在邹清荷怀里闭着眼睛的柳下溪似乎不明白目前的处境,含含糊糊道。 无视指着脑袋的枪,清荷担忧地问他:“柳大哥,你怎么了?” “酒……有问题……”本来萎靡不振的柳下溪突然用力推开清荷弓身撞向持枪的服务生,服务生没想到柳下溪还有力气反抗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撞正腹部,手无意中扣动扳机子弹从枪口射出来击落室内的装饰花瓶。全身麻木的柳下溪靠一股毅力咬着牙一掌击落他手上的枪,挥舞拳头用尽全力击打对方的腹部。 第183章 番外 大危机-10 服务生承受不住柳下溪的拳头,仰身往后倒在走廊里,他立即翻身爬起来打算往外逃,邹清荷却先他一步堵住了去路。这个服务生并不把邹清荷看在眼里,“噢”地怪叫着朝清荷冲过去,邹清荷瞪圆眼睛捏紧拳头狠狠地朝他的脸打过去。服务生没想到邹清荷出拳的速度这么快,一时没避过被拳头击中后眼冒金星,但他的拳头也同样无情地击中了清荷的腹部,两人各自后退了几步。很痛!清荷咬牙忍住。对方比他更能忍痛,没有丝毫迟疑又冲过来。清荷本能地侧身闪过对方搏命似的拳头,见他躲闪,服务生扭身左脚朝清荷踢来,走廊较窄,清荷闪躲不及双臂交叉护住腹部,哪知服务左腿踢出只是虚招,两人的位置已经转换,他急退几步朝走廊的外门靠近,可惜他把柳、齐等人引到会客室时为了瓮中捉鳖把外门给反锁了,这时反而成了作茧自缚。清荷见他无心恋战,立即向前逼进,连踢几脚虽然没踢中对方却也把他逼得无路可逃。年少时喜欢找人干架的三哥曾经对清荷说过打架心得,两个人一对一的交手如果一方想逃,表示他心里有怯意实力一定会大打折扣,跟人打架最要紧的是逞勇,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你怕痛怕受伤,谁先露出怯意,谁就输了。好!踢中对方的腹部!再来一脚!踢,踢踢……服务生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身体慢慢滑落。清荷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愤怒地问:“为什么要杀我们?” 服务生朝清荷的脸啐了一口带血唾液,清荷一扭头急忙闪开。哪知服务生双手突然用力地扼住他的颈……清荷挣扎想掰开他的手,呼吸好困难…… 柳逐阳把柳下溪扶到沙发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后立即走出门却看到清荷又落在对方手里,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大步奔过去对准服务生的脑袋就是一脚,服务生松了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踢死你这小样儿的!”柳逐阳无情地对准服务生的肋骨一阵猛踢。 得救了!清荷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清荷,你没事吧。”柳逐阳扶起他问。 清荷摇头:“柳大哥怎么样?” “他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药……”这时的会客室内突然传来“呯”的一声枪响。邹清荷苍白着脸全身颤抖,柳逐阳揽紧他的肩膀安慰道:“不会有事,要相信齐宁。”他虽然这样说,清荷觉察到揽着肩膀的手在发抖。两人没有迟疑拖着奄奄一息的服务生跑进了会客室,看到齐宁把手里的枪收起来,而金大鹏的眉心有一个血洞,显然他已经死了。 邹清荷的目光落在金大鹏持着枪的右手上,立即推测出金大鹏在会客室内藏有第二把枪。当他被齐、柳二人联手击倒后趁着服务生要挟自己时偷偷地寻找藏匿的手枪,可惜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齐宁抢先一步击毙。清荷没在这件事上多想,他担心柳大哥。此刻,柳下溪微睁着眼睛,瞳孔呈扩散状,软绵绵地倒卧在沙发上。清荷走过去轻拍他的脸颊轻声唤道:“柳大哥,醒醒。” 柳下溪没有任何反应。 齐宁叹了一口气道:“逐阳,你和清荷扶柳下溪下去,会有人在门口接你们。” “你呢?”柳逐阳担忧地看着他。 “我已经通知人过来处理发生的事,我必须留下来善后。逐阳,盛世皇朝开地下赌场的事不能隐瞒,娱乐城会被关闭。不能让人知道是你捅穿的篓子,你在娱乐城有熟人不能让你露面。我想,这两个人应该是在停台偷袭你们的枪手,他们现在一死一伤威胁不了人。” 齐宁的下属开车把柳下溪载到军区附属医院,经过检查柳下溪没有生命危险。听了医生的话后清荷悬着的心才安稳地放下来。他有了一个心愿,但愿以后不要再遇到这种事。 柳下溪醒来已经是中午了,跟醉酒后醒来一样糟糕,头痛加全身泛力。这是哪儿?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睛扫了一下四周,白与蓝相间的房间……嗯,应该在医院。他小心地动着软绵绵的手臂,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撑不住身躯。他观察着房间,可以确定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是单人病房。床边的椅子上有毯子,清荷在椅子上过了一夜?抚着额头,渐渐地记忆回来了,赌场,酒,后来怎样?记忆模糊了,对,枪声!啊,清荷他们怎样?重新回想了一下,三哥、齐宁还有清荷,他们都没喝酒,只有自己太大意。可能是因为赌场的气氛乌烟瘴气不适合他,觉得太无聊,突然想喝酒……愚蠢啊,明知道非常时期偏偏中了不入流的手段,太难看了。有齐宁在,清荷他们应该没事。唉,太大意了。 “你醒来了。”柳逐阳从洗手间出来,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柳下溪看出来了,一向讲究的三哥还是昨夜的那身衣服……难为他了,守着自己过夜的是三哥啊,难得他如此有兄弟爱,看他的表情,赌场的事应该被齐宁摆平了。 “清荷回去做饭了。”柳逐阳打了一个呵欠,觉得自己身上一股馊味很难受只有等着清荷带衣服过来洗澡。 柳下溪皱眉,现在是非常时期……“齐宁跟他一起走的?” 看出他的不安,柳逐阳解释道:“齐宁还在娱乐城,肖大力陪清荷回去的。放心吧,齐宁告诉我服务生已经招供了,他叫金元宝。在停台偷袭我们的就是金大鹏和他。金大鹏已死金元宝被抓,没有人威胁清荷了。” “金大鹏对付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柳下溪问。 柳逐阳迟疑了一下,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你跟清荷被我和齐宁累了。金大鹏是第三代华裔,楼歌的手下。一直暗中替楼老大管帐,他是文职人员从来不露面,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一直在追查楼老大的下落,认为楼老大的失踪跟我有关系,他找人调查过我,知道你是我弟弟,也知道清荷跟你我的关系很亲近。他认为把楼歌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是齐宁,他还认为楼歌被秘密地关押在某个地方,除了想找齐宁报仇外还想抓几个人质换取楼老大的自由。而金元宝是金大鹏在美国收养的孤儿连楼老大也不知道他的存在。楼老大下落不明后,他搞的黑帮解体了,金大鹏在美国呆不下去,带着金元宝潜到深圳躲进盛世皇朝。楼老大没出事前在娱乐城拥有股份,金大鹏来深圳是顶着他的身份,娱乐城的人让他参与了经营。他把美国赌场的那一套管理模式带进了娱乐城,听说成绩斐然,以利字当头的管理层让他出任总经理把江胖球给挤掉了。哦,你不知道江胖球是谁,他就是我要找的朋友,我跟他联络上了,这事还是他告诉我的。娱乐城现在出事了,江胖球被家人禁了足。他今晚会溜出来跟我见面。金大鹏虽然是总经理,但指挥不动江胖球的那票兄弟,除了有钱却没人手,什么事儿都得自己亲自上阵。江胖球被他挤下来,还时不时暗地里给他小鞋穿,听说他也头痛哩。” 原来如此。“春风呢?” “金元宝不知道春风的事,只知道金大鹏出高价请人调查我们。昨晚在赌场见到我们,金大鹏很意外,觉得机会来了,想了法子对付我们。他让金元宝在酒里加料,谁知道只有你一个人喝了酒。他没把握能对付我们几个,但如果就那样放走我们,你在赌场喝了加料的酒必会暴露他藏身的据点。毕竟你与齐宁都有官方的身份,只要有一丁点儿线索就可能会追查到他的身份。仓促间,他决定挺而走险。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他失败了。” “他给我喝的是什么?” “好象是他从美国弄来的,医生说了一长串听不懂的字符。好象是那种能导致肌肉松驰,让人陷入昏迷状态的混和剂,如果量再大一些……”柳逐阳说不下去了。齐宁跟医生通完电话告诉他这种药剂可以要人命,唯一庆幸的是这药剂不是静脉注射进入体内的,要不柳下溪会更惨。表现的特征是肉体死亡,肌张力消失,肢体变软,全身呈迟缓状态,而且副作用很大。医生说了,柳下溪至少得在床上躺二、三天,而且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全身使不出力气……“你不用担心,齐宁已经找到余下的药剂送去化验成份了,应该能配出解毒剂的。” 大约过了半小时,清荷与肖大力提着饭菜来了。 看着清荷那双红肿的大眼睛,柳下溪心里非常愧疚,责备自己太不小心了。“清荷……”他叹息地唤道。清荷挤出笑容道:“呵呵,这次轮到我来照顾柳大哥了。”把柳下溪扶起来,端着汤坐在床边一匙又一匙地喂食着。 第184章 番外 大危机-11 门开了,邹清荷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进来的人是齐宁,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三分。齐宁进来之后跟他点点头,随即目光停留在柳逐阳脸上,而柳逐阳此刻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睡觉,可能是累了吧,嘴唇微张嘴角潮湿。齐宁走过去拧着他的鼻子,被他闹醒的柳逐阳气愤地把他的手打开,恼道:“你干什么啊。” 本来紧崩着一张脸表情严肃的齐宁见他那充满怒意的俏面孔,面部表情不由得柔和起来,带着笑道:“你来照顾病人却在一旁睡着了,真替你脸红。” 柳逐阳皱起眉头,不高兴道:“有清荷在啊。”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哩。有清荷在弟弟身边细心照顾着,他这个做哥哥在病房里只是件摆设。 齐宁拍拍他的头不再跟他争执,走到病床旁坐下问柳下溪:“身体怎样?能动了吗?” 柳下溪苦笑,现在的他跟废人一样,全身无力,手指虽然能动了却抬不起手臂,擦身以及上厕所甚至吃饭都得靠清荷。虽说两人是情侣对彼此的身体极为熟悉,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习惯让清荷依靠的他对于自己突然处于弱势,事事依附清荷,内心升出各种复杂的情绪。就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麻等等知觉一齐涌上心头。有些难堪,有些怪异,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特别是察觉到清荷能毫不费力地打横抱起他去厕所,这才陡然发觉清荷已经成长为有担当的大男人。他的不自在没被清荷瞧出来,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对待他越发小心翼翼起来,恨不得替他承受身体上的痛苦。 见柳下溪脸上闪过难堪的红晕,捕捉到这缕异样色泽的齐宁立即明白柳下溪的心态……试想一下,象柳下溪这种大男子主义者被年龄小过自己的情人当成婴儿般照顾着,肯定是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换成是他齐宁得到情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定美到心里去了。柳下溪啊柳下溪,你真是身在福中不惜福啊。瞧瞧,从他进到房间起就看到清荷一直给柳下溪捏脚,手都没停过一下。唉,柳下溪,你并不是瘫痪,只不过是肌肉暂时失去功能全身麻木,你应该告诉清荷,捏脚是白费力气你根本没知觉。想到这儿,他转过脸憋住笑伸手拍拍柳下溪的肩膀道:“对不起,柳下溪,你受的这个罪我有责任。唉,都是我的错。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大意到中了别人的暗算。” 邹清荷听出齐宁话里有揶揄打趣的意思,抬头看到他那副想笑的模样,心里不高兴起来冷冷道:“齐哥,医生为什么不给柳大哥打针缓解药性?” 齐宁叹气,摇头道:“专家们还没把药剂的成份分析透彻,在不完全了解药性的情况下医生们不能随便给下溪注射药物,怕引起其他的副作用。” “副作用?” “比如说痉挛。” “齐宁,下溪中招的事你干嘛要说对不起?”柳逐阳歪着头,没有好好睡觉的他觉得两条腿不舒服便站起来走到齐宁身边,上半身靠在他背上用力地往下压,鼻子靠近他的头发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异味儿,仔细一看,原来齐宁没洗澡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儿。他立即跳开,用力拍着齐宁的背道:“去洗澡!” 齐宁摊开双手,看了一下病床上半身枕着棉被的柳下溪,再看了看坐在柳下溪脚边的清荷,无可奈何道:“我没换洗衣服可穿。”逐阳啊,你就别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好不好…… “这里有你的衣服。”柳逐阳扁嘴,等齐宁进了洗手间,他低声问柳下溪:“你和齐宁隐瞒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清荷诧异地看着柳氏兄弟,眉头微皱……想起昨天齐宁和柳大哥把自己与三哥支开了,独自在客厅商量什么事,难道柳大哥被人暗算也是他们计划内的事? 柳下溪再次苦笑,落到如此境地,有他自己的负责。没错,昨天他和齐宁拟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简单计划。计划是,他们跟柳逐阳一起出去找道上的朋友,如果从柳逐阳的朋友那边得不到袭击者的情报。那么,柳下溪将故意与人发生冲突,然后受伤住院,齐宁会在医院布下人手,等着袭击者自投罗网。同时,为了邹清荷与柳逐阳的安全齐宁会把他们秘密送走。前晚柳逐阳想偷偷溜出去被周正制止。周正搜寻过他的行李,知道他有一张盛世皇朝娱乐城的VIP卡,周正派人调查过娱乐城,只知道那里是高消费的娱乐场所,并没有不合法的地方。唯一可以让人诟病的只有某些客人与服务员私下的色情交易。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柳逐阳想去哪儿找朋友打探消息。当齐宁故意穿着一套上不得台面的衣服被柳逐阳挑剔,他们确定柳逐阳要去的地方是高消费的盛世皇朝。齐宁乘柳逐阳不注意的时候暗中下令派人先去娱乐城,可惜他没想到柳逐阳带他们去了顶层的赌场。进入电梯后齐宁立即发现身上携带的电子仪器受到干扰,通讯不良。他借口送被非礼的少女下楼,重新布署了一下人手。可是,他当时也不知道楼上有赌场。信号被干扰的事并没多想,以为是娱乐城的保全系统发生了作用,再加上他发现走廊里有监视器,也就没跟柳下溪提起信号被干扰的事。 齐宁洗完澡打开门却见柳逐阳左腿横在门框上堵着出口。“你怎么啦?”齐宁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问他。 柳逐阳抱臂横在前胸,气势汹汹地问:“你隐瞒了什么?” “逐阳,事情还没结束。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金大鹏花钱请了凶手,哪怕他死了凶手也会继续要我们的命;另一种可能是,另外有人想要柳下溪的命。”齐宁把毛巾随意地搭在柳逐阳肩上,伸手弹了弹他腿上的麻筋,柳逐阳的左腿立即失去知觉,身子一歪斜靠在齐宁身上。他本来要冲着齐宁发火的,但他却近距离地看到齐宁泛着血丝的眼睛与乌青的眼圈便闭上了嘴由他搂着自己。 揽着柳逐阳的腰,齐宁的目光落到柳下溪脸上:“今天上午有一笔数额不小的款子汇进了杜进情妇的帐号。收到钱后,情妇立即通知了他。我让周正故意泄露你受伤住院的事,杜进为人小心不相信周正的话,等他看到清荷红肿着眼睛回去收拾衣物才相信你是真的受伤住院。清荷做好饭菜来这儿的路上他偷偷地跟着。不过,他并没有进医院,只是打了一通电话通知对方你受伤的事。下溪,我准备施行下一步计划。” “下一步的计划准备怎么做?”柳逐阳与邹清荷异口同声问。 “请君入瓮。”齐宁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柳逐阳觉得他揽住自己腰身的手硬得象铁。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赞同齐宁的话:“行。清荷跟三哥不能留在这儿。” “不行,我要留下来。”邹清荷固执道,不盯着柳大哥他不放心。他很后悔自己的粗心,柳大哥在自己身边居然没察觉他身体的异样……如果柳大哥不喝自己手上的那杯酒就不会变成这样的,自己不想喝酒可以把酒搁在一边啊,为什么蠢到一直端在手上呢? 看出他的懊恼,柳下溪动着手指朝他笑着说:“清荷,你坐过来。”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我要留下来跟你共进退。”邹清荷坐过来紧握柳下溪的手,籍此传达他的决心。 “清荷,有件事你得帮我。”柳下溪轻声道:“我来深圳另外有事需要处理。” “什么事?”邹清荷想了一下:“难道是高立业被杀的案子发现了新线索?” “没错。”柳下溪赞许地笑了,清荷的思维越来越敏捷。“负责重新调查高立业被杀的邢队长等一下会来医院看我。我想让你跟他一起去拜访林向荣和高小虹的母亲,你可以用探望高小虹受伤的病情为借口去林家。” 这个请求邹清荷虽然很难拒绝,但冲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话:“三哥去也可以啊。” “逐阳等一下要去见周行军,他要代替下溪赴约。”齐宁抢先一步堵住邹清荷的后路。 “三哥去不合适,他跟高小虹不熟,探病的借口太勉强。我怀疑周行军认识春风,齐宁跟着三哥去可以探探周行军的口风。” 邹清荷吃惊地看着他:“连齐哥也不留下?” “你们都在,对方怎么可能会上钩?”柳下溪笑道:“虚虚实实,对方才会摸不清我们的目的。清荷,高立业的案子我不能半途而废。刑队长不能在深圳久呆,他需要尽快了解此案。他来深圳后一直在监视林向荣与高小虹的母亲。中午你回去做饭时邢队长给我来了电话,电话是三哥接的,不信你可以问三哥。刑队长派去香港调查高立业的刑警已经来深圳,他们查到了线索证明高立业在经济上依赖林向荣,跟他私下有生意往来,找林向荣问话是必要的。清荷,你不用担心我,要对我有信心。” “柳大哥,现在别跟我提‘信心’这两个字。”清荷苦笑道:“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不在你身边守着心里不踏实。”唉,他能不答应柳大哥的请求么? 第185章 番外 大危机-12 “逐阳,陪我吃东西去。”齐宁揽着柳逐阳离开,把空间留给下溪他们,走到门口回头望着病房里的两个人。柳下溪压低声音不知道对邹清荷说了什么,清荷听后侧身伴着他躺下来,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腰上,眼睛瞪得大大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荷担心下溪,一直不肯睡觉。”柳逐阳轻叹了一声,扬起头直视齐宁的眼睛:“你一定要保证下溪的安全。” 齐宁松开楼着逐阳的手臂,抬起来拍拍他的肩,目光看着安静的走廊,稍稍沉思了一下突然加快脚步往前走。齐宁没有正面回复自己的话让柳逐阳很不高兴,他扁着嘴紧跟在齐宁身后,见齐宁一直没回头理他,便伸手抓住齐宁的手臂问道:“干嘛突然走这么快?” 齐宁嘴角往上一翘,歪着头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发出细微的叹息。 “怎么了?”柳逐阳诧异地问,皱眉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独自走在前面。他最讨厌齐宁这个样子,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 齐宁迈出步子,脸上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突然挨近逐阳,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事?”柳逐阳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停下脚步歪着头斜眼看着齐宁,可能是因为两人距离太近,他最先看到是齐宁鼻翼左边小小的青春痘……噫?刚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这小疙瘩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齐宁感受到他的视线,抓了抓青春痘,见柳逐阳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不放,扬起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什么?没见过男人青春期的证明啊。” “哈哈,青春期的证明,臭小子,你几岁啊还青春期。”柳逐阳大笑起来,对准齐宁的脑袋就是一拳头。 齐宁没等拳头落下来就接住了,握着他的手道:“逐阳,你和清荷都想偏了,以为最近发生的事是针对柳下溪的。其实金大鹏根本不认识下溪,也没打算对付他,他想杀的人是你和我。清荷在公园被袭击是杜进策划的绑架,而停台枪击事件则是金大鹏想杀你,这是两起完全独立的事件。不过,这两起事件的交集点在,杜进请的绑架犯与买情报给金大鹏的是同一批人。我觉得这批人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他们提供情报甚至还提供杀手。” 柳逐阳点头:“嗯,我想是的。下溪认识的那个春风是其中的成员之一。” “可惜有关这个团体的事收集的信息不齐全,只能确定春风是成员之一。我来医院之前,金元宝招供出金大鹏在停台偷袭你失败后花了一大笔钱买凶对付我们。由于他在生前付清了买凶杀人的金额,执行杀人任务的职业杀手一定会找机会杀你。柳下溪现在没有战力,我们不在他身边反而更安全。他喝的加料酒纯属意外,那杯有问题的酒是金元宝给邹清荷准备的,下溪先喝的那杯没问题。我们进赌场时,金大鹏没在赌场,不知道柳下溪跟我们一起进来的。你进赌场时使用了VIP卡被金大鹏知道。他立即让金元宝扮成服务生进入赌场,自己隐身在一边,认出你之后他示意刺青男请全场的人喝酒。那时清荷跟我们身边,他以为我们只有三人到赌场,便让金元宝准备了三杯加料的酒。哪知,你和我都没喝,清荷的那杯被柳下溪喝了。这种药剂进入人的身体后发作很快,他让金元宝带我们到会客室,打算干掉我们。金元宝说,金大鹏最恨的是你,你是第一个狙止目标,其次才是我。从现在起,你不要离开我身边。放心吧,我给你准备了超薄的防弹服,跟汗衫差不多,虽然穿着会有些热,为了生命安全你得忍受一下。夏天穿的衣服少,性能好的超厚防弹服穿着会被人察觉。” “这么说下溪没有危险啰。” “除非另有人要他的命。我想,春风他们向金大鹏提供的情报中,没有说出下溪是你弟弟。毕竟户籍上柳下溪过继给你叔父,一般的人只知道你们是堂兄弟。金大鹏请人调查后知道柳承秉是你大哥,知道常去酒吧的清荷是你表弟,见清荷来深圳想着以他为饵诱你来这里。” 柳逐阳捏着自己的下巴,皱眉道:“太复杂了,要对付我怎么不在北京动手?” “你身边有人暗中保护,想动你很难。”齐宁跟他十指交叉,捏着逐阳的指关节劈呖啪啦地响。 “笨蛋,很痛,别捏了。既然这样,下溪干嘛支开清荷?” “医生打算给下溪注射药液,柳下溪不想让清荷跟在身边。”齐宁解释道。 “为什么?”柳逐阳不懂了,打针而已,干嘛不让清荷呆在旁边? “呵呵,下溪不想让清荷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医生说了,要注射的药品非常霸道,下溪的身体将会出现短暂的抽搐、盗汗、肌肉酸痛,甚至有可能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等他身体功能恢复正常需要有数小时的缓冲期。” “你跟下溪没有说打针的事,怎么知道他的心情?”柳逐阳问。 “我是齐宁他是柳下溪,有些事不需要交谈也能明白彼此的想法。”齐宁信心满满地道,这种说话语气让柳逐阳极度不舒服,总觉得齐宁家家伙在炫耀他跟下溪比自己聪明。 齐宁没看他的脸,没有察觉他阴暗的心里活动,还以为他突然沉默下来是不放心柳下溪与邹清荷的安全。“放心吧,我会安排人跟在旁边的,下溪不会出事的。你不用担心清荷,我让周正跟在他身边,再说跟他一起去林家的刑队长是经验丰富的刑警,而且他不在杀手的名单上,金大鹏没有出钱要他的命。” 周正看到自己的上司旁若无人地搂着情人朝他走来,面部肌肉不由得抽搐在一起。等齐宁他们走到车前时他的面部表情已经恢复正常,连忙打开车门让他们上来。“等一下,我去买点吃的东西。”柳逐阳推开齐宁的手臂道,外面的太阳真大,热死人了,这齐宁还硬要粘在一起,很难受的,见齐宁一副不理解的样子翻着白眼道:“你不是饿了么?” 听他这么一说,齐宁怔住了,随即脸上露出烂灿的笑容,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大大咧咧的逐阳终于懂得体贴人了。拉住他的手臂道:“不用了,车上有食物。说肚子饿,那是找借口离开病房,上车吧。” 上车后,齐宁接过周正递给他的一叠纸,为了避嫌,柳逐阳故意看着窗外,目送周正进医院的背影。“啊。”他突然叫道。 “什么?”齐宁问。 “刺青,蛇与狼的刺青,我想起来了。” “哦?” “蛇鼠一窝。“ “啊?” “两个人组建的小帮派,青蛇与白鼠。青蛇身上刺着蛇缠着狼,白鼠身上刺着鼠踩着老虎的头。这两个人手下有十几个兄弟,活跃在南方的几个城市,听说是狠角色,手上有几条人命。青蛇很喜欢赌钱,见过他的人不少,而白鼠相对要神秘一些。不过,前几年听人说,他们被一锅端关进牢里,想不到青蛇已经放出来了。” 医院的病房里,柳下溪一直静静地看着清荷熟睡的脸,门被敲响了。听到敲门声,邹清荷立即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进来的是周正,他手里提着食物。 “周哥,谢谢你。”清荷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食物。 “长官让我把这件防弹服交给你。”周正手里的一个胶袋递给邹清荷。 “清荷,把防弹服穿上。”柳下溪吩咐道。邹清荷应了一声,打开胶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汗衫,摸一下挺厚的,比普通的汗衫重很多,去厕所里换上再在外面套上衫衣,很暖和,幸亏病房里有空调,如果走在街道上一定很热。 “请问,柳下溪在这里吗?”门口有人礼貌地问。 “快请进,刑队长,你来了。”柳下溪高兴地打着招呼。 刑队长显然很懂得人情世故,在电话里听说柳下溪住院,这次来找他,手里提了一些水果与营养品搁在一边,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下溪,有些迟疑地问:“柳处长,您得了什么病?” 柳下溪苦笑,他的病因无法对人明说。 刑队长想不通柳下溪为什么会突然住院,看他的脸色也不象是得了重症,可自从他进来之后对方一动不动。 柳下溪见清荷从厕所出来立即道:“清荷,你现在跟刑队长去林家吧。周正,你到林家后若有人问起你的名字,你告诉对方,你是柳下溪。” 周正愕然,要他冒充柳下溪么? 刑队长弄不清情况,满脸写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没有给他们解答,只说:“有关高立业被杀的案子还请刑队长在路上跟他们详细说一下。” “柳大哥,你还没吃晚餐。” “等一下要打针,医生吩咐不能吃东西。”柳下溪冲着清荷笑了笑:“你们走吧。”摸不着头脑的刑队长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医院。 第186章 番外 大危机-13 刑队长站在病房的门口静立了两分钟,觉得自己来的时间不对,生病中的柳下溪情绪不好,无意深谈。回头再看看跟在他身后的陌生青年邹清荷以及不知来历的假柳下溪,谁能告诉他这算什么事?他这个资深刑警面对如此状态也是推理不出其中的关联。高立业被杀一案,上级领导虽然拜托柳下深协助侦破,但对方正在生病,不能不讲情理强令他离开医院去认真调查案件。他叹了一口气,作为侦破高立业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的职权还没大到可以直接命令柳下溪的地步。虽说与柳下溪相处的时间短暂,他发觉对方办案极有效率,特别在询问证人证词上很有办法,当柳下溪面对不同的证人,最初的问话看上去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到最后却能绕到他想要的答案。不可否认,柳下溪非常优秀,难怪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难得的是,他身上没一点官员的匠气。这次来找柳下溪,他准备了不少话题,哪怕柳下溪没时间跟他走一趟也希望能借助他的推理分析案件。可是,万万没想到,柳下溪居然不给他时间谈话。 就这样掉头离开,刑队长有些不甘愿。以官方的立场来说,侦破刑事案件不可能让普通市民参与,柳下溪让这两个年轻人跟着自己走是什么意思?虽然私底下遇到大案、要案,警方也会借助民间力量,但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让普通人跟着警方一起查案啊。唉,横在他心里的关键问题还没来得及对柳下溪提出来,不知道他追查杀人疑犯章飞跃的结果怎样了。 刑队长带着郁闷的心情走在最前面,总觉得此次深圳之行会无功而返。这三位彼此陌生的人默不作声地行走着,各自带着无法言明的心情走在一起。 周正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偶尔偷偷注视邹清荷。他身边的邹清荷自从出医院起就垂着头看地面,虽说接近黄昏阳光并不猛烈,可街道上的气温依然很高,里面穿着防弹服的他很热汗水无情地沿着鬓角朝细长的脖子里流去,他的脸没有血色,脚步飘浮,神态萎靡……这情景印在周正眼里觉得邹清荷有可能中暑了,脸色苍白的他摇摇欲坠随时会昏倒。 邹清荷自己没察觉身体上的不适。他现在很沮丧,情绪低落,连一向喜受的侦破事件也提不起兴趣,更别提已经搁置几天的工作了。他不明白柳大哥支开他的理由,他们是情侣啊,有一方出事另一方理所当然地守候对方,这不是身为情侣的权利与义务么?换过来说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当然希望柳大哥留在身边……不对,如果柳大哥有没完成的工作,不希望他被自己拖累一定要求他先完成工作。没有负责感的柳大哥不是他熟悉的人……虽然会因他守候在身边而高兴……啊!难道说柳大哥也是同样的心情?懊恼躺在病房上无法动弹,希望自己接他的手完成工作……想到这儿,清荷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抬起头捏了捏拳头……嗯,为了柳大哥,为了自己能早点回医院陪他,为了无辜的被害者……努力吧! 他快步走上前与刑队长并肩,严肃地道:“刑队长,有关高立业被杀的案子我知道的情况不多,你能不能跟我详细说一下?” “嗯?”刑队长被邹清荷那热烈的眼神吓了一跳。 周正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他听从齐宁的吩咐前来保护邹清荷的安全。并不是对这个任务心怀不满,相反地,比起保护上司的情人,他宁愿保护做事认真的邹清荷。认识的时间虽说并不长,但他对这位青年的好感远远超过上司任性的情人,就算没有上司的命令知道邹清荷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他不能理解柳下溪让他假冒的理由,他对柳下溪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对他吩咐的事心有抗拒。好吧好吧,抛弃个人成见,好好完成自己扮演的角色。 刑队长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以他的阅历看得出他们是可靠的。既然是柳下溪推荐的,他们应该有让人拭目以待的能力。他们进了 三人买了一些面包与饮料,进了免费公园,找到安静的角落坐下。刑队长放下手里的包,看着邹、周两人:“你们对高立业被杀一案,知道些什么?” 周正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地啃着面包。 邹清荷扒了扒头发,想着如何组织语言跟刑队长进行有效沟通,过了一会儿才道:“几天前,我参加了林老与高小虹母亲的订婚宴,我听到周行军对高小虹的母亲说‘……敏姐,你是香港人嫁来深圳,小虹可能觉得委屈了。其实以林老的地位一点也没委屈你们母子。小虹年轻在香港长大又在国外混了几年,看不惯内地的人和事,这些我们都了解。这孩子也没什么缺点好说,就是一张嘴说话让人难受,别学他叔高立业说话不经大脑得罪人把命给丢在外头……’” “等等……最后一句话另有深意,暗示着高立业被杀的玄机在于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人灭口。” “嗯。”邹清荷点头,那晚听到周行军说这句话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么认为的。 刑队长盯着邹清荷,明白柳下溪让他跟着来的理由了,原来这位青年无意中听到有趣的对话,也许侦破案件的关键要点就在这儿:“说这话的周行军是谁?我觉得他有可能知道谁是幕后真凶,他在警告着某人,当时听到他说话的人有哪些?” “周行军是建筑承建商,是林老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觉得他的话冲着高小虹母子来的,当时林老也在。” “高小虹母子?林老就是林向荣吧,高小虹是高立业的侄子,他的母亲就是高立业的寡嫂黄姗敏……”刑队长一边点头一边沉吟:“林向荣,黄姗敏……你说,周行军的那番话冲着高小虹母子来的?” “嗯,高小虹说话刻薄,容易惹是生非。我想,他不高兴母亲嫁给林老,言行举止带着孩子气的逆叛。” “林向荣与周行军是建筑承包商……王荟萃的陶瓷工厂生产室内装饰用的陶瓷……王荟萃的口供说高立业从王家定购陶瓷销往东南亚,资金回转慢,才拖欠王家的货款……不对,王荟萃的丈夫孙淮南认为高立业欺骗了他们,拿着本该付给他家的贷款供侄儿高小虹在国外读书以及支付黄姗敏的生活开销……如果王荟萃夫妇找死者追讨货款,高立业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向林向荣借款,并答应林向荣某些不合理的条件,但高立业嘴不严,无意中泄露了林向荣的秘密导致了杀身之祸……” 邹清荷见刑队长正在自言自语,提到的事都是他不知道,便出声道:“刑队长,能不能请你从头说起?”听刑队长的意思认为买凶杀人者是林老……唉,想必他只是推测,没有实证是无法结案的。有关案子的事柳大哥还没来得及跟自己详谈,知道的事情不多,要侦破此案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刑队长点头。“嗯,这案子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先从安石发生的事说起吧,今年三月十三日凌晨二至四点,港商高立业被人杀死在迎风宾馆的603室,根据验尸报告柳下溪推测凶器是西餐刀。不过,警方没在现场找到凶器。高立业的尸体在十三日的早晨八点左右被宾馆的清洁工人发现,立即报案,安石的刑警迅速赶到现场对此案进行立案侦查。由于死者在安石的人际关系单纯,警方锁定嫌疑人是与他有生意来往王荟萃伙同无业游民洛小虎一起杀害了死者。案子经过法院一审判决,判定王荟萃与洛小虎杀人罪名成立,王荟萃不服判决向法院上诉。我与柳下溪接手重新调查案件,发现本案疑点重重。我们赶到安石询问了迎风宾馆的服务员,得知当晚在六楼值夜班的服务员陈华是被人冒充的,经过我们的调查,怀疑她是职业杀手假扮的。她在凌晨一点左右因身体不舒服离开六楼的值班室,因有明显的不在现场证明,安石刑警侦查此案时忽略了她,没多久此人离开安石下落不明,协助她隐藏身份的另外一名服务员郭小佳同样下落不明。根据调查,我们锁定冒充陈华的人名叫章飞跃,男性,湖南人。我们在调查中无意间找到假陈华的指纹,正巧柳下溪的朋友手里有一份与嫌疑人吻合的指纹……” “章飞跃……湖南人,没错,在公园里袭击我的中年妇女是湖南口音,她的指纹是我提供的。”邹清荷打断了刑队长的话。柳大哥对他提起过袭击他的中年妇女是杀死高立业的疑凶……奇怪,公园袭击事件既然是杜进策划的绑架,自己在收集现场证据时他为什么没有阻止? 第187章 番外 大危机-14 “章飞跃在公园里袭击你?为什么?”刑队长糊涂了。 “有人买凶企图绑架我勒索钱财。”清荷不想把杜进出卖自己的事详细说出来。 “企图绑架你勒索钱财?”刑队长仔细打量着清荷,认为他不是有钱人,想不通绑架他的理由。幸好绑架未遂,得感激他找到章飞跃的指纹,这样一来高立业被杀的案子有了意外的进展,他既然与疑凶章飞跃照过面……“你见过章飞跃,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清荷苦笑:“当时跟我交手的人是中年妇女,她的长相平常没有任何特征,我没想到她是男人假扮的,她的刀用得很好,跟她交手时觉得她没尽全力,有点象在演戏。” “查到他的行踪了么?”刑队长问。 邹清荷摇头,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没时间寻找春风。只有先找到春风才有可能找到章飞跃。 见邹清荷摇头,刑队长把失望压在心里,接着说:“高立业死后安石的刑警通知他家人办理后事,前去安石处理死者后事的人是他嫂子黄姗敏,当时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林向荣。林向荣包揽了死者所有的后事,并给当地政府施加压力要求严惩凶手。无疑,王荟萃的冤案造成有他的一份功劳。王荟萃的丈夫孙淮南最初为了替妻子洗清嫌疑独自去香港调查高立业的过往,却发现妻子口里的绅士高立业一直欺骗他们,故意拖欠货款。同时在林向荣的金钱怂恿下,孙淮南误听了朋友的意见,故意作假口供谄害妻子王荟萃。这段时间,林向荣动作频繁干扰案件,我觉得他就是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 “凭这些还不能断定林老是幕后黑手,越浮于表面的现象离真相越远。”邹清荷提出反对意见。 “呵呵。”刑队长笑了:“会高调行事的犯罪者分两种,一是愚蠢自负,二是狡猾地利用这个论证逆转逻辑。我们当刑警的不能低估犯罪者的智商,但也不能高估它。” 邹清荷摇头,他不赞同刑队长的说法。“法院宣判王荟萃等人杀人成立的几天后,林才与高小虹的母亲宣布订婚。我认为他们此时订婚不是偶然。据我观察,参加宴会的宾客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那是他们的定婚宴,很显然这场订婚是临时安排的。我认为林老向高小虹的母亲求婚时,她提出的条件之一,是要等杀死她小叔子的凶手得到制裁后才答应跟他结婚。林老为了她,特意做出干扰案件的事。” “你的推理也许没错。但是,也无法肯定林向荣不是幕后黑手。法院宣判时身为被害人亲属黄姗敏、高小虹母子没有出现,这非常不合常理。我不认为她会关心谁是杀害她小叔子的真凶。虽然高立业生前对她们母子很照顾,但显然没有得到回报。我推测林向荣为买凶杀人者也不是看表面现象。这是我们的人调查高立业的财务状况。”刑队长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递给邹清荷。 邹清荷过来仔细翻阅了一下,调查得很详细,高立业这几年经商的帐目都在上面,啊,这里有粗笔划下的部分。“高立业生前还王荟萃的那笔货款是向林向荣借的?这样一来林向荣更加没有杀他的理由。” “呵呵,符合了我的推理,高立业找林向荣借钱并答应林向荣某些不合理的条件,但高立业嘴不严,无意中泄露了林向荣的秘密导致了杀身之祸。” “你们为什么不怀疑黄姗敏?”周正突然出声。 “她?怎么可能。高立业是为了照顾她们母子才欠下的债务。”刑队长笑道。 “你见过黄姗敏没有?”周正问。 “监视他们时见过,看不出年龄的美丽女性,除了外表好,气质也与众不同。她跟林向荣站在一起很不般配。” “正确来说,是让人看不透她内心想法外表美丽的女人。”周正站了起来看着邹清荷:“你认为谁最有嫌疑?” 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老实说,现在我还没有嫌疑对象。” “为什么不怀疑周行军?”周正又道出一句惊人之语。 刑队长苦笑,还以为这个不说话的假柳下溪会有惊人见解,看来他只是乱猜的。“我们的调查中根本没出现周行军这个人。我不认为他涉入本案。” “……”周正看了他一眼紧紧闭了嘴。 “也不是没关联。”清荷站起来拍掉衣服上沾着的面包屑。“他有可能是知情者。如果在林老这边一无所获的话,我们可以从他那边探听消息。” 周正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落山了。“周行军是知情者的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无论买凶者是林向荣或者黄姗敏,他们会把这种事告诉周行军吗?” 邹清荷眼睛一亮,击掌笑道:“我明白周哥的意思。周行军若知情不可能是从买凶者那边得知的。只有一种可能,消息是从杀手那边传出来的。章飞跃、春风、周行军,嘿嘿,这就是柳大哥要见周行军的理由。” 周正嘴角轻轻一弯,笑容一隐而过。“你们可以这样假设,高立业为了筹货款把自己的嫂子黄姗敏卖给了林向荣,事后被黄姗敏得知,在周行军的挑拔下买凶杀了高立业。” “呵呵,我想你错了。我与柳处长调查过了,高立业被杀一案,凶手花了不少时间在安石布局,凶手到安石时高立业还没有找林向荣借钱。” 周正盯着刑队长足足过了一分钟。他的目光让刑队长觉得不舒服,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周正指着刑队长的调查资料,冷冷道:“时间过了将近半年,林向荣如果真是凶手,以他的狡猾能让你调查出事实的真相?” 刑队长语塞。 “说得没错,林老不是一般人,无论幕后黑手是他或者是高小虹的母亲,他应该会把不利的事实给掩藏起来。”邹清荷的话再次打击刑队长的自信。 “难道这份调查报告的信息是假的?”刑队长苦笑,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两名能干的下属在做白工。 “你花了多长时间调查到这些情况?”周正问。 “两名下属在香港花了两天时间。”刑队长自豪道。 “他们是第一次去香港吧?” “是的。”刑队长的音调降低,感觉自己的额头冒出冷汗来,他高兴过头,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就算有香港警方帮忙,不见得能顺利调查到这些私密资料。 “除非有人故意让你们查到这些。”周正毫不留情地道。 清荷笑了,周正今天的话出乎意料地多,不过他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有人想把高立业的死因重新掀出来。“走吧,我们对案子已经有了初步认识,现在去见见林老与未来的林夫人。不知道高小虹的伤势怎样了。周哥,罗平飞的伤势怎样了?” “复原情况良好随时可以出院,幸好子弹击中的是手臂上肌肉。”周正回答道。 子弹?幸好击中的是手臂上的肌肉?刑队长冷汗冒得更快,和平年代的刑警虽然有佩枪,也常与歹徒搏斗。但对着人开枪的次数屈指可数,不,他一次也没有把手枪对准人的身体发射过。柳处长的这些朋友是什么人啊?他再次观察周正……看他的手,再看裹在衬衣里强健的肌肉,再看他站直的姿势……军人!他应该是军人。他把目光落在邹清荷脸上……邹清荷不解地眨眼睛,刑队长这样看他是什么意思呢?啊!拍头,忘记一件事了。“对不起刑队长,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邹清荷,这是我的名片。” 邹清荷,某家投资公司的总经理……商人,军人再加刑警……怪异的组合。刑队长还来不及感慨,他的电话响了。“刑队,出事了!”电话里传来代替他监视林家的下属焦急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刑队长问。 “五分钟前黄姗敏带着儿子突然离开林家,林向荣派人追了出来,把他们堵在路上,正在纠缠中,离林向荣最近的一个黑衣男子突然拿出刀子抵住林向荣的咽喉,逼林向荣放走黄姗敏。林向荣十分生气不肯放走黄姗敏,并让其他人制住拿刀子的男人,想不到这男人挥刀刺中了林向荣的咽喉。现在这边的情况一团糟,刑队,我们该怎么办?” “林向荣的伤势怎样?” “不清楚,他已经被送到医院去。黄姗敏跟着去了,高小虹没去,他留在林家。小罗偷偷跟去医院,知道结果后他会跟队长报告的。” “唉,居然发生了这种意外。”刑队长苦恼地拍着额头。 “什么事?”邹清荷走过来问。刑队长讲电话时,他跟周正收拾他们留下的垃圾。 “林向荣出事了。想不到有这种意外发生……不,这也许不是意外,如果这是有预谋的事件,潜藏在幕后的人心机太可怕了。”刑队长摇头叹息。 第188章 番外 大危机-15 腕上手表突然在震动。齐宁挟菜的动作停下来,抱歉地对坐在对面的周行军笑了笑:“有事离开一下。” “没关系。”周行军笑道。目送齐宁离开,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位戴眼镜的文艺青年全身上下散发着无形的压力,与他同桌吃饭很不自在。他扫了一眼坐在左手边自称柳承秉兄弟的青年,对方正举着高脚杯对着灯光看红酒的色泽,看来这个人喜欢品酒。虽然对方在电话中声称有事需要帮忙,可会面时间超过半小时却什么也没说。难道对方等自己先开口?求人办事这种态度是不行的…… “周生,这酒没贮藏好白白被糟蹋了。”柳逐阳遗憾地放下酒杯,一双手交叠地放在桌面上,双目紧盯着周行军,眼神带着责备,指责对方不是爱酒、惜酒的人。 周行军带着微笑没理会柳逐阳的话。可以肯定,眼前的青年没有他哥哥一半的城府,是一个容易被看透的人。 见周行军垂下眼睑专心吃饭,柳逐阳努力找话题的举动失败,有些丧气地拿筷子夹起一只白灼虾放进碗里,剥壳后的虾可口又香甜,可惜他却没胃口吃。他不喜欢跟周行军这类人打交道,城府太深,浑身找不出弱点,个子不高架势很足,跟他没话聊。想要从他这儿寻找春风的线索,难啊。来之前齐宁跟他有过约定,打探春风的事等仔细观察周行军之后再由他来开口。看了一下表,快八点了。柳逐阳心里有点着急,他跟江胖球约好晚上九点见面吃烧烤,这样磨蹭下去,不知时间来不来得及。 “我不懂红酒。这酒是别人送的,平时搁在橱柜里,今天出门带了过来。”周行军突然道。他没读过多少书,ABC只懂“Yes”与“No”。比起喝红酒,他更喜欢啤酒。标签上写满洋文的红酒,他怎么看得懂?跟他谈红酒那是对牛弹琴。 柳逐阳笑了,原来周行军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林向荣被刺?齐宁闭上眼睛背靠着墙壁,心里懊恼自己的大意。盛世皇朝被封,查出秘密帐目牵涉到的人名里有林向荣。他没有深想,把搜出的资料移交给当地政府后脱手没理会。想不到林向荣今天就出事了。 “他受伤的情况怎样?”他问周正。 “还不清楚,我们正去医院看他,听说是咽喉被刺伤。”周正回答。 “其他方面的人有没有动静?” “一切平静。” “小心监视。” “是。” 齐宁离开洗手间,远远见到逐阳跟周行军聊得热闹,扁一下嘴,心想,这两人怎么突然有话聊了?周行军知道林向荣出事了吗?林向荣跟盛世皇朝地下赌场有帐目往来,身为他合伙人的周行军是不是也参上一脚?帐目上虽然没有周行军的名字,但不能表明他跟地下赌场没关系……。 一名服务生推着餐车朝他这边走过来,通道窄,齐宁主动让道闪到柱子旁边。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种目光分明带着切割人体的杀意。服务生的左手搁在折叠好的桌布下,齐宁暗自揣测那下面是刀还是枪……应该是刀,不是枪!桌布没有不自然隆起,而且服务生的目光不是对准自己的心脏。在中国枪支管制严格,一般人很难弄到,加上这是公共场所,用枪太招摇。他冷冷一笑,心道,等着你上门。视线的余光扫了一眼逐阳那边,一切正常。他并不担心逐阳,逐阳虽然外表散漫,格斗技是不入流的街头式,但他的感觉敏锐,身法灵活,在关键时注意力高度集中,要成功偷袭也不容易。再说自己安排人手暗中保护他,等的就是行凶者出场。昨天杜进通知对方要见周行军的柳下溪,柳下溪临时受伤自己跟逐阳代替他前来,追踪杜进的人并没有发现他通知对方柳下溪受伤的事……对方出手是冲着柳下溪来的吗?不对,春风认识柳下溪……来吧,潜在水面下的游鱼,请你们欢快地跳出水面。 “先生,您的东西掉了。”服务生把餐车横在他面前,轻声道。 齐宁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东西掉在地上,见对方用餐车技巧地堵住自己的出路,便暗中移动左脚抵住餐车的轮子蓄力待发。他是有职务在身的人,对方不出手,他不能先发制人。 服务生见齐宁没上当,便微微一笑,左手缓缓地桌布下蠕动……齐宁看着对方那双春波荡漾的眼眸,冷冷地笑了,原来对方在等自己先出手,他好借机设下陷阱。玩弄人心,喜欢耍小花招,自以为是的笨蛋,这样的人他齐宁不放在眼里。“你就是黑色基调里的春风!” 服务生一怔,很快展开笑容。“你是谁?”他问。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敢用下三滥的手法诱我先出手。让开!”齐宁低声喝道。 服务生掀起罩在桌布下的左手,手上是空的。他笑了,把餐车推到一边让出道,一边弯腰道歉。“是,对不起,阻了你的路。” “你真可怜,总在做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经过他身边时,齐宁低声对他道。 被对方看透了!服务生也是曾用名春风的他,被齐宁锐利的眼神注视,象是被人剥掉全身皮肤,那种恐怖的痛楚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右手腕一抖,一把弹簧刀滑到他掌心,乘齐宁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朝他的后腰刺去……他左手故意埋在桌布下,让对方以为他是左撇子,而他的右手才是秘密武器…… “太弱了!胆小鬼,你有真正杀死人的勇气吗?”齐宁反手叨住对方的手腕,用手一据,随即,他听到了腕骨断裂的声音。齐宁的手指往上弹跳,抓住春风顺手一带,春风站立不稳朝他倒去。齐宁举起另一只手对准春风的后颈用力砍下去,春风仆倒在餐车上。 齐宁的视线扫过全场,刚才发生的事经历时间较短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逐阳还在慢腾腾地吃东西与周行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有两个本打算靠近逐阳的人见春风被摆平,悄悄想朝门口移动,可惜还逃到门口,就被他布置在餐厅内的下属给捉住……周行军似乎没察觉到餐厅内的异动,很愉快地喝着啤酒……难道春风的行动跟他没关系? “呵呵,柳下溪高估你了。”齐宁扁嘴,扶起春风,大步朝柳逐阳他们走去。一边暗中对下属下指示。“先把他们带回去。”他认为,从那两个小角色嘴里掏不出有价值的东西。这次行动以春风为首,目标是逐阳。春风的目的是拦截自己,引自己先对他动手,故意引起餐厅大骚动,另外两个人对付逐阳,可惜春风高估他自己的能力。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远不是他齐宁的对手,也敢在他面前晃荡。 见齐宁把一个人丢在椅子上,周行军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 齐宁没理他,抬手唤来服务生指着春风问:“他是你们这里的服务生吗?”他与春风的过招,有些服务生看到了,却没人敢上前质询发生什么事。 被问到的服务生连忙摇头,“我没见过,我去叫经理过来,看看是不是临时替班的人。” 等齐宁坐下,柳逐阳问:“怎么了?” “刚才这个人要杀我。”齐宁回答道,目光却盯着周行军。 被他锐利的眼神盯着,周行军心里发冷。他明白齐宁话里的意思……柳承秉的兄弟在这里被人暗算,他周行军脱不了干系。他们从北京来对深圳不熟,而且有事求上门,却在会面时遇到袭击。时间、地点都是他周行军一手安排的,怎么解释也无法说清。可以肯定,他周行军这次被人利用了!妈的,有谁敢在他身后玩鬼?!当他的目光落在春风脸上是,拳头不由得捏紧。啊?居然……是他! “他是职业级杀手?”柳逐阳好奇地打量着昏迷过去的春风。失望地发觉,这个杀手看上去非常普通,长着一张随处可见的路人脸,手臂上的肌肉也不发达。一点也不符合他心目中杀手的幻影。柳逐阳在打量春风时,也分神观察着周行军,周行军看清杀手容貌时,脸上闪过诧异的表情。逐阳认定周行军认识这个人,眼珠一转看着齐宁,齐宁悄悄地对他作了一个手势,逐阳眉头一抬,心里有了主意。突然猛拍了一下桌面,气势汹汹地抓住周行军的衣领,吪道:“周行军,想杀我的人是你?!” “什么?!”周行军先是愕然,接着脸露苦笑:“柳生,你误会我了。我掉进别人设下的陷阱里。这个人我认识,他前一段时间还在我家住过几天,这瓶红酒就是他送的。” 柳逐阳松开手,气呼呼地坐下:“我不相信你的话。” 第189章 番外 大危机-16 周行军继续苦笑,求助似地盯着齐宁,指望他能了解自己。“我怎么可能伤害你们。我与你哥哥正在合作项目,双方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伤害你们导致合同中止,我跟你哥都承受不起这笔损失,我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是商人,站在利益的角度为自己辩护,说得合情合理。柳逐阳驳不过他,只好闭嘴。 齐宁摘下眼镜,嘴角往上一翘,笑道:“周生,你说得有道理,我信你。邹清荷、柳逐阳来到深圳后连番遭受袭击,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帮忙查一查,是谁做的,理由是什么。想不到今天跟你会面,杀手跟着来了。他们几次出手,或明或暗都把矛头指向你,导致我们误会你是主使者。” 周行军脸色铁青,手捏成拳头,猛地锤向桌子。可怜无辜的桌子完全散架,光荣地完成它的历史使命。桌上的菜盘、餐具一无幸免,一齐砸落在地,引起餐厅一阵喧哗。齐宁与柳逐阳反应敏捷,连着屁股底下的椅子一起滑出危险区域。不想惹上麻烦的食客们纷纷结帐离开。 周行军阴沉地盯着昏迷中的春风。“连番遭受袭击?!你们得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下,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待!” 正在与服务生小声嘀咕的餐厅经理瞧着棘手的场面,硬着头皮小跑着过来,弯腰小心翼翼地道:“周生,马上给您换一桌。” “慢着,他是你们餐厅的服务生吗?”齐宁询问。 餐厅经理陪着笑,仔细看了看春风,“他是临时替班的,今天才来。手脚蛮麻利,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得罪客人,请把他交给我。” 齐宁眼神徒然一变,凌厉地看着餐厅经理,从口袋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一把弹簧刀。“他用这把刀来杀人。” 餐厅经理一惊,脸色变差,继续陪着笑道:“一定是误会。” “误会?这个词很耳熟。”柳逐阳撇嘴,突然站起来走到春风身边粗鲁地剥掉他的衫衣,在场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春风的胸口刺着一副狰狞的猛虎下山图,虎头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鼠。 “他是帮派分子,蛇鼠一窝的干部‘白鼠’,有这个刺青的人涉及谋杀、绑架、偷盗国家财产等几项重罪。”齐宁朝餐厅经理晃了一下警员证,还没等对方看清楚又把证件收回来。这警员证是柳下溪的被他顺手拿来使用。 餐厅经理不敢多话退到一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行军站起来往外走没人敢拦他。 齐宁提着春风和柳逐阳跟在他身后。 周行军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的人守在车外面,见周行军从餐厅出来,其中一个急忙上前对周行军耳语一番。周行军脸色大变,仰头望天,接着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地眼角有泪水渗出。过了半晌,他拭去眼角地潮湿,转过头对柳逐阳他们道:“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我现在有要事离开。你们的事过几天再给答复。”说罢,他朝自己的车走去。 “周生,耽搁你一点时间,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住到你家的?”齐宁跟在他身后追问。 “……”周行军回头看着齐宁,再看被他提在手上的服务生,对这位眼镜青年畏惧感又向他袭来,轻叹了一声:“他是我以前兄弟的侄子,一年前来深圳投靠我,偶尔会来我家住几天。他在外面做些什么,我不知道。” 齐宁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一年前……原来当时他逃出山西后是来深圳投奔你。” “逃出山西?”周行军讶异地问。 齐宁没回答周行军的话,反而说:“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听邹清荷说过,你知道是谁想要高立业死。” 周行军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宁,半晌才道:“错了,我不知道这事。” 齐宁挑眉,直视着周行军,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型录单机,按下开关,里面重复着一段话“……这孩子也没什么缺点好说,就是一张嘴说话让人难受,别学他叔高立业说话不经大脑得罪人把命给丢在外头……” “你们当刑警的靠这个来破案?”周行军冷冰冰道。不再理会齐宁,上车离开了。 “被人讨厌了。”柳逐阳取笑齐宁。 “被他讨厌无所谓,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齐宁摆摆头,涎着脸挨到他身边。这时,肖大力把车开过来,齐宁把春风丢到车上,让他把春风带走。他自己和柳逐阳打的士去流阳路的烧烤一条街找江胖球。 谁知道到了约定的地方,没见到江胖球。打电话过去询问才知道江胖球偷溜出门时被他老爸发觉重新被软禁在家。看来,要见江胖球只有去他家才行。 两人逛了一下夜市,路过电影院时,在齐宁的提议下,两人去看电影。电影院的人真少,后面几排没人。他们随意挑了位置,静静地靠在一起。 “奇怪,你抓了春风之后怎么不向他问口供?”柳逐阳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齐宁一只手抚摸着柳逐阳的头发,一只手拧着他的鼻子,笑道:“我打算让下溪去问他的口供。春风牵连的案子,下溪知道得比我清楚。地方上发生的案件由地方来解决,我的权限没大到事事可以插手。再说,有春风在我们手上,跟他有关的人比我更紧张,一定会闹腾一点事出来。逐阳,你认为春风真的是白鼠吗?” 柳逐阳拔开他的手,扁着嘴道:“怎么可能!‘蛇鼠一窝’十几年已经成名,春风绝对不超过三十,怎么可能是成名已久的白鼠?再说他身上的刺青色泽挺新鲜,绝对不是十几年前刺的。我觉得周行军比他更象那只神秘的白老鼠。” 齐宁奖励般地拍拍他的头:“逐阳,你懂得真多。” “见多了。”柳逐阳得意道:“以前有些小青年把刺青当成赶潮流,总拿这个来炫耀。我觉得他们傻死了。” 齐宁看着他闪光的双眼,伸手扯他的脸蛋,“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刺青的?” “去,别骗我你没看到。你捞他过来时,他衣服下摆卷起来隐约露出身上的刺青。” “呵呵,没错,我也看到了。” 齐宁腕上的手表再次震动,他剥开表壳看着荧光屏上传来的特殊密码,破译上面的符号,周正传过他的信息是:林向荣死了。 齐宁猛拍着自己的额头,哀嚎着往柳逐阳身上一滚。“逐阳,我太大意了。林向荣居然死了,打算放长线钩大鱼的计划失败。想不到被人钻空子。到底是谁敢在我面前动手脚?” 柳逐阳扁嘴:“你谁啊,凭什么别人不能在你面前动手脚?林向荣谁啊?想起来了,毒舌小鬼的继父。别吵我,电影开始了。”柳逐阳不客气地把齐宁推到一边。 清荷等人赶到医院迟了一步,林向荣刚刚断气。 病房里,白巾盖住林向荣的脸,黄姗敏呆呆地站在尸体旁,无声在落泪。 邹清荷挤过围观的众人,站在黄姗敏身边把手帕递过给她,轻声道:“请您节哀。” 黄姗敏迟钝地转过身,茫然地看着他,轻声道:“人,为什么会死呢?” 清荷不是哲学家,他无法给回答生命这个沉重的主题。 “敏姐,人有生必有死,请您节哀。”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 “是我的错,老林的死是我的错。”她听不进众人的安慰,伤心地喃语着。 “不是您的错,您夹在林老板与高小虹中间左右为难,他们的脾气太固执了……”这些靠林老提供薪水为生的人拼命安慰死者留下来的美丽遗孀。 邹清荷搔着头,这里的气氛呆不下去。“敏姐,高小虹的伤势怎样?我想去探病,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敏姐,为了小虹,您得化悲伤为力量。” “谢谢你,小虹在深圳只有你这个朋友,在这个悲伤的时刻请你陪陪他。他在家,阿元,你送邹生过去。”黄姗敏用清荷的手帕拭去眼泪,水汪汪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生机。 林向荣的家非常大,外墙是封闭式的,只有一个出口,推开铁门迎面而来的是勒杜鹃构成的花型拱门。前庭宽阔,有着大面积的草坪,随意地点缀着数株芭蕉树。通道两侧由福建茶树构成矮绿篱。建筑是西式的别墅,大约有三层高,四周种植着洋紫荆,繁花似锦非常漂亮。左侧建有漂亮的狗屋,门前拴着几条大狼狗,见有陌生来,不停地狂吠。这里不是市中心,环境安静,这狗吠声特别吓人。 “高小虹,你朋友来了。”阿元冲着紧闭的屋门大声叫唤。 三楼亮着灯的房间窗户开了,耳熟的声音传下来:“我没朋友!”斩钉截铁,中气十足。 “小虹,我是邹清荷。”邹清荷唤道。 “是你,等我一下。” “家里只有高小虹在?”刑队长问阿元。 阿元点头。林老板死,他们这些当保镖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留在大宅子里工作,林老板生前很爱敏姐,可惜两人没正式结婚,遗产未必会落在敏姐身上。“大部份人去了医院,少数人去了派出所。”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刑队长继续问。 阿元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别问。” 高小虹下来开门。清荷看到他手臂吊着绷带,心里过意不去。高小虹看到他,高兴地用没受伤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快步上楼,一边笑道:“想不到你会过来看我,这里离市中心远,出门不方便,呆在家,我都快疯了。” 看他的样子,清荷觉得他不把林向荣的生死放在心上,这小伙子是相当冷漠的人哩。 第190章 番外 大危机-17 高小虹的卧室很大,里面的摆设、用具都是时下高价品,由此可见,林老在物质方面没有亏待高小虹。 见刑队长与周正也要跟着清荷进卧室,高小虹不客气地把他们堵在门口,任性地道:“我的房间不准你们进来。” 刑队长苦笑。他见识过不少任性的人,跟这类人打交道说理行不通,逆着来也没意思。想要让对方乖乖听话,得玩点技巧才行,总觉得在这方面柳处长是行家理手。他瞟了邹清荷一眼,心里希冀着这位年轻人有柳下溪的问案能力,如果能从高立业侄子嘴里套出一些情报来对案子的发展大有好处……黄姗敏……经假柳下溪提醒,才注意到那个女人把自己埋得太深,如果先前在医院她的言谈举止是在做戏……呵呵,那演技达到影后级别。自己推测的幕后买凶嫌疑人林向荣突然死去……该不该深入调查一下林向荣…… 周正与邹清荷交换眼神,清荷给了他一个“放心,不会有事”的回答。 当着他们的面,高小虹用力地关上门。抱怨地道:“邹清荷,你出门总带着尾巴,不嫌烦啊。” “最近事多,还连累你受伤,对不起。”清荷宽容地笑了笑,问道:“你的伤怎样?” “一动就痛。”高小虹漂亮的脸蛋皱成苦瓜样,挨着清荷坐下。“痛死人了。”他撒娇地依着清荷,诉着苦:“痛得晚上睡不着,你看我的黑眼圈出来了。呐,清荷,你来探病居然空着双手,没有诚意。” 清荷抓头,高小虹说话直白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清荷不出声,高小虹扭过脸去,后脑勺对准清荷的脸,头发与脸颊产生摩擦,有些痒。 “怎么?不是特意来看我的?”他不高兴道。 清荷叹气,高小虹与他们相处时,三哥对待他是不理不睬,罗平飞则是反唇相讥,杜进更虚伪,总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脸……只有自己面对任性不讲理的高小虹束手无策…… “伪君子!你跟他们一样,我看错你了。伪君子!你走!”说话的口气虽然不好,靠在清荷身上却没有动。 清荷再次苦笑,他不想开口说话,他很累,没有多余精力应付这个长不大的孩子。从柳大哥出事起他没合过眼,再加上这几天频繁出事,精神上的压力累积到极限。他最不会应付有着小孩子脾气娇纵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讨小孩子喜欢……想到小孩子,突然想起小外甥,只喜欢三哥的小外甥……心情变好了一些,连着又想起三哥的养子小黑皮……酷酷地冷着一张脸,僵硬地叫着自己“叔叔。”别看小黑皮不爱笑,其实很粘三哥……呵呵,小孩子……孩子气…… 他轻轻地捏紧拳头下了决心,不能就这样放着高小虹不管。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性急的高小虹先开口:“伪君子,怎么不说话。”。 清荷站起来,转身蹲在高小虹对面,两人的视线持平。清荷看到对方眼里闪现的寂寞,心一软,决定跟他实话实说,语气诚恳地道:“高小虹,昨晚我哥出事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我一直守在医院。” “柳逐阳出事了?”高小虹一惊,他在清荷脸上看到了倦容,清荷双眼有些红肿,里面布满了血丝。 清荷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出事的不是他。”他站起来,退到身后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高小虹的眼睛道:“出事的人……是我的情人,他是逐阳哥的弟弟。” 高小虹一惊,没受伤的手捂住嘴巴掩住了脱口而出的惊奇。就算在国外也很少有人直接承认同性之间LOVE。他并不是为这种事而大惊小怪,在国外读书的期间,他的容貌出众也曾被同性骚扰过,甚至还有强吻的经历。只不过在他的印象中,那类人与邹清荷的形象一点也不相符。 “今天,我没打算过来看你。只是……在医院听说林老去世,有些担心你。” 高小虹僵着脸扯出一个冷笑:“老东西死了更好。” “你呀,太愤世嫉俗。”清荷皱眉,高小虹这话说得太无情。 高小虹回到床上,仰卧着,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才道:“是他跟叔叔一起逼死爹地的。” “什么?你叔叔,高立业吗?”邹清荷眼睛一亮,想不到高小虹的父亲自杀另有内幕。 “嗯。爹地很会做生意,人很好,很痛我。叔叔虽然在爹地的公司上班,只会帮倒忙。大家看在爹地的面子,对他网开一面。叔叔喜欢赌钱欠下了不少钱。他在澳门认识姓林的老东西,还把姓林的老东西带到我们家来。自从认识了他,我们家的生意走下坡路,爹地不想让我担心,送我去国外读书。爹地死了,他们居然瞒着不告诉我。”高小虹回忆悲伤的往事有落泪的冲动,声音哽咽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 高小虹见清荷不相信他的话,生气地坐起来,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的,姓林的老东西迷上妈咪,见爹地妈咪的感情好,只好用卑鄙的手段在生意上打压我爸。叔叔是帮凶!婶婶知道后对他很失望,他们没多久离婚了。” “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婶婶。” “你母亲怎么说?” “她什么也不肯对我说。”想到母亲,高小虹难过得想哭。 “你叔叔高立业死了,现在林老也死了。听说今天下午,你与母亲想离开林家,林老前去阻止被他请来的保镖误伤而死。”清荷放手搁在膝盖上有点发抖,他觉得自己就要弄清事实的真相,很快可以专心回去陪柳大哥…… 高小虹连眨了数下眼睛,避开邹清荷的视线,小声道:“老东西今早接了一个电话,整天心情不宁,中午吃饭时还骂了煮饭的阿姨。我见家里的气氛很闷,想去找你,想不到老东西突然大声骂我,妈咪生气,跟他争了几句,我们决定离开林家回香港去。” 清荷盯着高小虹,想不通他心虚的理由……突然一击掌,有可能是这样的……“高小虹,你偷听林老的电话,知道他的秘密便悄悄地告诉了你母亲,你母亲才打算带着你离开林家。” 高小虹瞪了邹清荷一眼,委屈地咬着牙,“妈咪也讨厌老东西,可是,爹地死后留下一堆债务,虽然有申请破产,有些债还是需要还的,我们需要钱。” 邹清荷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天黑了,若大的庭院没有灯光,什么也看不清楚。从进林家大门起,他有一种错觉,房屋外面庭院绿化过于草率,象是一副还没完成的画面。也许,这是因为林老没多余的闲钱布置庭院吧。他跟周行军合作是不是因为他资金周转上有问题?嗯,周行军比他谨慎,也许是惦记着以前林老对他的恩情才特意与他合作的吧……“我想,林老不如外面传说的那么有钱吧。他过去或许很风光,但他迷上你母亲后做了太多不合理的事,收支打破平衡,资金陷入困境。林老一死,他留下的不动产未必会落入你母亲名下。他的死,表面来看是误伤,其实是有预谋的杀人事件。高小虹,你为父亲的死,选择报仇,走得太远了。无论是谁逼父亲走入绝境,你都无权夺走别人的性命。” “别跟我说教!”高小虹大声吼道。 邹清荷背着双手转过身盯着高小虹看了一会儿。也许是他的目光过于锐利,高小虹垂下了眼睑,脸上出现不符合年龄的倦意。 邹清荷叹了一口气:“自从我来深圳,发生的事很多。首先,在你母亲的订婚宴上,你刻意接近我;随即在第二天早上,我在公园里遇到袭击;接着你找上门来没多久又在停台遇到枪袭。我们去停台的事是你泄露出去吧。埋伏的枪手无意打伤你,让我打消了对你的怀疑。我怀疑过你,但想到你年龄不大,社会经验不多,个性孩子气,加上没有足够的钱买通职业人士。现在想来,我忘记你拥有天生的财富,你有一副绝佳的好容貌。林老因你母亲的美貌而神魂颠倒,并不比你母亲逊色的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武器善加利用。你的毒舌,你的孩子气会让别人对你疏忽大意,你成功地骗过了老奸巨滑的林老。高小虹,你憎恨的叔叔与林老都死了。报完仇,你快乐吗?” 在邹清荷的责问下,高小虹紧闭着嘴没出声。 清荷觉得双眼很涩,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已经证实杜进是内鬼,想绑架自己。可他一直被周正监视,在昨晚之前并没有发现他跟外面的人有联络。泄露去停台的事最值得怀疑便是当时在场的高小虹……当然,不排除杜进有另外的联络方式…… 快乐吗?不,不快乐。高小虹闭上眼睛,心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很难受,很难受。他想哭,想大声痛苦地哭啼,他有怨有恨,他难过,他痛苦,谁来安慰他…… 第191章 番外 大危机-18 清荷走到他身边,轻叹道:“把真相说出来吧。” 高小虹抬头看他,眼睛有些湿润。身子一歪被清荷接住,他顺势靠在清荷的怀里,静静地不出声。 “后悔吗?为自己做的事后悔过吗?” “我……没想到叔叔真的会死。”高小虹用没受伤的手紧抓清荷的衣襟。“爹地死了,他们一直瞒着我。很长一段时间爹地都没有直接跟我联络。每次打电话回家,妈咪总是说爹地在外地出差,寒暑假也不让我回家。我觉得奇怪,爹地最痛我了,怎么会不让我假期回家?虽然我想回家看看,可我没有多余的钱坐飞机。后来有同学借钱给我,我悄悄回家才知道一切都变了,爹地已经去世很久,家里的房子也没了,妈咪住在租来的小房间,找了份工在做。叔叔跟婶婶离婚,我的学费是叔叔出的。妈咪什么都不肯说,叔叔又不在香港,我找到婶婶,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婶婶告诉我,爹地生意失败是叔叔跟姓林的老东西造成的,是他们联手逼死爹地,叔叔供养我出于内疚。婶婶的话我没有全信,找到叔叔后我责问他,他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我才肯相信婶婶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心里非常愤怒。那天晚上我在街道上游荡,后来进了一家酒吧喝酒,可是,我没钱,有一个声音很温柔的男人替我付了酒钱。我说我不想回家,他带我去了宾馆,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把自己的愤怒说了出来。我那时真的很恨叔叔,希望他死掉。那个男人问我肯付什么代价,我说‘我以自己为代价’他对我说‘契约成立’。我记得那个男人吻了我,说其他的代价等叔叔死后再讨回,那个吻当契约的定金。第二天,我酒醒后那个男人已经离开。我甚至忘记了那晚发生的事。假期过完妈咪求我回去完成学业,希望有一天我能重振高家。我不想让妈咪伤心,更不想见到叔叔那张脸。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叔叔真的被人杀死了。更没想到那天在酒吧遇到的人把我的话录下来高价卖给了姓林的老东西。姓林的老东西拿着这个逼妈咪跟他在一起。妈咪非常生气,把我叫回香港。我当时只是发牢骚,并不是真的想让叔叔死啊。” 高小虹在发抖……清荷叹息着轻拍他的背,这孩子……是可怜的人啊。“后来呢?那个声音很温柔的男人是不是又找上了你,答应替你除掉林老?把你母亲解救出来?” “嗯。妈咪知道这件事后向老东西列出条件,要他找到杀死叔父的人。我不记得那男人的长相,只依稀记得有人替我付了酒钱带我上宾馆。想不到那个男人还敢在我面前出现。我责问他林向荣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他说,杀手这一行生意很不好做,竞争大,外面那些明码实价的杀人生意很难搞,一不小心连他们的命也会丢掉。不如私下接些小生意,自动找上那些心里有怨气,事后又会后悔的事主。如果当时事主付的价钱不合理,他们会杀了人之后再标出高价把情报卖给想要的人,或者以此勒索事主。他说,动手杀人的另有其人,他只是中间的掮客。他付给凶手的是现金,并不能把我的吻抵给凶手。他为了付凶手的钱,只好把录音拷贝一份转手卖给老东西。老东西赖上了妈咪,动不动就叫我杀人凶手,我很恨他。问那个男人能不能替我除掉老东西,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说,老东西的身价很高,身边有许多保镖,要想不着痕迹地除掉他,需要有时间来计划。杀死老东西后,我得当他的搭当,我答应了。” “你找上我是这个男人的意思吗?” 高小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离开清荷的怀抱,侧身躺在床上,眼神有些迷茫。“他是很有办法的人。我听说杀叔叔的凶手被警察抓到了,心里非常害怕。找他询问,才知道当地的警察抓错了人。听说大陆的刑法很严厉,那个无辜的人也许会判死刑。叔叔已经死了,我不想再牵连其他的人,求他想办法救救那个无辜的女人。他答应了,说会想办法周旋此事。但他不做白工,我得帮他的忙。他给了我一份你的资料,说你过一段时间来深圳,要我想办法接近你。他跟我保证不会要你的命,他说,他手上的生意除了买卖人命还经营其他。” 清荷叹了一口气,“告诉我他的名字与长相。” “我不能说。”高小虹固执地回答。 “高小虹,他把你的牢骚变了血腥的现实,他是真正的罪犯。现在,他把你变成了同犯,你此时回头还来得及,来得及啊。不要继续行走在歧路上。难道以后你也要变成他那样的人?凶手,买卖人命?回头吧,高小虹。你死去的父亲,爱你的母亲,你要让死者不得安宁,让活着的亲人为你哭啼么?” “不要!”高小虹高声尖叫起来。“我不听!不听,别说了。我叫你住口,快住口。” 门被撞开了,周正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他听到室内的尖叫声,里面不是他所想象的画面。“邹清荷,发生了什么事?” 清荷头痛,高小虹的尖叫声让他头痛。揉着太阳穴,他上前抓住高小虹高扬着的一只手臂。“你得明白,你父亲去世,你母亲瞒着你绝对不是出于恶意,她在保护着不够成熟的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高小虹继续尖叫。 周正上前手掌对准他的后颈用力砍下去,高小虹立即倒在床上。周正把他的身体摆正,加上空调被。“让他休息一下,他的情绪过于激动。” 清荷揉着自己的面颊,单手撑着额头,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刑队长呢?” “他同事来了电话让他去派出所一趟。” “派出所?” “杀害林向荣的保镖事发后立即被人扭送到派出所,听说林向荣死了正在闹自杀。跟着过去的刑队长同事向派出所亮出证件,想询问对方的口供,好象手续上有问题,所以请刑队长过去说明一下。现在要回去吗?” 清荷看着床上的高小虹,摇了一下头:“把他独自留在这儿,我不放心。他……很可怜,完全迷失方向找不到该走的路……黄姗敏跟儿子沟通得太少。” 周正关上门坐在清荷对面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清荷从口袋里掏出录音机把刚才高小虹说的话重播了一次。 周正赞许地看着邹清荷,想不到他轻易地撬开高小虹的嘴。“原来如此!” “周正,你知道些什么?”清荷按着头,想起以前在家读书太晚,觉得头不舒服时,柳大哥会用药油给他揉揉…… “我想,林向荣的死跟高小虹母子没关系。他的死因……应该与今早接到的电话内容有关。林向荣的死,你不要深究,本地的政府会出面处理的。” “什么意思?” “林向荣与盛世皇朝地下赌场有关……他被人灭口了。林向荣的案子将会移交到特殊部门处理,刑队长想涉入调查是不可能的。” “不关高小虹的事?太好了。”清荷觉得头的痛楚缓解下来,他不希望认识的人变成不能回头的罪犯。高立业的死……不能完全归罪于高小虹,当时他只是随口泄愤,并不是真的想杀人。希望他清醒过来成为警方证人,指控杀人者…… 柳下溪看着医生手里的注射器,张了张嘴,他有点紧张。 “需要把你的四肢绑起来吗?”医生问。 柳下溪回答道:“不用。” “药物注射后十五分钟后产生副作用,你要有心理准备。体制不同的人发作时间不等,时间约在二至六小时之间,随着肌肉功能的恢复,难受的程序逐渐递增,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有人已经对说过。” “你真不不需要有医生在旁边?”医生再次确认。 “不需要。” 医生叹了一口气,他的表情隐藏在医生口罩里,露出的眼神带着怜悯。“为了防止你咬伤舌头,请含住它。”医生往柳下溪嘴里塞了一个东西。轻拍着下溪使不上力的手臂,血管隆起,接着给他的手臂扎上胶皮管,棉签沾着酒精消毒,针头刺入,药水被慢慢地推入……松开胶皮管,放平手臂,看了柳下溪一眼,慢慢地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如果有需要请按呼叫铃。” “谢谢,请把门锁上。” 医生摇头,他认为病人自尊心太强不适合医学…… 柳下溪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医生的脚步渐渐远离,周围很安静。 第192章 番外 大危机-19 安静的环境适合思考,柳下溪却无法集中精力想事情。他的思绪很乱,累积的郁闷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大脑呈现着苍茫的灰白。虽说他不崇尚个人力量,但健康的身体一直是他自信的源泉。现在,他痛恨着身体的无力,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病人。 一点一滴,时间在流走,注射药液后过了多久?他不知道。无法推测准确的时间,想抬起手腕看时间,手在颤抖,却抬不起来。唉,大脑发出的指令被身体无情地拒绝了。他叹了一口气,咧了咧嘴露出苦笑,嘴里多了一副牙套,咧嘴这种简单的动作也变得十分艰难。他侧眼望向床边的矮柜,看到自己的手表端正地搁在水杯旁,这才想起注射前手表已经被医生取下。 药的苦涩感一点点一丝丝涌上咽喉,麻木的舌稍微有了点知觉。同时,吞咽口水的动作变得顺畅起来,唾液里先是有逐渐加重的苦涩,尔后细品却有一些甘甜味。他想,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吧?是的,身体开始有了知觉。渐渐地他清楚地体会到药液流入体内与血液中和,随着血管灌溉着身体的各个部位。眼不自觉地有怪怪的酸感,一瞬间,泪腺充盈,他控制不住泪水,由它润湿干涩的眼眶。他想,这应该是副作用发作前的预兆吧。 “放松!”他的大脑对身体发出指令,身体依然不肯乖乖地听从命令。四肢的筋脉突然无预警地收缩起来纠结成团状在皮肤下隆起。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手、脚上青青紫紫的筋结极为吓人,手指、脚指扭成奇形怪状。“放松,双手放松……双脚放松……”他对自己不停地叨念着。这股意念由大脑传递到手、脚处慢慢地产生了作用。手脚放松……再放松……筋脉的抽搐在时间的运作下渐渐地平息,酸麻的难受感被他克服。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命令自己“全身放松”。然后,轻而缓慢地伸直小腿、手臂。动了动躺得难受的身躯,慢慢地抬起手腕,看着手背上依然隆起的青筋,左右双手相叠轻轻抚摸着不肯消散的筋结。能动了!他喜不自禁地吁出一口气。 他高兴得太早,见效快的药物,副作用也极为霸道。突然,全身肌肉产生奇怪的肿胀感。这股难受劲与酸麻感大不一样,是一种能与心脏跳跃产生共鸣的鼓动。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强!一下又一下,无数下,强悍的鼓动着,没有无节奏,杂乱而有力地跳跃。这时的他产生错觉,以为心脏与肌肉想要突破身躯的限制成为独立的个体。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按着心脏上,似乎想把它压回原位。 很难受!室内温度二十四。汗水从每一处毛孔涌出来,难闻的腥味堵住嗅觉。肌肉肿胀、筋脉抽搐、心脏怪异地鼓动、咽喉干渴想喝水。颤抖的手伸向床头矮柜上的水杯,差一点……还差一点……啊,摸到了!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用力……水杯翻倒。他喘息着,象极了一尾缺水的鱼。 “清荷!清荷……”他呼唤着情人的名字。 静,非常静,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任何回音。 他倦缩着身躯在床上翻滚。咬紧牙根,好难受……牙套被咬破,有液体流出来,流入咽喉,清凉甘甜,好舒服……是药!牙套里的液体是药,他含糊地想。 这药,很有效果,身体的难受感渐渐减弱,是什么药?猛烈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抽搐与肿胀得到缓解。他抬起手擦去快流入眼内的汗,他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力气还没恢复,双手没办法捏成拳头。真凄惨,他苦笑。 腹部的绞痛是突然来临的。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疼痛袭来,摇晃着虚弱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下。好痛!他呻吟着,翻滚着,挣扎着,疼痛一波又一波袭过来,一次比一次强烈,这是比死还难受的滋味。时间被无情地拉长,他几乎抗不住这痛苦,觉得自己即将崩溃。“清荷……”唯有咀嚼着这个名字能让他保有微弱的清醒。不,不能认输!咬着牙顶住一波又一波的痛楚。 不好,想上厕所! 他睁开眼睛翻身靠着床沿坐起来,喘息了一会儿,按住腹部,慢慢地尝试着站起来。颤抖的双腿终于站了起来,停顿片刻,随即踉跄地奔向洗手间,站不稳扑向墙,撑住。疼痛虽然没减弱力气却在逐渐恢复,这是好现象,值得庆幸。 身体内部的秽物得到解放,他松了一口气,身体上的疼痛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走到洗手台前,用凉水浇了浇青中泛红的脸,打量镜中憔悴的自己。这一次栽得真惨,他自嘲地冲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取下嘴里的牙套,拿着什物架上的毛巾洗了脸,觉得沉重的头变得轻松起来,精神好多了。挂毛巾时看到什物架上清荷为他准备的干净衣物,不由得露出真心的笑容。先洗一个澡清除身上的污垢吧,嗅到自身发出的异味想吐。虽然明白出汗与排泄有助身体康复,是清除体内有害药性的必要过程,在情感上却不愿意接受如此狼狈的自己。 洗澡本来是极为寻常的小事。手臂不灵活以及体内随时波动的剧烈疼痛让他吃足苦头。草率地冲洗完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汗又重新流遍了身体,有轻微洁癖的他皱着眉,真想继续泡在温水里不要起身。 室内外的灯突然熄了,黑暗中,病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有人闪进室内立即关上了门。 重新坐回马桶上按住腹部等待疼痛缓解的柳下溪眉头拧在一起,停电?医院应该很少停电吧?虽说大城市在夏天电力消耗过量,偶尔会停停电缓解用电压力……医院应该有储备用电。果然,没过多久,灯重新亮起来。 清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想他了……清荷……糟糕……腹部的疼痛莫明其妙地消失,一股熟悉的热度从腹部升高,全身血液循环加速,亢奋的情绪与原有的力量开始真正复苏……不妙,力量复苏却夹杂着多余的情欲骚动……欲求不满?当然不是,他跟清荷的私生活一向都是健康的。唉,看来医生注射的药液里含有过量的兴奋剂,药性使身体产生变化。 热!渴! 他站起来走到洗手台前,对着水龙头猛饮了几口凉水。不行,解不了饥渴。体内沸腾的是火山般的岩浆,正是这股热能源源不断地向四肢提供力量……他的双腿,他的手臂在焦燥。身为男性,身体出现这种异状往往比疼痛更难忍受……很糟糕的状态……无法压制的兴奋感从心脏内涌出来……快要自燃了……清荷!他把头对准了水龙头,凉凉的水倾注下来,冲走满头大汗。 凉水的浸泡冲洗下,他的头脑冷静了一些。明白了,自己在地下赌场喝的酒里含有导致人身机能罢工的药物,这类药物的开发可能针对狂燥症病患。其功能大约是降低血压、麻痹神经系统、破坏肌肉组织,造成肌肉松驰,四肢无力等症状。从体内排除出的腥味判断,这类型的药剂是由动、植物提炼出的混合型……要想身体迅速恢复正常,解毒剂必须是强刺激型的兴奋剂,强行刺激才会显出药效。 外面有人!门把手被转动了。 柳下溪立即关上水龙头侧耳细听,没动静……不,刚才确实感觉到有人旋转门把手。他抬起头看着门……呵,想不到他进洗手间时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谁在病房里?医生?或者齐宁的下属来查看情况?还是清荷他们回来了? 不对!如果是他们一定会先出声叫自己。 短暂的停电是有人故意造成的?能做到这一步不是一般的杂牌杀手办得到的,难道真有人冲着自己来的?他或者他们……怎样躲过齐宁布下的监视网? 柳下溪抚额沉思,他相信齐宁的安排,知道齐宁带领的下属非常职业,要想躲过他们的监视进入病房应该极不容易。啊,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他侧身闪到门的一边,竖起耳朵,眼睛紧盯着门,手里拿着擦脸的湿毛巾,激烈的心脏跳,粗重的呼吸,亢奋的身体,紧崩的肌肉……力量在爆发,没有比能自由控制身体更让人兴奋的事。 柳下溪努力地强制性地屏住呼吸,蓄力于手腕,等待对方破门而入那一瞬间的迟钝。 “砰”的一下,门被大力踹开。 对方是高手!没有直接冲入洗手间,反而扭身躲在一边,病房没有开灯,很暗! 左还是右?贴着墙,柳下溪猜测对方躲在门的哪一侧。 斜对方的镜中亮出金属光点,啊,镜子泄露了自己的位置!柳下溪本能地侧身后退,才两步,身后是墙,退无可退。一把小巧的刀疾速掠过,划伤他的脖子钉入他身后的墙。一个身穿手术袍,戴着口罩与手术帽的高大男人冲进来,他手里握着闪闪发光的手术刀向柳下溪逼近。 室内狭窄,地下有些滑,赤着双足的柳下溪找不到腾挪空间,草率地弓起左腿朝对方的膝盖扫去。对方并不躲闪,右腿迎上,两腿相撞,对方后退一步。柳下溪痛得闷哼一声,右手甩出湿毛巾缠向对方握刀的手。对方侧身闪过,舞动的手术刀夹带强烈杀意朝他的咽喉划过来。柳下溪侧身晃动着头部,水珠随着他头部摆动四处飞射,对方有些害怕被水珠溅到眼睛,不由得闭了一下。柳下溪见机,右手手肘成锐角直击对方的前胸。对方反应迅速,左腿弓起,膝盖狠狠地顶住柳下溪的下腹,同时他手里的手术刀划伤柳下溪的肩膀,但他本人也中了柳下溪一肘,造成短暂的呼吸不顺畅。柳下溪抗住对方造成的疼痛(这份痛楚远远不如药性发作时难受),左手扭断对方持刀的手腕,右拳恶狠狠地挥出猛烈击打对方的脸。对方左手抓住柳下溪的右臂,用力钳住,左脚穿着厚重的军用皮靴踩住柳下溪的赤足。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中的柳下溪喘息着,无惧脚上的痛楚,左手臂顶住对方的脖子,把他逼到冲澡的热水器下,抓住洗澡用的湿毛巾塞住对方的口鼻……等待对方无力挣扎时他才松手。 病房外传来了动静,门打开了,齐宁安排保护柳下溪的下属终于察觉情况不妙赶了过来。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潮湿的地上,他那只被踩扁的脚肿了起来。 第193章 番外 大危机-20 宽大的屏幕正在上演激烈的枪战片,齐宁看得津津有味。柳逐阳靠在他肩膀打呵欠,见他这个样子齐宁忍不住伸手弹他的额头,小声嘀咕道:“没情调的家伙。”难得两人忙里偷闲看场电影,居然摆着一张无聊啊,非常无聊啊的嘴脸。 “去,看了十几遍的影片除了无聊还有什么?”柳逐阳坐正了身体,双脚跷在前面椅背上,身子后仰,双手枕着后脑,无聊地翻白眼。姓齐的居然跟他讲情调,“哼,约会看电影,老子十五岁前就玩腻了。你啊,年纪也不小了居然幼稚地提情调,脸皮忒厚!” 这话说得粗俗,齐宁不爱听。逐阳这个人啊,年少时结交太多社会上混的朋友,在语言上与他们同化,心情不爽时总喜欢爆粗口。齐宁本想拎着他耳朵给点教训,可摸到他柔软滑嫩的耳垂时,手不由自主地改成细细抚摸。嘿嘿,逐阳这儿很敏感…… 柳逐阳把他的手拍开,恼火道:“公共场所发什么情。” 厚脸皮的齐宁对着他的耳朵连吹了几口气,暧昧地笑道:“担心你弟,想回去了?” “哼,你当他几岁。”柳逐阳不满地抓着他的头一阵乱揉,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他站了起来顺手捞着齐宁的胳膊:“走了。” “电影还没看完。”齐宁嚎叫。 逐阳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咧嘴嘲笑道:“姓齐的,你智力在退化年龄可没退化。快走,快走。” 齐宁笑了,悄悄地握住他的手提前离开了电影院。 医院快到了。齐宁看了一下表,拉着柳逐阳笑道:“别往前冲,我们等会儿再回去。” “怎么了?”柳逐阳不解地问。 “药性还没过,你弟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狼狈。”齐宁回答道。 柳逐阳皱眉,他皱眉的动作跟柳下溪极相似,虽然两人五官长得不一样,到底是兄弟,某些小动作极为神似。随即,他平静地陈述道:“你对那种药很熟悉的样子。” 齐宁古怪地笑了笑,脸上闪过让人费解的表情,落在柳逐阳眼里那是一种难言的悲凉:“我曾经注射过,了解药性。身体越强壮的人发作时间越长,自制力差的人会丑态百出。我们应该尊重下溪,给他留点私人空间。” 瞧齐宁的表情,柳逐阳相信他说的话。“我们去哪里打发时间?”夜已深,这附近是大型工业区,一幢幢整齐的厂房到大多数还是灯火通明。厂区附近的大排档坐满了下班不久的打工仔。就连士多店的门外也挤满了看电视的年轻男女,他们围坐在摆放冻冰啤酒、果冻与带壳的花生的小方桌边,边看电视边打情骂俏。 “来两份炒田螺,两瓶啤酒,两份炒河粉,河粉炒焦一点,加辣。”齐宁带着柳逐阳坐在大排裆的矮凳上,他最大的本事,不管什么环境都能融入进去。 人多,空气燥热,工厂用的大风扇吹出的风也是热的,不一会儿柳逐阳已经满头大汗,不明白这些人干嘛不回去睡觉。他们穿着打扮跟坐在附近打工仔们的T恤短裤拖鞋很不搭配,这种环境柳逐阳有些不习惯,见到不少小青年嫌热干脆打着赤膊,露着肥、瘦不一的身躯,有些还穿着低腰牛仔裤露出半截屁股。女孩子们虽然穿的是地摊货,打扮也算尽心,就算是廉价的T恤也穿出各种风味。有几个特别花枝招展的,身边围着不少青年调笑着,胆子大的有意无意捏着女孩子裸露的胳膊。他们隔壁有一桌青年男女正在玩锄大弟,输的人要出钱买冰冻西瓜吃,叫着、闹着声音特别响。也能是受环境影响吧,齐宁开心地挟着田螺往柳逐阳嘴里送。 柳逐阳嫌这种地方的炒田螺可能不干净,不想吃。 齐宁附耳对他说:“听说会吸田螺的人,接吻的技术高呐。”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见他快速吃了小半碟,哼哼,争胜心升起,说到接吻他比这姓齐的高杆,吃炒田螺也一定不会输他。挑眉斜眼地盯着齐宁,嘴角一翘,右手翻起伸出食指连勾了几下。齐宁会意,把头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打赌吧。” “赌什么?”齐宁眼睛亮闪闪地问。 “赌吃炒田螺,谁先吃完谁赢。” 齐宁看了一下自己那份只剩三分之二而柳逐阳的一颗未动。笑道:“逐阳,现在比不公平,你还没开始吃。” “笨蛋。”柳逐阳敲着他的头,吩咐大排裆的老板:“再炒两份田螺。” “田螺凉也不好吃。”齐宁舍不得现有的田螺。 “三元一份又不贵。”柳逐阳翻白眼。 齐宁笑道:“赌注是什么?” 逐阳奸笑,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齐宁眉开眼笑:“好啊。对不起,逐阳,既然赌上男人的尊严,这个赌我不会放水的,你输定了。”嘿嘿,逐阳念念不忘在床上的地位,总想翻身农奴把家当。如果他放下面子,好好的软语相求,他齐宁也不会不给他甜头吃……偏偏别扭的逐阳,无端要生出一些是非,故意把事情弄得复杂。他那份小心眼,再过五十年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为了男人的面子,他齐宁不得不全力以赴,这也是尊重对手嘛。以他看人的目光深信逐阳没吃过炒田螺,这田螺的吃法是有学问滴,要赢逐阳……简单,简单…… 两盘刚炒好的田螺上桌,香气腾腾引得人食指大动。 “开始!”柳逐阳把盘子往自已这边一移,连筷子也不要,直接用修长的手指左右开弓……“咻”的一下,一颗颗空田螺落桌……看得齐宁目瞪口呆,哇塞!没见人吃田螺这副熊样,逐阳,你斯文扫地啊。 “哈哈,你输定了。”柳逐阳油着嘴意气风发。 齐宁眨了眨眼,二话不说,立即抄起筷子挟着田螺往嘴里送,不到最后他怎么会认输?! 突然,附近大遍区域陷入黑暗中。“怎么回事?”柳逐阳问。 周围的人嚷了起来,“烦死人,又停电了。” “今晚从十一点半开始停电早,下了通知。”大排裆的老板早有准备,点上蜡烛解释道。 “不好!老板,什么时候会来电?”齐宁蓦地站起来,他抬头看着附近医院大楼,那边也停电了。 “通知写着明早五点来电。” “怎么了?”柳逐阳拿纸巾擦手,医院那边已经恢复照明。 “我担心下溪。”齐宁搁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桌子上,抓着柳逐阳的手臂往医院冲去。 眼看自己胜利在握,柳逐阳不高兴道:“你不是派人保护下溪么?” 齐宁一边奔跑一边苦笑:“我不想让下溪难堪,没有在病房安装监视器。至于人手方面……这次来深圳是处理私事,不方便调太多人过来。想不到深圳这边事多,人手不够用。加上林向荣突然出事,只好把保护下溪的人调了一个去那边盯着,现在保护下溪的只剩一人。” “不早说!”柳逐阳发火了,甩开齐宁的手往前冲。 “我以为他们不会对付柳下溪。”但愿柳下溪没事……想不到逐阳跑得挺快的……齐宁甩开步子追上了他。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拖住柳逐阳的手臂。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手臂被抓跑不快!“别忘了有人花了钱买你的命。” “春风不是被你抓了么?” “万一他只是中间牵线人,真正的杀手另有其人呢?”话音刚落,他突然抓住柳逐阳往地上一扑。 “什么?” “住嘴,听我的!”齐宁喝住他。柳逐阳一怔,齐宁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接着看到他手里的手电筒滚落在一边,齐宁抱着他在地上连翻了几个滚把他甩入街道的花坛里。“躲好,别乱动,有人在放冷枪。” 柳逐阳已经察觉齐宁受伤了,潮湿的液体透过衣服浸到自己的皮肤上。 没有街灯的城市比平时多了一份神秘。柳逐阳伏在一棵黄榕树后紧张地盯着借助掩护物躬腰移行的齐宁,不知道他的伤怎样?冷枪从哪里射过来的?他毫无头绪。齐宁长了张乌鸦嘴!果然有人埋伏在通往医院的唯一通道。 居然在阴沟里翻船……齐宁没心情看自己中枪的左臂……如果枪手的枪法再准一点,刚才自己已经死了。 一、二、三、……对方虽然在枪上装了消音器,子弹落在地面的动弹被他捕捉到,加上自己中的那一颗,一共发射了四枚……太暗了,枪手藏身在哪里?齐宁迅速目测了一下自己中弹的方位,右前方十几米处是一排粗壮的细叶榕,顺着医院的门数过去,第五棵树枝不正常晃动……枪手就藏身在那棵树上!齐宁拔出藏在身上的手枪,来不及装消音器,扬出手,子弹从枪膛射出。 “啊!”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树上栽下来。 第194章 番外 大危机-21 齐宁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见对方从树上栽下来后四肢抽搐,脸覆在地上没翻转过来,知道对方已经身受重伤。仔细观察四周确信没有第二位埋伏者,这才给柳逐阳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朝伏击者走去,把人翻过来一看,惊讶地道:“杜进?!” 没错,是杜进!齐宁的枪法太准,一枪击中他的心脏,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地面。他处于濒死状态,嘴里呛着血,一双眼不肯闭上,努力地强撑着。嘴唇在蠕动,齐宁俯下身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词“放过……我……退路……”头一歪,他断气了。 齐宁拾起杜进跌落在一旁的手枪,与金大鹏使用的手枪是同一型号,杜进才是金大鹏出钱请的杀手?翻看了一下杜进的双手,这不是长期握枪者的手,上面没有厚茧。看来,杀人勾当他只是兼职玩玩,这一玩把命给丢了……不妙!真正的杀手可能在对付柳下溪。奇怪,金大鹏只买逐阳一个人的命,没理由找上柳下溪。难道另有人想对付他? 柳逐阳跑过来急忙问齐宁:“你的伤严重不?伤到哪里?”看到躺在地上的杜进伸脚就要踢去,被齐宁制止。“我的伤不要紧。”他打开传呼询问保护柳下溪的下属:“情况如何?”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马上过去确认。” “噫?”齐宁撑着额头,难道他没留守在柳下溪的房门外? “停电前出现突发事件……” “什么事?” “电梯故障,有孩子困在电梯里。” “孩子的情况怎样?” “安全救出。” “知道了,马上确认柳下溪的情况。”齐宁是优秀的长官,非正式行动中,他不指责也不鼓励下属处理明知是圈套的突发事件。换成他在现场也会先帮助被困电梯内的孩子,这是个人品性的表现。但在正式行动中这种情况不被容许,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体行动才能确保同事安全,顺利完成任务。不过,他齐宁并不是固守规则的人,当变则变,想尽办法把圈套变成反圈套。当然,他不指望每一个下属的应变能力与自己相等。要不,他目前的职位换人来坐了。柳下溪,对不起,你自求多福,我们马上来救你。 枪声、惨叫,早已惊动医院里的人,此刻把齐宁与柳逐阳当成危险份子围了起来,等齐宁出示证件才听从他的吩咐把杜进的尸体抬进医院。 周正站在窗前看着远方,一直灯火通明的市中心有一块区域的照明突然黑了。他一怔,回头看躺在沙发上睡觉的邹清荷。柳下溪所在的医院正在停电区域……会不会出事?他伸出手腕,揭开表壳打出一串符号,是询问有关停电的事。很快得到回复,对方告知,这次停电并不是意外事件,由于附近有大型工业区,用电不知节省,工厂每日加班过晚,电耗过重。电力系统为了控制工业区的用电量,每个月会在同一天强行停电几小时。附近的居民都知道此事,只有他们这些外来客不清楚。 若大的林宅死寂无声,这是他的杰作,为了方便搜查这幢别墅,他在饮料中加了安眠药。他跟随邹清荷来林家,除了保护他的安全之外另有任务,想从林家找出林向荣致死的秘密。可惜低估了林向荣的狡猾,别墅太新太干净。 太安静,邹清荷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特别刺耳。周正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邹清荷喝了掺有安眠药的饮料,不容易醒来。 电话是柳逐阳打来的,周正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急切地道:“清荷,下溪受伤,你快回医院。” “我是周正,邹清荷睡着了。”周正回答道。 “叫醒他!” 柳下溪受伤了?有人利用停电的机会闯进病房么?是自己的失职,收集情报失误,居然遗漏了今晚会停电的信息……“嘀嘀嘀。”他的通讯器响了,塞上耳塞,长官齐宁的声音响起…… “邹清荷!”耳边一声大吼,清荷吓了一跳,茫然地坐正身体,睁眼一看,周正站在他面前。他眨着带有睡意的大眼,不明白周正干嘛吓人。 “柳下溪被人偷袭。”这七个字一说完,邹清荷立即清醒,脸上血色消失,焦急与担忧写在表情上。他跳起来抓住周正的手臂急忙追问:“柳大哥怎样?受伤了么?” “受了轻伤,他抓获了行凶者……”他的话还没说完,清荷立即拔打柳下溪的电话,马上有人接了,手机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清荷。我没事,不用担心。”清荷抓手机的手在颤抖。“柳大哥,我马上回去!”话一说完立即把手机给挂了,扭过脸去不敢看周正,他现在眼睛是湿的,不好意思见人。 “另外,齐长官也遭到袭击,行凶者是你公司的同事杜进,他被长官当场击毙。” “杜进死了……”邹清荷为他难过,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错再错。清荷心里有事,离开房间时没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高小虹,也就没注意他的眼睛睁开了。 回医院的路上邹清荷自言自语又象是在询问周正:“齐哥为什么不手下留情?活着的杜进能助案子真相大白。” 周正迟疑了一下,答道:“非特殊情况,我们一般不主动出手。对方一出手,我们的宗旨是不留余地。绝不容许对敌人产生同情心,更不容许行动中有丝毫迟疑。” “不明白。”清荷坦率道。 “……我们出任务危险指数极高,有不少战友在任务中牺牲。以前有同伴因手下留情让敌人得到喘息的机会,结果敌人甩出一枚炸弹,有三名同伴被炸死两名重伤,那次事件后长官下了命令:对敌不准留情。我们发射子弹是为了夺走敌人的性命,每一发都需谨慎。对方不动手,他不能算敌人,因为我们不能保证收集来的情报百分之百准确,为了不误伤才有‘对方不出手,我们不动手’的命令。” 周正所说的不是清荷认知的世界,他沉默了。 等清荷回到医院,齐宁带着柳逐阳回北京去了。听说齐宁接到紧急命令需要马上赶回北京,周正则留了下来帮助柳下溪处理后续事件。他们连行李也没来得及整理,等齐宁把手臂里的子弹取出来马上坐车去机场。清荷感慨,中了枪一定很痛吧,都没时间养伤……齐哥也是身不由已的人啊。 “习惯了。”周正道:“受伤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清荷无语,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受伤居然是家常便饭,这是什么生活啊。 柳下溪见清荷进病房一脸黯然,这不是他意料中的表情,出口询问:“你怎么了?” 清荷斜眼瞅他,大大的眼睛升起一层水雾。心酸啊,柳大哥的样子很惨,赤着上身胳膊与肩膀包了绷带,红肿的脚架在木架上,腹部也是青紫一片,脸色也不好。 “过来,是为杜进的死伤心吗?”柳下溪伸出没受伤的手。清荷走过来坐在床边,拉住柳下溪的手,摇头道:“不是。” “累了?” 清荷再次摇头:“在高小虹家时睡了几小时。” “担心我?” 清荷叹了一口气,伸手揽住柳下溪的头:“发生的事太多,心里堵得慌,难受。” 柳下溪轻拍他的背,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上来睡一觉,你太累了。” “睡不着。”清荷苦笑。 “清荷,不要烦,真相很快大白。” “噫?” “你去洗个澡冷静一下,我整理好思路再一一说给你听。” 清荷去洗澡时,周正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病床搁在柳下溪的病床旁。这床是为清荷过夜准备的,医院的病床太窄挤不下两个大男人。 “谢谢。”柳下溪感激道。 周正得知柳下溪熬过那种药性发作并且空手制服前来暗杀的凶手,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严肃道:“对不起,在我们的严密保护下还让凶手溜进来。” 柳下溪温和地笑道:“不是你们的责任。是我和齐宁低估了杜进,没预料到他才是策划整个事件的幕后人。” 周正一怔,“杜进是策划者?” 柳下溪点头,笑了起来:“他的特长在于策划与布局。他计算能力一向周密。当然,他的失误是不清楚你们的实力。呵呵,他还有一个致命弱点,真正行动时其执行力非常弱。” “请详细说明。”周正坐下来认真请教。 “杜进缺钱。他常代表我大哥来深圳办事,认识周行军以及林向荣,而蛇鼠一窝的成员之一春风就住在周行军家里……” “柳大哥,先等等,你先听一下高小虹的口供再一起总结。”邹清荷洗完澡出来手里拿着微型录音机。 第195章 番外 大危机-22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能串联在一起。”听完录音机里的对话后,柳下溪高兴地拍打床铺。 熟悉柳下溪破案模式的邹清荷早给他准备好纸笔,关上房门等待他分析案件。 柳下溪在纸上写下春风与蛇鼠一窝的名字,接着又把林向荣,周行军的名字写上,说:“齐宁抓到春风后不急于审讯,是想调查清楚这几个人与‘蛇鼠一窝’的关系。现在掌握的证据不足只有先把他们放在一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多,象是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主线。其实静下心仔细梳理就会发现有一根隐藏的主线穿插其中,这根主线就是杜进。清荷,你来深圳公干肯定得带上杜进。他一直是大哥身边的干将,对深圳非常熟悉,有他在你身边大哥才会放心。你们选择那一天来深圳是为了参加林向荣的订婚宴。清荷,你说过到深圳后杜进带你购物、修面、做头发,这样一来他完全掌控着你们到达宴会厅的时间。可以肯定你在宴会接待厅发生目睹的小冲突是人为制造。其目的有两点,一是让高小虹有机会接近你;二是让你对周行军以及他的粗鲁下属产生反感。周行军的感觉相当敏锐,他察觉出这场小风波有问题,出言警告林向荣,并故意在洗手间殴打惹事的下属间接向你赔礼道歉。” 邹清荷拍着自己的额头,不愿意相信杜进心机如此深沉。为了报复承秉哥,为了钱,丧尽天良。承秉哥对他不错啊,把他当成得力的左臂右膀。“杜进,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可惜杜进已死无法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柳下溪继续道:“清荷,我想,杜进在电话中所说绑架你来勒索大哥,其实是扰乱我们侦查方向的虚招。” “怎么说?”周正出声询问,是他监视杜进时听到的不会有假。难道,杜进知道有人在监视他故意布迷阵?有可能!自己来深圳一直暗中监视他,杜进没露出任何马脚,也没对外联络。为什么等齐长官与柳下溪到了,察觉齐长官对他有所怀疑反而不怕暴露自己突然跟对方联络?他以前也曾怀疑过这一点,没找到答案也没深究下去,想不到眼前这位刑警注意到不合理的地方。 柳下溪笑了一下,道:“周正,在我来深圳之前杜进没露出任何破绽对不对?” “是的。”周正点头。 “我的印象中,杜进是小心谨慎的人。正如清荷所说,是他的性格造成他的失败,遇到突发事件会因他的谨慎犹疑错失最佳机会。显然,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弱点想进行修正。那晚齐宁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杜进察觉出我们对他产生怀疑。杜进认识我,知道我是刑警,也许暗中调查过警方办案的方式,认定我们会追踪他的电话。周正,你们追踪到当时与他通话的人了吧,结果对方根本没展开行动,只知道此人与周行军有所关联对不对?” 周正继续点头,当时杜进通话时间较长,让他顺利追踪到对方地址,并安排人监视对方。令人失望的是,在他们的监视下那个与杜进通话的人非常安静没有任何行动。看来,那通电话的确是杜进摆出的乌龙阵。 “为什么?”清荷问。 “这是杜进精明之处。我们对他产生怀疑,他就把怀疑变成事实,在我们面前公开他是内鬼,当我们把精力花在对他的调查上,这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方便其他人动手,这样一来完全落入他的圈套中,而最后他的罪名只是绑架未遂。杜进或明或暗把矛头故意引向周行军,如果事情真按他的计划进行,最后的替罪者就是周行军了。” “他跟周行军有仇?” 柳下溪笑着摇头:“我想,他们之间没有纠纷。杜进做的事其目的有两种,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打击报复,提携他却又轻视他的大哥。我想,大哥和周行军的合作项目出现问题,必定会造成可怕的连锁反应,甚至能整垮大哥所有的生意。你没跟周行军真正打过交道,对他的印象完全是杜进灌输的。大哥挑选周行军为合作伙伴,是肯定对方的出色能力。把大哥肯定的人打压下去对杜进来说也是一种成就吧。” 周正摇头:“如果是这个理由对付周行军只能说杜进的心理不正常。” 柳下溪特意圈出林向荣的名字:“你别忘记林向荣,周行军一倒最大的获利者是他。而现在林向荣跟杜进一样缺钱。” “林向荣?”清荷疑惑地道:“柳大哥认为杜进跟他合作?” 柳下溪拿着笔敲他的头:“拓宽你的想象力。把金大鹏,杜进,林向荣,周行军,春风,高小虹,黄姗敏,高立业等人联系起来。” “我糊涂了。”清荷抱头认输。 周正迎着柳下溪询问的目光,思考了一会道:“金大鹏认识林向荣,盛世皇朝地下赌场有林向荣来往的帐目,我怀疑林向荣的死因地下赌场暴露而被灭口。林向荣与周行军合并,生意场上共存亡,周行军一倒,林向荣必定全盘接收他的生意,他的确是最大的获利者。” “除了杜进,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有春风的影子。”清荷接口道。 柳下溪点头:“春风曾经住在周行军家交情非同一般。春风既然认识周行军也有可能认识林向荣。” 清荷眼睛一亮:“柳大哥认为高小虹口里的神秘人物就是春风?” “为什么不是?等他们见上一面就清楚了。”柳下溪在杜进、金大鹏两人的名字上划上一条线,上面写着“手枪”,接着道:“杜进与金大鹏使用相同型号的手枪,这表示杜进的枪有可能是金大鹏提供的,他们私下认识的可能性极高。据我所知,大哥曾经与楼歌有生意上的往来,金大鹏暗中替楼歌管帐,认识大哥身边的杜进并不意外。我假设由金大鹏出资,杜进策划,林向荣请人执行一场对付我们柳家兄弟的计划,而周行军是他们选出来的替罪者。我想,以前的推理可能错了,杜进只负责策划并不参与行动,他与春风根本不认识。林向荣可能因高立业被杀而知道春风的存在,找他执行计划。也有可能他们早就认识,为了得到黄姗敏,林向荣出钱请春风出面跟踪高小虹,乘他年幼无知设计买凶杀人圈套。林向荣握有高小虹的把柄立即指示春风派出杀手致高立业于死地。金大鹏想杀死三哥,引出齐宁,不满意计划进展缓慢。在他的催促下,林向荣与杜进利用大哥去国外的期间寄去请柬,清荷替大哥来深圳出席宴会,计划开始启动。杜进并不想暴露自己,全权交予林向荣负责。林向荣让春风利用高小虹接近清荷,为了把三哥和我引来深圳,他们设计公园偷袭清荷的一幕闹剧。显然杜进低估了清荷,没想到清荷私自压下此事,并搜集到偷袭者的证据。杜进虽然与林向荣合作却没把清荷搜集证据的事告知对方,只主动与大哥通报此事,正如他所设想的,无法从国外赶回来的大哥把此事告诉三哥。三哥匆忙来到深圳,林向荣得知后立即告诉金大鹏,金大鹏想亲自动手对付三哥,从高小虹那边得知你们要去停台,便预先埋伏等待你们进入射程。我想,高小虹受伤不是偶然的,他是内鬼,不可能误伤到他。应该有人在中间捣鬼,故意给出错误信息,让金大鹏以为高小虹是陪三哥来深圳的齐宁。高小虹受伤可能导致金、林合作出现裂痕。为了防止林向荣出卖自己,金大鹏收集林向荣与地下赌场的往来帐目,造成两人相互牵制的局面。但是,他们没料到我们前天晚上会去盛世皇朝,金大鹏死,盛世皇朝地下赌场暴光。为了平息赌场事件,林向荣被灭口。参与计划的春风察觉情形不妙,怕被人灭口,特意出现在三哥与周行军会面的餐厅,故意被齐宁抓走。金、林两人死了,他们的计划本可以到此结束。杜进出乎意料挺而走险亲自出面执行杀死三哥的任务。我想,可能是金、林两人太狡猾,哪怕死了也有办法逼迫杜进,杜进只好冒险行事。” 周正问:“你为什么不怀疑周行军?” 柳下溪笑道:“因为他没有作案动机。清荷,你跟我说过,周行军不是赌徒,他是稳重踏实的商人,这种人很理性。林向荣,杜进有共同特点,偏执起来没理性。我看过不少案例,犯罪者多是偏执的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顾一切,甚至可以赔上别人与自己的生命。” 邹清荷仔细推敲柳下溪的话,突然道:“不对,这三个人没理由要杀你,金大鹏、林向荣不认识你。听说你已经抓到行凶者,他是怎样的人?” 第196章 番外 大危机-23 柳下溪拧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再摸了摸下巴冒出的胡茬,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记得曾经跟他结过怨。” 清荷担忧地看着满身是伤的柳大哥,问:“难道另有神秘人物在背后出钱买凶杀人?” 柳下溪摇头,“他不象是为钱来杀人,他的眼神充满恨意,对我的恨意。放心吧,虽然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齐宁肯定有办法让他开口。”有些懊恼自己的记忆靠不住,为什么没有印象呢?对方恨得想杀人一定有特别的理由吧?“从他的五官来看是外国人,伪装过,头发是染黑的,用了变色的隐形眼镜遮盖瞳孔原本的颜色。(括号内是柳下溪没说出口的心里话:清荷,你知道么,那时我最庆幸的是你不在身边,如果你在,有可能被对方杀死。)他为什么要杀我,想不出理由。只能肯定他与杜进有牵连,他们兵分两路,杜进在医院外狙击齐宁,而他进来杀我。我察看过他的手,是一双职业军人的手。我认为在杀人方面他是专家,发现暗中有人保护我,便制造一起电梯故障困住小孩引开他,随后趁着停电溜进我的病房。我想,他可能曾经受过重伤,动作稍有些沮滞不大灵活。如果他手里有枪,我已经死了。清荷,我运气不错,解毒的药剂里含有兴奋剂,他来杀我时正巧药性发作变得力大无穷。要不然,我不是他的对手。”说到这里柳下溪停下来,沉吟了一下把目光转向周正说:“周正,你们有人一直在监视杜进的情妇吧?” 周正点头:“明白。等天一亮,我会把她带过来,也许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事情。” 柳下溪笑了一下点头,周正是聪明人。他看了一下表:“快五点……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睡一小时是一小时。” “睡不着。”清荷叹气,他担心行凶者另有同伙,在大家松懈时跑出来。 “别多想,我有预感,这事很快会水落石出。凶手交给齐宁,相信他一定能查出对方是什么人,杀我的理由是什么。”药性过后身体越来越疲倦,需要休息补充体力。 清荷想了一下,点头。是的,这几天大家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不然会撑不下去的。他把两张床分开,笑着对周正说:“这几天辛苦周哥了,你睡这张床,我跟柳大哥挤一挤。” 周正挠头,有些尴尬。对方是情侣……觉得自己留在房间或者出去都不对。担心行凶者还有同伙长官命令他保护这两人,强调不能再出意外。柳下溪受伤,是他们保护不周。 “周哥,睡眠不足导致状态下降……”清荷故意停顿着不把话说完。 周正笑了,是男人就应该心胸坦荡。 大家都累了,熄了灯很快各自进入梦乡。窗外,天渐渐亮了。 医生在外面敲门,柳下溪与周正同时醒来。柳下溪看了一下表,早上八点半。他一动,睡在他身侧的清荷也醒了。 这个早晨非常忙碌。周正出去还车(昨晚离开林宅时,不问自取从林家的车库弄了一辆车出来)肖大力过来保护柳下溪他们。清荷跟在医生身后,看着柳下溪打针吃药换绷带。悬着心终于放下,柳大哥身上缝过针的伤处没发炎,可能是凶手的刀比较锐利加上事后医生及时处理,看上去一点也不吓人。腹部的青紫在褪色,脚上的红肿也得到缓解。 清荷正在收拾行李,突然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谁的肚子在叫?扭头一看,柳大哥红着脸捂住肚子。糟糕,粗心大意地忘记柳大哥昨天从晚餐起一直没吃东西,他肯定饿坏了。 “去给病人准备清淡的食物吧。”医生笑了起来。 “病人”这个词听起来刺耳,清荷不愿意承认柳大哥在生病。他洗好苹果快速削皮,那刀法让肖大力眼睛一亮。清荷没注意肖大力惊艳的眼神,心里在盘算着等下回去给柳下溪煲药膳的食材。自从柳下溪喝酒出事,清荷不敢给他吃外边的食物。可现在回住处煲粥来不及,只有去医院食堂买些粥上来。 等清荷提着三人份的早餐回病房,柳下溪与肖大力却不在房间里。他吓了一跳,柳大哥跛着脚去哪里了? 柳下溪在太平间。他站在杜进的尸体旁,揭开白布注视着杜进死不瞑目的双眼。身后有压抑的哽咽声,是杜进的情妇捂着面孔流泪。她那抑制不住的呜咽比撕裂的嚎啕更让人心酸。柳下溪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杜进,何苦把自己逼入绝境……走上死路的你,忍心看着被留下亲人独自哭啼么?” 被肖大力扶住手臂的女人没力气站住,缓缓地滑落伏在地上轻声哭啼。 “需要通知杜进的妻子么?”柳下溪把白布重新盖上,弯腰想扶起地上的女人,接触到冰凉的手臂如同潮湿的稀泥。 “请……让……我们……我们独自呆……呆……一会……” 柳下溪拍拍肖大力的肩,示意他留在门外,跛着脚独自离开,从半掩的太平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一时轻一时重……柳下溪回过头去看到女人伏在地上卷成一团,柔弱而凄惨。死去的与被留下的,谁更可怜?柳下溪答不出来。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拳头,杜进的情人什么都不知道。在她的住处没搜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她说,杜进从来不跟她谈工作上的事。面对这个温婉安静的女人,柳下溪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柳大哥!”迎面遇到满脸惶急的清荷。 柳下溪主动伸出手臂让他搀扶自己,还没等清荷先出声就主动招供:“杜进的情人来了,刚才我们去了太平间。你要不要去看一下跟杜进告别?” 清荷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想见,我没办法原谅他做的事。如果他只想绑架我勒索钱或者只把我们的消息卖给别人,我都可以原谅他。但是,他居然举着枪要三哥和齐哥的命,并且与处心积虑来杀你的人合作,这样子的他,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原谅。” “清荷。”柳下溪叹气。 “快走,粥凉了不好吃。” 谁说粥凉了不好吃……清荷的心情,柳下溪明白,被信任的人彻底背叛,清荷受到的打击在短时间内恢复不了。不由得揽住他的肩,把自身的重力移了一半过去,好象这样做能填补清荷心里出现的空洞……“清荷,你瘦了。” “柳大哥,这话太酸了。”清荷拍拍他的手背笑道。 柳下溪回到病房喝粥,越喝越饿……清荷只得把自己的早餐分一半给柳下溪,突然问:“柳大哥,高小虹的事要不要先跟刑队长说一声?” 柳下溪摇头:“高立业的案子还缺春风的口供,如果能从他嘴里知道凶手下落就可以顺利地结案。我有点担心……” “担心高小虹不会出面指证春风?” 柳下溪笑了一下,打了一个饱嗝,吃得太急了:“我担心周正不能顺利地把高小虹带来,没有高小虹的证词,我们不能肯定春风与高立业被杀有关。”吃完早餐,他提起行李道:“我们先走,出院手续由肖大力来办。”他和清荷都不喜欢医院,能离开绝对不想多呆一分钟。 春风关在清荷住过的房间。说关严重了点,他手脚没上铐子,也没人守在房间看管他。昨晚他就醒了,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虽然跟他预料的有所不同,他一点也不惊慌。门从外面锁了,窗户有防盗网。察看环境后发了一会呆,他躺回床上继续睡。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窗外的黑由浅到深,由深到浅逐渐变白,而他显然被人遗忘。没人来过问,没人送食物。静……静得可怕。 他带着目的而来,为了保存自己为了保存把命交到他手上‘蛇鼠一窝’的兄弟。他要跟有势力的人对话,要得到某种承诺。他知道自己在冒险,他没有半点把握。得看对方肯不肯买自己手里的情报。他了解柳氏兄弟有实力、财力、势力、能力,而且人也不错,让这样的人罩着自己是不错的交易。他觉得自己是笨蛋,太低估柳氏兄弟的势力,求和的橄榄枝递出太迟,现在只能依附,祈求得到对方的保护。他原本计划是在柳氏兄弟落难时伸出援手,迫使对方合作。唉,想不到柳氏兄弟有自己的情报网,柳下溪一来深圳当晚就杀到盛世皇朝,而盛世皇朝也到此终结。这个结局太惊人,就连他这只活动在黑暗中的老鼠也没弄清盛世皇朝背后综错复杂的关系有多硬,还以为盛世皇朝会一直辉煌下去,想不到简简单单就被人端了。现在没人敢打听盛世皇朝关闭的内幕,只知道政府会有一番清洗的大动作。柳氏兄弟太可怕了,难怪有人想要他们的命。 第197章 番外 大危机-24 春风想,知道盛世皇朝关门大吉内幕的人肯定不多。毕竟在深圳认识柳氏兄弟的人不多,虽然柳下溪的长相与他大哥柳承秉相似,但严谨自律的柳承秉没去过盛世皇朝。据春风收集来的情报得知精明强干的柳承秉不喜欢风月场所,很少参加应酬。当然以他的地位不需要应酬别人,他那一票手下自然会替他打理好场面上的琐事。商圈中都知道他是好男人的范本,对自己的老婆,家庭一心一意从不风流。春风曾见过他老婆柏纯,心想,有这种女人当老婆还出去花心,只能说那男人太蠢。 如果不是在赌场蹲点的蛇叔认出柳逐阳,马上离开赌场通知自己,自己也不会想到盛世皇朝关门跟柳氏兄弟有关。蛇叔以前见过柳逐阳一面,可能是当时印象太深刻,多年以后也没忘记那张脸。从蛇叔嘴里,春风才知道俊美邪惑的柳三少与黑道有干系。难怪‘黑色基调’被查封,龙琦嚷着要报仇请黑道上的朋友帮忙却惨遭打压,几乎死在北京。那次事件之后春风知道柳家兄弟惹不得。唉,偏偏接手几桩获大利的项目都跟柳家兄弟有关……孽缘! 福祸难料啊。林向荣居然死了……春风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腕遮住发涩的眼睛,这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这汗不是热出来的,室内的空调开着,温度只有二十二度。把他关在这里的人很好心,除了不给吃的,并没有虐待他的意思。抓住自己的人是谁?柳逐阳的保镖?可怕的男人! 柳家兄弟中好说话的只有柳下溪……希望能跟他对话。 终于到了!清荷进客厅放下行李马上把空调打开。“真热!” 柳下溪坐在沙发上擦汗,走了一段路,脚上的隐痛加剧。医生劝过他不要出院,静养几天再说。他不愿意,请的假没剩几天,事情没结束哪能静心躲在医院? 清荷给他拧来湿毛巾,体贴道:“先洗把脸,回房间去躺着。等我把衣服洗了买菜给你做好吃的。” 柳下溪勾住他的脖子,等他靠近印一个吻在他唇上,轻笑道:“别把我当成病人。” 大门没关,肖大力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外面太热,室内开了空调,门开着很耗电。他故意咳嗽一声,惊动客厅相依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清荷脸红,急忙推开柳下溪,很不好意思看着自己的脚:“我先去洗衣服了。”他去开房间的门却发现门上锁了。 “里面关了人。”肖大力小声道。 柳下溪眼睛一亮:“春风?” “是,长官要我把有关他的调查报告交给你。”肖大力从隔壁套间拿出一叠调查报告递给柳下溪。春风原名叫林英春,二十五岁,香港出生,香港居民,父不详,母林家凤未婚怀孕,深圳人氏,怀孕后偷渡去香港,一直孤身养育儿子,十年前因病过世。报告很详细,附有各种数据……吸住柳下溪眼球的是他的DNA检测报告,居然与死去的林向荣是近亲。接着是林向荣的调查报告……柳下溪笑了,原来林向荣才是‘蛇鼠一窝’的白鼠。周行军曾经是‘蛇鼠一窝’的小喽罗,林、周靠‘蛇鼠一窝’黑吃黑发家。有钱后,周行军脱离‘蛇鼠一窝’独立出去。林向荣一边经商一边继续操控‘蛇鼠一窝’。九年前,‘蛇鼠一窝’内哄,青蛇被捕,外传‘蛇鼠一窝’解散。一年前,林向荣的外甥春风投靠他,求他救出青蛇。林向荣要他接掌‘蛇鼠一窝’,春风答应了。 “二十五年?”喃喃自语:“二十五年前的中国还很封闭,未婚先孕的女人饱受歧视,不得不逃到香港安身。奇怪,春风投靠林向荣为什么住在周行军家?周行军不到四十,当然不可能是春风的父亲……肖大力,这份调查报告哪里来的?” “昨晚你和长官受伤,我们找上了周行军,有关林向荣的事是他说出来的。‘蛇鼠一窝’没有解散,这些年掌握了不少秘密。林向荣突然死了,周行军担心林手里的秘密流出来造成深圳一片混乱。” 柳下溪温和地看着他,然后摇头:“混乱,怎么可能?不会乱起来。想不到周行军也有天真的一面。” 肖大力盯着柳下溪,好奇地问:“你怎么能肯定不会乱起来?” “呵呵,事情没有周行军以为的严重,只要秩序还在就不会乱起来。” “秩序?” “对,秩序。有人把上层建筑、社会结构比成建筑物,把人形蛀虫比成白蚁、硕鼠。的确,木制建筑在蛀虫的摧残下很容易腐朽倒塌。但现在建筑用材多采用钢筋水泥,只要地基不出现问题建筑物不会轻易倒塌。我认为,秩序就象是建筑用材。木结构的建筑物害怕白蚁等蛀虫,而砖石结构的建筑物则不必害怕。好的木结构建筑屋华丽精致,从人文观点来说比砖石结构的建筑屋住起来舒服,但养护却是大问题。你看,旧社会的封建王朝容易被替换,那是秩序本身有问题容易滋生细菌。” 肖大力是军人,深奥的哲学观点他不太懂,笑道:“你说话象哲学家。” 柳下溪摇头:“不,这只是我个人观点,坚信自己的观点才不会迷失。” 肖大力不想跟柳下溪继续讨论下去,换个话题道:“你现在要见春风吗?” “等周正回来再说。”柳下溪带笑地看着自己的脚,把缠在上面的纱布松开。烦人,红肿加剧。 周正一脸阴霾地走进来,客厅里柳下溪正躺在沙发上睡觉,见他进来便睁开了眼睛。正如柳下溪所担心的,他没把高小虹带来。 “小邹在吗?”周正问。 “他跟肖大力出去买菜了。高小虹……发生了什么事?” 周正惊讶柳下溪的敏锐,叹了一口气道:“他自杀了。” 柳下溪立即站起来,拧着眉头问:“自杀?情况怎样?” “割脉,流了不少血,幸好割得不深,今早被他母亲发现送去医院。命是保住了,人还没醒来。” 柳下溪立即走到关着春风的房门前,紧捏着拳头牵动肩膀上的伤口,疼痛使他的五官抽搐在一起。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拳头,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温和。 他举起没受伤的手,用力地敲着门。 周正走到他身边道:“里面听不到外边的声音,我来开门。” “先等一下。”柳下溪从行李包里拿出速写薄,迅速勾勒出杜进、金大鹏、前来行凶者的头部肖像,接着又画出在地下赌场遇到身上有刺青的男人,然后是林向荣与周行军(先前调查报告上有他们的相片)甚至还画了杜进情妇的头像。 看着他画画的周正想,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才能。 “能描述一下高小虹的长相吗?”柳下溪问他。 “能。” 三十分钟后,一张维妙维肖的素描画好了。俊俏的少年仰卧在床上,左手腕无力地垂在床边从手腕延伸出的黑色点滴,间断又相连,汇成水洼变成涟漪。不用联想就可以看出画中的少年处于濒危状态…… “周哥,你回来了。柳大哥,你在画画啊,很少见你画人的全身哩。”刚买菜回来的邹清荷笑着凑过来,看到画脸色突变,拿到眼前仔细盯着画中少年的左手腕。颤抖着声音问:“周哥,这是高小虹?” “他自杀了。”周正叹气。 “啪!”邹清荷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立即肿起来。 “清荷!”柳下溪冲上前抱住他的头。“他没死,幸好他母亲发现得及时。” 清荷狠狠地抓着柳下溪的背,闷声道:“我太自私了,我应该守着他的。” “清荷,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柳下溪大声喝道。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只是普通人。”清荷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仔细向周正询问了一下高小虹的情况,然后抓着画像气冲冲道:“我要问问春风,他有没有心!” 门开了,春风立即坐起来。旋风般冲着一个人,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的长相,一张纸横在他眼前,来人咄咄逼人地问:“画里的人你认识吗?” “认识。”春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眼前的素描,这不是林向荣的便宜儿子高小虹么?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柳下溪脸上。心里松了一口气,暗呼走运,跟他对话的不是柳三少身边那位可怕的保镖。 “请你仔细看清楚。”清荷带着怒意,右手捏成拳头,只要能确认春风就是高小虹口中那个声音温柔的神秘人物,拳头将毫不客气地落在他脸上。他认出来了,春风果然就是公园带人偷袭自己总在嚼香口胶的青年。 “高小虹自杀了?!”春风看明白画中表达的意思,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其中又夹杂着几缕心痛。 “是你吗?”清荷问。 “是我,他在哪里?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心痛慢慢变浓,泪水无知觉地滑落,他捂住了眼睛……拳头恶狠狠地落在他脸上,他往后一倒磕在床栏上。 “清荷,冷静一点。”柳下溪握住清荷的手腕。 邹清荷恶狠狠地瞪着春风,看到他泪流满面,嘟起嘴道:“我去做饭了。” 第198章 番外 大危机-25 等清荷一出去,柳下溪示意周正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春风:“林英春,‘蛇鼠一窝’新任的白鼠,别演戏了。我知道你上过艺员培训班,虽然是演技最出色的学员,但因长相平凡一直红不起来。你写过剧本,入围过新人奖,但最后却被挤掉。” 春风一怔,盘腿端正地坐在床上,挂着泪红肿着半边脸很滑稽。想不到柳下溪会叫出“林英春”这个名字。看来,他把自己的底细调查清楚了……林英春……一个早被他遗忘的名字被翻了出来……真是久违了,久得连他自己也以为姓春名风。 “说吧,林向荣想杀高立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真会演戏……周正盯着春风,刚才连他也被骗过,还以为春风真的因高小虹自杀而伤感,想不到转瞬之间表情立即改变。只见春风眼波流转,带着蓬勃的生机。一瞬间,周正产生错觉,以为他脸上有一层面具自动剥落,留下初生婴儿般纯洁无辜的新面具。周正感慨,这个人不演戏真是浪费人才。 春风嫣然一笑,使他那张平凡的脸宛如春花:“柳刑警,你想知道高立业真正的死因啊。其实很老套,他败掉自家大哥的公司后悔了,想改正,想重新做人。假意跟林向荣合作,假意帮助林向荣追他大嫂,私下寻机报仇。见他很努力,我不忍心他过于辛苦,向他透露林向荣的一点小秘密。想不到他胆子挺大,居然拿小秘密要挟林向荣,要他远离自家大嫂。说实话,林向荣这个人最恨被人要挟,何况他对高黄女士志在必得,当然想除掉他这根眼中钉,但又怕做得太显眼惹恼佳人,思来想去暗中成疾。我呢,想成为他的接班人掌控‘蛇鼠一窝’,只好力求表现自告奋勇答应帮他解除烦恼。我把高立业以前的劣迹告诉他老婆,于是,他们夫妻离婚了。这事形成有趣的连锁反应,想不到他那离婚的老婆又把这事告诉年少冲动的高小虹,只会用嘴嚷嚷的高小虹还没成年居然跑到酒吧学大人借酒浇愁。我再次好心,准备拯救误入迷途的糕羊,想不到从那漂亮的小嘴吐出极端恶毒的诅咒。我把糕羊的诅咒录下来送给林向荣,林向荣非常高兴,终于决定让我接掌‘蛇鼠一窝’。纹身真他妈的痛!”春风忍不住大笑三声。 周正想:世上居然有这种恶心的男人。 柳下溪盯着春风的脸没眨眼,他的眼神很冷,没有任何情绪。 春风遇碰到他的眼神,笑声嘎然而止,接着说:“我知道的真相是林向荣不想自己动手也不想‘蛇鼠一窝’与高立业的死有牵扯,另外出钱请职业杀手做掉高立业。具体细节我不清楚。” 柳下溪冷冷道:“他们在哪里?” 春风问:“谁?” “替你完成剧本倾情演出的主角章飞跃和配角郭小佳女士。” 春风莞尔一笑,拍着手道:“想不到柳刑警侦破了那桩案子,可喜可贺。我啊,比起当演员更想当剧作家或者导演,你真是我的知己。” 周正想,这个男人好无耻。 “请说出他们的下落。”柳下溪此刻就象一尊石像。 春风摊开双手,嬉皮笑脸道:“抱歉,我不知道。有人付款,他们办事,事毕,奉上尾款,大家拍拍手,各走各的路,再见面已是陌生人。” “说谎!你们在公园偷袭邹清荷,扮装成中年妇女就是章飞跃!” 春风暗暗心惊,他连这个都知道……脸上的笑容却不变,轻声细语道:“这些单干的杀手只有缺钱用时才会冒出来找事做,事情做完收了钱马上消失。柳刑警,你们当警察的想必也清楚,做杀手这一行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后路透露出来?你信我,他不信我啊。” 柳下溪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三分钟,语气越发冷漠:“你在说谎!你清楚‘章飞跃’是凶手的本名,对协犯‘郭小佳’也不陌生。你一定去过安石,谋杀高立业你有份参与。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春风狡猾地笑了,反诘道:“按照柳刑警的逻辑,既然柳刑警‘也’知道他们的‘本名’,又何必问我他们在哪里?”(春风说话时把‘’内的字特别加重) “说出你的条件。” 春风笑得很开心,跟聪明人打交道可以省掉不必要的程序。“柳刑警,我的条件不多,不超进十条……第一,我们应该建立互相信任的关系。只有彼此之间产生信任才可以坐在桌边愉快地交谈。放心吧,我会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你知道些什么?” “想杀你们柳氏兄弟的人是谁,你们之间谁是内鬼。”故意停顿了一下,见柳下溪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决定把自己的王牌提前亮出来。“以及‘蛇鼠一窝’经营数十年的各类情报。” 他的话并没有说动柳下溪。柳下溪把金大鹏、前来杀自己的凶手以及杜进的肖像画放在春风的面前。 春风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他蠕动着嘴唇,目光落在对方红肿的脚……随即,视线移到对方的肩上,单薄的衬衣勾勒出绷带的形状……他无法推测出自己被抓之后柳氏兄弟发生了什么事。他勉强地咧着嘴道:“你掌握了不少情报。” 柳下溪指着前来杀自己的那张外国人肖像问:“他是谁?春风,这是我们建立信任关系的开端,希望你诚实回答。” 春风语塞,柳氏兄弟果然是外表诚实骨子里狡猾,居然拿这话来堵自己,好吧好吧,想依靠柳家这棵大树,取信柳下溪是最正确的。“他是乔治的同母异父兄弟戴维。乔治,就是山西古墓事件死在你手里的那个乔治。戴维本来在国外服役,最近因伤退役回到香港找他的哥哥,之后听说乔治死在你手里,所以前来找你复仇。” 柳下溪嘴角一翘,露出冷笑:“戴维怎么知道乔治死在我手上?是谁告诉他的?你或者彭亦文?” 春风脸色一僵,双眼下意识地躲开柳下溪的视线,道:“是我说的。”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跟春风打交道,累心:“春风,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什么?”春风脸一下子苍白成白纸。“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了戴维,并不认为他能干掉你。昨天我故意让你三哥抓住,是想告诉你,戴维想杀你。” “诱骗高小虹,导致他自杀。设局谄害高立业与林向荣,并把周行军扯进漩涡牵制林向荣,事后怕他不会放过你,故意失手被擒,想拿我们兄弟做挡箭牌。春风,你编的剧本再精彩也是枉然,人生毕竟不是舞台,演砸了不可以重来。” “我是被逼的,身不由已。”春风眼圈红了,一副泫然而泣的可怜模样。 “谁逼你?林向荣逼你吗?是你主动投靠他的吧。他是你亲舅舅,在你们母子生存艰难时不闻不问。二十几年后,你带着怎样的心情去投奔他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春风恶狠狠地瞪着柳下溪,含水份的眸子根本没杀伤力:“是你挡了我们的财路。我无路可走才投靠他。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么?” 柳下溪沉默了,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脚,过了一会突然喃喃自语道:“……恨我……恨林向荣……终于找到机会接近林向荣,利用他对黄姗敏的执着……把高立业当成棋子,制造高与林的矛盾,利用高小虹的口供,让林向荣握有要挟黄姗敏的把柄。林向荣如愿地赢得想要的女人,把春风当成心腹当成接班人,慢慢把手里的权力移交出来,专心享受自己的两人世界。然后……”柳下溪突然抬起头问春风:“跟金大鹏勾结的人是你还是林向荣?” “林向荣,黄姗敏想要一艘游艇。”春风嘲讽道:“美丽的女人需要用钱来装扮。老家伙除了用钱来捆住她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可惜啊,做生意并不会稳赚不赔,他又不是周行军那种守财奴。哼,临老入花丛,再厚的底子也被他败光。进了赌场还以为自己是赌王,结果输得一塌糊涂。幸好金大鹏出手大方,只需要他协助对付柳逐阳,赌帐可以一笔勾清。老家伙自以为聪明,想不到金大鹏身后有杜进在出谋划策,哪是他们的对手?跟头栽了只好乖乖听话。金大鹏恨死了柳逐阳,要亲手除掉他。可惜柳逐阳窝在北京不肯轻易南下,身边有人把他保护得很好,根本没下手的机会,没办法只好利用邹清荷引他南来。唉,人算不如天算,如果按我的计划本该把你们兄弟诱去香港,在香港我们的胜算更高。哪知,金大鹏太性急,时机不对匆忙出手,打乱了我跟杜进合演的好戏。盛世皇朝突然被查封,金大鹏下落不明,杜进慌张了,想一走了之置身事外。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得了好处就跑?” 柳下溪看了周正一眼,心道:杜进一直被监视,他怎么避开耳目与春风联络的?看来‘蛇鼠一窝’有特殊联络方式。 周正冲着柳下溪摇头,他也不明白这一点。 柳下溪继续问:“春风,林向荣的死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春风抗议:“柳刑警,你这是欺负人,别随便给我扣罪名。千真万确,老家伙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那天早上,我打电话告诉他盛世皇朝被封了,要他最近小心点。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柳下溪冷笑:“难道你没跟高小虹说多余的话?他们母子突然离开不是你在其中起作用?” 春风脸色一变再变,冷冷道:“你想听实话?好,我可以告诉,林向荣的死完全是一个傻瓜的个人行为,他以为自己在英雄救美帮助暗恋的女人脱离魔爪。你以为黄女士人长得美心灵同样美?她家破人亡是谁害的?在香港追求她的人很多,只要她点头随便挑一个也比林老鬼强。她真的会因那可笑的录音口供接受老鬼要挟?你是刑警,刑法方面比我懂得更多,未成年喝醉酒说的话怎么能当证据?” “有道理。”柳下溪耸耸肩,牵动伤处有点痛。“戴维是你昨天从香港匆忙叫过来的吧。你让他找上杜进,逼着杜进完成金大鹏的遗愿。” 春风沉默了,最后回答道:“是。我想增加跟你谈判的筹码。” “春风,你手上染的血太多了。” 春风反驳道:“胡说,我从来没杀过人。” 柳下溪不想跟他辩驳,冷淡地道:“春风,与你共事的人下场都不好。以前有龙琦、乔治,现在的林向荣……” 这话戳中春风的痛处,铁青着脸象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张牙舞爪道:“他们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是他们咎由自取。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不公平!” 柳下溪没再看春风一眼,站起来对周正道:“我把肖大力叫进来,剩下的话由你们来问。” “好。” ========================================== (后来的事) 春风被周正他们带走了。春风的最后结局,柳下溪没有询问齐宁。 林向荣被杀一案,最后以过失杀人定案。 盛世皇朝被政府收回,改成商业大厦。 有关高立业被杀一案的结案报告,柳下溪写完又撕,撕完又写。回到北京听说章飞跃卧轨自杀,叹了一口气,搁笔后给刑队长打了电话,此案最终成为悬案。 两天后,柳下溪独自回北京。清荷因工作没完成,等罗平飞的伤好后继续留在南方,半个月才回到北京。 清荷回北京前去探望过高小虹,没见到面,一打听才知道高小虹醒来后被他母亲带回香港。后来,他们母子离开香港去了国外,再也没回到东方。 ========================================== 《番外 大危机》到此结束。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洗尘在些鞠躬,谢谢大家的鲜花和鼓励。下一篇正文《金粉漩涡》还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199章 番外 大危机解惑篇 (此篇为番外大危机的解惑篇。原先预告的正文将往后推,请各位亲谅解) 今天下午,春风被周正带走了。 柳下溪拒绝周正建议留人保护他们。 他深信春风被抓深圳的风波不会再起。 室内特别宁静,舒服的室温与屋外炙热形成两个世界。床上,清荷睡得香甜,本来紧锁的眉头被柳下溪轻揉过松开了,不知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事,嘴角弯弯在甜笑。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深圳发生一系列的风波会给清荷不算成熟的心灵造成无法愈合的伤痕。 躺在清荷身边,柳下溪睡不着,心灵与身体都很疲倦,想睡却偏偏睡不着。 起身准备写高立业一案的结案报告。拿起笔……不好写!林向荣想杀高立业的动机牵出一堆恩怨情仇,简直就象三流剧本里的故事。暗中买凶杀人的林向荣已死,虽有春风的口供,却没实证指控……死人指控他也没用……涉案的春风被周正带走,如果把他的名字写入案宗,势必引出他与‘蛇鼠一窝’的关系。齐宁命周正带走春风,想要‘蛇鼠一窝’数十年收集的情报。这此不方便公开。行凶者章飞跃下落不明,春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肯说出他的下落?……睏……想睡,伏在桌上眯会儿。 手机在响,清荷翻了一个身,坐起来揉眼睛。是柳大哥的手机在响,柳大哥人呢?啊,伏在桌上睡着了……累了吧。拿起手机进了客厅。 电话是承秉哥打来的。 “清荷,听逐阳讲杜进朝他们开枪被齐宁打死了,这是真的吗?” “是的。杜进……对承秉哥很有成见。” 电话另一头的柳承秉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声气:“清荷,经营公司用人……很难。好员工不一定有才,有才的员工不一定好用。杜进……有才,人,能干,是理想的左右手。” “嗯,我知道。他教了我不少东西……他的结局……令人难受。我不明白他恨承秉哥的理由。就算没得到承秉哥的重用,就算有些怨恨没理由做到这个地步。” “我很难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用他也防着他。以前跟楼歌合作时由杜进代表我跟对方打交道,就在那时发现杜进手脚不干净,从中吃回扣。我找人教训过他,看在他本身是个人才,我原谅了他。但从那以后,我不再信任他,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也不再把重要项目交到他手上。听逐阳说他跟楼歌以前的手下金大鹏搅在一起对付你们……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挂了电话,清荷摇头,仰首望着天花……杜进曾经犯过错……承秉哥并没有给他真正的机会改正,圈而不用不是君子行为。不对!是杜进沉不住气,承秉哥把杜进放在自己身边,其用意是考察期过从头开始。杜进啊杜进……你自己断送了自己。 回到卧室,轻手轻脚走到柳大哥身边,噫,地下很多纸团。拾起来一看,哦,结案报告。对了,柳大哥跟春风谈了些什么? 闻到鸡汤的香味,柳下溪醒来了。 “柳大哥,喝完鸡汤补充营养再睡。张嘴,来,喝一口。” “清荷,我不是病人。”柳下溪摸着清荷的脑袋哭笑不得,虽说受了伤,但也没严重到不能自理。虽然没人旁观,还是很难为难的。 清荷大眼一瞪,嗔道:“没说你是病人,受了伤就是伤员。”话一说出口,想起柳大哥受伤的经过,心里难过眼神暗淡下来。 柳下溪伸手揽住清荷的肩,微笑地安慰他:“清荷,别难过,我的伤不出两天就会好。” “嗯。”比起死去的人……柳大哥的情况不算坏。“春风有没有说,想杀你的人是谁?理由是什么?” “说了。昨夜偷袭我的人是死在夏朝王陵那个乔治的兄弟戴维。” “乔治?”被姚风杀死的那个乔治?报仇找上柳大哥……找错人了吧。如果戴维知道真相找姚风报分,姚风惨了,不希望姚风遇到这种事。不过,除了我们三人,没人知道乔治怎么死的。 “嗯,他只是春风布的棋子。” “春风?又是他!”清荷皱眉,他很讨厌这个人。 “我们在深圳遇到的风波,他动了不少手脚。你、我、三哥一直被他与杜进算计着。他们唯一失算的地方是不清楚齐宁的身份。清荷,这一次要不是有齐宁帮忙,我们会很惨。” “金大鹏不是知道齐宁的身份吗?” 柳下溪摇头:“金大鹏虽然知道,但不一定详细,而且未必会对杜进、林向荣他们说实话。我认为,杜进和春风都不清楚齐宁的事。他们防备的人只是我。春风最先打的主意是把我们诱到香港去。特意利应刘记者去关注王荟萃的冤案。他这个对人性相当了解,算准了刘记者会去北京找我调查高立业被杀的真相。并认为,我或者你会去香港调查高立业,幸好你没去香港……” “慢着,柳大哥,我弄不明白春风这么做的理由。” 柳下溪笑了一下,把肖大力调查来的春风个人档案递过清荷。 看完后,清荷吃惊了:“春风是林老的外甥?” “你再听听春风的口供。”柳下溪把自己与春风的对话放给清荷听,清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才是一些风波的源头?” “他是风波的源头之一,是条暗线,而杜进、金大鹏是明线。这一明一暗造成我们这次的遭遇。如果没有金大鹏出钱,杜进出策,春风也不会主动来对付我们。” “我糊涂了,让我想想,沉淀一下各种线索……”清荷摆手作投降状,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柳下溪喝着鲜美的鸡汤没打搅他。 过了十几分钟,清荷睁开眼睛,闪闪发光,炫得柳下溪心跳加快。 “柳大哥。我的理解是:我们得先从高立业的死开始整理。” 柳下溪点头。 邹清荷继续道:“乔治死在山西后春风独自逃回香港,他在香港立足难稳。到深圳来投靠舅舅林向荣,林老把他丢在周行军身边学习做生意。林老在香港苦追高小虹的母亲黄姗敏。待春风弄清楚林老与黄姗敏、高家之间的恩怨,随后找上高立业,告诉他林老表面上是正经商人,暗底经营黑帮。高立业因林老的逼迫家族生意破产,造成兄长自杀,对林老怀恨在心。便以林老的秘密要挟,不准林老再接近黄姗敏。林老恼羞成怒,全力打压生意刚刚起步的高立业,想不到高立业绝不低头,双方越闹越僵。春风觉得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撒播谣言导致高立业夫妻离婚。没多久高小虹从国外偷偷回家,立即掉进春风设下的圈套。春风一连串行动得到林老的赏识,把他当成自己的接班人。林老追求黄姗敏被高立业阻挠,早对他生了杀机。在春风的扇动下,找到职业级杀手章飞跃执行杀人任务。可惜春风并不是一心一意帮助林老,舅甥之间并没有亲情。高立业死后黄姗敏担心儿子的安危不得及委身林向荣,对林老恨意加深。她利用林老对她的迷恋,加重林老的花销。一边有意无意地策反林老身边的保镖,让保镖产生错觉,以为只要林老死了,她才能被拯救。林老资金上入不敷出不得已与周行军生意合并。他喜欢赌钱,进入盛世皇朝的地下赌场输给金大鹏。金大鹏在深圳处处受人盛世皇朝其他势力打压,腾不开手脚找三哥报仇,得知林老手里‘蛇鼠一窝’,便与他合作,计划杀掉三哥。林老让春风执行此计划。春风多次输给柳大哥,调查过你们兄弟,也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正巧乔治的兄弟戴维来到香港,从春风嘴里知道乔治死在柳大哥手上,要杀柳大哥替乔治报仇。春风恨柳大哥曾经阻挠过他的财路,决定帮助戴维杀柳大哥。为了把你和三哥引进他们的地盘,金大鹏联系上我身边的杜进。杜进缺钱,加上杜进想报复承秉哥,破坏承秉哥与周行军的合作关系,立即答应金大鹏。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杜进出面借公事让我来到深圳。一路由春风抛线,引柳大哥去调查高立业死在山西的真相。杜进策划的方案初步成功。我在公园遇袭,他通知承秉哥,成功地把三哥引到深圳。金大鹏得知三哥出现,沉不住气,抢先独自行动。在停台埋伏枪杀三哥,但没想到春风提供情报时,把高小虹说成三哥身边的齐宁。高小虹受伤引起金大鹏与林老合作出现裂痕,加剧了黄姗敏与林老的仇怨。我们几个突然出现在盛世皇朝,金大鹏以为事败,决定孤注一掷抢先对付我们。柳大哥你喝了有问题的酒,然后金大鹏被齐哥打死。盛世皇朝被封,引起杜进与春风的恐慌。春风为了自保,决定出卖杜进、戴维,以自己手上掌握的情报来买自身平安,故意出现在三哥和周行军吃饭的餐厅,假装行刺如愿被抓。但他没想到齐宁抓到他之后什么也不问,直接关起来。在他设计下,戴维从香港来到深圳找上惶恐不安的杜进,要挟收了钱的杜进完成任务。戴维进医院暗杀柳大哥你,而杜进埋伏在医院外伏击三哥和齐宁。结果是,他们双双失手,一死一被抓。” 柳下溪点头:“对,事情就这样。我这里有一份春风签名的口供,跟你的推测一致。” “柳大哥,刚才承秉哥打来电话,说以前与楼歌合作时,杜进曾经手脚不干净从中吃回扣被承秉哥教训了。我想,他们的心结是从那时开始的。” “渴了吧,来,张嘴,喝口鸡汤。” 第200章 金粉漩涡-01 “三哥,快点。”邹清荷一边看表一边催促正对着镜子抹头油的柳逐阳。 柳逐阳翻着白眼不理他。手握琥珀色牛骨小梳把额前的刘海翻过来搅过去,终于给他弄出半朵菊花样,使得俊美地五官更显出彩,这才满意地离开人高的穿衣镜,顺手把梳子插在西装口袋里,道:“好了,我们走。” “柳大哥,我们出发。唉……”清荷忍不住叹气,老实说他不喜欢跟三哥一起工作。虽然心里把柳逐阳当成亲哥哥,可这个三哥实在没办法让人尊敬他,太任性了。他们本该昨天晚上出发的,谁知道三哥把小黑皮送去齐宁爸妈家后不回来,不得已只好改机票。 柳下溪放下手里的报纸,笑着打量三哥。真难得,这次出门居然穿西装。只见他一身斜纹西装套服,露出白色的衫衣,暗红的领带……很有精神,象是成功的白领。站在他身边穿着齐膝米色风衣的清荷被比了下去。柳下溪耸耸肩,怎么看清荷都象三哥的跟班。 三人下楼,柳逐阳的保镖兼司机早把车停在走道里等着他们。 保镖姓黄,三十多岁,原本是柳承秉的保镖。是一名退伍军人,跟在柳家老大身边有几年了。去年柳逐阳他们在深圳遇到危及生命的事。柳家老大便把自己身边的保镖拔出一位给三弟,薪水还是由柳承秉支付。柳下溪身为警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邹清荷也拒绝柳承秉的好意,只有柳逐阳欣然接受。当然,他要的不是保镖,而是司机与打杂的人。他知道齐宁暗中派人保护他,并不需要担心安全。 到了机场,下车后清荷从柳下溪手里接过背包,见他无意跟去候机室。歪着头打量柳大哥,虽然对方的表情跟以往没两样,但眼神很寂寞呢。这一次出差无法确定回来的时候,柳大哥一人在家肯定很寂寞吧。笑着拍了拍柳下溪的肩:“柳大哥,你今年还有年假没休,不如……我在白沙度假村等你过来。” 柳下溪靠着车,笑着摆手:“时间很赶,快进去吧。”年假……去南方度假……嗯,有点心动。清荷这一次出差归期不定,回家……只有自己一个人……有点寂寞。 “嘶……”柳逐阳咧牙,倒霉,皮包的拉链夹住了手指头……啐,有青痕。 “怎么了?”正在翻看文件的邹清荷抬头问他。 “没什么。”柳逐阳摇头,招手。一位空姐优雅地走过来,“先生,有什么需要?” 柳逐阳左手撑着下巴,轻佻的桃花眼扫遍空姐全身,喃喃道:“88,68,86。这样的好身材不参加‘世纪之星’选美,太可惜了。” “三哥……”清荷嘟嘴,陪着笑对空姐道:“一杯咖啡,一杯矿泉水,谢谢。”等空姐离开,清荷附在柳逐阳耳边道:“三哥,你走火入魔了。” “无聊!”柳逐阳别过脸看窗外,纯净的蓝天,纯白的云……无聊……唉,真无聊。齐宁不知去哪儿了,消失三个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小黑皮小小年纪居然敢反抗他这个做爸爸的……清荷是工作狂……大嫂太狡猾,不小心被她套住……悠闲自在的日子一去不复还。大嫂还有清荷,我恨你们!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埋头看文件的邹清荷……唉,没意思,忒没意思。 “卟嗤。”有人在笑。 笑屁!柳逐阳抬头,坐在前面戴着眼镜衣着大方得体的中年女士正带着笑盯着他。 “你好,你是假如服饰的模特儿sun吧。”中年女士见引起柳逐阳的注意,伸手递过一张名片。“我是飞鸟服饰中国的代理商,sun的形象符合我们公司生产的男装,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柳逐阳的脸立即僵住了。 坐在他身边的清荷带着微笑站起来,接过中年女士手里的名片。“您好,我是sun的经纪人邹清荷。” 名片上印着飞鸟服饰中国代理,董事长王秋枫。 清荷翻出自己的名片,找出身为柳逐阳经纪人的那张回递给王女士。无视三哥充满杀意的眼神,微笑道:“王董事长,有机会我们坐下来面谈。” 柳逐阳压低声音警告清荷:“想让我再做模特儿,杀了你!” 清荷吐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三哥,我是商人,在商言商,认识的人多是好事。你只要试穿几套衣服给人拍拍照就有钱拿,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 柳逐阳不给他好脸色看,冷笑道:“清荷,你俗。别的不学,学大哥大嫂。哼,奸商。” 坐在前面的王董事长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回头笑道:“邹清荷,你的形象健康阳光,适合大众化的休闲服饰。只要稍加装扮,上镜的效果不差。有没有兴趣做我们服饰目录的平面模特?” “啊?!”这次轮到清荷面瘫了。 柳逐阳大笑。 王董事长笑道:“sun,你以前给我的印象优雅贵气。想不到现实中你的意外地孩子气。” 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人说成孩子气……柳逐阳的脸立即铁青铁青。 清荷安抚地拍打着柳逐阳的手背,知道三哥听到王董事长的话要发火,连忙岔开话题道:“王董事长,你在sun提到‘世纪之星’时转头注意到我们,是因为您的目的地也是白沙度假村吗?” “是啊。”王董事长点头:“‘世纪之星’选美大赛一直波折不断,甚至差一点夭折。经过一年多的筹备终于走到复赛阶段。我想亲眼看看来自全国各地来的少男少女们成长到什么地步。期待他们能大方自信地展示自己的美丽。白沙度假村这一次汇集全国各选区的胜者,希望能遇上适合我们服饰形象的代言人。” “王董事长,这样一来,我们有可能成了竞争对手。这一次,我们代表假如服饰来挖掘有潜力的新人,希望能遇上未来的特级模特儿。” “是吗?邹清荷,如果我们看上同一个人,你一定会输。我们公司是此次大赛的赞助商之一。” 这女人话太多了。柳逐阳靠在座椅闭上眼睛假寐。他痛恨的处境是怎样造成的呢?一切都是清荷的错!是的,是邹清荷的错。去年九月底,清荷的投资公司有了第一个上门客户,一家要倒闭的服装厂。拖欠员工三个月的工资,找不到融资方。清荷调查后,觉得这家服装厂还有办法起死回生,衣服的质量不错,工厂的机器也不算旧,员工都是熟手,缺的是流动资金。这事被大嫂柏纯知道了。大嫂说,她少女时代有个梦想,想要做出世上最美丽的衣服,虽然她从来没拿过针线。于是,柏纯入股,立马当了大股东。于是工厂染上她的味道,厂名改成“假如服饰”。为什么取这个名?啐,说什么她喜欢俄国谁谁的诗,诗名就叫做“假如”。俗,忒俗。只怪自己多嘴,说什么这种烂厂生产的老土衣服永远没人要,结果把自己给套进来了。大嫂大笔一挥,他柳逐阳就成了假如服饰的设计顾问。柳下溪不是很会画画么?得,利用上了。画图,画服装设计图。可怜的柳下溪被折腾的很长一段时间没睡过。好吧,有他柳三少的指导柳下溪的服装设计彩图象点样了。可惜那个纯粹的写实派总是参照着他柳三少来画,不管男装还是女装都以他为原型。大嫂一看,哟,三少,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司的代言人。 代言人是什么?过劳死的活动衣架。女装?打死他都不会穿。天杀的邹清荷,天杀的柏纯,天杀的柳下溪,还有推波助澜该死的齐宁。 (以下是柳逐阳个人见解,不是作者本人观点,请不要误会) “世纪之星”选美大赛又是怎么一回事?得,那些吃饱撑得慌的富贵闲人们眼红国外这个选美那个选美大赛。多养眼啊,美人们聚集在一起,穿着清凉的三点式在台上微笑。想着二十一新世纪就要到了,歌舞升平的年代本就应该百花齐放,色彩斑斓。于是乎,四处游说: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来搞一个选美大赛吧。想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出乎意料地多。马上大厂家出来了,电视台出来了,杂志社出来了,有的没的都冒出来了。 谁来主办?民主一点吧,投标,出钱最多的厂家来办。忙,忙,忙,拉广告搞赞助。演艺界权威人士带着微笑,选美?好事啊。支持,怎么不支持?办得有特色一些。啊,我们能不能挑选有潜力的新人进入演艺界? 行,怎么不行呢?演艺界的明星,多吸引人啊。 好吧,选美大赛除了高额奖金,除了房地产商贡献的烂尾房,又多了一项新的光点:未来的世纪明星。明星?大赛光美女好象单调了一点,这样吧,英俊的小伙子们也可以走出来嘛。现在这个年代男女平等,选美只有女性这是对男人的歧视。模特协会的人眼红了,全国性质的男女选美同时进行?肯定得到全国人民的关注,说不定有T台未来的世界特级模特儿……好,有自愿想做模特儿的少男少女,我们将把他、她推向世界。于是,彩色光环上再添一颗耀眼的宝石:未来的世界级模特儿。 主办方是谁?呐喊着要主办的太多太多,投标会场成了菜市场。 妈的,不给老子主办,老子让你办不行。 不办了?怎么行?我们前期投入的心血白白地丢掉? 怎么办?怎么办? 好热闹,有趣,我喜欢。柳家大哥忠厚地笑了,各位,我手上还有一些没卖掉的房子,当成奖金吧。对了,我参与过一些度假村的项目,借地给他们用用吧…… 热闹闹的血拼过后,主办权落在最后出场的柳家大哥柳承秉身上。“清荷,这事就交给你来办,肯定能长不少见识。我估计前期没你的事,你就跟进复赛到最终决赛吧。不用紧张,就算最后闹砸了,我也没损失。” 报名以及各地区的选拔赛,邹清荷果然不必过问。 第201章 金粉漩涡-02 大哥说得轻巧,事到临头往别人身上推,自己置身事外看热闹,太奸滑了。为人老实做事认真的清荷怎么会不担心?瞧他脸上的黑眼圈……只怕没好好地睡过觉。 “三哥,我们到了。”邹清荷出声打断柳逐阳的胡思乱想。 “有车来接我,你们要共车吗?”王秋枫董事长问邹清荷。 清荷笑着婉拒。他确信罗平飞会过来接他们。复赛地点选在白沙度假村后,他来过一次。可惜正赶上台风,没亲眼确认白沙黄金海岸线的美丽。 前天正要下班回家,收到罗平飞发来的报告传真,上面是这样描绘白沙海滩:风平浪弱时阳光下的蓝色海洋闪闪发光,就象天外之手在波浪里镶满了钻石,遇光闪耀。海平线上无垢的云悠然自得,怜爱地看着快乐的海鸥翻飞。雪白的沙滩上数只超龄大海龟慢腾腾地爬行,留下一道道痕迹。追求完美的轻风皱起眉头,拂动衣袖轻扫,沙面随即平如镜面。稳重的礁崖无可奈何地看着不听话的螃蟹在缝隙里进进去去。断了根的碎水嫉妒螃蟹长了脚,张扬着胖胖身躯四处横行,含恨地阻住它们的去路。数不清的贝壳带着颗流浪的心被浪花轻送,不小心沦陷在沙的柔情里,断了归途。不知从哪儿来的顽童赤着脚抱着椰子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东北方美丽的椰子树丛,挂着沉甸甸的果实弯下高贵的腰身欲扑向大海的怀抱。西北环形的山陵郁郁葱葱,是鸟儿们的天堂。白沙度假村建在山腰上…… 回到家后把这段文字给柳大哥看。哪知柳大哥看完后大笑道:“清荷,这不是罗平飞平常的文字风格,有可能是抄袭别人的文章。又是水,又是沙,又是风,带有琼瑶的《还珠格格》味。难得各媒体齐心合力万众一心一起捧件事儿。不过,你们想打破《还》的收视神话光靠吹捧是不行的,还需要比《还》更精彩的镜头,更有嚼头的话题性。” “更精彩的镜头?更有嚼头的话题性?柳大哥,你以为这是演电视剧啊。两件不同性质的事根本不能摆在一起比较。” “清荷,选美大赛与电视剧都该归在文化范畴里。选美大赛不是单纯的商业操作,它也是社会文化的浓缩面。可惜在趣味上远不如受欢迎的电视剧。花在大赛上的钱还不如拍受欢迎的剧集来娱乐大众。几个美女在台上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最近迷上《还珠格格》的柳下溪振振有词。邹清荷想不明白,柳大哥这种理智型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妇孺们热爱的电视剧呢?“别具一格的趣味性吧。”柳下溪回答清荷的疑问。 “他们有钱人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谁管得着。”赖在他们家蹭完饭也不回家的柳逐阳不以为然地插嘴。 可惜邹清荷与柳下溪根本不理会他的话。 清荷继续看罗平飞传来的文件,一边看一边叹气道:“罗平飞跟广告代理那边的人相处得不好,在平面宣传上有不少分歧。电视台的人也不尊重他的意见……趣味性……啊,柳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把选美大赛拍摄成一集集的连续剧?” 柳下溪轻捶了一下清荷的头:“我记得大赛的宣传口号是:美丽、自信、心灵、阳光,为什么不拍一些小故事来体现这八个字?我说的小故事必需自然而感人,不是用艺术的角度虚拟完美形象。要知道我们这些普通的受众容易接受真实性的感人故事,而不是用艺术家的目光注视唯美假画面。” “柳大哥!说得好!”邹清荷捏着拳头站起来,在客厅连续转了几个圈奔到阳台上给承秉大哥打电话去了。没多久,清荷把手机递给柳逐阳:“承秉大哥找你。” 柳逐阳狐疑地盯着他,迟疑着不想接电话,与清荷对视三十六秒败下阵来,不情愿地与柳承秉通话:“……啊?!什么?我得参加复赛当评委?老大,别拖我下水。……啊……还得在复赛后当他们的形象顾问?……为什么找我?……我闲关你屁事,我又不拿你的薪水……别……话不是这么说……唉,算了……我知道了,我是在帮清荷不是帮你……好,好,我跟清荷一起去……烦死人了,别啰嗦了……烦不烦啊,你还没到更年期吧……知道了,明天就去!”通完话,柳逐阳不高兴地关上手机,死死地瞪着邹清荷。 清荷连忙摆手,诚恳道:“三哥,请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意思。” “唉,算了,你不在北京没地儿吃饭。清荷,先跟你约法三章,烂事别找我,你得给我准备三餐。” 本来答应清荷第二天出发的,柳逐阳心里不高兴,住在齐宁爸妈家没回来,放了邹清荷好大一只鸽子。本以为清荷会抛下他独自去白沙度假村的,谁知道清荷蹲在他家守着。(从前天正要下班回家……在他家守着,是前一章节第一幕的起因) 邹清荷下了飞机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有几通留言,他翻看了一下找出罗平飞的留言。罗平飞已经到机场正等着他们出来。 杜进死后,无辜中枪的罗平飞在新公司地位直线上升,现在已成为邹清荷手下第一人。选美大赛地区预选结束后,各地选手汇集在白沙度假村集中培训,主办单位开始正式插手大赛各方面的事务。来自主办单位的全权代表就是罗平飞与一群助手。他比选手们更早来到沙洲,有不少事务需要与赞助商、广告代理、直播电视台以及度假村的管理处协商。算起来他离开北京将近四个月,一直跟在选手们身边。这些入围的选手到达度假村后,经过十五天的封闭式训练。随后去云南、西藏、新疆、内蒙古取外景制作媒体用的宣传影片,进行一系列与大赛有关的宣传工作,同时还需要参加某些赞助商指定的活动。两个月后,这些选手们回到沙洲参加复赛。 复赛将近,罗平飞跟随选手们重新回到沙洲,许多事情无法掌控,觉得压力倍增。白沙度假村附近来了不少窥探的目光。更有一些打着各种名目,借口关心大赛进程的富贵闲人。还有主动上门来送赞助的。有些事他作不了主,在行家眼里他软弱可欺。只好向邹清荷投诉自己没有决策权。邹清荷提前来白沙度假村,他比谁都高兴。 沙洲是南方的海滨城市,新兴的度假胜地,其中最著名的有白沙黄金海岸线、玲珑湾、金沙湾。风平浪静时还可以深入海洋探探险,或者租船前去附近小岛游玩一番。“世纪之星”选美大赛复赛地点经过数次投票最终选在沙洲市白沙黄金海岸线的白沙度假村举行。看中此地还没现代文明污染的天然环境。不过,这几年中国经济发展快速,旅游景点从山林转到海滩,加上南方海滨区域四季气温宜人,冬季短暂,引来无数避寒的北方客人。 历时一年的选美大赛,经由各大媒体热火朝天的宣传,已经算是家喻户晓,现在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着哩,其势头快要赶上热播电视剧《还珠格格》了。面对此情此景罗平飞仰天叹息:只见前台风光,哪知幕后者的辛酸? 飞机从北京飞到沙洲飞机场,只需三个多小时。邹清荷在上机之前给罗平飞发了短信息。罗平飞收到后,立即找人弄了辆吉普。从白沙度假村到沙洲市机场,也需要三个多小时哩。 刚到出口有人阻住了柳逐阳的去路。邹清荷诧异地回头想看明白怎么回事,但他的手机先响了,一看是柳大哥来电。 电话中柳下溪问:“清荷,三哥的手机是不是没开?齐宁正在找他。” “您好,您是柳逐阳吗?”阻住柳逐阳去路的青年男子冲着他行了一个军礼。 一看他这个架势,柳逐阳知道这个人是齐宁派来的。嘴一歪本想说刻薄话,可眼睛瞟了一下四周,人很多哩,难听的话说不出口,只好老实地回答道:“我是。” “有您的电话。”青年男子递给柳逐阳的手机正处于通话状态。“逐阳怎么不开手机。”齐宁第一句就是这个,柳逐阳不爱听,恼道:“坐飞机怎么能开手机?” “还辩!啊,对不起,一直找不到你,心火上升。逐阳,你面前的人叫胡莞明,他因家里有事提前退役。你让清荷给他开份工资,从现在起他负责你们俩的安全。啊,如果清荷手头方便,借他一点钱,他父亲在北京住院开刀,急着用钱。” 柳逐阳走到没人的地方继续跟齐宁闲扯,嗔道:“你自己跟清荷说去。” “我不好意思开口,你也知道清荷把钱看得重。你的闲钱都放在清荷那边等升值,下溪在家不掌经济权。你跟清荷私交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清荷肯定会借钱给胡莞明。” 与此同时,柳下溪也在电话里跟清荷提起胡莞明父亲生病住院的事。清荷一听,立即点头答应。先挂了柳下溪的电话直接走到胡莞明面前:“胡莞明,你把医院的帐号给我,需要多少钱,我请人马上划帐。” 胡莞明惊喜地看着邹清荷,本来阴沉着的英俊面孔瞬那间灿然生辉:“谢谢您。” “别客气。”清荷看着他,抿了抿嘴,眨着略带伤感的眼睛道:“我母亲住过院,我能体会病人家属的心情……”为医药费奔波的父亲曾经为了借钱对人下跪……此心彼心……钱,是生活的必备要素啊。 第202章 金粉漩涡-03 罗平飞看着迎面朝他而来的四名男子,忍不住吹起口哨来。其中有三名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十分出色,剩的一位属于粗犷型,很有男子气概。整体来说,这四位比他看到参加选美比赛的俊男们还要有特色。可惜其中五官长得最好的那一个,身材矮了点,没达到大赛对身高的要求。当然,这个人他认识,是大老板的弟弟。奇怪,他怎么来了?头痛啊,去年在深圳自从他出现后自己倒霉操蛋的中了枪。但愿这一次不会有类似经历,再次遭受无妄之灾。 这段日子看惯了形形色色俊男美女,他对人之美的欣赏水平达到大师级别。其欣赏的角度是全方位的。啊,以前居然没发觉自家的小老板,自家大老板的兄弟,甚至自家的大老板,都是长相出色的极品男人。比起那些参赛的俊男更为优秀出色。唉,如果他们来参加大赛,肯定能拿到一两项大奖。可惜啊,白白地看着奖金花落他家。 难怪说话气死人那个陈佳俊说:这世上真正的俊男美女宁愿孤芳自赏也不会站出来与众同乐。美人啊,总在高岭之上,引得慕名而来的众人昂着脖子用力向上攀爬。才不会走入彩灯下由你等俗人品头论足。” 啊,糟糕,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他没料到小老板有四人同行。吉普车另外请人开车,加上他,最多还可以坐三人。失职,先没问清醒小老板会带几人过来。唉,没办法,他得坐的士回去。 “我去打车吧。”邹清荷不会为难罗平飞,笑道:“正巧要去沙洲市办点事,我跟胡莞明一起去。” 胡莞明明白,这位年青的老总是要去市区的银行给他办转帐,心里很感激。 “嗨,Sun、邹清荷,怎么啦?”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他们旁边,车窗开了,王秋枫董事长伸出头来跟他们打招呼。当她看到胡莞明时眼睛一亮……这才是她想要的理想模特儿。Sun虽然五官长得好,但个子不高,身形单薄了些,无法站在T型上。邹清荷身高勉强还可以,只是一双眼睛太大,人显得朴素,一样不适合T型。这位跟在他们身边的男子,无论是体态、容貌以及身高都很理想,难得五官与表情都不错。啊,白色衫的青年面熟……好象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难道‘假如’服饰私下跟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接洽?那么,这位英俊的青年就是大赛的选手由工作人员私下介绍给假如服饰的人认识。呵呵,想不到他们捷足先登。但不到最后,谁能笑谈结局? 南方的温度高,邹清荷跟柳逐阳都脱下外套。罗平飞机灵,主动接过柳逐阳手里的西装。柳逐阳身上穿的衣服厚,在太阳下有些热,急着上车吹空调。勉强跟王董事长打了声招呼便上车去了。他一动,跟在他身边的保镖也动了。 邹清荷与胡莞明留下,清荷放好行李把风衣递给罗平飞道:“你们先去吧。”这才面带微笑走到王秋枫面前,笑道:“王董事长,还没走?” 王秋枫见那辆吉普已经启动,邹清荷没上车的意思,笑着说:“我们同路,一起走吧。” 清荷注意到她车上有空位,但还是摇头道:“我们去市里有点事。” “别客气,我不赶时间。”她打量胡莞明,对方眼观鼻,鼻观心跟雕塑似的。越看越觉得他是一副好衣架。 “谢谢。”清荷也就不客气,带着胡莞明上了对方的车。 “他是?”王秋枫指着胡莞明问坐在身边的邹清荷。 “我们公司的职员。”邹清荷看懂了王董事长的眼神,王董事想让胡莞明当服装模特儿吧。这种事得看胡莞明本人意愿,自己不好多说。 从机场到沙洲市区大约花了二十来分钟,这一路上王董事长想方设法找话题希望与胡莞明对上话。可惜胡莞明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办完转帐手续从银行出来,清荷意外地发现,罗平飞他们坐的吉普车也停在外面。 罗平飞把邹清荷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三表哥担心你,要我们跟着来。” 邹清荷有些感动,又觉得三哥的行为有些好笑,有胡莞明跟在身边用不着担心安全吧。 “噫?她怎么在这里?”罗平飞突然道。邹清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银行的自动提款机前站着一位妙龄女子。身高接近一米七,杏黄的紧身T恤,腰上围着白色的衬衣,下身是条紫色的齐膝短裙,脚下是双高跟的紫色凉鞋。突然,她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一脚踢向了光洁的墙。接着转过身,只见她五官拧在一起,呲着牙齿无声咀骂着什么。突然间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立即摸了摸头发,咳嗽了一下,抚着自己的锁骨变得正经起来。瞧她有一脑乌黑的长发,风吹发飘,微抿着嘴,脸上带着假假的微笑显得很淑女。 “呵呵。她是谁?”邹清荷笑了起来,看看此女的身材与五官,罗平飞一副认识她的样子,想必她是参赛的女选手……没错,先前自然流露的她比起站在镜头下假笑更生动。清荷此刻算是真正明白了柳下溪的意思,自然表露的趣味性才能吸引人。 “古筝,广东选区的参赛选手。”罗平飞记住了所有参赛选手的官方个人资料。“二十岁,身高:1.68m,体重:52kg三围:88,68,88cm,深南理工大学(此大学名称虚构)一年级,停学一年半。” “停学一年半?” “参加选美大学,没时间兼顾学业,只好先停学。” 邹清荷一边与罗平飞说着话,同时注意到王董事长的司机朝古筝走去,站着她面前,递给她一张名片。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古筝微眯着眼睛瞧着王董事长的车,脸上的假笑越发严重。她走到车旁,王董事长立即打开车门让她上去了。 “邹清荷,不好意思不能载你们了。”王董长冲着邹清荷摆了摆手。 邹清荷微笑摆头,暗想,虽说商人重利,却也不能不讲信用啊。 “这女人在搞什么?”罗平飞不满地发牢骚。 “挖人才。”邹清荷笑道。 罗平飞知道自家大老板娘开了服装公司,想必也会在众位选手中挑选一二个服装模特儿。小老板可能肩负选模特的重任。便安慰邹清荷道:“古筝并不是最出色的,比她好的还有几位。要不,找个机会你跟她们私下谈谈?” “这个不用急,假如服饰招募专属模特,会先招一批职业T台模特,我们不是模特公司,没时间训练新手,除非这些选手里中有天然发光的人才。” 罗平飞拍了一下掌,点头:“小老板,我觉得有一名选手是天然发光型的人。来自江苏的范彩虹,她身高一米七五,有魔鬼身材,肤色白晳,声音甜美。许多人都看好她,是夺冠大热门。我觉得你应该跟她谈谈。” 邹清荷心想,范彩虹既然被许多人看好,还会去名气不大的服装公司做小模特儿么?怎么可能!当然不会。三哥曾经说过:香港的选美大赛脱颖而出的美女,出路之一进入演艺圈或大红大紫或昙花一现;之二嫁入豪门;之三当有钱人的情妇;之四被埋没。 “清荷,还不走?!”柳逐阳下了车不耐烦地叫道。 “小老板,我打车回去。”罗平飞有些怕柳逐阳。 “也好,你先走吧。我们在市区内再转转。”清荷看表,午餐时间已过,三哥可能是饿了心情才会不好。从这里到度假村只能吃晚饭了,还是吃了饭再去吧。拿定主意上车吩咐司机找家潮汕口味的粥馆。 听他如此吩咐司机,柳逐阳的脸上有了笑容道:“清荷,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粥?” 清荷笑着解答:“南北温度相差太大,陡然从北方来,肠胃承受不住重口味。这儿临海,湿气重,不小心容易上火,南方人爱喝凉茶,吃得清淡也是有他的道理。潮汕口味的虾粥、蟹粥味道不错,汕头的牛肉丸也美味。”心里想,三哥抵触意外得来的工作,心情不好,吃香的喝辣的容易上火。虽然不会冲着自己发脾气,跟在他身边的人会成为炮灰。 “您是吃的行家。”开车的司机吹捧道。 这话邹清荷不爱听,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吃的行家,来南方的次数多了,有些事自然就懂了。 进了家潮汕风味粥店,错过吃饭的高潮时段店里的客人很少。五人要了间包房,柳逐阳一口气叫了三锅虾粥,一锅蟹粥。拿着菜单又点了几碟凉菜,想起清荷说汕头牛肉丸好吃,要了份牛肉丸萝卜汤……正焦急地等着服务生上粥,突然听到隔壁间有人在说:“我拒绝!好不容易进了复赛,我不想丢掉这个机会。如果被人知道你们做的事,大家的选手资格都会被取消。” 第203章 金粉漩涡-04 邹清荷竖起耳朵继续倾听隔壁房内的谈话……隔壁房来喝粥的人是大赛的男选手吗?他们应该比自己迟来,没听到我们与服务生点餐的声音……“小伍,别生气,来,喝杯茶。”虽然听得出是男人的声音,那音调相当甜……接着又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小伍,你误会了,找我们出场是大赛的赞助人。他(她)担保过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甜甜男音连忙说:“就是就是。我们只是赚点小钱,给人家公司拍几张平面照。他们担保过,等大赛结束后才把相片用在广告上。价钱不错,考虑一下啦。” “我不答应!要去你们俩去,不要算上我。”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说话的音调跟那两人不同,格外地尖锐。 甜甜男音嗔道:“你真是一块掉在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去就不去,谁稀奇!要不是看在我们来自一个选区,谁理你。” “小严,别这么说。”低沉男音接口道:“小伍有他的顾忌我能理解。毕竟小伍一直被大家看好,相信他肯定能过复赛。小伍,虽然大赛有明文规定,在大赛期间不得私自宣传,不得出售肖像权,一切要听从组委会的安排。你不觉得这些条文很没道理么?我们是来参赛又不是卖身,凭什么把我们当成猴子,由他们耍着玩?” 甜甜男音道:“算了吧,平哥。大赛规定条款太多,会遵守的呆瓜有几个?最搞笑的就是那条:不得与评委会成员私下接触。呵呵,如果评委会的人私下跟我们接触又该怎么算?依我看,这些条款只针对老实本份没门路的人。哼,我已经看透了,装模作样假清高的人。103号的那个女人平时一本正经,还不是晚上偷偷跟姓罗的杂毛约会?那姓罗的不过是打杂的,挂着主办方的铭牌就当他是大爷。蠢货!”……姓罗的?难道指的是罗平飞? 尖锐男音又说话了:“你们在这里报怨有什么用?报名表格上清清楚楚写着所有条款,既然是你们自己填的表格报了名,就表示你们会遵守表格上列的条款!” “哎哟,平哥,别打我的头。”甜甜男音连声呼痛:“小伍,你误会平哥了,他的报名表是我偷偷填的。他根本没看过,等到通知参加预选赛时才知道这事。” 低沉男音道:“嘘,你们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甜甜男音道:“包房不是隔音的吗?” 低沉男音道:“这里又不是上档次的饭店,只是家风味粥店而已,隔音效果肯定不好。” 甜甜男音道:“我去看看墙够不够厚……噫,这哪是什么墙啊,是可以推拉的门啦。幸好这边没有人。也是,听说这里的人喝粥一般都在晚上。哈哈,现在应该没人跟我们一样发神经来喝粥。” 听到“发神经”三个字,正仰着头用热毛巾擦脸的柳逐阳手一抖,毛巾掉在裤子上。这时,包房的门开了,服务生端着凉菜过来了。一边礼貌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们没发现有些配菜用完了,所以重新去市场买回来耽搁了一些时间,请慢用。” “粥呢?什么时间上?”柳逐阳皱眉,他很饿。 “请稍等。”服务生出去时带上了门。 邹清荷再侧耳细听,隔壁间安静下来。等清荷这边粥上桌,隔壁间才重新有声音传来,甜甜男音道:“糟糕,右边房间有人。” 低沉男音道:“我们又不是说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尖锐男音突然道:“虾、蟹、贝都是海鲜吧?” 甜甜男音道:“这里临海,海鲜可以吃到饱。你不能吃海鲜?难怪你点的是田鸡粥。” 尖锐男音道:“我没吃过海鲜,以前吃的是河虾应该不算海鲜。我听说女子组那边夺冠呼声极高的23号昨晚上吐下泻送去医院,听说是海鲜过敏。” 甜甜男音诧异道:“噫?这事我没听说过。”……邹清荷皱眉,这事罗平飞没跟他提过。 低沉男音笑了起来:“小严,你不是自诩为包打听么?怎么也有不知道的事?小伍,你小心点,提防着别被人暗算了。我们男子组,你也是被看好的。” 尖锐男音的声音放缓,凉凉道:“我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百毒不侵。我们男子组没有女子组复杂。女人对选美皇后、公主、小姐的名号看得太重。” 低沉男音道:“小伍,你为什么参加大赛?” 尖锐男音答道:“为了学会怎样跟人相处,我以前有点自闭。你们呢?参加的理由又是什么?” 低沉男音笑道:“我被小严拖下水,他想凑热闹非拉着我一起来。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得奖。啊,不能这样说,太矫情了。其实,我们看中大赛的奖金,房子和钱,冲着这个来的。” 尖锐男音道:“你们的胃口不小,房子只有冠亚军才有。” 低沉男音笑道:“如果半价能搞到,我们也满意了。我觉得有些人来参赛不是冲着奖金来的,他们的目光更远,心更大。男女组各有冠亚名两名,加起来是四人,这四人中只要有一个肯把房子半价买给我,我的心愿就达到了。小严,如果是你得到男子组的冠亚军,能不能把房子卖给我?” 尖锐男音很干脆道:“行。” 连喝了两碗粥,柳逐阳有精神了,见清荷专心偷听别人的谈话没吃一口粥,便用筷子敲打他的碗。邹清荷吓了一跳,见三哥正瞪着他,不好意思地摸头。 柳逐阳侧身过来,小声道:“他们有言论自由,你这样不象话。” 清荷连忙埋头喝粥。 等上了车,邹清荷从公文包里拿出选手资料,把女子组的23、103找出来…… 103号范彩虹,她?天津人是罗平飞的同乡。“罗平飞,你向我推荐她是带着私心么?”古筝是多少号?51号。男子组姓伍、严……还有一个平字,三个人来自同一个选区……找到了,湖北选区的三名选手71、75、76,71号伍文光,十九岁,身高1.81……75号黄平海,二十四岁,身高1.83……76号严快,身高1.78…… 清荷发了一会儿呆,再把大赛规则看了一遍,是有些不合情理。但是,有规则的约束可以给选手们营造一个公平的环境啊……他叹了一口气问靠在他肩上打瞌睡的柳逐阳:“三哥,你觉得大赛规则有问题吗?” 柳逐阳扁嘴:“只要有规则这回事,肯定有人遵守也会有人搞破坏。依我看,某些条款根本没必要存在。他们想自己宣传就去宣好了。能让评委心甘情愿选他们当冠军,那他就是冠军。” “三哥……”清荷无奈地垂下头,跟三哥提正经事自讨没趣。 柳逐阳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教训道:“你做事太认真,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资料拿来我看看……参加复赛的男女选手各120二十名,能进入决赛的只有24名,等于是五个人只有一个能进入决赛……在淘汰者中别设七个奖项……这是安慰奖吧……最有潜力奖、最具亲和力、最、最、最……屁,都落选了还最什么?奖金五百到三千……这是那个白痴搞的七个奖?”他不耐烦继续看下去把资料重新丢给邹清荷。 邹清荷突然抓了抓耳根,很痒,嗯,好象起小疙瘩了。 “小邹,别乱抓,你可能是吃海鲜过敏了。”坐在副驾上的保镖老黄从车内镜里看到邹清荷的动作连忙出声制止。 “海鲜过敏?以前有吃过,我不是那种吃海鲜会过敏的体质。”邹清荷不解地眨着眼,刚才也就吃了两碗蟹粥和一些青口贝。这些东西以前也吃过没有过敏现象。痒……好痒……后脖子太痒了,忍住……难受!其他人都没事,难道真的是海鲜过敏? 此时吉普车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附近有出口么?”胡莞明问司机。 司机连忙回答道:“前面5公里处有出口。” “我包里有消炎药,小黑皮用的,忘记拿起来了。”柳逐阳拍着额头,急忙把药给找出来,转身看到清荷的脸吓了一跳:“你的嘴……” “难受……”有些肿胀感。 柳逐阳没良心地笑了起来:“清荷,幸好你不是参赛的选手。哈哈,要是哪位选手跟你一样可就没办法上台了。消炎药又不能擦在嘴唇上。哈哈哈,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啊。” “要不要去医院?”司机问,出口马上要到了。 清荷摇头:“不用了,继续往前开,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又不是靠脸吃饭。奇怪,以前也吃过螃蟹,没有这样过啊。”擦了消炎药还是很痒……虽然痒还能忍住。 “可能你以前吃的是河蟹,今天的粥是海蟹煲的。”司机推测道。 第204章 金粉漩涡-05 “小老板,小祖宗,怎么还没到?”罗平飞在度假村门口背手度方步。他回来已经超过两小时还没见人,本以为他们随后就会到的,谁知道等来等去也不见着。搞什么鬼?司机熟悉本地路线绝对不会走错。可惜自己的手机落在吉普车上,想要打电话给小老板得去办公室……办公室里人多嘴杂……还是耐心地等吧。 在他热切顾盼下,熟悉的吉普车终于出现在视线内的山道上。他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总算来了。” 柳逐阳第一次来白沙度假村,此刻好奇地观望窗外的风景。“我还以为度假村建在海边,想不到是建在半山腰。” 司机笑着解答:“海边常有台风引起海啸,房屋不敢建在离海太近的地方。我们这儿地形很好,两面环山。度假村选址不错,听说当时请了风水大师看过。你们瞧?附近的居民屋也是建在山腰里的。” 柳逐阳点头,他看到有些树林间有些零散的居民屋。他回头看了看清荷肿胀的嘴,眸子里掩不住笑意,嘴里却说:“清荷,你真的不去医院?” “度假村里有医生。”清荷闷闷不乐地回答。他想不明白这次吃螃蟹怎么会过敏,他自认为肠胃很好,可以说是百毒不侵,特级辣都不怕居然栽在横行的螃蟹上,怎么想都不甘心,难道从今以后不能吃海蟹了? 胡莞明安慰道:“不用担心,吃了医治过敏症的药物症状会得到缓解,有时好好睡一觉症状就会消失。你以前吃海鲜没有过敏,这次突发可能与身体疲劳有关。既然知道海蟹是过敏源为了安全起见以后不能吃了。” “唉……”邹清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吃就不吃吧。 吉普车停在度假村门口,罗平飞立即过来,看到邹清荷的脸,他吓了一跳:“小老板,你吃了什么引发过敏症?” “螃蟹。”柳逐阳替邹清荷回答。 罗平飞皱眉:“最近海鲜过敏的人真多。幸好医务室有充足的准备。”他硬挤上车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 等医务室的梁医生给邹清荷开了药,吩咐了几句。罗平飞便带着邹清荷一行人去早准备好的别墅。 白沙度假村很大,度假别墅有六十九幢。住上这次大赛的二百多名选手以及近百名的工作人员,外加一些媒体采访与某些目的不明的闲杂人员之外还有空余别墅。不过,这些空别墅早早有人预订,随着复赛接近,来的人越来越多。 邹清荷身为主办方的全权代表,度假村早就为他准备了一幢空别墅。 度假村的别墅与居民住的别墅不同,一共有三层,共有十间客房。一楼有除了两间客房外加服务大厅,二、三楼各有四间。一楼大厅靠门的位置是服务台,在服务台对面靠墙处放了几把藤椅。大厅的楼梯间搁了张乒乓球台,墙上的置物架上有球拍。柳逐阳拿起球拍掂量了一下,判断球拍的质地不好,不好打。他喜欢住在高处,踩着木楼梯直接去了三楼,先查看了四间房最后选定阳台对着大海的那间。客房是双人间,为了不浪费,清荷决定跟三哥住同一间。吩咐罗平飞把零散住在别处的公司人员集中起来,住进来本幢别墅遭到柳逐阳强烈反对,只好作罢。保镖老黄与胡莞明分别选了他们左右的房间入住。见三楼空出一间,罗平飞决定自己搬过来。 “罗平飞,你住二楼吧。”邹清荷想到柳大哥说不定会过来度假,以及神出鬼没的齐宁……等他们一来再让罗平飞腾房间比较麻烦。 “行!”罗平飞爽快地答应,住二楼也不错,房间都空着爱挑那间住都可以。 邹清荷把行李放好后没见到三哥,四处张望发现他站在阳台上手里端着杯茶看海。清荷给他端了把椅子,笑道:“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柳逐阳点头,兴致勃勃道:“清荷,等一下我们去游水。” “你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清荷回到室内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是有关大赛其他单位工作人员的简介资料……他的目光落在广告代理上海七奇传媒广告的工作人员表单上……策划,陈佳俊,男,毕业于北大中文系。陈佳俊,清荷的室友。大学毕业后曾经联络过几次,知道他在上海进了家广告公司写文案。呵呵,想不到这次有机会跟他一起做事。策划,这份工作很适合陈佳俊。他在读大学时私下替别的公司写策划案赚了不少外快。他的文采很好,写的散文曾经获过铜奖,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子。最初收到罗平飞传来的人事档案,清荷本想马上跟他联络,但罗平飞私下对陈佳俊意见很多,两人相处很不愉快。清荷考虑了一下各自的立场,这个电话始终没有拔出去。等一下见面,陈佳俊一定很吃惊吧?想起大学时……清荷嘴角上翘,独自一人乐了起来。 罗平飞进来时看到小老板挂着香肠似的嘴唇偷着乐,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小老板的嘴唇原本就较厚,现在更是厚得夸张,再加上嘟嘴在笑颇有港式无厘头的趣味。 罗平飞的笑声让邹清荷止住笑意,他抚着肿胀的嘴唇,想了一下问罗平飞:“选手中海鲜过敏的人很多?” “还好。” 邹清荷皱眉,不满意罗平飞有事瞒着他。“我听说女子组的23号选手昨晚因海鲜过敏被送去医院,现在情况怎样?” 罗平飞摇头:“梁医生说她不是海鲜过敏,是食物中毒。医生们认为她误食了死掉的螃蟹引起食物中毒。” “不是有专人管理选手们的饮食么?厨房怎么可以用死掉的螃蟹做成食物给选手们吃?”邹清荷发怒了。 罗平飞连忙摆手,急忙解释:“小老板,你误会了。23号选手食物中毒与度假村内的食物无关,她是在外面食用的,与我们组委会没关系。我们一再强调,请各位选手按营养师制定的食谱进食。唉,他们喜欢在外面偷食我们也没办法禁止。其实第一次来度假村集训时就有数名选手海鲜过敏,营养师很少把海鲜食物写进菜谱里。可是,这儿临海盛产海鲜,他们抵不住海鲜的诱惑一有空闲就偷溜出去打野食。越是严禁偷食的人越多,怎么说也不听。一到晚上,附近就会有一些渔民摆出烧烤摊,不受香味诱惑的人不多。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三家小型度假村,那边的美食都以海鲜为主。翻过北边的小山有内海湾,水上停驻着一艘食船,船上的食物价廉物美。有些赞助商会在船上宴请选手,我们也不方便制止。23号选手昨晚就是跟嘉汇的大老板去食船上吃饭引起的食物中毒。” 柳逐阳从阳台走过来,坐在床上抱臂盯着罗平飞看,听他说完扁着嘴:“小罗,你在抱怨这些选手成了交际花,还得陪赞助商吃饭喝酒。” 罗平飞揉搓着手,苦笑道:“这种事……这种行为本来就该制止,你们不觉得很难看么?有人甚至私底下说选美大赛是某些人的选秀大会。可是,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没办法。我是什么?我只是替人打工的,有什么权力阻止这种事发生?” 邹清荷摸头,想起大赛的宗旨是美丽、自信、心灵、阳光……如果出钱的赞助商们横加干涉大赛运作,用金钱诱惑选手,那么大赛强调的心灵美则是一个讽刺一个笑话。“23号选手食物中毒……医生怎么说?能赶上复赛吗?”他问。 罗平飞回答:“应该能赶上复赛。急诊室的医生说了她需要留院察看二、三天,再调理一下问题不大。嘉汇的大老板给她请了特护,并希望我们不要干预她休息。他虽然没明说,我懂他的意思,他让我们不必理会23号选手,复赛时她肯定会出场。” “嘉汇的大老板?是刘董还是赵董?”邹清荷沉吟了一下问。 “刘老板。这一次他要追加赞助费,附带条件是23号一定要进入总决赛拿到冠军。我没答应,跟他说我作不了主,这一切要等你来了再说。” “好大的口气!他有钱了不起啊。”柳逐阳冷笑。 邹清荷迅速搜索脑中有关嘉汇公司刘老板的资料……刘久传,五十六岁,上海人。原国营企业的经理,企改后成为新公司的老板,三年间使公司扭亏增盈。嘉汇集团公司现已是上海有名的大公司。公司主力生产家用电器,品种繁多。刘董已婚,有一子一女,其妻很少陪他出现在公共场所,听说是因为其貌不扬被刘董嫌弃。刘董每次出现在公共场所,身边总陪伴着年轻美貌的女子,他风流的名声在商圈小有名气。 第205章 金粉漩涡-06 罗平飞双手摊开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脸上露出罗氏式的嘲讽(嘴用力地往右边斜歪,右颊肌肉隆起,双眼微眯,似笑非笑)。他接着柳逐阳的话继续说:“我跟他说过决定冠军的不是主办单位而是各位评委。他说只要我们把评委们的名单给他,其他的事不用我们理会。” “清荷,你打算怎么处理?”柳逐阳问清荷却没得到反应,侧头看他,清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坐到他身边,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清荷诧异地看着他,刚才好象听到三哥在说话,于是眨着眼睛带着笑问道:“三哥,你在说什么?” “唉,你呀!”柳逐阳摇头,伸出中指弹他的额头,不满地道:“清荷,难道说海鲜过敏会导致耳背?” 清荷的头迅速往后仰,险险躲过他中指攻击。柳逐阳见他躲开,心情不爽,圈住他的脖子继续攻击。清荷急忙双手交叉成十字,来一个停战手势:“三哥,我认输。刚才我想事情,你继续说正事。” “姓刘的脸皮用顶级牛皮特制,估计你对付不了他。哼,居然嚣张到我头上来了。啊哈,我就是评委之一,等着他怎么来收买我。不把他打扒在地上,我把柳字倒过来写!” 清荷与罗平飞同时笑了起来。清荷拍拍柳逐阳的手背:“三哥,稍安易躁。我坚决反对使用暴力!我想,对方只是胡夸海口……” “对付这种没脸没皮的,该得动手就得动手。斯斯文文那一套对他没用。”柳逐阳打断清荷的话。他松开圈住清荷脖子的手臂,站起来指着罗平飞道:“姓刘的住在哪儿?我去会会他。” 罗平飞嘴一抖歪得更历害了。他再次印证这位小祖宗性子急。“刘老板应该还在沙洲市的医院里照顾23号。” “他没住在度假村?”柳逐阳感到意外,喜欢寻花问柳的老男人居然抛开满园盛开的百花,一心一意去医院照顾病人……看来,23号的容貌一定比其他的选手出众……既然很出众,不用姓刘的动手脚也有机会成为选美皇后,这姓刘的何必从中做手脚惹人厌呢? 罗平飞点头道:“嗯,是的。他昨晚送23号去医院后一直没回来,现在只有他的女秘书在别墅里。你们要跟刘老板见面得先跟他秘书约好时间。刘老板是大赛的第一批赞助商,居住的别墅是我们左边第三幢。” “哼!”柳逐阳摸着下巴,不屑地噘着嘴。他眼睛一转,目光从清荷身上移到罗平飞脸上。罗平飞迎上他的玩味的视线,心里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小祖宗想要做什么。心里暗暗叫苦,高度戒备地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柳逐阳见他这个样子,想起很久不见的小猴子姜远华,觉得罗平飞跟小猴子一样很好玩。嘴角不由得一弯,微眯着眼,眉头耸动,一副特想作弄人的样子。看得罗平飞愈发心惊肉跳。柳逐阳觉得他变得跟齐宁一样坏——哈哈,难怪齐宁喜欢算计人,这果然是很有趣的事。他满意地收回视线,看了一下表对清荷说:“你休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也许过敏症很快就好了。我四处转转,等晚上一起去海边游水。罗平飞,我们走。” 罗平飞求助地看着邹清荷:“小老板,我还有很多工作积压着没完成。三少,我去叫公司闲着的员工来给你带路。” 邹清荷收到罗平飞的求救信号,笑道:“三哥,我陪你去吧。” 柳逐阳没理他,只是狠狠地拍着罗平飞的肩膀:“快走。”他的说话口气很凶悍,俊俏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凶人。罗平飞知道小老板指望不上垂着头,只好往前走。 正巧老黄推门进来,见柳逐阳要出去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搁在邹清荷身边,跟上柳逐阳。柳逐阳见胡莞明倚在门旁,便对老黄说:“你守着邹清荷不让他出门。小胡,你跟我们一起去。” 老黄一直很听柳逐阳的话,见他这样吩咐便连忙点头。 邹清荷看着老黄给他拿来的东西——医用口罩,感激地冲着老黄笑了一下。“谢谢你。” 老黄笑着摆手道:“没什么。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住在左边房间有事叫我。” 清荷摇头:“我睡不着。老黄,你去打听一下刚才开车送我们来的司机住哪儿,最好把他带到这里来,我有事问他。”老黄跟在三哥身边也有一年了,此人阅历丰富,心细,为人稳重,办事可靠。他有这些优点才会被承秉哥看中,特地派过来保护三哥。 邹清荷的话令老黄有些迟疑,想了一下点头道:“我没回来前,请你不要出去。” 清荷点头答应,目送着老黄出门。老黄回头看了他一眼,顺手把门带关。 室内只留下清荷。他开心地想,终于可以安静地想事情了。下意识地抚着嘴唇,觉得肿胀感消失了不少。进洗手间照镜子,一看肿还没消。找出干净衣服冲了澡,清清爽爽倒在床上,噘起嘴唇想事情……去潮汕风味粥馆是开车的司机带过去的,碰巧遇到大赛的男选手们,这真的是巧合吗?翻身坐起,把罗平飞最近传给他的选手资料整理了一下,仔细数了数——奇怪,女选手怎么只有一百一十四份?男选手是一百一十七份也少了三份。男女选手的资料缺了九份……难道夹在别的文件里了?把行李重新整理了一次……啊,找到了,有张纸从蓝色文件夹里掉出来。上面写着几位选手申明退出本次大赛的具体事宜:“时间:8月9日,地点:白沙度假村,53号女选手上舞蹈课时左脚踝不慎扭伤,自愿退出本次大赛。时间:8月17日,地点:云南西双版纳,6号女选手因水土不服全身浮肿,经蒋医生诊断至少需要二个月才能恢复,她自愿退出本次大赛。时间:9月12日,地点:青海伦郭大草原,61号男选手骑马时不慎落马摔断右腿,他与64号男选手一起退出本次大赛。兽医详细检查造成事故的马,发现马的右掌曾经被人动过手脚。时间:9月15日,地点:青海伦郭大草原,男女两组五位选手发生冲突,造成男子组19号选手受伤。挑起事端的106号女子选手以及协助者女子组36、38、97号,共四位女选手被开除大赛资格。男子组19号男选手同时也被勒令退出大赛。事因:106号女选手怀疑9月12日,61号男选手落马是被19号男选手在马掌上动了手脚,是造成61号选手落马受伤的元凶。她的理由:事故当天男女选手在大草原上骑马拍宣传片,因19号男选手先骑了61号选手的马,61号选手只好改骑原本指定给对方的马,半途中马突然发狂把骑士摔落下来……”清荷拍打他的额头,这份报告居然被自己忽略真是太不小心了。 正在懊恼中,有人在敲门。 门没锁,清荷道:“请进。” 门开了,老黄带着司机走进来。 邹清荷仔细观察司机,三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肤色深。瞧他的五官与身型,应该是南方人。清荷开门见山地问:“你好。找你来是想问,你熟悉那家粥店才带我们去的吗?” 清荷的问话出乎司机的意料外,他想了一下才回答道:“那家店是我们老乡开的。” “你是潮州人?” 司机笑着摇头:“嘿嘿,打着潮汕风味招牌,开店的人未必就是潮汕人。店主以前就住在这附近,自从这里开发成旅游区后,他去沙洲市里开店。”见邹清荷沉默不语,想起他在店里吃粥引起海鲜过敏,连忙解释道:“你放心,他店里用的海鲜绝对新鲜。鱼、虾、蟹都是每天早晨从这里运过去的。他姐在度假村里开了粥店,味美价廉,大家都信得过,不信你问罗经理。他们绝对不会做砸自己的招牌的事!” 邹清荷笑着点头,表示信任他的话。清荷记得司机开来的吉普车有大赛组委会标志,当时车子停在粥店的门口,那三位选手比他们后进粥店,没理由看不到停在门口的吉普车……那家粥店老板的姐姐既然在度假村里开粥店,选手们认识她很正常,也有机会认识她兄弟……选手们到了沙洲市肚子饿了,选择熟悉的粥店去吃东西是很正常的行为。听三人的对话,是75号黄平海与76号严快找上71号伍文光。可是,听他们谈话的内容,黄平海与严快应该是第一次到粥店。难道是伍文光带他们去的?引起自己注意的正是伍文光说的那番话……他的话……想到这里,邹清荷看着眼前的司机问:“你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么?” 司机点头,他从罗平飞对待邹清荷的态度上,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是有身份的人。跟邹清荷谈话时态度很拘谨,象背书一样陈述他所知道的事:“我们度假村有一支旅游中巴车队,平时负责接送游客,我是车队的队长。自从度假村接待大赛选手们后,我们暂时成了大赛的工作人员。前段日子,我们开车送选手们到全国各地宣传。我负责开那辆吉普车,吉普车不是度假村的,是大赛组委会的。我听从罗经理的调派。 第206章 金粉漩涡-07 邹清荷知道大赛组委会调用度假村车队的事。度假村的车队跟随选手们去全国宣传……清荷眼睛突然一亮紧紧地盯着司机。 司机被他眼神给吓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请坐。”邹清荷笑道:“9月12号在青海伦郭大草原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9月12号?啊,你是指那件事!我知道,知道。那时,我正蹲在摄影机后面看着哩。”司机听话地坐下来,听到邹清荷的问话猛拍大腿道:“你是说杨立行摔下马的事吧。啧,太可惜了,他骑马的姿势很帅。小杨多才多艺,性格又好,在男选手中很突出哩。除了19号刘琪外,就数他的马骑得第二好。制作宣传片的导演说过他很上镜,将来可以进演艺圈。他突然落马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幸好当地的牧民懂得接骨,他的腿才被保住。唉,谁会想到发生这种事?听说要休养几个月才可以完全康复呢。唉,小杨运气不好啊,人家本来要算计的是刘琪,哪想到挂在马鞍上号码搁倒了,61号变成19号,红底白字的圆牌子,反过来数字就变了。” 邹清荷眉头皱起来:“号码牌搁倒了?号码是手写的还是电脑打字的?” “嗯。用电脑打出来的字,一正一倒,两组数字放在一起一模一样。加上他们的马都是白色的,马的体形也差不多。刘琪马骑得最好,导演让他第一个走。他以为小杨的马是他的,骑着就走。小杨跟在他身后,知道他骑错了马,但小杨个性好也没吱声,骑着刘琪的马出发了。这一百多名男选手中能骑马奔跑达到导演要求的也就十来个。导演拍了一会儿,很不满意,想不到小杨的马突然嘶叫起来,接着乱蹦乱窜,吓得一群骑手的马也跟着乱窜起来。接着小杨就摔下来了,脚还挂在马鞍上,好可怕!附近看热闹的牧民带了套马索出手套住了马才把小杨给救下来。哇哟,一片纷乱,大家的脸都吓得惨白惨白。” 邹清荷沉默了一会,问司机:“61号男选手杨立行怎么知道马骑错了?” “小杨的马屁股是纯白的,刘琪的马屁股后有黑色斑点。” “原来如此。”邹清荷点头。 “有句话……”司机欲言又止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说吧。”清荷鼓励地催促着。 “我觉得组委会不应该开除刘琪,我觉得马被动手脚是针对他来的,是要让他出丑,他其实是受害者。他被开除很冤枉。”司机见清荷看他的目光带有审视的味道,连忙摆手道:“我跟他没交情,平时他很拽,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清荷的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是柳大哥的来电,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对司机道:“我明白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司机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见邹清荷有电话要接便主动告辞了。 清荷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正与柳下溪说得高兴,突然发现不远处陈佳俊正冲着他招手。陈佳俊给他打了一个手势:下来吃饭。 罗平飞跟在柳逐阳身后,把度假村前前后后转了一个圈。这位小祖宗不知道要干嘛,背着双后好似自家后院散步,东瞧瞧西望望,一副悠闲过了头的模样。他停在一株苏铁面前……罗平飞敢打赌,柳逐阳绝对不是在欣赏苏铁奇异的树叶。 “小罗。”柳逐阳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转了这么长时间柳三少第一次开尊口呢,罗平飞连忙上前一步问:“三少,什么事?” “怎么没见到选手们?” 罗平飞看表,妈呀,居然走了一个小时,已经六点了,正是餐厅晚饭时间。“他们应该在餐厅里。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选手们的作息时间统一管理。六点四十五分停止供餐。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吃饭要自已付费。三少,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柳逐阳看得出罗平飞想溜,这小子对待他与清荷的态度有天壤之别。“我们出来时不是吃饭时间怎么也没瞧见选手?” 罗平飞解答:“选手们有课程要上,礼仪课,化妆课,舞蹈课等等。复赛没剩几天,大家都在拼命努力,谁也不想掉队。明天有新加的课程,走T台,如何当一名服装模特,如何走台步。我们在机场遇到的王秋枫女士就是教台步的老师。” “她?不是赞助商么?” “嗯,她们公司赞助大赛的男女服装,从内到外的衣服都是飞鸟服饰赞助的。七天后,我们的选手们需要拍一集二十分钟的飞鸟服饰服装秀。唉,可惜男子组最适合当服装模特的刘琪与杨立行退出了大赛,要想挑出二十几名适合走T台的男选手还真难啊。” 柳逐阳挑眉,当衣服架子?苦差事。“选手们的身材都差不多,衣服穿在谁身上都可以。” 罗平飞摇头:“三少,你这话不对。除了身材、五官,还得有气质,还得放得开。这些选手身材算是一流,但气质千差万别。气质是给人的感觉,无法具体形容。美的人多得很,但美得与众不同的人太少啦。虽然经过集训经过学习,他们进步很大,但每个人的身体条件、领悟力、智商都不一样。有些人光是拼命努力也无法修正自己错误,更别提个性与气质。比如说女选手穿着高跟鞋走路,有的娉娉婷婷,有的行云流水,也有的别别扭扭,随时会摔倒。提臀收腹展示身体曲线,说起来容易做到很难。坐、立、行都得有味道有美感。这里面的学问太大了,都是些常人想不到的。为了纠正她们的错误姿势,老师们烦起来想拿教鞭打人哩。” “我们去餐厅。”柳逐阳对罗平飞的长篇大论没兴趣。 “三少想去饭了吗?我去把小老板叫来。”罗平飞撒腿想走。 柳逐阳拿出手机,白了罗平飞一眼。罗平飞干巴巴地笑了笑,收回脚。柳逐阳按了清荷的电话号码,谁知道那边在占线,打不进去。 胡莞明道:“我去叫他。” 柳逐阳伸腿轻踢了罗平飞一脚:“你这小子怎么一副害怕见选手的样子?” 罗平飞咧嘴苦笑,想不到三少感觉挺敏锐的,只好老实回答:“九月份时发生了一些事,我们组委会成员经过一番商议,取消了几位选手的参赛资格,引起大家的不满。” “为什么要取消对方的参赛资格?”柳逐阳问。他看到几位身材不错的青年男女本朝这个方向走来,其中一个看到他们后不知跟同伴们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朝这边望过来,接着很干脆地绕道走了。柳逐阳明白了,眼前的罗平飞被人彻底讨厌了。 罗平飞叹气:“聚众打架闹事。引起当地居民反感,败坏大赛的声誉。而且有选手因此受了伤。为了纪律不得不取消他们的选手资格。” “这事你跟清荷商量过了没有?”柳逐阳眼睛一亮,看到清荷与老黄他们出现在拐角处。 罗平飞没发现清荷他们,沉浸在自己的苦难中,再次叹气道:“很不巧,那几天正好小老板不在。我问过大老板,大老板要我看情况处理。事后我把整件事发传真给小老板,小老板一直没有回复。” “你们商量过后决定的,又不是你一个人作主,选手们干嘛特别讨厌你?” “他们以为是我独自决定的。唉,他们采用消积的方式对抗我,坚决而彻底地无视我。三少,我真冤啊,我。取消他们的选手资格,是大家投票决定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柳逐阳摇头,罗平飞很不得人心。做人不够机灵,太失败了。 “把取消资格的五名选手请回来,你去打电话问问杨立行的伤势怎样,能不能赶上复赛。”走到他们身边的邹清荷出声道。 “啊?小老板,这样做不好吧,你得跟组委会商量一下。”罗平飞见邹清荷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是你们处理不当才引发后面的骚乱!”陈佳俊声援邹清荷的决定。 “站着说话不腰痛。”罗平飞横了陈佳俊一眼,想不到一向跟他不对盘的陈佳俊居然私下去找小老板。 邹清荷自信地笑道:“你去办,我会说服组委会的。罗平飞,陈佳俊是我大学的室友,大家有事好商量,别做无谓的意气之争。” 罗平飞拍打自己的前额,他忘记小老板出身北大,而陈佳俊也是北大毕业…… 陈佳俊认识柳逐阳,笑着打招呼:“三哥,好久不见。” 柳逐阳对陈佳俊没什么印象。邹清荷的大学好友,他只熟悉姜远华、姚风、黄随云三人。他打量着陈佳俊,清瘦白净。可惜嘴上留着怪怪的小胡子破坏了书卷味。戴着一副方形眼镜,格外士气。扎在裤腰里的蓝衬衣太朴素,脚下的皮鞋是前几年的款式。这青年全身上下写着跟不上时代的文艺青年。 第207章 金粉漩涡-08 餐厅人多,大家井然有序地进着餐。清荷他们一进来就被服务员领到角落处的空餐桌旁边。陈佳俊熟练地拿起餐牌,在上面勾了几样菜,再把餐牌推到柳逐阳面前。餐厅太静了!邹清荷完全想不到二百多人(除了选手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的餐厅居然会没有人交谈。这种气氛下每个人不自觉地遵守着“用餐勿语”的信条,仿佛被无形的约束力给束缚了,静得让人不自在。 六人一桌,每个人占据的位置基本相等。柳逐阳兴趣十足地观赏俊男美女的容貌,不一会儿失望地发现大部分适合不了他的美人观。瞧瞧,这也算美人?女生男相,方脸浓眉,嘴唇也太大了……那边的,脸上雀斑也太多了点吧……这个?眼睛一大一小太明显了。哟,那样的男人也能入选?满脸的坑哦……嗯,这个长得不错,可是见到自己为什么一副见鬼的样子?认识我吗?是有点面熟……在哪儿见过……难道以前与我春风一度过?不,应该没有。 清荷欣喜地发现大家并没有男女分桌。但他很快失望了,这些年青的面孔象是套了一层塑胶面具,表情呆滞木然,挟菜进食的动作虽然无可挑剔,却不自然,显得很生硬。可能是承受不住邹清荷观察的目光,坐在邻桌上的一位女选手手里的汤匙跌落在地上。邹清荷认出她来,她就是在沙洲市银行柜台机前的古筝51号女选手。汤匙跌落在硬质铺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引起大家的侧目,有不少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大家也注意到清荷他们这一桌。看到柳逐阳与胡莞明时,有几双瞳孔收缩着,色泽变得阴暗。 有一男一女朝古筝走过来。古筝正躬腰打算拾起汤匙,见他们走过来,推开椅子站起来,高昂着头朝餐厅门口走去。 清荷皱眉,这一场默剧让人看不懂。 陈佳俊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清荷他们不要出声。 菜上桌了,蔬菜偏多,油亮的翠绿嫣红,卖相很好看。挟起来一起,唉……光好看不好吃,味道清淡极了。柳逐阳挟了几筷菜,不客气地放下筷子,他吃不下去。 选手们陆陆续续进完餐走出餐厅,过了六点四十五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陈佳俊见大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笑道:“不合口味是不是?我们换地方吃吧。” 清荷长吐一口气问陈佳俊:“难道选手们吃饭也制定了一套不合情理的规矩?” 陈佳俊大笑:“制定规矩?没有这回事,他们是在上礼仪课,学吃饭的礼仪。教来教去把人变成了木偶。先前朝51号走来的一男一女就是礼仪老师,只要被他们发现进餐时不合格的选手要被赶出餐厅的。” 清荷哑然,这也太严格了吧。 “饭菜这么难吃,难怪选手们要出去偷食。换成是我懒得上这种鬼课程。”柳逐阳摇头,不屑地撇嘴。 “你别小看这一条。营养师对选手的饮食控制很严,每个选手分配的食物只够他们吃到七成饱。如果晚餐没吃,饿起来很难受。有钱的选手可以自己去外面买吃,但也有一些选手经济条件差,根本没余钱去外面吃。据我所知,51号选手常在进餐中犯错。听说选手中最穷的也是她,越想遵守用餐礼仪越容易犯错。” 柳逐阳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歪头想事情。 老黄看着餐桌上一碟没动的馒头对邹清荷道:“我把这些给她送过去。” 邹清荷点头,老黄让餐厅服务员把馒头打包,起身离开。 “她是不是中餐时也出错了?”清荷想起在沙洲市见到古筝时,她显然想从柜台机里取钱,可能卡里的钱取不出来才冲着柜台机比了一个骂人的手势。 陈佳俊摇头:“我不知道。我很少跟选手们一起吃饭,虽然免费吃得不自在。” “度假村去沙洲市有免费车坐?”清荷问。陈佳俊点头:“有,一天四班巴士。” “啊!”柳逐阳突然叫了一声,指着清荷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清荷觉得莫名其妙。 “51号,那个51号,我们在深圳见过。在盛世皇朝给我们按电梯的电梯小姐,就是她!”柳逐阳高兴地拍打清荷的肩膀。“她看到我时一副吃惊的样子,想必也认出我来了。电梯小姐,就是她,终于被我想起来了。” “盛世皇朝的电梯小姐?”清荷的记忆力很好,知道那次去盛世皇朝坐电梯有专人在电梯里,只是——他记忆中电梯小姐的长相完全空白。 “我去找她叙叙旧。”柳逐阳放下手里的餐巾站起来。他一动,胡莞明跟着离开。 陈佳俊揽过清荷的肩膀,用拳头顶住他的头,促狭一笑道:“清荷,你脸皮变厚了。” “啊?什么意思?”清荷狐疑地问。 “顶着吻肿的嘴唇,从北京来这儿招摇,存心让孤身在外的我嫉妒。你胆儿越来越大,脸皮也变厚了。” 清荷双眼往上翻,扯开陈佳俊的手臂,恼羞成怒地辩解:“胡说八道,我这是海鲜过敏。今天在沙洲吃蟹粥,在车上突然变成这样。”他翻起后衣领给老友看后面的疙瘩。 “真的是海鲜过敏哩。”陈佳俊看到清荷后脖子处的红色疙瘩群,相信了清荷的话。“沙洲的蟹粥……不会是靓妹粥店老板娘的哥哥在沙洲开的风味粥店吧?” 清荷点头:“是,开车的司机带我们去的。” 陈佳俊压低声音,悄悄地道:“我吃过,那家的粥味道不错。我怀疑他们家的配佐酱料有问题,不少人吃过后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状。” “配佐酱料?是指小碟子里装的醮料吗?” “嗯,他家的醮料很好吃。” 清荷回忆了一下,自己喝粥时没吃菜也没用醮料。摇头道:“我没吃醮料。” “看来你是真的海鲜过敏,下次不要吃海蟹了。”陈佳俊没良心地诱惑道:“海蟹多好的美味啊。蟹黄、蟹膏那个鲜……” “擦擦你的口水。”清荷嘟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陈佳俊放下方框眼镜,眨着细长的眼睛笑道:“当然是我推理出来的。这次大赛的主办单位是你大表哥的公司,而你又在他公司上班。罗平飞数次提到过你的名字,说你代表主办公司负责大赛的事务。今天,罗平飞神神秘秘叫书说要去机场接人,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清荷拍掌,赞道:“推理正确。”接着责怪他道:“你既然知道我有份参与大赛的工作,干嘛不打电话给我?” 陈佳俊摇头叹气,抓着清荷的手腕道:“不想让你为难。老邹,我们太嫩了。社会比现象的复杂啊。我们公司中标大赛的广告代理后,负责策划这个项目的人并不是我。我看到主办单位是你大表哥的公司后,无意中说了室友在这家公司上班。这话传到老板耳里,他特意单独请我吃饭,那只成精的老狐狸太会套话。我没招架住,一不小心我把你的名字说出来。想不到第二天老板就把我这个小小的文案提升为策划总监,薪水翻了一倍多。同时任命我负责大赛的策划,弄得公司的同事对我很有成见。唉,我无意中借你上位,那好意思打电话找你闲聊。” “……”清荷想不到陈佳俊心里还有这样的结,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陈佳俊笑了:“我已经想通了。你跟姚风有联络吗?” “九月份他回到学校,来我们家吃过几次饭,他现在被学校特聘为副教授,意气风发,心情很好。他说,过完年要去沙漠寻找古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北京。” “这事他也跟我提过。姚风说你是幸运星,跟你走得近必定会沾上一份幸运。” 清荷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哈哈,幸运星!”谁说沾上自己能得到幸运?如果自己真是幸运星,母亲又怎么会早死?早些年,父亲与姐姐生活的艰辛,姐姐受伤差点性命不保。自己遇到的各种死亡、凶杀案……说到幸运,认识柳大哥后才知道世上有“幸运、幸福”这些词语。是的,遇上柳下溪是他邹清荷的幸运。 见清荷笑得古怪,陈佳俊不安地唤道:“老邹,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是朋友,能帮的一定会帮。” “没事。”邹清荷十指交叉认真地看着陈佳俊:“我觉得这次大赛有些问题急需解决。这里的气氛不对,你得帮我。” “好。你打算怎么做?我需要做些什么?组委会决定的事完全避开我们广告公司。广告这一块与组委会完全脱节。” “我会把你提进组委会。” 罗平飞进来,走到邹清荷身边小声道:“已经跟那几位选手联络上了,他们表示会尽快赶来。” “杨立行呢?”清荷问。 罗平飞回答道:“他也会来,后天到。他的腿还打着石膏,说是复赛前可以折下。” 陈佳俊讶异道:“想不到这些选手还会答应回来。” 第208章 金粉漩涡-09 罗平飞摇手:“陈佳俊,你不了解选手们的心情。他们参加大赛不是为了好玩,是带着梦想与希望,期待着能借此舞台展示自己,步向光明灿烂的未来。进入复赛走到现在并不容易,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陈佳俊淡然一笑:“你既然了解他们的心情,为什么当时要取消他们的选手资格?” 陈佳俊的话把罗平飞这些日子强行压制的委屈给逼出来,他生气地大声道:“我都说了那不是我个人的决定,是组委会投票决定的。少数服从多数,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依照当时的情形不采取强硬的方式迅速有效地解决问题,事情会变得更糟。选手们相互指责相互猜疑,随时会再度爆发暴力事件。杨立行骑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 “好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邹清荷制止罗平飞继续往下说。他坐的位置斜对着窗户,隐约间察觉窗外的大榕树后有人。“罗平飞,你把公司的职员叫回办公室今晚全体加班。” “啊!”罗平飞激动情绪没有平复,听到邹清荷的话怔住了,过了片刻,悻然道:“小老板,我还没吃晚饭。” “你先去吃东西,我跟老陈先去办公室。”清荷等罗平飞离开,站起来走到窗户前,看到藏身树后的人迅速离开。只见她有一头翻飞的长发,白色衬衣下摆收缩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黑色的弹力裤包裹着长腿圆臀,高跟鞋足足有三寸,每走一步摆腰扭臀,风姿卓约。“她是谁?”清荷问站在身边的陈佳俊。 陈佳俊笑道:“9号女选手肖四清,19岁,来自浙江。五官清秀,歌喉不错音质动听。可惜普通话说不好,唱歌时咬词含糊容易跑调。曾有音像公司找上她,想把她包装成偶像歌手,但被她的跑调给吓跑了。她来参加大赛的心愿是,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 清荷转身离开,一边取笑陈佳俊:“打听得真详细。” 陈佳俊拍打着他的肩膀,摇头分辩:“你别损我。我对我家那口子忠心不二,身在百花中,心在千里外的老婆手掌里。这些小道消息是我们公司设计部的同事收罗来的,那几个自诩商业艺术家的好男儿们,秉承着美是用来欣赏的,是艺术灵感的源泉,四处打听美女们的喜好。我看啊,他们是希望一网撒下去,有机会网条美人鱼回家养着。可惜这些美人鱼不是普通的淡水能养得活。” 两人快步走出餐厅。餐厅前面是拼花硬质铺地构成的扇状广场,背山而立。山下竖着石笋状的岩石,岩石上长满了厥类植物,岩石是间建了座六角草亭,草亭下是人工水池。水从山上流下来,清澈明亮,池底铺着卵石,数株盆栽的睡莲被人随意地丢弃在池中,数尾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在浅水游弋。池边栽植着海芋、春羽,一簇簇红背桂与刺梅穿插其中。水池半环绕着广场,广场的周围栽植着芒果树,树下长着郁郁葱葱的水鬼蕉。广场往南搭着木制廊架,廊架上爬着金银花藤与勒杜鹃十分美丽。廊架的尽头就是度假村的娱乐会所,现在临时改成大赛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会所大,房间多,容纳下来组委会、主办单位、电视台、广告公司以及特聘的教师们。 办公室里没人,大家都下班了。大门是开着的,陈佳俊带着清荷直接去了他们广告部。 广告部很乱,到处是纸张、笔、书本、海报,七八台电脑环着长方形大办公桌上,电线横七竖八地拖曳着。看到这些,邹清荷眉头皱起来。 知道他性格的陈佳俊,推着转椅让他坐下,笑道:“别理会这里的杂、脏、乱。我们先谈工作上的事吧。你不经过组委会同意善自把取消选手资格的人叫回来,不怕组委会的人为难你?” 清荷叹气:“大赛办成这个样子我看不下去。” 陈佳俊笑了,他熟悉的好友就是这样的人。他坐在清荷对面,递给他一本手工制作的选手宣传册。“我想,组委会里也会有人支持你的决定。刘琪、杨立行能归队,电视台的人肯定会赞成。负责宣传片的韩导演看好他们俩个,拍摄宣传广告时总以他们为主角。他们俩离开,韩导演很生气,说男子组的冠亚军都走了,男子组没亮点不值行期待。我想,杨立行的马被人动手脚,可能是导演偏袒二人的态度引起其他选手不满,其用心只是为了让导演看好的选手出丑,并不是大家危言耸听私下描述的谋杀。” 清荷翻看着宣传册子,找到男子选手,排在第一位的就是61号选手杨立行。他来自内蒙古,初中教师,24岁,1米82。彩照上,杨立行笑吟吟地牵着白马,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他的头发自然卷曲,五官突出,鼻尖微勾,面部线条刚硬,肤色极深。蓝色的骑服,褐色的马靴显得高大英挺。排在第二位的是刘琪,来自湖北,武大本科毕业,私企文职人员,24岁,1米80。彩照上刘琪坐在一根树桩上,手托着下巴垂睑沉思。夕阳西下,暖色的光穿透树叶间隙,给他的五官镀上梦幻色彩。眉头微皱,嘴唇抿得很紧有些前突,表情显得忧郁。柳叶形的眉,长而翘的睫毛,笔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构成英俊的脸。凌乱的黑发盖不住白里透红的耳朵,耳边淡色的茸毛被绛红色的高领毛线衣相映,暧昧地泛着轻红。蓝灰色的牛仔裤与深褐的树皮对照,彼此衬托,有了一份无法言明的凝重……排在第三位……清荷没有继续往下看。没错,韩导演的看法是对的,其他的男选手远不如这两人。“导演认定的冠亚军……老陈,你觉得刘琪与杨立行谁更优秀?” “单从个人能力来说,刘琪的表现更好。他有气质,人非常聪明。骑马只学了三天就超越了有三年骑马经验的杨立行。但他综合能力不如杨立行,他不笑,不合群。我跟韩导演聊过,他认为刘琪赢不了杨立行,输在印象分上。” “印象分?” “嗯。印象分,杨立行本身就是光源,他有亲和力,除了极个别心胸狭窄的嫉妒者外,大家都喜欢他。而刘琪则需要借助外部环境衬托他的特色,需要有光源才能发光。” “你认为,杨立行落马事件,马被人动手脚不是针对刘琪?” “我觉得从中动手脚的人不在乎刘琪、杨立行谁会落马。他(她)的目标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如果只针对刘琪,两匹马的号码牌不会同样被翻倒,刘琪不骑错马,落马的就是他了。” “有道理。”清荷点头:“我需要现场的调查资料……这件事等杨立行到了后再重新展开调查。今晚,我们另有事情要做。老陈,你帮我另外起草策划书。” “策划书?新策划的方向是什么?”陈佳俊问。 “挖掘出选手真实、自然、本我的一面。他们走进这个舞台,是要自信地把自己展示出来,告诉众人他是独特的唯一的。” 陈佳俊吃惊地看着邹清荷,想不到一向理性的老友能说出这番感性的话。点头道:“没错,大赛弄成目前的状况太可笑了。组委会居然把选美当成塑造美,采取强制教育。经过他们的人工教化,这些美人没有个人特色统一成一个模样,好好的美人变得毫无生气,只是一具具美丽模型。可以用标尺来衡量的美不会生动,把他们摆在舞台上谁会想看?换成是我,还不如是看大师刀下的雕塑,艺术家笔下的绘画。不过,复赛将近,你想改革在时间上来不及了。” 清荷摇头:“不做才会来不及!只要下决心做,起码有一半机会。我打算推翻一些不合理的规定。各类课程由选手自行选择上与不上,取消不合理的惩罚,并给予那些受过不公正待遇的选手们适当补偿。” 陈佳俊笑道:“啊!这可是大工程,如此一来今晚得加通宵……不,通宵也未必做得完。我得用笔把你说的话记下来……还需要罗平飞提供详细资料。看来,你想彻底改变现状。我不泼你冷水,加油吧,伙计,我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 “你需要什么资料列出来,我让公司员工准备好给你。” 两人写写画画正忙碌着,罗平飞带着自家公司的员工出现。他悄悄地把邹清荷拉到一边,小声道:“小祖宗在找你。” 清荷从口袋翻出手机一看,没电池了。清荷把陈佳俊列的单子交给罗平飞,吩咐道:“你叫大家把单子上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陈佳俊。” “小老板,这样不好吧。他是广告公司的人,不能插手我们的工作。” “你我这几天肯定会忙不过来,他在友情赞助,你得感激他。你去找电视台的人,把他们拍的片子借过来。记住,是原始带子,我不要剪接后的。” “小老板,能不能给我透点底,我们接下来忙些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借到带子后去别墅找我。” 第209章 金粉漩涡-10 听完邹清荷的吩咐,罗平飞准备离开。邹清荷想起一件事又把他叫住,“罗平飞,你去把会计与出纳叫到别墅里来,带齐大赛所有的账表。” 罗平飞感到为难,被他叫来加班的员工中唯独没有财务室的人:“你现在要查帐吗?财务室的人不在度假村里,我去找他们。” 清荷颦眉,他只是想了解一下大赛的财务状况,不是要查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罗平飞有些怕他。他朝罗平飞摆手道:“算了,等明天再说吧。”清荷觉得让公司同事加班已经够任性了。既然财务室的人不在,也用不着急于一时。 清荷回到别墅,见三哥柳逐阳倚在床上聊电话。瞧他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只听到三哥对着电话说:“怎么?你眼红?眼红自己过来啊……没错,长得丑怎么会来参加选美……你就嫉妒吧你……等下我要跟清荷游泳去……”清荷笑起来,知道三哥在跟齐宁聊天。 见清荷进来,柳逐阳飞快结束电话聊天,跳起来,抓起搁在桌子上的大毛巾。埋怨道:“你太慢了。”他本想面对夕阳在大海里翻浪,哪知久等清荷没来。看,外面的天都要黑了。 清荷摆手,遗憾地道:“三哥,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游泳,还有工作没完成呢。对了,你不是去跟电梯小姐叙旧么?怎么回来了?” 柳逐阳听到清荷要忙着工作脸一沉,提到电梯小姐的事心里更加不愉快。跟电梯小姐叙旧?得,还没去呢。他忍不住怀疑齐宁那小子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雷达,好象透视他的一举一动,刚想找看得顺眼的美女聊聊天,齐宁的电话就到了。 邹清荷给手机换了电池,一开机几条信息跑出来。当他看到齐宁发过来的信息时不由得大笑起来——“清荷,帮我盯着你三哥,别让他被人拐了。” “笑什么?”柳逐阳没好脸色对清荷。 “没,没事。”清荷计算了一下时间,虽然工作量大……还是抽一点时间陪三哥吧。“三哥,我陪你去游泳。度假村里有游泳池,我们不去海边,在游泳池里玩一下水吧。”自从去了北京游泳的次数不多。他觉得去游泳馆游泳得付钱很不划算,免费的地方人又太多,游起来不自在。不象老家的野河多,可以随心所欲地游泳。 柳逐阳摇头,有气无力地道:“算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去。”他走到阳台上眺望大海,这时海滩上人很多,有不少人拿着泳圈在浅水里游弋。这里的海水很蓝,他看得心痒痒的很想立即跳进水里。 见三哥恢复好心情,邹清荷也就没坚持要跟他一起去。目送三哥兴致勃勃地带着老黄与胡莞明出门。他坐下来翻出工作用的资料,认真思考改动大赛规则的可行性——首先得说服组委会成员。组委会由六人组成,主办方占了一个名额,目前是由罗平飞出席。剩余五位,一位是文化部门的官办代表,一位是新闻传媒机构的代表,两位是其他赞助商推选出来的代表,最后一位是来自电视台。组委会凌驾在主办方之上,虽然不直接参予大赛的运作。但大赛规则的更改,选手们资格的确认,新闻媒体的宣传以及大赛中大额财务核算,大笔费用的收入支出都需要经过组委会同意。清荷合上文件,唉声叹气,他发现组委会——权力过大!主办方只能算是组委会打杂。难怪罗平飞总在发牢骚,大呼他是左右受气的出气筒,是两边不讨好的夹心饼。 要说服组委会同意那几名选手回归不容易……清荷起草的发言稿只写了一半,写不下去,他发了小会儿呆。站起来走到阳台上,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不远处的海滩亮了起星星点点的灯笼,很漂亮。每个灯笼下都有人吧,他们聚集在海边一定很开心……清荷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拿着手上的笔敲自己的头:“我怎么这么笨呢?光张着嘴空说理论怎么能说服别人?”回到室内重新看了一遍写了一半的发言稿,突然扬起手带着笑把它一撕两断丢进废纸桶里。 柳逐阳脱掉鞋袜走在海滩上,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虽然走得不习惯却很真舒服!赤裸的足陷在细柔的沙子里,感觉真不错。海风轻柔,波随风动,一波袭来,打湿了卷在膝上的裤子。好凉!他咧齿,料错了,想不到傍晚的海水有点冷。难怪在海滩上玩闹的人很多,真正下水的人却很少。回头看了看坐在一块岩石上的胡莞明,不满地撇嘴,齐宁教出来的下属都是很无聊的人。保镖老黄更加无趣,霸占烧烤摊的座位却不肯花钱买一串鱿鱼来吃。 “嗨,你要下水吗?”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额头挂着泳镜,身穿一条花色四角短裤,肩上搭着条大浴巾朝他走来。 柳逐阳挑眉,这个人不怕冷吗?居然赤着上身……逐阳的目光落到青年腹部上的四块肌肉,皱起鼻头……可恶,自己上健身房的次数不少,腹肌练不出来。知道柳逐阳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腹肌上,青年故意勾起手臂,摆出健美的Poss。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柳逐阳暗中生怒,冷淡地道:“你想跟我比谁游得快?” “哈哈。”自来熟的青年勾住柳逐阳的脖子,赞道:“你果然上道。”他回头冲着后方人群集中处竖起拇指。 这小子一定跟人在打赌!柳逐阳冷笑,心想,为了好玩随意挑衅陌生人,这种小把戏自己不玩好多年,不给他一点颜色瞧他柳逐阳就把‘柳’字倒过来写!他抓住青年的手腕,背部一用力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看着倒在沙地上的青年,一脚踩在对方的腹部用力一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道:“喂,臭小子,你敢跟我比游泳吗?” 青年没防备柳逐阳会突然出手,摔倒在沙地上后引起众人的哄笑。出了大丑!他急忙挣脱柳逐阳的脚翻身爬了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没胆的家伙。”柳逐阳手拂被风吹乱的发,扬头看着大海,沙滩上的灯照射得并不远,远处的海域在夜幕下很是神秘。 “我跟你比,看谁游得快。”一个尖锐的男音在柳逐阳左侧响起。柳逐阳扭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青年站在附近,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见他穿着白色的背心,亚麻布的黑色衬衣裹在腰上,下身是条黑色的工装裤,脚下趿着双黑色拖鞋。 “你想怎样比?有什么规则?”柳逐阳问。 “现在是晚上,海上游比较危险,我们去游泳池比。游一千米,不限姿势。” 柳逐阳手捂着面孔笑了起来。他正觉得无聊呢,想不到有人主动给他取乐。 “三少,什么事?”老黄与胡莞明前后赶到柳逐阳身边。 柳逐阳摆手:“没事。”他盯着青年看了半晌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晃着罗盘腿,右手挟着支香烟朝他们走过来,笑着搭腔:“他是伍文光,71号选手,来自湖北。”见引起柳逐阳的注意,伸出左手摆出握手的姿势:“你好,我姓韩,你可以叫我老韩。” 柳逐阳打了一个响指,冲着老韩道:“好,老韩,你来当裁判。老黄你和小胡当公证人。伍文光是吧,光比输赢没意思,我们来点彩头。赢了有奖,输的受罚,怎么样?敢赌吗?” “好。比赛场地与规则是我定的,输赢的彩头由你来定。”伍文光出乎逐阳意料外地爽快。柳逐阳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这小子很有信心!柳逐阳觉得身上的热血沸腾起来。“彩头就是输的人当赢者一年的免费劳工。”柳逐阳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家惊诧的表情。他这个彩头绝对不是大家能料想到的。看着附近围观的人变得鸦雀无声,柳逐阳特别得意,暗想:身为奸商的弟弟也同样流有奸诈的血统。 “好。”伍文光满口应承,没有丝毫犹豫。 保镖老黄暗自拭擦额头的冷汗,掏出手机,飞快地打了数行字把信息发给在别墅的小老板邹清荷。他忙着发信息,已经落在最后。等他发完信息,只见那群簇拥着两位比赛者的围观人群兴高采烈地往度假村去了。 “小伍真会出风头。”有个甜甜的男音小小声说。老黄一怔,这声音有点耳熟,象是在粥店听到的。伍文光的尖锐声音也耳熟…… “我果然没弄错,伍文光才是最有心计最厉害的人。”低沉的男音响起。 第210章 金粉漩涡-11 甜甜男音道:“看来他对冠军势在必行,平时一副假清高的样子,真会装。故意让小漠去挑衅那个人,自己再出来争风头。平哥,小伍的游泳很强吗?” 低沉男音道:“不清楚他的实力怎样,只知道他会游泳。我觉得小伍深藏不露,看不出他的深浅。我想,他会故意输人。” 甜甜男音问:“为什么?只有赢才出风头啊。” 低沉男音道:“你错了。并不是赢了才出风头,赢,你也得看赢什么人。你看不出那个年轻人身份不同吗?他身边有两个出色的保镖呐,你认为一般人能请得出保镖?我想,那个年轻人应该也是赞助商之一,找机会认识他大有好处。” 甜甜男音道:“找机会认识赞助商不是美女们的常用手法么?小伍挑衅对方应得恰好相反地激怒对方。毕竟他又不是美女,对方怎么可能买他的帐?这些有钱人的想法很变态。谁知道他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低沉男音道停顿了一下才道:“韩导演不是在么?引起老韩的注意也许有机会进入演艺圈。可能小伍的想法是要引起老韩的注意。” 老黄听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数声。 议论声嘎然停止。 老黄加快脚步赶到柳逐阳身边。手机震动有回复过来:“比赛的结果会是平局”啊?!小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老黄抓头,心想,小老板的意思是不必要阻止他们吗? 柳逐阳会游泳吗? 当然会,不但会游,游的姿势还很好看。柳逐阳是天生美感很好的人,他的运动神经还算可以,加上个性天然好动。想当年,身边的小弟兄们光着臀儿在河里学狗刨,他已经可以悠闲自在地仰卧在水中。等年龄再大一些习惯在室内泳池玩水,便开始纠正自己那不太美观的泳势。自从他看到蝶泳姿势优美,学会后再也不肯用其他姿势了。 伍文光会游泳吗? 不知道,至少柳逐阳不知道。打赌只是一时兴起,输赢的结果……嘿嘿,他柳逐阳打赌输的次数不少。这陌生小子又不是齐宁,难道还真敢使唤他一年?就算他柳逐阳肯,齐宁会肯不?大哥会肯不?清荷会肯不?赢了就是白赚,输了他也不怕。唯有打赌时的气势绝不能输人!至于结果……操心的人多,还轮不到他。 两位当事人都气定神闲,引起旁观的人无法准确猜测出他们谁强谁弱。 度假村室内泳池虽然只有四个通道距离按国际短池标准来修建的。在他们进来之前,泳池里有人在玩水,早有好事之人给要比赛的两人清了场。 柳逐阳不急不忙地从老黄手里接过毛巾进了换衣间。想着要下海玩水,他早穿好了泳裤,此时只把外套脱掉,戴上泳帽再用大毛巾裹着肩膀便走了出来。 他出来时,伍文光已经下了水,正在池子里慢慢游动。 有点冷——柳逐阳打了一个冷噤,鸡皮疙瘩冒出来了。“先做热身运动。对方可能采用自由泳姿。”胡莞明走过来低声对他说。 活动了一下四肢,拉拉筋压压骨,柳逐阳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把裹在肩上的毛巾丢给胡莞明,他站直躯体,捏紧着手举起双臂,冷冷扫视着围观的男男女女。他腋窝处的体毛稀疏轻淡,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呈奶白色。匀称的身躯只有一条黑色的小泳裤,白的更白黑的更黑。加上俊俏的脸蛋,完美的五官与时尚的发型——不出他的意料,果然赢得一片赞叹声。他嘴角一翘,双手叉腰在池边扭动脖子,晃动脚踝。同时桃花眼翻飞,对着美女最多的地方射出电光。劈里啪啦“美男加油!”美女们兴奋地叫唤起来。接着他摆动双臂朝池边紧走几步,双手笔直前伸如同飞鱼跃入池中,动作非常完美! “啪啪。”掌声响起。 王秋枫女士站在导演老韩身边笑道:“Sun,很有表演天份,懂得如何吸引人的眼球。这些年轻的选手跟他相比太稚嫩了。” “王董事长认识他?”老韩问。 “假如服饰的形象代言人。可惜身高不够,不然中国T台会添一道彩虹。”王秋枫女士遗憾地道。 老韩笑了:“我的看法不一样,身为男性,他过于纤细,无法体现男装的厚重与质感。” 王秋枫女士笑道摇头:“韩导的看法错了。力量型的男性美在衰退,温文尔雅的贵族气与男女莫辨的中性美将引导潮流。你看他的泳势宛若蝶舞,韩导,你应该惋惜他不是参赛选手。” 韩导笑着点头,赞同王秋枫女士的话。 哨声响起。 柳逐阳潜入池底突然冲出水面,摆动着头水珠四射。他哈哈笑了起来,想起有一次跟齐定去游泳,潜进水里拖着齐宁的脚往下潜,把齐宁吓了一个半死。两人在泳池打起架来,那一次齐宁被他打输了。可惜没有赌彩头,让他懊恼了很几天。游泳真的很好玩呐,该死的齐宁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准备好了吗?”站在池中的伍文光突然问。灯光下,柳逐阳看清了他的脸。脸上没肉,眉毛有点短,眼睛不算大,鼻子不够挺,嘴唇不够性感,下巴尖了点。眼睛还行,够冷够黑。喉结不太突出,难怪声音尖锐,莫非这小子年龄太小还没长大?身材不错,肤色也算健康,勉强算得上是美男子吧。 在播放室看选手们TV的邹清荷突然问身边的罗平飞:“你觉得伍文光是怎样的人?” 罗平飞回答道:“伍文光?过复赛应该没问题,在男选手中可以挤进前十。没有突出才能,总体平均。” “老陈,你觉得呢?”邹清荷问坐在另一边咬笔头沉思的陈佳俊。 “阴沉低调,比较孤僻。他跟来自同一选区的刘琪关系比较好,刘琪没离开前两人住同一房间。” 邹清荷问:“选手们的房间是怎么安排的?难道跟选号码一样靠抽签决定?” “不是。”罗平飞解释道:“由选手们自行选择同居人,我们不加以干涉。小老板,怎么突然提到伍文光?” 邹清荷笑了起来:“他在跟三哥比赛游泳……比赛!”他突然拍桌,站起来道:“对啊,老陈,我想到了……”当清荷提到“比赛”时,陈佳俊眼睛发亮,抓起桌上揉成一团的纸头朝邹清荷丢去:“老邹,没错,这是好点子。我们可以举办一些轻型的比赛活动。借此激发选手潜藏的才能,同时也能调出他们的积极性,给大家留下美好的记忆,还可以改善大家的关系。再来一点小奖品刺激一下。我去把广告部的同事叫来,大家一起出谋划策。” 清荷笑着目送陈佳俊出门,等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过了一会儿问罗平飞了:“你会剪接影片吗?” 罗平飞摇头,这领域从来没涉足过。“我去把摄影师的助手请来。” “摄影师的助手……”清荷想了一下道:“罗平飞,你能不能从电视台借调一个摄影师,助手也行,只要他有摄影机就行。” “我试试看。”罗平飞拍着清荷的肩膀,认真道:“无论你要怎么做,我都会支持。只是,你想到说服组委会的办法没有?” 清荷笑道:“现在所做的有一大部分是为了说服组委会。我相信他们也是为了办好这次选美大赛,才会来到这儿。只要这个宗旨在,我们跟组委会就能相互理解。” 室外,陈佳俊对着手机大吼:“你那边吵死了,在哪儿呢?游泳馆?你说什么?”他把手机离耳朵远一些,里面闹哄哄的一片“加油”声……“加油!加油!美男加油!”“伍文光,再游快一点,加油加油!反超他!”“呜哇!伍文光,你好样的!”“还加一点,速度再快点。”“啊,天啊,伍文光是不是吃了兴奋剂?速度好快!”“美男,你不能输!再坚持一下,只剩下最后一圈了。”“还差半个人身!加油!”“两个人都游得好精彩!”“真棒!”“美男的姿势更漂亮一些。”“不,我觉得伍文光更好,打水的动作更漂亮。”“啊,赶上了!”“天,伍文光真厉害,先前落后很多呢。”“美男一开始用力过猛,没有分配好力量。”“一千米,算是长距离游泳了。”“天,天,他们居然一起触池。”口哨声响起:“平局!” 好累!游泳馆里,柳逐阳靠在池边接过老黄递过来的毛巾,扭头看着旁边的伍文光,笑道:“游得不错,下次一起游吧。我是柳逐阳,记住这个名字,到北京后可以来三里屯找我。” “柳逐阳……三里屯……”蹲在池边的老韩想起了什么,双手拍着大腿笑道:“柳三少!你是三里屯的柳三少!柳承秉董事长的弟弟!我记得你有一个很出名的花名,人称‘北京城的风流三少’。不过,听说你近几年收心不再出来玩了。” 柳逐阳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齿。不满地想,年少风流,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这老头记忆力也太好了点。就在此时突然响起嘹亮的歌声:“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游泳池传的观众发出哄然大笑。 老黄急忙把柳逐阳的电话递过来:“三少,您的电话。” 该死的齐宁电话又来了。柳逐阳横了胡莞明一眼,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小子告密。胡莞明立即摇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第211章 金粉漩涡-12 “有话快说。”柳逐阳恶狠狠地凶着电话。 “逐阳,你凶我!”齐宁在电话里委屈地指责他。“妈妈说,小黑皮想你了。一直问:‘爸爸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儿子?”柳逐阳心一软,说话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我也想他了。” “你不想我?”齐宁嗔道。 这语气……柳逐阳打冷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后吧。你到南方也不告诉我一声。” 柳逐阳努力争辩,一张俊俏的脸皱成苦瓜:“来南方的事不能怪我,要怪就去怪大哥吧。”他讲电话的声音虽然小,发觉自己还是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连忙冲出泳池,走得步子太快被人看成落荒而逃。 伍文光捂着脸靠着泳池笑得全身发抖。老黄靠近他,低声警告道:“别在三少身上动心眼,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伍文光一怔,放开捂着脸的手盯着老黄看,老黄没理他,站起身来尾随胡莞明离开。 “伍文光,有空聊聊吗?”王秋枫董事长朝伍文光伸出右手。 伍文光淡然一笑,拒绝道:“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去休息。” 王秋枫脸色微变,眼睛不由得眯起来。心里恼怒,能入她的眼,个个摆上臭架子不把她放在眼里。 “骄傲的小鬼,我欣赏。”盘着手臂站在一边的老韩笑道。“王董事长,一起去吃宵夜。” 王秋枫横了他一眼:“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去休息。” “哈哈。”老韩大笑,目送王秋枫离去。 “韩导,什么事偷着乐?”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助理小文凑过来打趣道。 老韩扁嘴,点燃一支烟叼在嘴上:“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男男女女,走马观花,瞧着有趣呗。” “嘿嘿……”小文正想接话聊天,被突然冒出来的罗平飞抓住胳膊。“小文,我正在四处找你,快跟我来。” “罗经理,什么事?再急也等我把摄影机放回去再说吧?” “有摄影机在正好。”罗平飞不听他废话,催促着带他离开。 “打零工?制度不容许吧?”听罗平飞说明来意,小文迟疑不决。 “我去找你们摄影小组把你借调过来。”罗平飞想了一下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们的头李又汉去哪里了?” “谁知道他跑哪儿鬼混去了。”小文嘟嘴,他们摄影小组的头,李又汉是色中饿鬼,在美女云集的度假村,想知道他的行踪太难太难。 “小文,先帮个忙,教教我们小老板如何剪辑影片。” “小老板?谁啊?”小文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你们秉诚集团大老板的儿子?” “去,大老板哪来这么大的儿子?”罗平飞帮小文扛起摄影机,加快脚步去办公室。 “原来是弟弟,就是刚才的那位柳三少?”小文追问。 “表弟。”罗平飞烦他话多。“走快点,小老板很忙的,要处理的事务很多。” 小文嘿嘿怪笑:“罗经理,你们小老板来了,你没时间陪红颜知己,不怕她红杏出墙?” 罗平飞脚步停顿,恼火地瞪小文:“胡说什么?!” 小文拍拍摄影机,笑道:“要相信我们摄影师的眼力。103号范彩虹,一百二十名选手中姿色可排入前十,她可不是安分守己的美女,你要小心点,别被人耍着玩还沾沾自喜。听说,冬少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冬少?”罗平飞腹诽:冬少?谁啊,在咱社会主义红旗下哪来这么多公子少爷?我呸,这些仿造封建制度的伪劣产品们,无知地套用那些个随同旧社会一起埋葬的腐朽称号还自得其乐不以为耻,真是可悲的思想腐烂者。 小文继续兴致勃勃地传播他的小道消息:“据传闻,冬少明天会带着一群朋友到度假村玩,指名要范彩虹相陪。” “狗屎,大赛选手又不是三陪小姐。”罗平飞厌恶地吐口水。 小文咧齿,觉得罗平飞太不讲公共道德,居然随地吐痰。“罗经理,这种事别太当真。听说冬少的朋友里有男女通吃的,还指明要几位男选手一起相陪哩。” 罗平飞问:“冬少是谁?” “渤海酒业的二世祖,聂小冬。” “渤海酒业?”大赛的大赞助商之一……组委会的聂守业就是来自渤海酒业。听说,渤海酒业争主办权失败,曾夸口要让大赛办不下去。要保住范彩虹不受这些纨绔子弟骚扰,只有请小祖宗出面……罗平飞盘算了一下,揽着小文的肩道:“冬少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吧,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 两人进了播放室时,邹清荷正在播放十来名男选手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的带子。拍得很不错,蓝天白云下辽阔的草原,迎着旭日奔腾而来的骏马,帅气的骑手们忽远忽近迎面奔来,怒潮似的马蹄声,突如其来的大特写……仿佛觉得英俊的骑士要从屏幕中冲出来……非常有张力的取镜。小文见邹清荷衣着朴素,浑身上下没有丁点纨绔子弟的傲慢气息,便凑到邹清荷身边,摇头惋惜道:“这是李又汉的得意之作,可惜由于几位选手的退赛,这卷带子只好尘封,没机会与观众见面。” “没有杨立行落马的镜头。你们没拍到吗?”邹清荷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小文——长着一张普通的脸,留着怪怪的小胡子,头发长绑了条马尾在脑后。真瘦!身高约有一米七三,体重没达到50kg。宽大的无袖T恤快到膝盖了,愈加显得他瘦小。瞧着黑红相间的T恤上印着眩丽图案。清荷认为这是一个追求另类时尚的艺术青年。 小文回答道:“当然有拍。谁会料到61号会落马?李又汉是完美主义着,肯定把那段镜头给剪了。” 邹清荷把带子退出来,上面贴着的标签上注有“母带”两字。他问小文:“母带不是最原始的没有剪辑过的影带么?” 小文右手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道:“李又汉手上肯定还有一卷带子!被他私藏了。” 罗平飞察看了邹清荷的脸色道:“我明天去找他借。” 小文眨着一双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邹清荷,语出惊人地问:“难道你们一直在调查杨立行落马的事?” 邹清荷笑而不答。 “你别多嘴了,快教小老板剪辑影带吧。”罗平飞把小文按在椅子上坐下。 小文不理会他,神神秘秘地对邹清荷说:“我劝你不要查下去。” 邹清荷眨着大眼,笑问:“为什么?” “你们肯定查不出结果来。”小文摆着双手一本正经道:“我听人说,大家都以为这事是选手们嫉妒杨立行或者刘琪,才出此下策打击他们。其实事情的真相才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事实真相?”邹清荷诧异地盯着小文。 小文摇手:“不,我不知道真相。这事我是听人说的,有人说男女选手中会骑马的人很少,骑得最好的刘琪也是到了草原后才学会的。出事的马是马掌被人动手脚,也因此可以推测出动手脚的人懂马,会弄马掌。马是有灵性的动物,马掌被人弄拧马没出声嘶叫惊动看守马匹的人,这表示那匹马熟悉对它动手脚的人。那些初到草原连马都不会骑的男女选手自然被排除嫌疑。算来算去,最有嫌疑的就是把马租给我们使用的马场主人或者养马人。” 清荷点头,小文的话自有他的道理在,继续问他:“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的马动手脚?” 小文回答:“当然是收了某个人的钱或者有好处才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把选手的号码牌调反过来?”清荷继续问。 小文继续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发现动手脚时弄错了马匹,只好把两个选手的号码牌弄反,补正错误。” 邹清荷笑着说:“如果是熟悉马的养马人,他会轻易弄错马么?就算弄错马也可以重新钉马掌把错误修正过来。” 小文怔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邹清荷:“那你的看法是?” “没看法。”说完,邹清荷不打算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见邹清荷很快学会了剪辑,小文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打着呵欠要回去休息,刚出门就见到陈佳俊满脸笑容地进来,好奇心超重的他又转身进屋。 “老邹,这是我们组员想的点子,你看看。我觉得选手们肯定会喜欢这些项目。”陈佳俊献宝似的把一张纸递给邹清荷。 比赛项目排在第一的是泳装沙滩排球,接下来是花样游泳、水中拔河、水球、水中寻宝、水中芭蕾……一连串的水水水,最后才是球类比赛,乒乓球、羽毛球、蓝球……甚至连桌球也出来了。 这张纸最后落在小文手上,他吹了一声口哨,弹着纸张道:“傻呢,谁会参加?在比赛中出了意外谁会负责?选手们很快要进行复赛,5选1的淘汰率,竞争激烈。非常时期大家都小心谨慎很怕受伤,哪有心情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除非你们标榜比赛结果与复赛评选挂钩,否则没人肯自愿参加。” 第212章 金粉漩涡-13 小文的话如同暗棍砸向邹清荷的脑袋。是啊,他并没有考虑到选手们的心情,复赛将近,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大赛舞台上……罗平飞与陈佳俊的脸色难看起来,他们不得不承认小文的话有道理。陈佳俊从小文手里抢过纸张,叹了一口气,当中撕开丢进垃圾桶里。这张纸代表着邹清荷改革计划的第一步胎死腹中。 邹清荷抱着头沉思了半晌,抬起头看大家,罗平飞与陈佳俊一脸沉重,想必他们没找到解决方法,只有摄影助理小文愉快地抚摸着小胡子。邹清荷大眼一眨冲着小文笑道:“你有什么好点子?” 这笑容眩晕了小文的眼,他傻傻地眨着小眼睛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与邹清荷有四年交情的陈佳俊配合默契地拖了把椅子坐在小文对面,认真道:“我们想把大赛办得更精彩。你不觉得这些选手死气沉沉一点激情也没有么?” “啊?”小文不明白陈佳俊话中的意思。“我不觉得选手们死气沉沉啊,私底下他们很有激情的。不过……有些传闻蛮令人灰心的。我认为他们只求一场公平比赛。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的心乱了,私下认为大赛根本不存有公平。” “不公平?什么意思?”邹清荷追问。 罗平飞与小文一起叹气。小文双掌一拍,十指绞在一起,咬着唇道:“有人传言女子组过复赛二十四人的大名单已经内定,所谓的复赛只是走过场。” “内定?谁定的?评委都没来齐,谁来内定?”邹清荷皱眉。 “流言蜚语没办法制止。”罗平飞叹气:“这纯粹是无事生非。我们充其量算是大赛的勤杂工,许多事控制不了。哪怕我们做到真正的公平,还是会有落选的选手认为我们不公平。” 邹清荷情绪低落下来,躲进洗手间打电话给柳下溪。听完清荷的叙说,柳下溪道:“清荷,不要想得太多,坚持你的初衷把比赛办起来。流言止于智者,你不用在意。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行了。我认为摄影助理的话没道理,一定会有人想参加比赛。正因为是5选1的淘汰率,有不少选手知道自己进不了决赛,他们也一定希望能在度假村留下美好回忆。带着休闲性质的比赛能调整大家的情绪,缓解压力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还能促进选手之间的相互了解。至于61号男选手落马事件……你先压着,不要去调查,以免引起更大的风波。” 邹清荷一怔:“更大的风波?” 柳下溪突然笑了起来,道:“防备有人借机闹事。你叫三哥低调一些,千万别闹事。我听说度假村里有不少新闻记者在蹲点,寻找娱乐头条,三哥别不小心成了头版风云人物。” “啊?娱乐头条?三哥低调……我明白了,老黄把三哥跟人打赌的事发信息传给齐宁,齐宁再告诉你的。齐宁干嘛不直接跟三哥说?绕来兜去不嫌麻烦啊。” “呵呵,齐宁认为三哥比较听你的话。他们俩正闹着别扭呢,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加刺激三哥做傻事。我把手上的事安排一下申请年假,过几天去找你。” 清荷跟柳大哥通过电话后,心定了下来,走回播放室,只有陈佳俊在。从垃圾桶里找出陈佳俊丢下的纸张,清荷笑着说:“老陈,我决定了,比赛照办!比赛的项目挑一下,我选这八项比赛项目,沙滩排球、游泳、水球、乒乓球、羽毛球、篮球、象棋、卡拉OK,参赛人员,不限于选手,大赛的工作人员也可以参加。你们公司的人今天加加班,把海报手绘出来,你找文案写写比赛有关事宜。比赛的奖品由我们公司赞助,奖品是……罗平飞去哪里了?” 陈佳俊正认真摘写邹清荷说的要点,听到他问起罗平飞便答道:“罗平飞说他有私事想找你三哥帮忙。” 柳逐阳正舒服地躺着老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藤编躺椅上,嘴里含着吸管吮吸着手上抱着的大椰青。罗平飞搬了把椅子挤在他身边:“小祖宗,请帮帮我。” “帮什么?”柳逐阳斜眼看他。 “冬少,您认识么?” “谁呀,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您只要宣布范彩虹是你罩着的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冬少就不会欺负她了。” 柳逐阳问:“范彩虹是谁?” “她是我老乡,一个好女孩,比较内向,很容易害羞,想不到她被冬少看中。小祖宗,你一定要帮我。” “不行!”柳逐阳断然拒绝。“只要是选手,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罗平飞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是问清荷,他会告诉你理由。” 罗平飞风风火火跑去播放室找邹清荷。没错,求喜怒难测的小祖宗还不如求心地善良的小老板。好极了,播放室内只有小老板在。 “冬少指定女选手范彩虹相陪?”邹清荷愕然地瞪着罗平飞,恼火地道:“他把大赛选手当成什么?”看到罗平飞焦急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们别墅还有空房间,你让范彩虹住进二楼吧。” 罗平飞听后大喜,这是好办法。有秉诚集团这个金字大招牌在,渤海酒业的二世祖也不敢明目张胆欺负范彩虹。“我马上跟她说去,让她今晚就搬进来。” 见罗平飞如一阵风似的来来去去,邹清荷忍不住猜测罗平飞会范彩虹是不是暗生情愫。 1999年10月17日5点43分,也就是邹清荷他们来到度假村的第二天早上。正伏在办公桌上打盹的邹清荷被罗平飞摇醒了。“小老板,醒醒,出事了!” 邹清荷一惊,瞌睡立即被惊走,站起来抓住罗平飞的肩膀问:“出什么事了?” 此时,同样伏在办公桌上睡觉的陈佳俊也被惊醒。他拍打着自己的面颊,他的头昏昏沉沉,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目光茫然地看着罗平飞。 罗平飞焦急地跺脚。“小文出事了,你们快跟我来!” 陈佳俊问罗平飞:“小文?昨夜还跟我们在一起,他怎么了?” 罗平飞边走边说:“我也是一头雾水。详细情形得问胡莞明。”他对着走廊的灯光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二十分钟前,胡莞明敲我的房门把我叫醒,让我把梁医生找来。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早晨晨跑时发现有人受伤倒在餐厅广场前的人工水池里,他已经把人带回房间。听他这么一说,我急忙把梁医生找来,进了小胡的房间才认出是小文受了伤躺在床上。接着老黄进了房间,让我找车把小文送去市里的大医院。小胡跟梁医生反对,他们认为小文暂不能移动,只有等救护车过来接人。梁医生说,小胡的急救措施做得不错,没有让小文伤势恶化。小胡让我来找小老板,说先不要报警,他在小文出事的地方等我们。” 室外,天还没亮,可见度不高。罗平飞带着他们穿过廊架来到餐厅前面的扇状广场,直接朝人工水池边的六角草亭走去。走近了一些,邹清荷看到胡莞明正蹲在池边扒开海芋叶子地寻找东西。清荷的目光从胡莞明所在的位置瞄向水池旁边的八角草亭,再落到亭后的悬崖上。突然,他转过身来问罗平飞:“小文是一个人住的吗?” 罗平飞摇头:“他跟李又汉住在一起。小文是他的助理,电视台派来跟随韩导演的摄影师就他们两个。我去找李又汉,告诉他小文出事了。” 邹清荷点头。“我有话单独问李又汉,你多留他一会儿,等我回来。” 陈佳俊觉得小文出事不是一般意外,里面肯定另含玄机。老友想改革大赛规则,还要与组委会周旋,接着要举办比赛,分身无暇。推理不是自己的强项,留在这儿帮不上忙,不如专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对邹清荷说:“老邹,这里的事我帮不上忙。我去完成我们的方案。” “谢谢你,老陈!”清荷感激地拍着陈佳俊的肩。 见罗平飞与陈佳俊都离开了,胡莞明站起来朝邹清荷招手。 清荷走过去问:“在找什么?” “照相机。”胡莞明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镜头盖子。“这里受伤人口袋里的东西。他当时有可能带着相机。” “小文的伤怎样?有生命危险吗?” “不出意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摔下来时双手护住了头,头部受伤并不严重。他额头有划伤,伤口不深,显然是被人用利器划伤的。我认为他在躲避某个持刀人攻击时背对着悬崖一脚踏空摔下来。他背部先撞击那边的石笋,接着前倾胸部撞击另一根石笋,一根肋骨因此断裂,接着再下往下堕,双腿先落入池中,上身斜倒在池边。当时我正在附近跑步,听到重物堕落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我找到他时,他还没昏过去,开口说:‘不要报警’。” 清荷摸着下巴沉吟,“不要报警……持刀人……我们上悬崖看看。” 第213章 金粉漩涡-14 邹清荷的目光落着池边几株折伤的植物上,明白那里就是小文从悬崖摔下来的现场。走过去蹲下身一看,植物根部的泥土有很深的抓痕,想必小文曾经痛苦地挣扎过。伸手把受伤倒地的植物扶正,用泥土加固翻出来的根部……噫?什么东西扎手?“胡莞明,借我手电筒。” 胡莞明悄声走过来把手电筒递给他。 邹清荷看着掌心上混合在泥土里的硬物,是一枚带有体积跟绿豆差不多大小的带坠耳环。当手电筒的光照在被泥土包裹一半的小坠子上,没被泥土沾污的部分在闪闪发光。清荷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圆形小坠子上有许多细小的切面,难道这就是钻石?对珠宝首饰没研究的邹清荷惊疑地看着胡莞明。 “半克拉的钻石。”胡莞明从邹清荷手里接过来,就着水池里的水把耳环清洗了一下。“白金耳托镶着钻石,耳环的价值不低。” 邹清荷洗净双手直接在衣服上把手擦干,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让胡莞明把耳环放在手帕上,小心擦干耳环上的水珠包好放进口袋里。 胡莞明盯着邹清荷一连串动作,想起前上司对他简单介绍过邹清荷:是一个有经商天份,胆大心细,心地善良的青年。不过,他容易卷进意外事件,好奇超重,责任感太强。能平安地活到现在运气不错。 邹清荷没去注意胡莞明的视线,他看着水池,卵石铺底的水池不深,不到四十厘米的深度。卵石上有一层暗绿色的青苔,小文摔落的地方,青苔有明显的擦痕。现在水面平静,几尾游鱼自由地在水中嬉戏着……小文为什么会出事?跟钻石耳环的主人有关?邹清荷忍不住摸头。 “现在上悬崖么?”胡莞明问。他察看了一下周边的地形,目测了一下悬崖的高度,认为不足百米。悬崖内凹,顶端突出,壁面并不平整,极易攀爬。他是特种兵退役,攀爬这类小悬崖是非常简单的事。他再次打量着邹清荷,心里盘算着怎样带他上悬崖。 荷也在观察四周,很快发现左边几十米外的榕树旁有条山道可以上山。见胡莞明望向自己便指了指左边:“那边有路,我们走。” 胡莞明道:“我可以带你从这里上去。” 清荷摇头:“小文肯定不是从这里上去的,我们从那边走。”说完他先带头走了。 胡莞明有些遗憾地看着悬崖,他本想向新老板展开一下自己的实力,好让对方认可自己的能力。新老板虽然年龄不大,行事爽快,为人温和。对自己的过往不闻不问,一出手就解决了让他苦恼的金钱难关,心里很感激,想作些事来回报他。 他们绕过六角草亭,很快来到小山道的入口。邹清荷走在前面,再次从胡莞明手里接过电筒带路。这时天色已接近黎明,大地仿佛笼罩着一层灰白的轻纱,朦朦胧胧。小山道平时走的人不多,杂草横生,一些尖锐的碎石毫无规章地散落在杂草中。路的右边是山陵,长着野果的高大树木下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白的、黄的、紫的、红的,野花们娇俏地镶在万绿丛中,在金秋十月里多了一份喜人的春意。越往上走,横在路面的杂草越少,坡道不陡,邹清荷他们走得很快,不一会儿来到悬崖处。这儿是宽阔的平台,杂草与灌木难见迹影,一具拍照用可折叠的三脚架倒在碎石中,这具三脚架应该是小文的,难道他上悬崖是为了拍早上的日出?悬崖正面对大海,邹清荷望过去。此时,紫红光线从海平线上溢出来,蓝色的水面变成美丽的蓝紫色,不一会儿,从水面跳出火红圆球的一端,霞光映射,水面波光闪闪,火球一点点往上移……清荷屏气凝神,圆睁双眼,他被这美丽的景致给震慑了。 “这里是运输石头的升降平台。”胡莞明后退到清荷身边,他刚才在附近转悠,往左边二十几米处有山道通往后山山顶。 “升降平台?”邹清荷看着火球整个儿跳出水面,天大亮。他这才转身,双手抱着后脑,昂头看背面的山。这山很明显被人大规模地采石过,弄得地上到处都是碎石。 “嗯。建造度假村的石块就是从这里采的,再推到悬崖处利用升降机运下去。”胡莞明走到悬崖边往下望,感叹受伤青年运气好,没落在下面石笋的顶端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鸟瞰整个度假村。度假村的大门处,守门的保安挡住了晨起送蔬菜、海鲜的人……别墅群,数名服务员提着热水瓶在走动,那个叫罗平飞的青年急冲冲地朝这边走来…… 黎明时分,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清荷小心抓起三脚架的一端细细打量一番,发现架上布满灰尘,由此可见,三脚架不是今早由小文带到悬崖上的。 “邹清荷,罗平飞来找你了。我去后山看看。”胡莞明走到清荷身边道。 清荷放下三脚架,问:“罗平飞在哪里?” 胡莞明指了指度假村的方向。 邹清荷走去悬崖边,突然全身一震!他看到某幢别墅的阳台上,一男一女在拥吻……太远,看不清谁是谁。他先前只顾着看日出没有发现在这儿可以把度假村全收眼底。他突然拍掌,暗想,难道小文蹲在这里不是为了拍日出而是在偷窥选手们的私生活?有可能!小文来度假村不是一二天,想拍日出的机会很多。虽然跟小文没深交,觉得他话挺多,知道的事不少。他出事的理由——想必是偷窥别人被发现,有人找上了他,威胁着要他交出某样东西,小文不肯给,对方拿出刀威胁他并划伤他的额头,他不给,慌不择路失足落下悬崖。见他掉下悬崖,威胁他的人只好逃跑了。 看到罗平飞正往这边急步而来。清荷舒展四肢,快步朝小山道跑去,见到路边连着一棵大榕树,抓住其中一根树枝揉身往下窜。哈,安全着陆。 “小老板!”罗平飞擦着额头上的汗,焦急道:“找不到李又汉,听服务员说,他昨天早上出门后就没回来过。” “服务员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邹清荷问。 罗平飞摇头:“不知道。听服务讲,小文今早快五点时出门的。出门时心情很好,还跟她开了几句黄腔。” “他出门时带了相机吗?”清荷问。 罗平飞一怔,他没问这个。 清荷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打开,露出里面的耳环,问罗平飞:“这耳环你见谁戴过?” 罗平飞想了一下,摇头:“没注意过。要不,我去问问范彩虹?女孩子对这种东西比较有印象。” 邹清荷摇头:“耳环的事要对别人保密,不能跟范彩虹说。” “好。现在怎么办?”罗平飞叹气,小老板修改大会规章与组委会对抗的事还没摆上台面,小文就出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举办一次选美大赛,大事小事不断,让人喘口气的机会也不给,太折腾人了吧。 “你悄悄地询问一下其他别墅的服务员,看看五点左右离开别墅的人有哪些。”清荷想了一下,摆手道:“小文的事你先不要管。找财务室的人协助陈佳俊计算比赛奖品所需的资金。跟进公司员工修改大赛规则的进度……你去找齐组委会成员,我们今天上午碰面开个会。” “好。”罗平飞认真记下邹清荷的话。不知道小老板如何处理小文的事。他联想到上次杨立行落马……便叹了一口气,那件事一直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动的手脚。青海当地警方插手调查案子,查出刘琪那张被调换的号码牌上有杨立行而没刘琪的指纹,奇怪的是杨立行马匹上的号码牌上有刘琪与杨立行的指纹。那个叫尹九月一副痞子小样儿的刑警队长便不负责任地断定:调换号码的人是杨立行,是他把两匹马上的号码牌弄倒。他这么做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他是知情者,知道是谁在马掌上动手脚。为了包庇某人,他对警察说谎,假装不知情。弄倒号码牌的本意是不想让他包庇的人犯下大错,宁愿自己受伤借此警告对方不要做错事;二是,犯人就是他自己,为了打击竞争者刘琪,他自己陷害自己,可惜弄巧成拙摔伤了腿……听听,这是人话么?哪有人为了打击竞争对手把自己整得身受重伤,甚至无法参加比赛,哪有人傻到为了打击对手赔上自己的?采用这种方式有鬼用啊。只能说尹九月这种痞子似的警察靠不住!这话是尹九月私下对他说的,罗平飞没把他的谬论公开,暗中向当地警局投诉把尹九月调离此案。接着遇上选手们闹事,组委会拒绝警方深入调查,加上大赛下一个行程临近,杨立行落马,到底是谁动了手脚?没人管下去便成了悬案。 第214章 金粉漩涡-15 清荷见罗平飞停笔发呆,出声问:“想什么?” 罗平飞看着他,嘴唇蠕动了数下,哑声道:“小老板,你说害小文的人会不会就是害杨立行落马的人?昨晚小文提到杨立行的事,我觉得有些话他没告诉我们,说不定他知道真相。以为我们要重新调查落马事件便偷偷去找真凶。真凶把小文约到悬崖上私聊,接着乘小文不注意把他推下杀人灭口。我觉得那枚耳环就是真凶的,找到耳环的主人就能找到她!可能是小文摔下去的一瞬间扯下对方的耳环。” 清荷猛眨眼睛,不得不承认罗平飞的一番推测简单有力。作案人有明确的动机……不由得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罗平飞迟疑了一下,“杨立行跟几位女选手感情特别好。可能是他当过老师吧,把这些女选手当成自己的学生,主动替她们解决难题。有一大票女选手叫他‘立哥’大家很尊重他。青海有一个叫尹九月的警察说杨立行包庇对马掌动手脚的人……”他把尹九月私下跟他说的话全告诉了邹清荷。 “青海的尹队长?”邹清荷眼睛明亮逼人。“你见过他?” “小老板,你认识他?”罗平飞苦笑,为什么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是小老板的朋友?也太邪门了。 回忆过去,邹清荷悠然神往。“以前在宁夏与青海交界的地方卷入一桩案子时认识了他。尹队长破案很有一套,他既然这么说,可以肯定是杨立行包庇某人。落马事件——等杨立行来度假村,我一定要向他问清楚。唉,有几年没跟尹队长通电话了,不知道他近况怎样。” “痞样儿的警察真有本事?”罗平飞不相信地问。 清荷笑了。“罗平飞,你看人的眼力有待加强。你有尹队长的联络电话吗?” 罗平飞摇头。突然发呆,道:“不对啊,大赛有规定选手们平时不能戴耳环。除非是给赞助商宣传时才可以佩戴指定饰物。” 清荷拍着罗平飞的背道:“你去忙吧,这事你不要再想了,留点精力应付今天的几场硬仗。等大赛忙完,我准你两星期的带薪假期。” 罗平飞的眼睛亮了,响亮地回答道:“小老板,你可不能食言啊。” “甭废话,忙去吧。”清荷怪腔怪调地说着清荷版的京话。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忘记问罗平飞,小文的住处在哪栋别墅。“小文住哪?等下我去他房间看看。” “H栋11号别墅,204房。啊?!”罗平飞突然失声惊呼,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胡莞明跟鸟儿似的从悬崖上跳下来……那身手,那动作,说不出地潇洒……我的妈呀!等胡莞明跨着大步走动跟前,罗平飞围绕着他转了几个圈,问:“小胡,你是人吗?” 胡莞明不解地看着罗平飞,觉得他象白痴。指了指罗平飞的脑袋回头问邹清荷:“他这里有问题!我怎么不是人了?!” 清荷被他们逗笑了。他看到胡莞明手里拿着相机,知道他上山另有收获。 罗平飞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跑了。 “相机是从哪里找到的?”清荷接过来一看,发现照机的镜头被摔破了,揭开后面的盖子,里面没胶卷。 胡莞明回答道:“在后山林子里找到的。我还发现了一个山洞,可能是伤者的私用暗房。” “山洞,私用暗房?”什么意思? “暗房是摄影者冲洗相片的基地。” “冲洗相片?在山洞里?带我去看看。” 胡莞明带着邹清荷来到悬崖底下,伸出一只手抓住清荷的胳膊,打算携带他往上攀爬。“我自己来。”清荷拒绝了他。清荷看着他利索地找准落脚的地方,攀附着突出的岩块,快速往上移行,真象壁虎!便有样学样,沿着胡莞明行走路线,跟着攀了上去。吆喝,这感觉真新鲜!很有意思。不过——摊开手掌一看,破皮了,热辣辣地痛。攀爬不足百米的岩壁,居然出了一身汗。立在悬崖上被风一吹,感觉很爽快。瞧着前面站立带笑的胡莞明,佩服他呀,居然没流一滴汗。 过了悬崖,后山的山道崎岖难行。胡莞明如走平地,步伐依旧很大,清荷要跟上他很不容易。转了数道弯后,胡莞明停下,等清荷走近,指着左边叫不起名字的灌木丛道:“我在这里捡到相机的。离我们目前的位置大约三丈。暗房就在前面,里面有手电筒亮着,我是看到有光才知道那里有个山洞。洞里很凌乱,我觉得有人在找东西。” 山洞没在路边,洞口有杂草遮掩。天亮后,洞内射出的电筒光不太明显,幸好胡莞明的视力好。清荷觉得自己经过肯定会忽略。他跟着胡莞明爬进山洞,发现洞内容积很大。一些平整石头堆成的两张石桌,上面分别放着量杯、量筒、温度计、剪刀、冲洗罐等物。特大号手电筒搁离洞口最近的石桌上,光照对着洞口,手电筒的旁边有许多相片。清荷拾起来一看,照得真不错,都是风景照。噫?地下也有许多张相片?啊,角落处的瓶瓶罐罐倒地了。胶片、空白相纸、照片到处都是,真凌乱!可惜啊,很多张相片泡在盛水的木盆里了……洞内干燥,牵有三根尼龙绳,上面用固定夹夹着一些相片……角落里,有几张选手们的合照,照片上大家笑得很开心,让人觉得他们闪闪发亮。看着相片背后的日期,是八月中旬时拍的。清荷忍不住想,这此选手现在还保有这样纯粹的笑容么?他摇头,努力地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回头见胡莞明正在认真收拾地上的相片,便开口道:“胡哥,能不能帮我把山洞里的相片、胶卷、胶片拿到我房间去?” “好。”胡莞明应道。军人出身的他,习惯服从命令。邹清荷说话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命令的本质不变,他会好好执行的。 “H栋11号别墅……就是这栋!”H栋11号住的都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他们此时还没起床不知道小文被摔伤。清荷走进别墅内的服务大厅,给了前台服务员一张名片。“带我去文摄影师的房间。” 女服务员小心地把名片收好,低声问邹清荷:“文摄影师出了什么事?刚才罗经理也来找过他。” 清荷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皮肤棕色,容貌普通的少女。意外地发现她的眼睛很有神采,脸色的表情显得很焦急,是真的担心小文吧。清荷走近柜台,低声问她:“听罗经理说,文摄影师今早快五点时出门心情很好还跟你说过话。” 女服务员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忸怩地咬着唇,轻轻地点头。突然,她的头高高抬起,问邹清荷:“告诉我小文出了什么事?” “他摔伤了,从广场那边的悬崖摔到水池里。”清荷老实地回答。 “天啊!”女服务员捂住了脸,颤抖地问:“他现在怎样了,我能去看他么?” 清荷傻眼,难得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位女服务生对瘦骨嶙峋的小文有特殊情感?如果真是这样,受伤的小文有她照顾也是好事。他问她:“你几点下班?” “八点。”女服务员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现在七点三十八分,快下班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丁采。” “小丁,先带我去小文的房间,等你下班,我带你去看小文。” 丁采安静在前面领路,勾着头,肩膀在抖动。清荷想,她是在哭吗? 小文与李又汉住的房间出乎意料地整洁。清荷仔细地察看了一下,没发现任何情况。走到阳台上,看到对面别墅正有人推门走到阳台上,见到邹清荷后立即掉头进屋了。帅气的男子,应该是选手吧。清荷问丁采:“他是谁?”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丁采回答道:“伍文光。” “他就是伍文光?”清荷吃惊地道。他只看过伍文光的一寸照,想不到真人比相片要英俊许多。 “你不是大赛的工作人员吗?连他都不认识?”丁采怀疑地看着邹清荷。 “伍文光很有名吗?”清荷反问。 丁采立即回答道:“他跟刘琪并列为男选手中的两大怪人。” “两大怪人?” “他们两个以前住在同一间房,都很孤僻,听说选手们在背后叫他怪人伍。他们俩个跟谁都合不来。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 清荷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才来度假村,没见过他本人。” “啊,你是主办单位的高层?职位比罗经理更高?”丁采睁大双眼问。 “主办单位的高层……谁告诉你的?”清荷讶异地反问。 丁采一怔,情绪低落。“文摄影师告诉我复赛将近,一些豪富显贵会陆续来到度假村观看比赛。” 小文是消息灵通人士……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传闻?清荷没继续往下想,问丁采:“听说李又汉从昨天早晨离开后一直没回来。小文有没有告诉你,李又汉去了哪儿?” 丁采迟疑了一下,说:“听文摄影师说李摄影师租船出海,带着摄像机与相机,想在复赛前去附近的岛屿玩,拍一些好东西回来。” “去了附近的岛屿……知道他去了哪座岛吗?” 丁采摇头。 “李又汉与小文有贵重东西寄存在你们的储物柜吗?”清荷突然问。 丁采迟疑地点点头:“有,未经本人许可,我不能把他们的东西交给你。” 清荷连忙摇头:“我不是想要他们的东西。我想问的是,食物柜的钥匙,只有你保管吗?” “不是,我下班时会把钥匙交给接班的人。” 第215章 金粉漩涡-16 “丁采,如果有人来拿他们寄存的行李,请通知我一声。对了,今天早上小文离开别墅时有带相机吗?” 丁采想了一下摇头,很肯定地回答:“没带。” 清荷想,小文离开别墅时没带相机……胡莞明捡到的相机是小文之前放在山洞里的吗?相机镜头盖子在小文口袋里……小文一大早离开别墅前去山洞——是想去冲洗相片吗?或者跟人有约?真相如何,只有询问小文本人了。 清荷带着丁采走进胡莞明的房间,小文平躺在床上胸口盖着毯子,额头绑着纱布,紧闭着双眼,脸色十分苍白。清荷注意到床边被换下的湿衣服不是昨晚见他时穿的那一套。由此可以推测小文进了山洞后取下相机的镜头盖子放在口袋里,他去山洞的目的应该是冲洗相片。 见他们进来,坐在床边的老黄站起来。见清荷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忙冲他摆手,是希望他不要打扰小文休息,有话出去说。清荷回转身打算走出房间后问老黄,梁医生去哪里了,小文的伤势如何?无意之中瞧见到丁采脸带惊惶,心里一惊,觉得自己可能猜测错误,丁采对小文不是怀有男女情愫,她急着来见小文或许另有原因……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走到门口,清荷回头看了一下丁采,见她还在发呆,便对老黄打了一个手势,让他把丁采叫出来。 三人来到老黄的房间,清荷直视丁采,丁采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顺着她的视线,清荷看到一双玫瑰红的高跟皮鞋,从发亮的色泽上看得出这是双新鞋,款式新颖漂亮,价格应该不低。他的视线让丁采不安地挪动双脚,双肩不自觉地收缩。清荷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转头问老黄:“小文的伤势怎样?” 老黄回答道:“昏迷不醒。他有些发烧,梁医生去拿退烧药了。” 清荷坐在椅子上左手托着下巴,目光在老黄与丁采身上来回移动。丁采偶尔会抬起眼睑偷偷瞧他,与他视线相对时迅速闪开。 “丁采!”清荷突然唤道。 丁采一惊,立即站直身体,抬头看他。 清荷道:“今早有人袭击小文,他才跌落悬崖的。” 丁采先是惊愕,接着脸色变青,右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胆怯地垂下眼睑,左手抓着裤子。 清荷追问:“你知道些什么?” 丁采膝盖一软,有些站立不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靠住了墙,眨着眼睛,红着的双眼再次被泪浸湿。她突然拼命地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老黄见丁采这副模样立即明白她知道某些内情,劝说道:“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如果交给警方处理,对你更加不利。” “……我,我没做坏事……”丁采支支吾吾,过了半晌,见面前的两人一直等她回答,鼓足勇气后道:“文摄影师……他知道我认识古筝后主要找我说话。告诉我,他想追求古筝,要我帮他传话。我,我开玩笑说,他得给我这个媒人一双皮鞋。想不到他真的买了双鞋给我。我帮他约古筝,古筝不理他。我便把鞋退回给他,他不收,他要我留意古筝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帮他向古筝套话,古筝看不上他……后来,古筝得知文摄影师偷偷拍她,很生气,骂他是偷窥狂。” 听了丁采的话后,清荷沉吟……小文出事,很可能是偷拍相片引起的。逼小文跌落悬崖的人会是古筝吗?会是她划伤小文的额头,砸了他的相机吗?如果是古筝做的,丁采没理由惊惶……她是不是隐瞒别的事?继续追问下去她会说么?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没根据地逼问她可能会引起反效果……想到这儿,清荷认真地对丁采道:“小文受伤的事请你保密。” 她立即答道:“好。” “我们今天的对话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 “有件事请你帮忙。” “好。” “请你悄悄找服务员们打听,昨晚有哪些人没住在他们的房间里;哪些人曾经在今早四、五点离开房间;哪些人是五点以后回房间的。做好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月的工资。” “好。”丁采的回答依然简洁。清荷怀疑她没认真听清自己在讲些什么。 见丁采离开,老黄对清荷道:“这事让我去调查吧。” 清荷摇头:“你不方便出面。由丁采去问服务员,不容易引起大家的戒心。” 清荷再次回到胡莞明房间,遇到梁医生给小文吊针。他告诉清荷,救护车两小时后才能赶到这里。他认为小文伤势严重,度假村的医疗设备救不了小文,他会跟着救护车送小文去医院,希望小文能挺过这一关。 老黄认为,小文虽然瘦,身体素质不会差,他年轻,一定能熬过这一关。他身为摄影师助理长期抗着摄影器材在野外奔波,身体的平衡感好,双腿肌肉结实,加上掉下悬崖时很聪明地护住自己的头部。只要没伤到大脑,没伤到内脏,有医生在就不会死人。 清荷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柳三哥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抱着薄被睡得香甜。瞧着三哥肚皮暴露一半,轻吁一口气,走过去替他把薄被盖好。清荷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脸,抬头从镜中看到自己疲惫的脸,吃了一惊,用力摆摆头深吸了几口气,鼓励自己要振作精神。再次面对镜子时,扬起嘴角笑了笑。好,就这样,状态不错!他找出干净衣服,快速地洗了一个澡,觉得紧崩的身体得到放松。他走出卫生间时三哥已经醒来,正好奇地瞧着胡莞明带回来的相片。 “清荷,你的手机响过。”柳逐阳道。 清荷拿过手机一看,是罗平飞发来的短信息,他与组委会成员约好今天上午九点半开会。问清荷要不要给他送早餐过来。 清荷来到食堂,陈佳俊在门口等他,只说了一句话:“清荷,你要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了。” 清荷大喜,用力地拍打老友的肩膀,痛得陈佳俊咧嘴。“我说清荷,你就不能用斯文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激么?” 清荷放弃吃早餐迫不及待地拉着陈佳俊回办公室。见整夜加班的员工还在公办室待命,吩咐大家先回去休息,下午正常上班。众人欢呼,立即离开。 九点半,会议室。 组委会六名成员到齐。清荷与陈佳俊没挨近办公桌,会议先由罗平飞主持。清荷仔细打量着余下的五名成员,来自一位是文化部门的官办代表姓李,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的秃顶矮男人,脸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右手喜欢敲打桌面;来自新闻传媒机构的代表姓黄,五十多岁,肤色较深人很瘦,长形马脸戴着金边细框眼镜,双臂抱在胸前,冷漠地扫了邹清荷一眼;赞助商推选出来的代表之一聂守业,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脸色红润,嘴唇很厚,从进会议室时起,目光游离不定;赞助商推选出来的代表之二姓张,五十多岁的胖男人,一双小眼睛微眯着,身上有浓烈的古龙水味,拿着块小手帕不停地擦汗;来自电视台的代表姓郭,四十多岁,长相斯文,表情漠然,他双手搁在桌面上,冷冷地看着罗平飞。 “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我的上司邹清荷,他来度假村接替我的工作。从现在起世纪之星选美大赛将由他与各位协商。”罗平飞向大家介绍邹清荷。 众人默然。 张老先打破沉默,放下小手帕,喃喃道:“你们集团公司都是年轻人身居高位啊。” 清荷坐在罗平飞旁边的椅子上,面带微笑,平静地看着大家,道:“各位前辈,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大赛付出的辛劳。复赛即将开幕,有许多细节急需得到解决。今天会议的议程首先是关于大赛会场舞台设计方案的最终确认与成本预算;接下来是媒体、平面宣传计划的预算;第三项是复赛贵宾邀请名单审议与复赛评委名单的敲定。平飞,把策划书分发给大家。” 策划书分发下去,清荷的桌面还叠有六本厚厚的文件夹。 清荷先提出的几项曾经由罗平飞与组委会成员商议过,只是一些细节修改。这次,组委会成员们仔细看过后都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清荷看了一下表,花时一小时零八分。 见他们签了字,罗平飞松了一口气,舞台方案再不签字,担心会赶不上比赛。 “接下来是关于退出大赛的几名选手回归以及大赛规则的修改与新增活动方案的审议。” “我反对!”第二个文件更厚,黄老还没翻开就出声反对。 清荷微笑地问:“黄前辈,您反对某一项还是全盘否定?” 黄老坚持道:“大赛规则不能改,组委会决定的事不能推翻,新增活动没必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不赞成朝令夕改。” 第216章 金粉漩涡-17 清荷没有马上反驳黄老的话,安静地观察着大家。黄老提出反对意见时另外四名成员保持着沉默,他们静静地翻阅策划书。黄老没得到其他成员支持,见邹清荷没接他的话也就沉默下来,点燃一支香烟在抽。 有人会反对在清荷的意料之中,他有充分的心理的准备。承秉哥曾经对他说:主持会议最忌讳主持者情绪激动,有人反对就立即进行回击,这样做显得主持者不够成熟。在会议中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要认真观察了解会议成员的脾性,了解哪些人是连成一气抱成一团的。商业性质的决策会议,暗藏着参与者利益分成与自我权限的肯定。不问情由的反对,有两种情形,一是表明对方觉得自身权益受到挑衅,没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利益配给;二是反对者墨守成规固执己见,纯粹为反对而反对。遇到后者别企图轻易说服他们,对待这类人,要讲究策略,采用迂回战术。避开对方“一鼓作气”时,等待对方“再而衰”,在“三而竭”时出击。说服反对者需要掌控会议节奏,先说服游离中立成员,拉拢意志薄弱的反对声音,孤立固执己见的反对者。想要好好掌握会议节奏需要累积经验,主持会议时最忌讳长篇大论与言语拖沓,最好三言两语简洁用词。会议前需要分配好所议案例的种类,急待处理的案例优先,有把握通过的案例优先,将争论性最大的案例放在最后,只有这样会议的进程才不会停滞不前。清荷参加过柳承秉主持的会议,非常佩服他从中学到了不少好经验。 此时的会议室内只剩下翻阅纸张的声音。清荷看了一下表,时间又过了半小时。他曾经跟罗平飞分析过组委会成员,得出的结论是这五个人私交不深厚,可以采取个个击破。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来自文化部门的老李,他先咳嗽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轻拍着搁在桌面上的文件夹,对邹清荷道:“邹经理,61号选手杨立行能回来是好事,我赞成。但被开除参赛资格的几名选手不予考虑。大赛规则不能随便更改,否则,我们组委会根本没存在的必要。你的几项附议我不反对,调整选手的课程表,由选手自行选择想参加的课程,这都可以执行。与大赛本身没冲突举办小型的运动、娱乐比赛也是好事,我赞成。” “我赞成把选手们招回来。”聂守业见老李望向他,摊开双手道:“老李,你们太一本正经了。”他抬起手腕看表:“啊,不好意思,各位,我有事先走一步。邹经理,今天的提案我投赞成票。”他拿起笔毫不犹疑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聂守业爽快签字出乎清荷意料之外。却让他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组委会成员六人,罗平飞是自己人,加上聂守业的赞成票,有二票在手。老李算半票,黄老反对票一张……剩下喷有古龙水的张老与来自电视台的老郭。老郭还在看文件,看得太仔细,一半还没看完。清荷把目光转向张老。 张老见老李、黄老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忙摆手道:“我无所谓。退出大赛的选手能不能回来,大赛规则能不能改,这都不是大问题。哈哈,年青人有热情,肯吃苦,有想法是好事。这年头,改革是必然趋势,我们也不能死抱着过去的观点不放,要给年青人弹性空间嘛。听说,邹经理等人为了新的策划书通宵达旦,冲着这份干劲,我们也不能轻易说‘不’是不是?如果大赛的规则太死板,导致选手产生抵触情绪,这种规则改改也好。大家最终目的是想齐心协力把大赛办好,有这个目标在,一切都好商量。年青人敢拼敢想,我们不能打击年青人的积极性嘛。” “张老,你的意思是赞同啰。”黄老黑口黑面地问。 张老连打了几个哈哈,笑道:“我赞成邹经理的改革,让退出大赛选手回归是好事。大赛进行到现在,一直在摹仿香港等地的选美模式,根本没有自己的特色。选手们总在疑神疑鬼,以为我们暗箱操作。邹经理在这个恰当时机提出改革,我赞成啊。不过,我对邹经理提议的几场小型比赛有异议,太平淡,太没特色了,设置的奖品低廉没有吸引力。现在这个年代需要新鲜、需要刺激、需要奇思异想,别以为我们老一辈人就思想僵化不懂得与时俱进。年青人啊,敢做敢当敢闯还远远不够,要有才华,要思维开阔才行。我这里有份不错的活动策划书,你们先看看。放心吧,这次活动所需费用由我们公司拨款,胜出的人能获得奖金十万。不过,参赛人员只限于男、女选手。”他把身边的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翻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直接推到清荷面前。 清荷打开文件夹立即被吸引住了:孤岛生存记。奖项设置:孤岛英雄(一名)。奖金:十万人民币。参赛要求:世纪之星选美大赛男女选手均可报名参加。参赛人数:不限。服装赞助:飞鸟服饰。随行工作人员:摄影师二名,将进行全程拍摄。活动内容:孤岛五日生存挑战赛。参赛选手任选一套飞鸟品牌的服装,不得携带任何个人物品,不得携带食物、淡水,统一送往指定的小岛,五日后接回度假村。评选标准:由全程参与孤岛五日生存挑战赛的人员(包括参赛者与工作人员)不记名投票,票数最多者胜出。一人只可投一票,如果所投人名非参赛选手,所投票数作废。如果有两位选手票数相同,将请复赛评委会决出最后胜出者。评委会将以全程拍摄的带子为评选标准。附注:所有参加报名的参赛选手可在五日后获得人民币五千元,作为参赛奖励。未前往孤岛或者中途退出弃权者,无此奖励。非参赛选手也可参与,身体为工作人员,报名人数不得超过五名,自愿前往的工作人员五日后可获得人民币八千元。工作人员的参赛条件与参赛选手相等,除两名摄影师外,不得携带任何个人物品、食物、淡水,工作人员需负责摄影师的食物。工作人员不得在参赛过程中帮助选手角逐“孤岛英雄”奖。参赛选手向工作人员求助或者得到工作人员的帮忙,将视为弃权,放弃角逐“孤岛英雄”奖,放弃五千元的参赛奖励。所有参赛人员须签定人身意外保险一份,风险合同一份。 “这份策划书是谁起草的?”邹清荷看后吃惊地问张老。 张老笑着回答:“商业机密。” “我同意。”看完这份策划后,顽固的黄老居然第一个签字同意。接着老李、老郭也签上大名。六名成员已有四人同意。文件夹递到罗平飞面前,他看后眼睛发亮,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 清荷皱眉,觉得这事挺危险的。但组委会已有五人签名,大势已去,只得妥协道:“五名工作人员由我们主办单位指定。” “除了两名摄影师,工作人员的名额只剩下三个。”老郭冷冷道:“我们电视台的摄影师,李又汉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小文受伤,你们需要另请高明。” 张老继续打着哈哈。“放心,度假村里摄影记者不少,我已经有人选了。不比你们电视台的专业摄影师逊色。”张老见自己的策划通过,心情很好,立即在清荷的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中午十二点,会议室里只剩下来邹清荷面对来自电视台的老郭。老郭问邹清荷:“你让刘琪等人回来的理由是什么?” 邹清荷站起来,把自己剪辑的带子放在老郭面前:“杨立行与刘琪退出比赛,男选手中缺少灵魂人物。他们不参加复赛,拍摄出来的精彩片段不得不舍弃,我觉得很可惜。” 老郭沉默地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点头。“好吧,我赞成。” “谢谢。” 清荷走出办公室,陈佳俊与罗平飞在外面等他。罗平飞笑道:“这一关终于通过了!我们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陈佳俊翻白眼,冷笑道:“现在可不是庆祝的时候。” “一步步来。老陈,你吃完饭后把工作分配一下,就去休息。”清荷打着呵欠,他困了,需要睡眠。“罗平飞,下午的工作由你来安排。” “好。” “小文怎样了?”陈佳俊问。 “我去打电话问问梁医生。”罗平飞立即离开。 清荷回到房间三哥不在,相片乱堆在床上。他叹气,认真地把相片收拢起来。突然,他觉得看到了熟悉的东西。眼睛一亮,急忙从相片堆里翻找,找出一张相片。是一张城市夜景彩照,左边是彩灯环绕的植物,右边风格迥异的商业大厦那格状的玻璃墙面折射出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女子耳垂处闪着亮点。清荷从行李袋中翻出放大镜,可模糊地辩认出那女子佩戴的耳环与自己拾到的那枚是同一款式……可惜,相片中的男女相拥在一起,看不到他们的脸。 第217章 金粉漩涡-18 清荷空出行李袋,把相片收拾好搁进袋子里再放进储物柜,这才安心地往床上一倒,谁知有人恰在此时有人敲门,一边唤道:“老邹,给你送午饭来了。” 清荷立即前去开门,只见陈佳俊提着两人份的饭盒进来。见房间里只有他,好奇地问:“柳三哥呢?去外面吃饭了?” 清荷摇头,他不知道三哥跑去哪儿了。奇怪,手机一直没响过。就算三哥隐瞒去处,跟在他身边的保镖老黄也应该留条短讯通知一声。啊?想起来了,为了不影响工作手机关机,一直没开哩。急忙拿出手机按了开机键,不一会儿数条短信跑出来。这条是三哥留下的“清荷,下溪会把小黑皮带来这儿,我去机场接他。”;这条是老黄留的“小邹,三少和胡莞明找了辆车去机场接柳下溪,我在追踪丁采。”;这几条是柳大哥来了“清荷,我到了首都机场,正巧有班机去广州,我到广州后再转机去沙洲。”“清荷,我回家收拾行李时在门口捡到小黑皮,决定把他带去度假村。”“清荷,听老黄说你那边有人受伤,我请了年假,回家收拾行李后立即去机场。” 陈佳俊揭开饭盒盖,见老友对着手机傻笑,笑道:“瞧你笑得跟傻子似的。是不是柳下溪要来?” 清荷连忙点头。接过饭盒,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那灿烂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不肯落下来。陈佳俊吃完后丢掉饭盒,看着清荷还在傻兮兮地独自乐,忍不住微笑起来。拍着老友的肩膀道:“你休息吧,我也要回去洗澡睡觉。” “等一下,老陈,你见过这种耳环么?”清荷把包在手帕里的钻石耳环拿给陈佳俊看。 “恒世星辰。” “什么?” “永恒集团旗下的恒世珠宝新系列首饰:恒世星辰。” “永恒集团?组委会成员之一张老的公司?” “是啊。今年八月底,为了展示恒世新辰系列珠宝首饰。张老特意向大赛要了五位女选手拍首饰秀。首饰的目录是我们做的,我清楚这件事。恒世星辰系列每件饰品都镶有钻石,这一系列包括项链、手链、脚链、胸针、耳环、珠花、头饰等,听说大赛女子组冠军的王冠就是由恒世珠宝设计,恒世珠宝将为美女冠军提供价值十万的珠宝首饰。不少人暗中推测永恒集团张老看中的美女冠军必定在这五位选手中间。” “哪五名选手?”清荷皱眉。 “9号选手肖四清,23号秦汝,51号选手古筝,103号选手范彩虹,106号彭绯虹。自从彭绯虹打了刘琪闹事被取消参赛资格,大家便认为冠军会在余下四人之中。私底下有人打赌冠军将花落谁家,大多数看好23号秦汝。她是典型的传统美女,瓜子脸、柳眉凤目、樱桃小嘴,人也很聪明,而且大家都知道刘久传正在罩她。在容貌上只有106号可以跟她抗衡,可惜彭绯虹易怒易躁个性固执,最终被取消参赛资格。9号选手与51号选手都不聪明,得罪了想赞助她们的人。而103号范彩虹个性太懦弱,依靠你的手下罗平飞,也没希望争夺冠军。其中,小文特别看好51号古筝认为到决赛胜出的将是她会胜出。” “小文看好古筝?理由是什么?” “他说是摄影师的直觉。他调查过几位选手的来历,认定古筝最后会夺冠。他认为选手们依附有钱人不配当冠军,只有集美貌、才华、智慧、心灵于一体,有独立自主的个性才配得上冠军的荣誉。” 小文认为古筝会夺冠?难道他让服务员丁采接近古筝不是想追求她?丁采的证词说明古筝与与小文有不愉快的交集,而老陈认为小文对古筝评价很高。清荷摸头,目前撑握的情况太少,无法推测出小文额头的刀伤是谁的杰作……他拿出先前找到的相片问陈佳俊:“这张相片里的人能认出是谁么?” 陈佳俊拿起相片看了良久,不是很肯定:“这男人的背影有点象杨立行,女人的发式象彭绯虹。有传闻说他们在交往。” “杨立行与彭绯虹?”清荷感到意外,如果是他们……人不在度假村,小文受伤的事跟他们没关系。 “恒世星辰系列的耳环怎么会在你手上?我记得拍完选手走完秀,拍完目录后清点完毕全部变回赞助商了。并没有首饰丢失的传闻……除非是恒世珠宝老板私下送人,或者有人购了样品送人。相片中的女人戴的耳环就是恒世星辰……她是彭绯虹的话,这耳环哪里来的?清荷,你觉得孤岛生存游戏是张老在作秀吗?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当,算算复赛即将举行的日期,男子组在月底的三十号,女子组在三十一号。今天了,十月十七号,离比赛只有十三天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前去孤岛选手们受伤了怎么办?今早小文受伤,他是摄影师,这可不是好兆头。总觉得孤岛计划张老蓄谋已久。而且临海地带气候异变,非人力可以掌控。但愿没有选手报名参加,希望他们爱惜自己。”陈佳俊担忧地道。 清荷觉得孤岛生存活动本身就很有吸引力,加上奖金十万,评选标准也很合理。报名的人一定很多,年轻人天性爱冒险的人本来就不少……如果他是选手,肯定会报名参加。他有自信不需要别人帮助能在岛上独自生存五天。柳大哥来了,想到柳大哥心里觉得特别甜。除了摄影师二名,余下的三名工作人员人选……梁医生、柳大哥加上自己。度假村内有三哥、胡莞明、老黄、陈佳俊等人在,只要布置得好,事情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白云机场候机室,柳下溪左肩挂着大挎包,右手抱着小黑皮,背上背着小黑皮的黑猫警长卡通包排队登机。正在喝娃哈哈的小黑皮手一松,娃哈哈掉在前面排队的人肩上,白色的衬衣已经浸湿了一大块。 对方回头瞪着他们,冷冷道:“小心点。” 柳下溪连忙道歉:“对不起。” 小黑皮褐色的脸小脸蛋变得更黑,急忙掏出小手帕要给对方擦拭。对方不耐烦地道:“离我远点。” 小黑皮小鼻子挤在一起,一向骄傲上翘的尖尖小下巴往脖子里缩进,小小声道:“大哥哥,对不起,我会让爸爸赔你衬衣的。” 柳下溪皱眉,掏出钱包道:“多少钱?我现在赔给你。” 青年嫌恶地看着他,冷冰冰道:“有钱了不起啊。” 柳下溪收回钱包,注视着面前的青年。此人身高与自己相仿,体型单薄了一些,五官俊美,衣着时髦,可惜脸上的表情给他的帅气大打折扣。上了飞机,真不凑巧,此青年跟他们同一排座位。青年挨着车窗先坐下,全身焕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小黑皮不想坐在表情凶狠的大哥旁边,柳下溪只好坐在中间位。 “六叔,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小黑皮坐立不安地问。 “你爸爸在沙洲机场等我们。”双手空闲下来,柳下溪有空闲翻看了手机里的信息,一条二条……无数条,都是三哥、齐宁发过来了。没有清荷的短信,他失望地打算把手机放进口袋。飞机震动起来,连忙揭开手机盖一看,是清荷来的电话。“柳大哥,你到哪里了?”电话里传来清荷开心地声音。柳下溪回答:“在白云机场转机,刚上了去沙洲的班机。” “是爸爸的电话吗?”小黑皮爬地扶手上盯着柳下溪的手机看。 “是小叔来的电话,你要跟小叔说话吗?”柳下溪悄声跟他说话。 小黑皮端正地坐下,双手背在身后,跷着双腿,摇头道:“小爸跟我说过,我只可以接爸爸的电话。” 柳下溪诧异地看着他,齐宁怎么教育孩子的?“为什么只能接爸爸的电话?” “爸爸生我的气才离家出走的啊,我要负责把爸爸哄回来。”小黑皮委屈道。 柳下溪抚额,电话里清荷听到这对叔侄的谈话在笑得喘不过气来,对柳下溪说:“齐哥太可恶了,欺负小黑皮幼小的心灵。” 柳下溪笑着轻抚小黑皮头,问清荷:“你怎么样?听说昨天在通宵工作。”还没等到邹清荷回答,飞机预备起飞,手机必须关掉。 “六叔,爸爸是跟小叔在一起吗?”柳下溪给小黑皮系上安全带,小黑皮问他。 柳下溪点头,笑道:“你爸爸这一次是跟小叔一起工作,不是离家出走。” “真的吗?他在做什么工作?可是爸爸很喜欢离家出走呀。”小黑皮黑黑的眼珠子亮起来,跟珍珠似的。 “……”柳下溪觉得小黑皮跟三哥沟通有问题。他见过好几次,小黑皮见三哥从外面回来,便会问:“爸爸去哪里了?”三哥总喜欢回答:“离家出走,舍不得小黑皮回来瞧瞧。”齐宁出差不在家,小黑皮问三哥:“小爸去哪里了?”三哥回答:“离家出走了。” 小黑皮继续问柳下溪:“爸爸和小叔在做什么工作呀?” 柳下溪认真回答:“在一个度假村里举办比赛。” “什么比赛呀?”小黑皮问。 “选美大赛。”柳下溪说完这四个字,从地身边的青年全身一震,回过头看他们。柳下溪讶异地看着青年,试探性地问:“你是刘琪?” “你认识我?”刘琪惊讶地问。 第218章 金粉漩涡-19 柳下溪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刘琪看了他一眼,无意深谈,扭过脸望着窗外。 柳下溪悄悄地打量着刘琪,了然地点头。看来,刘琪遭人陷害被取消参赛资料,肯定是这张过份英俊的脸惹来的祸。再加上他那倨傲的个性,冷漠不近人情的行事方式,被人憎恨也在常理之中。一个团体有如此突兀的存在,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攻击,遭受到众人的排挤。清荷把他重新招回大赛,未必是件好事。奇怪,象刘琪这种倨傲的人怎么肯重新回来参加大赛?难道另有原因?或者……他想弄清楚当时是谁在陷害他? 一小时后,飞机降临在沙洲机场。小黑皮想着马上能见到柳逐阳,不肯让柳下溪抱,独个背着卡通包往前奔。柳逐阳来得太早,在机场外等了足足两小时,烦燥地在出口处走来走去。 “爸爸”小黑皮第一个冲出来。 柳逐阳见到小家伙,立即高兴地抱起来,拧着他的小鼻子道:“想死爸爸了。” 小黑皮冷着张黑脸,道:“爸爸说谎,爸爸没打电话给我,爸爸是骗子。” “臭小子!”柳逐阳气结,用力地把小黑皮往天上抛,等他落下来再稳稳地接住。本来紧崩着脸的小黑皮没防备他来这一招,吓了一跳,等柳逐阳接住他,立即紧紧搂住了他的脑袋。 柳下溪走过来一瞧,发现总喜欢假装大人的小黑皮扒在三哥头上,小嘴裂开露出白白的牙齿在笑。 胡莞明走过来接行李,柳下溪先是有些讶意以为他是大赛的男选手,看到他的走姿知道对方当过职业军人,想起齐宁曾让清荷收留他的旧下属。“你是胡莞明?” “是。”刚退役的胡莞明还没改掉军人习性。 放下行李后柳下溪关上车盖,抬头无意中看到刘琪坐上了一辆黑色奔驰绝尘而去。 上了车后,柳下溪坐在副驾上,问起度假村里发生的事情,胡莞明一边开车一边对柳下溪说起小文摔下悬崖的事。 柳下溪问:“你给小文做过全身检查没有?” 胡莞明偏过头看了柳下溪一眼,点头。 “他除了额头上的刀伤、摔伤之外,身上还有其他伤痕吗?比如说,殴打后的伤痕。” 胡莞明摇头。 “有拍现场照片吗?” 胡莞明继续摇头。 柳下溪没有继续问下去,靠着椅背紧目养神,目前掌握的情况太少,不能随意下判定。山洞暗房,凌乱的相片、胶卷,未熄的手电筒,丢在山坡上的照相机,悬崖上的三脚架,摔在水池旁的摄影师,泥土里的耳环,伤者口袋里的镜头盖子,伤者昏迷前说的“不要报警”。小文受伤意味着什么?从胡莞明描绘的现场情况来看,小文拍摄的相片威胁到某人。看来,这次选美大赛暗涛汹涌,隐藏着令人不愉快的阴影。 “嘀嘀嘀。”车喇叭高声鸣叫打断了柳下溪的沉思。后面有一辆银灰色的凯迪拉克横冲直撞而来,胡莞明急忙打方向盘,把车子驶到慢车道。谁知那辆凯迪拉克不放过他们,追过来擦伤车身扬长而去。 “妈的,疯啦!”柳逐阳打开车窗伸出头怒吼。 “爸爸,不可以骂人!不要把头伸出窗外,乖乖坐好。”小黑皮扯着柳逐阳的衣袖道。 “小胡,追上去!不给他一点教训,我把柳字倒过来写!”柳逐阳恶狠狠道。 “爸爸,喝瓶娃哈哈消消气。”小黑皮从卡通包里拿出娃哈哈插上吸管塞在柳逐阳手里。柳逐阳几大口就把一瓶娃哈哈吸光,伸手抓乱儿子的头发引起他的抗议。胡莞明听令,猛踩油门,吉普车立即提速,呼啸着前进。 “三哥,别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小胡,你按常速前进。”柳下溪制止道。 麻烦自己找上门。前方通往白沙度假村的路口,三辆车一字横排阻住道路。 柳下溪认出来,一辆是先前超车的凯迪拉克,一辆是刘琪搭乘的黑色奔驰,第三辆是蓝色的雷克萨斯。三男两女倚在三辆车旁正等着他们。 柳逐阳冷笑了一下,打开车门准备下去。小黑皮抱住他的胳膊,“爸爸不准打架。” 柳逐阳把小黑皮挟在腋下,下车笔直前行。“小鬼们,让开!” “美人!”倚在雷克萨斯车旁的花格子衬衣的青年轻佻地吹着口哨。 “爸爸,揍他!”小黑皮挥舞着小拳头嚷道。 柳下溪见胡莞明悄无声息地跟在柳逐阳身边,坐在车上没动,静静地关注着事态发展。 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柳逐阳站住,问:“谁是冬少?” 花格子衬衣的青年敲了敲身后的车窗。“冬少,对方认识你。” 车窗摇下,七分头抹了厚厚的头油,浮肿的双眼,腊黄的肤色。柳逐阳鄙视地扁嘴,纵欲过度极度猥琐还敢四处张扬,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对方无精打采地盯着柳逐阳,打了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问:“你是谁?” “不洗脸,不讲卫生。”小黑皮嘀咕。 柳逐阳笑了,小黑皮肯定是看到对方眼角处的眼屎…… 花格子衬衣青年盯着柳逐阳的笑容流口水,“冬少,这小子我要了。” “儿子,小心!”柳逐阳把小黑皮递给胡莞明,一个箭步前跃,右腿抬高直接踩在花格子衬衣青年的肚子上,用力踩踩踩。 “哎哟。”花格子衬衣青年惨叫,其他的男男女女立即朝柳逐阳围过来。胡莞明反手把小黑皮甩在背上,小黑皮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胡莞明双腿飞起,来了一套连环踢,“嘭嘭嘭” 秒杀!众男男女女倒地。 “有话好好说,误会,误会。”从黑色奔驰上又下来一个年青人,赔着笑道。 小黑皮从胡莞明背上滑下来,跑到花格子衬衣青年面前,对准他的右脚连续踩了几下,这才抓住柳逐阳的胳膊,道:“爸爸,我们走,我们是五讲四美的文明人,跟他们不一样。” “乖儿子。”柳逐阳大笑。松下踩着别人肚子的脚,抱起小黑皮往回走。 三辆进口车立即灰溜溜地跑了。 “什么人?”柳下溪问。 “一群没用的二世祖。”柳逐阳鄙夷道。 他们到度假村时,黄昏降临。度假村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奇怪,人怎么突然变多了?”柳逐阳诧异地问,他身边没人能回答。 进了房间,清荷还在睡觉。小黑皮想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被柳下溪抓住衣领提到门外,“嘘,别吵醒小叔。” 小黑皮懂事地点头,高高兴兴地跟柳逐阳出去玩了。 舒服……真舒服……是谁在轻按头部穴位,好舒服哦。熟悉的指法,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迷迷糊糊中,清荷呻吟着,喃喃念道:柳大哥……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荷立即睁开眼睛,惊喜地抬起身,“柳大哥!” “你的肌肉很紧,翻过身去,我给你按按背部。”柳下溪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累坏了吧。感觉你瘦了。” 清荷眉开眼笑,抓住他的胳膊,看着柳下溪的脸,咬了一下唇,心情激动,嘴里却说:“我哪有瘦啊,你说在门口捡到小黑皮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柳下溪大笑。“齐宁打电话唆使儿子嚷着找爸爸,齐伯母被他闹得烦心,便托我带他来找三哥。小黑皮怕我不带上他,一直守在门口等我。唉,三哥这对父子都是怪人,住在一起时彼此看不顺眼,隔上一两天不见面又十分挂念对方。他们啊,一对别扭父子。快翻身,给你按按背部穴位。” “嗯,好。” 按按按,一时轻,一时重,放松,放松……舒服,真舒服,好想继续睡觉……“睡吧。”柳下溪低语。 “小老板,给你们送饭来了。”罗平飞敲门。 柳下溪开门,对罗平飞摆手。“清荷在睡觉,等一下我们自己出去吃。” 这时柳逐阳兴冲冲回来,“下溪,我要参加孤岛的活动。” “小声些,清荷还在睡。” “孤岛活动?”清荷蓦然惊醒,坐起来道:“三哥,不准你参加。” 柳逐阳冷笑,走过来摇着清荷的头,“没大没小,居然命令我。” 清荷推开他,问罗平飞:“报名参加孤岛活动的选手有几人了?” 罗平飞苦着脸道:“半数以上,我们提倡的活动,报名选手不足十人,完全是一边倒。” 清荷叹气,孤岛活动奖金高、福利好,活动本身也新鲜,受到大家喜爱是正常的现象。“告诉报名的选手孤岛活动不是走秀,伴随着危险。把‘不得携带任何个人物品,不得携带食物、淡水’特别标注出来,要他们认真看清楚内容。” “我把招募海报拿来了,你看。这里写着,报名选手明天下午二点集合,三点准时出发。我查了一下最近五天的天气预报,后天有暴风雨降临。我找张老交涉过,希望他更改活动日期,他却说,暴风雨正是选手需要攻克的难关之一。” “暴风雨?”柳下溪看完海报后皱眉,说:“清荷,取消这次活动。海报上连岛屿名称与方位都没注明,这事太儿戏。不行,这种活动一定要取消!” 第219章 金粉漩涡-20 “取消不了。”罗平飞无可奈何地摇头,“组委会决定让孤岛活动独立出来。” “独立出来?”清荷皱眉,紧抿着嘴不解地看着罗平飞,上午会议并没有提出让孤岛活动独立出来啊。独立出来——是指主办单位不得插手孤岛活动吗? 罗平飞为他解惑,“孤岛活动的海报贴出来后报名参赛选手太多。老李认为参赛选手太多容易造成混乱,便召集组委会成员在下午三点多时召开临时会议。我们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从报名选手中挑选男女各五名来参赛。” 清荷问罗平飞:“组委会召开会议,你怎么不叫上我?” 罗平飞苦笑,“小老板,我坚持要让你参加会议,被大家否决。黄老认为你只能代表主办单位,不是组委会成员,组委会的会议没必要叫上你。我当时很生气,说既然如此我们主办单位将不负责孤岛活动。谁知,我的气话立即被他们接受。张老、聂总等人认为孤岛活动从策划到筹备资金都与我们主办单位没关系,不必接受我们统一管理,认为由我们出面只会妨碍活动,提议此项活动与主办单位无关由组委会直接统筹,属于独立项目。” “他们想做什么?”柳下溪摸着下巴,想不通组委会的用意。 “我知道。”柳逐阳神秘地笑道。 邹清荷、柳下溪异口同声地问:“你知道?” “知道一些,听人说的。”柳逐阳好整以暇地坐下,跷着二郎腿,带着笑睨视众人。见大家都等着他给答案,抬出右手食指指着罗平飞道:“傻小子,被一群成精的老狐狸耍着玩儿,白白糟糕了组委会成员名额,连别人在暗中谋划什么都猜不到。清荷,你们太嫩了。” 受到自己看不起的纨绔子弟嘲笑,罗平飞负气地坐在床上,扭头不看他。 柳逐阳开心地露出雪白牙齿灿烂地笑,对清荷招招手,清荷便走到他面前。柳逐阳道:“蹲下。” 清荷听话地蹲下。柳逐阳手捏成拳轻捶着他的额,笑道:“你太迟钝了,到现在还猜不出孤岛活动的真面目。你呀,跟下溪一样,习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个所谓的孤岛活动不会有危险的,难道组委会的老狐狸们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小罗提议主办单位不沾手孤岛活动是对的,算是歪打正着,活动中真要出了事,霉头由组委会背负,跟大哥的公司跟你们没关系。当然,如果有好处也跟你们没关系。” 听到“好处”两个字,柳下溪放下手里的海报,诧异地看着柳逐阳。“三哥,莫非这次孤岛活动是根据别人写好的脚本挑选男女主角同时也为选美大赛造势?” 柳逐阳击打清荷的肩膀,笑道:“下溪,你的猜测接近真相,不过,离事实差得很远。我听说孤岛活动将直接拍成电影。如果成功将会创造影坛奇迹,会以三无之姿载入史册。没有脚本、没有导演、没有特定的台词,没有指定的男女主角,谁表现得最出色谁就是主角。拍摄时间短、成本低,加上一群俊男美女,加上选美大赛本身具有话题性,只要成功,电影肯定会大卖。如果拍出来的片子不理想,影片不会公布于世只会当成一次单纯的冒险活动。” “原来如此!”清荷站起来,如果是这样他没立场反对孤岛活动。拍摄如果成功肯定会名利双收,难怪组委会的知情者毫不迟疑地同意此次活动,他们私下早就决定了,只有罗平飞被瞒在鼓里。这次选美大赛设有最具潜力表演奖,被演艺界看中的人可以直接当演员当歌手……选手中追星逐梦的人不少。消息应该被泄露了,所以报名参赛的选手很多。“三哥,你听谁说的?” “嘿嘿,保密。”柳逐阳神秘地摇头。他不想说的事,清荷没办法套出来。 “小黑皮呢?”柳下溪问三哥。他觉得孤岛活动既然打算拍成电影,想必组委会在孤岛上设有必需的安全措施,参赛选手们的安全用不着太担心。 “小胡带他在外面玩。”柳逐阳得知孤岛活动的内幕后立即跑回来找清荷,想跟去瞧热闹。因为告诉他内幕的人说主办单位有三个名额,可派遣工作人员同行,这三个名额等于群众演员。对方问他想不想在剧中客串医生。他当场回绝,他对当演员没兴趣……不过,有热闹可瞧一定要去。“清荷,我要去孤岛,你得给我留一个名额。” 邹清荷摇头,直视着柳逐阳,跟他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非常肯定地道:“不行!我已经决定人选了。为了以防万一肯定得带上梁医生,再加上我和柳大哥,没你的份!” “哼!你居然敢把我排除在外!”柳逐阳不满地扑向清荷要揍他,柳下溪长腿一伸,阻在他面前,笑道:“三哥,是谁用激将法引你上套?” “?”清荷疑惑地看着三哥,问柳下溪:“怎么说?” 柳下溪冲他眨眼。清荷领悟,告诉三哥内幕的人出言相激希望他跟去孤岛。奇怪,为什么对方说出内幕诱三哥上岛?三哥是复赛评委的事只有今天上午参加组委会会议的成员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三哥跟这次大赛完全无关,纯粹是来玩的闲人。到底是谁对他提起孤岛活动的内幕?目的是什么? “清荷,吃晚饭去。”柳下溪揽过清荷的肩准备出门。斜眼关注三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笑着说:“三哥,你要上孤岛,这五天小黑皮怎么办?” 柳逐阳一怔,泄气地挥手,“不去了。” 罗平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大受打击,身为组委会成员之一,对孤岛活动的内幕完全不知情。被人屏除在外,他不甘心啊,“我回房间休息。” “要罗平飞弄一份报名的名单过来。我想看看是哪些选手先报名,报名在前可能知道内幕,是暗中被指定的主角。”柳下溪小声对清荷道。 罗平飞耳尖,听到他的话,精神一震,连忙道:“我马上去拿报名表。” 柳逐阳躺在床上懒得动,清荷叫他一起去吃饭,他也不肯去。清荷想,三哥肯定在生闷气,三哥可能察觉出向他说出内幕的人别有用心,说话刺激他,才引起他的兴趣想去孤岛看热闹。想知道这个神秘人物是谁,只有询问先前跟在三哥身边的胡莞明。难道昨晚三哥跟伍文采的游泳比赛引起策划孤岛活动之人的注意,希望他出演剧中某个角色? 柳下溪想吃烧烤。他们走出度假村来到沙滩上,这儿有几家烧烤摊,香气四溢,引得人想流口水。夜幕降临,沙滩上燃着几堆煹火,男男女女们在沙滩上戏闹,甚至有人不畏夜空下海水清凉在玩水,很热闹!柳下溪耸耸肩,避开人群在背山临海的高位找了一块平整的岩石坐下,双臂撑着岩石,身子往后仰。想着今早还在北京晚上却到了南方海滨度假,一北一南,如此遥远的距离,花费的时间并不长。由着海风吹乱了他的发,心情格外舒畅。闪光灯突然亮起,是谁在拍照?他望过去,沙滩上人太多,不知是谁举着相机在拍照。没过多久,邹清荷提着烧烤食物爬上来,人还没到,香味先飘了过来,很香很浓。“这两打生蠔是我自己烤的。”清荷把食物一一摆放好,噫,忘记买水了,“我去买几瓶椰子汁。” “我准备了凉茶。”柳下溪笑嘻嘻地从身后拿出装满东西的大胶袋,里面有几罐凉茶与矿泉水。两人都饿了,大口吃着食物。“柳大哥,三哥会不会偷偷跟去岛上玩啊。”清荷说出担心的事。 柳下溪摇头道:“三哥为人懒散,对外人、对与已无关的事相当冷漠。不刺激他,不激怒他,绝对不会主动惹事。他对善恶是非没有明确的标准,情绪容易波动,喜欢好勇斗狠,表面看来是非常简单的人,其实是一个很懂游戏规则的人。” 清荷想了一下点头道:“三哥应该不会丢下小黑皮不管。” “让小黑皮盯着他。”柳下溪眼睛一亮,小黑皮深得齐伯母、齐宁的真传,人小鬼大,有他盯着三哥,三哥动弹不得。不过,另外有事让柳下溪很在意,“清荷,摄影师小文被人逼着摔下悬崖,不排除有人想取代他参加孤岛生存记的拍摄工作。” 清荷摇头,“不对,小文受伤应该跟孤岛活动没关系……”清荷详细向柳下溪说出耳环的来历;小文拍摄的相片,他消息灵通可能知道杨立行落马的真相,他认为女选手古筝能当上冠军;自己与女服务员丁采的对话;摄影师李又汉下落不明。接着又说起在飞机上遇到王秋枫董事长,初到沙洲在银行门口遇到古筝,在粥店偷听到伍文光等人的谈话,自己吃螃蟹过敏等等一连串事情……他们在谈话中不知觉地过了几小时,沙滩上的人群逐渐散去。 第220章 金粉漩涡-21 听着清荷的叙说,柳下溪一直保持着沉默,等他说完才开口道:“伍文光住的房间正对着小文的阳台?” 清荷点头,他觉得伍文光是很古怪的人,“嗯,认识伍文光的人都觉得他孤僻。他这样的个性主动找三哥比赛游泳显得很古怪。” 柳下溪见清荷被海风吹得手发凉,把他搂进怀里,笑道:“三哥跟他的比赛还没开始你已经猜到他们会是平手,显然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我猜想孤岛生存活动的内幕早就被人传开,伍文光发现自己不是策划者挑中的主角,急于找机会表现希望能参加演出。他见你们突然出现在度假村由罗平飞亲自接待。加上三哥曾经做过服装模特,彩照上过画册,真人拍过电视广告,导致他误会你们是前来参加孤岛生存记的职业演员。为此,他匆忙找上三哥挑战他,期待引起导演的注意有机会参与拍摄。” “导演?不是说没导演么?”窝在柳下溪温暖的怀里,清荷说话显得有些懒洋洋。 柳下溪一只手握着清荷的手掌,另一只揉着他的头发,笑道:“想拍电影不可能没导演。我觉得奇怪,想拍电影为什么不等复赛结束后再拍呢?去孤岛拍摄电影在过程中选手受伤对复赛不利,这个决定极不明智。” 清荷仰起头看着星空,想了一下回答道:“可能是想节约成本吧。复赛结束后我们跟度假村的合同马上到期,度假村不会再免费提供给我们使用。再说选手们一旦进入决赛,他们的身价上涨,更不会轻易冒险。我计算了一下,如果电影能成功成本不到二十万,而电影的利润翻十倍并不难。我觉得,比起目前看不到利润的大赛,低成本、高利润的电影更吸引组委会成员。” 柳下溪感到意外,“选美大赛在亏钱?” 清荷笑道:“大赛的主要经济来源靠的是赞助,再加上微薄的广告提成以及出售大赛当日的电视转播权与门票。我认为收支很难达到平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到大赛结束时财务方面可能是赤字。如果电影能成功,我们会要求提成的。我希望,拍摄电影能成功。呵呵,柳大哥,你不清楚大赛规则。大赛期间选手们不能随便与外界接触,不得对外泄露大赛事宜,他们不能携带传呼机、手机与外界连络。不得参加不经容许的商业活动。其实,古筝、伍文采等人已经违反规定。我想,有些选手钱包空了,不清楚活动内幕的也踊跃参加,肯定是冲着奖金与奖励去的。复赛后情况不同进入决赛的选手有一个星期的假期等待下一次集训。他们未必会轻易冒险去参演这个不见得会成功的孤岛影片。” “原来如此。看来,李又汉借口说去附近的岛屿玩,其实是在选演出用的岛屿。” 清荷点头。 提到李又汉,柳下溪想起小文受伤的事,问清荷:“丁采在哪里?我想见她。” “老黄跟着她。”这时清荷的手机响,是老黄来的信息,丁采把名单给他了,问清荷在哪里要不要马上把名单给他送过来。 “我们回去吧。”柳下溪看了一下表,不自不觉到了晚上十一点。 回到房间,清荷得知三哥乘着他们不在把行李搬到隔壁空房间,挪位给柳下溪住。清荷心里很感激,三哥喜欢这个房间哩。总觉得三哥当了父亲后会体贴人了。清荷走到隔壁想敲门,胡莞明走过来告诉他,那对父子早睡了。柳下溪过来悄悄用万能钥匙开门,瞧见父子各占了一张床,睡得香甜。 “这是名单。”老黄走进来递给清荷一张纸。清荷一看傻眼了,昨晚没在住在自己房间的人真不少!数一数,接近四十人。 他问:“丁采呢?” 老黄回答:“她回去休息了。白天一直悄悄打听,问得很清楚,应该没有漏掉的人名。我做主划掉了两个,他们是跟我们同班机来的王秋枫以及给三少游泳比赛当裁判的老韩,虽然晚上没住在自己的别墅,听说跟几个人聚集在一个姓张男人房间商量事情,整晚没离开过。” 清荷拍头,这几人在一起肯定商量孤岛活动的事。啊,忘记除去加班的员工。先把本公司加班的人名除掉……陈佳俊公司的人有哪些?“老黄,你把陈佳俊请来。”老黄就了一声立即出去了。 胡莞明见他们还在忙碌,进来问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清荷让他把罗平飞找来。罗平飞就住在楼下来得很快。还没等进门就说:“我已经把报名的名单放在床头柜上了。”仔细一看,小老板与他表哥各拿一张纸在看,便接着说:“退赛的选手,刘琪今天下午到了,杨立行与彭绯虹明天上午到,有人替他们报了名参加孤岛活动。其他几位选手打电话过来说不回来参加比赛。” 清荷把手里的名单递给他,道:“帮我标注一下,哪些是选手,哪些是工作人员。” 罗平飞接过来一看,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名单?” 清荷回答道:“这是昨晚没住在自己房间的人。” 罗平飞想了一下,明白了,“这些人中有人使小文摔下悬崖。” 清荷凑过去看柳下溪手里的名单,占据首位的是古筝,第二、三是严快与黄平海,接下来居然是食物中毒人在医院的秦汝,然后是走路扭得很好看的肖四清……伍文光,范彩虹,刘琪,杨立行与彭绯虹……“有意思!”他左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报名排在前十的人,刚好是我熟悉的人名。五男五女……真巧!不,未必是巧合。王秋枫赞助服装,肯定也参与了拍摄电影的计划,古筝是坐她的车回度假村,被私下邀请参加演出很正常,来自电视台的韩导演与摄影师李又汉好看刘琪与杨立行,明晚伍文光与三哥比赛游泳引起韩导等人的注意,秦汝有人撑腰……大家都知道范彩虹跟罗平飞走得近,邀请她加入也很正常……肖四清曾经参加过恒世星辰珠宝走秀,对啊,名单上的五位女选手都参加过,孤岛活动的主要赞助商就是永恒集团。严快与黄平海……听他们游说伍文光的口气也是很有办法的人……只不过,杨立行腿上的石膏……” 柳下溪点头,他不熟悉选手情况,看名单时没有任何感觉,听了清荷的话才知道相互间的关系,“没错,前十名选手内定的可能性极高。一般来讲,不熟悉内情的选手,都会先观望,不敢在复赛前冒险。等他们看到那些被关注的选手都报名参加,认为孤岛活动非比寻常,便一窝照跟着报名。” 罗平飞叹气,说:“我看到彩虹报名参加这个,吓了一跳,要她取消,她不肯。我大声责骂她,她也不跟我分辩只是哭。小老板,上岛后请多费心照顾她。给,名单我分好了。” 老黄回来,告诉清荷陈佳俊在加班没时间过来。他给了一份昨晚加班人员的名单。清荷核对名单,除掉加班的工作人员,除掉聚集在张老房间商量事情的王秋枫等人,最后剩下人数为五,分别是伍文光、严快、黄平海、古筝与肖四清。老黄补充道:“还有昨晚住进我们这一幢的范彩虹,她晚上十一点离开,今早六点才回来。” “彩虹昨晚不在?哦,这事她跟我提起过。我听你们说孤岛活动另有内幕,就下去问了她。她说这事是真的,她也是昨晚才知道。昨晚韩导演让肖四清来找她,加上古筝还有三名男选手去了一间空别墅,韩导演跟他们说起拍电影的事,每人发了一份故事脚本,要他们尽快熟悉里面的角色,挑选想演的类型,自行创造台词。要他们第二天早上八点给出答案,否则就换人。说完这些,韩导演便离开了。他们都没经验,连脚本也看不懂,忙到今早六点才离开。她跟我说故事内容要求保密不能泄露。” “脚本?不是剧本吗?”柳下溪沉吟,嘴角一弯露出笑意。 “脚本与剧本有区别吗?”清荷问。 “有。脚本只是故事构成,剧本是进一步把脚本细化。”柳下溪笑了起来,“昨晚才给选手看脚本,这位导演很有冒险精神。难道他认为在选手中有演艺天才存在?嗯,只给出脚本让他们自由发挥,这个想法非常正确。” “为什么?”罗平飞问。 “如果给他们看剧本,短时间内选手们未必能记住复杂的场景提示与台词。脚本更简单易记方便他们自由发挥。”柳下溪看表,现在是晚上一点。众人见他看表,明白他想休息了,立即告辞回到各自的房间。 清荷目送柳下溪送浴室后,目光落到老黄拿来的名单上。心想,六位选手在一起看脚本到早上六点,那么小文出事跟他们没关系。再认真对照了一下名单,不由得托着下巴叹气,划掉这几位选手可怀疑对象为零。 第221章 金粉漩涡-22 小文被谁逼下悬崖?清荷带着这个疑问进入了梦乡。 五点十二分,柳下溪起床惊醒了清荷,他打着呵欠坐起来道:“柳大哥早。” 柳下溪俯身揉搓着他的头发,笑道:“你再睡会儿。” 清荷睁开眼睛,看表,道:“你想去看小文摔下来的现场吧,我跟你一起去。”他迅速换好衣服。等他们梳洗完毕打开房门,却见胡莞明与老黄都在走廊等着。清荷诧异地看着柳下溪,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跟大家约好的。柳下溪笑了,分别对老黄与胡莞明打了手势。四人静悄悄地离开别墅,服务大厅的服务员正扒在柜台上打瞌睡,听到脚步声,睡眼惺忪地扫了他们一眼。 天未亮,此时的度假村静悄悄。路灯照射着地面,显得特别幽特别静。 他们四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悬崖底下。老黄离开他们独自上山去了。胡莞明对柳下溪详细指出小文倒下的位置、清荷找到耳环的地点……柳下溪拿着尺子比量着,量完后在纸上计算……直接从悬崖下攀爬上去蹲在悬崖边看下面的石笋,问胡莞明小文身上的擦伤出血了没有。胡莞明告诉他小文身体的表皮只有擦伤没有明显的血痕,柳下溪从挎包里掏出望远镜(望远镜上配有可夜视的红外线,是齐宁新送他的,还没机会用上,这次出门带来了)望着石笋。等他不用了,清荷好奇地拿过来一瞧,发现望远镜内画面比肉眼所见更为清晰。 老黄走过来,悄声道;“下溪,洒在洞口的泥灰上有脚印。” 泥灰、脚印?清荷疑惑地看着他们。立即明白老黄在洞口动了手脚,暗呼自己大意,只知道把洞的相片、胶卷取走,却没想到应该设一个小圈套引人上钩。幸好柳大哥想到这一节,吩咐老黄在洞口撒了泥灰。 柳下溪见清荷沮丧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抓住他的手腕道:“老黄打电话跟我提起小文受伤的事,我在电话里询问了一下小胡,他告诉我附近有山洞改造成暗房,有人曾经在山洞里翻找过东西,我让老黄在洞口洒了一层泥灰,做了一个与小文身形相似的人偶藏在洞里,看会不会有人来暗房找东西。” 他们来到山洞外瞧见附近的杂草倒了一片,明显被人压过,估计有人摔倒在杂草上。老黄笑道:“来人肯定被洞里的人偶吓着了。”柳下溪翻了一下杂草,在上面捡到几根长发,小心地用胶袋装好,对清荷道:“发尖三、四寸呈棕红色,曾经染过发。”接着他蹲下仔细察看洞口泥灰上的鞋印,泥灰铺得浅,鞋印并不明显。小心地把鞋印拓下,对蹲在他身边的清荷道:“女人的鞋印,应该是高跟皮鞋,前掌底纹为波浪式,初步估计鞋码为37。”清荷把手电筒递给胡莞明,从口袋里掏出笔与本子,把柳下溪的话记录下来。 进到山洞,清荷吓了一跳。老黄扎的人偶穿着小文换下来的衣服伏着石桌上很象真人。柳下溪进了山洞后,找了一块石头四处敲打,胡莞明举着手电筒为他照明,看着柳下溪,心里不以为然,他也用类似的方法搜查过,没找到可以藏东西的小洞穴。 在洞内没有收获,柳下溪也不气馁,出了洞在附近转悠,突然,他眼睛一亮,发现山洞左上方二、三米处从石缝里长出的灌木已经枯死。有意思,只有枝没有根的灌木……哈哈,它的根部在十几米外的坡道上,那儿的灌木有明显的断枝,想必是被折下来插入石缝里的。用望远镜细看,可以清楚地看出插着枯枝的位置由几块石头砌成内岩面。他攀爬上去,伸手试推石块。嗯,找到了,有一块是松动的,一推就动,马上露出内巢,往里一摸,哈哈,摸到一大包东西。拿出来一看,外层由防水的油纸包着,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叠东西,一叠用胶袋包着的百元人民币,瞧这厚度估计有几万元,另一叠是过塑了的彩色相片,有十几张。 “是小文藏的吗?”清荷问。他戴上手套接过相片一看,脸立即变绿了,都是些男男女女亲热的相片,有两张甚至是多人鬼混在一起乱来……太难看了。相片上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认识的有组委会成员的张老、聂总,以前在其他场所见过的嘉汇老板刘久传……相片中的女人清荷只认识肖四清,她半裸着坐在聂守业怀里……跟刘久传亲吻的美女估计是秦汝……被张老喂水果的美女是谁?她戴着的耳环……正是恒世星辰系列耳环,与自己捡到的一样,难道她就是彭绯虹?回去仔细看一下选手们资料表上的相片。 “是不是小文偷藏的,等核对指纹后再确认。”柳下溪快速翻看了一下相片,指着肖四清道:“刚才捡到的头发可能是她的。” “肖四清?”清荷记起她曾经在食堂外偷听他们的谈话。 “要找她来吗?”老黄问。 清荷摇头:“这事等复赛过后再处理,我不想引起选手们的不安。” 柳下溪点头,他请老黄把人偶搬到悬崖处。 人偶的重量与长度与小文身高体重相符,到了悬崖边,下溪与胡莞明一人扶着人偶的一边,使人偶背朝崖底,约定好可号一齐放手,人偶摔了下去,撞到其中一根石笋上,落入池边的植物中,正面朝天。没多久,老黄抗着人偶重新上到悬崖。幸好人偶扎得结实,摔下去后并没有损伤。这一次,柳下溪把人偶从背面推下悬崖,前后撞击到两根石笋,跌落的位置接近小文摔落的位置,连续尝试了七、八次,正推、反推、侧推与踢下去,一直到人偶损坏。看着记录的结果,柳下溪得出结论,“小文失足跌落悬崖的可能性低,被人推落的可能性达到八成。被推落时,他背对疑犯面对广场。” “不合情理,对方拿着刀划伤他的额头,他怎么会背对疑犯一点也不防备?”清荷提出疑点,旋即又自己回答,“只能假设小文在逃跑,慌不择路来到悬崖边,发觉前面没路,只好停下来,可是对方已经追了过来,知道这是悬崖的边缘立即把他推下去。” 柳下溪揉他的头发,笑道:“小文强调不要报警……还有另一种可能,当时发生的事只是意外,对方不是蓄意把他推落下去,无意中失手。天已经亮了,老黄,我们去找丁采问问。清荷,你跟胡莞明先回别墅,把这包东西带回去,小心,不要被人瞧见了,不要跟别人说起它,要瞒着罗平飞。” 清荷点头,脱下衬衣裹着油纸包围在腰上。在路上清荷问胡莞明:“小胡,你们从机场回到度假村,谁告诉三哥孤岛活动另有内幕的?” “那边的男女。”胡莞明指了指左前方,站在大王椰子树下的一对男女。 清荷一看,女的认识王秋枫董事长,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有些面熟,哦……缠在腰上的相片里有他。胡莞明低声道:“那男的姓韩,那女的叫他韩导。” 清荷嘴角一撇,露出不屑的表情,这种男人是男同胞的耻辱。 柳下溪与老黄来到服务员的宿舍,一打听,丁采不在,说是请假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老黄非常意外,“她昨晚十一点还在度假村啊。” 与她同屋的服务员说:“她接到一个电话后,回来收拾东西立即走了。” “晚上有车?”柳下溪皱眉。 “租车走的。” “我们能进去看一下她的行李么?” “进来吧。”柳下溪察看了一下丁采留下来的物品,没有多停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太大意了,到度假村后应该立即找丁采问话的。 “对不起,我没看住她。”老黄很内疚。 柳下溪摇头,“不是你的错。”他重新回到悬崖上,盘腿坐在地上,拿着望远镜观看着度假村里四处走动的众人。 清荷刚打开门,小黑皮从隔壁间窜出来抱住他的腿,“小叔!饿了。” “等小叔一下,先去找爸爸。”清荷笑着拧他的鼻子,小黑皮改变真大,记得初来三哥家时黑着张小脸不理人,很难接近。 “好,小叔自己做哦。”小黑皮乖巧地把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小脸企盼道。 清荷点头答应。关上房门把东西收好,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找小黑皮父子。只见三哥躺在床上跟齐宁聊电话,小黑皮无聊地背着双手在室内转圈,见到邹清荷眼睛一亮。清荷牵着小黑皮,胡莞明本想跟着他们出去,清荷要他留在别墅。下楼来到服务厅遇到老黄,老黄悄悄告诉清荷,丁采走了,柳下溪留在悬崖上不下来。 “丁采走了?!”清荷懊恼地低呼。 第222章 金粉漩涡-23 别墅里的女服务见到小黑皮,走过来逗他,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呀,几岁?” “我叫齐柳。”看了看邹清荷,连忙改口道:“我叫柳齐,今年五岁。” “四岁半。”清荷纠正道。清荷眼珠一转,微笑着地与服务员闲聊起来……“丁采?说起来很奇怪,她最近出手很大方,我们笑她傍上了大款。常请我们吃东西,衣服啊,鞋啊,都是新买的牌子货……我,我以前负责刘琪住的那幢别墅……你不认识刘琪?他昨天回度假村了,很酷的帅哥。别看他每天冷着张俊脸,女人缘很好哩。” “女人缘很好?” “听说有几位女选手倒追他……别看他说话难听,其实对人不错……住在你们这幢的范彩虹被其他女选手欺负,是他站起来帮她哩。唉,他不站起来还好,替范彩虹说话,别的女选手更加欺负她……”一声咳嗽传来,女服务员立即闭了嘴。清荷抬起头,一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位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细眉轻皱,大眼带着忧郁,齐耳的短发无精打采地贴在脑袋上。纤细的脖子挂着白色的纱巾,一字领杏黄色的羊毛短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红白又色的格子短裙盖不住秀气的膝,白色绣花的长袜套着紫色的高跟皮鞋,使双腿更加纤细修长。她就是范彩虹?难怪罗平飞处处维持她。 等她走出别墅,女服务员拍着胸道:“吓死我了,她肯定听到我们的对话。” 邹清荷笑了笑,告别女服务员走出别墅,瞧见别墅外一位穿着黑夹克的青年站在花坛旁边,范彩虹走过去与青年一起走了。 “那个哥哥很凶!”小黑皮突然道。 清荷眨着大眼,“小黑皮认识他?” 小黑皮点头,他记得这个背影,娃哈哈落在对方的身上,被他凶过,“六叔说他叫刘琪。” 他就是刘琪?可惜没转过身瞧不见他的五官,单从背影来看,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有意思,想不到这次选美大赛有男女选手互生好感。值得庆幸,那十几张令人不堪的相片里没有范彩虹。可怜的罗平飞却是要失恋了,回头朝别墅望去,罗平飞站在二楼阳台的角落,僵直的身影象座石像。 清荷摇头,这种事谁也帮不了,牵着小黑皮,身后跟着老黄朝食堂走去。 度假村的小径横过来弯过去,迎面拐弯处遇到女选手古筝。她站住,好奇地看着清荷与小黑皮,突然出声询问:“你儿子?” “噫?侄子。”清荷笑了笑,看来这位电梯小姐记得他们曾经在深圳的盛世皇朝见过面。那叠相片中没她,清荷对她的印象本来就很好,瞧她素面朝天脸上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关心地说:“复赛就快到了,多休息,不要熬夜。” “唉。”古筝叹气,“你是大赛的工作人员吧?” 清荷点头。他看古筝很顺眼,对方一副休闲打扮,脚上是随处可见的运动鞋,身上是普通的和尚领T恤与洗得发白的牛仔长裤。她随意地坐在花坛上,也不管水泥砌成的花坛脏不脏。 “心里烦燥,觉得目前是个机会错过了太可惜。可是韩导交给我的剧本消化不了。想不到当演员这么难,现在才相信理想与现实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唉,要我自己揣摩角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剧本?揣摩角色……韩导演给你的是剧本吗?” 古筝歪过头看他,问:“给演员演戏的稿子当然是剧本啦,这还用说么?哈,不过,范彩虹说给我们看的是脚本。” 脚本、剧本……“能不能把剧本给我看一下?”清荷笑着说。 古筝皱眉,“对不起,剧本要求保密。” “对不起,说了让你为难的话。” “没事,对了,你还记得不,我们在深圳见过,就在盛世皇朝娱乐城里。我那时在当电梯小姐。比起商场的电梯小姐,娱乐城的薪水高两倍,可惜你们去过后的第二天,娱乐城关闭了。呵呵,我失业了,丢掉那份薪水真可惜。” 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盛世皇朝娱乐城关闭跟他们有关,无意中导致电梯小姐失业。 “后来找的工作薪水太低,而且都是全日制,我要上学顾不来。无意中看到选美大赛的宣传海报,跑来参加选美。唉,想不到来参加选美更加无聊。” 正在闲聊,广场那边突然传来喧哗声。 左边树丛传来清荷熟悉的甜甜男音:“杨立行与彭绯虹来了,这两人出场还是那么风骚。” 清荷扭过头出,看到两位男子走过来,一个清秀一个壮实。清秀的那个穿着白衫服,上面套了件枣红的马甲,下身是条青色的西装裤。壮实的那位,上身是高领紧身黑T恤,胸口印着银色的飞鹰图案,下身是条蓝色的弹力裤,两人穿着同款黑色皮鞋。清荷想,他们肯定是严快与黄平海。这两人感情不错,总是形影不离。清秀的是严快,他眼尖,看到古筝与邹清荷,主动走过来打招呼,“古筝,你不去欢迎杨老大?”当他看到隐身树后的老黄,眼神收缩脸上的笑容挂不住表情显得僵硬。 “没兴趣。”古筝冷淡地道。 “邹经理早。”严快把目光转向了清荷。 清荷笑着回礼,想不到对方认识他。清荷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小黑皮的手掌,小黑皮立即出声道:“小叔,肚子饿。”清荷借机离开,走了几步回头,只见严快坐在古筝身边,小声说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那两个青年人品不好,喜欢在背后议论人。”老黄道。 清荷笑了,觉得这些选手都很古怪。 今早食堂前的广场非常热闹,近百名的男女选手拥簇着一男一女。男子高大英俊,脸上的笑容让人十分舒服,一身白衣黑裤有股超凡脱俗的味道。女子刚好相反,高昂着俏丽的下巴,一身火红的连衣裙如同怒放的红玫瑰。清荷没有细看,把小黑皮交给老黄直接走入食堂后面的厨房。他是主办单位的负责人,厨房里的厨师听罗平飞说过,见他进来,立即给他让出一个灶。厨房里的食材很多,清荷立即卷起袖子,挑选新鲜鱼虾……把煮好的白粥倒入沙锅……再来一个干炒河粉……忙碌了四十几分钟,丰盛的早餐做好了。 等他出来,三哥等人已经坐在餐桌上,就连柳下溪也过来了。 今天的食堂跟往日不一样,不用讲用餐礼仪,选手们挑选着亲近的朋友围坐在一起很热闹,只有伍文光孤零零地独坐着。柳逐阳瞧他可怜,便招呼他过来坐。伍文光也不骄情,端着一碗炒米粉走过来。柳逐阳挥手,“那种东西怎么能吃,试试我们家大厨的手艺。” 伍文光笑了,不客气地勺了一碗虾粥,一尝便竖起拇指赞道:“真鲜。” 他们这一桌引起不少偷窥的目光…… 吃完早餐,报名参加孤岛活动的选手被召集在一起进行测试。清荷跟梁医生电话联络,他能在十一点前赶回度假村。他告诉清荷小文已经醒了,起码要住上半个月才能出院。小文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悬崖,不肯说出是谁划伤了他的额头。清荷把自己与柳下溪以及梁医生的名字报了上去。组织这次活动的韩导演与王秋枫告诉他,他们是工作人员将在十一点出发上船。清荷担心梁医生赶不及,便把出发时间约在中午十二点。王秋枫要他去度假村的物业管理大堂挑选衣服,悄悄告诉他,可以偷偷带一些个人必备物品。清荷苦笑,看来孤岛活动海报上标写的不准携带个人物品等条款是骗人的。 清荷把三哥、老黄、胡莞明带到办公室,召集公司员工,见罗平飞不在,让人把他与陈佳俊叫来。仔细交待今后的工作,吩咐大家有解决不了的事请三哥帮忙。 走出办公室,罗平飞跟在清荷身后。清荷看不惯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准他的腹部就是一拳,低声道:“振作精神,意气风发的男人才值得女性亲眯。” 罗平飞揉着腹部,抬起头脸带苦笑,“道理谁会不懂?心情不好精神振作不起来。” 清荷嗤鼻,“换成你是女人,看得起跌了一跤赖在泥潭里不起来的男人吗?跌了一跤迅速爬起来把腰挺直,虽然狼狈还是可以保持自己的骄傲。” 罗平飞眼睛一亮,笑道:“小老板,说得对,没有男人想当歪种。男人啊,身体可了阳痿,精神却不能阳痿。” 清荷拍打他的肩膀,笑了。“难怪近来你的工作状态奇差,能力大幅度下滑,原来是被心病缠绕导致精神——阳痿。” 罗平飞回了清荷一拳,“小老板别臭我了。” 回到房间时,清荷发现柳大哥正在整理早上在悬崖上画的人物速写。他见罗平飞进来,便把画纸收了起来。 “小老板,柳处长,请你们上岛后照顾好范彩虹。”罗平飞慎重地拜托他们。 “好。”清荷答应了。 罗平飞关起房间,坐下,犹疑良久才道:“我担心她。” “她怎么了?”柳下溪问。 “她……她曾被人强奸过……那个人就在度假村内,她不肯说出对方的名字。” 第223章 金粉漩涡-24 清荷一拳击在墙壁上,铁青着脸,认真地对罗平飞说:“选手们来参加选手大赛不是给人强奸的!这种事绝对不能沽息!一定要起诉对方!” 提到那位不知名的肮脏色鬼,罗平飞咬牙切齿五官扭曲,过了一会儿才缓和情绪,苦涩地摇头,“她不肯说,我没办法向她逼问那畜生是谁。”当他注意到柔弱美丽的范彩虹内心萌生出想要保护她的强烈情绪,不知觉中利用手上的权利对她多有偏袒。他以为这只是同乡情结,在异地他乡,利用职务便利照顾一下来自故乡的选手,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等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总在追逐她的身影时,才发觉情况不妙,他对她的感情名叫爱慕。可是,就在这时她居然出了意外……她被人强奸了。刘琪挺身而出守护着她抵抗闲言碎语。而他罗平飞迟了一步。刘琪被女选手群殴,组委会决定开除他的选手资格。自己保持沉默,默认了组委会的决定。他知道这么做是错误的,刘琪是受害者,组委会取消他的资格非常不公平。范彩虹送刘琪离开时,自己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刘琪居然会开口请他好好保护范彩虹,心有愧疚的自己不敢正眼相对。他知道自己内心的天平失衡,不愿意看着刘琪继续呆在范彩虹身边才会默许组委会开除刘琪。刘琪走后自己如愿以偿地站在范彩虹身边。可是,她的心已经封闭不接纳他的情感。深夜梦回时他总在做相似的恶梦:刘琪回来带走了她,她甚至不曾回头看自己一眼。如今,恶梦成真,刘琪真的回来了。如同梦境重现,范彩虹义无反顾地站到他身边去了,自己只能默默地旁观着。唉,她的满腔柔情其归属不在自己身上,强求不来,放手吧…… 柳下溪走到罗平飞身边,用力拍打他的肩膀,道:“如果是真心为她好,别一直纠结她的过去,想办法抚平她遭受的创伤。涉及犯罪的事交给警察来办,放心吧,我会调查的。” 罗平飞眼睛亮了。没错,虽然无法抚平她的创伤,却可以暗中为她做一些事。揪出伤害她的色鬼,把那个肮脏的家伙送进监狱,让他不能再欺辱女人。“两位,需要我做些什么?” 柳下溪吩咐道:“你去找一张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 邹清荷快速列出一张清单:“帮我采购一些东西。”柳下溪注意到他写字时,左手一直保持着捏拳状态。等罗平飞出去,柳下溪走到清荷身边,抓住他捏成拳头的左手,击打墙壁时手背有些红肿,轻声道:“把手松开。” 清荷垂下的头抬起来,瞪着柳下溪道:“我们不能让选手再受伤害了。” “嗯。”柳下溪点头。“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在岛上时跟范彩虹谈谈,她的沉默会让那个败类继续嚣张。柳大哥,我决定跟选手们坐同一条船去岛上,你跟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吧。” “我们一起。”柳下溪轻抚清荷的手背,然后把他搂进怀里,轻声道:“清荷,先冷静。事情得一件件来处理。现在你得把重心放在五天的孤岛活动上。范彩虹与小文的事交由我来处理。” 清荷点头,靠着柳大哥温暖的胸膛,觉得有股力量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突然想起柳大哥的年假……“柳大哥,你有多少天的假期?” “我请了半个月的假。” 下午一点半,十名选手齐集在度假村门口整装待发,他们将在十五分钟后坐车前往白沙码头坐船上岛。清荷核对名单……女子选手五名,古筝、范彩虹、肖四清、秦汝、彭绯虹;男子选手五名,杨立行、刘琪、伍文光、严快、黄平海。正是报名名单前十的成员……站在一旁送他们的选手们窃窃私语,认为测试是做样子,一点也不公正,这入选名单肯定是内定的。清荷只能苦笑,没错,的确是内定的。陈佳俊过来送行悄悄地告诉清荷,他所见到的测试是所有报名的选手不分报名先后一齐集中在物业管理大堂挑选衣服。最初众选手十分斯文,谁也不肯挑第一套。等了几分钟,严快第一个上前挑走了一套军式迷彩服,接下来选手们蜂拥而上,甚至出现两人同抢一套衣服的现象,其过程非常搞笑。当然抢衣服的人立即被刷下来。接着进行第二试当众换衣服。有几位选手责问为什么要当众换衣服?王秋枫回答,站在T台上的选手不会问这个问题。二试的评选标准是脱衣服不好看的与穿衣服不美观的全部被刷下(换衣服时女选手保有三点式,男选手有尊严布)。第三试是笔试,为什么要选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这套衣服对孤岛生存有什么帮助?笔试完后过了十几分钟,并没对大家公布正确答案就直接宣布入选名单,让人忍不住怀疑王秋枫和韩导根本没看大家写了些什么。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清荷与柳下溪各背着大袋行李与十名选手坐车离开度假村。清荷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柳下溪坐在前排。等车开出度假村,柳下溪立即扭头打量着选手们。各位选手带着不同表情回望他。不过,他们已经习惯被人注视,旋即把他当成空气不再理会。柳下溪先把目光落在杨立行脸上,此人的英俊与刘琪不同,给人感觉象是一块温润的玉。他的表情与其他选手不同,非常宁静,带着柔和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他身边坐着彭绯虹,她的头靠在他肩上,脸化着浓妆,显得分外艳丽。仔细一瞧,她的脸型有扁平,上眼睑褶发达眼外角高于眼内角(俗称凤眼),不笑时眼神很冷,察觉到柳下溪的视线,回视时眼神相当锐利。她的两眼间距较大,超过正常的尺度。纹过眉(剃掉眉毛重新纹过),远看眉形很漂亮,近看有些吓人。颧骨突出,鼻宽度中等,鼻梁不高,唇形厚薄适中,下巴略尖(注,柳下溪看女性的目光是分解式。其实彭是凤眼美女)。坐在他们后面的是秦汝,她独自坐在双人座上,双眼紧闭靠着椅背假寐。她的头发很长,很黑。脸是瓜子形,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眼睫毛很长,微翘。鼻梁优美小巧,鼻头如葱头,淡红的桃形小嘴唇与尖尖的小下巴,很象古代仕女图里的女人,有一种类似林黛玉的病态美。坐在清荷后面的是古筝,她望着窗外,只看到她的侧脸。肖四清坐在古筝身后,好奇地瞧着柳下溪,见他望向自己,冲他笑了笑。柳下溪嘴角一弯,目光越过她看着双人座上的范彩虹与刘琪,范彩虹低垂着头显得心思重重。刘琪搂着她的肩膀,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头发。伍文光、严快、黄平海三人坐在最后的五人座上。伍文光皱着眉在揉太阳穴,看样子可能是头痛吧。严快表情最丰富显得很兴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抿抿嘴,咬咬唇,过一会儿就喝一口水,目光在大家身上转动。与他相反,黄平海双臂抱胸仰头看着车顶,让人觉得他带有置身事外的空寂感。 “咳。”清荷站起来面对大家,故意咳嗽了一声成功地引起选手们注意。他说:“我是主办单位的负责人邹清荷,将与你们一起度过岛上的五天。”说完,没人理会他。 清荷只好继续说:“我想先确认一下大家的健康状况,岛上的生活并不是人人都适应的。你们有人觉得身体不适的可以提前退出活动。”见还是没人开口,清荷只好点名询问,“秦汝,你食物中毒身体还未完全康复……”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秦汝睁开大眼,温柔地打断他的话。 “杨立行,你的腿……” “他没问题,不用担心他会倒下。”彭绯虹抢先回答。 杨立行笑道:“邹先生,我们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自己。在复赛前受伤或者生病,是我们的损失。我是北方人,从没上过岛,有机会可以体验一下当然不会错过。” “在岛上生活五天,是很新鲜的体验啦。”严快笑着接口。 “你们不怕台风与暴风雨吗?被困在孤岛求助无门时,你们不胆怯?”清荷严肃地问。 大家愕然,一齐看着他。 清荷道:“这次活动不是由我们主办单位组织,我无法保证你们的行程没有危险。你们是大赛的选手,我有责任替你们的安全担忧。大家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不经历风雨哪会见到彩虹?”刘琪冷冷道:“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大家有自己的坚持与期待,是在追逐自己的梦想,不努力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你别危言耸听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第224章 金粉漩涡-25 清荷他们到了码头,车还未停下,就见有人从候船室内走出来迎接他们。见到来人,清荷睁大眼睛,心里觉得极不舒服,想不到提前两小时出发的王秋枫还在码头……紧跟在她身后的是梁医生与嘉汇公司老板刘久传。当清荷看到身型高大的刘久传一身毕挺西装却无法遮盖他的驼背与啤酒肚,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秦汝。秦汝看到了刘久传后快速眨动着眼睛,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似乎感受到清荷的视线,眼睛的停止了连续眨动,半月型的美目完全睁开直视清荷。清荷注意到她露出的瞳孔色泽分外幽黑,这种幽黑毫无生气……清荷一呆,有些吓到了。对方很快垂下眼睑不再理会他。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觉得自己那样看秦汝很无礼,连忙提起行李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王秋枫迎上来摊开红肿的掌心,笑着对他说:“邹经理,我以为你是老实人,实在没想到最会偷懒的是你。早知道先来码头需要搬水、搬食物,我宁愿跟你们一起出发。”与她同车来的粗鄙男人们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粗重的搬运工作有一部分落在她身上。为了不泄露孤岛活动的真实意图,他们避开度假村里的选手预先把食物、水等东西寄放在码头附近的渔村。去渔村是狭窄的沙路无法开车过去,以他们的脚程来回费时不少于二十分钟。提前两小时来码头就是为了把寄放在渔村里的东西搬上船。刘久传出钱请渔民们搬运,可惜年轻力壮的渔民们太少,怕时间来不及她只得亲自去搬,来来回回累死人了。 清荷抱歉地冲着王秋枫笑了笑。他跟选手一起离开度假村不是躲避劳动,他不知情嘛,谁让大家玩神秘什么事都瞒着他。 跟在清荷身后,选手们鱼贯而出。只有柳下溪坐着没动,静静地看着观察着大家。他发觉十名选手只有半数带着压制不住的兴奋。余下五人的表情各异……杨立行的平静、黄平海的冷淡、刘琪的冷漠、范彩虹的茫然以及秦汝的空寂…… 秦汝是最后下车的选手,她走到车门没有立即下车,只是怔怔地盯着站在车门外冲她微笑的刘久传。距离很近,微烈的阳光照在老男人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微笑使老男人失去弹性的面部肌肤皱褶得更历害,黄豆大小的褐色斑点分散在脸上更增添他的老态,带着笑外形呈三角状布满血丝而显得格外浑浊的眼……她避开对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一股厌恶感从心底升起。她侧身回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柳下溪身上。 柳下溪此刻正躬腰提行李,注意到她的目光,压低声对她说:“你有说‘不’的权利,你是自由的个体,有自主权。” 他的话令秦汝一怔,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遭到秦汝的无形拒绝,刘久传微笑着的脸立即阴沉下来。“哼!”一声冷哼从他的鼻腔流出来。这声冷哼起到某种威慑作用,秦汝漂亮的眉毛立即拧在一起,嘴角扯出难看的弧度,那样子简直是似笑实哭。柳下溪皱眉,道:“我先下。” 秦汝侧身让开,柳下溪下车,站在车门前逼视刘久传。两人面对着面直视对方互不相让,形成僵局。从身高、体形以及年龄来说柳下溪占据着极为明显的个人优势,这让刘久传感受到很大的压力,但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并不惧怕后生可畏。哼,年轻气盛……哪又怎样?奉承讨好他的年轻人还少么?这张脸有些面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年轻英俊让人憎恨……男人到了他这般年纪,有钱有地位,更容易感慨时光飞逝青春不再来,面对年轻英俊的男子便有了天然的嫉恨。先前柳下溪对秦汝说的话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被他听到,心里憎恨着对方多事,忍不住怀疑自己看中的女人会不会因此而变心……直觉认为,这个男人留不得! 注意到他们这边不同寻常的气氛,邹清荷走过来笑道:“柳大哥,刘老板,你们别当门神堵在车门口。秦汝还没下车呐。” “柳?”刘久传瞟了一眼邹清荷。念头一转,难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面熟,姓柳,应该是柳承秉的弟弟。早听人说柳承秉的弟弟来度假村,原来就是他?柳承秉的弟弟……可惜啊,这个人不能动!刘久传想到这儿便甩手离开。 见他离开,秦汝松了一口气,慢腾腾地下了车,跟在柳下溪身后。 “别拖拖拉拉,大家赶快上船,没到目的地遇上台风可就惨了。”王秋枫大声招呼着众人。 这边气场不对,先下车的选手都注意到了。假装看风景,实际上在等看热闹。见柳下溪走向了柳清荷,知道没戏可看只好听从王秋枫的话,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后朝船坞走去。 柳下溪走到清荷身边把他肩上的行李包拿下来提着。 清荷低声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柳下溪耸耸肩,对他使了一个噤声的眼色,看了看默默地走在他们身边的秦汝,温和地道:“秦汝,你留下,不要上岛。” 秦汝摇头,轻声细语地道:“我不去他也不会上岛。” 清荷见过她跟刘久传在一起的相片,对她的印象不算好。见她此时的模样,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她很害怕刘久传,极有可能一直遭受对方的胁迫。想到这儿,清荷烦恼地摇头,选美大赛存在的问题太多……最大的问题来自这些赞助商!只有把他们清扫出门,大赛才可以公平干净地举行。得想一个办法把他们请出去……噫,柳大哥在说什么?他对秦汝说了什么?“……放弃你的计划,别被执念迷惑……因一时的伤痛制造出困绕你一生的恶梦太不划算。希望你能明白在绝望中能拯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柳下溪的这番话让清荷大吃一惊。秦汝也十分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你话中的意思。” 柳下溪轻声道:“我从你眼里看到了死意……还有……杀意。你故意食用不干净的海鲜导致食物中毒好躲避刘久传,想不到弄坏自己的身体目的却没达到……请你打消徘徊在脑中的恶念,好好地活下去。你看,海很阔,天很蓝……” 听到这儿,清荷大步往前走,赶到梁医生身边,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我担心秦汝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请梁医生这几天好好照顾她,最好把她和刘久传隔离开。” 梁医生回头看秦汝。她这时已经没跟柳下溪走在一起,孑然独行,看上去十分可怜。心生怜惜,点头答应邹清荷的请求。选美大赛虽说出色的美女不少,但最受男性亲睐的首推长相最佳说话温柔举止大方得体的秦汝。可惜她在代言嘉汇公司广告时被刘久传看中,两人出双入对一点也不顾忌世俗目光,导致她的清纯形象破灭。大家都知道刘久传有家有室,花名在外,年龄跟她相差太大,当她的父亲绰绰有余。若说他们之间有纯洁的爱情,换谁都不会相信。她跟着他无名无份除了图钱还会有什么?少不了有人暗中嘲笑她出卖身体以求上位。一位妙龄美少女为了选美大赛的冠军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值么?凭良心说,他觉得不值。但他只是医生,不是道德家不是社会评论家,这些事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不想掺和进来。身为男性身为医生他为秦汝觉得不值。他认为美丽的女性如果最娇艳的鲜花扎根在肥沃的泥士里,得到爱情灌溉便会更加艳丽的盛开。而不是被人强行折断花枝插在花瓶内等待枯萎,或被制成干花徒留形体。 他们将要乘坐的船不是柳下溪、邹清荷以为的那种传统大木船。这是船吗?应该称为艇吧?难道它就是游艇?雪色的外壳上有三个大字“飞鱼号”,模样就象放大无数倍的子弹剖面。船窗的位置很低,感觉船舱低于水平面。舱内座位号码到了一百,可惜超过一半的位置堆放着箱装的食物与水。看到这些东西,清荷松了一口气,有食物与清水再难的环境也不必担心。在船舱内清荷意外地发现四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个抱着摄影机想必是顶替小文的摄影师。另外三位分别是组委会成员来自文化部门的老李,以及聂守业与张老。见他们不知羞耻地盯着女选手们的胸部(女选手的服装在设计上为了凸现曲线美,采用的布料极为柔软,加上简洁的大V领开得低,领下三寸便被束腰,使她们的胸部曲线更加完美),露骨的目光令清荷厌恶地皱鼻。他觉得应该想办法把组委会解散,聂守业、张老等人不能继续留在大赛里。 船舱的门关上,船开动。清荷站起来清点舱内的人数,他跟柳下溪坐在离舱门最近靠右的双人座上,他们的前面坐着古筝与王秋枫,她们的前面坐着范彩虹与刘琪,接下来是肖四清与伍文光,刘久传与他们隔了一排空位独自占据着双人座。与清荷一廊之隔左边的三人座坐着梁医生与秦汝,他们前面是严快与黄平海,往上数是彭绯虹与杨立行,韩导演、摄影师与老李,聂守业与张老各占据着一排。清点完毕,舱内一共二十人。 船在浪上行,起起伏伏,摇摇晃晃,与飞机起落时的状态极为相似。柳下溪靠着船窗,看着窗外翻飞的白色浪花,忍不住想这就是乘风破浪的快感吧。舱内的乘客此时的感觉与他相似,不时发出惊叹声……他们听到船破水的声音,看见到窗外卷起的浪花,偶尔有飞鱼跃入视线,纯净的蓝天白云似乎解手可及,露出海面的小岛由远到近逐渐被抛在身后……此刻所有不愉快的事都被他们抛在脑后,一心领略海上风情。 清荷凑过来看着要漫上窗户的蓝色海水,心想,这船窗设计得太低,只高出水位一点点。如果窗户能打开,别说这些飞溅的浪花就是海水也会倾注而入,到那时这船便沉了,很危险啊。敲了敲船窗,暗笑自己杞人忧天,这船窗如此设计肯定有它的道理。转念又想此时站在船舷上领略海上风光其感觉应该更加美妙……可惜上船时被船长制止,不给上去哩。 “王小姐,什么时候能到?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岛?”坐在前面的古筝突然问王秋枫。她提出的问题也是清荷想问的,立即竖起耳朵倾听,同时瞄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船已经开了半小时,现在是二点五十。 王秋枫看了一下表,回答道:“我没去过。是南仃英岛,附近海域最大的岛屿,最神奇的是岛中有岛,岛上有大片天然红树林吸引着无数的珍禽栖息。听说坐飞鱼号需要两个多小时,是白沙度假村新开发的旅游观光岛。基本设施已经建好还没正式开放,为了不破坏岛上的天然环境,游客不准上岛中岛。” 柳下溪拿出地图很快找到南仃英岛,与清荷对望,这岛离度假村很远。 “噫?平哥,你看前边的云灰黑灰黑的,是不是要下雨了?”严快突然惊奇地道。 柳下溪与清荷一齐朝窗外望去,是的,近处的云雪白迷人,不远处的云却是昏暗的黑色。 王秋枫点头,“肯定会下大阵雨。听说今晚会有台风,台风与暴雨是双生兄弟,我们即将面临的阵雨应该是台风的前奏吧。” 柳下溪问:“为什么选择台风来临前出海?” 王秋枫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摆手:“不用紧张,这次发出的台风警报只是弱台风,风力为八至十级,两三天后大海就会风平浪静。” 船驶进了乌云密布的海域,雨点斜斜地敲打着窗户,一颗颗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渐渐地雨下得更急更密,窗子被泼天大水冲洗,明净通秀。窗外灰茫,海上的波浪起伏增大,舱内摇晃加剧。 清荷担忧地看着窗外的乌云,眉头拧在一起希望能早点到南仃英岛。柳下溪轻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你看海浪没翻卷表示风力不大。” 清荷点头,扫视了一下舱内的众人,“还好,没人晕船。” “放心吧,船开前大家都吃了晕船药。”梁医生笑道:“你们最后上船,忘记把药派给你们了。现在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想要呕吐?” 正在与梁医生说笑,突然听到聂守业轻唤,“小四,过来。” 肖四清听到这声“小四”头立即垂了下来,偷偷地瞄了一眼伍文光,对方侧开身子让路给她,她眼圈一红坐着没动。 “小四,滚过来!”聂守业不耐烦地加重声音。 肖四清坐着没动。 清荷皱眉站起来朝聂守业走去。听到脚步声,聂守业闭着的眼睛没睁开,命令道:“拿罐啤酒过来。” 他说话的口气令清荷反感,弯腰低声对他说:“聂总,选手不是你高薪聘请来的,请尊重她们。” 聂守业睁开眼睛,按着胸口的左手立即捂住了嘴巴。清荷一怔,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的颜色呈灰青色,神态很疲倦……他晕船!“梁医生,晕船药,聂总晕船。”聂守业的右手抓住了清荷的衣服,冲他摇头。 聂守业晕船?坐在他前面的张老扭头过来看他,聂家住在渤海湾内,海边长大的他居然会晕船。伍文光最机灵,跑到舱搁放救生衣的橱窗前取下一个胶袋递给聂守业。 看着别人呕吐连自己都忍不住要翻胃……清荷注意到聂守业身边的空坐上有空的啤酒罐,没矿泉水瓶,便走到搁放饮用水的纸箱前,拿出口袋里的匕首划开封胶取出一瓶水,递给聂守业。 呕吐后聂守业精力回复了一些,不接梁医生拿过来的晕船药,从口袋里掏出一模一样的药丸瞄了一眼隔着走廊另一侧的刘久传,笑道:“我这儿有美女发的药丸,上面带有女儿香,味道肯定比梁医生发的药丸好。邹总理,麻烦你拿一罐啤酒来,自家产的酒包治百病。” 清荷虽然看不惯聂守业的某些行为,但念在他晕船,不跟他计较人个品德的缺失。啊,找到了,渤海啤酒一共有两箱,搁在最上面的纸箱已经打开过,里面装着满箱的罐装啤酒。啤酒是不是坏了啊,有两罐易拉罐盖上很潮湿,色泽微黄。清荷取出纸巾擦了擦,嗯,没事,便把它递给了聂守业。 聂守业接过啤酒,拉掉易拉罐盖的拉环把药丸丢进嘴里,昂头喝下啤酒。 “想不到聂总会晕船,以前没见他晕过。”回到座位上梁医生隔着走廊对邹清荷嘀咕。 “可能是今天船颠得厉害。”清荷应道。 柳下溪摸着下巴,靠着窗皱眉沉思。清荷用手肘挫他,低声问:“怎么啦?” 柳下溪看了他一眼,从口供掏出纸笔写道:“刚才你去拿啤酒有几个人的表情令我很在意,你为什么用纸币易拉罐盖?” 清荷接过纸笔写上,“易拉罐盖上有些潮湿发黄,我以为坏了。哪几个人的表情有问题?” 柳下溪写道:“严快的表情有些紧张,黄平海皱眉,伍文光眼神最复杂,盯着黄平海与严快不放,肖四清脸色大变全身哆嗦……”还没等他写完,船舱内响起扩音喇叭声:“各位乘客,对不起,海上的风力达到五级形成四级大涌,波高为3至5米,本飞鱼号无法按原定航程行走,我们将会停泊在附近的岛屿……” 邹、柳两人立即扭头望向窗外。 天啊,海上狂涛翻滚,卷起,抛下,十分骇人…… 舱内响起了惊慌的交谈,“台风提前来到了?”“怎么办?船会不会翻?”“我们会不会有事?” 清荷习惯性地捏紧拳头,柳下溪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大手包住了他的拳头。清荷嘴角一弯,扯出一个笑意,冲柳下溪点头。柳下溪松开手,清荷把拳头打开,手心有汗。柳下溪握了握他的手掌,很凉……拿着纸笔写道:“同舟共济,站起来把大家团结在一起。” 清荷刚想站起来说话,张老抢先他一步,微笑着面对大家,摊开双手道:“冷静,大家请冷静。相信我,不会有事。我们会遇上五级风力完全在我的预测中。哈哈,你们可能不知道,风力达到八级才算得上弱台风。上了十二、三级的强台风才可怕。‘飞鱼号’游船,不,是游艇。各方面性能……”他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聂守业,惊呼道:“小聂,你怎么了?小梁,你快过来看看他,他在抽搐。” 清荷、柳下溪立即抢在梁医生之前赶到聂守业面前……聂守业双手捂着脖子面目狰狞,只见他眼球突出、瞳孔放大、面带痉笑、面色青紫、角弓反张,四肢抽搐,身体扭曲成虾形……梁医生背着药箱赶到推开清荷与围过来的伍文光,“让一让,不要围住他……他惊厥……不要骚动保持安静……士的宁中毒……氧气罩……强心剂,电击……” 柳下溪戴上胶皮手套,翻看聂守业的眼睛,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再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是心脏与小腿……摇头道:“来不及了,他的呼吸已经停止,心脏也停止跳动……他已经死亡。死者聂守业,死亡时间是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九日下午四点零八分;死亡原因初步判断为士的宁过毒吸入。惊厥,脖子僵硬,身体抽搐蜷缩成弓形……典型的马钱子中毒症状。” “可是……可是,他的身体还在抽搐,还能动应该还没死……”清荷喃喃道:“十几分钟前他还活着,喝了一罐啤酒,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第225章 金粉漩涡-26 柳下溪解释道:“马钱子(医用名:士的宁)中毒者,死后尸体仍然会抽搐。中毒者呼吸强直性痉挛,受外界光、声等轻微刺激即可引起上述症状发作。兴奋过后继而出现麻痹,可因呼吸肌痉挛性收缩致窒息或因呼吸麻痹而死亡。”柳下溪指着吓得脸色苍白的摄影师道:“你来拍现场相片。医生,请拍完照后再给死者作全身检查。我是柳下溪,刑警,这是我的证件。邹清荷,请你当我的助手,负责记录各位的证词。船上发生了命案,请大家保持安静地坐回原位。”他看着众人,离开座位来看聂守业的人不多,只有伍文光、王秋枫、韩导演,其余的人都坐在原位,脸色青、灰、白、黑。 来自文化部门的老李,站起来哆嗦着嘴唇,艰难地说道:“我,我去问问船长,看能不能把船返航。” “不行,外面的风浪大,舱门不能打开。”柳下溪平静地道:“希望大家配合调查。由于天气恶劣,船肯定不能马上返航。” 摄影师从来没拍过死者,扶着摄影机的手在颤抖。“有照相机么?”柳下溪问他。摄影师点头,回到座位上从包里翻出相机递给柳下溪。 柳下溪检查了一下胶卷的空白数,还可照二十几张。 柳下溪拍照时,清荷回到座位上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掏出手套与一叠胶袋。打量了一下舱内的众人,死了人大家都显得害怕。古筝把脸贴在舱外,呆呆地看着翻海巨浪,她身边的王秋枫看着舱顶在发怔;秦汝木然呆坐,脸白得象刷了一层石灰;严快双脚缩在座椅上,嘴里咬着右手食指尖,黄平海蠕动着嘴唇,好象在吃东西,视线盯着柳大哥;刘琪冷着张脸把范彩虹搂在怀里;肖四清抱着头曲起双腿倦缩在座椅上;伍文光不时偷偷打量着尸体;韩导演半弯着身体打量聂守业的尸体;老李闭着眼睛贴着舱壁,给人的感觉是,他想把自己缩小;摄影师站在走廊,双腿发抖;刘久传阴沉着脸双臂抱在胸前盯着救生衣的橱窗;张老显得坐立不安,问柳大哥:“我能不能坐到别处去?” “请等一下。”柳下溪拍完死者的各个角度,再把舱内众人一起拍下,才对张老说:“可以换位,你想坐哪儿?” 张老捂着嘴快步越过尸体走到严快身边,“挤一挤。” 严快挪动屁股把多余的位置让出来。 “不行,我要吐了。”张老难受地揉着肚子。清荷跑去装救生衣的橱窗前取下一叠装呕吐物的黑胶袋,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 “聂总也曾呕吐过。”严快凉凉地加了一句。顿时,众人觉得舱内温度下降十度。张老的额头冒出冷汗,硬生生地把呕吐感给逼回去。 “别唬人。”黄平海敲打严快的脑袋。 柳下溪相机挂在脖子上,拾起聂守业生前放在椅子上的两只啤酒罐与晕船药丸的铝箔包装,摇了摇啤酒罐,一罐空了,另一罐还有少许剩余。再看了一下尸体,死者上衣前胸打湿了一大片……柳下溪看着座椅底下的呕吐物,问正给死者检查身体的梁医生:“能化验死者的呕吐物吗?”他这话一说出来,连清荷都想吐。 戴着口罩的梁医生摇头,“设备不足化验不出来。” 柳下溪走到装着啤酒的纸箱面前,取出色泽微黄,盖面潮湿的啤酒罐。嗅了嗅,无味。把此罐啤酒用密封胶袋装好递给身后的清荷。 他低声问清荷:“印泥与白纸准备好了么?” 清荷点头,麻利地把收集来的证物全部放进空着的布挎包里。再从口袋里掏出红色印泥盒,走到刘久传面前,“请留下指纹方便核对调查。” “证件,给我看证件。”刘久传没理会邹清荷,盯着柳下溪冷冷道。 柳下溪把自己的工作证递给了刘久传……北京市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柳下溪……刘久传把证件还给他,伸出右手食指沾了印泥直接按在白纸上。“早点把凶手揪出来。” 柳下溪点头……“嘭,呯,吱吱”船身剧烈摇晃……柳下溪搂住站立不稳的清荷。“触礁了。”肖四清惊慌地尖叫着跳起来,“船撞破了,我们会被水淹死的。”坐在她身边的伍文光一掌击向她的后颈,她立即瘫倒在他怀里。看到伍文光老练的动作,柳下溪的瞳孔收缩…… 舱内的喇叭响起传来船长的声音,“大家请不要惊谎,船只顺利地驶入岛屿内湾,内湾入口较为狭窄,岩壁擦到船身。我已经与外界联络上,飞鱼号停泊在内湾等待救援,等台风过后救援船只就会赶到。船舱内有足够的淡水与食物,大家不用担心。” “我们得窝在船舱内跟尸体为伍?”严快颤抖着声音瞄着张老,咧着牙齿打冷噤。张老拿纸币擦额头上的冷汗,合上嘴,上下两排牙齿磕得很响。 船停了,舱内的灯继续亮着。 清荷继续收集大家的指纹,柳下溪走到摄影师面前,“摄影机一直开着吗?” “嗯。” 柳下溪想把摄影机拿过来看看,见对方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明白他忌讳自己的手曾经触碰过尸体,把手套换下取出一对新的戴上,这才接过摄影机倒带翻看……柳下溪把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的开关打开,问:“死者聂守业家住渤海湾,应该很熟悉大海吧?” 没有人回答。柳下溪抬起头目光落在张老身上,张老不是很情愿地回答:“应该吧,他家在渤海湾。” “渤海啤酒……除了死者,还有谁会喝?” 没有人点头。 清荷一边记录指纹,一边速记柳下溪的问话。 张老回答:“除了小聂,没人喝这种牌子的啤酒。小聂本想借这次大赛打开南方啤酒市场,可能是南北口味不同吧,南方人不喜欢渤海啤酒的口感,南方人更喜欢金威、百威,除了青岛,北方的名牌啤酒在南方销售都不算好。我不喜欢喝渤海啤酒,太苦了。” “听说这次孤岛活动的发起人就是你。” 张老慌忙站起来,摇动双手:“错了,那份提案是小聂交给我的。小聂被大哥经济管制,没钱搞这个项目才找上我合作。” “张老,你私下与聂守业的关系很好吧?”清荷提问。 张老点头,抿紧嘴偷偷打量着舱内的众人。他的眼神带着警惕,象是害怕有人会跳出来捏死他。 “知道谁恨他吗?” 张老摇头。 黄平海举手,站起来提问,“我有话要问。士的宁中毒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转头对梁医生说:“你来回答。” 梁医生站起来取下手套,摘掉口罩,离尸体远一些才说:“士的宁是一种进口药,因安全范围小,现已少用。主治偏瘫、瘫痪及因注射链霉素引起的骨骼肌松弛、弱视症。我手上没有这种药。士的宁,别名番木鳖、马钱子碱。从马钱子的种子中提炼。味苦,性寒。致死量为0.03~0.1克。即半粒晕船药丸大小可以毒死成年人。聂总摄入量超过常态才会在短时间内死亡。士的宁是受管制药剂,一般药店不出售。”梁医生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国云南有马钱藤经测定种子含番木鳖,可以代替进口马钱子,只要有心可以自取马钱藤种子晒干磨成粉。” “聂总晕船呕吐是药性发作吗?”伍文光问。 梁医生摇头。 “那个,那个,我觉得聂总先前的症状象是显影药水,以前医生说是溴化钾中毒。”摄影师突然出声道。“我以前晒相片时不小心摄入显影药水,随即头晕、恶心,呕吐……” “溴化钾中毒?显影药水?”柳下溪愕然。 清荷眼睛一亮,他想到小文以及那个被弄乱的山洞暗房……某人除了拿走相片还带走一部分显影药水…… 梁医生击掌,旋转一脸迷茫,“啊!轻微摄入溴化钾,中毒症状跟晕车晕船相似。不过,溴化钾中毒的病例很少,没听说导致人死亡的案例。” “晕船药是谁给死者的?”柳下溪问。 梁医生望向秦汝。他问过聂守业要不要晕船药,聂守业说不需要,没过几分钟又叫秦汝拿了一颗给他,记昨当时他手里拿着啤酒……药应该没问题,是自己拿出药丸递给秦汝的。 “秦汝?”柳下溪与邹清荷都望着她。 “是。”秦汝抬起头木然地回答。 晕船药有问题?清荷皱眉,聂守业曾把药丸拿在手上,那颗药丸跟其他晕船药一样包裹在铝箔板中的泡泡里。除非梁医生是凶手,秦汝不可能不损伤包装的情况下换掉晕船药。难道啤酒罐里有士的宁?不对,盖面上的潮湿与发黄的颜色虽然古怪,但易拉罐却是完全密封。除非出厂前就被人下毒……啊,聂守业喝过矿泉水。也不对,他用矿泉水漱口并没有吞咽下去。” 刘久传插话:“聂总喝了两罐啤酒,第一罐是他自己从箱子里拿的,第二罐是邹经理给他,邹经理曾经用纸巾擦拭过的盖面。” “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看到了对方下毒。”刘琪冷冷地道。 第226章 金粉漩涡-27 “是谁?”张老追问。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琪脸上,等待他说出答案。刘琪却紧闭着嘴冷冷地盯着被伍文光打晕过去的肖四清,那张结了冰似的酷脸多了一份若有所思的味道。 清荷正好收集完指纹,听到刘琪的话立即走到他面前拿着纸笔准备记录。 ……静默,无人开口说话,舱内显得异常的静。船舱内有隔音设备,无法完全阻隔尖锐的风声,传到众人耳里宛如来自不同空间的凄惨叫声。舱内,明亮的光照在众人脸上显得异常地白,大多数人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恐。邹清荷突然打了一下冷噤,觉得随着波涛激烈地晃动的船,象一尾垂死挣扎的鱼,而他们就在鱼腹里将随着这条死鱼一同化为枯骨。他朝窗外望去,外面一片昏暗,就连无色纯净的海水也染上了污浊的灰黑,惊涛骇浪旁若无人地激烈撞击着船窗,一波狠过一波。清荷忍不住再次担心船窗能不能经得起这番撞击,脑中立即联想到海水从破裂的船窗倾入,紧闭的舱门打不开,大家在海水中挣扎……噫,别胡思乱想,他自嘲般地抖动双肩,连忙把视线从船窗收回来落在刘琪脸上。看样子刘琪不打算往下说……噫?他在看谁?顺着刘琪的视线……肖四清?!刘琪看她?难道是她下毒?会吗?会是她吗?清荷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中……马钱子,第一次听说这样歹毒的毒物,没听柳大哥提起类似的案例,梁医生也表示这种药不容易弄到。肖四清如果是凶手,她从哪里弄来如此歹毒的毒药?就算她为了杀人费尽心思弄到毒药,聂守业跟她关系暧昧,按理说,她下毒的机会很多为什么非得在船上动手? 听到刘琪的那句“我知道凶手是谁……”柳下溪一边取出摄影机里的带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此时,虽然众人的表情各异,担心的、害怕的、漠然的、不知所措的……但没人露出秘密即将被揭露的惶恐……噫?刘琪盯着肖四清……难道下毒者是她?毒杀聂守业,肖四清是有作案动机。从意外获得的相片来看,她与死者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加上死者生前对待她的态度格外轻慢,长期累积下来的不满变成杀机,促使她下毒……下毒的理由虽然说得通,但她不是心机深沉的女人,不象能策划完美谋杀的人。看过她的简介,也暗中观察过她。她给人的整体印象是轻浮而幼稚,反应也不敏捷,胆子不大,应该没胆量也没能力在众目睽睽下杀人。马线子碱也不是随便可弄到的毒药……小文用来当成暗房的山洞口有她的头发,她可能偷拿过显影药水……刘琪目击到她下毒,她使用的毒药可能是显影药水。想到这里,柳下溪把摄影机还给摄影师,刚准备绕道走去找肖四清,有着一副大嗓门的韩导演站起来大声道:“刘琪,把凶手的名字大声说出来!吞吞吐吐,你还是不是男人,难道你想包庇凶手?!” 柳下溪皱眉,韩导演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对啊,既然知道谁是凶手就得赶快抓起来!太丧心病狂……”老李点头附和着。 “别吵!船上既然有警察,抓凶手的事交给他来办。”刘久传不耐烦地打断老李的话,冷冷地目光却盯着柳下溪的一举一动。 “刘琪,请把你看到的事详细说出来。”清荷诚恳地说:“风雨同舟,有些事既然看到了就要说出来。有人死了,大家都不好受,心里插着一根刺,会相互猜疑彼此不信任,不利于共同度过目前的难关。” 坐在刘琪身边的范彩虹抬起忧愁的眼眸,咬着下唇担忧地看着刘琪。刘琪察觉到她的不安,目光从肖四清身上收回来落到她脸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头。过了数秒才望向邹清荷,手指着肖四清道:“是她,肖四清。” “怎么可能?!”伍文光推开靠着他肩膀的肖四清,愕然地回头看刘琪:“她怎么可能下毒杀人?” 自己的话遭到怀疑,刘琪冷哼了一声不肯往下说。邹清荷转头看着伍文光,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范彩虹安抚地轻拍着刘琪的手背,他才接着说:“上船前,彩虹去了一趟女厕,我在女厕外面等她。肖四清先从厕所里出来,看到我时表情有些慌张,不小心拌了台阶摔倒,我走过去打算扶她,有一只白色的小瓶子掉下来滚到我脚边,她推开我,急忙把瓶子捡起来藏在手里。后来聂守业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看到她后把她拉走,硬给她灌酒,肖四清被迫喝了一口,接过啤酒罐后侧身避开聂守业的视线,把手中瓶子里的东西倒在啤酒罐里,慌慌张张的还洒落了不少。后来她又把啤酒罐递回给聂守业。” 梁医生听完刘琪的话后摇头:“如果聂总是在上船前喝下含有士的宁的啤酒,毒性早该该发作。摄入过量的士的宁,其毒性发作的时间很短,一般是十至十五分钟就会出现强烈的抽搐,导致惊厥。” 柳下溪经过王秋枫身边时,她挡住问:“柳刑警,你怎么看?你觉得肖四清是凶手吗?” 柳下溪回答道:“根据刘琪的证词,暂时假设她为嫌疑人A。” “嫌疑人A?”王秋枫睁大眼睛,吃惊地问:“难道还有嫌疑人B、C吗?” 柳下溪平静地回答:“一桩凶杀案未理清案情前,警方根据线索与证词往往会锁定多名嫌疑人进行调查从中找出真凶。可以说他杀的凶案现场每个在场人员都有嫌疑。警方的调查,一方面收集证据找出真凶,另一方面为无罪的嫌疑人洗清嫌疑。聂守业中毒死亡,从现场来看此案归为他杀。无论是你、我以及在场的各位,都涉入本案,需要经过一番调查才能排除在场各位的涉案嫌疑。” 柳下溪说的话犹如无波水面投下的石子,很显然在场的各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聂守业中毒死亡一案的嫌疑人。彭绯虹最先忍不住,不满地道:“姓聂的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他被毒死,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怀疑我?” “绯虹!少说两句。”杨立行制止她继续发泄不满,站起来,温和地对柳下溪说:“我们明白警方破案采用的方法是排除与归纳。柳刑警,我想洗清自己的嫌疑,该怎样配合你的调查?” 柳下溪感激地对杨立行点了一下头。招手叫清荷过来,拿走他手里的纸与笔,快速地写着些什么,写完后把纸张对折,折出一个角写上名字。 击掌三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各位,纸上列写的提问是我对大家有关聂守业中毒身亡一案的调查,是侦办本案查找真凶的依据之一。这是证词,将会存入警方档案,请大家认真对待。提供虚假资料者,将以提供假证妨碍警方调查,根据情节轻重予以追究。各位,我选择笔问方式,是不希望看到串供、泄密的现象发生。涉入刑事案件,请大家遵守保密条款。”说完这番话对清荷说:“你按名字把纸分发给大家。” 看完纸上列着的提问,不少人脸色大变。严快冷笑着撕了纸张,越过张老,站在走廊里指着柳下溪道:“凭什么我们得听你的?” 清荷抢先站在柳下溪前面,挥开严快的手指,说道:“凭我是选美大赛主办单位的负责人,死者是大赛组委会成员,柳下溪是在职刑警。他代表警方调查聂守业中毒身亡一案。此案经过梁医生的诊定与柳刑警的分析已经初步判断为他杀,凶案现场所有在场人员都有嫌疑,有义务协助警方调查。” 柳下溪轻拍清荷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向前跨一步站到严快面前出示证件,淡然一笑,道:“根据我的办案经验,特殊环境下带头闹事者,多数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胡说!”严快抢过柳下溪的证件,看了一眼,继续冷笑,“哈,啥?北京公安局的?这里可不是你的管区。我怎么不知道警察证可以全国通用了。” 柳下溪也不生气,平静地回答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等台风过后,我们平安返航再叫上当地警方来侦办这桩案子。你能保证凶手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再次行凶杀人?你认为聂守业被毒杀在船上,我们遇上台风孤立无援,被圈禁在船舱内动弹不得只是偶然发生的独立事件?” 严快语塞,回头看着黄平海。 柳下溪也顺着严快的视线看着黄平海。 黄平海嘴角一弯,迎上柳下溪的目光,笑道:“这么说,柳刑警认为孤岛活动本身就是一个大阴谋,策划活动的张老就是阴谋头子。” 张老大惊失色全身的肥肉一起在抖动,站起来摇头摆手道:“黄平海,这个玩笑开不得,话不能乱说。” 第227章 金粉漩涡-28 柳下溪没理会黄平海的调侃,迅速地写了一张纸递给严快。 严快不接,双手插在裤袋里,歪头看柳下溪。 柳下溪眼神一冷,瞧着对方一副痞样儿,表明了立场坚定绝不合作,认定自己拿他没办法。皱眉,瞳孔收缩,锐利地逼视对方,加重说话语气,“请你配合调查。” 在他的逼视下,严快败下阵,接过纸张没有再吭声,乖乖地坐回原位。 舱内安静下来。见大家都在认真写柳大哥的笔问,清荷庆幸自己带的十几支笔。 柳下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两个大防水袋递一个给清荷。清荷会意,把收集来证物用多层胶袋装好连同自己的行李包一起放进防水袋里。柳下溪迅速装好行李,在纸上写道:“船出问题了。” 清荷大惊,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被柳下溪拉住手臂,柳下溪朝他摇头,在纸上写道:“不要慌张,冷静下来。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事实。你请刘琪、杨立行帮忙,把食物和水分成二十等份,准备成可携带型。” 清荷立即站起来。他一动,正回头关注他们的刘琪与杨立行立即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三人的行动引起其他人注意,但大家保持着安静。清荷把舱内的胶袋集中起来,率先划开装矿泉水的纸箱,每一个胶袋装四瓶水。杨立行、刘琪装食物。三人动手的速度很快,忙而不乱。 东西掉了,杨立行弯腰打算捡起来。身体突然一僵,他呆住了。他发现搁在地上的纸箱被浸湿。有水!船舱进水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扫视着船舱,因搁着大量的物品导致船身朝这边倾斜,浸入舱中的水集中在此处被纸箱吸收。大家都没察觉出异样,只有那位警察注意到此事……准备携带的食物是打算弃船吗?船在海中,台风就要来了,弃船又能怎样? 见他在发呆,邹清荷压低声轻声道:“别住手,速度加快。” 杨立行看着邹清荷,心里明白,对方也知道船出现问题。只是,为什么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害怕? 王秋枫愕然地看着那三人不经自己同意,善自乱动食物。回头看柳下溪想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柳下溪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纸上写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王秋枫点头,走过来跟他坐在一排,也用纸笔跟他交谈:“需要我做些什么?” 柳下溪写道:“船上的物质是你准备的?有雨衣吗?” 王秋枫点头。 “多少件?” “二十五件。” “手电筒呢?” “十二支,防水的。” “把雨衣和手电筒全部找出来。” 王秋枫瞧见聂守业的尸体,迟疑着不敢上前。柳下溪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死者头上。王秋枫感激地看着他。见她发怔,柳下溪低声道:“速度要快。”他走到装救生衣的壁柜前,见柜子上锁,从裤袋里掏出万能钥匙把门打开从里面抱出救生衣。伍文光把纸与笔放进口袋,走到他身后从他手里接过救生衣。 柳下溪对他摇头,拿出底下的几只救生圈与简易充气器,道:“你来给救生圈充气。” 伍文光点头。 看了一下舱内的众人,见大家都停笔看着他们。柳下溪大声道:“梁医生、秦汝,请过来。你们把救生衣发给大家。古筝、严快,你们负责把他们装配好的食物发给大家。黄平海、摄影师,你们把那边的几箱食物搁在离舱门最近的座位上。彭绯虹,你帮王秋枫把雨衣发给大家。” “出了什么事?”刘久传站起来问。 刘琪冷冷地说:“船舱进水了。” 他的话引起大家的惊慌。 柳下溪大声喝道:“其余的人不要乱动!听从我的安排!刘久传,你把肖四清弄醒。注意,大家请注意,穿好雨衣后再将救生衣口哨袋朝外穿在身上。拉好拉链,双手拉紧前领缚带,缚好颈带。将下缚带在前身左右交叉缚牢。注意,一定要缚牢。” 见舱内的人都穿好救生衣,柳下溪这才穿上救生衣。清荷装备完毕提着两人份的食物跟在他身后。柳下溪深吸了一口气,对站着走廊里的众人道:“大家不要站在走廊中,当舱门打开时风雨会涌进来。伍文光、刘琪,你们跟我一起出舱。梁医生、杨立行、黄平海,你们负责照顾几位女选手。严快、摄影师,你们负责照看剩下的食物。刘久传、邹清荷,你们照顾一下大家,其余的人照顾好自己。” 舱门紧闭,打不开。 柳下溪从行李中拿出锉刀撬动板扣,没多久舱门松动。他戴上护目镜,拿起搁在座椅上的绳索圈在身上,手里拿着望远镜。回头看着刘琪与伍文光,他们也有准备,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戴着泳镜。“我去船长室找船长,你们去找救生艇,小心,注意安全。清荷,等我们出去你把舱门关上。”清荷对他微微一笑,柳下溪点头,用力地拉开舱门。 舱门一开,强风狂雨涌了进来。 柳下溪率先走了出去,刘琪与伍文光紧跟在他身后上了甲板。 船无人驾驶。 此时,天色昏暗,乌云盘旋在空中,浪在翻滚嬉戏,船飘摇在浪中,左右摇晃,巨浪涌上甲板随着船的倾斜又回归大海。幸好船漂泊在环形岛屿的内湾,湾内的风浪比海域小。柳下溪随着船的摇晃左右前后有规律地摆动身躯,小心地行走在甲板上。伍文光与刘琪惊异地看着他,他们紧握着护栏不敢移动脚步。 船头、船身被撞坏,挂在船弦外的两只救生艇没有损伤。 船长室的门开着,随着狂风激烈地摆动,室内被雨水浸湿,船长不见踪影。难道船长被风刮进海里了?查看了一下船长室,走到驾驶台前,这是指针、罗盘、海域地图……经纬度……环形内湾的位置……啊,找到了,原来这里就是南仃英岛。通讯设备……对外,没有信号。对内的喇叭可以使用。“注意,请注意,大家请注意。我是柳下溪,目前在船长室,我们的船停在南仃英岛的内海湾,船已经被撞坏无法靠岸。船长失踪,船被损坏无法行驶,我们需要坐救生艇上岛。请大家做好离船准备,带好自己的行李。” 救生艇不大,每只艇可载八人,除掉行李与食物,每只艇最多能乘载五六人。船上共有十九人,加上尸体一具……柳下溪盘算了一番,取下挂在壁上的救生圈走出船长室。甲板上,刘琪与伍文光缩在原处没挪动一步。柳下溪叹气,还有一个大问题,船上的这些人会使用救生艇么?船长下落不明,船上没有其他船员……很棘手,希望大家都会游泳。 回到舱内,柳下溪看着大家,“我们必须在台风来临前安全上岛。船长下落不明,我们只有自救,船上救生艇有两只,每只艇可载五六人。懂得操作救生艇的人举手。” 出乎柳下溪的意料,举手的人有五人。分别是王秋枫、刘久传、张老、韩导演与伍文光。 “会游泳的举手。” 再次出乎柳下溪的意料,举手的也是五人。分别是邹清荷、伍文光、古筝、刘琪、黄平海。 “女士优先,六位女性分两条艇出发,第一条艇由刘久传、韩导演带队,杨立行、彭绯虹、古筝、肖四清。第二条艇由张老、伍文光带队,梁医生、秦汝、范彩虹、王秋枫。你们到了后再把艇开回来把剩余的人载走。” 老李提出抗议,大声道:“我人不舒服,想先走。杨立行与梁医生不是女人,他们年青力壮,等下班船再走。”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他,回答道:“杨立行腿受过伤。先上岛的人需要梁医生照顾。” “我留下,让老李先走。”王秋枫开口解围。 “我留下吧。”杨立行笑道。 “别争,我留下,我会游泳。”古筝调皮地对邹清荷眨眼,“我觉得跟着你们更安全。” 艇下水,柳下溪与清荷分别扶在先走的人上了艇。瞧着救生艇安全地驶往南仃英岛,柳下溪轻吁了一口气。 刘琪留在甲板上,其他的人回到舱内。 清荷用笔跟柳下溪交谈,“我捡到八份证词,大家都没写多少。” “给我看看。”柳下溪接过来一瞧,丢掉证词的有梁医生、摄影师、古筝、王秋枫、刘琪、老李、韩导演、刘久传八人。柳下溪翘起拇指,赞许地点头,看完他们随手写的字。托着腮对清荷写道:“把证词随便丢掉的人嫌疑小,暂时可以把他们排除在案件之外。” 清荷点头,“没错,他们内心坦荡才不在意证词。你怎么看刘琪的证词?他是真的目睹肖四清下毒吗?” “他的证词真实性极高,应该是真的。聂守业中毒,不排除双重谋杀。” 第228章 金粉漩涡-29 双重谋杀?柳大哥是在假设两起下毒事件相互之间没有关联吗?……没有关联,会吗?清荷烦恼地揉搓自己的双手,忍不住把横在心里的问题写出来,“我拿给聂总的那罐啤酒……”那罐啤酒若有毒自己就是帮凶,杀人帮凶。这让他十分难过,愧对死者。懊恼自己小心眼,看不惯聂守业行事作风,特意挑看上去有些脏的易拉罐给他。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挑干净的啤酒给聂守业,自己是凶手是帮凶……聂守业本来不会死的,只要没喝有毒的啤酒,他就不会死啊! 瞧出清荷情绪不对,柳下溪抓住他的手,清荷的手冰凉。他明白清荷在想些什么,摇头制止他继续往下写。在纸上迅速回答清荷的疑惑:“那罐啤酒有毒的可能性不大。凶手无法给密封的易拉罐下毒,除非早有预谋地把混合马钱子碱毒的啤酒制作成易拉罐,或者采用特殊手法把毒药溶于水注射到易拉罐内。这两种手法都不是普通谋杀者能做到的。你别乱想,没经过检查不能确定那罐啤酒有毒。你要振作一些,帮助船上的人平安度过台风。”以现在的处境无法深入仔细调查案件,短时间内想要侦破此案难度非常大,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没有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协助侦查。只有大家都平安了,有了共度患难的经历,紧闭的心扉才会因此打开,不保留地说出所知所见。人的心啊,既脆弱又坚强,即偏执又易共鸣。 清荷点头,他觉得全身发冷。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导致气温相差悬殊,比起中午至少出现十度以上的温差。身上的雨衣如同虚设根本抵挡不住风雨,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船长呢?下落不明是弃船逃走还是不小心落水?如果是后者,非常糟糕,得想办法搜寻援救他。需要解决的事太多,当务之急得保证大家平安……心里愈急,愈想不出可行的办法。舱门紧闭可舱内寒气逼人,好象整个人泡在冰水中寒冷入骨。他下意识地往柳下溪温暖的身躯靠过去。柳下溪不顾旁人的侧目,紧紧地搂住他。双臂用力紧扼清荷冰冷的躯体,附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可害怕的。” 清荷笑了。是啊,不是独自一人柳大哥就在他身边一起共度风雨,还有什么事值得害怕?老家的父亲有姐姐、姐夫照顾,根本没后顾之忧。至于柳大哥……他的亲人更不必要操心。自己怎么可以胆怯地输给一场风雨?挣脱柳下溪的手臂回拥对方,然后松开,看了一下表,站起来对舱内的古、严、黄以及摄影机道:“现在是下午六点十三分,台风预报报道说台风将在晚上十点左右来临。我认为预报预测台风来临时间是指台风到达沿海周边区域的时间。我们在海上,台风出现的时间会比沿海区域早。危难时刻希望大家抛开成见,同心协力平安度过海上危机。我们要做的事很多,需要把舱内剩余食物带上岛去,舱内的进水越来越严重,不能在船上久留。船长不在没人会开船,我们没办法让船靠岸。速度要快,挑出有用的东西绑在救生圈上一起带走。” 船摇晃得更加厉害,古筝、摄影师二人脸色苍白坐不住站起来朝邹、柳两人靠近。严快不安地看着黄平海,黄平海握紧他的手。严快立即双手回握住,倚在黄平海身侧。黄平海皱着眉看着船窗,外面愈来愈黑了。 瞧着他们紧握的手,清荷明白,这两位男子也是一对情侣。朝他们鼓励地微笑了一下,率先开始行动,见舱内的众人都不动,便笑着道:“大家行动起来,现在可不是发呆害怕的时候。古筝,找些可以捆绑东西的绳索布条。摄影师,别抱着你的摄影机不放,把它用防水袋装起来,放进你的包里,并把大家留下的行李一起打好包。严快和黄平海把余下的食物打包,装在箱子里用多余的雨衣罩起来,我们要把食物捆在救生圈上。柳大哥,你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的救生圈。” “船长弃下我们逃跑了?”黄平海拖着严快走到柳下溪面前问。 柳下溪平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回答道:“我看不是。我认为船长在查看船只损伤情况时不小心被风刮落入海。上船时我察看过船上的救生艇只有两只,现在两只都在,而船长室的救生圈也没有人动过的痕迹。除非船长另带有救生工具,否则他没可能只穿着救生衣在暴风雨中抛船下海。他能把船驶进南仃英岛内湾,表示他熟悉这一带的海域,就算无意中落海,一定能想办法自救,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相信他会平安无事上岛与我们会合。” 古筝小心绕开聂守业的尸体,走到乱七八糟的货物前,立即动手翻找可以捆绑东西的带状物,一边说:“船上没其他船员,不正常。” 柳下溪心一动……没错,客船上没有其他船员非常奇怪……没有其他船员,船被撞坏,船停下来,船长首先会去察看的地方应该是机房……目前,船上的通电正常,说明机房内的发电系统在正常运作……说不定船长还在船上,在机房里。想到这里,柳下溪打开舱门冲出去。 刘琪一手抓紧护栏一手举着柳下溪给他的望远镜,紧张地关注着巨浪中行走的救生艇,瞧着救生艇摇摇晃晃,一副随时会翻覆的模样,不由得提心吊胆。舱门突然打开,他惊讶,侧头,已经僵硬的膝盖突然一软,脚下打滑,下身从护栏空隙往海里滑落。柳下溪一惊,迅速扑过去,伸手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扯起来。 刘琪努力站稳脚跟,皱眉,他的脚踝擦到护栏,接着又拐了一下,扭伤,很痛,强忍着站稳身姿,冷冷道:“谢谢。” 柳下溪没注意到,轻拍他的肩膀,“小心。我去机房看看。” 机房在船尾的甲板下,舱门紧闭,有拉环。柳下溪蓄力,弯腰伸臂,用力一拉,舱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下面很黑,有狭窄的梯道通往下面。柳下溪打开防水电筒,吃惊地发现,有一个男人俯身倒在里面一动不动。“刘琪,过来帮我,船长在里面。” 刘琪咬着牙,小心移动脚步,等他过去,柳下溪已经进入机房内。 舱口很窄,有浓烟往外冒,顺着柳下溪手中亮着的手电筒只能依稀看到他正把一个中年男人翻过来……突然,柳下溪冲着他大喊道:“刘琪,快吩咐大家拿救生圈跳海!不好!发电机运作到了极限,要爆炸!快去!” 刘琪大惊,也顾不得脚痛,立即朝船舱跑去,滑倒,再爬起来! 舱内,清荷接过古筝的话题,自责道:“没错,我们这次出海,不正常的地方很多。我应该制止的,台风前出海本来就是错的。” 古筝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们不好,受不了出名与金钱的诱惑。想着拼命努力后有机会出人头地……”此时,舱内灯管突然奇异地闪烁着,时明时暗……刘琪跑到舱口,大声朝里面喊道:“快带上救生圈跳海,船要爆炸!” “什么?”摄影师惊得跌倒在地。古筝闻言,跪倒在舱内。 黄平海反应最快,抓住两只救生圈塞一个给严快,拖着他就往舱外跑,见刘琪阻住去路,侧身强行推开他。 刘琪倒地,船身倾斜,被护栏阻住,没有跌入海中。 黄平海把救生圈套在严快的身上,给自己挂了一个,揽着严快翻栏往海里跳。 邹清荷迅速抓起古筝,抄起座椅上的救生圈甩在她脖子上,“把头抬起来,快走!” 古筝振作精神,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遇到不敢动弹的摄影师,踢了他一脚,“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顺手抓了一个救生圈塞在他手里。 清荷跟在他们后面,拿着舱内剩余的两个救生圈,回到座位上迅速背起他跟柳下溪的行李,回头看了一下舱内,对着聂守业的尸体无言地鞠了一个躬。 到了舱外,古筝与摄影师抓着护栏不敢跳海。刘琪扶着护栏慢慢站起来。清荷看着船尾甲板某处正在冒浓烟。大眼微眯,甩给刘琪一个救生圈,“记住,抓好救生圈,跳海后大家要拼命地把头浮出水面,往岛上游。刘琪,你照顾他们!大家不要害怕,你们不是孤单的。”上前抓着摄影师的双手把救生圈罩在他腰上,接着抱起他往海上丢。刘琪拖住古筝的手,两人一起跃入海中。 邹清荷看到他们三人浮出海面,朝岛上游去,在他们前面是黄平海与严快,他们游得相当快。清荷放下心,转身朝船尾奔去。此时,柳下溪已把船长托出机房。清荷打了一个冷噤,船长的左手不知道怎么搞的已经折断,流了好多血。清荷立即撕下衣服把他的手包扎起来,被雨水冲洗船长清醒了一下,看到邹清荷跟柳下溪两张陌生的脸,立即嘶哑道:“快,快叫上大家……坐救生艇……” “船长,请放心,大家都已经安全离开。” 第229章 金粉漩涡-30 柳下溪默不作声,取下身上的绳索把船长绑在救生圈上。给船长包扎完毕,清荷全身无力瘫坐在甲板上,船长的伤需要马上救治。已经没有救生圈了,他跟柳大哥该怎么办?船长怎么办?不,不能坐以待毙!他站起来,挥开眼前的雨水。啊,有救生圈!船上的栏杆还挂着几个呢。跑过去一看有栓子卡着,立即弄开栓子取下两个往回跑。停步,他欣喜地发现,空中乌云微散,天比先前亮了一些,海中的风浪也小了一些。太好了,看来,暴风骤雨快要告一段落。风雨不大游上岛并不难。 机房冒出的烟越来越浓,细听,有吱吱的爆炸声。柳下溪脸色阴沉,手上的动作加快。时间紧急,聂守业尸体还没搬出来,机房马上会爆炸!没时间回舱搬出尸体……刚才,机房舱门不打开,暴雨、海水不会流进去。唉,大量的水流入机房导使没人监管的发电系统濒临爆炸边缘。机房内虽然有相应的绝缘、防水设施,可惜船长进去时已有少量的水流入,船长受伤流的血溅在机器上……加上船长倒下正好压住驱动系统导致飞鱼号无法行驶。不过,就算自己不打开机房的舱门,发电系统也无法继续正常运转下去……失策!没带防电防潮的手套!总闸受潮漏电,无法关上。 “不好!”浓烟中闪现着的电火花! “柳大哥!”清荷也看出异状,惊呼着朝他扑过来,同时把救生圈朝他甩过来。 柳下溪腾空把船长连同救生圈甩入海中,凌空翻身接过救生圈,飞起双腿,再次半空交错,腾身再翻卷,一脚朝清荷踢去,把他射入海中,“清荷,往前游,追上船长,别回头!” “柳大哥!”清荷凄声大叫。 “嘭嘭”身后轰轰隆隆……风声、雨声、潮声……还有碎裂声,掩盖了他的惨声大叫。 海水冰冷,巨浪卷起,人如蜉蝣。 邹清荷茫然四顾,水,海水,只见海水。 海浪翻卷,无情地涌向他的口鼻,快窒息了,好难受,柳大哥!你在哪里?你没事,一定没事,柳大哥!你不能有事啊! 爆炸从船尾开始,船尾的甲板立即冲散,柳下溪把清荷踢下海后,抓住二层船长室前的护栏,纵身翻上去,随即爆炸响起,船尾迅速散裂船头旋即沉入水中。柳下溪奋力朝清荷游去的方向跃入海中,随着巨大的冲力,海水汹涌翻腾把他远远抛开。清荷就在前面,距离不远,很快可以赶上。怎么了?清荷怎么了?为什么不用力向前游?天,他在往下沉!立即出声大喊:“清荷!清荷,清荷!快游啊!往前游!” 是柳大哥的声音!清荷振作精神,奋力摆动四肢,转身四处张望。柳大哥就在后面,柳大哥没事!他大喜,情绪激动全身突然涌出无穷的力量,掉转头往后面游去。 在水面停泊的船支离破碎,残留在水面的木板盘旋在一个巨大的漩涡的中,一圈一圈盘盘旋旋,而他们在这个漩涡之外,随浪翻飞。 两人在海浪中相遇。柳下溪抓住清荷的手臂,拖着他往前游,怒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会避不过爆炸,你不想独活?!” “柳大哥……”清荷愧疚,被柳大哥踢入海中的那一刻他没有求生欲望,大脑空空茫茫,思维能力全无,根本意识不到生与死,唯有四肢机械地在水里游动。 柳下溪叹息,在这种情况下不好过于责备清荷,看到不远处有露出水面的礁石,船长被浪冲到那礁石的附近,便说:“先去那边,在礁石上休息一下,等风浪小些再游上岛。” 清荷点头与柳下溪一起迅速往前游。把船长搬上礁石,柳下溪摸着船长的心脏,心跳十分地微弱,察看他的口鼻,还好没有吸入海水。他从清荷身上取下行李包,剥开防水袋从侧口袋掏出小小的氧气罩罩在船长脸上。清荷愕然地看着他,他不知道柳下溪什么时候准备的氧气罩。柳下溪见清荷一副吃惊的表情,压下心中的烦燥冲他微微一笑,掏出第二个氧气罩给清荷,“给你,戴上。”接着他用剩余的绳索把三只救生圈松散地连在一起,再把两人的大行李袋串在救生圈的两侧。 清荷接过氧气罩,站在礁石上,看海面的情况。找到了!黄平海拖着严快游得很快……救生艇呢?还没靠岸……太慢了!搞什么……刘久传、韩导演的那条艇在浪中转圈?伍文光、张老的那条艇快接近岛边的树林。刘琪、古筝在哪里?怎么看不到他们?啊……“柳大哥!古筝、刘琪那边出事了!我去救他们。”古筝、刘琪还有摄影师三人没逃出爆船引起的漩涡,正被无情地卷入漩涡中,情况危机,不容他多想……刚准备跳入海中被柳下溪拉住,“你把氧气罩戴上,送船长去岛上,我去救他们!” 柳下溪解开一个救生圈,立即下水朝刘琪他们游去。以他的判断,清荷体力虽然比一般人要强,但却未必能同时救得了三人,人被卷入漩涡,想挣脱那股吸力很难。 清荷把氧气罩收起来,深吸一口气,拖着救生圈护着船长往前游去。船长的伤不能在海上多停留,需要梁医生的急救,不能拖!相信柳大哥一定能平安救出那三个人。 柳下溪屏住呼吸,快!快游!他如同飞鱼朝漩涡游去。 累,手臂跟灌了铅似的沉重。要死了,真不甘心啊。古筝茫然不知所措,雨水遮住了脸睁不开眼。不,得把眼睛睁开!死之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睁眼,她看到前面不知道姓名的年青摄影师被刘琪拖着无力地往下沉,而刘琪还没死心,徒劳地在水面挣扎。她听不到却能感觉他们在哭泣,是死亡前的哭泣么?咬牙,再努力一把,要死,大家一起死,有认识的人在,死亡也不会孤单。不知哪来的勇气,哪来的力量,她奋力往前冲抓住摄影师的另一支胳膊,大声喊道:“动脚打水啊,别拖累刘琪!努力打水啊!” “不要放弃!”是谁在大声喊? “你们不是孤单的,再坚持一下,就来救你们了。”是谁的声音超越风雨? 有人来救!不会死!再坚持一下下就行!不想死,她不想死!努力扬动双腿,他们不是孤单的,会有人来救他们。 “抓住浮木!”刘琪在叫。 古筝松开摄影师,去抓漂到面前的木板,脱手!不行,漩涡扯着她往里沉去,要往下沉了,双腿努力蹬水,总算浮出水面,啊,抓到木板了,推到刘琪面前。刘琪把摄影师的上半身推到木板上,“不想死就抓紧木板,双腿蹬水!” “我不想死啊!”摄影师闭着眼大声叫唤,拼命地乱打着水花。刘琪松开摄影师,海浪迎面打来,海水灌入他的口鼻,呛住了,四肢一软,觉得全身力量用尽,身体随着漩涡往下沉去。 “刘琪!”古筝大叫,上前拖住他!海水中一股吸力扯着她同时往下沉去。 这一次,真的,会死! 浪花飞溅,一块木板从他们身后飞来,落入水中,阻住了他们的下沉趋势。 “不要放弃!抓住木板不要松手!”柳下溪赶到。捞起刘琪、古筝,把他们搁在木板上奋力前推,这木板带着他们飞箭般冲出漩涡。 只要脱离漩涡,有救生圈与救生衣,他们就算不划动四肢也不会轻易往下沉。 时间在流失。 风雨在减弱。 天渐渐在变亮。 可以看清岛边的树木…… “古筝,抓住我的手,快上来!”伍文光驶着救生艇出现了。 无力地跪坐在救生艇内,古筝颤抖地问:“他们呢?” “马上去救他们。”张老给她递上一瓶矿泉水。 刘琪被救上来了,他昏迷着。 过了一会儿,摄影师被救上来了,他吓傻了。 “柳下溪呢?邹清荷呢?”古筝连声问。他们呢?他们在哪里?在哪里啊?!她双手挥动尖声狂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快,快去救他们,救啊!救他们啊,求求你们去救啊。” “没事,他们没事。”伍文光抓住她的肩膀,连声道:“他们没事,他们游得比你们快。柳下溪去救严快了,我们马上过去。” 古筝垂下双手,触碰到刘琪脖子上的望远镜,连忙取下来,把脸上的雨水擦干,抓起望远镜在海面上搜寻。找到了,真的,柳下溪没事,在不远处正拖着严快和黄平海向这边游来。她安心地长吐一口气,邹清荷呢? 在,邹清荷在海上游,拖着中年男子奋力朝岛上游去。真好,大家都没事,都活下来了。 救生艇可载八人。柳下溪带着严快、黄平海上艇后,艇上满载。“船长受伤严重,去救他。”柳下溪上艇后对伍文光说。 张老看着严快紧闭着双眼脸色铁青,被黄平海紧搂在怀里,迟疑了一下道:“严快和刘琪溺水,先把他们送上岸吧。” 柳下溪从古筝手里拿过望远镜,看了看清荷那边的情况,点头,“好。” 第230章 金粉漩涡-31 从望远镜中看到清荷推着船长游得很快,已经游了一半路程。他没戴氧气罩……柳下溪忍不住皱眉。回头看了一下艇上昏迷的刘琪与严快,他们呛了海水陷入休克状态,急需急救……溺水后该怎么急救?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知道要做心肺复苏与人工呼吸。艇内空间太小,不方便施救。瞧着艇上的这几个人,似乎都不懂得该如何急救溺水的人。怎么办?怎么救? “张老,你来控艇。柳下溪、古筝,你们让我过去看看刘琪。黄平海,你检查一下严快口鼻中有没有呕吐物,如果有立即清除。清除后把严快的腹部放在膝盖上,使他的头往下垂,按压他的腹、背。”他猜错了,伍文光懂得急救。另外一条艇呢?见鬼!到现在还没靠岸,在那边,居然被岛边的树丛给缠住了。看来,那两位操控救生艇的,靠不住。这条艇……伍文光与张老合作得不错,尤其是伍文光表现出色,出人意外地能干。 黄平海颤抖地道:“小严……没有呼吸……”他拍打着严快的面颊,唤道:“小严,醒醒,别睡,快醒来……” “笨!快给他给人工呼吸!捏住他的鼻孔,掰开他的嘴,你深吸一口气,口对口吹气,反复进行等他恢复呼吸为止!心跳呢?还有心跳吗?”伍文光把摄影师推到古筝身边,示意着她扶起他。走过去摸着严快的心脏,心跳微弱……听了伍文光的话,黄平海如遭棒喝,立即用嘴吸出严快堵住嘴的呕吐物,接过古筝递来的矿泉水,清口后立即对他进行人口呼吸。伍文光将手掌根部置于严快胸骨中段进行心脏按压,下压时慢,放松时快…… 刘琪的呼吸与心跳都很微弱,柳下溪按照伍文光说的步骤,迅速检查刘琪的口鼻。还好,没有呕吐物塞住他的呼吸道……屈膝,把他的腹部放在膝盖上,按压腹、背部,没过多久,积水从刘琪的口鼻流出来。“咳,咳”刘琪清醒过来,难受地咳嗽着。“谢谢”又被柳下溪救了。 “不用谢我,真正救了你的是伍文光和张老。” 操作救生艇的张老听了柳下溪的话颇为意外,讶意地看着他。柳下溪对他微微一笑。 在黄平海与伍文光合力急救下,严快恢复了呼吸。 黄平海抓紧伍文光的手,嘴唇蠕动半晌才道:“谢谢你。” 伍文光微笑,“你是关心则乱。把严快放平,挪一挪,继续给他做人工呼吸,频率可以放慢一些。” “伍文光,你真厉害!可以当职业救生员。”古筝赞道。 伍文光面上的微笑消失,目光黯淡下来,默然无语。过了小会儿,对张老道:“他们两脱离了危险,我们去救邹清荷和船长吧。” 张老犹疑,“艇满载了……” 柳下溪道:“让他们上来,我跟伍文光下水游上岸。” 伍文光点头赞成柳下溪的提议。 把船长送上救生艇,清荷没上来,见严快呼吸微弱便把氧气罩给了他。 “喂,你们偏离了方向,我们是从那边上岸的。”游着游着,伍文光见邹、柳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出声大叫。 清荷大声回答:“你先游上岛,我们去把刘久传坐的那条艇拖出树林。” 伍文光冷笑,大声道:“那条艇上只要有人肯下水把艇推出来就行了。”那些只顾自己的自私家伙用不着救。 “他们都不会游泳。”清荷大声回答道。唉,是啊,救生艇离开水中的树林并不难,只要艇上有人肯下水推出救生艇……其实,柳大哥把人员分配好了,会游泳的人大部分留下,两只救生艇各配有一位会游泳的人,想不到老李要求先走,把会游泳的古筝换了下来,结果导致那条艇上坐着的全是旱鸭子。 伍文光一呆,不会游泳?六个人全部不会?没可能吧?这也太不凑巧了……也许是真的,杨立行和彭绯虹都是北方人,不会游泳不意外。老李……自私自利,就算会游泳绝对不会主动下水推艇。刘久传?老色鬼,身子早被女人掏空了。肖四清?聂守业死,她的魂还没归位。韩导演?逢迎拍马在行,拍电影也许在行,危机处理软脚虾一只,靠不住……他想到这些,不自觉地吐出一个词,轻骂:“笨蛋!”调转方向跟在邹、柳二人身后朝另一条救生艇游去。 “会死的,我们会死的。”离救生艇还有段距离,就听到肖四清在哭泣,美妙的音喉由于哭泣的时间太长显得低婉沙哑,反而增加了让人怜悯的磁颤。 “臭娘们,住嘴!”可惜刘久传不懂得欣赏她的音质,烦燥不安地吪喝着她。 “肖四清,别哭,风浪已经减弱,很快会没事。”杨立行安慰道。 “是啊,是啊。”老李应声道,他也吓坏了,双腿软绵绵一点也不听使唤。 彭绯虹撇嘴,悄声道:“哭,只会哭!烦死人了。” “再不闭嘴把你丢下海喂鱼!”刘久传不客气道。 肖四清被这句话吓着,不敢吭声,把头压在手臂上,独自泣不成声。 韩导演叹气,“刘老板,别骂人了。我们得想办法自救,指望不上别人。飞鱼号已经沉海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只怕……”他说不下去。不该来的……只是,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可笑,他们现在的处境与活动标题“孤岛求生”名副其实,真他妈的黑色幽默……发生的这一切与那个极具才华的脚本惊人相似,脚本中多出来的一个人是侦探……现实中虽然没有侦探却出现警察……奇怪,没匿名的脚本明明被自己烧掉了啊。不该贪心的,不该把匿名脚本据为已有,当成是自己写的鼓动聂守业把脚本拍成电影……成了别人棋盘中的棋子……一直遗憾那个脚本不够详细,要是剧本就好了。匿名脚本是谁写的?为了找出这个人,自己故意把脚本分成数段,分别发给自己所怀疑的人,特意吩咐他们要保密,不能相互交换手中的脚本。他们收到脚本时的表情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第一次看的陌生样子……还以为自己猜测错了,写脚本的不在他们中间。现在看来,写脚本的人就在这十名选手中……这个人也就是策划一系列案件的真凶。是谁?可惜脚本只是半成品没写明凶手是谁,凶手如何作案如何下毒……会是肖四清吗?不象,虽然刘琪目睹她下毒,梁医生认为如果是她下毒聂守业死得更早……杨立行、彭绯虹以及刘琪可以排除,收到脚本的时间他们三人不在度假村内。除了肖四清,其他的六人嫌疑都很重。秦汝跟聂守业没关系,她没必要毒死他。古筝?聂守业泡过她,没到手,她也没理由杀他……范彩虹?她被刘琪与罗平飞保护得很好,聂守业也没机会染指她。三名男选手……严快、黄平海八面玲珑,跟聂守业没冲突。伍文光?不显山不露水,压根儿不引人注目,没见他和聂守业说过话……与聂守业关系最深最值得怀疑的只有肖四清。她?有胸无脑,写得出那个脚本吗?不,不是她,她连脚本与剧本都分不清。 “好好的船怎么沉了?”刘久传越发烦燥。怎么也没想到快乐地携美出海游玩会有人死,会遇上海难。以他丰富的阅历在聂守业死时察觉出自己陷入麻烦中。很明显,聂守业的死不简单,有高手在精心布局,聂的死很可能只是开局。难道是秦汝那个婊子表面逢迎暗底里想他死?想借手杀人?不,她没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经济条件。除非她另攀上强大的高枝。她背着自己攀上了谁?聂守业?笑话!聂守业只是空架子,无钱无权,借着兄长的名字在外面耀武扬威,纸老虎,不足为惧。他已经被人毒死,随着船一起沉入海底。张老?虽然同船的只有这只老狐狸有这个经济实力。就算他有这个色心也没这个色胆,商场又不大,内幕消息多,姓张的老鬼怕老婆出了名。张家的铁娘子才是他那个集团公司最大的股东,集团的领军人物是他老婆、舅子、外甥。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流放,跑来当选手大赛组委会成员。他有胆子惹上秦汝为她出头?同船的除了张老有本钱布置这一切还有柳家的人……柳承秉的兄弟柳下溪以及表弟邹清荷……是他们吗?有可能,很有可能!没错,秦汝跟姓柳的眉来眼去,关系不一般。不对,他们留在船上,船突然爆炸只怕跟船一起消失,没有人布死局整死自己的。哼,不管是谁要对付他,他可不会乖乖地束手待毙。正在胡思乱想中,被树丛缠绕的救生艇突然被大力推着往后退,怎么回事? 水中冒出一个脑袋,一张笑脸贴过来,邹清荷双手用力推着救生艇一边大声道:“不用慌,我们来救你们了。” 第231章 金粉漩涡-32 刘久传瞳孔收缩,邹清荷?他没死?接着又看到柳下溪跟伍文光……他们没随着船一起沉入海底?命大!看来毒杀聂守业的人就是他们……没错,他们才是凶手!聂守业最后喝的啤酒是邹清荷从纸箱中拿出来的,还用纸巾擦过……明目张胆的杀人啊!哼,凶手喊捉拿凶手,倒要看看你们怎样收场!等回去后大家走着瞧! “秦汝、彩虹,你们瞧,这就是红树林,树上有呼吸根与支柱根,还有厥类植物。多么神奇啊。我听说,这片海域只有南仃英岛才有大片的天然红树林。肯定没错,这座岛就是南仃英岛,目的地到了!”王秋枫哆嗦着,微翘嘴唇故作欣喜状。 “真红树?”秦汝提不起兴趣,冷淡地瞧着大半树干陷在水中的乔木群。有这些乔木挡道害得她上岸时跌进海里。真不明白,大家现在的处境很差,王秋枫居然能笑得出来。她没瞧见上岸前飞鱼号沉入海底了么?留在船的几个人处境非常糟糕…… “嗯,真红树有一个美誉,人称‘天然海岸卫士’。这种植物特别有意思,有的长期生长在水里;有的只在洪潮时才受到潮水浸润而呈陆、海都可生长发育的两栖类植物;还有经常受潮汐浸润的非木本植物……” “行了!”秦汝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没看到范彩虹正在担心刘琪吗?” 王秋枫愕然,温柔斯文的秦汝居然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是大赛的赞助商,是选手们的衣食父母,而且比她年长……她一番好意,想找些话题分散大家惊恐的情绪。相同的处境,她并不比她们坚强,她也害怕。为了不露出胆怯让身边的两位女孩更加恐慌,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只有选择不停地说话。算了,别想太多给自己添难受。她擦去面颊上的雨水,鼓起勇气昂首挺胸,傲然地站直身体看着海面。在海浪中沉浮的几个黑点就是与她同船来的人,他们会被大海吞噬吗?双手紧张地抓着雨衣…… “唉呀!”胳膊好痛!秦汝低呼一声,垂眸望去,范彩虹用力地抓着她的胳膊,苍白的手背青筋隆起。侧目仔细地打量着范彩虹的脸,脸色发青嘴唇乌中带紫,湿发紧贴在脸上显得狼狈不堪,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海面……她在担心刘琪吧?羡慕她啊,同样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却能在灯红酒绿中遇上可以真心寄托感情的好男人,就算遇难也不是孤单一人。同样是女人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总是那些粗鄙不堪的老年暴发户。不能得罪他们,也反抗不了他们。这些有权有势只会靠着药物刺激来欺凌女人舔不知耻的混蛋们,把自己无耻的勾当装裱成荣耀四处张扬。可恶!心绞痛,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右手抚胸,轻揉。心里积蓄的闷气无法舒展,很难受。有泪从眼角悄悄溅出,与迎面而来的雨水融为一体,滑过她的面颊流入脖颈。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松了……顺着范彩虹的视线望过去,刘琪正被伍文光拉上救生艇。“放心吧,刘琪不会有事的。” 范彩虹羞怯地垂下眼睑,轻轻地应道:“嗯,他不会有事。”然后抬起头,看着她微笑道:“你不用担心,刘老板也不会有事。” 秦汝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嘴角轻弯,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是的,他不会有事。” 梁医生躲在树丛中,把雨衣头顶上,蹲着认真检查药箱携带的药品。很好,药丸没有进水受潮,注射器、听诊器没有被损坏。幸好在出发前听从邹清荷的吩咐,严密采用防水防震的保护措施……飞鱼号出事,可能会有人受伤、溺水,先准备好急救需要的器具,别造成临时混乱……王董事长刚才说什么?真红树……只有南仃英岛才有天然的红树林?植物界异象,胚生植物?传说中如果没有及时扎根在淤泥中的胚轴随着海流在大海上漂流数个月,在几千里外的海岸扎根生长的真红树?天!这种植物聚中生长在这个岛上——意味着这里将是台风漩涡的中心!今晚台风降临……手里的药瓶“啪啦”落在地上。 “梁医生,怎么啦?”王秋枫疑惑地转头看他。 “王董事长,你知道天然红树林的岛屿意味着什么吗?”他问。 “听说是鸟类的天堂。” 梁医生觉得跟她无法继续这个话题,紧闭着嘴直接坐在灌木上,蓄精养神等待需要他的时刻来临。 终于上岸了,邹清荷卸下行李,他很累,泡在水里的时间过长,两条腿站不稳,真想坐下来休息。不行,天已经黑了,不尽快找到躲避风雨的地方,台风来临时大家只有死路一条。刻不容缓,不能休息。 柳下溪打量着南仃英岛,近看,岛屿很大很高。他亮着手电筒扫射周围的环境,只能遗憾地摇头,他们面前没有路。灯光照到大家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沉默与不安。摄影师靠着古筝的扶持才能站稳。范彩虹扶着刘琪,刘琪除了溺水,脚也受了伤。船长平躺在地上,梁医生正在照顾他。韩导演扶着老李,刘久传站在秦汝背后,黄平海背着严快,张老跟王秋枫在说话……“行李我来背。”柳下溪弯身捡起两人份的行李,轻松地抗在肩上,看表,快八点了。 “王董事长。”清荷深吸了一口气,朝王秋枫、张老走去。“你说过度假村把南仃英岛开发成旅游观光岛,岛上的基本设施已经建好。” 王秋枫点头,“嗯,听说岛上新建了酒店与观光度假村。”接着又摆手,“我没来过,不知道酒店在哪里。” “张老知道吗?”邹清荷问。 “出发前度假村的王经理给了我一张岛上景点观光图,上面有标酒店的位置。”张老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可惜被水泡湿。他懊恼地拍头,“啊,都怪我一时心慌没把地图保护好。经理跟我说过,船长常来南仃英岛,有他这个向导,让我不要担心。想不到船长受伤昏迷,这下不好办。”他亮着手电筒四处寻找刘久传,找到后大声喊道:“刘老板,王经理跟你提起过岛上酒店在哪儿吗?” 刘久传拖着秦汝走过来,冷冷地扫着柳、邹二人,那眼神带着敌视与戒备。“往高处走,找到人工铺的路就能找到酒店。” 刘久传拖着秦汝带队往前走,能行动的人立即跟在他身后小心地前行。 “刘老板!等一下,带上你们的食物。”邹清荷大声道。心里很不高兴,他们就这样不理搁在一边的水与食物,不理伤员,不理同伴自行走了,这也太自私了。 “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可不想跟聂守业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刘久传冷笑道。 清荷生气,跨过树丛,上前抓住刘久传的手臂,用力捏下去,大声道:“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带上!秦汝,把你的那份带上。” “松手!”秦汝与刘久传同时开口,一个冲着刘久传喊,一个冲着邹清荷喊。 秦汝强烈挣扎着,可惜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挣不脱刘久传的钳制。 清荷曲起右臂,手肘对准刘久传的肩膀狠狠地来了一下。刘久传吃痛,松开抓着秦汝的手,退了一步被脚下的树枝绊倒,跌坐在树丛中,恶狠狠地盯着邹清荷,这仇结下了。 秦汝获得自由后立即躲到邹清荷身后。清荷皱眉,秦汝比起古筝差得太多,他不欣赏这类型的人。心情不好的他,没有特意修饰词句,冷冷地道:“秦汝,别躲了,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带上。船沉了食物短缺,到了酒店别指望别人把食物施舍给你。不想饿肚子就得付出相应的劳力。刘久传,站起来!你的自私独断对我们的处境没有半点帮助。不指望你帮助别人,但也请你不要拖后腿破坏团队协作。” 秦汝羞愧地往回走,凭她的外貌与温柔的个性,异性不分年龄对她从没说过重话。 “你!”刘久传站起来,手上的电筒落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 清荷抢先一步把手电筒拿在手里,关上开关,“天已经黑了,岛上没有电,我们还有路要赶不能浪费。除了柳下溪,大家都把手电筒关上。”众人依言关上手电筒,他们是一个团体急需有人站起来领导大家走出困境。在船上听从柳下溪的指挥才侥幸逃过飞鱼号爆炸,没跟随船一起沉入海底。无形之中把柳下溪当成头,等待他说话。现在,邹清荷领头,柳下溪没有异议,刘久传又被他压制,便自觉地以他为首,听从他的吩咐。 第232章 金粉漩涡-33 被孤立了。刘久传抓着手边的树枝,一用力树枝被折断。他紧抿着嘴,内心嘲笑邹清荷的自作聪明。愚蠢,蠢货!哼!这岛他来过几次,知道新建的酒店与度假村在哪里。在这座岛上有他投资的高级休闲别墅群。南仃英岛开发成新型旅游胜地,他有份参股。这次来南方主要目的就是验收别墅群的样板房,找美女玩玩只是工作外的调剂。误以为秦汝那婊子善解人意,让他陷入温柔乡乐不思蜀……想不到临老入花丛,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邹清荷看着腕上多功能防水手表(这块手表是齐宁送的礼物,他跟柳下溪各有一块)内的指南针,海在东南方,风从东南方来,得往西北方向走,辩明方向,对众人说:“大家带上食物。我在前面领路,张老,你扶着老李跟在我后面;伍文光,辛苦你背上船长跟在张老后面,你们的食物由柳下溪来拿。杨立行,你跟彭绯虹还有梁医生你们跟着伍文光,请多照顾一下船长。接下来是黄平海、严快;刘琪与范彩虹;以及古筝、秦汝还有摄影师;王董事长,请你照顾一下肖四清。刘久传,韩导演还有柳下溪,你们几个殿后。我,杨立行,柳下溪使用手电筒给大家照明。大家赶快行动起来,一定要赶在台风前找到房子避风!” 柳下溪走过来把自己戴的护目镜给了清荷。戴上一看,清荷惊喜地发现,它有夜视功能。见清荷想把护目镜的秘密说出来,柳下溪抢先叮嘱,“一路小心。”接着把望远镜戴在他脖子上。 刘久传见邹清荷毫不迟疑地带着众人往前走,惊疑地想,他知道岛上的房子在哪里?没听说他上过岛……有可能知道!岛上新建的度假村就是柳承秉投资的……白沙度假村与南仃英度假村的发展商都是他。邹清荷既然是他表弟,知道这个开发项目的详细情况一点也不稀奇。他既然知道还找张老要岛上的地图……果然有问题!不能跟他们呆在一起。刘久传拿定主意,决定在半途中离开去自己投资的别墅躲避台风,等台风一过,有船来接人时再说。有麻烦需要解决……没手电筒照路会找不到方向。 张老搀着老李,跌跌撞撞跟在邹清荷身后。 乔木灌丛苔藓蕨类,根本没路。除了他们,飞鸟爬虫没见踪影,岛上一片死寂。 老李咬着牙,双手提着的食物沉甸甸,脚下拌着树枝随时会摔倒。斜眼瞄了一下身边的张老,太暗,看不清表情。低声问:“张老,到酒店有多远?” 张老苦笑,他不能回答。死人、船难,提议出海的他脱不了干系,事情越来越棘手,而他的麻烦也将会越来越大。岛上的分布图他看过,熟记在心里却不方便说出来打击大家。岛上建的房子根本不是在这边。理由是红树林形成的湿地是侯岛与某些鱼类的天堂,受政策保护不许建房破坏生态环境。想去酒店或者度假村、别墅群,需要往上走,翻过这座山将会看到岛中湖,渡过岛中湖才看到房子建在对面的山坡、山顶上。另一面临海的坡道上也错落有致地建有不少房子,可惜那边的客运码头没建好只有简陋的货运码头……如果飞鱼号停靠在货运码头……他们现在应该舒服地躺在床上休息,台风根本不会构成威胁。唉,以他们目前的速度想要在两小时内到达酒店是不可能的。不如坐下来想想台风来临时该怎样保护自己。 岛上的酒店在哪儿?邹清荷不知道。唯一能确定,房子不可能建在红树林中。只有先走出看不到尽头的红树林才有机会找到酒店。 向上,向前,沿西北方向直走。承秉哥曾说过,建房子不是随便拍买一块地说建就能建,需要先确认地基能承载房屋多少重量以及周边环境适合的高度,除此之外还要考虑房子的方位与当地的气候。有台风过境的岛上,为防止海啸与台风,肯定会选择避风处建房,房屋的高度低,多数建在山腰处。避风处……台风下这些树木长得真茂盛…… 累,脚步不能停,手握着锋利的匕首不停地砍伐阻住去路的树枝。 挡路的树枝向前延伸,没完没了。 不看表也知道时间不够用,已经来不及了。 大风起,暴雨重新降临,树木统一地朝西北方痛苦地弯腰摇摆,凄惨鸣泣 身后不远处,海啸隆隆轰轰,惊天动地。 清荷抓住树枝,努力稳住身体,狂风把树林吹成一边倒,反而让他看清楚前面的情况,他们很快可以走出红树林……走出红树林后呢?举着望远镜四处张望,远处山坡,灌木、大树密集看不到路,这座岛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黑暗、狂风暴雨 不能带大家一起去冒险。 回扫大家疲倦不堪的脸,大多数人的表情相同,惊慌失措……目光落在被风吹弯的树枝上,茂密的红树林,坚韧地承受着风雨,走出这片红树林后,只有低矮的灌木,大家的安全更没有保障……船长的伤……溺过水的严快、刘琪,他们不能久呆在温度过低的室外承受风雨……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他平静地对大家说:“这不是台风,大家不要慌!大家先围成一团坐下就地休息。休息时注意手脚保暖,不要让身体僵冷下来。谁跟我一起去探路?” “我去。”黄平海突然出声。他把严快小心放下,托付给范彩虹照顾。 清荷盯着张老看。张老的表情……怪异地扭曲着,象一块百年老树皮。清荷弄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察觉到清荷的视线,张老不安地问。 清荷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说:“张老,你跟我们一起走。” 张老没有拒绝,立即跟上他们。 柳下溪看着留下来的人,把行李搁在地下,盘腿坐下脱下身上的救生衣,道:“我相信这片红树林经受过无数次台风,比我们更坚韧更懂得如何抵挡台风。我想,台风有可能会提前来临,当台风来临时,大家围成一团把救生衣脱下垫在地上,俯身贴着地面,脸与胸压在救生衣上,双手抓住身边的同伴的腰,双腿钩住树杆。” 范彩虹扶着严快,摄影师紧抓着她,三人跟连体婴儿似的结伴走到柳下溪身边,问:“柳刑警,你不害怕?” 有他们带头,其他的人都往柳下溪这边靠近。他如同寒冷黑夜中的火气,大家以他为中心围坐在四周。 柳下溪摇头,“害怕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没帮助。” “对,害怕没用。我不害怕!”范彩虹直接坐在树杆上大声说道:“真的,我不害怕!”雨砸在手背上很痛,风刮过来很冷。个性软弱,没担当,不象男人的摄影师紧搂着她的腰,身体相互碰触处渐渐温暖起来。严快倒在她膝盖上,柳下溪把自己的救生衣盖在他头上。范彩虹抚摸了一下严快的脸,冷得吓人。她用力地搓着双手,搓热后捂住他的脸。她认识的严快说话刻薄废话多,活泼好动很少能安静下来……见柳下溪把救生衣给了严快挡雨,她挣开摄影师,想把自己身上的脱下来。 柳下溪劝阻她,“等台风来了再脱,穿着身上可以保护心脏抵住寒冷。” 另一边,杨立行与梁医生脱下救生衣展开搁在地上,杨立行躺下用力压出一块平整的地方,小心从伍文光背上接过船长平放。柳下溪给船长戴着的氧气罩,氧气早已用力。梁医生坐着撑起雨衣为船长遮雨。船长……只怕难以熬过这场台风。 清荷与黄平海拖着张老拼命往前跑。 清荷大声说:“张老,你看过地图一定知道酒店的位置!” 风雨中,说话声音小会听不清楚。张老也同样大声回答:“就是知道才绝望啊。” “绝望?!”清荷与黄平海同时停步。 “在另一边!翻过这座山,中间有湖,湖中有岛。游到对面,对面的半山腰上才有酒店与度假村。” “那边有人吗?”黄平海大声问。 张老摇头,“台风要来,岛上的工人全部撤离。” “嘭!”黄平海一拳打在张老的脸上,恶狠狠道:“老王八!被你害死了。” 张老跌倒在地上,捂着脸,“谁会料到船……” 清荷扶起张老,折了树枝当拐棍,给身边的两人一人一根,“别起争执,我上山看看,你们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山洞。” 独自一个人速度更快。越往山上走,雨很大,风,逐渐变小。 清荷转身,迎面望海,举着望远镜惊诧地看着海中巨浪翻天,渐渐形成弧线……海边的红树林疯狂扭动……难道,台风来了?! 为什么山上反而风小? 难道,这座岛是风眼? 难道,这股台风要把整座岛屿连根拔起? 第233章 金粉漩涡-34 柳大哥他们所在的位置……找到了!没事,接近半山腰,内海湾的海浪卷得不高,不会受海啸影响。外海域的浪……难怪古人会用“千尺浪”来形容巨浪涛天。 清荷打了一个寒噤,拍打自己的头,浪再大也不可能会把整座岛卷走。 跑,跑,跑,奋力向上跑,攀枝越岩,手被挂伤了,很痛。管不了这些,继续往前跑。 到达山顶。与黄平海他们分开,费时二十三分,到达山顶。往下望,张老没说错,岛中湖,湖中有岛。湖离山顶高度约有三四百米,湖水有浪,浪不大。湖的面积不算小……湖中岛高度约百米,对面山坡有建筑群……灯光!唯一的微弱的灯光。不是一般的灯,是电灯,酒店有电!清荷大喜,难道有工人没离岛?或者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摄影师李又汉? 真希望有快捷的办法到达对岸……山下,灌木与峥嵘的岩石……没路可走。 下山也不容易。 过了山顶,风很小。在这里躲避台风比红树林好,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把大家带过来……有可夜视的望远镜真方便……啊,找到了,那边有凹洞,可以遮风挡雨。 “喂!邹清荷,你在哪儿?”黄平海在山顶上呼唤。 清荷急忙应声。远远瞧见黄平海扶着张老走下来。张老走路的姿式古怪,走近一看,原来他的腿摔伤,行走不方便。 三人经过商议,张老留在凹洞休息,黄平海回去接大家过来,清荷去对岸找人过来帮忙。 怎么走能更快到达对岸?泅水过湖是直线……清荷来到湖边,沾了沾水,舔一下……水是咸的,跟海水一样咸。丢块石头下去……深不见底。说不定湖底与海水相连。他可以冒险从湖中游过去,但其他人怎么办?大家已经没有救生艇与救生圈了……算了,绕道走吧。清荷站起来目测周边的距离,右边比较近。 风越来越大,迎面扑来已经超越人能容忍的程度。就连柳下溪也觉得呼吸困难。大家蹲成一圈相互握着手臂。绝望的情绪慢慢袭上心头。 柳下溪站起来,这样下去不行,身体弱的一定支撑不下去,得想办法脱离困境。 正在此埋,他眼前一亮,有灯光过来。是黄平海,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找到避风的地方了,我们快走。” 风雨中行走相当艰难。几位女性都已力尽,别说走,就连站也非常困难。一向精神强悍的古筝也走不了几步拌倒在地,手上的食物全部滚落。 “大家加油!往山上走风要小一些。”黄平海背着严快,跌跌撞撞走在前面一边出声安慰大家。伍文光背着船长摇摇晃晃,瞧那模样,船长会随时摔倒。柳下溪把行李搁下,对范彩虹、刘琪道:“你们几个留下看守食物、行李,我把船长送去避风,等下来过来接你们。”他把古筝叫到一边,附耳特别叮嘱一番:“不要让人接近我的行李。” 古筝点头,她明白柳下溪行李中收集着聂守业被毒杀的物证。船沉了,聂守业的尸体沉入海底,想要找出真凶,只能靠他收集的现场证据。如果真凶在他们之中,一定会想法毁灭他行李中的物证。真凶……她打了一个冷噤。灾难来临,她把他们中的杀人凶手给遗忘了。毒杀聂守业的真凶是谁?她猜测不出。 柳下溪背上船长,右手拖着老李的胳膊,很快超过黄平海走到最前面。梁医生背着药箱举着手电筒紧跟在他身后。杨立行背着彭绯虹,韩导演半搂着王秋枫。船长被柳下溪背走,伍文光腾出手脚,看了看半昏迷中的肖四清与跌倒在地的秦汝,再看了一眼负着手跟在后面的刘久传,便弯腰背起肖四清迅速朝前走很快超过杨立行他们。 到了避风的凹洞,柳下溪放下船长,船长的呼吸越来越弱。梁医生担心船长的伤不能再拖,伍文光放下肖四清后决定背船长去对岸。张老与梁医生陪他们一起去,老李不想留下便跟他们一起走了。留下肖四清、王秋枫与彭绯虹。韩导演、杨立行跟着柳下溪返回去接人。 “伍文光那个笨蛋……肖四清是凶手干嘛要救她?”刘琪与范彩虹相互搀扶着努力往前走。他们不想呆在原地不动。大家都走了,他们不想被留下。 “你错了。肖四清不可能杀人,她什么都不懂。”范彩虹轻声回答,她的声音很小,刘琪没有听清楚:“她投的应该是显影药水不致命,只能导致聂守业头昏、呕吐。使用马钱子碱毒杀他的真凶另有其人。我们十位选手都没带行李,就连衣服也是王董事长准备的。毒药绝对不是我们带来的,凶手不是我们,我们没有毒杀聂守业的理由。最有嫌疑的是他!”最后一句“最有嫌疑的是他”被她提高音量。 刘琪听清楚了,急忙追问:“他是谁?”是欺负彩虹的禽兽? 范彩虹垂下头,过了半晌,摇头,音量加大道:“没有证据,不能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那两个人可以相信。邹清荷与柳下溪,我以前见过。”刘琪道。 “以前见过?” “六、七年,在湖北老家见过。那时,我还是高中生……他们值得信赖。我听人说过,柳下溪是破案高手。” “人是会变的。”范彩虹喃喃自语。 “我们不走吗?”摄影师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把头埋在膝下的秦汝,低声问古筝。 古筝叹气,大家都把食物丢下不管。想走,得把这些东西一齐带走。她当然想走,可是,两条腿根本没有力量站起来。“等他们来接吧。” “万一他们不回来了呢?”摄影师靠着她惶惑不安地追问。 古筝皱眉,这个懦弱的男人赖上她了。真怪,姓文的摄影师也喜欢缠她,难道她与摄影机有缘?提了提柳下溪的行李……提不动,真重。那位柳刑警的体力真好,他的背很宽,可以为人阻挡风雨。还有邹清荷……他们都是内心能发光的人,在风雨中给予别人温暖,两个好男人。她突然弯嘴一笑,他们是一对呢。她抬头,迎面刮过来的风好象也没先前那么寒冷,“秦汝,坐过来吧,大家坐在一起温暖一些。” 秦汝抬头看她。天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过了半晌,她挪过来挨着她坐下,开口道:“古筝,我嫉妒过你。” 古筝笑了笑,“很巧,我也嫉妒过你。暗中无数次摹仿你的优雅,没有一次成功。” “那不是优雅,是虚假。” “虚假?”古筝笑道摇头:“是生存之道,你的生存之道。” “生存之道?”秦汝细嚼着这四个字,半晌才说:“如果以前可以这样聊天,我们应该已是成为知心朋友。” 古筝想了想,缓慢地说:“以前,我们没办法放下彼此的戒心聊天。你、我,离开这座岛就是竞争对手,是敌人,是必需战胜的对手。而现在,我们只是同舟共济的伙伴。我们被彼此的生存方式所束缚,都带有虚假的面具无法敞开自己的心扉。太真的人,无法站在舞台上。我想,舞台不需要真实,光彩耀眼的七色灯光会把真实渲染成梦幻般的虚假。秦汝,我想,有些事不能较真。有些坚持不能放弃。当男人们把我们的青春当成珠宝,我们要清醒一些,青春是自己的生命历程,绝对不做别人装饰用的珠宝。” 秦汝笑了起来,“听你说话很有意思。换成以前,我会以为你在讽刺我。我想,你一定会在舞台大放光彩。” 古筝沉默下来,好象话说得太多超越界限。 摄影师突然竖起耳朵喜道:“他们没弃下我们,回来接人了。” 柳下溪他们回来了。 柳下溪背上古筝还提上他跟清荷的行李。 杨立行扶着秦汝。摄影师眼巴巴地盯着韩导演,谁知道韩导演塞了一堆食物给他,“提着,自己走,别指望我会背你。” 古筝、秦汝笑了起来。 等他们到了避风凹洞,洞中只有王秋枫在,她蜷缩成一团全身颤抖着。 柳下溪上前摸着她的额头,好烫!暗叫不好,她在发高烧。 韩导演没注意到王秋枫不舒服,问:“其他人呢?” 王秋枫挣扎着坐起来,哑声回答:“都走了。” 都走了?绯虹不等他先走了?杨立行侧头望向乌黑的洞外,她没手电筒怎么走?难道是因为自己丢下她回去接人,生气了才先走……不,她不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 “王秋枫在发高烧。”柳下溪苦笑,不能把她留在这儿等天亮。马上去对面酒店?洞外在下暴雨,发高烧的人不能淋雨,那样病情会加重。 “天啊,这里有死人!有个女人死在这里!”山下突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大叫。 第234章 金粉漩涡-35 山下的大叫令杨立行等人脸色大变,他抢先柳下溪一步冲出凹洞,正面迎上蹒跚而来的刘琪与范彩虹。刘琪的脚伤势很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频繁摔倒。杨立行冲出来他躲闪不及,连带搀扶着他的范彩虹一并跌倒。 杨立行看了一下他们,一跺脚继续往山下跑去。 柳下溪伸手去扶刘琪他们,发觉手上、身上粘满了带草的沙土泥泞。回头注视着凹洞内被古筝扶起的王秋枫,她真脏!胸前、裤子都是沙土泥泞还有贝壳残渣。古怪,外面下大雨,摔倒后粘在雨衣上的脏物应该很快会被雨水冲走,除非她是匍匐爬行进入凹洞。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她的双手比较干净,有几根指甲驳落露出肿胀的艳红,看上去很痛……没有驳落的指甲缝内有沙泥。她的鞋面很脏,有摩擦过的痕迹。她的脸色苍白中泛起潮红,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脸颊两边的头发渗有泥浆。记得韩导演把她扶进凹洞时,她并不狼狈,身上也没有沙泥。只能推测,他们返回去接古筝等人时,留在凹洞的几位女性离开去追赶梁医生他们。手电筒不够用,只留了一支在凹洞内照明。她们离开时没把凹洞照明的这支拿走,摸黑往前走……王秋枫身体不舒服,头痛高烧摔倒在地,慢慢爬回凹洞……肖四清与彭绯虹弃下她不顾继续往前走……彭绯虹被杨立行照顾得很好,有体力继续往前走。至于肖四清……记得伍文光把肖四清背进凹洞时,她没有清醒过来。出事的很可能是肖四清。 “谁出事了?”刘琪抓住柳下溪的胳膊慢慢站起来。 “出事的是彭绯虹么?”范彩虹抓着柳下溪另一条胳膊站了起来。 “彭绯虹?”刘琪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柳下溪有些意外地看着范彩虹,很少听她说话。他觉得这次同行的人,最让人看不懂的就是这位少女。她总是低着头垂着眼睑,没办法从她脸上探知她的想法……聂守业的死与接下来的海难,她默不作声地淡化着她的存在感。她推测出事的人是彭绯虹,可能是因为杨立行刚才焦急的举止。她对柳下溪提出疑问,但说话语气平缓,如同在陈述事实。从她脸上找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是一张冷静过头而显得麻木的脸。虽然罗平飞认为她很柔弱,需要异性保护。柳下溪不赞同他的观点……这位少女比其他选手更懂得保护自己。 范彩虹知道柳下溪在看她,但她没看柳下溪,她在看匆匆往山下走的杨立行。杨立行走得太急,下山没路不好走,被雨水浸泡的沙泥松柔,加上灌木丛的阻挠,他踉跄着前行。突然,他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她喃喃低语:“杨立行” 杨立行?柳下溪立即朝山下望去,没瞧见杨立行,只见山下湖边有两个光点。十几米远处的灌木丛中有灯光亮起,某个物体慢慢隆起。仔细一看,原来是杨立行从灌木丛中爬起来,刚才他摔倒了。柳下溪见摄影师走出凹洞,对他说:“过来帮忙,把刘琪他们扶进去。”说完话,示意刘、范二人松手。 他并没有立即拔腿朝山下跑,举着手电筒从凹洞洞口开始照着地面,仔细地搜寻着。当他朝右走三十几米处,停下脚步蹲下身察看……这里有一片灌木被压倒,地面脚印凌乱,找到手电筒一支,按开关,灯不亮。灌木丛下方有人跌倒下滑滚落的痕迹。从印迹的面积来看,曾经有两人一起滑落,滑落势头被下方的细叶榕大树所阻,树干与悬垂的树根上有零散血迹,树干上有沙泥印迹……此处的沙泥与王秋枫身上沾的一样,看来她曾经在这里跌倒过。接着他看见榕树左侧隆起的树根有沙泥……往下瞧去,有只女式运动鞋跌落在不知名的灌木上。走下去,拾起鞋看……女选手们的鞋都是一样,分不清它的主人是谁。灌木、杂草、岩石上沾有人滚落的痕迹。拾到几根长发……柳下溪叹气,可以确定湖边被人发现的死者是谁了。 肖四清,死者是肖四清。 她运气不好,从山上滚落下来,已有多处擦、磕、挂伤,落到湖边被岩石堵住,额头狠狠地磕在岩石上破了一个洞,流出的血被雨水冲洗汇入湖水中。她的身体冰冷,呼吸与心跳早已停止,唯有一双眼睛睁着细缝,留迹地看着这个世界。清荷双膝无力地跪下,难过地低语:“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等我过来接你啊。” 被死人吓住的陌生男子正伏在地上呕吐。 李又汉坐在地上揭下盖住头的雨帽,双手撑地,闭上眼睛仰面淋着大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与浓密的胡须流入脖子内打湿了他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杨立行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过来,见到死者是肖四清,松了一口气,直接坐在地上。等喘息平稳后问:“她是怎么死的?” 清荷黯然地看着香消玉殒的少女,回答道:“从上面滚下来摔死的”。伸出颤抖的手,把肖四清的双眼合上。 杨立行闭上眼睛叹气。 清荷舔着唇上的雨水,把难过强行压住,站起来脱掉身上的救生衣,再脱下雨衣罩在肖四清的头上。 “看到彭绯虹了么?”杨立行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清荷身后的李又汉以及陌生男子身上。 邹清荷摇头。他从湖边赶到酒店花的时间不少,幸运的是,室内除了李又汉还有三位留在岛上看守的工人。岛中湖上有条木船,李又汉曾驾着它上岛中岛拍照。清荷请两位工人沿自己来的路去接人,他自己与另外一位工人坐着李又汉的木船横渡岛中湖来接人,船靠岸后,他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名工人最先跳上岸,跑过去察看情况,发现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死了,立即大声叫了起来。清荷与李又汉走近一看,死者是肖四清。 柳下溪提着一只鞋走过来,鞋是肖四清落下的,他弯腰认真地给她穿上。 大雨滂沱 杨立行无法忍受如此凄凉的气氛,哑着声道:“我去找绯虹。” “我陪你一起去。”清荷走到湖边洗静手。柳下溪走到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把手洗干净立即把身上的雨衣脱下给他披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清荷应了一声,抬头看他。 柳下溪拍着他的肩没有出声。 邹清荷随意地拂去脸上的雨水,问:“柳大哥,凹洞有人吗?” 柳下溪回答:“有,王秋枫在发高烧,古筝他们都在。” 清荷转身走到李又汉面前,请求道:“李又汉,你和小陈(指留守在岛上的工人)先把凹洞躲雨的人带回酒店。” 李又汉点头,他站了起来。柳下溪发现,这位神秘摄影师李又汉比他还要高大。满脸胡须遮面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年龄。 带着李又汉与工人小陈,柳下溪朝山上走去,侧头偷偷观望清荷……杨立行本来走在清荷的前面,不小心又摔倒了,清荷赶上前扶住他…… 凹洞内古筝给王秋枫灌矿泉水;秦汝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淋湿搁在她头上降温;不知名的摄影师搓着王秋枫的手。而另一边,刘琪光着的左脚红肿得吓人,范彩虹跪在地上给他捏腿。 见柳下溪进来,古筝急忙问:“谁……死了?” “肖四清。”柳下溪背起王秋枫,对古筝道:“你们三人暂时留下,等下回来接你们。” 他一行动,李又汉上前背起刘琪。工人小陈要去背范彩虹,被她拒绝,“我自己走。” 柳下溪想,她这是被人强奸后造成的心理阴影。除了刘琪,不愿意让别的异性靠近。 肖四清死了……古筝与秦汝眼圈一红,各自流下泪来。遇上海难同舟共济,相互之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份,哪怕是以前看不顺眼的人也希望对方能平安无事。 横渡岛中湖比绕湖而走节省的时间多上几倍。柳下溪等人把古筝、秦汝他们接回酒店,伍文光、黄平海、梁医生他们才刚到。 岛上的酒店虽然没有对外开张,但收到通知有剧组的人会赶在台风来临前上岛。岛上工人在离岛前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并留下三个人看守酒店的发电系统,保证住客供电不受台风影响。岛上酒店给他们预先准备一幢两层的洋房,楼上有四间,楼下五间,都是三人房,可以入住二十七人。留在岛上的三位工人住在隔幢机房旁边的仓库,比他们的待遇差了许多。邹清荷先前是在工人住房找到李又汉的,他当时跟他们一起吃晚饭。 第235章 金粉漩涡-36 柳下溪把肖四清的尸体搬进105号房。回头见大家湿淋淋地挤在101室门口。见他过来,堵在门口的人自觉地让开道。他进去一看,室内三张床上分别躺着船长、王秋枫与严快。刘琪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脸色苍白。黄平海、古筝等人手忙脚乱地帮助梁医生照顾着病人。柳下溪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大家不把湿衣服换掉会全部感冒。上岛来的医生只有一个,受伤、生病的人太多,梁医生哪能忙得过来?这些人都没有护理经验,笨手笨脚帮不了多少忙。 他请跟在他身后的工人给大家准备御寒的茶水,随后对众人说:“你们立即找房间住下,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感冒了的人找梁医生拿药,躺在床上休息。没有感冒觉得还能撑住的人过来帮梁医生。”说完,清点人数……张老、老李、刘久传、彭绯虹、杨立行还有清荷等人不在……韩导演呢?他也不在……去哪儿了?他没有跟着坐船渡湖……记得他扶着摄影师一起回凹洞,后来听山下有人大叫发现死人,杨立行首先冲了出去,接着洞口遇到刘琪与范彩虹回来,那时他还在凹洞里……后来自己与李又汉一起回到凹洞时他已经不在了……柳下溪拍头,当务之急是把大家一齐找回来,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他随手拿了件搁在窗外的雨衣冲入大雨中。李又汉二话没说跟在他身后走入雨中。 李又汉见柳下溪打算绕着湖边寻找没到的人,跑上前对他说:“驾船过去接他们。” 柳下溪点头:“你去驾船,我绕湖去找,找到人后给你信号。” 李又汉点头答应,两人分开行动。 独自一人柳下溪走得很快,十几分钟后,他遇上一位陌生青年背着老李过来。他上前摸了摸老李的额头,冰冷,没有发烧。陌生青年告诉他,“后面还有一个老人,阿伦背着他。”没过多久,柳下溪遇上了张老,张老伏在青年背上,努力抬头见是他,裂嘴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会先到。人老,体力不行,辛苦你们了。”柳下溪瞧他满脸泥泞,浑身上下象是从泥里滚了一圈。听说他脚扭伤了,想必吃了不小苦头吧。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 杨立行非常固执,无论清荷怎么劝说也不肯先回酒店。清荷扶着瘸腿的杨立行,明白他因那次骑马摔伤,腿还没完全康复,长时间泡在雨水里使伤腿抽搐,再继续走下去,他会变成瘸子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清荷有心想把他背起来行走,但他自己劳累过度根本没有余力能背起他。 每一步跨出去,需要停顿时间来蓄积力气。清荷听不到雨声,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身体寒冷,双腿僵直,双脚冰冷地麻利着。 “休息一下。”杨立行喘息着弯下颤抖的膝盖,扶住身边的树杆。 清荷站住,背靠着树。他的手很痛,不该用咸咸的湖水洗手的,手上的伤口被咸水泡过,痛死人了。指尖伤痕不少,十指连心,痛得他全身打颤。烦,十指无法伸直也无法自由弯曲。他想把双手抬高……举不起来。大脑指挥手指弯曲捏成拳头,但手指不听大脑指挥,倔强地罢了工。想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瞧瞧周围有没有人掉队,办不到……不服气,不愿意相信体力透支极限来临。不行!再坚持一下!咬牙,抖着双手,终于举起来了,推着望远镜送到眼睛前……噫?前面有光,手电筒的光,距离是……左下二十几米远的灌木中。嗯,看清楚了,有人在那儿。看高度,那人应该蹲着,穿着雨衣,从背影看不出是谁。 “怎么了?”杨立行问。 “前面有人。” 杨立行眼睛一亮,靠着树杆站直了身体,神采奕奕地道:“肯定是绯虹,终于找到她了。” 清荷笑了笑,“你们的感情很好”。睨眼偷瞧对方,居然被他发现杨立行脸上出现了羞怯的红晕,“绯虹跟我不同,象一团火焰,看着她觉得自己也朝气蓬勃。” 清荷打冷噤,无法理解杨立行与彭绯虹之间的感情。他觉得杨立行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而彭绯虹嘛……显然不是一个好女人,虽然认识她的时间短,不是很了解这个人,但听她说话的语气可以推测出她不是很讲道理的女人。而且……曾经跟人鬼混被人拍了照,其中有一张她毫无羞耻地直视镜头。清荷觉得,拍照的事她知情。清荷暗想,杨立行应该不知道彭绯虹曾经跟张老关系暧昧……多嘴地问一句,“你们会结婚吗?” 杨立行眼神黯淡下来,但他还是认真地点头,“虽然家里反对,但我们已经决定等大赛结束找到合适的工作就结婚。” 清荷觉得跟杨立行闲聊可以减轻疲倦,便追问道:“为什么家里会反对?” “绯虹个性急,说话直爽,跟我爸妈有言语上的冲撞。” 原来是婆媳关系处理不好……清荷曾与柳下溪的长辈起过冲突,听杨立行这么一说对他们产生同情,安慰道:“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吧,需要多付出努力才有可能争取双方和解。” 杨立行点头:“嗯,我觉得爱情很少会一帆风顺,有苦有甜才真实吧。” 两人慢慢地接近灌木丛中的背影。 杨立行叫道:“绯虹。” 听到声音,对方转过头来。清荷讶意,杨立行失望。不是彭绯虹,是韩导演。 “小虹,在这里。”韩导演缓缓地转身……清荷这才看清楚韩导演跪坐在地上,他怀里依偎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彭绯虹,一张艳丽的脸失去了颜色。 “她怎么了?”杨立行颤声问,挣扎清荷的手扑了过去。 “绯虹!”惨裂的叫声,清荷捂住耳朵不忍心听。 柳下溪听到惨叫,疯狂地奔跑而来。 李又汉比他到得早,正傻傻地站在雨中。 清荷跌坐在地上发呆。 彭绯虹已经死了。 柳下溪看表,现在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四十九分。又一条生命停止了呼吸。柳下溪想检查尸体,但杨立行搂着彭绯虹不肯放手。勘察现场……地上的脚印太多没办法取证,路边的灌木丛有打斗过的痕迹……这边的灌木是带刺的荆棘,上面条状的深蓝色布料,从高度来看应该是某人的裤子布料。韩导演穿的是黑色长裤白色上衣,杨立行是淡蓝上衣与黑色长裤,清荷是米黄上衣与黑色长裤。死者本人是红色上衣与深紫色的裤子。谁穿着深蓝色的裤子?想不起来,发生的事太多……死者下垂的手腕上有青紫的捏痕……指甲有血有皮屑……“杨立行,让我看看彭绯虹。”柳下溪温和地劝说。 杨立行张大嘴,茫然地看着柳下溪,没听明白柳下溪在说什么。 韩导演流着泪摇头,哽咽道:“小虹脖子上有捏痕,她是被人捏死的。” “是你杀了她!”杨立行突然回过神,放下彭绯虹朝韩导演扑过来。 柳下溪伸手挡住杨立行,李又汉上前制住他的双臂。柳下溪取下清荷的护目镜戴上,检查彭绯虹的脖子,准确来说咽喉处有捏痕。死者脖子僵硬头非自然往后微仰,嘴张得很大,口腔内舌头笔直僵硬,腔内有积水,眼睛外鼓……被人卡住咽喉窒息死亡,他杀! 李又汉把尸体背上了船,韩导演扶着杨立行上船。柳下溪见清荷坐在原地发呆,上前拿他的手臂。清荷摇头,“柳大哥,我很累,不想动。” 柳下溪直接把他抱起来,柔声安慰:“闭上眼睛,睡上一觉,风雨很快会过去的。” 清荷把脸贴在柳下溪胸前,闭上了眼睛。柳大哥的心跳有力……温热传递过来,温暖了他冰冷的脸。 没带行李,王秋枫准备的衣物随船沉入海底。古筝认为就算到了酒店也没衣服可以换洗,打算拿床单裹着身体。她和秦汝上了二楼,房门带关着没上锁,开灯,室内亮了起来,有股难闻的霉味扑面而来。没有毛巾,没有可换洗衣服……秦汝的想法跟她一样,取了枕巾当毛巾,拿了床单当外袍。先进浴室的她惊喜地叫道:“古筝,浴室有毛巾与干净的睡衣!” 睡衣很大,是男式的。不管了,总比没有好。 洗完热水澡,僵冰的身体恢复了部分活力。古筝从浴室出来,见秦汝穿着男式夹克站在窗前往外望。好奇地走过去,“外面怎么啦?” 秦汝轻笑,“黄平海在打人。” “噫?打谁?”古筝急忙凑过来看。 秦汝幸灾乐祸,“张老。” “该打,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这么惨。”古筝咬牙切齿。 “谁是O型血?梁医生说船长需要输血。”伍文光跑过来敲门。 第236章 金粉漩涡-37 “卟……啊哈哈”古筝、秦汝瞧见伍文光立即毫无形象捧腹大笑。只见他上衣是小竖领,大红绸面印黑色吉祥纹,衣下摆金布滚边绣金色如意结,衣扣是古老的布扣。上衣短,只到他的腰部。下身是条白色紧身裤,绷得太紧,让看的人觉得缝线马上会爆掉。裤子略短,只到脚踝。他这身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女装。最搞笑的是上身衣肥下身裤瘦,不伦不类。 “原来男装在楼上。”伍文光面对他们的嘲笑脸色不变,一个箭步冲到储物柜前,里面还有两套男装,款式虽然老土总比穿女装强。取下一套就往浴室跑,打开浴室的门看到没收起来的女人内衣内裤,脸一红,掉头冲去隔壁房间。 “经过这次海难,伍文光也变了。”秦汝收起笑容,若有所思。 古筝点头,“嗯,伍文光,刘琪都是话较少的人。刘琪平时总绷着脸说话直接,难以接近。但他不自私,肯帮助人。伍文光却是真正的明哲保身对谁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但这次海难他出力很多,看到他不停地帮人,心里惭愧自己以前看错了他。” 秦汝眨眼,认为古筝的话说得对。伍文光与刘琪跟杨立行不同,他们帮人在暗处,却不懂为人处世哲学,说话不懂得需要修饰语句,才会左右不逢源遭人非议。而杨立行帮人助人在明面,说话时会顾忌别人的感觉格外婉转动听,当然容易讨人喜欢,得到别人的爱戴。个性直爽没有贞操观念,遭同性排斥的彭绯虹才会被他的温柔体贴吸引,一头栽进去疯狂地迷恋上他。杨立行也不过是普通男子,抗拒不了美色火热倒追,坚持不了几天便败下阵成为她裙下猎物。男男女女之间的爱情游戏,你追我逃,你痴我狂,看多了就会觉得腻味。 伍文光收集了一堵男装,跑过来把自己换下的一套丢在她们床上。“我是O血型。秦汝,你先睡吧,我下去看看。”古筝换上那套女装,立即下楼准备输血给船长,那套穿在伍文光身上不伦不类的女装换到她身上却十分好看。 秦汝没动,站在窗前看雨。站着站着,有泪无声流下,用手背擦拭,泪水擦不尽。 楼下,黄平海单方面的发泄已经结束。 张老抱着头缩在走廊的角落里。其实落到他身上的拳头并不多,除了最初两脚加一拳头,后面都被拦架的人挡住。他年纪大经不过今天这样超负荷的折腾……面对黄平海的羞辱,他咬牙忍受,心里窝了一团虚火找不到出口发泄……他危颤颤地站起来趁大家没注意朝雨中冲去,很快滚落在灌木丛中连翻了几下才停下来,被随后赶到的工人们架着回了房。 梁医生叹气,小心用摄子夹出张老头上、脸上、手上、脖子上的荆棘刺头。张老左脸中了黄平海一拳已经肿了起来,暴露在外的皮肤有数处挂、擦伤痕。“张老,原谅黄平海一时冲动,他心情不安在找发泄口,并不是存心跟你过不去。”唉,只是抽空去洗热水澡换掉湿衣服,花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这黄平海就给他闹事多添了一位病人。唉,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同时照顾生病的大家。带来的药物有限,治疗设备简陋,只能祈祷病人的病情不恶化。瞧着邻床上的刘琪跷着红肿的脚睡着了,他面孔红润……可能在发烧。守护着他的范彩虹刚才出去,可能去洗澡换衣服了吧,希望她不要感冒。 张老苦笑,拍拍梁医生的手背表示明白。 梁医生见伍文光进来,留下消炎止痛的药膏,请他扶张老去浴室,等他冲洗换上干净衣服给他上药。自己上前去摸刘琪的额头……有些低烧。吩咐站在门口的工人去隔壁房间拿体温计。另一张床上躺着老李,他已经睡了,体温有些偏低。 摄影师呆在103号房。梁医生进去时,他正裹着被子吃面包。门被打开,冷风灌了进来,他连打几声喷嚏,见来人是梁医生,揉了揉鼻子,伸出一只手,“医生,给我感冒药。” 梁医生点头,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把体温计给他,让他自测体温。 摄影师伸出胳膊,“医生,我是B型血,不知能不能帮到船长。” 梁医生苦笑,在这儿没办法检测船长的血型,只能试一试O型血……风险大啊。但什么都不做船长会有生命危险。他们这群人O型血少,问过了,只有古筝是O型血。 严快躺在床上,打了针吃了药,头不痛了,手脚也没再抽搐,头下垫着三个枕头正闭目养神似睡非睡,忽然听到黄平海在打喷嚏,睁眼一看,他身上的干净衣服又淋湿了,便轻声道:“平哥,把湿衣服换掉。” “你怎么样?头还痛吗?” “好多了,只是全身没力气。” 黄平海手上端着碗热粥,打算等粥凉了一些给他吃,听了严快的话,放下粥碗拿起伍文光找来的男装去换衣服。等他换完衣服,瞧着左边床上躺着血淋淋的船长,右边床是高烧不退的王秋枫。便连人带被抱着严快去了103号房。 梁医生在走廊遇到他们,侧身让开。走进101室,看到古筝正在给王秋枫擦汗……沉吟了一下,王秋枫高烧与船长的伤,同在一间病房不利于治疗。楼下的房间比楼上潮湿,对高烧病人不利……跟在身后的工人小陈与阿伦道:“把王秋枫搬到二楼。”黄平海又转回101室端走搁在电视柜上的粥,临出门时回头对梁医生道:“我是O型,输血时叫我一声。” “嗯。”梁医生用力点头,不知觉地眼眶有些湿润。 柳下溪抱着清荷回来,只有伍文光在走廊里等着他们。当他看到彭绯虹的尸体时,嘴惊诧地张大。“哪里有空房?”柳下溪抱着清荷没松手,直接问伍文光。 伍文光见韩导演拖着杨立行进了104室;李又汉把彭绯虹的尸体抱进了105号房间。深吸了一口气,说:“二楼的最后两间空着,203、204。” “一刻钟过204来找我。”柳下溪抱清荷立即朝楼上走去。 “你们谁是O型血?”伍文光问。柳下溪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他,回答道:“我是A型,清荷是AB型。船长……”忽又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上走。 “我是。”李又汉回答。他把彭绯虹摆放在肖四清的隔壁床,看着失去生命的两位少女,拳头紧捏!随即带关房门站在走廊注视着柳下溪的背影。接着他跟在他们身后上楼去了。 韩导演架着如同烂泥的杨立行进了浴室,打开花洒直接用热水淋他。杨立行蜷缩在地板上无声啼哭。 一直站在窗口的秦汝见柳下溪他们上楼,拖出柳下溪托古筝保管的行李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来到204室。柳下溪蓦然回头,直视着她:“彭绯虹死了,被人捏着脖子窒息死亡。” 秦汝全身一震,双臂无力地垂下,泪眼迷茫地看着他。 “刘久传不知所踪。” 秦汝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半晌才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你身后的人更加明白。”柳下溪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站在门口的李又汉脸上。“李又汉,我看过你锁在白沙度假村储物柜里的私人物品。一叠秦汝的个人彩照,拍得非常传神。还有一叠台风来临前的惊涛拍浪,取景地就是这座南仃英岛。组委会成员不知道台风凶险举办这次活动,你身为见多识广熟悉大自然的名摄影师为什么要赞成他们?” “我们,什么都没做。”李又汉沉声道。 “出去!”柳下溪喝道。 门当着他们的面被关上,李又汉搂住秦汝的肩膀,秦汝闭上眼睛幽幽叹惜。正在照顾王秋枫的范彩虹听到动静走到窗前漠然地看着他们。 “住手吧。”良久,秦汝睁开眼睛挣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又汉盯着204室的房门看了良久,转身跟在她身后,“不甘心,不想便宜那个畜生!” 204室内浴室,柳下溪给清荷擦澡,瞧着清荷满是伤痕的双手,心痛地拿到嘴边亲吻。清荷觉得自己的大脑很迷糊,喃喃地出声询问:“凶手是他们吗?不对,肖四清与彭绯虹的死,他们不在现场根本没机会动手。” “他们想杀的是刘久传。只不过,他们的杀人计划被人察觉被人利用。” “你什么时候偷看了度假村里的储物柜?”清荷好奇地问。 “老黄(柳逐阳的保镖)偷开过。偷拿了几张相片给我。” 清荷不满地嘀咕,“老黄没跟我提过。” “他不好意思跟你说。”柳下溪加快冲澡速度,迅速地给清荷擦干头发,套上睡衣,把他塞到床上,拍拍他的脸颊,轻声道:“别多想,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 第237章 金粉漩涡-38 “很累,却睡不着。”清荷烦恼地叹气,烦恼的事多,想睡不敢睡。 柳下溪把自己收拾干净去翻行李,可以肯定他们的行李没被动过。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他设的小机关没逮住耗子,看来,某个设想错了……行李包做了充分防水准备,行李内的衣服都没被打湿。 刚换好衣服,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伍文光带着粥过来。看到柳下溪,咧嘴笑道:“刚好十五分钟,我很准时。” “谢谢。”柳下溪客气道。 闻到粥香,清荷从床上爬起来。柳下溪走到床边把他按在被子里,“别动。我会把粥盛给你的。”接过伍文光递来的粥碗,试了试口感,还行。盛了一勺递到清荷嘴边,“张嘴” 清荷很不好意思,脸红了,对柳下溪挤眉弄眼让他注意影响。伍文光在房间呢。 伍文光不太识趣,忍住笑,别过脸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的打算。清荷想,他可能有话跟他们说。 柳下溪敲清荷的头,继续道:“张嘴,你的手伤成那样能端得起碗么?” 这一次清荷听话,乖乖地把嘴张开。 听了柳下溪的话,伍文光一怔,抬眼去看邹清荷的手,发觉他的双手被绷带包成棕子。关心地问:“邹经理的手?” 清荷连忙解释,“没事,不用担心,过几天就会好的。” 想起清荷伤痕累累的双手,柳下溪心里难过,叹了一口气问伍文光:“其他人的情况怎样?船长脱离危险没有?” 伍文光回答:“古筝和黄平海输血给船长,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他们也累了,在楼下休息。范彩虹在照顾王秋枫。梁医生说,如果明天她的烧不退,情况会很危险。至于其他人,虽然有些伤风感冒,吃了药好好休息一下,很快能康复。” 清荷饿了,柳下溪喂食的速度比不上他吞咽的速度。柳下溪笑着拧他的鼻子,看着对方不小心让粥溢出唇边。清荷想用衣袖去擦被柳下溪止住……瞧着他们两人之间流转着一股子暧昧味道,伍文光脸上露着古怪的笑容,觉得自己留在这儿多余,站起来道:“我下去看看,有事叫我。” “伍文光,先别走,我有话问你。”柳下溪喂完一碗,转身给清荷装第二碗粥,见伍文光要离开便出声叫住他。 伍文光脸色一凛,知道柳下溪要向他询问案子。走到门口确定外面无人,这才把门反锁上。坐在空床上直视柳下溪,“柳刑警,你问吧。” 给清荷喂完食,柳下溪自己端着粥喝,一碗粥根本填不满饥饿的肠胃,顺手拿了块面包啃。同时把微型录音机搁在床头柜上,按下开关。“以下是有关彭绯虹被杀一案的侦讯,相关证人伍文光证词。伍文光,你背着船长离开避雨的凹洞,跟在你们身边一起走的有哪些人?” 伍文光认真回答道:“梁医生拿着手电筒,从背后帮我托着船长。黄平海背严快跟在我们身边。老李和张老开始还能跟上我们,走了一段路他们掉队了。背着船长,我没时间注意他们什么时候掉的队。” “你们谁走在最前面?” “黄平海背着严快。” “肖四清、彭绯虹跟在你们身后,你注意到了吗?” 伍文光摇头,“没注意。船长很重,又下着大雨,我只知道往前走,别的事没去注意。” “梁医生,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是的。” “黄平海一直走在你们前面?” “不是,走了一半赶上来的。对了,离开凹洞没多久,我好象听到彭绯虹的喊声,象是在叫我们等等她们。不过……我们没有停下来等……如果停下来等她就好了。” 柳下溪啃完手上的面包,关上录音机的开关。看着伍文光道:“我私人请你帮一下忙?能不能把大家换下的衣服鞋袜拿到我房间来?” “所有人的?” “你、梁医生、黄平海、严快、张老、老李、王秋枫,八个人的。” “明白了。”伍文光站起来准备离开。突然回头问:“肖四清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得等王秋枫醒来才能回答你。” “王秋枫?她杀了肖四清?” 柳下溪摇头,“根据现场遗留下的痕迹……我推测她们一起摔倒滑落时,王秋枫比肖四清的运气好,她滑倒后被榕树阻挡,正在发高烧的她求生意志强,拼命爬回凹洞。肖四清则直接滚下山撞到湖边的岩石,当场身亡。你们离开后,凹洞只留下她们三位女性,身体不舒服,外面下着暴雨,她们害怕吧。在飞鱼号上,王秋枫翻找手电筒时可能悄悄地藏了一支。便拿出来使用打算追赶你们。彭绯虹的体质比她们好,跑到她们前面。从昏迷中醒来的肖四清与发着高烧的王秋枫相互扶持着前进。在路上可能是手电筒不小心手掉落,她们中不知道是谁去捡手电筒,连带同伴一起摔倒……” 伍文光摇头,脸上浮出惋惜的悲哀,“笨女人。为什么不呆在洞里?” 柳下溪回答:“不信任人,害怕被留下吧。” 清荷好奇地插嘴,“你喜欢她?” 伍文光摇头,“不,有人拜托我照顾她。” 清荷追问:“拜托你照顾她?谁?” 伍文光审视他们良久,缓慢地陈述道:“摄影师助理小文。小文和我合作暗中收集证据,打算披露组委会某些成员借选美大赛污辱女选手的真相。我们找上肖四清……请她帮忙提供证据对付聂守业……想不到小文突然出事了。我觉得肖四清应该把我们私下调查的事告诉了聂守业,本来想找机会问她的……但一直没办法跟她独处。” 柳下溪问:“女服务员丁采是你让她离开度假村的?” 伍文光点头。 柳下溪垂下眼睑沉思,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有胡碴冒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抬眼直视伍文光,“你不是主动肯做这类事的人。” 伍文光嘴角一歪,嘲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柳下溪嘴角一翘,露出淡淡的笑意,“听说你和刘琪曾是室友,你们也是同乡,感情应该不错。刘琪因范彩虹牵连无辜被组委会开除大赛资格,你心中不平对组委会有意见,稍稍用心调查发觉不少女选手被聂、张等人欺负,想报复他们吧。” 伍文光脸色一沉,冷笑道:“胡说八道。” 清荷微笑着接口:“男选手中,杨立行、刘琪的表现一直很抢眼,被众人断言冠亚军不二人选。你呢,其实各方面都不差,却一点压抑着不露出半点光芒。等刘琪、杨立行离开,你才逐渐浮出水面……” 伍文光不高兴地打断清荷的话:“你们自己是这种关系,别随便怀疑别人关系暧昧。” 清荷惊讶地看着他,“我们没有认为你和刘琪关系暧昧啊。刘琪喜欢范彩虹,谁都可以看出来。你跟刘琪如果不是朋友,怎么会在度假村时选择同住一室?” 伍文光被清荷的话卡住了,不甘心地点头:“我们算朋友吧。选区预赛时认识的。听刘琪说过,他以前见过你。说你长着大眼睛,有一个女人用的名字,不容易忘掉。” 清荷呲齿,他是觉得刘琪有点面熟,一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湖北人……数年前去过……刘琪…… “他哥哥是警察,听说因伤退职了。”伍文光提示到。 警察的弟弟……啊,那个刘琪!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疑惑地问伍文光:“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记得他以前开朗又多话的。” 伍文光看着他,回答道:“谁知道,也许是倒霉的事遇多了。” “……”清荷无言以对。 柳下溪看着伍文光,问:“你呢?为什么来参加选手大赛?以你的能力养活自己并不难。” 伍文光五官绞成一团,古怪地笑了起来,“我从精神病院出来,没有单位肯收我。” 这个答案导致清荷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柳下溪果断地撕了块面包堵住他的嘴。 “呯,呯”有人敲门。 伍文光去开门,门口站着韩导演。 “我来的不是时候?”韩导演见伍文光在,打算离开。 “来得正好,我刚准备走。”伍文光把他扯了进来,手劲很大。韩导演皱眉,用力挣开他的手。等伍文光出去,韩导演立即把门拴上,回头坐在椅子上,满脸痛苦,双手绞着自己的短发。 柳下溪倒了杯热水给他,温和地道:“不急,有话慢慢说。” 韩导演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情绪缓和了一些才开口:“小虹,彭绯虹,我恨过她,曾经希望她去死。我没杀她,我不是杀人凶手。我担心,凶手想杀的下一个目标是我。” 第238章 金粉漩涡-39 柳下溪上前弯腰打量韩导演……脸上、脖子上没有抓痕。 “请把衣袖、裤脚卷起来。” 韩导演的手指粗大与彭绯虹脖子上的捏痕不相符……卷起衣袖上面没有抓痕。柳下溪想,韩导演不是杀死彭绯虹的凶手。他们发现尸体时,尸体有些僵硬与肖四清的相似……她们两人的死亡时间接近。从时间来看,韩导演不在嫌疑名单内。 韩导演害怕柳下溪不相信他,拼命摇着头,双手继续抓扯自己的头发,连声分辨道:“柳刑警,真的,我不是凶手!她敲诈过我,以前敲诈过,这次人还没回来就打电话找我们要钱,说我们欠她的,欠她的就得还。我们三个,我、聂总、张老……” 柳下溪问:“欠她的?你们欠了她什么?她为什么要敲诈你们?” 韩导演停住扯头发的动作,双手捂住脸,“是她自己找上我的,我没抵得住诱惑。她想当演员,要我给她角色。我跟她说过,想拍好电影、好电视剧,需要有影视公司、出品人大力支持投资,需要有好剧本,需要有商业价值。没有好剧本,没有雄厚资金在成片之后的轰炸宣传,就算片子拍出来也不一定有机会面世。在中国,每年有上千部的片子杀青,有机会跟观众见面的不到三分之一,获得好评的给观众留下印象也就二三十来部,甚至更少。想当演员,想一炮走红谈何容易?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哪能明白其中的严酷?她不懂,一味胡搅蛮缠。相处没多久,我便烦了她。就在这段时间她跟聂总纠缠在一起,她不知道聂总底细,被他阔绰的出手迷住。我警告她离聂守业远一些,她以为我在嫉妒,说话很难听,我们一拍两散。那时,聂总同时跟几位女选手不清不楚,张老看不过眼,出声警告他收敛一些,别败坏大家的声誉。聂总对张老心怀不满,认为他怕老婆不敢在外面鬼混,见不得别人在女人堆里如鱼入水。找我商量,想把张老一齐拉下水。我们商量一番后把小虹找来,给她开出条件,只要她成功诱惑张老拍下证据,以后有机会一定让她出演女主角。结果,她成功了。张老最初不知真相对她百依百顺,送她首饰送她财物。聂总见张老陷进去,很得意把偷拍的相片亮出来,狠狠地敲诈了张老。为了销毁聂总手上的证据,据说张老付了一笔巨款。张老气愤找人教训小虹,不巧被杨立行遇到救了她。想不到没心没肺的小虹对杨立行动了真心……后来,找到机会取消小虹的选手资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无视她临走时甩下的狠话。” 见韩导演不再往下说,清荷追问:“她临走时说了什么?” “欠她的,她会回来讨还。” 一直保持沉默的柳下溪直视着韩导演,见他一直把脸埋在手中不肯正视自己。推敲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后缓慢开口道:“你想告诉我们,张老有除掉聂守业、彭绯虹以及你的动机。由此推断你认为自己是他的下个目标吧。” 听了柳下溪的话,韩导演立即抬头,他的表情很沉重,他的眼眶在发红。他点头:“嗯,我听说张老很怕他老婆永恒集团的肖董事长。把持着永恒集团是肖氏,他外遇一旦被肖董事长知道很有可能失去现有的财富。” 清荷摇头叹气,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太难看、没道德、没羞耻心。 “啤酒……渤海啤酒,除了聂总爱喝,我也喜欢那个口感。聂总放在度假村的啤酒喝完了,带上船的那两箱是他侄儿带来的。” “冬少?”柳下溪摸着下巴……沙洲机场刘琪坐上冬少的车……他跟冬少很熟悉?冬少与他的狐朋狗友在半途中阻住他们的去路是什么意思? 韩导演迟疑不决,有话想讲的样子,“有件事不知……跟现在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柳下溪问。 韩导演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放下杯子,调整身姿,道:“我是导演,没有机会执导大制作,混了十几年也拍了十来部片子,在国内小有名气,常常会收到一些自荐的剧本。有写得不错的会荐给公司的领导看。当然,至今为止没有一部自荐剧本拍成片子的。大约在半个月前,我们回到白沙度假村的第二天,服务员给我送来一封信。服务员说这封信不知是谁放在柜台上的,因写了收信人是我,她就直接拿过来给我了。信封很厚,我撕开一看,是用文稿纸写的一部脚本,标题是‘孤岛海啸’。脚本写得很不错,属于悬疑推理类,大约写十几张纸,没写结局。我经手导演的片子主要是生活文艺片,悬疑类型的没接触过。看完之后我心动了,脚本虽然简单,但故事思路简洁清晰,从字行之间可以看出编剧者极具有才华。我心动了,想改变自己导演风格拍一部能留名的好作品。修改一番把原稿烧掉,找来李又汉商量。他看过后对脚本评价很高,说此脚本与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十个印第安小人》有相同的味道。如果成功拍成电影有可能成为95年美国出品《无人生还》之二。我和他很兴奋,连着两天没睡觉商讨细节。李又汉认为成功机率很大,我们占据天时地利。选景便利,这里临海,有许多美丽的海岛。人员充足,至于演员方面可以先请参赛选手试拍,拍摄不成功损失也不会太大,就当成正式拍片前的试拍,以后再找机会与名演员合作。为了炒作,为了话题性,我们决定挑选仿照《无人生还》挑选十位选手试拍“孤岛海啸”。我们打听过,度假村正在开发南仃英岛的旅游资源。度假村提供了岛屿的风景相片,李又汉决定先来岛上看环境,而我负责找资金。我找上聂总,聂总没有足够的资金,便找上了张老,张老在我们的游说下点头同意。服装方面,由我出面找上王秋枫,她同意赞助拍片。我认为写出‘孤岛海啸’脚本的人就在选手中,一直想找出对方。到现在,我没找到。” 柳下溪问:“‘孤岛海啸’的脚本呢?” 韩导演遗憾地回答:“放在行李袋中,离开飞鱼号时没带上救生艇。” 柳下溪追问:“故事的梗概是?” “一群青年男女各怀心思坐船出海,在船上一位青年被人毒杀,人心惶惶,一位自称私家侦探的青年站出来稳定人心。但毒杀还未侦破,船却出现故障,他们随救生艇飘泊到无人孤岛上,没多久台风海啸降临,而第二桩凶杀随即开始。第二位死者是女青年,她脑后被人重击推下山坡倒在灌木丛中,第三位死者被人用刀子划破了喉咙。余下的人惊慌失措,各自找地方躲藏起来,却被凶手找到个个击破。脚本没写结局,没写出谁是凶手。” 清荷倒吸一口凉气,追问:“脚本上写的第一位青年被毒杀,死于什么毒药?” “马钱子碱。” 柳下溪微闭着双眼……他看过不少推理类小说、电影以及真实案件的档案……马钱子碱很少被提及。毒杀使用极高的是有杏仁味,从口腔进入体内顷刻毙命,无生还可能的氰化钾和三氧化二砷(砒霜)。 清荷继续追问:“杀人的理由呢?” 韩导演摇头:“脚本没有心理旁白,没有故事细节描写。”他是导演不是编剧,剧本虽然看得多,自认无法成功地把脚本变成剧本。有些话他没对聂、张等人说清楚……其实,他比谁都明白光凭脚本拍不成电影。打从一开始,他利用他们来南仃英岛试拍。等大赛结束再请人编剧,等剧本通过公司高层审核,组建剧组成员,再公开挑选专业演员出演。等到影片杀青,全国电影院上演……口碑好,有机会拍成连续剧。只有按照这样的常规步骤才会取得成功。为了一部好片子多花一些时间是值得的,有摄影组李又汉大力支持让他信心百倍……只是,事与愿违,他的希望他的努力遇到真实的谋杀全成为泡影。 柳下溪拿出纸笔,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问:“脚本是什么时候发给选手们的?” “三天前,李又汉跟我联络,岛上已经准备就绪。我听说刘久传在岛上有建有酒店,游说他出一份力。他的条件是让秦汝出演女主角。” “有把脚本发给刘琪、杨立行、彭绯虹三人吗?” “有。刘琪与杨立行外型好,可以走偶像路线,肯定有的市场。” 柳下溪拿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韩导演问:“你把脚本发给选手们时,有谁懂得区分脚本与剧本的不同?” 第239章 金粉漩涡-40 韩导演回想了一下,“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大多数以为脚本就是剧本……除了范彩虹,只有她知道那是脚本,她说曾经在学校演过话剧。我以为匿名脚本是她写的,曾经试探过她,但她给我的反应是完全不知此事。” 柳下溪点头,没有继续提问。韩导演好奇伸长脖子看到他在画速写,除了速度惊人,画面非常精彩。走过去一瞧,原来他在画飞鱼号船舱……看得他瞠目结舌,由衷之言,道:“柳刑警,你可以来电视台做美工,专职画分镜头。画广告分镜头薪水肯定比当刑警高。我可以为你介绍工作。” 邹清荷翻白眼,觉得韩导演这个人靠不住,有意无意‘利’字当头,喜欢拿好处与物质条件引诱别人,开出空头支票糊弄组委会成员以及十名选手。 停了良久,韩导演见柳、邹二人都不出声说话,吞吞吐吐地问:“今晚,能不能,跟,你们同一间房?” 柳下溪笑着安慰道:“今晚我需要询问大家的口供,不方便留你。隔壁203空着,你先住进去,有事出声。” 把自己懦弱胆怯的一面呈现在人前,韩导演有些难堪,心中的惧怕跟他们谈过后在减退。知道不便耽误他们破案,只有揪出真凶自己才会安全。打开门看到伍文光站在走廊里,脚边放着黑色大垃圾袋。见他出来,立即提着袋子进入204号房。外面冷,韩导演打着冷噤,缩缩脖子,忍不住猜测袋内装着什么……瞧重量,应该不是尸体吧?想起自己曾经搂着彭绯虹的尸体不放,越发觉得寒冷起来。不知道那会儿哪来的勇气……对她,就算口头不承认,心中还是有份特殊的牵挂。她的大胆、艳丽、热情、狂野、无心无肺以及纯粹极致的享乐式放荡……很合他的胃口。无论是他还是聂守业都有过想亲手捏死她的欲望……但她真的被人捏死,心里反而生出不舍不甘的情绪来。贱!他自嘲地想,他或者死去的聂过业、彭绯虹都是自找的贱。虽然他们出身、性别、地位、职业不同,骨子里那股贱味儿却是相同的。他们俩个死了,活着的人中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凄凉孤单感铺天盖地袭来,他害怕狼狈不堪地死去,便觉得生是万分的可贵。 伍文光把搜集来的衣物鞋袜全部摊开,脏泥沙、水渍污染了房间地板。柳下溪搁下纸笔,眼睛一亮,深蓝色的长裤有两条。蹲下来仔细察看……一条修长,一条短肥……老李、张老都是矮胖型男人……但是,这条裤子上没有荆棘挂裂的痕迹。修长的深蓝色休闲裤上有撕裂痕迹,把现场收集来的布条对比……吻合。柳下溪站起来,拿着布条发呆……看来,他猜错了,捏死彭绯虹的人不是张老。“这条裤子是谁的?”他问伍文光。 “这条深蓝色的裤子是严快的。别一条深蓝色是老李的,张老的是那条黑色的。这双看不出颜色的是严快的鞋,那双黑色鞋面泡得走型了的是张老的。奇怪,严快一直被黄平海背着,哪有机会把鞋子弄得这么脏?说到严快、黄平海,在你们没回来之前黄平海曾经打过张老,张老冲出去寻死觅活,在灌木中打滚。你看,他的裤子上还粘有刺。” 伍文光说得对,严快的鞋面、鞋底都非常脏,被泥沙污浊看不出本来颜色。“黄平海曾经打过张老?” “嗯。听说张老脚扭伤,瘫在半途不能动,工人找过去把他背了回来。见他回来,黄平海冲上去打人,被人拦住。” 严快、黄平海、张老……柳下溪拍头,“伍文光,再帮一下忙,把背老李、张老的两位工人找来。” 柳下溪走出房间,203室,韩导演坐在床上靠墙壁发呆。202室王秋枫与范彩虹……柳下溪悄悄走进去,见范彩虹伏在王秋枫的床边睡觉,本想把她抱上床,想着她曾经有过阴影,取下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王秋枫平躺着,脸色依旧潮湿,睡梦中很难受吧,头在不安地左右摆动,嘴里细声低咕,“对不起……马上……马上……找人……来救你……”她额头上搁着的湿毛巾热了。柳下溪拧着毛巾去了浴室,打湿拧干重新铺在她额上。201室,秦汝、李又汉默默地静坐着,彼此无证,古筝躺在靠门的床上已经熟睡。柳下溪站在门外对李又汉打了一个手势,轻声道:“一起来,我有话问你们。” 李又汉的视线沿着地上的水渍落到角落里的黑色大垃圾袋上…… 柳下溪关上门,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 李又汉先开口了,勇敢地直视着柳下溪,“秦汝什么都不知道,有话直接问我。没错,我想杀刘久传,看他不顺眼想杀他,这事跟秦汝没关系。刘久传还活着,我没有杀他。” “‘孤岛海啸’的脚本是谁给韩导演的?”柳下溪直接问。 李又汉与秦汝同时全身一震,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异口同声道:“是我。” 秦汝抓住李又汉的手腕制止他往下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还是由我来说吧。我们被人利用了,聂守业被马钱子碱毒死,我就知道我们被人利用了。我知道谁在利用我们,但我说出来没人相信。这个人伪装太高明,我拿不出证据。我和李摄影师相互有好感,但没有表白过。有一天聂守业找我们拍广告,到了晚上请我们吃饭,我没有防备喝的酒被人下了药,第二天早晨我从刘久传的床上醒来。我恨他们,恨聂守业恨刘久传,很恨,恨得咬牙切齿。刘久传并不打算放过我,承诺将给我许多好处,同时也威胁我不顺从他将对我家人不利。我想他死!恨得想亲手杀死他。他不管我的意愿公开把我当禁脔,公开我是他情妇。一夜之间,大家都用瞧不起的目光看着我,都认为我恬不知耻为了冠军攀上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这时,不理人的范彩虹突然给了我一本书,书名叫《十个印第安小人》。看完这本书后我的感触很大,心里的杀意成了形。后来我去她的房间把书还给她,她说,她不要了,把书送给我。她跟我说,她想写剧本,以后当编剧,她来参加选美为的是体验生活。我乘她不注意捡起她丢在垃圾桶里的文稿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面的我来讲吧。”李又汉打断秦汝的话,“秦汝突然跟刘久传出双入对,我很伤心也很惊讶,不相信她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后来从老韩口中无意得知刘久传跟聂守业有肮脏交易,秦汝是聂守业送出的礼物。我四下打听,从我的助理小文那边探听到许多内幕,聂守业他们卑鄙地染指了不少女选手。得知这些真相,我想找刘久传他们理论。小文挡住了我,他认为要找齐人证、物证才可以揭露他们。要我说服秦汝出来指证聂守业、刘久传。我立即去找秦汝跟她告白,她伤心地拒绝了我。我看到她搁在枕头上的文稿纸与阿加莎的《十个印第安小人》……我拿走了它们……我认为有些罪法律无法裁定,有些罪犯能狡猾躲避法律制裁。就算闹上法庭,秦汝受到的伤害也弥补不了,觉得只有刘久传消失秦汝才能真正解脱。我跟老韩同事几年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决定利用他把刘久传引进孤立无援的岛上。我知道刘久传在这座岛上有酒店,重新修改脚本匿名投递给老韩。正如我预料的,老韩得到脚本欣喜若狂找我商量。今早(他看了一下手表),昨天早上同事打电话告诉我小文受伤昏迷不醒。我知道聂守业他们先动手了,非常愤怒跑去码头想回度假村看看小文。不过,晚了一步,飞鱼号载岛上的工人刚刚离开。” 等他说完,柳下溪问:“脚本中,马钱子碱是你写上去的吗?” 李又汉摇头,“以前没听说过这种毒药。对付刘久传,我不会下毒。我打算用自己的拳头揍他一顿,最后把他丢进大海喂鱼,让他永远消失。” 送走秦、李两人。柳下溪见伍文光还没带两位工人过来,往空床一倒,头枕着胳膊,喃喃自语:“半成品脚本,一本小说……范彩虹你是什么意思?” 邹清荷强撑着精神没有入眠,听到柳下溪的低语,含糊不清地说“柳大哥,我觉得我们被范彩虹算计了,她应该从罗平飞口中得知我的事,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度假村。不对,只有我被她算计。你会来,罗平飞并不知道。在粥店遇到伍文光是偶然还是巧合呢?我看是巧合,毕竟在沙洲吃饭是临时起意的……” 柳下溪泼他的冷水,“未必,别忘了带你们去粥店是度假村的司机。” 第240章 金粉漩涡-41 清荷想起司机曾特意为刘琪说好话的一幕,拍掌道:“没错!”随即赫然,为自己草木皆兵而脸红。 柳下溪从床上起来,从行李袋中翻出三个渤海啤酒罐。一字排开,摆在电视柜上。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抓住椅背,目不转睛地看着啤酒罐。 清荷手肘撑着床,支撑上半身坐起来。看到啤酒罐心里难过,有心结横在心中难以解开……他是帮凶吗?是他把有毒的啤酒递到聂守业手上导致对方死亡? 三个啤酒罐,一个满一个空一个略有剩余。从罐的表面看来,三个罐子的外表一致,出产日期一样,唯有满罐的易拉盖面色泽微黄。 柳下溪回头,见清荷盯着啤酒罐表情特别难过,安慰道:“清荷,你知道吧,生产厂家出产的食物质量有问题,顾客吃了变质食物生病,打官司告的是生产厂家,不会是拿食物给顾客的营业员。犯罪的是下毒者,不是你。” 柳下溪的话没有安慰到邹清荷。他难过地道:“有毒的啤酒装在纸箱里,如果不是我拿给聂守业,他不会死,毒杀案将不成立,有毒的啤酒会随着船一起沉入海底,那只是杀人未遂。” 柳下溪怔住,想不到这件事给清荷的心结如此重。仔细端详易拉罐……没有可注射毒药的针孔……这座孤岛没办法鉴证罐上的指纹,也无法判断哪罐有毒……小心收起易拉罐,走到清荷身边揽过他的头,“清荷,我们被凶手布的障眼法迷惑住了。我坚信你拿给聂守业的啤酒原本没毒,凶手利用了我们的视线死角,在船上大胆投毒。” “障眼法?” “是的,简单的障眼法。”柳下溪肯定地点头,“肖四清的死,意外造成的可能性大。彭绯虹的死并不是按脚本进行,凶手行凶手法,简单直接粗暴。我曾经设想过你拿给聂守业的是毒啤酒。想不通对方如何给密封的啤酒罐下毒,除非出厂前就被人投毒,没有人能把无毒与有毒啤酒的外包装假造得一模一样,就算用旧啤酒罐重新密封有毒啤酒,生产日期也会不一样。想不通下毒手法,只能设想你给他的啤酒本身没毒。这样设想产生两种可能性,一是,啤酒是在死者喝过之后被人中途下毒;二是喝过后被人换上有毒啤酒。” 清荷眼睛一亮,追问:“是谁做的?” 柳下溪没有直接回答清荷的疑问,耸耸肩道:“这次活动,有几点想不通。一是,选手们不准携带私人物品不准自备行李。二是,张老、韩导演打算拍电影为什么要瞒着你。三是,岛上准备充分食物、衣服却又随船带了一批。四是,飞鱼号故障,船长受伤是怎样造成的。清荷,你试着回答我这四个疑问。” 为这四个疑问找答案……很难。邹清荷陷入沉思,突然灵光一闪,转动眼珠,笑道:“第三个疑问我能回答。岛上有现存的食物、衣服,张老、王秋枫并不知道情所以自带了一份。我认为岛上的东西是白沙度假村负责人准备的。来岛上拍电影,对旅游开发商来说是难得的宣传。换成是我也会准备足够的食物待客。”其他三个疑问找不出答案,思考良久徒劳无功,思想渐渐变得无法集中大脑困顿睡意朦胧,脖子一歪支撑不住大脑的重量。柳下溪嘴角上翘,笑了。抱着他轻轻地往被子里塞。见他没醒,伸出指头拂开他额前的头发,俯身在光洁的额头上留下轻吻。 柳下溪站起来走到窗前,外边大雨滂沱没有停竭的趋势……上船后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曾担心秦汝会对刘久传动手,但看到他们相隔较远,她没带行李……以为她打算上岛后才会动手,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时间比较多……船上曾经发生什么被自己视而不见?没有预料船上会出事,注意力不集中,花了不少时间看窗外……其他人有发现吗?飞鱼号从聂守业中毒死亡开始……在舱内的人有半数表现不正常,不符合他们的年龄、职业、身份以及阅历……其中表现最差的有两个人!想到这儿,柳下溪微眯眼睛,敲打自己的额头……伍文光出去很久还没回来。他脸色旋即阴暗下来,返身拿出纸笔写道:“请回忆一下,你上飞鱼号后看到的一切”,同样的句子,一口气写了七、八张放在口袋里。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护目镜与望远镜,打开房门走出去,顺手把门锁上。户外风小,完全感受不出台风已经降临本岛,奇怪的自然现象。 203室灯亮着,韩导演没睡,正不安地踱步,隔着窗户忽然瞧见柳下溪,急忙走过来开门,第一句说:“有没有烟?给支抽抽。” 柳下溪摇头,他不抽烟。走进韩导演的房间,坐下问对方:“你以前来过南仃英岛吗?” 韩导演摇头,“第一次来。可恶,行李丢了没烟抽,憋得慌。” “忍忍吧。对了,韩导演,跟我们一起上船的摄影师叫什么名字?没人把他介绍给我们。” 韩导演一呆,疑惑地摸脸,“啧,嘶,以前没见过,听口音象是广东人。我跟王秋枫到码头时见他跟聂总在一起聊天。可能是张老或者聂总介绍过来顶替小文的吧。” 柳下溪意外地看着他,“不是你招来的人?” 韩导演摇头,“拍摄的事拜托给李又汉和小文,大家合作的时间长,他们能拍出我想要的感觉。有李又汉在,小文临时受伤就算找不到替代者我也不担心。我和王秋枫的主要精力放在招募选手上。其他的琐事交给聂总、张老去办了。” 柳下溪换了话题问:“岛上的食物、衣服是谁准备的?”见韩导演再次摇头,柳下溪把口袋里的纸拿出一张递给他。韩导演拿过来一看,重复道:“‘上飞鱼号后看到的一切?’调查聂总中毒的命题答卷……柳刑警,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柳下溪回答:“答案……会出现在各位的答卷上。关上门窗,小心饮食。”说完柳下溪走了出去。 202室,梁医生、伍文光围着王秋枫的病床。柳下溪站在门口看表,时间是三点十七分。范彩虹从浴室拧毛巾出来,目光落到柳下溪脸上迅速移开。伍文光回头见到柳下溪,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那两位工人睡了,叫不醒。” 柳下溪见他满脸疲倦,身上的衣服被淋湿也没来得及换……拍着他的肩膀,“换上干净衣服去休息吧。” 伍文光自嘲地摇头,“不知哪个房间能容身,楼下客满,楼上……” “男人坦荡,不用在意太多。”柳下溪微笑地打断他的话:“你留在202,这里还有空床一张。”低声附耳道:“李又汉保护201的两位女性,请你保护202的两位。特别注意范彩虹,我担心她是凶手接下来的目标。” 伍文光讶意,范彩虹会成为凶手的目标?“有备无患。”柳下溪这样回答他的疑惑。 “她的烧退了一些。”梁医生给王秋枫打完针,欣慰地对柳下溪说,“她的病情在好转。” 柳下溪递了一张纸给范彩虹,“有空时请想想。” 范彩虹看了一眼没出声,接过来放在中间的床上(房间有三张床)。 柳下溪与梁医生一起走出202室。经过201房,从窗外望进去,秦汝已经睡了,李又汉坐在椅子上抽烟。柳下溪给医生打了一个手势,请他在楼梯处等他。 上前敲响201室的门,李又汉过来开门。柳下溪没有进去,李又汉跟着他走出来。两人压低声音交谈着……柳下溪问:“电话能用吗?”李又汉摇头,“不通。”“跟我们一起来的摄影师你认识吗?”“没见过。”“刘久传的别墅在哪儿?”“有纸笔吗?我画一张地图给你。劝你白天再去找他,别墅离这儿有段距离。”“秦汝、古筝醒来,把这两张纸交给她们,务必请她们好好想想。” 梁医生见柳下溪走过来,低声问:“你现在去找刘久传?大家同时遇难,他独自行动,弃团体不顾……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天亮之后再去。” 柳下溪没回答梁医生,慢慢走下楼,手插在口袋里紧捏着李又汉给他的地图。去不去找刘久传?应该去……只是,留在这里有人重伤,有人生病……有尸体,有凶手。其他无辜被拖累的人也极度疲倦需要休息,不能再让大家出事了,天亮之前由他来守护大家吧。他回头,对梁医生微笑点头:“说得对。船长的伤势怎样?” “没有恶化,但,也不乐观。”梁医生忧郁。 柳下溪看着他,知道梁医生比别人更累,更需要休息。 101室,工人小陈正坐在船长的病床边打盹,见他们进来立即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善良的小伙子,帮了不少忙。”梁医生赞道。受到夸奖,年轻的小陈不好意思地傻笑。 第241章 金粉漩涡-42 室内,药味、血腥味、潮湿的霉味交织在一起十分难闻。柳下溪没有多停留,和梁医生一起去了102,灯亮着,门没锁一推就开。刘琪睡在门边窗下的床上,似乎在做恶梦,五官拧成一团额头上挂满着细汗,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梁医生却十分欣喜,开心地从他耳后取下体温计:“出汗就好。” 他们推门进来时睡在中间床上的张老立即惊醒,坐了起来急问:“出了什么事?” 柳下溪看到张老,脸、脖子上贴满创口贴模样非常滑稽。没心情笑话他,摆着一张严肃端正的脸,摇头:“没事,过来看看大家。你的伤?” “不要紧,小伤。”张老连忙摆动一双肥手,睡衣不够宽大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没抓伤。 “睡不着?出来聊聊吧。”柳下溪到老李床前……此人睡得太熟在打呼噜。张老摸着后颈肥肉,翻开被子起床,笑道:“老李打鼾,吵人。” 103室房门紧闭,柳下溪拧了一下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柳下溪皱眉,轻声问跟在他身后的梁医生、张老,“谁住在里面?” 梁医生想了一下,“我记得黄平海把严快抱进了这间房……还有摄影师。” 104室有灯,张老小跑过去瞧,回头对柳下溪道:“黄平海他们在这边。” “怎么回事?”黄平海身穿睡衣披了件外套倚在门口问。 “这间房只住了摄影师一个人?”柳下溪脸色沉重起来,问张老:“摄影师叫什么名字?” 张老,歪头眨着水泡眼寻思,“听聂总叫他阿元。是聂总带他来的,他跟聂总一起坐车到码头。” 梁医生敲门,连声呼唤,“阿元,阿元。”103室鸦雀无声,柳下溪的眉头紧锁,窗帘布拉上无法从窗外看清里面的情况。张老的脸色难看起来,全身抖成一团,惊慌失措地嚷道:“难道又出事了?” “什么事啊?”104室内,严快出声问黄平海。黄平海回头冲他摇头,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下溪伸腿旋转九十度,一脚朝门锁踢去。“呯”的一声,门被他踢开。室内黑暗,按电灯开关,灯不亮。柳下溪戴上护目镜一边吩咐,“去拿手电筒!”戴上护目镜后可以清楚地看到摄影师蜷缩在床上面目狰狞,走近一看他全身抽搐成一团青筋暴鼓……与聂守业的死状极为相似。床头柜上倒着茶杯,有水流湿地板,柜面上有残余的白色粉末。离浴室最近的角度放着一个黑色潮湿滴水的包,包被打开,摄影师当成宝贝的摄影机被折成数截,里面有两、三个小胶袋,其中有一个是空的。柳下溪走过去拾起……室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电跳闸了。”听到响声,101室的小陈,楼上的李又汉、伍文光都跑过来了。熟悉环境的小陈找到电闸,开了灯。看到床上的摄影师阿元,吓了一跳,急忙往外跑。 死了么?又有人死了么?大家都无形的恐惧捏住了心脏,站在门口没人敢动。“我们都会死么?”张老颤抖着问。 柳下溪闭上眼睛……良久才道:“梁医生,你过来看看他,看看还有没有救。” 梁医生捂住自己的嘴,双腿打颤,一步步慢慢挨到阿元床前。伸手去摸他脖子上的动脉,再摸他的鼻息,用听诊器听他的跳。良久,艰难地回答:“死了。” 死了,这个叫阿元的摄影师死了,死于马钱子碱这种毒药。 柳下溪找来垃圾袋把黑色的包装了进去。转身问:“杨立行呢?”黄平海指着隔壁105房,“在那边。” 105室,杨立行坐在唯一的空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发呆。 站在走廊里,柳下溪静静地看着大雨。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闭眼,深吸一口气,柳下溪回头对众人说:“从现在起,别吃别喝,不要把手放进嘴里。” 没人出声。 “把这个房间先封起来。小陈,找钉子、木板过来,还有,拿一些绳子过来。李又汉,你陪小陈一起去。伍文光,你上楼保护范彩虹她们。告诉她们别吃别喝。”说完,柳下溪进了104,黄平海、张老、梁医生跟着他一起进去。 严快安静地躺在床上,黄平海抢先柳下溪一步坐在他床。 柳下溪长吐了一口气,苦笑:“大家打起精神等待天亮吧。” 张老觉得冷,缩进没人睡,靠窗的那张床上,猜测道:“门从里面锁着,他是不是自杀?” 柳下溪反问:“自杀?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飞鱼号出事遇到海难,想自杀的机会多,何必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吞马钱子碱?” 张老语塞,用被子蒙着头不再出声说话。 “密室杀人,凶手怎么做到的?”梁医生靠着柳下溪坐在别一张空床上,出声问。 柳下溪微闭双眼,叹了一口气,道:“不存在密室杀人,凶手使用了障眼法。累了,这桩案子天亮后再调查。” 小陈很快把柳下溪要的东西带来,木板与钉子封了门,一大圈绳子交给了柳下溪。见李又汉准备走,柳下溪叫住他,“你进来。”走到他身边俯耳低语:“留意黄平海,一见他有异动,制住他!” 李又汉愕然。 “请帮我。” 李又汉点头。 柳下溪走到张老床前,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揪着他睡衣衣领。张老惊惶地挣扎大声道:“柳刑警,你要干什么?” “还要死多少人你才会摆手?下一个死的将是谁?范彩虹、严快还是黄平海?或者你想把全部人都杀死?然后把责任推给台风推给海啸?” “姓柳的,你胡说!诽谤,陷害,污蔑!我要告你!” “刚才我进102,你一开口说问我‘出了什么事?’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103的摄影师出了事?飞鱼号聂守业死,只有你跟摄影师阿元表现格外失常,不适合你的身份。你,经商多年见多识广,怎么会如此懦弱?懦弱的人,没经过风浪的人,怎么懂得熟练操作救生艇?你不是脚扭伤了么?你扭伤的脚是哪一只?梁医生,过来检查他的双脚。” “黄平海,把他拉开!”张老吼道。 黄平海迟疑片刻,站起来朝柳下溪扑过来。 盯着他不放的李又汉立即上前拦住他。 梁医生愕然地看着他们。 严快掀被,从床上跳起来扑向李又汉。 柳下溪瞧见他前臂绑了绑带……喝道:“医生闪开!” 梁医生急忙跑开。 柳下溪抓起张老朝严快甩过去,肥胖的张老压在严快身上。柳下溪上前抓住黄平海的胳膊,伸膝击打他的腹部。“把他绑起来!” 被他的气势吓住,躲在门口的小陈战战兢兢过来拿起绳索。瞧着他双手颤抖,柳下溪亲自动手把黄平海与木椅绑在一起。 “平哥!”严快把张老推开,纵身朝柳下溪扑去,那副凶狠的模样哪象溺水体弱的人。柳下溪由他冲过来,展臂弓腰,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李又汉,制住张老!”柳下溪蹲下,瞧着倒在地上的严快,对方恶狠狠地瞪他。伸手去剥严快前臂缠着绷带,剥开,上面有清晰的抓痕。柳下溪摇头,“黄平海,你若是真心喜欢严快,怎么忍心让他双手沾血?梁医生,严快前臂绷带是你包的吗?” 梁医生摇头,他不知道严快手臂有抓痕。 “严快,这抓痕就是你杀害彭绯虹的证据。死者临死前的控诉,你抵赖不掉!”把严快绑起来捆在电视柜旁。走到张老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张老,你收卖黄平海、严快替你办事,事后会留下他们的性命见证你的卑鄙无耻?解决了阿元,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吧。” 柳下溪的话让黄、严二人全身一震。 “挑拨离间。”被李又汉压制,四肢爬在地方的张老不服气地大叫道:“严快杀死彭绯虹跟我有什么关系?” “妈的,死老鬼。想过河拆桥!想得美!是你许诺一大笔钱,我们才替你杀彭绯虹。”见张老想撇清把罪栽到自己身上,严快气极,口无遮挡地大骂。 “蠢货,拿出证据来。”张老冷笑。 柳下溪摇头,“张老,你聪明一世迷糊一时。聂守业、彭绯虹、阿元,这三人的死,他们没有杀人动机,你有。就算你杀死了多次敲诈勒索你的聂守业、彭绯虹,你想掩盖的事实藏不住。知道你秘密的人很多,可以揭露秘密的证据也不少。”说完,柳下溪掏出纸笔迅速画出一张素描稿递到他面前。张老脸色大变,闭上眼睛。纸上,半裸的彭绯虹骑在他身上妖艳地笑着……“到现在你还没意识到,从你心生杀机布局杀人,就已经落进别人的圈套。张老,做了坏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范彩虹!”张老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第242章 金粉漩涡-43 瞧着张老狰狞狠毒的脸,见过不少生死离别,自认胆大不怕鬼的梁医生也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明白张老为什么突然说出范彩虹的名字,便把目光投向柳下溪,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柳下溪抚额,嘴角弯出弧度,眼睛却不带半点笑意。他拿着素描稿缓缓地站直,后退几步坐在床上。 静,安静。“哧,哧”张老沉重的喘息盖室外的雨声。见他没有继续挣扎,李又汉松开钳制拿起绳子把他反缚起来。 柳下溪沉默地注视着张、严、黄三人。 严快突然垂下头呜咽地哭泣起来。 黄平海,挣扎着移动椅子朝他一点点地靠近。移到他身边时,垂下头倚在他肩上。 柳下溪站起来拿起床上的被子罩在他们身上,摇头,隔着棉被拍击黄平海的肩膀,张嘴想说点什么,看到严快脸上的泪,他最终只紧抿着嘴唇站直身体。心里叹息他们的愚昧……这两位凭仗着有些小聪明,不肯脚踏实地,靠揣摩他人心思,游走在张、聂等人之间,跑腿收取好处。只看得到眼前浅薄的利益,以为有了倚靠就能走捷径取得快速成功……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成为别人手里的凶器…… 靠着床,张老木然地张嘴喘息,他的眼睑低垂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柳下溪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张老。此时,他成功地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冷静地分析目前的处境。他明白,冒然出手制住张老,做得太冲动,不符合他的工作信条。只是,又一条人命在他面前被夺走了,他被凶手彻底激怒。看到摄影师死于马钱子碱中毒,就联想到凶手还有剧毒马钱子碱在手。如果凶手不就此罢手,有可能演变成——除了凶手,其他的人将有可能全部丧命在这座岛上。存活下来的凶手可以颠倒是非把自己描述成无辜的遇难得救者。这个推测让他心慌,马钱子碱等于悬挂在众人头顶的死亡药引,只有把它全部找出来销毁才能解除祸患。没有检测工具,无法得知摄影师拆开的摄影机内留下的粉末是不是它。如果是,是不是全部?如果不是,凶手把其他的毒药藏在哪里?剧毒马钱子碱是无形的威胁,凶手存着心杀人,会令人防不胜防。不得不采处措施,限制嫌疑人张老等人的行动。哪怕到最后凶手另有其人,见张老等人被看管为了保全自己会终止接下来的谋杀行动。等此事一过,回到白沙度假村再全面调查收集证据,到那时大家的危机才得以解除。想不到这一招意外有用,严快、黄平海不是老练的杀人者,三言两语便承认张老是杀彭绯虹的主使者。虽然手上没有力证据……光凭严快、黄平海这两个人证可以暂时拘禁张老。只是他们的口供还无法压制张老……没有物证相辅,人证所说的口供随时可能会被推翻。彭绯虹的死,留在现场的物证以及彭绯虹临死前挣扎抓破凶手的手臂,她指甲内留有凶手的皮屑与血迹因此暴露出严快是凶手。有了抵赖不了的物证,严快无法脱罪。一直为严快掩护的黄平海是协犯,脱不了干系。但他们与张老私下交易……只怕张老留了一手,根本没留下可以指控他的物证,就算严、黄两人在法庭上指证他买凶杀人,他也不畏惧。以目前的处境来讲,要搜集他犯罪证据很难,他不自行认罪一时之间拿他没办法……只能指望他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坦白他的罪行。把他布的局,他的杀人计划全说出来。 柳下溪在沉思。张老微眯眼睛偷偷地观察着他。不知道他想到什么,脸色慢慢变成猪肝色,突然扬头大喊:“放开我!姓柳的,你是在栽赃!我不会上当的!” 柳下溪嘴唇微突,脸上浮出没有温度的微笑,盯着张老看了一下,抬起手腕看表,时间已到四点五十一分。看来,张老战胜心理压力,绝不认罪,准备死抗到底。心里不由得冷冷发笑,这位老奸巨猾的商人,真以为雇凶杀人手不沾血就能逍遥法外……未免自视太高,过于轻视他柳下溪了。想到这里,便转过脸去温和地对李又汉说:“李又汉,帮个忙,上楼把范彩虹请下来。张老突然叫出她的名字,我想请她旁听一下。小陈,去105把杨立行请来。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我们说说选美大赛以来发生的事打发时间吧。” 提到范彩虹的名字,张老脸上的猪肝色渐退变成铁青色。 杨立行进来,坐在靠窗的床边,跟木雕似的靠着墙,根本不去注意室内怪异的气氛。 柳下溪叹气,略带失望的语气道:“张老,你不知道法律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何必要把所有的罪证摆在你面前才肯认罪?” “哼!”张老冷笑,无惧地看着柳下溪,认定他想着法子引自己上套。 柳下溪摇头,“张老,你是聪明人,不见棺材不流泪。”伸手指着黄平海、严快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跟他们比高低么?别忘了他们是你买凶杀人的人证。他们眼中只看到即得利益,为人小奸小猾,自私自利,会甘心替你抗下杀人大罪,替你承受死刑么?他们虽然被你许下的利益迷惑,侥幸以为在暴雨中犯下的杀人案天衣无缝不会被人查出来。既然事情暴露,自然不会替你隐瞒,肯定会交待清楚。你正因为了解他们的品性,才不敢交付大事给他们,另请人毒杀聂守业。可惜,你派人在机房动了手脚,打算让全船人一起沉入海底,手段过于阴寒毒辣让杀手心冷,杀了聂守业后再也不听从你的安排。你被彭绯虹逼急,病急乱投医,再找他们出手替你除掉阻碍。他们才智、手段有限,杀人直接草率粗暴,破绽百出留下犯罪证据。黄平海知道大事不好,气急败坏才当众殴打你。同船的人,他单单只对你出手,只因为他明白,你才是引发一切事件的罪魁祸首。可惜他的悔恨来得太迟,发生的事无法挽救,人死了不能复活,时间不能倒流。杀了人,手染上鲜血,罪已经铭刻在身上,事到如今谁也帮不了你们。黄平海、严快二人心思敏捷,曾在你与聂守业手上获得不少好处。以外貌才华来说,他们在男选手中并不出色,但背后有你们支撑才脱颖而出。知道这次活动的真正组织是你,聂守业被毒杀后,黄平海对你有所怀疑,曾当着大家的面用语言试探过你。你对他暗生警惕,有心除掉他。但你想到船已经被动了手脚,船上众人难逃一死。关于船难,你早有准备,暗中学会操作救生艇,好在大海中能独自逃生。可惜你万万没想到,大家安然逃过船难。你很心慌,又没胆量亲自动手杀人,而你请来的杀人者不想继续跟你打交道,故意伴着古筝不离她左右。邹清荷带着黄平海和你探路,正中你下怀。在途中,你假装脚被扭伤与黄平海获得单独相处的机会,二人暗中谈妥条件,他替你除掉彭绯虹(听到彭的名字,杨立行全身一震,木然无神的眼睛闪出光泽,坐直身体认真听柳下溪说话)你回去后给他丰厚的报酬。除掉彭绯虹后,你发觉自己请来的杀人者成为另一个隐患,只有他死才能保全你。只有他死,聂守业的被杀成谜无法侦破。摄影师阿元,也就是你请来毒杀聂守业的凶手。他被毒杀,是被你灭口……” “胡说八道!”张老听不下去,大声喝道:“胡扯!103门窗反锁,你说说看,我怎么跑进去下毒?下完毒后又怎样把门反锁的?再说,我进了102后,洗澡吃东西一直没出来过。刘琪、老李可以作证。” “你在说谎!”伍文光、李又汉、范彩虹来了,他们站在门口静静地听柳下溪说话。见张老说他呆在102一直没出来,伍文光忍不住插话,冷笑道:“我去102拿你跟老李的脏衣服时,你没在房间里。刘琪、老李一直在睡觉,可没办法给你作证。” 脏衣服?柳下溪心一动。记得张老上救生艇时没带行李……如果他随身携带马钱子碱,脏衣服内有可能留下证据…… “你,你去我房间……拿,拿脏衣服……?”张老听到伍文光这么说,身体摇晃了一下,转身朝门口望去,眼神乱晃,脸色剧变…… “你的脏衣服在我手上。”柳下溪温和地回答。 张老急忙回头看他,眼神黯淡下来。 “黄平海与严快本来住在103的,你有话要跟挂名摄影师,其实是毒杀聂守业的真凶阿元私下说,便吩咐他们搬到104。黄、严二人与你休戚相关,安静地听从你的吩咐住进没人居住的104号房。你趁陈元没注意时把马钱子碱下到他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等你出去后,阿元拉上窗帘反锁房门打开行李检查摄影机。当他把摄影机拆开时,墙角插着的电刮胡刀沾上湿透的行李袋漏电跳闸,室内一片黑暗,阿元以为停电,走到床前想找手电筒,翻找手电筒时碰到床头柜上的水杯,便端起杯子喝下有毒的水。没多久,他毒发身亡。这就是看起来复杂,实际操作简单的103密室毒杀案。张老,你说是不是?张老,你在生意场上或许很能干,懂得掌控人心驾驭下属,懂得用钱买命。但是,关于侦破,关于杀人,你并不专业。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位蹩脚的失去理智的杀人者。” 张老脸色灰白,突然扭头鼓着眼睛瞪着门口的范彩虹,“是她逼我的,是她要杀聂守业。这一切都是她逼我的!” “范彩虹,请进。对张老的指控,你为自己辩解吗?”柳下溪温和地注视着一直垂着美丽头颅的范彩虹。 范彩虹移动脚步,轻轻地往里走。站着挡道的梁医生急忙闪身给她让道。 范彩虹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前,坐下。 柳下溪转身与她面对面。 范彩虹脸色苍白而平静,嘴角飘出轻逸的淡笑,在乳白色的灯光照耀下,似幻非真。仔细瞧着她的五官,连柳下溪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眉目如画,表情柔弱怜人。 第243章 金粉漩涡-44 面对众人好奇、不解、憎恨、探询的目光,范彩虹悄悄抬起的眼睑又立即垂了下去。随即张了张小巧的嘴唇,轻声地问柳下溪:“我可以保留辩护权吗?” 她的话令众人一惊。梁医生偏头惊讶地看着她,暗想,难道范彩虹她真的参与这几桩谋杀?张老不是在推御责任胡乱地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与此同时,跟着走进室内的伍文光难以置信地摇头,脸上浮出不解的表情……瞬间即逝,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份深思,旋即转变为鄙视与不屑。原来,她并不柔弱,并不需要男人保护!看来,被英雄主义刺激想进而爱上她,尽办法保护她的刘琪在陷入自我中心的虚华梦境。她真会装啊,连自己也看走了眼。难怪小文对她的评价一直不高……小文出事,是不是因为掌握了她的秘密? 李又汉心寒,双腿一软后退两步坐在床上。这女人很可怕!他明白了,秦汝动了杀机与眼前柔弱无害的范彩虹脱不了干系。她送的书,她写的剧本带有强烈的暗示性,直接把秦汝隐藏在内心的不平、憎恨转化为杀意。她甚至计算到自己对秦汝的爱慕,不忍心看到秦汝痛苦,更不愿意她成为杀人犯,主动把罪揽过来,正式策划行动。难道自己做的一切都在她的计算内? 杨立行不由得从床上站起来,两手握爪抓向自己的裤子。双眼微眯表情凝重,一向温和无害的脸上出现憎恨的阴沉,冰冷的目光在她与张老身上来回移动。 柳下溪点头。范彩虹的反问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对方看起来极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给他极深的感悟……再次确认范彩虹的心理承受力远远高于张老等人。他转头打量垂头丧气的张老。暗想,如果这只老狐狸有她那样的冷静自己没办法顺利耗开他的嘴。看来对她只有作好长期周旋的准备,等台风过后联络上三哥回到白沙度假村与本地警察联络,全面地详细调查所有涉案人员才能做到勿枉勿纵。严快、黄平海是对付张老的突破口,而张老怀有目的性地扯出范彩虹是好事,事实真相就在这两人身上,只有先从张老这边找出突破口。张老空口无凭的指控没有说服力,范彩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除非张老握有明确的证据,否则根本不能动她。看不出深浅的范彩虹——很难顺利从她口中套话。她这类看不出深浅的人往往带着不明目的,行事神秘难测,把自身的优缺点隐藏得极深,如同安装了坚固的保护罩,拥有强硬抗击外力的表壳。如果做不到一击即中……反而有可能会被对方借机生事或者顺利翻盘脱逃。想要从她口中套出事实真相,必需击中她小心隐藏起来的脆弱。不过,找出她的弱点——很难。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在意的人和事,外表愈强悍其隐藏的脆弱愈加不堪一击。如果,她在意刘琪不是浮于表面……如果罗平飞所说的她曾经被人强奸过……这就是她潜藏的弱点,想要攻击她就只能从这两方面着手。只是这种手段很卑鄙,使用难免有些心虚。还有一种办法……由其他人开口,旁敲侧击逼迫她吐出真话……女朋友被杀的杨立行最有资格质疑张、范两人……想到这儿,他朝杨立行望去……杨立行在愤怒……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他已经从女友死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想知道为什么彭绯虹会被杀死……眼神相遇……很好,杨立行很聪明,领悟到给他的暗示。 “你最好说清楚!为什么要杀绯虹?”杨立行走到范彩虹面前,咬牙切齿,愤怒地举起拳头对准了她的脸。 柳下溪抚额,强忍叹息……他高估了杨立行,彭绯虹的死质问她没有用处,应该质问张老,杨立行找错发泄痛苦的对象。 “彭绯虹怎么了?”范彩虹茫然地抬头看他。当她看到对方一向温和的面孔扭曲一团极为狰狞,受到惊吓慌忙移开身体,求助地看着柳下溪。当她看到柳下溪冷淡的眼神,知道从他这边得不到助力,便小声分辩道:“我一直在照顾王秋枫,没人提起彭绯虹出事。她怎么啦?”她来得迟,只听到柳下溪分析张老毒杀摄影师阿元的事。 “她和聂守业一样,都太贪,一次比一次胃口大,没有止境。”出声的是张老。他的声音,他的模样都极为疲倦。他老了也累了。风雨夜行,上了年纪的他不堪负荷,一门心思想着杀人,精神亢奋感觉不到累。此刻,精神先垮下来身体也跟着倒下。人世沉浮数十年,他知道,事到如今狡辩已经没用,他的人生彻底完蛋。找不出办法摆脱困境只有认命。 “胡说!她退出大赛,怎么可能威胁到你?!”卑鄙的老家伙!杀了绯虹,还想抹黑她!太过份!太无耻! 见杨立行情绪激动按捺不住愤怒,跑过来要揍张老。柳下溪站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温和地道:“杨立行,冷静一些,坐下听听他怎么说。” 杨立行大怒想挣脱他,但柳下溪的力气太大,被他拖着坐下来。 张老呆呆地看着他,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年青,不懂她,看不透她对钱对享受对男人的饥渴。除了这些,她还很虚荣……而她……最大的武器只有美貌和身体。你年青……虽然可以满足她的身体……其他方面不行。” “胡说!” 张老没理会杨立行的抗议,继续道:“小看了她,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她有办法,怎么没办法?一通电话打过来,说她要结婚,要钱要房子,要我给她乖乖准备好。哼,不给?!她说她多的是办法让我身败名裂。她手上有相片,有我送给她的耳环,如果我不给足她要的东西,她会直接找我妻子谈条件。迫不得已,我答应彭绯虹提出的条件。不能让她去找我妻子,我妻子最恨男人不洁身自好,背着老婆在外面胡搞。说起来好笑,结婚三十多年,我从来没出轨背叛过她。想不到被聂守业、彭绯虹联手设计,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唉,整天面对着一群想钱想出名,饥渴性感年青貌美的女人……彭绯虹自动送上门,以为给点钱就能打发,想不到聂守业躲在暗处算计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杀他们我不后悔。柳刑警,做人别自以为是,你的推测没有全对。”说完,眯起眼睛抿紧嘴唇。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张老。看来,对方已经冷静下来,准备反击自己……嘴角一弯露出笑意,旋即笑容消失,冷冷地道:“你想说飞鱼号被人动手脚与你无关,真正动手脚的人是船长吧。船沉后你驾驶救生艇过来救人,见到船长受伤却不甘心救他,是因为你知道他跟聂守业在合作,知道他们有秘密约定。飞鱼号是客船,正常出海一定少不了其他随船的船员,就算你们高价包船也不可能没有其他船员随行。他们不在船上,唯一的可能是他们不知道船将会出海。船员们有可能接到这样的通知,台风来临航班暂停。台风前不出海是惯例吧,他们便上岸休假去了。这就是飞鱼号上只有船长独自出海的理由。胆子真大,你们胆子真大啊!我差点忘记,这片海域离澳门很近!一艘轻型客船在台风临近时错失方向驶去澳门躲避,没人会怀疑你们另带目的。南仃英岛正在修建度假设施,肯定有水有食物。你们却在船上另行准备充足的水与食物,到底想做什么?船长常来南仃英岛却不想办法把船靠近船码头,故意驶进狭窄的内湾,导致船身被撞损。我想,这不是船的问题,当时的风级也不是台风,应该能顺利靠岸。联想到你们不让选手携带个人物品包括身份证明,其动机非常可疑。如果我和邹清荷不跟随选手们一起行动,和王秋枫先去码头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想,你们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我们上船。船长室有通往客舱的双向扩音设备,他得知同伙聂守业被人毒死,以为事情败露,非常害怕才把船开进内湾停下,跑进机房故意弄坏机器,为了迷惑舱内的人,把发电机设定最大功率,保持通电系统正常,等待发电机承受不住运转而爆炸引发沉船。他怕岛上有人,怀疑是他制造沉船事件,故意弄伤自己打算独自逃生,当他打开舱门准备离开机房时,舱门被外面刮起的大风刮落,他滑下梯子跌倒在机房里,手反被刀子弄伤,他挣扎着……伍文光,站住!”见伍文光目露凶光往外走,柳下溪急忙叫住他。 第244章 金粉漩涡-45 “既然知道船长是罪魁祸首,凭什么要救他?!”伍文光恶狠狠地回头。 柳下溪捂住鼻梁,悄声叹气。从一开始他就觉察船长受伤,机器故障有问题。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但现在为了引诱张老与范彩虹说出事实真相,只得把自己的推测顺势说出。虽然船长受伤倒在机房内,看上去象是被人暗中袭击。但机房空间狭小,如果有人预先埋伏在里面只要打开舱门就能看见……而且从现场看不出第二个人躲藏过的痕迹,再说,上船时曾经清点过人数,除了船长大家都在船舱内,舱外没有其他人……“这只是我的推测。为了弄清真相船长绝对不能死!只有等他醒来,才会真相大白!如果事实真相与我的推测相近或者相似,法律会制裁他!情况不明时,救助遇难的人是我们应该做的。” “呸,白痴!”伍文光愤然,他坐在靠窗的床边,闭上眼睛不理人。情绪又被挑动了,不能失控……千万不能失控……慢慢来……吸气……呼出……很好,很好,冷静下来了……可怕,先前真的动了杀机,想着自己辛苦救来的人才是造成目前处境的元凶,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救罪魁祸首……姓柳的白痴!算了,换一个角度想,这种人很可靠…… 柳下溪见他安静下来,询问张老:“聂守业打算做什么?” “他?你去问范彩虹吧,她比我更清楚。”张老冷笑。 “他在走私,同时还经营卖yin集团。”范彩虹轻轻地开口了。 “走私、卖yin集团?”柳下溪愕然,为了掩视他的惊讶,正在摸鼻梁的手盖住了眼睛。 范彩虹沉默了小会儿继续道:“嗯,听说他最近开始做起贩卖人口的生意,把从北方诱来的少女从这边偷渡去澳门再辗转到国外。” “你有证据吗?”柳下溪问范彩虹。他想通了整件事的起因——聂守业走私、贩卖人口,就有非得在台风前出海的理由。台风将起海上巡逻队减少……对挺而走险的他来说是大好机会。澳门即将回归,对来往船只的检查可能有所放松。听说,附近岛上的边防线驻军将在澳门回归后撤离驻地。本地有可能成为走私、偷渡者的黄金线。比起从深圳偷渡到香港更容易一些。仔细回想他对肖四清张狂无礼,而她不敢反抗,是害怕他吧。她在食堂外面偷窥清荷,有可能是在确认他的身份想向他求救……不少女选手被他染指都不敢声张,想必他在度假村内有爪牙。清荷突然出现在度假村,并没引起聂守业的注意。罗平飞因聂守业暗中干预赛事,表现欠佳,清荷是主办单位的负责人,出面关注赛事来到度假村是理所当然的。但我的出现引起他的警惕,想必他暗中调查过我,知道我是警察,以为我是冲着他来的,便终止了走私、偷渡计划。但原先预定的事情不好无故中止,只好依原计划上船出海。所以这次出海他没带人手,给了张老机会,请来的杀手乘机毒杀了他。聂守业被毒杀,我忽略了他的本性,以为他只是无所作为的好色男人。他能算计、敲诈张老……用药出卖女选手达到勾结刘久传的目的……绝对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使用的手段阴险,当然不是正当商人。张老被勒索敲诈早有除掉他的打算,张老有钱,买凶杀人随时可以执行,未必需要在台风前冒险出海……平时不敢动手,估计是忌惮他身边还有其他人手。只等他落单寻机动手才确保自己的安全。张老想除掉聂守业,原因不仅仅是对方敲诈他,他怕被黑道人物缠上,以后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柳下溪陷入深思中,没看到范彩虹在摇头。 她见自己摇头没引起对方注意,只好开口说:“没有,我从肖四清告诉我的事……还有小文查到的情况进行推测得出的结论。” “推测?”柳下溪苦笑,没证据的推测只是空话。“肖四清说了什么?” “她说,聂守业常常威胁她,要把她卖到澳门去。她偷听聂守业跟人通电话,对方说货已验收,很不满意,没有容貌出众的,都是次品货。聂守业跟对方保证,说尽快收集新货要对方耐心等待。对方指名道姓,要彭绯虹、秦汝,还要杨立行与刘琪。” “什么?”在场的人异口同声。 范彩虹温柔地接着说:“聂守业不同意,说他们参加大赛,有身份不能轻易抹除存在,失踪肯定会引起哄动,不象没有身份的北姑那么容易处理,只能给他们玩玩。对方不答应,让他想办法解决。” 李又汉捏拳猛捶床铺,“该死!澳门是国际赌城。自古赌色难分,那些来自世界各地有钱的变态们汇集在一起脑子里全是肮脏的念头。聂守业答应了?” 柳下溪问:“这通电话是什么时候的事?” 范彩虹回答,“那时刘琪他们还没被赶出大赛。” 柳下溪点头,“你认为选美大赛被黑社会控制,想要摆脱不容易。所以在青海时你故意刺激爱慕你的某人,让他在嫉恨中对刘琪的马动手脚。你希望刘琪受轻伤离开大赛借机摆脱噩运?” 范彩虹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柳下溪感觉到坐在他身边的杨立行身体一震,转头看他,轻轻摇头,道:“动手的人是杨立行你的朋友吧。他也是大赛的男选手之一,就是那个在你受伤后自动退出大赛的男选手吧。事后他很内疚,主动照顾受伤的你。杨立行,你既然发现他在刘琪的马掌上动手脚,为什么不排除隐患,反而自己调查两匹马的编号,特意受伤退出大赛呢?” 杨立行闭眼,轻吐了一口气,摇头,“我……我想救他。我认为他的动机错误,需要有人把他引回正确的道路。排除马掌上的隐患,他还会找其他的机会对付刘琪,迟早酿成大祸。他,人不坏,一时头脑发热做错了事。我受伤,使他悔悟。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走歪路。范彩虹,你应该把事实真相告诉我们的,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找到办法对付聂守业。” 范彩虹直视着他,嘴角一弯露出古怪的笑容,“这种事,以你的能力处理不来。彭绯虹投向你的怀抱,张老恨你入骨,处处找你麻烦。你觉得压力太大,借机受伤离开大赛。以你的马术,明知马掌被人动手脚……” 见他们两人话题逐渐偏离方向,柳下溪打断范彩虹的话,说:“范彩虹,你见刘琪没受伤,不肯离开大赛,便鼓动彭绯虹找他生事。刘琪个性分明不轻易妥协,与彭绯虹言语冲突演变成群架,事情被闹大被组委会开除资格,顺利离开大赛。你松了一口气,但想不到刘琪不放心你,一直在你周边暗中保护。你担心刘琪会出事,联合憎恨聂守业的张老,暗中策划除掉聂守业的杀人计划。同时说服想脱离聂守业掌控的肖四清,让她找好奇心超重的摄影师小文,请他努力找出大赛黑幕。等机会成熟,为了让张老请来的杀手有借口混上船,你让肖四清把小文推下悬崖。小文受伤缺席,请来的杀手便以摄影师身份上船。而聂守业没想到这是针对自己的杀人计划,显然他没兴趣细看韩导演转交给他的电影脚本。假摄影师阿元上船后,并没急着动手,在等最佳出手机会。聂守业喝下含有显影药水的啤酒头晕口渴,邹清荷给他拿了罐啤酒。阿元觉得时机已到,聂守业中毒,他们会以为是邹清荷拿的啤酒有毒,可以顺利摆脱嫌疑。加上他坐在聂守业后面,与打瞌睡的老李、韩导演同排,有两位完美的证人在,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见船舱内的众人没人注意他这边,把原本肩抗着的摄影机抵在手臂上尽量伸向前方,眯着眼睛看镜头。然后,手按住特制机关,用水融解过的马钱子碱从细小的特制管道顺利流入聂守业喝过的啤酒罐中。没多久,聂守业大口喝啤酒,他亲眼看着对方毒发身亡。事后,我出示警员证,想看他的摄影机,他很惊慌以为我发现摄影机隐藏的秘密。但那时,我没怀疑他,误以为船上出命案他在害怕。我是第一次碰摄影机,不了解其构造没察觉它经过改造,顺利下出带子后就把摄影机还给他。飞鱼号沉没他以为是雇主张老动的手,担心对方会杀人灭口,一直提防他,不肯照计划再杀人。张老,你的杀人名单中刘琪、范彩虹都是必需除掉的人吧。杀掉聂守业,你怕被聂家人报复,不打算留活口吧?” “胡说!我只打算除掉聂守业与彭绯虹!”张老分辩道。 第245章 金粉漩涡-46 柳下溪没理会张老的分辩,独自沉默下来。他静静地直视着范彩虹,而这个女人也一反柔弱羞怯之态抬起眼睑回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带给柳下溪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从她的瞳孔中见到流光异彩……美得眩目……他不由得暗忖:这女人看不透,她真的是为了刘琪做这些事?这只是我的推测,根据肖四清偷听聂守业的电话内容,为她找一个情有可原的伤人理由。她本人没有承认,记得她曾迟疑地点头以及透露着古怪的笑容。由此看来,她的自尊心比一般人高出很多,并不稀罕我以她做坏事找出合符人性的理由……如果,她只把刘琪当成棋子的话,那么她是在巧妙地利用自己掌握的信息诱惑我做出利于她的判定。她无疑是非常聪明的人,善于观察,有意无意地诱发别人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为她所用。虽然相处短暂,她已迅速判断出我的个性,故意抛出聂守业涉黑走私与贩卖人口,为自己创造一个为民请命的角色。能写出优秀剧本的女人啊,靠揣摩他人的性格,进而牵引着别人走进她的圈套……呵呵,有意思……聂守业涉黑等回去后细调查就可以取证……肖四清已死,对她说起的电话死无对证。唉,明知道是她启发罪案,靠着精密计算进程成功引发他人内心深处的黑暗面……有她参与的痕迹却找不出可以指控她的实证。如果张老想杀的人只有聂守业、彭绯虹……落到韩导演手上的剧本描写的却是凶手利用上岛众人的恐慌进行个个击破,虽然没有最终结局却预示着凶手不会轻易罢手……回忆一下,船沉后刘琪、阿元、古筝被卷入漩涡,他们受阿元拖累几乎被淹死,不会游泳的阿元背着大包在那个混乱的境况中安然无事,甚至没吸入海水。看来,阿元在说谎,他不但会游泳,而且游得很好。他故意拖累刘琪他们,想制造他们意外溺水身死。如果不是张老要刘琪、古筝的命……另外有人与杀手阿元达成协议……阿元一直守在古筝身边,是想借机杀她吗?他没机会动手,上岸后秦汝一直在他们左右,他一动手就会暴露自己。也许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海难时古筝、刘琪拼命相救,阿元感激他们,知道有人要除掉古筝便寸步不离地保护她。沿此推测,唯一答案是古筝知道某人的秘密。古筝记得我和清荷在盛世皇朝与她有一面之缘,是记忆力非常好的女子。她在盛世皇朝夜总会当不起眼的电梯小姐,不出卖自己的容貌谋取私利,心性坚定个性强悍,懂得保护自己。刘琪呢?为什么想要除掉刘琪? 天已亮,大雨滂沱,室外笼罩在水雾中,迷茫一片。 “柳刑警,柳刑警?!”见柳下溪毫无反应,梁医生走过来推他的肩膀。 柳下溪反应过来,微笑着抬头瞧他,问:“什么事?” “我去看看几位病人。” “去吧。”柳下溪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回头打量室内的众人,范彩虹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一直在跟随着他。严快还在小声哭泣,黄平海搂着他一脸灰白,眼神绝望而空洞。张老跪坐在床前,背对着门佝偻着身子。李又汉双臂抱肩茫然不知所措。杨立行双头抱头独自苦恼。伍文光坐门口的床上闭眼背靠窗户好象睡着了,他旁边坐着工人小陈,抱着枕头蜷缩身躯,头不停地往下垂,显示抵抗不住睡意。 柳下溪踩出门口时,范彩虹出声道:“柳刑警,我想回房去休息。” “对不起,请你留在房间,想休息倒在床上睡会儿。李又汉,看住她。” 李又汉点头答应。 范彩虹眼睑立即下垂,旋即陡然抬目,双目迸发异样冰冷的寒光,声音却依旧轻柔,“柳刑警,这是什么意思?” “根据张老的口供,你有参与毒杀聂守业的嫌疑。” 范彩虹神色不变,轻轻地笑了,道:“自大的刑警。你的推理纯属个人臆断,经不起推敲。表面上逻辑性很强却没有实证相辅。你诱供,促使张老主动认罪。尝到甜头后打算使用同样伎俩对付我。可惜你找错方向,张老认罪是因为他真的犯罪,而我根本没和他合作,也不是如你推测的唆使肖四清把摄影助理小文推下悬崖。你不能为了破案,为了神探的虚名强行加罪给我。” “神探的虚名?有那种东西吗?原来你调查过我,听信别人的传言啊。”柳下溪失声笑了,拍拍梁医生的肩膀,低声吩咐他:“好好照顾受伤的船长与王秋枫,他们绝对不能出事。上楼后如果发现古筝醒了,请她过来一趟。记住,吩咐大家不要随便乱吃东西。”吩咐完梁医生,柳下溪转身重新坐到杨立行身边,笑着对范彩虹道:“好一个伶牙俐齿深藏不露的范彩虹。遇上海难,经历风雨一夜没睡,就连我经过训练的警察都显得疲倦不堪强行支撑着,而你一个瘦弱的少女居然精神抖擞,头脑清醒,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与你同行的王秋枫淋雨后高烧昏迷;心思重重的秦汝,个性坚强的古筝,都顶不住疲劳而睡着了。邹清荷的下属罗平飞担心你,特意吩咐我们好好照顾你,不要让你受人欺负。上了飞鱼号后,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你想听听吗?” 范彩虹漂亮的眉毛耸动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柳下溪叹气,这女人很棘手,心志坚强不会轻易动摇,看来只有下猛药了。“在船舱里,聂守业等人带着色情的目光看着在坐的女选手们,有趣的是他们的目光自动避开了你。罗平飞告诉邹清荷,聂守业的侄子,风流好色的冬少指名要你作陪。罗平飞央求他想办法保全你,邹清荷让罗平飞带你住进他的别墅。有一百多名女选手,冬少为什么偏偏提起你?你没有极度洁癖却厌恶男人,这不是天生吧?你与刘琪走得很近,大家都认为你们二人感情很深。厌恶男人自尊心极强的你,真的能接受他的靠近?如果你真对他一往情深,为什么刘琪受伤你不留在他身边,反而主动去照顾初次见面的王秋枫?既然澳门客户指点要刘琪、杨立行、彭绯虹等人,聂守业为什么要把他们驱离大赛?而剩下的秦汝又怎么会被聂守业下药送给刘久传?”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厉害啊,如此多的质问,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我深信,隐藏再深的犯罪者必定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比如说,你送给秦汝的《十个印第安小人》,你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孤岛海啸’脚本。这个脚本经秦汝、李又汉到韩导演手上,再由韩导演送给聂守业转过张老。脚本上提到剧毒马钱子碱就连我这个职业刑警也很少听人说起它。请你告诉我,你从哪里得知它的?” 范彩虹拒绝回答。柳下溪满意地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出现一层薄薄的细汗,转头问张老:“张老,你怎么联系到杀手阿元的?马钱子碱又是从哪里来的?” 张老身体一震,把头垂下,不安地道:“发过誓不能说,否则他们会对我家人不利。” “是吗?不能说啊。”柳下溪漫不经心地摸着鼻梁,喃喃低语,音量不大刚好能让大家听清楚。“你找的阿元是有组织的职业犯罪者啊。你毒杀了他,他的同伙会放过你吗?会放过你的家人吗?就算你不说,他们也许误会你已经泄露秘密,为了以儆效尤有可能不放过你的家人。说出来,警方把他们全部抓获才可以保证你家人平安。” 柳下溪的话令张老惊恐万状,全身颤抖,挣扎着爬到他膝边,哭丧着脸哀求道:“救我” “柳大哥,你在哪里?”二楼传来了邹清荷的呼唤。 “我在楼下的104。”柳下溪眼神一暖,笑道:“快下来。” “马上下来。” 邹清荷站在104门口目瞪口呆,在他睡觉时这里发生了什么?目光快速掠过被捆绑起来的张老、严快、黄平海三人……明白了,柳大哥已经把案子破了,他们三人是凶手。走过去蹲在张老身边,用包成棕子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抬头看着对面床上的范彩虹,笑道:“张老,果然是你暗中策划的啊。小文摔下悬崖时手里握有一枚耳环,听陈佳俊说是你们集团公司出品的恒世星辰系列耳环。聂守业被毒杀,彭绯虹死,你曾经送过一对耳环给她,我把几件事联系在一起考虑,立即怀疑是你暗中搞鬼。”他突然一怔,发现对面的范彩虹听到他提起耳环时脸色大变,很快恢复正常。清荷的大眼睛不由得眯起来……室内气氛沉重……范彩虹出现在这里,与平时的表情不一样,难道她在这一连串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第246章 金粉漩涡-47 柳下溪磨牙,冲着清荷做了一个“马后炮”的唇语。 邹清荷对他摆手,示意他注意背对着的范彩虹。 柳下溪立即回头,但没看出范彩虹的异状。 清荷附在他耳边低语:“我提到耳环时,范的脸色变了。” 耳环?清荷从小文摔落悬崖的现场找到的那枚?柳下溪心一动,立即掏出纸笔把耳环画了出来。画好后放在范彩虹面前,范彩虹无法保持冷静,惊惶地看着他,嘴唇哆嗦,身体颤抖起来,双手慌乱地捂住了脸。柳下溪叹气,终于找到范彩虹的弱点,可是,心里却涌不出半点兴奋感。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后,对准她的脖子挥掌,范彩虹立即晕倒在床上。 室内,李又汉等人讶意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弄昏范彩虹。 柳下溪扶起张老让他坐在床上。见他闭着眼睛喘粗气,全身不停地发抖,只好放弃向他询问询问耳环的事,劝道:“好好休息。”转身问杨立行,“这耳环你认识吗?” “绯虹有一副。”杨立行木然地回答,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心理承受力。他喜欢彭绯虹把她当成自己的女神。却想不到她暗中敲诈张老引来杀身之祸,更没想到她会跟张老牵扯不清。推翻了他对她的认知,觉得两人的爱情被玷污。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耳环一直在她手上吗?” “在。她喜欢这副耳环,这次没带来,放在家里了。” 小文手上的耳环不是彭绯虹的那幅,耳环的主人另有其人。 古筝过来告诉大家,王秋枫的烧退了,情况已经稳定。 柳下溪解下清荷手上的绷带,他手上的红肿消退,挂伤的伤口在愈合。便把口袋里的消炎药递给他,让他自己擦拭。自己忙着把发生的事简略地写出来,递给清荷,吩咐他留在104照顾大家。而他自己带着古筝抱起范彩虹上了二楼,走进201。 秦汝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发呆,见柳下溪抱着范彩虹进来,连忙问:“她怎么啦?” “她累,睡着了。”柳下溪回答,“请照顾一下她。” 秦汝点头。睡了一觉,心情变好,身体的疲劳虽然还在,却不在意。经历这次历难,她觉得笼罩在眼前的暗雾消失,看清许多事。悔恨自己以前心胸狭窄,刻意把自己禁锢在黑暗囚笼中,走不出来,满心怨恨。 “古筝,请跟我来,有事问你。” “好。”古筝爽朗回答。她佩服柳、邹二人,看到104室内情形,知道柳下溪已经破了案,凶手是绑起来的三人。 进入204,柳下溪把耳环的画摆在古筝面前,问:“见过吗?” 古筝不明白柳下溪问话的意思,还是很认真地回答:“见过,恒世星辰系列首饰。今年八月底,我、秦汝、肖四清、范彩虹、彭绯虹,我们五人拍过首饰秀。” 柳下溪继续问:“你跟范彩虹有摩擦吗?” “噫?”古筝诧异地看着他,见对方的眼神很认真,想了一下回答:“我们是竞争对手,关系不算好。没有言语冲突,她不理人,不跟我说话。不过,暗中还是会彼此视对方为敌人吧。” “飞鱼号沉船,摄影师阿元曾经试过把你往水中拖吗?” 古筝回想了一下,摇头,“不算吧,虽然为了救他,我和刘琪差点被淹死。我想一下……我们被刘琪带下水时,他曾经按住我的头往水里拖……什么意思?” “他是杀手,下手毒杀聂守业的人,昨晚他被张老灭口了。” 古筝震惊,她醒来没多久,不知道又出了一桩命案。天,她居然跟正牌杀手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怀疑在海上时,他想杀你,指使的人可能是范彩虹。” “范彩虹想杀我?为什么?”这一连串的消息镇住了她。就算是大赛的竞争对手也没必要杀人啊?范彩虹到底在想什么?摇头,看不透她……古筝的目光落在耳环的画纸上……“啊,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可是,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要杀我?” “什么事?”柳下溪急问。 古筝迟疑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烦恼地抓头发,“这是隐私,说出来……” “请说,可能是破案关键。” “这耳环我后来见过,在范彩虹的身上……就是八月底拍首饰秀的时候,我们五人住在豪华酒店里,我跟她同房。彭绯虹独自一间,秦汝与肖四清住一间。拍完首饰秀有一场庆功宴要求我们全部参加。我对那种宴会没兴趣,找了借口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去。那晚我早早睡着了,天没亮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起床开门,见聂守业和一个长相凶恶的男人扶着范彩虹进来。当时她蓬头垢面模样很狼狈,脸色红得跟血一样,酒气很重,人站不稳。聂守业说她喝醉了。关上门后她求我送她去浴室。我找出她睡衣送去浴室,看到……她身上伤痕累累……左乳挂着……一枚耳环……她在哭,见我进来声音嘶哑怒吼着让我出去。看她的样子……我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给她泡了杯浓茶,等她从浴室出来……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她出来,请我帮她把浴室内的垃圾丢出去,请我什么也不要问。在浴室的垃圾桶里,我见到那枚耳环。我把垃圾打包提去安全门打算丢进楼梯口的垃圾桶里。遇到摄影师助理小文从外面回来,笑着问在做什么。我问他庆功宴上范彩虹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四位女选手先后被叫走了。后来我找上肖四清,找她打听当夜的事,被聂守业听到,警告我不要多嘴。从那以后范彩虹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唉”柳下溪仰头长叹,范彩虹的确被人强奸,强奸事件与聂守业、张老等人有关。一切线索串联起来。事后,自尊心极高的范彩虹一心想要报复伤害她的人,但她势单力孤想报仇并不容易,只好编写成脚本泄恨。她被强奸的事暗中流传出来,她怀疑是一起参加首饰秀的同伴所为,把她们一起憎恨上了,她们也上了她的谋杀脚本。后来,秦汝成为刘久传的禁脔,她读出对方眼中的憎恨。认为找到了同伴,于是接近她,送上不怀好意的小说,故意让她看到自己精心编写的脚本。她得知李又汉暗恋秦汝,让他知道秦汝不是自愿的。随后,李又汉、秦汝的行动落入她的计划中。但是,这两人想杀的是刘久传,不会助她除掉聂守业、张老等人。她刻意接受肖四清,从她口中套出聂守业的一些秘密。同时得知张老被聂守业敲诈,对他很不满。悄悄接近张老,引发他心中的杀意。有张老的参与,谋杀正式启动。她的目的是利用张老杀人,成为杀人者后被法律制裁。秦汝杀了刘久传也无法平静地继续生活。当时古筝替范彩虹丢掉垃圾,遇到小文,小文对她有好感,翻看垃圾找到那枚耳环收藏起来。最初他以为是古筝丢弃的,一直暗中监视她,甚至收买女服务员丁采……后来,他得知这枚耳环是范彩虹的,拿去找过她吧……范彩虹见到耳环以为古筝搞鬼,对她格外憎恨,因恨而扭曲的心不能复位…… 王秋枫醒来后,得知肖四清已死,痛苦地告诉柳下溪,她没抓住肖四清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 三位留守的工人与李又汉一起去井里打水,由秦汝与古筝动手给大家做饭。吃饭时,众人想到被毒死的人,胃口不好。 好大的风!从哪里来的风?柳下溪讶意地站在走廊里。往下瞧,发现岛中湖水翻腾,浪在逐渐升空。李又汉过来告诉他,台风最强时,湖水冲天而起成为奇观,无法用言语形容。台风造成岛外海水与岛内湖水成回形漩涡状,可能是岛底有空洞与大海相连吧。 傍晚时,台风停止,柳下溪与度假村三哥联系上,数小时后,冒着风雨有船过来接他们。 上船前,范彩虹醒来,一直沉默不语,不再搭理柳下溪。刘琪过来看她,被赶了出去。 …… 后来的事: 船长经过急救,活了下来,他的确跟柳下溪推测的一样,动手破坏船只,也曾参与聂守业的走私活动。等待他的是无期徒刑。 柳下溪与当地警察经过周密调查,聂守业的确在暗中走私与贩卖人口。以此为突破口,警方顺藤摸瓜破获沿海地带的一大型走私集团与三起贩卖人口集团,引起全国哄动。数十名罪犯落网入狱,判首脑人物死刑三名,无期两名。 与柳下溪他们一起上岛的刘久传从此下落不明。他建在临海山腰的别墅被台风推毁,没有在建筑残垣里找到他的尸体。警方认为,他被台风卷入海中,生存机会渺茫。 张老承认买凶毒杀聂守业、彭绯虹,被判死罪。永恒集团股票因此大跌。 杀人者严快被判无期,协犯黄平海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主谋范彩虹一直不认罪。经柳下溪与当地警察调查,找到人证,证明范彩虹曾与毒杀聂守业的凶手阿元私下接触。原来,范彩虹为了报复强奸她的人,多次出卖肉体赚取资金,偷偷寻找职业级杀手。杀手阿元就是她找来的,为了让死者在痛苦中死去,特意请求阿元使用马钱子碱毒杀对方。由她牵线,阿元与张老联系上,随后阿元顶替小文上船,成功毒杀聂守业。摄影师助理小文出庭作证,指控她推他下悬崖。她在卖yin前与男人约会被小文无意偷拍。她得知此事后跑去小文山洞暗房翻找底片,与前来暗房冲洗相片的小文相遇,她找小文逼要底片以及那枚耳环。小文想说服她作证,指证聂守业等人染指女选手的犯罪事实。两人起争执,追逃中小文被她推下悬崖。小文同情她的遭遇,本不想指证她,得知她策划谋杀才决定出庭指控她。范彩虹最终被判死罪。 她在拘留所时,柳下溪曾去看过她,问她为什么要杀刘琪。她回答:“男人都是狗,把女人当成肉骨头。” 柳下溪回头问等在拘留所外面的刘琪是不是强迫过范彩虹。 刘琪发誓,说没对她做过下流无品的事。至于在机场刘琪坐上冬少的车纯属偶然。冬少认识刘琪,刘琪不认识他。对方主动搭讪,目的地相同坐顺风便车而已。 事后,刘琪、秦汝、杨立行退出大赛。 李又汉辞去工作成为自由摄影记者带着秦汝远走他乡。 邹清荷本以为发生了组委会成员涉黑、谋杀,选美大赛会被终止。哪知在文化部门的官员老李以及电视台的大力支持下,选美大赛如期举行。他惊讶地发现,由于负面消息过多,选美大赛反而成为世纪末宠儿,得到国人热烈关注。决赛门票炒到空前高度,电视直播收视率甚至超过《还珠格格》的平均收视点。意外成功让邹清荷哭笑不得。古筝、伍文光分别夺取男女组冠军。有影视公司跟他们碰面,想请他们出演新编《孤岛惊魂》。遭到两人拒绝,他们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出海上岛。古筝、伍文光最后与柏纯的服装公司签约,成为时装模特。他们带来的话题性导致柏纯经营的服装公司迅速发展。 柳下溪调查伍文光的来历,发现他说的是真话,他的家乡因长江洪水,家园被毁,家人全部遇难,他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入住精神病院。精神稳定后,他无法正常融入社会。 ============================================================================== 本篇正文《金粉漩涡》至此结束。谢谢各位亲的支持与鲜花。 下篇正文《有泪痣的男人》,正文前将有番外《黑皮父子》。 请各位亲继续支持。 《黑皮父子》内情提要:柳下溪、邹清荷等人被困孤岛,度假村内,柳三少与小黑皮也没闲着。冬少等人无法无天戏弄留在度假村内的众选手与柳三少再起冲突,被柳三少打伤,冬少派人暗中抓住小黑皮想迫使柳三少臣服,柳三少一改懒散习性,在台风夜努力营救儿子小黑皮。 第247章 番外 黑皮父子-01 台风会来吗?看不出来。柳逐阳倚在栏杆上眺望远方,阳光照耀下,双眸浮现流光异彩。他嘴唇紧抿,俊美的脸带有智者式的深沉。旋即,嘴角轻勾浮出轻快的笑意,那智者假相便只保留了片刻。刚才齐宁来了电话,说等台风过后来度假村与他们会合……他右手食、中二指夹着郁金香杯茎,轻轻勾动手指,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目光落到酒杯上,手动,酒杯倾斜,他细看杯中红酒的色泽。不错,色泽晶莹剔透艳丽娇憨。嗅一嗅,酒香怡人。一小饮一口,啧舌,看走眼了,这酒口感不好。嘴一歪,不满意地摇头,随手把酒杯搁在窗台上。扬头看天,觉得天气很不错。蓝天白云下蔚蓝色的大海波平浪静,柔和的海风迎面拂来,带着微咸的湿意。南北温差大,北方的这个季节已是深秋临冬,而南方只需穿件长衫就可以了。好天气缩在室内没意思。伸臂,不雅地打了个呵欠。随即,弹弹手指,倍觉无聊。吹来的风渐渐变急,便扬手拂了拂飘在眼前的乱发。他没注意到右边斜前方的阳台,有人架着高倍望远镜躲在白纱窗帘后偷窥他。 隐身窗帘后对着望远镜的花格子衬衣青年(此君曾被柳三少践踏过肚子,花格子衬衣是他的品味与招牌)眼睛不曾眨动,口中喃喃有词:“美人!罕见的美……那一番风情……啊(叹息声声),无人比得上。” 他身边,阳台门口倚着一结实的青年。约一米七四,皮肤色泽较深。头发三寸,根根直立,象刺猬。额头变高了,国字型的脸配着这个发型显得狭长了一些。他上身穿着高领黑色紧身衣勾勒出发达的腹肌,下身是条泛白的蓝色牛仔裤,扣着一条金属链带,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摸着下巴。右腿伸得笔直,左膝弯曲脚顶着门框。嘴里叼着香烟,靠着上下嘴唇蠕动烟蒂。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阳台上的柳逐阳。右手打了一个响指表示赞同花格子青年对柳逐阳的评语。 “男人有什么好瞧的。”室内,冬少无精打采躺在床上,头枕着厚厚棉被,翘着二郎腿打着呵欠,喃喃道:“无聊,去泡温泉吧。丁民,找几个美女一起去。” “是,冬少。我马上去办。”房门外站着三名年约三十多岁的汉子。其中一个应了一声掏出手机走开。 “泡温泉我不去。稍有姿色的都被业叔带走了,剩下的没看头。”花格子青年摆手。 “没出息。姓柳的只能看不能动,有意思么?”冬少不耐烦地扬起枕头朝花格子青年甩去。花格子青年没闪,被枕头砸了脑袋,立即脸带媚笑,讨好地双手捧着枕头送到冬少面前。冬少翻白眼,勾勾手指。花格子青年弯腰垂下脑袋移往冬少的脚边。冬少伸直左腿,一脚蹬向他的肩膀。花格子青年踉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用手支撑重心,翻身站起来假装摔痛屁股用力揉着。见他狼狈出丑,冬少咧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花格子青年道:“隆仁,业叔说了不要惹姓柳的。擦掉流出来的口水,别做愚事。” “不能动?未必吧。”坐在冬少脚边的白衣青年(此君是那位最后从黑色奔驰车下来调解纠纷的年青人)狡猾地眨着不大的眼睛,笑着冲阳台门口的黑衣青年道:“冬少什么时候变得胆小了?姓柳的只是生意人,动了他弟弟又能把我们怎样?南方是良哥的地盘,这事良哥说了算。良哥,你认为呢?” 黑衣青年伸出舌头舔着烟蒂,随口一吐,烟蒂落到阳台上,一脚踩上去,烟灭。抱臂横在前胸,挑眉,反问他:“姓柳的来头有多大?” “诚秉集团柳承秉的弟弟。有人说,姓柳的是高干子弟,背景深。”冬少一脚踩在白衣青年的背上,“鬼子、隆仁、阿良,你们三个这几天安份些,等业叔回来再说。想要男人,挑别的。隆仁,你啊,没眼光,总挑难啃的骨头。找乐子不是受罪,何必为难自己?” 白衣青年外号鬼子,扭动五官扮了个鬼脸,笑道:“冬少,你只玩女人,不晓得玩男人的乐趣就是征服。听话的没种玩起来没意思。” “找事,脑子有问题。”冬少提不起兴趣,漠然地翻身顺手把枕头抱在怀里。 花格子青年隆仁跳到白衣青年身边,讨好地说:“鬼子,有啥招?说给哥听听。” 黑衣青年阿良舔唇,目光转向左边阳台……可惜风姿卓绝的美男进屋,看不到身影。他回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对室内众人说:“对付姓柳的不难,棘手的只有一个……跟在他身边的靓仔是职业好手,需要出动四五名兄弟才能绊住他。” 花格子青年呲齿,不自觉地把手按在肚皮上。他认为,姓柳的很难对付……要想他听话,乖乖地……只有用药! “嗯,要动手先引开他。瞧他的身手象是当兵的。”鬼子赞成阿良的意见。 “喂,你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冬少不高兴地坐起来,脸一沉变成青灰色。 鬼子见他真的不高兴,立即朝他靠过来,拍着他的肩安抚道:“行,行,你是老大,都听你的。不打他的主意,跟他交个朋友没关系吧。你呀,认床,每次出远门睡眠不好。只带枕头不管用,得把你的大床搬过来才行。” 冬少叹气,疲倦,睡不好,精神差。 柳逐阳悄悄地站在小黑皮身后,瞧着他认真抄写英文字母。撇嘴,动了坏心眼,一掌按在小黑皮头上。去,幼稚园的小鬼一本正经,不象他柳逐阳的儿子,真不可爱。 “爸爸!”小黑皮大声抗议,指责道:“人家爸爸会教儿子读书,我家的爸爸专门捣蛋。你太坏!” 柳逐阳提着小黑皮的衣领把他丢在床上,说:“小黑皮,告诉爸爸,你每天认真写字读书,考试没有一个是100分,认真没用。” 小黑皮晃动两只小腿,摇头晃脑,老气横秋地说:“藏拙,爸爸笨蛋不会懂啦。我是藏拙,考试故意错一点点,分数每次都不一样。小爸说,这种事只有男子汉大丈夫自个儿明白就行了,爸爸不懂不要紧。” “藏拙?”柳逐阳哈哈大笑,刮着儿子尖尖的鼻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去,别跟你那阴险的小爸学。屁大一丁点,还藏拙……‘藏拙’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小黑皮黑黑的小脸蛋更黑了。张嘴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齿,恶狠狠地瞪着爸爸。他才不承认他不明白‘藏拙’是什么意思。反正两个爸爸比较起来,小爸更聪明,小爸的话有道理。爸爸只会胡闹……努力地张嘴反驳道:“小爸说‘藏拙’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比其他小朋友更聪明。‘藏拙’会让我很快长大。” “哦?”柳逐阳详装吃惊地张大嘴,“很快长大?”记起来了,小黑皮常常问:“爸爸,我什么时候长大。”记得他每次回答是:“明天。”小黑皮对他的回答很不满,立即别过脸去几个小时内不理人。 “嗯。快快长大!”小黑皮捏紧小拳头,闪着期盼的表情,严肃地说:“小爸说,只有我快快长大,他才能退休,才能每天呆在家不用出去工作。等我长大赚钱养家!我们约好的。” 柳逐阳大笑,抱着小黑皮在床上打滚,“对,对对,小黑皮快快长大。赚钱养爸爸。” 小黑皮笑了,牙齿亮晶晶的。 “小黑皮很喜欢赚钱养爸爸呀。”柳逐阳把儿子举起来高兴地说。 小黑皮高兴地说:“小爸说,家里年纪最小的负责赚钱养家。小叔比六叔小,小叔赚钱养六叔,六叔听小叔的话。我们家,我还没长大,不算人。养家的是小爸,爸爸听小爸的话。等我长大,赚钱养家,小爸和爸爸都听我的话。” 柳逐阳一怔,眼睛微眯,恼火地捏着小黑皮的脸颊,“你小爸在养家?我听你小爸的话?” “咚咚,咚。”有人敲门。 柳逐阳前去开门,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员给他送来一叠附近新开发玩乐区的免费券。不错,不错,可以玩的项目很多。柳逐阳笑弯了眼,飘流、蹦极玩过……滑草?有意思,值得试一下……温泉,肯定要去泡泡……卡拉OK?带着小黑皮,没意思。海鲜宴的邀请函?今晚?试一下吧。 逃脱爸爸的魔掌,小黑皮感激及时敲门的叔叔。在床上连滚数下,委屈地揉揉被捏痛的脸蛋……爸爸,好讨厌!糟糕,限定的作业没做完……笨蛋爸爸,害得人家不能准时完成作业啦! “小胡,泡温泉去。”柳逐阳站在门口唤道。 胡莞明立即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见柳逐阳扬着手上一叠纸券,迟疑了一下,说:“有台风,泡温泉……” 柳逐阳上前拍打他的肩膀,笑道:“台风会把温泉吹跑?” “不会。”没听说台风把温泉卷上天……台风晚上才来,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应该可以。 柳逐阳回头,见小黑皮又去写作业,直接叫道:“小黑皮,把你的泳裤找出来,我们泡温泉去。” 小黑皮在泡温泉与写作业中摇摆着,最终泡温泉的诱惑占了上风。高高兴兴地翻行李袋找出自己那条印着米老鼠的小泳裤,跑到柳逐阳身边。 “需要叫上老黄吗?”胡莞明问。老黄帮陈佳俊的忙搬东西去了。陈佳俊担心台风会破坏进行中的户外布景,许多设施要移进室内,人手严重不够,只得请罗平飞动员所有人手,大家非常忙碌。胡莞明也想去帮忙,资深保镖老黄请他守在柳逐阳身边,保证三少父子平安。 “不用。”柳逐阳摇头,泡温泉不必带上老黄。 白沙温泉不在度假村内,坐车大约需要一刻钟。白沙度假村有专车接送,需付费。 小黑皮走得慢,又不肯让柳逐阳抱,等他们到上车站点,刚好开走一班车。罗平飞正在附近指挥工人拆除挂在树上的装饰物,见到他们等车,走过来问:“三少去哪儿,要不要叫辆车?” 第248章 番外 黑皮父子-02 柳逐阳赞许地点头,罗平飞这小子机伶懂事,知道弄辆车来送他们出去玩。车是来了,可罗平飞却堵在车门口劝道:“三少,您看台风就要来了,出远门可不好。这儿临海,台风不长眼睛刮到您,我的罪可大了。” “贫嘴!就去附近泡泡温泉,台风来之前就会回来。”柳三少不耐烦了,泡个温泉哪来这么多废话? 泡温泉……罗平飞盘算了一下,觉得他们能在台风来临之前回度假村。“行,您去吧,得早点回来。” “啰嗦!”男人那能如此婆妈?这小子不干脆,跟娘们似的。想他柳逐阳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泡泡温泉还需要他罗平飞叮嘱? 见柳逐阳不耐烦飞腿要踢人,罗平飞急忙退后几步让开道。他弄不明白,柳家三少这臭脾气越发见凸,象是被宠坏的孩子。 柳逐阳伸臂抱起小黑皮的腰,捞着他上了车。小黑皮不依,四肢努力地挣扎着,终于获得自由,立即扭过头,伸着小胳膊朝罗平飞摆手,礼貌地道:“谢谢叔叔。” 多有礼貌的小孩!瞧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珠子跟黑葡萄似的……罗平飞感动地挥手,“柳齐,回来后,叔给你买冰吃。” “谢谢,不用客气。”小黑皮摆手,摇头。他喜欢吃冰。可是,小爸说好小孩不应该受食物诱惑。 白沙温泉在另一座山的山凹里,规模不小,个别项目还在修建中,没对外正式开放。来的客人不多,很清静。柳逐阳很喜欢这儿的环境,下车后沿着具有地方特色的藤草、勒杜鹃编成的拱形门坊进入温泉区,绕过一丛高耸的椰子树便可见一块大石头,上写书写着“白沙温泉”四个鲜红色大字。大石头后是山石铺的石子小道,小道尽头是主体汤池可容纳数百人。远处观望,池上雾气缭绕,犹如人间仙境。走近一瞧,池中建有人工小岛屿,温水从岛屿四周几头石雕的龙头口往下流动汇入水渠流入池中。从龙头流出的水温度极高,雾气最集中。沿着岛屿有一排浸入温水中的石躺椅,每个躺椅的周边都高出池面的石礅可以放置饮料、毛巾。池内分割成不同的池区,水深处可以游泳;水浅处为儿童温池。儿童温池周边小设施的色彩鲜艳极有童趣。 小黑皮见到池中漂亮的蘑菇小石伞,脱下衣服只留着条小裤衩就要往水里跳。胡莞明手快,在他下水前抓住他的小胳膊。 见儿子猴急的模样,柳逐阳笑了,把小黑皮脱下的前服重新套上。轻敲他的头道:“笨蛋,光着上身会感冒。”这小子终于露出孩童心性,不再一本正经装大人。只能怪齐宁那小子教育方式错误,误导了小黑皮。小孩嘛,就得有小孩样,没必要压抑孩童天性。跟着自己小黑皮越来越活泼……心里得意,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凋谢。躬下腰,用手先试了试水温,温度不错,暖暖的不烫。抬头观察四周,发现另一方的池边建有圆形草庐式的功能区,便抱起蹦蹬着双腿想溜进水池的儿子朝对面走去。 对父亲的行为,小黑皮不理解,问:“爸爸,为什么不可以下去?我们要去哪儿?” “傻儿子,你的泳裤还没换。泡温泉前先淋淋热水,用大毛巾包着再下水。”柳逐阳极有耐心地解释着。 等他们走到圆形草庐门口,有两名服务员殷勤地迎了上来。 柳逐阳皱眉,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到有几人抢先一步进入草庐,其中穿着花格子衬衣的青年回头,涎着张猪脸冲他傻笑。面熟,这家伙曾经在公路上堵过他,被他踩在脚底的臭小子。不由得撇嘴,心里暗恼,真丧气!居然出门遇上发霉的颓废少爷——冬少与他那群枯草似的同伙。 见他不进去,花格子青年轻佻地迈着交际舞姿,旋转身体落到他面前,做了一个邀请女士跳舞的手势,恭敬而快乐地道:“柳三少,您先请。” 柳逐阳挑眉,双眼一翻,不吭声,抱着儿子转身朝另一条小道往山上走去。 花格子青年黯然地瞪眼,委屈地翘起嘴唇。他什么都没做,对方干嘛一副见到苍蝇的表情? “好大的架子!”黑衣青年阿良抱臂在胸,脸上带着冷笑,阴森地目送柳逐阳离开。 白衣青年鬼子笑道:“冬少、良哥。在柳三少的眼里,隆仁不够份量,冬少亲自出面才能交上他这个朋友。呵呵,比我们还张狂的人不多,给脸不要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柳三少,有个性!” 他这话说出来,冬少的脸变得极难看。白衣青年鬼子善于察颜观色,熟悉冬少的脾气,见他神色不对立即退开。冬少反手甩出一巴掌,打到离他最近的壮汉脸上。对方不敢吭声,捂着半边面孔退到一边。冬少心情差,谁也不看,不高兴地叫道:“丁民,叫你找的美女呢?怎么没瞧见半个?” 被点名的男人立即走到他面前,惶恐地道:“有几个选手答应要来。她们怕被罗平飞发觉这事,说要找时间偷偷过来。” 冬少伸掌连刮了丁民好几个巴掌,怒道:“没用的东西,连罗平飞都怕?养你们吃白饭的。没用的猪,一点小事也做不好。” “冬少,您别上火。自从罗平飞的上司邹清荷与柳三少来度假村后,姓罗的小子嚣张起来,嗓门也比平时大,暗中吩咐选手们不准出去应酬。业叔也交待过,让我们低调行事。”第一个被挨打的男子小声分辩道。 冬少不耐烦,原地转着圈,嘴里嚷道:“哼!低调行事,低调行事。去他妈的低调行事。业叔什么时候怕过事?‘低调行事’让人窝着一肚子火,腻味!低调就得被人踩在脚底?你们懂不懂,踩了隆仁就是踩了我的脸!我忍!忍得住!是隆仁自己不长脸,由着人踩。丢的面子,里子也顾不得了,热脸硬要贴在别人的冷屁股,贱!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冬少乱发脾气,没人敢在他生气时插话搭话。围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要制止他发火,肯定得挨揍。冬少喜欢打人,不留手,往狠里打。被他打,白打!聂家的人太宝贝他,从小由着性子胡来,不能逆了他的意。冬少他啊,身体不大好。气到极点,控制不好引起数年没发作的羊癫疯发病,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得倒大霉。打从小时候,这病发作过几次,家里的长辈怕他病发,当他是瓷人般精心饲养。在家有一群长辈宠着,出门在外有一群人护着,事事顺意,一心只需追寻吃喝玩乐。围在他身边的同伴都是玩乐行家,只要顺着他的心,随了他的意,胡作非为也不用担心后果,出了事自然有人顶着,撑着。 冬少发火,围在他身边的人不知该怎么办,恰在此时丁民的电话响了。他立即走出去接了电话,听后紧崩的脸色缓和下来。走回来喜滋滋地向冬少汇报:“她们来了。” 冬少脸色缓和下来。立即有人点了支香烟递到他嘴边,冬少猛吸了一口气,扬手,不高兴地说:“都围在这里闷气,出去!” 柳逐阳他们绕过功能区,盘旋山路往上走,出现一些小温池。小黑皮觉得让爸爸抱着很丢脸,坚持要下来自己走。柳逐阳便由着他,小黑皮精力充沛,独自蹦跳着台阶往上面冲。胡莞明喜爱小黑皮,紧跟在他身后。 柳逐阳慢悠悠地走着,不愉快的情绪早已消失。瞧着周边天然环境加上人工点缀,比主池更加精致。山道周围温池的功能种类多,有各类药膳池、玫瑰花池以及可漂浮的死海盐池。每一个汤池造型都奇特有趣,配着池边耸立的怪石、塑木、人造树桩,周围有各色怒放的勒杜鹃随风拂动构成花海。而不规则的人工花架爬满金银花藤,架下是白色的蝴蝶兰与红色美人蕉,可观可赏可玩。新式拉膜篷架下有一排排竹编躺椅,还搁着竹编缕空枕头,躺下去享受山风,鼻子嗅着飘来的阵阵米仔兰幽香,十分舒爽。躺在这儿当然比躲在室内喝闷酒有趣。 小黑皮见爸爸单臂遮目好象在睡觉,让胡莞明替他望风,偷偷脱去衣裳快速换上小泳裤跳进温池玩起水来。胡莞明见温池水浅温度适中,池也不大,便坐在池边看他玩水。闲在一边的服务员为他们拿来大毛巾搁在池边,带着笑看小黑皮摆动四肢快乐玩水。 小温池多,小黑皮一一尝试后回到原处,见柳逐阳还在睡,便摊开干燥的大毛巾替他盖在胸前。心里责备爸爸不会照顾自己,就这样睡着了,感冒了怎么办?还是小爸说得对,不可以不盯紧爸爸,爸爸不会照顾自己。 第249章 番外 黑皮父子-03 柳逐阳没睡着,在闭目养神。听到身边有动静,稍稍移开手臂,微微睁开眼睛,瞧见小黑皮正在给他盖毛巾。笑容立即堆上嘴角,悄悄伸手,乘小黑皮不备,抓住他的手臂往上一带。小黑皮没防备,整个人被扯着落在他身上。他吓了一跳,唬着脸,嘟起小嘴,伸手抓柳逐阳的鼻子。柳逐阳翻身把小黑皮压在椅子上,空出一只手搔他的腋窝。小黑皮怕痒,咯咯笑着缩成一团。 父子俩闹了一阵,柳逐阳摸着小黑皮的胳膊,觉得有点凉,连忙拿起毛巾裹住他的身体。旋即瞧着他的头发湿了正温顺地贴在头上。轻拍他的屁股,责备道:“小笨蛋,头发不擦干会感冒的。” 小黑皮扭动嘟起来的嘴唇,满意地哼哼,乖乖伸直脖子让柳逐阳给他擦头发。其实啊,爸爸洗完头懒得擦干头发,常被小爸骂。他很乖的,每次会主动用干毛巾擦头发。要不是爸爸刚才闹他,他会马上去擦干头发,根本不用爸爸说…… “谁?”站得笔直,正含笑盯着这对父子看的胡莞明出声大喝。转身,跃起,旋风般掠入左边树丛,随即揪出一个人来。 柳逐阳坐在躺椅上抱紧小黑皮,见到此人,眉头皱成一条线。又是花格子青年,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恶意。”花格子青年后衣领被胡莞明揪住,缩着脖子,五官挤成一团,慌乱地摆着双手,连忙声:“我是侯隆仁,只想跟三少交个朋友。” 朋友?他柳逐阳看不顺眼的人,懒得费神理会。把下巴靠在小黑皮的肩膀上,斜视侯隆仁,嘴一撇,朝胡莞明摇头,胡莞明松开手。 侯隆仁获得自由,畏缩着上前走了几步。见柳逐阳表情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立即停下脚步蹲下身,双眼与小黑皮平视,小声说:“小朋友,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 小黑皮张嘴露出白白的牙齿,立即伸出双臂挡着,认真地说:“你是坏人,爸爸不可以和你交朋友。” 侯隆仁哭丧着脸,小声分辩:“叔叔不是坏人。” 小黑皮警惕地看着他。小爸常跟他说,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坏人喜欢骗小孩……爸爸容易招惹坏人……于是,他清脆而肯定地回答对方:“想接近爸爸的男人都是坏人!很坏很坏的人。” 柳逐阳笑了起来,伸手敲儿子的头。小黑皮觉得委屈,抬头望爸爸。 侯隆仁愕然,抬头看到柳逐阳的笑脸,发呆,脸孔泛红,讪笑道:“您儿子真可爱。” 柳逐阳得意,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傻爸爸模样,笑道:“当然,他是我的儿子。” 见柳逐阳肯跟他说话,侯隆仁立即接口说下去,“他跟您长得一点也不像,像妈妈吧。” 柳逐阳脸一沉,臭小子真不会说话……小黑皮又不是他亲生的当然不像他。 见柳逐阳脸阴沉下来,侯隆仁知道自己说错话,立即改变话题,“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泡温泉。” 被他打搅,柳逐阳没有泡温泉的兴致。对方目光中流露出的讯息让他不舒服……臭小子把他当成美味大餐,想吞下肚——想吃他?!不怕咽死!他柳逐阳站在镜子面前,横看竖看很有男性魅力。历史证明凭他的外貌与风度吸引女孩子不费吹灰之力。偏有些不长眼睛的男人,爱用色眯眯的眼神瞧着他狂流口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不明白,心情越发不愉快。站起来示意胡莞明把小黑皮的衣服拿过来,快速给小黑皮套上。说到外貌,胡莞明五官、身材长得也不错,为什么没人去招惹他?难道他柳逐阳看起来很好欺负,是软柿子可以由着人捏?怎么可能?!北京城里认识他柳逐阳的人都知道,他是不轻易能惹的人……他的拳头,他的飞腿,一般人可招架不住。 小径上,有人堵住道。一身黑衣,跟乌鸦似的,嘴里叼着支烟,没点燃。双手插在裤袋里,头发竖起来象刺猬,一副自以为风流可以睨视天下的鬼样子。这种人,他柳逐阳最看不顺眼。 “三少,借个火。”黑衣青年咬着烟蒂道。 “良哥。”跟在柳逐阳身后的侯隆仁软声相求。 柳逐阳凤眼一瞪,冷冷地看着黑衣青年。面生,没见过。瞧他那样,想找碴儿。 胡莞明抱起抓着柳逐阳衣服下摆的小黑皮,闪身走到柳逐阳前面对黑衣青年礼貌地道:“请让一让。” 黑衣青年侧身,让胡莞明过去。 柳逐阳走到他面前,他伸腿拦住,警告道:“柳三少,这里是南方,做人收敛一些不要过份嚣张。” 嚣张?柳逐阳冷笑,难道他做过伸腿阻住别人去路的事?难道别人看着他的脸流口水,他就得把脸伸过去由对方把自己的脸当成桃子来啃?他喝道:“让开!” 黑衣青年瞳孔收缩,十指相捏,“啪啪”脆响。 胡莞明停下,静观事变。 小黑皮见爸爸被人欺负,挣开胡莞明的手臂,跑到黑衣青年身后对准他的膝弯打算踢上一脚。 黑衣青年察觉,双腿快速移动,手臂一伸去抓小黑皮。 胡莞明比他手快,早他一步抱起小黑皮。 柳逐阳见黑衣青年分神他顾,旋转身体,左腿横扫,直击黑衣青年阿良的腰部。 阿良站着没动,双手交错成剪刀状绞向柳逐阳扫过来的左腿。 柳逐阳见势不妙,立即快速翻身,双掌落地,右腿横踢阿良的颈部。阿良所站的位置在下方台阶上,如若被柳逐阳击中,会滚落台阶下。立即纵身伸臂抓住路边的树枝,腾空,荡起下肢,稳稳地站在一边。柳逐阳踢空,无法稳住重心。胡莞明放开小黑皮,冲上前扶住柳逐阳的腰,触手时一怔……好细的腰! 柳逐阳站稳,怒视黑衣青年阿良。 “爸爸,我们回去吧。”小黑皮见柳逐阳被激怒,连忙抱住他的大腿。 阿良把嘴上叼着的香烟吐掉,朝柳逐阳比比中指,再往地下指了指。 柳逐阳的风流凤眼微眯,鼻翼收缩鼻头抖动,咬咬牙强行忍下这口恶气,转身牵着小黑皮离开。 “良哥!”侯隆仁小跑着走到阿良身边,不安地道:“激怒他……” “嘘!”阿良竖起食指,示意侯隆仁噤声。侧耳细听,山下主池那边传来冬少骂人与女人的哭声。阿良冷笑道:“侯,你们冬少太难伺侯。” 侯隆仁哭丧着脸,靠着树杆道:“冬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记仇。” 阿良取笑道:“你们把他当成祖宗供奉着。” “他是我表弟,打小身体不好。”侯隆仁惋惜地看着柳逐阳离去,不想追下去遇上正在发火的冬少。 “小胡,查一查黑衣青年是什么来历。”柳逐阳吃了暗亏,心里憋气。交手时间极短,他明白自己打不过对方,硬碰硬必败。这笔帐先记着,有机会得讨回来…… “好。山下发生了什么事?”胡莞明讶异地问。 柳逐阳细听,山下传来吵闹声,“妈的,臭娘们,敢打老子”“还不快给冬少道歉!”女人的哭声:“饶了她吧,冬少,请您高抬贵手”“……猪……哭什么,烦死了”“……把她丢进池子里……”“教训她!” 第250章 番外 黑皮父子-04 顺着吵闹声望去,一股无名之火从柳逐阳心中烧起来。是冬少和他的那群手下正在跟几个女人拉拉扯扯。病鬼冬少在打女人,难看的脸色变得红润,显得格外精神。围在他旁边求情的几位女人面熟,应该是大赛的女选手。一群男人欺负女人,太难看!想他柳逐阳年少时也曾被人称为“恶少”,但他从未主动欺负过弱者。每次被人挑衅,看不顺眼对方才会动手揍人。他认为讨厌某个女人,可以不理睬对方,但不能欺负人家。 “守住小黑皮,小心刚才那个穿黑衣的男人。”话说完,他飞步奔下台阶朝主温池冲去。既然受清荷委托照看大赛的选手们,他们就由他柳逐阳罩着。冬少不经过他的同意,把选手们召来泡温泉还动手打人,这是对他的挑衅! 从听到吵闹声立即朝现场望去,随即柳逐阳丢下话,人往前冲。一连串动作用的时间极短。瞧见柳逐阳冲出去,胡莞明愕然,没有及时挡住他。他是职业军人出身,习惯听从命令行动,讲究团体配合。独自行动时,遇到突发事情会按耐个性,缓一缓节奏,等看清形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现在他已退役,护卫柳氏父子人身安全,没料到他该保护的事主如此冲动,反应过快,遇事无计划。他见过柳逐阳的身手,知道他目光奇准,出手速度快,反击到位,但力量明显不足。是街头混战练出的拳脚,遇到练过正规拳术的高手,必败。他有些想不通,听说旧上司齐长官与柳逐阳关系很好,为什么没有给他传授正统拳术? 他抱起小黑快步跟上去。他有同感,那群欺负女人的混蛋是应该受教训。不过,直接打他们一顿也不对,不如报警,由警方出面。转念一想,报警对举办的大赛造成负面影响。最好的办法还是在这里私下解决。 小黑皮捏着小拳头轻敲他的肩膀,开口说:“叔叔,爸爸生气了。小爸说爸爸生气时,我们不要帮忙打架,只有爸爸打不赢对方时才可以帮忙。” 这孩子的话让胡莞明一怔,脚步不由得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小黑皮……他说的小爸是齐长官吗?齐长官教育孩子的方式很奇怪…… “哇,叔叔,快过去,他们三人打爸爸一个。”小黑皮叫了起来。 胡莞明望过去,只见柳逐阳已经冲入人群,跟在冬少身边的三个男人一字排开挡住他。柳逐阳奔跑中的脚步没有停顿,右拳迅速击出,毫不留情地击中右边男子的腹部;同时左脚横扫左边男子的腿。击中目标迫使他们后退,拳脚迅速收回,双手抓住正面男子的肩膀,弓腿,膝盖上抬狠狠地顶住对方腹部,接着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袭击三人的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比起上次见他动手,其速度与力量增加一倍以上。 受到袭击,对方来不及招架,各位捂着伤处散开,小心地把柳逐阳围在中间。 先出拳头后说话,打完人后柳逐阳才说:“让开!” 小黑皮见爸爸完胜三人,拍着掌为爸爸加油,一边很好心地对胡莞明解释:“爸爸生气后打架更厉害。这样的爸爸好帅哦。” 胡完明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小黑皮崇拜地说:“我爸爸很厉害哦。” 正揪着一名女选手往温池里拽的冬少见柳逐阳极简单地击退自己三名保镖,气咻咻地责问:“三少,这是什么意思?” 柳逐阳喝道:“放开她!欺负女人太难看。” 冬少冷笑,这姓柳的想当英雄。按照业叔的意思退让,这姓柳的以为怕他?怒极大叫:“你们几个草包,别低调行事,给我打,狠狠打,出了事我负责!” 成三角状包围柳逐阳的三个保镖听到冬少的命令后,立即快速移动双退,围着柳逐阳转动。柳逐阳双拳摆成弓字形,警惕地锁定正面相对的男子。这三人突然同时出动,前面的那位出双拳,左边的那位出腿,右边的那位双手去抓柳逐阳的右臂。遭受三面夹击,柳逐阳没有退缩,毫无畏惧地往右边斜冲。冲破包围圈,需要在对方启动时打出缺口……打架经验丰富的他,瞄准右边的对手,仗着身体灵敏,直接冲入对方的怀中,反肘击中对方的胸部……一边冷笑道:“姓聂的,出了事你负责得起吗?不自量力的笨蛋!” 胡莞明看得出,柳逐阳打架经验丰富,可以应付这三名保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股杀气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他感觉到与柳逐阳草率交过手的黑衣青年正虎视眈眈地站在他背后。这个男人是高手!不由得惊出冷汗,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若想保住抱着的小孩……不易先发制人,自己动对方必从身后偷袭,处境不妙,被对方占据先机。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黑衣青年阿良轻声警告他。 小黑皮正专心关注爸爸跟人打架,没注意身后的事。 “喂,女人们,别傻站着,快闪开!”柳逐阳击中右边男子后,借着冲力把他推入温池中。包围圈被打开……另两名保镖的攻击到了身前,“嘭嘭”两拳与冲到面前的一名保镖过了两招,闪避不及,腹部被踢中。妈的,很痛!可恶!骨子里的血性被疼痛激发出来,不管不顾勇猛往前冲……拳头,飞腿,掌,肘,膝,都是攻击人的部位。打架致胜要诀:不畏惧不胆怯。以一敌二战况热烈,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被眼前一幕吓到的少女们听到他的啊声,这才惊觉,连忙逃开。冬少揪住不放的女孩乘冬少关注战况,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张嘴就咬。冬少吃痛,用力把她甩进池里。她显然怕水,倒下池中呛了水。“阿秋!”与她同来的女选手们惊呼,有两个连忙跳进池里把她救上岸,架着她逃向胡莞明身边。 见到她们朝自己这边走来,胡莞明心里高兴,人多,可以在混乱中寻找出击机会。 “接住!”扬手把小黑皮朝奔过来的少女丢去。旋转身子,出其不意来了一个后扫腿。黑衣青年阿良反应极快,立即闪身避开。胡莞明已转身面对他,连环腿击出。阿良伸臂阻挡……你来我往,双方出招极快。 “啊”没准备的小黑皮忍不住大叫起来,直直压在迎面而来的少女身上,少女倒地。小黑皮压在她身上,连忙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黑皮被少女的同伴抱起来,眼见胡莞明与身后的黑衣青年打起来,她们转向朝温泉的大门奔去。 听到小黑皮的叫声,柳逐阳分心往这边望过来,手脚一慢腹部再中一拳,痛得倒地。先前掉进池里的保镖这时已爬上岸,见他倒地朝他扑来。柳逐阳就地一滚,险险躲过。落到冬少身边,冬少动脚去踩他。他抓住冬少的脚踝用力一扯,冬少倒地。他扑过去倒在冬少身上,不分轻重捶打他。 短短数秒,挨了几拳头,痛得冬少流泪,双手狼狈地护着头,嘶声大叫:“快来救我!” 躲在一边旁观的白衣青年鬼子,见冬少被柳逐阳制住,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女选手们追去。 三名保镖朝柳逐阳围过来。柳逐阳抓着冬少站起来,一手卡着他的脖子,后一只手用力一扯使冬的右手腕脱臼,痛得他连声惨叫。保镖们忌惮冬少在柳逐阳手上,不敢过份逼近,一时之间几人形成僵局。柳逐阳殴打觉得很痛快,警告他道:“冬少,大赛的选手们由我罩着,想动他们就是挑衅我柳逐阳!” 把柳逐阳送来的司机正坐在温泉入口与服务员闲聊,听说有人在打架,连忙跑过来观战,见是柳逐阳、冬少在动手,一边打电话回度假村通知罗平飞,一边跑过来接小黑皮。见白衣青年拿着刀气势汹汹过来,额头冒出冷汗,喝吪那些袖手旁观的温泉服务员,“这几位爷在温泉出事,温泉别想开了。还不去拉开他们?” 他的话喝醒了这些服务员,有两名男青年上前挡住白衣青年。白衣青年玩刀的手十分灵活,比划之间刺伤了他们的胳膊。 “快报警!”有人喊道。 “不能报警!”另人有喊道。 司机抱着小黑皮上了车,把车开过来,吩咐逃出来的女选手赶快上车。 “你们先走,不用管我!”胡莞明与阿良打斗没有占到上风,对方身法十分滑溜,不跟他硬碰,难以击中要害。他知道,只有打败黑衣青年才可解除后顾之忧。 柳逐阳抓着冬少迅速朝大门移去。见小黑皮与女选手们都已经上车,把冬少当成人质一起弄上车。车立即开走了,把冬少的保镖与白衣青年等人甩在后面。 “下次不敢了,放了我吧。”冬少没骨气地求饶。 第251章 番外 黑皮父子-05 柳逐阳鄙夷地看着瘫成烂泥似的冬少。真是个窝囊废!挨打就哭,遇事求饶,只会仗着人多欺负人,没有半点格调,粗鄙难看。笨蛋东西,喜欢美色,不靠个人魅力征服对方,只想靠钱靠拳头得到对方是享受不到情趣的。 小黑皮从女选手怀里溜下来,蹬下看了看被爸爸丢在狭窄走廊蜷缩成一团的冬少。嘟起嘴小声嘀咕:“欺负姐姐们的坏蛋。哭,哭,羞羞脸。”说完站起来扑到柳逐阳身上,偎在他怀里,仰着小脸抓紧他的衣服,焦急地问:“爸爸,叔叔没上车,怎么办?” 柳逐阳扭曲五官……痛痛痛,被小黑皮蹭到伤处。猛吸了几口凉气,咬着牙想,痛,真不好受。虽然不想承认自己的忍受力下降,但事实就是事实。难道是因为近来的日子过得太舒服,忘记疼痛?或者是老了,身体逐渐变差?想到这儿,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男人过了三十算不算老?应该不算吧,总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答……等身上的疼痛得到缓解后,他伸手敲小黑皮的脑袋,安慰儿子说:“相信叔叔,他不会有事。”哼,如果胡莞明出事……姓聂的以及他那群狐朋狗友得付出对应的代价。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环视车厢内的人,发现女选手们正用崇拜、爱慕的眼神看他。这些女人的眼神会让好男人犯罪……嘴唇一歪,风流的桃花眼漂亮地闪动着,嘴里却吐出极为刻薄的话语:“你们是笨蛋啊,惹不起这种没品的瘟神,怎么不躲开他,还要跑到他面前由他糟蹋!” 女选手们眼神黯淡下来,其中一位少女弱声争辩:“他们强迫我们,我们是不想去的。” 柳逐阳的眉头皱起来,“拿刀子逼你们还是拿枪指着你们?” 女选手们面面相觑,面色泛红泛青泛白。背逆大赛宗旨,答应冬少手下的邀请前往温泉,当时她们的心态、情绪无法告人。受到冬少欺负时,反抗的天性觉醒……其中的过程无法言语化。 小黑皮不懂大家的沉默,见爸爸眉头皱起来,知道他在烦恼,伸出小手想抚平爸爸的眉结。 柳逐阳抓住小黑皮的手指,眉头舒展,脸露笑容。他不当英雄,痛殴冬少全凭自己的心意。冲动过后,他已经冷静下来。一直废而不用的大脑开始运转……有点顾虑,不知道白沙温泉的工作人员报警了没有……是他先动手打人,占不住理,警方追究起来很麻烦。伸脚踢了踢还在抽泣的冬少,这个浑蛋,挨打时居然不还过手。唉,除非这些女选手先站出来指控冬少对她们施暴,自己殴打冬少才能正名。但是,她们畏惧冬少,未必会出头作证。在南方,自己的人脉不够,也不想厚着脸皮去求人。如果冬少指控他伤人,警察可以拘留他。事情闹大,很丢脸。 “他们开车追上来了。速度很快,就要追上我们了。怎么办?”司机突然惶恐地叫起来。 司机的恐慌,柳逐阳不以为然,心里反而高兴。镇静自若地说:“怕什么。保持正常速度开车!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胆子杀人。”冬少的人既然开车追上来,是准备私下解决纠纷不打算惊动警察,正合他的心意。他见过真枪实弹的生死恶斗,认识无数三教九流的大人物。狠角色见得太多,冬少之流不被他看在眼里。虽说因弟弟柳下溪回到北京当警察以及认识了齐宁,在他们或明或暗的干涉下,他淡出帮派纷争,不再理会灰黑地带。过往的经历,使他的见识高于一般人。看得出来,冬少与他的保镖们能力有限,只有跟在他身边的黑衣青年值得重视。瞧那人散发出的气息十分熟悉,肯定是来自黑暗深处的乌鸦。胡莞明缠住他,料他无法及时脱身。开车追来的人必是冬少的那几名保镖,有冬少在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的速度好快,就要追上了。”司机心慌,方向盘抓不稳,在弯曲的山道上如同蛇行,险险冲下山去。 “认真开车!别忘记冬少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柳逐阳喝道。他的手机刚好响了,小黑皮急忙掏出来递给他。 老黄来电,他焦急地询问:“三少,发生什么事?您和小黑皮没受伤吧?我们马上到。” “你在哪里?”柳逐阳不慌不忙地反问。 他的冷静终于让司机平静下来,镇定地开车加速,平稳前行。 可是,跟在后面的尾巴逼得更近了。而他们离度假村还有小段距离,可以看到有几辆车快速从里面开出来。知道那几辆车是救兵,司机的心稳了。 “我们刚出度假村。三少,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已经告诉齐宁你这边出事,他马上派人过来保护您,请您坚持一下。” “多事!”柳逐阳不高兴地吪道。 后面的那辆是进口跑车,急速前驰,车速比他们这辆营运中巴快很多。“嘭”车头直接撞击过来。司机没料到对方会来真的,惊慌失措握不住方向盘,车朝山壁冲去。 “啊!”车内的女选手们尖叫起来。 “爸爸,后面的车撞过来了!”小黑皮叫了起来。 “踩刹车!”柳逐阳大叫,急忙把小黑皮护在怀里。随着惯性,冬少的头撞到椅子,哆嗦着求救似的抱住他的腿。 柳逐阳咬牙切齿。疯了!居然敢在狭窄山道撞车!不怕死的东西,小看他们了。 幸运!司机用力踩刹车起到作用,车头离山石几厘米处停了下来。 “小黑皮,藏好。你们(望向车上的女选手们)帮我照顾儿子。”等车停下来,柳逐阳立即拎着冬少的衣领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追击他们的车也停下来。 白衣青年手拿着刀与冬少的三名保镖也下车,冷冷地站着与他对峙。 “鬼子救我。”冬少哀叫。 白衣青年嘴角一歪,没看冬少,眼神阴沉,冷冷地盯着柳逐阳。一把刀自认为潇洒地在两只手上来回耍动。 柳逐阳把冬少丢在地上,一脚踩住他,双手抱在胸前,头微微歪斜,嘴角傲慢地向上翘。 白衣青年鬼子冷冷道:“放了冬少!” 柳逐阳用力一踩,脚下的冬少痛得哇哇惨叫。想不到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有胆敢撞车,让小黑皮受了惊,不知死活……再等等,老黄他们快到了。嘴里冷漠地回话:“好样的,急着找死,成全你们!” 鬼子见柳逐阳无意放开冬少,冷冷道:“姓柳的,划下道来。” 划下道来?瞧他说话的口气,在混黑啊。很好,等查出他们混哪条道,可以一窝端掉。跟他柳逐阳斗?找死!掏出香烟叼上,打火机点燃,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舒畅!烟啊,久违了。放在口袋里的烟总被小黑皮搜走……齐宁、小黑皮这对父子想法儿强逼他戒烟。嘿嘿,烟装在精致的小铁盒里,骗小黑皮说里面是糖。自从齐宁对小黑皮说吃糖牙齿会掉光,小黑皮便不肯糖果。叼着烟吞云吐雾,漫不经心地说:“划下道?行啊,你在哪儿混的?老大是谁?连我柳逐阳都不认识,混个屁黑道。” 鬼子一怔,想不到柳逐阳口气猖狂,行事横着来。突然想到聂守业勒令手下低调行事,心里有些忌惮。暗想,莫非他另有来历?“你想怎样?” 能听到车的行驶声,老黄马上会到。柳逐阳语气强硬地说:“道歉,向被你们欺负的女选手们道歉!赔偿她们的精神损失。而你们立即给我滚出度假村,别出现在我眼前。”等着瞧,查清你们的底细,再来秋后算账! “凭什么?!”鬼子冷笑,他被气疯了。 柳逐阳的脚灵活盘动,脚一勾,用力往上踢,地上的冬少如同皮球般往上跳跃。不慌不忙地伸手捏住他的脖子。傲慢地轻笑,盯着鬼子道:“就凭我‘柳逐阳’三个字。” 贴着车窗往外看的小黑皮,双眼成星星状,拍掌赞扬:“爸爸真酷!” 听到儿子的赞美,柳逐阳很受用,空着的手打了一个响指,侧脸冲儿子露出甜笑。 鬼子抓住柳逐阳露出的这个破绽,朝他掷出手里的刀子。 柳逐阳迅速转身,抓着冬少往前一挡,刀子不长眼睛直接钉在冬少的肩膀上。 鬼子脸绿了。对保镖们喝道:“动手抢人!” “呃啊!”三名保镖怪叫着朝柳逐阳冲过来。 “废物送给你们。”柳逐阳哈哈笑着,扬手把冬少投向逼过来的保镖们。 瞧见几辆车迎面开过来,对方的救援来了。鬼子明白这次踢到铁板上,冬少已经救回来得马上撤退。自己的刀钉在冬少身上,冬少不会饶他。只有在柳逐阳身上捞回一点本,才能给冬少一个交待。 第252章 番外 黑皮父子-06 老黄和罗平飞开了三辆中巴过来,里面载着清荷公司的员工与度假村的工作人员。虽说这些人一对一的战力弱,但强在人多,气势压人。鬼子见机不妙,立即带着冬少上车撤退,把车开回温泉去了。 “三少,您没事吧。”老黄和罗平飞围着柳逐阳上下打量,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罗平飞带人想追回冬少,找他们讨一个公道,被柳逐阳挡住。他认为,冬少那边有人涉黑,罗平飞是普通人,沾上就是惹祸。动起手来,罗平飞与他那十来名员工只怕打不过冬少的三名保镖。警告罗平飞,非特殊情况,没有胜算的事尽量少做。他自己是那种若被激怒,冲动起来可以不计任何后果。但一旦头脑冷静下来,绝对不会做多余傻事。齐宁分析他的性格时,曾断言他身上兼容着冰与火两类相互矛盾的特质,有火的肤浅与冰的凝重。认为是楼歌强行把他护在翼下封闭他的天性,毁了他的才华,导致他懒惰悠闲,不思进取。他在少年时代得到好的引导能自由舒展他的天份,必定能有一番大成就。只能惋惜英才易毁。齐宁理解楼歌想独占逐阳的心态,能飞的鸟儿非得把他关进笼子才能留在身边。楼歌的失败在于,他只懂得装饰、加固华丽的笼子,不去安抚鸟儿渴望自由,骚动不安的心。人毕竟不是鸟,不是把他关在笼子里就能遗忘蓝天下展翅飞翔的滋味。囚住一个人,得给他筑一个巢,无论飞到何处也记得归来的巢。再在巢里放上一只寂寞的蛋……小黑皮就是他放在巢里牵住柳逐阳翅膀的蛋。 “爸爸,不能抽烟。”小黑皮跳下车,扑腾着小身板挂柳逐阳身上,张着小手去抢嘴边的香烟。这已是柳逐阳抽的第二支烟,烟瘾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见儿子来抢,也就由着他夺去。如果在家里,他会跟小黑皮玩玩你争我夺的游击战。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跟儿子胡闹。哪知小黑皮夺走他嘴上的烟蒂还不满足,把他口袋里的糖果盒子一起搜走。柳逐阳无奈地抚额,引得围观人群哄然大笑。小黑皮抱着他的脖子,嘟着嘴,埋怨他没有信用,说好了不再抽烟的。 “你们父子感情真好。”罗平飞羡慕这对父子。想找个好女人结婚生个乖巧的儿子……偏头看到几位美女站在被撞的中巴车旁。认真一看,都是参赛的女选手。一怔,惊讶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司机先前只告诉他柳三少被冬少的人围攻,打不赢对方,得找人过来帮忙,没有说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边召集人手,一边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哪知,司机与三少的电话都没人接。他慌忙叫上老黄开车过来救人。没见到三少,一直提心吊胆,害怕三少父子出事,没办法向邹清荷与大老板交待。 女选手见到他心里惭愧,不敢面对他的目光。邹清荷来度假村后进行改革,变更大赛几条规章制度。但选手们在大赛期间不得私自与赞助商接洽应酬,不得接受赞助商的物质馈赠等条款依旧有法律约束力。她们不经主办方同意私下与冬少手下接触,收了对方给出的金额,已经违背了制度,被冬少侮辱的事说不出口。 “坏蛋欺负姐姐们,爸爸见义勇为打跑坏蛋。坏蛋人多,司机叔叔把车开出来救了我们,坏蛋开车追过来,还撞坏了我们的车子。黄叔叔,撞坏车子要赔钱。我爸爸没钱,坏蛋要赔钱修车子哦。”小黑皮见爸爸与姐姐们都不说话,立即把他知道的事情真相说出来。 “……爸爸没钱,钱钱钱……”小黑皮的话令柳逐阳觉得丢脸,单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人。瞧瞧,近墨者黑,小黑皮跟着清荷学会吝啬,跟着齐宁学会阴险,跟着下溪学会诡辩。 “对不起,是我们……”女选手中有位女孩难过地开口。 柳逐阳朝她伸出手掌,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欣赏有勇气反抗暴力的女性。罗平飞,不要多问,把她们安全带回度假村。她们受到惊吓,我会让冬少来赔偿她们的精神损失。” 女选手们感激地看着柳逐阳,流露出的目光有崇拜有爱慕。当她们看到他抱着的小黑皮,不由得黯然神伤,好男人太抢手,名草有主。 罗平飞与老黄瞧着这几位美女,只见她们面泛桃红,楚楚含情地注视柳逐阳。两人交换眼神无奈地摇头,暗叹:三少,造孽啊,随意间惹得少女们春心荡漾。 “风流三少”柳逐阳,红粉知己不少。善长捕捉女性微妙的目光,能从对方的神态读懂她们的情绪,这是他在情场常胜的秘诀。不少男人羡慕他“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只有他自己明白,对他情深的不沾惹,保持纯洁而暧昧的友情。如果彼此看中眼,做了情人,在对方情感加深后,故意破坏形象,导致对方失望而分手。游戏人生多年,只有齐宁看穿了他的本质,紧紧地抓牢了他。而他历经风帆,爱慕的眼神无法激起心中的涟漪。他没理会众人,抱着小黑皮上了老黄的车,吩咐对方:“老黄,回度假村后打听聂家的底细,注意一个叫阿良的黑衣青年,打听他的来历。小胡跟他交手,没有来得及上车。私底下找刚才这几个受冬少欺负的女选手写一份检举材料。如果她们不肯写,你告诉她们,没有她们的检举材料,我没办法为她们讨回公道。记住,冬少,我要钉死他!居然敢开车撞我,吓坏了小黑皮。他身边玩刀子的鬼子,是狠角色,你要小心点。对付这几个不怕死的东西,得给他们颜色瞧瞧。” “爸爸,我没被吓倒。”小黑皮为自己辩护。 “爸爸吓倒了。”柳逐阳笑着倒在座椅上。 风,刮得树木悲鸣,台风在傍晚时来临。 窗外,倾盆大雨声势浩荡。 度假村内,黑衣青年阿良倚在窗边看雨。 侯隆仁如同幽灵般飘过来,走到他身边,有气无力地说:“良哥,怎么办?冬少气得发疯,非得要柳三少跪在他面前伏小。我不希望他们闹翻。” “没种的胆小鬼!别出来丢人。”坐在室内角落中的鬼子手一挥,刀险险地掠过侯隆仁的脸颊。 侯隆仁吓了一跳,缩着脖子急忙躲开。 阿良伸出食、中二指,稳稳夹住刀锋。冷静地道:“柳三少的口气大,先把他的来历查清楚再动手。” 鬼子冷笑,“等你查清他的底细,错过了最好时机。现在外面台风暴雨,度假村里的人都躲在房间内,没人出来管闲事。而保护姓柳的保镖也被良哥你的人引开,姓柳的拖着个儿子正好下手。就算良哥你查清姓柳的有来历有背景,我们得罪他的事实改变不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乘着外面刮台风,直接冲进他们的别墅抓人。姓柳的痛爱儿子,抓了他儿子不怕他不听话。” 候隆仁不安地说:“鬼子哥,这样做不好吧?” 鬼子阴森森地看着他,“都是你惹来的祸。从机场过来,是你看中了他,非得让我们把车停下来堵他。可恶,打了冬少,当着我的面把冬少抓走,害得我刺伤冬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良哥,你怎么说,做还是不做?” “我?无所谓。收了聂家的钱,替你们看场子、跑腿、抓人我都做。只要价格合适,杀人也行。” “要多少?” “价格照旧,另加利息。这次风险大,等你们出完气,把柳三少给我当点心。细腰美腿皮肤白,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成交!” “爽快!我喜欢。鬼子,丑话先说,怎么做由我负责,你不得干涉。” “你有计划了?”鬼子阴险地笑道:“说来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阿良自信满满地回答:“深夜停电时动手。” 室外,应付台风的各项工作完成出色。室内舞台修建并没因台风来临而停工。没有组委会巨头的百般挑剔,任何工作进展顺利。被人钳制的感觉消失,罗平飞觉得自个儿的腰板可以挺直,心情格外舒畅。大赛启动后,聂守业等人指手划脚,处处跟他做对,害得他丧失自信,成为缩头乌龟。幸好邹清荷来了,压制住他们嚣张气焰,大赛接下来的工作可以顺利展开,可喜可贺。 “三少,小黑皮,吃晚饭了。”他推开柳逐阳的房门。 正在写作业的小黑皮,立即快乐地跳过来接饭菜。 “报告,晨曦前来报到。”一个卷发,脸带甜笑,洋娃娃般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把黑色雨伞,身穿一套米黄的连衣裙,脚下的皮鞋已经湿透。站着的身姿笔直,掩盖不住军人本色。 “阿姨,您是小爸请来保护我们的吗?”小黑皮问。 晨曦弯身,轻拧小黑皮的脸蛋,笑眯眯道:“小朋友,叫姐姐。” 第253章 番外 黑皮父子-07 柳逐阳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晨曦。这女人也在打量他,那目光带有好奇、审视、评估的味道,随即出现在她嘴角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她的眼神在变,越来越诡异……总觉得她把他当成水果,想一口吞下去。柳逐阳打了一个冷噤,古怪的女人……想不到齐宁会派个娃娃脸的女人过来,瞧她清瘦的身材,应该不会打架。奇怪,姓齐的心胸狭窄,一直防着他跟美女接触,居然派一个女人过来保护他们父子。他柳逐阳越混越没种,需要女人来保护?不,不必要。 “姐姐,喝茶、吃饭。”小黑皮殷勤地给晨曦端茶递水搬椅子,忙碌得象只小蜜蜂。 罗平飞只准备三人份的饭菜,见来了客人,还是位美女。智商与小黑皮看奇,殷勤地追问她想吃什么,他好去准备。 柳逐阳没理会女人,起床后去了洗卫间。受的伤擦药油后不怎么痛,只是药油的味道难闻,不清洗掉药油味,他吃不下饭。心情很差,胡莞明一直没回来。他派老黄去温泉接他,哪知温泉的工作人员告诉老黄,胡莞明跟阿良打得难舍难分,打着打着离开了温泉。台风来临时,老黄的手机打不通同样失去音讯……事情不妙,自己可能低估了冬少他们。涂抹香喷喷的沐浴露认真洗清身体,觉得神清气爽,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皱鼻……室内的药油味没散,难闻。“罗平飞,把饭菜端到清荷房间去。” “噫?为什么?”罗平飞不解地反问。 “他讨厌闻药油味。”晨曦弯着眼睛笑着解答。走上前打开通往阳台的门,想给闭塞的房间通风。哇塞,怒风夹着狂雨,室内的温度猝然下降。 门重新被关上。小黑皮沮丧地蹲下拾起被风吹翻的书与本子,他想哭哩,被打湿了。 瞧着脚下吹落的东西,柳逐阳磨牙……这女人跟齐宁一样,脸皮忒厚,习惯性鸠占鹊巢。 “对不起,小黑皮。”晨曦难过地垂下脑袋。 小黑皮见她这样,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安慰道:“姐姐,没事。” “小黑皮真好。”晨曦一把抱住他,圆脸贴着小黑皮的黑色小脸蛋,快乐地磨蹭着。 一旁看着的罗平飞十分羡慕小黑皮,换成是他被美女搂着该多好啊。“啪”捂头,回头瞧见柳逐阳用毛巾打他的头,急忙闪开。哭丧着脸叫道:“三少,您住手。” 柳逐阳摇头,罗平飞太丢男性同胞的脸,“擦擦口水。” 一行四人把饭菜挪到隔壁清荷的房间。柳逐阳满意地呼吸,这房间空气新鲜没异味。 罗平飞出门张罗客人的饭菜。小黑皮乖乖坐在一边吃饭,柳逐阳心里有事没胃口吃饭。不过外表跟平时没两样,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室内的气氛十分安静,晨曦悄悄观察着他,齐长官的爱人柳逐阳,外号柳三少。据传闻美男子一名,任性,常闯祸,齐长官为了他几次公私不分。传闻正确,的确是美男子。皮肤白皙,五官俊美,四肢修长,衣着极有品味,动作优雅,身上还带有一股清新的香气。能迷住那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齐长官,想必除了外貌还有其他的特质。不过与想象中不同,他很少开口说话,从表情到动作都非常干净,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齐宁派女人来干嘛?柳逐阳抚着额头垂落的湿发,轻轻甩头,湿发上的细小水珠落到小黑皮脸上。小黑皮从书本被打湿的沮丧中惊醒,见到爸爸湿着头,立即跑回房间拿来干毛巾给他擦,嘴里不高兴地指责,“爸爸又不把湿头发擦干,会被小爸骂的。” 晨曦见到一幕笑了起来。 讨厌被人保护,更讨厌被女人保护。柳逐阳眉头一挑,一双勾人的风流桃花眼别有用心地注视她。她的心一荡,觉得瞬那间自己的心跳停止,就在与他对视时有股电流刺入心脏。当他的目光移开心跳才恢复。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直觉认为这位美男不是一般人…… “真的是齐宁派你来的?”柳逐阳开口了。 晨曦无辜地眨着眼睛,“听说您被袭击,齐长官很担心。” “不要在我面前说谎。”柳逐阳不高兴地看着她。以他对齐宁职业的了解,在他执行机密任务时是不会跟外界联络。能跟他通电话就表示是普通任务,不属于特级机密,不需要保密。但有时普通任务也会转变性质级别调整,不方便联络。上午齐宁打电话已经跟他报备,短时间内不能跟他联络,等任务结束就来度假村找他。老黄手里联络齐宁的秘密号码……齐宁告诉过他,那个号码是任务外的信息收集站,有他得力下属监管。私事是排在公私之后的,老黄发过去的信息传到齐宁耳中,必定是在任务结束后。估计是这女人收到老黄发的信息没经过齐宁同意独自前来帮忙的。 晨曦讶意地张大眼睛,想不到齐长官的爱人头脑还不错。见过他的人都说,柳三少头脑简单个性冲动,无意中惹来一堆麻烦。今日相见,面前的美男根本与传闻不相符,可见传闻有时会失实的。她不理会柳逐阳的话,微笑着问:“您能告诉我袭击事件的详情吗?” 袭击事件的详情?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一个陌生女人,他柳逐阳堂堂的大男人被男人戏弄惹来一肚子火无处可以发泄,正好撞见冬少欺负女人,冲上去打人,被冬少的保镖阻住,后来找机会暴打冬少一顿,然后抓他上车,又被他的保镖开车追,车子被撞。整件事怎么说得出口? 见柳逐阳不吭声,晨曦继续说:“您认为事情已经结束,对方不会继续找您与齐柳的麻烦?听说您身边有保镖,他们在哪里?” 这女人真敏锐,不愧为姓齐的部下……柳逐阳回答不出陌生女人的追问,他也想知道胡莞明与老黄的下落。可是,要他向一个女人求助,他做不到。两人无话可说,只好保持沉默。 没多久罗平飞提着饭盒进来,见柳逐阳与美女一齐盯着他,讶意地问:“我脸上怎么啦?有脏东西?” 柳逐阳看了一眼新端来的饭菜,摇头,没胃口。站起来问晨曦,“你的身手怎样?” “还行。”晨曦笑着回答。 柳逐阳摸着小黑皮的头,温柔地说:“小黑皮,你跟姐姐留在房间,爸爸出去走走。” “爸爸,外面下大雨哩。”小黑皮舍不得爸爸离开,漂亮姐姐虽然很温柔,可他们才第一次见人,会觉得不安哩。 罗平飞自做聪明地说:“三少,你想吃什么菜,我吩咐厨子做,您就别出门了。” 柳逐阳摇头,留在房间太闷,心情不好。饿,但没胃口吃东西。 罗平飞劝道:“三少,出门得穿雨衣,外面的风雨太大了。”潜台词就是,您没雨衣最好别出门。照顾这位三少真的很累人……老黄出门前一再叮嘱,没办法受人之托得尽人事。 雨衣?老黄的房间里有。 出了别墅,风太大,有种错觉,觉得人随时会被风吹走。 柳逐阳问罗平飞:“冬少的别墅在哪里?” “左边前方那幢,没有灯,他们应该没回来。”罗平飞指了指另一幢,那幢别墅没有灯光,客人应该没回来。 没有回来……还在温泉吗?温泉有住宿的地方? “三少,我们去哪儿?”罗平飞问。他来来回回奔波了几次,忙碌到九点还没吃晚餐。三少也没吃,应该饿了吧? “去酒吧吧。”柳逐阳回答。冬少既然没回度假村,双方的摩擦等台风过后再说,量他们没胆子杀人……小胡、老黄可能因暴风雨困在温泉,明天亲自过去瞧瞧。老黄一向精明,这一次是怎么啦?难道手机没电了?台风暴雨不敢在山路上开车? 酒吧里有卡拉ok房,台风暴雨夜,聚集了不少闲着无事的选手。其中有正式参加卡拉OK比赛的人,很热闹。罗平飞还年轻,吃饱后立即加入玩乐的人群中。 当惯酒吧老板的柳逐阳喜欢酒吧的夜生活。调酒、拼酒、唱歌、跳舞,看着这些年轻富有朝气的男女们,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 时间在流失,笑闹在继续。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 突然间,所有的灯同时熄灭,所有的电子设备同时罢工。 “停电了。”真扫兴。是因为台风的关系吗?是谁抱住了他的腰?是谁带着酒气把脸凑过来打算强吻他?妈的,哪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敢乘机吃他的豆腐?肘子迅猛出击,手腕被人捏住!狗屎,好大的力气!居然挣脱不开。“放开我!”他吼道。 “三少?!什么事?”不远处传来罗平飞的声音。“谁有电筒?谁有打火机?老板,有没有蜡烛?快点点燃。” 手腕一松,抱住他的人突然消失,有人用打燃打火机。酒吧老板在柜台上点燃蜡烛。 有了光,男男女女朝柳逐阳围过来,纷纷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能对人说么?柳逐阳四处张望,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烦死了,到哪儿都遇上讨厌的事。对罗平飞说:“回去了。” “老板,借我手电筒。”罗平飞找酒吧老板借了两支手电筒,一支递给柳逐阳,一支自己拿着。“大家不用紧张,我找电工去看看总闸。三少,你先回去吧。” 风摧残着树,树发出恐慌的悲鸣。 柳逐阳与同路走出酒吧的选手们分别,独自走向自己的住处。烦人,怎么突然停电了?噫,地上的纸片是小黑皮的作业本,怎么会落在台阶上?不好!他立即冲进别墅,服务大厅没有服务员在,楼梯有杂乱的湿脚印。他心乱了,一口气冲上三楼,清荷房间的房门大开,室内凌乱显然发生过一番激斗。地上、桌上、床上,有点滴的血迹,而本该在房间的小黑皮与晨曦都不见踪影。他大声音呼喊:“小黑皮!晨曦,你们在哪里?”打开三楼所有房间,人不见了。 第254章 番外 黑皮父子-08 一定是冬少那伙人做的!柳逐阳握着双拳,怒气熊熊燃烧。不知死活!居然敢明目张胆掳人!不让他们付出惨烈代价绝对不罢休! “逐阳,冷静下来。别急,小黑皮不会有事。相信我,交给我来办。”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腰。这个抱法?跟先前在酒吧偷袭者的抱法一样。扭过头来,扑鼻而来的酒气与夹带雨水的潮湿味,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齐宁,是你吗?” “嘘,小声。逐阳,是我。”虽然眼前是张陌生的脸,但的确是齐宁的声音。 柳逐阳又惊又喜,讶意地道:“你怎么可能会在这儿?你的脸?刚才酒吧对我毛手毛脚的就是你?!” 齐宁放开他,含笑而立。 柳逐阳跨前一步,手电筒落在地上,粗鲁地伸手解开对方潮湿的衫衣……肌肤的触感,身体的温度,背部的线条,腰围的粗细,以及被抚摸时身体颤栗的反应。没错,他就是齐宁! “逐阳”齐宁用力搂紧他,吮住了他的唇。炎热的嘴唇,升高的体温,舌与舌交织着缠绕的思意。“想你”呢喃的低语,甜蜜的喘息。 火焰从心尖腾飞,身体要燃烧起来。 不知几时,柳逐阳的背已抵到了墙,齐宁的唇移到胸前,肆无忌惮地吮吸着乳首……生痛,抓着他的头发用力扯。“喂,姓齐的……小黑皮……”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被过度吮吸的舌变大,说话不如平常流畅。 “放心,有我在。”齐宁含糊回答。 还是做了。 来电了。 齐宁的眼珠在燃烧,脸上却浮现意义不明的微笑。他翻转着柳逐阳的身体……好家伙!背部、腹部、手臂……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淤伤,真碍眼。轻轻抚摸,温和地问:“是谁伤了你?谁敢伤你?” “冬少那伙人,是他们抓走了小黑皮。”柳逐阳磨牙,齐宁榨干了他的体力,累得他无法动弹。小黑皮被掳,做父亲的居然有闲情在鬼混。真不象话,小黑皮知道后一定会哭。 “冬少……什么东西?”齐宁问。 柳逐阳枕着齐宁的大腿,发现这是陌生的房间,好象是胡莞明住的。“不是东西。姓聂,他身边有几个狠角色。”简略地叙说去机场接下溪路上被冬少一伙人堵住,被对方调戏,动用拳脚沟通了一下。今天白天去温泉,又被冬少那伙人中的臭小子调戏,接着与没见过的黑衣青年阿良交手,没讨到好处。打算离开温泉,遇到冬少在欺负女选手,看不顺眼与冬少的保镖对上等等细节。 听着听着,齐宁的脸色虽没变,眼神却凝成冰。 柳逐阳嘴一歪,高兴!哈,冬少,你们注定会死得十分难看。这姓齐的心胸狭窄,爱记仇。手段高明,整人不见血——烂在脾肺。得罪他,比得罪阎王还惨。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齐宁把柳逐阳的头移到枕头上,起床,穿上逐阳丢在地上的衬衣。 柳逐阳见齐宁一副淡定的鬼样子,坐在床边认真地扣着衬衣扣子。不见他表露出担心小黑皮的表情。心里郁闷,翻过身滚到齐宁身边,张口咬住他暴露出来的腰。 “疼疼”齐宁扭头看着他,轻轻一笑,伸手轻抚着他的头,把他当成小黑皮般地哄着。见逐阳还在生气,俯身抱住他的肩膀。柔声安慰:“担心小黑皮吧。逐阳,放心吧,小黑皮不是他们的目标,对方用他对付你或者我。没见到你我,小黑皮不会有事。我手上没有对方的情报,不知底细冒然出手胜算不大。调集度假村内所有的人帮忙寻找小黑皮,逼急对方,会增加伤亡人数。如果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在台风狂雨夜胁持小黑皮开车逃亡更麻烦。不如静等对方过来跟我们摊牌。了解他们的意图,了解他们的实力,才有办法一击成功。” 柳逐阳松嘴,遗憾地看着自己的丰功伟绩,牙齿不够锐利,没破皮不见血。他承认姓齐的说得有道理,只是不爽他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齐宁拧着他的鼻尖儿,轻拍他的面颊,无可奈何地说:“拿你没办法,不跟你说清楚不行。任性又爱撒娇。” “谁任性谁撒娇?”柳逐阳不满地道:“我担心小黑皮。” 齐宁眼里浮现阴森的寒光,“小黑皮不仅仅是你我的儿子,还是烈士遗孤。伤害他的代价很大,希望对方有相应的承受能力。” 这不废话么?敢伤害小黑皮当然给他们教训。可是,小黑皮还在他们手上,不把小黑皮救回来,心定不下来。 “别担心,晨曦非普通人,她可以保护小黑皮。” 操劳过度的屁股不舒服,柳逐阳撅着屁股伏在床上好奇地问:“晨曦真是你派来的?” 齐宁咧着嘴笑了笑,摇头。漂亮的屁股在眼前晃来晃去,是在诱惑他吗?用力抓了抓,弹性真好,看不出是过了三十的男人。“来这儿找你,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跟她见面。” 柳逐阳打掉齐宁乱摸的手,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在执行任务,擅离职守被下属发现会很麻烦。幸好有先见之明,来之前化了妆。发现你没在房间里便出去找你。结果在酒吧内看到你很开心地被一群年轻男女围着,我在你面前晃了几趟,居然没认出来……” 柳逐阳笑了,抓住齐宁的爪子,伸舌舔着。这是奖赏,奖励他把情人的安危摆在国家利益之上。嘴里却言不由衷地说:“吃醋了吧,借停电的机会偷袭我。真是一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齐宁脸色泛红。没错,是吃醋了,否认不了这个事实。迅速转移话题,“我记得是十二时停电,停电应该是人为,是掳走小黑皮的人做的。” “肯定是冬少那群人。喂,齐宁,你干嘛穿我的衣服?” “不穿你的衣服穿谁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匆忙跑过来,我没带行李。一点也不体贴,为了能马上见你,我转了两次飞机。” 被齐宁这么一说,柳逐阳有点内疚,“你的工作……” “放心,我有分寸。这一次是普通任务不会有问题。”齐宁从床底下挖出一个四方型小木箱摆在电视柜上。 箱子?哪来的?记得胡莞明突然出现时,身边并没有带箱子。柳逐阳倚着被子,好奇地瞧着齐宁的一举一动。齐宁也不瞒他,大方地当着他的面把箱子打开。 “嗬呀,这都是些啥?”化妆箱?比化妆箱更过份。怪恶心的……除了化妆用品,里面有各种发型、肉色胶泥、人工眉毛等物。 “嘿嘿。”齐宁笑得格外神秘,一副讨打的贱样儿。合上箱盖,抱着箱子飘进洗卫间。 齐宁这小子,花的时间真久,过了半小时还不见他从厕所里出来。柳逐阳抱着枕头,懒洋洋的有些困。齐宁突然出现,他心里蛮高兴。小黑皮被抓,小胡、老黄下落不明。他是有些心慌,冷静下来后盘算,觉得自己并没把握能从冬少那伙人手里把小黑皮抢回来。嘿嘿,有齐宁在,相信他一定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齐宁这小子在这方面非常可靠。 “啊?!”从洗卫间走出另一个自己?枕头顺手丢过去,恶心他:“齐宁,搞什么鬼。” 假扮他的齐宁,扬手接住枕头,痞痞笑着走过来,搔首弄姿,卖弄地说:“象你吗?” “呸呸,一点也不象。别磨蹭了,快把小黑皮找回来。” “遵命,我的三少。”齐宁笑嘻嘻地看着他,俯身给了他一个吻。 很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接吻……噫?不一样,唇的触觉唇的温度,不一样。摸摸,用力拉……不象假脸……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轻点轻点,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别弄坏了。”齐宁起身给逐阳倒了杯水,当着他的面放入白色粉末。“放了安眠成分的药,你留在这儿睡一觉,等你醒来小黑皮就在你身边。” “喂,干嘛要这样?”他想跟齐宁一起救回小黑皮的啊。 “来,张嘴。笨,不能同时出现两个柳逐阳。你啊,太容易冲突,不象我这么理智。冬少在你手上,他手下的鬼子敢直接撞车,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他们也许只是借着冬少的名字胡作非为。不能小看这类人,拼起来总有一二个不要命。这事不能在度假村内闹大,更不能把我的身份暴露出来,得避人耳目小心行事。” 姓齐的说得有道理,他擅自职守,搞不好上军事法庭……张嘴,乖乖喝下含有安眠成分的开水。 逐阳熟睡了。齐宁没马上出门,走进洗卫间,对着镜子端详了一番……嘻,逐阳的脸,感觉挺新鲜。摹仿逐阳平时的习惯动作……啧,好假!感觉有偏差。 出了房门,看到周正与肖大力正在收拾被弄乱的房间。见他出现在门口,周正立即走到他面前,行了一个标准军礼,恭敬地道:“长官。” 齐宁笑道:“被你认出来了。” “长官,您这次打算捉弄谁?”周正笑了起来。 齐宁歪着头,手抚下巴,笑容有些阴险,反问:“对方的情况摸清了没有?” “他们躲在C03幢,即聂守业居住的别墅。别墅内除了人质齐柳与晨曦,对方有十一人。绑架齐柳的执行者来历不明,外号良哥、阿良。他身边有马仔四名,有武术基础,身手高于冬少的三名保镖。阿良与他的四名马仔有可能是帮派份子。齐柳与晨曦被关在三楼03号房,阿良亲自看管他们,跟他在一起的同伙,是一个名叫鬼子的青年。冬少住在二楼02号房,他的三名保镖守在他房间内,他的表兄弟侯隆仁住在隔壁房间。阿良的四名马仔守在一楼,隐藏在暗处。” “齐柳和晨曦受伤了吗?” 周正回答:“长官请放心,他们没受伤。室内的打斗痕迹……以及血迹是晨曦故意布的局。为了加重他们的罪行,故意弄破藏在身上的血袋,假装受伤……” 齐宁制止他往下说,“停,这个不需要详细说明。” 第255章 番外 黑皮父子-09 “长官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中。” “嗯,周正,大力,有事拜托你们。”私事拜托下属,他齐宁脸皮虽然极厚,偶尔也会有点难为情。柳下溪不赞成他这一点。认为身为上司不应该把自己的私事暴露在下属面前,公民享受隐私权,个人私事以及私生活归属个人隐私,不在公共范畴内。齐宁的看法与下溪不同,认为上下级彼此分享私人秘密能促进团队的融洽,会让下级认为上司也只是普通人而减少彼此间的隔阂与距离。他深知,世上没有绝对秘密,越想隐瞒反而容易在不恰当时被揭露,成为有心人攻击的武器。以他的身份来说,拥有逐阳这个男性情人是他仕途的致命伤。不给予政敌攻击的机会,大大方方地由自己来披露他的存在,反而是稳妥的作法。 周正,肖大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长官请说!” 难为情啊,抚着下巴,眨了十几次眼睛才说:“为了让逐阳高兴一时嘴快说了谎。骗他说我为他擅离职守。明天你们见了他千万别说漏了嘴。” 周正笑了。长官,您太狡猾,担心我们打搅您的甜蜜假期,故意找借口支开我们。“长官,您放心。我们不跟柳三少照面。这次的任务已经结束,想轻松地休息一下,希望长官把集训期往后挪。” 这小子越来越精明,居然跟他讨价还价。集训期往后挪,可以多一点时间陪逐阳,是好事。只有晨曦不容易收买,她那诡异的爱好让人头痛……齐宁悄悄问周正:“有办法让晨曦明早离开吗?” “让她离开有点难。”周正摇头。 “只有想办法转移她的兴趣。”齐宁看表,凌晨四点多,可以行动了。 肖大力没认真听他们谈话,觉得长官常对他情人说谎是错误的。要知道一个完美的谎话需要更多的谎话来辅佐。“长官,您不应该对他说谎。他知道您任务结束第一时间赶来见他,应该很高兴。” “哈哈。”齐宁皮笑肉不笑。恋人之间的情趣经验不适合与下属分享。无伤大雅的谎言被揭露,体会情人情绪变化也是一种乐趣。逐阳的恼羞成怒或者是得意洋洋,都别具风情。哈哈,而他齐宁独得情人专利,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引导、掌控对方情绪变化。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啊。 “长官……”周正与肖大力看着齐宁的怪笑,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柳逐阳同志,您勾搭上齐长官……非常不明智。 身上的通讯仪器响了。齐宁再次看表,玩乐时间终止,办正事的时间到。转身大力拍打肖大力的肩膀,笑道:“麻烦你保护我家逐阳。” “是。”肖大力用力点头。 齐宁走到门口,掏出通讯器。通讯器的显示屏上显出文字:报告长官,聂家底细不干净,在渤海一带极有势力,受到各方面保护,有涉黑现象,详细情况还需进一步调查。鬼子,学名聂正超,聂家养子,谣传他是聂守业十六岁时所生的私生子。冬少,学名聂冬晴,幼年多病,有癫痫,传闻已治愈。阿良,外号枪手。和乐会头目,帮派性质为黑道雇佣军,帮派成员约三十几人。和乐会以香港、澳门以及珠江三角洲为基地。临时受雇于各大帮派、商团,靠雇佣金为生。阿良生平不详,有武技,传闻他来自马来西亚,会多国语言。此次,为期一个月受雇于聂家,保护聂冬晴。传闻他是双性恋,懂枪械改造…… 枪械改造?有点料,是狠角色,不能小看他。难怪胡莞明不是他的对手……胡莞明下落不明极可能落在他手上了。呵呵,与弱者比赛,一边倒的局面也没意思…… 齐宁左肩搭着雨衣,站在台阶上,仰头看天,天未亮。 怒吼着的狂风夹带疯狂的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外面很黑。因台风来临的原故,庭园灯的电源被关闭。而周围的别墅也因室内的主人在沉睡,灯是熄着的。“长官,人手已经布置好了。”周正根据齐宁的吩咐下完指令走到他身后,担心地说:“独自闯入那幢别墅有些冒险。” 齐宁笑着摇头,“错了。顶着逐阳的外貌,对方才不会有防备。陌生面孔出现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那样是逼他们对人质下手。” 与此同时,C03别墅303室,靠着窗台的角落,小黑皮与晨曦依偎在一起,晨曦受了伤,身上的血虽然没有继续流,外表看起来十分凄惨。 小爸,你好慢好慢,快来救我啦。小黑皮在心里强烈呼唤小爸齐宁的出现。他蹲在角落里觉得脚麻麻的象是有针在刺哩。他想哭哩,虽然爸爸说过男子汉不能流眼睛。可是,泪水不听话想要自己跑出眼睛啦……小爸,我什么时候能动呀,想尿尿啦……晨曦姐姐,两个坏蛋好吓人哦。白色衣服的坏蛋舔刀子哩,黑色衣服的坏蛋干嘛总瞪着我?他的眼神好可怕哦……不行,不能回避,爸爸说过不能……不能什么呢?想不起来了。小爸,我不想跟两个坏蛋呆在一起啦……快来啦,小爸,当正义英雄好难哦。 鬼子烦燥地在室内走动,频繁地从窗外往外望。当他走近时,缩在角落里的儿童与少女颤抖着哆嗦。他们的表现能暂时压制他的烦燥,心情好转重新坐到床边。回头看表情冷漠的阿良,羡慕他此时的淡定。长期行走生死边缘的男人真的不一样……“良哥,外面还没动静,再过一两小时天就亮了,柳三少不想救儿子了?不救?哼,把他儿子卖到国外去。这女人长得不错,送去澳门算了。” “鬼子,你的话太多了。”阿良叉开双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视线紧盯着角落里的两个人。幼稚园的小鬼与受伤的女人……女人受了伤后停止反抗,安静的小鬼不哭不闹……时间过得真慢啊,快五个小时了,一直没有人找过来,除了风声雨声,度假村内出乎意料之外的安静。看来,柳三少没敢报警,也没对人提起儿子被绑架……冲动火爆的他打算靠自己解决,想必跟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吧。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需要派人引他过来么?这女人是谁?女选手?感觉不对,太安静太理智……小鬼的反应也不对,不哭不闹……是自己多虑了吗?柳三少的两名保镖都落在自己手上了啊。阿良突然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前,突然伸腿一脚朝女人踢去。女人没防备被踢了一个正着,发出可怕的惨叫。 “坏蛋!别欺负姐姐!”小鬼站起来,象只小狗般地对他吠。可惜蹲得太久,两条腿已经麻木立即痛苦地摔倒在地上。 “良哥,目标来了。”阿良手里的对讲机响了。 “来了几个人?” “一个。” “终于来了!我去把冬少叫上来。”鬼子双手捏拳,暗叫一声好。 “不用叫他。”阿良制止他。“别小看柳三少,他选择这个时间过来,不是等闲之辈。阿楼,你去把车开过来停在门口。阿猴,你留在下面密切关注柳三少的行踪,其他的兄弟准备撤退!” “撤退?!”鬼子脸一沉,不把柳三少交给冬少出气,抓人毫无意义。柳三少就要来了,怎么可以放弃羞辱他的机会?可以用钱买到的打手不听话啊,如果自己手上有足够的人马,不必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心情不好,说出的话阴阳怪气,“台风夜走山路很危险。良哥,一切都在我们控制中,干嘛急着走?” “放心,人质我不会带走,后期款子不收你们的。再见。” “良哥,这样做太无情了吧。”鬼子堵在门口,笑得格外讨人嫌。 不知死活!你以为绑架人质是过家家闹着玩啊。踢过去,脚尖的触感……只怪自己蒙了眼,没看出这女人身上穿有制造的改良防弹衣。她不是普通人,柳三少更不是普通人。难怪他的那两位保镖都是军人出身。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 “良哥,好戏还没上场,现在就走看不到精彩演出。”伏在地上身受重伤的女人突然跃起,双手各持一把精巧的小手枪,分别对准门口的阿良与鬼子。同时伸腿勾下窗帘布罩住小黑皮,接着大喝:“齐柳,伏下!” 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响起,有两名黑衣男子跃进来。手举着狙击枪,对准房门口,嘴里喊着:“不许动!你们被包围了!” 可惜,他们迟了一步。就在晨曦开口说话,跃起举枪的同时,阿良抓着鬼子朝她甩来。一边对鬼子说:“抓住小鬼做人质。”而他自己夺门而出。 第256章 番外 黑皮父子-10 眼瞧着鬼子朝自己砸来。晨曦的脚勾转窗帘布盖住小黑皮,手腕翻转小巧的手枪沿着掌心滑入衣袖内,嘴里大喝:“齐柳,伏下!”同一时间,鬼子即将飞到她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落地的脚往前跨出一步,另一条腿迅速飞出……“呯!”鬼子被她踢飞,直接砸在电视机上。可怜的电视机……晨曦捂住眼睛,暗呼:糟糕,不会要她赔电视机的钱吧? “臭娘们!”砸到电视接着摔倒在地,鬼子好不容易站稳,哪知,一杆长长的枪管顶着他的脑门上。冰冷的金属带着刺骨的寒……是真枪!他吓了一跳,脸立即失去血色,腿一软瘫倒在地。 “装死没用!”晨曦戴上白手套,弯腰拾起他落在地上的刀子。脸上堆满甜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削下他耳边的头发,满意地点头,不错,这刀够锋利。 刀锋轻掠过他的脖颈……鬼子战栗地看着她,知道这个外表天真的女人对他恨之入骨,一定不会放过他。 “八号,别挂着玩。让主犯逃掉,小心长官宰掉我们。”从窗户冲进来的两位,黑衣蒙面,一副抢劫犯的打扮。其中一个拿枪指着鬼子,另一个从窗帘布中把小黑皮抱了出来。 小黑皮晃着小脑袋四处张望,没看到小爸,有些失望……问黑衣蒙面人:“叔叔,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小爸在哪里?” 阿良已冲到二楼,没有遇到任何挡阻,但楼下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良哥,快逃,我们被包围了!”对讲机传来同伴的喊叫。 “对方有多少人?”妈的,上当了! “不知道……啊……”共过生死的同伴发出悲凉的惨叫后,通讯信号突然中断。 已经无处可逃了吗?难道他们会折在这里?阿良手一抖,对讲机几乎脱手。旋即转身扭开离走廊最近的那扇门。室内没开灯,很暗,床上有均匀的呼吸声,是侯隆仁的房间。没脑的杂碎,跟猪似的倒头就能睡。平常日子过得太舒心,一点防备心也没,睡觉连门也不锁。也对,他这样的人品没有人会费心偷袭……门外楼梯有脚步声……轻嘘一口气,门外的脚步往楼下移动。他迅速把门反锁,悄悄地朝窗口奔去,拉开窗帘往外望……脱口而出,“仆街!”楼下有数不清的人影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中移动。果然被包围了,到底来了多少人?来的是警察还是军人?度假村大门口一直有兄弟把风,没听到警车的鸣笛也没见有陌生的车辆进入。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他们一直隐藏在度假村内?不,不可能,聂守业没提到度假村内有不明人士出没。没绑架柳逐阳儿子之前,相互之间的冲突不够级别动用这些职业级好手。是柳逐阳发现儿子被掳走后通知他们过来的。现在快五点,四五个小时,足够这批人马从沙洲赶过来。正因为如此,他们到现在才形成包围圈。想必这批人马还没到度假村就把车停下在外面,借着暴风雨的掩护悄悄潜入,见整个度假村只我们与柳三少那幢别墅有灯光,立即得出人质所在的正确位置。失策,计算错误,本以为火爆美男柳三少会冲动地单枪匹马救儿子,故意亮着灯等他冲进来。想不到招来一批职业好手。柳三少……聂守业忌惮他的理由就在这儿,他身后隐藏了大人物。愚蠢啊,没有调查清他的来历出手……哼,就算人马再多,也未必能困住我。他们不是黑道,攻击也防御受制度限制,不能无法无天。 “长官,恶狼察觉有异,打算逃跑。您是打算独自捕获还是需要我们一起围猎?”耳塞内传来晨曦的声音。 齐宁笑了,“各小组注意,恶狼有可能挟持人质逃亡,哪怕人质是他自己人也不要对他们开枪。切记,我们是纪律部队。”说完,他加快速度在小径上狂奔。呵呵,想逃?有意思。 “了解!长官是想独自享受打猎的乐趣。”晨曦笑道。 “笨蛋,长官不是你认为的肤浅男人。恶狼是危险人物,不给他留有逃跑的余地,他有可能绝地反攻,导致不必要的伤亡。想逃,他的心已经先输了。”周正笑骂道。 其他组员回复,“了解,长官,我们会用文明手段剔除狼崽子们的凶性,把恶狼留给您独自狩猎。预祝您毫毛无损,马到成功。” 齐宁警告道:“别轻视他们,小心被他们的利齿咬破喉管。” “了解,已经跟狼崽子们交过手,没发现他们动用枪械。长官,只要他们动用枪械,请批准我们开枪还击。” 齐宁略微沉吟了一下,“批准!请把握还击的尺度。务必保证自身安全,以解除对方武装为主要目的。” “是,了解。” 别墅就在眼前,齐宁闪身躲在大树后。别墅周围组员们正与阿良的几个马仔打斗。人员、战力、武器配给方面己方占优,不用担心……重新校正夜视眼镜的度数……三楼所有房间灯都亮了起来,这表示阿良已不在三楼。二楼的房间……全暗。一楼只有服务大厅有灯……阿良目前躲在哪个房间?调转处境,换成是他齐宁会怎么做才能逃脱困境?第一个方案,躲在二楼某房间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等到恰当机会从阳台或者窗台跳下来,借助暴风雨,借助阻碍物,避开围剿的人潜入其他别墅,找机会逃跑。第二个方案,挟持人质,从容逼退围剿的人,一旦与对方拉开攻击距离,立即撤退逃跑,借助气候与周边的环境,窜入山中。调查资料中显示阿良有马仔三十几人,度假村内他身边只悄悄跟了五个人。胡莞明、老黄落在他手上,表示他在附近有据点,人手分散开了……不能让他逃走!可惜,这个位置只有监视别墅的两个方位……只能把他逼得逃往这边。 “谁?”侯隆仁突然醒来,觉得房间里有人,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伸手去按床头灯。努力地睁大眼睛,只看到一个黑影迎面朝他扑来。冰冷的手指,紧紧捏住他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借你用一用。”是良哥的声音!他怎么啦?声音透着紧张……良哥会紧张?!难道他想做不好意思开口……想不到酷酷的良哥会害羞……可是,不用捏住脖子吧……好难受……松手,快松手,想做什么都答应你…… 可惜在黑暗中阿良看不到他的表情。 “长官,201窗户被打破,有人跳了下来。” “是恶狼本人吗?” “无法确认,对方裹在棉被里。” “上前确认。” “是。” 齐宁搜寻201房的位置,自己守候的方位斜对着201的阳台……阳台通往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闪出来。齐宁笑了,对方在玩金蝉脱壳的把戏。想从阳台溜走?得看他齐宁答应不。抬手举枪,瞄准黑影的一举一动……哈,黑影抓住栏杆毫不迟疑往下跳。 扣动板机,子弹突破风雨笔直地奔向……黑影的右小腿。 擦腿而过,子弹击在墙上冒出火花,火花中有血的艳丽。 黑影没有因此停顿,弓着身,双脚稳稳落地,旋即整个人象弹簧,一跃而起,朝附近的树木奔去。 好样的,反应不错,子弹只擦到他的小腿肚,身手比预料的要好。而且对方已察觉已方的所谓包围只是故布疑阵……在别墅周边的树枝上挂上串联的小电灯,接上电源,灯泡全部亮了。黑夜,狂风暴雨。远看,这些亮着的灯泡便有了自己的生命。走近一看,便知道是假的。齐宁对着枪口吹了口气,接着枪管顶了顶头上的雨帽。把枪插回手枪套内,摆动双臂拔腿疾追,一边追一边暗赞阿良的速度,小腿受伤加上逆风而行,速度居然是少见的快。可惜这个人只依仗自己的速度一心想逃跑,没有勇气正面迎战,心性方面不如逐阳。逐阳他啊,身上流着柳家人的热血,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不退缩,不逃跑,打不赢也要打。如果,他去服兵役上战场可成为勇将;混帮派可成为流血街头的战将。可惜,楼歌当年不肯给他打好基底,使他空有满腔热血而没相衬的身手。可见,不学会的小鸟是不能自由飞翔在蓝天上。但他齐宁却能体会楼歌的用心。明白,如果逐阳有高人数倍的身手,只能跟在他身后无止境地替他收拾烂摊子。 阿良咬着牙,冷冷地笑了,根据脚步声判断,追他的只有一个人。仅凭一个人想捉住他?痴人说梦!前面是广场,爬上悬崖有通往深山的小道,进了山休想抓住他。自己占据的优势是熟悉周围的地形。只要进了山,藏身地方多。而且大部分的兄弟都在山里待命,与他们汇合后,等机会把被抓的兄弟救回来,或者用柳三少的两名保镖换取人质。 第257章 番外 黑皮父子-11 阿良盘算得失,心里有了主意……得先把身后紧追不舍的人干掉。否则,攀爬悬崖时自己会成为对方的枪靶。对方有枪,枪法相当准,自己的右腿已经受伤。白道人物出于职业操守以及所谓的道德良心,一般不会直接射杀在逃人犯,多数是射击双腿令人失去行动力。妈的,右腿伤口被雨浸透,麻木得不知疼痛。眼看广场已到,很快可到达悬崖边……该行动了。 好极了,双方的距离在缩短!前面是空阔的广场,适合近身搏击。齐宁加快速度往前冲。雨声风声,惊扰听觉。迎面扑来的大雨顺着面颊流入脖子,可夜视的护目镜片被雨水冲洗,时清时浊……有意思,对方应该没有可夜视的护目镜,居然在黑暗的雨中可以视物……怎么办到的? 在前面奔跑的黑影突然转身,扬起手臂,旋转左腿,扫起地上的积水,挟着风雨,凌厉地朝齐宁扑来。 正面对决? 来得正好,等着你先出手!齐宁笑了,迎面朝对方冲上去。 近了! 三、二、一! 各自准备好的拳头相遇! “嘭,嘭,嘭,嘭嘭!” 激斗! 风声、雨声与拳脚相交声。 刺拳、直拳、振拳、右摆拳、左平钩拳,配合鞭腿、直蹬、侧踹。 不错,是好对手。齐宁体内的热血沸腾起来。有一段时间没遇到象样的对手,正愁斗志会因此消沉。 阿良戴着的茶色太阳镜有夜视功能。数招过后……闪现在他眼前的脸,柳三少!怎么可能? 速度、力量,精简到位的身法。这不是优越生活能养出来的,必须经过无数次生死决斗的磨砺才能象对手这样浑身散发着凌厉杀气。空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柳三少,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与气势。阿良对自己的眼力有信心,也曾亲自试探过柳三少的身手,要对付他易于反掌。难道柳三少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柳三少的目的是自己?难道他是便衣刑警在暗中调查自己?后悔,鬼迷心窍想人财两得,想从雇主那边诈到更多的钱,才搞这个绑架他儿子折服他的蠢计划。 对方分心!有破绽,机不可失!齐宁变右平钩拳为掌击他的颈动脉。 受此重击,阿良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不畅。 他踉跄数步,迅速往后退,对方连环侧踹已到。“嘭嘭”连声,准确地踢中胸部,听到肋骨的断裂声……肋骨应该断了……阿良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倒在地上。“咳咳,咳”想爬起来,想转身逃走。右腿不能动……是血流得太多的原因吗?他的手悄悄移向腰部,那里藏有一把手枪。他借着翻滚的动作,拔枪在手。 解决了!齐宁微笑着走上前,这位同志,打斗时绝对不能心乱,不能有片刻的迟缓。身手勉强算及格,却没有战士的血性,让人惋惜。 近了,阿良翻身,双膝跪在地上,左手撑地挣扎着想站起来。眼睛紧张地瞪着齐宁,寻找最佳射击距离。风声雨声被屏除耳外,“叭嗒,叭嗒”只听得到对方脚踩积水的声音……好!时机已到。再见,柳三少。遇上我,是你倒霉!扬手,伸出右臂扣动板机。 “呯”的一声,一颗子弹朝齐宁的头呼啸而来。 枪?!他手上果然有枪。齐宁暗赞阿良忍耐力不错,忍到现在才使用这个秘密武器。他纵身上跃,拔枪在手朝阿良的右手腕发出一枪。彼此距离太近了,来不及完全闪避,各自发出痛苦呻吟。齐宁发出的子弹击中阿良的右手腕,而阿良射过来的子弹击中他的右胸。嘭”的一声,他倒在地上。 “咳,咳”阿良手里的枪被击落。但他笑了,堵的就是对方不敢直接击杀他。忍住疼痛,左手拾起手枪。想站起来,才发觉右小腿完全没知觉。妈的,不能这样算了,得给对方的脑袋补上一枪。柳三少,黄泉有路请好走。 “长官!”有几条黑影大叫着朝这边跑来。无声无息,数枚子弹朝他射过来。迅速翻滚……不妙,枪声惊动了其他的人。可恶,他们的枪装了消音器。事到如今,给了他们充分理由直接射杀自己,不会再手下留情……来不及给柳三少的脑袋补上一枪了。 想不到阿良拖着条残腿,还能逃得如此之快,转眼间不见人影。齐宁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被枪击中的位置。阿良的枪经过改良,防弹服虽阻止子弹射入体内,但强烈的冲击力……很痛。伸出手腕,揭开手表的特制外壳,打出一行命令暗号,“三号,跟紧阿良,找到他的巢穴。” “长官。”他的几名下属来到他身边,端着枪警惕地观察四周。 齐宁站起来,闭上眼睛,静听风声、雨声。再过一小时……天亮。“九号、十号追踪阿良,其余的人打扫现场,务必在天亮之前清扫完现场。” “是!长官!” 回到C03幢别墅,周正接下齐宁的雨衣。长官的脸是柳逐阳的脸,让人无法习惯。 周正问:“长官,冬少他们都在202室,您现在要过去看看他们吗?” 齐宁拂了拂额头上的湿发,问周正:“我儿子呢?” “齐柳睡了。” “先去看儿子。” 小黑皮睡着了,两只小拳头捏得死紧,一左一右举在小脑袋两边。齐宁笑了,上前轻揉他的小手。小黑皮的小手缩了缩,嘤咛着低语“爸爸”。齐宁眨眼,难道他把小黑皮弄醒了?停手,认真地看着小黑皮,没见他睁开眼睛,轻吁一口气。还好,他没醒来。手里小黑皮的小拳头捏得不紧,露出掌心来。齐宁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揉了揉冰凉的小指头,等暖起来后把他的小手放进被子里。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轻吻。低语:“对不起,让你身处险境。小黑皮,要原谅小爸哦。” 晨曦从浴室里出来,见到齐宁刚想打声招呼,齐宁给出禁声指令。做了一个“请照顾一下我儿子”的手势。 202室,保镖们在室内打的地铺还没收,一片凌乱。侯隆仁、鬼子、冬少以及他的三名保镖惊恐地坐在地铺上缩在一团。他们惊惶不安地盯着对准他们脑袋的枪。端着两柄大枪的黑衣蒙面男子,一个站在窗前一个站在门口虎视眈眈。除了鬼子,其余五人都穿着睡衣,室内的温度不算低,瞧他们颤栗的模样,让人以为这是冰天雪地。齐宁走到门口,闻到一股屎尿的臭味儿,恶心地捂住鼻子。摇头,这些没种的男人偏偏喜欢招惹是非。 他一露面,室内的人脸色更加苍白,害怕地瞧着他。 侯隆仁哭了起来,手脚并用朝门口爬去。嘴里喊着:“柳三少,放了我吧,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被阿良丢到楼下,吓得半死。见到柳逐阳,如同见了亲爹。 “退回去!”门口持着枪的黑衣人恶狠狠地道。 侯隆仁受到惊吓,急忙爬回去了。 臭!太臭了,恶心得让人想吐。 实在提不起兴趣教训他。算了,放过这只臭虫,让他蹲监狱去。问身边的周正,“警察什么时候到?” “沙洲市局那边考虑天气不好,时间会有所延迟,估计得等到十一点左右。”周正往后退了几步,这间房太臭了……呆过比这更臭更脏的环境,能无条件忍受是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心。现在没必要忍受这个。 齐宁不想进房间,打量着室内……指着鬼子道:“把他带到203室。” 鬼子进了203,看着齐宁的脸,眼神相当复杂……含有惧意与憎恨甚至还夹杂着对强者的莫名羡慕与崇拜。 齐宁摆出一副想与人诚恳交心的表情,坐着电视柜旁边,左手撑着脸,先开口说话:“聂正超,我呢,很讨厌特权阶级。特别是象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践踏别人尊严,不把法制规章看着眼里的人,自封的特权阶级,看着就让人恶心。当然,如果你们的实力能与傲慢自大的心态相等,我会把你们当成对手,认真地打垮你们。可惜,你和你的同伙太弱小。我认为你太无知,没把中国的历史学透,不了解真正的特权阶级是怎样的存在。咱们中国解放五十周年,解放前的口号是什么,你知道吗?” 鬼子不吭声,偷偷地打量着眼前在微笑的男人。柳三少的笑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冷汗悄悄浸湿衣裳,难受极了。他隐约察觉对方话中有话,好象在暗示着什么,如果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在唱独角戏,齐宁耸眉,觉得跟眼前这个贪婪又弱智的人聊天真辛苦。只能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直达主题,面容一整,冷冷地问:“聂正超,绑架我儿子的主意是谁出的?” 第258章 番外 黑皮父子-12 鬼子反应极其迅速,迫不及待地回答:“良哥,是他提议,他做的。”他在等,等着回答这个,等得太心焦。就算阿良没把他当肉盾,他也早打算好,如果事情败露把一切罪行都推在阿良身上。阿良应该逃跑成功,那个王八蛋一点道义也不讲,跟他没什么好客气的。 齐宁笑了,直直地盯着他。 看不出对方心里活动,鬼子有些慌乱,觉得自己被对方看透了。 “你真聪明。”齐宁站了起来,对门口的周正招手。周正走进来,他手上有一个小型的录音机,按下开关,里面传出声音,是他的声音,“……姓柳的痛爱儿子,抓了他儿子不怕他不听话……害得我刺伤冬少……良哥,你怎么说,做还是不做?……只要价格合适,杀人也行……要多少?……价格照旧,另加利息。这次风险大,等你们出完气,把柳三少给我当点心……成交!……爽快!我喜欢。鬼子,丑话先说,怎么做由我负责,你不得干涉……你有计划了?……深夜停电时动手……” 鬼子吓住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单手捂着脸,喃喃低语:“怎么可能会被录音?是谁录的音?猴子?良哥?” 齐宁笑咪咪地蹲下,戴上手套,一手握住他的面,强迫他望向自己,“聂正超,你懂得将功折罪的意思吧。” “将功折罪?”鬼子的瞳孔猛然放大,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将功折罪”。 “周正,后面的事交给你了。勾结收买帮派分子,绑架勒索……以聂正超、聂冬晴、侯隆仁为突破口,收集齐聂家的不法行为,铲除聂家。”齐宁站起来。弱小的爬虫,提不起兴趣亲自出手教训他。 “聂家?”鬼子抬起头来,用力捶打地面,“我恨聂家,恨死他们了。” “很好,我们达到共识,暂时站在同一战线吧。”走到门口的齐宁回过头,笑道:“冬少被胁持,你站在旁边看热闹,等他被抓上车,你带人开车撞他,是希望借机弄死他吧。这事被聂家的长辈们知道,你的下场会很惨。” 鬼子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冬少以后会怎样?他会坐几年牢?” 齐宁觉得他的话问得很有趣,重新走到他身边,笑道:“坐牢?你太善良了。” “噫?”鬼子自问没做过一件助人为乐的善事,柳三少居然说他善良。 “你坐过牢吗?” 鬼子摇头,以前他哪有机会坐牢。 齐宁见他不明白,好心替他解惑,“你不知道吧,坐牢最大的福利是不担心饿肚子,每天都有饭吃。坐牢,为了让犯人改过自新,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犯人在劳改时学会一技之长,比如说户外劳动时学种庄稼,户内劳动时学会手工作业。生病了有医生来看病,听说还有假期。虽然没工资拿,没公民权,没自由。只要老实听话,刑期会减短。走出社会后,认真从头来过也会被社会大众接受。聂冬晴没犯大罪,坐不了几年牢。经过几年劳动改造,乖僻的个性有可能被纠正过来,成为老实认真的社会青年,踏实做人结婚生子。他有如此美丽的前景……你会满意吗?” 鬼子拼命摇头。 周正双臂伏在墙壁上,双肩抖动,强忍着笑……齐长官太能忽悠人了。 “我也不满意。”齐宁认真地说:“想必你也明白,我们国家进行经济改革颇有成效。其目的除了增进国民经济还提升公民各方面的素质,尽量杜绝滥竽充数者混饭吃。不工作换取不到食物会饿死;生病了没钱就医会病死;天冷了没钱买保暖衣服会冻死。你说冬少这种人能在竞争社会自力更生吗?被精心养在温室里的花,放在户外经受风吹雨打,它能活得有滋有味吗?他身体不算好,一无所长,又有些神经质,加上大少爷脾气,没有聂家搭给他的温室,今后他怎么活?替他难过。象他这种过惯特权生活,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享受华衣美食和阿谀奉承。会甘心跌入泥潭挣扎着求生存么?” 重死了!好难受,无法呼吸!柳逐阳突然醒来,伸手扯开捂住鼻子的阻碍物,软软的小手?耳边有别人的呼吸声。猛地睁开眼睛,侧头,小黑皮正伏在他左肩上,睡得香香甜甜。小黑皮回来了?!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人抱住,右胸倚着一颗人头。死齐宁又把他的胸脯当枕头压着睡! “呯!”一拳捶过去。 齐宁被打醒,不满地拖长鼻音:“逐阳……我一直忙到现在刚刚睡着,你又把我闹醒了。” “爸爸!”小黑皮也被闹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呆呆地发怔,突然看到齐宁,惊喜地朝他扑过去,大叫道:“小爸!我好想你哦。” “儿子,小爸也好想你。”齐宁一把接住小黑皮,父子俩在柳逐阳的肚子上滚成一团。压得柳逐阳难受死了,不满地嚷道:“喂喂,你们父子久别重逢,别把我的肚子当地毯。” “爸爸,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小爸你做梦时叫小爸的名字。”小黑皮咯咯笑着说。 死小子!柳逐阳磨牙。 “儿子,是真的吗?爸爸连做梦都叫小爸的名字?”齐宁跪在柳逐阳的肚皮上,把小黑皮高高举起来。 小黑皮把两只脚踩在齐宁头上,快乐地说:“是的,小黑皮才不说谎哩。” 齐宁问:“爸爸在梦里说了些什么?悄悄告诉小爸,小爸不会告诉爸爸是儿子你说的。” 小黑皮模样儿极其神秘,声音却不小,“爸爸在梦里说:‘齐宁,你还不死回来?’” 齐宁哑口无言,笑容僵在脸上。 柳逐阳翻白眼,笑了起来。这对白痴父子。 “哈哈哈。”门外有人在大笑,是邹清荷的声音。柳逐阳讶意,推开白痴父子。穿上外套打开房间,果然是邹清荷站在门外。“清荷,你怎么在这里?难道听说小黑皮被绑架特意从岛上赶回来的?” “小黑皮被绑架?”邹清荷比柳逐阳更吃惊。 齐宁披上外套,让小黑皮挂在他背上。走到门口张望,没见到柳下溪问清荷:“下溪呢?” “柳大哥跟着他们去沙洲市局了。小黑皮被谁绑架了?小黑皮,有没有受伤?”见小黑皮安然无恙,清荷这才放心。突然想起什么,摸着下巴道:“三哥怎么不知道我们回来?柳大哥是跟你联络后,你派船去接我们的啊。” “我?”柳逐阳横了齐宁一眼,一脚踩在齐宁脚上。 齐宁吃痛,跳了起来。老实向柳、邹二人交待:“其实是我跟下溪联络的。你们在海上遇难的事我听下溪说了。” 柳逐阳看表,下午四点四十三分?!他睡了多长时间啊。 齐宁让小黑皮继续睡觉,他们到了邹清荷的房间……警方取证绑架现场后,房间重新整理过了。 柳逐阳对清荷说起与阿良、冬少等人的冲突。后面的事由齐宁接着说:“我有暗中派人保护逐阳,这个人一直没露过面,你们不认识。柳逐阳与冬少他们的冲突没引起他特别注意。后而冬少他们悄悄回到度假村。他见冬少他们住进聂守冬住的那栋别墅,觉得奇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住回原先的那栋。潜入进去,无意中偷听到聂正超与阿良商量绑架小黑皮。他录了音,立即发讯号给我。正巧晨曦收到老黄的求救电话赶来度假村,他们商量后决定要除去潜在隐患,坐实对方绑架罪。晨曦见到逐阳,本想跟他商量这事。哪知逐阳不理他,反而出门了。晨曦没办法,只好跟小黑皮商量,小黑皮答应跟她一起冒险。快到十二点时,我赶到度假村见到逐阳。不想让他担惊受怕,让他吃了一点安眠性质的药物。经过一番布置,等到凌晨四五点时,我前去救落在阿良手上的小黑皮。后来,阿良逃跑了。我派保护逐阳的那位下属追踪他,成功找到他的老巢,救出被困住的胡莞明与老黄,并把阿良的马仔一网打尽。聂正超与聂冬晴供出他们所知道聂家一些违反法纪的密事。” “这些败类!”清荷恼火地捶打床铺。 “清荷,你的手?”柳逐阳看到清荷双手绑着绷带,担忧地问:“怎么受伤的?” 见他担心,清荷慌忙摆手,“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唉。”柳逐阳非常失望,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等着清荷做美食,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伤。下溪在清荷身边居然让他受伤,真不可靠。“手受了伤,你没办法做饭了。” “啊……”三哥,你担心的只是这个,清荷丧气地垂下头。 第259章 番外 黑皮父子-13 “唉”柳逐阳无精打采地叹惜着,怔怔地看着清荷纤细的脖子。眼神有些晃悠,觉得那脖子白白嫩嫩跟莲藕似的。想到吃的胃收缩成一团,突然意识到,肚子好饿哦。 齐宁此刻伏在他肩膀上,瞧着自家的逐阳摆出一副少见的忧郁表情,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反而涌出难以抑制的笑意。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他连忙把两只胳膊挂在逐阳的脖子上,亲昵地与他脸贴脸。悄声呢喃:“逐阳,怎么啦?” 邹清荷抬头,见齐宁象一只超大型无骨蚯蚓扭在三哥身边。嘴角一弯,无声地笑了起来。看到他们跟孩子似的总粘在一起,形成甜蜜蜜的粉色气场。感受他们之间的甜蜜,他的心情也愉快起来。总觉得是这股粉色味儿冲淡自己身上感染的,被伤害者与伤害者形成的黑暗气场。谋杀、海难以及恶劣的气候成为昨日旧梦。 “饿了。”柳逐阳相当简洁地回答齐宁的疑问。 “对啊。”齐宁放开他,拍掌笑道:“你的早、中两餐在梦里解决的,饿是肯定的。走,我们吃饭去。” 柳逐阳张嘴,表情哀怨地说:“姓齐的,怎么办,我想吃清荷做的麻辣螃蟹。” “我也想吃。”齐宁砸嘴,来到海边不吃螃蟹那怎么行? “我也要吃小叔做的螃蟹还有鲜虾蟹黄饺子。”小黑皮从掩着的门挤进来。睁着黑珍珠似的纯洁眸子,嘴里含着手指头,晶莹的口水从嘴里流出来。清荷被他打败了,不敢跟他对视,偏头看三哥与齐宁,这两人的眼神跟小黑皮同一级别……父子三人一条心啊。可是,他今天没有做菜的心情。从岛上回来心里堵得慌,脑海里总是晃荡着死去的人与活着的人,感受着他人憎恨、贪婪、愤怒、执着、迷惘的情绪。 小黑皮见大人们没责备他,立即蹦跳着冲向邹清荷。 清荷张开手臂打算接住他。 小黑皮突然刹住脚步,他看到清荷的双手绑着绷带。走上前难过对着他的手吹气,“小叔,痛痛,快快飞走。” 清荷笑了,可爱的孩子。一把抱住他,回头对齐宁说:“我来炒菜,其余的由你来准备。”厨房里的事不指望三哥。虽然没见齐宁进过厨房,但他一向能干,洗菜切菜的活儿应该难不倒他。 齐宁点头,他认为清荷的眼神在说:不给你吃白食。笑着道:“小邹,解开绷带,让我看看你的手。” “手?”把绷带解开,伸到齐宁面前。 天哟,白晳的双手交织着数不清的细纹。应该是被荆棘、树枝和尖锐的石头给擦伤的。看来,他们遇到的不仅仅是海难与谋杀。他们昨夜在孤岛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我去拿特效药。保管你手上的伤明天就能好。” “哪有哪些神奇的药。”清荷不相信他。 齐宁摇动中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去年下溪在深圳被人药倒,给我很大的启发。就算一个把身体练到极致,也敌不过药物的摧残。个人再强也会受伤,药物可以使伤者康复。药物普通存在于我们生活中。不生病,不受伤,就不需要它,可以对它视而不见。到了危机关头才知道它的好处,危机解除又把它给遗忘。你们不觉得药物这种特性本身很神奇吗?良药治病,毒药害人。深究下去就会发现良药、毒药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我向上头申请建立一个特别的研发制药部门,请来一批专家坐镇。研制出一批特效伤药,这些药是外勤人员的必备品。小邹,你沾了我的光,可以享受与我同等的待遇。” 清荷笑着摇头,齐哥,需要说得这样夸张么。 “小爸,快把药药拿来,我来给小叔擦药。”小黑皮性急地扯着齐宁的衣袖往外拖。 “齐哥,怎么没看到老黄与胡莞明?”清荷突然问。 齐宁没回头笔直往外走,平静地说:“他们受了伤,送去医院治疗了。” 受伤?不知道严重不。清荷有些难过,想着明天抽空去医院看他们。 柳逐阳往床上一倒,双手枕着头,问清荷:“你们在岛上遇到了什么事?” 清荷坐在他身边,伤感地回答:“一言难尽,等柳大哥回来后再跟你说。” 柳逐阳坐起来靠着床头,仔细地打量清荷:“说不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兴趣听。下溪什么时候回来?” 清荷看着自己的双手,想了想才回答:“明天吧。” 柳逐阳把头高高昂起,突然叹了一口气,“清荷,你又钻牛角尖了。” “噫?”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清荷不解地摸鼻子。 “下溪比你强。” “柳大哥是比我强。”清荷眨着大眼。 “听我说,别插嘴。下溪、齐宁甚至楼老大,他们的精神层面非常强。陌生人、熟悉的人、亲人还有自己,分得非常清楚。他们在情感上不会被周边发生的事给同化,按自己的步调踏实地走下去。分离使命感、责任心、同情心,坚持他人的事由他人自己完成。不轻易代入自己真实的情感,不涉入他人的心灵。除了对他们而言,这世上只有一个超越性命的存在,那就是你和我。你比较敏感,容易感受别人的情绪。喜怒哀乐全浮在脸上,不懂得掩饰自己。你要记住,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行了,说了一堆废话,当着没听见吧。” 门口有轻重不一的掌声。不用看就知道是齐宁和他儿子在鼓掌。 “逐阳……睿智,让我对你刮目相看,重新喜欢上你了。”齐宁喜滋滋地飞身朝他扑过去。 “滚开,重死了。”柳逐阳单掌撑开他的脸,姓齐的是牛皮糖。喝道:“还不快去做饭,你想饿死我啊。” 小黑皮跟着冲过来,爸爸被小爸抱住了,他只好抱住邹清荷的双腿,好奇地问:“小叔,爸爸是不是很厉害?” “是啊,你爸爸很厉害。”清荷笑着摸小黑皮的头。想不到三哥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是看出自己的情绪不对,特意安慰他。总觉得三哥有着多种面貌,常常让人看不懂。齐哥也是这种人……算了,不要深究这些。 “小叔,手手。”小黑皮快乐地挤着药膏,殷勤地为他擦药。看着忙碌的小黑皮,清荷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户外,台风已过。风变轻变柔,雨成丝线细细斜织。小径填满了未曾枯萎的落叶、盛开的残花与青翠的断枝,庭园型的花坛、灌木、乔木经过暴风雨的肆虐,狼狈凄凉。 小黑皮吃力地举着大伞,坐在齐宁的肩膀上,转动小脑袋四处张望。“小爸,爸爸呢?真是不听话,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走在他们旁边的清荷,听小黑皮说话,笑得弯下了腰。 “爸爸去找酒了。”齐宁一手抓着小黑皮的腿一手搔他的痒痒。小黑皮扭来扭去咯咯笑个不停,手里的伞落在地上之前先打到了清荷的脚。 他拾起伞递过齐宁,笑道:“你们父子别闹了。小心淋雨感冒。“ “清荷,明天等下溪回来一起去泡温泉吧。对了,我有一个部下想认识你和下溪。是女性,个性有些怪,会问奇怪的问题。帮个忙,好好应酬她一下。” “好。”清荷对齐宁的下属印象很好。也认识几位,受过他们不少帮助。 进了厨房,清荷吓了一跳,哇噻,两竹篓子的大海蟹,有几十斤。 齐宁不好意思地搔头,“这一次小黑皮的事,我的部下们出力不少,想请他们吃螃蟹大餐答谢他们。” “他们还在别墅?” “嗯,这事瞒着你三哥,你不要对他提起这事。”借着柳逐阳的脸,罗平飞很爽快地让他们使用空别墅。度假村里年轻男女太多,军人们换上便装,谁也弄不清他们的身份。 齐宁洗菜,他的部下找过来,把他带到无人处,说:“长官,警察报告,进入沙洲市后,阿良借口上厕所打伤押送他的警察逃走了。” 齐宁看表,五点十三分。涂在子弹上的麻醉药,射伤他后透过血液循环令他肢体失去知觉。现在超过十二小时,药效已过,残腿伤手可以恢复行动。想不到沙洲现役警察如此弱,连一个受伤的犯人也看不住。“把他列入F级逃犯,通知各单位,密切关注他的下落。”阿良逃亡在外,对逐阳是潜在的威胁。后悔没干净地铲除他。 清荷的房间,餐桌上摆满了美食。“好好吃哦。爸爸,这个给你。”小黑皮孝顺地挑出最大的螃蟹递到柳逐阳手上。 齐宁不依,“儿子,小爸的呢?” 小黑皮张嘴,露出白白牙齿咬着的蟹脚,“这个给小爸。” 柳逐阳得意地拎着大螃蟹在齐宁嘴前晃动。 齐宁嘴快,一口叼住大螃蟹的脚,“我抢。” 你争我抢不亦乐乎。 清荷哭笑不得,拿着筷子敲打他们的头,“喂喂,你们父子三人不要把餐桌当战场。” 第260章 番外 黑皮父子-14 清荷睡得很沉。柳下溪开门进来,他没醒来。柳下溪脱下手表,瞄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瞧见清荷给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椅子上,心里一暖。又看到电视机下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保温壶里有汤,插上电,热了后再喝。 清晨六点,邹清荷还在梦乡,柳下溪被敲门声惊醒。想起床,手臂被清荷压住。抽出手臂时清荷被惊醒。睁开大眼睛,看到柳下溪就在他身边。翻过身,把脸凑到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对准他的嘴唇来了一个响吻。吻完才说:“有人敲门,可能是小黑皮找你。” 清荷笑了起来,抱住柳下溪的头,嘴唇贴近,主动给柳下溪一个甜蜜的舌吻。正吻得难舍难分……门外,小黑皮继续大力敲门,用力地喊:“小叔,小叔,不要赖床,快起来啦。” “小孩子精力真充沛。遭人绑架也没给他造成阴影。”清荷依依不舍地放开柳下溪,瞧着他满脸疲倦,知道他需要时间休息。翻身起床,把掀开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说:“柳大哥,继续睡。” 被清荷拍头……等等,清荷刚才说什么?小黑皮被人绑架?算了,小黑皮在门外表示那时过去式。头昏脑涨,继续补眠吧。 邹清荷快速换好衣服,打开房门,小黑皮立即冲了进来。嘴里嚷着:“小叔,你太慢了,我等了好久哦。” “嘘!”清荷立即捂住他的嘴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声,六叔需要休息。你在外面等小叔,小叔很快出来。” 小黑皮见到柳下溪躺在床上,立即双脚并拢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乖巧地说:“六叔、小叔,早上好。” “嗯,小黑皮,早上好。”柳下溪打着呵欠,朝他挥手。 六叔的黑眼圈好吓人哦。小黑皮不敢看他,拉着清荷的衣袖说:“小叔,我在外面等你,要快点哦。”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清荷轻轻带关门,瞧见小黑皮背着双手在走廓里踱步。见到他,立即喜滋滋地冲过来。他今天打扮得格外喜气,完全扫除平常以蓝、黑为主,冷酷硬汉式的小男生风格。头上戴着一顶大红的圆顶呢帽,上衣是带兜帽红白格子呢双排扣短大衣,下身是条枣红紧身裤,脚上穿着暗红小牛皮鞋。脸上的表情也格外神清气爽。在清荷面前夸张地转了一个圈,极喜庆地问:“小叔,怎么样?” 清荷抚额,再探探小黑皮的额头,体温正常。回头看三哥的房间,房门紧闭,那二人应该没早起。 “小叔!”得不到邹清荷正面回答,小黑皮嘟嘴。 “嗯,很好看,象洋娃娃。”清荷觉得,小黑皮这身打扮,只有红帽子可爱。如果照实说,伤了小黑皮的心……不好。 “洋娃娃?!”小黑皮反感这个词。有些泄气地瞪他,负气地说:“小叔的话不算数,爸爸说小叔是没有美感的人,可以无视你。” 喂喂,小黑皮,你这话会让小叔伤心的。清荷哭笑不得,只好转换话题:“小黑皮,你今早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吗?” “约会!”小黑皮害羞地垂下头,右脚尖在地上划圈圈。 约会?!幼儿园的小鬼……约会?清荷大受打击,小黑皮要跟他约会? 小黑皮羞红小黑脸,用力地咬着唇,过了小会儿才慢腾腾地说:“晨曦姐姐,她约我一起喝早茶。” “咣当”清荷的头砸在墙上。绝对……绝对不要养小孩! 度假村内的广式茶餐厅。 齐宁的下属晨曦坐在窗边的餐桌上,温柔地看着手里的乌龙茶。 “晨曦姐姐!”看到她,小黑皮兴奋地蹦起来。 “小红帽、大白兔,你们来了。”晨曦寻声望去,双眼弯成漂亮地弧线。 小红帽、大白兔,什么意思?小黑皮的约会对象居然是成年女性……清荷抚额,头痛。刚刚头撞到墙,是不是伤到脑,得了脑震荡? “你好,邹先生。我是晨曦。齐长官的部下,相信他已经跟你提到过我。”晨曦先伸出手。 “你好,我是邹清荷,很高兴认识你。”清荷微微一笑,齐哥的部下?啊,齐哥有提到,没说名字,原来就是她。回握了一下,发觉她的手型很美,手心有厚茧。原来军人不分男女都经过艰苦的训练。 “邹先生,你跟我相信的不一样。”晨曦笑眯眯地看着邹清荷。 被冷落的小黑皮不满地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瞪着小叔。 感受到他的视线,清荷关心地问:“小黑皮怎么啦?饿了吗?我去叫早点。” 晨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抚摸小黑皮的帽子,“齐柳同志,能不能请你帮姐姐拿些吃的过来?” 小黑皮立即快乐地跑去餐台叫早点。 清荷的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一本正经地说:“请你不要对小黑皮说一些成人字眼。” 晨曦一怔,笑容隐去,默不作声地喝茶。 清荷后悔刚才语气过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叔,过来帮忙。”小黑皮在远处叫他。清荷松了一口气,感激小黑皮懂事救他脱离眼前的困境。立即站起来,笑道:“我去拿早点。还有,谢谢你救了小黑皮。” “唉”晨曦叹气,头伏在桌上,哀怨地自言自语:“听说长着一双超大的眼睛,有性感无比的嘴唇,超期待的。没错,外表的确是少见的美少年。有着纯洁无垢的眼神,长长微卷扇状的睫毛,菱形潋艳性感红唇,笔直的鼻梁再加上白晳肌肤。可是,那一本正经的个性算什么?瞧着那身装扮,也太质朴了吧。你毁了我理想中的正太型小鹿斑比,伶俐活泼精力过省的大陆鼯鼠。泉拓人、南条晃司(注:经典漫画《绝爱》的主角)我们只能梦中相见么?” “小叔,你跟晨曦姐姐说什么?”小黑皮问清荷。 清荷摇头,跟她找不到话题。“没说什么。” 等他们点好早点,回到餐桌,晨曦不见了。 “姐姐呢?” 清荷瞧见桌上有她留下的几本书。回答小黑皮:“她可能是去洗手间了。” 他们等了半小时,晨曦一直没回来。晨曦是什么意思?清荷弄不明白。只好把早点打包,拿起她遗留在桌上的书,《绝爱》,言情小说吗?翻看一看,原来是大本的连环画。“小黑皮,知道晨曦姐姐住在哪儿吗?你把书带回去给她吧。”突然想起小黑皮曾被人绑架过,不能让他单独一个人,改变主意说:“我们一起去把书还给姐姐。” “我不去!”小黑皮摇头,他是有自尊心的。小叔一出现,晨曦姐姐根本不理他。姐姐不是想单独跟他约会,在利用人哩,才不要理她。如果小叔单独见她……向六叔报告去。不行,不能那么做,那样会变成坏小孩的……他内心挣扎了一下,放弃做坏小孩。 清荷找到晨曦的住处,晨曦在。看到他手里的书笑了起来,说:“书是要送给你的。” “送给我?我不看连环画。”清荷摸头不着脑,女人果然很难理解,素不相识干嘛要送人连环画? 晨曦拉着他进屋,笑道:“连环画?不,这不是。这是漫画。讲叙纯粹、锋利、残酷、浪漫的少年爱情故事。” “书还你。我对爱情故事没兴趣。” “别走,你是齐长官送给我的交换条件!”晨曦速度快过清荷,当着他的面关上房门。 清荷怔住了,交换条件?齐哥把他送给她? “请坐。”晨曦突然大笑起来,“你被吓住了吧。放心,我没恶意,不会对你怎样。只是,太寂寞了,找不到同类的寂寞。被同生共死的战友们当成异类很不好受。” 她想说什么?她的烦恼,她的寂寞? “这几年因工去了几趟日本,看了不少日本耽美漫画。我被华丽、唯美的画面震慑住。残酷的爱,美得惊心动魄摧人泪下。故事中美丽的人,美丽的事,拥有美丽灵魂的纯粹男男之爱。挣扎在伦理、道德、亲情、友情的痛苦深渊,无法舍弃的爱恋,无法解脱的灵魂,无法被人理解的深情。真的,至情至性至美至爱才是人间真爱。” 她想表达什么? 她双手十指交叉捏成拳头放在嘴边,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灵动无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他骇怕地往后退,困惑地问:“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们是现实中的男男之爱。你和你的情人都是男性,肯定经过一番痛苦才走到一起。被伦理、道德、亲情、社会责任捆绑过。你们痛并快乐地活着……请把你们的爱情故事讲给我听。” “不要!”清荷坚决果断的回绝。 晨曦哀怨地看着他,“齐长官和他的男性情人,一个满口胡言从不说真话,一个冷着美美的脸难以接近。听说你的情人是位硬汉刑警,估计也不容易接近。求你,告诉我,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我想听浪漫的爱情故事。” 清荷不为所动,冷静地说:“对不起,我不会说。” “心情呢?当爱产生时,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爱过就会知道。信他,信自己。” “信他,信自己?!嗯嗯。等一下,我用笔记下来。” 她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咳……”晨曦脸突然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十分大胆,“你们在床上谁上谁下?是互攻还是……是每天都H……不,房事多吗?” “……”清荷羞红了脸,这种事怎么问得出口? “小叔,小叔,爸爸找你。”门外,小黑皮在敲门。 小黑皮,谢谢你,得救了。清荷立即朝门口移去。 晨曦挡住他的去路……看到好风景!羞红脸的他,面如粉俏的桃花,唇如火耀的玫瑰。躲闪的眼神带动睫毛颤抖。他肯定是被攻克的一方,屈下的男人……一定要见到他的他。 被挡住去路,清荷生气了。双腿错开,左右斜跨,前膝微曲。左臂弯曲,手握成拳头护在颈侧,右手勾掌扬起,如同灵蛇出击,攻击她的颈部。 第261章 番外 黑皮父子-15 晨曦大惊,想不到对方有如此漂亮的身手,而且不吭一声翻脸开打。一时来不及招架,连忙纵身跳开。站稳一看,上当了,他出招只是为了逼开自己。在她闪开的同时,他已到门口。好快的速度!不是外行人。有趣,想试试他的身手。双手握拳,扭腰,快速移动步伐,蓄势,右腿笔直地朝邹清荷的背部踹过去。 在她蓄势的短暂过程中,邹清荷已握到门把手,迅速打开房门,逃走了。 晨曦一脚踹在门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山不转水转,等着瞧吧。 溜出门,清荷松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冷噤,好可怕的女人。见小黑皮站在他面前,立即抱起他,扯开双腿,跑了。 “小叔,干嘛要逃跑?”小黑皮问。 “你的晨曦姐姐,很可怕!” “很可怕?”小黑皮怀疑小叔的话。那个总是笑咪咪的晨曦姐姐一点也不可怕呀。但是她曾欺骗过小黑皮,说要和他约会却把他丢在一边不理……嗯,小叔说的话有道理。 “非常可怕。”邹清荷心有余悸,如果刚才晨曦那一脚落在他背上,肯定会受伤。 “是不是女生都可怕?两位奶奶(指齐宁的母亲与柳下溪的生母)很可怕,大伯母(指柳承秉的老婆柏纯)也很可怕。我以后再也不要跟女生一起玩了。”从这一刻起,小黑皮幼小心灵上刻着女生都很可怕的烙印。 柳下溪醒来,看表,下午一点了。走进洗卫间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嗯,脸色不错。睡眠质量好,累积下来的疲倦得到缓解。嘴唇干燥,清荷把润唇膏放哪儿了?啊,找到了,在这儿,搁在面霜后面。饿了……清荷呢?在工作吗? 他换了衣服走出房门,闻到隔壁传来的饭菜香味。正遇上老黄提着一木桶饭上楼,见到他,很高兴,笑道:“醒来了。饿了吧,正准备吃饭。” 餐桌摆在胡莞明房间。清荷不在,三哥一家三口占据着餐桌毫无形象地抢虾吃,虾壳零散地落在桌面上,真乱,看不下去。柳下溪摇头,小黑皮被他们教坏了。三哥与齐宁都没有身为父亲的自觉,不带头做好榜样。长大后的小黑皮……三哥与齐宁的集合体,随意、任性、狡猾……光想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齐宁给他挪出位置,笑道:“下溪,正要去叫你来吃饭,想不到你先被香味吸引过来。” 柳下溪耸肩,齐宁又在说谎!佩服他张口就是谎话,连腹稿也不打。 清荷提着两瓶红酒进来。先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急着处理。你们不用等我,可以先吃。”见到柳下溪,眼睛一亮,坐到他身边悄声说:“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会给你留菜,继续睡没关系。” 柳下溪微笑着轻握他的手,不语。 小黑皮接过红酒,催促爸爸开瓶。摆好杯子,跪在椅子上,殷勤地给大家倒酒,举杯先说:“恭喜黄叔叔出院,我们干杯!” “小黑皮,你喝饮料。”清荷抢他的酒杯。 “没关系,让他喝。”柳逐阳不在意地从清荷手里把酒杯夺回交给小黑皮。举起手中的杯子对老黄说:“老黄,敬你。” “惭愧。我没帮上忙,幸好小黑皮没事。” 老黄出院?小胡不在……跟小黑皮被绑架有关吗?柳下溪沉吟不语。 趁柳下溪发呆,清荷喝酒。桌上的几大盘清煮虾被一抢而空。说到抢食,清荷与柳下溪远不是对面父子三人的对手。今天的午饭不是清荷做的,齐宁一家父子三人对他更是半点不留情。老黄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早端了一盘自己喜欢吃的卤菜回房间去了,他深知,众乐乐不如独乐乐。清煮虾好吃,得偷偷吃,上了桌没他的份。 瞧着面前的空盘子。清荷挑眉,挟了一筷无人问津的蒜蓉小白菜,冲着对面三人亮出牙齿冷笑着说:“抢吧,晚餐我只做两人份。你们去餐厅自个儿买着吃。” “小叔。”小黑皮谄媚地把半盘虾子递过来。“我们感情最好了,我分一半给你吃。而且不告诉六叔,你跟晨曦姐姐单独约会的事。” “清荷跟女人约会?!”柳下溪、柳逐阳立即看着清荷。 清荷涨红了脸,连忙摆手:“没有这回事。” “咳咳,是误会。”齐宁拿筷子敲小黑皮的头,笑道:“晨曦是我部下,听说清荷的菜做得好吃,找他学做菜。” 柳逐阳担心地看着齐宁:“晨曦?她还在度假村内?我还以为她走了。齐宁,晨曦见到你了?跷班的事被发现怎么办?” “跷班?齐宁,你跷班?”柳下溪不相信齐宁会跷班。怎么可能,他是军人,执行任务时离开就是逃兵,有军规等着送他上军事法庭。齐宁不会傻到自毁前程甚至送上小命。 齐宁见他识破自己的谎言,连忙冲他眨眼……柳下溪立即明白,齐宁扯谎骗三哥。耸耸肩,扯这种无聊的谎,有必要么? “吃完饭去泡温泉吧。清荷,下午没事了吧?”齐宁岔开话题,幸福地抚着肚皮,抢食吃起来格外香,真幸福。 清荷笑着点头,心里感激齐宁替他辩白,他跟晨曦没有约会的事实。“下午有空。柳大哥,一起去吧。”小黑皮乱说话,需要打屁股教训一下。 小黑皮见他目露凶光,连忙躲在爸爸身后。柳逐阳伸手把小黑皮揪出来,看着他脏脏的小手与脸蛋,强忍笑意,冷着脸威胁道:“小黑皮,谄害小叔,下午泡温泉罚你不准去,乖乖跟老黄呆在房间里写作业。” “小爸!”小黑皮向齐宁求救。果然不能做坏小孩……呜呜,能不能把说出的话收回来…… 齐宁慢悠悠地开口说:“除了写作业,加罚多蹲一小时的马步。” 柳下溪没理会小黑皮求救的眼神,讶意地问齐宁:“泡温泉?昨天还在下雨,温泉今天会开放吗?”遭受台风暴雨的洗礼,户外温泉能使用才怪。 “没有室内温泉?”齐宁问柳逐阳。 “只看到户外有温泉。”柳逐阳老实回答。 “打电话问一下。”齐宁站起来,先离开了。 吃完饭邹清荷急忙把柳下溪拉回房间,连碗筷也没收。他觉得柳大哥抗拒泡温泉,担心他在岛上受伤瞒着自己。把他拉在床边坐下,要扒开他的衣服检查身体。 柳下溪揽住他的腰,笑着说:“刚吃完饭做运动不好。” 清荷被误会恼羞成怒,一拳朝他下巴顶去,被柳下溪抓住。 柳下溪轻轻抚平清荷微翘的头发,突然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与晨曦姐姐约会是怎么一回事?” 清荷侧身转头看他,眨着大眼眼,笑意盈盈,问:“柳大哥在意这件事?想不到你会相信小黑皮的鬼话。难道说……柳大哥在吃醋,真难得。” 柳下溪的脸微微泛红,想分辩却装成假装生气地说:“我不是……我不能吃醋吗?”最后补充道:“我只是有些在意,提起这件事时,你脸红了。” 邹清荷叹气,提到晨曦,他都不知该怎么说。便老实地从今天早上小黑皮找他说起,见到晨曦对方突然走掉,留下书,他去还书,对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跟齐宁脱不了关系。”柳下溪磨牙,接着又问:“小黑皮被绑架是怎么一回事,三哥跟你说了吗?” 邹清荷把听来的事复述了一遍。 听后,柳下溪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怎么啦?” 柳下溪抓紧清荷的手,认真地说:“清荷,要认清齐宁的本质。他心里有精密的秤,计算别人的重量与价值。三哥和小黑皮都是他的家人,在他心中,三哥的份量比小黑皮来得重。为了教训欺负三哥的人,为了坐实他们的罪名,狠心让小黑皮涉险!不可原谅!” “小黑皮被绑架是晨曦跟小黑皮商量好的,齐哥是事后才知道的。”清荷抓头,虽说齐宁有时聪明过了头……应该还没坏到故意让小黑皮以身涉险吧。 “你太单纯,轻信齐宁的谎言。你不了解部队体系,上下级权限分界十分明显,下级服从上级可以说是绝对权威。晨曦只是下属,得知阿良等人的绑架计划,不会自作主张让上司的儿子涉险。她一定先向齐宁报告,请他指示下一步行动。说她与小黑皮商量后决定行动计划……她不可能如此幼稚!私自让长官的儿子身处险境,她担不起这个罪责。何况,小黑皮还是烈士遗孤,身份不同常人。教训冬少、阿良,方法很多,不需要走这步险棋。齐宁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利用小黑皮安定他们的人心,拖延时间,顺利布网,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齐宁推门进来,见柳下溪、邹清荷瞪向他的眼神十分骇人,打趣地说:“杀气腾腾的,想打架啊。” 柳下溪走到他面前,毫无预警迅猛击出右拳。齐宁没有闪躲,因柳下溪拳头的力量太大,左脸被击歪,血从嘴角流出来。他的人往后飞倒,被墙壁挡住。 柳逐阳听到动静,跑过来,小心地扶起齐宁,心痛地捧着他的歪脸,扭头怒视柳下溪,“虽说他该打,你就不能放轻一些力道。你看,脸都不能看了。” 第262章 番外 黑皮父子-16 “齐宁,打了你,我不会道歉。你该打!”柳下溪耸耸肩走到他们面前,对齐宁伸出手,把他扯起来,轻拍他的右肩,低声说:“谢谢你没有闪避。”柳下溪知道以齐宁的身手,闪开这一拳并不难。他没躲闪,是知道自己理亏。正因为他心里有数,故意承受拳头的重击,让身体记住这份痛楚,是为那份说不出口的内疚寻找心理平衡。这样的齐宁值得他柳下溪尊重。 瞧着齐宁的左脸,清荷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颊,一定很痛。抬头看柳下溪,见他表情复杂地好象在内疚出手太重。清荷惭愧起来,柳大哥打齐哥时自己还为柳大哥偷偷喝彩,认为齐哥该打。齐哥真的受伤,又觉得对不起他。齐哥利用小黑皮是做错了,但柳大哥借此打他也不对。是非对错很难分清,不希望他们因此事交恶。道歉的话就由他来说。他走到齐宁面前,垂下头闭上眼睛大声说:“对不起,齐哥,你打回我。” 柳下溪拉住他,把他圈进怀里,笑着说:“清荷,你这是做什么?不需要道歉。别小瞧齐宁,他不会生气。这男人该有的胸襟他还是有的。” 柳下溪啊柳下溪,满脸写着刚正不阿,说出的话毒死人。齐宁张嘴想反驳,可惜伴随着剧烈疼痛吐不出清晰的字句。柳逐阳抱紧他,亲了亲没受伤的右脸,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会为你报仇。” 听到柳逐阳的话,齐宁想对他微笑,可惜办不到,只好拼命对他眨眼。 柳逐阳问:“眼睛抽筋?伤到眼了?”扶他走到床边,让他平躺在床上,紧张地想给他检查眼睛。齐宁出于自卫本能,拼命摇摆着头,欲躲开他打算戳眼睛的手。扭过来,转过去,在无声争执的过程中被打歪的左脸突然归复正位。受伤的位置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痛。 小黑皮快步跑到门口,见小爸受伤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大人们,不明白是谁打伤了小爸。突然转身,跑回房间翻找齐宁的行李,找出几罐药膏,跑回来递过柳逐阳。“爸爸,特效药。” 齐宁闭上眼睛,享受着逐阳用指腹擦药,动作极轻极柔。药物带来的清凉感渗入肌肤,火辣辣的痛在减退。 柳下溪拉着清荷准备出门。见他们要走,偷瞄他们一举一动的柳逐阳立即喝道:“下溪,你给我站住!” 柳下溪把清荷推出门外,顺手带关门,笑着问:“三哥,有什么事?” “过来!告诉我姓齐的做了什么坏事要被你打?” 柳下溪面对气冲冲的三哥,用绝不妥协的语气说道:“不想说!”他不想对三哥解释动手打齐宁的理由。小黑皮坐在床上,睁着纯洁无暇的眼睛看他。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出,他敬爱的小爸利用他,不惜让他置身险境。虽然齐宁满口谎言,但他对三哥的感情不假。唉,人类赖以生存的清水也含有其他杂质,追求绝对纯净不现实。有些事,随时间一起沉淀,不需要翻出来说。 柳逐阳走到他面前,微眯双眼,冷笑道:“不说!我当你没理由乱打人。笨蛋,被打是很痛的,我把这种痛还给你。”“啪”的一声,一巴掌响亮地落在柳下溪右脸上。扇得太用力,导致他眼冒金星,半晌说不出话来。接着,一言不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瞧着柳下溪被他哥打,小黑皮扑到小爸怀里,父子俩异口同声发出“嗷”的嚎叫。 “小黑皮,回房写作业去。”柳逐阳心情不好,把小黑皮从他小爸怀里扯出来。小黑皮见爸爸真的生气,不敢违抗他,乖乖回房去了。 齐宁连忙安慰他说:“逐阳,别生气,你瞧,我已经不痛了,只是肿得厉害,看起来吓人而已。” 柳逐阳扑下去压住他,捏着他的脖子磨牙。 齐宁担心他咬人,露出讨好的媚笑,“逐阳,松,松手,喘不过气。” 柳逐阳松开他的脖子,翻身躺在齐宁身边。 “真的生气了?”齐宁翻身坐起来,垂下头盯着他的眼睛。 柳逐阳伸出手掌推开他的脸,不高兴地说:“下溪比你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你做了什么坏事招惹了他?” “不知道。突然出手,没有说打人的理由。”齐宁快速摇头。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击掌,“啊!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肯定是那件事。” “什么事?” “介绍晨曦给清荷认识,下溪吃醋。” “怎么可能。”柳逐阳不相信齐宁的鬼话。 “你嗅嗅,他们床上没气味。” “气味?” 齐宁拧住柳逐阳的鼻子,挑着眉鬼鬼地笑着:“正常男人夜生活得到充分满足所发出的幸福气味。柳下溪一定是欲求不满,嫉妒我们太幸福……” “鬼话连篇。”柳逐阳难得地脸红了,拍开他的手,“你的脸不痛了?” “特效药含有麻醉成份。收拾一下,我们去泡温泉。” 门外,小黑皮拉着柳下溪的衣服下摆,仰着小脸蛋说:“六叔,不要生气。小爸说‘男人的友情是打出来的’。想当年,小爸跟爸爸当年也是因为打架成为好朋友。” 清荷伏在墙上忍着不笑出声。他没兄弟只有姐姐,以前在老家受过姐姐不少拳脚,觉得兄弟姐妹之间动手是平常的事。想不到柳大哥会因被三哥打了耳光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太逗了。 老黄上楼,看到邹、柳二人站在走廊里气氛有些古怪,开口说:“你们没去泡温泉?车在下面停着。” 见到老黄,清荷想起胡莞明,问他:“胡莞明的伤势怎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小胡?齐宁没跟你说吗?他父亲动手术,他回北京照顾父亲去了。今天上午直接从沙洲过去的。医生见他多处骨折,要求他留在医院静养,但他担心父亲,急着出院。放心,有人照顾他,大老板会派人在首都机场接他。” 柳下溪揉了揉脸,终于从被哥哥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老黄,跟我说说那天发生的事。” 老黄点头,带着柳下溪、邹清荷进了他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说:“我把那天发生的事写成了材料,你们看看。三少与冬家等人在温泉发生冲突,小胡被阿良截住……我调查了一下聂家的事,发现他们背景不简单,小胡迟迟没回来。三少担心小胡出事,让我去找他。我到了温泉听服务员说,他跟阿良边打边跑上山去了。我去山上找他,途中被人伏击,又有人从背后打了我一棒。你们看,后脑肿块还没消。我当场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发现四肢被绑嘴巴被塞住,被关在黑屋子里。等眼睛适应黑暗后隐约看到屋子里还倒着一个人,怀疑他是小胡。我小心挪到他身边,果然是小胡。他受的伤比我重,我们合力解开绳索。没多久,有人来救我们。后来,我们被送到医院去了。抓我们的人是阿良的手下,听说是帮派份子,被齐宁一网打尽了。关我们的石屋是聂家藏货仓库,也是他们的据点。” 今天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四人组怎么还不下来?”晨曦推了推改装用的眼镜,视线瞄向手表,雀跃的心因长时间等待冷静下来。心想:“难道齐长官临时改变主意?应该不会,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两对男男情侣已知道三人的长相,余下的一位是美男子柳逐阳的亲弟弟。兄弟嘛,容貌总有些相似。想到华丽俊美的柳家兄弟站在一起,不输过漫画人物的美型男……光想象就令人热血沸腾。偷偷拍几张相片长官应该会允许。 啊,出来了。首先出场的是当之无愧的首席美男柳逐阳。今天,他的着装也十分华丽,米黄色大阔叶领风衣绣了隐色暗纹,在阳光照耀下变幻着绚丽迷人的色彩。他动作潇洒地脱下风衣外套,扬手甩给跟在身后的齐长官。露出桃领暗红编花紧腰羊毛衫,下身是笔挺无皱黑色西裤,脚下是款式新颖的黑皮牛皮鞋。海风轻拂,飞扬的短发,完美的五官,立在阳光下就是一幅绝妙油画。站、走、转身,优雅流畅,让观者产生错觉,以为他身处舞台的中央。他身后的齐长官逊色太多,充其量只为称为跟班。规规矩矩的短发,休闲的蓝色长T恤,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脚下是球鞋。只有脸上的眼镜在冒充斯文。哇咧,他的左脸生了一只红大鸡蛋。哈哈,笑死人了。谁敢打他的脸?胆量真不小。 嗯嗯,又有人出来了。认识,是邹清荷。跟早晨见面时不一样,此刻的他脚步轻盈,脸带甜蜜蜜的微笑。头发被风一吹,丝丝飞扬,透过阳光望去,有些轻有些薄。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虽然朴素却有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站到柳逐阳身边也不会被忽略掉。他们三人都望向来处,等待着第四位男士登场。柳下溪终于露面了!与想象的不一样,是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士。他有一头浓密齐肩的黑发,齐整整地向后梳着露出宽而高的额头。五官较深,面部线条刚而硬。肩上搭着件名贵西装,深蓝色的衬衣与黑色西裤不见一丝皱褶,亮光的皮鞋……在着装品味上走的是硬汉风格。晨曦叹惜,齐长官,你比不过人家。 齐宁看到充当司机的晨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知道她会搞怪,想不到居然是女扮男装。晨曦怕被邹清荷认出来,故意戴了帽子遮住半张脸。等他们四人上车后,立即开车。 清荷回头对坐身后的柳逐阳说:“三哥,明天请你开始工作。” “工作?”柳逐阳压根儿忘记他来度假村是需要工作的。 清荷的电话响了,罗平飞告诉他下午五点有会要开。 晨曦双手握紧方向盘,紧张地开着车。感受到身后的眼神十分锐利,刺得人坐立不安。从车内镜观察到视线的主人是柳下溪。见多识广的晨曦认为,这男人光凭凌厉眼神就可以睨视天下众生。 一路顺风,平安到达温泉,晨曦松了一口气。刚准备下车,走在最后的柳下溪突然折回头,走到她面前,“晨曦你好,我是柳下溪。” 晨曦傻眼,怎么会被认出来?他们没见过面……勉强挤出两个字,“你好。” 柳下溪严肃地说:“晨曦,把你手上的相机借给我。收起你的好奇心,请离我们远一些。” 齐宁走过来,揽住柳下溪的肩膀,“别欺负我的部下。晨曦,你回去。惹恼了柳老六,没好果子吃。” 走在前面的邹清荷见柳下溪没跟在后面,转身扬手招呼:“柳大哥,走快点。” 柳下溪那张严肃端正冷峻的脸,瞬那间洋溢温暖的微笑,扬手回应:“来了。” 齐宁摘下眼镜,仰头甩发,微笑着对晨曦说:“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就是这样,与男女之间的爱情并无区别,眼中只有属于自己的唯一。别用猎奇的目光看待我们,我们也是平常人。” 温泉只开放了几个温池。清荷与柳逐阳静泡了一会觉得无聊,问服务员有没有其他的水上娱乐。服务员遗憾告诉他们,只有为亲子家庭准备的水球。柳逐阳眼珠一转,马上跟清荷打赌玩水球。两人各据相距不远的一个温池,发球的人必须把球发进温池的范围内,接球的人得在球落入水面时接住。清荷赢了,他明天开始工作。清荷输了,马上找人代替他的工作。清荷没有回绝一口答应。 齐宁与柳下溪一起泡在药泉里。齐宁先开口:“你是因小黑皮被绑架才动手打我?” 柳下溪笑了笑,回答道:“你有自知之明。” “部下向我报告阿良等人欲绑架小黑皮要挟逐阳,我立即给他们下达命令,将计就计。我年少时因父亲的原故被人绑架过几次。甚至有一次,父亲的部下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小黑皮是我的儿子,这种经历也许会再次发生。我不想粉饰太平,给他错误的信息,让他以为世界是大花园,花园里只有鲜花没有杂草、荆棘。锻炼一个人,从小锻炼更好。” 柳下溪沉默了一会儿,说:“把你手上聂家、阿良的资料交给我。” “可以。处置聂家,聂正超、聂冬晴等人由我亲自来做。还有,阿良逃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阿良逃走了?他是危险人物,需要小心提防。 “走司法程序太慢了。聂家在当地颇有势力,搜集齐犯罪证据少不一年半载,然后是提审上交检察院到法院到宣判接着是不服判决上诉,再议,再审,前前后后需要二三年甚至更长。我没时间与他们周旋。至于我怎么做……一级保密。放心,我不会伤害无辜者,更不会夺走普通人的性命。我只打算剥下他们的华衣,让他们赤身在泥潭里翻滚。” “哈哈,哈哈。”邹清荷穿着条泳裤朝他们奔过来,欢快地笑着说:“柳大哥,三哥输了,从明天起得老老实实工作。” 柳下溪从水里跃出来,拿起池边的大毛巾上前把他裹住。不满地说:“小心感冒!” “齐宁,给我报仇!”柳逐阳随即赶过来。 齐宁连忙迎上前把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好,我替你出马。” “齐宁,我来当你的对手。”柳下溪接过战鞭。 “跟下溪比,不能比水球,跟他比唱歌,他一定输。”柳逐阳诡异地笑着。柳下溪与邹清荷都是音痴,比唱歌,除了输还是输。 “哪能这样!”清荷不满地抗议。 齐宁极度无耻地说:“以已之长攻敌之短,这是战术。” 周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齐宁,立即说:“齐长官,总部急电,请您速回。” “逐阳,你不想工作,跟我一起回北京吧。阿良在逃,我担心你的安全,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吧。”柳逐阳点头答应。 ========================================== 各位亲,本篇番外到此谢幕,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63章 有泪痣的男子-01 落日黄昏,从窗户往外望,街道镀了层金光,暖暖的,眩得人眼花。尹九月嘴上叼着支未点燃的香烟,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窗外的三三二二的行人……瞧见一个青年沿着斑马线匆匆从对面跑过来。跑步的姿式不错,小腿肌肉的爆发力很强,双臂摆动节奏感好。他的肤色极深,显然是长期在户外工作。越来越近,有点眼熟,仔细一想,眼睛一亮,打了一个响指。是他,姚风!好家伙,几年不见由男孩变成大青年。 姚风进了咖啡厅直接走到他面前,眼睛一弯,摆出灿烂的笑容坐在他对面,“好久不见,尹队长没变,还是老样子。” 外面炎热,姚风额头上满是细汗,拿起价目表扇风。服务员给他送上一杯清水,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来杯蓝山,尹队长喝的是什么?续一杯吧。” “这玩意喝不惯,来杯清水好了。”尹九月看着桌上的空咖啡杯,咬着烟蒂歪嘴摇头。 服务员瞄了一眼尹九月嘴上叼着的香烟,轻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禁烟。” 姚风笑道:“不点燃,不算抽烟。” 服务员离开后,两人安静下来,双方似乎找不到共同话题。姚风看着尹九月,笑着先开口问:“尹队长会在北京呆多久?” “一个月。”尹九月取下嘴上的香烟随手把玩。这次来北京培训,为期一个月。学习的课题除了老生常谈的思想教育、刑法、犯罪心理学等科目,外加科技融入刑侦的新手法、新技术与案例分析。他在北京没有熟人,本想静悄悄地呆上一个月后回去。今天上完课回招待所,突然接到邹清荷的电话约他出来见面。他跟邹清荷很久没联络,彼此不知对方的近况,吃惊之余也想见见邹清荷以前常挂在嘴边的刑警表哥。来到约定好的咖啡厅等了四十几分钟,邹清荷没出现,来的是姚风。他跟姚风不算熟,只记得他是邹清荷的大学同学,是考古狂热份子。 又冷场了,刑警与考古没有交汇点。姚风只得努力重新找话题:“尹队长还记得姜远华和黄随云吗?老姜考研读了半年,突然决定出国留学深造,目前在瑞典。黄随云更任性,快大学毕业时休学,说是要去流浪,义无反顾地走了,现在下落不明。忘记跟你说,清荷今天临时有会议要我们先去他家等人。时间还早,柳哥还没下班,去他家也没主人在,我们吃完晚饭再过去。今天我作东,请尹队长去吃烤鸭。来北京不吃烤鸭,不算到北京。” “邹清荷的表哥还在当刑警?”尹九月认为邹清荷知道他来北京是他表哥告诉他的。这次培训的对象是来自全国各省刑侦精英。大家职称一样,都是身处第一线的刑侦队长。他以为邹清荷的表哥也是其中之一。 “柳哥?他在市公安局任刑侦处副处长。听清荷说,要申奥了,治安方面抓得严,比较忙。柳哥虽然是副处长,一样上路巡逻,工作时间被拉长了。”说到申奥,姚风与时下青年一样热血沸腾。千僖年,新世纪,新奥运,聚集中国数亿人的梦想。 “申奥?奥运会……”离自己有些遥远。尹九月挑眉噘嘴表情古怪,但他的眼神却露着漠然静静地看着窗外,他只对刑事案件有兴趣。新的世纪来临才蓦然发觉,时代的脚步跨得太快,高速发展的科技以日新月异之姿不断脱变,让人目不暇接。昔日高价品的手机、电脑,脱下华衣悄悄潜入寻常人家。互联网的兴起,创造全新的信息科技年代。出生七十年代初的他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落伍了。低落的情绪很快消失,突然回头,扬手,把揉成一团的香烟,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伸手抚后颈,心道:头发过长该理理。扭动脖子,歪头看姚风,打着呵欠,然后冒出一句:“我说姚风,你以后过马路等绿灯亮起再过。” “……”姚风先一愕,随即笑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几年过去不见老,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青年样。头发棕色乱得象杂草隐藏住他清俊的五官,衣袖卷到手肘处,可以瞧见左手肘几寸长的刀痕。黑色衬衣上的钮扣只扣了两颗,古铜色的腹肌若隐若现,低腰牛仔裤挂着古朴的铜链……不象警察象流氓。 “有人来接我们。认识吗?”尹九月突然说。 姚风顺着他的视线朝窗口望去。马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本田,靠着车身倚着一位长相帅气的青年,他右手提着一块杂志大小的手写板,上写着“尹九月,姚风” “不认识,可能是清荷公司的人。”姚风站起来招呼服务员结帐。 姚风坐到副驾上,热络地跟来接他们的青年套话。对方冷着一张脸不理他,问到他的名字时只回了一句“跑腿的” 尹九月扒着头发看窗外风景。当然不是看街道边的建筑物,在他眼里,每位行人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他在观察中寻找乐趣。车开动约二十分钟,他突然摇下车窗,专注地看着某个行人。 开车的帅气青年见他开窗,不满地说:“喂,开了空调,快把窗户关上。” 尹九月回话:“别吵!” “怎么啦?”姚风回头问他。 “前面那个男人身上有伤,伤势不轻。” 姚风好奇地去瞧。右侧人行道上,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戴着宽大的太阳镜牵着一只斑点狗迎面走来。他走得极慢,步伐跨得极小,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右脚有点跛。男人身高约一米七五,身形瘦削。四六分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浅蓝色衬衣上的钮扣每一粒扣得严严密密,深蓝色的休闲长裤卷了两圈到鞋面。他右手牵着的斑点狗和它主人一样走得很慢。 “停车。”尹九月对开车的帅气青年说。 帅气青年没反对,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遛狗的男人似乎走累了,停下来坐在花坛边上。他松了狗绳,斑点狗没乱跑,蹲在他脚边。他取下太阳镜,揉了揉右眼,呆呆地看着蹲在他脚边的斑点狗。 姚风看到那男人的右眼通红周围有青紫色淤痕,一看就知道是拳头打出来的痕迹。他左眼完好,眼角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泪痣。 尹九月打开车门朝他走去。 男人看到他,惊恐地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别过脸,带着防卫的姿态缩着脖子抱臂遮住半张脸。斑点狗看到他,立即窜到主人前面,张嘴露出白白的牙齿,警惕地防卫着。 尹九月眼尖,看到小狗的腹部有踢伤。开口对有泪痣的男人说:“喂,你跟你的狗都需要看医生。” 姚风急忙跟着下车,尹队长形象吓倒对方。微笑着走到男人面前,“我们没有恶意,觉得你身体好象有些不舒服,认为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有泪痣的男人急忙把太阳镜戴上,喃喃地说:“我身体很好,不用去医院。” 姚风劝道:“不行,你的右眼充血,不处理可能会影响视力。我们有车,送你去医院。如果有人对你使用暴力,你可以报警请求帮助。身边的这位是警察,姓尹。我叫姚风,是北大考古系副教授。你看,这是我的名片。” “我没事,你们不要管我。”有泪痣的男人没有接他的名片。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把他带去医院。”跟在姚风后面充当司机的帅气青年走到有泪痣的男人面前,二话不说,弯腰把他抱起来。 有泪痣的男人没力气持续挣扎,只有他的小狗紧咬着帅气青年的裤管不放。 这只狗不会吠。 尹九月把狗拧起来,掰开它的嘴一瞧,打了一个冷噤,心里发寒,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这只狗没有舌头! 把陌生男人与他的狗带上车,帅气青年立即开车找医院。 “放我下去。”有泪痣的男人低声哀求他们。 尹九月解开有泪痣的男人的袖扣,卷起他的衣袖……姚风捂住嘴,摇头,不忍心看,这男人的手臂上交叉着新旧不一各式各样的伤痕……刀痕、烟痕、鞭痕、抓痕。 到了医院,姚风替他付了诊费。这男人进医院后一言不发,身上没有任何表示身份的东西。即没钱包也没钥匙等随身物品。 医生初步检查,告诉尹九月,这名男子长期遭受虐待。除了大量外伤,脾脏曾大出血,没有及时治疗修养,造成功能不全。肋骨曾经被踢断过,右脚筋扭曲。建议报警,请警方出面保护。 姚风决定,这事请柳下溪来处理。 “这只狗怎么办?”帅气青年问姚风。 尹九月说:“送到见兽医。” 第264章 有泪痣的男子-02 清荷边看表边冲出电梯。没想到会议时间拖得如此之长,快九点,让他们等了三个半小时。尹队长他们都没带手机,出门后联络不到。 “人没来?”等他匆匆赶到预订的餐厅,才得知尹队长他们一直没出现。没接到人?去接人的阔海迷路?还是途中发生意外?抱头,很累。再次看表,柳大哥快下班了。他在外边巡逻回到局里换衣服再到这儿不知需要多长时间?为了方便他,餐厅订在市局附近,以他走路的速度只需要十分钟。 腕上的手表在颤动,准时九点。柳下溪扭头对身边的副手康容说:“九点,收队”,拿出手机翻看留言箱,翻翻翻,找到了,清荷的留言:过来吃饭,等你,地址在…… 康容拿起对讲机通知等着收队回局的各小队巡逻警:时间到,收队。偷瞄,瞧见上司一本正经地看手机留言,眼神带笑却能做到面无表情,佩服他表里不一。是女朋友来的甜蜜留言吧,令人羡慕的家伙。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幸运的家伙,私生活完美,每天中午有餐厅送来的豪华大餐配有新鲜水果……家有贤妻,男人在外打拼才忒有干劲。事业、职称可以靠自身的努力获得,遇上好女人是机遇问题,跟中六合彩一样难。当警察的工作时间长,陪伴家人时间短,找到不错的女朋友因没时间陪伴也容易飞掉。 搭乘同辆警车的巡警们回来,拍着柳下溪的肩膀说:“柳下溪,康队,今晚一起吃饭。” 康容摇头表示不去。他可以肯定,今天柳下溪不会跟大家一起吃。根据以往经验,他在收队时看手机留言表示要回家吃爱心饭,不会跟同事们一起混。想约他一起吃饭?等他收队时不看手机留言再说。 果然,柳下溪摇头拒绝:“你们去吧,我约了人。” “怎么又约了人?”拍柳下溪肩膀的小王叹气。大家愿意和柳下溪一起吃饭的理由只有一个,最爽快的冤大头。只是,他肯一起去吃饭的次数不多。 康容问柳下溪:“你有约会……回不回局里?” “回。”柳下溪率先上车。身上穿着制服得回局里换便衣。他怕麻烦,不喜欢下班后还穿着制服。穿制服走在路上,走不了几步就会碰到找他问路的人。对方讲普遍话来问路,ok,容易回答。遇到只会说外地方言,彼此得花时间猜测对方在说什么。如果是外国人问路,英语对话还算勉强。其他的外国语言,他没办法配合。问路不可怕,最怕遇上那些猫猫狗狗不见的小孩子们,哭着求他找回宠物。以及某些街坊吵架,抓住他评理,吵架的理由五花八门,没有任何重点。他甚至遇到妙龄少女故意在他面前装病,要求他背她回家……让人头痛。 康容催促其他同事上车,确认全员到齐,几辆警车先后开动,呼啸着前行。他上车后坐在柳下溪身边。相处三个月,柳下溪给人的感觉,是一个严谨而有规律的人。总是以身作则严守上下班时间,对待下属不过份亲昵也不刻意疏远。在某些方面有奇怪的坚持,比如说跟普通巡警同车巡逻与大家穿级别的制服。不少新调过来的巡逻警不知道他是上司,把他当成普通警员,闹了不少笑话。他从不主动跟人聊私事无形之中造成微妙的距离感,这样的上司难以接近,他想打破彼此之间的隔阂,主动询问:“约会迟到,你女朋友不生气?” 女朋友?柳下溪耸耸肩,淡然一笑。又是一个对他私生活充满好奇心的人……康容,曾经被上面寄以厚望的年轻精英。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毕业于警校,毕业后没分配到地方被直接派往国外深造。听说在国外因水土不服长期生病,只好提前归国。回国后从基层做起,担任文职。三年之内,职位提升之快让人瞠目结舌。相处三个月,柳下溪发现他的成功不是偶然。他心思缜密,注重细节,善于观察,喜欢揣测他人心理。但,过于注重细节也正是他的弱点。 康容不介意他保持沉默,笑着继续追问:“我说错了?” 柳下溪摆手,温和地笑道:“你可以自由想象,对与错并不重要。”说完不想与康容就此事继续讨论下去,目光落在正专心开车的警察老吴身上。记得老吴平常开车不戴警帽,今天一反常态戴着帽子,而且警帽显得过紧,难道他的头变大了?当然不可能!应该是头上包了纱布……他今天上班迟到,中途才归队,发生了什么事?他脑后的头发……干掉的血把头发粘在一起。“老吴,你明天补休。填好假单搁在我办公桌上。” 老吴一怔,扭头过来问:“补休?” 康容笑着插嘴:“柳处长让你去医院处理头上的伤口,明天在家养伤。” “你们看出来了?行,我明天休息。”老吴不好意思地抓头上的警帽。 康容继续问:“头怎么受伤的?” “不小心跌倒,摔破了头。”老吴憨笑着回答。 “老吴,别扯谎,大家都知道你头上的伤是嫂子用砧板打的。”知情同事点破他的谎言。 老吴没有争辩,一声不吭继续开车。 回到局里,康容跟在柳下溪身后,笑着对他说:“听说老吴跟他老婆吵架的原因是六岁大的儿子太顽皮,弄坏新买的电视机。老吴怒气冲冲拿皮带抽打儿子,他老婆正在做饭,见他打儿子跑进厨房拿起砧板,‘嘭’的一声,连菜带砧板当头砸下来,老吴当场头破血流。他家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隔壁的同事想把他送去医院,他不肯去,只在家里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柳处长,你说这事算不算家庭暴力?”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说:“老吴用皮带抽打儿子,其妻维护儿子用砧板打他,造成老吴头部受伤。从行为与结果上来看,是家庭暴力事件。从认知上来说,挨打的儿子不指控父亲,受伤的丈夫不指控妻子。对他们而言,这件事属于家庭纠纷而非家庭暴力。我们这代人,年少时多数人曾遭受长辈的拳脚,甚至棍棒伺候过,双方默认此行为合符社会规范。” 见柳下溪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康容打开话匣子涛涛不绝地说起来:“家长制的权威性默认棍棒教育合理存在。我们的道德观认为丈夫无故殴打妻子,成年儿女对年迈父母暴力相向是典型的家庭暴力。家庭暴力在我国得不到重视,所谓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罪因家庭成员默守‘家丑不可外扬’的信条而被掩盖。我觉得一般家庭暴力由口角冲突演变为情绪失控导致暴力行为,其关键点在于当事人无法控制情绪,属于意识形态偏移……” 不习惯当着外人面换衣服,柳下溪无奈地开口打断康容说不完的废话:“康容,我要换衣服麻烦你出去时把门关上。” 康容一怔,转瞬间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您忙,我该回家了。”心里很不以为然,换衣服需要把人赶出去么?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遮掩的,在警校的澡堂子里,常常十几个人光着身子一起洗澡……难道有着禁欲色彩的上司寡人有疾?有不能示人的地方? 人类好奇心有偏执倾向,对不准看,不能看的事产生非要看的执着心理。 康容站在门外拿捏时间,猛地打开门,“柳处长”三个字被他生生吞下。他看到一张描写男人丰功伟绩的背……新旧交替的抓痕充满背部。来不及细瞧,柳下溪迅速穿上衬衣转身,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皱起眉头看他,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瞧见了,肚脐眼周边有几颗草莓印。他笑嘻嘻地摆手,“明儿见,先走一步。”说完脚板擦猪油——开溜。 “小康,柳处长呢?”传达室的值班员叫住康容。 “在后面。什么事?” “有人找他,等了几个小时。他会不会先去车库取车?” “不知道。谁找他?” “一小青年。”值班员指了指在坐在大门外花坛上的青年。康容望过去,路灯明亮,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对方的容貌。那青年正望着这边,觉得他们正在谈论自己,立即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真高,目测,超过一米八五。年龄看起来不大……高大身材配着一张娃娃脸,左眼角还有颗惹人怜爱的泪痣。小青年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扑腾跪下,小声说:“求求您,告诉我阔海在哪里。” 性子急的年轻人…… 值班员弯腰小声跟他说:“认错人了。柳处长还没出来。” “对不起。”小青年急忙站起来,垂下头满脸通红。 康容眼尖,看到柳下溪没去车库取车,正朝大门走来,扬手叫道:“柳处长,有人找。” 第265章 有泪痣的男子-03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柳下溪不认识对方。 “我,我,下次再来。”小青年来找他的勇气在认错人后消失,拔腿就跑。 “他在找一个叫阔海的人。”康容插嘴。 找阔海?柳下溪立即追了上去。 尹九月和姚风站在停车场门口等待帅气青年停车。 烟没了,尹九月把空烟盒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我这儿有。”姚风递给他一支。点燃香烟,美美地吸了几口。姚风问尹九月:“尹队长,你说那个人怎么回事?身体变成那样还一声不吭。” 香烟挟在手上轻轻弹掉烟灰,尹九月挑眉,苦笑着摇头,“可能是精神上的创伤太重,盖过身体的疼痛。” “精神创伤……”姚风沉默下来,默默地吞吐烟雾。 尹九月凝视远方,叹了一口气,说:“他不指控对方,警方不能行动。” “包庇施虐者,太愚蠢了,受到虐待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姚风很不满,那人干嘛不爱惜自己? 尹九月丢掉抽了一半的香烟,苦笑着摇头,“姚风,我当了多年刑警无法透彻了解人心这玩意儿……算了,犯罪心理学不是我的领域。” 姚风微笑着轻拍他的肩膀,“了解。” 尹九月反诘他,“你了解什么?”被年少者安慰有伤他的自尊。 “惧意。”姚风双手抱头,叼着香烟回答道:“你在害怕。我认为知道害怕是件好事,也很正常。身为刑警,遇到各种犯罪案件,面对犯人残酷的手段与黑暗内心,你不害怕会变成可怕的人。我对刑事案件不了解,只知道普通人日常生活常被七情六欲所左右。我想,犯罪者也一样,他们会犯罪是理智降伏不了对权力、金钱、性欲的渴望。” “你错了,有些犯罪与上述理由无关。我遇到过只为犯罪而犯罪的案例,犯罪者与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无差别杀人只为了沉浸在犯罪乐趣中。也有因爱而扭曲的犯罪者……一位父亲过度溺爱儿子,儿子染上毒瘾,做父亲的不好好助他戒罪,反而倾尽家产供他吸毒,吸毒的儿子为了钱去偷盗,父亲亲手捏死儿子然后自杀。有位母亲规劝不了滥交的女儿,用绳子把她捆在家里长达半年,女儿受不了幽禁生活,放火把家给烧了,一家三口活活被烧死……”他突然住嘴,看到帅气青年已停好车走过来。 餐厅就在附近,帅气青年没理服务员带着尹九月与姚风直接上了二楼的包间。推开门,看到邹清荷扒在桌上睡觉。 姚风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邹清荷的背影,突然说:“我出去抽支烟。” 就在此时邹清荷突然抬头,扭头看到他们,脸露惊喜,站起来笑道:“姚风、尹队长,你们来了。阔海,怎么不叫我?”见服务员跟着进来便吩咐他们上菜。 帅气青年不理人,扯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等饭吃。 “柳阔海!”清荷瞪了他一眼,伸手想拍打他的头。 姚风坐下,伸直双腿,嘴角含笑,悠闲地看着邹清荷与帅气青年柳阔海。等等,柳阔海?姓柳?问清荷:“他姓柳,是柳哥的亲戚?” “他堂弟。上学期转到北京来读书,过完暑假马上是高三考生。他不打算考大学,想等高中毕业进入社会工作,暑假期间在我公司打零工。姚风,想请你帮忙在学校问一下,看有没有人愿意当他的家教。我觉得读完大学再出来工作比较好。” 尹九月正在喝茶,听清荷说柳阔海只是高中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感慨现在的小鬼成长太快从体型到面孔看不出他未成年。“小邹,你让未成年无驾开车横行京城,胆子不小,不怕他被交警抓?” 清荷笑着摇手,“他今年十九,有驾照。”说起柳阔海,清荷很头痛。他常常逃课,每天无所事事在北京城里转悠,才半年时间已经摸清城里的大街小巷。清荷与柳下溪都很忙,没时间盯着他不放,拿他也没办法。听说他父母管不了他,才把他丢到北京来。清荷觉得他没理想,没目标,有父母供养不担心生活来源,不跟人攀谈,不去认识朋友,茫茫然混日子,象是一具被抽空的干壳。心里替他焦急,没办法跟他有效沟通。柳大哥懒得理阔海,对他说:“由他去,他的人生想怎么糟蹋都行。” 姚风、尹九月不约而同地想:十九岁读高二?真逊,怎么混的…… 柳阔海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人的表情,别人的声音完全被他自动屏蔽。冷着一张帅气的脸,旁若无人大口吞食饭菜,似乎胃口极佳。 “柳哥还没下班?”姚风转移话题。 清荷看了一下表,“应该快到了。”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 “进来。”邹清荷立即站起来。 门被打开,柳下溪扯着一位陌生青年的胳膊出现在门口,那位陌生青年不肯进来,抓着门框不放。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脸上带笑,身穿警服的青年。 柳下溪硬扯着陌生青年走到埋头吃饭的柳阔海面前,说:“阔海,有人找你。” 一直垂着头的陌生青年与柳阔海同时抬头,四目相对,两人的表情悲喜交集。柳阔海冷漠的脸涌出痛苦之色,别过脸望墙壁。 陌生青年眼帘中闪动泪花,嘴里喊道:“阔海!”拼命挣脱柳下溪的钳制,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低声哭泣起来。 出乎意料,柳阔海突然大喝:“滚开!” 陌生青年没有放手。 邹清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问柳下溪:“他谁呀?” 柳下溪摇头,“不认识,应该是阔海以前的朋友。”拉开椅子坐在邹清荷身边,笑着跟姚风与尹九月打招呼,“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这是我同事,康容。康容,别客气,既然跟着来了就一起吃饭。这是邹清荷,我的伴侣。旁边那位是他大学室友姚风,另一位是来自青海的刑警尹九月,那边的傻小子是我堂弟柳阔海。” 伴侣,男的?康容一呆,带笑的脸出现石化现象。 姚风笑了,佩服柳哥。清荷遇到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是他的幸福。 尹九月也怔住了,他不知道邹清荷与他表哥是一对同性情侣。 邹清荷也很意外,没想到柳大哥会对外人说破他们之间的关系。心里觉得甜蜜,悄悄地握紧他的手。 康容捂住眼睛,无意中知道上司秘密……不得了的大秘密。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来,柳下溪还能当副处长么?轻声问柳下溪:“这种事说出来……好吗?” “说谎很容易。”柳下溪高举与清荷紧握的手,微笑道:“我不想就此事说谎,会委屈他,也是不尊重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你说谎也表示我不尊重你,希望你明白。” “放心,我会保守秘密。你家人知道吗?”康容好奇地追问。 柳下溪空着的手拂开挡住眼睛的头发,笑道:“知道。受过阻挠,最后同意了。” 姚风举起酒杯,“柳哥、清荷,敬你们一杯酒。” “干杯!”除了柳阔海与陌生青年,大家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下溪,这事宣扬开,你有可能会被开除。”尹九月笑道。打量柳下溪……率真,无所畏惧的男人,清澈的眼神没有任何阴影。 喝了一杯酒,清荷白净的脸开始泛红,笑嘻嘻道:“失业无所谓,他想发挥专长,可以开一家私人侦探所。没生意上门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养活他。” 姚风冷冷地逼视康容,用眼神威胁着他,不准泄露柳下溪的秘密。嘴里打着哈哈,欢快地笑道:“尹队长,不用替他们操心。柳哥的背景很厚,没有人敢炒他的鱿鱼。” 康容摆着双手,“我发誓,我不会说。放心,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柳处长不会因为这个而失业。” 柳阔海拿起餐巾纸递给正在哭啼的陌生青年,“丢脸死了,把眼泪擦一擦。” 陌生青年抬头,破啼而笑,连忙接过纸巾擦眼泪。 “一起吃饭。”清荷微笑着给他递来一碗饭。 姚风看到陌生青年眼角的泪痣,笑道:“尹队长,你瞧,他也有泪痣。听说长了泪痣的人多愁善感喜欢哭。我们傍晚遇到的那个男人也长了泪痣,受了重伤却不流泪,算是异类。” 清荷问:“你们在来这儿之前碰上什么事?” “正要找柳哥拿主意……”姚风绘声绘色地描述傍晚的经历。 听完姚风的描述,康容拍着胸膛说:“这事交给我来办。” 邹清荷语出惊人,说:“身上有重伤,带着一条受伤的小狗出来散步,身上不带任何东西,收拾得齐齐整整,那个人会不会想寻死?如果只是出门散步,应该会带上钥匙或者钱包,什么都不带很不正常。” 姚风吓了一跳:“寻死?不会吧?” “我去看看他。”尹九月站起来。 “一起去。”康容放下碗筷。 柳下溪说:“康容,找个心理专家给他辅导一下。有什么事联络我。” 第266章 有泪痣的男子-04 尹九月出了餐馆直接进隔壁商铺买烟。叼支烟放在嘴上,出来时见到康容站在外面等他,拿着烟盒问:“来一支?” “好。”康容也没客气就着火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久违的味道。看来他的戒烟历程终结在三个月后的今天。 “还以为你不抽烟。”尹九月转动打火机,斜睨对方。站在他面前的警察身穿制服,就算手指挟着香烟依旧一副文静乖乖牌优等生的模样。他们站在一起反差很大,优等生与痞子。 “柳处长讨厌我们当班时抽烟,不敢当着他的面抽,不自觉戒烟三个月。呵呵,你果然受不了餐馆里的气氛找借口逃出来。” 尹九月笑了,“他们有家务事要谈,我是外人,杵着找难受。你不也一样,匆匆逃出来。” 康容笑了起来,“说得也是。你跟柳处长是老朋友?” “不,跟他首次见面。认识的是另一个,邹清荷。他以前卷入我跟进的案子。当时他只是普通大学生,为了救朋友肯涉险,差点死在我同事的枪下。他胆子大,头脑很好,适合当刑警,可惜他更喜欢赚钱。他表哥柳下溪仅凭描述帮我解了难题。这次来北京培训,顺道来看他们。” “表兄弟……想不到他们是那种关系。难以想象,两个人都很男人,居然……” 尹九月摆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不谈别人的私事,与我们无关。” 康容改变话题,“直接去医院吧,会会那个想寻死的男人。” 尹九月观察周边环境……看到那家医院的霓虹灯招牌,“医院离这边很近……放心吧,医院里人来人往,他想自杀不容易办到,何况病房里另住有两名病人。那家伙看上去的确一副不想活的鬼样子,不过,我不认为他真想自杀。要自杀,跑上街撞车还不如在家割脉、吞药、上吊来得方便。” “你说话真刻薄。”康容笑着摇头。 尹九月甩掉烟蒂,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腿一扬,踢向路边墙壁,不太白的墙留下难看的鞋印子。这种事康容很难做,一直没做过。跳起来,伸手去捞路边大树的树叶子。树叶子上灰尘很厚弄脏了手。用力拍打脏手,心情真不错。 尹九月在墙上连续踩了几个脚印,扭头对康容说:“要死不活,畏首畏尾,受了欺负不站起来,不呼救不抵抗,等着别人去救助。一点也不肯努力,总认为自己是世上最悲惨的人,谁都对不住他。老实说我看到这类人很生气,很想骂人。那些心理有问题的人专找这种人欺负,只因为欺负他们很安全。” 康容朝他伸手,笑道:“再给我一支烟。你牢骚满腹,看到他们受罪,还是不忍心不管。看开点,人就这样。我呢,讨厌每天没完没了四处转悠当巡逻警。想做刑警破大案威风一下,可又吃不了苦受不得累。理想、抱负这些高格调的东西早丢了。没有真正想做的事,每天都混混沌沌。觉得活着就这样,没意思,全都是个屁。” 康容的发言令尹九月颇感意外,死盯着他看……从衣着到外表,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整齐端庄”。丢一支烟给他,抓头,笑道:“看不出你是这种人。” “呵呵,我在发牢骚,胡言乱语,不能当真。” 尹九月揽住康容的肩膀,把他头上的警帽取下来抓在手里转圈圈,心情却豁然开朗……突然间想通了堵在心里的结。朗声道:“我们走。” 赶到医院,探视时间已过,他们被拦在住宿部外。 康容掏出警员证,“抱歉,警察办案。” 清荷去柜台结帐时姚风跟在他身后说:“清荷,下学期我的课比较少,可以抽空教教你们堂弟功课。” 清荷摇头,笑着拍他的肩,“心意领了,我知道你很忙,最近和一群朋友筹备开发游戏软件的事。” “噫?传到你耳里了?本想等弄得差不多了再跟你说。” “呵呵,想不到你除了挖墓还会对游戏有兴趣。”清荷眼睛突然亮起来,“姚风,我觉得开发游戏软件很有商机,要不要让我插一脚。” “你啊!”姚风拍他的头。 清荷热情相邀,“姚风,今天别回学校,去我家。咱们谈谈游戏的事。” “方便吗?你们家只有一间客房,柳哥的堂弟住在你们家……” 清荷摆手,“不是,他没住我们家,他父母另外给他准备了住处。”清荷压低嗓音,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阔海自暴自弃,停了一年学,跟他父母闹得很僵。我觉得这事跟今天来找他的朋友有关系,柳大哥打算带他们回去把话说开。阔海是柳大哥二叔柳霄汉的小儿子,超计划出生的小孩,为了生他,他父母各降一级还罚了不少钱,从小在家倍受溺爱。不过,他与哥哥姐姐年龄相差大,跟他们不亲近。去年春节我们去杭州看老爷子,遇到他们母子俩,他母亲拜托我们照顾他,希望能劝他考大学。请家教的学费由他父母出,你帮忙留意一下兼职的人。” “好。”姚风觉得身后视线刺人,回头一看,柳下溪带着柳阔海他们下楼。柳哥瞪人的眼神好吓人,打冷噤,早点开溜比较识时务。“清荷,我先回学校,找到人再联络。对了,你要注意身体,别逞强,该休息时给自己放假。” 回到家,清荷放下钥匙伸了一个长长懒腰。柳下溪走过来,给他轻捏脖子,拍拍他的后脑轻声道:“去睡吧,他们的事我来处理。” 清荷点头,回头见柳阔海和他朋友杵在门口不动。笑道:“进来,自己找地方坐。” 陌生青年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紧张地盯着柳阔海。而柳阔海冷着脸,眼睛盯着茶几上的茶杯。 柳下溪坐下,抚额,处理小孩子们纠络让人头痛。手机响了,他连忙站起来,走到阳台去接听。康容来电:“柳处长,那个人从医院跑掉了。” “跑掉了?” “听护士说,尹队长离开没多久,他办理出院手续离开医院。拿了药,领走了多余的住院费。我觉得他不打算自杀。” “有没有留下姓名与联络地址?” “有留,我们正打算过去看看。我担心是他捏造的假名假地址。” “尹队长明天要上课……康容,这事由你来处理,明天不必回局报到。调查清楚后递交一份调查报告给我。” “好。柳处长,我想调职进刑警队。” 柳下溪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等你递交调查报告后再说。” “明白,这是考卷。我有信心得满分。” 柳下溪笑了,“满分吗?拭目以待。” 客厅沙发,那两名小青年面对面坐着,默默无语。看着他们,柳下溪头痛起来。 邹清荷洗完澡,站在房门口往下望,客厅里的三个人还没开始谈话。他回房,从衣柜里翻出柳下溪没有穿过的新睡衣,跑下楼,递给柳阔海,“你去洗澡,洗完澡直接去客房睡觉。柳大哥,你下去买几条新毛巾回来。” 倒了杯冰水放在陌生青年面前,邹清荷微笑着说:“我是邹清荷,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唐耀华(本名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阔海以前的同学?” “嗯。” “阔海停学一年,是不是在学校跟同学打架,造成不好的影响?” 唐耀华头垂下来,脖子红了。小声说:“我们的事被学校发现……被开除……阔海被他爸妈带走下落不明。我转校去别的地方读书,高考过后,想跟他见一面。他以前说过,他堂哥在北京当警察。家里不同意我们的事可以来北京投奔他堂哥。” 原来如此……“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不知道。” “这样啊。现在后悔了吗?” 唐耀华拼命摇头,“我不后悔。” “你今天来找阔海,显示你的心意与勇气。阔海想些什么,我不知道。认识他已有半年,只知道他放弃自己。不想读学,工作也不认真。冷冷淡淡,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他今天却做了件好事,看到路边受伤的男人主动送他去医院。那个男人跟你一样,眼角有泪痣。” 唐耀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闪着泪花。突然觉得有些害臊,双手捂住了面孔。“邹哥,我该怎么办?” “那是你的人生,自己去找答案。”柳下溪走进来,递给他一条新毛巾,“洗个冷水脸,冷静一下,不用急,好好思考。等一下,鼓起勇气跟阔海好好谈谈。光哭没用,是男人就该行动。没到世界末日,从头开始来得及。认真想清楚。” 柳下溪上床。清荷侧身给他挪位,头靠在他肩膀上,弯着嘴角独自偷笑。 柳下溪揉乱他的头发,问:“想什么?” “阔海的事,难怪你二婶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你说,老爷子知道阔海的事吗?” “肯定不知道。二叔二婶那敢跟老爷子说实话。阔海也真够犟,停学一年,估计被二叔抓去军营受尽折腾,亏他能熬下来。” 第267章 有泪痣的男子-05 夜深人静,只有路灯孤零零地闪耀光芒。 “找到了,就是这里!”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康容扭头,惊喜地对尹九月说:“我猜错了,居然不是假地址。曹二三……名字也会是真的吗?二三……名字可真怪。” 尹九月没有回他的话,靠着墙,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垂着眼睑沉思。 康容诧异,走近一看,哭笑不得,原来他闭着双眼在打瞌睡。看表,凌晨三点多,该休息了。 “古怪。”尹九月突然出声。 康容吓了一跳,他以为尹九月睡着了,下意识地问:“什么?” 尹九月走到9号门口,用力拍打紧闭的铁门。五分钟过去,屋内没有回应。尹九月持之以恒继续拍打铁门。隔壁人家的灯亮起,有人开门,伸出头张嘴欲骂,看到康容一身警服连忙闭嘴,把头缩回去赶紧关上了门。 “太晚了,明天再过来看看。”康容犹疑片刻对尹九月说。 “不确认他在这儿,我不放心。”尹九月摇头。 康容想了想,走到一边拍打隔壁家的铁门。 刚才露过面的男人打开门,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康容掏出警员证:“找你们打听一下隔壁9号住户。” “隔壁的?”男人皱起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冷地说:“不知道。” “老陈,谁?什么事?”含有睡意的女声轻轻响起。 “警察打听隔壁屋的事。”男人回过头应道。 “警察……隔壁?出了什么事?老陈,快让他们进来,我正想报警,得好好说说他们,太不象话。” 男人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康容坐下粗略地观察这家客厅,家具与摆设很陈旧看上去有些年头。只有电视机是新的,上面摆着一家三口相片,背景是长城,男主人倚在墙垛,抗着大包一副忠厚老实的朴素样,女主人笑得很开心,容貌不出众,有着端庄贤惠的味道,倚在他们中间的儿子约十来岁,嘟着嘴扮鬼脸。过了一会儿,这家的女主人从卧室走出来。康容发现,另一间紧闭的房门打开一条缝,有个小孩鬼祟地躲在门后。女主人出来,热闹地给康容他们端茶递水,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主人松了一口气。 “我家老陈明天要上班,得早起。老陈,你去睡吧。警察同志,我要投诉!隔壁屋那对夫妇太不象话!” “说说怎么回事?”康容掏出工作记录薄,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偷偷斜视尹九月,那家伙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睡了呢…… 女主人不满地说:“隔壁屋不知搞什么,臭死了,害得我不敢打开厨房窗户。想叫他们注意到,今天过去敲了几次门,没人出来应门。听我儿子说,小余前几天回娘家,只有她丈夫在。这几天也不见人,可能是去她娘家了。” 尹九月突然问:“今晚十一二点他家的灯亮了没有?” “没注意。没听动静,应该没人回来。” 康容见尹九月没有继续问下去,便接过话题对女主人说:“麻烦你,讲一讲你们邻居是怎么的人。” “隔壁就夫妇俩。三年前搬过来的,房子被他们买了下来。男的听说在大公司上班,工资很高。女的没上班,天天在家。头一二年,夫妻关系不错。老婆姓余,长得蛮漂亮,文文静静不爱说话,除了买菜很少出门。丈夫姓刘,高高大大。这一年夫妻俩感情变坏,常常听到男人打骂他老婆,深更半夜听到小余的哭声,忒凄凉。听说他们感情变坏是小余一直没怀上孩子。而她男人升了职应酬多常在外面鬼混。我们夫妇看不过,劝说小刘几次。好心得不到好报,他居然对我们恶语相向,我们也懒得理他家的事。小余回娘家,可能是熬不下去。家里没有女人,小刘也懒得收拾,大热天的菜搁在厨房不收拾,肯定腐烂变质才发出恶臭。” 尹九月睁开眼睛问:“小刘左眼眼角是不是有颗泪痣?” “泪痣?”女主人笑了起来。摇头说:“没有。” 尹九月继续问:“他有多高?” “超过一米八,长得很帅。” 尹九月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臭味从哪里发起来的?” “我家厨房斜对着他家的厨房,你们过去闻闻。我没扯谎,这事得解决,我家有孩子。腐烂变质的东西不卫生,惹来疾病就麻烦了。” “我们过去瞧瞧。”尹九月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说:“康容把手电筒给我。” 康容跟在他们后面朝厨房走去。这家的厨房很干净,连窗户玻璃也一尘不染。厨房内喷了大量的空气清新剂,味道不好闻。“不行,打开窗户太臭,我去拿口罩。”女主人站在厨房门口临时改变主意。 尹九月走到洗菜盆前贴近窗户,拿着手电筒往外照,斜对面住户的有扇窗户开着。等女主人拿了口罩过来,尹九月罩住口鼻,开窗。口罩挡不住浓浓的恶臭,肉类腐臭的味道……跟在他后面的康容当场呕吐起来。“我过去看看。”尹九月跳上洗菜台,从窗口爬了出去……过了一二分钟,他重新出现在窗口对还在呕吐的康容喊道:“康容,报警,通知鉴证科,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厨房发现一具男性腐尸。” 柳下溪被手机铃声惊醒,打开床头灯,看表,凌晨三点五十一分。小心拿开清荷的胳膊,翻身坐起。看来电显示,康容的手机号码,他问:“什么事?” “柳处长,尸体……有命案发生。我和尹九月追踪那名受伤男子留下的地址意外发现死尸,受伤男子下落不明。”康容的声音很异常,比平时沙哑。 柳下溪拿出纸笔,问:“命案地址。” 康容回答:“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厨房。” “哪个区?” “城北区。” “通知鉴证科的老叶与刑侦三队贾队长。我马上过来,等一下再给你打电话。” 邹清荷撑起上半身,睁开朦胧的眼睛,见他换衣服,问:“要出去?” “嗯,发生命案,我过去看看。” 邹清荷翻身坐起,看着柳下溪说:“你没开车回来,用我的车,找阔海拿钥匙。” 柳下溪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脸贴过去蹭了一下,接着轻吻他的唇。“你上班前我会把车开回来。” 客房门没关,灯亮着。柳阔海与唐耀华都没睡在房间里小声说着话。 “阔海,把清荷的车钥匙给我。” 柳阔海从房间出来,问:“你现在出去?” 柳下溪点头。 柳阔海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开车。” 柳下溪盯着他看了数秒,点头:“送我过去后你把车开回来,清荷早上要用车。” “好。”柳阔海高兴地点头。 柳下溪瞄了一眼站在客房门口的唐耀华,他脸上的表情很可怜,象是被抛弃的小狗……没谈拢?耸耸肩,不想过问他们的感情纠葛。他们的十九岁,被父母宠爱着,经济无法独立,人格不够坚定。真是一个迷惘而尴尬年龄段,怀揣着火热滚烫的激情渴望浓烈爱恋。一不如意便徘徊在前进与后退之中。可惜,理解与被理解,付出与承受,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事。他们还不了解挫折与痛苦是人生的历炼,是极难得的财富,只有果敢地战胜它才能拙壮成长。柳下溪本人不赞成那种“不追求结果,只求曾经轰轰烈烈过”的爱情观。他认为‘爱而无果的情’令人倍感寂寞。 车道零星来往的车辆疾速奔驰,奔跑着驶向各自的目的地。 柳阔海先打破沉默,问:“下溪哥,两个男人在一起能获得幸福吗?” 柳下溪反问:“你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柳阔海迟疑片刻,回答道:“象你们一样的幸福。” 柳下溪目视前方,笑了起来,转头问他:“你认为幸福会从天下掉下来?” 柳阔海生气,怒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会哪么天真。” “我给不了你答案,你自己去寻找。同样,你父母也给不了你有关幸福的答案。” 柳阔海忿然,“太狡猾了,大人都一样,含含糊糊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来忽悠我们。” “别把自己当孩子。独立思考,仔细体会。觉得迷惘找不到出路,给自己几年缓冲时间。去学习去观察再独立思考,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别人的幸福不能当成参照物。你是你,独立存在的个体。” 柳阔海沉默下来,过了很多,才说:“我打算参加高考。”过了一会儿又说:“别告诉我爸妈糖人来找过我。” 再睡会儿……睡不着,邹清荷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某处发生命案,有人死了……将近一年柳大哥没在深夜被叫起来工作。 “咚咚,您睡了吗?”有人敲房门。 起床打开门,唐耀华摸着后脑,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您的灯没熄,我能不能找您谈谈。睡不着……” 第268章 有泪痣的男子-06 感情烦恼,沉浸在忧伤中的忧郁少年……邹清荷捧着一杯冰茶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对方开口。他自己离开校园走入社会,没有缓冲时间直接接手新成立的公司,拼命逼迫自己成长,好有能力与那些年长的老滑头老油条老狐狸们周旋。看到年轻人为感情烦恼,觉得自己心态老化,跟他们有了代沟。 唐耀华低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鼓足勇气开口说话:“阔海是在初一下学期转到我们班上。他给人的印象很牛B,话不多,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跟班上的同学相处不好。听说他家离学校很远,上学不方便,寄住在别人家里。我们虽然是同班同学,一直没说过话。初一初二时,我个子矮坐在前排,他个子高总坐在最后一排。到了初三,我突然长高跟他成了同桌才有机会说话。他的成绩一般,不爱写作业,上课打瞌睡,常被老师骂……” 唐耀华回忆过去,突然捂着脸笑了起来,“我们突然变成好朋友说起来很好笑。阔海很不会讲话,一开口气死人。他说我长着一张娃娃脸不应该长高,看着不顺眼。我听后很生气,跟他打了一架,被他狠揍一顿送进医院。学校打算开除他,他妈妈穿着军装押着他来医院,命令他跪着床边陪罪。看到他象一只斗败的公鸡,要多衰就有多衰。我很解气,当场笑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妈妈要他在医院照顾我,等我病好才可以回学校。在医院里我发现他不敢坐下,总站着,走路时样子古怪。晚上医院熄了灯,他偷偷摸摸爬起床倒水喝摔倒在地上。我扶他起来才知道,他屁股与背上有伤,血渗在衣服上,很吓人。后来他告诉我,他打伤我后学校通知他爸过来,他被带回家,他爸用棍子打了他一顿。知道他被打,我心里痛快便原谅了他。他身上的伤,自己没办法擦药。偏偏又死重面子,不肯让护士处理。我那时已经不恨他了,便帮他擦药。等病好后出院我们的感情变好。他还是老样子,不理别人,对我却很好。学校见我们家不追究他的责任,便没开除他。他不喜欢回借住的那户人家,那边家里有一个比他大的女儿总骚扰他。后来,他父母让他借住在我家。我是独生子,有他来做伴很开心。我们总在一起玩,看电影、玩桌球、打游戏,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我们考进了同一所高中,虽然不同班但放学后总走在一起,跟以前一样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亲。我讨厌放假,放假他会回家去等开学才回来。有一天,他告诉我两个男人也可以一起生活,可以做男女才能做的事。听了他的话,我觉得很高兴,不想跟他分开,想永远在一起。我们背着大人偷偷接吻……后来被老师发现我们的事,学校把父母们找来。他爸爸打他,往死里打,我害怕他会被他爸打死。跪着求他爸饶了他,发誓说再也不跟他见面。我忘不了……他当时血流满面……瞪着我的眼神很愤怒……他在责备我……轻视我……他被父母带走后再也没音讯。我想见他……想他……” 清荷叹气,柳家的男人行事风格可以配得上“壮烈”二字,不见血不收手。唐耀华与阔海想要在一起,前途艰辛。自己与柳大哥得到老爷子承认,柳家众人迫不得已接受他们的关系。多亏承秉哥夫妇大力相助,还有柳妈妈与三婶婶在中间周旋以及齐宁暗中使招。其过程并不容易,也曾痛苦过。阔海他们没有这些外力相助,仅凭他们自身抵挡各方面的压力,很难。阔海没有三哥那样的勇气,敢主动割断血脉亲缘的束缚自立更生。他们太年轻,习惯依赖家人……“小唐,你们把话说开了没有?” 唐耀华沮丧地摇头,“没谈出结果。阔海对我没信心。” 该说些什么?想帮助他们……该怎么做才正确?清荷站起来,轻声道:“别着急。先去睡一觉,养足精神。你的心意只要坚持下来,总有一天阔海能感受到。” “嗯,我不会放弃。”唐耀华抬起头,双目闪闪发光。 清荷一惊,这才看清唐耀华的长相……蓬松的头发有点卷曲,耳垂处的头发卷了小圆圈,显得格外得趣。圆形微尖的脸白白嫩嫩,弯弯的眉,圆圆的眼,调皮的翘鼻,往上微翻的小嘴……难以分辨性别的娃娃脸……不看身高体形的话,他的长相非常可爱。难怪阔海会说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不应该长高,身材娇小些会更加可爱。莫非是阔海先对小唐产生好感,一直留意他?阔海不坦率…… “这一年半我顺着父母的意思拼命念书,他们渐渐放松对我的监视。高考过后,我跟父母说去同学家玩。到同学家后,让他们帮我圆谎,我偷偷跑来北京。我决定,如果在北京找到阔海不打算回老家,想在这儿找一份工做,留在他身边。但他不同意,要我回家去。我不想回去。” “高考怎样?从去年起,大学在扩招,进入大学门槛比以前容易。你准备考哪所大学?有把握考上吗?” “第一志愿填的是北京轻工(请不要与现实对应),把握不大。父母希望我留在家乡上大学,第二志愿按他们的意愿填写。” “读完大学再计划今后的事吧。” “太久了,我不能等。许多人没上过大学一样过得很好,上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的确如此。但多读四年的书,对你今后的人生有助益。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柳下溪推门进来,阔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清荷站起来,诧异地看着他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住宅区内尸体腐烂,担心引发传染病。卫生局那边来了人,对现场进行消毒。附近被封锁,没办法过去。尹队长和康容被隔离了。” “他们不会……” 柳下溪捂住他的嘴,摸着他的头说:“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小唐,你去休息。阔海留下,我有话问你。” 清荷拍拍他的手背,拿开他的手,点头道:“他们不会有事。饿了,我去煮点东西吃。” 柳下溪轻拍他的头,“别弄了,睡觉去。” 清荷笑着摆手:“没事,明天我休息。原本打算明天陪尹队长在北京逛逛,想不到他卷入命案挪不出时间。”他没机会跟尹九月单独谈话,接着忙于处理阔海与小唐的感情纠葛,居然把明天休假给忘了。 听清荷这么一说,柳下溪也没坚持。 “阔海,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清荷把柳阔海叫到厨房,问他:“你和小唐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就那样。”阔海扭头看了看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唐耀华,冲他挑眉瞪眼。 邹清荷用拳头敲他的头,“是你先喜欢上他,才故意惹他。对自己坦率一些,没坏处。” 柳阔海嘟嘴,圈着手指头,懒洋洋地说:“邹哥,歪枣劣瓜堆里搁着一只光鲜的红苹果很抢眼。再把这只红苹果丢进装满红苹果的筐里,瞧不出有什么特色。” “阔海过来。”柳下溪回到书房拿出速写本,要柳阔海描述那位受伤男子的长相。 柳阔海仔细回忆后说:“那个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身高一米七五,较瘦。脸瘦长,下巴……”凑过去看柳下溪画画,“不对,脸还小窄一些。下巴再宽上一点。头发四六分,眉毛细长象两片柳叶。右眼青肿,左眼狭长……不对,眼尾没有上翘,平的。在这儿有一颗泪痣,鼻子跟邹哥的相似。嘴型……普通吧,有点薄,嘴角往下搭拉……嗯,给人感觉愁眉苦脸,好象在哭的样子。画得有点像了……他戴了太阳镜,把太阳镜画上去……行了,就是他!其他的特征?他右脚有点跛。” 柳下溪收起速写本,问柳阔海:“他身上的伤可以看出是什么时候弄的吗?” “新旧都有,最新的伤口应该是这一二天弄上去的。伤痕虽然不一样,但伤人的手法相同,应该是同一个所为。伤他的人是左撇子。” 柳家男子除了天生叛逆的柳逐阳,其他子弟从小受过严格的近身格斗训练,都是练家子。柳下溪相信阔海的眼力。 “新伤就在这一二天受的,看来虐待他的不是死者……你们在哪里碰到他?” “离你上班的地方两条街远。”柳阔海画了一张地图,“我们在这儿发现他的,送他去了这家医院,把他的狗送到那边的兽医站。” 柳下溪看着他画的地图,皱眉,摇头道:“离命案现场很远。” 清荷端着面条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接口说:“听姚风说那个人身上没钱,难道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过去?” 柳阔海摇头,“不,他不象走过远路的人。” “附近有地铁和公交车站吗?或者招了出租,刚好把身上的钱用完。还有另外的可能,他就住在那附近,身体不好出来蹓狗散步,跟那桩命案没直接关系。他不是带了条狗吗?他离开医院有没有带走那条狗?”清荷把两碗面放在茶几上。唐耀华没去睡觉跟他一起在厨房忙碌,洗完锅把剩下的两碗面端了过来。 柳阔海接过唐耀华递来的面碗,说:“应该没有,我们没告诉他狗去了哪里。” 柳下溪眼睛一亮,脸上浮出笑容:“阔海,这几天你跟着我。清荷公司那边打工由唐耀华代替你。” 第269章 有泪痣的男子-07 柳阔海没立即回答,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喝完最后一口汤才冷淡地说:“无所谓,随你高兴,别指望我会配合其他人。” 柳下溪耸肩。阔海这小子缺乏社会性,难融入群体,不服务他人也不肯接受看不顺眼的人付予……让人头痛的个性。 康容从厕所出来,见尹九月盘腿坐在床上发呆,笑道:“睡不着?天就要亮了。别在意被隔离,把它当成带薪休假拿来补眠。” 听他这么一说,尹九月爽朗地笑起来。“坏习惯,案子没破睡不着。别理我,你自便。” 康容往床上一倒,抚额叹气,“想不到那个男人留下的地址藏有一具腐……”话没说完连忙捂嘴,没办法往下说……想起那股臭味就要吐。他很想当刑警,也有信心当一名优秀的好刑警。可惜他的身体不合作,对气味过于敏感的肠胃终结他的刑警之梦。 尹九月跳起来跟在他身后,见他伏在洗手盆上大吐特吐,傍在洗卫间门口取笑他:“喝,恭喜恭喜,几个月了?想吃酸的还是想吃甜的?哂,原来男人害喜症状跟女人一样。” “驴蛋!”好脾气的康容暴怒抓起擦脸的湿毛巾朝尹九月甩去。转身太急,没注意潮湿的地板,脚下打滑,眼看就要摔倒,尹九月伸出手扶住他。 康容一点也不领情,甩开他的手臂,冷冷地说:“道歉,给我道歉!我们的交情还没好到可以乱开带颜色的笑话。” 尹九月扁嘴,没理他,甩动胳膊快步走到床边,跟孩童一样双脚并拢跳上床。双臂圈在胸前漫不经心地说:“瞧,你现在不吐了。我治好你的呕吐症要心存感激。身体没毛病,闻到臭味就吐,吐起来没完没了,非得把胆汁呕出来。笨蛋,学过心理学的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你心理有障碍。” 康容一怔。没错,他呕吐起来制止不住,难受得想死。 “喝水。”尹九月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热水瓶,并没好心为他倒杯水。 温暖的开水流入咽喉,感觉舒服了些。康容上床躺下,见隔壁床上的尹九月正烦恼地抓头。觉得先前的自己太丢脸,因他的玩笑话而生气显得很没肚量。便出声询问:“案子很棘手?” 尹九月摇头,“烟被搜走,没烟抽,烟瘾上来有点难受。这桩案子的线索很多,凶手作案手法不高明,是外行人动的手。让人头痛的一点是:死者被发现的时间太迟,尸体已经腐烂,无法准确判断死亡时间,不好锁定嫌疑人。死者穿着睡衣倒在厨房里,身边散落的花瓶瓷片,被丢在一边的带血菜刀……死者脑后腐烂的伤口,以及脖子上参差不齐的刀伤。地板上的大量血迹显出尸体没有被挪动过,表明厨房就是作案现场。洗菜盆里搁着煎锅,灶台上放着一斤面条、香葱、鸡蛋与两只大面碗。由此可以假设,死者进厨房准备下两人份的面条。正准备洗锅被人用花瓶击中后脑倒地,凶手发现他没有当场死亡拿起砧板上的菜刀砍了他脖子数刀,确定他死亡后,凶手把凶器丢弃在现场匆忙逃走。” 康容没去看现场,当时他在呕吐。“也就是说凶手与死者是熟人,关系亲密。” 尹九月想了想,继续说:“凶手有钥匙,可以自由出入现场。凶手曾经回到作案现场擦拭过凶器上的指纹。卧室被彻底整理过,清除凶手存在的痕迹。不过,凶手忘记关上卧室里的空调,可以从空调的耗电量计算死者大约的死亡时间。” “按此推断,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的妻子或者情人。” 尹九月笑了起来,摇头道:“康容,你的想法很危险。需要累积经验,千万别被表面假相迷惑。” 康容皱眉,尹九月说话太直接,听起来很不舒服。说说而已,又不是呈堂定证,何必认真。 “凶手杀掉死者获取钥匙非常简单,不排除凶手制造假相现场的可能。”尹九月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见康容不理他,便自言自语说:“邻居的证词,命案现场是一对年青夫妇居住。奇怪,那个家找不到女主人的东西。没有结婚照,没有相册,没有女人的化妆品与衣服。” 康容忍不住插嘴:“邻居不是说他们夫妇不和老婆跑回娘家了。” “小夫妻吵架会把老婆的存在完全抹除?他们夫妇跟邻居关系极差,你不觉得不合理?买了房子表示他们会长期居住,跟近邻打好关系是常识。” 康容反驳:“个性不合群,不愿意跟邻居打交道,这并不奇怪。” 尹九月突然来了一句:“困在四方格子里不方便。疑点太多,不好着手。不想了,睡觉,养足精神从头调查。康容,柳下溪会插手这桩案子吗?” “谁知道。听说他破获不少大案,很有能力。这案子可能会交给刑侦三大队。你我已经卷进来,肯定会要求协助调查。你觉得从医院逃走的那个人是偶然还是有目的写下命案地址?” “北京太大,一个人存心躲起来不容易找到。柳下溪会从哪方面着手调查……很想知道,可惜我被困在这儿不能动弹。” 康容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如果是我负责调查此案,会先派人调查死者身边亲近的人,亲友、同事、邻居以及他的男女关系。至于医院逃走的男人,我不会刻意追寻他。如果他是凶手,调查死者人际关系时自然会浮出水面。如果他跟凶案无关,调查他只是浪费时间与人力。” “阔海,醒醒,你堂哥起来了。”唐耀华跑到客厅,把躺在沙发上的柳阔海叫醒。 柳阔海看表,八点过二分。想睡,好睏……坐在沙发上发呆。 唐耀华笑了起来,阔海没变,跟以前一样,起床时会发几分钟的呆。 柳阔海喃喃吐出“苹果”二字,突然伸出双手扯唐耀华的面颊,用力拧拧。 “冻冻(痛痛)”唐耀华叫苦。 两只苹果即时从高处飞下,直接砸向柳阔海的脑袋解救唐耀华。柳阔海眼珠一转,回神,松开唐耀华的面颊,扬手接住飞来的苹果,递一只给唐耀华。两人一齐抬头,看到邹清荷穿着松松散散的睡衣伏在楼梯的扶手上冲着他们笑。 “柳处长,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是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屋主刘木,房屋登记只有他的名字。刘木原籍浙江海盐今年二十九岁,已婚,结婚五年,妻子佘瑛,在海盐县工作,没有跟他同居。邻居口中与他同居三年的小余不是他妻子而是情妇。”柳下溪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从卧室走出来。“老贾,派人追查小余的下落,去他工作单位调查死者其他男女关系。通知佘瑛处理死者身后事。派人咨询卫生局,现场什么时候能解禁,康容今天能不能回局一趟。下午三点召开本案相关人员的碰头会,希望他和尹九月能到现场。”他挂断电话见清荷伏在护手上,伸手拍他的背,“今天呆在家里休息。” 清荷摇头:“我打算带小唐逛逛北京。” 唐耀华却说:“我想跟阔海一起出门。” 柳下溪笑了,避开大家的视线,狠狠捏了一下清荷的屁股,低声说:“别强撑,你看,睡眠不足出现熊猫眼了。” “知道了。”清荷不好意思抓头。 上了车,柳阔海抓着方向盘问柳下溪:“去哪儿?” 柳下溪坐在后座拿出速写本画东西,简洁回了一个字:“狗。” 唐耀华不明白,低声问柳阔海,“什么意思?” 柳阔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霸道地说:“闭嘴,不准你说话。多嘴剪掉你的舌!” 唐耀华很委屈。 柳下溪抬头看他们,“那条小狗的舌被剪掉了?” “嗯,被剪了。” 小斑点狗还在兽医站,没被他的主人带走。“真可怜,小斑点狗腹部的伤是踩伤。看它的伤势是它主人穿着高跟鞋踩在肚子上。它的舌伤?应该在它很小时被剪的,早好了。”兽医认为小狗的伤需要住几天院,伤没好,不适合外出。 柳下溪叫住在附近巡逻的警察拿小狗的狗牌去查询它的主人。 “去哪儿?”等柳下溪上车,柳阔海问。 “昨天遇到那个男人的地方。” “噫?什么东西?”唐耀华惊呼,脚下多了什么……伸手一捞,毛茸茸,有温度,在动,活的。小斑点狗?!怎么跑上车了?扭头问柳下溪,“要把它送回去吗?” 柳下溪摇头,小狗自个儿跑上车,难道车上还残留着它主人的味道?厉害……嗅觉真灵敏,也许它能寻着味道找到它主人。 “阔海,我们以后也养狗。”唐耀华开心地抱着小狗,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会有人忍心虐待它。 第270章 有泪痣的男子-08 与唐耀华的热情相反,小狗很没精神,蜷曲身体耷拉着头,安静地伏在他腿上。 十字路口亮起红灯,车停下来。柳阔海瞄着不声不响的小狗,扭头对柳下溪说:“这条狗靠不住,一点也不认生,对它稍好一点就被粘住。” 柳下溪没吭声,他听出阔海话中有话,暗示受伤男子有可能不是小狗的主人,想借助狗的嗅觉寻找对方未必会达到目的。 过了红绿灯,柳阔海把车靠在路边,说:“到了,就在这儿发现那个男人。” 柳下溪放下手里的笔凝视窗外,街道两旁行人不多显得冷清。 车门打开,小斑点狗没有按照柳下溪预期的冲出车门,它懒洋洋地抬起头,瞄了一眼街道接着又缩回去继续安静地伏在唐耀华的腿上。 柳下溪杵在车门,小狗不动拿它没办法。弯下腰盯着它看,可小狗不把头抬起来无法接受他的视线,领悟不了他的意思。把伤重未愈的小狗直接拧下车,会不会太过份?算了,只能依靠人力。找几位巡逻警过来,让他们拿着复印的素描肖像寻找那个有泪痣的受伤男子。 唐耀华轻抚小狗的后背,把它放下,起身下车,快乐地说:“哥,我也来帮忙。”他一动,小狗也跟着动了,紧紧地跟在他脚旁。 柳阔海下车后对柳下溪说:“他养过狗。臭味相投,猫猫狗狗特别粘他。” 柳下溪挑眉,阔海这话带酸味。 柳阔海指了指花坛,说:“昨天,那个男人就坐在花坛上。” 只是普通的花坛,在这儿找不出那个男人存在的痕迹。柳下溪掏出手帕抹除花坛边沿上的灰尘,转身坐下。横过车道,对面是几家大型宾馆。右前方是高架桥……向右拐弯两百米处有地铁出口……这条街没公交车站,身后围墙的另一边是大型建筑工地正在施工……周边环境没有特异之处。柳下溪收回视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跟在唐耀华脚边的小斑狗身上。小狗低垂着头拱着鼻子用力嗅着什么……它突然摇摆着身子小心翼翼踱到他面前,下肢伏在地上昂头瞪他,似乎有些失望又重新垂下头,再站起来围着花坛踱步。走了几步回头看他,张着嘴摆摆头。柳下溪站起来跟在它身后。小狗不再回头,慢慢往前走。 “这狗好象通人性,是要带我们去找它的主人吗?”柳阔海困惑地问身边的唐耀华说。如果不是,几个大男人跟在一条半死不活的小狗身后跑……蠢毙了。 唐耀华点头:“应该是。狗跟人不一样,不轻易变心。” 柳阔海脸色变得阴沉,恼火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耀华没有畏惧他阴沉的脸色,脱口而出:“我不是苹果!” 柳阔海嘴唇哆嗦了数下,嘴角一歪脸色浮出笑容,连忙别过脸对着围墙,嘴里却说:“懒得理你。” 但他脸上浮出的笑容已被唐耀华看到。他高兴地鼓着大大的圆眼,轻快地迈着步子,跳到阔海身边,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用力晃动他的头,嚷道:“口是心非的家伙。说一两句好听的话会死人么。” 小狗听到身后的嘈杂声,竖起耳朵,停下脚步,扭头朝他们望过来。盯着小狗看的柳下溪也扭头朝他们看过来。 唐耀华连忙松开手,难为情地搔头。 柳阔海扬掌拍打他的后脑,“你跟着下溪哥,我去开车。” 小狗似乎嗅到什么,重新迈开四肢。突然,它的脚步加快,到拐弯处时居然奔跑起来。 逃了?柳下溪脚步停顿,随即加快步伐跟了过去。 它没逃,受伤的小狗跑得不快。它跑了一会儿,回头看柳下溪,等他走近再撒腿往前跑。很快,他们绕到另一条街来到施工地的大门口。小狗蹲在门口似乎在寻找谁,昂头甩尾打量着进进出出的工人们。可惜,忙碌的工人没有谁把目光落在小狗身上。 柳下溪拿出素描肖像画走进工地。小狗站在门的右侧,摇摆着头迟疑不决地盯着柳下溪的裤脚。过了片刻,象是鼓足勇气,窜过一堆钢材跑到柳下溪脚边,一口咬住他的裤脚。 “没见过。”被柳下溪问到的工人粗略地看了一下画像,立即摇头,目光落到他脚边的小狗,弯下腰抚摸小狗的头,笑道:“又来了,不怕死的小家伙。” “你见过这条狗?” “这几天常见。我们吃饭的时候,它会跑过来讨骨头吃。它在工地里窜来窜去,闯了不少小祸,被工头赶出去。” 柳下溪继续问:“昨天下午五六点时小狗在这里吗?” 工人摇头,“昨天我们放假不在这儿。问工头老陈,他昨天在。” 正在清点现场材料的工头老陈见柳下溪拉住忙碌的工人问话,走过来问:“什么事?” 柳下溪把画像递给他看,问:“请问,您见过他吗?” 年约四十的工头老陈狐疑地打量着柳下溪,看完后把画像塞回他手上,不客气地问:“你是谁?问他做什么?” 柳下溪露出亲切的笑容,温和地说:“耽误您一点时间我们谈谈。” 工头老陈点头,丢下脏手套跟在柳下溪身后,避开工人们走到围墙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工头看过柳下溪的证件后,表情相当严肃。“昨天,我们这儿来了不少人,都是些与工程相关的人来视察现场。您那画上的人……记不起他跟谁一起过来的。只记得昨天下午二三点的样子,常在我们这儿出没的流浪小狗被人踩了一脚引起骚动,他突然站出来把小狗抱走。后来我去开会,会开得很长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开完会老板请客去附近酒楼吃饭。喝了一点酒,记不清是谁在问他的同伴去哪儿了。” 柳下溪问:“昨天来的是一些什么人?” 工头老陈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是很想回答柳下溪的提问。但面对柳下溪极具威慑的目光,他还是说了:“来的人有我们老板和投资商以及工程设计院,还有规划局与承建处加上城市环保局的人。” “他没参加你们的会议?” 工头摇头。 “下次看到他时请给我打电话。”柳下溪给工头留下联络电话离开,四处张望,看到离工地不远处的右前方二百米处有公交车站,车站旁边有报刊亭。柳下溪走近报刊亭,有一位老年妇女在亭子里。柳下溪回头见到唐耀华抱着小狗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车道上柳阔海慢慢地开着车朝他靠过来。柳下溪从唐耀华手里接过小狗问亭中的妇女见过这只小狗没有。 老年妇女戴上老花镜,认真看过小狗后说:“见过,常在这附近窜来跑去。” 正说着话,柳下溪手机响了。是去查狗牌的巡警打过来的,对方告诉柳下溪,小狗的主人找到了。说是小狗在半个月前走失,主人很焦急一直在寻找它,听到小狗的下落非常高兴,希望能把小狗送还,约好今天中午在兽医站见面。 柳下溪没有继续在附近转悠,抬起手腕看表快十点了。招呼唐耀华上车,对柳阔海说:“送我去你们昨天的那间医院。你跟小唐再去兽医站把小狗交还给它主人后去局里找我。观察一下小狗的主人,打听对方的联络电话与住址。” 在医院里柳下溪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昨夜今天上午轮休的前台值班王姑娘。她虽然住在医院的员工宿舍,但早上有事出门,快十一点半才回来。柳下溪见到她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昨晚给曹二三办理出院手续,并把多余的住院费退还给他。” “嗯。”王姑娘大大方方地笑着点头。 柳下溪皱眉,不悦地逼问:“为什么要说谎?” 王姑娘一怔,诧异地望着柳下溪,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我没有说谎。” 柳下溪耸肩,嘴角浮出漠然的冷笑,“出院手续几点办理的?” “晚上九点多,你可以去看登记册。” “据我所知,晚上九点前台交费处已经下班,不可能结算住院费。病患没身份证不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剩下的住院费不多,不到四百块。他没钱,急着要走。所以我给他垫付了。” “给他交通费就可以了,没必要全部垫付。” 王姑娘没被柳下溪那无形威慑的气势给压住,继续冷静地说:“他被人虐待,需要钱逃离北京。” “逃离北京……为什么不帮他报警?” “他认为警察不值得信任。” 柳下溪笑了起来,直视着她的双眼,笑问:“那通地址是他留下来的?” “是。” “他手写的地址在哪里?” “撰写完后,那张纸条被他带走了。” “是吗?请你到公安局协助调查一桩命案。” “命案?”王姑娘愕然。 “没错。警方根据曹二三留下的地址,意外发现室内有一具死去多日的腐尸,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协助调查。” 第271章 有泪痣的男子-09 王姑娘红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惊愕地捂住嘴,半晌才喃喃地说:“怎么可能……” 柳下溪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等待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 沉默带来令人窒息的压抑。 王姑娘松开捂住嘴巴的手,双手十指不安地交缠在一起,垂着眼睑低声说:“我不想丢掉工作,能不能请你保密,不要对医院提这事。你答应我不说,我才说实话。” 柳下溪摇头。空口承诺太简单,却没有任何意义。人,总是害怕自身秘密被揭露,不想把阴暗的真实的某一面展示在人前。为了保护自己,不停重复着“请你保密”这句话。但这个非常不可靠,秘密总是越想隐藏越容易被披露。他认为,对别人提出“请你保密”的要求,是奢侈的愿望。他人获取秘密没有休戚与共利害攸关的牵制,秘密本身只是茶余饭后的佐料。秘密无法回收,请求别人保密是对自己相当不负责任的作法,无端地把自身秘密交在他人手上,便丧失了自主权。常常会引来不想见的后果,被人添枝加叶失去原样,秘密便是可笑的存在。记得齐宁曾经对他说过“对付窥视他人秘密以此为乐的人,你不如大方一些,告诉对方他想知的事并不是你刻意要隐藏的秘密。无须隐藏的秘密但不是秘密,对方会失去追寻的乐趣,感觉无趣就会自动撒手”。遇上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下属康容,柳下溪体会到齐宁话里的意思。 王姑娘虽然垂着眼睑却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见他摇头,失望地绞着手指。“那么,我没什么好说的。” “畏惧、担忧会成为你生活中的阴影,只有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才能摆脱这阴影。不需要担心丢掉工作,你有工作经验,离开这家医院还可以找其他工作。从现在起约束自己行为不要再犯,没有人会故意刁难你。”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柳下溪站起来,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他厌烦知情者以自身掌握的秘密跟办案人员谈条件。这类型的人见得太多,压制不住从心里涌出的厌恶感。身为警察,如实反应自身情绪并不理智。不过,询问相关人员口供时,为了消除问答双方的距离感,适当表露情绪与对方在情感产生共鸣是问案手法。有一类证人厌恶自身的懦弱,保守秘密时的惶恐不安却又被秘密带来的好处所诱惑,想坦白又担心承受不住后果,内心很矛盾。眼前的这位女人心态便是如此。 他掏出手机翻看留言。老贾请求人力支持,他在调查中发现死者刘木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与数名女士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是一个不约束自己下半身的男人。 柳下溪的话击中王姑娘极力想隐藏的不安。她抬头沉默着,小心窥视柳下溪的脸色,感受到他的不耐烦,内心焦虑起来。抚着自己的脖子,干咳一声,引起柳下溪注意。 柳下溪收起手机重新坐下,安静地看着她。 她打破沉默,轻声说:“昨晚,那个人的住院手续是我办理,听人说起他遭受过虐待,有些同情他,对他很有印象。替他办理住院手续的人离开时找我打听兽医站在哪里,他们走后没多久,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脚刚被固定不应该走动,我上前挡住了他,劝他回病房,他冷冰冰的不理人。执意要走,我挡不住。出大门下台阶时,他可能不习惯使用被固定的脚,结果摔倒在地。我上前扶起他,责怪他几句。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于心不忍不好多说,告诉他真的想走,用医院电话叫家人来接他。后来,他借用电话,说话声非常小,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有个男人来接他。开车来的,把他扶上车后立即离开。几分钟内车又倒回来,来接他的男人小跑着过来,掏出一叠钱,让我帮他们把钱还给替他付住院费的人。我跟他说,那个人的伤需要住院。来接他的男人不了解情况,一副很困惑的样子。他作不了主打电话给别人,对方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转头跟我说,要我把那个男人的档案注销。我告诉他那不行,不合规矩。那个人已经立了档,销不掉。他让我想办法,不能泄露他来接人的事。当时大厅除了我没有其他同事……他塞了一笔钱给我,数目不小,要我想办法……我缺钱,答应了他的要求。要他提供姓名与地址,让那个人出院把档案归整。” “来接他的男人提供地址?” 王姑娘点头:“嗯,他掏出黑色的记事本递到我面前,要我照本子上的姓名地址抄下来。他说那个人是朋友,就算有人查也不会出问题。” “看清对方的车牌没有?” 王姑娘摇头,“我没出去,没看到。” “记得他的长相吗?” “样子蛮普通,戴着近视眼镜,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 也许是因为来接人的男人五官太普通王姑娘不知如何述说他的长相。柳下溪画不出对方的肖像画。 有人敲门。康容被惊醒,打开门。白帽子、白口罩、白大掛……三白人员站在门口递给他两张盖着红章子的纸与两个密封的牛皮大袋子。“检验报告出来,没事。你们随时可以走了。给,这是你们的东西。” “太好了。”康容雀跃不已。扭头一看,隔壁床上的尹九月还在呼呼大睡。口口声声说案子不破睡不着,睡到中午十二点还不见醒。 牛皮大袋封着他们的衣服与随身物品。翻出手机一看,“妈的,没电。”嘀咕着扬手把手机甩在床上,进洗卫间换衣服。等他收拾完毕,尹九月还在睡。他不客气地一脚踢在床尾。 这一踢动静不小,尹九月跟装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睁开又眼问:“什么?” “可以走了。” “太好了。”尹九月旁若无人地伸着懒腰,眼睛很清明,一点也不象刚睡醒的人。跑进洗卫间时,尹九月突然说:“小康,想通一件事。等下我们去医院。” “医院?什么事?” “从医院得到的那个地址有问题。” “怎么说?”康容好奇地走到洗卫间的门口,见尹九月洗了脸之后再刷牙,奇怪的顺序…… 尹九月刷完牙才说,“以那个受伤男人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个性,他绝对不会办理出院手续留下姓名地址。推测他的个性,认为我们带他去医院纯粹多事。等我们一走,立即悄悄离开,把去医院的事当成没发生过。” “怪人!” 尹九月摆动手指,脸上浮显令人羡慕的自信,“忍受别人暴力相向而不肯向人求救也不去医治的有两类人,一类是非常害怕施暴者,在他眼里对方存在太巨大,不敢有丝毫违背,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在发抖。另一类人带自虐倾向,赎罪或者亏欠对方,借此惩罪自己,折磨身体让精神得到救赎,认为自己被施暴是应该的,是该得的处罚。不报警不医治,痛苦地活着,糟蹋自己保护对方。” “那个男人应该是后者。” 尹九月打着响指,摆头,“难说,瞧他那样,看着不爽快,有股涩苦凄凉的倒霉味,极容易成为出气筒。” “你这话说得忒没人性。快点收拾,我去外面打电话。” 康容打电话的时间超长,一边说一边记录着什么。 尹九月收拾妥当,去点心铺买来面包边吃边等他。 打完电话,康容直接对尹九月说:“我们不用去医院,等下回局里开会。柳处长去过医院找到办理出院手续的女人,那个地址果然另有内情。”康容不喜欢吃面包,摇头拒绝尹九月的好意。 “对方怎么说?”尹九月胃口好,见康容不吃,一个人干掉两人份。 康容摇头苦笑:“如同俄罗斯套娃,剥了一层还有一层。那女人说,有人开车把有泪痣的男人接走,来人给了她一笔钱,希望她能把病人的档案处理掉。登记在档案上的姓名地址是她抄写来人黑色记事本内的记录。” “只要对方否认,这事将查无实处。”尹九月点烟叼在嘴上。微眯双眼望向睛空,神秘人物出示命案发生地址……不想公开受伤男子住院的事……那具腐尸体……不是情杀吗?总觉得事情趋于复杂化。 康容把自己获得的信息有条理分类,整理后递给尹九月,简略一说道:“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实,是屋主刘木,跟他同居的是情人,死者男女关系复杂,情杀的可能性极高。” “帮我跟柳下溪联络。”尹九月摆头,乱发舞动。 康容拔通柳下溪的电话后把话筒递给尹九月。 尹九月一张口就是,“我想单独调查,给我权限。”电话的另一头,柳下溪沉默了。尹九月没理会他,继续说:“把康容拔给我协助调查。” “任性……”康容小声嘀咕。 柳下溪回答:“你们来局里一趟,交换一下手上的资料。” 第272章 有泪痣的男子-10 单独调查……真不知尹九月在想什么。康容很不以为然,若大的北京城,一个外地来的刑警想凭借个人能力侦破一桩杀人命案,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康容在警校时各方面表现突出,被许多人寄以厚望,他也曾充满自信……只是,想象与事实有着不同的概念,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回忆太沉重,过去的事不愿再回想……逃避、退缩,不去实践,优秀的推理能力逐渐荒废。天才不努力只能退化成普通人……他已经成为自己曾经极憎恶的庸俗普通人,为名为利,每天过得无聊透顶。人,就是这么回事。 “先去现场。”尹九月催促康容出示证件征用了一辆巡逻摩托警车。 康容想反对,最终闭上嘴。尹九月很有行动力,而行动力正是他康容所欠缺的。跟在他身边,懒惰被强行排挤出体外,跟随好动的本能一味地往前奔跑。 酷夏的阳光燃烧肌肤,热汗涌出又被车速卷起的风吹走。摩托车的排气声,轮胎摩擦路面还有狂叫警铃的声音轰炸双耳……头有些昏沉,总觉得体内的血液要比平时要热。 尹九月认路本领不错,车开得非常快。为了不被甩出去,只好抓住他的肩膀。触手处,结实的肌肉,炎热的体温……视线落在,凌乱飞扬的头发,感受到对方透露着的张扬味。 康容摆摆头,极力思索尹九月去现场的理由。想不明白这时去现场有什么用,又不能进去。卫生局那边说了,要完全消除室内的腐臭味以及彻底杀菌得等四十八小时过后才能进去。理由简单,居民区小孩不少,不能不谨慎处理。再说昨晚鉴证处的事已经拍好了现场照片。 这条胡同不深,住户也少。只有两名巡逻警在附近走动,非常冷清。 尹九月把摩托车停在别人的屋檐下,什么话也不说独自在附近转悠。“他到底想些什么?”捕捉不到对方的思维,习惯放弃的康容决定不理他。抵挡不住又饿又渴又热的烦燥,他独自找家小餐厅去吃饭了。 太安静,没有围观的好奇人群,没有流言蜚语的议论……尹九月叼着烟背靠着墙,手掌搭在眉骨处遮住眼前的阳光。正在放暑假,没有出来玩耍的小孩。现场不能进去,邻居家没人,太过空寂,难以想像这是北京城内。 吃饱喝足的康容咬着根牙签露面了。 算他好心,给他带来一瓶冰过的汽水。 “手机没电,我要回局里拿充电器。你呢?有什么打算?”康容笑着问。他还想回家一趟,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尹九月可以无视柳下溪的要求不去局里开会。他不行,他是下属,不能不听令。 “一起走。” 康容问他:“我觉得你对柳处长有点抗拒,是不是因为他和他的关系?” “你想到哪里去了!”尹九月毫不客气打他的头。“他那个人行事干炼迫力压人,跟他呆一起会搅乱我的步调,感觉变迟钝。” 尹九月的回答令康容十分意外,“噫?你们相处的时间很短……” 尹九月打断他的话,自信满满地说:“我追求的是破案过程。把一件案子细细拆分,梳理犯罪理由,查清双方的纠葛。而他跟我一样,他要的是结果是真相,尽量地省略过程,办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掉案子。我们的步调无法一致。” “原来如此!”康容击掌,“你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家伙!你们不是同类。你凭兴趣享受追猎的快乐,罪犯是你的猎物。柳处长跟你不一样,他把破案当成工作,严肃认真地完成它。” “说话真毒!”尹九月启动摩托车,招呼康容上车。 “这案子你打算从哪里着手?”康容转变话题。 “调查死者生平,找出被杀的理由,锁定谁有作案动机与条件。” 柳下溪愕然地看着唐耀华抱住的小狗。 柳阔海解释道:“来了个小屁孩,三角眼,鼻孔朝天,口气横蛮,不肯给狗出诊疗费。狗不喜欢小屁孩,咬了他一口,他用脚踹狗,唐把狗抢了过来。我们也没钱,只好把狗带在身边。” 柳下溪打开钱包一看,没多少钱,早上出门忘记带钱。“回去找你邹哥要钱给狗看病。对了,帮我把这张纸与肖像画一起带给他。” 阔海应了一声与柳下溪分开,上了车把纸张与画像丢在档板上。 “情书?”唐耀华好奇地凑过来,拿起纸条看。 “怎么可能!”阔海翻白眼。 纸上写着:清荷,调查一下昨天下午在新条街雍荣商业城工地参加会议的相关人员,找找是谁把那个有泪痣的男人带到工地。 会议召开的时间推迟到下午四点半。康容凭借无孔不入的小道消息网络得知,柳处长在跟局长他们开会。听说这桩腐尸案引起上层人士的高度注目。上面的人希望柳下溪亲自出马在短时间内迅速破案。尹九月对这些事没兴趣,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案件发生,坐在办公室的上层人士就会给一线人员下达尽快破案的指令。要把那些空话放在心里,非得胃溃疡不可。刑警破案,有时不能理会人言,大胆地按自己步调走。看表,离会议还有剩余时间,带着好奇心参观首都的市局。得出的结论是,大,非常大,占地面积广阔。从物到人,从内到外秩序井然。同行们修养不错,总是压低嗓音轻声细语。可以肯定,在这儿找不到自己的同类。 柳下溪微眯双眼站在镜子面前轻揉太阳穴。开会累,跟喜欢把话题绕来兜去的上司一起开会更累。嘴扯出一条无可奈何的弧线,他轻轻摇头,鞠了一把凉水浇在脸上。深谙迂回谈话艺术的局长一如既往地由陈词滥调开讲,话中围绕的主题只有一个,竭尽全力必须在一个星期内侦破腐尸案。只需要十来分钟的谈话内容,硬生生被几位上司分割,造成两个多小时无谓流失。 “柳处长,会议室准备好了。”老贾轻敲开着的门招呼他。 柳下溪点头,表示知道了。掏出手帕随意地擦拭脸上的水珠,把手帕放进口袋时碰到手机,掏出来快速翻看了一下,回复几条短讯,这才关上手机。 年过四十,肚子微凸的老贾倚在门口叹气。“柳处长,上面要求一个星期内破案,时间太紧。” “别在意时间,照自己的步调行动。死者的父母、妻子什么时候到?” “后天上午。柳处长,我打算会后挑两个人去一趟死者老家了解情况。” 柳下溪点头称好。死者的亲人后天上午才到,慢,交通如此发达的年代。看来死者不被家人谅解……“死者在外地包养情人,留在老家的妻子未必蒙在鼓里,调查一下那边的人际关系。” “嗯。柳处长,这桩案子定位为情杀,你看怎么样?” 柳下溪想了一下回答:“请大家讨论过后才决议。”他一回局就被上司抓去开会,根本没时间进一步了解案件的相关情况。 会议室里,尹九月坐在角落里。眼前全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人找他攀谈,对他的存在众人采取忽略态度。在场的人都很放松,找不出紧张感。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平均年龄超过三十,各有各的自信。 后门悄悄打开,第一次参加刑侦会议的康容偷偷溜进来,引起在坐数位侧目。康容看到尹九月,脸上堆起笑容,立即把椅子挪过来坐在他旁边。小声说:“我还以为迟到了。” 柳下溪和老贾从前门进来。除了尹九月,会议室坐着的其他人员统一站起来迎接他们。柳下溪苦笑,每次都这样,只要自己一出现,现场气氛由轻松变得严肃。在场参加会议的刑警除了老贾队上的人另外借了几位。柳下溪先向众人介绍尹九月,宣布他和康容以首位发现尸体的相关人员身份参与侦查。 只有单一的发言……柳下溪不出声时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被现场严肃气氛左右,推到人前的尹九月以少见的严肃说出发现尸体的原由与经过。 等尹九月说完,室内的窗帘全部被拉上。柳下溪对面的墙有投影屏幕,拍下的现场相片放大在投影屏幕上。法医拿着教鞭走到屏幕前,指着尸体颈部腐烂的伤口向参加会议的人出示尸检报告:死者刘木,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初步判断其死亡时间为120-60小时之间,脑后曾造重击,有流血现象,伤口腐烂。参差不齐的刀伤集中在脖子上,致命伤为右侧颈动脉被割破,死者当场死亡。死者生前有性行为……说到这里,法医停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接着说:死者生前有肛裂现象,肛管内发现少量男性精液与一根体毛。法医说到这儿,参加会议的众人发出无意义的轻呼。法医没理会这股噪音,继续说:尸体露出睡衣朝上的部分腐烂较严重,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死者的衣服被血浸湿,地面温度较低造成的…… 第273章 有泪痣的男子-11 等法医说完。尹九月发言:“死亡时间能不能再精准一些?” “需要再详细参考现场的气温、环境,我会进一步检查,结合各种情况提出第二次死亡时间判断。”法医看着他说,接着把手上的一叠检验报告纸分发给在坐的各位。 接替他站在投影屏幕前是鉴证处的人。投影幕上出现放大带有污血的菜刀,看到这把菜刀,在坐的各位估计没兴趣进厨房切菜。“这把菜刀就是凶器。刀柄、刀身没有验出指纹。刀柄有擦拭的痕迹。”屏幕上相片替换,出现一堆瓷片,接着是这堆瓷片拼成的花瓶,这种花瓶在北京地摊上随处可见。接着有几块碎片被放大,鉴证员把教鞭指向瓷片,说:“死者脑后曾遭受花瓶重击。我在花瓶的碎片上采集到三组指纹,其中一组是属于死者的;第二组在死者的家随处可见;只有第三组指纹孤立。死者厨房门窗有擦拭痕迹,采集不到指纹。”屏幕上出现厨房全景图,厨房抽油烟机比较干净,没有长期频繁使用出现的大量油垢。“血液采集,只有死者的血液。”接着图片变换,移到卧室,床,衣柜,椅子,书桌,干净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他卧室空调没关。”客厅地柜随意搁在一旁的纸制花束,显然装载它们的器皿就是那只散落在尸体旁的碎裂花瓶。相片上客厅窗台积尘较厚,窗帘布很厚……“大门、卧室的门把手有擦拭痕迹,采集不到指纹。” 屏幕上图片不停变换,鉴证员对图解说,口齿流利。 尹九月左手托着下巴,悄悄地打量着在坐聚精会神的同行,暗叹他们的工作环境真好,拥有各类专业人才。回头扫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柳下溪,对方感受到他的视线,冲他微微一笑。 接下来轮到调查死者人际关系的老贾出面叙述死者生平。他先拿出一叠死者生前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康容凑上前拿起几张相片,轻呼:“美男子!” 看到相片的各位没办法把照片中自信,帅气,爽朗的男人与那堆腐肉联系在一起。死者没有一张单独照,都是与人合影,多数是与女人合照,每一张都带着灿烂笑容,仿佛人生没有任何阴影。“刘木在中外合资的东成制冷公司上班,担任营销部副总经理。他连续两年占据公司销售额榜首,去年年底升职,担任副总经理。这是他与上司营销部总经理柯莹秀的合照,公司同事曾见他们在外面约会,但柯莹秀本人否定这个传闻,声称她与死者只是单纯的同事。” 康容拿出刘木与柯莹秀的合照……暗色潮红的光线下,手持麦克风合唱的新潮男女二人,彼此凝望,一副深情对唱的样子,小声嘀咕:“骗人,瞧这相片,两人眉目之中流传的暧昧,关系绝对不单纯。” 老贾埋头翻找相片,没理会突然跑出来的杂音。“这是刘木的旧女友技术部陈洛洛。陈坦然承认去年跟他有过一段短暂恋情,两人早已经分手。交往三四个月,她觉得刘木太花心主动断了关系。交往期间,刘木没带她回过家,对老家的事闭口不谈,她不知道刘木的住址。在公司里刘木不但隐瞒已经结婚的事实,连留在公司档案里的本地住址都是假的。同事们说他工作能力强,会玩能闹,出手大方,言谈风趣,是一个长袖善舞的男人。这些相片是他们公司组织年度出游以及与客户节假日联谊时拍下的。刘木在公司很有人缘,与女同事们交情尤其复杂,曾有女同事的丈夫找上门跟他理论。就是她,营销部客户服务经理裘珊瑚。听说没过多久她与丈夫离婚,据传刘木是他们婚姻亮红灯的导火线。刘木除了与公司女同事传言不断与女性客户绯闻也多。以商业保密为由,公司不肯出示他经手的客户名单。他与客户的桃色纠纷需要进一步调查。我们调查的方向以他与异性纠葛为主,目前没听到他与同性在一起的传言。”老贾说完,把相片整理好放到柳下溪面前。 “他同居情人的图像拼好了没有?”柳下溪问。 “拼好了。”一个耳朵上夹着圆珠笔的刑警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递上一张A4大的彩打纸。 柳下溪注视着彩打纸上的人像,眉目清秀的漂亮女孩,清清纯纯象是在读大学生。对老贾说:“老贾,安排人调查一下死者的财务状况。” 老贾点头:“已经在调查。我明天去银行跑一趟。死者家中没找到他的身份证与银行存折。钱包、钥匙、公事包以及他常用的手机不见踪影。我怀疑,他在市内另有住处。” “他的工资怎样?”柳下溪问。 “他的工资是我们的两三倍。他的业绩好,提成非常高。每个月申请与客户应酬还有通讯费、交通费,合起来在三至七万间,有时更高。年底分成,虽然保密,据说超过十万。” 柳下溪继续问:“尸体未被发现,有关他失踪的事公司那边有什么反应?” “上周六下班前,他向上司柯莹秀递交了请假单。”老贾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个大信封,从里面拿出几张纸。“这是他请假单的复印件,这是他工作时用的便笺纸。事假,两个星期。字迹核对过了,是他本人笔迹。柯莹秀说他来公司工作几年没请过假。他说想回老家处理事情,她当场批假,没料到他会死在家中。他请假的事,公司同事都知道。有人还对他开玩笑,是不是决定结婚带准新娘回老家见父母,他笑着没分辩。下班后同事闹着让他请客,他说要回家收拾行李,推辞没去。”老贾拿出微型录音机,说:“这是我跟柯莹秀的对话录音。今天星期五,从上周六晚到昨晚发现尸体,刚好五天,与法医判断最大死亡时间吻合。” 柳下溪的手指无意识轻敲桌面。在坐的各位都没吭声,安静地等待他发言。过了一会儿,柳下溪抬头,“综合目前收集调查来的情况,大家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 参加会议的人早知道柳下溪有此一说,立即拿出纸笔,伏在桌上刷刷开写。 康容与尹九月面面相觑。这算什么?考试?作业? 耳朵夹圆珠笔的年轻刑警瞄见康、尹没有准备纸笔,立即好心给他们递上一份。小声对他们咬耳朵:“不要拘谨,随便写。这个跟我们年底考评有关,综合各方面考评,点数不足,会被调到分局去。为了留在这儿,大家卯足劲。其实习惯后发现,这样做提高大家的推理能力。我们戏称这个是‘推理,观察能力大激荡’。会议结束后被柳处长留下来的人,表示他写的东西获得处长的承认,点数不低。等案子破了,推理正确的,年底的红包比别人大上一至两倍。如果每件案子推理方向正确就能升职,老贾就是柳处长破格提上来的,他以前只是户籍警。当然,柳处长会单独指出大家的不足之处,如何做才能提升。” 尹九月小声问:“他只是副处长,应该没权力……” 年轻刑警小声解释:“我们的正处长只是挂个名,不管事。刑侦处的事由柳处长说了算。” 半小时后,大家陆续把写好的纸张放在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也不催促他们,仔细地一张张看。等最后一份递上来后,他平静地扫视着大家。尹九月发现众人屏住呼吸等待他开口。“老贾,你的调查步骤写得很好,按你写的去做。再增加调查死者居屋三年来的水电、暖气、煤气使用情况。” “好。”老贾脸上浮现喜色。 “李或。” “有。”耳朵夹圆珠笔的年轻刑警很有精神地应道。 “你留下。其他人听从老贾的安排。老贾,你去申请出差费用,费用等级C。评分等案子破了之后再公布,散会。” 大多数人叹气,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垂头走出会议室。 见尹九月与康容与尾随大家离开,柳下溪叫住他们,“康容,尹队长,请留下来。” 大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四人。柳下溪突然笑了起来,“康容,你坐在尹队长身边,是不是偷看了他写的东西。” “绝对没有!”康容叫冤。 “尹队长,你的打草惊蛇手法高明,就是阴险了点。这几张纸是你想要的材料,你的行动,我们不会干涉,联络方面交给康容。需要支援,随时请开口。”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康容脸上,笑容加深,“康容,你的提议没有攻击力,凶手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对付看不见的凶手,攻击面过宽不如专攻一点。你那样做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反而造成恐慌,绝对不容许。” 等尹九月、康容离开。李或问柳下溪:“他们写了些什么?” 柳下溪站起来收拾桌面,笑着摇头说:“办案人员侦破案子都会带有个人风格。老贾、朱玲等人走传统路线,一步一个脚印。尹九月队长是另类,他破案采处攻击手段,主动出击。李或,你的观察力不错,看出死者进厨房下面条吃绝对不会先去洗煎锅,煎锅放在洗菜盆里很不合理。厨房窗户被打开,上面有擦拭过的痕迹。你假设有人从厨房窗口出入,甚至认为家中无人的另一边隔壁屋与死者、凶手有关联。晚上收集的现场相片可能有所忽略,这个假设等我们看完现场才能下结论。李或,运用你的观察力,帮我跟踪一个人。” “谁?”李或高兴地问。 “死者刘木的女上司柯莹秀,从今晚开始二十四小时跟踪她。这件事先对大家保密。” “明白。” 第274章 有泪痣的男子-12 柳下溪走进自家客厅,邹清荷正坐在沙发上看东西,见他回来习惯性地瞄了一眼墙上挂钟,九点多了。 柳下溪抬头扫了一下四周,没见到阔海他们,朝清荷走去,把公事包搁在茶几上,弯腰在他面颊上印了一个轻吻,站起来揉了他的头发一把,接着上楼进了浴室洗去一身灰尘。清清爽爽下楼,清荷已把饭菜端在餐桌上坐在一旁等他。 清荷高兴地说:“找到那个脸上有泪痣的男人了。” 柳下溪张大眼睛竖起耳朵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挟菜的手没有停顿,等待清荷继续往下说。 “他叫吕森,原籍浙江,在负责雍荣商业城工程设计的实华建筑设计所工作,是绘画员。昨天召开会议就是他负责的图纸出现问题。知道他的住址后,阔海跟小唐带着小狗去见他,确认一下是不是他本人。” 柳下溪大口嚼着饭菜,口齿不清地喃语:“原籍浙江……浙江哪里?” 清荷摇头,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有吕森在京的住址。“他今天没上班。提供消息的人猜测,他是不是因工程图纸出了问题而丢掉工作。我问过承秉哥,他没跟实华设计所合作过,没有这家公司的资料。他说雍荣商业城是由来自浙江的地产商出资承建。” “浙江……吕森……二三……” “噫?”邹清荷挑眉,双眼布满疑惑。 柳下溪回神,急问清荷:“阔海出门多久了?” “七点多出门,快两小时。你的手机关机,打到局里问,说你在开会,他本想等你回来再过去。” 柳下溪见清荷脸上浮出懊恼表情,轻轻一笑,放下碗筷,安抚地轻拍他的肩膀。“被杀的刘木是浙江海盐人。我在想,吕森与刘木可能认识。刘木被杀,侦破这个案子有两股线头,一股就在吕森这边。吕森被尹队长送去医院,接着离开并在医院留下曹二三这个名字与刘木家的地址。尹队长根据这个地址发现刘木的尸体。医院值班前台说吕森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接走,姓名地址也是来人留下的。我假设,吕森以及来接他的人又或者虐待他的那位,这三人中有一个认识刘木和他老家的亲人。刘木请了两星期假打算回老家一趟,过了数天他没在老家露面,老家亲人联络不到刘木便请北京的朋友找他。然而,北京的朋友也找不到他。尹九月送吕森去医院时,曾透露过他是警察。对方特意留下刘木家的地址,是不是希望借警方的力量找到他?”说到这里,柳下溪自嘲地摇头,“这个推理牵强附会。我再想想……” 柳下溪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邹清荷说:“如果吕森去刘木家找他,凶手杀了人后慌张逃走,刘家的门没关,吕森以为刘木在家,进了室内闻到血腥味看到刘木死在厨房里。吕森有不能报警的理由,他怕被警方知道自己到过刘家被调查,不敢留下自己出现过的痕迹,害怕留下指纹,逐一擦拭自己抚摸过的地方,然后离开。他离开后,冷静下来的凶手重新回到现场,清除杀人痕迹,重新布置现场。” 邹清荷问:“柳大哥为什么不怀疑吕森是凶手?” 柳下溪很肯定地说:“他不是凶手。他身体不好,力气小,脚跛。凶手在死者家留下不少痕迹,应该与死者不是一般交情,擦拭的时间非常长,擦过窗台后发现被擦的地方太干净显得不自然便把整个窗都擦了一遍,跛着腿的他不方便擦拭高处。这种清擦工作量大,我认为他的身体支撑不住。凶手砸晕死者后把他翻过来再用菜刀砍他的颈脖,致命的那一刀需要有一定的腕力。如果他是凶手没必要重新布置现场,厨房洗菜盆里搁着煎锅,灶台上放着一斤面条、香葱、鸡蛋与两只大面碗……居家味十足,很不自然。” 邹清荷嘀咕:“总觉得不对。无论他是不是凶手,没理由留下地址。” “嗯。只能假设吕森发现刘木死了,非常害怕,呆在刘木家不敢动,没报警,把这事用电话告诉第三者。第三者过来接他,并替他擦拭他存在的痕迹。很不凑巧,他们的谈话内容被第四人知道,这第四人就是去医院接吕森的人。刘木的死让吕森不安,导致画工程图纸时出错。假设第四人很讨厌吕森,以为他是杀人凶手,得知吕森他们要抹除住院的事,并知道吕森是被警察送到医院,故意留下偷听来的死者地址。” 邹清荷点头,“这个解释行得通。只是,牵涉的人很多。” “没错,一桩杀人案,牵涉的人一多变得非常复杂。这些人相互牵制,理不清他们的联系就摸不透案件的脉络。” 邹清荷继续问:“柳大哥认为凶手是谁?” “凶手……在谁是凶手的推测上,我跟尹队长持相同观点,先把破案的缺口放在刘木的上司柯莹秀身上。我们认为杀死刘木的人与他公司的同事有关。刘木的下半身很没节操,在公司与女同事们有纠葛,男女关系复杂。”柳下溪站起来走到沙发前,打开公事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相片。清荷跟着他过来,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相片。“这张,刘木去年交往过的旧女友,同公事技术部陈洛洛,男的就是死者。” 邹清荷拿起来仔细看着相片上那一对拿着烧烤叉打闹的俊男美女,女的留着短发,穿着白T恤与牛仔长裤,笑得很甜。 “这一张是他与营销部客户服务经理裘珊瑚。她不承认跟死者有暧昧关系,但公司同事说她离婚之前,她的丈夫曾上公司找过死者麻烦,没多久两人离婚。”相片的背景是公司聚餐,死者替她布菜,而她在微笑,视线落在地上。 “这一张是他与上司柯莹秀。”相片的背景是公司的办公室,死者坐在办公桌上面对镜头笑得很风流,他身后柯莹秀坐在大班椅上,手里拿着钢笔。她的发式新潮,左右垂直不对称紧贴在脸的两边。脸白得象是涂了一层白粉,刘海安静地垂在前额。眉毛精心修饰过,细而长。眼睛大而黑,纹过眼线,眼睫毛很长向上卷曲,跟洋娃娃似的。嘴唇涂着暗红色的口红。身上穿着黑色女式西装,白色衬衣的荷叶边领翻在西装外,打着一条暗红色领带。 邹清荷心想,她美得不真实。 “她也不承认与死者有暧昧关系。从他们合拍的相片来看,死者没把她当成上司,态度很随便。这里还有几张他们的合照,这一张,死者搂着她的腰。这是死者的公司档案。” 邹清荷放下相片,接过拿起死者的资料看。惊讶地说:“营业额好高!一年能跑出这样的业务,刘木很厉害。啊,我明白你和尹队长怀疑他上司柯莹秀的理由。跑业务的人每天二十四小时承受客户召唤。刘木连续几年业绩第一,手上有许多客户。他请假期间,跟进的客户有可能跟他联络,联系不到他会找他上司询问。柯莹秀一定比别人更了解刘木的动向。” 柳下溪点头:“柯莹秀以商业机密为由,不肯向警方提供死者的客户资料。死者请假的事他公司同事知道,曾笑着让他请客,被他拒绝。我觉得这里有疑点。死者是在上周六下班前向柯莹秀提出请假,当场被批准,她不肯向警方透露死者请假的理由。我认为请假向同事披露不是死者的本意,死者已婚的事对公司同事保密,甚至连住址也不真实。” “也就是说他有双重标准。柳大哥,我觉得他隐瞒结婚的事可能出于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 “我听说长相不错的年轻业务员,公开已婚的身份,对他工作没好处。”邹清荷改变话题,好奇地问:“尹队长打算怎么着手破案?” 柳下溪苦笑,“他打算设一个陷阱。我担心他设的陷阱太阴毒,没捕捉到猎物反而惹上麻烦难以收拾。” 邹清荷叹气:“设陷阱……尹队长很喜欢玩这一招。” “他打算正面对上柯莹秀,丢出一枚重型炸弹。死者的尸检报告,他肛 裂,体内有少量精 液与体毛。可能死者在生前遭受强制肛 交,死者应该清理过,但不熟练才没处理干净。正常来说不用润滑剂不戴套,不做足前戏无法做那种事。死者一直与女性交往,没有与男人传出暧昧风声,不是同也不是双。死者私生活复杂,尹队长的意思打算对柯莹秀说谎,说死者染上爱滋病,从她嘴里套出死者情人名单,由她的口把消息传开,引出凶手。” 清荷倒吸一口凉气。“应该制止他!” 柳下溪目光落在挂钟上,快十点,阔海他们还没回来。“我做了防范,另派人盯住柯莹秀。让康容今晚拖住尹队长不让他行动。明天早上,我会抢在尹队长前面去见她。” 第275章 有泪痣的男子-13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敲门声。柳下溪迅速把相片、纸张放入公事包里。邹清荷见他收拾完毕,起身开门。阔海跟小唐站在门口。 阔海有他们家的备用钥匙。但柳下溪与他有过约定,家中有人时不能直接用钥匙开关,必须敲门。 邹清荷没见他们把小狗带回来,问:“狗送还给吕森了?” 小唐点头,跟在邹清荷进入客厅,见到柳下溪腼腆地打招呼。 柳阔海在中途拐弯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翻冷饮,看到一只圆滚滚的花皮大西瓜,瓜皮冰凉。立即抱出来搁在餐桌上。旋即又进厨房在刀具箱里拿出西瓜刀,摸了摸刀刃,锋利。找出大水果盘,打开水龙头洗净刀与盘。站在西瓜面前,他挥着刀扬起双臂,转了数个圈。挥刀出手,虽然没观众,还是不自觉地卖弄一手精湛的刀功。唰唰唰,七刀挥出,白光亮亮,完美无缺,西瓜分成均等八份。双手一拢把瓜整个儿翻转放入水果盘中,动作太迅速,桌面上没流下一滴艳红的瓜汁。瓜落入水果盘中,手一松,八等份自动散落成漂亮的拼盘。他满意地扁嘴,托起水果盘走到客厅。 见他端来西瓜,柳下溪把搁在茶几上的公事包放在地上。 西瓜真甜。 柳下溪擦净嘴,看着埋头啃西瓜的柳阔海。这个闷葫芦不问他不主动说话。他只好先开口询问:“吕森就是那个受伤男子?” “嗯。”柳阔海应道:“他一个人住,没见到虐待他的人。” “是啊。”唐耀华接口,“一大通间,有厨房和厕所。” 柳阔海补充,“他住在单身公寓里。一打开门就可以瞧见超大的工作台,台上有特制的日光灯,台面铺着一厘米为单位的格子纸;一大筒各种各样的笔;长尺、短尺、丁字尺。工作台旁边放着一个大木盒,里面搁着一些书,旁边插着卷起来的图纸。靠着窗户搁着张单人床,床上丢着几本厚厚的书;然后有一个单门衣柜,小圆桌和两把椅子……算了,我从头说起,你听清楚,我不会再讲第二次。” (以下是柳阔海的回忆) 塞车耽搁时间。柳阔海不耐烦地皱眉,前面的车龙久久难得动一动。他摇下车窗向外张望。记得前面不远有一个小岔口,往右有一条单向行驶的窄车道,拐到那边应该不会塞车……长长呼出一口气,车流总算动了。 如愿地抄了小道,左拐右行,总算摆脱塞车困境。 到了。车却不能进入,门口的值班室前挂着“今日车位已满,停车前绕到右边公共停车场”的纸牌。 “啧,烦人”柳阔海撅嘴,不情愿地绕到公共停车场。下车后,他从唐耀华手里夺下小狗,对唐耀华说:“你留在车上。” “一起去。”唐耀华不想独自留下。 柳阔海没坚持,把小狗重新塞给他。 按照纸上地址,他们走过一排排楼房,来到最后一幢。往上望,楼层不高,吕森住在最上一层,九楼。 有电梯。 电梯里坐着一个老大爷,见到他们亲切地问:“几楼?找谁?” 柳阔海指了指唐耀华抱在手里的小狗,“903,吕森。” 老大爷按了九层的钮,憨笑着抚摸小狗的脑袋,“带狗来看朋友。我们这儿不给养狗。” 903,铁门生了锈。铁门后的木门很新,关得紧紧的。 门口没电铃。 柳阔海退后,让唐耀华站在前面。 唐耀华明白他的意思,摇着铁门大喊:“有人吗?吕森,在不在?” 不一会儿,木门半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走廊里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脸色苍白,神色警惕地看着柳阔海他们。唐耀华回头,用眼神询问阔海,对方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就是他!柳阔海大步向前。 吕森认出他,表情变得呆滞,似乎想不到他能找到自己。 小狗摆着脑袋从唐耀华手上挣脱,前爪抓着铁门,昂着头冲吕森咧嘴。 吕森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呆滞的表情变得柔和。 打开铁门,小狗扑过去咬住他的裤脚。吕森弯腰抱起它,怜惜地抚摸着它的头。 虐待这个人的家伙在房间里吗?柳阔海不客气地挤进门。然而,他看到室内的情景,站在门口不能动。室内根本没立脚的地方。室内最显眼的是桌面倾斜的大工作台,这个大工作台占地面积太大……阔海记起邹清荷说过,吕森的职业是建设设计公司的绘图员,很显然这工作台与他工作有关。工作台面前的蓝色办公椅,椅背歪了,这种办公用的椅子质量就是差……椅子后面靠墙竖放着单人用弹簧床,床头顶在窗户下,床上随便地丢着数本厚厚的书,其中一本书的封面《建筑——世界不配建筑大图典》。大工作台往里放着没有盖的大木箱,里面放着一些书插着一些卷成团的画。木箱再过去是单门衣柜,衣柜与床之间放着玻璃钢面小圆桌,圆桌上有一台十七寸的台式电脑,键盘、鼠标都挤在一起。阔海想,这么挤用起电脑来很不方便。电脑机箱放在桌子下,桌上电脑没开,屏幕上挂着防辐射的保护屏。第二把椅子就在圆桌前,上面堆满了书。整的来说,室内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塞上成堆的书,成捆的纸,乱放的画,拒绝着不速来客。 阔海咂嘴,开口说:“口渴,有水喝么?” 自从柳阔海挤到他身边,带来户外健康的灼热气息,吕森抚摸着小狗一直保持沉默。此刻听到他开口要水喝,放下小狗,慢慢地穿越阻碍物,走到一扇关闭的木门前。 小狗很听话,缩在书堆里卷成一团,不动。 阔海注视着他那只被固定的脚,视线跟随他脚的移动向前。门打开,是厨房。灶台上搁着未洗的面碗,残留方便面的气味。 他慢慢地把手伸在水龙头下,洗净双手,拿起倒放在碟中的玻璃杯就着水龙头冲了冲水。炉子上搁着开水壶,他提起来给玻璃杯注满水。转头看了一眼跟着进门的唐耀华,说:“只有一个杯子。” 唐耀华带着微笑,摇头:“给他,我不渴。” 吕森拖着不方便的脚,慢腾腾地走过来把水递给阔海。 阔海也没看,拿起玻璃杯直接把水往里倒,咕噜咕噜,一杯水见底。“我自己来。”阔海进了厨房,拿起水壶倒水。厨房不大,不算干净,勉强算得上整洁。该有的设备都有,单头灶,小冰箱……厨房更一侧有小门,打开一看是厕所。他想不明白,谁在虐待吕森? “住院费。”吕森走到床边,弯腰,从枕头底下摸出钱包。 阔海目光闪亮。很不错的手工制造上好牛皮的钱包,市价不少于八百块。 吕森从钱包掏出一叠钱,饱满的钱包立即收缩了。 阔海执意不接钱,摇头摆手,吕森的住院费不是由他代付。盯着他的钱包看,突然说:“你的钱包不错。” 吕森一怔,目光落在自己一手拿钱一手拿钱包的双手上。钱包……轻声说:“老婆送的。” 老婆……他结了婚?手上没戴结婚戒……屋内怎么看都不象有女主人出没的样子。虽然讨厌问别人家事,为了帮助下溪哥破案子,阔海不情愿地出声问:“你老婆没跟你一起来北京?” 吕森飞快地扫了阔海一眼,似乎没从他脸上找到恶意。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去年死了。” 死了? 就这样站着,吕森显得疲倦,把钱丢在床上,坐在床上,两只手爱惜地捧起钱包。过了良久,他开口道:“你们昨天帮助我,我欠你们一声‘谢谢’。” 阔海拖过工作台前的椅子,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椅背歪掉是螺丝钉松了,回头对吕森说: “螺丝刀。” 吕森愕然。 反应迟钝!阔海从口袋掏出钥匙圈,上面有小刀。弹开,用小刀尖对准螺丝钉的十字凹口,小心旋转数下,把松掉的螺丝钉拧紧。松了的螺丝钉不止一颗,全部拧紧,椅子结实了。阔海放心地坐下。 吕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露不解的情绪。 “你们也是警察,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谁?”阔海打了一个呵欠,随意地问。 不知怎么了,吕森情绪突然爆发,脸因痛苦而扭曲,急促地说:“我老家,浙江海宁的警察们自从我老婆死后,每天找上门,不停地逼问我,要我一遍又一遍复叙她受伤到死亡的情况。我们新婚……蜜月期还没度过,她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难过。每天逼问,逼着我承认,是我谋杀了她。那段时间,我快疯了。她的死是意外,意外啊!” 唐耀华走到阔海身后,双手按在他肩上,两人同时感受到吕森情绪激烈动荡,不安地盯着他,很怕他失控发疯。 蜷缩着的小狗竖起耳朵,抬头,突然跃起,跳过来扑到吕森膝盖上。吕森的情绪突然平息下来,抚摸着小狗,轻声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柳阔海与唐耀华沉默不语。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吕森下了逐客令。 阔海他们离开吕森家,等了一会儿,电梯才上来。 坐在电梯里的大爷端着杯茶在喝。 阔海问他:“平时探望903的人多不多?” 老大爷摇头,“没见。他搬来这儿住不到一年。上班很忙吧,常常回来很晚。” 第276章 有泪痣的男子-14   “吕森独住……上班……常常很晚回家。他的伤有新有旧,手法雷同,左撇子。此人应该就在他身边!”邹清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跟着柳下溪进了书房。书房对着窗户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中国行政地图。柳下溪进来后站在地图面前寻找浙江海宁。清荷坐在椅子上,问他:“你说伤吕森的人会不会在他公司?要不要我去他们公司确认一下?” 找到了,海宁与海盐相邻。柳下溪回头看着清荷,轻笑着摇头,说:“他被人虐伤,可能跟他妻子死亡有关。我想,要了解吕森的情况,必须先知道他妻子是怎么死的。新婚蜜月期还没过完,妻子意外身亡。海宁警方咬着他不放,很可能是他妻子死因有问题;或者女方家人认为他要为其妻的死亡负责。如果他很爱死去的妻子……不对!清荷,我外出一趟,你不用等我。” 开完会,离开市局时康容把自己的摩托车从车库开出来,立即被尹九月夺走了车的掌控权。康容还以为尹九月会立即去找刘木的上司柯莹秀,哪知他把车开去他住的招待所。 “活过来了。”洗了一个清爽的凉水澡,尹九月扬着满头湿发,心情很不错。从换下的牛仔裤里掏出钱包,笑嘻嘻地打开,深情凝望钱包里的相片。 “你女朋友?”康容笑着问。 “老婆和女儿。”尹九月抽出钱包里的相片递给康容瞧。 相片上左边站着尹九月,右边站一个看似未成年的新潮少女,她抱着洋娃娃般的婴儿,一家三口笑容灿烂。 康容提出疑问:“你老婆满十八岁了吗?” “胡说!她今年二十一。”尹九月把相片夺过来装进钱包里。 康容笑了起来。转变话题道:“老尹,收拾行李,别住招待所,去我家住。我妈做好了晚饭等我们去吃。” “你跟父母一起住?” 康容点头。 尹九月也没跟他客气,立即动手收拾行李。 等尹九月从招待所出来,康容再也不肯把摩托车交给他驾驶。这家伙除了超速,连违禁道都敢去闯。 康容的母亲已退休,在家专职照顾丈夫和儿子。 他们家三房二厅,空出一间客房,留给尹九月用。 “老尹,今晚不行动?”康容见尹九月吃饱喝足昂头倒在床上没有出去的打算。想起柳处长特意留言要求自己今晚拖住他,难道这事被尹九月瞧破了? “没必要。”尹九月打着呵欠。无意瞥见康容满脸疑惑,翻身坐起,认真对他解释:“见识你们强大的搜查能力,我没用武之地,不如养足精神等待下一次进攻。看得出贾队长的习惯是撒大网捕鱼,肯定布了足够人手把稍有嫌疑的人监视起来。人手充足,又没扯后腿的上级,你们这儿当刑警很轻松。” 康容觉得自己的头脑暂时输给了尹九月,继续问:“柯莹秀,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她?” “哈,你这家伙果然偷看了。” 康容嘴一歪,爽快地承认:“偷看了几眼。我还以为你今晚直接去找她,跟她提死者染有爱滋病的事。” 尹九月笑了起来,搔着头发,说:“换成这案子发生在青海,我今晚立即去找她。但在北京不行,我捅娄子背锅的是你们。” 康容点头,想不到尹九月也会替北京同行着想。 “你不能否认,这法子能打破阻滞的僵局。”尹九月突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柳下溪不希望我这么做。” “你知道?”这男人蛮可怕,感觉太敏锐了。 “听得出来,他对你说的那番话不就是指桑骂槐么?最后五个字‘绝对不容许’,指的是我不是你。再说,也不能低估柯莹秀的智商。尸体昨晚才发现,爱滋病不会这么快检验出来。假设她知道死者的后门被人攻入,就算染病现在也检测不出来。空口说说,她不会相信,得先去医院制造假检验单放在她眼前。北京我又不熟,你们不肯帮忙,我弄不到假单子。” 话语中透露出尹九月的不甘心。 康容大笑着摇头,“假单子,我可以偷偷弄来给你。老尹,你觉得柯莹秀是凶手?我看不像。” 尹九月手指着康容,笑道:“别扭曲我的意思,我可没铁口直断她是凶手。你不跟柳下溪打小报告,我可以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 “打小报告?”他还真敢说。康容不高兴道:“算了,你别说。” 生气了?尹九月醒悟自己说过头,踩到对方的痛处,嬉皮笑脸道:“小康,我的意思觉得自己的想法不成熟,没有证据,不能拿出来见人。刘木被杀,死在自家厨房,从厨房现场来看,他准备煮东西吃,而且还是双人份;加上他在异性交往上不检点,容易让人得出情杀的结论。我的想法不是这样子,这不是情杀。认识刘木的人都知道他花心,他没隐瞒这一点。如果是情人之间起争执,要杀他不用等到现在。他有许多私人物品不见了,钱、存折、身份证、家里的钥匙,业务用手机以及一切与工作相关的杂物。这些东西去哪里了?是谁拿走的?为什么要拿走?如果是单纯的情杀,与工作相关的东西一定不会丢失。我想,他被杀与工作有关。不过,他只是一个优秀的业务员,杀他的理由不充分。他能捏在手上只有客户吃回扣的数据。现今这个年代,吃点回扣,大家心照不宣,算不上要人命的大事。他被杀的理由是什么?我想,找到他被杀的理由就能摸到凶手。他这个时候请长假跟他被杀有关,里面涉及丑闻,危害到他人利益的丑闻。刘木业务跑得好,除了长相讨喜,人肯定不笨。他在公司呆了不少年,跟上司关系不错,同事之间也相处融洽。如果被杀前他不是请假而是辞工呢?刘木业务能力强,在公司创下辉煌业绩,不愁找不到好工作。柯莹秀为了挽留他,让他休假,请他多考虑几天……算了,光说废话也没用。柯莹秀解开刘木死因的关键……小康,你明天还是去弄个假单子,说不定只能靠它撬开她的嘴。行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我想睡了。” 康容看表,快到午夜。今晚尹九月没行动,柳处长交待的事算顺利完成。心情放松,倦意涌上来,连着打了几个呵欠,给尹九月带关门,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躺在床上的尹九月突然睁开眼睛,赤着脚悄悄摸到门口,侧耳细听,康家非常安静。穿好鞋,轻轻打开通往阳台的门。溜到阳台,手脚麻利地翻下去,不一会儿落到地面。绕到前门,康容的摩托车就停在家门口。路灯下,尹九月看了一下表,一点十三分。他从裤袋里掏出摩托车钥匙……裂开嘴笑了起来,康容没发现车钥匙被他摸走。心情愉快,手一扬把钥匙向上抛,接着双手捧住。 他开着摩托来到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把摩托车停到一边,悄悄往里探,没见巡逻警。靠着墙叼支烟在嘴上,“啪”打燃火机。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盘,做夜活心里不踏实。狠命地把烟抽完,丢下烟蒂用脚踩,看到附近的垃圾桶,弯腰把烟蒂拾起丢了进去。缩了缩脖子,从口袋掏出手电筒,悄悄朝胡同里走去。 6,7,8,他站在8号门口。他知道这一家三口都去防疫站隔离去了,听说医院给他们做免费全身检查……今晚还留在医院。 咔嚓,铁门被他弄开。接下来把双头铁丝插进木门的锁孔里……侧耳细听,门开了。没人……闪进室内,小心把铁、木双门关上。 “嘭”背部突如其来遭受重击,他的脸撞到木门上。 “不许动!”一声低喝,一道电筒光照过来,对方惊呼:“尹队长?” “柳下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尹九月苦笑着转过身,面对柳下溪。对方比他更象贼,黑衣黑裤。 “对不起。”柳下溪率先道歉。 “想不到你也会做贼。来了多久?” “正打算离开。” “外面的巡逻警是你调开的吧?” 柳下溪从容地回答:“不想让人知道我夜闯民屋。” 尹九月问:“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吗?” 柳下溪摇头,“没有。察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只有这家厨房窗户与凶杀现场厨房窗户没装防盗网。” 尹九月点头,发现腐尸,他有注意,其他住户门窗都关了防盗网。“凶手只能从死者家中出入或者由这家厨房溜走。” 柳下溪点头,说:“我走了。你呢?” “一起走。我相信你不会看漏任何疑点。你没发现问题,我也不必多此一举再搜查。” 两人一起离开,站在胡同入口,尹九月先笑了起来。“遇上你,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柳下溪微微一笑:“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有关吕森的事想跟你聊一聊。” “好啊。吕森又是谁?” “有泪痣的男人。” “找到他了?”尹九月竖起拇指,“你们办事效率真不错。” 柳下溪耸耸肩,“我的车停在附近车场,你把摩托车停去那儿,坐我的车一起走。” 尹九月没异议。 第277章 有泪痣的男子-15   柳下溪带着尹九月来到还在营业中的某酒吧。酒吧内,灯光下昏暗迷离,三三两两坐着不少客人。柳下溪跟侍者打了声招呼,被带到一间装饰特异的小房间。吧桌跟椅子都是藤条编织而成,很有特色。 房间极小,只有四个位。 尹九月敲了敲凹凸不平的墙面,没回声,墙很厚。 “放心,完全隔音。” 啤酒、下酒菜上齐后,柳下溪关上门。他不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询问尹九月:“你见过吕森,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看不透。那个人眼神不清澈,心里有黑暗……只是普通人,那股忍劲连我也不得不佩服。身上的伤只要去医院就可以医好,任由它恶化,简直不可理喻。”冰啤酒灌入咽喉,透心凉,真舒服。 柳下溪把自己了解到有关吕森的事说给他听。 尹九月叼着香烟叹气:“独住丧妻,看来他的虐伤不是家庭暴力造成的。眼睛被打伤可能跟工作出问题有关,伤的人是他上司或者相关牵连者。不过,总觉得古怪。” “说一说你觉得古怪的地方。” “我跟吕森相遇,送他去医院,他自已离开,我去医院索要他的地址并追踪他的下落,都是非常偶然的事。可是,我却在假地址发现刘木的尸体;这太巧合,不合逻辑。吕、刘两人的住处相隔很远,工作与生活圈也没什么交集,完全扯不上干系的两个人因第三者留下的地址扯在一起太古怪。我觉得把他和刘木的死连在一块儿想,陷入错乱迷宫。杀人现场的厨房窗户开着,天气热,尸体腐烂,臭味从窗口传出去,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我相信没有人预测我的行动……” 小房间空间狭窄,柳下溪被尹九月制造的二手烟呛住,咳嗽起来打断尹九月的话。 尹九月有些泄气,把香烟捏熄,抓了几颗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对柳下溪说:“说说你的看法。” 柳下溪摸着下巴强忍住咳嗽,低下头沉思,过了一会儿说:“你可以把吕森的事独立起来,不跟刘木的死扯在一起。” 尹九月摇头:“不,我的直觉在说他不是无关的人。” 柳下溪微微一笑,反问:“直觉?” “嗯,老刑警的直觉。” 柳下溪收起笑意,沉吟了一下,说:“你被地址困住了。” 尹九月讶意地看着他,料不到他会这么说。把手上的烟蒂丢进烟灰缸里,拍了拍沾有油盐的手,拿起筷子挟菜吃,嚼了几口,不知想到什么,放下筷子,自嘲地扁着嘴说:“嗯,是被困住了。习惯性怀疑一切,认为刘木家的地址出现在医院不是偶然。地址……无疑会暴露他或者他们认识刘木,违背他们不想与警方扯上关系的意愿。” 柳下溪点头:“我理解你话里的意思,身边发生太过偶然的现象反而导致自己失去正确的判断力。不如换一个角度来想,对方此举透露一个信息,他们知道刘木的事。刘木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警方或许会根据医院留下的地址找到他们。” 尹九月问:“你既然这样想,怎么没顺着吕森这条线追查下去?” 柳下溪笑了起来:“吕森不肯开口,也不能逼问他。以他的个性必定不会提供我们想要的答案,直接找上门反而打草惊蛇,不利于后面的行动。” 尹九月搔头,“也对,我说了蠢话,你肯定有布置。你认为吕森对警察有敌意,如果警方查不出案件的真相,他可以借此嘲笑警方。对他追问刘木的事,估计会守口如瓶,什么话也套不出来。凶手杀死刘木没有弃尸,现场证据被清除,表明凶手有信心杀人脱罪。表面上来看,刘木的死是情杀……我认为他的死因跟公事有关,想必你也发现,他有许多物品不合理失踪。” “失踪物品……还有一种可能,刘木另有住处,他的私人物品放在别处。” 尹九月点头,没错,是有这个可能。 柳下溪饮了一口啤酒,接着说:“吕森与刘木老家分别是浙江海宁与海盐,两地相邻,不排除他们相互认识。我现在手上的资料不全,无法得出正确的推理方向。只能如此假设:刘木老家有事请假回乡,上周六晚约了某人见面,结果被对方强制肛 交。此人送刘木回住处,刘木以此事胁迫对方,对方心生杀机乘刘木没防备,先用花瓶袭击他,接着用菜刀杀死他。脖子上有数处拭探伤,可能是因为凶手……” “因为什么?”怎么突然这下不说? “为了掩盖,凶手使用非惯用手。” “非惯用手?明白,左撇子使用右手,拿捏不稳力量才弄出数道伤口。” “当然,这只是假设之一;也可能案发时凶手情绪过于激动,或者太憎恨死者,才留下多处刀伤。吕森不想跟警察打交道,是他妻子死后地方警察对他盘问过于频繁,导致他厌恶警察。吩咐前去接他的人贿赂值班前台抹除他住院痕迹另有其人。除了他,还有一个害怕跟警方扯上关系的第四人……”柳下溪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站起来一边接听一边看表,快六点了。 尹九月打开小房间的门走了出去,酒吧里已经没有客人,只有一名侍者伏在吧台上睡觉。走出酒吧,外面天已亮。清晨的空气不错,他深吸一口气,晃着脖子伸懒腰,接着点燃支香烟,吞吐烟雾。 柳下溪打完电话朝他走来,轻声说:“吕森出门了,想不想去他家瞧瞧?离这儿不远,开车十来分钟可到。” 尹九月笑了起来,“走,他起得真早。” 柳下溪回答:“这么早电梯没有值班的人。他住的地方不给养狗,赶在没人看到时出去蹓蹓狗” 十几分钟后,他们站在903门口。柳下溪戴上手套,熟悉地撬开了吕森家的门。两人悄悄潜进去……果然如阔海所说的室内非常零乱。 一进门,尹九月看到工作台上放着一封信,走过去拿起来瞧,信口没封,取出来一看,信纸上写着:“辞职申请”。小心把信封放回原处,目光落在笔筒上,笔筒里装有三张名片,取出来一看,其中一张是刘木的名片。第二张名片的主人叫孙澄江,第三张名片主人吕磊?难道是吕森的兄弟?带着疑惑,回头看柳下溪,他正在翻吕森床上的书,右手持着相机正在给什么东西拍照。走过去一瞧,他拍下某张夹在书中的相片。轻拍柳下溪的肩膀,把手里的名片递给他看。柳下溪点头,连他手里的其他几张名片一并接了过去,并把名片资料抄在记事本里。尹九月拿起相片看,一对男女站在海边笑得很幸福,男的就是吕森。把相片翻转,背面有字,“孙澄汀、吕森摄于一九九九年七月”。 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柳下溪拿出来一看,有封短讯,“吕已回”。他把手里的名片递给尹九月,要他还回原处。对他打了撤退的手势,两人立即离开。 下了楼,尹九月拖着柳下溪闪到墙侧。他眼尖,瞧见吕森包着一堆东西慢腾腾走过来,小狗跟在他脚边。 上了车,柳下溪掏出记事本看着抄下来的名片资料,嘴里喃喃自语:“浙江潮汛地产……雍荣商业城……”双臂靠在方向盘上,嘴角上翘,露出古怪的笑容。 尹九月歪着头瞪他,难道这家伙已经摸到案子的脉络?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柳下溪反问:“你的意思呢?” “拜访名片上两位,吕磊与孙澄江,他们都在潮汛地产北京分公司上班。一个是老总一个是助理。” 柳下溪笑着点头,“我们不用亲自去。”他拿起手机拔通老贾的电话:“老贾,你带队请这几个人来我们局里喝茶……浙江潮汛地产北京分公司的孙澄江与吕磊,派人收集孙澄江的指纹与毛发。申请搜查令去柯莹秀的住处,请她来局里一趟。另外请吕森以及……医院王玲玲(曾经收过贿赂的王姑娘)……” 尹九月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问:“可以收网了?” 柳下溪回答:“先问案。”见尹九月情绪不佳,接着又开口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尹九月放开双手,仰起头往后倒,闭上眼睛冷淡地问:“希望我做什么?” “想请你去吕森的老家海宁调查他妻子的死因。” 尹九月陡然睁开眼,歪着头盯着柳下溪,“你怀疑他妻子的死有问题?” 柳下溪摇头,一边开车一边说:“为了理清案情需要了解他妻子的死因。刘木被杀,我们手上的实证太少。目前掌握的资料不足,无法把案子拼凑完整,空缺的部分需要时间来调查。刘木老家的亲人明天才到北京,有些疑问得等他们到了之后才清晰。如果,那几位来局里喝茶的人肯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案子很快能大白。” 第278章 有泪痣的男子-16 “真相大白,哪有这么容易?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肯为刑事案件作证指控凶手的证人历来很少。大多数人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总是保持缄默。凶手更不会自动承认杀了人……肯自首的毕竟是少数。”尹九月说完,两人沉默下来。尹九月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双臂枕着头,侧目看着窗外,没多久觉得无聊起来,问柳下溪:“你希望我马上去浙江?” 柳下溪摇头,略显疲倦的脸上堆起自嘲式的苦笑:“等问完口供再说。” 车道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等待红绿灯的时间拉长。 柳下溪瞥见坐在副驾位上的尹九月心情郁闷,状态不好,一副没干劲的样子。知道他是因案子在推理方向上出现偏误而心情不好。尹队长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不利于接下来的问案与调查……柳下溪暗自揣测:尹队长是不是对他有暗中较劲的对立意识?认为自己输了,自尊心受损造成心情不好……不,尹队长不会这么幼稚。柳下溪旋即否认自己无聊的想法,率先打破沉默,温和地说:“昨天开完会,我的推测跟你一样,认为刘木的死因与公事有关,柯莹秀是知情者,只有从她那边突破才可以追查真凶。但等我搜集到吕森的个人资料,得知他妻子非自然死亡,新的推理立即在脑子里形成,认为刘木之死与吕森妻子的意外死亡有关。这个推理没有任何实证,纯粹只是身为刑警的直觉。这点跟你相似,你的直觉也认为吕森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关系。” 尹九月搔头,柳下溪的话令他汗颜,烦燥的心得到平复。是他误会了柳下溪,以为他隐瞒吕森的情报,怕被外来的自己抢了功劳,先他一步侦破案子,故意误导人。内疚之下,说话不如平时流畅,不好意思地说:“想不到……你……可以在查案的半途中……任意推翻自己的推理。” 听出他话里带有别扭的味道,柳下溪温和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面对案件,我喜欢尝试去设想各种可能,不局限在框架中。” 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难,尹九月衷心佩服,笑道:“我以为你是固执己见的人。” 柳下溪笑着点头:“没错,我很固执。但要看面临什么情况。” 尹九月大笑,伸出手臂拍打柳下溪的肩膀,“搞什么,结果最固执的是我。”这话说出来心里的结解开,心情变得轻松,低落的情绪也一并高涨起来。兴奋地说:“我认为,把凶手挤出来还是得从柯莹秀那边着手。” “现在就去见她。”柳下溪把方向盘往左打,车子滑入左行道,停下来等待绿灯。他掏出裤袋里的手机,调出一条留言,递给尹九月看。上面写着:今早快五点时,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到了柯莹秀的住处。 “陌生女人,谁?” “听监视的刑警说,对方操着江浙一带的口音问路,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 尹九月猜测:“刘木留在老家的老婆?” “很有可能。” “不是明天才到吗?怎么提前来了?” “……”柳下溪回答不出。 李或正在柯莹秀住处的楼下走来走去。见他们来,高兴地迎了过来。向柳下溪报告:“那个女人进去后一直没下来。” 这里是位于二环闹市的单体高档住宅大楼,柯莹秀住在二十七楼。柳下溪仰头往上望,楼层真高。这幢建筑非常新,装修味还残留在大堂的空气里。 进了电梯,满脸兴奋的李或低压声音说:“我刚刚打听出屋主一档登记着刘木与柯莹秀两个人的名字。这幢楼今年五月才交楼,柯莹秀是这个月初搬过来的。” 尹九月摇头,两人共买一套房,这事一查就清楚,柯莹秀居然睁眼说瞎话,难道她以为警察都是瞎子聋子?这种事瞒不了人! 柯莹秀家的门没关紧,还留有一条缝。李或侧耳细听,屋内没有动静。 “不好!有血腥味!”跟在他身后的柳下溪与尹九月交换眼神,脸色剧变,推开门一起冲了进去。 客厅,组合沙发中间的三人座,身穿白色睡袍的柯莹秀,睁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上半身无力地倚靠在沙发扶手上。她的左手垂落在白色地毡上,手腕上有三道不浅的割伤,血缓缓地从伤口流出沿着白皙的手心往下流,白色的地毡被血染湿了一大片……她的右手同样手背垂落在地毡上,张开的手心上搁着水果刀的刀柄,刀锋沾着艳红的血。 “李或,叫救护车!” 尹九月抢先柳下溪一步,上前抬她的手腕按住伤口。 有脉搏,还活着。 柳、尹同时松了一口气。柳下溪果断地撕下她的右衣袖打算给她包扎伤口。却被她暴露在外的手臂吓了一跳,她那白晳的皮肤上布满半新不旧的伤痕。 尹九月叹气,拿走柳下溪手上的衣袖包扎好柯莹秀手腕的伤口。摇着头对柳下溪说:“跟吕森手臂上的伤痕很相似。” 他们的目光望向坐在斜对面单人沙发上的女子。 柳下溪眉骨微耸,这女子五官隐约有些与那位跟刘木同居三年的情人小余相似。 她穿着白底绿色碎花的连衣裙,双手紧握摆在膝盖上,身体一动也不动,如同木雕像。秀丽苍白的脸很憔悴,表情麻木,目光没有焦距越过柯莹秀茫然地注视着豪华的装饰墙。 柳下溪出声询问:“请问……” 听到他的声音,她瞬间恢复活力,抢先回答:“不关我的事,她自己割的。” 柳下溪掏出证件,走到她面前说:“我是刑警柳下溪,请问你是谁?” 女人自顾自地说:“我男人出钱买的房子,他死了,财产归我所有,我要她滚出去,我没做错。” 尹九月上前冲着她就是一个耳光。 她尖叫着跳起来,张开双臂去抓尹九月的脸,喊道:“为什么打我?” 尹九月机灵地闪开,大声说:“打醒你!见死不救!” “她活该!勾引别人的男人,想死就去死,我不会救她!” 柳下溪拦在两人中间,好脾气地问:“你是刘木的妻子?” 女人怒视着柳下溪,尖声高叫:“不要跟我提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他想离婚,我偏不离!看谁早死!” 柳下溪抚额,刘木夫妇显然积怨很深。他理解不了解刘妻的想法,何必死抱着有名无实的婚姻不放?遇上一个四处风流,管不住下半身的丈夫,离婚另找好男人组建新家庭不是更好?何必陷在痛苦的婚姻里? 救护车带走了柯莹秀,刘妻守在客厅不肯离去。 柳下溪问:“刘木是什么时候对你提出离婚请求的?” “没提过!”刘妻矢口否认。 正在搜查房间尹九月听到他们的对话用力摇头,这女人自己提起离婚的事…… “请问,你是从哪里得知这处产业归于你丈夫名下?” “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刘妻拔高声音,一副开战模式。在她眼里,柳下溪是敌人。 看到她全身崩紧,想跟人吵架,柳下溪哭笑不得。放柔声音,温和地问:“请问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刘妻狐疑地盯着他。 “你丈夫被杀,为了早日找出凶手,希望你能协助调查。” 刘妻愕然,呆呆地看着柳下溪,随即垂下高昂的头,有些黯然神伤,长吁一口气,半晌才说:“我在海盐,他在北京被人杀了……我不知道谁杀了他。” “是谁告诉你柯莹秀的住处?” 泪水悄悄地从她眼睑滑落,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上个星期,木木他打电话回家跟爸妈说想跟我离婚,说他在北京另有女人了。我从没想过,木木会这样对我。听到这个消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办好。我知道他心野,总以为他在外面玩够了会收心,会回老家,想不到等到最后是这个结果。我一直以为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外面的野女人没得比。他太对不起我了,连爸妈都被他连累没办法见人。” 柳下溪继续问:“电话是上周几打的?” “上个星期一晚上九点多。”刘妻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拿出手帕擦眼泪。“我让在北京读书的堂妹帮我请人调查迷住木木的狐狸精是谁。星期五下午,对方把调查报告传真到家里,爸爸很生气,打电话要他回老家。他答应星期天回去,我们一直等没见他回来,手机没人接,联络不上他。” “你们没打电话去他公司问?” “调查报告上没他公司的电话号码,也联络不上我堂妹。” “刘木以前没告诉过你们公司的电话号码?” “没有。” “你堂妹在哪间学校读书?” “佘方?她在师范大学。” 柳下溪在纸上写了三外名字,吕森、吕磊、孙澄江,问刘妻:“认识他们吗?” 刘妻指着孙澄江的名字说:“他是我亲戚,木木来北京是他帮忙找的工作。” “亲戚?” 第279章 有泪痣的男子-17   室内开着空调,门窗紧闭,残留在室内的血腥味无法与新鲜空气中和,回旋在室内很难闻。 她和孙澄江是亲戚……意料之外的信息。柳下溪右手无意识地旋转着圆珠笔,静静地注视着刘妻。沉吟了一下,他继续询问刘妻:“孙澄江帮刘木在北京找的第一份工作是?” 刘妻回答:“卖楼,替孙哥卖楼。孙哥家炒地皮建房子起家赚了不少钱,前几年把生意扩到北京来了。” 柳下溪想了想,改变话题问:“你认识孙澄江的妹妹孙澄汀吗?” “见过几次面,不太熟。她结婚时我去喝过喜酒,没多久她死了。” “她怎么死的?” “听说是流产。木木跟我说她流了好多血,大家都吓坏了。她丈夫很没用,只知道抱着她哭,连话也说不出来。等到后来有人叫救护车,送去医院没能救活……”她突然住嘴,盯着柳下溪,不满地问:“问她干什么?” 柳下溪没理会她的质疑,继续追问:“她出事时刘木在现场?” 刘妻拔高声音质问:“跟木木有什么关系?” 柳下溪与她对视,目光毫不退让,加重语气重复地问:“孙澄汀出事时刘木在现场?” 被他全身散发着的强烈胁迫感压倒。刘妻收回目光,高涨的气势退缩,拔高的声音降低,说:“我不清楚。木木,只跟我提过一次。” “什么时候发生的?” “孙哥妹妹流产后过世是去年夏天的事。那几天特别热,很多人中暑。木木到杭州出差,顺便回家一趟,听我说起孙哥妹妹结婚的事。他说在北京受到孙哥不少照顾,他妹妹结婚应该送份大礼。第二天清早他去了海宁,隔了一晚回来,告诉我孙哥妹妹的死讯。孙哥没出现在他妹妹的婚礼上……我听到不上闲话。说是孙哥家对新郎不满意。老人家说新郎长相单薄,脸上有泪痣,克妻寡恩薄情……反对他们结婚。他们家做大生意的,很迷信。尤其是孙家老伯,喜欢研究风水、面相。他认为不管男女,脸上有泪痣都不是结婚的好对象。听说孙哥妹妹个性跟她父亲一样倔强,家里人宠她,知道她怀孕,才勉强答应婚事。想不到真的应了孙老伯的话……” 有人敲门打断他们的谈话。来人是老贾队里的刑警,他们带着搜查证。 尹九月仔细搜查过室内,衣柜里有男人衣物,洗手间也有男士用品,双份洁卫用具。当然,这些东西没写名字,不能确定使用者是刘木,只说明柯莹秀跟男人同居。他发现主卧室衣柜内有暗柜,撬开后发现柜子里还有一个小巧的保险柜,可惜打不开。带着搜查证的刑警一到,保险柜十几分钟后被弄开。找到了,刘木的私人物品。公事包、私人印章、身份证、存折、银行卡…… 刘妻跟在搜查人员身后,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他们把刘木的私人物品用塑胶袋封好,低声自语:“找律师,要快点找律师。” 柳下溪没参与搜查,他接到老贾来电。他们在孙澄江那边扑空,孙不在住处,向他助手吕磊打听,孙昨天上午离开北京去深圳参加投标,暂时不会回北京。收集孙的指纹和毛发,毛发正在检验中,指纹核对过,与凶案现场瓷片上的指纹一致。吕森、吕磊已被请到局里。老贾不了解全部案情,希望柳下溪回局询问他们的证词。 尹九月等柳下溪打完电话,指着柯莹秀家木门、防盗门上数道大锁,摇头道:“下溪,你看这门锁。防盗意识过剩……她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杀人灭口?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报警?” 柳下溪耸肩,柯莹秀的想法,目前他也理不清。李或跟去医院,还没发信息过来。叫来一位同事吩咐他收集防盗门上的指纹,交待几句便和尹九月离去。 回到局里,刚下车,康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见康容把十指捏得“啪啪”响,盯着尹九月的眼神很冷。 柳下溪笑了起来,拍打尹九月的肩膀,让他好自为知。 “会谈室(旧称审讯室)”,室内天花板的四角装有监视器。室内的摆设简单,四脚被固定的长方形铝合金桌,上下两个方位摆着四把椅子,上三下一。桌子上方吊着两排日光灯管,虽然是白天,灯还是亮着。房间有窗,暗红色的窗帘布很厚,拉得严密,外面的日光射不进来。 小狗安静地伏在吕森的膝盖上。他保持着同一姿势沉静地坐着,头略微下垂,视线落在小狗身上,右手漫不经心地轻抚小狗的背。 门被打开,有动静。小狗立即抬起头,看到柳下溪,又重新把头伏下。 有人出现,吕森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法。静静的,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 柳下溪倚在门口仔细打量吕森,觉得这位出生江南的青年是一个存在感薄弱,带有书卷味的清秀男子。他衣着整洁,体型单薄,五官清雅,肤色干净。右眼被打伤的部位还残留青痕,左眼角的痣与右眼青痕对应,增添些许惹人怜惜的柔弱。 柳下溪关上门,回头低声问跟在身后的老贾,“他说过什么?” 老贾摇头:“没开口讲过话。吕磊那边很吵,嚷着要叫律师来。” “医院的那位王姑娘到了没有?” “还没到。” “由他去吵。” “柳处长,要对孙澄江发通辑令吗?” “确定他去了深圳?” “核实过他昨天下午乘坐三点四十分的班机飞往深圳。” “联络深圳警方,找到他后送来北京。” “已经联络过了。” “请尹队长和康容过来,你和尹队长主问,康容笔录。” 没多久尹九月和康容一起过来。瞧见尹九月浅色T恤上印有脚印,肯定是康容的杰作,不肯吃亏的家伙……柳下溪笑着摇头,说:“我去给大家倒茶。” “嗨,吕森,我们又见面了。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尹九月走进室内,站到吕森旁边。 吕森微抬眼睑,瞳孔略微收缩,没吭声。他膝盖上的小狗看到尹九月,前肢立起冲他摆头。 尹九月忽略小狗,不在意吕森的态度,往后退到桌边,一纵,屁股落在桌子上,朗声笑道:“别紧张,我们不是故意找你麻烦,想请你协助,解答一桩命案的几个疑团。早点说完可以早点回去。打算留在这儿吃午饭也成,只不过饭盒不好吃。” 回答他的是沉默。 尹九月也不气馁,背对着老贾伸手,扬动五指。 老贾不明白他的意思,求助地看着康容与柳下溪。 柳下溪嘴角一弯,轻轻地笑了。从门口走过来,拿过老贾的公事包,找出装相片的信封,拿出刘木生前与死后相片各一张,放在尹九月手上。 尹九月瞄了一眼相片,左右两手各捏着一张,前后摆动,摆到吕森眼前,问:“认识相片中的男人吗?” 腐烂中的尸照很恶心。吕森突然瞧见,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想避开,身体往后仰。幸好会谈室的椅子结实,只晃了晃便稳住了。 尹九月扁嘴,这一击效果不明显,无法彻底动摇吕森的自我防护。手指灵巧地旋转相片,想了一下,收回尸照,把它翻转摆放在桌面上。 靠墙站着的柳下溪发现,吕森的视线一直跟随那张尸照,相片被翻转摆放在桌子上,他才停止视线追踪。柳下溪捏住下巴,觉得吕森这个人很有意思。视线飘忽,移动时脸上表情不变,不仔细观察感觉不到他看的方向。他无视别人对他的密切观察,视线收回,落在尹九月手上那张刘木生前与柯莹秀的办公室合照上,嘴唇紧闭默不作声。柳下溪觉得,吕森这个男人,心里有座防守严密的堡垒。尹九月用相片攻击的招数,没有击垮牢固的堡垒,只让外层摇晃了一下。 尹九月一手捏着相片,另一只手的食指点着坐在办公桌上的刘木。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目前的坐姿跟相片中的男人一样。“认识他吗?” 吕森不回答。 尹九月放下相片,打了一个响指,屁股滑下桌面,蹲下身与吕森的视线齐平,认真地盯着他,说:“吕森,你欠我一个人情,一个解释,还有住院费。” 尹九月的动作、话语令吕森困惑,他眨着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启唇张嘴,过了数秒才出声,喃喃地道:“钱包没带。” “下次给也一样。”那晚的住院费并不是尹九月出的,他面无愧色地把自己当成债主。“我们工薪阶级工资也不高,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促,没有多余闲钱广布善缘。你也有工作靠工资过日子,生活也不富裕,应该能理解我的话。” 吕森点头,表示明白,表示他不是有意不还住院费。 “我们刑警,没有正常的节假日,平均工作时间每天超过十二小时,有案子发生,常常连续几个通宵不能休息。不怕说句丢人的话,真的蛮辛苦。” 第280章 有泪痣的男子-18 吕森脸上浮出细微的情绪波动。 尹九月指了指身后的三人,诚恳地说:“你仔细瞧瞧他们,再瞧瞧我,眼眶里都是血丝。前天、昨天,四十八小时,我们都没休息,一直在外面奔波调查。我们也是普通人,调查案件,询问证人是工作的一部分。听说前几天,你绘的图出错带给别人不少麻烦。我们警察也跟你一样,会在工作时出错,出了错只能尽力补救。听说你妻子去年夏天流产,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过世。你们本地警察没体会你的心情,反而频繁找你麻烦,导致你对警察很反感。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能在这儿说什么。你有丧妻之痛,能体会亲人瘁然离世挖心般的疼痛。” 听尹九月提到过世的妻子,吕森眼神变了,空洞而茫然的眼眸溢满浓浓的哀伤。张嘴,声音暗哑,他分辩道:“她不是病死的。是,是,是他们杀了她!” 尹九月把桌上的茶杯塞在他手上,“喝口水,慢慢说。” 棒着茶杯,没喝,看着膝上的小狗,等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口说:“她是好女人。心好,性格也好,人也漂亮。”他抬头看着室内的众人,此时,他的声音、表情都已恢复正常,继续说:“她的父母、哥哥把她当掌上明珠,过度保护,限制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处处干涉她的人生。去年春节,我在杭州上班,她在杭州读大学,大四,只剩一个学期毕业。家里管得太严,她不想回家,留在杭州过春节。那天,雪停了。我下班回住的地方,路上有条狗在街上被车撞了。撞到狗,开车的人不当一回事扬长而去。路过的行人对这一幕视而不见。我喜欢狗,以前养过。我跑过去把受伤的狗抱起来,而她当时从另一边人行道跑过来。我们就这样认识,两人一起把狗送去宠物店。那条狗失血过多,没救活,她很伤感。我建议她自己养条狗,她摇头,她不想目睹自己养的动物死去。知道她也是海宁人,觉得又亲近了几分。没过多久,我们恋爱。大学毕业,她决定留在杭州发展。庆祝她找到工作,我去了她的住处。正巧碰上哥哥来找她,要她回家。她哥哥见到我,认为我配不上她,当着她的面爆打我一顿,把我赶出去。我憎恨暴力,憎恨她哥哥。相爱是我跟她的事,他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光凭表面印象就全盘否定我这个人,太不讲道理。我不服气,也不想离开她。我养伤期间,她过来找我,商量后,决定回海宁寻求父母支持。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没想到她会因此送命。”说着他哽咽起来。 尹九月从他手里拿走茶杯。 他难过地捂住眼睛,继续低语:“想不到她父母也不喜欢我,认为我是懦弱无用的男人,配不上她。我父母得知她家人反对,也劝我放弃。投入的感情哪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他抬头,扬起手臂,突然语气激烈地问:“我们相爱,为什么要放弃彼此?谁说男人不能长泪痣?这颗痣又不是我想它长上去的。就因为这颗痣否定我的价值,就认为我不能带给她幸福,这种论调没根据太滑稽太无耻。真正剥夺她幸福,夺走她生命的是他们!打着亲情的旗帜张牙舞爪,横加干涉,强行折腾我们的人生。这个年代还如此迷信,亲手制造血红悲剧,却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甚至摆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无耻嘴脸,借此宣扬他们的迷信观。对我,对她公平么?”他突然沉默下来,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没多久,眼睛睁开,睫毛被泪水糊住。 康容放下笔,从裤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尹九月,再由尹九月把纸巾塞给吕森。吕森擦拭眼泪,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向他们妥协了,去医院打算把泪痣去掉。”他摇头,满嘴苦涩,“医生却说,这颗痣处理不好会伤到眼睛,劝我不要去。汀知道我有这个打算,狠狠地嘲笑我。她说‘有没有这颗痣,你还是你’。” 见他又住嘴不说,尹九月坐在桌子上,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追问:“后来怎样?” 吕森抿着嘴,悲伤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幸福,接着说:“我们结婚了。她有了我的小孩,不到三个月。我们期待着孩子的出生,查字典取名字,装饰婴儿房,买一堆婴儿服装。”接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忧郁悲伤,“但她的家人不放过我,嘲笑讥讽甚至动手打人。那天,她哥哥来了。当着她的面抽烟,我说了他几句,他发脾气直接把燃着的烟蒂按在我手臂上。汀,她生气,扑过去打他。他闪开了,汀扑空摔倒在地上,我去扶她,她说肚子痛。送她去医院,她下身有血渗出来。医生要我们小心,她差点流产。她哥哥不知悔改,反而打骂我不是男人,躲在女人背后。住了几天院回家,有讨厌的客人来访,她觉得闷,要我陪她出去走走。出门时她的心情很好,不理会天气炎热,兴致勃勃地在商场选购儿童玩具。我,我只去了一趟厕所……”他摇头,猛地站起来,膝上的小狗被他弄翻在地,它惊惶地瞪着吕森。 吕森张大嘴,大口大口吸气。捂住眼睛,颤抖地说:“血……流了很多血……她倒在台阶旁边,买来的东西压在她身上,血……不停地流……她额头的汗……她的手冰凉……都是他(他指着相片上,笑得一脸灿烂的刘木),都是他不好!讨厌的家伙,不停地说废话。汀讨厌浮夸的男人,为了摆脱他,才说要出门购物。他居然跟着我们一起去商场,跟苍蝇似的围在汀身边。她下台阶时摔倒,他不伸手扶她,跟大家一样在旁边围观。他给汀买了加冰的可乐……医生说汀中暑,喝冷饮,摔下台阶才流产……血崩……被掉下来的盒装玩具压住脖子,造成休克……玩具是他掏钱买的……是他!他才是夺走汀生命的罪魁祸首。”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双臂下垂,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柳下溪摇头叹息,走上前问他:“孙澄江在妹妹死后对你持续施暴,你为什么不反抗?她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为什么不反抗?” 吕森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他说,‘汀没遇到我不会死’。” 柳下溪语塞,吩咐老贾:“扶他去休息室。” “悲惨。”康容长吁一口气,瞧着吕森佝偻的背影,叹道:“可怜的男人。” 尹九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叼着香烟,不以为然,“这事跟他的个性脱不了关系。” 康容问:“怎么说?” 当了爸爸的尹九月捶他的头,“笨蛋,老婆怀第一胎,小心小心再小心,马虎不得。小心一些,看紧她,悲剧就不会发生。出事了把错推在别人身上,只会怨恨别人,跟他那不讲理没常识的大舅子一路货色,都不是东西。” “这……柳处长,你的看法呢?”康容摇头,认为尹九月说话太刻薄。 柳下溪耸肩,敲打自己的额头,低语:“我觉得,吕森对妻子的感情以及对她家人的憎恨,两种激烈情绪交叉覆盖。他摇摆其中,挣脱不出来。” 康容发呆,问:“什么意思?是说他被爱恨缠缚,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尹九月点头:“没错。他对老婆有爱,失去老婆的打击造成心灵扭曲,靠内疚与恨意支撑。总之,他们很蠢。” 康容问:“杀死刘木的是他还是他大舅子?” 尹九月想了一下,回答:“先听听吕磊怎么说。” “柳处长,找到孙澄江的相片。”一位刑警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他的相片刊登在杂志封面上了。” 杂志?柳下溪接过来一看,《财富榜月刊》封面人物:蓝天白云下,短发,戴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男子站在绿色草坪上,正潇洒地挥舞高尔夫球杆。他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身穿白底蓝纹衬衣,打着暗红色领带,下身穿着深蓝西裤。一条夸张的字句“‘世纪新男人’备受注目的‘地产界秀才’孙澄江”倾斜四十五度盖在他身上。 尹九月吹着口哨,嘀咕:“不象坏人。” 康容纠正他的话:“不象随时会动手打人的施暴份子。可怜地吕森,可怜地刘木。他的指纹出现在凶案现场,有这个推翻不了的证据,不怕请不到他过来喝茶。” 医院王姑娘来了。她指着出现在监视屏里的吕磊说:“是他,来接那个受伤男人,告诉我地址的人就是他!” 柳下溪观察吕磊,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长相普通,却有与容貌不符合的锐利眼神。 第281章 有泪痣的男子-19 “柳处长。” 柳下溪和尹九月走到第二间会谈室门口。他正打算推门,听到老贾在叫他,回头看见老贾匆匆跑来,朝他打了一个“有话要单独讲”的手势。 老贾说:“没找到佘方。学校那边说她早在三年前因病退学,开学不到两个月就离校了。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因病退学?什么病?” “慢性肝炎。肝炎病虽然难缠还不至于需要退学。柳处长,她应该就是跟死者同居三年的情妇小余。我看……”老贾停顿下来,侧着头,手指弯曲堵住自己的鼻孔,张大嘴若有所思地看着柳下溪。 柳下溪明白他这个动作表示有话想讲,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请说。” 老贾双手插进裤袋,靠着墙低声说:“我看厨房里的面条、鸡蛋、葱等物,应该是她准备的。死者回到死亡现场可能跟她有约。死者和上司同居抛弃了她……她在北京无依无靠,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靠死者供养。被死者抛弃后失去生活重心,因情变而生恨,这桩命案她有杀人动机。瓷片上的三组指纹,除了死者和孙澄江已被确认……我认为,另一组指纹是她的。我想,她得知死者要跟她堂姐离婚,担心他与柯莹秀结婚,彻底跟她断绝来往。为了挽回感情,她想跟死者进行最后谈判,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死者铁了心要跟她断干净,绝望之下,她拿起花瓶打昏死者,发现他没死,最后拿起菜刀杀了他……我打算锁定她是杀死刘木的嫌疑人,申请对她进一步调查,追捕她到案。” 柳下溪想了一下,点头道:“行。你按自己的思路去调查,先找到她。” 老贾松了一口气,笑道:“跟你的调查方向不一样。你怀疑凶手是孙澄江,我觉得象他那种有身份地位的有钱人,杀人不会亲自动手。他脾气不好,喜欢揍人,有可能失手把人打死,但不会用菜刀砍对方的脖子。死者跟吕森不一样,对孙没心结,不会乖乖屈服于他的暴力之下。再说,死者身上没有挨打的痕迹。死者是健康的成年男子,天生的体力应该不弱,体型方面,孙还弱过死者。” 柳下溪笑了起来,说:“不,我们的方向都一样,找出真凶,调查死者被杀的原因。我并没有限定孙澄江是凶手。调查死者生前来往的熟人,被杀真相才会大白。” 等老贾走后,偷听他们谈话的尹九月走过来对柳下溪说:“瓷片上的指纹靠不住。” “理由呢?” “每组指纹都很完整,指纹只出现在瓷片外表,只有大块的瓷片上才有指纹,这不合常理。再说,从市场买回的花瓶,肯定辗转数人之手,为什么只收集到三组指纹?难道卖花瓶的戴手套卖东西?花瓶没大到需要用两只手抱起它砸人。”尹九月一边说一边模拟手抓花瓶砸人的动作。“正常来说,用一只手提起花瓶砸人会抓面积小的瓶口或者瓶颈,要不,就是四指插入瓶口内,拇指挟着瓶口外侧,挥臂砸过去。这样一来指纹应该在瓶口,瓶颈或者瓶口内侧。你们鉴证处同事检验出的指纹集中在瓶肚的大瓷片上。” 柳下溪点头:“分析得有道理。凶手用心擦拭刀柄上的指纹,独独忘记曾用手拿过花瓶砸人。而且曾经放在花瓶里的纸花集中摆放在地柜上,没有一枝零散,不是冲动杀人,和现场不合。可惜尸体发现的时间太晚,无法检测出死者体内有无药性反应,死者身上没留下反抗的拭探伤,解释不通的疑点多……” 尹九月掏出香烟盒,只剩下最后一支,叼在嘴上,想把空烟盒丢掉,找不到垃圾桶,揉成一团塞回口袋。打燃火机,烟被点燃,猛吸一口气,烟头红亮,燃烧过的白色烟纸成灰,手指一弹,烟灰飘扬,嘟嚷道:“我看呐,瓷片上的指纹是凶手栽赃。” 柳下溪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随口道:“嗯,不排除凶手用菜刀杀了死者之后制造假相再用花瓶砸他……只是,制造这个假相有些复杂……先听听吕磊的证词。” 吕磊见有人进来,立即站起来,双手拍打桌面叫道:“我要告你们!” 在他的拍打之下,桌面受震,盛满茶水的两只一次性纸杯弹跳起来。一只翻倒,茶水流动;另一只摇晃数下,溅出一些茶水重新站稳。 吕磊很生气,他被请进来静坐将近三小时,每隔一小时有人端来一杯茶。这算什么?变相的合法囚禁? 柳下溪手快,连忙把椅子往后拖,避免茶水溅到椅子上。 尹九月上前,若无其事地用衣袖把桌面流动的茶水擦往地上。 柳下溪先坐下,望着吕磊,脸带微笑地说:“请坐。” 看着他们,吕磊的怒火并没熄灭,他端起那杯没翻倒的纸杯,对准柳下溪的脸泼去。嘴里嚷道:“别以为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他端起茶杯泼水的一瞬间,柳下溪已经拖着椅子闪开,衣服上沾了不少茶水。他耸耸肩,无言地弹去沾上身的茶叶。 “柳处长,你没事吧。”门外冲进来两位刑警怒视吕磊。他们从监视屏上看到吕磊发飚,过来支援柳下溪。 柳下溪站起来拦阻他们,笑着摇头,吩咐他们:“请康容过来做笔录。” “康容上厕所去了。” “我来了。”走到门口的康容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应声。走进来,见两位同事杀气腾腾,很疑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尹九月纵声大笑,一手挟烟,一手揽住吕磊僵硬的肩膀,眯着一只眼笑道:“不错,有血性!你得均点热血给吕森,他那人,全身血液冻僵了,沸腾不起来。” 吕磊用力挣扎,挣不脱尹九月的手臂。狐疑地问:“吕森?他怎么了?他老婆又不是死在北京,你们烦他做什么?” 尹九月丢掉香烟,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问:“你跟吕森是兄弟?” 吕磊回答简洁:“同族兄弟。”他的怒火消退,冷静地盯着柳下溪。 柳下溪挥手,那两位同事离开会谈室顺手把门带关。柳下溪把杂志摊在桌面上,指着封面人物孙澄江,问他:“你在孙身边工作几年?” “五年。” 柳下溪问:“你跟吕森来往多不多,交情怎样?” “一般,以前很少见面。”想了一下,接着又说:“他跟孙总的妹妹谈朋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多起来。” “听说孙澄江反对他们在一起。” “是我连累了他。我一直在孙总身边工作,吕森又是我远房堂弟。孙总不相信吕森以前不认识他妹妹。孙家的财产在海宁首屈一指,带着攀附目的接近他妹妹的人很多。孙家的人看不起吕森,认为他为了飞黄腾达利用孙澄汀。他们的事闹开,我被孙总开除了,直到他们结婚才重新把我招回公司。” “孙澄汀去世,你跟孙澄江当时在海宁吗?” “不在,那时我们在广州谈生意。孙家质疑孙澄江的死因,调查了四个月,确信她是意外身亡才摆休。那段时间吕森精神受挫,整天神思恍惚。我介绍他来北京工作,把他安排在与孙家来往密切的设计公司上班。” “吕森身上有多处虐伤,听说是孙澄江所为,你知道这件事吗?” 吕磊沉默不语。 “请回答。” 吕磊情绪显得焦燥,皱着眉头直视柳下溪,说:“孙总溺爱唯一的妹妹,她的死让他大受打击。再说孙家事业做得大,他的工作量超常,承受的工作压力重,控制不了情绪时就会动手打吕森。” “吕森不反抗?” “反抗会被打得更厉害。” “孙澄江是左撇子?” 吕磊狐疑地盯着柳下溪,回答道:“是。” “东成制冷公司营销部总经理柯莹秀跟孙澄江是什么关系?” 吕磊怒问:“你们把我带到公安局来,到底想调查什么?” 柳下溪把刘木生前的相片推到他面前,“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们请你来是调查东成制冷公司营销部副总经理刘木被杀一案。” “刘木被杀,跟我,跟孙总,跟吕森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东成制冷公司跟你们潮汛地产有业务来往,东成公司负责业务来往的人就是刘木。刘木到东成上班之前,曾替潮汛地产卖过楼。刘木的妻子佘瑛与孙澄江是远房亲戚。孙澄汀发生意外的当天,刘木曾经拜访过。出事时,他在现场。生前跟刘木同居的柯莹秀手臂上有与吕森相似的伤痕。找你来的主要原因是……”柳下溪停顿了一下,指着尹九月对他说:“尹队长根据你在医院留下的地址发现了刘木的尸体。” “我在医院留下的地址?”吕磊惊讶地重复柳下溪的话,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康容,请医院的王姑娘过来。” 第282章 有泪痣的男子-20   不一会儿,王姑娘被带进来。 吕磊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柳下溪把一张复印件纸摆在他面前,这张纸复印着医院住院档案。吕磊的目光落在曹二三这个名字上,脸上肌肉扭曲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王姑娘,王姑娘没能退缩,勇敢地与他对视。良久吕森收回视线,冷漠地看着柳下溪,手捏成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地址不是你留下的?”尹九月皱眉。瞧吕磊的神态,很可能地址不是他留下的。那么,除了他能留下地址的只有吕森。如果是吕森……王姑娘为什么要替他说谎?吕磊去医院接吕森以及贿赂王姑娘的事肯定属实。无论是吕森或者吕磊故意留下刘木家的地址……出发点古怪,想不通他们留下地址的理由。 见有人怀疑自己的证词,王姑娘大声道:“是他!就是他留下的。我没说谎!” 吕磊拳头松开,双手平放在双膝上,阴沉着脸不说话。 柳下溪对康容使眼色,吩咐道:“请王姑娘去休息室坐坐。” 康容心领神会,知道柳下溪要自己暗中观察王姑娘跟吕森在一起时的反应。把笔录放在柳下溪面前后把王姑娘带了出去。 尹九月随后带关门,坐在柳下溪身边。再次询问吕磊:“刘木家的地址是不是你留在医院的?” 吕磊问:“有烟吗?” 尹九月掏出揉成一团的烟盒扁嘴,“抽什么牌子?我去买。” “大熊猫。” “屁!”尹九月鄙视他。 “怕买假货?大中华也行。”吕磊嘴角一歪,挤出冷笑。 尹九月冷笑着站起来,出言讥讽:“你这个总经理助理工资很高嘛,格调高有品味,抽烟也穷讲究。大熊猫、大中华!去你的,老子只抽得起红梅,抽不抽随你。”不高兴地摆动双臂,心情不爽地出门了。 难缠的人!柳下溪决定从头问起,拿着圆珠笔指向刘木的相片,问吕磊:“认识他吗?” 吕磊挑眉,身子略微往后仰,抬头盯着柳下溪,点头,冷淡地说:“认识。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接着言词一变,尖锐地问:“难道你们怀疑是我杀了他?请出示证据,别在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 柳下溪不急不忙地回答:“对被害人相关干系者例行询问,这是正当程序。” 吕磊冷冷一笑,“随便关我三小时,也是正当的?我很忙,没闲功夫陪你们耗时间。难道你们不懂用警车把我拉到公安局来会影响我的名声?” “熟人被凶手残忍杀害,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名声?不想为抓获凶手尽一份力量?” 吕磊脸色重新阴沉下来,“别把大帽子扣在我头上,不吃你这一套,有话快说!” 柳下溪问:“上周六晚你在哪里?孙澄江在哪里?” 吕磊对答入流:“我和孙总在云华街平家酒楼陪人喝酒。” “喝到几点?” “喝到晚上一点多,孙总喝醉了在附近的宾馆住下。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你呢?扶孙总住进宾馆后做了些什么?” “我?”吕磊有些吃惊地看着柳下溪,“当然是回家睡觉。我独住,没人证。” “你最后一次见刘木是什么时候?” “刘木?常见面。最后一次见面……上周五晚上他约孙总谈事情,谈话的内容我不清楚,只知道第二天孙总很不高兴,晚上才会喝醉。” “你认为刘木是怎样的人?” “轻浮,会讨女人欢心,说话圆滑,有点小聪明,不是做大事的人。” “他跟谁有仇怨?” “不清楚。虽然常见面,但跟他没私交,不了解他的私事。” “他跟吕森来往多不多?” “他们?应该很少见面。吕森性格孤僻,老婆死后讨厌去人多的地方。刘木刚好跟他相反,每晚都在外面混。” “孙澄江跟柯莹秀是什么关系?” “情人,已经分手了。” “柯莹秀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不是孙澄江送给他们的?” 吕磊皱眉,“手续上没有任何破绽,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地段的房价加装修,一般工薪阶层住不起。那套房子的室内装修太豪华,他们两人工资加起来不低,也许能交得起首期,却未必有闲钱进行豪华装修。”说完话,柳下溪打开桌上的杂志,翻到人物专访栏目,指着有关孙澄江的报道对吕磊说:“这篇文章登载孙澄江即将结婚的消息。” 他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瞧,是李或留言:“柯莹秀已脱险,她怀有三四个月身孕。”柳下溪笑了,“柯莹秀怀孕,孩子是谁的?” 吕磊笑了起来,摊开双手,带着豁出去的表情说:“没错,你们的功课做得很足。孙总未来的新娘很有背景,孙总不能让对方知道柯莹秀的存在,决定跟她分手。为了打发她特意送套房子,怕被人查出来,屋主填写刘木和柯莹秀。上周一柯莹秀告诉孙总她怀孕了,不想分手。孙总要她把孩子打掉,她不肯,两人争执起来,孙总没控制住脾气打了她。刘木出来打圆场,说他跟老婆离婚娶柯莹秀,替孙总养孩子。上周五晚刘木找孙总谈条件,要孙总出钱。出他跟老婆离婚的费用以及安顿其他情妇的赡养费,希望孙总一次性付清,开口要价八百万。孙总气疯了,把吕森叫来打了一顿。” 柳下溪苦笑:“这事跟吕森没关系,打他……” “吕森手臂有伤,画工程图出错又被打。” 柳下溪把纸和笔推到吕磊面前,“请你写出你和孙澄江从上周六到这周三的行程时间表,我们会一一核对。” “不必写,我会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吕磊盯着柳下溪放在桌上的微型录音机,冷冷地说:“上周星期天晚上十一点过后孙总打电话给我,要我开车接刘木去他家。我们到时,孙总喝了不少酒,有点醉。他要单独跟刘木谈,让我在客厅里等。快到两点孙总从书房出来,要我把刘木送回去。我进了书房,刘木衣服不整地缩在书桌上。孙总跟我说,刘木乘他酒醉故意勾引他发生关系。刘木也喝了不少酒,没怎么说话。我扶着刘木上车,开车把他送到胡同住处。他的情妇佘方在家,我把他交给她后走了。大约四点左右,佘方突然哭着打电话给我,要我到她家一趟,说刘木死了。我慌忙赶过去,才知道她杀了刘木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佘方跟孙总沾亲带故,常到我们公司来玩,很不错的一个女孩子,如果因错手杀人被判死刑太冤枉。我要她清除菜刀上的指纹收拾东西离开刘家,把她送到孙总的住处。孙总给了她一笔钱,让她逃出北京。过了一两天,刘木的尸体还没被人发现。我想起自己到过他家留下不少痕迹,怕被卷入命案,悄悄地用佘方留下的钥匙潜进刘家,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迹。” “佘方去了哪里?” 吕磊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杀死刘木……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家里有段时间没人住,没水可喝。刘木突然想喝水,要她去外面买回来。刘木前段日子提出要跟她分手,她心里烦,没理他。刘木自己去厨房倒水,过了很久没回卧室,她起床去厨房看他,发现他坐在地上。一时心懵,拿起花瓶打他,他吃惊地看着她,慢慢地倒在地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拿起菜刀砍他。” 吕磊因包庇罪,暂时处以刑事拘留,拘留期未定,被刑警带离会谈室。 柳下溪坐着没动,开着录音机,重听吕磊的口供。 尹九月倚在门口抽烟,默不作声。 康容带着笑走进来。他从监视室听到吕磊的口证,知道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心里高兴。进了会谈室,瞧见柳下溪静静地坐着,冷着张脸没有半点喜悦。诧意极了,回头看尹九月。 尹九月摇头,“吕磊的一面之词不能定案。” “他说得合情合理。只要找到佘方……” 尹九月打断他的话:“按你的思路走,如果找不到佘方,这桩凶杀案就会成为悬案。” “找不到佘方?!”康容怔住,如果佘方消失,唯一的嫌疑人失踪,案件挂起来结不了。 柳下溪抚额,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整理桌上的资料,说:“死者隔壁白天家里没人,晚上有人在。凌晨三四点花瓶打碎,人倒在地上,哭声,开门声,谈话声……康容,吕森和王姑娘在休息室,有没有交谈?” 康容摇头,“两根木头桩子,坐着一动也不动,彼此不看对方。” 柳下溪摸下巴,想了一下说:“你去综合医院替李或的班,让他回家休息,明天一早回局里报到。晚上九点,我会派人过去跟你交班,好好保护柯莹秀。” 康容应了一声,马上出去。 柳下溪重新坐下,叫住康容:“先请吕森过来,我还有话要问他。” 第283章 有泪痣的男子-21 “我请小高代我去医院了。”康容没去医院,比起守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病人,他更愿意呆在柳处长等人身边关心这桩凶杀案的进展。这边更有趣,思考促使生锈的大脑开始慢慢运转,他甚至听到脑内齿轮“吱呀”的摩擦声。 他自作主张,柳下溪没责备他。 吕森被请了进来。 抱着小狗,面无表情,安静地坐下。 尹九月心想,这吕森能长期保持脸部肌肉静止也是少见的才能。见柳下溪目光炯炯地打量吕森,迟迟不开口说话,觉得自己的想法无聊,把心思转到案件上来。好奇柳下溪会从哪方面进行询案。换成是自己来问,首先得确认是不是他把刘木家的地址留在医院。如果是,再追问他留下地址的理由。不过,想让吕森开口不容易。现而今,询问证人不能用强,不能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与言语恐吓。自己不隶属北京辖区,动作超规也不会有人追究,可以适当需小手段…… 吕森不看人,他望着膝盖上的小狗,眼神很温柔,手一直轻抚小狗的背。 柳下溪知道自己的眼神很有震慑力,想不到对吕森完全不起作用,看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让人焦虑。他打破沉默,开口询问:“你来北京工作后跟刘木见过面吗?” “见过几次。”吕森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柳下溪的话。 肯开口讲话是好事。柳下溪接着追问:“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上周二,公司空调坏了,他和维修工人一起过来。晚上他请客吃饭。” “你们聊了些什么?” 吕森紧抿嘴唇,微抬眼睑,视线落在柳下溪脸上。沉默片刻,冷淡地说:“他抱怨孙澄江冷酷,有了孩子也不要。” 尹九月插嘴:“想不到你恨刘木还会跟他坐在一起吃饭。他不知道你恨他?” 吕森鼻翼抽动,冷淡地回答:“恨他又怎么样?又不能杀了他。” 柳下溪冲着尹九月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刘木跟你提到柯莹秀怀孕三四个月的事,你当时有什么想法?” “想法?”吕森嘴边浮起冷笑。收回视线,漠然地回答:“没想法。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无关。” “上周六……正确时间是周日凌晨二三点左右,孙澄江喝醉酒后把你叫到宾馆打了一顿,理由是什么?” 吕森一怔,嘴唇哆嗦,戒备地瞪着柳下溪。 “请回答!”柳下溪加重语气。 吕森垂下眼睑,手无意识地用力捏紧小狗的爪子,小狗吃痛,惊恐地跳下他的膝盖,躲到尹九月脚边。他茫然地看着双手,过了半晌才回答:“没理由。” 柳下溪的手指用力敲打桌面,冷冷地说:“你说谎!刘木为了讨好孙澄江决定和柯莹秀结婚替他养孩子。暂且不说他的用心如何,他当时没对孙澄江提条件。刘木有份好工作,工资相对不低。他喜欢玩,应酬多,购有屋产,手上的闲钱可能不多。他单方面提出离婚,肯定需要付上一笔钱才能达到目的。上周二刘木跟你一起吃晚饭,对你吐苦水,想必谈到钱的事。他不知道你因妻子的死暗中憎恨他,告诉你柯莹秀怀了孙澄江的孩子,孙不爱惜她,居然动手打她。他的话让你记起妻子死前孙澄江用烟头烫你的手臂,为了维护你,你妻子摔倒差点流产,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才演变成后面的事故。这一年来,被理智强行压制的憎恨因他这一番话引发出来。是你告诉刘木如何去敲诈孙澄江。因此,刘木搜集到足可威胁孙澄江的证据,周五晚找孙澄江勒索八百万。你知道孙澄江的性格绝对不会受人要挟,一定会采取过激手段对付刘木。你憎恨着他们俩人,期待他们互拼。孙澄江察觉到你在中间搞鬼,才会把你叫过去打了一顿。你知道刘木已死,凶手是谁,才会在医院留下刘木家的地址,以及曹二三这个名字。‘曹二三’,吕磊看到这个名字时知道是你出卖了他,为了自保才会扯出佘方。被害人刘木,幕后指使者孙澄江,加上凶手,三足成鼎。他们的姓也有意思,姓刘姓孙,那么行凶者就姓曹。吕磊,两个口,三块石头,拆开二三。” 吕森咬着下唇,无声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张嘴,语调轻快地说:“既然知道,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去把他们抓起来啊。看我做什么?” 柳下溪耸耸肩,摊开双手,遗憾地说:“证据。” 吕森冷笑,“找证据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柳下溪侧头,左手撑着半片脸,大声笑了起来。“说得对。搜查,找证据是我们的工作。康容,打电话叫回贾队长,召集人手,对吕磊、孙澄江、吕森的住处进行地毯式搜查,把吕森家的电脑搬到局里来,请电脑高手过来查查他的电脑。” 康容应了一声,开门出去。 吕森猛地站起,怒道:“不准动我的电脑!” 柳下溪不慌不忙地问:“佘方在哪里?刘木勒索孙澄江的证据在哪里?” 吕森发觉自己失态,恶狠狠地怒视柳下溪,坐下,不悦地说:“不知道!佘方的下落去问吕磊!刘木会把东西藏哪儿,我怎么知道?” “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吕森恢复平静,冷冷地回答:“不知道!”这一次他闭紧嘴,无论柳下溪问什么都不肯回答。 尹九月笑道:“我去把电脑搬来。”弯腰抱起小狗放在他膝上,快步走到门口,装腔作势去开门。 腕上手表震动,下午一点。柳下溪站起来,道:“吃午饭。” 门从外面推开,康容探头进来,笑道:“午饭已经来了。谢谢柳处长请客。” “请客?”柳下溪一怔,糟糕,钱包里没多少钱。 走到门口,康容小声对他说:“你堂弟叫餐厅送过来的,饭菜在会议室。他在你办公室等。吕森的饭另外叫吗?” “叫他和王姑娘一起过来吃。”阔海送餐过来?柳下溪松了一口气。 会议室的大办公桌上放着从餐厅外叫的饭菜,很丰富。尹九月羡慕极了,“你们过得真不错。” 李或拍着他的肩膀道:“要不要调到我们这里来上班?” 康容见到他,诧异地问:“噫?你没回家休息?” 李或笑道:“案子没破,怎么能安心休息?” 柳下溪回到办公室,见柳阔海伏在桌子上打瞌睡,手边搁着一个纸袋。走过去一瞧,里面装着换洗衣服。 听到他的脚步声,柳阔海抬起头,打着呵欠,不高兴道:“太慢了。” 柳下溪敲他的头,说:“不用等我,你可以先走。” “邹哥担心你今天也不会回家,要我问你需不需送晚饭。” “他干嘛请客?” 柳阔海笑了起来,站起来附耳对他说:“邹哥今早在股市开盘时把涨势很好的潮汛地产全部放了,赚了不少钱。他预测,潮汛老总涉及命案,公司股票肯定会在近期大跌。我跟着他一起玩了一票,赚了个零头。” 没跟清荷说过孙澄江涉案。“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柳阔海得意地用拇指挑动额前的头发,小声说:“昨晚你离开家后,我跟糖人找到吕森的同事打听,他告诉我们吕森的大舅子是潮汛地产孙总经理。他们公司最大的客户就是潮汛地产,老板平时极力讨好吕森,把他当成祖宗供养,没让他加过班。吕森个性严谨,不爱说话,也不会故意刁难人,工作极少出错,这次出问题,大家很意外。我们回去跟邹哥一说,邹哥觉得这案子肯定跟姓孙的有关。他认为吕森身上的新伤和工作出错跟那个烂死尸出事的时间一致,杀人案可能跟孙总经理有关。” ……清荷的直觉不当警察很可惜。“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今天天没亮,我跟邹哥去了那个胡同九号。我们偷偷潜了进去……哎哟(又被柳下溪捶头),别打我,不是我的主意,邹哥想去瞧瞧。邹哥进了屋,说你们警察很厉害,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过,不知道找什么。邹哥的身手真好,一纵身就跳到窗外,他在窗户外面,就是隔壁家的那堆残花烂盆里找到一样东西要我拿给你。邹哥不好意思打电话跟你说他去过杀人案现场,要我把东西直接送过来,早上我来过,你不在,打电话又不通。中午再来,你在审案,不让打扰。” “什么东西?快点拿出来!” 柳阔海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沾满泥的黑胶瓶。 柳下溪用手帕小心地拿起来,拧开胶瓶的盖子,里面卷着几张底片。卷得非常小心,画面受损不大。柳下溪打开办公室的灯,对着灯光可以看清底片上貌似孙澄江的男子递给一个肥胖秃头男人一张纸片。再细看,发现那张纸片是张支票。“底片,你邹哥看过没有?” 第284章 有泪痣的男子-22 “看过。他认识这个胖秃老男人,跟他打过交道,很贪婪的一个老鬼。是某省某个开发区管土地的大干部,潮汛地产在那边标了地,兴建大型的住宅区。” 柳下溪捏拳狠捶桌面,笑道:“太好了!” 他拿着底片走出去,突然回头看着阔海。 柳阔海走过去,柳下溪低声对他说:“不要告诉别人这底片是你邹哥找到的。有人问你底片的事,你就说是你找到的,是我让你去的。” 柳阔海愕然张大嘴,想了一下点头,“明白,别人问我,我不出声。” 柳下溪抚额,看出柳阔海不高兴,进一步解释:“你跟尹九月一起发现吕森送他去医院,也算涉及这桩案子。你邹哥善自进入凶案现场,会被人非议,不能把他扯进来。警察办案需要遵守保密条款。” 柳阔海不耐烦地说:“甭废话,我都说明白了。你们老年人真虚伪!” 柳下溪被阔海的话呛住,耸耸肩走了。来到会议室,同事们正快乐吃着饭,见他进来连忙给他挪位。柳下溪摆手,把老贾、尹九月叫出来,左手摊开,手帕里有个沾满泥的小胶瓶,“从刘木邻居家的花盆找到这个,里面卷着底片。”右手扬了扬那张被他打开的底片。“老贾,把它送到鉴证处留档,找人把底片放大洗出来。吃完饭,我们再去一趟凶案现场。” “什么底片?”尹九月好奇地问。 “估计是贿赂。” 尹九月继续追问:“哪里找到的?” “刘木邻居家的花盆里。” “花盆?”尹九月想了一下,吹了几声尖锐的口哨,拍掌道:“想不到刘木很会藏东西,居然把底片藏在邻居家花盆里。凶手大费周章擦拭室内,连窗框顶都不放过,原来是消除找底片的痕迹。换成是我也想不到有人会把底片藏在花盆泥土里。难怪,刘木家厨房窗户干净得不象样,估计是他掩盖爬窗留下的印迹,不让人察觉他把底片藏在外面。”回忆……没用心观察,依稀记得两家厨房外小天井的墙边一角放置着数盆月季和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可能很少有人整理的原故,花盆残破肮脏,盆里的植物们正走向生命的尽头。 柳下溪看到现场到处是擦拭的痕迹,想过凶手在室内翻找东西,以为东西已被凶手取走,没留意户外花盆,那儿太脏了,看不出翻动痕迹。他好奇清荷是怎么发现花盆里藏有东西的? 吃完午饭,搜查柯莹秀家的刑警们也回来了。他们询问过柯家的邻居,柯莹秀搬过来后,常常有男人来过夜,来的分别是两个男人,其中之一已确认是刘木,最近他们都没过来。又从保安那边得知柯莹秀这周二向物业管理处投诉,有人趁她不在家入室翻东西。周三傍晚她请锁匠在门上加多几把锁。 柳下溪集合所有待命的刑警兵分四路,前往吕森、吕磊、孙澄江以及凶案现场刘木家。他和尹九月、康容以及柳阔海去了凶案现场。 康容开车,阔海坐在副驾上。尹九月闲得发慌,问柳下溪:“吕森的电脑是怎么回事?想不到提起电脑会让他情绪激动。” 柳下溪微微一笑:“我们今早去他家,我摸了一下电脑显示器还有余热,键盘磨损得格外厉害,推测他喜欢玩电脑。他应变能力差反应迟钝,妻子出意外束手无策,挨打不知道逃跑反抗。不过,他个性固执着,心胸狭窄,憎恨着孙澄江与刘木,对孙澄江的帮手吕磊也没好感。他能忍,耐心好,做事一板一眼。如果想报仇,可能会写个计划书藏在电脑硬盘里。哈哈,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佐证,随口说说。从吕森的反应来看,他家电脑硬盘内的确藏有秘密。” 尹九月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问:“你说那几张贿赂照是不是吕森偷拍的?”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摇头:“我想不是。行贿一般暗中进行,很少让第三人知道。外去谈工作,孙澄江不会把吕森带到身边。不如这样假设,孙澄江行贿别人,怕对方过河拆桥,为了进一步控制对方,故意请人拍下行贿现场,握住把柄,再进行要挟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照片未必全用得到,他藏在某处被吕森无意发现。吕森告诉刘木,刘木偷出来敲诈孙澄江。” 尹九月愉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孙澄江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前面塞车,康容回过头插嘴:“我觉得孙澄江酒醉做了刘木,刘木敲诈他的把柄增加。对孙澄江这种有身份有地位以及快要结婚的人来说,刘木太碍眼了,非除掉他不可。我明白佘方、柯莹秀不是凶手的理由了。柯莹秀怀有孙澄江的孩子,跟刘木没直接冲突,不可能杀他。至于佘方,生病退学也没找工做,典型的好逸恶劳女子。她跟孙澄江是亲戚,并不担心找不到工作,也不缺钱花。她是刘木的小三,跟刘木感情出问题不是最近的事,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他。” 尹九月嘀咕:“马后炮。” 柳下溪笑了起来:“她有杀人动机。不读书不上班,只有紧紧抓住刘木的感情不放,丧失这段感情对她打击不小,被人巧言煽动,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康容扁嘴,转变话题:“佘方不知在哪里?” 柳下溪和尹九月沉默下来。中国很大,人口众多,交通发达,流动人潮一年比一年多,一个大活人要躲起来并不容易找到。 塞车太严重,他们找巡逻警改乘警用摩托,呼啸着前行来到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今天的胡同,有三三两两闲人探头探脑,被巡警们客客气气请走。 离胡同口不远的小食店门口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见尹九月他们骑着摩托车过来,站起来张望,发现尹九月和康容,扬着手臂冲他们叫唤:“警察叔叔,呕吐叔叔。” “呕吐叔叔?”康容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从摩托车下来直接走到小食店门口。啊,记起来了,这少年就是隔壁8号家的孩子,现在放暑假不用上学。 少年双眼飞快地闪动着,快活地跟康容打招呼:“嗨,身体还行?” “行。”康容磨牙,记得发现尸体的那晚在这少年家吐得两眼发黑,半死不活,丑态被这小鬼瞧见。 少年拉着康容的手臂,让他弯腰,附在他耳边低语:“去我们家坐坐。隔壁死了人,家里阴森森的,怪碜人。” “爸妈上班去了?” 少年偷瞄跟在康容身后的其他人,点头道:“嗯,他们要我去姥姥家过暑假,东北乡下,不想去。” 康容对柳下溪使了一个眼色,柳下溪点头。他们一行四人跟着少年去了他家。 少年家还是老样子没变法。他们在客厅坐下,少年关上家门,从自己房间搬来椅子坐在尹九月身边,问:“隔壁家死人,凶手抓到了没有?” “哪有这么快。”康容嘀咕,这小鬼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少年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小声说:“我想也是。凶手都是很狡猾的,老实的人不会杀人。” 尹九月问:“小陈,你的名字是?” “陈嘉嘉。” “嘉嘉,听你妈妈说过,你看到隔壁家小余前几天回娘家,记得是哪一天吗?” 少年陈嘉嘉嘟起嘴,“我爸要我不乱说话,不准跟警察说,不准惹麻烦。” 康容插嘴:“嘉嘉,案子不破,凶手逍遥法外。说不定哪天,凶手以为你知情,乘你父母不在家把你给‘卡嚓’了。” 陈嘉嘉脸色发青,畏缩地看着他们。 尹九月不负责地笑了起来:“嘉嘉,你看到,听到,哪怕丁点大的事,都有可能对案子对我们有帮助。不想帮我们吗?” 陈嘉嘉狂眨双眼,问:“你们会保护我,对不对?” “对!”康容肯定地点头。 少年数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说:“记不清哪天了,可能有十几天或者半个月都说不定。余姐拖着大行李箱离开,走的时候还跟我打过招呼说‘再见’,她说不会再回来了。想不到隔了几天傍晚,我从同学家回来,她站在门口看到我,笑着跟我说还有东西没带走,过来收拾。说肚子饿了,家里没东西吃,给了我一百块帮她买吃的回来。说也奇怪,我妈晚上回来做饭,说我家厨房窗户莫名其妙变干净了。怀疑有人从厨房爬窗进来偷东西,检查了一下,值钱的都没丢。我妈吩咐我不要随便开窗,省得有人从那边爬进来。” “她要你买东西是哪一天?买了些什么?” “这个我记得,上个星期天,我跟同学约好下午看电影《足球横着踢》,看完电影顺便在同学家吃晚饭才回来,到家六点半的样子。帮她买了一斤面条,四只鸡蛋,还有葱和两个蛋筒冰激凌。她请我吃冰激凌,找的零钱没要,全部给我了,我也没跟她客气。” 尹九月和柳下溪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尹九月继续问:“当天晚上,隔壁屋有什么动静?” 陈嘉嘉摇头,“我屋在里头,听不到他们家传来的声音,我妈那间屋可能听得到。” 第285章 有泪痣的男子-23 尹九月问:“你帮她买东西用了多长时间?” “我去了大菜场,来回不少于四十分钟。” “她什么时候离开刘家的?” 陈嘉嘉摇头,“我回家看电视去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柳下溪画了吕森、吕磊、孙澄江的肖像问他见过他们没有。 “没见过。”陈嘉嘉知道的就这些,提供不了其他情况。 他们四人到了凶案现场,室内消毒药水还没完全消散,打开厨房窗户,柳下溪蹲着看现场,看得非常仔细。 康容倚在门口和尹九月说话:“从陈嘉嘉的口供来看来,上周星期天佘方的确在刘木家,真的是她杀人?我认为吕磊没杀刘木的动机。就算受孙澄江指使,他也不会傻得去杀人。” 尹九月敲他的头:“不是佘方杀人。你没看凶器?没看尸体上的刀痕?那把菜刀根本不锋利。活人的脖子虽然柔软,用不锋利的菜刀割出致人命的伤口也不容易,需要腕力。你瞧瞧这厨房,佘方很少使用,不善长做饭菜。她是退学的大学生,肯定没干过体力农活。柯莹秀也一样,瞧她也不是做过粗活的人,自杀割了多刀也不致命。我跟柳下溪一开始就没把她们列在凶嫌名单上。杀人可不是简单的事,除了心狠还要手毒。有杀人动机不一定真的去杀人。没杀人动机也可以因利杀人。” 一无所获,柳下溪站起来,盯着白石灰画出的尸体外轮廓,喃喃自语:“尸体发现得迟,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扫除痕迹。”突然抬头对康容说:“去找花瓶或者瓷器过来。” 康容一怔,上哪儿找?去市场买? 柳下溪问柳阔海:“装底片的胶瓶在哪里发现的?” 柳阔海踩在洗手台上跃出窗外,指着西北角那堆杂乱无章的花盆说:“最里面那盆枯萎的月季花盆里。” 柳下溪和尹九月也跳了过去。那花盆靠着墙角,上面的遮雨板,因缺少水的滋润,泥土干枯,胶瓶取出来后留下拇指大的洞。 陈嘉嘉站在自家厨房打开窗户往外望,见他们盯着那盆枯花,扁着嘴说:“上个星期四傍晚,隔壁姓刘的在这儿弄了半天,又用泥灰把脚印给盖了,故意把天井弄得脏脏的,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警察叔叔,凶手没抓到前你们会保护我家吗?” 柳下溪安慰道:“会,附近巡警人数会增加,二十四小时巡逻,发现情况马上叫警察。” 过了二十几分钟,康容抱着几只有缺口的花瓶进来。柳下溪要他和阔海去陈嘉嘉家,吩咐他呆在陈家父母卧室,阔海留在陈家客厅。对时,三点十分注意倾听隔壁的动静。他自己挨着石灰线脚的位置,即接近刘木家厨房门口处,递一只花瓶给尹九月,说:“对准我后脑勺来一下。” 尹九月愕然,“喂,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 柳下溪莞尔,耸耸肩,微笑道:“放心,不会告你袭警。” “我来吧。” “我的身高跟刘木差不多。” 尹九月摇头,咧嘴怪笑道:“我的手劲大,昏过去不要怪我。” “三点十分,别看错时间。” 时间到,尹九月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提着瓶口,扬手,瓶身直击柳下溪的后脑。瓶碎裂,落在地面。 痛。 柳下溪往前扑倒,双掌撑住地面,标准的虎卧撑。 柳下溪的后脑见血。 尹九月蹲下身看他,说:“位置不对,差太多。碎片散落以及你倒地的位置都不对。” 柳下溪站起来,看着地上碎成无数块的瓷片道:“我倒地的位置不对是我有防备,不能做为参照。瓷片散落主要集中在厨房门口周围,与现场瓷片落地的位置相差太大,表示刘木不是被花瓶砸到后倒地。这些瓷片碎块很小……” 尹九月道:“可能是花瓶没死者家的那只大吧。我说柳下溪,案子先放到一边,先处理后脑的伤。” 柳下溪摸了一下后脑,手上沾血。走出刘家厨房来到客厅,站在地柜前,盯着上面的花。“拿一个花瓶过来。” 尹九月依言递给他一只花瓶。 柳下溪把花瓶放在地柜上,把塑胶花插进去。抱臂胸前,盯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伸手把花瓶拂在地上。由于地柜离地面不高,花瓶砸碎,碎片较大,底座保持完好。 “你认为花瓶是凶手找东西时无意扫到地上砸碎的?杀了刘木后把碎片放在他的尸体旁边,再把他的后脑对准瓷片砸出伤痕。却无法解释孙澄江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碎片上,除非他也在现场。” “是啊,这案子古怪点就在这里。栽赃给佘方,必然有她的指纹,出现孙澄江的指纹很不合理。决定离开刘木,带走行李的佘方在上周日来刘家,可能是应孙澄江的要求来找底片。我不认为孙澄江本人会出现在这里。” 尹九月也想不通,不怀好意地笑道:“现场瓷片上有他的指纹,他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柳下溪侧着头沉思。突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老贾来电。电话里老贾的声音很激动,“柳处长,吕森家的电脑有古怪,有一个文件夹锁着,密码破不了。文件夹数据大,电脑专家说可能是相片。他电脑里有一些关于偷拍用的摄像机资料,特别推荐锥形镜头。他电脑里存有几个英文网站……专家破了他的msn,查到聊天记录,他一二个月前从国外购买了针孔锥形镜头摄像机,在msn上向人请教使用方法。” “我马上过来!”柳下溪大喜过望。 “处理伤口后再过去。”尹九月拉住他的胳膊。 走出刘家,柳阔海正倚在陈家门口。看到柳下溪脑后有血,恶狠狠地瞪了尹九月一眼。 那凶狠的目光令尹九月心里发寒,觉得这小鬼随时可能扑过来揍人。没错,是他砸的。 “小鬼,你家有碘酒、止血药么?”柳阔海回头问屋里的陈嘉嘉。 陈嘉嘉跑出来看到柳下溪脑后的伤,“我去拿药箱。” 柳下溪进了陈家的客厅,康容跑过来看他,明白这伤是花瓶砸出来的。带着敬佩的心情向他汇报:“三点十分,声音含糊,听不清楚。三点十六分隐约听到有东西落地。” “客厅这边呢?”柳下溪问阔海。 柳阔海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他处理伤口,冷冷地说:“我听力好。” 这小子!柳下溪抚额。留下康容等待陈嘉嘉父母回来,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柳阔海闲着无事,本想跟着去瞧热闹,被柳下溪打发回家。 尹九月载着柳下溪直奔吕森的住处。凌乱的室内被前来搜查的刑警整理过,变得井然有序。老贾见柳下溪进来,对他摆手,无奈地说:“吕森不肯说出密码。我们对他了解不够,试过很多次,就是打不开。专家回去拿破解密码的软件,给他时间,应该能破。” 破解密码,对柳下溪而言,程度太高。 至于尹九月,更加不行。 “搜查吕磊、孙澄江那边有新发现吗?” 老贾摇头,“两边没回报。今早请他们去局里时已经搜查过,没查到什么。再次搜查,估计没进展。” “希望吕森电脑里的东西打开僵局。”尹九月搔头,一屁股坐在电脑前,问:“那个带密码的文件夹在哪里?” “C盘windows98目录下,文件名叫潘多拉。” “噫?文件夹颜色不一样,灰色的。” “听专家说,他把文件夹隐藏了,上面有锁。按住左键双击出现对话框……”新学到一点东西,老贾乐呵呵地教尹九月。“只要在这个框框里键入正确的密码,文件夹里的东西才可以读取。” 柳下溪坐到床上,手碰到书……心一动,“有本书里夹着的相片呢?” “在这里。”老贾打开自己的公事包,照片被他放在公事包里了。 柳下溪翻到照片背面,指着上面的日期“一九九九年七月”,把这个打成密码框里试试。 尹九月无奈地摊开双手:“不会用。” 进行现场搜查的刑警们都不大会玩电脑。柳下溪耸肩,他家有电脑,偶尔玩玩,算不上多精通,打几个字还行。把尹九月拉开,坐在电脑前,小心而认真地把“一九九九年七月”打入密码框内,用力地按下回车键。 叮咚!电脑发现愉悦的声音。 潘多拉魔盒打开。柳下溪双击第一张相片,相片自动放大……吕森闭着双眼,痛苦地拧着眉头,他被按在书桌上,褪去衬衣绞住双手。孙澄江狞笑着,左手持着裁纸刀,用刀背在他胸前划出可怕的青痕。第二张孙澄江俯在吕森身上……众刑警围了过来,一边看一边低语:“真变态!” 浏览到十几张后,柳下溪停住鼠标,目光落在相片上,孙澄江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桌后,把几张相片和一张支票放在桌上。吕磊站在书桌前,张嘴在说话。 第286章 有泪痣的男子-24 接下来一张,场景稍微有点变化不再是以书房办公桌为中心,摄入镜头的范围包括靠左侧的双人黑色皮沙发。这张没有人,只是室内空景,显然是在调整室内角度。下一张出现人了,是佘方。她头上裹着白巾,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扫沙发上的灰尘。 柳下溪继续往下按。 下一张,佘方弄翻了书桌上双头马的笔筒,有串钥匙落在桌面上。 下一张,刘木站在书桌前,眼睛四处张望,手伸进了双头马笔筒。 下一张,刘木坐在书桌后的大班椅上弓着头用钥匙开抽屉。 下一张,出人意料是张男女合照,男的是长相平凡的吕磊,女的是清纯秀丽的佘方。佘方右手圈着吕磊的胳膊,左手举着“V”字型,头靠向吕磊笑得很灿烂。吕磊右手提着女用挎包,头与佘方相依,平凡的脸因发自内心的笑显得格外生动。他们身后是天安门广场,相片上有日期,1997.8.19。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佘方跟了刘木之前与吕磊有过一段插曲?”老贾问柳下溪。他和一群刑警早看到柳下溪脑后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贴纱布的黏胶与头发相处不佳,令沾药的纱布松松垮垮地吊在头发上。柳下溪的头发浓密,黑发下白色纱布很刺眼。用眼神询问尹九月,柳下溪的头怎么受伤了?尹九月颇为尴尬地摸鼻,打了一个暂时禁言的手势,表示等会儿再跟他说。 柳下溪苦笑,老贾的问题他回答不出。 下一张,图片编号:21,孙澄江站在书桌前,右手提着一瓶人头马,左手挟着两只大口径的矮脚玻璃酒杯。 第22张,两只酒杯都倒了约酒杯三分之一量的酒,他手里拿着注射用的小玻璃瓶装药液,布满红丝的眼里显出阴冷的笑意。 第23张,他把剪开口的药液倒入酒杯中。 第24张,他把剩余的药液倒入另一只酒杯中。 第25张,他双手各举一杯酒摇晃。 第26张,刘木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神态悠闲。孙澄江站在他面前手里扬着张支票。 第27张,刘木一手接过支票,一手递给孙澄江一叠相片。孙澄江的脸色很难看。 第28张,孙澄江端着两杯酒,把右手上的那杯递给刘木,刘木却接住他左手上的那杯。 第29张,两人碰杯。 第30张,刘木仰着脖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孙澄江转身把酒杯放在书桌上。 第31张,孙澄江对着酒瓶喝酒。刘木站起来,端起桌面上的那杯。 第32张,刘木抚额,脸色泛红。孙澄江揽着他的肩膀往他嘴里灌酒。 第33张,孙澄江把刘木按在书桌上,做他。地上是玻璃杯与酒瓶的殘片。 第34张,吕磊、佘方包括吕森都在室内,孙澄江站在吕森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扬着手臂说话。吕磊满脸讶意;佘方双手捂着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刘木裸着下身放声大笑。 从21到34张,室内光线是日光,表现偷拍的时间为白天。吕磊说刘木是晚上被酒醉的孙澄江给强了,很明显在说谎。 第35张,室内光线是灯光,室内没人,书桌上搁着一张有折痕的支票,支票上压着一块瓷片。瓷片眼熟,就是出现在刘木尸体旁边的瓷片。 第36张,孙澄江坐在大班椅上,右手三个指头推开瓷片,拿起了支票。 第37张,吕磊戴着白色手套,环着佘方肩膀进来,佘方在哭泣。 第38张,吕磊和佘方坐在沙发上,佘方垂着头用手帕擦眼泪,吕磊抬头和孙澄江说话。孙澄江站在他们面前,把支票递给吕磊。 第39张,孙澄江不在。室内沙发上,佘方伏在扶手上,吕磊弯腰拿起沙发旁边的哑铃。 柳下溪重新点开第38张图片,放大图片,把鼠标点到沙发一角,那儿有一个黑色哑铃。 第40张,吕磊手持哑铃击打佘方的大脑左侧,血飞溅。 “吕磊杀了佘方!”围观的刑警们惊呼。 第41张,佘方的头被血浸红,她被平放在黑色沙发上,吕磊跪在她面前,戴着手套抓住她的手腕朝瓷片上盖指纹。此时的书桌还静躺着另一块瓷片。 第42张,佘方以及黑色皮沙发不见了。吕磊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擦血迹。 第43张,室内大理石地板变成原木地板,沙发换成雕花仿古的红木沙发,白色的墙贴了清雅的墙纸。 柳下溪摇头,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久久未曾出声,陷入深思中。 尹九月坐在吕森的床上点烟,叼在嘴上,吐出一口烟雾,抬头对老贾说:“吕森很厉害,这些图片按排序顺序构成完整的过程。” 柳下溪好象被他的话惊醒,抬头,觉得后脑有点痛,抚摸了一下,站起来对老贾说:“请专家核实图片的真伪,确认一下会不会是电脑合成;把吕森电脑里的所有内容拷贝一份存档;调查吕磊的财产,把吕磊从拘留所招回来,让他吐出佘方的下落;给孙澄江发出逮捕令……啊,这案子的后续全部交给你,我不再插手。” “柳处长,您头上的伤……赶紧去医院吧。”老贾关心地说。 柳下溪抚额,从发现刘木的尸体起,没认真休息,加上头部受撞击,人累,头昏。 临出门时,尹九月问老贾有没有把吕森书里的相片给电脑专家看。 老贾不好意思地摇头,他注意到相片背后有日期。电脑专家说密码一般由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构成,没想到吕森使用的密码是汉字日期。 尹九月见柳下溪此刻突然决定不插手案件,赞赏他的豁达。这样一来,破案的功劳全部落在老贾率领的刑侦队。 老贾开着四个轮子的警车把柳下溪送回局里。从尹九月嘴里得知柳下溪后脑受伤的理由,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上司更加佩服。 局里的头头们知道腐尸案大有进展,只差临门一脚。得知柳下溪通宵达旦为案子奔波并因公负伤,特意给了他四天假养伤。正式立案确定吕磊为杀害刘木、佘方的行凶嫌疑人;孙澄江为两桩命案幕后指使者,批准逮捕他归案。同时调查他故意伤害吕森、柯莹秀身体罪、行贿罪、出钱卖凶杀人罪。 吕磊面对自己杀了余方的图片,拒不开口。警方连续二十四小时问案,没撬开他的嘴。无奈之下把他重新押回拘留所。 老贾派人调查刘木、吕磊的财产状况。得知刘木每个月往老家定期汇四千元,他个人户头接近赤字。吕磊,工资很高,平时用度奢侈。去年在老家购有一套别墅给年迈的父母居住,导致个人帐户余款不多。调查他父母的帐户,发现三天前一笔四百万的巨款入帐。 孙澄江被逮捕后,拒不承认指使杀人。潮汛地产股票大跌,引起连锁反应,各大地产股纷纷暴跌。他的父母来到北京,游说一群商、政界名人给警方施压。 市局顶住压力坚决不放人。 被老贾苦口破心劝说四天的吕森终于松口,答应当控方证人。告诉警方,他把偷拍用的针孔摄影机藏在公司私人抽屉里。 一个星期后,佘方的尸体在西北郊区深山里被徒步登山者发现。从现场来看,疑似跳崖自杀,大脑撞击岩石而死亡。经过尸检,证实她大脑左侧与现场岩石碰撞是在死亡之后,伤口生前死后经过两次撞击,致命伤的位置跟第40张图片一致。 把吕磊带到停放佘方尸体的停尸间,吕磊终于承认自己先杀了刘木,再嫁祸给佘方,杀了她抛尸深山,伪装成她杀了刘木后内疚自杀。 问他杀刘木的理由。他说,九七年还是高中生的佘方答应跟他交往,想不到九八年她来到北京读书却被堂姐夫刘木勾引,抛弃他做了刘木的情妇。他一直憎恨刘木,也无法原谅佘方的背叛。刘木有愧于他,辞掉卖楼的工作进了孙澄江新情妇柯莹秀的公司当营销员。这一次,刘木勒索孙澄江,孙澄江气疯了,想除掉他。悬红一百万让他找职业凶手干掉刘木,他主动揽下这件事,孙澄江答应事后给他四百万。 五个月后,此案开庭审判。孙澄江卖凶杀人、长期虐待他人身体、行贿等数罪并判,死刑。吕磊收人钱财,残杀两条人命,并企图嫁祸给死者,情节恶劣,死刑。 孙澄江家人不服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 柯莹秀康复后做了流产手术,随后辞掉工作离开北京。她和刘木联名的房子无偿让渡给刘妻,从此失踪。面对刑警们的询问,她一直沉默,也没出面状告孙澄江伤害身体的罪。 至于医院王姑娘为什么替吕森作伪证?王姑娘回答是,看到吕森身上的伤,让她回想起没离婚前喝醉酒的丈夫毒打她。柳下溪来找她的那天上午,她和吕森见过面,给了他一些伤药,答应替吕森作伪证。 尹九月没继续追踪这件案子,他被召回培训班。一个月期满离开北京回自己的辖区。 康容去了海宁,重新调查吕森老婆之死。情况跟吕森所说的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同,刘木买了儿童玩具送给吕森妻子后离开,出事后半小时过来,并不是一直在现场。他调查到孙澄江年少时常受到有暴力倾向的父亲毒打,造成他控制不住情绪就会打人。 唐耀华被家乡的大学录取,在北京呆了两个星期后回去了。 柳阔海接受邹清荷的提议,请了北大的在校生当家教,认真准备高考。他不再去清荷公司打工,也很少来他们家。他父母希望他考军校,柳下溪建议他考公安大学。结果如何一年后才知晓。 ===================================== 各位亲,本篇正文《有泪痣的男人》到此结束。谢谢各位的支持与鼓励。下篇正文将是《魅影》,正文之前依照惯例有番外,下一章,《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请各位亲一如既往地继续支持。   第287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1 柳下溪退出案件调查,尹九月也觉得自己没有再插手的理由。编外人员的他跟老贾打了声招呼,离开市局回到康家,得到康母热情招待。他也累了,吃了晚饭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被康容闹醒,吵着问他:“我的摩托车呢?” 尹九月抓头,前晚把康容的车寄存在凶案现场附近的停车场,忘记骑回来了。 取回康容的车,尹九月闲着便跟他一起去局里晃荡。老贾逮到他,给了他一笔钱,说是吕森还他的住院费。 吕森的住院费?姚风出的。翻出电话薄,里面有姚风留下的联络电话。给姚风去了电话,俩人约好中午在邹清荷公司附近的春春餐馆碰头。姚风正好找邹清荷有事,借机大家聚聚一起吃个饭。尹九月没意见,闲着无事,有些后悔把行李搬到康家,康家父母热情好客,总觉得不自在,不如住招待所来得自由舒畅。 对北京不熟的尹九月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姚风已经先到了。邹清荷依然很忙,有个工作会议要到十二点半才结束。 尹九月看表,才十一点过五分,坐下来,先把吕森的住院费给了他。 姚风也没推,伸手接了过来。替陌生人付住院费没想过能收回来。对方还回来,他心里高兴,有失而复得的快乐。他不是富裕的人,在大学教书,工资还算可以。还了一些读大学时借的款,把爷爷接到北京一起住,最初日子过得紧巴巴。邹清荷三番五次要送房子给他们爷孙俩住,被他回拒。他手巧,偶尔做一些手工模具,换取生活费用。他不想被钱所困,赚取足够的生活用度资就摆手。还完旧债,课程轻松,近期没有考察计划。凭着兴趣,跟一伙人弄网络游戏。游戏名叫《夏朝王陵》,取材于前些年,他跟邹清荷、柳下溪在山西的经历。他用木头、塑石等材料,手工制作一系列场景;又用塑泥、橡胶、鸡毛、鹅毛、彩色木片、玻璃珠,做出栩栩如生的异形动物,包括传说中的神兽九尾火狐与鸟中之王凤凰,以及双头大蟒。看到自己做的模型被拍下照片,输入电脑,经过电脑高手制作,成为可活动的3D画面。他迷上了这个,就连老眼昏花的爷爷也被吸引,提供不少传说中摸金校尉盗墓的故事,指点姚风制作一些古文物的仿品。那天邹清荷提议注资的事,他回去跟同伴们说了,特意说明邹清荷本人也参加了那次冒险。大伙儿觉得有大公司投资,负责管理宣传对网络游戏的发展是好事。加上邹清荷本人是校友,又有冒险经历,这样的金主很难得。要姚风跟邹清荷接洽,细节的事抽时间大家坐下来谈。 姚风跟尹九月没共同话题,为了不冷场,姚风把思绪从游戏中抽出来,特意询问尹九月怎么找到对方的。 他们进的是包房,还没点餐,要了热茶,慢慢喝。见姚风问起,尹九月把发生的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虽说刑事案件有保密条例,大部分刑警只在执行任务时,或者高度机密事件才会绝对缄口。一般凶杀案,常常会对身边的泄露出来,保密条约有时形同虚设。 姚风愕然,万万没想到,那个叫吕森的男子,身后隐藏着惨烈的杀人事件。他问尹九月:“尹队长,吕森既然握有如此多的证据,怎么不报警早点摆脱姓孙的?” 尹九月扁嘴,摇动食指,笑着对姚风说:“换成是我,也不会报警。” “噫?”姚风心思灵敏,转念一想,明白尹九月话里的意思,叹道:“吕森所憎恨的人,一个死了,一个随时可以被自己打入地狱。他享受着暗中掌握他人命脉的乐趣,身体外表遭受虐伤,但觉得精神上自己是强者,他怀着随时可以置仇人于死地的心理优势。” “没错!除了孙澄江,他还想把孙家一起拖入地狱。孙家依仗着生意越做越大,过着优越的物质生活,看不起普通人。吕森妻子意外身亡,他被当地警察折腾,对执法机关丧失信心,认为警方会屈服于孙家的财力。他身上背负着杀妻的嫌疑,讨厌与警察打交道,主动报警出示证据反而会被警方过度盘问。在别人宅子里偷装摄影机,本身就侵犯了他人的权利。如果警方被孙家收买,他反而会因此入狱。孙澄江知道是他出卖自己,必定会反扑。要达成报仇目的,一动不如一静。不如由警方发现刘木的尸体,借警方之手,一步步达到目的,到最后,警方需要他的协助,不会追究他偷装摄影机,窥视他人隐私的罪行。他可以完美脱身,顺利钉死孙澄江,让他没翻身的机会。” 姚风打着冷噤,摇头:“想不到他是这种人。” 包间的门开了,他们俩立即住嘴。 进来的是柳下溪。 姚风看到他,嘴巴张得可以塞个鸡蛋。印象中,柳下溪衣着讲究,从不穿廉价衣服,也没见过他穿过T恤。此刻见他戴着一顶朴素的牛仔布遮阳帽,帽檐下是光溜溜的额头。上身穿着随时可见的无领短袖白T恤,下摆扎在牛仔裤里,穿着球鞋,看上去年轻了几岁。 尹九月见到他,立即大笑着跳过去,扬手夺他头上的帽子。 柳下溪料到他会来这一手,立即纵身跃开。 两个人的动作非常快,你来我往,小范围内进行曲臂缩腿的拳打腿踢,转瞬间连交了好几次手。 尹九月一心要取下他头上的帽子,柳下溪坚决不肯。 姚风手托着头,歪着脖子瞧他们打闹。觉得很有趣,想不到尹队长可以破除柳下溪的稳重。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服务员不高兴地拿着菜牌推门进来。 “点菜。”姚风朝服务员招手。 尹九月和柳下溪停止打闹,坐到桌边。尹九月笑问:“头上的伤怎样?会不会那儿不再长头发,变成癞痢头。” 柳下溪快速出掌,扇在尹九月后脑勺上。 尹九月拍桌大笑。 随便点了几个菜,姚风吩咐服务员退下,笑着问柳下溪:“柳哥头受伤了,剃了个光头?” 柳下溪用力按着帽子,挡住四只好奇的眼睛,苦笑道:“清荷押着我去看门诊,医生劝我把头剃了再处理伤口,没办法只好把头给剃了。”想不到昨天清荷守在传达室,见自己出来,立即紧张地拉着他看门诊。阔海那小子向他告密,说了自己头受伤。清荷草草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便来市局守大门,一出门就被他抓了个正着。一点小伤,不想让他担心的。剃了光头,浑身不自在。头轻飘飘,没实感,怀念自己浓密的头发。幸好清荷体贴,跑去市场买了顶帽子。要不然,顶着发光的秃头走在街上需要勇气。清荷今早上班前,摸着他的光头,大笑着安慰他:“放心,过段时间头发会恢复原状。”恢复原状最少得一年。 姚风歪着嘴,笑着安慰:“一个多月可以长成牙刷头。”很想看柳哥的光头造型…… “牙刷头!”尹九月继续大笑。估计柳下溪揭下帽子像极了刚放出来的家伙。可惜他防守太严密,小小一顶帽子不容易拿下,看不到他顶着光头的模样。 仨人笑闹了会,菜陆续上桌。 柳下溪看表,还没到十二点半,清荷还没来。清荷跟他说好,今天上午把手上的工作整一整,下午开始休假。要他上午在家收拾好两个人三天三夜外去自助游的行李,开车来公司接他,吃完饭马上出发。休假不能留在家里,不管愿不愿意,打扰他们独处的人太多。大哥一家子加上阔海,随时出没。虽说最常见的人形阻碍物,把他家当成自个儿家,蹭饭三人组三哥一家子,趁小黑皮放暑假,为期一个月快乐奔往巴黎,去海外旅游了。去国外玩,柳下溪没兴趣。语言不通,饮食不习惯,气候不习惯。说到外语,他特别佩服齐宁精通英、德、法、俄、日、朝鲜语等语言。齐宁曾夸口说,周游世界不担心沟通问题。两个人年龄相仿,各方面多少有些拼比之心。在语言能力上,柳下溪和齐宁,如同中国城镇架电线的铁塔和巴黎地标艾菲尔铁塔之间的比较。 他们闲聊着,话题又回到刘木被杀的案子上。尹九月问起柳下溪为什么在案子水落石出时退出调查。他这一生见多了无劳平白抢功,出事推卸责任的嘴脸。柳下溪功成身退,豁达大度得令人困惑。 柳下溪叹气,“这件案子完全被吕森牵着鼻子走,跟着他脚步起舞,明知被他算计却拿他没办法。总觉得吕森身后有高手操纵的影子。我不认为,吕森懂得针孔偷拍这一招。偷拍的照片远远不止电脑储存的这些,其他的去哪里了?奇怪的是,图片上没显示拍摄时间……每一张图片连贯起来表达的意思,刚好构成孙澄江与吕磊完整的犯案过程;交待出吕森令人同情的偷拍动机,吕磊犯案的理由。我观察吕森,不认为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预先知道吕磊会在书房杀人,刚好被他拍下变成证据;他智商并没高到能布下如此精巧的杀局。他只是一个阴沉内向,沉默寡言,固执而有耐心,内心有点扭曲的男人,离高智商的智慧犯有段距离。” 尹九月一怔,的确如此,仔细一想,令人郁闷。“你会继续追踪他身后的影子吗?” 柳下溪摇头,他不打算追踪下去,“吕森不会对我说真话。” 尹九月双眼燃起斗志。 柳下溪摇头,“对方摆弄人心,找不到犯罪实证,你我拿这个影子没办法。” 尹九月脸色阴暗下来,过了一会儿,展颜笑道:“对了,你听完吕磊的口供,怎么就认定他是凶手?是不是他泼你茶,你怀恨在心咬定他是凶手?” 柳下溪笑了起来,“吕磊的态度很有问题。前倨后恭,两种不同嘴脸。如果他对这个案子完全不知情,被无辜关了三个小时,对我们发飙,情理上说得通。可惜后来态度一变,招供佘方杀人,他曾清扫现场。他前半段嚣张的态度变得大有问题,属于虚张声势,无形中掩盖着不可告人的事实。正如你所说,我不认为佘方、柯莹秀是凶手。他既然知情,一口咬定佘方杀人,那么凶手就是他了。” 尹九月拍掌,笑道:“跟我的推理不谋而合。” 第288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2 姚风大笑:“我说尹队长,你变相在夸自己。” “聊什么?隔老远听到你们的笑声。”邹清荷推门进来了。今天,他的打扮也很休闲,跟柳下溪的着装配套,白T恤与牛仔裤,穿法也一样,把T恤扎在裤腰里。肩上挂着牛仔腰包,头上也戴着遮阳帽,黑色的。进来,直接坐在柳下溪的右手位,刚好挡在柳下溪和尹九月之间,毫不顾忌地端起柳下溪的茶杯喝了一口。 姚风捂着半张脸呻吟,这对公开情侣一点也不避人耳目。 尹九月也不介意,笑道:“正和柳下溪说案子的事。” 邹清荷学了柳下溪的招牌动作,抖了抖肩膀,摇头说:“柳大哥被吕森阴了,心情很差。” 尹九月不以为然地说:“不用在意这种事。吕森并没亲自动手,法律上他不必负刑事责任。刘木自愿跳进圈套,孙澄江蠢得去指使吕磊杀他,犯法的是他们。我们得感激吕森提供有力证据,节省调查时间。” 柳下溪笑了起来,尹九月的话也有道理。 饭后,姚风跟邹清荷提起游戏赞助的事,把相关资料交给了他。 看到精美画片,邹清荷高兴地说:“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让市场部调查一下市场,列出详细的策划书给你们看。放心,你给的我资料,没合作之前,我不会外传。” 柳下溪见邹清荷起身欲离开,难道不去度假了?问他:“你要回公司?” “等我,半小时后回来。” 尹九月与姚风告辞,柳下溪站在餐厅门口等清荷,果然半小时后过来。 上了车,邹清荷把姚风给他的游戏资料放在后座,坐回副驾位,从腰包里取出地图。 柳下溪握着方向盘问他:“去哪儿度假?” 系上安全带,清荷快乐地说:“自助农家游。” “农家游?” 清荷信心满满地说:“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开了将近六小时的车。傍晚,太阳落山时,他们来到了目的地。好地方,的确是好地方。隔得老远,看到前山涧挂着瀑布,打开车窗,听到水声。山青水秀,山腰上零星散着几户黑瓦土砖的房屋。沿着弯曲的山道,朝山脚开去,走近一看,山脚下有数排齐整的黑瓦红砖屋。有土墙围着这些房子,土墙外,长着浓密的大树,上面挂着数条红色条幅,条幅上写着:“欢迎您光临欢乐山庄”“希望您享受农家乐”。 车开进土墙内,里面有很大的停车场,零星地停着十来辆私家车。 他们的车刚停下,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汉子,颠着腿跑过来,张嘴露出烟熏黄的牙齿。清荷打开车门,从腰包里掏出身份证,“我是昨晚打电话订房的邹清荷。” “好咧!”中年汉子的声音粗大,尾音拖得长长的,欢欢喜喜地说:“您订了三天三夜,俩人,包屋一间。园子里有青菜,屋里有大米,任吃任住。水缸是空的,自己打水做饭,丰衣足食。房费一共是六百八十元,押金五百。再出点小钱,鱼塘的鱼任捞,鸡笼里的家养土鸡任吃。山腰上有烧烤台子,爱怎么做了吃,由您喜欢。这边走,跟我去登记,马上办好。” “住”、“食”、“吃”、“好”等字被他拖得格外悠长。那音调,像是在唱大戏。 柳下溪斜靠着车头观察四周,发现每幢黑瓦红砖屋规格差不多,都带有菜园子,用树枝围了齐腰的栅栏组成独立单位。 “柳大哥!”清荷站在前面冲他招手, 柳下溪拿出行李锁好车子,回头看了一眼清荷放在后座的网络游戏资料。摇头,没替他拿。他们有过约定,这几天,纯玩,不谈公事。提着行李大步朝清荷走去。 清荷乐呵呵地晃动手里的钥匙,笑着跟他说:“本来每天的房价是二百五,咱们订三天,优惠了七十。” 柳下溪耸肩,自从清荷毕业工作,赚钱多数以万为单位。赚的钱再多,还是改不了节俭的习惯。有点赚头就像偷吃糖的孩子,一副甜样。 打开篱笆门,菜园子不小,有五条菜垅,分别种着苦瓜、黄瓜、丝瓜、波菜,半垅番茄、半垅大蒜。朱漆木门的两边挂着晒干的红辣椒、蒜头、包米,房屋的左角有土与草搭建的鸡笼,十几只肥大的土黄母鸡在啄食。铺了红砖的走廊上有一把竹靠椅,临近厨房一侧摆放着空的大水缸,盖了半截木盖,木盖上搁着木水桶与水瓢。菜垅子旁边有一个手摇式抽水井……农家乐。 还好,屋内有电灯。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一个大厅,两间卧室在大厅的左侧;右侧有两个门,打开其中一个门看了看,空间不算大,地板是水泥的,地面倾斜,只放了木制的短脚凳,难道它就是浴室?另一扇门,古老的粪坑。厨房在右侧,需要从走廊过去。 放下行李,柳下溪在附近转了一个圈。有母鸡的“咯咯”叫声与狗吠声,加上溪水流动声与树林飞鸟的鸣叫。空气新鲜,远眺,山景迷人。这里的住客不多,左边小道,两三个人边说边笑,悠闲地走着。右边有人穿着高级衣服弯腰给菜地淋水,愉快地哼着流行歌曲。柳下溪注意到,每家菜地的菜不同。有的种着茄子、辣椒,有的种了白菜、萝卜,还有一些种着冬瓜、北瓜、葱等蔬菜。 柳下溪觉得这一切很有趣,愉快地微笑起来。回到自己住的那栋,清荷在菜地里摘瓜,见他回来,说:“把水缸灌满。” “好。”柳下溪蹲在打水的手摇杠杆面前先洗手,水真凉,鞠了把水冲在脸上,真舒服!山里的温度比市里低,是消暑的好地方。把大水缸注满后问清荷,需不需要给菜淋水。 清荷笑着摇头,“明天吧,听说浇菜的水得去溪边提,那儿的水比井水养菜。” 看清荷摘波菜,柳下溪过来帮忙。告诉他其它菜地种的蔬菜跟他们这儿不一样。清荷眼睛亮起来,“没错,交费的地方贴有条子,上面写着:‘住客可以交换蔬菜’。” 农庄的服务员用铁桶装了燃烧的藕煤给他们点火,这儿烧藕煤,清荷觉得亲切。以前老家就是用藕煤做饭烧菜。煤灶大,有两个灶口。一个灶有三个煤孔,放着大祸,用来炒菜;另一个灶只有一个煤孔,可以烧水做饭。 在等藕煤燃烧起来的空闲时间,邹清荷用竹篮装着多摘的蔬菜,准备跟别人换菜。没多久满载而归,换来一斤多重的嫩北瓜一个,香葱一把,姜半斤。 烧开水,烫碗筷,准备厨具。米有,油、盐、醋、糖还有酱酒……找到了。取一串干辣椒下来……包米可以和饭一起蒸……清荷见柳下溪跟在他身后转圈,笑着吩咐:“抓只鸡,杀了。” “咳。”柳下溪呛了一口,他没有杀鸡经验。抓鸡没问题,很快抓着鸡翅捉过来,鸡扑腾得厉害,力气真不小。 “真肥。”清荷过来,亮晶晶地闪着双眼,伸手摸鸡的胸脯,满意地连连点头。 他笑着看柳下溪,杀鸡居然不拿菜刀。难道打算空手拧鸡脖子?再次确认,柳大哥做不来家事。返身回厨房,拿了只青花大菜盆,手里提着菜刀,笑着对柳下溪说:“开车累了,睡会儿去。饭好了叫你。” 柳下溪赫然,抓着帽子笑道:“我去外面转转。” “好,四十分钟后,回来吃饭。” 走到篱笆门口,柳下溪回头,见清荷提着鸡进了厨房,想了一下又走回来。站在厨房门口看他杀鸡。只见清荷用串干辣椒的绳子捆住鸡的双脚,左手提着鸡翅膀与鸡冠,右手持刀对准鸡颈割下,鸡被一刀毙命。随即把鸡倒提起来,鸡血流入装了一点点水的菜盆里。等鸡血流尽,解开鸡脚上的绳子,把鸡丢在木盆里。见柳下溪旁观,他笑着说:“等下帮忙拔鸡毛。” “好。”走过去打算直接拔毛。 清荷笑着打他的手,“用开水烫过才能拔得动鸡毛。”他端起鸡血放在灶台上,仔细清净双手,接着去看水壶里的水,正好烧开。提起来浇在鸡身上,“端到外面去,过三四分钟后再拔毛。记得要把鸡翻翻。” 洗米煮饭,接着洗净两条黄瓜,放在砧板上拍碎,用碗装起来。洗苦瓜,切开,挑出里面的籽,细细切成片。炒菜的煤灶,火燃起来,把锅架上,放清水烧开。水里放点盐,加点糖,把切好的苦瓜片倒入水中,翻一翻,把苦瓜片捞起,用碗装起来。这样做能去掉苦瓜的苦与涩。切干辣椒,切姜,拍蒜,切葱花,青菜也准备好了。 从厨房钻出来,看到柳下溪蹲着,双手泡在还很烫的水里,认真而笨拙地拔鸡毛。热水把他的双手烫得红红的……鸡毛没找垃圾桶来装,直接丢在木盆里。 清荷急忙勺了半桶冷水放在他面前,说:“手,在凉水里浸上三十分钟。” “没事。” “会起水泡。” 柳下溪拧不过清荷,只得把双手浸在凉水里。看着清荷找来垃圾桶,把盆里的鸡毛丢进去,麻利地拔着剩下的鸡毛,一边拔,一边转动鸡,难拔的地方在热水里浸久一点。根本不用把手泡在热水里去拔。不一会儿鸡毛被剥光。柳下溪苦笑,拔鸡毛也需要学。 第289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3 提着光溜溜的肉鸡,清荷检查一下,有些地方还有细细的茸毛。走到灶台前,炒菜用的煤灶火正旺。把鸡架在火上,来来回回翻转、烘烤着。没多久,茸毛被烫光,鸡被烤得金黄,发出好闻的香味。洗净,剖开,鸡肚里有鸡蛋仔,大大小小一堆。 静坐不到三十分钟,泡在凉水里的双手很凉了。举起来瞧瞧,没事了。柳下溪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傻了一回,很有趣的经验。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闻着,肚子饿了。连忙起身走进大厅。大木桌上有抹布,桌面干净也没灰尘,还是用抹布来回擦了擦。摆好两把椅子,回头望了望,心情愉快,拍拍手,勺来干净水洗手。到厨房,清荷的饭菜差不多做好。端菜盛饭,摆上桌。鸡肉干炒,香得让人流口水。苦瓜清炒,黄瓜凉扮,炒波菜再加上一碗新鲜的鸡血汤。两人吃,菜太丰盛了。偷吃了一块鸡肉……噫?味道跟家里不一样,鸡肉弹性更好,更黏牙,差点咬着舌头,非常好吃。 清荷斜眼瞄他,笑道:“家养的土鸡跟市场上卖的营养鸡不一样,味道没得比。” 鸡太大,一次吃不完,两只肥鸡翅特意留下来用盐淹着,打算晚上烤烧当宵夜。 柳下溪挟起葡萄粒大小的蛋粒,瞧着清荷红通通的嘴。突然举着筷子把蛋粒送到清荷嘴边。清荷愕然,旋即脸泛红,张嘴咬住。认识八年,柳大哥第一次把菜送到他嘴里。虽然常见三哥和齐宁亲亲热热相互喂食,态度自然,完全不把当众亲热当回事。只有他们两人的晚餐,柳大哥这么做,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好吃吗?”柳下溪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清荷点头。见柳下溪张大嘴等着他回礼,眼睛一转,挟了块苦瓜送到他嘴里。 苦瓜不苦反而脆甜。看着清荷一副促狭的样子,柳下溪一边细细咬着苦瓜,一边伸手揽住清荷的肩膀。脸靠过去,张嘴吸住清荷的唇,把嘴里的苦瓜推过去。 清荷没防备苦瓜直接滑入咽喉,差点给呛着。感觉柳下溪的舌头要撤退,立即反击,狠狠吮吸住。 热吻升温。不一会儿,两人气喘吁吁,松开彼此的唇舌,快乐地笑了起来。 柳下溪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清荷红红的脸蛋,有几天没好好亲热,身体内蓄了把火,烧得心痒痒的。饭才吃了一半,不能太猴急,压制体内邪火,毅然地拿起筷子,笑着催促:“快点吃。” 平息喘息,清荷挑眉,倒提着筷子想敲他的头,想起他头上的伤没好,改敲肩膀,红着脸,漾着眼波道:“不良运动,得等饭后一小时。” 吃完饭,柳下溪包下洗碗筷,收拾厨房的工作。清荷把垃圾收拢,送到外面垃圾坑。回来告诉柳下溪,这里处理垃圾的方法是用坑池装着,留待垃圾发酵产出沼气,冬天用来取暖烧热水。现在沼气不够用,住客还得用藕煤做饭,以后发展了,将会直接使用沼气发电,厨房也会装上沼气。 柳下溪先开始还能带着笑听他说话,见他说个不停,抓着他去了浴室。浴室里,他已提了两桶水搁着,睡衣也摆好在小凳子上,连毛巾、淋浴露、洗发水都准备好了。他认为夏天洗冷水没问题,不打算洗热水。 “让我看看你头上的伤。”清荷取下柳下溪头上的帽子,先摸了摸他的光头,笑容掩不住。剃了光头的柳大哥,看上去有点陌生,像是换了个人。习惯他半长不短的浓密黑发,看着光头忍不住要笑。 柳下溪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只破了一些皮,毕竟尹九月下手有分寸,瓷器没人的脑袋硬。伤口面积不大,也没缝针,柳下溪自己担心这儿长不出头发。清荷安慰他说,结痂了不要扣掉等它自然脱落,头发会重新长起来。昨晚,清荷担心他洗澡会弄湿伤口,主动帮他洗的澡。那时身体与精神都太疲劳,燃不起热火,洗完澡后安静睡觉。 伤口恢复良好。清荷奔回卧室,从行李袋里翻出伤药,小心地洒在伤口上,贴上纱布。满意地看了看,让他吃下药丸,这才脱衣帮他洗澡。彼此清洗对方的身体,热情高涨起来,洗着洗着,稍擦拭一下身上的水滴,关好门窗早早上床折腾去了。 (河蟹期间,节省千字蜜语) 交缠在一起的身体一夜无梦。 晨曦初升,柳下溪醒了。为了不让他后脑伤处碰到,清荷睡觉时环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埋在自己颈窝旁。知道他的用心,感动无法用言语叙说。明知他脑后的伤是为了案件特意弄出来的,清荷没说他,也没放言不准他下次折腾自己。只是静静地守在他身边,特意放开喜爱的工作陪他来度假。这份心意变成热池,温暖地浸泡着身与心。如今的他还能为清荷做些什么?此刻他决定,不再让自己受伤,平安地相伴直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他一动,清荷也跟着醒了,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松开双臂。 柳下溪坐起来穿衣服,轻声说:“你多睡会儿,我出去跑步。” 清荷翻身,在被单里蠕动数秒,坐起来,打着呵欠说:“一起出去。我订了饺子皮与猪肉,今早包饺子吃。我去交费处看看,东西来了没有。”话音一落,突然大笑起来,说:“放下工作只讲吃。” 随着他坐起来,被单滑落暴露出前胸,上面被柳下溪种了不少痕迹。看着,柳下溪瞳孔颜色加深,拧了拧他的面颊,笑着不说话。 清荷不满地瞪他。柳下溪笑着松手,站起来穿上搁在床边的运动裤,戴上帽子。 “等等我。”清荷爬起来,快速穿上衣服。 清晨,户外菜园子传来植物与泥土的气息。清荷稍稍热身,和柳下溪一起小跑起来,他们起得早,路上难见其他行人。到了交费处,有比他们起得更早的人,是昨天那个中年汉子。见到他们立即扬着手臂打招呼。柳下溪继续往前跑,清荷停下来跟他聊天。他要的饺子皮和新鲜五花肉已经到了。 清荷愉快地提着饺子皮和五花肉回到厨房。检查本该当宵夜的鸡翅,用碗盛着搁在井水里,过了一晚鸡翅也没变坏。把五花肉切成肉未,和着葱蒜,包成饺子。给鸡翅涂上调料,放在油里煎得喷香。有些遗憾没把鸡骨剔出煲汤留着下饺子。 吃完一只鸡翅,柳大哥还没回来,决定等他回来再下饺子。记起昨晚睡得早,换下的衣服没洗。这儿没洗衣机,衣服得手洗。进了浴室,看着泡在桶里的脏衣服,拿起肥皂搓洗起来。等他衣服洗好,柳下溪晨跑回来,主动揽下晒衣服的重任。 柳大哥变勤快了!清荷感慨。也好,他可以空出时间下饺子。 来山里度假,爬山是第一计划。负责行李的柳下溪带了防暑、防虫药,带了水壶,偏偏忘记准备干粮。买干粮得越过山涧到达对面山腰山镇才有。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征服山涧这边的山峦,明天再去小镇那边。 改变行程吗?当然不。清荷摘了十几条黄瓜洗净背着,笑着说:“饿了啃黄瓜。” 柳下溪让清荷背画夹,他来背水与黄瓜。想着留在唇舌间的美味鸡翅与水饺,中午只能靠几条黄瓜充饥,苦笑道摇头:“要不,抓几只野兔烤了吃?” 清荷拍打他的背,笑道:“柳刑警,请遵守山林防火条例。” 这里山路不好走,爬了将近两小时才征服了一个山头。放眼往上望,前方还有绵延不断的峰峦披着深浅不一的绿色盘踞着,像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还往上爬吗?”柳下溪回头问清荷。清荷灌了一口水,擦了擦嘴唇,点头说:“不爬上最高峰绝不回头!” 最高峰?还很遥远。 柳下溪的兴致也来了,朗声道:“比一比,谁先到。” 清荷双手叉腰,歪着头看他,笑问:“彩头呢?没彩头谁跟你比?” 柳下溪哈哈大笑,他有自信绝对不会输给清荷。论脚程论体力论耐劳,他绝对占优。大方地说:“由你决定彩头。” 清荷眼珠一转,笑道:“输了的人准备今天的晚餐,你看怎么样?” “行!”柳下溪自信满满地应了。 清荷立即分两人的行李,说:“画夹是你的,你来背。水各背各的,黄瓜一人一半,十七条,你个子大,多分你一条。” 柳下溪笑着把多的那一条塞回给清荷,“你年纪小,照顾你,多分一条。” 说着说着,两个人大笑起来。清荷活动了四肢,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柳下溪也不示弱,活动了一下双腿。准备就绪,打着响指说:“预备!爬!” 清荷被他的“爬”字给笑呛了,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笑软了腰。“柳大哥,应该说‘登’。” 第290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4 柳下溪轻拍他的头,笑着伸手把他扯起来。清荷把手臂挂在他的肩头,等笑声渐竭,歪着头笑看他。柳下溪挑眉,也回头看他。俩人都嘴角含笑,注视彼此。突然同时转头,摆正身姿,肩挨着肩,一齐远眺前方。 最高峰在远处。柳下溪观察前方,盘算着路程。到达最高峰,途中需要经过五个山头。沿着前人踩出来的山路,需要上上下下,按曲线状行走。分配体力是关键……六点四十七分离开住处,现在九点过六分钟。 “遵守公平竞争,我们一起动脚!”身边的清荷突然出声。 柳下溪笑着点头,低头看着两人的脚。 “走!”清荷大声一声,跨出右脚。 柳下溪同时抬起左脚。 “嗖”清荷率先冲出,像离了弦的箭般往下坡冲去。 “清荷,注意体力分配。”柳下溪不急不慢地走着,在他身后放声大喊。喊声在空中回旋,惊起林中飞鸟。 “我知道!”清荷大声回应。他脚步没有因此停顿,一直往前冲。柳下溪忽然想起,清荷读高中时,为了让他锻炼身体,每天早晨陪他从家里跑去二十里外的学校上学。长跑的体力分配,跑步时的呼吸调节,身体节奏与肌肉运用等常识,早就教过他。收拾心情,带着笑警告自己不能轻视清荷。加快步伐,重新调整身体节奏继续前行。 下山路的终点到了,前面是凹口,接着该往上走了。噫?清荷不在前面,跑哪儿去了。啊,他钻进了灌木丛。想抄捷径?有捷径吗?不对,清荷窜进灌木丛往下走反而是在绕路。难道他在打心理牌?诱自己上当?据目测,自己走的这条路离最高峰距离最近……摇头,不理会清荷的行踪,坚持自己的步伐稳步往前走。 跨越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太阳当午,柳下溪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往后望,不见清荷的踪影。有些焦急起来,迷路了?应该跟在他身后走的,他们之间分什么输赢? 最高峰就在前面!清荷懒得擦拭面颊上的汗水,抑制住猛烈的心跳,喜滋滋地啃掉最后一根黄瓜,丢掉瓜蒂,仰着脖子猛灌水。握紧拳头,对自己说:“加油!一鼓作气冲上顶峰!” 就要到顶峰了,柳下溪四处张望寻找清荷的身影。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寻声望过去,哈,清荷正四肢并用在右侧往上爬,抢先了他一步,先到爬上最高的岩石。“哈,哈哈,我赢了。”说完,整个人像团稀泥摊在岩石上。 柳下溪甩掉身上的东西,一个箭步冲上去,捞起他的双臂,撑住他的身体,轻声说: “慢慢来,用鼻子呼吸。”半抱着清荷走到树荫下,摸摸他红得滴血的脸,烫手。左手搂着他的腰,空出右手掏裤袋,拿出清凉药擦在他两边太阳穴上。接着又拿起清荷的水壶摇了摇,已经空了。 “站稳,别坐下,我去拿水。” “没,没事。”清荷摇晃着身体努力站稳,唇干,腿软,腰酸,背痛,很想坐下休息。柳大哥大惊小怪…… 柳下溪把行李拿过来,他的水壶还有大半壶水,黄瓜也只啃了三条。清荷喝了些水,羡慕柳大哥体力好。休息了一会儿,清荷找回一些体力,在周围走动。柳下溪这才放心,看表,时间到了下午二点二十五分。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打开画夹放在膝盖上,双目注视远方,举起碳笔锁定景观的透视,挥笔在纸上构图。 闲着无事,清荷躺在杂草上翻来转去,滚到柳下溪身边,双手托着下巴,亮闪着大眼睛,笑着说:“你输了。” “是是是。”柳下溪边挥碳笔边回答。 清荷笑着说:“晚上你做饭!” “是。愿赌服输,我不会赖帐的。哈哈,算准我会把晚餐弄砸,等着臭我。对不起,会让你失望的。” “怎么?你藏有秘密武器?”清荷翻身坐起,嘴里叼了根草。抚着额头出神,想象着光头柳大哥笨拙地拿着锅铲在厨房炒菜,不由得大笑起来。 柳下溪耸肩,拿笔敲他的头:“肚子饿了是不是?还有黄瓜拿去吃。” 清荷吐舌扮鬼脸,摇着头说:“不吃,嘴巴木木的。” 俩人晚上九点才从山上回到住处。柳下溪打包票晚餐由他负责。清荷也累了,只帮他弄好煤火。洗完澡后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等晚饭吃。 柳下溪捏着下巴打量菜园子里的蔬菜,番茄没红,肯定没熟;黄瓜清荷不想再吃;苦瓜自己没能力炒好;可用的菜只有丝瓜、波菜与大蒜。这只是蔬菜……鸡,太麻烦,不容易做。肉?早上全包饺子了。击掌,外面有鱼塘,交点钱可以钓鱼来吃。去交费处找到那个中年汉子跟他谈买鱼的事。对方告诉他,邹清荷已经交了鱼费,鱼塘旁边有鱼网,想吃自己去捕。捕鱼?没做过。 中年汉子乐呵呵地看着他,摇着手说:“您得自己去撒网捕鱼。” 好吧,自己来就自己来。鱼塘旁边竖着路灯,上面挂着木牌,木牌上写着:“前面是鱼塘,注意脚下”。找到鱼网了,就挂在木牌上。怎么捕?柳下溪研究了一下,拍头。旋转网子往鱼塘甩,网子没张开,没捞上半条鱼。再试,鱼网张开了,收网,没一条鱼进网。三试,鱼好小……四试,网子全张,撒下去,没多久听到鱼在网子里扑腾的声音,高兴地收网。呵呵,有五尾活蹦乱跳的鱼被捞起来。怎么拿走?记忆中不知从哪儿看到图片,渔夫用绳子提着鱼……好象是绳子穿过鱼腮……路灯下有打了结的长青草整齐地排列着,明白了,拿过来一试,第一次就成功地把青草穿进鱼腮再从鱼嘴里抽出来。串好五条鱼,瞧着,鱼很肥,差不多两斤一条,足够两人吃的。鱼活着,鱼尾乱翘,挣扎的力气不小。 “吆喝,您大丰收。有些客人,怎么也网不上一条,只好用杆子钓鱼。”中年汉子笑着走过来。“五条肥鱼,两个人吃不完,剩下的用盐淹着明天再吃。不过,到了明天,鱼不新鲜。要不,您跟其他客人换换?” 换?没有想换的东西。这么晚了,其他的客人早吃过晚餐,主动上门换东西,没人会理他。想了一下,塞了两条鱼给对方,笑道:“给您。” 中年汉子高兴地收下了,陪他走回住处。 柳下溪问他,怎么把鱼收拾干净,怎么做才美味。中年汉子也没藏私,热情地告诉他:“先刮鳞,再剖肚,清洗干净,直接丢在锅里放水煮,做法简单,味道鲜美。这鱼新鲜,无论您煎、炒、炸、烤、蒸,都好吃。水煮鱼,等水白成牛奶色再放盐。” 这人说话跟唱大戏一样,柳下溪笑着问:“您的嗓子真好,喜欢唱戏?” 中年汉子喜道:“您听出来了?” 柳下溪笑着点头。 “明儿晚,那边镇上有节目,您有空过来瞧瞧,捧个场。” “几点开始?” 中年汉子拉高嗓子,唱道:“晚,八,点。” 鱼很滑手,刮鳞,怎么刮?没处可着手。跑去客房问清荷,哪知他抱着枕头已经熟睡了。一定有办法,不能硬来……先洗手,洗米煮饭。煮饭难不倒他,看清荷煮过。先把波菜洗了,啊,波菜的根要除掉,弄好放在菜盆里;大蒜,先洗好,切成一段段,切得很漂亮,每一段距离相等,用刀难不倒他。切好了,用碗装起来。清荷平时怎么做鱼的?放了哪些调料?有辣椒,有姜,放酱油……洗姜,切成片,量少,用饭碗装。干辣椒,取一串下来,洗净,得切小点……“啊呀”呛人,连打了几个喷嚏。用手揉鼻子……辣!用手背擦鼻翼。糟糕,手辣得难受!忍住!做饭真辛苦……不自己动手,不会明白其中的辛劳。总算切完,赶紧用饭碗装起来。洗手,手指辣红了。丝瓜怎么弄?洗净,切成一筒筒,切得真整齐,用菜碗装好。 回到原点,鱼鳞怎么刮?敲头,突然击掌,想起一个说鱼鳞的词“逆鳞”……“逆”倒过来的意思。鱼鳞顺着长,刮鳞是不是该倒过来刮?试一下,正确!解决了大难题,整个人轻松起来。感慨地想只要肯花心思,没有做不成的事。手上动作加快,三条鱼的鳞总算刮干净了。学清荷做鸡的法子,把鱼架在煤火上烤。糟糕,有的地方烤焦了。三条都烤过了,洗干净,剖肚……对准鱼肚子来一刀,掏出里面的东西,洗干净。锅洗好了,把鱼丢进锅里。鱼大,只能放两条。放水,该放多少水?一口气倒了半锅水,盖上锅盖,等鱼把水煮得牛奶一样白,再放盐。鱼含有大量的蛋白质,煮久了,蛋白质分解……姜和辣椒什么时候放? 第291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5 邹清荷被柳下溪叫起来吃饭。闻到鱼香,颇有些意外地,本以为柳大哥会去鸡笼捡鸡蛋炒来吃。厨房新手,炒鸡蛋最简单,料不到他会做鱼,而且是炖鱼。 香,真香。闻着香味肚子饿得很难受。到了客厅,首先看到餐桌上放着木盆,盆里搁着大铁锅,鱼的香味就是从铁锅里发出来的。只是把大铁锅摆上桌,夸张了一些。斜眼瞅着柳下溪,柳下溪明白他的目光带有调侃之意,不好意思地摸帽子,说:“菜太多,没东西盛得下。” 清荷笑着跑去洗脸洗手,准备吃饭。端起饭碗,饭很稀,煮饭时水放多了。扒一口,熟了。还算好,不是烧焦或者半生不熟。嘿嘿,饿急了,饭稀一点好。笑着拍打柳下溪的肩膀夸奖道:“不错,不错。祝贺柳大哥第一次成功用煤火煮熟饭。”对第一次做饭的人来说,这个成果相当不错。 “不是臭我?”柳下溪笑着回嘴,心情愉快,亲自动手成就感就是不一样。厨艺不是一餐能练成,不能跟清荷比,他煮了十几年饭。 清荷竖起筷子摆了摆,笑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煮饭,分了两层,下面烧焦上面还是米粒。煤火煮饭不像用电饭煲,很难控制火候。”站起来夹鱼,嗬,好大一锅。丝瓜被切成一筒筒,有序地排在两条大鱼四周,两条鱼的间隙里塞着辣椒与大蒜,翠绿的波菜就盖在鱼的上面,颜色很鲜艳跟生的一样。熟了吗?尝尝,熟了,咸淡适中,尝不出油味。凑上前一看,鱼汤里没飘油花。呵呵,柳大哥忘记放油了。挟一筷鱼肉,真鲜。除了没放油,柳大哥做菜还行。 柳下溪笑问:“菜怎么样?” “不错。”邹清荷饿急了,挟起丝瓜往嘴里塞……丝瓜没去皮,咬着涩口。 柳下溪挟鱼肉来吃,自己也很满意,虽然跟清荷做的菜味道差很远。不过,真饿了,味道退居其次。他最得意的是盐放得正好,不咸不淡。为了掌握盐味,他放了七八次,放一次尝尝鱼汤,一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他觉得辣椒、姜、丝瓜难熟,鱼汤煮白后立即把它们倒在锅里,而波菜与大蒜看上去容易熟,最后才放。果然,他的推理非常正确。 鱼肚肉最好吃,挟一大块放在清荷碗里。 清荷高兴地回礼,把另一条的鱼肚肉挟过来放在柳下溪碗里。扒一口饭,吃鱼肚肉……清荷的脸扭了起来。好苦!柳大哥剖鱼时把苦胆给弄破了。 “怎么啦?”柳下溪挟着自己碗里的鱼肚肉……好吃,入口则化。对了,两人吃的不是同一条。从清荷碗里挟过剩下的,放进嘴里……好苦!为什么两条鱼味道有区别,为什么鱼会苦呢? 清荷笑了起来,把苦味的鱼肚肉咽下,说:“你剖鱼时苦胆破了。” 柳下溪抚额,难为情地揽过清荷的肩,“这条鱼别吃了。” 清荷回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鱼背上的肉可以吃。菜很多,反正我们也吃不完,挑着来吃。” 饭后,俩人齐心合力收拾完厨房。柳下溪看表,午夜已过,假期的第二天过去了。 度假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第三天清晨。爬山耗损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清荷没跟柳下溪一起晨跑,睡到八点多才起床。揉着眼睛走出来,见柳下溪坐在竹躺椅上画蔬菜。菜地湿湿的,柳大哥浇过水?做得好,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奖励。 柳下溪笑着拉住他的手问:“早餐吃什么?” 清荷想了一下,回答说:“喝粥。”还没刷牙洗脸,先进厨房看看,隔夜煤还燃着,换新煤……粥配什么菜?丝瓜不能凉拌,对了还有北瓜没炒,再加一盘炒鸡蛋。 糟糕,鸡笼的鸡怎么啦?全部都无精打采的?水槽干了,食槽也是空的。拍头,粗心大意忘记给鸡喂食添水了。 瞧着清荷转来转去,柳下溪收起画夹凑过来问:“怎么了?” “忘记给鸡喂食。”清荷叹气。 柳下溪兴致勃勃地说:“我来。鸡吃什么?” 清荷垂下头,忍住笑说“这边槽加水,那边槽加米。” 上午俩人没出门,清荷悠闲地躺在床上,枕头竖起,头枕得高高的。柳下溪正给他按摩小腿,记起昨天登山的事,问他:“你昨天抄的是近路?” 清荷点头,爬山虽然累,精神上十分满足。不是柳大哥退让,是自己拼尽全力赢的。俩人的体力,柳大哥优势太明显。走同一条路线,柳大哥或许会故意让他,那多没意思,有违比赛精神。 “真的是近路?”柳下溪摇头,觉得无法理解。清荷往山下走,按道理说路程应该更远一些。谁都知道,人的视线是直线,按目测的路线直走距离最近。清荷说他走的是近路,的确比自己先达到最高峰……仔细回想山路……轻拍清荷的膝盖。明白了,原来如此!“我走的那条山路是起伏不断的曲线,你走的是V型折线。” 清荷笑着回答:“没错。昨天早上我问过交费处的大叔,他告诉我有近路可到达最高峰。” 柳下溪拧他的脸颊,笑说他作弊,有违公正竞争的体育精神。 清荷不依,跳起来把他反按在床上,笑着分辩:“我是商人,不是运动员不必讲体育精神。利用手上的资讯达成目的是商人本色。” “诡辩!是谁说要遵守公平竞争的原则?”柳下溪跟他笑闹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中午。柳下溪按清荷的要求去鱼塘网了条三斤来重的大鱼。这一次他守在清荷身边看他煮饭炒菜。果然鱼鳞是倒着来刮的……只见清荷麻利地刮掉鱼鳞,洗净。接着从鱼尾下刀,沿着鱼肚剖了一个反“L”型刀口,清除鱼的内脏,取出鱼腮,斩掉鱼尾,随即把鱼肉剖下,剔出鱼头和鱼骨。铁锅里放水,把鱼头、鱼骨、鱼尾放进去,加上切成片的生姜和着水一起煮,等鱼汤煮白再加了一把没用刀切的干辣椒继续炖。菜刀倾斜,斜切鱼肉。份量不少,分两碗装。一碗散盐拌动;另一碗除了放盐多加了姜未、蒜头蓉等调料搅拌。 再过了五分钟,清荷揭开锅盖,鱼的香味飘出来,鱼汤泛红。他把鱼汤沥出用碗装好,锅里的鱼头鱼骨等都没要,直接倒在垃圾桶里。锅洗净,放油。看到这个动作,柳下溪忍不住抓帽子,他昨天没放油。 烧开的油里放了一点盐,丢了些蒜头蓉进去,接着把只放了盐的鱼肉倒在锅里翻炒数下,把鱼汤倒入锅中,盖上锅盖。沸两分钟,撒葱花,起锅,用菜碗盛装。吩咐柳下溪洗碗。 他撕开一包生粉倒在饭碗里,把另一碗用多种调料淹制的鱼肉清理来,涂上生粉。锅里放了很多油,加姜丝、蒜头蓉、切碎的辣椒等油炸,把涂了生粉的鱼肉片放入锅中。油炸鱼片很快成金黄色,闻起来真香! “好了,可以让你偷吃一块。”清荷挟了一块炸鱼片递到柳下溪嘴边。 柳下溪张嘴咬住,烫到舌头。被清荷看到,偏过头偷笑。 第一次吃炸鱼片,非常好吃,外脆内嫩肉鲜,差点连舌尖一起吞下。 柳下溪看表,只花了十九分钟清荷就把午饭做好了。 黄色炸鱼片和飘着绿色葱花的红汤水煮鱼,颜色与味道差别极大,难以想象它们是同一条鱼。吃饭后抚着肚子,柳下溪决定以后不再做菜。 “对面镇上今晚有节目,去看吗?”柳下溪问清荷。 “去!收拾完厨房就去。听说今天有赶集,邻近几个镇的人都过来摆摊。我们瞧瞧,买点合心意的东西。” 收拾厨房交给柳下溪来做。他爱干净,做事有条理。平时太懒,不肯动手。真要动起手来,做得还算不错。 对面山镇离农家乐看起来不算远,走则需要一小时。柳下溪问清荷:“奇怪,这边山路可通车,为什么不在这儿建镇?” 清荷指了指昨天爬过的山,说:“通车的山路靠集资建成。‘包山植林’你听说过没有?” 柳下溪摇头。 “你看,我们昨天走过的山,从山下到山腰,树木长得整齐,都是有经济价值的树,果树占了大半,都是近几年人工栽种的。大家出钱请附近山民栽树、养护、管理,并修建了通车的公路。” 柳下溪心思转得快,明白‘农家乐’农庄不是平空出现,是为了那些投资山林的人休闲度假用。清荷知道这里,难道他也出钱了? “承秉哥包了我们昨天爬过的最高峰。他特别喜欢那座山,山里种了十几种果树。山顶栽树难活下来,所以树只栽到山腰。”清荷笑了起来,“我昨天看到了你、我还有三哥、齐宁的名字竖在林子里。我们的那一份是我掏的钱,三哥他们是大哥出的。” 第292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6 沿着蛇行山路绕过一道又一道的山弯,山镇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从对面看过来,山镇很小住户不多,真到了眼前才发觉这镇子不小,有千来户人家。傍山而建的民居重重叠叠,极富地方色彩。用石头砌成的屋墙,经过年代的渲染呈现深浅不一的褐红、深黛以及青绿色,在阳光照耀下构成色泽深厚的视觉效果。黑色瓦片上长着一些杂草,迎着山风招摇,颇有些调皮。 柳下溪的视线落到石铺的街道上,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两旁摆满了地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是些上了年纪或者未成年的人。地摊上摆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日常用品与服装;有坚果、肉类、蔬菜,还有一些树根枯叶(估计是中药)与手工制品。清荷兴致勃勃地游走其间,柳下溪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询问了不少货物价格,问而不买。等他逛完整个市集,时间溜走了不少。 他回头问柳下溪:“有想要的东西吗?” 柳下溪摇头,他对购物没兴趣。 清荷拉着他的手臂说:“跟我来。” 他走到买背篓的摊前,挑了两个大的,一人背一个。柳下溪不习惯背这东西,感觉不自在。清荷似乎早就决定好要买的东西,快速地穿越人群,到相好的摊位挑东西。太阳西下时,俩人的背篓都装满了。清荷的那篓都是些炒熟了的坚果,松子、核桃、板栗、榛子等。他手上还提着一大包柿饼。柳下溪的背篓里装着一些熏干的羊肉、兔肉、鸟肉,还有一些党参、红参与不知名的杂物。 购完物,他们也饿了。这镇上的小吃店,只有几家都人满为患。 清荷咬着柿饼,带着柳下溪来到烧烤场。这儿是天然平台,有十几个烧烤台,每个台子堆着平整的石块,可坐人可放物。烘烤场旁边有人搭了棚子,专门出租烧烤用品并出售食物、调料、木炭、饮料等。俩人把背篓放下,清荷去棚子那边租用烘烤用具。不一会儿,清荷提着两大袋新购的食物过来,笑着说:“晚上的节目就是在这里举行。我们得占个好位。” 柳下溪看了一下清荷买来的食物,两只新鲜兔腿,切成块状的羊肉,居然有小白菜,这个能烤来吃吗? 等棚子里的人送来烧烤用具和木炭,柳下溪负责点火燃炭;清荷拿刀划兔腿,上调料。炭火燃起来立即把烧烤铁板搁上去,等铁板烫热用刷子涂上一层羊油。兔腿难熟,先放进来。不一会儿,兔肉被烤得“滋滋”响,香气飘溢。接着又放油,等油烫开,把羊肉一片片搁上去。柳下溪使用超长木筷翻转肉片,清荷负责撒调料。翻来转去,羊肉熟得快,挟起来吃,味道极好,就是太烫。啃了兔腿,俩人都饱了。清荷把小白菜放上去烤,笑着说:“满嘴肉味,烤点青菜淡一淡。” 吃喝说笑间,天逐渐黑下来。镇上的地摊全收了,吃了晚饭的山民们陆续进入烧烤场,各处挑了位坐下等待节目开始。 清荷打听过,今、明两晚都有活动,是山民自组自演的娱乐,以吹拉弹唱为主。 烧烤场四周的灯亮起来,在大家的鼓掌声中,表演开始。柳下溪没想到农家乐的中年汉子第一个出场,他一出场,得到的掌声如雷。他的唱腔以板腔体的西皮为主,随着京胡伴奏,在一片叫好声中,语调明快活泼,叙说着一年四季的变化与山民们的生活。他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容光焕发,曲调从他嗓子里吐出来,高亢刚劲,令人回味无穷。 中年汉子表演完,看到柳下溪他们,立即挨过来坐在一起。接下来的秦腔表演比他差了很多,围观的人也不吝啬掌声,继续给予热烈支持。 后面的节目有二胡独奏,有笛箫合奏等。可能是文化背景差异,清荷渐渐失去欣赏的兴趣,见柳下溪听得专注,只好竖起耳朵继续听。等到九点,最后压轴上场,他才庆幸自己没有中途退场。 压轴是三人相声,段子——《鸡,别啄我》,内容讲叙着春天,一对城市男女青年来农家乐玩,他们乌龙百出,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一番。其中有一段,女青年早晨起床,站在走廊做柔体操,忽然发现菜垅里一夜之间长了许多嫩草。跑过去细瞧,决定除草。第三者旁白:她扯掉了数根刚长出两片嫩叶的蒜苗,她认为叶子圆圆大大的才是蔬菜。男青年走出来见女青年蹲在菜垅里问:亲爱的,你在做什么?女青年拍拍手上的泥:草太多,不知有没有除草机。男青年指了指鸡笼:啊,原来养鸡还可以除草。第三者旁白:此“机”非彼“鸡”。男青年又说:没错,世上的动物分两类,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鸡肯定属于后者。两人齐心协力捉鸡,引起一阵鸡飞蛋打……这三位表演者都是老人,其中老婆婆扮演城市女青年,她那口爆笑口音与滑稽动作演得最妙。瞧着他们完全不计形象地又演、又说、又唱、又跳,逗得大家笑得喘不过气。清荷觉得他们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名声在外的相声大师。 全部节目表演完毕,不少观众舍不得走,要求自己欣赏的表演者再加演一个节目。中年汉子本打算跟他们一起走,被热情的观众留了下来。 夏夜,天空挂满了星星,照亮了山路。山风,夹带着来自溪涧的水气,冲淡了暑意。 他们慢慢地走着,与同样来自农家乐的住客们一起,讨论今晚的节目。大家共同认为中年汉子的唱功最了不起,压轴的相声最好玩。有客人表示,这个时候来农家乐玩就是冲晚上的节目而来。有的客人表示,明天不走了,留下来继续观看表演。他们身后,中年汉子高亢的声音重新响起,渐渐地远去,只留下余音袅袅伴随着他们的脚步。 无法看到明晚的表演,柳下溪心中颇有些遗憾。他们的假期明天结束,不能继续留下来。老实说,他以前对民间艺术印象淡薄。今晚,以悠闲的心态观赏,察觉出其中的乐趣,感觉意味深长。 第二天清早,他们吃过早餐,收拾好行李立即踏上归途。车开出土墙,柳下溪听到中年汉子在附近山上吊嗓子,特意把车停下,倾听了一会儿,才重新出发。 清荷摇下车窗,回头观望,只听到声音,看不中年汉子的身影。 柳下溪喟叹:“民间艺术家,只为真正欣赏自己的人表演,比起那些追逐虚名的人强得太多。” 清荷笑了起来,拍了拍放在膝盖上的游戏简介,若有所思地说:“民间艺术,来源于民间,也只流传在民间。流入市场,它的名字换了,改叫‘艺术表演’不再是‘民间艺术’。艺术贴上价码的标签,它不可能纯粹,必须经受各方的评估,接受潮流、趋势的影响。” 柳下溪耸肩,算清荷说得有道理。 打开家门,门口鞋柜上搁着一大一小两双鞋。柳下溪认得,小的那双是小黑皮的凉皮鞋。小黑皮来了?离他们计划的一个月巴黎之旅还剩五天,提前回国了? “六叔、小叔!”听到开门声,今年六岁,身高已有一米二五的小黑皮从客厅跑了过来。 “小黑皮,从巴黎回来了。”清荷高兴地抓着他的胳膊转了一个圈。不到一个月,他觉得小黑皮的脸晒得比以前更黑。 第293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7 柳下溪放下行李走入客厅,见到齐宁在看电视。听到他的脚步声,齐宁头也没回,只扬了扬手表示打招呼。柳下溪没理他,帮助清荷把买来的土产放进厨房。暗想,小黑皮都比齐大爷懂事,知道过来帮忙。 清荷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和小黑皮说话,问他:“巴黎好玩吗?” 小黑皮黑着小脸不吭声,蠕动嘴唇,半晌才说:“不知道。” 柳下溪和清荷交换眼色,异口同声地说:“跟那两个人出门,小黑皮你辛苦了。” “喂,你们别教坏我的儿子。”齐宁在客厅里抗议。 小黑皮嘟着嘴,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唉,巴黎很漂亮……总之,一言难尽。” 小黑皮脸上的表情太搞笑了,柳下溪和清荷没同情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被嘲笑了,小黑皮唬着张嫩脸,用力踢着装满坚果的背篓。 “你爸爸呢?”柳下溪摸摸小黑皮的头以示安慰。奇怪,平时这一家三口喜欢一起出动,今天怎么少了一个? 小黑皮闷闷不乐地说:“爸爸把我们赶出门了。” 这话有意思!清荷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追问:“怎么了?” 小黑皮老实地回答:“小爸说错话,惹爸爸生气了。” 柳下溪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习惯打打闹闹过日子的俩人,这一次把脸皮丢到国外去了?姓齐的大爷,您就不能忍忍? “邹清荷,什么时候有饭吃?”齐宁在客厅叫唤。 柳下溪提着一袋核桃进客厅,讽刺他:“您还真当自己是大爷,等着人伺候。” 齐宁笑道:“干嘛,说话喷火,中暑了?” 俩人一照面,彼此吓了一跳,随后指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齐宁常挨揍,他的脸常呈现红肿青紫像极了弄脏的调色板。可这一次挂彩太严重,额头被刀划破,缝了数针,涂着红色消炎药水,左颧骨贴着纱布,下巴青紫,身上还包着绷带,看上去像是刚下火线的伤兵。应该不是三哥下的手,他不会真想打残他。齐宁的身手,能把他伤成这样,只怕经过一番恶斗。看来,他们去国外兜一圈回来,最大的收获就是齐宁这身伤,难怪小黑皮要唉声叹气。柳下溪坐下,一边把核桃倒出来放在茶几上的果盆里,一边取笑他:“这一次你的特效药不管用?” “放心,药效好,你等着瞧,等伤好了后绝不会留下疤痕。”齐宁很少见柳下溪戴帽子,只见过他戴警帽,穿着一身警服很有型。这一次居然一改风格,戴了顶牛仔帽,额角光溜溜,肯定帽子下是光头。光头柳下溪!齐宁笑得欢畅,难以理解柳下溪这种人物居然会剃头,难道日子混不下去了,打算上少林寺敲木鱼?扯着嗓子喊:“齐柳,快过来看你六叔的光头造型!” 厨房里正在切菜的邹清荷翻白眼,应道:“小黑皮去楼下超市买蔬菜了。”不知客厅两个闲人什么事笑得那么大声? 柳下溪收起笑容,关心地问:“怎么受伤的?” 齐宁摇头:“说来话长。” 柳下溪接口道:“长话短说。” “不想说。”齐宁晃着手指,拿了颗核桃,手指一捏,核桃裂开,取出仁往嘴里丢。嚼着,觉得味道不错,继续吃。越吃越饿,放开嗓子喊:“清荷,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先拿过来填肚子。” “柿饼要不要吃?”清荷回答。 齐宁不爱吃甜食,“有没有别的?” 柳下溪站起来,摇头笑道:“饿不死你!清荷,别管他。” 他进了厨房,继续整理买回来的土产。清荷悄声问他:“齐宁跟三哥又吵架了?” 柳下溪笑着点头:“齐宁受伤不轻,看来,出的事不小。” 清荷放下菜刀,提着柿饼进客厅。瞧了齐宁数眼,堆着满脸的笑回来,小声说:“不是三哥打的?” “三哥不动刀子。他额头的刀伤,起码有一个星期了。” 小黑皮买蔬菜回来后,柳下溪逮着他问齐宁怎么受伤的。 小黑皮嘟嘴,摇着头说:“不清楚,我当时呆在罗马的中国使馆里。小爸一个人去西西里岛把爸爸救了回来。” “西西里岛?救回来?!难道三哥被黑手党抓走了?”清荷和柳下溪大吃一惊。西西里岛不就是意大利黑手党的老巢?这是怎么一回事? 清荷问小黑皮:“你们不是去巴黎玩么?怎么会惹上臭名昭著的黑手党?” 小黑皮叹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我们在巴黎只呆了三天。爸爸被那儿的酒给迷上了,光喝还不够,说是想为酒吧进一批好酒,希望找到长期供酒的供应商。后来我们去了葡萄酒产地,混了不少好酒喝,最后价格谈不拢,扫兴地四处转悠……唉,我不想说。” 齐宁叼着柿饼过来,倚在厨房门口,见清荷他们愉快地聊着天,菜没洗,火没燃。叹着气说:“行了,饭后说给你们听。” 有了他的承诺,邹清荷来了干劲。把小黑皮推出厨房,指挥柳下溪洗菜,他忙着洗米煮饭。 齐宁把小黑皮拉到一边,小声说:“叫你爸爸过来吃饭。” 小黑皮苦着脸说:“爸爸不理我。” “你跟他说,六叔剃了和尚头,很有趣,要他过来看。” “和尚头?” 齐宁笑着解释:“柳下溪剃了光头,光溜溜的头。” 小黑皮恍然大悟,笑着跑去厨房看,失望地瞪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回到客厅问齐宁:“六叔剃光头,爸爸听了就会过来?” “嗯,肯定会。去吧,儿子!” 小黑皮一溜烟地跑了。 柳下溪帮清荷洗完菜,端着杯茶坐在齐宁对面。好奇地问:“难道你们真遇上黑手党了?” 齐宁笑了起来,不客气地吐他的槽,“你以为西西里人全是黑手党啊?不过,西西里人挺好斗,没有格斗家的精神,一出来就是一群人,而且喜欢玩阴的。总之,这次度假玩得很尽兴。” 柳下溪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只有你把打斗当成娱乐。” 齐宁笑了起来,扯动伤口,连声咳嗽,抚着胸叹气:“不甘心,他们真是黑手党就好了。跟普通人打架,燃烧不起来,打起架来没激情,需要克制,不能下手太重,而且不能使用武器。” “对方不是动刀子了么?你属于正当防卫,可以使用武器的。” 齐宁苦笑道:“中国的法律在那儿可行不通。如果我动了武器,万一脱不了身,得死在那里,恐怕你们连收尸都找不到地方。” 柳下溪长吁一口气,摇头道:“度假也能惹出大祸事。” 齐宁摸了摸贴着纱布的脸,讪笑道:“你三哥不说话,光站在那儿,那张脸,那双眼神,那身板儿,不是惹人生厌看着想打就是招蜂引蝶围过来一堆人搭讪。跟他出门引起的纷争不是我能控制的。” 柳下溪抚额,无言以对,自家兄弟不予评价。 齐宁接着又说:“我喜欢你三哥的正是这一点,任性张扬,坚持自我。跟他在一起日子绝对不会无聊。像我这种游走生命边际的人最怕过平淡的日子。”说这话,正遇上柳逐阳带着小黑皮进来,全被他听到。 齐宁不再说话,盯着柳逐阳看。 柳逐阳没理他,直接坐在柳下溪身边,瞪大眼睛看他的帽子。小黑皮老老实实坐在沙发扶手上。 这一家子冷战,柳下溪觉得身边的气温低,站跳起来往厨房里跑。 厨房里温度又太高,清荷满头都是汗,见他进来,吩咐他摆桌子准备开饭。 柳下溪小声跟他说:“三哥他们这次好象闹得挺僵。” “闹真的?”清荷愕然。 “三哥冷着张脸,完全无视齐宁。”柳下溪想了一下,轻声笑道:“希望他们的冷战早点结束。” 清荷若有所思地道:“他们……太尖锐。” “尖锐?没错!算了,不管他们。”柳下溪摇头,大声叫道:“小黑皮,过来帮忙端菜。” 小黑皮跑过来,欢喜地捧着菜送上餐桌。菜还没到,那对抢食二人组早已坐好,菜一上桌立即开抢。见齐宁抢先挟到自己想要的那块兔肉,柳逐阳立即拿着筷子展开反击。一盘菜在两人的抢夺中消失……小黑皮捂脸,不想看他们。 见他们活力十足,清荷松了一口气。 香气四溢的炖鸡上桌,午餐正式开始。装大人扮斯文的小黑皮獠牙显现,一点也不输给他两个爸爸。有齐宁他们在,餐桌成战场。清荷偷偷给他藏在饭碗里的鸡腿也被小黑皮偷走,柳下溪一边要抢菜一边要应付三哥和齐宁的夺帽偷袭,这餐饭吃得相当非常辛苦。依仗清荷做饭,大家对他礼让三分。清荷如果把菜挟给柳下溪,必定有人抢。柳下溪只好去抢清荷碗里的。 清荷摇头,菜做了不少,足够五人放开来吃,实在没必要争抢。 小黑皮年幼,饭量小,最先吃饱。抚着肚皮蹭到清荷身边说:“小叔,您做的饭菜最好吃。” 第294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8 齐宁喝着邹清荷特意为他这个伤患留的鸡汤,满嘴都是油,用纸巾擦了擦,凑到柳逐阳身边打算跟他说悄悄话。 正在吃炒栗子的柳逐阳扭身挪开,坚决不理他。吃饭时曾与他联手夺柳下溪的帽子,此刻已退出共同战线,彼此是陌生人。齐宁见他还是不肯理自己,脸垮了下来。正好客厅只剩下他们俩人,时机难得,故意把衬衣的钮扣全部解开露出包扎伤口的绷带,放柔声音说:“逐阳,我们和好吧。” 柳逐阳睨了他一眼,视线落在绷带上。眼神一凝,想起这些伤的来历……眼角斜挑,眉骨耸动,轻飘飘地丢下话:“今天之内夺下柳下溪的帽子,让我看到他的光头就原谅你。” 齐宁松了一口气,这事好办,不难,有信心办到。捏碎核桃壳细心地挑出里面的仁,讨好放在他手上,轻声说:“核桃好吃,来,给你。” 柳逐阳喜欢吃核桃,嫌壳太硬,难剥,吃起来麻烦。往嘴里塞着核桃仁,他决定暂时原谅齐宁。 柳下溪收拾厨房端着杯绿茶出来,见这两个人已经和好。一个愉快地剥着核桃壳,另一个更加愉悦地咬着核桃仁,紧紧挨在一起坐着,空气中呈现出属于他们的彩色。柳下溪摇头,这俩人比小黑皮更幼稚。 见他端着茶过来,柳逐阳伸出手找他要茶。 “等一下,清荷带着小黑皮下去买饮料了。”柳下溪拍飞他的手,见到齐宁偷瞧自己的头顶,知道他不死心,一心想揭下帽子。离他们远点,坐另一张双人沙发上(今年,清荷见客人越来越多,便在客厅多添了一组沙发)。 “齐宁,饭也吃完了,该说说你们的国外旅行。”柳下溪等着齐宁实现承诺。 齐宁横了他一眼,觉得柳下溪今天格外不知趣。刚跟柳逐阳和好,冰冻的关系出现曙光,还没进一步稳固,这厮横一竹杆过来,想棒打鸳鸯。不高兴地说:“等清荷回来再说。” 柳逐阳听他们的对话,知道柳下溪好奇齐宁受伤的事。眼珠一转,手肘蹭了齐宁一下,嘴角上挑,转头瞪柳下溪,说:“想听?坐过来!” 柳下溪看透三哥的意思,靠他们太近便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为了满足三哥的恶趣味,当他们说到精彩处,自己或许会失神,方便齐宁下手夺帽子。不该剃光头……被这俩人瞧见自己的光头造型,今后的人生得做好时时被他们嘲笑的准备。 齐宁笑了起来,斜眼睇着柳下溪,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双方兴趣点不同,却形成对等的僵局。柳下溪不理他们,悠闲地剥板栗,渴了就喝一口茶。 “齐宁,倒茶。”柳逐阳渴了。 齐宁刚站起来,清荷和小黑皮提着饮料进来了。 清荷和柳下溪搬过一张双人沙发,一边磕着坚果一边听齐宁说国外旅行的事。 齐宁不嫌麻烦决定从头开始说起。话说他出任务回来,得到一笔奖金和一个月大假,兴冲冲回家,打算带着逐阳和小黑皮四处走走,让小黑皮和柳逐阳选旅行地点。这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小黑皮想去海边玩,柳逐阳不乐意,想去出产红酒的圣地法国。夹在中间的齐宁左右为难,这点小事难不倒他,灵机一动,要俩人写下地址,他来抓阄,结果抓中法国。小黑皮对这个结果不能异议,只好妥协。齐宁是行动派,立即兴冲冲地订了去巴黎的机票,当天就出发了。 小黑皮毕竟年幼,上了飞机后,心情快乐起来,对巴黎很期待。 坐飞机闲着无事,齐宁把正在睡觉的柳逐阳吵醒,和他讨论小黑皮今后教育的问题。小黑皮今年六岁,可以让他正式接受常规教育,做父辈的该决定他去念哪所小学了。“逐阳,我打算让柳齐九月份上小学。” 儿子的教育问题?柳逐阳来了兴致,点头说好。等小黑皮顺利上完十六年的课,他这个父亲的也老了,以后只需要闲躺在家里喝喝红酒,其他的问题由儿子来解决。 “普通教育和精英教育,该选哪一个?”齐宁摸着下巴,有些犹疑地问他。 柳逐阳一怔,这事不能靠抓阄决定。想了一下说:“事关小黑皮的未来,由他自己选择。” 想不到柳逐阳如此民主,只是才六岁的孩子能选择将来的路吗?迟疑了一下说:“他的心智不成熟,能自己选择将来吗?” 柳逐阳翻白眼,轻踢了他一脚,说:“别低估他,他可是你的儿子。” 齐宁抓头,想当年他比小黑皮更聪明机灵,他的将来也不是自己做主,完全是父亲一手主导,他只是服从安排,达到父亲的期望而已。 “由儿子自己选择吗?”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走廊对面正在打瞌睡的小黑皮。交给六岁的孩童选择很冒险……他笑了起来,人如果没有冒险精神,这世界不会在短短数千年进步如此之快。无论小黑皮选择做精英还是当普通人,都是他自己思考后的结果,是他的人生,能他自己来规划。小黑皮,你会怎么选择? 在柳逐阳眼里,号称时尚浪漫的文化古都巴黎,还不如北京。像凡尔赛宫、圣心教堂、凯旋门、卢浮宫和巴黎圣母院这些涵蕴着文化韵味的建筑,他没兴趣看。在街头闲逛,被国人称颂的金发美女,那些优雅与美貌并重的法国女郎也没遇上半个。满眼所见,不是体重超标者就是身材虽然不错,却有满脸雀斑,毛孔粗得肉眼可见。炎热夏日的巴黎街头,异乡游客的他感觉非常无聊,耳边响起呱噪的外国语,半句也听不懂。啃面包,吃牛排,偶尔一餐还行,连吃几天实在倒胃口。唯有蒙马特高地圣心教堂附近林立的酒吧带给他短暂的快乐。 小黑皮跟他不一样。来到陌生的城市,兴致高昂。每天早起,和齐宁一起观光。齐宁知识面广,对他讲叙四岁登基为王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利用忠于王朝的火枪手与红衣主马萨林之间展开长期的神权与王权之争,马萨林死后开始亲政,好战的他扩大了法国的疆土成为欧洲霸主。这个崇尚奢华的巴洛克式国王,为了建立一个中央集权、专制的民族国家,他将贵族变成了他宫廷的成员,解除了他们作为地方长官的权利,以此削弱了贵族的力量,依靠贵族们的财产为他建造了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搬进这座巨大的宫殿后,利用宫廷的规矩迫使贵族为衣装付出巨款,他们从早到晚都得待在宫殿里参加舞会、宴席和其他庆祝活动,没时间颠覆他的王权。那是个享乐时代,追求“金光四射”的奢华。繁复的礼仪,丰盛的美食,奢华的排场,热闹喧哗的不眠夜,王室与贵族们的无节制浪费加上长期对外战争,导致国库空虚造成后来的法国大革命。随后贵族沙龙文化代替了金色宫廷,把法式的浪漫主义文化推向世界顶峰。夺取法国大革命成果,得益于沙龙文化的军事天才,与路易十四一样有着矮小身材的拿破仑横空出世,转战欧洲各国,造成一代传奇。巴黎凯旋门就是他为了纪念战争胜利建造的……巴黎的古建筑、塞纳河畔、香榭丽舍大道,都有着灿烂的文化背景,小黑皮听得津津有味,对昔日的英雄们产生膜拜之心。齐宁乘机提出精英教育与普通教育。问他,怎样选择自己的将来。 小黑皮想了想,问他:“精英与普通有什么不同?” 齐宁回答:“精英者制造自己的未来,缔造自己的时代。普通者随波逐波成为流水下的小石头。” 这话深奥,小黑皮听不懂。 齐宁重新回答:“我是精英,懂得多。你爸爸是普通人,不懂的事多,每天混吃混喝。将来你想变成小爸这样的人还是爸爸那样的人?” 此时,齐宁口中的爸爸柳逐阳还在酒店睡觉,不到下午三点不起床。 小黑皮立即回答:“我将来要比小爸懂得事更多。” 齐宁笑了,他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小黑皮的未来决定,从现在起实行精英教育。 听到这里,迟迟没进入主题,柳下溪率先打断他们的巴黎印象以及儿子教育的话题,说:“齐宁,从三哥为什么被人抓走说起吧。” 齐宁冲他摇手指,“偶然与必然有着因果关系。小黑皮决定自己的未来,才是整件事的起因。” “啊?!”清荷惊叹。 “我跟小黑皮对未来教育的谈话是我们到巴黎的第三天中午。回去酒店后,我告诉逐阳小黑皮的决定。逐阳很不满意小黑皮不宵他的生活方式,认为我作弊,有意误导小黑皮。到了傍晚撇开我带着小黑皮去了酒吧街。决定以他的方式要小黑皮重新选择,打算告诉他,他的生活方式最轻松逍遥,活得有滋有味。” 第295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9 “巴黎能让小孩子进酒吧吗?”柳下溪问。 齐宁回答:“结果他们去了高级餐厅。” 柳逐阳带着怒气牵着小黑皮走在大街上,他并不是反对小黑皮选择精英教育,而是不爽齐宁把他当反面教材,在儿子面前踩扁自己借此抬高他的个人形象。 小黑皮知道他在生气,却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心里有些惶恐不安,老实地一言不发。他还是孩子,腿比柳逐阳短,要跟上他的脚步有些吃力。再说他也累了,来到巴黎,白天四处览胜,对一个孩子来说很耗体力。跟着齐宁高高兴兴回酒店,本以为等吃完晚饭就可以睡觉,谁知道爸爸跟小爸说了会儿话,爸爸扯着他甩门走出来。 柳逐阳虽然当了小黑皮三年的父亲,却没有身为父亲的自觉。主张个人至上的他心思不够细腻,体会不出儿子的心声。他那双被怒火控制的双腿,走起路来格外地快。 小黑皮比一般的小孩能忍,拼命地迈着双腿跟紧柳逐阳的脚步。他知道两位父亲都是任性的人,有时争着讨好他,有时完全无视他。他好想当小叔的孩子,好想吃小叔做的饭菜,好想回北京的家。 听到这里,邹清荷把小黑皮拉过来,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小黑皮,吃苦也是一种经验。” 吃苦也是一种经验?清荷这话令柳下溪眼皮抽搐,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做菜,剖鱼把苦胆给破了,清荷毫不迟疑地把苦涩味的鱼肚肉给吞下…… 柳逐阳听到儿子的心声,老脸泛红,垂下眼睑。齐宁也生起内疚之心,顿感,一家人的相处之道在于适时的良性沟通。戏谑,谎言,少说为妙。 那时的柳逐阳走了几条街发现店外用装饰华丽的高级餐厅,立即推门进去找了座位坐下。可以休息了,小黑皮松了一口气,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侍者拿着菜谱酒单过来,柳逐阳傻眼了,他忘记自己不懂法语,英语也只会几句浅白的对话。没齐宁在身边,他完全不知道菜单上写着什么。翻开酒单,眼睛一亮,90年的Richebourg(李其堡)这个酒名认识,久仰大名没有机会尝试的名庄名酒。一瓶价格10,350美元折成人民币接近十万,太贵了!好酒天价。出来匆忙,没带什么钱,付不起。有没有年份不够的李其堡?啊,找到了,98年出产,听说这一年,李其堡产量丰富,产量超过万瓶。哈,价格便宜只有90年份的十份之一。随即苦脸,自己的钱还是不够。 “小爸!”小黑皮突然惊喜地叫道。 柳逐阳一抬头看到齐宁笑吟吟地坐在他对面。他松了一口气,把菜谱递给齐宁说:“你来点餐!对了,我要喝这个。”他指了指98年的李其堡。 一看红酒的价格,齐宁的笑脸垮了下来。喂,他的奖金可买不了几瓶这样的红酒。再说点套餐的话有例牌餐前酒送,法国餐厅配套的餐前酒口感很不错啊,分别送白葡萄酒与红葡萄各一杯。可看到逐阳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神又无法拒绝,忍着痛点了一瓶,暗自担心,说不定他们父子三人因无钱住宿而流落巴黎街头…… 看着齐宁带有苦涩的表情找侍者点餐点酒,柳逐阳叹气,这就是穷人的悲哀。不一会儿一个象起来像侍酒师的金发男子捧着李其堡走过来,叽哩呱啦跟齐宁说了几句。齐宁问柳逐阳:“98年的李其堡我们带回家喝?” “不是,就在这里喝。” 齐宁叽哩呱啦回了侍酒师一句,对方叽哩呱啦跟他说了几句。齐宁转头跟柳逐阳说:“他说这酒年份不够,现在喝很涩,太浪费,最好过了四五年再喝,他推崇90年的李其堡。” 柳逐阳磨牙,90年的李其堡贵十倍,喝不起。“叫他拿醒酒瓶。” “醒酒瓶?”齐宁一怔。 醒酒瓶英文怎么说?柳逐阳想了想,啊,记起来了。“Decanter(醒酒瓶)。” 侍酒师一直低眉睑目,表情恭敬地看着齐宁,此刻听到柳逐阳说了一个熟悉的英文单词,瞟了他一点。 柳逐阳继续对齐宁说:“你叫他把酒放下,留下开瓶器,拿醒酒瓶、火机、蜡烛过来。” 齐宁点头,立即跟侍酒师用柳逐阳听不懂的话转叙。侍酒师愕然地张大眼睛,旋即点头,表示明白。不一会儿,柳逐阳要的东西都来了。先把蜡烛点燃,接着手握餐巾熟练地开启葡萄酒的酒塞。嗅了嗅瓶塞,确定没变质。酒的香气飘出来,嗅了一口,真香。左手斜握醒酒瓶颈,右手用餐巾包着酒瓶瓶底,瓶口对准醒酒瓶口,红酒缓缓倾入。右手往上提,葡萄酒酒滴成一束美丽的红丝绢,笔直地从瓶口落下。柳逐阳华丽的醒酒手法让围观的侍酒师与侍者看得目瞪口呆。柳逐阳颇为自得地扫了众人一眼,先给自己倒了,齐宁也有份,小黑皮年幼,餐厅没给他准备酒杯。百花的浓香溢出来……齐宁继续端起来品尝,啧舌,赞叹:“真好喝,仿佛置身百花园!” “我要喝!”小黑皮见没他的份,直接拿过醒酒瓶倒在装水的玻璃杯里,众人阻挡不急,眼睁睁地看着他牛饮。 齐宁连忙把醒酒瓶抢过来,不让小黑皮碰了,再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好喝,只是价格太贵,肉痛!继续喝,再喝…… “好喝,我还要。”小黑皮笑嘻嘻地举着玻璃杯。 眼见到柳逐阳要发飙,齐宁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逐阳,注意形象!”柳逐阳扁嘴,不懂品酒的家伙们。他不急着饮用,看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斜倾杯身透过烛光观赏亮紫色的暗红,边缘则带有些许橙黄色,接着慢慢地含在嘴里,品尝百花香韵,细细品,慢慢尝……等他醒过神来,去拿醒酒瓶,空了!大怒:“你们居然趁我不注意偷偷喝完了!” 柳逐阳磨牙,拿这对不懂品酒的父子没办法。以后有了好酒,得藏起来偷偷喝。 为了配好酒,齐宁下了血本,点了一盘蜗牛,一共12只,模样有点像南方的大田螺。柳逐阳立即把这个端到自己面前,咬上去肉感细嫩。恶狠狠地吃着,把它当成齐宁与小黑皮的肉来咬!转念一想,来到法国不愁没好酒,问题是买酒的钱。这次出门齐宁说费用他全包,听信他的话,自己没带什么钱。认真想一下,齐宁不是有钱人,想喝好酒得自己赚钱,怎么赚?这是个问题。 听到这里,邹清荷笑着打断他们的话,说:“齐哥,你不是说源头是关于小黑皮的教育么?怎么听起来方向变了?” 齐宁叹气:“没错,你三哥就是因为这个生气,跑到昂贵的西餐厅吃饭,尝到了好酒才引出后面的事。而且他知道我不放心他们,一定会跟在后面,这一餐……打乱了我的预算。” 柳逐阳笑了起来,回想起来当时真有点傻。到了法国,何必花高价去西餐厅喝酒?直接去酒庄,酒要便宜很多,酒庄欢迎懂酒的人,还可以喝到免费好酒。 小黑皮累了,加上喝了不少酒,饭后居然睡着了。齐宁没办法,只好背他回去。等他发现柳逐阳不见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 柳逐阳去了哪儿? 他看不懂外国文字却看得懂用霓虹灯圈成的图标,明白对面街道灯火通明的大厦是娱乐城。他深信有娱乐的地方绝对不缺少赌徒,只有赌才是赚钱的捷径。语言不通怎么办?只有等齐宁过来找他。 他游走了一圈,台球室人气最旺。有不少高手在,击球的姿势相当优雅。大部分都是白人,仔细瞧,果然有人在赌钱。试了试手,感觉不错,这里的台子跟国内的国标台一样,玩得顺手。他一个人玩了一会儿,很快有人找他来搭台。一个上了年龄的肥胖男子,听不懂他说哪国的鬼话。柳逐阳摆手,表示不玩。等对方拿出一叠欧元,他的眼睛立即亮了。正巧齐宁过来找他,经过翻译,立即跟那肥佬赌球,一局终,欧元到手,对方不服气继续赌。这钱来得容易,齐宁盘算了一下,也下场玩球。 邹清荷问:“你们俩个都赢了?” 齐宁与柳逐阳一起点头。齐宁玩台球的技术含量比柳逐阳更高,但他会装假,故意输了几盘,不像柳逐阳从头赢到尾。等娱乐城晚上二点竭业,他们俩人加起来进帐有五六万欧元。柳逐阳大喜,盘算着可以买多少瓶红酒。齐宁提醒他,想买好酒不如去酒庄购买。他们没注意有人赌输了不服气。走出娱乐城,有人在外面堵他们。就是那个最先跟柳逐阳赌的肥佬。柳逐阳以为他想打架抢钱,准备先下手为强被齐宁拉住。跟肥佬聊过后,齐宁得知对方邀请他们去另外的地方赌钱,请他们当枪手,他出资,赢了钱对半分。 听他们说到这儿,柳下溪觉得这俩人讨打,凉凉地问:“你们答应了?” 柳逐阳甩了颗核桃仁放在嘴里嚼,笑道:“难得遇上这种好事,当然一口答应。” 邹清荷摇头,苦笑道:“不怕对方谄害你们?” 柳逐阳满不在乎地笑道:“设陷阱是姓齐的专长,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我们去了专赌台球的地下赌场,赢的钱更多,那儿的人每一局盘口大。” 第296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0 全世界赌徒有一个共同的秉性,那就是想赢。有不少赌徒把输赢寄托给运气,期待自己比别人幸运。另一类赌徒则依仗自己的技术、头脑比别人强,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进行有把握的输赢游戏。输赢游戏能常赢的有三类人,第一类就是天生的幸运者,不管怎么赌都会赢,特别受老天爷宠爱,让输者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第二类是靠智商比技术,赢得光明正大,输者也无话好说,只怪技不如人;第三类则是靠出千使诡计,赢得卑鄙,输者察觉后必会想法子报复。 柳逐阳少年时代离家出走后跟楼歌混在一起,楼歌身边来来往往有一些怪人,其中有一个落魄大半辈子的赌鬼,他告诫柳逐阳,玩赌一定要时刻保持轻松,外表要显得气定神闲,不能让其他赌徒看出已方的深浅。玩一样东西一定要玩精玩出彩,不能半桶水就冒然上场。那时少年们可以玩的娱乐不多,街边桌球正流行,不喜欢上学的他泡在这上面,玩得顺溜溜。气定神闲这一招他运用自如,为他赢了不少赌资。至于老赌鬼说的扮猪吃老虎,柳逐阳学不会其中的精髓。 他们跟随着这个叫云斯的肥佬拐了几条街,进入一个昏暗的巷子。齐宁打量了一下,这附近不是繁华街道,建筑陈旧显得衰微,是有些年头的私宅集聚处。肥佬云斯对这儿很熟,笔直地朝一家大宅子走去,敲门声很有节奏,一强两弱三强,总共敲了六下。对方更谨慎,先从瞭望小窗口看到云斯的脸才把大门打开。一进门,个子肥大的中年金发妇人给云斯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双方贴了贴面颊。柳逐阳看着打冷噤,若是被这个女人抱住,他会窒息……对方看到柳逐阳和齐宁,热情地走过来,叽哩呱啦说了一通,齐宁微笑着叽哩呱啦一一回答,两人轻拥了一下,也贴了贴脸。 柳逐阳看着不顺眼,幸好这女人知趣,没走过来跟他拥抱。在妇人的带领下,他们走进客厅。柳逐阳张望了,客厅超大,有数组沙发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年青的少,他们悠闲地端着酒杯闲聊,室内散发着葡萄酒的香味,真不像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 妇人直接带他们去了三楼,这里有两个台球室,一边是玩斯诺克台球,另一边玩开伦台球。开伦台球中国很少有人玩它,柳逐阳对这个没把握。齐宁悄声安慰他,云斯是意大利人他开赌局应该玩斯诺克。果然,云斯进了斯诺克台球室,这室内虽然不小却只有一个台,已经有人在玩,围观的人不少。 柳逐阳走到看板前,观察双方的分数,暗暗心惊,每一局两人的分数相差不大,六局双方打成平手,看来有人是做斯诺克的高手。柳逐阳有过单杆139度的高分,却讨厌遇上做斯诺克防守的高手。他不喜欢和齐宁打斯诺克台球就是因为齐宁老利用繁复的规则绑手脚,一旦自己失误就会被他钉死。 没多久,对方第七局的胜负已定,让出位置。云斯立即和一个高大棕色头发的男人开赌,其他围观者压资赌棕发男人那边胜出。对方派出的球手是一个二十岁上下,大波浪长发颜色褐红,凹眼大鼻嘴唇薄,下巴尖有点微翘,眼神格外傲慢,看着就让人不爽。他慢悠悠地踱过来,围观的人大声欢呼,看样子应该是有名的玩球高手。 柳逐阳被云斯选为已方球手。齐宁告诉他,五局三胜定胜负。对手叫马丁也是意大利人。裁判抛硬币决定双方的开球权,柳逐阳选了正面,落下来刚好是。看到马丁嘴角翘起露出嘲笑的意思。柳逐阳冷笑,一杆开球,运气不错,有效开球第一颗红球欢乐入网,而且白球回落点也好。“呯呯呯”数杆开花,连清十三个红球积分53。 马丁傻眼,只得不甘心地放弃这一局。第二局他开球,果然是高手,一杆清袋积分127,球杆玩得格外花俏,赢得掌声阵阵。 柳逐阳扁嘴,他最讨厌这种出风头的人。挫他!第三局由他来开球,嘻嘻,又留两个红球,得分49。 马丁叽哩呱啦向裁判说着什么,裁判摇头表示反对。 马丁气得拿着球杆冲柳逐阳叽哩呱啦一番。柳逐阳听不懂,冷淡地翻着白眼,慢条斯理用巧粉擦杆头。有人拉住爆怒的马丁,让他开第四局,马丁情绪不稳很快失误被柳逐阳抓住机会清了一回杆,完美地以3:1胜出。 分了赌金,云斯还要留他们下来继续赌,齐宁不答应,拉着柳逐阳就走。幸好逐阳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他们已经惹了众怒,再不走肯定得干架。 出门后齐宁发现有人追他们,立即拉着逐阳往前跑。到了街口有辆车停着,见到齐宁他们跑过来立即把门打开,齐宁拉着逐阳钻进车里。 柳下溪和清荷都不会玩斯诺克台球,听不出其中的味道,不明白那个马丁为什么生气。听到他们说街口有车,柳下溪知道齐宁安排人接应,插嘴道:“你安排了后手?” 齐宁笑道:“以防万一,请在大使馆工作的朋友开车来接我们。” 清荷摇头,无法理解这俩人的行事逻辑。“担心出事,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 齐宁偏头问柳逐阳:“那个难看的分数你是故意的?” 柳逐阳狡猾地眯起眼睛,满不在乎地说:“碰巧而已。” “分数有问题吗?”清荷问。 柳逐阳和齐宁一起笑了起来。逐阳得意地说:“斯诺克臭规则格外多。其中有一个计算分数的公式叫超分,对手击完一杆,剩余的红球数×8+色球的27,如果分数小于对手击球分,这局接着往下打也是输。我只留下两个红球,马丁打完剩余的球也只有43,赢不了我。我有开球权,五局中有三局由我先开球。一般来说,斯诺克台球首先获得开球权的人有些不利,只要稍稍失手便会被对方设阻碍罚分,很多高手不愿意首局开球。” 柳下溪明白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马丁那伙人输得不甘心,追寻到三哥的下落就把他抓去西西里岛了。忍不住问:“你们怎么被他们找到的?” 齐宁叹气:“冤家总是路窄啊。意大利人跟法国人一样,正餐不能少葡萄酒。餐前要来一杯香槟开胃,接着是白葡萄酒佐食,红葡萄酒配主菜。那天我们没回酒店,直接住在大使馆,第二天请人把小黑皮接过来,借了一辆车前往大香槟区,游览了不少酒庄,以为摆脱了对方。逐阳打着替酒吧采购的幌子,试喝了不少好酒,价格一直谈不拢。其实采购葡萄酒的行家一般是在葡萄成熟新酒酿好时去采购。我们兜了不少地方,最后去了波尔多左岸,那里有五大名庄很多,价格也贵。” “一瓶都没买到?” 齐宁摇手,“不,买了几瓶好酒,成批进的酒过几天会寄到。” 柳下溪佯怒,“有好酒吃中饭时不拿过来喝?”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冷淡地说:“给你们喝,牛嚼牡丹纯属浪费。” 齐宁笑了起来,“别藏私,吃晚饭拿一瓶过来,让他们也尝尝法国红酒。我们去了右岸,在那边有许多家族经营的小酒庄,价格相对而低一些。挑到一批口感好,价格也不贵的酒。听从那儿不使用除草剂,有数百年历史的老葡萄树根深入地下七八十米,酿出来的葡萄酒口感特别柔和。我们批购三支葡萄酒,一支是有轻盈香气的Bel Air白葡萄酒;一支有强力香味,口感绵长的Cuvee Speciale红葡萄酒;第三支口感醇厚的Chateau Le Puy。” 清荷问:“多少钱一瓶?” “白葡萄酒不到一百,第二支贵一点三百,第三支一百多一点。” “三哥亲自带的呢?” 齐宁苦笑,“名酒,贵的名酒。一支83年的Le Pin以及二支不同年份的CH.Latour A Pomerol。” 柳下溪对红酒兴趣不是太大,继续问:“抓走三哥的是马丁吗?” 齐宁点头,“他和他的同伙,想不到他们也去波尔多左岸购酒。当时我们没注意到,在左岸转了一圈,逐阳买了三支酒后就离开,想不到被他们跟踪到右岸。我们夜宿小镇的旅馆,晚餐配红酒吃了绑烤羊腿肉,逐阳酒喝得有点过,没多久就睡着了。我陪小黑皮上街买蛋饼吃,等我们回旅馆本该躺在床上的逐阳不见踪影。找旅馆里的人一打听,得知几位带西西里方言的青年来过。我们在小镇找了数圈,没见人影。打听到他们是开车来的,立即联络巴黎的朋友寻找云斯。在小镇等了一天,对方没把逐阳送回来。我只好给旅馆留下联络电话,带着小黑皮去了巴黎……” 第297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1 那段经历对柳逐阳而言是奇耻大辱,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回想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成棕子状塞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动弹不得,嘴被堵上了,鼻子被包在氧气罩里,睁开眼睛漆黑一团。柳逐阳的胆子从来就不小,也身临过数次意外,险些死亡。但他宁愿站在阳光下直接冲向滴血的刀口,也不愿意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闷死在狭小封闭空间里。那一刻他绝望了,以为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他还舍不得死,刚买了几瓶好酒没喝,儿子乖巧懂事,情人也算贴心;还年轻正是享受生活的好时光,日子活过得惬意,实在不想死啊。 想不到胡思乱想渐渐淡化了绝望带来的恐慌。他动了动,触碰困住自己的空间,感觉是木制的空间。这一动,全身如同针刺,痛得他流冷汗。原来全身被捆绑导致血液不流通以及神经系统的短路,动弹一下所有的感觉复苏,麻痹了的痛楚立即恢复,难受得想死。在心里痛骂把他绑起来的人,诅咒对方死前比自己痛苦万倍。时间非常难熬,等针刺般的痛楚缓解,他察觉到自己肚饿,还想上厕所……为了男人死前的尊严,他绝对无法容许自己失禁。 突然,困住他的东西动了,不停地翻滚。他被转得头晕目眩,想吐,可是,嘴巴被堵住吐不出来。 忍!得忍住!果然,忍就是在心口插刀,流血不流泪! 终于停止了滚动,随即有悬空失重感。过了一会儿,总算安静下来。只是,他的膀胱快要爆炸了。晃荡晃荡又动了……真他妈的难受……说不定先前立即死掉还要舒服一些。努力分散精神回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但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闹哄哄的,精神根本集中不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忍到极限,热!热得满身冒汗。可能出汗蒸发了体内的水份,忍到现在膀胱反而没先前难受,只是新的痛苦朝他袭来——唇干舌苦呼吸不顺畅。他明白了,捆在胸前的氧气筒还没气了。恼火地想,姓齐的跑哪儿去了?还不过来救他! 事后他想,支持自己坚忍下来,是相信齐宁绝对不会抛下他不管。什么时候被抓的?没有一点印象,只知道在葡萄酒的香味中美美地沉睡,醒来就在这个能动的小空间里。是谁绑架了他?动脑筋想想,来到法国人生地不熟,应该没仇人。只有那晚在巴黎赌球遇到云斯那个肥佬还有叫马丁的嚣张小子。云斯没理由绑人,自己为他赢了钱,等于帮了他。至于马丁,讨厌的小子,愿赌服输,自己又没有在台面上动手脚,那种小事应该不会闹到绑架人的地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齐宁的仇家绑架了自己!可恶啊! 有了心情胡思乱想,时间过得稍稍快了一些。 失重感又来了,竖起耳朵细听,耳鸣,什么都听不清楚。 妈的,又在翻滚,眼冒金星,难受!没滚了,不,还在摇晃。被翻过来,头朝下,头顶到硬梆梆的东西,血液全部汇集到头部……这次真的会死! 幸好倒置的时间不长,重新被翻转滚动着。他宁愿这样一直滚动下去也不想再尝试身体倒立的滋味。 不一会儿,听到撬东西的声音。开了,光线射了进来,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他被拉了出来,好刺眼,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闪着一些白花花的眩光斑,白光在扭曲。不妙!他立即闭上眼睛。好像听谁说过呆在黑暗中太久不能立即睁眼面对阳光,一不小心可能导致失明。他躺在地上,感觉到被阳光晒烫的地面毫不留情地烘培着他的身体,四肢被紧绑的他不能动,只能任由人宰割,心里窝着火,很想揍人。 有人叽哩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有人踢了他的背一脚,很痛。 有人取下罩在他脸上的氧气罩,他立即深深地长呼着久违的空气,还没死,活过来了。空气里有来自大海的咸味,他被带到海边了吗?难道会被人沉尸海底?虽然闭着眼睛,他感受到刀锋掠过肌肤的寒意,随即察觉到拿刀的人划开绑住他的封箱胶带。 难道对方暂时不打算杀他?! 四肢得到自由,他稍微动弹了一下。咬牙,针刺般的痛楚袭过来,真他妈的难受。不能什么都不做!他继续轻轻活动四肢,等待痛楚缓解麻痹感消失。有几个高低不一样的声音围着他叽哩呱啦说个不停,他坚决不睁开眼睛。觉得可以活动了,立即翻身坐在地上,手搭在眼帘上,轻轻睁开眼睛。他在一个陌生的庭院里,前面码着一些大橡木酒桶。触手可及的地方横着一个撬开木盖的橡木桶。他明白了,自己是被塞进这只橡木桶运到这个鬼地方来的。看到马丁那嚣张小子抱着手臂得意地笑着,真想打烂他那张脸……这些可以放着不理,得先解决膀胱的压力。他瞄准左边有棕榈树丛,立即窜过去。对方以为他想逃,飞刀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又有石头击中了他的后背。全部不理会,拼死赶到树丛后,双手还有些麻木,艰难地拉下拉链,把体内的积水解决,整个人轻松起来。满足地拉好衣服,调整脚步,走出来面对绑架他的人。妈的,眼前站着五个年青力壮的男人。瞧着他们短袖下隆起的肌肉,盘算着跟他们开打,觉得胜算不大,要逃出去,显然不容易。 他先用手梳理凌乱的头发,觉得手指十分僵硬,一点也不灵活。伸到眼前看了看两只手,都呈青紫色。不由得轻叹,真要命,这样的双手没战斗力。加上肚子也饿扁了,人有点虚,两条腿站稳都挺难。没穿鞋,赤着脚踩着地面,脚板烫得难受。 他这一系列动作令马丁等人倍觉得诧异,叽哩呱啦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废话。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走过来,扬着手臂跟柳逐阳说话。柳逐阳觉得他可能是用英语跟自己对话,可惜也听不懂。他就那么站着,右手搭在眼帘上,斜望天空,这天空真蓝!再转头四处张望,发现这庭院被方方正正的建筑围在中间,那些建筑看上去像堡垒,难看极了。庭院里植物不少,认识的只有棕榈与椰子树。只有右边那座半圆拱顶廊亭砌着彩头瓷砖非常华丽,是庭院里唯一的亮点。 他没想到自己的态度激怒了络腮胡男子,对方见柳逐阳根本不理会他,吹胡子瞪眼,张开十指朝他的肩膀抓过来。柳逐阳完全出于本能,扭腰闪开,双手捏拳,快速转动手腕,同时跨步作好防守。对方挥拳,柳逐阳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提膝,脚尖绷紧,小腿肌肉弹力上升,弹腿而去,侧扫对方倾斜过来的左腰侧。 一击得手,对方壮实的身体晃动数下,站稳后愕然地看着他。“哼!”站着不动,找死!柳逐阳从鼻孔吐出重音,双脚迅速前后移动,接着,挥舞拳头朝络腮胡冲过来。 络腮胡也不是笨蛋,没站着等挨打,立即跳开,接着举起双拳朝柳逐阳冲去。 柳逐阳不敢与他的拳头硬碰,后仰闪开。接着扭身游走,等待最佳出击时机。 见他们开打,马丁和他的同伙们立即围了过来。 柳逐阳眼观四路,被围住了。暗骂对方依仗人多,没有格斗家的精神。不过,他不打算投降,决定誓死血拼杀出一条血路。可惜对方是些不讲道理的家伙,不跟他肉拼,一个短发卷毛的鹰钩鼻突然拿出一把手枪对准逐阳的脑袋。 是真家伙!柳逐阳拼死的心立即动摇,摆摆双手,表示停战。 此时叫停战对方不接受。拿枪的舞动枪柄对准柳逐阳的大脑来了一下。那一击痛得要命,逐阳并没被打昏,立即借势倒地装死。有两个人过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进屋内。 他又被绑了起来,这一次把他和大木椅一起绑在餐厅里。马丁那伙人也饿了,围在餐厅边啃着涂了黄油的长面包,桌上还有奶酪与白葡萄酒。瞧着他们又吃又喝的,柳逐阳恨得磨牙,他饿得厉害,平时极讨厌的面包与奶酪,此时发出诱人的香甜味。 可惜,没人赏他一口。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垂着头瞧自己沾尘的白衬衣与黑色西裤。希冀齐宁早些找到自己脱离这难堪的处境。 他就这样被绑在餐桌边过了三天。从他被绑架起,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粒米。他真的绝望了,齐宁一直没来,远在北京的兄弟们根本料不到他会被绑架,不会过来救他。他知道自己就要活活被饿死了。视线模糊,头脑不再清醒,全身乏力,肠胃在身体内闹着革命。没挨过饿的人绝对体会不到饥肠辘辘的人间地狱。而马丁那伙人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出现。 第298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2 过度的饥饿使逐阳无法保持大脑清醒,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齐宁浑身是伤躺在隔壁病床。瞟见齐宁冲着他笑,他松了一口气,没死,被救了,齐宁找到他了。最初他只能吃流食,觉得西红柿煮的汤是人间美味,连喝了几餐觉得腻味不想再吃。齐宁跟医生交涉后,让他们送上中国风味的小米的粥,他怀念清荷的美食。隔壁病床的齐宁只安心养了两天伤,趁他睡觉时偷溜出去,回来后给他带来中国风味的食物。他没力气管齐宁在做什么,能吃硬一些的食物后,在齐宁的翻译下由医生指导下开始进行复健,用惯的双腿一点也不听话,软的像棉絮。 有一次他醒过来,发现齐宁不顾伤口裂开,抱着他无声流泪。齐宁抱得太紧,他差点窒息,随后发现身上的病服染上了齐宁的血。心里酸软,难得见到齐宁流眼泪,这个男人向来是流血不流泪的硬汉。齐宁见他睁开眼睛,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说他接近一百小时没喝水吃东西,生命之火差点熄灭。 住了数天院,他心里窝着一把火,很想亲自用拳头打烂马丁的脸,可齐宁不愿意再惹事。等两人的身体养得差不多,带着他从巴勒莫飞到罗马,还好,行李和小黑皮都安然无恙。在罗马只停留了一天,随后回到北京。途中他并没问齐宁怎么找到自己,怎么受伤的,齐宁也没问他失踪时的遭遇。等回到北京他才说了自己的经历,可恶的齐宁藏私,没细说找人的过程,只说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给了马丁等人不足为道,小小的教训,让他安慰的是,齐宁说了用他的拳头打烂了马丁的脸。逐阳觉得齐宁身受重伤,肯定与马丁等人经过一番恶斗。虽然好奇,姓齐的不说他也没办法。 他挨饿受难的这段日子齐宁在做什么? 齐宁并没闲着,一直在找人。 其实他压根儿不愿意对人提起这段经历,他的心焦,他的痛苦以及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自责与耻辱,实在难以化成语言来描述。他想把这段经历埋藏,上面压一块石碑,时刻警惕鞭策自己。于是,他反口问柳下溪:“换成是你,会从哪里追寻逐阳的下落?” “我吗?”柳下溪立即回答:“会先查波尔多开往西西里岛的班机,我不认为他们会绑着人去巴黎再转回西西里,毕竟绑着一名东方人在身边很显眼。他们是意大利人,在波尔多未必有自己的落脚点。如果当晚没航班离开,他们也不会绑着人跑去很远的地方,应该会在附近找地方住宿。他们操着明显特征的西西里口音,外表也有特色,想隐藏行踪不容易,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清荷也思考如果是自己面临齐宁的处境会怎么做,想了一下说:“我会请当地警方帮忙,然后去各家酒庄找马丁他们订酒的资料。只要他们在波尔多订购了葡萄酒,就会在酒庄留下记录,再寻这条线索追踪马丁到西西里。” 柳下溪摆手,“不,齐宁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国外警局留下档案。他不能借助法国警方力量。而且他顾忌对方也许是黑手党,怕报警后激怒对方撕票。再说当时也不知道马丁他们会在波尔多买酒。” 清荷反驳道:“马丁他们出现在波尔多绝不是一路追踪齐宁他们,如果一直跟着他们跑,途中有机会早就可以下手绑人。齐宁没察觉他们跟踪,表示相遇只是偶尔,他们去波尔多的目的除了买酒没有其他的可能。” 柳下溪没有反驳清荷,拉着清荷的手握紧。如果是清荷被人绑架,他未必能保持冷静,非身临其境的揣测说出来没有实际帮助。关心则乱,人不可能完美到时刻保持冷静,狡黠如齐宁,一时之间无法正确拟定对策,他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患得患失之心人人都有,重要的人遇险,过于聪明的人想得太多手脚反而被捆绑,变得不敢勇往直前。 齐宁苦笑,当他看到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逐阳时,恨不得杀人。更后悔更痛恨自己没早点救他,没在他受苦前找到他。跟马丁跟人对峙时,以他的身手要避开他们的攻击并不难,他选择用肉体挡刀子,借着身体的疼痛来缓解自己不可抑制的杀意,当然也有陪逐阳一起受苦的意思在里面。“清荷跟下溪说得都对。我当时顾忌太多,以为逐阳和马丁的过节不算大事,认为他们只想教训他一下,绑了人后应该联系我勒索金额。只在旅馆等着,等他们先采取行动好应对。没想到他们直接把人绑去西西里,也没开口要赎金。我没报警并不是顾忌身份,而是怀疑他们跟黑手党有关,怕报警后事情闹开,他们立即撕票。” 在小镇上,齐宁只查到他们现身时开了两辆车,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抓走了人。 柳下溪叹气,想了一下摇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 齐宁一直等待着,没先展开搜寻失去了先机。他给人的印象喜欢利用危机进行大冒险,常常把自己逼到绝境进行绝地反击,懂得在险境中把握稍纵即逝机会的男人。其实,他行动前必先收集齐各方面的信息进行计算,拟定周全计划,看似乱来,实际上是在布一局不死不罢休的生死棋局。他绝对不冒然乱行的人,他的部下也是一群欲血之人,他的自信建立在不畏死无所惧的铁血意志上。可现在有了不能牺牲的存在,他的獠牙脱落,刚硬的心变软,手脚跟着迟钝起来。他这一生,难得存在误算,实在没料到对方并不联络他要赎金,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妙,更加害怕逐阳的生命没有保障,更不敢轻举妄动。他跟意大利境内的黑手党没打过交道,但研究过美国黑手党五大家族,知道这个组织比外传的更血腥无情。千万别挑战他们的尊严,惹急了他们,谁都敢杀。虽然他们一般不对普通人下手,为了争地盘谋利益常常家族之间火拼血流大地,为了利益最大化敢跟政府对抗。那块被血染黑的黑色招牌绝对不能轻视,没弄清马丁等人的背景,妄动非常愚蠢。现在这个非法暴力组织趋于高智商化,表面经营着合法生意,从外表看跟普通人一样,但骨子里的好杀敢斗并没随时间湮灭。 回到巴黎,那边朋友并没找到云斯,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派人监视那晚开赌的私宅,没发现有意大利人出没。齐宁请朋友先把小黑皮送去罗马大使馆,并请对方帮忙调查西西里黑手党的资料。自己则回到波尔多,询问各家酒庄寻找马丁等人的踪迹,得知他们曾在左岸某家大酒庄购了大批用橡木桶装的红酒,这批酒由波尔多机场出发托运到巴勒莫。齐宁立即坐飞往巴勒莫,他到巴勒莫已是逐阳被抓走的第四天,改装后扮成日本游客住进订购那批红酒的大酒店,在酒店内没找到逐阳,只有等帮他调查黑手党资料的朋友过来汇合,他朋友判断马丁等人不是黑手党党徒,原因是这家大酒店有政府官员的背景,黑手党一般不接纳官员子弟入社。 巴勒莫社会关系综错复杂,他们这种来自异乡路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公开调查。齐宁守候在酒店内,他朋友四处转悠。住进酒店的第二天,齐宁终于见到马丁带着群朋友出现,立即悄悄跟踪了他。跟踪了大半日,找到关押逐阳的临海类似堡垒的废弃旧大宅,有医生出入。等马丁他们离开,他顺利地潜入进去,运气相当不错,没人看守。找到逐阳时,他正昏迷不醒地躺在积满灰尘的木板上,手臂上吊着营养液,脉动微弱,瘦得不见人形。 说到这里齐宁住了嘴,突然露出奸笑看着正期待他往下说的众人。为了今后的任务,他必须靠自身的意志力修复这次事件带来的精神创伤。 可恶,这齐宁说到精彩处突然停下了,一副你们求我说得付出条件的狡诈样。柳下溪叹气,出声道:“齐宁,继续往下说。” 齐宁挑眉挤眼,笑道:“乖乖揭下你的帽子,我就往下说。” 柳下溪冷笑,“你不说没关系,我可以推测出你下面的行动。” “是吗?”齐宁不为所动,“那你说说看!” 柳下溪松开清荷的手,拿了瓶矿泉水在手上,喝了一口,平静地说:“三哥当时生命垂危不能搬动。你虽然怒火中烧还没失去理智,一直等那瓶营养液吊完,并给他补充水份,同时联络了朋友过来。没多久马丁那伙人返回来,你们立即发生冲突,你念在他们本意并不想杀人,手下留了情,可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们,出手教训了对方。” 第299章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3 齐宁笑着鼓掌,磨着牙说:“柳下溪,你的推理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请继续往下说。” 柳下溪看着逐阳,叹了一口气说:“马丁抓走三哥,原意并不是要他的命。可惜三哥跟他语言不通不知道马丁真正的意图。马丁认为那晚赌台球被三哥羞辱,他对玩台球很有自信,不承认输球,大慨想跟三哥再比一次。那天在波尔多遇到你们,也许是急着要把酒运回巴勒莫,没机会也没多余的时间从台球上挽回面子才动手绑人。出生于西西里岛的他们,生长环境跟我们不一样,道德、法律观淡薄,习惯以强硬的手段达到目的。把三哥抓到巴勒莫后,他们曾尝试跟三哥沟通,由于双方语言不通动起手来。他们年轻气盛定力与耐心不够,把三哥绑起来后丢在一边,各自回家忙着玩乐,把绑人的事给忘了。关押三哥的地方可能是旧仓库,平时很少有人出没。等他们想起三哥已经过了数天,发现三哥生命垂危才请医生来救人。他们送医生离开时,齐宁赶到了。那时三哥体弱随便移动不妥当,齐宁你留下来陪三哥度过危险期。以你的个性,不可能只悄悄救人不进行报复。你联络朋友过来,接着把三哥移到别的房间,装成三哥躺在木板上等待马丁他们出现了结此事,双方有过一番恶斗,你特意放过了马丁,其他人都受了伤。你负伤带着三哥离开,确保他安全后,才开始策划接下来的报复。” 齐宁笑着说:“你的推理正确,好像身处现场一样。”接着他连连点头道:“嗯,我的确给了他们一点小教训。希望他们以后乖一些,做事不要鲁莽,别再惹不该惹的人。你继续说下去,我到底给了他们怎样的教训,为什么当时特意放过马丁?” 柳下溪耸耸肩,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借助当地警方力量,怕马丁他们有后台,无法成功定他们的绑架、非法囚禁罪。再说跨国刑事案手续繁复,不占地利与人和,你们和马丁之间的纠葛也无法对外公开,更不可能长留巴勒莫等案子开庭审判。齐宁你一向喜欢心理攻击对手,打击不成熟心高气傲情绪不稳又莽撞的马丁一点也不难。台球是你们产生纠葛的主因,而马丁得意他玩台球的技巧输给三哥不甘心。你请人设了赌局再次开赌,当时三哥身体虚弱不可能应战,身负重伤的你主动代他出战,当着众人的面在台球上彻底挫败他。以马丁高傲的自尊心来说这是个致命的打击,他未必能承受得住。我认为孕育出血腥黑暗集团的西西里岛本身崇尚勇气、热血、个人力量以及不畏死,对失败者不会太宽容。” 齐宁再次鼓掌,笑道:“柳下溪,你别当刑警,跟着我混吧。” 柳下溪摆手道:“没兴趣。” 清荷瞪眼看齐宁:“齐哥,你说话的口气像地痞。” 柳逐阳听到齐宁为他报了仇,心情不错,伏在他肩膀上说:“马丁那小子玩台球的确有一手,怎么输给你的?”齐宁左手抓着他的右手腕,翘起手指磨着他的掌心,这动作带色情味,一股异样的热流涌向逐阳的心尖。他眼神一变,伸出左手拍打齐宁的手背。暗自磨牙,臭小子当着大家的面玩小花招,更气人的是这小花招还是抄袭他这风流三少的,两人独自处时只要他出此招姓齐的就会扑过来,经不起挑逗的家伙以为自己像他一样没用么? 齐宁缩手,苦着脸揉手背,回答逐阳的提问:“赌局跟在巴黎的那晚一样五局三胜制。裁判以猜硬币决定谁开球,马丁运气不错取得首局开球权。那家伙真蠢,不利索地一杆清得高分,偏学逐阳第一局留下两个红球得分53度,还得意地冲着我笑。他以为我是他,拿这个殘局没解决方案。他压根儿忘记斯诺克台球本意就是设置阻碍,重点不是把得分球打进网袋,而是白球的回落点,方便自己接下来的击球,或者使对方犯规倒扣分。只要我不弃盘,他就得陪我玩下去。我只设了两次斯诺克,他傻乎乎地上当倒扣十四分,积分只有39,我轻易地打进其他的球积分43,赢了第一局。第二局轮到我开球,一杆清得147度的高分。第三局他不敢学逐阳赢了一局,可惜为时已晚。第四局轮到我,我不会给他机会,轻松地以三比一取胜。” 清荷傻眼,喃喃道:“就这么简单?” 齐宁点头,笑道:“有规则的胜负游戏本来就简单,只要熟练运用对已方有利的规则,就可以轻易置对手于死地。” 柳下溪苦笑:“马丁替赌主输了赌金,对方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你的报复不仅于此吧,你怀疑马丁他们是黑手党,救人来迟,导致三哥多日受苦。我觉得你连黑手党一起恨上,加上你的朋友收集了不少巴勒莫黑手党的资料,以你的个性,肯定会布局让黑手党徒去对付马丁和他的同伙,而马丁的朋友背后有官员撑腰,一旦有行动会演变成帮派与政府的火拼……” 齐宁食指封唇,“嘘,本话题到此结束!” 清荷打了一个冷噤,柳大哥的推测可能是事实……真阴险!再次验证三哥和齐宁都是祸害……忍不住出声询问:“大劫归来,你们的感情应该更加深厚,怎么突然闹冷战不说话?” 他这话一出,柳逐阳脸色铁青,推开齐宁坐到小黑皮身边去了。 齐宁叹气,不高兴地说:“邹清荷同志,您怎么哪壶水不开就提那壶?” 踩地雷了,清荷不好意思地抓头。 柳下溪大笑,站起来转身去上厕所,背对着齐宁他们往前走。齐宁觑见他此刻全身放松没有一点戒备,立即双手各抓五颗核桃分成十路朝他背后袭击。柳下溪不是吃斋长大的,身经百战的他听风辨器,旋转双脚急促转身,扬起双手捞住袭击过来的核桃。齐宁夺得先机,第二波袭击出手,这一次专冲着他的膝盖而来。柳下溪双手抓着核桃,不方便再接,只好纵身跃开。想反击,怕误伤了小黑皮等到人,这是他家毁了家具也麻烦。齐宁第三波袭击出手,这一次直接攻击他的头部。 被核桃打中也很痛!清荷见齐宁闹得不象话,站起来伸手去捞核桃,可惜漏了两颗朝柳下溪的帽子飞去。柳下溪果断地丢掉手里的核桃,扬手接住袭击过来的核桃。此刻,他很想揍齐宁一顿,打飞他! 见争斗升级,柳逐阳大笑着牵走小黑皮躲在安全地带,没有上前帮谁的打算。小黑皮摇头晃脑,学大人样叹气,大声说:“小爸,你身上有伤,打不赢认真起来的六叔,快停手!” 逐阳笑道:“小黑皮,你给小爸火上添油呐。” 小黑皮嘟喃,“弄不懂……” 战争升级,见三哥他们闪开,柳下溪毫无顾虑地反击,一时之间核桃飞来跳去。清荷以三哥为榜样,闪身飘开远离战区。 逐阳按住小黑皮的头蹲着身子躲在沙发背后,笑着说:“等你成为男子汉,为尊严而打架的时候就会明白。” 小黑皮不服,争辩地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逐阳拍他的头,“去,没为自己或者别人干过架的小子算什么男子汉!” 小黑皮无法理解,反问:“会打架才叫男子汉?” 清荷听不下去,三哥这样教小黑皮绝对会教坏他,插嘴道:“小黑皮,别听你爸胡说。打架才不是衡量男子汉的标准,你小爸出手,纯粹只是想看你六叔的光头,这个原因来干架很无聊。” “六叔的光头我也想看。”小黑皮从沙发后冒出脑袋,好奇地盯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六叔剃了光头偏偏戴着帽子不给人看。越是这样,我会特别想看。” 柳下溪哭笑不得,一闪神被一颗核桃击中,有点痛。看齐宁没停手的打算,还在继续用核桃攻击。瞧瞧这满地滚着的核桃,忍不住磨牙。糟糕,急着要上厕所,再闹下去越发难看。想看光头是不是?给你看!一咬牙,取下帽子兜住袭来的核桃。 目的达到,齐宁立即停止攻击。看着柳下溪长期日晒肤色较深帅气的五官脸却配着一颗圆溜溜光秃秃的白脑袋,放声大笑,一时笑岔了气牵动伤口不由得痛苦地咳嗽起来。弯腰捡核桃的清荷见到,凉凉地说:“齐哥,乐极生悲可以给你专用。” 成功见到柳下溪的光头,瞄见齐宁的狼狈,柳逐阳和小黑皮也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柳下溪懒得理他们,重新戴好帽子朝厕所奔去。 地上的核桃太多,清荷不高兴地喝道:“你们一家三口把地上的核桃全部捡起来!” “不要,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丢的。你叫罪魁祸首来捡。”柳逐阳反驳,踢了伏在沙发上不动的齐宁一脚,“你去捡。” 齐宁苦着脸捂住胸口,哀叫道:“逐阳,我是重伤病患,需要好好休息。” 只有小黑皮乖巧,帮着清荷一颗颗拾起来。 “不给你们吃!”收拾好地面,清荷生气了,端走所有的干果与饮料放进厨房。但小黑皮想吃栗子,不忍心拒绝,给了他一袋。“小黑皮,你两个爸爸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冷战还牵连到你?” 面对给了他栗子的小叔询问,小黑皮不好意思不回答,叹着气说:“小爸乐极生悲,说错了话,爸爸生气把我们赶了出来。” 清荷继续追问:“你小爸说错了什么话?” 他们是前天晚上回到北京的家,两位爸爸感情继续升温,好得像一个人,时刻黏在一起。小叔和六叔不在家,他们没地方蹭饭,平时照顾小黑皮,帮忙打扫家里的卫生以及做饭的人也放假不在,只好请外面的饭馆送餐。小黑皮觉得自己在家很多余,今天早上起床收拾自己的行李想回奶奶家住几天。他起床早,两位爸爸还没起床,他打算等他们起床说一声就走。等啊等,没吃早餐很饿,跑到外面去吃了早点回家继续等。过了十点小爸来客厅打电话叫餐,有问小黑皮想吃点什么,却又叫他来六叔家看看人回来了没有。小黑皮很听话跑过来瞧,回去报告小爸六叔家没人。 他回家时爸爸已经起床出现在客厅里,见到沙发上搁着小黑皮的小背包,问他怎么一回事。小黑皮乘机跟两位爸爸说想去奶奶家住,两位爸爸互瞪对方,同时说不准去。 小黑皮不解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去?” 齐宁严肃地说:“柳齐,不能让奶奶知道我们提前回国,她知道我受伤会伤心难过。” 小黑皮想了一下,觉得小爸说得对,打消去奶奶家的念头。“……然后小爸说起爸爸每次出国都会遇上不好的事差点死掉,以后要出国玩要易容假扮别人。爸爸突然生气,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噫?”清荷捏住自己的下巴,觉得三哥这气生得没道理,齐宁只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没必要冷战不理人啊。 站在厨房门外偷听的柳下溪推门进来,笑道:“家人之间的争吵总是由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开始。” 清荷翻白眼,笑着轻捶他的肩膀。暗忖,又不是抗日年代,现而今哪会有家人的争执扯到民族大义、国家存亡之类的严肃话题。 柳逐阳为什么生气?真相只有他知道。当然,他并没想得多复杂,只是由齐宁的话想起去年海边度假村发生的事,事后得知齐宁说了无数谎言欺骗他,也知道齐宁下药让他睡着了再假扮他,知道小黑皮故意让人绑架让他心急……回想过往,察觉姓齐的小子说了无数的谎话骗他,一时气愤控制不了脾气把他们父子扫地出门。 晚饭过后,和好的一家三口一齐叼着牙签,看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狂笑。柳下溪忍无可忍把他们驱离家门,这才还给他一个清静的家。 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他和清荷的假期宣告结束,明天开始彼此要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上了床,清荷检查下溪脑后的伤口,欣喜地发现开始结痂了。俩人相依在一起一同感慨齐宁他们国外的度假经历,觉得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心脏不强壮会瘁死当场。清荷说:“换成是我们一定不会遇上危及生命的事。” 柳下溪点头,“那是当然。”他们不好酒也不会去赌钱,更不会主动惹麻烦。这一二年来清荷生意越做越大,待人接物上比以前圆滑了不少,总是笑脸迎人,做事三思而后行不再鲁莽,只会在极熟的人面前流露出以往的纯真。日趋成熟的他本就有敏锐的直觉,懂得预先规避危险。柳下溪相信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轻易涉险。 丢掉混乱的思绪,柳下溪翻身搂住清荷,在他嘴上“啵”了一下。清荷眨动双眼,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此刻甜蜜蜜的他们料不到人生无常,真正的危险不会预先告示。人啊,话不能说得太满,不能失去警惕之心,不能忘记死神拿着吓人的镰刀站在黑暗中窥视芸芸众生。 ===== 各位亲们: 本篇番外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支持。各位亲,化雾二太长了,我决定到本章完结本坑。谢谢大家陪着我伴同小说里的众位角色度过这段漫长时光,请把他们看成有生命的人,只要亲们曾经喜爱、讨厌、憎恨、同情他们,那么,他们就有了你们给予的生命。 下篇正文《魅影》明天将登在新坑《化雾III》里,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请把《化雾III》放进亲们的收藏夹。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