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宠物想当我对象 　　作者：白云财 　　文案 　　周舟最近遇到很多奇怪的事。 　　先是新搬来的邻居长了张和他画的漫画主角相似的脸。 　　后又有若有似无的视线会从他身上扫过。 　　而且晚上睡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缠着他，像是细长的草绳把他裹得密不透风。 　　察觉自己可能是撞鬼并被鬼惹到暴躁的周舟：鬼东西，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后来，撞鬼的事情解决，周舟意外在家里抓到一只小章鱼。 　　就是那种Q弹，一碰还会变粉的小章鱼。 　　周舟：“！？” 　　在周舟的纵容下，小章鱼成功入住，三餐，卫生，物品整理，小章鱼样样全能。 　　只是每次干完活小章鱼都要过来跟周舟讨亲亲。 　　被亲了，还会变成一只煮熟的章鱼烧。 　　周舟：有点可爱。 　　再后来，周舟发现小章鱼其实就是自己的邻居，并且还是之前骚扰自己的那只鬼…… 　　周舟眼眸眯起，“你完蛋了。” 　　—————— 　　祁渊辰，特危观察对象，红色警戒标注者，有点异样都能让人类大会小会开不断。 　　而他曾养过一个人类，但可惜人类太娇弱，他不忍心那朵花败在自己手上，选择把他送回人类社会。 　　他默默注视着他的人类长大，可渐渐他不满足于藏在暗处，他想再靠近一点，想去他的身边…… 　　祁渊辰当天就收拾包裹住到周舟对面。 　　再然后，祁渊辰躲在卧室里，小心翼翼操控触手分身去占周舟的便宜。 　　人类惧怕祂的真身，但没关系，祂会慢慢靠近。 　　祁渊辰无师自通学会得寸进尺，发现分身更受周舟喜爱，他思索要不要换具皮囊接近小家伙，可小家伙说最喜欢他现在的长相。 　　真令‘人’纠结。 　　—————— 　　小剧场： 　　深渊的怪物每一百年会有一次筑巢期，祂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远，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不能吓到祂的人类。 　　不能伤到对方，不能让对方看到祂现在的模样。 　　可祂的人类逆着光向祂走来，伸手给祂…… 　　一脑兜子。 　　周舟冷眼横来，“你再敢跑一个试试。” 　　和祁渊辰关系改变后，周舟一时难以适应，不喜欢和人说话的坏毛病愈演愈烈，可他又不想让男朋友伤心。 　　周舟抱起床上Q版章鱼，揉着对方圆润的脑袋，低头对章鱼小声说道：“我超喜欢你的” 　　对面公寓，浑身萦绕着阴郁气息的祁渊辰瞬间雨过天晴，绯色漫上耳尖，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屈起。 　　章鱼抬起脑袋，在周舟脸颊上吧唧一口。 　　‘我也喜欢你’ 　　正经点的： 　　和善的态度是在温水煮青蛙。 　　予取予求是静候猎物走向编织好的蛛网。 　　祂来自深渊，祂无处不在。 　　嘘，祂正注视着你。 　　*攻不是人类，重度恋爱脑，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受不喜欢和人说话，但内里有点黑。 　　*HE，双c，本质是个小甜饼 　　*又名训犬指南（bushi 　　*段评已开启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治愈 高岭之花 　　主角：周舟，祁渊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朋友是不能当宠物养的 　　立意：每个人都有可爱的一面 第1章 周舟：你是谁？ 　　细长的东西缠上脚踝，沿着小腿一路向上，细腻微凉的触感让还在睡梦中的周舟不自觉皱起眉头，他翻身试图躲开不速之客的侵扰，但对方不依不饶，钻过衣摆，直至尖端搭在他的颈窝处。 　　它似乎是找到了舒服的地方，满意地霸占那块地盘。 　　作乱的家伙停歇，周舟眉心舒展，他沉入梦乡，恍惚间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回响。 　　‘我来找你了’ 　　是谁？ 　　周舟依稀觉得这道声线熟悉，可当他仔细去想，周围的一切如同褪色的画布渐渐淡去，束缚感也跟着一同消逝，失重感传来，他一下子从梦境掉入现实。 　　眼睫扑扇了两下，周舟缓缓睁开，眼底氤氲着惺忪的睡意，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他打了个哈欠，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踩着拖鞋起身。 　　他走到落地窗前，唰的一声拉开紧闭的窗帘，天色大亮，调皮的阳光落在他凌乱的发丝上，周舟抬手挡住阳光，微微眯起眼眸，纤长的睫羽落下一圈阴影。 　　周舟抬眸望向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是美好的一天，如果没有鬼压床就更美好了。 　　周舟活动了两下胳膊，异物感挥之不去，他拉开衣领仔细检查，却找不到丁点异样，但周舟肯定那不是他的错觉，毕竟没有错觉能维持一个多星期，甚至这段时间他一直做着相同的梦。 　　他去了医院，尝试了十几种查来上的方法，依旧没有改善。 　　本来他对鬼神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现在却由不得他不信。 　　周舟清冷的面容因染上气恼变得鲜活几分，他抬手撕下床头贴着的黄符，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看来昨天用了一下午写出来的符又是在浪费时间了。 　　梦里的男人究竟是谁？ 　　周舟抿起唇，翻看手机内的监控，结果不出意外，依旧是什么都没拍到。 　　他眉眼压低，捞过一旁的大鲨bee玩偶抱着，玩偶上半身是鲨鱼脑袋，下半身是蜜蜂屁股，脑袋上还戴着小蜜蜂发箍，毛绒绒，圆滚滚的，手感很好，深得周舟喜爱。 　　周舟在床上滚了两圈，柔软的发丝翘起，小恐龙睡衣卷到他的腹部，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端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幼稚地拽着鲨bee脑袋上的蜜蜂触须，把触须前段的小黄球捏得奇形怪状。 　　也不知是哪来的小鬼，最好别落在他的手里。 　　周舟拿起枕头旁的书，翻找昨天折角的地方。 　　他目前的工作是画漫画，因为漫画的题材是灵异神怪类，所以他家最不缺这一类的参考书。 　　驱鬼符下面一个方法是…… 　　放盆童子尿在床头。 　　周舟手指僵住，虽然东西很好找，可这方法味道多少有点大，他默默看向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将公职人员的私人物品放在床头能驱赶小鬼。 　　看着挺靠谱的，但他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说认识的公职人员好像只有对门新搬来的邻居。 　　男人的形象浮现在脑海，周舟神色飘忽。 　　他和新邻居的初次见面是在一个微醺的下午。 　　日影西斜，橘红色的光线穿过楼梯间的玻璃窗，毫不吝啬地播撒暖意。 　　身形高挑的男人逆光而立，深邃的眼眸中倒影着残阳，细小的灰尘飞舞，在他瞳孔中留下斑驳的碎光。 　　周舟只看一眼就愣住了，周围的喧嚣褪色，唯有男人无可挑剔的面容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 　　这长相简直和他画笔下的主角一模一样！ 　　有一瞬间周舟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主角从漫画中跑出来了。 　　等到男人主动打招呼，周舟才勉强回过神，冷着脸点了下脑袋，后知后觉自己的态度太过生硬，周舟心眉心皱起，面上却愈发冷漠。 　　周舟唇角绷直，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小时候被拐卖过，虽然最后被亲人找回来，拐卖时的事也被忘得一干二净，但他还是落下个坏毛病——不喜欢和人说话。 　　刚被找回来那会儿，他一和外人说话就紧张，越想说越紧张，越紧张越说不出口，一番折腾后光顾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 　　再加上他的外貌是清冷那卦，一板起脸看着更加不好接近，所以从小到大他一个好朋友都没有，可以说是寡中之寡，当之无愧的寡王。 　　长大后虽然症状有所减轻，但他还是习惯性能不和人说话就不说话。 　　以往他从未因此困扰，他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过去的阴影没笼罩到他分毫，但此刻显然不太行。 　　周舟唇瓣微张，试图弥补糟糕的场面，谁知男人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笑着自我介绍，还贴心地留给他准备回答的时间。 　　看着男人的笑容，周舟得出一个结论。 　　是个好人。 　　邻居先生名叫祁渊辰，有点奇怪的名字，配上对方和善的面容显得有些违和，不过有长得跟自己‘儿子’相似的这层滤镜在，周舟对对方有着莫名的好感，面对祁渊辰时，他对和人说话的不适感都淡去许多。 　　所以他也许大概应该能跟祁渊辰正常聊两句，借个东西而已，能行……吧。 　　周舟将脑袋埋进鲨bee柔软的大白肚里，纠结之意溢于言表，最后还是想摆脱鬼压床的念头占上风，他决定去拜访一下邻居。 　　话又说回来……第一次上门，还是有事相求，是不是得带点礼品？ 　　周舟的社交经验少得可怜，他在网上查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答案。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顶着乱翘的发丝，磨磨唧唧地走下楼梯来到客厅。 　　这间小公寓占地不大，面积只有六十平方米，但楼层很高可以作两层使用，上面一层是周舟的卧室、浴室和工作室，而下面一层则是厨房、客厅等，所有的装修周舟都参与其中，这是独属于他的家。 　　周舟盘坐在沙发上，身下米色和浅绿色交织的沙发盖布盎然着春意，可可爱爱的抱枕安静地坐在沙发的角落，茶几上摆着许多样式各异的摆件，一些毫不起眼的地方也倾注了设计者的心思。 　　他弯腰一阵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到一箱未拆封的牛奶，周舟不太满意，正常来说他应该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但他点个外卖都要让外卖小哥挂门把手上，进超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舟默默换好衣服，拎起牛奶，脚步沉重宛如上刑似的走向大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感觉步子有点打飘。 　　有种要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周舟站在邻居家门口‘面壁思过’，精致的眉宇间冷得冰碴子都要掉下来了，他拎着牛奶的手指收紧，指节因为用力泛上白色。 　　其实鬼压床他也不是不能忍的，反正只有睡眠质量降低而已。 　　要不……算了吧。 　　周舟成功说服自己，他脚尖方向一变，刚要转身，突然听见咔哒一声。 　　祁渊辰出现在门口，对方衣着得体似乎是要出门，看见他面上也不见诧异，反而笑着询问，“找我有事？” 　　周舟卡壳，预料之外的变故打得他措不及防，早就准备好的腹稿被他忘到九霄云外，身体快过大脑，一把将手里的牛奶塞给对方，语气毫无起伏。 　　“换东西。” 　　周舟说完沉默了，目光在祁渊辰和牛奶之间游弋，他面上不显，心底已经思考祁渊辰要是反手把门关上，他该怎么办。 　　比起求人帮忙，他更像土匪进村，就差上手直接抢了。 　　祁渊辰笑容不变，他接过牛奶，侧身让出位置，问道：“想要什么？” 　　看他的样子，似乎周舟要什么都会答应。 　　周舟视线不自觉落到祁渊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心底感慨。 　　可真是个好人。 　　周舟不想欺负老实人，准备随便挑个不值钱的东西，他连祁渊辰家门都没进，站在门口扫了一圈玄关，最后指向木柜中间的一格。 　　一块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木牌，外表破破烂烂有缺口上边还落了一层灰，看着就很廉价。 　　祁渊辰顺着周舟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他的眸色越发深沉，将所有光芒吞没，瞳孔转动间没有一丝活人气。 　　“好。” 　　祁渊辰很干脆地答应，他拿下木牌递给周舟，嘴角的弧度像是经过精确的计算，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周舟全然没有注意到祁渊辰的异样，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木牌上。 　　如他所想，木牌确实不是值钱的东西，甚至材质差到不如路边随手捡的，从一模一个手印的灰尘来看，它的主人并不重视它，但…… 　　它上面刻了几个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乱涂鸦的字。 　　‘渊晨之灵位’ 　　每个字周舟都认识，组合到一起宛如天书，灵位是什么意思来着？好像是牌位的意思吧，祁渊辰是渊辰，那渊晨岂不是对方的兄弟姐妹？ 　　坏了，借东西借到人家祖宗了。 　　一时间周舟接也不是拒也不是，他发育迟缓的语言系统磕磕绊绊地运转，“我换一个。” 　　祁渊辰歪过头，轻佻的语气中充满随意，“你不喜欢？” 　　“不是……” 　　周舟试图组织语言，但带转折的长句实在有点为难他，张了几次嘴也没能完整的说出话来。 　　祁渊辰似是没看出周舟的处境，他将牌位放到周舟手上，还贴心地补充一句，“不用还，弄坏了也没关系。” 　　他似是怕周舟反悔，啪的一下将门关上，堵死了周舟拒绝的所有可能。 　　周舟：“……”真的……没关系吗？ 　　他低头和手里的牌位大眼瞪小眼，心底犹如翻江倒海，可浪卷了半天也找不到能发泄的地方。 　　周舟默默地闭上眼，这下好了，家里的鬼没除掉，还又带了一只鬼回去，他都不敢想今晚有多热闹。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把牌位放在鞋架上？ 第2章 周舟：春梦！？ 　　祁渊辰对待牌位的态度随意，但周舟没有敷衍。 　　华人对待鬼神有种刻在骨子里的敬畏，周舟对此虽然没到深信不疑的地步，可怎么着他也不能把别人灵位塞到犄角旮旯去。 　　更何况鬼故事的开篇基本都是主角先对鬼神不敬，然后整得一地鸡毛，家里有一只鬼就够了，群魔乱舞什么的，他无福消受。 　　周舟板着脸把牌位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又端来一盘水果端放在排位前当贡品，他不清楚牌位里是不是真的有鬼魂，仍好声好气地跟对方商量。 　　“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我尽量满足你，晚上你不用帮忙，别添乱就行。” 　　书上说要公职人员的私人物品，牌位是够私人了，还沾着点死人，原本是以阳克阴，现在整成以毒攻毒，也许大概应该……差不多。 　　周舟想过是不是把牌位还回去比较好，但还要再和人交流一次……其实再养一只鬼也不是不可以，再说牌位里也不一定有鬼。 　　鬼压床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让他碰上了，总不能来个梅开二度。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周舟单方面拍板，为表示自己绝无冒犯的意思，吃饭时，他不忘分了点外卖放在牌位前，顺便还给对方加上一杯奶茶，伙食完全按照他的标准来。 　　觉得万事俱备，周舟当晚早早上床，他关掉灯，卧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周舟闭上眼，他头脑清醒，没有一丝困意，可没过多久昏昏沉沉的感觉渐渐涌现，就像前几晚那样，他再怎么抵抗，困意依旧席卷而上。 　　睡着前周舟脑海中浮现的最后的想法是，早知道不喝那杯美式了，半点用没有，苦死他了。 　　不消片刻，鬼鬼祟祟的黑影从角落里钻出来，它如往常一样攀上周舟的脚踝，蹭着细腻的肌肤滑入裤腿中，黑色的雾气将它笼罩让人看不真切，而它身后挂着一缕细线，细线坠在空中，另一端连接着床头柜上的牌位。 　　牌位摇晃了两下，一股颜色更深的触手探出，它覆在黑影之上，缓缓浸入其中，很快黑影变得凝实，直至完全被触手取代。 　　触手外貌像是章鱼爪，但其下并没有吸盘，瞧着也比章鱼爪粗上许多。 　　它来到周舟枕边，甩了两下前端，似乎不太适应自己现在的形态，随着它的动作，水波纹自前向后传递，抖得宛如果冻，没上手都能想象出它Q弹的手感。 　　触手攀上周舟脆弱的颈脖，感受到身下鲜活的脉搏，它不禁又抖了两下，整条触手由黑色变成粉色，周身洋溢着愉快的气氛，就差冒几朵小花花了。 　　它蹭蹭周舟的脸颊，又贴贴周舟的颈窝，忙得不亦乐乎。 　　还是实体吸人类比较爽，黑影传来的感觉不抵分身传来的万分之一，早知道他早点把牌位送给对方了。 　　对于鬼怪来说，牌位是通往不同地界的媒介，借助媒介它们可以将自己一部分躯体送往牌位所在的位置。 　　他知道周舟讨厌自己家进入别的生物，所以他从未用实体踏入对方家中，但今天周舟主动要了他的牌位。 　　触手人性化地瞥向床头柜上牌位，不知想到什么，害羞似地低下脑袋。 　　周舟想要他的牌位，四舍五入就是想要他。 　　他还给他送吃的，给他擦灰尘，还跟他说话，他的人类心里有他。 　　触手唰地一下变成红色，把周舟缠得更紧。 　　好软，好小只，好可爱，不知道咬一口会不会像棉花糖一样甜丝丝的…… 　　触手贪心地在柔软的肌肤上游走，蹭过每一寸肌肤，留下暧昧的痕迹。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周舟眉心皱起，呼吸声变得急促，他又做了相同的梦，但这一次男人完整的出现在他眼前，他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却直觉他们应该见过，至少很久以前见过。 　　周舟想询问男人是谁，但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想后退，才恍然发觉四肢被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他只能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进，揽过他的腰肢，冰凉的唇落在他的锁骨处。 　　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活人气。 　　周舟听见一声喟叹，男人的手抚上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按压，本该让他讨厌的动作，此刻却让他身子发软，脑袋跟着晕乎乎的，反应也慢了好几拍。 　　男人轻推他的肩膀，他踉跄着后退，跌坐在不知何时出现地绯色大床上，男人拥他满怀，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肌肤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然后……男人跟吸猫似的在他身上一顿乱蹭。 　　…… 　　阳光照进卧室，周舟坐在床上，单手掩着面，脸色像是打翻的颜料，精彩万分，面上的火烧感时刻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什么。 　　绯色漫上耳尖，如火烧云般晕染开，周舟耷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跟幽魂似的飘到浴室，闷着头用冷水洗脸。 　　感觉温度降下去，他对着镜子拉开衣领，红色的印记在白皙的肌肤上尤其明显。 　　很好，昨晚的计划又双叒叕失败了，甚至那只鬼还得寸进尺。 　　周舟的脸腾一下又红了。 　　一定是那只鬼搞得小动作，不然他怎么可能做那种梦，虽然XP是自由的，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不过那只鬼还怪纯情的，只抱着他蹭来蹭去，连衣服都没脱。 　　周舟有种被大型犬糊了一身口水，巴掌又扇不出去的无力感，他看着镜中自己清晰的黑眼圈，长叹一口气，他现在的模样活像连逛好几天窑子，浑身上下透着一个大写的虚字。 　　白天忙，晚上也‘忙’，再这样下去他八成是要出国了。 　　去天国。 　　周舟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感觉带去心底几分躁意，他扯下毛巾盖在脸上，回忆昨晚，鬼应该还是那只鬼，这么多天下来，他大概记住那只鬼的形态。 　　又粗又长，还滑溜溜的，跟他身上的印记差不多，梦里的男人大概是那只鬼的另一种形态。 　　周舟眉眼压低，一个多星期没有变化的鬼突然有了实体，而昨晚唯一的变动就是他从祁渊辰那拿回了牌位，或许鬼的变化和牌位有关。 　　难道说这件事和祁渊辰也有关系？ 　　他很快否决这个想法，牌位是他主动要，祁渊辰才给的，对方应当不知情。 　　周舟满腹心事，离开浴室，他目光落不到实处，漫不经心地走回卧室。 　　他习惯性拿起床边的平板，一般洗漱后他会工作一会儿，赶赶稿，可刚打开平板，周舟的视线就被空荡荡的床头柜吸引了。 　　昨天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食物消失无踪，盘子里一点碎屑都不剩，水果更是连肉带皮消失得干干净净。 　　周舟快步走过去，他拿起边上的奶茶，入手重量轻飘飘的，不用想，里面肯定也没了。 　　贡品八成是被缠着他的家伙吃了。 　　嗯……真是个大馋小子。 　　周舟神情一言难尽，他唇角绷直，沉默好一会儿，伸手抚上牌位。 　　他拿不准贡品是谁吃的，若是牌位里的鬼还好，要是他家里那只，他就要担心那只鬼是不是连牌位里的鬼一起吃了。 　　“你还活着吗？不对，你早就死了。” 　　周舟扶额叹气，他这算是给敌方送自助餐吗？ 　　他眼底带上丝丝怜悯，对牌位说道：“中午我多给你放点，如果你还能吃就多吃点。” 　　希望是他想多了，不然牌位实惨，不仅莫名其妙被送人，还倒霉催地被其他鬼吃了，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牌位中聚成一团的黑雾缓缓流动，它流到边缘，紧贴着周舟温暖的指腹，柔软的触感划遍全身，黑雾流动的速度更快了。 　　他的人类让他多吃一点，他的人类在关心他。 　　黑雾翻滚，凝聚出触手的模样，它探出一角，在被周舟发现之前，它倏然溃散。 　　现在还不行…… 　　周舟收回手，他望着指尖，心底奇怪，刚刚好像有个凉凉的东西贴上来，但又好像是他的错觉。 　　他目光移到牌位上，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牌位暂时没用，他又没特殊癖好，这么放着总觉得怪怪的，周舟伸手将牌位拿起来放到客厅去。 　　他琢磨了会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显然现在这个情况光凭他自己半吊子的水平完全没法处理，周舟垂眸望着平板上的照片，上边是离他家最近的道观。 　　周舟看了一会，最终退出相册。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截稿日快到了，这玩意和鬼比起来不遑多让，他前几天顾着除鬼，根本没画多少，想到编辑的夺命连环call，周舟一脸菜色。 　　编辑打电话他是不得不接，不然对方直接线下单杀，跑不了一点。 　　一连好几天，周舟白天忙得没空多想，晚上则是能不睡就不睡，忙得昏天黑地，总算把稿子交上去，有了空闲。 　　此刻周舟只想睡个昏天黑地，可他一睡着，那鬼东西必定缠上来，扰得他不得安宁，他尝试过梦中和男人对峙，但不管他睡前在枕头下放了什么武器，睡着也没法带入梦中，而且男人轻易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这些天凡是要睡觉，他就隔半小时设定一个闹铃，在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之前，把自己弄醒。 　　但这样让他原本就不太好的睡眠质量变得更加堪忧，他原本对鬼怪就没什么惧意，而现在别说惧意，他的怨念比鬼重。 　　周舟暗自磨牙，心底恼火，整个人在发疯的边缘徘徊。 　　若不是对方只会在他睡着时出现，他晚上就拿着刀蹲守对方出现了，反正是有实体的东西，就算弄不死，他也得砍对方几刀泄愤。 　　一两周没休息好，周舟风光霁月的面容瞧着憔悴许多，他坐在木地板上，周围堆了十几本书，杂七杂八，全是跟鬼怪有关的内容。 　　“这个也没用……” 　　周舟嘴里念叨着，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他下意识去摸右手边，却摸了隔空，他扭头一看，发觉家里所有的书都翻完了。 　　可解决的办法依旧没找到。 　　周舟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抬眸看向电脑屏幕，上边显示着一张道观的图片。 　　他几天前就想着要不要去找道士来看看，但他实在不想跟人交流，便一直拖着，他了解自己，不死到临头，肯定不会出去。 　　而现在，不死到临头也是火烧屁股，他算是明白长期失眠的人是什么感受了，人睡不着觉简直生不如死。 　　周舟往后一仰躺在地上，双目无声地盯着天花板。 　　出去，不出去，出去…… 　　他在心底翻来倒去念叨了十几遍，摇摆不定，请道观的道士帮忙，估计要说上不少话，至少得把状况解释清楚。 　　周舟痛苦面具，他转过头，瞥见孤零零立在桌子上的牌位，幽幽叹气。 　　去一趟吧，顺便看看牌位的情况，虽然他和牌位上的人不相识，但事情因他而起，他得担一部分责任。 　　周舟打定主意，找了块干净的布将牌位包起来放进随身背包里，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他决定今天去。 　　主要是再拖下去，他估计又不想去了…… 　　人的本性就是鸽子精，最爱咕咕咕咕咕。 第3章 祁渊辰：这是我的人类…… 　　道观离周舟家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这座道观有些历史，即使在工作日，前来上香的人也络绎不绝，周舟看网上的景点评论，来过的人都说道观灵验，希望是名副其实，不然……他就打差评。 　　周舟背着包，脸上戴着口罩，闷不啃声地往前走。 　　他走上阶梯，翠绿的树影沙沙作响，古色古香的道观静静地伫立在丛林之后，青砖灰瓦，飞檐翘角，青苔爬上角落，留下绿色的脚印，道观似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看着确实唬人。 　　周舟在门前拜了拜，抬脚踏进道观。 　　入眼一块红色的牌子尤其瞩目，‘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文明信仰宗教’。 　　周舟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好几秒，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扭过头，他环顾四周，游客集中在青石板铺就得长廊后，透过人群，隐约能看见殿中的一座神像，周舟猜测那大概是主殿。 　　有几位小道士在树下打扫，偶尔会和上前询问的游客交流几句。 　　周舟原地踌躇了会，磨蹭着走向小道士。 　　小道士干活干得好好的，面前突然多出一个人，他本以为又是来问路的游客，结果对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半晌不说话，若不是对方没穿道袍，他都要怀疑是来踢场子的。 　　“……这位香客是有什么事吗？” 　　周舟点头，到嘴边的话再嘴里转了好几圈，最后修饰词全部阵亡，语气硬邦邦的，“我找你师父。” 　　小道士一愣，惊疑不定地望着周舟。 　　真是来踢场子的？ 　　“我师父他近来不见客，你要是有难处可以去主殿烧香，心至诚，祖师爷自然会出手相助。” 　　小道士说着，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炷香，对周舟说道：“只要十元一份，结个善缘。” 　　周舟：“……”是缘还是元。 　　有元千里来相会，他悟了。 　　“架子上的香我都要。”周舟无视小道士错愕的神情，又指向后面的架子，“那些也要。” 　　他望向小道士，自带冷脸buff，“现在能见吗？” 　　小道士不过十几岁，为人处事没到圆滑的地步，他先是有些无措，然后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我……我去问问师兄。” 　　周舟目送小道士跑远，心下松了口气，能用钱砸也好，他还能少说两句话。 　　他的漫画算是畅销，这些年攒了点钱，请一位道士应该是够用了。 　　但请来的道士靠不靠谱又是一回事，周舟感觉手机里的国家反诈骗app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不行，他得再看几眼app。 　　周舟翻看反诈骗宣传内容，越看越觉得上边的情况和自己相似，他默默熄屏，安慰自己，被骗的是疑心作祟，他是真碰见鬼，还是不一样的。 　　最多……宣传内容的‘光荣事迹’多他一个。 　　这时小道士拉着自己的师兄匆匆赶来。 　　“香客久等了。”小道士气喘吁吁，他把身旁的青年往前推了推，自个挪到对方身后去，“这是我师兄，很厉害的，你有困难可以跟他说。” 　　周舟抬眼望去，视线正好与青年对上，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青年剑眉星眸，五官端正，头上梳着发髻，身着藏色道袍，目光清澈诚正，纵使周舟不了解道观内的情况，也看得出来青年的身份不一般。 　　像是观主大弟子之类的人物。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师父。”青年的目光在周舟脸上停留片刻，眼底有稍纵即逝的诧异闪过。 　　青年遮掩得很快，但周舟对人情绪变化向来敏锐，他没错过青年的异样，心中生疑，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虽然他的外貌确实算还不错的那一类，但周舟还没自恋到认为随便一个人都会盯着他脸看，更何况他还带着口罩。 　　他有点好奇，可要他开口问…… 　　周舟把嘴闭紧，刚刚和小道士说的那几句话已经赶上他几天的量了，和陌生人对话让他浑身刺挠，等会儿还要跟青年的师父解释事情经过。 　　他眉眼压低，丧着张脸思考，企图用最少的句子描述出具体情况。 　　周舟跟着青年在回廊穿梭，绿藤缠绕着边沿的石柱，垂下缕缕绿绦，光影叠加倾泻而下。 　　叶片缝隙中的阳光刺眼，周舟微微眯起眼眸，他仰起头看向沐浴着阳光下的主殿，一时间竟分不清光源来自太阳还是殿宇。 　　就好像高塔中真的存在着仙人。 　　“怎么了？”青年见周舟脚步放慢，也跟着空出一步，他顺着周舟的目光望去，看见耸立的殿宇，以为周舟是好奇，开口介绍道。 　　“那是祖师爷待的地方，我们每天都会在那做早课。” 　　最近香火不断，祖师爷身上的金光看着更耀眼，白日里还像个大灯泡，幸亏常人看不见，不然太扎眼了。 　　周舟点头，什么也没说，加快步伐往前走。 　　青年说完一句，似是打开了话匣子，他走在周舟身旁，“我的道号叫清肃，是观主的亲传弟子，你是不是最近遇到怪力乱神之事？” 　　周舟第一反应是自己猜对了，对方的身份真和大弟子差不多，再听清肃后边的问题，他不由多看对方一眼。 　　虽然对方很可能猜是出来的，但直接说出来要么是有解决的方法，要么是对缠着他的东西有所了解。 　　按照正常流程，周舟该向对方讲述自己的遭遇，不过他心底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在外边跟清肃，等会儿对方的师父会不会再问他一遍？ 　　说两遍太不划算了。 　　周舟在清肃探究的目光中点了一下脑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清肃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周舟接下来的话，他疑惑地望向对方，而周舟目不斜视地走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眼底的疑惑更深，追问道：“是不方便说吗？” 　　周舟沉默，问到这份上了，他再不回答，多少有点不礼貌，于是他沉吟片刻，说道：“遇到了。” 　　清肃花了好几秒才将周舟这句话和前言对上。 　　‘是不是最近遇到怪力乱神之事了？’ 　　‘遇到了。’ 　　可真是听君一席话犹听一席话。 　　清肃抬手摸了摸下巴，眉毛皱在一起，不应该啊，难道是觉得他太年轻，信不过？ 　　见周舟打定主意不说，清肃按下剩下的话，牵扯到那一位，他不免心中浮躁，但现在事情还没个定论，是他太着急了。 　　清肃路上不再言语，带着周舟走到小院前。 　　“师父他在院内等着，你进去吧。” 　　事关祂的存在，师父不让他多过了解，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麻烦，他清楚师父是为他着想，不过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清肃视线掠过周舟，青年身姿卓越，邈若皎月，气质清冷疏离，以人类的审美来说就是冰山美人，但祂的审美与人类似乎又不一样， 　　更何况祂突然在意一个人类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上边的人因为祂的态度闹得沸沸扬扬，而祂自顾自搬到周舟对门，吃力不讨好地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清肃猜不透祂的想法，总不能是……恋爱脑发作吧。 　　他打了个哆嗦，心中念叨，失言失言。 　　周舟走到五米开外，还能感受到身后清肃灼热的目光，他脚下一转借着树挡住清肃的注视。 　　这个叫清肃的怎么奇奇怪怪的。 　　若说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在意的东西，周舟抬手抓紧书包的背带。 　　好像也只有包里的牌位跟玄学沾点边，难道牌位里真的有特别的存在？ 　　不管是什么，他应该马上就会知道答案。 　　周舟沿着小路拐进院子，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人映入他的视野，对方站在树下，衣摆随风飘荡，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境在。 　　中年男人听到声响转过身，和蔼的面容上挂着微笑，他目光和蔼，问开口道：“我是这座道观的观主玄清子，香客可有什么困扰？” 　　周舟没有立即回答，他盯着玄清子的左手看，见对方没有要掐诀的意思，他眼底划过一丝失望。 　　他还期待对方能直接算出来，这样他就不用开口了。 　　“……有东西缠着我。”周舟挑着重要的说，“晚上出现，能侵入梦境。” 　　玄清子面上笑容不变，心底斟酌用词，这事他不太好插手，容易没命，便接着问道：“那东西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吗？” 　　周舟摇头，关于这一点他也觉得奇怪，在他强迫自己不进入深度睡眠后，那只鬼似乎就拿他没辙了。 　　他想了一下，取下背后的包，打开拉链，拿出被白布包裹的牌位。 　　“和这个有关系吗？” 　　玄清子望见周舟手里拿的东西，眼皮子一抽，直觉不对，不等他开口，周舟掀开白布一角，无形的气场铺天盖地袭来，如巨浪滔天，肆意张扬地席卷周遭的一切，猖獗地将所有吞没。 　　祂的的虚影浮现在周舟身后，霸道地宣誓主权，祂的视线扫过道观，冷眼将一切收进眼底。 　　玄清子汗毛颤栗，体内每一个细胞叫嚣着快跑，但脚下却像生了钉子一般，挪动不了分毫，那是让人生不出丁点反抗碾压式的力量。 　　“快盖上！” 　　急切的语气让周舟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依言照做，看着玄清子失态的模样，他心头古怪，怎么感觉对方似乎惧怕他手中的牌位。 　　另一道急促的声音插进来，“师父，你没事吧？” 　　清肃出现在拐角，他呼吸急促，面上是惊魂未定。 　　刚刚道观内气场突变，祖师爷的殿宇暗淡无光，甚至有熄灭的趋势，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那样的场面。 　　玄清子瞥了眼不稳重的徒弟，刻意清了下嗓子，“为师没事，只是不忍心看见一个无辜的鬼魂魂飞魄散，所以声音大了点。” 　　清肃注意到自家师父警告的目光，讪讪回答，“哦。” 　　确实是魂飞魄散，不过差点散的是他家祖师爷。 　　完全没受影响的周舟注意到师徒两眼神交流，心底的狐疑越发明显，这师徒两一唱一和，不会是真想骗他钱吧？ 　　玄清子看到如此区别的对待，老脸一僵，他整理了下衣袖，开始糊弄，“牌位里的那位魂魄不稳，不适合在道观里拿出来。” 　　周舟指腹隔着布摩挲过牌位的边缘，如果玄清子没说谎，那牌位魂魄不稳的原因八成是被他连累，他不由多问了一句，“是因为被缠着我的鬼攻击吗？” 　　“差不多。”玄清子含糊其辞，开口岔开话题，“你详细说说经过，我看看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我没见过它的样子。”周舟轻叩牌位，低头看着地面，陈述这些天的经历，“它每次现身前我都会陷入昏睡，然后它会缠上我，我也会跟着做奇怪的梦，近些天它的存在感不断增强，能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他抬眸与玄清子对视，目光坚定，“我想除掉它。” 第4章 周舟：你现在要来我家吗？…… 　　玄清子抚着长须似在思索，而旁边的清肃脑袋都快埋到地里去了。 　　周舟怀里抱着那位的牌位，哪有不长眼的敢上去冲撞，真有瞎子碰上去魂飞魄散都是轻的，这种情况下能缠着周舟，还一连缠了那么多天的也只有…… 　　清肃悄悄看向自己的师父，对方肯定也猜到了。 　　玄清子左手起卦，他像是算到什么眉心皱起，问周舟道：“你家在什么位置？尽量具体一点。” 　　已经不想说话的周舟抿起唇，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把收货地址怼在玄清子面前。 　　玄清子被周舟这一手整得到嘴的话差点没说出口。 　　他低咳一声，很快调整过来，接着忽悠，“……你家南边是不是一座商场？” 　　周舟点头，心底嘀咕，现在算命都不用生辰八字，改用家庭住址了？ 　　“那就对了。”玄清子煞有其事地点头，“香客不用担心，这事很快就能解决。” 　　一通话说得云里雾里，周舟扫过玄清子的脸庞，心底轻啧一声，没开口搭理对方。 　　玄清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摸胡子，摆着高深莫测的造型等周舟开口，他自认为经验丰富，求上门的香客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追问详细过程，结果周舟非但不说话，还站在原地走神。 　　他手一紧，揪下两根宝贝胡子，心疼得他脸皮抽搐。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玄清子无可奈何，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下说，“我有位认识的大师跟你住一个小区，正巧还是你的对门，我算出来你的贵人是他，你回去找他便能化解此次劫难。” 　　祂的事还是让祂自己解决，贸然插手，他有几条命都不够丢。 　　没人知道祂为何而来，只知祂来自尘封的深渊，祂出现的那一天整个国家的气场都笼上一层迷雾，好在祂对纷争没有兴趣，十几年来一直安分地待在固定的地方。 　　也就最近一个月对方突然搬家，成了周舟的邻居。 　　这一番变动惹得上边鸡犬不宁，但没有人敢上前打听，因为一开始妄图监视祂的人伤的伤残的残，无一幸免，这还是上层见好就收的结果，若是头铁监视下去，多半要出人命。 　　所以连带对周舟他们也只敢做最基础的调查，根本不敢派人接近。 　　不过祂并非不能沟通，人类与祂交易，请祂镇压在人间活跃的鬼怪，而祂则要不限额的人类货币。 　　近些年人类怨气大，滋生出不少鬼怪，有的要烧公司，有的要炸学校，还有的想抢银行，数量太多捉都来不及捉，有祂在伤亡瞬间少了两位数，跟祂的交易稳赚不亏。 　　但高层多多少少还是不放心，毕竟祂的地位换算一下就是如来佛祖的级别，只不过属于阴间，所以监视还是有必要的，贴身不行，可以远着点，不能一直跟着，就轮换着来，由离祂最近的寺庙或者道观负责。 　　好巧不巧，玄清子就是这次祂搬家后离得最近的倒霉蛋。 　　玄清子头疼，玄清子叹气。 　　周舟花了好几秒才消化了玄清子的话，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大师叫什么名字？” 　　“祁渊辰。” 　　草，真是他邻居。 　　周舟觉得世界真小，这样的概率居然也能让他碰上，他单知道邻居是公职人员，没想到对方是干这种工作的，原来国家真的有专管灵异事件的部门存在。 　　他抬起手中的牌位，思考祁渊辰把这玩意给他的原因。 　　好像也没什么原因，东西还是他主动要的，可能对祁渊辰来说这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东西，不过接下来他的事还要或许麻烦对方，毕竟比起跟陌生道士打交道，还是跟祁渊辰打交道轻松点。 　　一箱牛奶好像不太够了…… 　　玄清子一看周舟的表情便知道有戏，他笑着望着周舟，不再言语。 　　过犹不及，哪怕周舟现在不打算去找那位，有个印象也好，可千万别去霍霍别的道士了。 　　周舟从道观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走出电梯，廊道内，老旧的电灯散发出柔弱的光线，寂静的楼道中只有他一人。 　　周舟步伐犹豫，他望向祁渊辰家，又很快收回视线。 　　都这个点了，去打扰对方不太好，说不定对方已经睡了，反正那么多晚都熬下来了，再多一晚也没什么影响。 　　周舟熟练地给自己找好理由，脚尖转个了方向，刚要迈出一步，他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情况，周舟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祁渊辰站在门口。 　　祁渊辰怕不是自带透视眼，每次他徘徊在对方门口时，对方都能精准开门。 　　来都来了，周舟转过身，主动跟祁渊辰打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 　　祁渊辰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灯光在他面上打下阴影，深邃的五官更显立体，甚至有几分诡谲，他抬脚走向周舟。 　　一步两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内格外清晰。 　　周舟望着祁渊辰走近，直到对方在他面前站定，对方影子将他笼罩，周舟不由抬起头，他跑神地想着，祁渊辰的个子好高，他身高一米八出头，只能顶到对方鼻尖。 　　“你好像有事要找我。”祁渊辰垂下眼帘，墨色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周舟的身影。 　　周舟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他咬着唇下的软肉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周舟在脑子里整理措词，视线与祁渊辰错开，“你知道我家里有别的东西在？” 　　周舟内心踌躇，他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像在质问。 　　修饰语要怎么用来着，放前边还是放后边？他现在再补两句还来得及吗？ 　　周舟还没想出结果，眼前的面容倏然贴近，祁渊辰呼出的气若有似乎地蹭过他的脸颊，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是陌生的冷香，清洌末调却浓郁诱人，似深渊隐藏在白雪皑皑之下。 　　眼眸抬起，祁渊辰漆黑的瞳孔映入眼帘，对方眼底如一汪深潭，掀不起丝毫波澜，冷漠的眼神和对方的笑容格格不入。 　　他的这位邻居，似乎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友善。 　　“你不想让它待在家里？” 　　祁渊辰的声音拉回周舟的思绪，听清对方的问题，周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 　　谁没事会养只鬼怪在家，又不是活腻歪了，搞S.M都比搞这个靠谱。 　　他果断摇头。 　　祁渊辰的神情终于有了起伏，他薄唇绷直，低下脑袋，“好。” 　　好是什么意思？是答应要帮他驱鬼？ 　　周舟不确定祁渊辰的意思，试探着开口，“现在来我家驱鬼吗？” 　　祁渊辰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起，他几乎是在周舟话音落下的下一秒立即开口，“嗯。” 　　周舟本想说，明天也行，今天太晚了，可祁渊辰根本没给他反应的速度，对方的语气中似乎有着迫不及待，听着比他这个当事人都着急。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周舟攥紧背包的肩带，他眉宇轻蹙，清冷的面容看着更加高不可攀，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会儿他心底有多不适应，他家从未有过客人登门。 　　周舟撇过脸，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道具之类，驱鬼用的。” 　　“不用。” 　　祁渊辰阔步走到周舟家门口，十分乖觉地等待周舟开门。 　　周舟见此，僵着脸走上前，从包里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祁渊辰还算有分寸，在周舟说可以进来后才跨过门槛，他跟着周舟，背后的影子不安分的扭动，拧成麻花又很快复原，紧接着又扭得奇形怪状。 　　他的视线落在周舟发旋处，影子鬼鬼祟祟向前探去，爬上周舟的脚踝，祁渊辰瞳孔逐渐放大，眼白被黑色占据显得有几分诡异，在影子触及周舟小腿的那刻，一切戛然而止。 　　异状如潮水般褪去，周舟回过头，看见祁渊辰熟悉的笑容。 　　祁渊辰歪过脑袋，问道：“怎么了？” 　　周舟摇头，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右腿，刚刚腿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就好像一直缠着他的鬼怪又冒了出来。 　　不能再拖了，再不解决那玩意，他都要神经衰弱了。 　　周舟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祁渊辰目光在周舟身上游弋，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但想到周舟让他进来的目的，他愉悦的心情淡去。 　　周舟在道观所说的话仍在他耳边回响，他不喜欢他，他想除掉他，祁渊辰觉得自己该生气，可看到周舟他又气不起来，他甚至没法做到不理对方。周舟一出现，他就忍不住走出去。 　　是他吓到他的人类了，人类很脆弱，他要再耐心一点。 　　到嘴的话变了又变，祁渊辰放弃语气，“一定要赶走它吗？” 　　不是一定，是确定以及肯定，那只鬼的行为太过恶劣，想到那个梦，周舟浑身不自在。 　　而且，他、要、睡、觉！ 　　他冷酷无情地开口，“没有为什么。” 　　祁渊辰身后的影子抖了一下，像是被勺子拍过的果冻，颤颤巍巍的，他嘴角扯平，漆黑的眸子转向周舟。 第5章 祁渊辰：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周舟感觉到气氛的僵硬，他唇瓣微张，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开始怀疑祁渊辰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对方似乎不太愿意将鬼怪赶走。 　　祁渊辰眸光微闪，他敛下眼帘像是妥协，“好，它不会再出现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解决了困扰周舟半个月的麻烦，周舟有些不敢置信，可祁渊辰语气笃定，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周舟舌尖抵着上颚，短暂地停顿后他选择相信祁渊辰。 　　“谢谢。” 　　“不用谢。” 　　两句对话跟人机似的，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祁渊辰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周舟就更说不出来了，在无事的情况下，主动找话题实在有点为难他。 　　周舟低头望地，心底幽幽叹气。 　　好尴尬…… 　　祁渊辰帮了他大忙，把人晾着不太好，他多少得说两句话。 　　周舟缓缓吐出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抬起头与祁渊辰对视，一鼓作气说出口。 　　“十分感谢你。” 　　祁渊辰疑惑地看了周舟一眼，不确定地重复道：“不用谢？” 　　周舟：“……”好像更尴尬了。 　　他不自觉拽紧背带，手上的重量感拉回周舟的注意，他猛然回想起包里还有个牌位在。 　　周舟连忙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牌位，他打开包裹牌位的布，递到祁渊辰面前，“还给你，道观的人说他现在魂魄不太稳定。” 　　祁渊辰微垂着头，碎发落下的阴影遮挡住他的眼眸，叫人去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沉默着没有伸手去接。 　　周舟一时间没理解祁渊辰的意思，他脑子一思考，开口补充一句，“谢谢。” 　　祁渊辰：“……不用谢。” 　　梅开三度。 　　周舟抬着的头最终还是低下了…… 　　他绝望地闭眼，没救了，他没救了。 　　祁渊辰抬起手，指腹按在牌位的边角，他将牌位往周舟那边推了点，说道：“你也不喜欢这个？” 　　周舟觉得祁渊辰的问法别扭，对方把牌位和被驱赶的鬼怪混为一谈，虽然牌位没派上用场，还被欺负得很惨，但对方挺无辜的。 　　“不是。”周舟想着该怎么解释，然后他发现，完整地说出拐弯抹角的话是在为难自己，它放弃解释，“没有不喜欢。” 　　祁渊辰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不用还给我，它现在是你的东西，如果不想要，直接丢了就行。” 　　周舟拿着牌位的手稍稍蜷缩，感觉牌位不太受祁渊辰待见，他看着牌位上的名字，心中怀疑祁渊辰是不是和这人有什么过节。 　　别人的私事他不想插手，但他对牌位还有点兴趣，玄清子亲口说里面有鬼魂存在，他好奇鬼该是什么样的。 　　周舟道：“那先放在我这，你随时可以拿回去。” 　　祁渊辰目光下滑，周舟修长的手指覆在牌位上，深色的牌位衬得那双手更加白皙，借助牌位他能感觉到周舟肌肤的温度与柔韧。 　　心底生出满足感，祁渊辰指尖微动，牌位内的东西探出一角，又在被周舟发现前蛰伏。 　　不能动，他的人类不允许他出现。 　　祁渊辰眼底划过一丝惋惜，他回答周舟的话，语气平静，“我不会再拿回去。” 　　周舟不置可否，牌位留着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家里多出个看不见的东西多少有些麻烦。 　　他问祁渊辰，“它能在我家自由出入吗？” 　　祁渊辰停顿片刻，“它可以不能。” 　　周舟还没说话，祁渊辰抬手敲了两下牌位，道：“现在不能了，没有允许，它只能在牌位一米内活动，” 　　“好……” 　　现在的玄学好草率，前有算命问家庭住址，后有驱鬼一句话解决，完全没有他想象中天雷勾地火的场景，他对玄学的滤镜快要碎成渣渣的。 　　周舟默默将牌位放到桌子上。 　　话题到这结束，祁渊辰没有要走的意思，周舟则又卡壳了，他主动找话题的天赋大概还要倒欠老天爷一点。 　　周舟绞尽脑汁想着新话题，板着的脸看着更冷了，他揪着衣摆，手指搅动，那块布料被蹂躏得褶皱不堪。 　　好窒息的气氛，好尴尬的局面。 　　脑子跟生锈的机械一般卡在那没法顺利运转，周舟痛心疾首，他们两聊天怎么跟便秘似的，卡得一节一节的。 　　祁渊辰好似没有意识到周舟的为难，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对方，看到周舟柔软的发丝，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屈起。 　　软软的，想摸。 　　“我可以要报酬吗？” 　　周舟听到这话，不假思索地点头。 　　祁渊辰不开口，他也打算给的，他不喜欢欠人人情。 　　周舟拿出手机，准备给祁渊辰转账，他刚想问祁渊辰用哪种收款方式，脑袋上却突然多出一份重量。 　　宽厚的掌心揉过发丝，微不足道的力道却让人难以忽视，眼前人的身影一下子拉近，周舟大脑当场宕机，他直直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躲开。 　　祁渊辰没有贪心，轻轻揉了两下便收回手，他指尖碾动着似乎是回味方才的手感，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周舟。 　　周舟大步向后退去，和祁渊辰拉开距离，他抬起头对上祁渊辰的视线，斥责的话堵在嘴边。 　　那是很清澈纯粹的目光，没有不堪的杂念，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戏弄与嘲讽，有的只是掩盖在深处的喜悦。 　　周舟说不出口了，他唇瓣绷成一条直线，垂眸不再与祁渊辰对视，“我不喜欢这样。” 　　“嗯，我知道。”祁渊辰神色自若，“那是报酬。” 　　周舟：“啊？” 　　祁渊辰挽起唇角，眉眼微弯，“下次需要帮忙你都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暧昧。 　　周舟狐疑地打量祁渊辰，对方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望着他的目光没有夹杂特别的情绪。 　　这么一看倒显得是他自作多情，祁渊辰就是单纯的热心肠。 　　周舟心情复杂，“谢谢，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实在跟不上祁渊辰的脑回路，再聊下去感觉气氛会越来越怪。 　　祁渊辰道：“好，晚安。” 　　他冲周舟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动作干脆利落到周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他好像那个用完就丢的渣男。 　　周舟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他甩甩脑袋，心底嘟囔着，一定是太累，脑子都不正常了，洗洗睡觉，乱七八糟的事等之后再说。 　　希望今天能睡个好觉。 　　想到睡觉，周舟心情顿时沉重不少，他安慰自己，祁渊辰可是道观的观主亲口推荐，肯定是有真本事在，大隐于世的高手听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说不定道行比玄清子强。 　　若是对方也无法解决……正道不行，他就要试试邪道了。 　　周舟盖好小被，大脑依旧想东想西的，但没过多久，疲惫感纷涌而至，他太累了，迷迷糊糊间陷入梦乡。 　　呼吸声变得平缓，回荡在公寓内，楼下桌子上的牌位抖了一下，发出清脆一声响，牌位内的黑雾翻涌凝聚成触手的形状。 　　触手在牌位中滚来滚去，它视野内漆黑无物，那边也一片寂静，但属于周舟的气息又无处不在，它能感觉到周舟呼吸间胸脯的起伏，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它知晓一切却无法触碰，渴望的感觉愈演愈烈。 　　好想出去，好想触碰，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黑色的雾气冒出几缕，却在片刻后又收回去，牌位陷入沉静，刚刚的一切宛如没发生过一般。 　　触手蔫哒哒的沉在牌位底部。 　　它的人类不允许它出去。 　　…… 　　一夜无梦，周舟一觉醒来还有些不真实，他抬起手透过指缝望着天花板，愣愣地眨了眨眼。 　　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 　　周舟唰一下坐起来，脸色变来变去，相信是一回事，真实发生又是一回事，现在祁渊辰在他心里已经和世外高人挂上钩了。 　　“居然真的这么简单。” 　　周舟喃喃自语，他抓了下翘起的发丝，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清冷的面容在这一刻犹如春暖花开。 　　他终于摆脱那个鬼东西了！ 　　周舟心情无比明媚，看工作时都觉得对方顺眼许多，他拿起触控笔，久违地想摸会鱼。 　　他挺喜欢画画的，当然，这是指把画画变成工作之前，所有的爱好一和工作搭上边就让人很难再爱。 　　难得生出兴致，周舟创建新的画布，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笔杆。 　　他习惯性先画草图，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和祁渊辰初遇的景象，所有的一切恰到好处，甚至不需要他去修饰。 　　周舟落下一笔，神情认真专注，流畅的线条跃然呈现，勾勒出男人修长的身姿。 　　倏然，楼下传来门铃的声响，周舟笔尖一顿，他想把这一处画完，但门铃连着响个不停，周舟蹙眉，放下平板和笔走下楼去。 　　大早上的会是谁来找他？ 　　好像也只有一个人会来。 　　周舟加快脚步。 第6章 祁渊辰：他主动来找我了…… 　　打开门，看到的是预料之外的面孔，周舟拉着门把的手收紧，后悔没提前看一眼门外。 　　早知道就装作没人在家了。 　　清肃脸上的笑容僵住，虽然周舟面无表情，但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嫌弃。 　　“早。”清肃略有些窘迫地开口，“我有事找你的邻居，顺路来看一下你的情况，昨晚那个东西出来过吗？” 　　周舟摇头。 　　清肃道：“那就好。” 　　他还担心那位不好沟通，现在看来师父是对的，难沟通是针对他们，对于周舟那位是有求必应。 　　不过和深渊来者接触过多，普通人的身体多少会受到影响，哪怕祂刻意收敛，无意识易散出的气息也是不可避免的，周舟的身体很可能越来越差。 　　可祂的决意无人能更改，甚至他们都不敢插手，这一切对毫不知情的周舟太不公平。 　　清肃眼底闪过挣扎之色，他摸着手腕上的串珠，上边刻着他烂熟于心的语句，是道观每位弟子入门时的期许。 　　年少气盛的他立下斩尽邪祟的愿望，可真入道门他才发现有许多迫不得已，阴阳虽为对立，但缺一不可，如今他只求问心无愧。 　　清肃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平安扣，平安扣是玉质的，通体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入手细腻又带着些许温度，哪怕不是懂行的人，也能看出这块平安扣价值不菲。 　　“这个你拿着，开过光的，能辟邪。”清肃将平安扣递给周舟，开口道：“常带在身边，对身体也有好处。” 　　周舟没接，他和清肃满打满算不过见上一面，没道理收下对方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摇头，知道清肃是好意，又补充一句，“不用，谢谢。” 　　清肃有料到周舟的反应，他把平安扣强赛给周舟，抢在周舟拒绝前开口，“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下次再来道观上柱香吧。” 　　周舟瞳孔骤缩，顿时感觉手里的平安扣是快烫手山芋，再去一趟道观，跟上刑有什么区别。 　　眼看清肃要走，周舟一把将人拽住，目光认真地望着对方，“不用。” 　　“呃……”清肃头一次遇到周舟这种油盐不进的，他也不好真强迫对方，只能收回平安扣。 　　甫一拿过平安扣，他看见周舟露出如释重负的眼神，对方忙不迭地跟他说再见，反手将门关上，连一秒都不想多等。 　　清肃有被打击到，他……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他无奈叹气，想到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他转身走到另一扇门前。 　　最近青州市不太平，重伤了好几回前去调查的人员，上边的人想让祂去看看，这是一开始就约定好的事，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祂会给予援助。 　　清肃对祂好奇，想亲眼见上一面，于是主动接过这项差事，顺便探望一下周舟，就是结果不如他预想中顺利罢了。 　　也罢，是他多管闲事。 　　清肃敲响大门，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紧张，他紧盯着门把手，只听咔哒一声，大门向外打开。 　　透过门缝他看见没内空无一人，清肃咽了口唾沫，伸手拉开门，口中说道：“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吗？” 　　他话音落下，一阵拉力猛地传来，他措不及防被拉入门中，大门啪地一下关上。 　　清肃像块破布，被重重地摔在墙面上，他四肢被桎梏住，如砧板上的鱼，贴在墙上动弹不得，悬殊的实力差距，让他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黑雾肆无忌惮地游荡，充斥整件公寓，祁渊辰站在黑雾中，背后的影子扭曲狰狞，他的眼眸如无机质的玻璃珠一般，毫无感情地盯着清肃。 　　威压铺天盖地，生理上的恐惧让清肃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明白祁渊辰为什么会突然发难，磕磕巴巴地试图和对方沟通，“我无意冒犯您……” 　　祁渊辰黑沉的眸子转动了一下，他神情漠然，薄唇轻启，“你碰到他了。” 　　清肃甚至没来反应，手上就传来剧痛，他咬牙低下头，望见自己的手指以不正常的角度曲折，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令人牙酸。 　　痛呼冲到嘴边，嗓子却像被人掐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腕折断，紧接着延伸向小臂。 　　一时间，寂静的公寓内只剩下咔嚓声。 　　清肃痛不欲生，骨刺戳破皮肤，鲜血滴落，他的肩膀向后扭曲，整个人犹如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他清楚地感知到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不堪重负地被碾成碎片。 　　危机下大脑疯狂运转，思绪无比清晰，可绝望却不断加深，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法开口解释，亦或者说，祂本就不打算听他解释。 　　祂，对他起了杀念。 　　倏然，一道金光出现在清肃胸口，那是玄清子留给他的护身法宝，但微弱的金光在黑雾面前犹如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经不起一点波澜。 　　很快，金光支离破碎，湮灭于黑雾之中，清肃眼底的希望也随之熄灭。 　　他要死了吗？ 　　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十分有礼貌地等待了一会儿，应该是没听见回应，又敲了两下门。 　　黑雾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祁渊辰扭动脖子，漆黑的眼眸中多出别样的色彩，背后的影子欢快的游动。 　　他的人类主动来找他了。 　　清肃感觉到四肢的禁锢有所松懈，咽喉处也没了堵塞的感觉，他看见一丝希望，努力冷静下来。 　　他声音沙哑颤抖，“您不去开门吗？说不定他没等到人会直接离开。” 　　祁渊辰听到声音，才想起屋内还有一人，他目光扫过清肃，心底觉得麻烦。 　　不能让周舟看见，他会害怕。 　　直接吞掉？ 　　萦绕在清肃周身的黑雾后退，似乎是在嫌弃。 　　清肃久久得不到祁渊辰的回答，心中忐忑不安，这大概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他忍着剧痛接着开口，“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他，手臂正回来就行，有衣服挡着，他不会发现异常。” 　　此时他很庆幸自己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只是血腥味难以掩盖，他心中祈祷祁渊辰不会想到这一点，若是对方执意毁尸灭迹，杀他比杀鸡容易。 　　祁渊辰一言不发，他手指屈起，黑雾再次笼罩清肃。 　　清肃面色灰败。 　　果然还是不行吗？希望师父听到他的死讯不要太难过…… 　　几乎是瞬间，疼痛感接踵而至，清肃近乎昏厥，但下一秒，他落到地上，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清肃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他居然还活着！ 　　祁渊辰把清肃的胳膊扭过去，然后将所有黑雾收拢，不过瞬息之间，他就将‘案发现场’处理完毕。 　　他斜睨清肃一眼，“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 　　清肃连连点头。 　　祁渊辰轻飘飘地收回目光，面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大步向门口走去。 　　门外。 　　周舟连敲了三次门也没听见脚步声，他看向一旁的电梯，电梯还停留在当前楼层，也就是说清肃没有离开，这层只有他和祁渊辰两家，清肃总不能是脑抽去走二十多层楼的楼梯。 　　他的目光渐渐幽深，画画时他听见隔壁传来巨响，这动静跟拆迁也差不多，还接连响了好几声，就差把有问题几个字怼在他眼前。 　　不过考虑到清肃和祁渊辰的特殊职业，弄出这些动静可能也是正常。 　　但祁渊辰这人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似乎藏着很多秘密，再加上对方和自己的主角外貌相似，周舟对祁渊辰挺感兴趣的，也就因为不想和人打交道，他才没主动接近对方。 　　算了，真有什么事，祁渊辰他们解决不了，他也帮不上忙。 　　周舟放下手，刚要转身回去，门向外打开，祁渊辰出现在门口，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怎么了？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祁渊辰神情依旧，看着不像有事的样子。 　　周舟的目光落在祁渊辰的脸庞上，鬼使神差地想到自己漫画的最后一幕。 　　初见祁渊辰的那幅场景太适合作为结尾了。 　　没事两个字停在嘴边，周舟想着来都来了，他点了下头，问道。 　　“你等一会有空吗？” 第7章 祁渊辰：想让他咬两口…… 　　“有空。”祁渊辰眉眼含笑地望着周舟，打趣道：“这次想换什么东西？” 　　周舟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赧然，他摇头，不去看祁渊辰的眼睛，“我想拍几张你的照片作参考。” 　　“好。”祁渊辰侧身让出位置，“进来吧。” 　　没有祁渊辰的遮挡，屋内的布局一览无余，与周舟家用心的装修不用，祁渊辰家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多余的装饰一概没有，整洁得过分，看着不太像有人住的。 　　周舟心想，大概是刚搬过来，东西还没办置好。 　　他瞥见清肃在客厅内，开口道：“等你们忙完，我再来。” 　　本来是突发奇想麻烦对方，再打扰祁渊辰工作就不太礼貌了。 　　不等祁渊辰开口，清肃快步走到门后，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周舟说道：“没事，我们已经忙完了。” 　　在祁渊辰和周舟聊天的空隙，他自觉地将溅出的血迹处理干净，并打开窗户通风，他很清楚，要是让周舟察觉到异常，祂绝对不会放过他。 　　而现在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 　　祁渊辰在周舟看不见的角度冷眼扫过清肃，黑色的雾气出现在清肃脚尖，无声威胁，他像是没看出清肃身子的颤抖，笑着开口，“嗯，都忙完了。” 　　周舟发现清肃的脸色很差，但对方脚下却像有鬼追似的，飞速跑向电梯。 　　他扭头还想看清肃时，身前多出一道身影，他抬头，望见祁渊辰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祁渊辰问道：“不进来吗？” 　　能跑那么快，估计没什么事，周舟不再想清肃的异常，跟着祁渊辰走进屋内。 　　里面的装修和周舟想象中一样简洁，灰白黑的配色让这间房子少了些人情味，但从考究面料来看，这些家具并不便宜。 　　周舟坐在沙发上，祁渊辰端来果汁和小蛋糕放在他面前。 　　“冰箱里只剩这些，尝尝看喜不喜欢。” 　　周舟一眼认出小蛋糕来自前边大学城的蛋糕店，那家店的东西都很好吃，但没有配送服务，所以即使周舟喜欢吃，也很少去买。 　　拒绝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周舟小声说了句谢谢，默默端起蛋糕碟，用叉子叉起一块，奶油入口即化，面包蓬松香甜，和他记忆中一样好吃。 　　他用余光偷瞄祁渊辰，没想到对方看着成熟可靠私下却喜欢吃小蛋糕，有点反差萌。 　　祁渊辰端着杯子，借着喝水遮掩一直注视着周舟的目光，他半靠在沙发背上，黑雾自他背后溢出，在沙发内逸散开来，最终聚集于周舟的周围。 　　它贪婪地汲取对方的体温，勾勒出对方腰身美好的线条，回想着触碰细腻肌肤的手感。 　　祁渊辰眸色微暗，良好的视力让他看清周舟张开唇瓣时，躲藏在其后的舌尖，他想一亲芳泽，探清那处是否真如他想象般柔软。 　　好想咬上一口…… 　　想把他藏起来，藏在自己的地盘，让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只能望着他。 　　这是他养了五年的人类——送周舟回去时他纠结过，懊恼过，但最后只剩下妥协，因为他的人类快死了…… 　　妄念肆意生长，祁渊辰拿着杯子的手收紧，猛地掐断于黑雾的联系，他眼底有着不舍，但再放任下去，他大概没法放周舟离开这间房子。 　　再等等，再耐心一点，等他的人类主动走向他。 　　“冰箱里还有，还想吃吗？” 　　周舟听到祁渊辰的声音，才发觉自己将一整个蛋糕都吃完了，并且还没饱，能再吃两块。 　　他抿着唇把碟子放下，摇头表示不用。 　　一块蛋糕的份量不小，按照他平常的份量肯定是吃饱了，但不知是松懈下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饭量突然变大不少，原本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今早爬起来起来却饿得吃了包泡面。 　　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周舟也就没怎么在意，多吃两顿饭而已，他还是养得起自己的。 　　周舟拿出手机，拇指指腹摁着手机壳边缘，“拍照吧。” 　　祁渊辰好脾气地答应，他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坐着就可以。” 　　周舟站起身，挑了个光线不错的角度打开相机，小小的屏幕内捕捉到男人完美的面容，金色的阳光撒落在对方衣领上，如油彩汇入泼墨之中，为其添上一抹暖色。 　　他按下快门，将画面定格，男人温柔的眸子像是一汪春水，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暖意。 　　周舟很满意这张随手拍出来的照片，他两指按着屏幕，放大照片想查看细节，却眼尖地发现白色的沙发扶手上有着几滴红色的印记，看着有点像血渍。 　　他手指顿住，视线移出屏幕，几点红色果然映入眼帘，他面上不显，将手机收起，开口道：“谢谢，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祁渊辰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周舟，他注意到对方目光的偏移，黑雾争先恐后地聚向那一处，发觉是血迹，他嘴角的弧度降下。 　　还是让那人走早了。 　　祁渊辰起身，踱步走到周舟身旁，说道：“我送你。” 　　周舟嗯了一声，走到门口，不忘再和祁渊辰说一句谢谢。 　　祁渊辰哑然，“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欢迎你下次再来做客。” 　　周舟下意识要说谢谢，话到嘴边，他脑子反应过来，换了一种说话，“麻烦你了。” 　　“不麻烦。”祁渊辰自然接过话题，“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周舟没来及开口，祁渊辰已经转身走开，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离开。 　　干祁渊辰这一行的，家里有点血渍好像也不是太难理解，说不定是什么狗血或者鸡血的，拿来做法用的。 　　周舟心底的怀疑淡去不少，剩下那点在看到祁渊辰拿小蛋糕出来时也烟消云散。 　　他撤回一条怀疑，祁渊辰是好人。 　　“我买多了，你拿回去吃，省得放坏了。”祁渊辰贴心地为周舟找好理由，抬手将蛋糕递给周舟。 　　随着他的动作，骨干分明的手腕露出衣袖。 　　周舟的目光被吸引，他心中赞叹，祁渊辰太适合当绘画的模特，对方随意一个动作都极具美感。 　　他短暂地欣赏了一下，便准备收回目光，谁知匆匆瞥见一抹红色。 　　周舟能肯定刚刚祁渊辰的衣袖上还没这块痕迹，他不由多看了一眼，发现那块红色还会二次发育，短短几秒就在衣袖上晕染开来。 　　他愣了一下，想通是什么情况，“你胳膊上的伤口裂开了？” 　　祁渊辰听到周舟的话，才低头望去，他似乎是才发现，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小伤而已，没事。” 　　周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开口道，“我帮你处理一下。” 　　祁渊辰似乎有些意外，但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好，这次轮到我对你说谢谢了。” 　　周舟：“……不用谢。” 　　他离开祁渊辰家还没三分钟，又走回去。 　　祁渊辰坐下，周舟站在对方面前，两人谁也没先说话，周舟等半天不见祁渊辰有动作，他迟疑了一会儿，主动开口，“你家的医药箱在哪？” 　　祁渊辰……自然没有这种东西，他淡定地回答，“忘记买了。” 　　周舟沉默，想问祁渊辰之前是怎么处理伤口的，最终他还是没问出口，而是说道：“我回去拿。” 　　没一会儿，周舟拎着医药箱回来，他把箱子放在桌面上，对祁渊辰说，“伤口露出来。” 　　祁渊辰听话地撸起衣袖，狰狞地伤口出现在周舟眼前。 　　伤口周围红肿，中央渗着血珠，也不知道祁渊辰做了什么，让已经结痂的伤口崩裂，看伤口的情况，周舟都怀疑对方根本没有处理过。 　　可能就是没处理，祁渊辰家连医药箱都没有也没法处理。 　　但这道伤显然已经有段时间，周舟暗中松了口气。 　　他用镊子夹起棉球，沾上碘伏给伤口消毒。 　　从祁渊辰这个视角能看见周舟纤长的睫羽，挺翘的鼻梁，樱粉的唇瓣，对方神情专注，满眼只有他的身影，祁渊辰后槽牙咬紧，黑雾在看不见的角落翻涌。 　　他开始后悔伤口弄的太小，多留几道，他的人类就能陪他更久了。 　　周舟利落地处理好伤口，他想着伤口有点发炎，祁渊辰可能会发烧，便拿起测温枪想测一下对方的体温。 　　只听嘀的一声响，测温枪发出警报。 　　周舟看着显示屏上的26，眼底浮现疑惑。 　　难道坏了？ 　　光顾着看周舟忘记控制体温的祁渊辰：“……” 第8章 周舟：有章鱼！ 　　周舟拿测温枪给自己扫了一下，发现没有问题，他再给祁渊辰测，这次总算是正常，他心底的怀疑淡去，大概是测温枪突然故障了。 　　处理好伤口，周舟没在祁渊辰家多待，他跟祁渊辰告别后，拎起桌子上的小蛋糕走出玄关。 　　祁渊辰斜靠着框，黑雾自他脚下蔓延，一路尾随着周舟，直至对方回到自己家中将门关上。 　　他面上流露遗憾。 　　为什么不让他进去？明明他也很喜欢的。 　　周舟走到二楼的卧室，将蛋糕放在电脑桌边，他盘坐在电竞椅上，对着手机修改平板里的草稿。 　　他画笔下的主角一向走得冷硬画风，但这一次却画出一双温柔的眉眼，如娇嫩的花朵盛开在无垠的雪原，坚冰中多出一抹艳丽的色彩。 　　周舟笔尖轻点屏幕，停顿几刻，最终还是没有修改。 　　冷漠之人的柔软更为难得，像春光乍现，牢牢地印在人们脑海之中，作为一章的结尾意外地不错。 　　周舟唇角翘起，提笔细画线稿，刚画完上半身，咕咕声回响在卧室，饥饿感传达到大脑。 　　他笔下不停，想继续画，胃里却跟造反似的，一声接一声的响，扰得他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周舟把笔一放，捞过旁边的小蛋糕咬上一口。 　　一定是小蛋糕太香，勾得他心神不宁。 　　吃完蛋糕，周舟感觉好一点了，他拿起笔继续画，一直画到中午，肚子比闹钟准时，又开始咕咕作响。 　　周舟捂着肚子皱眉，他上午吃了一碗泡面，两个蛋糕，这才不到十二点怎么又饿了。 　　饥饿感挠心挠肺，催促着他快点进食，周舟无可奈何，拿起手机点外卖，可外卖抵达需要时间，周舟感觉眼前发白，像是低血糖。 　　他踉跄着站起来，塞了颗糖在嘴里才觉得好点，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走去厨房，想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他又吃了一包泡面，外加鸡蛋和火腿肠，而这些只勉强让他吃了个半饱。 　　周舟看着空荡荡的碗底，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有点太能吃了。 　　有鬼压床的事在前，周舟没把这点变化不当一回事，他不会真那么倒霉，前脚刚驱完色鬼，后脚又被饿死鬼缠上。 　　周舟脸色一沉，纠结要不要去找祁渊辰看看，可上午他刚从对方那边回来，若是他被鬼缠着，以祁渊辰热心肠的程度应该会帮他。 　　难道是他多心了？ 　　周舟想起家里还有个牌位，他拿起几个水果走向玄关。 　　这时他就有点理解祁渊辰为什么会把牌位放在鞋柜上了，因为他也放在同一处地方。 　　周舟将水果摆在牌位前，开口道：“家里好像有别的东西在，麻烦你了，如果你想要其他东西可以……” 　　话说到一半，周舟说不下去了，他看着棱角分明的牌位，不确定自己的话对方能否听见，而且他没法看见鬼。 　　周舟脑子里飘过好几个民间见鬼的方法，但考虑到作死的风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思来想去，找来纸笔和蜡烛，他将需求写在纸上，又写上牌位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可以托梦给他，最后他念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将纸烧掉。 　　压床的那只能够托梦，牌位里的应该也可以。 　　淡去的梦境又浮现在脑海，周舟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脑海，那个男人不会再出现，他没必要在意。 　　周舟又为牌位擦了一遍灰尘，才起身离开。 　　牌位中的触手来回游动，对于它来说，听觉并不是唯一能听到周舟声音的途径，视觉也同理，周舟说家里有别的东西。 　　怎么可能，这间屋子能喘气的只有周舟，其他的连蚊虫他都没放过，是谁？居然想偷偷靠近他的人类。 　　触手不满，黑雾飘散至周围，将房子过裹密不透风，确保活的死的都没法踏入这间屋内，这是周舟和它的家。 　　它沉在牌位底部，思考周舟前几句话。 　　想要其他的也可以……那它能离开牌位，能搂着周舟睡觉吗？ 　　它还想缠上周舟，想抚过对方每一寸肌肤，想让周舟咬在自己身上，探入对方柔软的口腔。 　　触手心思浮躁，牌位抑制不住，边角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坐在沙发上的周舟玩手机的动作顿住，抬眸望向声响的来源，直立在玄关处的牌位出现在他的视野。 　　周舟面上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似乎只是随意一瞥。 　　他将手机调到录像模式，随手放到茶几上，其实摄像头正好对准牌位的方向。 　　周舟装模作样地拿起平板，胡乱画着不成型的东西，他心思回转，牌位中的魂魄或许没他想得那么废物。 　　他没亲眼见过鬼怪，想想还有点激动。 　　周舟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牌位没动，外卖倒是先到了。 　　大门被敲响，周舟恍然想起他忘记写备注，让骑手挂在门把手上，他轻啧一声，迈步挪到门边，将门打开一个缝隙。 　　牌位内的触手瞬间警醒，是外来者，要不要杀了？可鲜血弄脏楼道，他的人类会不开心。 　　在它犹豫的空档，外卖小哥直接将外卖塞给周舟，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中午正是单子多，赚钱的时候。 　　不用说话让周舟松了口气，他回过头，用余光扫了眼牌位，发现对方好像向门口挪了一寸。 　　为防是自己的错觉，周舟踱步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他查看回放。 　　视频内的牌位安分地待在那，直到他打开门，对方突然被激活，滑向门边，可滑到一般又停住，似乎是顾忌着什么。 　　周舟猜测是不想被他发现，但对方现在底裤都快在他面前掉干净了。 　　他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看来牌位里还是个贪吃鬼，不过拿个外卖，对方居然那么激动。 　　周舟打开外卖盒子，到厨房拿来空碗，分出一般的饭菜给牌位。 　　他将碗推到牌位前，说道：“出来吃。” 　　牌位一动不动。 　　周舟戳了下牌位，开口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能看见我，也能听得懂我说话吧。” 　　触手自然是不能，但周舟说可以那就可以，周舟让它出来，还让它吃东西，他在关心它。 　　它心底美得冒泡，当场就想钻出来。 　　可周舟似乎不太喜欢它现在的形态，它不过是用这幅形态抱着周舟睡了几晚上，对方就不允许它再出现。 　　触手雀跃地心情倏然冷了不少。 　　周舟见牌位装死不回应，抬手又戳了对方两下，威胁道：“你再装我就把你扔回祁渊辰家。” 　　牌位里的触手僵住。 　　不行，绝对不行！ 　　它当即探出一根触手，爬出一点，它看见沙发上有只Q版章鱼玩偶，脑袋大大的，八只爪子没脑袋一半长，记忆中周舟时常抱着那只玩偶。 　　触手顿悟，扭了几下把自己变成章鱼玩偶的翻版，从牌位里噌一下爬出来。 　　一只水灵灵的小章鱼出现在周舟眼前。 　　小章鱼呈淡蓝色，身子是半透明的，它触手抱着牌位，爬出来时脑袋还晃了两下，好像一只Q.Q弹弹的布丁。 　　周舟眼中有错愕一闪而过，他预想过牌位里的魂魄年龄可能不太大，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不是人。 　　“……你就是渊晨？” 　　‘渊晨’刻在牌位上的名字，他以为对方和祁渊辰可能有点血缘关系，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祁渊辰往上数八代，祖宗也不可能是只章鱼。 　　小章鱼想了想，点了下脑袋。 　　它一点头，更像糯叽叽的团子，周舟感觉有点手痒，他没忍住挼了下小章鱼的脑袋，手感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他抬手时有刻意放慢动作，给小章鱼躲开的时间，但对方就乖巧地待在那，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怪可爱的。 　　周舟弯腰与小章鱼平视，问道：“你会说话吗？” 　　小章鱼果断摇头。 　　会是会，但这具身体的声音它不喜欢，也不想让周舟听见。 　　“那你以前是人类吗？” 　　小章鱼依旧摇头。 　　它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以后估计也不会是。 　　周舟心底的不适感顿时消散大半，跟不是人的东西说话，轻松多了，他敲了下瓷碗边缘，说道：“你先吃饭。” 　　他得考虑一下怎么处理这只突然出现的小章鱼，他私心不想还给祁渊辰，更何况对方也说不要了，这么好玩的东西，如果没有危害，他想养着玩。 　　周舟走回房间，想在书里找找有没有关于小章鱼的信息，没走两步，他听见身后有响动，一回头看见小章鱼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但在离牌位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心中微动，想起祁渊辰说过没有允许，牌位里的东西没法离开牌位超出一米的距离，他试探着开口：“你可以自由活动。” 　　小章鱼眼睛一亮，屁颠屁颠跟上周舟的脚步 　　周舟看了它几眼，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他拿了本书坐在椅子上翻阅，他习惯性拿过床上的鲨bee压在隔壁下，看得更舒服些。 　　小章鱼扬起脑袋，和鲨bee睿智的目光对上。 　　它回想了一下，周舟抱鲨bee的次数似乎比章鱼多，小章鱼一琢磨，爪子踹起来，当场开始变幻。 　　周舟余光瞥见小章鱼的异状，转过头去，和地上新鲜出炉的鲨bee面面相觑。 　　“……变回去。” 第9章 周舟：不许撒娇 　　这一次周舟完整地观看了小章鱼变化的过程，对方跟面团子差不多，随意搓揉两下就能变成不同的形状，显然小章鱼也是对方模拟出来的形态之一。 　　周舟望着一脸无辜的小章鱼，内心毫无起伏，这家伙看着单纯，心眼子绝对不少，光是能耐心在他家潜伏半个多月这点，就值得他提高警惕。 　　祁渊辰肯定知晓小章鱼的存在，那对方执意留下小章鱼的举动就显得很可疑。 　　但他似乎没什么值得祁渊辰如此大费周章的东西。 　　周舟垂下眼帘，在脑海中回忆与祁渊辰相处的细节，试图找到突破口，倏然，裤脚传来一阵拉力，他低头，看见小章鱼扒在他脚踝上，仰起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章鱼爪软绵绵的，没有讨人厌的黏液，触感微凉光滑，像颗小布丁。 　　周舟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小章鱼，心底对祁渊辰的怀疑突然消去不少。 　　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应该也不会找这种……鲨bee队友。 　　见小章鱼一副想往他身上爬又不敢爬的样子，周舟索性捏着小章鱼的脑袋，将对方整个提起来，用整只手捏，小章鱼手感更好了，如同大型捏捏乐，还是快回弹类型的。 　　周舟没忍住，另一只手也捏上去，捧着小章鱼的脑袋蹂躏了好一会儿，对方外表柔软无害，再加上任揉任捏，脾气好到没话说，实在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看着在他大腿上化成一滩的小章鱼，周舟捞起对方一根触手，冷不丁开口，“渊晨。” 　　小章鱼用触手勾住周舟的手指，歪过脑袋，似乎在问周舟怎么了。 　　从听见名字到给出反应，小章鱼中间没有停顿，‘渊晨’确实是对方的名字。 　　周舟抬手将小章鱼的脑袋摁回去，顺手又撸了几下，他撸得开心，心底决定再观察小章鱼几天。 　　虽然祁渊辰身上疑点重重，但对方至少没有害他的心思，不然对方只要在他被鬼缠上时冷眼旁观就可以，也没必要费事跑一趟，来他家驱鬼。 　　而小章鱼是对方送来的，又被道观的道士把过关，估摸着是不会害人。 　　周舟想到一半，肚子又双叒叕响起来，他吃的那碗泡面甚至没挺过小时，周舟面色微变，现在他胃口的问题似乎比小章鱼的问题更严重点。 　　他拎起腿上的章鱼与对方平视，问道：“家里还有其他鬼怪吗？” 　　小章鱼连爪子带头一起摇，否定之意溢于言表。 　　周舟接着问道：“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鬼压床的事，他前不久刚做过全身体检，物理上肯定没有问题，玄学上的就说不准了。 　　但小章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依旧摇头。 　　周舟陷入沉思。 　　小章鱼心中跟着紧张，周舟有不舒服的地方，它一直跟着对方居然没有发现，是它的问题。 　　它琢磨着周舟近些天的情况，没发现什么不同，只是今天多吃了几顿饭而已，在它看来周舟还是吃得少了，远没达到正常饭量，对方一顿就吃那么一点点，怎么着也得吃个十顿八顿才健康。 　　人类那么脆弱，不多吃点怎么行。 　　小章鱼暗中检查了周舟一圈，得出结论，应该是吃得不够多，身体虚弱。 　　它晃悠两圈从周舟手中挣脱，吧唧掉在地上。 　　周舟回过神，看见小章鱼径直向门外走去，他好奇对方想做什么，抬脚跟上去。 　　小章鱼来到厨房，它跳上灶台，不过三十厘米的触手此刻异常灵活，它拿下砧板，捞过洗菜篮和菜刀，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水池里洗，确认一尘不染，它才满意地拿出来。 　　厨具准备好，它挪到冰箱边挑选食材。 　　为了做出好吃的饭菜，它苦心钻研几十本菜谱，还记下了周舟的喜好，它自信肯定能做出周舟喜欢吃的食物。 　　说不定周舟一开心，又会像刚刚那样，把它捧在怀里揉，这还是周舟第一次主动亲近它，果然它换个外表是对的。 　　小章鱼胸有成竹地打开冰箱，然后……空荡荡的隔层出现在它眼前，也不算空荡荡，最底层还剩一盒酸奶。 　　它不信邪，又打开冷冻，把所有抽屉都翻了一遍，最后找到一袋速冻水饺。 　　小章鱼沉默了。 　　周舟在一旁看着小章鱼上蹿下跳，到最后在冰箱前石化，他大概猜到对方是要干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我一般吃外卖。” 　　小章鱼扭过头，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变成半圆还是斜着的，看着就委屈。 　　周舟上前把小章鱼抱起来，抽了张纸为对方擦拭触手上的水渍，“刚点的外卖还没吃完，你饿了可以去吃点。” 　　小章鱼趁机用两条触手扒在周舟颈窝处，撒娇似地在对方怀里乱蹭。 　　周舟不太适应，抬手想捏住小章鱼的脖子，但没找到下手的地，他犹豫了会儿，啪一下拽住小章鱼的脑袋，给对方圆形的脑袋都扯方了。 　　“撒手。” 　　小章鱼依依不舍地缩回触手，它缠住周舟的小指，讨好似地蹭了蹭。 　　外卖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吃外卖员有营养，天天吃这种东西，身体当然会不舒服。 　　小章鱼无奈，谁让周舟是他养的人类，只能它多操心了。 　　周舟不知道小章鱼脑袋里危险的想法，他单手捧着小章鱼，去拿剩下的外卖，考虑到小章鱼也馋，他把对方那份也带着，一起放到餐桌上。 　　他放下小章鱼，问道：“会用筷子吗？” 　　小章鱼点头，但它没动筷子，而是把碗推到周舟面前。 　　周舟猜到：“嫌不够？” 　　小章鱼摇头，拿起碗往周舟的碗里倒。 　　周舟这才明白小章鱼的意思，他哑然失笑，还挺聪明的，知道讨好人。 　　他抬手戳戳小章鱼的脑袋，“自己吃，我饿了会再点外卖。” 　　小章鱼瞄了周舟好几眼，见对方真不打算吃自己碗里的，颇有些失落的拿起筷子。 　　第一口，这外卖果然和它想的一样难吃，但这是周舟分给它的，从同一个碗里分的。 　　第二口，也不是那么难吃，甜甜的。 　　第三口，好吃！ 　　小章鱼嘴巴一张，连外卖带碗一起吞下去。 　　周舟就看着它跟个橡胶似的拉长，嘴巴张得老大，下一秒饭碗消失无踪，小章鱼依旧是半透明的质地，也不知道刚吞下的饭碗去哪了。 　　一番变故，周舟差点被饭呛到，他连忙把口中的饭咽下去，拎起小章鱼左右甩动，试图把碗拯救出来。 　　“快吐出来，那不能吃。” 　　小章鱼装作听不懂，几条触手缠上周舟的手腕，开始耍赖。 　　周舟才不惯着它，一把掐住对方的脸蛋，“不吐出来，你以后都没饭吃。” 　　小章鱼在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徘徊了几秒，果断选择后者，丝滑地吐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碗。 　　周舟看着嫌弃，他把小章鱼扔在桌子上，拿纸巾擦手。 　　总觉得这只章鱼不太聪明的样子。 　　周舟警告地看了一眼小章鱼，没再看见对方作妖才拿起筷子继续吃，小章鱼的一通折腾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胃口，吃完碗里的，周舟甚至感觉自己还能再吃点。 　　他克制下想进食的欲望，眉心皱起，胃就那么大容量，按照他今天吃的食量绝对塞满了，再吃下去，他该进医院了。 　　周舟下意识抚上胃部，但奇怪的是胃部连一丝起伏都没有，就跟小章鱼似的，吃得东西都进了未知空间。 　　他绝对有问题，不能再吃了。 　　周舟思考要不要找祁渊辰看看，对方仔细检查或许能找到原因。 　　只是又要麻烦对方，而且……他家真的没有整箱牛奶了。 　　等会点超市的外卖，再买些速冻食品回来，不过小章鱼似乎会做饭，周舟一手抵着下巴，目光移向小章鱼。 　　不得不说，对方长得挺像食材的，拿手菜该不会是章鱼小丸子吧。 　　周舟被自己想的笑话冷到，他挼了把毫不知情的小章鱼，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这时，门铃声响起。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往常十天半个月没人找他，今天竟然一下来两个。 　　周舟放下碗筷，这次他提前看了下猫眼，发现是祁渊辰站在外面，他有些诧异，伸手将门打开。 　　方才视野受限，他没看到祁渊辰全身，开门后才看清楚，周舟望着对方怀里的大砂锅相顾无言。 　　祁渊辰徒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又掏出他之前那套说辞，“我煮多了，吃不完，分你点。” 　　周舟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谢谢……” 　　“不用。”祁渊辰笑眯眯地开口，“我帮你端进去，放桌上行吗？” 　　“呃……” 　　周舟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端着砂锅走进来，祁渊辰将砂锅放到餐桌上，只听那闷响，便能猜到砂锅的份量不轻。 　　他皱眉头想着，真的不烫手吗？ 第10章 周舟：你手不疼吗？…… 　　祁渊辰松开手，瞥见原本泛白的掌心迅速泛红，他眼底罕见地划过一丝疑惑。 　　周舟走过去一看。 　　好家伙，直接烫伤了。 　　周舟望着一脸谈定的祁渊辰，问道：“你不疼吗？” 　　他还以为对方有铁砂掌之类的本事，捧着冒热气的砂锅跟没事人似地一路走过来，结果单纯是迟钝，他严重怀疑祁渊辰的痛觉神经有问题。 　　祁渊辰听到周舟的问题，思考了一秒，觉得自己应该点头，他微微颔首，矜持地开口，“有点。” 　　周舟：“……去水池冲凉水。” 　　他之前以为祁渊辰成熟神秘深不可测，但或许对方只是长了张能唬人的脸…… 　　祁渊辰乖乖照做。 　　这具身体是他按照人类一比一复刻的，如果他不特意更改，这具身体所有的反应和人类一模一样，当然，痛觉除外，世界上能伤到他的东西寥寥无几，所谓的受伤不过是对外表的模拟。 　　可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居然就能让人类受伤，祁渊辰对人类的脆弱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 　　他带来的砂锅会不会烫伤周舟，祁渊辰目露担忧，他大意了，下次一定送来前他得先摸一下，没起水泡再给周舟送来。 　　周舟站在祁渊辰身旁，观察对方手上的伤，外表的薄皮已经有点鼓起，再过十几分钟就该起水泡了。 　　胳膊上的伤上午才处理过，下午又添一份战绩，周舟在心底感慨一声，拿出手机在外卖上买治疗烫伤的药，预计二十分钟送达。 　　想着家里还剩些碘伏，能先应付一下，周舟转身去拿药箱，看见空荡荡的客厅，他突然想起某个自祁渊辰出现就藏起来的小家伙。 　　他回头瞥了眼祁渊辰，对方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动，周舟刻意放轻脚步，寻找渊晨的身影。 　　对方圆滚滚的身子不要太显眼，周舟轻松在卧室找到某只躲在书架上的小章鱼。 　　小章鱼卡在最上层书与栏杆间的空隙里，从O形挤成0形，发现他进来，还努力往里边缩，试图掩耳盗铃，书架被它拱得来回晃动。 　　周舟上前扶住书架，伸手摆正第二层的倾斜摆件，才抬头教训上边不安分的家伙，“你要是把书架上的东西弄掉，今晚我们就吃章鱼小丸子。” 　　书架上的一排摆件是父母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和父母的关系不算亲近，毕竟他被拐走那么多年，被找回来时父母已经生下二胎，父母和弟弟关系好一点他能理解。 　　不过父母从未在吃喝住上短缺过他，对他和弟弟一视同仁，即使他搬出来，每年也会给他送生日礼物，周舟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也挺好，他生在一个平淡却幸福的家庭。 　　小章鱼听到周舟的话，心底跃跃欲试，再动一下就能让周舟啃它了吗？有这种好事？ 　　但听周舟的语气像是会生气，它按捺耐下作死的心情。 　　小章鱼扫了眼被周舟扶着的摆件，眼底浮现开心的情绪，它探出一根触手缠上周舟的手腕，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周舟没好气地揪开小章鱼的触手，说道：“蠢死了，藏也不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小章鱼被骂也不恼，触手顺势换了个手腕缠。 　　它当然知道藏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但藏得太隐蔽，周舟找不到它会担心的。 　　周舟拿爱撒娇的小章鱼没辙，他拍了下对方触手，开口道：“放心，我暂时不会把你送回去，先放手，让我拿药箱。” 　　目的达到，小章鱼听话地收回触手。 　　好不容易混进来，尝过实体和周舟贴贴的甜头，它打死都不可能回去。 　　周舟拿起药箱，回头想嘱咐小章鱼安分点，可想到对方东躲西藏生怕被祁渊辰找到的样子，又感觉没必要说。 　　他有点好奇祁渊辰对小章鱼做过什么，让小章鱼怕成这样。 　　周舟回到一楼，见祁渊辰还在冲凉水，他拎着药箱走过去查看情况。 　　祁渊辰这下是真烫狠了，手上生出好几个水泡，周舟看得眉心皱起，感觉这种情况得去找医生处理。 　　他整理了下措词，准备开口，祁渊辰却先一步把手伸到他面前。 　　“抱歉。”祁渊辰稍向前倾，身子矮下一节，他微垂着眼眸，说道：“给你添麻烦了。” 　　周舟：“……没事。” 　　话都说到这了，他处理一下也没什么。 　　周舟带着祁渊辰到沙发坐下，打开药箱后，他托起祁渊辰的手，对方手上的水泡各个都比拇指指甲盖大，不戳破有感染的风险。 　　他找出针，用酒精消过毒后，小心挑破，然后盖着纱布慢慢挤出水泡中的液体。 　　祁渊辰明面上不显，卧室里的小章鱼已经开始原地蹦迪了，他的人类又主动碰他的人类形态，这是今天第二次。 　　他盯着周舟的侧颜看，嘴角压都压不住。 　　下次该用什么理由‘受伤’呢。 　　周舟用纱布帮祁渊辰包扎好，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的痛觉阈值是不是比正常人低？” 　　祁渊辰听到正常人三个字眸光微变。 　　正常人似乎不能每天受伤，他遗憾地放弃刚刚的想法，回答道：“应该是。” 　　周舟收拾东西的手微顿。 　　他记得公职人员有定期体检，祁渊辰的工作性质虽然特殊，但体检肯定有的，对方没道理不清楚自己的体质问题。 　　祁渊辰察觉到周舟的异常，淡定地加上一句，“不影响日常生活，小问题。” 　　小问题……吗？ 　　周舟对此深表怀疑。 　　祁渊辰转移话题，他语气严肃地说道：“砂锅里的菜你等凉点再吃，不要烫到自己。” 　　周舟看向祁渊辰裹得跟粽子似的双手，眼神复杂，“好。” 　　不对，他都给祁渊辰带歪了，他是想问自己胃口突然变大的事，怎么又扯到吃东西上，他吃的已经够多了。 　　“那个——”周舟放下手上的东西，说道：“今天我吃了得有三个正常人的饭量，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祁渊辰捕捉到关键词，心底有些茫然，吃那么一点竟然是三个正常人的饭量。 　　他觉得不是问题，但看周舟的表情显然不这么想，祁渊辰思索片刻，向周舟伸出手，开口道：“手给我。” 　　周舟顿感意外，祁渊辰居然会把脉。 　　他掌心朝上，卷起衣袖露出手腕，把手递过去，下一秒祁渊辰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心贴掌心的那种。 　　周舟：“……” 　　祁渊辰察觉到周舟表情不对，抬眸问道：“怎么了？” 　　周舟：“……没事。” 　　是他见识浅薄，不懂怎么用玄学检查身体。 　　本体比分身好使，祁渊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周舟的身体，依旧没有找到问题，但是周舟前一句正常人提醒了他，他用自己的身体和周舟对比了一下，发现周舟的身体素质显著提高，快赶上他了。 　　而他这具身体对标的是人类最高身体素质水平。 　　祁渊辰想到一种可能，心底生出激动地情绪，本来他已经做好等周舟死后慢慢养对方魂魄的准备，但现在周舟能够陪他很久很久。 　　他得找点好东西给周舟补补身体，可惜这里不是深渊，深渊遍地都是大补的食材，人类世界的东西也就能凑合凑合。 　　周舟见祁渊辰先是蹙眉，后是展眉露笑，最后又板起脸，他拿不准情况是好是坏，忍不住问道：“果然有问题吗？” 　　“没有。”祁渊辰恋恋不舍地放开周舟的手，“你只是在长身体，要多吃饭，多睡觉。” 　　周舟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都二十五岁了，除了横着长还能怎么长，就算二次发育也该结束了。 　　他多问一句，“是正常的那种长身体吗？” 　　祁渊辰点头。 　　周舟心存怀疑，但祁渊辰说得笃定，他没再问。 　　等几天看看，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他再走一趟医院，周舟想到医院头就疼，无论哪天过去，医院都是客满，加上排队挂号问诊，不是必不得已，他实在不想走这一趟。 　　门铃声在这时插进来。 　　周舟看了眼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边显示外卖已抵达门口，而他，又忘记备注挂门把手上。 　　果然人犯水逆的时候会处处不顺，周舟木着脸，起身要去开门。 　　祁渊辰拉住他，说道：“我去。” 　　周舟还没问答，祁渊辰长腿一跨，三两步走到门口，他用包得宛如木乃伊的手打开门，目光直直地望向门外的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被祁渊辰看得一哆嗦，他勉强扯出职业笑容，“您好，您的外卖，方便的话能给个好评吗？” 　　祁渊辰用审视地目光打量外卖小哥，漆黑的眼眸酝酿着不知名的色彩。 　　外卖小哥顶不住，扔下一句打扰了，逃也似的离开。 　　晚来一步的周舟只看见外卖小哥仓皇失措的背影，他心中不解，抬头看祁渊辰，对上祁渊辰温驯纯良的目光。 　　想到上次清肃也和外卖小哥一样逃也似地离开，周舟多看祁渊辰一眼。 　　这人怕不是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祁渊辰惋惜地看了眼下行的电梯，反手将门关上，对周舟说道，“要拆开纱布换药吗？” 　　周舟点头。 　　祁渊辰立马将食材跑掉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满脑子都是周舟又要主动碰他了。 第11章 周舟：你在洗什么！？…… 　　周舟帮祁渊辰将伤口重新包扎，他对着人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对祁渊辰他忍不住多说两句，“记得涂药，伤口不能沾水。” 　　祁渊辰这人，靠谱又不靠谱的。 　　“好。”祁渊辰把药收起来，他惦记着找食材的事，对周舟说道：“打扰你了，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饭。” 　　周舟看着桌上的砂锅欲说还止，虽然离谱，但对方是给自己送吃的时烫下来的，都这样了，他再不收下，祁渊辰似乎更惨。 　　他点了下头，道：“没事，也谢谢你，锅我会洗干净还回去。” 　　祁渊辰笑着说不用谢。 　　出于礼貌，周舟送祁渊辰走到门口，无意间瞥见放在鞋柜上的牌位，他唇瓣嗫嚅，最终还是没提起小章鱼的事。 　　周舟目送祁渊辰离开，抬手将自家的大门关上。 　　家里又恢复成他一个人的样子，周舟长吁一口气，虽然面对祁渊辰那张和自己主角相似的脸时，说话没那么难受，但果然还是有点不自在。 　　望向桌上的砂锅，周舟眸光微闪，他走上二楼，推开房间的门，看清房内的情况，他嘴角一抽。 　　原本卡在书架上的小章鱼溜达到了他的床上，不仅如此，对方对着鲨bee‘拳打脚踢’，把他刚换没几天的床单弄得乱七八糟。 　　他阴测测地开口，“你在干什么？” 　　小章鱼身子一抖，跟生锈的机器似的一帧一帧地转过脑袋。 　　周舟不应该去吃饭吗？怎么上来找它了。 　　小章鱼唰地放开鲨bee，冲周舟笑笑，默默挪回床边，它就是想试试鲨bee什么手感，凭什么让周舟天天抱着。 　　试完发现手感也就一般般，还没它好。 　　小章鱼又自信了，它往前一倒靠着周舟手背轻轻拱了两下，企图诱惑周舟揉自己。 　　“惹完事倒是知道装无辜了。” 　　周舟反手拍在小章鱼脑瓜上，他拽着小章鱼一根触手将对方整个拎起来。 　　小章鱼弹性不错，随着周舟的动作它的脑袋上下duang来duang去，几次差点碰到地面，它跟沙包似的被周舟拎到楼下，然后视线一转眼前被怼了一口砂锅。 　　周舟打开锅盖，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浓郁的肉香伴萦绕在鼻尖，让人口齿生津，他心中意外，祁渊辰的厨艺居然挺不错的。 　　他用勺子给小章鱼盛了一碗，说道：“吃吧。” 　　刚刚小章鱼饿得连碗都吞，不把对方喂饱，他怕家里的家具缺胳膊少腿。 　　小章鱼都做好被周舟收拾的准备，结果周舟只不疼不痒地说了它一句，还亲手给它盛吃的，它心底又美滋滋了。 　　不过食物是它特地做给周舟的，小章鱼没动面前的碗筷，而是卷起周舟的碗筷塞给对方，想让周舟先吃。 　　周舟本来不打算吃，闻了一会儿肉香，胃又开始闹腾，他妥协了，接过筷子自暴自弃地坐下干饭。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一整锅炖肉大部分进了周舟肚子里，剩下一点小章鱼解决干净。 　　锅里空荡荡，而周舟终于有饱腹感，他想着歇一会儿打扫桌子，谁知下一秒两条触手卷起他面前的碗筷，连带着桌上的砂锅也被卷起来。 　　周舟看着小章鱼几条触手拉长，把锅碗缠得稳稳当当，甚至还空出两条触手走路，轻轻松松把东西运到厨房。 　　很快，厨房传来洗碗的声音，周舟一脸玄幻，他起身跟上去，一只蹲在台子边洗碗的小章鱼出现在他眼前。 　　小章鱼动作快到看得见残影，没几分钟洗刷干净的锅碗就被放到一边，它熟练地打开台子下的消毒柜，将碗筷放进去并设定好时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比周舟自己干得效率都高。 　　周舟从头看到尾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视线追随小章鱼，对方跳下台子走到他面前，他头也跟着低下来。 　　小章鱼扬起脑袋望着他，大眼睛里写满亮闪闪的期待。 　　周舟秒懂小章鱼的意思，是想让他摸，他停了两秒，弯下腰，抬手抚上小章鱼的脑袋轻轻揉了两下，下一秒他怀里就多出一只小章鱼。 　　小章鱼蹭蹭周舟的下巴，仗着自己现在不是人，光明正大地吃周舟豆腐。 　　“行了。”周舟被它蹭得身子后仰，他抵住小章鱼的脑门，责怪道：“你别得寸进尺。” 　　说是责怪，他的语气中却没有多少责怪意味，反倒多出些笑意夹杂其中。 　　小章鱼见好就收，乖巧地待在周舟怀里，当一只装饰挂件。 　　周舟斜睨一眼小章鱼，没有把小章鱼撕下来，任由对方赖在自己身上，他一手托住小章鱼，对方看着好大一只，体重却轻飘飘的，抱着毫不费力。 　　他回到二楼，将小章鱼放到桌边，自己坐在椅子上，说道：“我要工作，你安静待着。” 　　工作是不可能干完的，做完这一周还有下一周。 　　周舟想着要是小章鱼中途闹腾就把对方扔出去，结果对方非但不闹，还殷勤地给他端茶送水，捏肩敲背。 　　到最后反而是他的工作提前结束。 　　周舟放下平板，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腕，目光望向为他跑前跑后的小章鱼，他知道对方这么做是在讨好自己，但感觉意外不错，像养了一只特别聪明的宠物。 　　一开始他觉得有趣，是想过把小章鱼留下来玩，但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把小章鱼送到道观去，毕竟他没有能力养一只未知生物，可现在周舟有点动摇。 　　好像也不是太难养的样子，甚至对方还能养养他。 　　去道观的计划一下子被周舟搁置，先养着，大不了……他抽时间去问问清肃该怎么养小章鱼。 　　能主动找人问话，已经是周舟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了 　　周舟定下主意，捞过小章鱼在怀里搓揉了几下，说道：“你乖乖的，我就养你。” 　　小章鱼眼睛弯弯，趁机亲了下周舟的脸颊。 　　它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它的身体早就出卖了它。 　　周舟看着小章鱼从浅蓝色变成浅粉色，再变成绯红色，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章鱼不明所以，但周舟笑起来很好看，它又贴上去跟周舟蹭蹭，用触手勾搭上周舟的小臂，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它一定可以把它的人类养得很好。 　　周舟笑够了，坏心眼地没告诉小章鱼身体的变化，他捏捏触手尖端，开口道：“我要洗澡，你也去水池边把自己冲两下。” 　　一天下来又是挤书架，又是在地上滚，周舟感觉小章鱼没有一开始透明了。 　　小章鱼乖乖听话，从周舟腿上跳下来走了。 　　周舟拿上换洗衣服走到浴室，关门前他还特地看了眼小章鱼在哪，对方蹲在洗手台上用洗手液搓自己，顶着泡泡的模样看着怪可爱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抬手将门关上。 　　花洒打开，浴室内水汽升腾，水流划过周舟的身躯，带走一天的疲倦。 　　洗到一半，周舟听到外面传来洗衣机启动的声音，他哑然失笑。 　　小章鱼脑回路奇奇怪怪，家用电器倒是样样精通，生活技能完全点满，他这是捡到‘田螺姑娘’了。 　　周舟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抬手关掉花洒，他擦干水珠换上睡衣，准备去找某只勤劳的小章鱼。 　　他打开浴室的门，来到外面的隔间，第一眼就看到蹲在板凳上埋头洗东西的小章鱼。 　　周舟好奇小章鱼在洗什么，走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在盆里看到熟悉的布料。 　　那是他的内裤…… 第12章 祁渊辰：他这么做一定有…… 　　周舟的面颊腾一下红了，他飞速夺过小章鱼手中的内裤，脸上烫得能烧热水壶，“谁让你洗这个的！” 　　小章鱼茫然地抬起头，它先是看了看骤然一空的触手，又抬头望向脸色白里透红的周舟，它思考了一秒，整只章鱼瘪下去，露出又愧疚又委屈的表情。 　　周舟剩下几句谴责的话憋在胸口，看着快哭出来的小章鱼，他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他太过分了，小章鱼又不是人，哪里懂人类的羞耻心，对方知道内裤要单独拿出来洗已经很不错了。 　　周舟扯着嘴角，眉宇皱着露出牵强的笑容，“没事，你下次记得别洗就行。” 　　小章鱼连连点头。 　　周舟弯腰端起地上的水盆，到洗手池销毁‘罪证’，而在他身后的小章鱼一秒变脸，大脸盘子上只剩狡黠，哪还有半点委屈。 　　小章鱼暗自点头，看来它从书上总结的办法还是有用的。 　　周舟生气，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先道歉再装可怜，周舟大概率不会再生气，如果还生气，那就慢慢哄。 　　人类那么脆弱当然要娇惯着，万一气出病来怎么办。 　　想到某度百科上一度人类可能得的病，小章鱼一哆嗦，随便一个症状都是癌症起步，还有肿瘤和器官衰竭，好像活一个月都困难，有的甚至七窍流血随时可能暴毙。 　　人类真的好容易死掉。 　　小章鱼叹气。 　　它跳下板凳，走到周舟身后，耐心地蹲在周舟脚边。 　　周舟一低头就看见个晶莹剔透团子，他微微眯起眼眸，弯腰拎起小章鱼，在小章鱼疑惑的目光下——他把小章鱼一起洗了。 　　小章鱼：“？” 　　在水里搓面团子还挺好玩的，周舟想着刚洗完的不能弄脏，他随手把小章鱼扔进盆里，带着甩干好的衣服走到阳台。 　　他将衣服夹好，头也不回地一件件往上晾，然后晾衣架上就出现一只挂着的小章鱼。 　　周舟空着手，和一脸懵逼的小章鱼对视了好几秒，他没绷住笑出声，又觉得太不道德他硬生生忍回去。 　　他抬手将小章鱼取下来，安抚性地摸了两下，“你怎么都不动一下。” 　　小章鱼完全没有挣扎，顺从得像大型玩偶，他干活又喜欢走神想东西，把小章鱼挂上去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蠢蠢的。 　　周舟抵住小章鱼的脑袋，对方被摸了两下就开始兴奋，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缠，周舟自知理亏，忍着没把粘人的小章鱼扔下去。 　　他抱着小章鱼回到卧室，站在床前对小章鱼说，“你是想睡椅子，还是睡沙发。” 　　小章鱼眼珠子乱瞟，目光来回扫过床边，暗示得不要太明显。 　　周舟否决三连，“不行，不可能，你别想。” 　　小章鱼又蔫吧了，触手搭在周舟手腕上，整只章鱼透露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周舟不吃它这套，冷漠地开口：“不想睡软的，可以睡地板，晚上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上床，你就完了。” 　　小章鱼那点小心思都被周舟猜透了。 　　但出去是不可能的，在小章鱼死乞白赖下，它获得了周舟床旁边转椅上的位置，说是旁边但也有两米远。 　　它趴在周舟为它找来的毛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舟看。 　　周舟望了小章鱼一会儿，感觉自己让对方别看，对方也会阳奉阴违，他索性转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小章鱼。 　　小章鱼心底：唉。 　　灯光熄灭，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没多久周舟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缓，深夜宁静安详。 　　许是白天汤喝多了，周舟睡到一半想上厕所。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半梦半醒间往卫生间走，走廊内回响着他一人的脚步声。 　　突然细微的声响出现在他背后，带着被刻意隐藏的摩擦声，像是不怀好意的尾随者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周舟瞌睡惊走一半，他倏然回头，幽幽的蓝光闯进他的视野，蓝光说亮不亮，很像鬼屋里的氛围灯，阴森骇人。 　　走廊也被渡上一层幽蓝的光晕，影子被拉得老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半夜进地府了。 　　周舟心脏停了一瞬，彻底清醒，他再细看，发现罪魁祸首小章鱼，体会到无语是什么感觉。 　　小章鱼见周舟不走了，它歪了下脑袋，走到周舟前面，身上的蓝光更亮，前面的路被它照着一清二楚。 　　它回过头，似乎在说‘都照亮了，你怎么还不走’。 　　周舟：“……” 　　怎么养小章鱼他不清楚，但有心脏病的应该不适合养这玩意，有在家里被吓死的风险。 　　周舟拎起灯泡版小章鱼，面无表情地掐住对方的脸蛋，“你是不是故意的？” 　　哪个脑袋正常的家伙能干出这种损事，哦，也不对，小章鱼本来脑子就不正常。 　　大晚上遇见这么一出，困意全给搅和没了，周舟心情不佳，他无视小章鱼讨好的动作，将对方关在卫生间门外。 　　上完厕所后，他又一言不发地拎着小章鱼回房间。 　　周舟把小章鱼往椅子上一放，自己回到床上，他望着把自己团成一团亮度渐渐变低的小章鱼，开口道。 　　“亮着。” 　　小章鱼的亮度瞬间定住，它偷瞄周舟的脸色，发现不太好后，它果断认怂，调回原来的亮度。 　　周舟冷笑一声，“行，保持着，给我亮一晚上。” 　　他蒙头盖上被子，不再管小章鱼。 　　小章鱼的弱小可怜又无助都没来及表演，它脑袋耷拉下来，望着床中央的鼓包，想了想贴心地换了个柔光的氛围，当然亮度它没敢变…… 　　周舟第二天醒来，看到的就是还在发光的小章鱼，昨夜的记忆回笼，他低下头，抬手捂住脸，小章鱼居然真的亮了一晚上，他好像在搞虐待。 　　起床气全撒在小章鱼身上了。 　　周舟主动抱起小章鱼，力度都放轻不少，他揉了揉小章鱼的脑袋，说道：“对不起，可以不用亮着了。” 　　小章鱼一大早就收到周舟的贴贴，心底美得冒泡，亮一晚上对它来说比喝水简单，它听话地‘熄灯’，赖在周舟怀里蹭了好一顿便宜。 　　周舟受不了，开口叫停，“别黏糊了，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小章鱼不情不愿地从周舟身上下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周舟关上门，从衣柜里拿出外穿的衣服。 　　今天他要出门拿快递，前几天网购的与玄学相关的书都到货了，他已经拖了一个多星期，再不拿，快递要被遣返了。 　　正好去的时候路过菜市场，他也得买点菜回来，主要还是好奇小章鱼能做出什么吃的来。 　　周舟想过用外卖点菜，可能配送的那家超市食材品质堪忧，他虽然不怎么挑嘴，但也没那么想不开。 　　他换好衣服下楼，小章鱼像条小尾巴似的坠在他身后，他换鞋，对方就在垫子上待着。 　　周舟瞥了小章鱼一眼，并不打算带对方，小章鱼这么大一只带着不仅不方便，而且还有被围观的风险，他拒绝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所以面对想贴上来的小章鱼，周舟反手把门合上，他扔下一句‘乖乖待在家里’，用钥匙将门锁上。 　　小章鱼委屈到扭曲。 　　不跟着是不可能的，周舟不让它去，那就换他去。 　　刚下电梯的周舟打了个喷嚏，他用指节蹭了蹭鼻尖，抬头望了眼天空。 　　这几天都挺暖和的，他不能感冒吧。 　　周舟感受了下，没觉得嗓子疼，将这件小插曲忘掉。 　　他先去到快递站拿书，一路挺顺利了，现在全是自己扫码出库，用不着他和人交流。 　　周舟用塑料袋装好书，这些书基本是他花大价钱买的不在市面上流通的书，他心底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在书上查到和小章鱼有关的内容。 　　他提着书往菜场走，此刻快十点钟，菜场的人并不多，菜摊子也撤了不少，摊主们百般无赖地守在摊子前。 　　周舟刻意挑的这个点，他将装书的塑料袋挂在手腕上，走到摊子前拿起一把青菜给摊主。 　　摊主一边秤，一边热情推销，“萝卜要吗？我今早刚摘的，保证新鲜。” 　　周舟点头，又在摊子上拿了几样菜，等摊主算好多少钱，他扫码付款，全程没说一句话。 　　摊主稀奇地望着周舟离开的背影，砸吧了下去，咋连个声也没有，长这么俊要是个哑巴多可惜。 　　周舟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当哑巴，他环顾四周，寻找卖肉的摊子，以他现在的食量，一天得吃好几斤肉。 　　他低头看着拎满东西的双手，感觉有点麻烦，早知道骑电动车出来了。 　　好在东西不算太重，将就一下也能拿，周舟还是决定一次性把需要的东西全卖掉，他短时间不想再出来挤第二次。 　　“需要我帮你拿吗？” 　　耳熟的嗓音出现在身后，周舟转过身，看见祁渊辰向自己走来。 　　对方手里也拎着一个黑袋子，周舟想着应该是对方在菜场买的现杀的鱼。 　　祁渊辰离周舟还剩不到一米时站定，他笑着说：“真巧，居然能在这遇见你。” 　　他说得再自然不过，似乎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第13章 祁渊辰：他在关心我，他…… 　　周舟也意外能碰见祁渊辰，他听到对方的话，简单回答道：“不用，不重。” 　　祁渊辰没有强求，他熟稔地走到周舟身旁，目光掠过周舟手上拿的蔬菜，开口道：“这些是泡过水的，口感不是很好。” 　　周舟低头去看蔬菜，但他基本没买过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祁渊辰接着道：“那块冬瓜也放了一两天了，不算新鲜。” 　　周舟沉默片刻，问道：“其他的呢。” 　　祁渊辰含蓄地开口，“还行，做菜吃没问题。” 　　周舟直觉剩下的那些应该也不太新鲜，只是祁渊辰在照顾他面子，不过对方瞧着完全不像经常混迹菜市场的人，眼力却意外地不错。 　　他不由多看对方几眼，客气地对祁渊辰说：“谢谢。” 　　祁渊辰但笑不语，不知不觉间，他和周舟并肩而行，路过另一家菜摊子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周舟下意识跟着停下，他侧过身，看见祁渊辰半蹲在菜摊子前，手里拿着一颗土豆，回眸笑着望着他。 　　“土豆要挑表皮光滑没有斑点，手感坚硬的最好。” 　　周舟点头，见祁渊辰把土豆递过来，他想接却没腾出手。 　　这时祁渊辰伸出手，“我帮你拿一半。” 　　周舟还没开口说话，祁渊辰已经拿起他右手拎着的塑料袋，周舟瞥过祁渊辰，对方明显是在有意照顾他。 　　他抬起头，对上祁渊辰含笑的目光，周舟心底轻啧一声，拿着袋子的手松开，顺势让祁渊辰拿过去。 　　“谢谢。” 　　“不用。”祁渊辰把那颗土豆塞给周舟，又拿起摊子上的西红柿，说道：“西红柿则是要外形完整圆润，色泽均匀的，一般顶部凹陷西红柿比较好吃。” 　　祁渊辰特地挑出两个作对比，方便周舟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周舟蹲在祁渊辰身旁，目光不自觉被对方吸引，他偏过头看着祁渊辰线条利落沉稳的侧颜，垂下的睫羽说不出的矜贵温柔。 　　每每看到祁渊辰这张脸他都有些恍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居然会和他画了三四年的主角的外貌如此相像。 　　不过相似的只有外貌，性格方面祁渊辰与他的主角大相径庭，虽然他也没有多了解祁渊辰。 　　短暂的接触让他找到祁渊辰身上有不少矛盾点，缺乏常识却意外地会照顾人，热情但做事没什么分寸，看对方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更像是单纯的不熟悉这些。 　　真是……有趣，他有些好奇祁渊辰的经历了。 　　周舟神游，过了会儿他没听见祁渊辰的嗓音，抬眸望向对方，却撞进祁渊辰含笑的眼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周舟立即撇过头，口罩下的脸神情有些尴尬，“没有……” 　　别人教他，他走神就算了，居然还被抓个正着。 　　祁渊辰斜视周舟泛红的耳尖，嘴角微微上扬，“是在看我吗？” 　　这句话显而易见有调侃的成分，周舟眉尖上扬，心底那点胜负欲激起，直言不讳，“嗯，很好看。” 　　不好意思的人换成祁渊辰，他起身把挑好的蔬菜交给等了半天摊主，眼底残留着细碎的笑意，说道：“一起多少钱？” 　　摊主挨个称好，“七块八，给七块五吧。” 　　祁渊辰付过款，接过装好的蔬菜，对还蹲在地上的周舟，说道：“你还要买什么？” 　　周舟指向后边卖猪肉的摊子。 　　祁渊辰扫视一眼，开口道：“剩下的肉都不太新鲜，你想吃肉的话，拿我手上的吧。” 　　周舟目光转向祁渊辰手中的黑袋子，他还以为对方买的是鱼肉，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站起身，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谢谢你。” 　　祁渊辰帮他的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占对方便宜。 　　“第三次了。”祁渊辰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周舟疑惑地看向对方。 　　“一路上你跟我说了三次谢谢。”祁渊辰微低着眼帘，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失落，“我们关系还是那么生分吗？” 　　周舟……周舟向来拿这种表情没辙，嘴巴张了又合上，他扫了祁渊辰一眼，怀疑对方就是故意的，但还是说道：“不是。” 　　祁渊辰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回去我把食材分你一点。” 　　周舟还能怎么办，只能举手投降，“好。” 　　祁渊辰脸上的那点失落一扫而空，他跟着周舟往家的方向走，说道：“还拎得动吗？把书给我拎吧。” 　　周舟：“不……” 　　‘不用’二字跟烫嘴似的，在舌尖上转了几圈都没说出来，周舟都能猜到祁渊辰又会用委屈的眼神望向自己，活像他把人欺负了似的。 　　书最后还是落到祁渊辰手上。 　　祁渊辰一手拎着食材和书，神态轻松完全不见吃力，而周舟手上就剩一包没什么重量的青菜。 　　周舟略有些不自在，他低头将面上的口罩拉下一点，呼出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注入，让起伏的心绪稍稍安定。 　　他落后了祁渊辰一步，突然一片阴影向他靠近，周舟还没去看，骤然听见一声惨叫，紧接着啪地一声巨响，溅起地上的灰尘。 　　周舟循声望去，看见一个黄毛平地摔了个狗吃屎，脸正巧磕在旁边的路牙上，血当场就溅出来了。 　　黄毛捂着鼻子痛呼，嘴一张露出漏风的门牙，他本来有点心虚，但他想到什么，指着周舟，目光凶狠，“你故意绊老子！” 　　周舟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但他根本没碰到对方，平白无故遇上碰瓷的，他面色冷了下来，反唇相讥道：“活该。” 　　黄毛当即就要动手，他撑着地面要爬起来，手却一不小心滑开，啪地一声撞在电线杆上，听声响，胳膊最少也是骨裂。 　　周舟后退一步，倒不是害怕，而是怕黄毛讹上自己，再加上对方一脸血实在有点不美观。 　　祁渊辰走到周舟身旁，他望黄毛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还不够，如果他没发现，这人就要故意撞上周舟了，断条胳膊太便宜对方了。 　　隐匿在影子中的黑雾翻涌，顺着地面上相连的影子缠在黄毛周身。 　　先从哪开始呢，令人生厌的嘴，浑浊恶心的眼睛，还有三番两次指向周舟的手指，全该碾碎。 　　祁渊辰指尖微微抬起，黑雾扎进黄毛身体中，悄无声息地盘踞在对方的要害，他刚准备动手，衣袖传来一阵拉力，他回过头，看见周舟摇了下头。 　　“走了。” 　　周舟手指收紧，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已经有人向这边聚集，等人多再想走就麻烦了。 　　还有……他在祁渊辰身上感受到很危险的气息，总觉得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周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祁渊辰的视线落在周舟手背上，修长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袖，在黑色的布料下衬得越发白皙，周舟仰着头，似乎是有些紧张，目光中只有他的身影。 　　他的人类主动牵着他，就像是在依赖他一样。 　　祁渊辰心底得到极大的满足，他连一秒都没用上，原地倒戈，顺从的被周舟拉走。 　　望着周舟柔顺的发丝，他唇角翘起。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想咬上一口。 　　脱离人群，周舟顿时感觉轻松不少，他想和祁渊辰说话，转头发现自己还拉着对方，连忙把手松开，“我……” 　　祁渊辰接过话头，“谢谢。” 　　周舟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祁渊辰眉眼弯起，“你在关心我。” 　　周舟抬手把口罩又戴回去，停顿好几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也许大概应该可能算是关心吧。 　　得到周舟肯定的回答，祁渊辰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等回到公寓，这末弧度都没降下来一点。 　　在电梯内，祁渊辰单独拿出黑袋子，对周舟说道：“新鲜的，回去红烧做汤都很好吃。” 　　周舟点头，既然决定收下了，他也没再和祁渊辰客气，“收款码给我。” 　　他不喜欢占人便宜。 　　祁渊辰想说不用，但说了周舟大概率就不会收了，他不太情愿的拿出手机。 　　周舟把钱往高了给，祁渊辰见此，把给周舟的东西都分出来，刚买的蔬菜也不忘给周舟塞点，他心底已经盘算出好几道菜，周舟一定会喜欢。 　　他心情又愉悦起来，想着回去就用分身给周舟做好吃的。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两个眼熟的人出现在电梯门后，祁渊辰看着玄清子和清肃的目光不太友善。 　　玄清子自是察觉的祁渊辰的不悦，看见站在祁渊辰身旁的周舟，他心道一声糟糕，可真是来巧了，正好破坏对方的好事。 　　他心底苦哈哈，面前这位不知发什么疯，一天不到把方圆数百里的鬼怪清了个干净，虽然是好事，但对方这番大动作弄得人心惶惶。 　　还有自家徒弟的事，那天，他感受到护身符碎掉的时候心都凉了一半，忙急忙慌往这边敢，好在只是断了条胳膊不打紧，听完徒弟的讲述，他原本就打算最近来找祁渊辰一趟，又碰巧上边催得厉害，他便今天来了。 　　玄清子望着走近的祁渊辰感觉亚历山大，他斟酌用词，刚要开口，一股浓郁的鬼气扑面袭来，冲得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他心底大骇，梭巡四周，最终目光落到周舟身上，他望着对方手里的黑袋子，心底打鼓。 　　方圆百里的鬼怪怕不是都在这了。 第14章 周舟：有趣。 　　玄清子细看，又发现不对劲，他在周舟身上感觉到鬼气，下意识觉得是对方带着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可仔细看来，那股鬼气分明纠缠在周舟身上，而黑袋子里鬼气虽然也有，但和周舟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心下一沉，鬼气之所以叫鬼气，那就不该是活人身上有的东西，除非是将死之人身上可能沾染上一些，但显然周舟不在此之列。 　　想到另一种可能，玄清子和蔼的神情有瞬间凌厉，他很快将其掩饰，开口打破沉默的局面，“两位关系真好，这是一起出去买菜了？” 　　他熟知祁渊辰的喜好，一边讨对方欢心，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周舟。 　　越看他心中越是凝重，周舟身上的鬼气远超普通人能承受的量，在这种情况下活人会向鬼怪进行转变，获得鬼怪的力量和更长的寿命。 　　可凡事终有代价，转变成功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绝大部分人都沦为一具白骨，而剩下的百分之一精神也会崩溃，虽然还活着，但也与行尸走肉无意。 　　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成功过，所以此法被列为禁术，却未被完全销毁，毕竟结局不过是死路一条。 　　祁渊辰恐怕是想把周舟一直留在身边才会出此下策，玄清子眼底生出晦涩难明的情绪，鬼怪终究是鬼怪，哪怕祁渊辰表现得那么重视周舟，本质上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罢了。 　　转变一旦开始便不可逆更不能停止，这段时间祁渊辰估计会经常出去‘狩猎’，获取足够周舟转变的能量，这件事于他们来说算是有利，但对周舟来说…… 　　玄清子心中惋惜，他发现得太迟了，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 　　祁渊辰听见玄清子说他和周舟关系好，不友善的眼神缓和不少，他见玄清子视线隐蔽地扫过周舟，心下了然。 　　这些个老东西鼻子比狗还灵，他本来也不指望能瞒过所有人，而且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有周舟在他关心范围内，其他人他从不放在眼里。 　　在周舟面前，祁渊辰勉强给了玄清子几分面子，没直接把人赶走。 　　“有事找我？” 　　玄清子回答：“是有点工作上的事，但不太很重要，如果你们有事，我们就改天再来。” 　　弄清楚祁渊辰突然开始狩猎鬼怪的原因，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半，若是祁渊辰表现出不耐烦，玄清子便打算今天先走，不触祁渊辰霉头。 　　周舟拎着东西站在祁渊辰身后，跟对方说，“你忙，我先回家了。” 　　祁渊辰想去周舟家，但他知道不可能，对方这会儿估计都想着找小章鱼玩，但那也是他，正好该吃午饭了，得早点做饭。 　　于是他没作纠缠，笑着说道：“嗯，下次见。” 　　温柔的语气听得一直躲在角落缩小存在感的清肃打了个寒颤，他受伤的事传开，不少朋友上门探望他，其中就有和祁渊辰接触过的安慰他。 　　说祁渊辰社会化时，看得书都是《家常菜大全》，《如何讨人欢心》，《读懂别人表情的一百种方式》……这些书说有用吧，是有用，可跟怎么当个普通人还是有点差距的。 　　祁渊辰标准是还没会走，就先想跑了，对方对人类生活常识了解的少得可怜。 　　总结下来就是，朋友让他不要跟脑子有病的人计较，想开点，千万别想着报仇啥的。 　　清肃当时听得哭笑不得，他是得有多想不开才会想再招惹祁渊辰，上次运气好捡回一条命，下次就不一定了。 　　等祁渊辰的视线看过来时，清肃低下头，他听见祁渊辰声音的温度明显降低。 　　“今天我有事，你们下次再来。” 　　他要忙着给周舟做饭，哪有闲工夫理会无关人员。 　　玄清子笑着说好，看着周舟和祁渊辰各自回家。 　　清肃等人走完，抬头看向自家师父，“让周舟拿走那些带鬼气的东西没有关系吗？” 　　他没玄清子的好眼力，只当鬼气是周舟手中的黑袋子散发出来的。 　　玄清子轻叹一声，不打算跟清肃解释，他望向周舟家门，犹豫要不要再去看一眼，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而这时，门向外打开一条缝，周舟站在门后，语气僵硬地问道：“你们现在有空吗？” 　　他想问关于小章鱼的事，昨天他还想着去道观问怎么养小章鱼，今天好巧不巧就碰上了。 　　现在问以后就少出门一趟，周舟权衡完利弊，选择早死早超生。 　　玄清子扬起笑容，回答道：“当然有空。” 　　周舟嗯了一声，让开大门的位置，说道：“请进。” 　　他瞥向厨房正在做饭的小章鱼，没让对方提前藏起来，他有自己的考量，小章鱼是祁渊辰给他的，看玄清子对祁渊辰恭敬的态度，对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越过祁渊辰对小章鱼下手。 　　其实小章鱼的事最好还是找祁渊辰，可看小章鱼对祁渊辰避如蛇蝎，打死不愿意露面的样子，周舟只能退而求次。 　　周舟将玄清子和清肃安排在沙发坐下，他借着端水的功夫去到厨房，抬手撸了下小章鱼，说道：“家里有客人，我想让他们见你一面。” 　　小章鱼一早就听见动静，它很不满玄清子和清肃踏入周舟家，但这是周舟主动邀请的，它不满也只能憋着。 　　它拱起身子蹭了下周舟的掌心，又往对方怀里钻。 　　意思是可以见。 　　它要让外人看看，这个家是属于谁的！ 　　周舟一手抱起小章鱼，空着的手想端水，但小章鱼先一步拿起水杯，还特别乖巧地看了他一眼。 　　孩子愿意主动干活，周舟乐得轻松，抱着小章鱼走到客厅。 　　玄清子和清肃看到小章鱼时，表情同步狠狠抽搐，玄清子还能收敛点，清肃眼皮子都开始跳了。 　　他就说祁渊辰怎么走得那么干脆，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小章鱼圆溜溜的眼睛扫视二人，用触手把水杯推到两人跟前，眼睛微微眯起，在周舟看不见的角落露出威胁凶狠的目光。 　　玄清子率先回过神，他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开口道：“你倒是有闲情雅致，养小宠玩。” 　　周舟听到小宠二字，悬着的心落下一半，和宠搭上边了，总归不会是坏东西，“它该怎么养？” 　　清肃知道自家师父是在胡扯，但他也没办法，帮着玄清子圆场道：“很好养，它就是灵力的结合体，生命力顽强，没什么要注意的，你多看着它点就行。” 　　可千万别让它跑出去祸害人。 　　小章鱼见这两人还算识趣，轻飘飘地收回目光，它惦记着锅里的饭，跟周舟撒了会娇，从对方身上跳下来，回到厨房。 　　等看不见小章鱼的身影，清肃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放松点。 　　周舟在单人沙发处坐下，他想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但他邀请人家上门做客，总不能用完就扔。 　　他沉默地坐着，觉得不太好，又问一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是有一点。”玄清子笑呵呵地回答，他语气亲近却又将分寸拿捏的很好，让人不至于感觉谄媚，“它看着像新生的小宠，虽然小宠难得，本身有传承在，它知晓不少东西，但到底缺乏常识，你要多教教他。” 　　周舟点头，小章鱼在某些方面确实令人无语。 　　“别的就没什么了。”玄清子顺势岔开话题，“你和祁先生关系看着真好。” 　　突然提及祁渊辰，周舟不知该说什么，又点了下脑袋。 　　玄清子笑容不变，“麻烦你多担待祁先生，你也知道慧极必伤，祁先生这种天才，在别的方面多少有点欠缺，跟他相处时，我们也有那么点头疼，不过他脾气好，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他说。” 　　周舟听前面以为玄清子是在夸赞祁渊辰，到后面他回过味了，玄清子这话怎么像是在说祁渊辰脑子有点问题，让他照顾着点对方。 　　他眼神变得复杂，果然汉语博大精深，愣是没有一句损人的话，也被对方说出别的味来。 　　“……好。” 　　玄清子笑容更灿烂，“我看祁先生很喜欢你，你说话肯定比我们管用，说实话祁先生的领导也头疼呢，这不，天才总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我们插不进去。” 　　周舟脑内自动翻译。 　　这是在说祁渊辰听不懂人话，我行我素。 　　“虽然说他实力强，单枪匹马就能杀进杀出几个来回，但我们看着也心惊胆战的，生怕有什么意外。” 　　周舟秒懂，做事鲁莽，没有集体观念，容易惹出乱子。 　　玄清子说完一圈，还有点意犹未尽，他见周舟听懂了，郑重地说：“总之麻烦你了。” 　　周舟犹豫了会，没完全答应下来，“我尽量。” 　　他本身对祁渊辰就挺感兴趣的，先前觉得亦然打探人家的过去有些冒昧，而现在有了还算正当的理由，周舟压抑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麻烦你了。”玄清子笑眯眯的，他看见小章鱼端着菜走出来，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吃饭了。” 　　小章鱼抛给玄清子一个算对方懂事的眼神。 　　它在厨房内听得一清二楚，这个人类絮絮叨叨一堆话，撇去花里胡哨的用词不谈，意思是让周舟多和他亲近，还恭维他厉害，虽然对方很没眼色地进了周舟的家，但这次它就不计较了。 第15章 祁渊辰：歪头杀.jpg…… 　　小章鱼这边把菜一道接一道的端上桌子，玄清子那边便带着清肃起身准备走人。 　　清肃看着桌上就差冒黑气的菜，眼神飘忽，想说又不敢说，抬手拉住自家师父的道袍。 　　玄清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有祁先生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事已至此，不让周舟吃这些才是害了对方。 　　清肃半推半就地和玄清子离开。 　　周舟送走他们两，转过身看见小章鱼蹲在桌子边，揣着爪爪望着他。 　　他莞尔，上前抱起小章鱼一顿搓揉，打趣道：“你胆子不是挺大的，怎么一到祁渊辰面前就不行了。” 　　没开口不代表他没看见，小章鱼在玄清子面前的表现够得上用耀武扬威来形容。 　　不过小章鱼丝毫不怕玄清子等人也挺好的，他查过玄清子个人简介，是享有国家级荣誉的大师，对方的道观也被评为全国十大道观之一，玄清子多少是有真本事在。 　　小章鱼对玄清子没有畏惧，侧面说明小章鱼不算脏东西，毕竟对方是从牌位里爬出来的，他还担心过小章鱼会不会像小说里写的是阴邪之物，好在是他想多了。 　　周舟挠了挠应该算是小章鱼脖子的地方，逗得小章鱼左右摇摆，“等会给你买个窝，你再挑点自己想要的。” 　　小章鱼闻言，吧唧在周舟脸颊上亲了一口。 　　周舟捂上被亲过的地方，低头看见小章鱼怯生生的目光，他抬手弹了下小章鱼的脑门，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不许随便亲人。” 　　小章鱼点脑袋。 　　它不随便亲人，它都是认真地亲周舟。 　　小章鱼指向桌上的饭菜，催促周舟去吃饭，周舟正在长身体，得多吃一点。 　　周舟看懂小章鱼的意思，拉开椅子坐下，在小章鱼期待的目光中，他夹起一筷子菜，味道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吃，手艺堪比楼下开小饭馆的老师傅。 　　他不吝夸赞，“很好吃。” 　　小章鱼顿时美滋滋的，忙前忙后给周舟夹菜，它没骗周舟，黑袋子里的肉确实是现杀的猪肉，只是它把提取出来的鬼气塞了进去，让肉变得更有营养。 　　可惜附近的鬼怪还是太少了，下次得到远点的地方抓。 　　“停。”周舟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菜，出声制止小章鱼，“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 　　小章鱼不情愿地停手，投喂周舟，真令章鱼上瘾。 　　这一顿饭，周舟吃到自己正常的饭量就饱了，他还不确定地感觉了一下，确实没有再进食的欲望。 　　周舟望向一旁的小章鱼，目露沉思。 　　小章鱼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有用点。 　　一来几天，周舟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他发现小章鱼学东西特别快，并且十分会看人眼色。 　　他之前训过小章鱼，晚上开阴间灯效吓人，对方第二天晚上就学聪明了，不仅换了个白色的灯效往他跟前凑，还模拟拍拍灯，拍一下换一个亮度。 　　就……挺好玩的。 　　除此之外，小章鱼还兼职做上靠枕，对方跟鲨bee连续‘争宠’了好几天，最后周舟看不下去，从小章鱼手上拯救出被捏得不成型的鲨bee，然后小章鱼自觉取代鲨bee原本的位置。 　　周舟阻止了几次没成功，也就随小章鱼去了。 　　这天下午。 　　周舟干完活，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塑料盘子。 　　他随手把盘子扔出去，一楼蹦出一个黑影，小章鱼弹跳起飞，抓住飞盘后，屁颠屁颠跑上二楼，将飞盘送到周舟手边。 　　周舟拍拍小章鱼的脑袋，“真乖。” 　　小章鱼满眼宠溺，人类要运动身体才会健康，它得陪周舟多玩一会。 　　于是周舟站在原地抬抬手腕，小章鱼则满屋子乱窜。 　　玩了半小时，感觉今天的章鱼溜得差不多了，周舟打了个哈欠，冲小章鱼招手，“渊晨，还想玩吗？” 　　小章鱼抱住周舟的手蹭蹭，一副什么都听周舟的模样。 　　周舟顺手将小章鱼抱起来，“那今天就到此为止。” 　　他是没法带小章鱼出去遛弯，又担心小章鱼活动量不够会像小狗那样抑郁，才想到这个方法，试了几天看来，小章鱼还挺喜欢的。 　　突然敲门声响起，周舟感觉手上一空，一抬头看见小章鱼往房间钻的身影，他心下了然。 　　是祁渊辰来找他了。 　　周舟下楼开门，果不其然看见手里拎着食材的祁渊辰。 　　“今天是鱼。”祁渊辰拎起右手上的袋子，他另一手上还拎着些蔬菜，“我看今天的菜很新鲜，就给你也带了一点。” 　　周舟接过塑料袋，开口道：“钱我转给你。” 　　这些日子祁渊辰几乎天天给他送菜，他拒绝过，但祁渊辰说他本来就要去买菜，给他捎上一份不过是顺路的事，坚持要送。 　　正好家里小章鱼做饭确实需要食材，周舟也不太愿意每天出去买菜，再加上周舟有意和祁渊辰接触，就接受了祁渊辰的好意，不过每次付钱时，周舟都会多给祁渊辰些。 　　“好。”祁渊辰墨色的眼眸注视着周舟，其下荡漾着温柔，“那幅画我很喜欢，谢谢。” 　　周舟错开视线，“我随手画的，你喜欢就好。” 　　之前他给祁渊辰拍了照片，画完漫画那一章的结尾还觉得意犹未尽，便抽空又摸鱼画出一副画，是他初见祁渊辰时的模样。 　　他感觉那幅画是他目前最高水平了，画完之后，他欣赏了一会儿给祁渊辰打包发过去。 　　这种完成度的画，约稿也要上千块，当做回礼正合适。 　　昨天晚上他就看见祁渊辰把头像和空间背景都换成那幅画，今天对方又上门道谢，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 　　祁渊辰笑容满面，“画得很好看。” 　　他要是触手能伸出来，现在绝对摇得比狗尾巴还欢，天知道他昨晚有多克制，才没把这边捅出窟窿来。 　　祁渊辰恨不得给所有人摁头看。 　　周舟画了他，亲手画的！ 　　“嗯。” 　　自己的画被人喜欢，周舟也有点小开心，他想和祁渊辰再说两句，思考着怎么挑起话题，但他脑子一到这个时候就不太灵光了。 　　不等他开口，祁渊辰抢先说道。 　　“我帮你做晚饭吧。”祁渊辰怎么看周舟怎么稀罕，他不满足于用分身跟周舟贴贴，想用本体和对方亲近。 　　周舟当即就想拒绝，可祁渊辰抢先一步走进来，还开口问他。 　　“吃酸菜鱼可以吗？” 　　周舟：“……都行。” 　　人都进来，他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周舟斜靠在墙边，看着祁渊辰熟练地走进他家厨房开始收拾东西，他双手抱臂，食指轻点着臂弯，他怎么感觉祁渊辰是故意的，算准了先走进来，他就没法拒绝。 　　回想祁渊辰无辜的神情，他微微眯起眼眸，抬脚跟着走进厨房。 　　“我来洗菜。”周舟拿过一旁的袋子，动手帮忙。 　　祁渊辰是客人，他这个当主人的没道理在旁边光站着等吃饭。 　　周舟端起菜篮子在水池边冲洗，他抽空瞥了祁渊辰一眼，看见对方在片鱼片，手速快到令人咂舌，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有点副业在。 　　他欣赏了会祁渊辰的刀工，低头继续干活，他拨开菜叶，冲洗根部的泥土，倏然一个绿色的东西在其中蠕动，肥嘟嘟的身子爬到他的手指上。 　　周舟眉心一皱，用菜叶挑起青虫扔进垃圾桶。 　　祁渊辰注意到周舟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道：“我来洗吧。” 　　周舟摇头，“没事。” 　　他倒不怕这些东西，只是单纯觉得碰到有些恶心。 　　周舟把剩下的菜洗完，觉得手上不太利索，青虫的触感挥之不去，他迈步走向洗手间，想用洗手液再洗一遍手。 　　打开水龙头冲洗，抬手想按洗手液，周舟瞥见洗手液的罐子已经空了，他弯腰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新的。 　　周舟扣着洗手液瓶子的边缘，可他前两天刚剪过指甲，扣了几次都没扣开，塑料薄膜跟焊上面似的扣得人逐渐烦躁。 　　他下意识想找工具，习惯性开口叫家里另一个生物帮忙拿，“渊晨……” 　　刚说出口，周舟还没意识到不对，等他把手伸出去时，他才想起，某个叫渊晨的小章鱼目前还在房间里缩着，不能像之前那样随叫随到。 　　想到小章鱼挤书柜的模样，周舟失笑，他正准备收回手，手心却突然多出一份重量。 　　周舟愣了一下，转头看见祁渊辰近在咫尺的面容，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目光疑惑地望着的他，最关键的是！ 　　祁渊辰下巴搁在他掌心处，对方弯着腰，歪着脑袋冲他眨眨眼似是不解，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流，炽热的温度烫得他头皮发麻。 　　周舟面色僵住，一时间忘记收回手，“你……你做什么？” 　　“我听见你叫我。”祁渊辰神色自若，下巴搁在周舟手上也不见收回来，“你伸着手，我不知道该给你什么。” 　　不知道给什么，就把自己脑袋放上来，这是什么逻辑。 　　周舟给祁渊辰整不会了，是他先叫的名字不错，但他叫的是小章鱼，可这两个家伙名字是差不多…… 　　但、但…… 　　周舟体会到无语是什么感觉了。 第16章 周舟：朕是天子 　　也难怪玄清子要特地拜托他，周舟嘴角微微抽搐。 　　但他教人生活常识，他吗？他这辈子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当老师。 　　不过按照他的想法来…… 　　周舟抬手揪住祁渊辰的脸颊，狠狠捏了一下，照着自己知道的社交方法逐字说道：“人与人之间有正常社交距离，突然凑太近会让人觉得唐突。” 　　祁渊辰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块，他也不恼，只是不太理解周舟的为难，分身常在对方伸手时跳到对方掌心，周舟从未露出过现在的神情，而对方似乎不喜欢他这么做。 　　准确来说，周舟对现在的他有种客气的疏远，远不如对待分身亲近。 　　头一次，祁渊辰被周舟触碰后没有那么开心。 　　周舟看着祁渊辰心底轻啧一声，又是这种清澈的目光。 　　每每祁渊辰有僭越的动作让他要多想时，对方的眼神又让他生不出别的心思，太纯粹了，只是单单地看着他，不掺杂一丝邪念。 　　或许真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下次不要这么做。” 　　祁渊辰垂首应了一声，乖巧地开口：“抱歉，我之前都不知道会给人那样的感觉，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周舟愣了一下，他本以为祁渊至少会有点不高兴，对方现在反应他着实没想到，“呃……不用谢。” 　　这脾气好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很厉害。”祁渊辰笑着地开口，他拿过周舟手中的洗手液，轻而易举的将塑料薄膜撕开。 　　“也没有。” 　　周舟看着祁渊把洗手液换好，心情复杂，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夸奖社交能力，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那点社交能力狗看了都摇头，也就祁渊辰能说出这种话。 　　他听见厨房油烟机运转的声音，问道：“厨房的锅不看着没关系吗？” 　　“没事，我都处理好了。” 　　祁渊辰眸光斜下，落在周舟侧脸处，心中翻涌着灰色的情绪，晴朗的天空被乌云掩盖，下起毛毛细雨。 　　周舟在他面前全然没有在分身面前开心，又或者说周舟不喜欢和任何人打交道，察觉到这一点，祁渊辰心情低落。 　　他不清楚这对人类来说是不是有问题，但被保护得很好的人类不该是这样的，他的人类这些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被保护得很好…… 　　祁渊辰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进掌心，他想抱抱周舟，又怕吓到对方，只好自责又愧疚地跟在周舟身后。 　　周舟回到客厅，想着把餐桌收拾一下，他刚拿起盘子，旁边的祁渊辰三两下就把桌上的所有东西收拾好了。 　　望着整整齐齐的餐桌，周舟动作顿住，他低头看手里的盘子，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祁渊辰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下一秒，他手上的盘子也没有了，周舟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祁渊辰忙前忙后。 　　“那个……”周舟见祁渊辰都拿起扫帚准备搞卫生，忍不住出声阻止，“不用做这些。” 　　祁渊辰闻言，悻悻然地放下扫帚，他这会儿根本静不想来，总想为周舟做点什么，但他貌似又让周舟困扰了。 　　他略有些局促地站在那，脑海中回想自己看过的那一堆有几人高的书，却完全想不到处理的办法。 　　祁渊辰唇角绷直，藏在影子的中的黑雾漫无目的地翻涌，像困兽肆意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好似下一刻就会冲破囚笼。 　　“祁渊辰。” 　　熟悉的声音唤会祁渊辰的理智，他循声回眸，看见周舟站在自己身旁，手里拿着一本目测有五六厘米厚的书。 　　他眉眼间的寒意消融，浅声问道：“怎么了？” 　　周舟开口道：“能问你一些关于玄学方面的问题？” 　　他早就想问了。 　　祁渊辰满口答应，“你问。” 　　周舟将书摊开在桌在上，指着自己画出来的地方，问道：“灵力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他研究这些关于玄学的书有好一段时间，但大概是因为没有天赋，周舟到现在根本没感觉到过什么灵力的存在，更别提书里那些玄而又玄的境界。 　　不过他研究这些本身就是因为好奇，学不会周舟也不强求，但是人总会想见识一下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他也想亲眼看看另一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正巧祁渊辰今天在，周舟没按耐住心底的蠢蠢欲动，与其自己之后两眼一抹黑瞎尝试，不如现在找祁渊辰问个明白。 　　周舟考虑到祁渊辰有什么禁令在身上，又补充一句，“我只是好奇，涉及机密的话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 　　祁渊辰一目十行扫过书上的内容，文字看着拗口，解释得还算清楚，但对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光靠想象太难了。 　　他伸出手，对周舟说道：“把手给我。” 　　周舟思索片刻，最终好奇心占上风，将手搭在祁渊辰掌心处。 　　肌肤接触的那一刻，眼前的世界豁达开朗，景色依旧，但又不一样，周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似乎融于世间，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其他事物的变化。 　　他看见飞絮飘舞，空气中跳跃着彩色的微粒，每一颗都透露着生机勃勃，他新奇地打量周围，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 　　可很快，奇妙的感觉减退，眼前的景物褪色，他眨了眨眼，心底惋惜，时间太短了。 　　祁渊辰抬手盖住周舟的眼睛，解释道：“我的力量太强，接触久了对你身体有害，把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儿。” 　　周舟听话照做，他回味着刚刚的感觉，问道：“你们眼中的世界都是那样吗？” 　　祁渊辰说：“看个人天赋。” 　　周舟闻言，心底感慨，祁渊辰这种大概就是祖师爷追着喂饭的天才，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看来我是没天赋的那个。” 　　“不对。”祁渊辰松开手，他半弯着腰以仰视的角度望着周舟，语气笃定，“你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 　　周舟第一反应是祁渊辰在哄他，他还能不了解自己？从小到大他就没碰上过鬼，也就最近遇到了，不过他感觉这是小概率事件，和他有没有天赋没关系。 　　再说他之前画了那么多张符，也不见一个有用的，他已经认清自己没天赋这个事实了。 　　祁渊辰看出周舟不信，开口强调道：“你的天赋足以蔑视所有人，不要妄自菲薄。” 　　他勾起周舟的指尖，摩挲过柔软的指腹，他抬起眼眸，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只是得慢一点，你还在长身体，得注意控制强度。” 　　周舟听见长身体三个字，想抽回手的动作顿住，“我这个年龄应该是不会长了。” 　　祁渊辰摇头，“和年龄无关，等你身体养好了，学这些轻而易举。” 　　“等等，你说的长身体究竟是指什么？” 　　周舟感觉自己抓住了线索，差临门一脚，就能把事情捋通顺。 　　祁渊辰道：“可以理解为蝴蝶破茧，你最近食量变大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周舟这下明白了，他是真的在长身体，不过是玄学方面的天赋，好像长好了，他就是天才，而长不好对他有坏的影响，毕竟蝴蝶没法破茧，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他突然想到网上一个表情包。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朕在中间，朕是天子。 　　周舟心底凌乱，感觉不太靠谱，他问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变化？” 　　祁渊辰思索片刻，诚实地回答：“因为你是天才。” 　　周舟：“……”好，他是天子。 　　祁渊辰生怕周舟担心，接着道：“你多吃饭，多运动，多睡觉，不会有任何危险。” 　　“嗯。” 　　对祁渊辰口中虚无缥缈的描述，周舟没什么真实感，他对玄学只是好奇，又不靠这门手艺吃饭，能学会最好，学不会也没什么损失。 　　周舟不再纠结，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发现时间不早，开口问道：“你饿不饿？” 　　“饿，先吃饭。” 　　祁渊辰立马去厨房端菜，顺带将碗筷拿出来摆好，愣是没让周舟插上手。 　　周舟看着祁渊辰忙碌的背影，感觉对方今天有点奇怪，虽说之前祁渊辰也挺热情的，但是今天的祁渊辰用殷勤来形容更恰当点。 　　好像在外边做了坏事，回来想弥补妻子的丈夫…… 　　周舟默默将脑海中奇怪的画面赶走，他拉开椅子坐到祁渊辰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祁渊辰期待地目光。 　　祁渊辰道：“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周舟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片放进口中，Q弹爽口，“很好吃。” 　　祁渊辰满意了，心情很好地看着周舟吃饭，时不时还帮周舟夹菜。 　　周舟碗里的菜很快堆得冒尖，熟悉的场景让周舟有一瞬间幻视小章鱼在桌子上，他拿着筷子的手微顿，开口道：“我够了，你自己吃。” 　　祁渊辰听话地收手。 　　周舟不着痕迹地瞥了祁渊辰一眼，咀嚼着口中的饭菜。 　　该说不说，饭菜的味道和小章鱼做得也很相似…… 第17章 祁渊辰：你可以做任何你…… 　　小章鱼之前是祁渊辰养的，做饭的手艺说不定就是跟祁渊辰学的，做出来的饭菜口味相似也正常，他将这点怀疑暂且搁置。 　　但周舟实在想象不出来，祁渊辰耐心教一只章鱼做饭的场面。 　　好诡异。 　　他不由多看祁渊辰一眼，对方似是注意到他视线，回给他一个笑容，男人出色的外貌让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暗淡。 　　周舟把头低下。 　　嗯……还是好诡异。 　　等两人吃完饭，时针已经走到七点，祁渊辰知道周舟工作了一天，不想打扰对方休息，主动提出离开。 　　临走前，祁渊辰站在门口，垂眸望着周舟，薄唇轻启，“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用有所顾忌，想学那些东西的话，可以找我，我随时都在。” 　　周舟对上祁渊辰的目光，里边没有一丝不耐与敷衍，祁渊辰是认真的，只要他想学，对方就会教他。 　　可他们满打满算认识不过一个月，祁渊辰的好意远超正常范围内。 　　周舟心思回转，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见祁渊辰要转身离开，他嘴快脑子一步，开口叫住对方，“等一下。” 　　祁渊辰停下脚步，回首似在问他怎么了。 　　周舟唇瓣嚅动，“萧景禾……” 　　“嗯？” 　　“不，没什么。”周舟语速飞快，“早点休息，晚安。” 　　他顾不上看祁渊辰是什么反应，啪地一声将门关上，周舟单手捂脸，脑袋搁在门上，心底疯狂唾弃自己。 　　真是脑抽了，居然会以为祁渊辰是自己的主角从漫画里走出来了，还当着祁渊辰的面叫主角的名字，他怕不是饭吃多了，给脑子吃出问题来了。 　　周舟用脑袋砸门，不想面对现实，祁渊辰一定觉得他莫名其妙，他都觉得自己有病。 　　果然冲动是魔鬼，实在害人不浅。 　　脚踝被柔软的东西蹭过，周舟低头看见小章鱼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正抱着他的小腿担忧地看着他。 　　社死X2 　　周舟捂住小章鱼的眼睛，帮对方物理关机，仗着小章鱼不会说话，倒打一耙，“不要在我脚边晃荡，万一踩到你怎么办。” 　　小章鱼也不反抗，触手缠着周舟的手腕，用脑袋蹭了蹭对方。 　　它知道周舟唤出的名字是谁，是那个长得很像它的漫画角色，它的人类从未忘记过它，但是它更想从周舟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章鱼蹭上周舟的脸颊，像块年糕似的黏着周舟不放，誓要把刚刚没抱的时间补回来。 　　周舟被小章鱼缠得没办法，抬手拍在对方脑袋上，小章鱼疼不疼他不知道，但他的手陷进去了，跟拍在棉花上没区别。 　　他无奈，开口道：“这是怎么了？晚饭没带你吃，委屈了？先说好，是你自己躲起来的。” 　　小章鱼摇脑袋，它跳上周舟的肩膀，指着浴室的方向催促。 　　这么多天下来，周舟已经初步培养好和小章鱼的默契，他看懂对方的意思，回答道：“好，我先去洗澡，你记得吃饭。” 　　小章鱼点头。 　　等周舟进浴室，章师父开始晚上的忙碌，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顺便把阳台上的被子抱回来铺好，然后把自己洗干净在床上等周舟出来。 　　它窝在床头，伪装大抱枕，发现周舟回来，它把自己摊开，看着像块刚出炉的烤面包。 　　周舟忍俊不禁，他顺着小章鱼的心意躺在对方身上，享受小章鱼提供的按摩服务，他拿起平板，歪着身子让小章鱼也能看见屏幕。 　　“我想买个烤箱，你看看哪种比较好。” 　　小章鱼闻言，伸出一根触手扒拉屏幕，它想买最贵的，但用的不是它的钱，它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看来得想个办法给周舟塞点钱了。 　　小章鱼暗自思考怂恿周舟买彩票，并让周舟中大奖的可行性，这时视频通话的铃声忽然响起，它瞥向屏幕，看见备注妈妈的消息弹出来。 　　不等它细看，周舟的手盖在它脑袋上。 　　“等会乖乖的，不许动。” 　　周舟低声警告，见小章鱼点头答应，他才摁下接通键。 　　一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性出现在屏幕上，她穿着泳衣，背后是人山人海的沙滩。 　　“舟舟，吃过饭没有？”女人扭头向屏幕外的人招手，“快来，不是你闹着要见哥哥的。” 　　周舟笑着回答，“吃过了，安安找我？” 　　“是啊，来的时候就闹着要带你，我跟他说你肯定不愿意，他还不听，”女人娇嗔地瞪了眼小儿子，随手把手机塞给对方。 　　“哥。” 　　周安探出脑袋，他长得和周舟有六七分相像，十几岁的少年蓬勃着生机与朝气，“你得出来走走，别老窝在家里，妈说月底去爬山，你跟我们一起呗。” 　　“算了，你们好好玩，零花钱不够给我发消息。”周舟拒绝周安的好意，对于这个和自己差了十几岁的弟弟，他平时也是惯着，“你记得写作业，下次老师叫家长，别再想着叫我过去帮你糊弄。” 　　“好好好。”周安举手投降，生怕周舟跟妈妈告状，他岔开话题，举起手机拍摄周围的风景，“哥，你看，这边晚上的篝火晚会可好玩了，还可以自己烧烤。” 　　镜头内，周舟看见父母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招呼着周安赶紧过去，他勾起唇角，开口道：“行了，你过去玩吧。” 　　周安嘿嘿笑着，小跑到父母身边，拉着他们一起跟周舟打招呼，顺带贱嗖嗖地展示一下烤得冒油的烧烤。 　　周舟笑骂道：“我看你是皮痒。” 　　“哥，再见。”周安犯完贱，火速撤离。 　　画面定格在一家三口的笑容上，周舟眼底泛起星星点点地笑意，而一直当背景板的小章鱼心头却闪过厌烦的情绪。 　　小章鱼拽过平板，翻了个身，胖乎乎的脑袋枕在周舟怀里，闹着吸引对方注意力。 　　周舟被小章鱼撞个满怀，他推搡着对方的脑袋，说道：“这么娇气，一会儿没动也委屈你了？渊晨小朋友，你今天好会撒娇。” 　　小章鱼不听，小章鱼接着蹭。 　　它啪唧一下压住周舟的胳膊，周舟哪动，它往哪滚，一人一章鱼在床上干起架来。 　　周舟胜负欲被激起，撸起袖子想把小章鱼‘收拾一顿’，可小章鱼自带作弊功能，免疫一切物理攻击，他试图挠对方痒痒，还没找到对方胳肢窝在哪。 　　最后周舟佯装生气，小章鱼一秒破功，追着上来讨好周舟，被怎么捏都不反抗。 　　周舟啧了一声，掐了下小章鱼的脸蛋，“你鬼灵精的。” 　　小章鱼就当周舟夸奖它，抱着周舟不撒手。 　　周舟撸着章鱼，抬手关掉床头灯，他盯着满眼期待的小章鱼看了一会儿，啪一下拍在对方脑门上。 　　“睡觉。” 　　到底是没把小章鱼从床上赶下去。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工作也得接着继续。 　　周舟机械性地给漫画上色，落下最后一笔，他舒展四肢伸了一个懒腰。 　　阳光探进窗户，在地板上洒落糖霜，周舟仰起头，脸上接住斑驳的光影，他抬起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后知后觉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 　　他站起身，腿上的小章鱼咕噜滚到地上，周舟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及捞，他弯腰捡起小章鱼，给对方掸去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抱歉，把你忘了。” 　　小章鱼懒洋洋地窝在周舟怀里，整只章鱼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天气真好，适合躺在家里摆烂。 　　周舟想起昨天弟弟让他多出去走走的话，摇头笑笑，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架子上的书。 　　几本修炼画符的书映入他的眼帘，与之一起的还有全套的画符工具。 　　这些东西他买回来只用过一次，之后就放在那落灰，全套工具并不便宜，光放着有点可惜。 ： 　　周舟心思微动，今天天气似乎也挺适合出去窜门。 　　他抱着小章鱼来回踱步，频频看向架子上的朱砂黄纸。 　　小章鱼被周舟晃得眼花，它甩甩脑袋，窜上去捧住周舟的脸颊，歪过头问对方怎么了。 　　周舟把小章鱼拎下来，神思不属地开口：“我……出去一趟，你看家。” 　　他决定，把架子上的朱砂黄纸送给祁渊辰，对方愿意教最好，不愿意教他也没事，反正这些他又用不上，不过看祁渊辰昨晚的态度，对方应该是挺乐意教他的。 　　周舟说干就干，用袋子把东西打包好，换了套衣服，哒哒哒跑到楼下。 　　小章鱼在二楼探脑袋，它触手抵着下巴思考。 　　周舟好像是要去找他。 　　它唆一下缩回去，忙着操控另一具身体收拾。 　　另一边。 　　周舟来到祁渊辰家门前，抬手悬在空中，没有敲门，他在心中默数秒数，在数到十时，面前的门向内打开。 　　他心中称奇，祁渊辰真的每一次都能算准他出现的时间，不愧是高人。 　　祁渊辰笑着打招呼，“午安。” 　　“……午安。” 　　周舟看清祁渊辰的穿着，只觉得眼前一亮，对方换上了玄色唐装，上好的丝绸光泽柔和，随着祁渊辰的动作，袖口处的云纹犹如水面泛起涟漪，对方额前的碎发微有些凌乱，姿态随性，如苍劲的松，又如慵懒的鹤。 　　他觉得祁渊辰不该出现在狭小的公寓，而应该出现在古色古香的大宅子里。 　　祁渊辰瞥见周舟眼底的惊艳，影子中的黑雾横冲直撞，像只撒欢的狗。 　　他就说，周舟最喜欢他的外貌。 第18章 祁渊辰：他亲我，他亲我…… 　　“进来吧。”祁渊辰侧身让出位置，他看到周舟手上拎的东西，福至心灵，“给我的？” 　　周舟点头，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对方不太礼貌，他撇过脑袋，说道：“是朱砂黄符之类的东西。” 　　“谢谢。” 　　祁渊辰接过周舟手中的东西，他有意多留周舟一会儿，主动挑出话题，“想试试这些怎么用吗？” 　　周舟眼睛瞬间亮了一个度，“想。” 　　祁渊辰心头一颤，眼眸圆溜溜的，好像小猫，他满脑子被好可爱刷屏，他克制住挼周舟的念头，矜持地开口，“跟我来。” 　　周舟跟上祁渊辰的脚步，看着祁渊辰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他走上前，满屋的书籍出现在他视野中。 　　房间空间很大，四面都是挨着天花板的书柜，密密麻麻的书看得周舟眼花缭乱。 　　所有的书外边包着一层白色的外壳，书脊上写着周舟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祁渊辰为这些书做的标记。 　　他像是误入仙府的凡人，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祁渊辰将周舟送的黄符朱砂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架上，然后随手把桌上的书推到一旁，发现还有本书开着，他反手盖上，将那页写着了解孩子的真实想法的目录掩藏好。 　　周舟打量着周围，眼底留有着惊叹，他问道：“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祁渊辰微微颔首。 　　上至《家常菜谱》，下至《育儿守则》，他每本看过不下三遍，最近还多添了几本《正常人的世界》，《实用的一百零八个常识》等，他打算一周内熟读背诵。 　　周舟称赞，“好厉害。” 　　这里的书不下千本，单是翻一遍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更别说挨个看过去。 　　周舟看祁渊辰的眼神顷刻就不一样了，大概是人看到勤奋的天才都忍不住心生敬佩。 　　祁渊辰顶着周舟崇拜的目光，心底美得翘尾巴，他拉过桌角边的宣纸，对周舟说道：“来。” 　　周舟抬脚走过去，在离祁渊辰还有一步之遥时他停下脚步，他感觉这样的距离太近，可桌子不够长，离远了又显得怪怪的。 　　他自嘲地想着，果然人长时间不用一项能力就会退化，他现在都快忘记该怎么跟正常人相处了。 　　“想学什么符？” 　　祁渊辰的声音唤回周舟的注意，他转过头，看见对方在阳光下透明如琉璃般的瞳孔，周舟怔然，“我……想学唤火之类的。” 　　学都学了，得学个明显的，画个转运符一时半会儿他又看不出来效果，还是呼风唤火帅气。 　　周舟不确定地多问一句，“可以学吗？” 　　“当然。”祁渊辰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执起毛笔，尖端浸润墨汁，在宣纸上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如果运用灵力的天赋是百分制，那周舟是负一百，祁渊辰的天赋是负一千吧，两人身上的鬼气一个比一个重，想也知道肯定会被灵气嫌弃，但没关系，威慑力与亲和力也没差多少，至少祁渊辰想用灵力没什么阻碍。 　　而画符对周舟能有辅助作用，对祁渊辰来说就是走个形式，他教周舟，自然是怎么方便用怎么来。 　　周舟还没反应过来，祁渊辰已经写完了，整个过程连五秒都没有，他望着祁渊辰递过来的毛笔，陷入沉默。 　　他该学会……吗？ 　　周舟硬着头皮接过毛笔，对比着祁渊辰画出来的符临摹，他有绘画功底在，照着画没什么问题，但一笔画完实属有点为难他。 　　分了五六次把符画完，周舟都能想象出祁渊辰难看的脸色了。 　　祁渊辰瞥着埋着脑袋不看自己的周舟，哑然失笑，“没关系，没记住我可以再写一遍。” 　　周舟默默地开口，“再写一遍，我大概也记不住。” 　　祁渊辰下笔的动作顿住，开始反思是自己的教学方法有问题，还是演示道具有问题，反正不可能是周舟的问题。 　　他向右迈了一步，给周舟让出中央的位置，开口道：“你写，我跟你说不对的地方。” 　　“……好。” 　　周舟活动了下手指缓解心中的紧张，虽然祁渊辰态度挺温和的，但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对方教人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像小孩犯错会打小孩掌心的大家长。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抛开杂念，照着祁渊辰的符开始勾勒。 　　祁渊辰一手撑在桌面上，斜靠着桌沿，目光追随笔尖移动，“再往左边去一点，嗯，很好……” 　　“不用勉强一笔写完，在下一个转折的地方断开。”祁渊辰说着，身子前倾，和周舟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他食指点在周舟手腕处，“太用力了。” 　　周舟手一抖，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写了大半的符顿时报废。 　　“对不……” 　　“不需要道歉。” 　　祁渊辰打断周舟的话，他俯身抽出周舟手中的笔，接着墨点处将周舟未完成的符画完，他搁下笔，回眸望向周舟，“碰一下。” 　　周舟闻言，试探着触碰符的底端，他眼底的眸光微微闪烁，下一刻流星划破天幕，亮眼的明黄色璀璨夺目。 　　火焰在指尖燃烧，周舟却感受不到一丝灼热，他抬起手，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鲜活明艳，他嘴角扬起笑容，迫不及待地跟祁渊辰分享，“真的燃起来了。” 　　“嗯。”祁渊辰的情绪仿若被周舟浸染，眼底有笑意荡漾开，“很厉害。” 　　周舟还是能看清现实的，他可当不起这个称赞，符能燃烧起来全是祁渊辰的功劳，他也就帮忙添了一点乱。 　　但头一次体验这种玄学能力，哪怕生起的火苗跟打火机差不多，周舟依旧感觉新奇，他盯着火苗研究了好一会儿，直到火苗自然熄灭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 　　他问祁渊辰，“是不是大致画对就能成功？” 　　祁渊辰拨弄着毛笔一端，开口道：“差不多，符不过是利用灵力的一种方式，只要你能力足够，不需要拘泥何种形式。”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游弋，有火光一闪而过，几乎是瞬间，火光冲天，熊熊大火席卷整个房间，却奇迹般地没有烧毁屋内任何东西。 　　周舟为这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到震惊，起伏的心绪在火焰熄灭后也久久不能平息，他和祁渊辰大概就是蜉蝣和大树的差距。 　　他的视线不自觉随着祁渊辰的手移动，这时目光触及对方掌心的伤口，那是对方给他送砂锅时把自己烫下来的。 　　周舟：“……” 　　祁渊辰偏过头，说道：“写错也没关系，你想让它是何种符，它就得是何种符。” 　　反正威胁到位，灵力会明白怎么做。 　　祁渊辰说的话和周舟在书上看过的大相径庭，周舟两边摇摆了一下，选择相信祁渊辰，“好，我想再试试。” 　　“嗯。” 　　有了半次成功的经验，周舟动作随意多了，他记了个大概的框架，唰唰几下在宣纸上画了个差不多的，然后再伸手去触碰，小火苗颤颤巍巍地生起来。 　　祁渊辰适时开口，“笔往下握一点更好发力。” 　　周舟点头，紧接着画下一个，每次画完祁渊辰都会言简意赅地指出哪里可以改进，以及改进的方法。 　　不知不觉间两人在书房里渡过了整个下午，等窗外的路灯亮起，周舟才恍然发现现在已经晚上了。 　　他放下笔，想向祁渊辰提出离开，他回过头，瞥见男人斜靠着椅背，鸦黑的睫羽落下一圈阴影，所有的情绪被藏匿其中，叫人看不清对方在想些什么，有种淡淡的疏漠感。 　　“今天打扰你了，谢谢。” 　　祁渊辰抬起眼眸，声音听不出喜怒，“没事。” 　　周舟感觉现在的祁渊辰有点陌生，让他生出距离感，又或许这才是对方真实的模样，直觉使然，他从一开始就觉得祁渊辰热情亲切浮于表面，不过对方待他确实是真心实意。 　　而今天他又多了解了对方一点。 　　探寻从来都是一个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的过程，周舟并不着急，他自觉把桌上用过的东西收拾好。 　　和祁渊辰告别后，周舟回到自家门前，他甫一进门，一个小炮弹飞出来，直直冲进他怀里。 　　饭菜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周舟看着仰起脑袋等夸奖的小章鱼，眉眼弯起，他抱起小章鱼，亲在对方脑门上。 　　“真棒。” 　　小章鱼：“！？” 第19章 周舟：它能绝育吗？…… 　　小章鱼肉眼可见的变红，最后变成新鲜出炉的水煮章鱼，它用触手捂住眼睛，又从缝隙偷看周舟，触手更是缠着周舟不放，一整个欲拒还迎的姿态。 　　周舟玩心四起，他拉下小章鱼的触手，在对方脸颊上又亲一下，然后他就收获一只忸忸怩怩赖着他撒娇的小章鱼。 　　“噗。”周舟哈哈笑出声，他搓搓小章鱼的脸蛋，捉住对方乱飘的触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似是哄着般开口，“行了，别闹了。” 　　小章鱼腾一下更红了。 　　啊啊啊啊啊啊……！ 　　周舟看着小章鱼宕机的样子觉得好笑，他刚想调侃两句，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鸣。 　　他打开门查看情况，飞舞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周舟摆摆手扫去眼前的灰尘，他前一秒眯着眼睛看是怎么回事，下一秒瞪大眼睛。 　　祁渊辰家……大门掉了…… 　　是连带着门框，一整个完整的掉下来，水泥和砖块暴露在眼前，有块砖要掉不掉的显得十分滑稽，楼道里全是散落的碎片和墙皮。 　　祁渊辰神色平静地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看见周舟出来，他冲周舟微微颔首，然后若无其事地把门捡起来，暴力地将门卡回去。 　　周舟看着变形的铁门，嘴角狠狠一抽。 　　“……发生什么事了？” 　　祁渊辰动作顿了一下，藏在黑发中的耳尖还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绯色，他短暂地沉默后，说道：“没事，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而已。” 　　说完他就想关门，但想想又补充一句，“小问题，你早点睡。” 　　周舟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木着脸嗯了一声。 　　他等祁渊辰把门关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才转身走回家，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的场景。 　　一时没控制好力道……那祁渊辰的力气该有多大？ 　　周舟恍恍惚惚。 　　做贼心虚的小章鱼一见周舟回来，躲在周舟怀里不肯露脑袋，不过周舟现在满心想的都是祁渊辰的事，也没注意到小章鱼的异样。 　　周舟思考之后，把一切归结于祁渊辰实力强悍，他对学习玄学这件事顿时更感兴趣了。 　　晚上，洗漱完，想着学了一天好好放松一下，周舟打开卧室里的投影仪，抱着小章鱼上床。 　　周舟盘坐在床上，小章鱼被他放在两腿之间，他拿着遥控器翻看电影列表，发现一部有和玄学相关的，他点进去。 　　小章鱼仰起头望周舟，脑袋被周舟随手揉了两下。 　　“看过电影吗？” 　　小章鱼摇头。 　　周舟捞起小章鱼当抱枕，“陪我看，看评分，好像挺好玩的。” 　　小章鱼对电影没什么兴趣，但它对陪周舟这个选项感兴趣，它乖乖窝好，让周舟抱得舒服些。 　　周舟把灯关掉，电影正式开始。 　　这部片子讲得是现代背景的捉鬼故事，男主是个道士，而女主是个天赋特别高但没接受过系统学习的野路子。 　　故事开始，女主卷入一件危险的事件中，接着就是俗套但大家都喜欢的英雄救美，两人一起查案。 　　男女主走的是欢喜冤家路线，剧情中规中矩，周舟看得打了个哈欠，他忽视男女主的互动，目光都落在桌面上的黄符上，脑子里想着，特效挺好看的，但道具差了点，符一眼看出来是打印的。 　　他选这部片子单纯是因为白天学画符的新鲜劲没过，想看看赛博法术过过眼瘾，但这会儿他给自己看困了。 　　周舟下巴搁在小章鱼脑袋上，眼皮子往下沉。 　　小章鱼拉过被子给周舟盖好，自己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眼睛亮得像大灯泡。 　　只见屏幕上男主从背后搂住女主，他握住女主的手，带着对方在纸上画符，两人背贴着胸，姿态亲昵暧昧。 　　中途女主似是有哪里写错，男主偏过头，几乎是贴在女主耳边开口。 　　小章鱼宛如发现新大陆，触手激动到打结。 　　原来人类喜欢这么教人，那它是不是也可以…… 　　小章鱼偷瞄周舟，在被子里害羞得抖来抖去，周舟小小一只，它轻易就能圈起来，周舟还软软的，抱着很舒服。 　　不知道它的人类会不会像今天一样亲亲他，不亲也没事，让他亲亲也行。 　　小章鱼一边傻笑，一边畅想美好未来，恨不得马上天亮，穿越到周舟去自己的时候。 　　周舟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看电影看睡着了，他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躺下去的，感受到怀里的小章鱼动了一下，估摸着是对方给自己换的睡姿。 　　他又倒回去，将脑袋埋在小章鱼身上蹭了蹭，嗓音带着清晨刚睡醒的慵懒，“别动，让我再靠会儿。” 　　小章鱼顿时不动了，等到周舟呼吸声再次变得平缓，它才小心翼翼地扭过身子，一脸纠结地望着周舟。 　　好想周舟快点去找他，可它又不想打扰周舟睡觉…… 　　周舟再醒来时，已经将近十点了，他不紧不慢地起床，开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不过今天他发现小章鱼有点奇怪，平常他工作时小章鱼基本是趴在他旁边小憩，而今天，对方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只要他一离开座位，小章鱼就会表现得格外兴奋。 　　周舟迟疑着放下笔，果不其然看见小章鱼唰一下站起来。 　　他不解，问道：“你想出门玩？” 　　小章鱼摇头，它又回去趴好，但眼珠子还是盯着周舟看。 　　周舟被它看得无法专心工作，索性关掉平板，抱起小章鱼在怀里捏了两下，“怎么了？我拿支笔给你写？” 　　小章鱼装傻。 　　周舟狐疑地打量小章鱼一圈，对方一天到晚基本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真有什么事他没道理不知道。 　　难道憋久了觉得无聊？ 　　周舟站起身，“走，我们去玩飞盘。” 　　小章鱼耷拉着脑袋跟上周舟。 　　周舟观察着小章鱼的状态，他扔出飞盘，看着小章鱼咻一下蹿出去，又蹦跶着回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午饭小章鱼吃得也和往常一样多，能吃能玩，不像有事的样子。 　　只是今天突然有点躁动，周舟结合季节一琢磨。 　　难道是发情了？但小章鱼这类物种有发情期吗？ 　　周舟放下飞盘，冲小章鱼招手，等小章鱼跑到自己跟前，他一把将小章鱼抱起来。 　　他下意识去掰小章鱼的腿，但一想这是对方模拟出来的样子，他直接问道：“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男孩子举右边的触手，女孩子举左边。” 　　小章鱼听话地举起右边触手。 　　周舟看着小章鱼乖巧的样子，生出逗弄的心思，“公的做绝育好像方便点。” 　　小章鱼没听懂绝育的意思，歪过脑袋疑惑地看着周舟。 　　周舟没看到预想中反应，觉得没趣，想起之前加过清肃的联系方式，周舟决定找个懂行的问问小章鱼的情况。 　　小章鱼被周舟放在地上，见周舟走回房间，它也跟上去。 　　它爬到椅子上，看到周舟给备注道士清肃的家伙发消息，其中还提了一句绝育的事，小章鱼疑惑，它用触手拿过周舟的平板。 　　周舟没防着它，它知道周舟所有电子设备的密码，小章鱼打开搜索界面，唰唰把绝育两个字打上去。 　　科普小视频就这么水灵灵地弹出来，配图还是一只吐舌头翻白眼的猫。 　　小章鱼看完科普和视频，当场变成一只冻章鱼，它僵硬地转过脑袋，用充满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周舟。 　　它的人类要噶了它！？ 　　周舟没注意到小章鱼的眼神，他看着清肃回得一长串消息，陷入沉思，对方语气极其激烈，字里行间透露着生怕他给小章鱼做绝育的焦急，就差从网线那头爬过来告诉他不能做。 　　他只是半开玩笑的提了一下，倒也不是非要给小章鱼做绝育…… 　　从清肃那问不出结果，周舟放下手机，他转头去找小章鱼，然后在椅子上找到一颗章鱼小丸子。 　　他瞥见平板上的科普，眉尖上挑，忘记这家伙是个识字的了。 　　周舟心底觉得好笑，但还是抱起小章鱼哄，“乖，我是担心你身体不舒服，不是真的要给你做绝育的。” 　　小章鱼埋在周舟怀里装死。 　　周舟见此，低头在小章鱼脑袋上亲了一下，问道：“真不打算理我了？” 　　小章鱼可耻地屈服了，它抬起脑袋在周舟脸上吧唧一口，又缠着周舟不撒手。 　　周舟没忍住戳了几下小章鱼，也太好哄了点，像极了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傻白甜。 　　他揉揉小章鱼的脑袋，任由对方粘着自己，直到下午出门前，周舟才把小章鱼放下来，他叮嘱道。 　　“我出去了，你和昨天一样乖乖在家。” 　　小章鱼点头。 　　周舟换好鞋走出家门。 　　祁渊辰家昨天还七零八落的大门，今天已经修好了，周舟感慨了下速度真快。 　　他摁响门铃，祁渊辰如昨天一样出现，带着他去到书房。 　　周舟走到书桌前，发现祁渊辰已经帮他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还贴心地铺好宣纸，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透露着对方的细心。 　　或许他得给祁渊辰交点学费。 　　“今天还是和昨天……”周舟下意识抬眸寻找祁渊辰的身影，结果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看见对方，他不解，“怎么了吗？” 　　祁渊辰：“……” 　　不敢离太近，怕被拉去绝育。 第20章 周舟：调戏？就这？…… 　　周舟看着祁渊辰走向自己，在间隔莫约一尺远的地方站定，不知到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祁渊辰看他得目光夹杂着一些幽怨在里面。 　　他心想着，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怪怪的。 　　祁渊辰问道：“还想学什么？” 　　周舟脱口而出，“招风。” 　　学完火了，虽然只是个小火苗，但不妨碍他想学新的，周舟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感兴趣就学点，至于能不能精通就随缘了。 　　“你对五行术感兴趣？”祁渊辰提笔在宣纸上连着写下五个符，开口道：“按照五行顺序来，你试试。” 　　祁渊辰让在周舟太师椅上坐下，自己站在椅后，单手搁着椅背，他望着周舟的手背，手指微微蜷缩，克制着想覆上去的冲动。 　　他丈量过掌心，他能轻易将周舟的手包裹…… 　　周舟接过笔，观察了一遍纸上的符文，五个符文有相似的地方，难易程度看着差不多，他照着第一个开始临摹，写完他侧过身子给身后的祁渊辰看。 　　“不错，进步很快。” 　　祁渊辰出声夸赞，他稍稍俯身，握住笔杆上半段，小指插入周舟指缝中，肌肤柔软的触感直击心头，祁渊辰眸色渐暗，“这一笔往下拉一点。” 　　说着，他手腕用力，将那一笔写到位，在写完后，他立即松开手，似乎刚刚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指导。 　　周舟手指间蹭了两下，被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着温度，不算讨厌，但这一抹温度却像印在水墨画中的油彩，十分不和谐。 　　他偏过头，祁渊辰仍看着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周舟移开目光。 　　祁渊辰是故意的。 　　周舟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低头接着写下一个字，注意力却无法像之前那样集中。 　　他清楚祁渊辰浑身上下隐藏着疑点，突然出现的原因，硬要把牌位留在他这的理由，和渊晨的理不清的关系，以及他身体莫名其妙的变化。 　　但原本无聊的日子变成现在这样也挺有趣的，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着慢慢观察总会有结果，可祁渊辰却一次次在关系这条线上大跨步。 　　对方所求更多，一个劲往他眼前凑，周舟突然不想慢慢观察了。 　　周舟放松肩膀，半靠着椅背，和祁渊辰之间得距离一下子拉近，他再稍微后仰，脑袋就能碰到祁渊辰的腰腹。 　　他能感受到祁渊辰的呼吸滞了一瞬，但祁渊辰并没有和他拉开距离。 　　周舟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写，故意写错一笔，身后的人弯腰，布料蹭过他的肩膀，紧接着耳畔响起对方的嗓音。 　　“写错了，在走神？” 　　祁渊辰一手撑在把手上，另一只手伸向笔杆，几乎把周舟圈在怀中。 　　周舟余光瞥见祁渊辰的手又要与他相碰，他手一松，毛笔滚落，祁渊辰摸了个空，对方的指腹拂过他的手背，像是吓着般快速缩回去。 　　“抱歉，我没拿稳。”周舟拿起滚到桌边的毛笔，送到祁渊辰手边，开口道：“给。” 　　“……嗯。” 　　祁渊辰拿过笔重复写了一遍周舟写错的那个符文，他收回手，胳膊垂在身侧，指腹卷屈至掌心，“学会了吗？” 　　“差不多。” 　　周舟再次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将符临摹一遍，他没再故意出错，顺利地将剩下的写完，而祁渊辰居然也没再有动作，只是口头指导。 　　他心底飘过两个字。 　　就这？ 　　祁渊辰费半天功夫就碰了他那么一下？ 　　这能有什么说法吗？周舟一头雾水，他就是人参，光碰一下也没什么用，祁渊辰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他想着再观察一下，接着往下写，这么一练就是两三个小时，开始祁渊辰还会开口指导他，到后面大概是觉得他写的没问题了，便到一旁安静地坐着。 　　周舟写完最后一个，他放下笔，活动了下酸胀的手腕，符写多了有点上头，写着写着都他忘了还要观察祁渊辰。 　　他搜寻祁渊辰的身影，发现对方和昨日一样，半靠着椅背，眉眼微垂，周身充斥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昨天他主动出声说要离开，但今天周舟不着急了，他放轻动作，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站起身，而祁渊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周舟感觉自己之前想错了。 　　祁渊辰哪是什么冷漠，对方分明是在发呆。 　　周舟悄然走到祁渊辰身前，近距离看，他更加确定祁渊辰是在发呆，对方眼眸没有聚焦，而且他走这么近，祁渊辰竟然还没发现。 　　想什么能想这么入神。 　　周舟抬手在祁渊辰眼前晃晃，他看见祁渊辰睫羽颤了颤，暗色的眼眸一点点亮起，犹如乌云退去，满天星子点缀在漆黑的夜空。 　　他怔了一下，眼前人脑袋歪了歪，胳膊抬起，周舟依旧没有动作，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搂住，怀里多出一颗脑袋。 　　祁渊辰习惯性地在周舟怀里蹭蹭，他刚正操控中小章鱼给周舟做晚饭，甫一看到周舟在眼前，他还以为是周舟回来了。 　　抱到一半，祁渊辰察觉到不对劲，分身的触手根本不够把周舟整个环住，而现在他把周舟整个人抱在怀中。 　　祁渊辰默默低下头，看见自己修长的四肢，他心底咯噔一声，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一点，不敢落到实处，但松开他又舍不得。 　　好不容易抱着人，抱都抱了，祁渊辰选择等挨完周舟的训再松手。 　　周舟就看着祁渊辰的肩膀僵住，又缓缓放松，然后装聋作哑似的继续抱着他。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祁渊辰所有的动作都在他预料之外，谁能想到祁渊辰还能有这么黏糊的一面，周舟舌尖抵着上颚，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是把他当错认成别人了？ 　　周舟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悬在祁渊辰身后久久没有落下，他能确定祁渊辰看见了他的动作，但对方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这么长时间，反射弧再长也能反应过来自己抱的是谁，他前一个怀疑可以排除了。 　　周舟放下手，掌心落在祁渊辰的发丝上，他轻轻揉了两下，问道：“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祁渊辰的身子肉眼可见的绷直，他在难受和不难受之间徘徊，最后点了下脑袋。 　　周舟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玩味，他抚了抚祁渊辰的发顶，放低声音问道：“是头疼吗？” 　　祁渊辰顿了片刻又点了下脑袋，他发现周舟并没有要推开他的举动，心底窃喜，抬起的手臂又落到实处，美滋滋地贴在周舟腹部。 　　周舟神情不变，问道：“左边还是右边。” 　　祁渊辰声音闷闷的，“左边。” 　　周舟闻言，手挪了个地方给祁渊辰揉了揉，他关心地开口，“怎么会突然头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祁渊辰回答道：“没事，只是有一点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 　　周舟嗯了一声，手上揉脑袋的动作没停，他似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经常出现这种状况，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最好。” 　　祁渊辰不想让周舟真的担心，开口回头找补，“偶尔一两次，应该是睡眠不足，没什么事。” 　　周舟回了声好，他又给祁渊辰揉了一会儿，问道：“右边还疼吗？” 　　祁渊辰不着痕迹地在周舟怀里蹭了下，说道：“不疼了。” 　　周舟勾起唇角，“你不是说疼的是左边。” 　　祁渊辰动作一僵。 　　周舟又补一刀，“我刚刚一直揉的是右边。” 　　祁渊辰：“……” 第21章 周舟：给你个狡辩的机会…… 　　祁渊辰小心翼翼地偷瞄周舟的脸色，搂着对方的胳膊默默放回原处，他背绷对方得笔直，端坐在那好像等着挨训的孩子。 　　周舟也不开口，好整以暇地望着祁渊辰。 　　他这人其实有点恶趣味，从之前他让小章鱼亮一晚上就能看出来，只不过他平常收敛着，再加上他接触的活的生物不多，所以看着不明显。 　　而现在…… 　　周舟掠过祁渊辰那张脸，对方瞧着神情没有什么起伏，但那一双眼眸却夹杂着缕缕慌乱，似乎是担心他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像极了干了蠢事后的小章鱼。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祁渊辰还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周舟哂笑，“想好原因没？” 　　祁渊辰目光躲闪，但看清周舟的表情后，他挪不动眼了，对方眼中洋溢着笑意，如冰雪消融，涓流汇入山溪，淙淙而下。 　　周舟很少在他面前露出笑容，对方更钟意他分身的形态，虽然都是他，但祁渊辰还是会暗搓搓地吃醋。 　　可现在周舟对着他笑了，祁渊辰嘴角跟着扬起一抹弧度。 　　“抱歉，没有不舒服，我当时不太清醒，习惯性抱上去了。” 　　他选择实话实说，但这话掐头去尾，留给人许多想象的空间。 　　周舟诧异地看了祁渊辰一眼，对方睡觉时习惯抱东西？想到祁渊顶着这张脸，晚上抱着等身大玩偶睡觉，周舟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倒不是觉得这个爱好有什么不好，可有这个爱好的人是祁渊辰……着实让人想不到。 　　不知道祁渊辰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对方拿这种事骗他牺牲也挺大的。 　　只是抱住他是习惯，后边不松手可不能是习惯，周舟目光扫过祁渊辰的脸庞，还是给对方留了个老底，“没事。” 　　他平常能不和人说话就不说话，这会儿倒是乐意多调侃祁渊辰一句，“你得注意点，别在人多的地方打瞌睡。” 　　随机抱住一个陌生人，想想就挺社死的。 　　祁渊辰低低应了一声。 　　但周舟说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他毫无警惕的对象只有周舟一人，换做别人在他睡梦中靠近，能不能活着就两说了。 　　周舟看着天色不早，没在祁渊辰家多待，现在家里还有个小章鱼等他，他怕回去晚了小章鱼着急。 　　回家关上门，怀里不出意外多出一个团子，大团子一如既往的粘人，挂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 　　周舟托住小章鱼，开口道：“你好像一只小狗。” 　　还是那种特别粘人的犬种。 　　小章鱼心思微动，难道周舟更喜欢狗？不过有上次鲨bee失败的例子在，它没轻举妄动。 　　它偷摸着去看周舟的脸色，心底还有些忐忑，担心周舟生气，却没在那边表露出来，但它瞅了一会儿，生气没看出来，倒是觉得周舟心情还不错。 　　小章鱼不太懂，但周舟开心就好。 　　周舟熟练地撸两把小章鱼，刚想问今晚吃什么菜，一股糊味飘荡出来，他鼻尖耸动，开口问道：“锅里是不是有东西糊了？” 　　小章鱼惊成表情包，滋溜一下蹿出去。 　　光顾着那边的事，忘记锅里还煮着菜了！ 　　在小章鱼极力抢救下，端上来一条一半焦黑一半金黄的烤鱼，以及焦味很重的冬瓜海带汤。 　　小章鱼蹲在餐桌上，周身萦绕着沮丧的气息。 　　周舟揉揉它的脑袋，安慰道：“还能吃，没事的。” 　　小章鱼还是一脸沉痛，最终它把没糊的部分拨给周舟，自己把糊掉的包圆了，顺带收获了周舟一个安慰的亲亲。 　　它立马开心了。 　　是夜。 　　周舟躺在床上玩平板，小章鱼窝在周舟身旁。 　　它本来陪着周舟一起看平板上的内容，但看到一半，它合上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而另一边，祁渊辰睁开眼眸，目光如出鞘的长剑锐利藏锋，他瞥向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神色不耐。 　　祁渊辰按下接听键，语气中的厌烦不加掩饰，“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玄清子听出祁渊辰心情不佳，立即长话短说。 　　“闵文寺那边有鬼王现身，我们将其打伤，但它手下有太多小鬼，我们一时不察让它跑了，闵文寺靠近市中心，人流量大，拖久了怕是会生出变故。” 　　祁渊辰毫不客气，“废物。” 　　玄清子赔笑着应下，“鬼王难得，拿给周舟小友补补最合适，只是鬼王死亡时鬼气会瞬间消散，不适合长距离运输，要不您带着周舟小友来一趟？” 　　祁渊辰心动了，但周舟有多宅他是清楚的，闵文寺离得有点远，周舟多半不肯去。 　　这点玄清子自然也是想到了，他接着道：“您最近让我们找了不少玄学入门的书，是给周舟小友的吧，正好闵文寺近日有一场道友会，里面有不少好玩的东西，参与的人都必须戴着主办方提供的斗篷和面具，或许周舟小友会感兴趣。” 　　祁渊辰指节轻扣扶手，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倒是下足了功夫。” 　　“应该的，毕竟是求人办事。” 　　祁渊辰短暂地沉默片刻，“可以，但你们的人不许接近周舟。” 　　玄清子满口应下，“好。” 　　电话挂断，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消失，祁渊辰坐在黑暗中，敛眸思索。 　　该怎么和周舟说这件事呢。 　　…… 　　周舟在中午画完一天的活，他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抬头发现小章鱼在睡觉。 　　他抱过小章鱼，捏了下对方的触手，触手卷了卷勾搭上他的指尖，似是被打扰的无奈。 　　周舟又捏了一下才放过小章鱼，他是担心小章鱼有哪里不舒服，对方从没在白天睡过觉，不过现在看来大概就是困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在这时叮咚一声响，周舟望去，看见祁渊辰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他眉尖上挑，觉得稀奇，祁渊辰一般有事都是直接上门，这还是第一次对方线上联系他。 　　周舟点开聊天框，一连看到好几条消息，全是长图，最后还有祁渊辰的一句‘感兴趣吗？’ 　　他放大图片，闵文寺鸟瞰图映入眼帘，图中还配着文字，道友会邀您一聚。 　　周舟快速浏览，图里把道友会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十年一次，聚集全国顶尖人士，还有平时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错过悔终生。 　　他略过一长串邀请嘉宾，目光落在最后那处能自由交易的小集市上。 　　好像有点意思。 　　不过小集市要凭邀请函入场，但祁渊辰既然找他了，手里多半有多的邀请函，只是去的话，他又要欠祁渊辰人情。 　　周舟犹豫着没有回复，那边祁渊辰又发来一条消息： 　　其中有一场师徒会，我想拜托你在里面帮我拿一样东西。 　　周舟见此，不再纠结，回复道： 　　可以，什么时候去？ 　　祁渊辰：近两天都行，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舟打开日历算时间，今天周四，他这周的漫画画得差不多了，带着平板抽空上个色就行，那直到下周一前，他都用空闲，也就是三天半。 　　道友会连开一周，闵文寺离得远，一去一回就要花一天时间，这么算时间还挺紧张的。 　　周舟：看最快能订到那天的车票，我能在周日回来就行。 　　祁渊辰秒回：下午可以。 　　周舟：好。 　　和祁渊辰约好出门的时间，周舟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他家里有个行李箱，是当时上大学买的，箱子上落了不少灰。 　　他心底盘算着，下午洗完澡出发，只用带两天的换洗衣服，再把洗漱用品、充电器、充电宝往里面一塞，周舟就草率的收拾好了，行李箱还空着一半。 　　周舟一手抵着下巴望着空的地方，转身回房间抱起小章鱼。 　　“别睡了，先醒醒。” 　　小章鱼歪过脑袋，蹭了蹭周舟，等着对方交代这几天要乖乖在家。 　　周舟揉揉小章鱼，说道：“变小点，我带你出去玩。” 　　小章鱼：“！？”这跟它想的不太一样。 　　完蛋，它还没试过同时操控本体和分身。 第22章 祁渊辰：他带我进浴室！…… 　　小章鱼看着周舟向它伸来手，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打消周舟这个念头。 　　周舟见小章鱼久久没有动作，眉尖上挑，问道：“怎么？不愿意跟我去？” 　　小章鱼求生欲很强地摇头，它在心底叹气，周舟想让它去，那它也只能去了。 　　它跳上周舟的掌心，身子抖了抖，变成一个莫约十厘米大，能一只手握过来的团子，晶莹剔透的，看着像挂在书包上的挂件。 　　周舟拨弄了两下缩小版的小章鱼，看着对方被戳个仰倒，爪子乱晃，像个翻了壳的乌龟，他不道德地笑出声，伸手把小章鱼扶正，“等会我背个包，你安静待在包里。” 　　这个大小都不用塞行李箱了，正好行李箱里环境差，他也不太想把小章鱼扔在里面。 　　小章鱼表示没问题。 　　它心底松了口气，待在包里，周舟肯定不会时刻注意它的情况，出差错的概率大大降低。 　　周舟把行李箱合上，又另外收拾出一个背包，他在包里给小章鱼留了点零食和饮料，又放了个小的电子书给小章鱼玩。 　　出门之前，周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他推开大门。 　　楼道内，祁渊辰拉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站在电梯旁，见到周舟来了，他走上前。 　　“需要我帮你拿吗？” 　　周舟拒绝，“不用。” 　　得到预料之中的结果，祁渊辰心底还是有些惋惜，要是周舟肯多依赖他一点就好了。 　　周舟跟着祁渊辰走进电梯，趁祁渊辰不注意时，他调整了一下书包的肩带，自从出门，包里的小章鱼就跟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他心中觉得好笑。 　　怎么怕祁渊辰怕成这样。 　　电梯在一楼停下，周舟走出楼梯间，就看见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门口，似是恭候多时。 　　车旁站着两个他还算眼熟的人，玄清子和清肃。 　　清肃见到他们，主动迎上前，帮他们将行李送上车。 　　周舟本想自己来的，但清肃手脚利落，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周舟便没再开口，只是在清肃要帮他放包的时候，他说要随身带着。 　　旁边的玄清子笑呵呵地招呼他们上车，一番殷切的招待让周舟更加直面地感受到祁渊辰的身份不简单。 　　周舟视线撇过祁渊辰的后脑勺。 　　这人说什么要他帮忙去拿个东西多半是框他的，就是想找个借口带他一起去而已。 　　周舟面上不动声色，在上车后，他给周安发了个消息，说自己要去闵文寺玩，让对方晚上九点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联系不上他，以周安的性子肯定会不放心地来找他。 　　虽然他觉得祁渊辰这人大概没那个心眼子。 　　坐到车上，周舟打量四周，车内布置不算豪华，但绝对算得上舒适，两排座椅相对着，桌子电视小冰箱一应俱全，他甚至在角落看见放水果的架子。 　　这里距离高铁站不过半小时的路程，却特地准备这么一辆车，周舟脑子里划过兴师动众四个字。 　　但享受的人也有他一个，那没事了。 　　清肃坐在离祁渊辰最远的位置，他看着对面的周舟，问道：“你晕车吗？右手边的抽屉里有晕车药。” 　　周舟摇头。 　　人多了，他不是很想说话，把包调到前面抱着，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他能摸到似乎是在睡觉的小章鱼，他也合上眼准备养养神。 　　清肃吃了个软钉子，讪讪闭上嘴，感受到祁渊辰的视线扫过来，他肩膀僵住，坐如针毡。 　　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非要把他带上，清肃欲哭无泪。 　　玄清子自然是想和眼前的二人打好关系，他挑着周舟感兴趣，也不会惹到祁渊辰的话题说，“听说周舟小友最近在学画符，不知进展怎么样，我虽然修为不抵祁先生，但在教人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 　　祁渊辰不吝夸赞，“他很聪慧，学什么都很快。” 　　话音落下，车内几人的视线全转到周舟身上。 　　这才上车没几分钟，周舟想装睡都不行，他含糊地回答一句，“还行吧。” 　　关于五行的几张符他都会写了，只是威力差强人意，有功夫写召火的符，不如随身待个打火机。 　　清肃以为周舟是学得慢，被说得不好意思，毕竟以对方的年龄，在玄门中起步算晚了，他开口道：“画符确实难学，我第一张符画了一个多月才成功。” 　　但自第一次成功后，他基本一周时间就能学会一到两张符，在一众小辈中，他算是天赋异鼎了，不过这些的话显然不适合安慰人的时候说。 　　周舟闻言，不由看向清肃。 　　一个月一张？真的假的？ 　　被周舟诧异的目光一看，清肃心底咯噔一声，一个月还说短了？怕被祁渊辰秋后算账，他赶忙找补，“这也看机缘，有的人几年学不会，但突然有一天就开窍了，所以一时半会学不会，你也不用着急。” 　　周舟回答道：“嗯，不过我已经学会了。” 　　“学的什么符？”清肃生出几分好奇，据他所知周舟满打满算学了不过三天，哪怕会的是最简单除尘符也担得上天才二字。 　　周舟还没开口，一旁的祁渊辰接过话头，“五行符，五种都学了。” 　　他语气中充满骄傲，不知道的还以为学会的人是他。 　　清肃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置信地重复问道：“什么符！？”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如此陌生，五行符，除天雷符外最难学的符文，有人，三天，学了五个！？ 　　玄清子拉住自家被砸蒙圈的徒弟，他神情不变，望着周舟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也不知道祁渊辰用了什么方法遮掩住对方身上的鬼气，但有些事不是掩盖住就能当做没发生，到底是天妒英才。 　　“是我夸下海口，以周舟小友的天赋说不定不日便能超过我。” 　　周舟客气一句，“过奖了。” 　　清肃冷静下来，低着头怀疑人生，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若是周舟从小开始学习道法，他都不敢想对方现在的实力有多强。 　　他自闭了。 　　玄清子拉着周舟又聊了几句，跟对方说了点画符的技巧。 　　周舟时不时点个头，嗯一句回应。 　　半个小时的路程转瞬即逝。 　　到达目的地后，有专人接待，带着他们直达高铁内部。 　　给祁渊辰的位置是最好，周舟自然和祁渊辰一起，他也是见识到特等坐是什么样了。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座位，而得称之为一个小房间，有不同的功能区，吃饭，休闲，卫浴…… 　　睡觉的地方还配备了两张单人床，中间有个折叠门，睡觉时能拉上保证个人隐私。 　　周舟有种住上豪华酒店的错觉。 　　玄清子带着清肃和二人告别，“我们先走了，两位好好休息。” 　　位置是玄清子订的，多花点钱是小事，重要的是得把祁渊辰和普通民众隔离开，免得祂心情不好时殃及无辜。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周舟和祁渊辰两人。 　　周舟把行李箱放好，书包被他安置在床旁的小沙发上，他琢磨着等中间的折叠门拉上后，把小章鱼溜出来放放风。 　　祁渊辰等周舟收拾好东西，开口问道：“你要先去洗澡吗？这里有浴缸，配备的东西也很齐全。” 　　周舟听到洗澡二字楞了一下，他就说自己忘了什么，出发前光顾着玩小号章鱼，忘记先洗澡了。 　　问题不大，这个天，洗完的衣服晾一晚上完全能干，不用担心没衣服穿。 　　正好浴室是封闭空间，他能把小章鱼捞出来玩。 　　“行，我可能有点慢，你着急的话可以你先。” 　　祁渊辰道：“没事。” 　　周舟听到这话，打开行李箱拿换洗衣服，然后他发现他没带睡衣，他目光投向一旁的衣柜，在里面找到两身浴袍，入手材质还挺不错。 　　他又拿过书包，接着柜门的遮挡，他拿出里面的小章鱼，拿浴袍裹好，确定不会被祁渊辰发现，他带着小章鱼光明正大的走进浴室。 　　外边的祁渊辰正准备给周舟做宵夜，突然感觉到分身被戳了两下，他脚步一顿，将注意力分过去一部分。 　　浴室内。 　　周舟看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小章鱼，压低声音开口，“睡傻了？” 　　小章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带到浴室，整只章鱼愣了一下，周舟洗澡从不允许它进，今天怎么把它带进来了？ 　　周舟看出小章鱼的疑惑，抬手搓了对方两下，“之前不知道你性别，既然都是男的也就无所谓了。” 　　他打开水龙头试了下水温，感觉没问题，他把水开到最大，给浴缸放水。 　　小章鱼还在消化周舟前一句话，措不及防被周舟抱起来。 　　“变回原来的大小。”周舟捏捏小章鱼的触手。 　　小章鱼下意识照做，然后它就被周舟放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没过它的下半身，再然后它看见周舟当着他的面脱去上衣，白皙劲瘦的身躯一览无余。 　　接着是长裤，再到…… 　　小章鱼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漫天烟花。 第23章 祁渊辰：一、览、无、余…… 　　周舟见浴缸边放着一排泡澡用的东西，他随便拿了个沐浴盐扔进浴缸里，洁白绵密的泡泡铺满水面，看着就很治愈。 　　踏进浴缸内，水因为他的动作左右摇晃，溅起的水花打在小章鱼的脑袋上。 　　小章鱼的触手开始变红，绯色迅速蔓延，眨眼间它就红得彻底，要是配合特效，它脑袋上该冒出热气来。 　　周舟乐了，他靠着浴缸坐下，拽过通红的小章鱼，戳了两下小章鱼的脑门，调侃道：“脸皮这么薄？这就不好意思了？” 　　小章鱼目光呆滞，它看着周舟精致的锁骨，雪白的胸膛，没骨气的咽了下口水，听到周舟的打趣，它把半截脑袋埋进水里，心虚地吐着泡泡。 　　它哪里是不好意思…… 　　小章鱼克制不住偷瞄周舟，对方发丝被打湿，水流沿着发尾滴落，在肌肤上留下透明的水痕。 　　因为热气蒸腾，周舟的面颊漫上粉色，清透的眼眸中也氤氲着水汽，唇瓣红润柔软，看着十分色。情。 　　小章鱼撇开目光，不能再看了，再看它要…… 　　“你躲什么。”周舟拉住小章鱼一条触手，“过来，澡还没洗。” 　　小章鱼脑袋上一凉，周舟给它挤了点沐浴露，把它浑身上下搓了一遍，洗的时候还特地避开了眼睛。 　　它这会儿已经从软体动物变得梆硬，简直是痛苦并快乐着，理智在崩坏那根线处来回蹦迪，在小章鱼要控制不住自己时，它听见周舟说。 　　“好了。” 　　小章鱼顿时松了口气。 　　它想稍微泳得离周舟远点，刚有动作，一只手把它拦住。 　　周舟两手抱住小章鱼，说道：“憋气。” 　　他给小章鱼留了反应的时间，然后把对方摁水里涮了涮，时间不过十几秒，泡沫冲干净后，他就把小章鱼捞了出来。 　　此刻小章鱼脑瓜子已经死机了。 　　众所周知，水是透明的，周舟涮它的那几下，它！ 　　一、览、无、余！ 　　小章鱼一个后仰，直挺挺地飘在水面上。 　　周舟瞥了小章鱼一眼，见对方半个身子还浮在水面上，就随对方去了，反正淹不死就行。 　　他扶着浴缸边缘站起身，到花洒下冲去身上的泡沫，擦干身子后，周舟拿过一旁的浴衣穿上，回过头，发现小章鱼还在浴缸里挺尸。 　　周舟踱步走过去把小章鱼捞起来，放在洗手池里冲了两下，他拍了下小章鱼的脑袋，“别发愣了，变小，我们出去了。” 　　小章鱼没缓过来，本能地照做。 　　周舟拿了条干毛巾把小章鱼裹起来，推开浴室的门走出去。 　　他快步来到床边，目光追寻祁渊辰的身影，看到对方坐在自己床边低着头背对着自己，他连毛巾带小章鱼一起塞到被子下。 　　周舟安置好小章鱼，抬眸又看了祁渊辰一眼，发现对方还维持着和刚刚一样的姿势。 　　这姿势看着不像是在玩手机，周舟觉得奇怪，他绕到床前，祁渊辰正面的模样出现在他视野内。 　　祁渊辰用纸捂着鼻子，血迹在纸中央晕染开，对方两腿之间放着垃圾桶，桶内已经扔了不少带血的纸巾，而且看样子，鼻血根本没止住，对方还一个劲地擦。 　　周舟看不下去，提醒道：“把鼻子捏着。” 　　他见祁渊辰手边的纸用完了，帮对方拿了一包，“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祁渊辰声音闷闷的，眸光躲闪，“可能是天气太干了。” 　　天干？ 　　现在正值春天，哪有天干的说法。 　　周舟分辨出来祁渊辰是在说谎，而说谎是不希望有人知道真相，他隐晦地扫过祁渊辰的面容，仔细看能发现对方颈脖和耳尖还有尚未褪去的绯色。 　　这样子怎么那么像看些不可描述的东西看上头了。 　　周舟心底一下生出荒谬感，不能吧，他洗个澡的功夫，祁渊辰就憋不住了？那种事明显去浴室干更自在且不会被人打扰。 　　他伸手拿起抽纸，眼虚线打开，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好看吗？” 　　祁渊辰秒答：“我没看。” 　　啧，还真看了。 　　周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祁渊辰说谎的功夫太差了，他照顾着对方的面子，没继续套话，“嗯。” 　　“不是……”祁渊辰藏在碎发下的耳垂红到滴血，他捂着鼻子，面上勉强能维持镇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越描越黑，祁渊辰有些窘迫，他偏过头，余光掠过周舟的侧颜，对方眼底雀跃着笑意，大概是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像极了恶作剧成功躲起来偷乐的小孩。 　　这般模样比一开始和他说话都要犹豫一阵的样子鲜活多了，算了 ，他的人类开心就好。 　　祁渊辰放弃解释，能屈能伸地卖起可怜，“血还在流。” 　　周舟望过去，鲜血染红祁渊辰的指尖，啪嗒一声落入垃圾桶中，这个量再流下去，他该考虑送祁渊辰去医院了。 　　他走到小冰柜前，拿了个易拉罐装的饮料，周舟把易拉罐贴在祁渊辰鼻根处，想说祁渊辰自己拿着，但一看对方捏着鼻子，手上还有血，最终还是没说。 　　周舟抬手摁住祁渊辰的后脑勺，开口道：“头低着，手捏好，十分钟后要是还止不住，找车上的服务人员帮忙吧。” 　　“嗯。” 　　祁渊辰注意力全在周舟身上，他能感受到周舟掌心的温度，对方刚从浴室出来，沐浴露的气息清甜夹杂着丝丝水汽，本来就没忘记的画面更加清晰，他鬼使神差地蹭了下周舟的掌心。 　　周舟感觉到祁渊辰的小动作，眉尖轻轻扬起，他手抬起想回敬祁渊辰一下，谁知还没碰到对方，原本快止住的鼻血唰一下又涌出来了。 　　他的手悬在空中，周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练成了隔山打牛的本事。 　　“我去找乘务员。” 　　“不用。”祁渊辰拉住周舟的手腕，潜在体内的黑雾纠缠而上，强行抑制住体内翻涌的血气，“我感觉不流了。” 　　如非必要，他不会用非常手段干预这具身体的正常运行，他的人类很聪明，这些细小的异常会让对方产生怀疑，他暂时不想周舟知道自己非人的身份。 　　周舟闻言，回头打量祁渊辰的状况，发现血真的奇迹般地止住了，他看了一圈没找到原因，问道：“头晕吗？” 　　祁渊辰摇头。 　　人没事就好，周舟没再多问。 　　“我去洗个手。”祁渊辰站起身，他把周围的血迹顺手收拾干净，对周舟说道：“吃夜宵吗？” 　　“……不用。” 　　周舟还没丧心病狂到让一个刚止住血的人去厨房干活，况且他也没什么饿意。 　　祁渊辰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厨房里有新送来稀有的食材，不吃可惜了。” 　　他早上刚从玄清子那拿来的，新鲜热乎。 　　周舟听到稀有二字，心底被勾起几分好奇，他想了一下，回答道：“要是处理起来麻烦的话就算了，我不是太饿。” 　　祁渊辰道：“不麻烦。” 　　他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径直走向厨房。 　　这边的厨房为了节省空间，做的是开放式，整体呈一个回形，处理食材的长桌，最后也是用餐的地方。 　　周舟跟上去，“我帮你。” 　　“不用。”祁渊辰按着周舟的肩膀，将人挡在厨房门口，“你刚洗完澡，沾上油烟味又白洗了。” 　　“没……”周舟话还没说完，祁渊辰推着他走出去，对方笑眯眯的，手上力道却不小。 　　祁渊辰：“都是简单的菜式，用不上你打下手。” 　　该说的话都被祁渊辰说完了，周舟没强求，坐到台子对面的高脚凳上，看着祁渊辰从冰箱中拿出所谓的稀有食材。 　　是一条他不认识的海鱼，长得奇形怪状，还有些甜虾，看颜色很新鲜。 　　祁渊辰的刀工很快，动作利落流畅赏心悦目，眨眼间就将桌上的食材处理好，他把剁好的鱼虾放到一旁，起锅热油，又开了个小锅烧热水。 　　周舟一手托着下巴，胳膊撑在桌面上看着祁渊辰做饭，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祁渊辰和小章鱼的备菜习惯一模一样。 　　若是习惯常见也就罢了，偏偏小章鱼的特别，它喜欢处理好所有的食材再开始做饭。 　　学做饭会连对方的习惯一起学吗？ 　　周舟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他不由注视起祁渊辰的一举一动。 　　上一次祁渊辰做饭时，他帮忙洗菜，没有直面观察的机会，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作用在，他看祁渊辰做什么都觉得有小章鱼的影子。 　　拿刀的方式，改刀的手法，添加调料的先后顺序等等，和他记忆中基本能对上，甚至小章鱼干一项就洗一次手的坏习惯也和祁渊辰撞上了。 　　周舟指尖轻点桌面，找到个不太有说服力的理由，或许是小章鱼模仿能力强，他总觉得有块东西堵在路口前，让他没法把事情理通顺。 　　想不出结果，周舟没钻牛角尖，他把这件事暂且搁置，打开手机刷起短视频。 　　主页有个搞抽象的，把蒙丽莎的图和某国领导人照片叠在一起，配了段离谱文字。 　　‘他们两长得一模一样，并且没有一起出现过，合理怀疑他和蒙丽莎是同一个人。’ 　　评论区清一色的‘难道你是天才’。 　　周舟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泛上一抹深思。 第24章 周舟：试试就知道真相了…… 　　他之前从未往那方面去想，再说小章鱼和祁渊辰也并非没有同时出现过，只是每次祁渊辰出现时，小章鱼都会躲得远远的。 　　而且首先这两个家伙就不是同一生物，无法互相伪装，不过考虑到祁渊辰特殊的身份，玄学充满不确定因素，这个可能性也无法完全抹去。 　　周舟望着祁渊辰的背影，睫羽垂下，掩盖眼中的异色。 　　他想不到祁渊辰的动机，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假以时日便会难以控制的生根发芽，若是真的…… 　　周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友善的笑容，希望是他胡思乱想。 　　瞥见祁渊辰转身，他拿过桌上的玻璃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挡住自己的目光，突然手机铃声插入，他停了两秒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弟弟两个字，周舟恍然想起，下午他让周安晚上给自己打电话来着。 　　把弟弟忘了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他走回卧室，按下视频接通键，周安活力满满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哥，你出来玩了？真的假的？还是和朋友一起？你朋友呢？让我瞅瞅？” 　　周舟把手机拉远一点，避免耳朵被周安摧残，“你那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个？” 　　周安望着周舟周围的景色，发出哇的一声，“你居然真的出来了，是在酒店吗？” 　　“差不多。”周舟不打算和周安细说，“不打扰你打游戏，十点妈该收你的手机了。” 　　“等等。”周安把自己的大脸挤到屏幕前，“让我看看你的朋友呗。” 　　周舟指腹划过手机壳边缘，不确定祁渊辰愿不愿意出境，他从未向家人介绍过朋友，对此感到有些陌生。 　　“是在说我吗？” 　　祁渊辰信步走来，脖子以下出现在视频内，他稍稍弯下腰，露出正脸，“你好。” 　　周安又哇一声，“好帅哦。” 　　周舟被周安的反应逗笑了，“看也看了，还有事吗？” 　　“你就知道赶我，也不介绍一下。”周安清楚周舟的坏毛病，开着玩笑活跃气氛，“你是不是有朋友就不待见弟弟了？” 　　周舟嫌弃，“我什么时候待见过你。” 　　祁渊辰凑到周舟身旁，他几乎挨着周舟的脸颊，开口道：“我叫祁渊辰，弟弟要是想来玩，我随时可以和你哥哥一起招待你。” 　　周安对上祁渊辰漆黑的瞳孔，对方是在笑，可不知怎么，他却对那双眼眸生出惧意，好像被野兽盯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被慑在原地，听见周舟喊自己的姓名，他才从恐怖的思绪中回神，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没事，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和周舟告别后，周安将视频挂断，再看不见祁渊辰，他松了口气，惊觉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 　　哥哥的朋友好恐怖，而且对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 　　另一边。 　　祁渊辰等周舟放下手机，说道：“夜宵做好了，趁热吃味道最好。” 　　他释放威压是特地避开周舟，因此周舟并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只当弟弟忙着去玩游戏。 　　“好。” 　　周舟吃完一顿豪华夜宵，帮着祁渊辰把碗筷洗洗干净。 　　他在房间内溜达了几圈，欣赏了下高铁窗外的景色，觉着差不多消食完毕，他回到床边。 　　两个床中间的折叠门已经拉上，卧室的灯光也被关闭，只剩下窗外的月色透过窗帘洒下来几许，他不用再顾忌隐私问题。 　　周舟掀开被子，小章鱼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对方看见他回来了，软软的触手搭上他的手腕，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小章鱼的触手带着温度，贴在肌肤上触感很舒服，对方长得又人畜无害的，随便几个动作，看着就和撒娇没什么区别。 　　周舟坐到床上，他抱起小章鱼在掌心里颠来倒去揉了一圈，对方的脾气和手感一样软，任他怎么折腾，也不反抗。 　　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的周舟默默把小章鱼放下，冷静下来想想，小章鱼和祁渊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祁渊辰虽然脾气也不错，但性子怎么看都不像小章鱼这种受气包，小章鱼可是被骂了，还会眼巴巴地贴上来，平常被他当小狗溜，小章鱼也乐在其中，把记忆中的小章鱼替换成祁渊辰…… 　　有那么点辣眼睛。 　　而且用相似的小习惯当作证据，本身就有点站不住脚。 　　周舟拍拍小章鱼的脑袋，低声问道：“你没干会惹我生气的事吧？” 　　小章鱼脑袋一歪，圆溜溜的眼睛中充满疑惑和无辜。 　　周舟掐了把它的脸蛋，没再追问。 　　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周舟把小章鱼从被窝里揪出来放到枕头边，解释道：“床太小，你所被子里可能会我被踹下去，今晚睡这边。” 　　小章鱼揣着爪爪，试图向周舟卖萌，可周舟已经合上眼准备睡觉了。 　　它心中失落，往周舟那边慢慢挪，几乎挨着周舟它才停下。 　　唉，还是周舟温暖的怀抱最舒服了。 　　第二天一早，周舟在闹铃声中醒来。 　　他关掉闹铃，坐起身，许久没有早起，周舟不太适应，但高铁七点到站，他至少得留出半个小时收拾。 　　周舟换好衣服，踱步走向卫生间，感觉自己的魂还没跟上来，他推开门，入眼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祁渊辰含笑望着他，“早上好。” 　　“早。” 　　周舟想着等会儿再来，但祁渊辰向内让了一步，给他挪出一个位置，再看到水池上接好水的水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他脚下顿住了。 　　洗手池前的空间站下两个成年男人不算太拥挤，周舟犹豫了会儿还是拿起牙刷，慢腾腾地开始刷牙。 　　他看着镜子中自己与祁渊辰同步的刷牙动作，莫名感觉还挺温馨的。 　　兄友弟恭。 　　祁渊辰貌似比他大一点。 　　周舟吐掉口中的漱口水，接了捧凉水洗脸，刚伸手想捞毛巾时，手里就被塞了一块。 　　给他塞毛巾的人不做他想，周舟说了句谢谢，埋头擦着脸上的水渍。 　　祁渊辰垂眸望着身旁的人，眼底盛满温柔，他抬起手虚虚放在周舟脑袋上，他想揉揉周舟的发丝，却又在被对方发现前将手收回，只余下眼底一抹淡淡的惋惜。 　　洗漱完，周舟收到了祁渊辰的投喂，是现做的三明治，拿到手还是热乎的，这该死的熟悉感，小章鱼养他也是这么养的。 　　周舟面无表情地咬了口手中的三明治，食材有差异，这次味道倒是不一样。 　　祁渊辰拉着行李箱，说道：“下车后，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周舟点头，他满腹心事，甚至没问祁渊辰要去哪。 　　等到达祁渊辰口中的目的地，周舟梭巡四周。 　　这里是个不起眼的小巷，白色的墙皮有部分脱落，露出其中的青砖，瓦片的边缘也有缺损，处处留着岁月的痕迹。 　　祁渊辰推开一家像是裁缝铺的大门，周舟抬脚跟上去，他跨过门槛，看清店内布局。 　　店铺不大，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道袍，看得人眼花缭乱，以为双鬓斑白的老者坐在柜台后边，见到他们来了，手上拿着的蒲扇唰一下掉到腿上。 　　祁渊辰无视店主，对周舟说道：“挑一个喜欢的，穿道服进会场不扎眼。” 　　都是道士参与的活动，穿常服反倒显得独立特行。 　　不扎眼这三个字说到周舟心坎上了，他指了个最普通不带一点装饰的黑色道袍。 　　祁渊辰望向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老者，开口道：“要这种，拿个新的2XL的尺寸。” 　　他知道周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把该交代的都说了一遍，“衣袖内收两厘米，胸围和腰围各裁掉三厘米，裤长裁掉一厘米左右。” 　　老者忙不迭地应好，掀开帘子走到店铺里面的房间，不多时，里面就传出缝纫机运作的声音。 　　周舟攥紧书包的背带，面上没有什么起伏，但思绪已经转了十八弯。 　　祁渊辰怎么会知道他的尺寸，若是大概尺寸还好，凭眼睛也能看出来，可精确到厘米，就不是光靠看能测出来的数据了。 　　说句实话，他都不清楚自己的三围是多少，而祁渊辰却能脱口而出，这事不深思都觉得可疑。 　　昨夜的猜测浮上心头，周舟敛下眼眸，能知道他三围的只有和他朝夕相处的小章鱼，除此之外他确定以及肯定不会再有别人。 　　那现在就剩下两种可能，要么他养了只小间谍，会偷偷给祁渊辰告密，要么……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同一人。 　　周舟抬眸望向祁渊辰的背影，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 　　究竟是哪一种，他还不能确定，但……亲自试一试，总会真相大白。 　　周舟取下背包，把手伸向包内的小章鱼。 第25章 周舟：同一个人！？那他…… 　　指尖触碰到小章鱼软乎乎的身体， 平时对方立马就会粘上来，现在却没有反应，周舟手指微微蜷缩， 下一秒触手的尖端抬起勾搭上他的食指。 　　周舟目光转向祁渊辰，男人一手插在外套口袋中， 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回眸微微一笑，看起来没有丝毫心虚。 　　巧合？ 　　周舟觉得不像， 他揉了下小章鱼的脑袋，把手收回来， 上一次祁渊辰把门整个卸下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刺激对方有招致意外的风险。 　　他不能贸然动手，祁渊辰失手把人家老板的店砸了问题就大了。 　　但话说回来， 如果小章鱼真的就是祁渊辰， 那上次祁渊辰失手的原因好像是——他亲了他一下…… 　　周舟垂在身侧的手指卷屈进掌心，白净的颈脖飘上红霞， 他略有些尴尬地撇过头， 不自在地原地碾了碾脚尖。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带入祁渊辰， 周舟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关键是自那之后， 他偶尔高兴了还会再亲小章鱼一下当作奖励。 　　可真是……神tm的奖励。 　　周舟脸上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十分精彩， 他用力把书包的拉链拉上，直接将书包一甩背到身后，包内的小章鱼和物品撞在一起发出啪唧一声，周舟全当没听见。 　　祁渊辰藏在口袋中的手指微微抬起， 操控分身从物品堆里爬出来，他偷瞄周舟一眼，心中疑惑。 　　怎么突然心情不好，是谁惹到他的人类了？ 　　祁渊辰不善的目光盯上门帘后兢兢业业干活的店主，是这人的动作太慢，让周舟不耐烦了么。 　　黑雾沿着墙缝盘踞到店主脚下，充斥着慢慢的恶意。 　　店主眼皮子疯狂跳个不停，他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迅速流失，经脉被寒意侵占，死亡的威胁悬在头顶，他慌忙加快手速，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出现丁点差错，自个小命就不保了。 　　他本身也是个实力不俗的道士，不过是退休后开了家店打发时间，怎么就撞上这尊煞神了。 　　店主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改好手中的道袍，恭恭敬敬地把衣服送到祁渊辰手上，与对方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店主眼睛猛得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敢声张，低头退至柜台后，身体已是虚脱。 　　祁渊辰挑起手中的道服审视，布料一般般，勉强能上身，他将衣服递给周舟，开口道：“里面有更衣室，可以在这边换上，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能改。” 　　“……行。” 　　周舟接过道服，看也不看祁渊辰一眼，阔步走进更衣室内。 　　厚重的门帘隔绝外界的视线，周舟把书包放下，长吁一口气，他抬手揉了揉鼻根，看书包的眼神复杂难明。 　　知道小章鱼心眼子也不少，周舟收敛外泄的情绪，拿起一旁的道服换上。 　　衣服长短合适，但里面的几根带子周舟重系了几次，衣服还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甚至他手里还多出了一根带子。 　　虽然他不知道道服穿上该是什么样的，但他现在这么穿明显不对。 　　帘子外，祁渊辰的声音传来。 　　“需要我帮忙吗？” 　　周舟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书包，小章鱼露出个脑袋，听到祁渊辰的声音又唰地缩回去，整套动作用掩耳盗铃来形容最合适。 　　心中那杆天秤向另一边偏斜，周舟开口回答。 　　“麻烦你了。” 　　祁渊辰将窗帘挑起一条缝，他高大的身躯刚好把那条缝隙当得严严实实，他反手将门帘拉好，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周舟身上偏移，“胳膊抬起来一点。” 　　周舟照做，他后退一步给祁渊辰让出空间，对方半蹲着身子，执起他腰间带子的一端，修长的手指交叠穿梭，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祁渊辰挑开一侧衣摆，周舟这才发现原来衣服里面还有一根带子，怪不得他穿着怪怪的。 　　动作间，对方的手背蹭过他的腰际，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传来搔痒的感觉，周舟垂下眼眸，从他这个角度，祁渊辰专注的神情一览无余。 　　周舟有意偏过身子，腰部撞到祁渊辰的手背，对方动作有一瞬间停顿，但手却没有移开，拉扯带子时，祁渊辰屈起的指节紧挨着他，腰间的软肉被摁进一个弧度。 　　“可以了。”祁渊辰为周舟整理衣摆，手上似是无意间轻拍了两下，掌心贴过腰腹，又很快收回，“照镜子看看。” 　　周舟重新拉了一下衣摆，腰间还残留着祁渊辰的体温，他转过身，借着镜子用余光扫过对方一眼。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他不动声色对着镜子照了一圈，说道：“可以。” 　　祁渊辰站在周舟身后，墨色的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他的人类穿什么都很好看。 　　周舟低头调整袖口，脚步一转，向门口走去，他佯装没看清路，绊倒祁渊辰的脚尖，踉跄着退出几步，后背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 　　“抱歉。” 　　周舟没有立即离开，祁渊辰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关切地问他。 　　“有磕到哪里吗？” 　　对方真心实意的担心让周舟心底生出几分过意不去，他站直身子，回答道：“没事，这里地方小，你先出去吧。” 　　祁渊辰心底不舍，但还是放开周舟走出更衣室。 　　门帘再次落下，周舟一个箭步上前，拽出包里的小章鱼。 　　对方措不及防，圆溜溜的眼睛懵懵的，触手自然垂落，随着他的动作还晃悠了两下。 　　看着确实无辜，前提是忽略对方现在红红粉粉的身子。 　　周舟想着小章鱼的五感能与祁渊辰共享的话，那反之应该也可以，果不其然，某人面上装得道貌岸然，内里被眼前的小蠢货卖个干净。 　　他侧过身子，挡住镜子，不让小章鱼发现自己身上异常，他抬起手拍拍小章鱼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在包里待着无聊吗？” 　　小章鱼摇脑袋，习惯性用触手去缠周舟的手腕。 　　周舟怎么可能还惯着它，他把小章鱼拽下来，随意团吧两下，“那就好。” 　　他反手把小章鱼塞回去，顺便将拉链拉到位卡死。 　　周舟瞥向镜子中的自己，清冷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有几分阴翳，他后槽牙咬紧，想到一个月来祁渊辰的所作所为，眉宇间染上恼怒。 　　他可真是被人当傻子耍了一个月！ 　　还有玄清子和清肃恐怕也是祁渊辰的共犯，三个人把他溜得团团转，扯小章鱼是什么新生的小宠，就仗着他对玄学不够了解胡编乱造。 　　周舟心底气结，想到这一个月自己所有的行动都在祁渊窥视下，甚至对方第一天装不懂，要洗他内裤……周舟的脸色更黑了。 　　他都怀疑祁渊辰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比如潜入别人家，用对方的生活物品，偷窥参与别人的生活，暗中揩油占便宜。 　　幸好他不是女生，不过这事放男的身上也很难让人接受，赤裸裸的性骚扰。 　　但……祁渊辰也确实帮了他不少忙，还帮他赶走困扰他已久的鬼怪，对他出手也很大方，教了他不少东西，小章鱼更是为他忙前忙后，当然，这也可能是祁渊辰变态的乐趣所在。 　　虽然这些不足以掩盖对方罪证，但周舟冷静下来，心中还是动摇了。 　　可祁渊辰这人看着又不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个月的时间，对方有无数次机会将真相告诉他，而祁渊辰没有，甚至想尽办法遮掩。 　　周舟拇指碾过食指指腹，两种不同的想法撞在一起，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决定再给祁渊辰一次机会，如果对方愿意坦白，他可以听对方解释。 　　祁渊辰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主动去结交的朋友，换做一个月前的他根本不敢想自己会愿意跟人结伴出去玩，也就是祁渊辰…… 　　如果对方不能给出像样的解释，周舟眉眼间郁色更浓。 　　这事真是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慌，哪哪都不顺。 　　周舟看了眼时间，背起书包走出更衣室，他在里面待在时间够长了，再待下去祁渊辰怕是要起疑心。 　　再次看到祁渊辰这张脸，周舟心情复杂，有跟亲儿子相似的滤镜在，都拯救不了他现在对祁渊辰的偏见。 　　果然人不可貌相。 　　周舟面上若无其事地开口，“久等了。” 　　“没事。” 　　祁渊辰与周舟并肩往外走，他穿着黑色的唐装，与穿着道服的周舟站在一起倒也和谐。 　　周舟道：“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祁渊辰心情不错，“算是你愿意陪我出来的礼物。” 　　周舟不再言语，他跟着祁渊辰走出小巷，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往街道右边看，能看见显目的三个字——闵文寺。 　　附近有不少卖朱砂手串和平安福的，算是闵文寺衍生出来的商业街。 　　周舟留了个心眼，观察周围人的穿着打扮，发现有不少道士和尚混在里面，至少闵文寺里有一场集会应该是真的。 　　他生出一种荒谬的欣慰感，祁渊辰口中的话居然还有真的。 　　周舟心情五味杂陈，他叫住祁渊辰，“可以在外面逛逛吗？” 　　祁渊辰有些意外，但周舟开口他肯定不会拒绝，“当然可以，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他走在周舟身边，主动介绍，“里面大多数都是真的，不过品质一般，如果没有喜欢的，我可以带你去别处看看。” 　　这番话，这态度，怎么一个贴心了得。 　　周舟不由将祁渊辰和小章鱼作对比，心底就剩下一句话。 　　真能装啊。 　　周舟挑了一个人少的摊子，随意拿起一个挂坠在手中把玩，他还没开口，祁渊辰就先问摊主多少钱。 　　摊主伸了根手指，说道：“一百块。” 　　周舟知道自己该和摊主搭话，但他实在抵触和陌生人交流，到嘴的话最后还是变成对祁渊辰说，“给小孩带这个合适吗？” 　　祁渊辰疑惑：“小孩？” 　　周舟垂眸回答：“嗯，还小，但很懂事，帮了我不少忙，我想给它带个礼物。” 　　祁渊辰一怔，他这段时间一直和周舟腻歪在一起，对方有没有和小孩接触他再清楚不过，小孩肯定是没有，但帮上周舟不少忙的那肯定是他的分身了。 　　他心底美得冒泡，他的人类心里有他，出来玩还不忘记给他带东西。 　　祁渊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你送的它肯定都喜欢。” 　　“嗯，我想让它见见你，但它比较怕生，不肯出来。”周舟接着说道：“你想见它吗？” 　　祁渊辰心底偷着乐，还不忘给分身打圆场，“我无所谓，但如果它不想，也不用强迫它。” 　　周舟唇角绷直，忍不住又追问了一次，“它挺可爱的，真的不想见一面吗？” 　　他垂着眼眸，眼底有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期待。 　　“不用。”祁渊辰丝毫没察觉到异常，“我对小朋友没什么兴趣。” 　　“好。” 　　期待落空，周舟听出祁渊辰话中的喜意，这个好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闷着头把钱扫给摊主，将挂坠一股脑塞进背包里。 　　被骗的气恼、委屈纠缠在心头，周舟冷笑，装傻是吧，偷乐是吧，他倒要看看能装到什么时候。 　　祁渊辰，你、完、蛋、了！ 　　说起来，他都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和人闹过矛盾了，现在一整倒是给他整了个大的，祁渊辰的身份看着就不简单，周舟都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差，这种事居然也给他遇上了。 　　果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除非对方另有所图。 　　祁渊辰貌似是图他身子…… 　　周舟正在气头上，没忍住在心底爆了粗口。 　　草！ 　　不行，出口恶气后，他得和对方撇清关系，他要撤回对祁渊辰的所有好奇，一个变态的经历，他才没兴趣知道。 　　周舟木着脸跟祁渊辰往闵文寺走，他平时表情起伏就少，这会儿面无表情，也不显得突兀。 　　祁渊辰不愧是身份特殊，他们前脚刚踏进闵文寺，后脚就有人跟上来接待。 　　对方大概是有什么事想和祁渊辰说，但顾忌着他在场，几次都没能开口，祁渊辰直接无视对方，周舟见此也当做不知道。 　　他拿出口罩戴上，闭口不言。 　　好好的二人世界被打扰，祁渊辰心中不悦，他斜睨负责接待的人，眼底黑雾翻涌，“我们想自己逛逛，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祁渊辰咬得很轻，负责人却是一哆嗦，两脚定在原地。 　　他心中焦急，好不容易找到鬼王的踪迹，他不想前功尽弃，但祁渊辰的意见显然不是他能左右的，负责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走远。 　　周舟瞥过匆匆离开的负责人，问道：“不用管他吗？” 　　对方应当是有要紧事，而祁渊辰的态度很像玩忽职守。 　　“不用在意。”祁渊辰丝毫不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他惦记着要给周舟回礼，他的人类送他礼物了，那他得给对方回一个最好的。 　　闵文寺里的东西祁渊辰看不上眼，他抚上左手的腕骨，黑雾在他指尖凝结。 　　他虽为神祇，却并非无懈可击，黑雾包裹着他的‘心脏’，是他的命脉所在。 　　‘心脏’是赤红色的——取一部分给周舟做手链刚好，周舟皮肤白，带红色的一定很好看。 　　祁渊辰打定注意，体内的黑雾扑向‘心脏’，狠狠撕咬下一块，‘心脏’溢出血液似在无声哭泣，祁渊辰嘴角微微翘起。 　　他的人类喜欢简单点的装饰，就做一个最普通的手串吧。 　　祁渊辰一心二用，目光留意着周舟和周遭的环境，看到有小餐馆在，他开口道：“想吃午饭吗？” 　　他的人类正在长身体，饭得按时按点吃。 　　周舟看过去，祁渊辰说的是一家素菜馆，他点了下头，表示可以。 　　小餐馆生意不错，但还有空的包厢，周舟果断选择去包厢。 　　找位置坐下后，祁渊辰将菜单递给周舟，说道：“你先挑。” 　　周舟扫了一眼，菜单末尾有个烤蔬菜饭团，他吃过，味道还不错，更关键的是这东西会配着芥末一起上。 　　他弯起唇角，道：“我要这个，和阳春面。” 　　祁渊辰记下周舟点的菜，起身去前台，这家餐馆人手有限，点单还需要去排队领号。 　　等祁渊辰离开，周舟打开书包，捞出里面的小章鱼，对方一条触手上挂着他买的挂坠，一出来就亲亲热热地往他身上贴。 　　周舟抵住小章鱼的脑袋，不让对方爬到自己腿上，一想到祁渊辰曾坐他腿上扭来扭去，周舟心底有种道不清楚的感受。 　　他把小章鱼旁边的椅子上放好，抬手将椅子往里推，桌面遮挡住视线，正好给小章鱼提供了躲藏的空间。 　　“待在这，等会儿喂你吃东西。” 　　小章鱼听到喂这个字，眼珠子一亮，周舟喂它吃东西，亲手喂！ 　　它立马蹲住不动，等待排队的本体回来。 　　小章鱼偷瞄周舟的搭在桌边的手腕，瓷白的一截露出衣袖，骨感分明却不显得瘦弱，好想快点让周舟戴上它的礼物。 　　触手不安分的扭动，碰到挂在其中的挂坠，小章鱼止住动作，它摸了摸吊坠，举止间充满爱惜。 　　这是周舟送它的第二个礼物，它得好好保存。 　　周舟一边看手机，一边暗中观察着小章鱼，发现对方擦挂坠的动作，周舟目光一顿，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他觉得这是祁渊辰故意在他面前做的伪装，又觉得对方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心底轻啧一声，移开视线。 　　看着心烦，眼不见为净。 　　周舟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来划去，若说现代报复人最快捷最恶心人的方法，那应该是拿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去咨询考研和考公的补习班，保管一年365天，天天有人打电话发短信小广告骚扰。 　　他在某某考研机构的咨询链接前犹豫了会还是没点进去，他怕祁渊辰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找人麻烦。 　　周舟咬着唇下的软肉，眸光逐渐暗沉，祁渊辰这人太过古怪，但某些时候却意外的好懂。 　　说起来祁渊辰其实也没对他造成太大的损失，稍微教训一下对方，这件事过去也算过去了。 　　周舟垂下眼帘，只当他眼神不好，看错了人。 　　“久等了。”祁渊辰推开门，一手端着餐盘走进来。 　　他将碗挨个端到桌面上，把周舟的那一份推到对方面前，还不忘将筷子搁在碗边。 　　周舟熄灭手机屏幕，客气道：“谢谢。” 　　他拿起筷子，搅拌碗中的面，祁渊辰在他对面坐下，还没一分钟，一条软软的触手戳到他放在桌下的手背。 　　周舟动作停下，筷子碰到瓷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还没着急呢，某人倒是比他还迫不及待。 　　周舟将筷子伸向蔬菜饭团，他把团子从边缘夹开，用少量饭团裹了一层芥末，整出个芥末饭团。 　　他没给祁渊辰反应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饭团塞进小章鱼嘴里，喂完饭，周舟去看祁渊辰的反应。 　　对方身子有一瞬间明显的僵硬，尔后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但喝一口大概是没法冲淡口中的异味，祁渊辰又连着喝了好几口。 　　桌下的小章鱼触手捂着嘴，整只章鱼皱在一起，嘴里的芥末又呛又辣，难吃得要命，可这是周舟亲手喂给它的。 　　小章鱼心一横，咕咚把芥末咽下去，它有点委屈，想找周舟撒娇，触手刚碰到周舟指尖，然后……它又被塞了口芥末饭团。 　　周舟淡定地收回筷子，好整以暇地望着被呛到变色的小章鱼，蓝汪汪的身子变成菜绿色，瞧着还挺好看的。 　　而祁渊辰—— 　　周舟勾起唇角，问道：“你很渴吗？要不要我帮你再拿一壶水来。” 　　“不用。”祁渊辰一手抵在唇边，尽量平静地回答，“这些够了。” 　　东西是分身吃的，他喝再多也无法冲淡嘴里的异味，只能操控着分身快点把东西咽下去，他看着周舟又夹起一团绿油油的芥末，心底浮现无奈。 　　是不喜欢吃这个所有都喂给它了么，在人类的习惯中好像只有亲密的人会这么做，祁渊辰眼底有丝丝宠溺。 　　他的人类在冲他撒娇，好可爱。 　　周舟要喂下一口时，发现小章鱼主动凑过来张开嘴，对方看他的眼神黏黏糊糊的，就差拉丝了，周舟拿筷子的手捏紧，差点没忍住把筷子甩给对方。 　　靠，抖M啊。 　　周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是他低估祁渊辰淡定变态程度，这家伙居然还享受上了。 　　他唇角下压，夹起碟子的芥末，饭团也不沾了，直接一股脑地塞进小章鱼嘴里。 　　小章鱼照单全收，整只章鱼被染成绿色，还乐颠颠地往周舟手边贴，而祁渊辰则是低头吃饭，装做没有看见这边的动静。 　　周舟人麻了，他反手敲在小章鱼脑袋上，顺带再将小章鱼推远。 　　祁渊辰在这时抬起头，看着一筷子都没动过的面条，问道：“不喜欢吃吗？要不要换一个？” 　　周舟扯着嘴角回答，后槽牙咬紧，“不用。” 　　手里的筷子对方用过，以往周舟都是不介意的，但这次他假装失手，筷子掉到地上，周舟捡起筷子，自然地换了新的一副。 　　折腾这么长时间，面已经坨了，周舟夹起面放到嘴边，吃得食不知味，旁边的蔬菜饭团他更是不想动，但看见祁渊辰把筷子伸向蔬菜饭团时，周舟立即夹起剩下的。 　　这饭，他就是扔了，也不会再给祁渊辰再吃一口的机会。 　　周舟愣是一点饭都没剩下，全给吃完了，他抽了一张纸擦嘴，捞过桌子下的小章鱼，看也不看塞进包里。 　　小章鱼咕噜咕噜在包里滚了好几圈。 　　周舟拉上拉链，开口道：“走吧。” 　　“等一下。”祁渊辰起身走到周舟身边，他从口袋中拿出刚做好的手串，递到周舟眼前，“送你，刚刚顺路买的。” 　　周舟垂眸望去，应该是串朱砂手串，朱砂光滑圆润，看不见一点瑕疵，按照以往的经验，祁渊辰送他的东西品质都不会太差。 　　这算什么？精神损失赔偿费？ 　　周舟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接过祁渊辰手中的手串，“谢谢。” 　　朱砂入手暖洋洋的，周舟的手微不可查地一僵，他迅速把手串塞进包里，掌心在裤子上蹭了几下，心底的异样感才退去。 　　祁渊辰见周舟收下手串，眼底有笑意晕染开，他想帮周舟戴上，可对方却先一步收起来，祁渊辰悬着的手缓缓放下。 　　回去用分身帮周舟戴也可以，只要周舟戴上，他再也不用担心会弄丢对方。 　　他，会永远守在他的身旁。 　　周舟一直走出小餐馆，还能感觉到祁渊辰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他暗中蹙眉。 　　祁渊辰对这个手串似乎很在意，是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手脚么，周舟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不管是什么，祁渊辰送的东西他不可能在身边久留。 　　倏然手机震动了两下，周舟查看，是清肃给他发来的消息。 　　玄清子和清肃在下高铁时和他们分开，那两人说是先把行李送到住所。 　　周舟行李箱里只有换洗衣物，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在对方说要帮忙放行李时，便和祁渊次一起把行李箱交给了对方。 　　而现在清肃告诉他行李放好了，问他们要不要先回住处看看。 　　但——这种事对方该问祁渊辰才对，毕竟他只是个顺带的，祁渊辰才是主客，周舟心思回转，猜到个大概，估计是知道某人不愿意回去，想借着他把人骗回去。 　　一路上所有人明里暗里都哄着祁渊辰，他有点好奇……不，他不好奇。 　　被人当傻子耍了一圈，周舟会乐意帮忙才怪，他权当没看见清肃的消息，收起手机。 　　“吃饭后甜点吗？”祁渊辰走到周舟身旁，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糖葫芦，他晃了晃竹签，说道：“是水果的。” 　　周舟斜了祁渊辰一眼，对方神情中有着期待，或许是看小章鱼看习惯了，他总觉得其中有讨好的意味在。 　　视线掠过祁渊辰的眼眸，周舟心下微动，他偏过头，就着祁渊辰的手咬下糖葫芦的尖端，舌尖卷进唇边冰糖碎屑，周舟冲祁渊辰笑了笑，“挺好吃的。” 　　祁渊辰心底噔噔咚！ 　　周舟笑得好好看，他的人类冲他笑了！还吃他手里拿的东西，这和他亲手喂到嘴边的有什么区别。 　　祁渊辰心跳速度飙升，差点维持不住人形，他当即停下脚步，“我去问问老板糖葫芦在哪买的。” 　　他要给周舟全买回来。 　　“不用。”周舟叫住人，视线内有一家卖糕点的门前排了老长的队伍，他意有所指，“那家似乎也不错。” 　　祁渊辰连周舟要吃什么都没问，长腿一跨，冲上去排队。 　　周舟望着祁渊辰的背影，面色古怪，对方刚刚的举动太像小章鱼，他忍不住想试试祁渊辰的反应会不会也和小章鱼一样，只要给点甜头，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本以为祁渊辰至少会迟疑一下，结果对方眼睛都不带眨的，小章鱼的事还能以不用对方亲自动手来解释，而祁渊辰…… 　　真的是个抖M？ 　　周舟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没有哪个正常人的爱好会是跑到陌生人里当牛做马。 　　祁渊辰这人根本没法用常理来推测。 　　周舟默默将口罩拉好，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等待祁渊辰回来，但事情的发展和他想得不一样，他远远地看见祁渊辰拿起一个袋子就开始装，装完一袋换下一袋。 　　开始周舟表情还能绷住，等到祁渊辰装第六袋时他站不住，对方的架势似乎是要将店里的东西全买走。 　　周舟：“……” 　　如果这事不是因他而起，他很想扭头就走。 　　周舟犹豫再三，从包里拿出鸭舌帽带上，他迈步走到店内，按住指挥店员打包糕点的祁渊辰，开口道：“这些够了。” 　　祁渊辰眉梢间尽是笑意，“还有些口味没拿到……” 　　“够了。”周舟打断祁渊辰的话，深呼吸一次，对店员说道：“只要这些。” 　　店员打量了他们一圈，笑意盈盈地开口：“好的，请问两位先生谁来付账？” 　　祁渊辰脚下迈出半步，插入周舟和店员之间，挡住店员的目光，“我来。” 　　周舟注意到祁渊辰的举动，心底有些触动，他唇瓣微张，想说些什么，然后他听见祁渊辰说。 　　“剩下那些口味送到这个地址。” 　　周舟眼底的波动消散无踪，他摁住祁渊辰的胳膊，手上用力，一字一句道：“不用。” 　　祁渊辰秒怂：“好，不用了。” 　　等玄清子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祁渊辰一手提六包糕点，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一个挨一个，挤成一个大圆圈，另一手则抓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葫芦，跟在周舟身边乱晃。 　　周舟戴着口罩，玄清子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应该是很一言难尽…… 　　玄清子走上前，问道：“两位，要不先把东西送到住处再出来？” 　　周舟抢先回答：“好。” 　　他暂时不想看见祁渊辰这张脸，眼睛疼。 　　祁渊辰听到这话，心底意犹未尽，还想跟周舟再逛两圈，在他看来，这就是他和周舟的甜蜜约会，是他和周舟关系进步的证明。 　　他的人类喜欢他送的礼物。 　　三人往住处走，心底松了口气的有两个人。 　　周舟见玄清子明显有话想对祁渊辰说，他主动离开，回到分给自己的房间。 　　他们的住所在寺庙内，推开窗能看到不远处的湖景，小桥水榭错落有致，青山点缀其后，叫人望上一眼便觉得心旷神怡，但周舟显然是没心情欣赏。 　　他放下包，坐到单人沙发上，摘下帽子和面上的口罩。 　　桌子上的书包蠕动了几下，探出一条触手，小章鱼从缝隙里把自己挤出来，它甩甩脑袋，身子跟着抖两下，又变回圆润的模样。 　　它知道周舟喜欢自己可可爱爱的，特地蹦跶过去，一条触手上卷着红手串想给周舟带上。 　　周舟瞥见小章鱼走到自己跟前，察觉对方的意图，他抬起手。 　　小章鱼摸了个空，疑惑地扬起脑袋，它下意识去拽周舟的衣摆，可又一次被周舟躲开。 　　周舟这会儿心烦意乱，连带着看小章鱼也不顺眼，今天哪是他教训祁渊辰，他甚至有种被祁渊辰溜了一圈的感觉。 　　可不就是被对方溜了，满打满算，他被对方溜了一个多月。 　　周舟感觉喉咙间堵了团棉花似的，又涩又难受，他拿过小章鱼送上来的手串，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中。 　　手串与桶壁碰撞咔哒作响，待声音停歇，房间内是死一样的沉寂。 第26章 祁渊辰：不要不理我………… 　　小章鱼眼底倒映着那一圈赤红， 面上浮现茫然，像是不敢置信，它回过头， 视线与周舟交汇。 　　它的人类也在看它，但眼神是它从未见过的冷漠。 　　周舟……在生气， 发生什么它不知道的事吗？ 　　小章鱼上前一步，试探着抬起触手，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周舟， 它眼中有着期待，期待周舟像以往那样将自己抱起来。 　　周舟沉默地看着小章鱼靠近， 在对方要触碰到自己时倏地站起身，他看到小章鱼的眼睛明显亮起，但他无视了对方， 踱步走到窗前。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小章鱼眼底陡然暗下，它无措地转过身， 下意识想追上去， 又止住动作，彷徨局促地站在原地。 　　周舟通过镜子的反光将小章鱼的反应看得一清楚， 他知晓现在是报复对方的最好时机，不痛不痒地刺上两句， 亦或者是表现出对手串的嫌恶，就算祁渊辰不会像小章鱼这般， 心底八成也不好受。 　　但…… 　　周舟无声叹息，玻璃中的小章鱼不安地揪着触手，望着他的目光满是忐忑，对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 想是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垃圾桶。 　　是要把手串捡回来吗？ 　　周舟手指无意识地蹭过窗台边沿，如果小章鱼把手串送回来，他便收下，之后再找机会还给祁渊辰。 　　可过了几分钟，小章鱼除了最开始的转身，之后再也没传来动静，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眼前的玻璃中依旧只有小章鱼的背影。 　　周舟眉心微蹙，他脚尖转了个方向，走到桌边站定，对方大概是听到他的脚步声，缓缓抬起脑袋，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零碎的苹果皮堆在小章鱼脚边，它把削好的果盘推到周舟面前。 　　周舟愣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碟子中放着兔子形状的苹果，憨态可掬的兔子围一起，中间是堆叠的橘子瓣，橘子瓣上的白络被耐心地清理干净，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的。 　　周舟怎么也没想到小章鱼磨蹭半天是在给他削水果，他哑然，唇瓣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小章鱼见周舟不动，又把盘子往对方那推了一点，它拿出盒子里的牙签放在盘子边，方便周舟取用，又抽了两张纸开始收拾桌子。 　　它把果皮堆在一起，连带着纸一同扔进垃圾桶。 　　零碎的果皮落下，砸在垃圾桶底部的手串上，它毫不在意，动作利索地桌面擦干净。 　　周舟眸光微闪，放在桌边的手不自觉带上些许力道，他迟疑片刻，弯下腰将手伸向垃圾桶，但小章鱼阻止了他。 　　小章鱼缠上周舟的手腕，没被周舟推开，让它松了口气，它小心翼翼地蹭了下周舟的掌心，用身子挡住垃圾桶内的手串。 　　它的人类不喜欢，就是无用的垃圾，甚至周舟还因此不开心，那这份礼物就更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小章鱼赖在周舟身上不撒手，偷偷瞄着周舟的表情，它脸上就差写上几个大字—— 　　别不理我好不好？ 　　周舟舌尖抵在上颚，小章鱼的举动终是越过他最后的防线。 　　所有纠缠的情绪化为无奈与妥协，周舟抱起小章鱼，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他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小章鱼的脸蛋，“你是属包子的？” 　　脾气简直好到没边了。 　　小章鱼才不管周舟说什么，黏黏糊糊地贴上去。 　　周舟身子不可避免地僵了一瞬，放任小章鱼是一回事，真和对方贴在一起又是一回事，说到底趴在他身上的还是祁渊辰。 　　他默默推开要亲自己的小章鱼，抬手敲了下对方的脑门，“别太过分。” 　　小章鱼眼珠子转悠，吧唧偷亲了下周舟的手背，在周舟教训它前，一溜烟跑远了。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周舟眉尖上挑，猜到了来人是谁。 　　果不其然，打开门后，祁渊辰站在门外。 　　他就说某个家伙怎么跑这么快。 　　周舟不太自在地活动了下被小章鱼亲过的手，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祁渊辰就好像什么是都没发生过，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般亲近。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会很晚回来。”祁渊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要是想出去逛逛记得背包，等我回来，别跑太远。” 　　周舟揣摩着祁渊辰话中的意思，让他带包应该是为了让小章鱼跟着，对方特地来叮嘱他这些，周舟不由怀疑祁渊辰口中的事是跟灵异沾边的危险事件。 　　恐怕还很棘手，不然也不会大老远把祁渊辰请过来。 　　周舟心中有底，回答道：“你忙，我下午在房间待着。” 　　已知有危险的情况下，他没兴趣出去凑热闹，好奇心害死猫，周舟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收敛的。 　　祁渊辰听到的话，笑容舒展开，“好，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周舟眉心一皱，感觉这话不对味，这怎么这么像BE文主角出发前立下的flag，“不用，我晚上随便吃一点就行。” 　　“没事，顺带的。”祁渊辰听不出周舟的顾虑，他的视线划过屋内的垃圾桶，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说道：“晚上有集会和烟花，听说很好玩，我们可以一起去。” 　　周舟嘴角一抽，怎么还又加了一条flag，“……好。” 　　祁渊辰垂下眼帘，唇瓣张了几次，才问出压在心底的话，“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周舟委婉地开口：“你送我的已经够多了。” 　　他好像在祁渊辰身上看到小章鱼的影子了，一个好欺负的大包子。 　　祁渊辰话锋一转，“那我可以要一个回礼吗？” 　　他永远不会责怪他的人类，他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不满足于分身从对方那讨得的丁点安慰。 　　周舟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你想要什么？” 　　祁渊辰笑而不语，周舟被对方的笑容晃了下眼，下一秒他措不及防被人拥住。 　　颈脖边多出一个脑袋，趴在他身上蹭了几下，发丝扫过下颌带来一阵阵痒意，周舟回过神，刚要推开祁渊辰，对方已经松开手。 　　“我先走了，晚上见。” 　　祁渊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跑远，那背影和小章鱼也很相似，一样的喜欢搞完突袭就溜。 　　周舟眯起眼眸，大的能跑，小的可跑不了。 　　他反手关上门，揪出躲在枕头边的小章鱼，对着小章鱼的屁股啪的一下。 　　小章鱼瞬间瞪大眼睛，表情宛如晴天霹雳，震惊地望着周舟。 　　周舟冷笑，顺手又来了一下，他拎起小章鱼，把对方扔到沙发上去，“我要工作，你到旁边玩去。” 　　说完，他不再管小章鱼，拿出书包里的平板，靠在床头动手画画。 　　小章鱼从沙发爬回床头，见周舟开始工作了，它乖巧地没上前打扰，安静地窝在周舟身旁。 　　周舟余光能瞥见团成一团的小章鱼，对方眼睛半合着，一副似睡非睡的状态。 　　估计是祁渊辰那边有事要忙，没空操控小章鱼。 　　周舟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抚上小章鱼的脑袋，他目光仍望着屏幕，嗓音很轻。 　　“注意安全。” 　　小章鱼过了一会儿才给出反应，它歪过脑袋疑惑地看向周舟，然后它又被揉了一下，它立马爬杆而上回蹭周舟。 　　周舟拍了下小章鱼的脑袋，不想让另一边的祁渊辰分神，制止道：“安静。” 　　小章鱼安分了。 　　周舟继续上色，下午的时间眨眼而逝，等他放下平板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腕，踱步走到窗前，窗外圆月高照，湖面波光粼粼，但因背靠着群山寥无人烟显得有几分阴森。 　　周舟回眸望去，小章鱼还在睡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没问题吗？ 　　但真有什么问题，他也帮不上忙，过去就是送人头。 　　忽然，周舟看见不远处的山林间有火光转瞬即逝，滚滚黑烟升向空中，树林被点燃一角，火势逐渐蔓延。 　　周舟脑袋里飘过一行字。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他打开窗户，抬出身子查看情况，着火点在靠近湖水的地方，隔着不远还有座八角亭，纯木制品，看着就很好烧。 　　报警吧。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周舟拨出火警电话，详细说明了着火的地点和火势状况，得到对方马上赶来的回复后，他挂断电话。 　　不知道消防车来这边要多长时间，放任这场火烧下去肯定不行，周舟拿过一旁的外套准备出门找寺庙的负责人，让对方有个准备。 　　走过床边时，周舟看了小章鱼一眼，还是没带上对方，祁渊辰那边很可能在关键时刻，更何况他不会离开寺庙，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周舟大步走到大厅，坐台边空无一人，这里不是专门的酒店，没有配备值班的人员，周舟眉头一紧，加快脚步走出大门。 　　夜晚的空气弥漫着凉意，寒风袭来吹得人身子一颤，周舟拉好拉链，沿着记忆中的路走，道路两旁得到路灯孜孜不倦地工作着，雪白的灯光下看不见一个人影。 　　细小的喧闹声传入周舟耳中，他想起祁渊辰说过晚上有集会，既然是寺庙组织的，肯定会有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在。 　　周舟脚步一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闵文寺很大，周舟连着拐了好几个弯，才看见一点五彩的灯光，他算着方向，拐过面前这个小巷，再加一个弯就差不多了。 　　周舟摸黑在小巷中往前走，半道上他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并且黏腻腻的，还有点踩到水泊的感觉，奇怪的触感让周舟停下脚步，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去。 　　地上的情景呈现在他的视野中，周舟陷入沉默。 　　他好像……捡到人民的碎片了。 第27章 周舟：get正确使用方…… 　　血泊中浸泡着七零八落的碎块， 从几片破碎的指甲大概能看出碎块生前是个什么物种，血腥味冲入鼻尖，周舟不适地皱起眉头。 　　他用手电筒照了一圈， 附近的碎块远不够拼成一个完整的人类，看来这里只是其中一个抛尸地点。 　　周舟往后退了几步， 脚底在旁边干净的石板上蹭了几下，认命地打开通讯录播出第二个电话。 　　给消防员和警察描述的情况够他一个星期的交流量了。 　　以防万一，周舟挂断电话后， 还打开照相机粗略地拍了几张照片，在拍摄整体现场时， 有一团黑影在他视野边缘闪过。 　　周舟立即用手电筒照过去，冰冷石板静悄悄地躺在那里，似乎刚刚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他眉心的褶皱更深， 举着手机步步后退， 倏然耳边传来破空声，周舟本能地向另一边躲去， 肩膀撞到石壁， 他无暇顾及疼痛，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傻子才回头看是什么东西， 逃命要紧。 　　周舟本想往人多的地方跑，但追他的东西也有心眼， 堵死了后边的路，周舟被迫原路返回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自己还挺有当主角的天赋的，如此罕见的状况也能给他撞上。 　　周舟能感觉到背后的声响越来越近，他咬牙加快速度，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长身体’， 他的体能有了质的飞跃，平常跑个几百米就气喘吁吁，这会儿溜了一大圈他还觉得轻轻松松。 　　但这份轻松很快就到头了，周舟看着眼前的死胡同，仓促停下脚步。 　　他扭过头，终于看清黑影的全貌，一个长相凶恶面色青灰的中年男人，对方飘在半空中，四肢骨瘦如柴，双腿更是没了半截。 　　不是说腿少的跑不过腿多的，他这两条腿，还不是跑不过没腿的。 　　周舟已是无路可退，他后背紧贴着墙壁，警惕地盯着不断逼近的鬼影，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头脑在这一刻无比清醒。 　　硬碰硬肯定打不过，得找机会逃。 　　周舟抵着墙壁的手握紧，黏腻的感觉传来，他斜视，发觉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血渍。 　　他咬住下唇，心中有了主意，周舟指尖点在墙壁上，快速写下好几个符文，在鬼魂向自己冲来时，他立马蹲下滚到一旁。 　　火光乍现，鬼魂发出愤怒的嘶吼，听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 　　周舟单手撑地挺身而起，一秒都没耽搁，直冲着巷口跑去。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数，跟小火苗似的符文堆在一起最多是个大火苗，杀伤力也就能烧破个油皮。 　　趁着那个鬼东西发怒的空挡先跑才是上策。 　　周舟冲着住所的方向拔足狂奔，倏然他感觉背后一凉，几乎是瞬间，鲜血在空中绽放，剧痛让他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向一旁倒去。 　　他勉强稳住身形，抬手捂住被贯穿的肩膀，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周舟呼吸急促，神情凝重，他只停留了片刻，继续向前跑。 　　但他心底清楚，自己肯定跑不过身后的鬼魂，离住所不过百米的距离，这时候却犹如天谴。 　　周舟抱着死马当活医的心态，大喊：“渊晨！” 　　也不知道房间里的小章鱼能不能听见，要是听不见他今天就真完犊子了。 　　那些个碎块该不会是被吃剩下的吧，他能祈求那只鬼已经吃饱了，给他留个全尸吗？ 　　周舟奇异的没什么害怕的情绪，甚至还能分出心思想象自己的死法。 　　腥臭的气息再次逼近，周舟心一横，就地往旁边滚去，鬼魂扑了个空，可周舟也来不及爬起来了，他喘着粗气，指尖不停地在地上写出符文。 　　就是要死，他也不想让对方好过。 　　鬼魂张着满口利齿，向周舟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闪现，抱起周舟快速退去。 　　熟悉气息包围，周舟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他拽着祁渊辰肩膀处的衣服，目光仍盯着不远处的鬼魂。 　　祁渊辰紧张地打量着周舟，看到对方肩膀上的伤口，他呼吸一滞，“抱歉，是不是很疼？” 　　周舟完全没听见祁渊辰在说什么，他拽着人侧身躲过鬼怪的袭击，反手拍在祁渊辰脑袋上，没好气地开口：“还分神，你来送人头的？” 　　祁渊辰挨了一顿训，不敢吱声了，他把目光投到一旁的鬼王身上，眼神逐渐阴沉。 　　他松开周舟，将人挡在身后，看到鬼王想跑，他扯着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下一秒，他就出现在鬼王身后，徒手擒住对方的脑袋。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鬼王的脑袋被捏了个稀巴烂，祁渊辰没有收手，抬脚踩在对方身上，用力将对方撕成两半。 　　粗暴狠厉的手法让人不寒而栗，若是鬼王有实体，怕是已经在祁渊辰手下变成一团肉泥。 　　周舟看得眉角一跳，他倒不是同情那只鬼，只是生在和平年代，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实在少见。 　　祁渊辰把鬼王摁得死得不能再死，随手把鬼一扔，急冲冲地回到周舟身旁。 　　“还在流血……我背你去找医生。” 　　周舟拦住祁渊辰，“我腿没事。” 　　他扫了眼肩膀上的伤口，这会儿痛麻木了，不动的话没什么明显的感觉，根据他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这道伤并没有危急要紧的地方，但伤口有点长，估计要缝上几针。 　　“我扶你。”祁渊辰小心翼翼地搂着周舟，表情肉眼可见地担忧，恨不得那道伤在自己身上。 　　周舟见祁渊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底觉得好笑，反而安慰起对方，“没事，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口。” 　　祁渊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胡乱点了两下头。 　　他们走到住所前，灯光大亮，周舟看清祁渊辰现在的模样，瞳孔骤缩。 　　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数十道长短不一的伤口，鲜血几乎浸透对方的衣服，铁锈味挥之不去，他刚就闻见了，但因为自己身上都是血，他也没多想，谁知道祁渊辰给他整了个大的。 　　“你别扶我了。”周舟哪还敢把重量压在祁渊辰身上，对方这幅样子都像是命不久矣。 　　跑了一大圈的周舟播出今天第三个电话——120。 　　没想到他也有半小时之内集齐119，110，120的一天。 　　周舟拉着人在门口坐下，不知道祁渊辰伤得深不深，但还是不要乱动为妙。 　　祁渊辰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对着周舟嘘寒问暖，“有没有哪里难受，别怕，很快就会有人来。” 　　周舟麻木地点头，心底有些哭笑不得，又为祁渊辰直白的关心感到无奈，酸酸涩涩的，牵动着细小的神经末梢，最后化为让步与妥协。 　　如果这些全是祁渊辰演的，那他便认栽了，毕竟他没看出丁点破绽。 　　“安静点。” 　　对小章鱼的方法对祁渊辰同样有效，周舟说完，祁渊辰也老实不说话了。 　　周舟转过脑袋，视线与祁渊辰交汇，本该是深邃神秘的眼眸，在周舟看来却有几分幼稚，他突然对玄清子的话有了更深的认识。 　　所谓用小章鱼耍着他玩，很可能对方根本没认识到这点，真相往往是最离谱的那个。 　　祁渊辰大概是觉得这么做能和他拉进关系。 　　这人，是真的有点缺心眼在身上。 　　周舟哂笑，怎么有人的社交能力能和他差得不相上下。 　　祁渊辰围着他团团转的模样和小章鱼过于相似，周舟嘴角弯起，抬起手，掐住祁渊辰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谢谢。” 　　“……嗯。” 　　祁渊辰不知道气氛水到渠成是什么，但他有种预感，现在拥抱周舟，对方不会拒绝。 　　他喉结滚动，放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他缓缓抬起胳膊…… 　　“你们没事吧？” 　　十分冒昧的大嗓门插进来，祁渊辰剩下的动作胎死腹中。 　　周舟循声望去，玄清子和清肃向他们这边赶来，两人身上都挂着彩，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凄凄惨惨。 　　清肃一走近就看到祁渊辰凶恶的目光，他一哆嗦，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周舟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的伤要紧吗？” 　　能是怎么回事…… 　　清肃的目光落到祁渊辰身上，这位祖宗感知到心上人受伤，一个没注意把自己的人类躯壳伤到了，顺带把他和师父震出几米远，没落个粉碎性骨折算是他们运气好的。 　　跟祁渊辰走了一路，他发现了一个真理，在没有危险的时候，这位祖宗就是最大的危险。 　　玄清子扶着长须，将事情的经过美化一番告诉周舟，“我们是去追一只鬼王，鬼王踪迹难寻，还格外狡猾，用手下最为替身试图金蝉脱壳，好在祁先生及时发现，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周舟回眸看了祁渊辰一眼，对方也望着他，眼底清楚的倒影出他的影子。 　　也罢，事已至此，真真假假倒显得无所谓了。 　　周舟不再追问，坐在原地等待，没过多久，他们四个人就风风光光、浩浩荡荡地坐上了救护车。 　　几人中，看着伤得最重是祁渊辰，但实际上却是周舟。 　　甫一到医院，周舟就被带进手术室缝合伤口。 　　祁渊辰臭着一张脸站在手术室门外，浑身萦绕着低气压，让旁边站着的人完全不敢吱声。 　　玄清子毫不怀疑，若是周舟有个什么闪失，那提出这次行程的他就是祁渊辰第一个开刀对象。 　　祂的仁慈从未施舍过他们一分一厘。 　　万幸周舟没什么大碍，甚至当晚就可以出院。 　　周舟不喜欢待在医院里，选择回到闵文寺养伤，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周舟终于放松下来。 　　他看向坐在床边捧着骨头汤要喂他的祁渊辰，嘴角微微抽搐，开口道：“我伤的是左肩。” 　　还不至于到吃个饭都要人喂的地步。 　　祁渊辰不太情愿地把勺子递给周舟，他打开折叠桌放在床上，方便周舟吃饭。 　　“你多吃点，才会好得快些。” 　　周舟又是一阵无语，看着眼前比他脸还大的饭盆，他严重怀疑祁渊辰放了得有两三斤肉在里面。 　　养猪都不带这么养的。 　　但祁渊辰也是好心，周舟没多说什么，拿起勺子吃饭，想着吃不下就等会儿放进冰箱，明天午饭也有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外边的人大概是看房门没关，特地站在门口敲门。 　　周舟发现是玄清子，便点头同意对方进来。 　　玄清子顶着祁渊辰不善的目光走到床边，看着黑雾缭绕的骨头汤，他老脸一抽，他就知道鬼王一身鬼气不见是这位的杰作，上边让他来查一遍完全是多此一举。 　　来都来了，表面功夫要做到位，他把手里的几张符放到桌面上，开口道：“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祁渊辰面色不太好看，这次是他大意，事关周舟的安全问题，他也不在意脸面，拿过符交到周舟手里。 　　虽然这些所谓的正道实力他看不上眼，但画的符效果比他画的稳定，他那野路子，效果会随着时间降低，不适合长期保存。 　　玄清子见到祁渊辰的举动有些意外，心底将对周舟的珍视程度又提了一个台阶，他思绪一转，把打算明天单独和祁渊辰说的话道出来。 　　“后天的祭神日，寺内主持想请您坐上位。” 　　活神就在眼前，与其寻求天上虚无缥缈的存在，不如抱眼前神的大腿。 　　祁渊辰没兴趣管人类的琐事，语气中难掩的不耐烦，“没空。” 　　玄清子继续游说：“您什么都不用做，人到场就行，后续的事也不需要您操心，最近各地阴魂浮躁，事件频发，我们只是想请您露个脸，镇压阴魂。” 　　祁渊辰：“与我何干。” 　　今天不过离开一会儿周舟差点出意外，之后他要24小时跟着周舟，其他人的死活他才不放在眼里。 　　周舟默默喝完汤，把勺子放下，抬手拍在祁渊辰肩头，“好好说话。” 　　祁渊辰：“……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玄清子看向周舟，笑得老谋深算，“祭祀穿的神装世间罕见，像今年这般集齐天下能人异士的盛况更是难得一遇，后日的祭典若是要形容，便是空前绝后。” 　　周舟听了一耳朵，他知道玄清子是故意这么说是为了吸引他的好奇心，不得不说对方成功了。 　　是神仙诶，大概每个华国人都没法拒绝，尤其是财神和福神。 　　但周舟也不想为难祁渊辰，他不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对方。 　　祁渊辰注意到周舟亮闪闪的眼神：“……具体时间？” 　　玄清子乐呵呵地说道：“巳时三刻，您放心，周舟小友我们肯定安排得离您最近。”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跟只老狐狸似的，又说了几句关心周舟的话，不疾不徐地离开。 　　周舟淡定地擦嘴，望向盯着自己的祁渊辰，表现出些许诧异，“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祁渊辰：“……好。” 　　几句话的交流，他莫名生出一种憋屈感，但——说话的人是周舟，他除了听着就是照做。 　　祁渊辰离开前还不忘帮周舟收拾好碗筷，再将小桌子搬走，一整个贤惠的模样。 　　关门声响起，周舟在心底默数，还没数到三，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章鱼就探出脑袋，又委屈又担心地看着他。 　　周舟冲小章鱼招手，“过来。” 　　小章鱼蹦上床，它不敢碰周舟，只敢在空着的地方待着，触手虚虚搭在周舟身上。 　　自责愧疚再次涌现，它居然让周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了。 　　小章鱼的情绪表现永远比祁渊辰更直观，周舟心软了，抬手揉了揉小章鱼的脑袋，安慰道：“是我自己跑出去的，不是你的错。” 　　他不想戳小章鱼的伤心事，开口岔开话题：“帮我拿平板过来。” 　　小章鱼触手一捞，拿过平板，贴心地帮周舟把平板架好。 　　周舟打开绘画软件，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自己没伤到右手，牛马的本能真是没救了。 　　算算截稿日，剩下的工作量不多，但单手完成要花的时间得翻个一点五倍向上，周舟将目光转到小章鱼的身上。 　　“我教你画画怎么样？” 　　小章鱼：“？” 　　周舟将小章鱼抱到腿上开教，不得不说，祁渊辰的脑子就是好使，学什么都快，把固定的上色技巧告诉对方，对方试了几下就能上手，而且小章鱼有八条触手，干活速度得顶两三个他。 　　周舟开心了，躺在床上玩手机，小章鱼在他旁边奋笔疾书。 　　偶有小章鱼画得不太好的地方，他开口指导一下，对方很快就能改过来，并且下次不会再犯。 　　周舟不由感慨，怪不得画漫画的和码字的都想变成八爪鱼，这效率谁来了不得夸声好。 　　他瞄着小章鱼圆润的后脑勺，心底改了主意，不打算找祁渊辰坦白了，他倒要看看祁渊辰能演到什么时候。 　　绝对不是因为对方很好用。 　　周舟见小章鱼埋头苦干，他坐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目光触及地上的垃圾桶，他动作顿了一下。 　　身后的小章鱼没注意到他这边，周舟弯腰捡起桶里的手串。 　　垃圾桶里还算干净，周舟用纸随意擦了两下，把手串扔进书包的夹层里，不知为什么，他不太想让祁渊辰知道手串被捡回来的事。 　　看对方的反应，手串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不说也无伤大雅。 　　周舟说服自己，又倒回床上玩手机，玩累了直接睡觉。 　　小章鱼回头看了一眼，抬起触手关灯，顺带给周舟拉好被子，它坚持着把剩下的色涂完，然后它为自己找借口。 　　干完活可以要奖励，它心安理得地钻进周舟怀里，搂着周舟进入梦乡。 　　周舟第二天一醒来就发现怀里多了只章鱼，他醒了醒神，心情出乎预料地平静。 　　事已至此，先刷牙吃饭吧，反正一起睡了那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周舟穿好拖鞋走向卫生间，左肩被固定着，他别扭地用一只手挤牙膏，挤到一半，水池边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小章鱼主动接过周舟手中的活，把一切准备好，若不是周舟不愿意，它就上手帮周舟刷牙了。 　　周舟推开过于热情的小章鱼，单手用毛巾擦脸，突然听见敲门声，他下意识低头，对上小章鱼水润的目光。 　　没躲，看来门外不是祁渊辰。 　　周舟单手拎起小章鱼塞到被子下边，迈步走到门边，他透过猫眼向外看去，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后，手里拿着工作证。 　　他打开门，警察主动说明来意。 　　“你是那具尸体第一发现人吧，我们想问你几个相关的问题。” 　　周舟社恐犯了，可面对的是警察，他木着脸点了下头。 　　其中一位中年警察视线一直停留在周舟脸上，得到同事的提醒他才打开录音和笔记本。 　　另一位问道：“你是在晚上十点半左右发现那具尸体的吗？” 　　周舟点头。 　　“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周舟迟疑了，鬼王应该算人吗？ 　　年轻点的警察看出周舟的纠结，解释道：“我们知道这起案子有不可抗力因素，你按照普通案件回答就行，老实说去世的人死有余辜，我们不过是走个流程。” 　　死有余辜？ 　　这可不像人民警察会说出来的话，周舟不由多看对方一眼。 　　中年警察收起笔，到底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你小时候是不是被拐卖过？我年轻的时候接手过一起儿童拐卖事件，其中一位受害者于你同名，你和他长得也很像……” 　　周舟终于开了口，“……是我。” 　　中年警察听到这话，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原来真是你，天道好轮回啊，你发现那名死者是当年拐卖事件的主谋之一，我们追了他好几年，没想到最后以这种方式见到他。” 　　周舟唇瓣微张，半晌没说出话来。 　　中年警察一脸感慨，看着周舟的眼神中有着欣慰，“挺好的，你过得也不错，当年在孤儿院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担心过要是你父母没找来该怎么办。” 　　“孤儿院？”周舟蹙起眉头，“我不是直接被父母认领的吗？” 　　中年警察一愣，“你当时失忆了，我们一时半会儿没法找到你的父母，就先把你先安置在附近的孤儿院，你父母是之后找来的。” 　　周舟从未听过孤儿院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父母从警察局接走的，孤儿院这个名词让他陌生，为什么他也没有关于孤儿院的记忆？ 　　中年警察见周舟若有所思，心底生出几分激动，“你有想到什么吗？当年的嫌疑犯如今还有两人在逃，但时间太久我们断了线索，你是当年唯一见过他们的幸存者，如果你能想到他们的外貌特征之类……” 　　“怎么不穿外套。” 　　祁渊辰的声音打断中年警察的话，他长腿上两步走到周舟身旁，脱下外衣盖在对方身上，“你现在抵抗力弱，不能受凉。” 　　周舟拽着外衣边缘，想想还是没拂了祁渊辰的好意，“没那么夸张。” 　　祁渊辰在周舟看不见的角落，递给两位警察一个警告的目光。 　　中年警察模糊地知晓祁渊辰的身份，但他不甘心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溜走，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次。 　　周舟没忘记中年警察，开口道：“很抱歉，当年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中年警察憋着的一口气散了，他看祁渊辰的目光中有着忌惮，这是上头特地嘱咐过避开的人，“这样啊，那我们先不打扰了。” 　　说完，他们两毫不犹豫地离开。 　　周舟还在想着孤儿院的事，他抬眸望向祁渊辰，冷不丁地问道：“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第28章 祁渊辰：那些记忆忘了便…… 　　周舟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祁渊辰与他非亲非故，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出奇的好，好到他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关系。 　　但是祁渊辰这种外貌和气质都尤为独特的人， 他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所以如果他们真的见过， 只可能在他被拐卖的期间。 　　若真是这样，问题可就多了，不过有一点周舟很确定， 祁渊辰绝不会和人贩子扯上关系，对方虽然对除他以外的人都挺不耐烦， 但真要说做过什么坏事——大概只有分了只小章鱼潜入他家。 　　周舟望着祁渊辰，期待对方能给出个什么样的回答。 　　祁渊辰则是心底一突，脑海中一瞬间划过许多东西， 他审视周舟的神情， 对方应该是什么都没记起，只是好奇下地随口一问。 　　他……不能告诉周舟， 他不想再看到对方了无生机的模样， 也不想再听到周舟问自己，是不是死了会更好。 　　人类远比他想象的脆弱， 好像失去活的意志，一切都会快速衰败。 　　他不愿赌那个可能， 哪怕知晓现在或许能得到截然不同的答案。 　　周舟吓到他了…… 　　一向乐观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回来跟他说，自己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他问到大半夜才从对方口中知道缘由。 　　周舟白天被人贩子赶出去行乞时，遇见了多年苦苦等待的父母，但对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有了小儿子，不太富裕的家庭支撑不起一位双目失明， 双腿残疾，右臂残缺的儿子的开销，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想找回的是那个成绩优异，身体健全的孩子。 　　究其所有，不过一句人之常情罢了。 　　祁渊辰垂下眼帘，周舟仍看着他，柔软的发丝翘起，带着独属于清晨的慵懒轻松。 　　现在这样就很好，那些只会徒增烦恼的记忆忘掉也罢。 　　他藏起眼底的所有思绪，浅笑着回答：“不，我们没有见过。” 　　周舟狐疑地打量祁渊辰一圈，没看出什么异常，他还想问，祁渊辰先一步转移话题。 　　“出去转转吗？” 　　有鬼。 　　周舟定下结论，他向左迈出一步，挡在祁渊辰身前，“你为什么会搬到现在的住所？” 　　祁渊辰心底有些无奈，知道不告诉点周舟什么，对方估计还能扯出更多问题，他挑着不太重要地说：“为了找你。” 　　这下换周舟语塞了，祁渊辰能这么干脆？ 　　祁渊辰勾起唇角，稍稍弯下身子，“我想看看那部漫画的作者是谁。” 　　他抬手抵住自己的脸颊，接着道：“画得不错，尤其是主角。” 　　周舟：“！？” 　　草，他都忘记这一茬了，现在祁渊辰说的是否是真的，无从得知，很可能对方是通过小章鱼知道的，但现在他还不想曝露知晓小章鱼身份的事，只能认下祁渊辰的解释。 　　周舟在心底嘁了一声，祁渊辰跟他耍小心眼呢。 　　他不想让祁渊辰太得意，说道：“我画他的时候可不知道你的存在。” 　　祁渊辰厚颜无耻地回答：“说明我们很有缘分。” 　　周舟：“……孽缘。” 　　祁渊辰毫不在意周舟的话，他拉回话题，“出去玩吗？你不是对集市有兴趣。” 　　周舟反应过来，祁渊辰说的是那个道士能够自由交易的集市，这没得说，他确实感兴趣。 　　经过昨天的事，周舟对学习玄学终于生出几分重视，虽然很少会遇到那种情况，但他不想每次都毫无还手之力。 　　祁渊辰不是说他很有天赋么，可到现在，他的天赋仅仅局限于搓小火苗，小水滴，小土堆等等，大一点都不行。 　　周舟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为什么我画的符效果那么差？” 　　祁渊辰闻言，眼底浮现堪称慈祥的宠溺，“因为你现在的力量都用来长身体了，不用着急，等你养好身体，你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我保证。” 　　周舟直视祁渊辰的眼睛，“比你还强吗？” 　　祁渊辰短暂地停顿片刻，回答道：“如果你想，也可以。” 　　“到时再说。”周舟收回目光，他拉下肩膀上祁渊辰的衣服，递给对方，开口道：“我去拿外套，午饭在外面吃吗？” 　　“嗯，那边有些不错的餐馆。” 　　祁渊辰将外套穿好，衣服上还残留着周舟的体温，在拉拉链时，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心脏如鼓点砸下，比作为小章鱼时还要热烈。 　　黑雾不安分地躁动，他压下心头的情绪，眼眸中似有泼墨浸染。 　　周舟背着身没注意到祁渊辰的动作，他薅了一把被子里的小章鱼，拿过椅背上的外套，他伤的是肩膀，另一边的胳膊并不是不能动，但动一下确实有点疼。 　　他动作别扭地穿袖子，刚要抬胳膊，手腕被人整个握住，祁渊辰出现在他身后，动作轻缓地帮他穿上外套，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 　　周舟偏过头，祁渊辰清晰的下颌线出现在他眼前，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说明他画主角的眼光很好，周舟暗自点头，动作间牵扯到伤口，他身子僵了一下。 　　受伤好麻烦。 　　周舟问道：“玄学里没有能快速愈合伤口的办法吗？” 　　祁渊辰正为周舟扭扣子，听到对方的问题，他沉吟片刻，“有，但你用不了。” 　　灵力能修复伤口，但显然对于身体里流淌着鬼气的周舟适得其反，而他虽然也能，可目前周舟体内的鬼气和生气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他出手必定会打破平衡，到时候得不偿失。 　　所以目前只能借助外力慢慢补，若不是鬼王得现杀现用，而他又没法带着周舟到处跑，他现在就该在狩猎鬼王的路上了。 　　周舟不解，“因为伤我的东西是鬼王？” 　　“差不多。”祁渊辰含糊地回答，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拿过周舟手上的口罩，说道：“不用戴口罩，集市会分发面具和斗篷，必须带着才能进去。” 　　周舟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奇怪的规定，不过看不见人脸对他来说就轻松多了。 　　暂时他能正常交流的人只有祁渊辰一个，这还是因为有小章鱼的因素在里面，两边一结合，让他有点脱敏了，至于其他人还是老样子，能不交流他就不想开口。 　　收拾好后，周舟跟祁渊辰出门，集市离住所不是太远，他们散步似的走到集市门口。 　　此时集市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穿着颜色各异的斗篷，巨大的帽兜遮住大半张脸，剩下那边还被面具盖着，一眼望去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周舟和祁渊辰混入其中，他两都是黑色斗篷，面具也选了最简单的，是一样的花纹，不过祁渊辰的是黑色，而周舟的是蓝色。 　　祁渊辰藏在面具下的嘴角上扬。 　　是情侣装。 　　周舟的注意力全在两旁的摊子上，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 　　黄符已经是最常见的了，什么桃木剑，平安扣，铜钱，不知名的骨头毛发，奇形怪状树枝草药，最离谱的是每个摊主在物品下都写了一段介绍，并标明了价钱。 　　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小说里不都是看人下菜碟，专宰门外汉吗？他还指望靠着祁渊辰捡漏什么的。 　　周舟眼底划过一丝失望，虽然他也不是非要捡漏，他就是想玩。 　　祁渊辰在一旁心中偷偷得意，他特地让玄清子定下的规定，为的就是免去周舟和人交流的过程，现在周舟想买什么，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贴心地问道：“有什么想要的吗？” 　　周舟扫了一圈，兴趣失了大半，“没有。” 　　祁渊辰没看出周舟兴致不高，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个还行，虽然年份低了一点，但勉强能用，那个也还可以……” 　　周舟就听着祁渊辰介绍，时不时点个头，然后——祁渊辰就买了，一路走来凡是他点过头的东西，祁渊辰全卖了，周舟梦回昨天下午，祁渊辰一手拎七八袋糕点，另一只手抓一把糖葫芦围着他转。 　　……可以，但没必要，很没必要！ 　　在祁渊辰又一次介绍某个铜钱时，周舟开口道：“不要，破损的地方太多了。” 　　祁渊辰闻言，立即换下一个。 　　周舟算是明白正确使唤祁渊辰的方式了，明着拒绝对方会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但说出缺点，对方绝对会头也不回地走人。 　　于是…… 　　“有点旧。” 　　“这个不太好看。” 　　“还没之前那个好。” 　　“……” 　　周舟看不上这些，祁渊辰就想找更好的，一路走来他看得比周舟还认真。 　　而周舟的视线则从摊子转移到祁渊辰身上，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祁渊辰挑这挑那，等对方看过来，他就轻飘飘地说上一个缺点，成功收获再次埋头苦看的祁渊辰。 　　有点好玩。 　　他那点恶趣味又泛上来了。 　　周舟勾起唇角，“还好有你在，纸上的介绍太片面了。” 　　因找不到周舟想买的东西，心情有点浮躁的祁渊辰：“！” 　　他面上是止不住地笑意，嘴上还谦虚了一下，“恰巧这些都认识而已。” 　　周舟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说道：“嗯。” 　　他看向另一边，正巧看到个感兴趣的东西，一堆竹简卷轴，下边的介绍上写着，关于上古神魔的基本信息，以及传统神魔体系的简图。 　　拿来当画漫画时的参考书再合适不过，周舟有点心动，但东西摞了一大堆，看起来就很重，价格倒是意外的不贵。 　　祁渊辰见周舟停下脚步，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开口道：“这些书内容的真假有待商榷。” 　　周舟眨眨眼，“你是不是拎不动这么多？” 　　祁渊辰：“……你买吧。” 　　周舟很是干脆地付款。 　　摊主没想到自己这堆破烂还能卖出去，赶忙把东西装好，生怕周舟反悔。 　　三大袋子书，少说有个几十斤，祁渊辰单手拎着，跟在周舟身后。 　　为什么不并肩呢？ 　　因为袋子太大占地方，路不够宽。 　　周舟回头看了祁渊辰一眼，男人长手长脚的，书没蹭到地，挺好。 　　他完全不担心祁渊辰会觉得累，对方徒手捏碎鬼王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 　　周舟接着往前走，又看上了些没啥用还占体积的小破烂，祁渊辰说上一句这些东西不好，周舟回应。 　　“确实不太好拿，下次再来吧。” 　　说话的语气旁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恋恋不舍。 　　祁渊辰：“……买。” 　　到最后，祁渊辰两只手拎满东西，走路都有些许不方便。 　　周舟目光中带着狡黠，又在一个买书的摊子上停下。 　　祁渊辰站在周舟身旁，眼眸微微眯起，不等周舟开口，他对摊主说道：“这些书都要了。” 　　摊主听到这话，立即开始打包。 　　祁渊辰放下手中的袋子，接着道：“我一会儿过来拿。” 　　他握住周舟的手腕，特地避开对方伤着的那边，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拉着人大步走进旁边的小巷。 　　周舟脚下踉跄了一下，他没有挣扎顺着祁渊辰的力道往前走，小巷内空无一人，祁渊辰拉着他走进拐角，对方堵住出去的路，将他拦在狭小的空间内。 　　祁渊辰高大的身躯遮挡住周舟，居高临下地俯视极具压迫感，他握紧周舟的手腕，把人摁在墙边，“好玩吗？你是不是故意的？” 　　虽然是疑问句，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周舟仰起头与祁渊辰对视，对方带着面具看不出情绪，望着他的目光好像有点凶，他们之间不过一尺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祁渊辰纤长的睫羽。 　　好长，周舟分神想着。 　　祁渊辰似是不满周舟走神，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 　　周舟重新望向祁渊辰，眸光清透不见丁点慌乱。 　　他心底哦哟一声，不容易，居然能发现。 第29章 祁渊辰：你还想养其他的…… 　　周舟试着的活动了下手腕， 发现动不了，直接放弃了，他歪过脑袋， 反问道：“是的话，你要拿我怎么样？” 　　他也不躲闪， 直面祁渊辰的目光，心中毫无惧意，一个拉他时小心避开伤口， 摁他时还要用自己的手垫着的人，周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怕的。 　　说起来他还没见祁渊辰生气的模样， 把小章鱼逗生气，对方会揣起触手给它一个圆滚滚的背影，祁渊辰也会生这种圆滚滚的气吗？ 　　周舟莫名有些期待。 　　祁渊辰俯下身， 垂落的斗篷遮挡住两人之间的缝隙， 光线瞬间暗淡，他拿起周舟脸上的面具， 束在耳后的橡皮筋绳扯下了帽兜。 　　凌乱的发丝遮挡住眼睛， 周舟不太舒服地动了下脑袋，下一刻修长的手指撩过他的发丝， 指腹停留在他的脸颊上，肌肤相接留下难以言喻的触感。 　　周舟微微失神， 白色的面具靠近，缝隙中祁渊辰墨黑的眸子越发清晰， 他呼吸一滞，淡定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太近了。 　　近到呼出的气纠缠在一起，鼻尖萦绕着属于另一人的气息，周舟下意识后仰， 但祁渊辰的手追上了上来，然后—— 　　他的脸颊被轻轻捏了两下。 　　祁渊辰在周舟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收回手，语气自然，“下不为例。” 　　一触即离的触碰，连余温都未留下，周舟看着祁渊辰转身要走，他面色古怪，看祁渊辰的眼神也不对劲起来。 　　这叫什么？狮子小开口？ 　　周舟迈出一步，抬手拽住祁渊辰的帽兜，帽兜被扯下，祁渊辰跟着回头，周舟手一伸，跟摸小章鱼似的在祁渊辰脑袋上揉了几下，敷衍道：“好，知道了。” 　　祁渊辰：“……” 　　他的人类好像有那么一点调皮。 　　心底生出奇异的感觉，祁渊辰第一次不想让着周舟，他长臂一捞，拦住想走的周舟，他学着周舟的样子在对方脑袋上一阵乱揉。 　　周舟措不及防，被揉完还有点懵，他下意识抬起头，撞上祁渊辰掩在面具后含笑的眼眸。 　　他眉尖上扬，顿感意外。 　　长本事了，敢对他动手。 　　周舟目光在祁渊辰面上停留片刻，小章鱼偶尔幼稚的模样和对方重叠，他敛下眼眸收回目光。 　　也罢，回去收拾那只小家伙，手感可比祁渊辰好多了。 　　“走了，再不走摊主该以为我们跑路了。” 　　祁渊辰一怔，他本以为周舟会有些恼怒，结果对方轻飘飘地将这件事揭过，眼见周舟走远，他快步追上去。 　　“等一下。”祁渊辰叫住周舟，等对方停下，他抬起手捋平周舟翘起的发丝，“还有面具。” 　　周舟闻言，伸手要去接，但祁渊辰却弯腰为他仔细戴好，指腹掠过他的耳侧，挑出被皮筋压出的碎发，眼前视线变得狭窄，耳边布料的摩擦声越发清晰。 　　祁渊辰为周舟整理好帽兜，他直起身，悬在空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似想触碰什么，但最后垂落在身侧，“走吧。” 　　不知名的气氛酝酿开，将两人笼罩其中。 　　周舟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两下斗篷，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特地落后祁渊辰一步，小巷狭窄他的动作并不显得突兀，周舟看着走在前面的人，抬手撩过耳边的碎发，相同的动作，却没有祁渊辰带来的那种感觉。 　　祁渊辰他刚刚……不会又给他做了什么手脚吧？ 　　周舟审视祁渊辰一圈，对方有前科在身，很难不让人怀疑，虽说祁渊辰不至于害他，但对方的小心机可没少用在他身上。 　　或许他该早点正统地学习一下玄学了。 　　因为想跟祁渊辰较劲，周舟突然有了上进心，并打算回去把买的书看上一遍。 　　两人走出小巷，看到探头探脑的摊主，戴着面具都没能挡住对方八卦的目光。 　　摊主视线在周舟和祁渊辰之间来回移动，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把书交给祁渊辰时，他暧昧地眨眨眼，开口道：“兄弟，这边虽然没有监控，但人流量不少，你注意点，可别玩脱了。” 　　祁渊辰冰冷的视线落在摊主身上，把人家火热的眼神都给看熄火了。 　　摊主讪讪笑着，退回去不敢再开口。 　　周舟扫了摊主一眼，并不在意对方的轻慢，他看向左右手拎满东西的祁渊辰，说道：“要不要先回去放个东西？” 　　现在光祁渊辰一个人就能把道路占满，有点过于碍事。 　　“我让人过来拿。”祁渊辰使唤起玄清子一群人得心应手，他把东西放到约好的地点后，带着周舟继续往前走。 　　集市规模办得不小，连着的三条街全摆着大差不大的摊子。 　　周舟一开始的新奇退去，看到后面觉得有点无趣，摊子上买的颠来倒去就那点东西，也没什么新鲜玩意。 　　祁渊辰看出周舟逛得漫不经心，他偏过脑袋靠近对方，低声说道：“想去里街逛逛吗？” 　　周舟瞬间来了精神，往祁渊辰那凑了点，也压低声音：“里街是什么？” 　　“一个不完全属于人类的地方。”祁渊辰卖了个关子，没说具体内容，他向周舟伸出手，说道：“牵着，我带你去。” 　　周舟的手缓缓抬起，他抬眸瞥了眼祁渊辰，迟疑了会将手放入对方掌心。 　　祁渊辰反手握住，和他的比起来，周舟的手带着凉意，触感算不上柔软，甚至因为常年画画，手指间还有薄薄一层茧，但祁渊辰却爱不释手。 　　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惹得周舟用力回捏，不去看他都能感受到周舟包含威胁的眼神。 　　祁渊辰老实了。 　　周舟在心底又给小章鱼添上一笔，他要罚对方给自己做章鱼小丸子，从处理活章鱼开始做。 　　他多注意了祁渊辰几分，不过后面对方没再作妖，拉着他走进一个死胡同里。 　　周舟隐约有些猜测，他跟着祁渊辰走了两步，又往回退，待走向左边时眼前豁然开朗。 　　依旧是眼熟的街道，不同的是卖东西的‘人’脱去了面具和斗篷，周舟看见三四个摊主脑袋上顶着毛茸茸的耳朵，毛色还不一样，夺人眼球的大尾巴扫来扫去，毛光水滑的，一看手感就很好。 　　周舟手指蜷缩起，这是一个人类面对毛茸茸时的本能反应，想rua。 　　“他们是妖怪吗？” 　　扎在妖怪堆里，周舟不由贴近身为同类的祁渊辰，他好奇地梭巡四周，心底又保留着对陌生环境最基本的警惕。 　　“也有人类。”祁渊辰很享受周舟无意识表现出来的依赖，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周舟的注意力明显跑偏，虽然对方有所遮掩，但祁渊辰还是发现周舟时不时就往摊子上看一眼，要是看商品就算了，可周舟是盯着人家摊主看！ 　　更准确的说周舟是盯着人家的尾巴看，不过在看到下半身是章鱼触手的妖怪，周舟立即转过去，动作间有着淡淡的嫌弃。 　　祁渊辰大受打击，周舟最喜欢的不该是小章鱼么！？ 　　于是在周舟看到个耳朵造型很奇特的摊主，问祁渊辰对方是谁什么物种时，他收获了一句冒着酸味的： 　　“不知道。” 　　周舟转过头想看看是什么情况，有斗篷面具挡着，他自然是看不见，想着周围的人都没带斗篷，里街应该是没带斗篷的规矩，他又给祁渊辰的帽兜拽了下来。 　　祁渊辰停下脚步，他没有动作，周舟顺带着给他把面具也摘了下来。 　　碍事的东西没了，周舟直面祁渊辰夹杂着怨念的目光，那委屈幽怨的模样，活像在看一个找了小三的渣男。 　　周舟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做了什么吗？ 　　祁渊辰酸溜溜地开口：“被盯着看在妖族眼里视为挑衅。” 　　周舟一愣，他不了解妖族的习俗倒是唐突了，他虚心请教，“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注意……他养我都没注意这么多。 　　祁渊辰更酸了，“你问这些，是想养妖族吗？” 　　周舟本来没这个想法，一听祁渊辰说顿时有些心动，但妖怪在他看来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养妖族和养人类小孩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他暂时没有当奶爸的兴趣，这种想法脑子里想想也就行了，而且—— 　　比起养妖族，明显现在的祁渊辰更好玩。 　　周舟肚子里的坏水晃悠，问道：“可以养吗？” 　　他语气里充满期待，似乎真的很希望从祁渊辰这得到肯定的回答。 　　祁渊辰郁结，他曾以为自己会把周舟喜欢的一切带到对方面前，可现在他也没那么想了…… 　　“能。”祁渊辰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扯出一个笑容，锐利的目光扫过一众妖族，“你喜欢哪一只，我给你捉回去。” 　　周舟：“？” 　　见祁渊辰是真的要动手，周舟赶忙伸手将人拉住，“你别乱来。” 　　祁渊辰刚喝完一桶醋，处于除了周舟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狐狸，蜜罐，黑熊，老虎，这几只是快成年的奶娃娃，你想要哪个？” 　　藏在他影子中的黑雾泄露，妖族的五感比人类灵敏上百倍，当场就有实力不够的被吓回原形，紧接着跟发鞭炮似的，噗噗又变回去好几个。 　　周舟一个恍神的功夫，地上坐满了各色各样的毛茸茸，他眼中浮现困惑，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而祁渊辰随手拎起一个想爬走的熊崽子，他动作跟土匪似的，语气却委委屈屈，“这个怎么样？” 　　周舟看着快吓哭的小熊，脑袋隐隐作痛，“你把它放下，小心它的家长来找你算账。” 第30章 周舟：他似乎不是人类…… 　　“他们不敢。”祁渊辰嘴上这么说， 手上还是把小熊放了，他心底别扭，想满足周舟的愿望， 又不想带不相干的东西回去。 　　小熊甫一得到自由，当即就想爬开， 它着急，脚下一滑，吧唧摔了个五体投地， 它慌急慌忙地想站起来，但四肢不协调， 哐地一下又摔了，身上的肉摔得颤出波浪，它没憋住， 哇一声哭出来。 　　周舟看着趴在自己脚边嗷嗷大哭的小熊， 头更疼了，他旁边的男人毫无所觉， 连眼神都没多给小熊一个。 　　在妖族的地盘， 嚯嚯人家崽，人怎么能有种成这样。 　　周舟弯腰单手扶起地上的小熊， 小家伙皮厚倒是没伤着哪，就是毛上沾了点灰， 他抬手帮小熊掸去，语气生硬地安慰对方， “没事了，回去吧。” 　　祁渊辰嘴角下压，看小熊的目光不太友善。 　　周舟都没这么安慰过他。 　　刚止住哭泣的小熊背后一凉，它抽了抽鼻子， 僵硬地转过头，对上祁渊辰堪称恐怖的眼神，它身子一哆嗦，抱住周舟的小腿，泪眼汪汪地嗷嗷叫。 　　恰巧这时，大概是小熊家长之类的人物赶了过来，对方近两米的大高个，肌肉宽厚结实，沟壑分明，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大汉，三人走起路来似乎都能听见地面震动的声音。 　　周舟心头一跳，想先安抚一下抱着自己哭的小熊，挽救现在糟糕的场面。 　　但祁渊辰先他一步，拎起小熊的后颈，随手把熊抛出去，直直撞砸几个大汉脚边。 　　灰尘飞溅而起，四周寂静无声。 　　周舟：“……” 　　祁渊辰——一款全自动闯祸机。 　　大汉捡起地上的崽子，抱怀里啪啪拍了五六下，觉着灰拍干净了，他把小熊崽往腋下一夹，憨笑着对祁渊辰说道：“抱歉啊，它胆子小，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啊。” 　　周舟道歉的话停在嘴边，视线转向祁渊辰，这位始作俑者理直气壮地接受了大汉的道歉，周舟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才是受害人。 　　熊是脾气这么温顺的动物吗？ 　　周舟不着痕迹地瞥过大汉，对方挠着头发，笑得一团和气，但对方身后的同伴明显不服气，鼻子呼出一团热气，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 　　他注意到大汉将同伴挡在身后，仍是乐呵呵地对祁渊辰说。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雅兴了。” 　　大汉说着拖着同伴和熊崽子离开。 　　周舟若有所思，比起脾气好，他感觉大汉更像是忌惮祁渊辰，不想惹事所以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他对祁渊辰的身份越发好奇，这人似乎在妖族中地位也很高，可祁渊辰看着太年轻了，用鬼才来形容对方都显得不太贴切。 　　祁渊辰……真的是人类吗？ 　　周舟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妖族有多少岁？” 　　祁渊辰以为周舟是好奇，为对方科普道：“三四百，妖族百岁成年，大部分能活到六百多岁。” 　　三四百岁的妖族正值壮年，对看着年龄不过二三十岁的祁渊辰毕恭毕敬，实在有些诡异，如果祁渊辰也不是人，那就很好理解了。 　　周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冒出一个想法，祁渊辰的原形不会就是小章鱼吧，不过小章鱼又是个什么东西，史莱姆？ 　　呃……更诡异了。 　　这种事比起瞎猜，问本人显然更快。 　　周舟走到祁渊辰身旁，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人类吗？” 　　祁渊辰动作一顿，不假思索地开口：“是。” 　　周舟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他狐疑地望着祁渊辰，对祁渊辰的回答持怀疑态度。 　　是他猜错了，还是祁渊辰又想闹幺蛾子，周舟感觉是后者，正常人类应该弄不出小章鱼那种东西。 　　祁渊辰的隐瞒，激起周舟的好奇心，但他没再追问，抬手把面具还给祁渊辰，“还戴吗？” 　　“嗯。” 　　这和周舟是情侣款，祁渊辰挺喜欢的。 　　他没把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见周舟往前走，他又兴致勃勃地陪对方逛街。 　　而周舟发现了周围的不对劲，一地的小动物变回人形，可他们看祁渊辰的眼神瑟缩躲闪，一个个如临大敌。 　　这街大概是逛不下去了，周舟没想到祁渊辰这么吓妖，妖族对祁渊辰唯恐避之不及都是轻的。 　　失策了，他不该摘祁渊辰的面具，是他低估了祁渊辰这张脸的威力。 　　周舟为剩不多的良心让他停下脚步，他遗憾地看了一圈周围的毛茸茸，伸手拽住了身旁的祁渊辰，“不逛了，找地方吃午饭。” 　　祁渊辰在这方便一向服从周舟的意见，他介绍了几个附近的小餐馆给周舟选。 　　周舟挑了个客人最少的，在角落找位置坐了下来。 　　餐馆装修陈旧，木质桌椅上尽显岁月的痕迹，挂在墙上的装饰画看着像上个年代的产物，边角已经褪色。 　　周舟拿到菜单，发现上面用的是繁体字，写的也都是他没见过的菜，他挑着几个带鸡带鸭的菜点，避免踩雷，觉得差不多了，他又把菜单递给祁渊辰。 　　“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祁渊辰嗯了一声，接过菜单。 　　周舟低头玩手机，这里信号居然不差，看见聊天软件上有红点，他点开查看，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而申请人是早上来找过他的那名警察。 　　他犹豫片刻，按下同意的选项。 　　对面几乎是秒回来一条信息： 　　你好，如果你能记起关于被拐卖的事，哪怕是一点，也请告诉我，我知道这可能让你有点为难，但这件案子涉及上百位儿童，甚至现在还有几十个孩子没找回来，我们不想放过为数不多的线索。 　　周舟能感觉到话语中对方的态度放得很低，他手指悬在键盘上，停留了片刻回复了一个好字。 　　他垂下眼眸，看着屏幕渐渐变暗，最后倒影出他的模样，是面色阴郁又夹杂着些许凝重之色。 　　即使不记得，他对那些年的记忆仍有本能的厌恶，直觉告诉他，那些记忆尘封在地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 　　周舟唇角绷直，他重新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父母，一时半会儿他不可能想起来，但父母那边或许有些线索。 　　“八道菜够吃吗？” 　　祁渊辰的嗓音唤回周舟的思绪，周舟抬起头将手机放到一旁，回答道：“够了。” 　　菜单被服务员带走，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饭菜就一个接一个端上来，菜的造型做得奇形怪状，但味道意外的不错。 　　周舟填饱肚子，面对祁渊辰下午的邀约，他心底有事，选择了拒绝对方。 　　父母刚发来消息，自己的问题不仅没得到回答，对面还发来一大堆问题。 　　周舟感觉父母的情绪有些激动，措辞间透露着不想他再牵扯进拐卖案中，他倒也能理解父母的想法，好不容易生活美满，没人愿意再回头面对坎坷的过去。 　　但他还是想插手去管这件事，不止是为了被拐卖的孩子，也是想为自己找回一个公道，被拐走七年，说不恨肯定是假的，那些人贩子合该付出代价。 　　周舟安慰了父母几句，说自己不会牵扯太深，又旁敲侧击自己被找回来时的细节。 　　这次对面久久没有回答。 　　周舟等不到结果，放下手机。 　　这时他也走到住所处的房间门口，他打开门，眼前多出一只小章鱼。 　　看清小章鱼的模样，周舟脑子里想的问题都卡出了，他望着对方，陷入沉默。 　　小章鱼依旧是圆润的模样，只是脑袋上多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背后还拖着一条大尾巴摇来摇去。 　　这套装备是很可爱，但加在章鱼身上就有点让人掉san值了。 　　周舟：“……变回去。” 　　小章鱼不肯，摇着尾巴往周舟身上贴，结果被周舟无情推开。 　　周舟拽着小章鱼的触手把对方提起来，拎着小章鱼走到垃圾桶前，开口威胁道：“要么变回去，要么进去。” 　　小章鱼胳膊拧不过大腿，委委屈屈地妥协，变回原样后，它缩在沙发上emo。 　　emo一会儿还偷偷摸摸回头看周舟，就差把‘来哄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周舟面色不变，坐到对面沙发上，开始明知故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给自己加耳朵和尾巴？” 　　“说起来我今天正好看到不少露耳朵的妖族，回来你又变成那个样子，可真巧。” 　　小章鱼心底咯噔一声，它埋着脑袋眼珠子转悠，一转身扑倒周舟怀里乱蹭，试图萌混过关。 　　周舟没放过它，接着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我们一起去了。” 　　小章鱼装听不懂，盯着地面看。 　　这地可真地啊。 第31章 祁渊辰：筑巢期，麻烦……… 　　某人耍无赖的本事一如既往的娴熟， 周舟轻啧一声，抬手弹了一下小章鱼的脑门，他没用什么力气， 不过是闹着玩的，但小章鱼滋溜一声从他腿上滚落， 咕噜咕噜滚远。 　　对方跟皮球似的，滚出去老远，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下来。 　　周舟赶忙站起身， 快步走过去，问道：“没事吧？” 　　小章鱼爬起来甩甩脑袋， 跟没事章鱼似的抱住周舟的小腿不撒手。 　　周舟见它这幅碰瓷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撸了两下小章鱼的脑袋， 笑骂道：“合着你就是故意的。” 　　小章鱼蹭蹭周舟的掌心， 又把脑袋埋回去。 　　在周舟看不到的角度，它抬起一根触手， 触手尖端化为黑雾， 又缓缓凝聚，但颜色要比其他触手更淡。 　　小章鱼圆润的眼眸压成半圆， 显得有几分严肃。 　　这还不到百年，怎么身体就开始不稳定了， 筑巢期三个字浮现在它脑袋中，小章鱼心头有所怀疑。 　　人类世界的环境与深渊天差地别， 空气中蕴含的能量也差别明显，筑巢期确实有提前的可能，但……筑巢期不能，也不可以是现在。 　　小章鱼窝回周舟身边， 它没在闹腾，半阖着眼睛，静静地靠着周舟。 　　周舟瞥了小章鱼一眼，一般祁渊辰在忙时，对方就会变成这样，他想抱章鱼的手停住，转而拿起旁边的书。 　　虽然不知道祁渊辰在忙什么，但还是不打扰对方了。 　　正好上午买的书都送到了房间里，周舟一本一本地开始翻。 　　他对神话之类的书籍一带而过，着重阅读与妖族和道术的相关的书籍，书上的内容不尽相同，需要他有筛选地去阅读。 　　周舟看完妖族的介绍，余光偷瞄向小章鱼。 　　据书上说，妖族在受到惊吓时有可能露出部分原形，比如较为敏感的耳朵之类。 　　已知现在祁渊辰在忙，小章鱼和对方共用五感，而且小章鱼这会儿还不设防备。 　　周舟微微眯起眼眸，装模作样地继续看书，实则注意力都在小章鱼身上，见对方眼睛越睁越小，他勾起唇角。 　　下一刻，他猛地把书往小章鱼面前一砸，书本和床板碰撞发出一声闷响，连带着床板为之一怔。 　　小章鱼原地蹦起，哐一下撞在天花板上，给周舟都看愣住了。 　　作为一个弹性很好的团子，小章鱼又duang地弹回来，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半颗章鱼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周舟挪过去将小章鱼抱起来，发现对方一整个变成白惨惨的颜色，再加上小章鱼是透明的，看着有点像阿飘。 　　他有点心虚，问道：“你还好吗？” 　　可别吓出毛病来。 　　小章鱼抑制住快要崩散的分身，费力地将黑雾再次凝结，注意到周舟眼底的担忧，它触手缠上周舟的手腕，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被周舟这么一折腾，它确定了一件事，筑巢期是真的来了，目前只是一个征兆，它还能控制住分身的存在，但等到初期，它怕是难以维持小章鱼的形态。 　　筑巢期是祂力量最活跃的时候，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受不得一点刺激，当然，祂的本能会让祂护住周舟，但对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小章鱼心情有些许凝重，虽然它对人类社会感觉一般，但周舟很喜欢，它要是把人类搞灭绝了，周舟绝对会生它的气。 　　得找一个稳妥点的办法。 　　周舟拎起小章鱼检查，看见对方慢慢变回原来的颜色，他松了口气，“你继续躺着吧，我不吓你了。” 　　小章鱼跳进周舟怀里，动作间避开碰到周舟的伤口，它蹭上周舟的脸颊，亲昵地来回磨蹭。 　　周舟放在床上的手攥成拳，惦记着自己刚吓过人家，忍着没把得寸进尺的小章鱼扔出去。 　　祁渊辰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会撒娇。 　　倏然电话铃声响起，周舟一秒拽开小章鱼，拿起枕头旁的手机，发现是妈妈打来的，他面上神情一顿，扭头对小章鱼说道：“藏到被子里去，我说可以再出来。” 　　小章鱼也看到屏幕上的字，它迟疑了一会儿，听话地钻进被子里。 　　等小章鱼藏好，周舟缓缓吐出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周母出现在屏幕上，她面色有些发白，瞧着不大好看，但还算正常。 　　“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了？你怎么突然问起当年的事？我们不是说好永远不提那些糟心事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可以听出周母的内心远不如外表那般平静，周舟甚至感觉到对方隐藏的慌乱。 　　为什么会慌？有人又是指什么人？ 　　周舟抓住母亲话中的重点，含糊不清地开口：“是有人来找我，还说认识我，只是我不记得了。” 　　周母神情有个清晰的僵硬，她张了几次唇才说出话来，“舟舟……他、他跟你说了什么？” 　　不对劲，很不对劲。 　　周舟确定了父母有事情瞒着自己，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垂下眼帘，遮掩眼底的情绪，“他说我是在孤儿院被你们带回来的。” 　　“不是的！” 　　周母突然拔高音量，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她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接你的时候是在警察局，你忘记了吗？家里还有照片呢。” 　　“但我中途有待过孤儿院，对吗？”周舟抬头与周母对视，看着慌神了的母亲，他心中已有答案。 　　“来找我的人是当年办那场案子的警察。”周舟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母，“这些事也是他告诉我的，孤儿院里是不是发生过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周母知晓自己的儿子有多聪明，眼见事情瞒不住，她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周舟。 　　面对母亲的隐瞒，周舟眉心皱起，他不想让对方为难，但当年的事需要一个真相，“妈妈……” 　　这两个字触动周母脆弱的神经，她肩膀抖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部分精气，唇瓣颤抖着开口，“是，你待过孤儿院，但妈妈和爸爸很快就把你接回来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并不重要。” 　　“那人是谁？”周舟没有被糊弄过去，“你们是以为谁来找我了？孤儿院里的人？” 　　周母沉默了。 　　就这么过了许久，久到周舟以为对方不会告诉自己时，周母嗓音很轻地开口。 　　“我也不认识他，只在孤儿院里见过他一面，但他不是什么好人，一见面他就打伤了你爸爸，当时他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舟舟，答应妈妈遇到那人一定要离得远远的，我感觉他……是想杀了我和你爸爸。” 　　这段回忆刻在周母心头，男人冷漠的目光，老公痛苦的哀嚎，小儿子害怕的哭声，以及站在男人身旁麻木不仁的周舟。 　　明明警察就站在一边，却没有人上前阻止，直到男人离开，她才惊觉自己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有时她甚至分不清倒在地上的是自己的老公还是自己，那份痛苦她感同身受。 　　周母的描述让周舟眉心的褶皱更深，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他完全没有印象，周舟抬手捏了下鼻根，试图回想当年的记忆。 　　可依旧无果，那些记忆像是被关了起来，门上还挂着七八个锁，一丝一缕都难以泄露。 　　周母看着大儿子长叹一口气，“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帮忙，但那件事还是交给警察吧，妈妈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别再牵扯进危险的事情里。” 　　“……好。” 　　周舟顺从周母的话，又和对方闲聊了两句才将电话挂断。 　　看着漆黑的屏幕，周舟说不出自己心底是什么感受，他机械性地按亮熄灭屏幕，总是有些不痛快。 　　小章鱼等了会没再听到声音，从被子里钻出来，它担忧地望着周舟，触手搭在周舟的手背上。 　　周舟随手揉了小章鱼两下，破天荒地想找个人说说话。 　　目光掠过小章鱼，他停下按手机的手，打开聊天软件，在联系人当中搜索出祁渊辰来。 　　对方很少找到聊天，他和对方上一个聊天几乎还停留在清算买菜钱上。 　　周舟行动不太利索的那只手搁在小章鱼脑袋上，另一只手打下一行字发出去。 　　Zz：玄学里有没有找人的法子。 　　对面几乎是秒回。 　　祁：有，但需要与被寻找人关系密切的物品，而且这个法术有延后性，只能圈出大概得范围。 　　周舟看到这些字，知道小章鱼大概是听见了刚刚的谈话。 　　不过无所谓，那些经历也不是不可告人的东西，反正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周舟接着往下问。 　　Zz：那有能让人恢复记忆的办法吗？我失去了大概七年的记忆，现在我想记起来。 　　周舟盯着聊天框，左上角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他迟迟没看到祁渊辰的回复。 　　过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也没了，周舟疑惑地回头看小章鱼。 　　小章鱼捞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还往边角挪了挪，让自己看着不太明显。 　　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周舟眉尖上扬，猜到是谁来了。 第32章 周舟：你藏着什么事？…… 　　打开门， 果不其然是祁渊辰站在门外。 　　周舟问道：“怎么了？” 　　祁渊辰上衣有些许凌乱，应该是匆匆赶来，他垂眸望着周舟， 到嘴边的话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口：“是因为那两个警察的话，所以想恢复记忆吗？” 　　“……差不多。”周舟感觉祁渊辰的状态有些奇怪， 他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 　　祁渊辰想表现的自然些，却发现自己差一点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黑雾在体内横冲直撞， 筑巢期将心底的焦躁感无限放大。 　　他皱起眉心，将黑雾死死束缚， 他不想在周舟面前暴露丑陋阴暗的一面。 　　祁渊辰声音平静地开口，“你失忆是生理上的问题，道术在这方面能起的效果微乎其微。” 　　周舟道：“好吧。” 　　就这一句话， 祁渊辰完全可以发消息告诉他， 怎么还特地跑一趟。 　　周舟不吱声，等着祁渊辰继续开口。 　　祁渊辰薄唇微张， 他欲开口， 但脑海中嗡嗡作响，他来得太急， 没来及平复波动的黑雾，若是在深渊， 他便放任黑雾肆意游走，起伏的黑雾不会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可现在身处人界， 他不能让黑雾泄露分毫，如果普通人类沾染上黑雾，死亡不过是瞬息之间。 　　周舟看着祁渊辰唇色发白，瞳孔越发漆黑深邃， 面容中透着几分诡异，他直觉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祁渊辰摇头，“人贩子的事不用操心，玄清子已经介入了，找到那些人是迟早的事。” 　　他说完，转身想要离开，周舟先一步拉住他的手腕。 　　“你脸色好差，我陪你去找医生。” 　　因为他们上次都受了伤的缘故，有两位医生留在了住所以防万一。 　　祁渊辰被收到周舟关心，心底暗喜，但他清楚医生根本派不上用场，开口道：“只是没休息好，有点头晕，现在不晕了。” 　　周舟打量祁渊辰一圈，见对方的脸色确实缓和不少，才没继续坚持。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你前两天刚受过伤，有哪里不舒服记得早点去看医生。” 　　“好。”祁渊辰笑着说道：“我先回去了。” 　　周舟看着祁渊辰转身，总觉得仍然有点不对劲，他回想小章鱼的状态，今天的小章鱼又是滚飞，又是撞天花板，比起以往显得有脆弱，如果说小章鱼从他腿上滚出去不是意外，那就是祁渊辰这出问题了。 　　牵扯到小章鱼，多半是玄学上的事，又双叕触及到他知识盲区了。 　　周舟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他原地踌躇片刻，大步追上祁渊辰，拉住对方的胳膊，“来都来了，休息一会儿再走。” 　　祁渊辰：“……嗯？” 　　周舟就当祁渊辰是答应了，半拖着人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心底想着，要是祁渊辰真有什么问题，很可能还会再犯，到时候人赃俱获，对方也没办法继续嘴硬。 　　祁渊辰被周舟安排在沙发坐下，他端着周舟拿来的果汁，脑子没转过来弯。 　　他的人类邀请他留下，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么。 　　祁渊辰瞥向周舟，借着喝果汁的动作掩盖上扬的嘴角，美滋滋地想着，其实他也可以搬过来住的。 　　周舟在整理床上的被子，小章鱼那块鼓包太过明显，虽然祁渊辰肯定不会主动提起，但他看着不顺眼。 　　发觉祁渊辰时不时偷瞄自己，周舟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更加笃定祁渊辰藏着事。 　　他叠起被子的最后一角，转身时发现小章鱼的触手尖端漏了出来，他偏过头看向鼓包处，这个距离还能露出一角，小章鱼得是什么样的姿势。 　　周舟用身体挡着，把被子掀开一条缝，看清了里面摊成煎饼的家伙。 　　小章鱼触手绕了一圈，像极了太阳花，它闭着眼睛，浑身上下只有脑袋尖鼓着，周舟想起一道菜‘仰望星空’。 　　一个由鱼脑袋插在大面饼上，昂着头看天的菜。 　　周舟：“……” 　　这是演都不演了。 　　周舟没好气地笑了一下，看不惯某只章鱼这么悠闲，隔着被子毫不留情地敲在对方的脑袋上。 　　但往常会可怜兮兮向他讨饶的小章鱼，这次却没有反应，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 　　周舟回眸望向祁渊辰，对方好端端地坐在那，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他心中仍有怀疑，开口道：“祁渊辰。” 　　祁渊辰立马回应，“怎么了？” 　　周舟：“……你过来一下。” 　　祁渊辰也不问原因，起身径直向周舟走去。 　　周舟坐到床边，稍微挡住里边的小章鱼，等祁渊辰来到自己面前，他微微后仰，一手承载床上，正好是小章鱼脑袋的位置。 　　他全程盯着祁渊辰，对方也看着他，神情没有一点儿变化。 　　手下的小章鱼也没有一点儿动静，这是第一次，小章鱼被他触碰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周舟心底溢出一丝慌乱，他压下想把小章鱼拖出来检查的冲动，开口道：“你现在还感觉头晕吗？” 　　祁渊辰回答道：“没有。” 　　筑巢期还没开始，黑雾的躁动并不频繁，顶多他对黑雾的掌控差一些，还有对分身的感知差上一些，也是……等等！分身！ 　　祁渊辰视线滑落，瞥见被周舟压住的分身，他眼角一抽。 　　坏事了，把分身给忘了。 　　祁渊辰试图补救，操控小章鱼往里挪了下。 　　周舟察觉到小章鱼的动作，心底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天以来，和对方无负担轻松的相处时光，他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再在意小章鱼一点。 　　这次周舟没心情揪着祁渊辰的疏忽调侃对方，他又隔着被子拍了下小章鱼的脑袋准备收回手，但小章鱼跟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窜出老远。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一动静，周舟心底无语，伸手想拦一下小章鱼，可对方没反应过来，拖着被子飞蹿。 　　周舟坐在被子边角，被小章鱼拉了一个措不及防，他下意识伸手想稳住身子，但他倒的那一边恰巧是受伤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扯到伤口，周舟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刻，有人搂住他的肩膀，他倒在一具结实的身躯上，周舟偏过头，目光触及祁渊辰似有暗流涌动的眼眸，对方周身好像飘荡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黑雾。 　　周舟被勾去心神，伸手想要触摸，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巨响，眼前的视野跟着变换。 　　他感受到一阵震动，额头砸到祁渊辰的胸膛上，周舟花了好几秒才理清现在的情况。 　　是床塌了…… 第33章 祁渊辰：我难受………… 　　祁渊辰按着周舟的脑袋， 将人半搂进怀里护着，他悄悄用黑雾震开木头碎屑，看着一地狼藉， 黑雾似心虚一般钻回祁渊辰体内。 　　“有没有伤着？” 　　祁渊辰边问边检查，见没磕碰到周舟的伤口， 他才放心。 　　周舟没来及回答，就被祁渊辰乱摸一通，他想从祁渊辰身上起来， 但对方的胳膊紧搂着他的腰，而且他望了一圈， 除了祁渊辰身上，都没下手的地方。 　　床从中间裂开，木板的惨状得用肝肠寸断来形容， 也不知道祁渊辰跟他的床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差把床挫骨扬灰了。 　　周舟又好气又好笑，他看了眼强装镇定的祁渊辰， 没忍住像教训小章鱼那样揪住对方的脸颊。 　　“你抽什么风？” 　　祁渊辰理亏， 完全不敢反抗，他这会儿也不敢再操控分身， 默默装作没发现角落处的章鱼触手。 　　他略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搬出老借口， “没控制好力道。” 　　周舟白了祁渊辰一眼，没好气道：“手松开， 让我起来。” 　　横在腰间的手收回去，周舟撑在祁渊辰胸膛上坐起身子，一条胳膊不方便动作，他不太好保持平衡， 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试图站起来。 　　祁渊辰很有眼色地将人扶着，顺带踢了一脚旁边的木头碎屑，把分身完全掩盖住。 　　周舟瞥见快压成薄饼的小章鱼，嘴角微微抽搐，祁渊辰这家伙，对自己下手真狠。 　　“我叫人来收拾。”祁渊辰捡起地上被殃及的书包，里面放着周舟的平板。 　　床榻的时候，他也用黑雾给书包做了个缓冲，倒不是他多在意这个平板，而是平板坏了，没画完的漫画肯定来不及上色，分身忙活了那么多个小时，可不能功亏一篑。 　　“今晚……”祁渊辰看了眼天色，晚霞布满天空，橘红色的云朵看着暖洋洋的，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我让玄清子给你安排别的住处。” 　　周舟拿过祁渊辰手中的包，他随意拍了两下包上的灰尘，开口道：“不用，我去你房间应付一晚。” 　　他们住的这间房子说是宾馆，更像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周舟看过其他房间，全堆的是杂物，收拾出来估计要花上不少功夫，快到晚上了，他懒得折腾。 　　而祁渊辰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来回拿东西也方便些，最重要的是，周舟确定祁渊辰在背着他搞小动作，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周舟抬眸望向僵在原地的祁渊辰，明知故问道：“不行吗？” 　　祁渊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可以。” 　　他脑子转上线，自觉地帮周舟整理东西，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乐开了花。 　　周舟半靠着墙，看着祁渊辰熟稔地找到他摆放私人物品的地方，他指节轻扣着小臂，觉得自己该阻止一下，但想想又没必要。 　　这些东西原来就是小章鱼整理的，祁渊辰收拾起来简直是轻车熟路。 　　他无视了太多次祁渊辰露出的马脚，导致对方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 　　周舟不禁哂笑，趁着祁渊辰忙碌的空挡，他走到床的废墟前，拽出也不是装死还是真死的小章鱼，一把塞进包里。 　　带着小章鱼和祁渊辰共处一室，想想还有点期待。 　　周舟跟着大包拎小包的祁渊辰走回对方的房间。 　　打开灯，入眼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家具，看着根本不想有人住过的样子。 　　周舟视线停留在屋内的床上，被子方正的堆叠在床尾，比起祁渊辰生活习惯良好，他更倾向于对方没用过被子。 　　对方不是人类的证据又加一。 　　就祁渊辰这错漏百出的模样，周舟不相信帮忙准备一切的玄清子等人会不知道，合着还是他被蒙在鼓里。 　　说不定祁渊辰现在身体的异状也是如此，就他一个人在这担心，其他人都知道事情的原委。 　　周舟突然有点不想管祁渊辰了。 　　“你睡床，我去沙发睡。”祁渊辰把周舟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用隐藏喜悦的目光看着周舟，“晚上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食材来。” 　　周舟：“……我都行。” 　　祁渊辰嗯了一声，嘴角弧度不减，周舟感觉对方要是有尾巴此刻一定摇得正欢，他刚想笑，小章鱼长尾巴的样子冲进脑海，周舟撤回一个笑容。 　　把祁渊辰当成小章鱼，周舟和对方待在一起也没什么不自在的，甚至自在得有些过头，老是下意识地使唤对方。 　　“把洗澡的衣服拿……” 　　说到一半，周舟反应过来不对，但祁渊辰已经那好衣服递到他手上。 　　周舟停了一两秒，“谢谢。” 　　“不用谢。”祁渊辰贴心地开口：“你的洗漱用品我放在左手边的架子上了。” 　　周舟：“……好。” 　　他好像没什么资格说祁渊辰演技烂，他的演技也没好到哪去，也就祁渊辰好糊弄，到现在都没发现。 　　等周舟洗完澡出来，祁渊辰晚饭也做好了。 　　桌上的三菜一汤热气腾腾，周舟看向挂着的钟表，时间才过去一刻钟，祁渊辰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祁渊辰的本体会不会和小章鱼差不多，有很多只手。 　　周舟脑补了一下，但怎么想都很奇怪，两只手其实也挺好的。 　　他坐下来吃饭，祁渊辰一个劲给他夹菜，周舟已经习惯小章鱼和祁渊辰把他当猪养。 　　祁渊辰先一步吃完，抱着柜子里的被子往外走。 　　“沙发你睡得开吗？”周舟见祁渊辰捧着被子铺沙发，他放下手中的碗筷，不紧不慢地开口，“要不……” 　　祁渊辰眼睛亮了，期待地看向周舟。 　　周舟注意到祁渊辰的目光，眼底浮现笑意，“你可以去把我房间里的被子抱过来，打地铺睡。” 　　“没事。”祁渊辰肉眼可见的失落，他怀里还抱着枕头，那么大个子坐在小沙发上显得有些委屈，“明天你房间的床就能换好，一晚上而已不影响。” 　　周舟无情地转过头接着吃饭，“嗯。” 　　祁渊辰独自郁闷了会，等周舟吃得差不多了，他又起身去收拾碗筷，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周舟嘴角噙着笑，“剩下的我来洗。” 　　“不用。”祁渊辰侧身挡住周舟，“你肩膀上有伤，早点睡吧。” 　　周舟拗不过祁渊辰，走回床边，看着床头的书包，他思索了一会，偷摸着拿出小章鱼塞进被子里。 　　关一晚上书包，多少有点可怜，反正小章鱼不占地方，跟他睡也没什么影响。 　　周舟拉过被子，小章鱼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但祁渊辰还活蹦乱跳的，周舟没太担心，只是帮小章鱼掖好被角。 　　是夜，屋内光线暗谈，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圆月从云中探出头，皎洁的光线撒落在地板上。 　　周舟侧躺着，一条胳膊习惯性搭在小章鱼身上，许是伤口愈合不太舒服，他换了个睡姿，想把小章鱼抱到自己身上，但这一下他摸了个空。 　　没睡醒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周舟四处摸了两下，依旧什么都没碰到，他睡眼朦胧，翻身去看床底。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他把小章鱼踹到床下去。 　　可这次他什么都没看见，周舟清醒了些，撑着床面坐起，床上不见小章鱼的踪影，周舟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穿上拖鞋，大步走向沙发，看见祁渊辰安然无恙，他心下稍缓。 　　周舟站在祁渊辰跟前，对方仍在熟睡，纤长的睫羽在打下一圈阴影，淡淡的黑雾萦绕在对方身边。 　　黑雾像是活的一般，感觉到周舟的靠近，它们纠缠在一起飘向周舟。 　　周舟皱着眉头后退一步，眼前的黑雾好似看出他的警惕，立即停在原地。 　　黑雾努力表现着自己的无害，周舟停顿了半晌，试探性地伸出指尖，他有一种直觉，黑雾是祁渊辰的一部分，它不会伤害他。 　　他与黑雾的距离逐渐靠近，指尖触碰到黑雾时，周舟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但很快，他的身体重新回暖，紧接着喜悦的情绪传来，周舟清楚的知道，这是黑雾的情绪。 　　直接探知到其他生物的情绪是种很奇妙的体验，周舟不由靠得更近，可下一秒他触碰到温暖的肌肤。 　　祁渊辰搂住他的腰，对方眼眸紧闭，好似没有醒来的意思。 　　周舟停下对黑雾的研究，目光落在祁渊辰的脸庞上，对方额角沁出冷汗，眉心挤成一个川字，睡得并不安稳。 　　他手背抚过祁渊辰的鬓角，开口道：“醒醒，做噩梦了？” 　　祁渊辰没有回应，额头抵在他的小腹处，周舟无奈，捏了下祁渊辰的脸颊，提高音量，“醒醒。” 　　怀中的人依旧毫无反应，周舟察觉到不对劲，按照祁渊辰的警惕性，对方早该醒了。 　　“松开。”周舟拍了两下祁渊辰的脑袋，“我去找人来。”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触碰到祁渊辰哪个神经，对方倏然用力，把他拉进怀里。 　　祁渊辰牢牢禁锢着他的腰，力道虽不至于伤到他，但他也无法挣脱，暖烘烘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让周舟不太适应。 　　他没受伤的手抵在祁渊辰胸口，和祁渊辰拉开一点距离，“你是不是在装睡？” 　　祁渊辰不语，脑袋埋进周舟颈窝，他有点发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周舟的肌肤上。 　　颈脖这种脆弱的地方本就敏感，周舟不自主地后缩，但祁渊辰就跟看到骨头的狗一样追上来，他那点反抗的力气再祁渊辰面前根本不够看。 　　周舟后背抵着沙发，身下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祁渊辰炽热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 　　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周舟心底终于生出一丝慌乱。 　　“祁渊辰！” 第34章 周舟：醒醒！松口！…… 　　被呼唤名字的男人丝毫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 薄唇蹭过瓷白的肌肤，祁渊辰受本能影响，一口咬在周舟锁骨处。 　　周舟吃痛， 祁渊辰好巧不巧咬在他受伤的那一边，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沁出血渍， 周舟抵住祁渊辰的脸颊，加重语调，“醒醒。” 　　动作间， 红色在布料上晕染开，血腥味刺激到祁渊辰， 他横在周舟腰上的手臂收紧，鼻尖耸动，追寻着气味的来源。 　　一道温热濡湿的触感划过伤口， 周舟打了个寒颤， 他眉眼压得很低，看着祁渊辰对自己又咬又啃， 心底的慌乱被无奈取代。 　　真的好像只大型犬。 　　叫又叫不醒， 推又推不开，周舟挣了两下， 不再浪费体力。 　　他现在就一条胳膊能动，他思索了会儿， 抬手揪住祁渊辰的耳朵，男人的耳朵被他拽得通红， 对方跟不知道痛似的，脑袋没挪开一点。 　　周舟叹气，“你这是返祖吗？” 　　他戳了下祁渊辰的脑袋，预料之内对方仍旧对他不理不睬， 也不知道是他的血小板勤勤恳恳工作，还是祁渊辰的唾液起作用，伤口处的血止住，舌尖舔舐，留下酥麻的痒意。 　　周舟轻啧一声，右手下移，捂住祁渊辰的嘴，结果对方又舔了下他的掌心，手指不自觉蜷缩起，周舟掰过祁渊辰的脑袋。 　　“你真的假的？一套组合拳都打下来了，你还没醒？” 　　祁渊辰睫羽颤动，黑雾在他身体里不安分地乱窜，脑袋浑浑噩噩，他睁开眼眸，看见周舟坐在自己腿上，对方平日瓷白的面容上染上些许绯色。 　　梦？ 　　他眨了眨眼，看清楚自己的状态，有胳膊和腿，是本体没错。 　　祁渊辰对上周舟乌黑的眼眸，一般这个视角是分身才有的福利，体内的黑雾开始躁动，无声地彰显着他内心的欲望。 　　他喉结滚动，感觉口干舌燥。 　　是梦的话，稍微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吧。 　　筑巢期腐蚀着理智，祁渊辰放在周舟背后的手稍稍收紧，舌尖舔过犬齿，微不足道的刺痛感激发出隐藏在深处的野性。 　　周舟见祁渊辰总算睁开眼，心底松了口气，刚想调侃对方，眼前的面容骤然放大，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舌尖撬开他的牙关，肆意攻掠城池。 　　手腕被牢牢桎梏，周舟瞳孔扩散，后背撞在沙发上，他反应过来，抵着祁渊辰的胸膛试图挣扎，结果自然是徒劳，身前的人还越发得寸进尺。 　　周舟眉眼一横，用力咬下去，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可祁渊辰非但不收敛，反而将他摁得更紧。 　　他的呼吸不免变得急促，肺中的空气被压榨，脑袋涌上一阵阵晕乎乎的感觉，周舟心底暗骂一声。 　　这蠢货，浑身上下使不完的牛劲。 　　再这么下去，他该憋屈死了，周舟放松手上的力道，偏过头主动回应，他明显感觉到祁渊辰身体僵住，似乎是不敢置信，搂着他的动作透露出不知所措。 　　周舟趁机抽出手，揪住祁渊辰的头发，狠狠往对方脑门上撞去。 　　邦的一声响——六根清净。 　　周舟眼角沁出泪花，眼神却格外镇静，“清醒没？” 　　祁渊辰愣了好几秒，讷讷地点了下头。 　　理智回笼，血腥味挥之不去，祁渊辰立即向周舟肩膀处望去，昏暗的夜色也遮掩不住对方睡衣上的血渍。 　　他伸出手想触碰，却发现自己掌心早已浸湿鲜血，黏腻的触感敲打在心头，祁渊辰的手微微颤抖。 　　“去找医生。” 　　他单手抱起周舟，拽过沙发扶手旁的外套裹在周舟身上，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周舟坐在祁渊辰小臂处，身下男人结实的肌肉紧绷着，他抬眸望了眼祁渊辰，对方下颌线紧绷，眼底是愧疚自责纠缠在一起，他隐约看见黑雾在其中翻涌。 　　刚刚黑雾飘出来时，祁渊辰的理智显而易见受到了影响。 　　周舟眉心微蹙，他抬起手，在祁渊辰的脸颊处揪了一下，“我没事，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是看着吓人。” 　　祁渊辰冷硬的神情稍有缓和，他垂下头，嗓音沙哑：“抱歉。” 　　周舟原本作弄下祁渊辰，看到对方的状态，想想还是算了，“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后半段大概有点故意的成分在，看在对方现在这么紧张的份上，他就先不找对方算账了。 　　祁渊辰不再言语，一味地加快脚步。 　　周舟靠在祁渊辰肩膀处，他感觉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像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嗯……好像也确实做了那么亿点点。 　　走廊内的凉风吹过，发热的大脑冷静先来，那个吻的滋味属实算不上好，说起来这还是他的初吻，刚刚光顾着挣脱祁渊辰，他没时间多想，而现在…… 　　他垂下眼眸，掩盖眼中的思绪。 　　那时候，祁渊辰又在想什么？ 　　祁渊辰赶到临时医务室，门也不敲一个，徒手把锁捏碎，跟土匪似的闯进去，语气骇人。 　　“给他包扎。” 　　值班的医生吓得一激灵，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等他看到周舟的伤口时，差点脱口而出一句。 　　就这？ 　　他手脚利索地用纱布重新包扎，边包边偷瞄周舟，对方身上的咬痕和吻痕太过显眼，让人一看就浮想联翩。 　　医生在心底啧啧感叹，怕不是小情侣床上打架，意外碰到伤口了。 　　缠好最后一圈纱布，他本着职业道德，开口嘱咐道：“这次不算严重，但还是要注意，最近伤口不要碰水，忌辛辣。” 　　医生的视线划过祁渊辰被咬破的唇，又补充一句，“那方便的事尽量节制，实在想要，可以适当调整体位。” 　　祁渊辰没反应，周舟尴尬地干咳两声。 　　他望向医生，想解释又觉得这事越描越黑，最终木着脸点了下头。 　　祁渊辰无视医生，他走到周舟身旁，伸手去扶对方。 　　周舟挡住祁渊辰的手，开口说道：“我自己来。” 　　他刚想站起来，忽然发现自己没穿拖鞋，祁渊辰走得急，他当时也没想起这回事。 　　周舟转过头，看见面上有些许局促不安的祁渊辰，心底无声轻叹。 　　“还是你来吧。”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回去的路上周舟一言不发，他需要一些时间，理清楚和祁渊辰之间的关系。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朋友，但祁渊辰的想法似乎和他并不一样。 　　周舟清楚，这时候他最好和祁渊辰拉开距离，可看到祁渊辰失落的模样，他又迟疑了。 　　仔细想想，祁渊辰喜欢他这件事，好像还没有祁渊辰伪装小章鱼欺骗他感情这件事严重。 　　周舟心情突然有点复杂，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回到卧室，周舟换掉带血的睡衣，祁渊辰自觉背过身，等周舟换完衣服，他又挪到床旁。 　　祁渊辰一大高个站那跟门神似的，周舟嫌弃，开口道：“回去接着睡吧。” 　　“……我换个房间。”祁渊辰到现在手还有些颤抖，他伤到周舟了，伤到他的人类了。 　　人类那么脆弱，是不是他晚一步清醒过来周舟就会…… 　　想到那个字眼，祁渊辰的眼眸骤然暗沉，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劲，心底暴躁的杀意无处发泄。 　　因为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祁渊辰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中，他转过身，“明早我再来找你。” 　　他迈出一步，脚步顿住，手腕被人握住，祁渊辰回过头对上周舟清浅的眸光。 　　“不用。”周舟见祁渊辰停下脚步，他松开手，说道：“我不会再打扰你睡觉，你应该没有梦游的习惯吧？” 　　祁渊辰唇瓣微张，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没有。” 　　他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晚安。” 　　“晚安。” 　　…… 　　周舟下半夜睡得不错，他醒来时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某只章鱼也不见踪影，突如其来的安静，他竟然有些不习惯。 　　明知道小章鱼不在，周舟还是掀开被子看了一圈，他一手抵着下巴思索。 　　小章鱼消失，多半是因为祁渊辰状态不稳定。 　　虽然能猜到原因，他心底还是不爽，祁渊辰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要是他不知道小章鱼和祁渊辰是同一人，他不得成天担心。 　　人最禁不起念叨，周舟刚吐槽完，祁渊辰就端着早饭走进来。 　　飘着香味的早餐完全没有吸引到周舟的注意，他微微睁大眼睛，视线一字不落地停留在祁渊辰身上。 　　对方穿着类似于古装的长袍，纯白的布料如月华倾泻，银线勾勒出的云纹若隐若现，赤红的绸缎系在腰间，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拂动。 　　两袖宽松飘逸，被祁渊辰挽至手肘，高贵的绸缎让对方穿出几分不羁与随性。 　　周舟恍然想起，今天上午有一个祭司来着。 　　他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九点零三分，他记得祭司是在巳时三刻，换算一下就是九点四十五。 　　还好还好，没一觉睡到祭典结束。 　　周舟从床上下来，“我先去洗漱。” 　　祁渊辰颔首，将早餐放到桌子上。 　　周舟收拾好自己，准备吃早饭时，发现祁渊辰坐在离他有两米远的沙发上，对方低头看着手机，完全没有要过来吃饭的意思。 　　他开口问道：“你不吃吗？” 　　祁渊辰回答道：“我吃过了。” 　　周舟不由多看祁渊辰一眼，以往对方不管吃没吃过，都会坐下给他夹菜，想着办法让他多吃一些，今天怎么换了副嘴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舟默不作声把饭吃完，他换好鞋，对祁渊辰道：“祭典在哪个方向，走过去来得及吗？” 　　“来得及。” 　　祁渊辰向右挪出半步，他挪得距离少，可这地方统共就那么点大，这一步尤其显眼。 　　周舟确定了，祁渊辰在躲着他。 第35章 祁渊辰：你在找死？…… 　　这一发现让周舟气笑了， 他还没躲呢，祁渊辰倒是先躲上了。 　　他也不惯着对方，刻意靠着廊道一边走，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周舟心底不爽，余光瞥向领先他两步的祁渊辰， 现在对方这幅人模狗样的打扮都不能让他看得顺眼些。 　　“我打算今天下午回去。” 　　祁渊辰神情微顿，开口问道：“是有什么急事吗？” 　　周舟意有所指，“有个挺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我想回去找找。” 　　祁渊辰瞬间明白周舟说的是自己的分身，昨夜黑雾短暂失控， 没能稳住分身的形态，等他发现已经来不及补救。 　　分身只能降生于牌位中，也就是说， 分身重新凝聚的地点是在周舟家， 昨夜他操控分身扒在最近一辆高铁上，应该中午就能到。 　　但这该怎么跟周舟解释。 　　对方只知道分身是从牌位里冒出来的， 想回去找牌位很正常。 　　祁渊辰思索怎么打消周舟的念头， 他视线偏移，看见周舟衣领下裹着的纱布， 眸色渐渐暗沉。 　　或许……回去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本体的力量会伤到周舟，但分身不会， 在他力量不稳定的这段时间内，让分身待在周舟身边更安全些。 　　祁渊辰目光重新看向前方， 嗓音听不出起伏，“好，但路上你得带一个人，你肩膀上有伤， 不方便拿行李。” 　　周舟骤然抬眸，他望着祁渊辰的背影，眼底有不敢置信一闪而过，他唇角下压，看祁渊辰的目光逐渐不善。 　　这家伙，可真会给他‘惊喜’。 　　周舟嗯了一声，不再搭理祁渊辰。 　　走到庆典会场，祁渊辰直接带周舟来到后台，休息室内都是周舟认识的人。 　　玄清子外加一个清肃。 　　周舟看了眼时间，发现祭典开始的时间快到了，他问一旁的玄清子，“我坐哪？” 　　玄清子受宠若惊，周舟居然主动找他搭话，他顶着祁渊辰阴沉沉的目光，开口道：“你随我来。” 　　周舟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祁渊辰，踱步和玄清子离开。 　　走进小道内，玄清子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吵架了？” 　　周舟不吭声，随意点了下头。 　　刚刚他在气头上，才无视祁渊辰找玄清子说话，这会儿就剩他们两个人，他又不想开口了。 　　玄清子心底猜了个大概，面对周舟冷淡的回应他也不恼，而是半开玩笑地说道：“等会儿祁先生怕是要来找我算账了。” 　　周舟斜睨玄清子，心底嘀咕着，这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不想遂对方的意，揣着明白装听不懂，沉默不语地跟玄清子走到台前。 　　拐过弯，入眼是一座大理石砌成的高台，石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腾，一缕缕青烟从高台四周的香炉中袅袅升起，幽幽檀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各色的祭品围绕在祭坛前，身穿华美祭服的祭司们站在左右，场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中央的高台上。 　　周舟被玄清子带到前排边角的位置，周围没什么人，这点让周舟很满意。 　　他环视一圈，发现在场的人神情都很严肃，他默默把能不能拍照这句话咽回去，就当见个世面，过过眼瘾了。 　　周舟靠在椅背上耐心等待。 　　祭祀的时辰一到，鼓乐齐鸣，声震云霄，祭司们缓缓登上高台，神情庄重而虔诚。 　　他们在高台上一字排开，弯腰静候，鼓点在此刻变得急促，一声声好似砸在心头，周舟看见祁渊辰迈步而上。 　　对方淡漠的神情与祭司们形成鲜明对比。 　　周舟完全没感觉到祁渊辰对神明有所敬畏，他心底有所疑虑，视线追随着祁渊辰登上高台。 　　祭司们纷纷后移，祁渊辰如众星捧月般站在中央，这时后面的帷幕落下，周舟这才发现后边居然还摆着一个金丝楠木做的椅子。 　　周舟哑然，祁渊辰哪是参加祭典，对方这跟上朝有什么区别。 　　等祁渊辰坐下时，奏乐声激变，祭典在这一刻似乎才真正开始。 　　坐在高台上的男人平静地俯视高声吟诵的祭司，他宛如真正的神明，高高在上，万物都无法再他眼眸中留下痕迹。 　　周舟看着这样的祁渊辰感到些许陌生，对方好像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 　　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捏紧，心底跟打翻调料瓶似的，五味杂陈。 　　祭司们吟诵完祭文，高举着法器恭敬地走向中央，古朴的法器隐隐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道纤细的银线在空中浮现，两端分别连接着法器和祁渊辰。 　　周舟眨了眨眼，眼前的异象仍在，不是他眼花。 　　祁渊辰神色依旧，显然早就知道有这样的流程，他坐在高位，睥睨着众生。 　　一个不可能的猜测浮现在周舟心头，祁渊辰难道是…… 　　“邪神也要供奉，我看你们真是昏了头！” 　　粗犷的声音如惊雷落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中年男人直奔高台。 　　他一脚踢翻香炉，香灰纷纷扬扬洒在祭坛和贡品上，中年男人像是还不解气，用力踹向香炉，青铜器与地面接触，响声震耳发聩。 　　台下有人惊起，玄清子赫然在列，一向和善的他此刻黑了脸，沉声道：“还不快下来！”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轻蔑地望向玄清子，“两头倒的墙边草，哪有你说话的份。” 　　他手持桃木剑，直指祁渊辰，“非我族类其心可诛，邪神你不配坐在那个位置。” 　　祁渊辰看着这场闹剧，神情毫无起伏，比起中年男人，他更在意周舟听到他的身份是什么反应。 　　目光落在周舟身上，对方眼底有担忧，困惑，但没有对他的惧怕。 　　他就知道，不管有没有失忆，他的人类从不会害怕他。 　　不过现在还是太早了，按照计划，这件事该由他亲口告诉周舟。 　　祁渊辰心情心情晴转多云，见破坏计划的人向自己奔来，祁渊辰眼瞳转动，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中年男人却钉在原地，下一刻对方如破布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围墙上，溅起一地尘土。 　　四下落针可闻，玄清子识时务地坐回去，不敢再触祁渊辰的霉头。 　　在场的大多是人精，祭司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完成祭祀的最后一步。 　　可中年男人不依不饶，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看着行事冲动，心底却十分清明，只有他一个人受伤远远不够，得让邪神失控局势他们才能借题发挥。 　　人界容不下这尊大佛，哪怕身死，他也要除掉这一威胁。 　　中年男人挥舞剑锋，旁边的人看得眼皮子一跳，大步上前阻止中年男人。 　　两人争夺间，剑气歪斜，飞向高台左侧，恰巧是周舟所在的方位。 　　玄清子当即起身抵挡。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舟只来及转头，狂风掠起他的发丝，锐利的风刃划过脸颊，他感觉面上一凉，抬手抚过，指尖传来濡湿的感觉，他放下手，看到一片血色。 　　几乎是瞬间，在场的人除了周舟全被震飞出去。 　　高台边的石柱被震断，碎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黑雾席卷全场，死亡的威胁悬在众人头顶。 　　祁渊辰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冰冷的目光锁定中年男人。 　　“你在找死吗？” 　　中年男人面色涨红，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漂浮到半空中，双手掐着脖子，两腿乱蹬着空气。 　　很快，他的脸就变成酱红色，挣扎的力道也变得无力。 　　玄清子连忙爬起来想要阻止，祁渊辰再怎么闹都无所谓，可唯独一点，对方绝不可杀人，否则那些人肯定会抓着这件事激化矛盾。 　　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掐着，根本发不出声。 　　其余人皆是如此，铺天盖地的威压，压得人抬不起头。 　　血腥味蔓延开来，刺激到本就不安分的黑雾，祁渊辰眼底波涛汹涌，酝酿着一场风暴，负面情绪在此刻无限放大。 　　碍眼，全杀了就清净了。 　　四周安静得诡异，周舟看见鲜血滴落在地上汇聚成血泊，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台上。 　　距离拉近，周舟发觉祁渊辰的情况不太对劲，对方似乎又回到昨晚的状态，与外界隔绝开来。 　　偏偏在这种时候…… 　　周舟后槽牙咬紧，有昨晚的经验在，光靠说的肯定没用，中年男人就剩一口气吊着，他来不及多想，扑进祁渊辰怀里。 　　他一手搂住祁渊辰的颈脖，另一只手抓住祁渊辰的手，他握得很紧，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低声安抚道：“我没事，你先把人放了。” 　　意料之中祁渊辰没有回应。 　　周舟掰过祁渊辰的脸庞，让对方看向自己，黑雾缠绕在他指尖，透着恐怖的气息，刚见识过祁渊辰骇人的一面，他却生不出丁点害怕的情绪。 　　心底像是有道声音在说，眼前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他。 　　“把人放了。”周舟一字一句道，他踮起脚，和祁渊辰挨得很近。 　　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知道时不待人，他忍着面上的燥热，在祁渊辰唇边轻啄一口，“乖，听话。” 　　祁渊辰瞳孔骤缩，愣愣地望着周舟。 　　只听扑通一声响，中年男人掉落在地，对方止不住的咳嗽，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周舟横了祁渊辰一眼，将人挡在身后，他冷着脸对玄清子说：“蓄意伤人的嫌犯已经被制服，还不快点将人交给警察。” 　　他的身躯微不可闻的颤抖，顶着几十人的目光说话，本能在强烈的抗议。 　　周舟咬紧下唇，没有后退。 　　祁渊辰这个呆瓜激将法也看不出来，但也不能全怪对方，在场的人明明能在中年男人出来的那一刻阻止，却没有人出面。 　　说白了，中年男人做的事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神明——说得好听，还不是有用就用，没用就扔的工具。 第36章 周舟：还想装？ 　　玄清子顺坡而下， 招呼着清肃把中年男人带走。 　　周遭被毁个彻底，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显然祭典没法继续。 　　这种场面该怎么圆场？ 　　周舟大脑运转飞快，就是嘴不太跟得上， 他做好心理建设，哄着自己准备开口。 　　倏然一片衣袖掠过他眼前，回过神祁渊辰已经站到他身前， 男人遮住光也挡住众人的视线，落下的影子成了暗面， 却是周舟的舒适圈。 　　祁渊辰看着一地狼藉，神色要多坦然有多坦然，他当场撂担子， “既然不愿供奉我这位邪神， 那人界接下来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他话音落下，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祁渊辰不关心众人的反应， 他牵着周舟大步离开。 　　华服长袍丝毫没有妨碍到祁渊的行动，白色的衣袖随风飘逸， 掩盖住两人交握的手。 　　周舟神色有片刻恍惚，视野内的光线变得暗淡， 祁渊辰带着他走进小巷，步伐逐渐缓慢。 　　感觉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周舟抬起头，看到的是祁渊辰忐忑懊恼的神情。 　　“对不起。”祁渊辰抚上周舟的脸，拇指指腹轻轻划过那道细长的伤口，“又让你受伤了。” 　　周舟下意识看过去， 当然他看不见脸上的伤，不过血已经不流了，也不觉得疼，应该只是个擦伤，他不以为意地开口：“又不是你弄伤的，你道什么歉。” 　　祁渊辰愧疚的神色并没有淡去，他虽第一时间注意到剑刃的方向，但因把握不准力量的分寸，还是漏了细微的一丝划伤周舟的脸颊。 　　那一刻他对筑巢期和碍眼人类的厌恶达到顶峰，他的人类太脆弱了，他想把周舟藏到与世隔绝的地方保护起来，但又清楚周舟肯定不会愿意。 　　祁渊辰轻叹一声，用衣袖擦拭周舟脸颊上的血渍，“回去我帮你抹药，差不多一周就能痊愈，不会留疤。” 　　“……哦。” 　　虽然他不是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表，但脸上有道疤确实不好看，在这件事上，周舟没和祁渊辰犟。 　　但—— 　　周舟眼眸眯起，盯着祁渊辰的神情，“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说？比如你的身份。” 　　祁渊辰面色一僵，他视线移向别处，开口道：“我原本是打算亲口跟你说的，谁知道被人抢先一步。” 　　“嗯？” 　　周舟不置可否，他刻意上挑尾音，等着祁渊辰接下来的解释。 　　祁渊辰看不出来周舟有没有生气，一边偷瞄周舟的神色，一边为自己找补，“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是不是神没那么重要……” 　　“为什么？”周舟打断祁渊辰没营养的辩解，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重复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你特地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之前周舟还能骗骗自己说一切只是巧合，但现在，他得把自己骗成智障，才能装聋作哑当没发现，而他不是很想当智障。 　　祁渊辰闭上了嘴，在周舟的注视下，他面上那点慌乱的神情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无奈的浅笑。 　　他矮下身子与周舟平视，仍是那双漆黑的眼眸，但有涟漪晕染开来，似乎其中荡漾着温柔。 　　“我只是来找我唯一的信徒。” 　　周舟怔了一下，有些茫然地反问道：“信徒？” 　　祁渊辰莞尔，他抬手轻轻揉了下周舟的发丝，肯定道：“对，我就是特地来找你的。” 　　“可我……” 　　周舟根本不记得自己供奉过什么神，他想问祁渊辰是不是搞错了，可看到对方的眸子，到嘴的话又默默咽回去。 　　问也是多此一举，得到的答案只会有一个。 　　他短暂地沉默后，开口道：“是在我被拐卖的那段时间里吗？” 　　“嗯。”祁渊辰眼底的笑意凝固，他不欲多谈那些事，岔开话题，“那些事不重要，你只用知道我认可的信徒只有你，我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周舟挑眉，“我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祁渊辰认真地回答：“不用。” 　　“哦。” 　　周舟拖长尾音，他歪过脑袋，语气中有那么点不怀好意，“我还以为时不时被亲两下就是报酬呢。” 　　祁渊辰：“！？” 　　他喉结滚动，半晌没说出来话。 　　亲亲能当报酬吗？如果可以，他也不是不能收那么一点，明知道周舟是在逗他，祁渊辰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他视线躲闪，飘来飘去就是不看周舟，“其实像刚刚那样，你亲我也行。” 　　周舟：“……” 　　他合理怀疑祁渊辰是故意的。 　　想起刚刚的事，周舟的神情也变得不太自然，他低咳一声，欲掩弥彰道：“那是情况所迫。” 　　两人说着，面上都泛上血绯色，游弋的视线恰巧对上，两人跟说好了似的同步移开。 　　气氛黏黏糊糊的，像掺了棉花糖，又带着丝丝甜意。 　　周舟感觉哪哪都不对劲，直觉不能再这么待下去，他撇过头，说道：“先回去。” 　　祁渊辰：“……嗯。” 　　回去的路上周舟一言不发，但没刻意和祁渊辰拉开距离，小巷狭窄，两人走动间胳膊不可避免的有所接触。 　　有些时候周舟甚至怀疑祁渊辰是故意的，但他也仍由对方玩这点小心眼。 　　回到住所，和祁渊辰分开后，周舟缓缓吐出一口气，祁渊辰这粘人的功夫真叫人有点吃不消。 　　卧室里的床已经换上新的，这边的服务态度倒是无可挑剔，但发生了刚刚的事，周舟是没什么心情继续待在这边玩。 　　他是有兴趣不错，但这个圈子的水太深，他无意插足。 　　反正待在这也玩不痛快，周舟开始收拾行李，祁渊辰不用问，肯定是跟他走，想到这，周舟面上多出一点笑意。 　　他走到床边，刚准备拿行李，瞥见床上有个鼓包，他动作一顿，上前掀开被子。 　　一只水灵灵的小章鱼出现在他眼前。 　　周舟：“……” 　　他没好气地拎起小章鱼，笑骂道：“你还知道回来。” 　　小章鱼冲周舟讨好地笑着，两条触手缠上周舟的手腕。 　　周舟拍了下小章鱼的脑袋，开口道：“行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这话是他对小章鱼背后的祁渊辰说的，但小章鱼听到后，跳下来帮他收拾行李，见他望过来还会给他一个无辜的神情，似乎完全没听懂他话中另一层含义。 　　周舟又强调一遍，“是我们一起回去。” 　　小章鱼点脑袋，动作没慢下半分。 　　周舟嘴角抽搐，无语凝噎。 　　不是，这家伙是真蠢还是假蠢，到这时候了，还想装？ 第37章 周舟：我可以知道当年的…… 　　周舟看着某只章鱼忙前忙后， 习惯性双手抱臂，肩膀传来刺痛感，他悻悻收回手。 　　祁渊辰的脑袋是怎么想的？ 　　不会是觉得用小章鱼的身份， 就能继续混在他家，周舟感觉自己真相了， 以祁渊辰的脑回路真可能得出这种鬼结论。 　　周舟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嘲笑祁渊辰两句，但对方连人都不是， 想想也能理解。 　　但总这么下去也不行。 　　周舟目光落到小章鱼身上，他拿到桌上的平板捣鼓了一会儿， 然后向小章鱼招手，“收拾完就过来。” 　　小章鱼拉好行李箱的拉链，屁颠屁颠跑过去。 　　周舟拎起小章鱼放到茶几上， 他收回手时看到自己掌心黑了一块， 问道：“你去哪蹭了，怎么这么多灰？” 　　小章鱼揣着触手眼睛转来转去。 　　那高铁外面都没人擦， 真是的， 人类太不细心了。 　　周舟也没指望从小章鱼口中得到答案，他抽了张纸擦手， 擦干净后他点开刚下的软件。 　　‘初一入门知识点’这七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小章鱼疑惑地看向周舟。 　　周舟面色不变，抬手揉了揉小章鱼的脑袋。“好好学， 回去我给你考试。” 　　眼前这条九漏鱼该归网了，祁渊辰他没法摁着学， 摁小章鱼还不是简简单单，周舟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考不过，以后晚上你就睡在客厅吧。” 　　小章鱼原本抬起触手欲言，听到周舟后一句话立即又止， 它用力点脑袋，表示自己一定认真学。 　　周舟嗯了一声，轻飘飘扔下一句，“你接着学。” 　　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玩手机，生动形象地诠释了大部分家长在孩子学习时的状态，不开声音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周舟正准备玩会小游戏，发现聊天软件里有几条新消息，他点进去，视线扫过一行行字，坐姿由随意变得端正。 　　他眉心蹙起，唰一下站起身，对小章鱼说道：“我要和祁渊辰出去一趟，你留下看行李。” 　　特地提祁渊辰是不想小章鱼跟着，到时候某人一人分饰两角又要惹麻烦。 　　果然听到祁渊辰这个名字，小章鱼迈出去的触手又收回来，它乖巧地冲周舟挥挥触手，点开网课装模作样地继续看。 　　周舟大步离开，没走两步，迎面和祁渊辰撞个正着。 　　祁渊辰眉眼含笑，“好巧。” 　　周舟：“……”你说巧就巧吧。 　　“陈警官给我发消息，他说抓到了人贩子的一个同伙，想让我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 　　祁渊辰眼底的笑意瞬间减半，开口道：“既然抓到人，他们自己审问就是，找你做什么？” 　　周舟抿起唇，舌尖舔过略有些干涩的唇瓣，回答道：“他提供的地点是在医院，那人的状态或许不太理想。” 　　至少是没法清醒的回答问题，不然陈警官也不会这么着急找他过去。 　　突然冒出一个嫌犯，估计是近一两天才抓住的，大概率是抓捕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嫌犯没进警察局，先进了医院。 　　周舟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思绪，“你不想算了，我一个去也行。”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祁渊辰，可能是因为对方也和当年的事有关，又可能是别的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不，我跟你去。”祁渊辰怎么可能放心周舟一个人走，他是不想周舟记起那些事，但他更尊重周舟本身的意愿。 　　那几年的记忆并不是他出手抹消，而是周舟自己不愿记起，这大概就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可现在想记起的也是周舟…… 　　人类矛盾又脆弱。 　　祁渊辰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使唤玄清子，让对方安排车送他们去医院，看见人后，还不忘让对方把回程的车票买好。 　　周舟突然有种一物降一物的感觉，玄清子这老狐狸再狡猾，还是得老老实实伺候祁渊辰这位大爷。 　　他坐在车后座上，拉了下祁渊辰的衣服，说道：“回程票不急，先看看陈警官那边的情况。” 　　祁渊辰闻言，随口对车外的玄清子说道：“那没你事了，你走吧。” 　　玄清子笑眯眯的说好，但周舟感觉玄清子脑袋上就差贴上一个大字。 　　忍。 　　汽车缓缓发动，周舟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心绪怎么也无法平静，他控制不住地去预想可能的结果，尽管每种结果对他来说都算不上太糟糕，但他仍是心绪不宁。 　　周舟有些恍神，忽然他的手被人握住，周舟转过头看见祁渊辰关切的目光。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周舟几番犹豫，还是问出压在心底的问题，“你记得那些年的事，对吗？” 　　祁渊辰没有隐瞒，“嗯。” 　　他知道周舟想问什么，接着说下去，“但我没见过拐卖你的人。” 　　周舟下意识看向司机的方向，但看到的只有挡板，这辆车的隔音隐私设施做的不错，他顿了一下，顺从本心问道。 　　“为什么？” 　　祁渊辰很乐意和周舟讲当年的事，除了最后对方情绪崩溃的那一段，不过他和周舟相处了五年，可以讲的事太多太多。 　　有时候回忆太多也有点烦恼呢。 　　他挑着周舟想知道的说：“因为我那时候还在深渊，无法降临人界，我们是隔着两界的屏障交流。” 　　周舟一愣，“为什么你那时没法降临人界，而现在又可以了？” 　　“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祁渊辰不疾不徐地回答，“不过这些和人贩子的事并没有关系，你想知道我回去可以慢慢告诉你，现在我们该下车了。” 　　周舟听到这话，才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达目的地。 　　祁渊辰率先下车，为周舟开门，待对方出来的那一刻，他开口道：“当年被关着的孩子有很多，但只有你听到了我的声音并给出回应，仅靠天赋就能感知到另一个界面的人类，我这辈子只见过你一个。” 　　他牵住周舟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你本该站在更高的位置，有更好的生活，是那些人亏欠了你，你是受害者。” 　　周舟哑然。 　　没想到祁渊辰这张嘴里也能说出人话，他心中有所触动，刚想开口，听到祁渊辰下一句话。 　　“据我所知那些警察有个怀疑名单，你要是真的想抓到那个主谋，我帮你都杀了便是。” 　　旁边的司机露出一个惊悚的神情。 　　周舟拽过祁渊辰，“好了，闭嘴。” 　　看来除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他还得给祁渊辰看普法视频，这人嘴里杀人跟切瓜似的。 　　周舟和祁渊辰走进医院，那位陈警察早早就在等候，看到周舟出现，他快步走上前。 　　“你可算来了，快跟我走，那人要不行了。” 　　情况比周舟预想的还要糟糕，那名嫌犯伤得不成人形，浑身插满管子，就剩一口气吊着。 　　里面的医生还在抢救，暂时他们没法进去，陈警官在门外焦急得走来走去。 　　周舟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一沉，他张口想问，话在嘴里转了半天，没说出口。 　　人太多，老毛病又犯了。 　　祁渊辰看出周舟的为难，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祁渊辰的话，坐在廊道椅子上的男人一哆嗦，他头埋得很低，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支支吾吾地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旁边年轻点的警察当场啐了一声，忍不住骂道：“你TM还不是故意的，开着大卡来回把人碾了两次，那车还能自己动不成！？” 　　男人不敢吱声了，他双手抱着脑袋，瑟缩在角落。 　　周舟听了个大概，他清楚想参与调查不可能不和人交流，他做好心理建设，问陈警官道：“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男人的举动很难不让人多想，是不是在杀人灭口。 　　陈警官面色有些憔悴，他习惯性想摸烟，又想起这里是医院，他摇了下头，回答道：“我们查过了，他就是个路过的司机，里面那个被我们追急了，连闯几个红灯，好巧不巧给他撞了。” 　　周舟心底不解，那来回碾压也说不通。 　　“是他们那行的规矩。”陈警官的语气说不出来的讽刺，他抹了把脸，声音沙哑，“撞死人赔个二三十万，但要是撞得半死不活，留在医院里可就是个无底洞。” 　　若不是他们跟在后面，做了急救措施，这人也坚持不到医院。 　　周舟沉默了，他听懂陈警官的意思。 　　也很可悲的，他听懂了。 　　咔哒一声，门向外推开，医生走出来开口：“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最多只能再维持他三十分钟左右的生命体征，他现在的意识处于半昏迷状态，很难配合审问。” 　　“好。”陈警官看向周舟，“你去见他，不用说话，先看他的反应，如果调查没有出错，他就是当年拐走你的那个人。” 　　周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点了下头。 　　陈警官接着把一个小型耳麦交给周舟，“接下来的事你听指令行动。” 　　“嗯。” 　　周舟接过耳麦戴上，祁渊辰伸手帮他调整位置。 　　祁渊辰心中不太放心，但他清楚这件事他没法阻止，他附在周舟耳边，低声说道：“来的路上我看见有条小吃街，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们去逛逛吧。” 　　周舟迈出脚步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轻应一声，“好。” 　　夸过那道门，滴滴作响的仪器在耳边吵个不停，周舟看着不远处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的中年女人，心中出奇的平静。 　　他踱步上前，在床边站定。 　　中年女人似乎是听到声响，如老旧机械般一帧一帧转过头，她看清周舟的脸，啊一声尖叫出来。 　　旁边的仪器立即闪烁起红光，尖锐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 第38章 祁渊辰：我今晚能睡你这…… 　　周舟面上的神情没有一丝起伏， 冷漠地看着女人大吼大叫发疯。 　　对方颅骨有一块缺损，白色的骨茬刺破头皮，灰白斑驳的头发上粘着血块与脏污， 发丝脏打柳，看着可悲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同情。 　　女人手脚被束缚着， 原本是怕她伤到自己的防护措施，现在成了枷锁。 　　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不正常的血色，犹如回光返照一般。 　　“你是谁……不， 不！你不该长这样！” 　　女人眼珠凸起，血丝根根分明， 她死死盯着周舟，神经质地重复着‘不该这样’。 　　周舟耳麦中传来声音，他眸光微闪， 垂下眼帘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女人， “你这次来是想找猴子见面吧，很可惜猴子已经被警方逮捕， 你也成了瓮中之鳖。” 　　“猴子？”女人听到这个名字， 癫狂的神色逐渐收敛，她望向周舟的脸， 突然哈哈大笑，“你不是他， 你是警方的人，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她一下子镇定， 把眼睛闭上不再言语。 　　耳麦中陈警官的语气变得有些着急，周舟眉宇轻蹙，没有立即开口，他仔细揣摩女人说过的几句话。 　　一开始女人确实被自己这张脸唬住， 但却表现得不敢置信，对方是以为自己死了，还是说害怕他实施报复。 　　周舟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一个在逃近十年的罪犯心理素质不可能那么差，拼图上缺了最重要的一块，真相只得窥见一角，而在自己提起猴子时，女人瞬间变了态度。 　　为什么？ 　　已知自己曾见过这群拐卖团伙的所有首脑，猴子肯定也在其中，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所谓的猴子在他仅有的记忆里就是一堆无法拼凑完整的尸块。 　　警方肯定不会将猴子已死的消息告诉女人，他们现在还指望用猴子从女人口中套话，可女人却表现得对猴子不屑一顾。 　　是真不在意，还是说那个人……不是猴子。 　　周舟踱步上前，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打在女人身上，他低下头，声音很轻，“猴子还在来的路上，对吗？” 　　女人毫无反应，似乎睡着了一般。 　　但周舟注意到对方额头沁出冷汗，他心中有数，接着道：“警方只知道你们是夫妻两外加你弟弟合伙作案，可我记得你们有四个人，你说，猴子会来找你吗？” 　　女人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盯着周舟，她的嗓音犹如尖锐的指甲刮过黑板，让人生理上不适，“你究竟是谁？” 　　周舟目光停留在女人的脸上，瞳孔中清晰映出对方失去分寸的模样，“你亲手拐走了我，居然不认识我吗？” 　　“不……不对，你是……怪……”女人瞪大眼睛，她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疯狂地摇头，她身上管子因为她的动作移位，警报声嗡嗡作响。 　　外边的医生们冲进来，周舟被挤到门口。 　　他冷眼看着仪器上的数据跌破底线，在一声长鸣后，女人停止了呼吸。 　　祁渊辰走到周舟身旁，他揽住周舟的肩膀，将人带到门外，他抬手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周舟拇指碾过食指指腹，脑子里回响着女人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他喃喃自语道：“好奇怪……” 　　祁渊辰接过话头，“哪里奇怪？” 　　“如果我是她，我肯定不会放过看到我真面孔的人，哪怕是个孩子。”周舟用平淡的语气道出残酷的话，“反正拐了那么多孩子，杀一个也无所谓，要么就弄瞎了，以绝后患。” 　　祁渊辰搭在周舟肩头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惊讶于周舟仅靠只字片语还原当年的真相，他的人类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他从深渊出来时，急着填补周舟开始倒计时的生命，无暇顾忌那些人，等有空闲，那些人早已逃走。 　　不过真要找，他也有办法解决，费些功夫而已，但…… 　　祁渊辰看着周舟认真的神色，唇角勾起。 　　算了，留着给他的人类玩吧，既然已经插手，还是自己找到真相更有趣些，只是最后那段记忆有些棘手。 　　祁渊辰私心不愿意周舟记起，可若周舟执着于完整的真相，他也愿意出手帮忙，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重新抹消周舟的记忆。 　　他们曾定下契约，周舟是独属于他的存在。 　　“不用着急。”祁渊辰抬手揉了下周舟的发丝，“或者你可以求求我。” 　　周舟嘴角一抽，拨开祁渊辰的手，“你老实看着，别添乱。” 　　祁渊辰那一句都杀了可谓深入人心，周舟感觉对方真做得出这种离谱的事，神仙又不是做慈善的，哪能什么便宜都占上。 　　另一边的陈警官和医生交涉完，快步向周舟走来，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周舟摇头。 　　陈警官：“那你刚刚说的那些……” 　　“我猜的。”周舟抿了下唇，和外人对话他略有些不自在，“猴子很可能还在往这边赶。” 　　陈警官颔首，“我知道，我会让人盯紧。” 　　“恐怕猴子不回来了。”一旁的年轻警察脸色难看，“有人拍了车祸视频发到网上，我刚已经联系相关部门去删了，但也要花上一点时间。” 　　陈警官面皮抽搐，憋了半天，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神色匆匆地往外走，连声招呼都没来及跟周舟打。 　　周舟能理解陈警官的心情，没在意对方忽视。 　　在场的人心情都算不上好，只有祁渊辰的悲喜不与正常人互通，他问道：“现在去小吃街吗？” 　　周舟：“……行。” 　　小吃街离医院不远，但味道实在一般般，价格还不便宜，周舟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他啃着皮厚肉薄的包子，又看了眼身旁嘴角噙笑的祁渊辰，默默将剩下的包子吃完。 　　祁渊辰拿着一串糖葫芦递给周舟，“给。” 　　周舟无奈，自从他买过一次糖葫芦，这人每逢看见就一定要给他买，跟养成执念似的。 　　他接过糖葫芦，反手喂到祁渊辰嘴边。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地张开嘴，周舟直接把糖葫芦的尖端塞进祁渊辰嘴里，等祁渊辰咬了一口，他说道：“自己拿着吃。” 　　糖葫芦就这么又回到祁渊辰手上。 　　祁渊辰的视线在周舟和糖葫芦之间游弋，他顿了一会，有样学样，试探着把糖葫芦送到周舟唇边。 　　面前怼了根糖葫芦，周舟被迫停下脚步，他抬眸看了祁渊辰一眼，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咬掉下一颗草莓。 　　他推开祁渊辰的手，开口道：“我不想吃了，你自己吃。” 　　祁渊辰美滋滋地收回手，接着周舟咬过的地方把剩下的糖葫芦吃完。 　　周舟将一切看在眼中，他没说什么，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又买了一根糖葫芦。 　　他们没在外面多待，主要是周舟没什么心思闲逛。 　　发生了这样的事，周舟打算过两天再回去，等待陈警官那边的进度。 　　他回到住所，祁渊辰见他进房间，也径直离开，态度果断到周舟有些不习惯，但一想某个小家伙回来了，祁渊辰这么干脆也挺合理。 　　周舟关上房门时，突然想起祁渊辰还没跟自己讲当年发生过什么，他手又握上门把，思索了几秒，周舟松开手。 　　他相信祁渊辰没有骗他，既然那些事和人贩子无关，也不急于一时。 　　周舟转过身，走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对，那只粘人的小家伙怎么没凑上来。 　　他梭巡四周，在茶几上找到小章鱼，对方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网课的声音也在继续，周舟诧异。 　　学得这么专注，连他回来都没发现？ 　　周舟刻意放轻脚步，走到小章鱼背后，他瞥向屏幕，心底生出无语的感觉。 　　网课是在看，但已经被挂后台，而占据主屏幕的是本小说，网页上写着《霸道冷少的小娇妻又带球跑了》。 　　周舟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莫约过了一分钟，看得入神的小章鱼终于发觉到异常，它抬起脑袋，和周舟的目光撞个正着。 　　小章鱼：“！？” 　　周舟神色复杂，果然不管哪种生物，一到学习的时候都喜欢开小差，他看着心虚低下头的小章鱼，沉默了片刻，说道：“看小说可以，先学完两节课。” 　　想到小章鱼还是个半文盲，周舟又补充一句，“有不会的字可以问我。” 　　小章鱼的脑袋瓜子运作了会儿得出结论，周舟同意它看，它立即蹭到周舟跟前，脑袋埋进周舟怀里。 　　周舟顺手挼了几下，把带回来的糖葫芦递给小章鱼，“拿着吃。” 　　小章鱼眼珠子转悠，没伸触手，就着周舟的手咬上一口，边吃还边注意周舟的脸色。 　　周舟轻啧一声，把小章鱼捞进怀里，他挠着对方脑袋下边，调整竹签的长度方便对方吃下一颗。 　　这会儿小章鱼要是有尾巴肯定翘上天了，它两条触手扒拉着周舟的手腕，惬意地躺在周舟怀里。 　　在小章鱼看不到的角度，周舟嘴角的笑容带着不怀好意。 　　等糖葫芦剩下最后一颗，周舟忽然弯下腰，小章鱼以为周舟要吃，主动把糖葫芦递过去，但糖葫芦没少，它脸颊倒是被两瓣温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小章鱼被亲得脑袋一歪，当场蒙住。 　　下一秒，周舟听见一声巨响，声音来源正是祁渊辰的房间，他嗤笑一声又很快收住，眼底尽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占他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周舟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小章鱼嘴里，拎起小章鱼想叫对方接着看网课，但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手里的小章鱼主动溜出去藏起来。 　　门外是谁，呼之欲出。 　　周舟眉尖上挑，祁渊辰来找他算账了？ 　　他上前开门，门外的祁渊辰身上沾了些木屑，看着有些狼狈。 　　祁渊辰看了眼周舟，又低下头，“我房间的床塌了，今晚能睡你这边吗？” 　　周舟：“……”所以刚刚是床塌的声音么。 　　他们怪有默契的，借睡还有来有往。 第39章 周舟：你要亲我？ 　　周舟借宿在祁渊辰房里时还不觉得， 现在感觉不大的房间里塞下两人一章鱼，显得有些许拥挤。 　　随着祁渊辰把东西往自己房里搬，坐在沙发上的周舟视线停驻在祁渊辰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注意力从眼前的手机上飘远。 　　昨晚他睡得床， 祁渊辰睡得沙发，那今晚他们是不是得换一下？ 　　周舟放在腿侧的手轻点了两下沙发，犹豫了不过几秒选择不换， 祁渊辰这家伙多半不会同意，为了避免出现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的尴尬局面， 还是不开这个口为妙。 　　再说，祁渊辰糊弄他的事可不止一件两件，他还没来及找对方算账。 　　先前祁渊辰信誓旦旦说他们未曾见过面， 今天又给他改口说认识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孰真孰假周舟一眼就能辨别出来，可—— 　　不爽， 很不爽。 　　尤其是这会儿闲下来回想细节， 他跃跃欲试想给忙着偷乐的祁渊辰的两拳。 　　某人看着老实，实则是最不老实的那一个，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舟唇角微弯， 他低头刷手机，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我一共被拐走近七年的时间， 我们认识的时间占多长？” 　　祁渊辰即答：“五年零三个月加六天。” 　　周舟没想到祁渊辰的回答居然精确到天数，捉弄祁渊辰的想法突然淡了不少，但……有还是有的。 　　“记性真不错。”他抬起头，望向祁渊辰， 意有所指道：“你还记得之前在这间房门口跟我说的话吗？” 　　“当然。”祁渊辰没反应过来是圈套，傻傻跳了进去，他记得所有和周舟相关的事，区区对话，祁渊辰很快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 　　他哑巴了。 　　祁渊辰弯着腰调整枕头的位置，手上动作毫不停歇，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装出自己很忙的样子。 　　周舟见此，知道祁渊辰是想起来了，他笑容不变，没放过祁渊辰，“你要不再想想还有什么事两边对不上号的，省得下次再被我抓到尾巴。” 　　祁渊辰听到这话，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他面上没有被抓包的心虚，看向周舟时神色还有些无辜，“你好像已经抓到我其他尾巴了。” 　　“嗯。”周舟的语调中透露着他心情不错，“猜猜我抓到了哪条尾巴。” 　　祁渊辰实诚地摇头，“猜不到。” 　　周舟有种自己在欺负傻子的错觉，他白了祁渊辰一眼，“你跟破布麻袋似的到处漏风，也不怕某天把老底漏给我。” 　　“我的事你全部可以知晓。”祁渊辰迈出步子，脚步声渐渐靠近周舟，他微微颔首，对上周舟的目光，“所以我的谎言蹩脚即使也没关系。” 　　他俯下身，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与周舟的距离不过一尺，他轻笑道：“更何况你会包庇我，不是吗？” 　　周舟身子不自觉后仰，后背抵道沙发，他回过神，眸光有瞬间躲闪，祁渊辰离他太近了，近到他能感知到对方呼出的气流。 　　带着侵略性的气息逼近，周舟不太适应地往后挪了挪，但他不甘落于下风，下一刻又昂起下巴，嘲讽道：“别给自己没脑子找那么多借口。” 　　祁渊辰半点不见恼怒，他压缩着仅剩的那点距离，薄唇轻启：“我没在找借口，我只是在炫耀你给的偏心。” 　　他特地咬重最后两个字，眼底雀跃着的笑意明艳到像是要把人烫伤。 　　周舟抬手抵住祁渊辰的肩膀，阻止对方继续靠近的动作，他眯起半个眸子，眼前祁渊辰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挑衅。 　　他心底嘁了一声，在祁渊辰再次开口时，他一把揪住祁渊辰的脸颊，对方说出口的话顿时变成唔唔呀呀的火星语。 　　祁渊辰被周舟这么一出整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也不拉开周舟的手，反倒就着这个姿势向周舟贴近。 　　周舟偏过脑袋，但以他现在这个被祁渊辰笼罩在身下的姿势，根本躲不开对方，怀里多出好大一只人。 　　祁渊辰还算有分寸，没将重量全压在他身上，他肩膀处的伤口对方也有意避开，可这也改变不了对方埋在自己颈窝处胡乱蹭来蹭去的事实。 　　周舟捏祁渊辰脸颊的手改为揪住对方耳朵，但他的举动只让祁渊辰停了一两秒，又接着蹭，周舟一脸黑线，这人的喜好怎么跟狗一样。 　　他手上用力，身前的人被揪住也不安分，耍赖似地往他身上贴，周舟躲避无果，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祁渊辰的后脑勺，“你别太过分。” 　　话虽如此，他语气中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周舟感觉他现在和祁渊辰的状态，很像高中时宿舍里的男同学们，五六个人发神经半堆叠在一张床上，阴暗地翻滚，试图把其他人压在身下，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发出诡异的笑声。 　　这么一想，压着他的人是祁渊辰还让他好接受一点。 　　祁渊辰又蹭了几下，心满意足地松开手，吸人类可真上头。 　　起身时，祁渊辰瞥见周舟殷红的唇瓣，他动作止住，目光不由向那一出汇聚。 　　咕咚一声，是喉结滚动的声音，祁渊辰还没完全和舟舟拉开的距离又一次拉近，他速度很慢，像是给周舟留够时间，但目的却一目了然。 　　周舟搭在祁渊辰肩膀上的手收紧，这一次他没再后退，瞳孔中祁渊辰的模样逐渐放大。 　　是要亲他？ 　　祁渊辰和小章鱼一脉相承的怂，胆子能有这么大？ 　　周舟生出些兴味，呼吸纠缠，目光相接，暧昧旖旎的气氛荡漾开来，他看见祁渊辰的睫羽微微颤动，像振翅欲飞的鸟雀。 　　五厘米、三厘米、一厘米…… 　　体温在狭小的空隙中传递，滋生出模糊不清的感情。 　　倏然，铃声大作，回荡在整个房间，将气氛搅合了个干净，沙发上的二人同时止住动作。 　　祁渊辰低咳一声，刚刚费老半天没拉开的距离这会儿总算拉开了，他直起身，说道：“你的手机响了。” 　　他目光移到一旁，心脏跳动的声音仍吵个不停，速度快到让祁渊辰怀疑这具身体是不是要坏了。 　　人类的身体也太脆弱了。 　　周舟轻啧，谁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他扫了眼明显是怂了的某人，舌尖舔过后槽牙，他没理会电话，伸手揪住祁渊辰的衣领，在对方唇上留下个一触即分的吻。 　　祁渊辰大脑当场宕机，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所有声音在这一刻远去，他手上一用力，失了分寸。 　　咔擦咔擦接连几声响，听得周舟眼皮子直跳，有多次前车之鉴在，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几乎是他站起来的下一秒，沙发宣告报废。 　　周舟：“……”还好，不是他报废。 　　他一脸复杂地望着祁渊辰，逗对方是挺好玩的，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出人身意外的风险。 　　手机响个不停，周舟推开又凑上来的祁渊辰，找了个背景还算正常的地方，按下接听键。 　　“喂，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周安那张与周舟相似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少年的声音充满活力，“哥，我放暑假了，我想去你那玩几天。” 　　这几乎是每年的惯例，周安尤其期待去哥哥家玩，因为这样就没人管他，他打游戏打个通宵，他哥都不会说什么，偶尔还会陪他一起打，而且每次点外卖，他哥还会带上他的份，简直就是天堂。 　　往年周舟从来没拒绝过，但今天情况特殊，他顿了一下，开口道：“我还在闵文寺，暂时没空招待你。” 　　“你还在外面！？”周安满脸吃惊，他打量周舟后背，发现确实不是他哥公寓的布局。 　　周安生出哥哥要被抢走的危机感，他嚷嚷着，“我喊你出来玩个两天一夜你都不同意，你现在却跟别人在外边待了好几天，还是在闹市区，哥，你区别对待！” 　　周舟敷衍地回应，“那次你是要拉我去爬山，和在一个地方吃吃喝喝有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借口，呵，男人。”周安找场外援助，“妈，哥他有了新欢，就忘记旧爱了。” 　　旁边传来周母乐呵呵的声音，说周安不去演戏可惜了。 　　过了一会儿，周母走进摄像头范围内，她面上有些惊讶，开口道：“你真交上好朋友了？” 　　周舟心底叹气，寡王当多了，导致现在每个家人听到他交到朋友都得再三确认好几遍，他的社交能力也没那么差……吧。 　　屏幕内，周安又挤上来，说道：“哥的朋友可帅了，比妈你喜欢的那几个小鲜肉好看多了。” 　　“真的假的？”周母陪着小儿子一同打趣周舟，“他人在哪呢？能给妈妈看看吗？” 　　周舟没一口答应，说道：“我问问他。” 　　他挪开手机，扭头望向祁渊辰，问道：“可以吗？” 　　设想中那一声‘可以’迟迟没有到来，周舟心生疑惑，上一次他和周安打视频，祁渊辰可是主动凑上来抢镜头的，这么扭扭妮妮完全不像对方的行事风格。 　　祁渊辰沉默片刻后，点头答应。 　　周舟多看了对方一眼，最后还是拿着手机走到祁渊辰身旁，他把手机太高，屏幕内清楚地赵处他和祁渊辰的脸。 　　“他叫祁渊辰，现在住我公寓的对面，是我的邻居。”有这段时间的锻炼，周舟已经能给人做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妈妈……” 　　周舟话音未落，周母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她死死盯着祁渊辰，像是要把祁渊辰烙进脑海中。 　　她张开嘴，胸腔共鸣出一声不似人能喊出的声音，把旁边的周安都吓蒙住了。 第40章 祁渊辰：他们要带走你，…… 　　周安慌忙问道：“妈妈， 你怎么了？” 　　“我没事。”周母紧紧抓住周安的手臂，指甲嵌入肉中，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周安吃痛， 手足无措地看着明显不对劲的周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母如此失态的模样。 　　“妈……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脸色好差。” 　　“是吗？应该是昨晚熬夜追剧了。”周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反常， 她松开周安，伸手撩起耳边的碎发，遮掩忐忑不安的心情， “果然上了年纪，不能熬夜了。” 　　她打着哈哈， 带过这个话题。 　　“舟舟，你朋友长得比电影明显还亮眼。”周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配着她白纸般的脸色， 这句话更显虚伪，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舟可没周安好糊弄，周母刚刚的神色与其说是身体不适， 不如说是惧怕， 她在害怕祁渊辰。 　　对方上次这般失态，是自己提起孤儿院的时候， 周舟唇角绷直，想到其中的联系。 　　在孤儿院动手的人是祁渊辰？ 　　之前因为外貌年纪对不上， 他从未往祁渊辰身上想过，但现在思量， 祁渊辰的外貌和年龄根本没关系，对方几年前肯定也是如今的模样。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祁渊辰，周舟已经开始头疼了， 等会儿得问问祁渊辰为什么动手。 　　周舟回答周母的问题，“他是上个月搬来的。” 　　“这样啊。”周母干笑两声，“小祁今年多大了？” 　　周舟知道母亲大概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想弄清楚祁渊辰的身份。 　　他思忖着如何圆场，旁边的祁渊辰先一步回答。 　　“二十八。”祁渊辰盯着周母，眼眸中藏着锐利的色彩，“有什么问题吗？” 　　周母面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她不自觉后退半步，让周安挡住自己半边身子，“没事……” 　　周舟见此，脚步一挪，将祁渊辰挡在身后，他放下手机，用自己占据屏幕，开口道：“我还要几天才回去，等回去后我给安安发消息，我们等会儿要出去，先不跟你们聊了。” 　　“好。”周母忍不住瞥向男人的衣角，她攥紧裙摆，红唇颤抖着开口：“你注意安全。” 　　周舟应了一声，挂断视频，他将手机放在桌上，转身望向祁渊辰，问道：“你之间是不是也见过我妈？” 　　祁渊辰微垂着头，听到周舟的问话，他没有隐瞒，直接承认，“见过。” 　　周舟打量着祁渊辰，对方也看着他，神色不见半点心虚，看起来完全不像做过亏心事的模样。 　　考虑到母亲的话里带着些主观因素，周舟换了个委婉点的问法，“你跟我爸起过冲突？” 　　祁渊辰眼底深处涌动着暗流，他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久到周舟以为祁渊辰不会回答时，他听到简短的一声。 　　“是。” 　　周舟感觉到祁渊辰情绪不对，但他顿了一下，还是接着问下去，“为什么？” 　　祁渊辰抬起眼眸，看着周舟的眼睛，神色平静，“因为他们要带走你，我看他们不顺眼。” 　　周舟皱眉，“只是这样？” 　　祁渊辰颔首，“嗯，仅此而已。”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逐渐变得生硬，直至跌破冰点。 　　“你……”周舟唇瓣张张合合，几次没能说出话来，他咬着腮边的软肉，眉心拧得很紧。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头压着火气，尽量用不带脾气的语气说道：“你不能总按照自己的喜好办事，很多事并不能用暴力解决。” 　　周舟注意着祁渊辰，对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木愣愣地回给他一个嗯，也不知道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感觉，是后者。 　　周舟气笑了，祁渊辰是活了几百年，到现在才来叛逆期吧，这人摆明了在敷衍他。 　　他还不乐意管了。 　　周舟脸色也冷下来，他冷哼一声，径直往床边走去，和祁渊辰拉开距离，拿起旁边的平板，周舟低下头，不再分给祁渊半个眼神。 　　祁渊辰在窗前站着，身旁就是成了一堆废料的沙发，带来的枕头和被子被木屑埋着，他走上前，抽出两样东西，捧在手上随意拍了两下。 　　晚上睡觉的地方塌了，祁渊辰环顾四周，除了地板好像也没其他更合适的地方，他房间倒是还有沙发，但回去这个选项，祁渊辰根本没考虑过。 　　他的人类现在有点生气，估计不会同意他把沙发搬过来，更可能是让他滚回去睡。 　　祁渊辰衡量完利弊，找了块干净地板，扔下被子开始收拾。 　　周舟听着祁渊辰弄出来的动静，他神不思蜀地滑动着屏幕，脑海中抑制不住地思考祁渊辰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他想给祁渊辰找补，但找不到地，以祁渊辰的性子做出打人的事，他竟觉得再正常不过，没把人揍出个好歹来，都算祁渊辰手下留情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怎么想又是一回事，至少周舟没法做到心中毫无芥蒂。 　　他有些烦躁地搓揉床单，突然手背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周舟回过头，看见小章鱼鬼鬼祟祟地躲在被子里，用触手缠住了他的手腕。 　　见他看过来，小章鱼抬起头，冲他露出笑容，还往他腿边蹭了两步。 　　周舟抬手给了小章鱼一个脑瓜崩，撇过头不看对方。 　　小章鱼孜孜不倦地往上贴，它扒拉着周舟的手，往周舟腿上一靠，软乎乎的身子可劲地蹭对方，试图引诱周舟过来rua自己。 　　往常周舟早就上手了，可今天他愣是忍着没碰小章鱼一下，但……也没推开对方就是了。 　　时间流逝到晚上。 　　周舟终于舍得抽空看祁渊辰一眼，对方把沙发的碎屑堆到角落，在原本沙发的地方铺好了被子。 　　现在的温度晚上睡地板不会觉得凉，再说祁渊辰也不像怕冷的样子。 　　周舟收回目光，起身向门口走去。 　　祁渊辰只看见周舟的背影，等对方回来时，他注意到周舟手上多了份外卖，对方走到餐桌前，打开外卖盒吃饭。 　　看来是没消气。 　　祁渊辰没凑上去碍眼，他默默把歪掉的枕头放好，心中无奈，等明天周舟心情好点，他再去哄人吧。 　　周舟吃完饭，将外卖盒收拾好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洗澡上床，期间和祁渊辰没有一句交流。 　　他坐在床上刷手机，被子里藏着一只不安分的小章鱼。 　　这家伙闹腾半个下午还不见消停，周舟有些绷不住了，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摁住想往他腿上爬的的小章鱼。 　　他把小章鱼拎出被子，大喇喇地放到枕头旁。 　　脱离被子保护的那一刻，小章鱼像是被施了定身魔咒，它震惊地看着周舟，又慌慌张张看向本体。 　　不过本体被它刻意调整过，这会儿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嗯……它没被自己发现。 　　周舟才不管小章鱼怎么想的，他拍了两下小章鱼的脑袋，低声道：“安分点，不然把你丢出去。” 　　小章鱼瞬间老实了，它窝在枕头旁边，偷瞄周舟的脸色，暗搓搓地往对方那边挪了点，它见好就收，能挨着周舟后就停了下来。 　　周舟只当没发现对方的小动作，他等到时间差不多，抬手关掉房内的灯，他盖好被子，开始酝酿睡意。 　　但意外比睡意先来一步。 　　小章鱼身体的颜色褪去，整只鱼似乎陷入昏睡当中。 　　周舟捞过小章鱼，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立即想到是祁渊辰那边出了异状，这些天祁渊辰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正常，对方自己明显也知道，只是没当回事。 　　周舟唇角下压，眼中闪过挣扎之意，最后还是从床上坐起身。 　　屋内昏暗，这么远的距离仅靠月光根本看不清祁渊辰的状态，周舟隐隐约约看见了若有似无的黑雾缠绕在祁渊辰周围。 　　上一次贸然接近祁渊辰的后果还在他身上印着，祁渊辰留的那几个牙印估摸着没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 　　周舟已经能想象到这次他凑过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还是让这个傻子自生自灭去吧。 　　周舟拉上被子，倒回去又把眼睛闭上，眼不见为净。 　　他试图睡着，但却越来越清醒，心底的燥意愈发清晰，他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逃避事实似的将整个人都盖住。 　　周舟放空大脑，开始数羊，一直数到二百多只，好不容易心底安定些，他听到一声嘤咛。 　　声音是从他枕边传来，周舟愣了一下，以为是祁渊辰过来了，可掀开被子什么都没看见，他扭过头，祁渊辰还在原本的位置待着。 　　他枕头旁的生物只有小章鱼。 　　周舟眼底划过诧异，伸手捞过小章鱼，借着月色，他看见小章鱼脸皱在一起，触手也缩在身子底下，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戳了下小章鱼的肚子，指尖凹陷进去，他又听见一声呓语。 　　是少年那种清冽的嗓音，如淙淙细流穿越山隙。 　　这下周舟确定了，声音就是小章鱼发出来的。 　　周舟扯着嘴角，目光不善，感情这家伙一直在他面前装哑巴。 第41章 祁渊辰：我上面可没人了…… 　　祁渊辰罪加一等。 　　不过说生气， 周舟也没多生气，大概是祁渊辰闹出来的幺蛾子太多，比起之前那几件事， 现在这件可以说是毛毛雨了。 　　而且那么多事，他要是每个都生气， 那一天到晚光生气就能把自己气饱。 　　周舟没好气地捏了下小章鱼的触手尖，看着对方惨兮兮的缩成一团，还是心软了。 　　把小章鱼抱进怀里， 周舟顺着对方的脑袋揉了两下，低声喃喃道：“摸着挺软的， 脾气怎么这么硬。” 　　纵使没消气，这会儿也舍不得对小章鱼动手，周舟带着无奈轻叹一声， 他知道祁渊辰的性子， 早就做好对方又惹祸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被祁渊辰揍的人会是自己的父亲。 　　虽然在记忆里父亲对他总是板着脸， 但不可否认， 对方从未亏待过他，弟弟有的东西， 也都会给他稍上一份，所以即使对方待弟弟更亲一些， 周舟心底也没多少不平衡。 　　而且被找回来时，他已经过了争宠的年纪， 再加上周安打小就会撒娇，一个小不点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哥哥长哥哥短的，周舟自己也会像父亲那样对周安多几分宽容。 　　对于自己的父亲， 周舟是有几分敬爱在的。 　　祁渊辰这家伙…… 　　周舟又叹一口气，他抱着小章鱼起身，怀里的小家伙已经快维持不住形态，祁渊辰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也不知道祁渊辰在倔什么，他几次问对方不舒服的原因，祁渊辰都含糊其词。 　　周舟踱步走向祁渊辰，在离对方还有一米时停下脚步，近距离下，他能清楚看见黑雾缠绕在祁渊辰身边，黑雾似活的一般，在祁渊辰周身游走穿梭，偶尔逸散出一些飘散在空气中。 　　黑雾的活动频率似乎比他上一次看见时活跃，周舟微微蹙眉，到最后黑雾会变得怎么样？失控？ 　　祁渊辰邪神的身份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若是黑雾有失控的可能，更是火上添油，周舟猜测玄清子等人应该不知道祁渊辰现在的状态，不然以对方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安静。 　　……麻烦。 　　周舟现在真切实意地感受到自己被一个大麻烦缠上了，并且这个麻烦绑定了自动跟随，甩都甩不掉。 　　他低下头，静静望着祁渊辰，对方睡得不安稳，眉心紧紧皱在一起，额角还沁出了冷汗，似是被梦魇缠上一般。 　　周舟犹豫了片刻，伸手覆上祁渊辰的肩膀，将人推了两下，开口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祁渊辰和昨晚一样，没有回应。 　　周舟没有继续试探，而是收回手，他梭巡四周，想找个趁手的工具，然后它看到角落里的——扫把。 　　不仅长度够，用起来还轻巧方便。 　　周舟暗自肯定，拿起扫把回到祁渊辰身边，房间里的扫把没用过，前端还是干净的，他看了两眼感觉没问题，伸手用扫把怼了两下祁渊辰。 　　他的力道不小，直接给祁渊辰从被窝里推了出来，但祁渊辰依旧没醒，周舟不信邪换个地继续戳。 　　从后背戳到腰，祁渊辰终于有了反应，他睫毛轻颤，将醒未醒，放在身侧的手蜷缩起。 　　周舟0帧起手，扫把一松，往后推了一大步。 　　下一秒扫把被抽过去，祁渊辰猛地一个翻身，将扫把压在身下，他眸色暗沉，动作霸道，露出的肌肉紧绷在一起，充斥着狂野的美感。 　　前提是忽略他压着个扫把…… 　　祁渊辰俯身迫近，大概是觉得触感不对，他眼中浮现迷茫。 　　周舟蹲在祁渊辰身前，留下一段安全的距离，他歪过脑袋看对方， 问道：“醒了吗？” 　　祁渊辰听到熟悉的声音，眨了下眼，和身下的扫把面面相觑，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 　　周舟不忘补刀，“原来是个东西来叫你都是同样的待遇。” 　　祁渊辰：“……” 　　“不是……” 　　祁渊辰放开扫把，从地上坐起来，他手抵着发胀的太阳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祁渊辰抬起头，看到周舟带着笑意的眼睛，他不由跟着笑了一下，“你不生气了？” 　　周舟一怔，起身后退了两步，没接祁渊辰的话，“你的身体状况你自己清楚，你最好注意点。” 　　祁渊辰以为周舟是担心自己再像上次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他唇角下压，开口道：“不会再有下一次。” 　　周舟已经转身往床边走了，听到祁渊辰的话愣是停下脚步，直觉告诉他，祁渊辰现在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回过头，大步走回祁渊辰跟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次敢让我发现你说谎，你就真完蛋了。” 　　周舟一瞬不瞬地盯着祁渊辰的眼睛，神色认真严肃。 　　祁渊辰喉结滚动，唇瓣抿起，十分没有底气地开口，“那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方面的……” 　　周舟一个冷眼横过去，祁渊辰剩下的话胎死腹中。 　　祁渊辰举手投降，“你问，我保证不说谎。” 　　周舟促笑一声，对祁渊辰这句话的真实性不置可否。 　　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左右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清冷的眉眼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刚刚的那种情况对你有害吗？” 　　“对我没有，对周遭的生物不一定。”祁渊辰老实回答，他在周舟的注视下上前了两步，弯下要帮周舟拉了下睡裤，嘴上念叨着，“裤脚卷上去了，会着凉的。” 　　周舟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气势差点没绷住，他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把人推开。 　　“下一个问题，你的异状会维持多久？” 　　祁渊辰偷瞄了一眼周舟，弱弱地回答：“十年。” 　　周舟嘴角狠狠一抽，祁渊辰每一个回答都在他预料之外，有种很离谱，但想想是祁渊辰好像又很合理的荒谬感。 　　他食指指节抵在唇边，开口道：“玄清子那些人不知道，对吗？” 　　祁渊辰点头。 　　周舟目露沉思，祁渊辰的异状肯定不能告诉玄清子等人，最好是跟谁都不提起，但这意味着，他无法向懂行的人求助，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该怎么解决——不如解决祁渊辰最简单…… 　　周舟眸光转向祁渊辰，对方见他看过来，回给他一个讨好的眼神，周舟心底无语。 　　他敢确定，祁渊辰根本没觉着这件事需要隐瞒，对方没告诉玄清子等人完全是因为懒得说，对方唯一在意的大概只有不能伤到他。 　　有点好笑，但他又有点笑不出来。 　　周舟抬手向祁渊招了一下，对方跟大狗似的，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由于跟小章鱼太过相象，周舟没忍住揉了下祁渊辰的脑袋。 　　祁渊辰自然是乖乖配合，甚至还低了点头更方便周舟动手，他听见周舟出口问道。 　　“之前那个在祭典上闹事的人，有得出结果该怎么处理吗？” 　　祁渊辰回答道：“没有。” 　　玄清子会跟他汇报进度，从一大堆废话中他提取出几句有用的话，那人身后有别的势力在，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结果。 　　他觉得麻烦不想跟周舟多说，不过既然他的人类提起这件事，他真好清算一下，回头有空把人杀了吧，留着太碍眼了。 　　祁渊辰这边刚做好决定，那边周舟问道。 　　“是不是因为他背后有人？” 　　祁渊辰沉默了，他略委屈地看了眼周舟，小声嘀咕，“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周舟掐住祁渊辰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不许偷偷摸摸动手。” 　　祁渊辰：“……哦。” 　　周舟恨铁不成钢，又敲打道：“他背后的人知道你杀了他，肯定会来找麻烦，到时候一个接一个，没得消停。” 　　“你在担心我。”祁渊辰成功抓错重点，他一手撑着桌子，将坐着的周舟笼罩在自己身下。 　　周舟没好气地推开祁渊辰的脸，却反被祁渊辰捉住手。 　　祁渊辰脸贴着周舟的手蹭了蹭，眼底隐藏着锋芒，“不用担心，他上边有人，我上边可没人了。” 　　他站在顶端，早前胆敢僭越的生灵，坟头草都换过好几茬了。 　　周舟读懂祁渊辰的意思，一时语塞，祁渊辰确实有狂的资本。 　　他在这动脑子，貌似更像是为敌方的生命考虑。 　　这天聊不下去了。 　　“行了，你继续睡。”周舟松开手，站起身，“明天跟我去找玄清子。” 　　祁渊辰不大乐意地嗯了一声，他看着周舟的背影，想了下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对所有生物不一样，其他人没有靠近我的机会。” 　　言下之意，能活着走到他身边的只有周舟。 　　周舟脚步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向前走去，“知道了，晚安。” 　　后半夜祁渊辰没再出状况，主要原因是他没睡，坐那看周舟看了半宿。 　　第二天周舟醒来时，祁渊辰还坐在那。 　　周舟不想理会间接性抽风的祁渊辰，他把又活蹦乱跳的小章鱼塞回被子里，独自去卫生间洗漱。 　　等他收拾完，房门被人敲响。 　　周舟早就知道来人是谁，不急不慢地拦住祁渊辰，自己上前开门。 第42章 周舟：你脑子里还能有点…… 　　“早安。”玄清子穿着一袭长褂站在门口， 他笑容和和气气，完全不见芥蒂，“你是打算现在出发， 还是再等上一会儿？” 　　周舟回答道：“现在。” 　　后边的祁渊辰闻讯走来，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祁先生不知道吗？”玄清子面露诧异， 他瞥着周舟的脸色，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祁渊辰和周舟谁的话更管用，简直一目了然。 　　周舟看也不看祁渊辰一眼， 垂眸回答道：“找那天攻击你的人，你要一起去？” 　　祁渊辰不假思索地回答：“去。” 　　周舟应了一声， 没再多说什么，示意玄清子在前面带路，他对玄清资的印象改观不少， 主要是往差的方面改， 这人看似随和，实则长了八百个心眼。 　　跟这样的人相处虽然省事， 但周舟并不喜欢， 更何况玄清子有部分心眼用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更讨厌了。 　　周舟余光扫过身旁的祁渊辰， 相比较而言，祁渊辰就像个傻白甜…… 　　攻击祁渊辰的人名叫李世玉， 具体是哪一方势力，周舟没有过多在意， 也在意的必要。 　　现在李世玉被关在寺庙一栋偏僻的小屋里，不过这个偏僻单指位置偏，周舟觉得这块地的环境还算不错，至少对于囚犯来说很不错了。 　　看来李世玉背后的人确实有分量， 能让一直偏袒祁渊辰的玄清子退让到这样的地步。 　　等玄清子打开门后，周舟看清房内的布局。 　　一室一厅一卫，除了没有电子设备，这地方跟他们的住所布置得差不多，知道的是被监关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度假呢。 　　而李世玉也很嚣张，坐在椅子上两个眼神都没看过来，自顾自地继续翻阅手上的书籍。 　　周舟本来挺平静的心情，这会儿都有些窝火了。 　　他没搭理李世玉，直接问一旁的玄清子，“他最后的判决是什么？” 　　“废除修为，终生不可再入道门。”玄清子如实相告，他瞥了眼气定神闲的李世玉，短暂地停顿了片刻，“但有人对此次判决提出异议，所以到现在也没有执行。” 　　周舟听见李世玉促笑一声，对方将书翻到下一页，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他突然发现祁渊辰的脾气已经不错了，竟然容忍对方嚣张在自己面前这么久。 　　周舟气极反笑，他问道：“那个人和判决结果哪个更具有权威性。” 　　玄清子答：“自然是判决结果。” 　　周舟听到这话扯了下嘴角，他看向身旁的祁渊辰，开口道：“你动手吧。” 　　那边的李世玉在这时终于舍得抬起头，他面上浮现嘲讽的表情，但下一刻这一神情就凝固在他脸上。 　　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面色扭曲，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的逸散开来，几乎是瞬间，他几十年的修为就功亏一篑。 　　李世玉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他试图凝聚出灵力，但一切只是徒劳，虚弱的身体和空荡荡的丹田提醒他，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异变发生在瞬息之间，李世玉措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而始作俑者祁渊辰神色淡淡，偏过头问周舟，“可以了吗？” 　　周舟轻咳一声，遮掩住嘴角的笑意，“可以。” 　　他却有想过祁渊辰会很果断，但没想到对方果断成这样，李世玉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来及说出口。 　　“你们！”李世玉气急败坏，腾一下站起来，却因身体太过虚弱踉踉跄跄地倒回去，他指着祁渊辰的手慌忙去扶椅子，动作间有几分滑稽。 　　周舟才不会给李世玉好脸色，他忽视对方，对玄清子道：“判决已执行，但罪犯情绪激动，考虑到对方有报复社会的可能，我觉得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放人离开。” 　　玄清子还是那张笑脸，他对上李世玉快要吃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开口，“周舟小友说的有道理，我回去会和其他人再商量一下，在此之前，麻烦李道友在这再多段一段时间了。” 　　李世玉眼睛红得滴血，祁渊辰做得绝，不仅打散他的修为，还连着他的丹田一同敲散，让他再无修炼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祁渊辰动手时他毫无还手之力，早知道神仙与他们之间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但直面对上，李世玉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怕死，但他的死不能毫无价值，知晓这一身修为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世玉咬碎一口银牙，矛头指向周舟。 　　“狐假虎威的小人。”李世玉死死盯着周舟，话语中的恶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你最好一辈子都能躲在他的身后。” 　　周舟感觉自己该呛对方两句，可不想和陌生人说话的念头占上风，他轻飘飘地扫了李世玉一眼，拉过身旁的祁渊辰，开口道：“走了。” 　　祁渊辰乖乖听话，牵住周舟的手转身就走，他和周舟一样，全程没搭理过李世玉，直接将人当成空气。 　　李世玉面皮抽搐，感觉自己受到蔑视，血气冲上大脑，他摇晃着站起身，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他想开口说话，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溅落在木地板上，腥味蔓延开来。 　　周舟后退一步，偷偷扯了下祁渊辰，用眼神询问。 　　是你干的？ 　　祁渊辰摇头，委委屈屈地开口，“你没说，我不会动手的。” 　　周舟欲言又止，最终捏了下祁渊辰的手以示安抚，他转过头，“你去看看，省得之后讹我们。” 　　玄清子淡定理好衣袖，说道：“气急攻心而已，我相信祁先生的为人，真想杀人，没必要用这么费事的手段，李道友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 　　他话音落下，李世玉又吐出一口血。 　　周舟轻啧一声，玄清子这张嘴可真是句句往人家心窝子上戳，既然不管他们事，周舟也不想管李世玉会怎么样。 　　他正准备继续走，眼尖瞥见窗户外飞进来一只形态不正常的鸟，周舟停下脚步，拉了下祁渊辰的衣服，“那是什么？” 　　祁渊辰望过去，开口道：“传信用的纸鸟。” 　　周舟若有所思地看向李世玉，捕捉到对方眼中的心虚，他勾起唇角，踱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接住飞来的鸟，鸟在落到他手指上的那一刻，羽毛褪去，变成一个纸鹤。 　　李世玉忍不住开口，“你要做什么？那是给我的东西，你无权查看。” 　　周舟充耳不闻，打开手中的纸鹤。 　　李世玉想去抢，被祁渊辰先一步拦住，祁渊辰站在周舟身后，目光冷冷地盯着李世玉，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将人慑在原地。 　　有祁渊辰在，周舟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他一目十行将手中的信看完，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拖住祂，别让祂再插手那件事。 　　这个祂是指祁渊辰，而那件事…… 　　祁渊辰最近参与的，周舟能想到只有拐卖的事件，李世玉背后的人和人贩子有联系。 　　这一发现让周舟心中一沉，他不着痕迹地瞥过玄清子，心中思忖，这人应该和案子没关系，不然对方不会愿意带他来见李世玉。 　　纸上的内容周舟没指望能藏着，他看完之后递给玄清子，说道：“看来你们内部要查的事不止一件。” 　　玄清子瞥了眼纸条，将纸条收进衣袖中，他望向李世玉，面色陡然冷了下来，“现在李道友有必须的理由该留下了。” 　　周舟拽过祁渊辰，大步向外走去。 　　祁渊辰顺从周舟的力道，直到走到没人的地方，他开口道：“你刚刚在维护我。” 　　周舟正在想事情，冷不丁听到祁渊辰这么一句，他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你脑子里还能有点别的东西吗？” 第43章 祁渊辰：你能陪我很久很…… 　　周舟不觉得祁渊辰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像象牙， 没等对方回答，他接着问道：“纸上写的内容你怎么看？” 　　祁渊辰完全没在意纸上写了什么，但这会儿周舟问了， 他睁着眼睛开始胡编乱造，“下手轻了， 我该把他人也废了。” 　　周舟：“……”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毫无关系。 　　他严重怀疑祁渊辰根本没看到纸上的内容，这会儿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周舟轻叹一声， 认命给祁渊辰解释：“李世玉那一派中有人和人贩子有关系，他们想限制住你， 很可能是最近要有行动，不想被你发现。” 　　祁渊辰听到‘人贩子’三个字，眼底翻涌起不知名的暗流， 他沉吟片刻， 开口道：“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周舟蹙眉思索，喃喃道：“玄清子八成会封锁消息， 李世玉背后之人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传递消息， 大概率是个自负的家伙，对方的行动继续进行的可能性很大。” 　　祁渊辰接着周舟的话说下去， “所以这是抓个人赃俱获的好时机。” 　　“可现在知道的线索太少，没法确定具体的时间地点。”周舟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他眸光微闪， 心思回转，线索其实很好找， 李世玉肯定知道些什么，有祁渊辰在，逼问对方的手段也有了，耍武力方面， 祁渊辰百试不爽。 　　只是道德法律在和理智打架，作为红旗下生长的好青年，周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走法制咖的路线。 　　他余光扫过祁渊辰，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周舟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开口，祁渊辰肯定会办到。 　　周舟唇瓣抿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你……杀过人吗？” 　　祁渊辰歪过头，有些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周舟的问题：“这次出来没有，之前的我没在意，上一次我来这边，人类还裹着兽皮到处跑。” 　　周舟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被祁渊辰最后一句话打散了，一时间他哭笑不得，裹着兽皮那得是原始社会，祁渊辰这家伙怕不是有好几千岁了。 　　真真正正的老东西。 　　周舟抬起手，在祁渊辰的注视下捏了下对方的脸，开口道：“我有个大概的猜想，陪我去抓人。” 　　祁渊辰握住周舟的手，他装作无事发生十分自然地将周舟的手裹进掌心握着，问道：“去哪？” 　　周舟抽了两下没抽动，沉默了会儿还是随祁渊辰去了，他拉着人径直向前走去，周舟偏过头，瞥见祁渊辰嘴角的弧度，对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 　　他扯了下唇角，开口道：“帮你是因为你救过我，而且我也想给李世玉一个教训。” 　　周舟目视前方，声音很冷，“但我不可能一直帮你兜底，如果你还想在人类社会生活下去，你得学会接受利用人类的规矩。” 　　“暴力虽然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它也会让冲突更加尖锐，”周舟垂下眼眸，低声道：“除非……你除掉所有反对的声音，拉开绝对的差距。”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周舟就知道自己心中已经有偏向了。 　　神仙会明辨善恶吗？ 　　他不知道，但祁渊辰更像是随心所欲行事，对方唯一听的，只有他的话。 　　周舟脑海中浮现早年拯救世界的动画片，这种‘好事’也是让他碰上了，某种意义上祁渊辰跟大反派也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是因为你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吗？”祁渊辰仍是刚刚那副不解的神情，他蹙着眉开口，“若是你觉得累，不管那些人便是，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周舟：“嗯？” 　　他脑子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祁渊辰将他的话理解成，他不想管了，对方根本没想过他不会在他身边这个选项。 　　周舟无言了好一会儿，望着祁渊辰漆黑的眼眸，其中有着他的倒影，他恍惚生出一种错觉，祁渊辰的世界只有他。 　　心底没由来地颤了一下，他快速扭过头，但某些事似乎依旧失去了控制。 　　周舟唇瓣蠕动，声音很轻，“可我没法陪你那么久……” 　　“可以的。”祁渊辰握紧周舟的手，语气坚定，“不用担心，你会活很久很久。” 　　周舟先是愣了会儿，然后眉心皱起，“你做了什么？” 　　长生不老是自古以来上位者的追求，但有得必有失，凡是古籍中记载的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不仅最后没有成功，还填进去无数性命。 　　以祁渊辰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干出天理不容的事。 　　祁渊辰难得对上周舟的脑回路，他开口保证，“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只是你的年岁与我共享。” 　　他知道周舟不喜欢其他人替他做决定，特地补充一句，“这是失忆前的你答应我的，是我们定下的约定。” 　　周舟到嘴边的话停住了，他上下打量祁渊辰，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心虚，在这方面祁渊辰应该也没有胆量骗他，周舟暂且相信祁渊辰的话。 　　他对失去的那一段记忆更加好奇，他想追问，但目的地已经到了，不远处是来往的人潮，喧闹声萦绕在耳边，夹杂着人们嬉戏的笑声。 　　这里是他发现尸块的地方，那天也和今天一样，隔着薄薄一层墙是人声鼎沸，但当时他脚下踩着粘腻的鲜血。 　　那个人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往这条街跑，很可能是这条街上有他的目标，但他还没有找到目标，就先一步被鬼王杀害。 　　周舟不知道那些人贩子选这条街的理由，但选这种闹市，肯定有必要的原因，所以如果他们运气好，目标的位置很可能没有变化，那另一个人贩子很可能再次出现在这条街上。 　　不过他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今天进行计划，若是今天没有抓到人，周舟打算将消息告诉陈警官，让对方在这一块区域进行调查。 　　周舟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将陈警官在这个关头牵扯进来，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被玄学中的人记恨上，哪怕对方是警察，安全安全很可能也得不到保障。 　　他侧过身子，靠近祁渊辰，用气音说道：“你注意点周围，看到有像人贩子的人立马告诉我。” 　　祁渊辰点头，肉眼难以观察到的黑雾自他脚下弥漫开来，黑雾向四周奔涌而去，很快就将整个街头笼罩。 　　街上的行人依旧有说有笑，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周舟感觉到一丝波动，直觉告诉他是祁渊辰动了手脚，他面上不动声色，拉着祁渊辰钻入人流之中。 　　街上的行人虽然算不上摩肩接踵，但一眼望过去也都是人头，光凭肉眼去看，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周舟观察了一会儿，将街上的行人全部排除在外，这里是对外开放的，每天来的人基本都不相同，而且附近几个景点靠在一起，目标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哪里充满随机性。 　　比起充满不定性的行人，他更倾向于人贩子的目标是这条街上商贩的孩子，这样对方选在这里动手的也变得合理起来。 　　周舟拉着祁渊辰从街头走到结尾，他在心底默数，带孩子的商贩一共有六个，孩子的年龄看着莫约在二到五岁左右，其中那个最小的孩子坐在木头制成的婴儿床上，靠在应该是他母亲的人的身边。 　　他在商贩们周围梭巡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游客们都是短暂停留之后，又接着逛街，没有人在附近停留。 　　周舟走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在做无用功，他带着祁渊辰，到那位最小的孩子所在店铺坐下，随意点了两杯奶茶。 　　他搅动着手中的吸管，开口道：“我刚刚说的这几家，重点关注一下，你同时最多能观察几家？” 　　祁渊辰神色轻松，“这条街都可以。” 　　周舟搅拌的动作顿住，说实话，对于祁渊辰是神仙这件事，他到现在都没什么真实感，对方之前不靠谱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这就导致在一些方面，他看对方总带着点刻板印象。 　　他默默放下吸管，说道：“那你看着点。” 　　祁渊辰点头答应，他坐在周舟身边，一心二用，一边注意外边的动静，一边捏周舟的手玩。 　　周舟抽回过一次，然后祁渊辰就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没顶住对方的视线，又把手放回去。 　　他心底无语，有时候对祁渊辰有刻板印象，真的不能怪他。 　　周舟看了会儿祁渊辰，对方玩了半天也不见无聊，不知道手有什么好玩的，他心底嘀咕两句，将目光转到老板娘的方向。 　　老板娘忙得团团转，而孩子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玩具玩，小孩身旁有五六个玩具，他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不哭也不闹，十分的乖巧。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小时，祁渊辰没提出有什么异样，周舟也没观察到异常的点。 　　周舟拿起奶茶想喝一口，但杯子里的奶茶早就空了，这已经是他喝完的第二杯奶茶。 　　心底生出几分烦躁，周舟站起身，对祁渊辰道：“我去一趟厕所。” 第44章 祁渊辰：你还上厕所吗？…… 　　周舟向门口走去， 与一位穿着夹克外套的男士擦肩而过，因为天气不是太冷，男人的穿着显得突兀， 周舟不由多看男人一眼，见对方径直向婴儿床走去， 周舟立即停下脚步。 　　男人瞧着似乎上了年纪，头发黑白，脸上的皱纹也如同沟壑一般， 随着他面部表情的牵扯，沟壑华化为鸿沟。 　　他好像和老板娘认识， 语气熟稔地跟老板娘打招呼，他一手搁在台子上，目光聚向老板娘身旁的婴儿床， “你摆个摊还把他带着， 也不嫌累。” 　　老板娘忙的手上动作不停，一脸无奈地说道：“带出来确实累， 但放家里吧， 没人带他，我又不放心， 好在这个臭小子还算懂事，没大哭大闹。” 　　男人哈哈笑了两声。 　　这时候又来了一波客人， 老板娘赶忙上去招呼，她匆匆忙忙地开口：“你先坐， 想喝什么尽管说。” 　　男人笑呵呵地说好，他没有立即动作，眼珠转动着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又往婴儿床的方向走了两步。 　　因为男人是背对着， 周舟看不清对方的的神情与具体动作，但他直觉不太对劲，转身缓缓向男人那边走去。 　　忽然周舟听见小孩的哭闹声，他加快脚步。 　　正在干活的老板娘也注意到小孩哭了，她抽空回过头，看见玩具掉到地上，她弯腰想去拿，但玩具卡在婴儿床和墙壁的角落，她这个位置不方便拿。 　　男人见此主动上前，把玩具捡起来给哇哇大哭的小孩，他很自然地抱起孩子，在怀里拍了两下，安慰道：“不哭不哭，叔叔给你买新玩具好不好？” 　　小孩抱着失而复得的玩具打了个哭嗝，他乌黑水润的眼眸盯着男人，泪花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 　　老板娘见孩子不哭了，顿时松了口气，她对男人说：“哪能让你花钱，这臭小子不缺玩具。” 　　男人用袖子给小孩擦眼泪，十分自然地抱着小孩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他拿着玩具逗怀中的孩子，没几秒钟，小孩就忍不住挥着手咯咯笑。 　　老板娘笑骂一声，“变脸真比翻书还快。” 　　“他懂什么。”男人开口维护小孩，伸手挠了挠小孩的下巴，夹着嗓子问道：“是不是呀。” 　　回应他的是小孩的笑声。 　　周舟停下脚步，心底摇摆不定，他站在走道中央太过显眼，在男人看过来之前，他踱步回到祁渊辰身边，他侧过身，挡住祁渊辰的脸。 　　那些人忌惮祁渊辰，有可能将祁渊辰的照片画像之类的东西给人贩子看过，让对方发现祁渊辰在会打草惊蛇。 　　他们选的座位是靠边的角落，有花盆挡着还算隐蔽，那个男人应该没有注意到他们。 　　周舟压低声音问祁渊辰，“刚刚进来的那个人身上有什么异常吗？” 　　祁渊辰摇头，“他连一点修为都没有，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周舟皱眉，男人的行动虽然有些指向性，但也在正常范围内，光凭这些，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人贩子。 　　他选择按兵不动，坐回位置上，旁边的祁渊辰凑过来，开口问他。 　　“你没找到厕所？” 　　周舟：“……” 　　他推开祁渊辰的脸，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知道祁渊辰没那个意思，他都要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周舟把歪掉的话题拉回来，“你的黑雾，有追踪的功能吗？” 　　祁渊辰回答：“可以有。” 　　黑雾和他的本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黑雾的折损并不会影响到他，某种意义上比本体还方便。 　　“盯着那个人。”周舟眼底的神色暗沉，“李世玉背后的人你见过……算了，先把人看住。” 　　他本想问祁渊辰见没见过那些人，但一想，就算见过，祁渊辰怕是也记不住，这家伙对于不相关的人向来不会分出半点兴趣。 　　莫约过了半小时，男人抱起小孩，对老板娘说道：“我带他到门口透透气，你这人也太多了。” 　　老板娘忙得不可开交，开口道：“行，麻烦你了。” 　　男人回了句没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抱着小孩离开，一路畅通无阻。 　　周舟目光追随着男人，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他拱了下祁渊辰，“人到哪去了？” 　　祁渊辰开口道：“还在门口。” 　　“他有动作立即告诉我。” 　　周舟抿起唇，牙齿咬过唇瓣上翘起的皮屑，他目光转向老板娘，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那个孩子他也问过祁渊辰，并不存在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想不通那些人大费周章想拐走孩子的目的是什么，但无伤大雅，把人抓到，真相迟早会真相大白。 　　“他动了。”祁渊辰忽然开口，他拉住周舟的手腕，“在往南边走。” 　　“追。”周舟起身欲追，离开前他回头看了老板娘一眼，对方被三个来点单的人围着，根本没空关注门口的状况。 　　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男人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 　　周舟和祁渊辰远远地坠在男人身后，有祁渊辰在，小孩随时可以救回来，机不可失，他打算连同和男人接头的人一起抓获。 　　目前四个人贩子主谋，只剩一人不见踪影，对方藏得太过隐秘，甚至警方前不久才知晓对方的存在，或许这次能找到和那人相关的线索。 　　周舟跟着祁渊辰走进一条小巷，周围的人流逐渐减少，耳朵习惯了喧闹，乍一走进安静的环境中，还有些不适应。 　　他握着祁渊辰的手微微用力，开口道：“如果孩子有危险，你立即动手。” 　　祁渊辰脚步一顿，空着的手抬起，虚空握了一下，他回眸看向周舟，说道：“好了，他倒了。” 　　周舟：“……倒了还是死了？” 　　祁渊辰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倒了。” 　　周舟无语凝噎，他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干得不错。” 　　小孩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他是没想到那个男人会这么着急，在路上就对小孩动手。 　　周舟让祁渊辰带路，往小孩所在的方位赶，路上他边走边问，“小孩没事吧？” 　　“没事。”祁渊辰把那边大概的情况转述给周舟，“那人想给小孩喂蛊虫，我已经把蛊虫碾死，现在小孩只是单纯晕过去了。” 　　周舟听到蛊虫二字，不由追问道：“什么样的蛊虫？” 　　“换命用的。”祁渊辰回答道：“换命的前提是两方必须自愿，小孩需有血亲的认可，而刚刚那个老板同意男人把小孩带走便是交易达成，只要在老板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换命，到时木已成舟，再也无法更改。” 第45章 祁渊辰：哄我 　　周舟听完祁渊辰的话， 面色有些难看，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在明知自己被通缉的情况下， 依旧肆无忌惮地犯案，恶意早已刻进那几人的骨髓中， 随着血液流淌至全身。 　　“走快点。” 　　周舟催促着祁渊辰，他小跑着来到小巷拐角，看到小孩趴在男人身上， 外表安然无恙，他暗自松了口气。 　　他走上前， 纠结了一下，还是弯腰将孩子抱了起来，周舟生疏地调整着手臂的位置， 想让孩子舒服些， 他瞥向躺在地上的男人，对祁渊辰道：“把人捆起来。” 　　祁渊辰操控着黑雾， 一圈一圈缠绕在男人身上， 很快男人就被裹得密不透风。 　　周舟见男人面色发紫，呼吸困难， 开口道：“松一点，你别把人勒死了。” 　　祁渊辰努力操控着黑雾的力道， 筑巢期将他的控制力削减了一大半，偏偏人类又很脆弱， 稍微用点力就会捏死。 　　他眉心微蹙，手一抬，把男人甩到墙壁上，黑雾化为细长的绳索禁锢着对方的四肢， 将人死死的固定在墙上。 　　周舟扫了眼男人，拿出手机通知玄清子过来，这时，趴在他怀里的小孩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小孩蜷缩成一团，对方面上的神情并不安稳，似乎是在做什么噩梦。 　　小孩的状态不太好，担心小孩会出事，周舟问祁渊辰，“你能看出他的身体有没有异常吗？” 　　祁渊辰诚实地摇头，“我对蛊虫了解不多，但蛊虫死了，他应该不会有事。” 　　周舟面色仍然有一些凝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本来他打算直接将孩子还给老板娘，但现在还是等玄清子过来给孩子做完检查后，再将他送回去比较好。 　　好在玄清子来得很快，后边还带着五六个人，他一到场，就让身后的人将男人押住，他走到祁渊辰和周舟面前，开口道。 　　“这次麻烦你们了。”玄清子看到周舟怀里的孩子，主动开口道：“这就是那个被拐走的孩子吧，你放心，我们会给他安排身体检查，再联系他母亲过来接人。” 　　周舟嗯了一声，他抱起孩子想将其交给玄清子，在他刚松开孩子的那一刻，小孩醒了。 　　小孩乌黑的眼眸中充满迷茫，过了几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他挥舞着手臂，抓住了周舟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手。 　　周舟怕把孩子弄伤，手上不敢用力，试了几次也没办法将衣袖拉出来，一时间他拿怀里的小孩没辙。 　　玄清子想强行把小孩抱过来，但只要小孩的手被拉开一点点，他的哭声就倏然提升了一个档次，小小的身体哭得抽搐，浑身都在颤抖，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哭昏过去。 　　“算了。”周舟无奈妥协，他把孩子抱回来，开口说，道：“你先找他的母亲解释一下，等给孩子检查完，让他的母亲自己来领孩子。” 　　“也行。”玄清子接着说道：“那我先安排人送你们回去，精通蛊虫的人员我已经联系好了，大概过半个小时他就能到。” 　　周舟没有意见，他和祁渊辰还有另外一个青年一同回到住所。 　　青年给他们安排了另一个独立的房间，说是让他们在这边等。 　　房间内的家具简单，只有一套沙发和一个茶几，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法名画，看着像是专门接待客人用的。 　　周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坐在沙发的一角，让孩子坐在自己腿上，虽然小孩并不算重，但抱上一路，他的胳膊还是有点酸的。 　　祁渊辰紧靠着周舟，看着对方怀里的孩子目光不善。 　　周舟都没有抱过他这么久，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兔崽子居然抢先了，哼，等会儿他就给他扔出去。 　　“你也觉得他可爱？”周舟见祁渊辰一直盯着孩子看，以为对方是喜欢孩子。 　　毕竟祁渊辰养过小时候的他，周舟感觉祁渊辰是喜欢人类幼崽的类型。 　　祁渊辰板着张脸不搭话，他心里委屈，周舟喜欢的类型也太广泛了，他就一个分身，来不及变，根本来不及。 　　周舟换了个坐姿，让祁渊辰能看得更清楚些，大概是人都会忍不住手欠，他轻轻捏了一下小孩的脸蛋，滑溜溜的，软绵绵的肌肤，让人爱不释手。 　　小孩也不闹，乖乖靠着周舟，完全不见刚刚嚎啕大哭的影子，他转悠着圆溜溜的眼眸，有些好奇地盯着祁渊辰看。 　　周舟见小孩不排斥祁渊辰，便开口问道：“你想试试吗？” 　　祁渊辰不假思索，迫不及待地点头。 　　周舟哂笑，没想到一向生人勿进的祁渊辰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松开抱小孩的手，等祁渊辰将孩子抱过去。 　　但——孩子祁渊辰抱是抱了，抱的地方却不对，他把一脸懵逼的孩子放到旁边的沙发上，自个往周舟怀里一坐，目光充满期待地看着周舟，说道：“开始吧。” 　　也像刚刚那样，抱抱，捏捏他。 　　周舟和祁渊辰面面相觑，祁渊辰本来就比他高，现在坐在他怀里更是高出一大截，他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对上祁渊辰的脑回路。 　　周舟：“……” 　　第一次觉得母语这么陌生，他翻遍毕生所学，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回答祁渊辰的话。 　　周舟嘴张开又闭上，他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某人还一个劲地盯着他，他抬手捏了下鼻根，没忍住一巴掌打在祁渊辰的脑袋上。 　　“下去。” 　　祁渊辰稍稍往旁边挪了点，开口道：“压着你了？” 　　“……不是。” 　　周舟觉得心累，说祁渊辰有病吧，对方还知道不把支撑点放在他身上，但说对方没病吧，这事没有几年精神病史，显然是干不出来的。 　　祁渊辰这番操作，把旁边的小孩都干蒙了，这会儿连哭都给忘记了。 　　周舟黑着脸推开祁渊辰，目光触及到对方委屈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他都没找他算账，这还给他委屈上了？ 　　“你……”周舟无话可说，停顿了半天，最后叹出一口气，放弃跟祁渊辰掰扯这件事。 　　“回你原来的位置上坐着。” 　　祁渊辰不太乐意，但周舟没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把人赶走。 　　坐回周舟身边，祁渊辰唇角绷得笔直，他故意挨在周舟身上，用最怂的语气放狠话，“你不能厚此薄彼，你也不许抱他。” 　　被针对的小孩：“？” 　　周舟一脸无语，为了这个家的短暂和平，他答应祁渊辰的要求。 　　他顺手想揉一下小孩的脑袋，但祁渊辰灼热的目光直穿他的手掌，周舟扯了下嘴角，把手放了下来。 　　“再乖乖坐一会儿，等会儿妈妈就过来接你了。” 　　小孩点了下脑袋，这边只有周舟和祁渊辰两个人在，小孩的情绪还挺稳定的，他拽着周舟的衣摆，躲在周舟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摸摸地盯着祁渊辰看。 　　周舟感觉小孩的目光中都带着好奇，大概是对方头一回见到这么奇怪的大人。 　　“好了。”周舟抬起手，敷衍地揉了下祁渊辰的发丝，开口道：“你也乖一点，很快我们也能回去了。” 　　祁渊辰见周舟没摸小孩光摸了他，心情顿时多云转晴，他抛给小孩一个挑衅的眼神，心底自得，他的人类果然还是偏心他的。 　　周舟目睹了祁渊辰的幼稚行为，又好气又好笑，他轻拍了一下祁渊辰的脑袋，“行了，你收敛点。” 　　祁渊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他们坐在房间里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有一位穿着长袍的白须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先跟祁渊辰和周舟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弯腰给小孩检查身体，最后的结果是小孩没有问题，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不久之后，小孩的妈妈也赶了过来。 　　她看到孩子的那一刻立即就哭了出来，手臂颤抖的抱起孩子，脸上写满了后怕。 　　老板娘挨个给在场的人道歉，期间她一直紧紧抱着孩子不敢撒手。 　　周舟说了句没事儿，让老板娘先带孩子回去好好休息。 　　老板娘千恩万谢，并说改天一定上门送礼，又弯腰道谢了好几次，才抱着孩子离开。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板娘和一屋子的人，周舟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他实在不擅长和热情的人打交道，对方说了那么多话，他总不能一句话都不回，但说了他自己又难受。 　　简直是进退两难。 　　祁渊辰伸手将周舟揽进怀里，关切地问道：“有哪里难受吗？” 　　他肩膀宽厚，声音沉稳，看起来有力可靠，当然，前提是忽略他刚刚干出的离谱事迹。 　　周舟对祁渊辰的滤镜已经碎成渣了，拼都拼不回去的那种，不过他没有推开起祁渊辰，倒不是他完全接纳了对方，而是他怕祁渊辰倒在地上又哭又闹。 　　他可不想送走一个孩子，又接着哄另一个‘孩子’。 　　头疼。 　　周舟发消息询问玄清子人贩子事情的后续，对方发来消息，说是警察已经参与进来，有进展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周舟回了句好，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看向祁渊辰，问道：“我们先回去？” 　　祁渊辰道：“好。” 　　周舟往自己的房间走，祁渊辰就这么跟了他一路，等他打开门准备进去时，祁渊辰也自然地抬起脚。 　　开门的手停下，周舟回过头，“现在是白天不用睡觉，你往我房间里跑做什么？而且这会儿功夫你房间里的床应该已经换好了。” 　　祁渊辰脚下顿住，他又委委屈屈地看着周舟，试图让周舟心软。 　　但同一招耍多了，周周已经免疫了，他冷酷无情地开口，“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再见。” 　　周舟说完，无视祁渊辰还想说话的表情，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 　　他转过身，和蹦出来的小章鱼撞个正着，小章鱼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过来，唰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一个劲的蹭来蹭去。 　　周舟捏着小章鱼的后脑勺，将对方提了起来，笑骂道：“就你鬼点子多。” 　　小章鱼回给周舟一个无辜的眼神。 　　它就是一只章鱼，它能听懂什么。 　　周舟轻啧一声，把小章鱼扔到床上，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开口：“记得把剩下的线搞上色，马上就要上传了，你画完我还要检查一遍，速度快点。” 　　小章鱼面前被怼了一个平板，它看看周舟，又看看眼前的平板，伸出触手握住笔，开始奋笔疾书。 　　而周舟舒舒服服地躺沙发上，像极了苛刻农民工的土地主。 　　他随手拿出一本前两天买回来的书开始翻阅，偶尔看到感兴趣的东西还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准备回去整理出来。 　　在一个全新的领域中，他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这会儿看什么都很新奇，遇到些小法术，舟舟还照着书上的口诀轻念了一遍，结果不出意外——无事发生。 　　祁渊辰说他有天赋，他可真一天都没看着，也不知道对方所说的掌身体究竟要长到什么时候。 　　他正琢磨着，现在有空要不要抓祁渊辰回来问一问，顺便了解一下以前的事，但……他暂时不想看见对方那张脸。 　　周舟默默放弃这个念头，接着往下看。 　　忽然手机叮咚响了两声，周舟以为是玄清子发来的消息，但打开一看，消息是陈警官发来的。 　　他点进聊天界面，小圆圈在顶部转动，很快一张照片加载出来，周舟看清照片的内容，瞳孔瞬间扩散，他坐直身子，目光紧盯着屏幕。 　　照片有些年代，画质并不清晰，但上面的人舟舟这辈子都不会认错，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但照片中的自己他从未见过的狼狈，灰扑扑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裸露在外的肌肤沾满灰尘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肤色，他趴在一张草席上，面前是一个摆着纸币的铁碗，周围有许多来往的人群。 　　最关键的是，他的眼睛雾蒙蒙的看不见眼瞳，露出的小臂是个残肢，一下的双腿，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但以曲折的角度，周舟判断这双腿多半不能行走。 　　这是他？ 　　周舟甚至怀疑这张照片是P的，但如果是这样，陈警官没必要将照片发给他。 　　他放下手机，手机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陈警官发来的一长串消息显现在屏幕上： 　　这是刚刚调查出来的照片，上面的身份经过核实就是你，现在我已经把照片压下来了，跟着一起调查的道士并不知道，不过看到这张照片的人不止我一个，这件事肯定瞒不住，怀璧其罪，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一个身体残缺的人，居然能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失去的肢体也能重新长回来，简直闻所未闻。 　　陈警官不了解道术，但他了解人心，这件事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周舟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第46章 祁渊辰：你必须陪着我…… 　　周舟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很久， 他抿起唇嘴角压得很低，这是他……吗？ 　　他转过视线，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右手， 他活动了下五指，动作自然流畅， 完全瞧不出曾经有过残缺。 　　照片里的人让他感到陌生，周舟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像打结的毛线团， 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但他知道有个很简单的方法能让他弄清楚这一切。 　　周舟眼瞳斜移， 目光落在埋头苦干的小章鱼身上，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蜷缩进掌心。 　　祁渊辰记得他失去的那一段记忆，对方也曾表示愿意告诉他， 可不知怎么， 他对那一段记忆有好奇，也有着天然的抵触。 　　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去问祁渊辰， 他都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选择下一次一定，盛着记忆的盒子放在他唾手可及的距离， 他却在原地徘徊，迟迟不愿意上前打开。 　　现在想想或许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不愿意记起的存在。 　　周舟望着照片眸光微微失神，忽然他听见耳边传来想动， 他立即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回过头对上小章鱼担忧的眼神。 　　小章鱼跳到茶几上，伸出触手抚上周舟的额头，测量对方的体温， 发现没问题，它挥动触手想检查其他部位。 　　周舟捉住小章鱼的触手，把对方抱进怀里，阻止了小章鱼检查的动作，“我没事。” 　　小章鱼仰起头，歪过脑袋，似乎在确认周舟话中的真实性。 　　它见周舟一个姿势维持了十几分钟，表情还板着，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它回想了一下，今天没让它的人类磕着碰着，应该没事。 　　小章鱼放心了点，贴着周舟的下巴蹭了蹭。 　　柔软温润的触感直击心头，周舟眸光闪烁，他抬手揉了下小章鱼的脑袋，停下的手遮挡住对方大半视线，他喉结滚动，问道：“你说的长身体，还需要多久？” 　　小章鱼没想到周舟会突然问这个，它缠上周舟的手腕，感受了下周舟身体内鬼气的含量，意料之外的结果让它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绽放出光芒。 　　它兴冲冲的转过身，冲周舟伸出一条触手，但想了下它又觉得不对，换成伸出七条触手。 　　周舟就看着小章鱼跟耍杂技似的，一条触手立着，其他七条在空中飞舞，他自然是看懂对方的意思，但他一开口，说的是，“七个月？” 　　小章鱼摇头，又甩甩自己伸出的触手，随着它的动作，它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摆。 　　周舟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身子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眉眼含笑地望着小章鱼，“七年？” 　　小章鱼头摇得更快了。 　　周舟抬手捏了下小章鱼立着的那根触手，他坏心眼地拽了一下，小章鱼失去平衡，吧唧摔在他腿上。 　　干完坏事，周舟没有丝毫心虚，他开口说道：“我猜不出来，要不你告诉我。” 　　小章鱼一脸茫然地望着周舟，然后它的脸颊就被周舟捏住。 　　“我昨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周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低头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投向小章鱼，明知故问道： 　　“好像是谁在说梦话，还是在我旁边说的，是谁呢？” 　　小章鱼当场石化，它僵硬地抬起头，似乎能听到脖子转动的咔哒声，虽然它可能没有脖子。 　　周舟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我还录音了，你要听吗？” 　　其实他根本没录音，但某只章鱼经不起诈，一下子就老实了，唯唯诺诺的垂下脑袋，想看又不敢看他。 　　周舟啪地一下拍在小章鱼脑袋上，说道：“说话。” 　　小章鱼动动触手，又扭扭身子，跟生了跳蚤似的动作停不下来，它别别扭扭地瞥了周舟一样，磨蹭着开口：“是……七天。” 　　和记忆中一样，是清洌的嗓音，如溪流在山涧跳跃，和祁渊辰成熟低沉的嗓音完全不同，小章鱼的声音更像是在抽条的少年。 　　周舟生出逗弄地心思，他挠挠小章鱼的脑袋下边，调侃道：“原来能说话，这几个月都在我面前装哑巴。” 　　小章鱼把脑袋搁在周舟手上，讨好地蹭蹭，开口辩解道：“没有装，我不喜欢这个声音，所以不想说。” 　　周舟眼底浮现笑意，“这么说你还有别的声音？” 　　小章鱼傻眼了，它慌慌张张转移话题，“总之差不多再过七天，你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而且……” 　　周舟但笑不语，他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小章鱼在茶几上蹦来蹦去，嘴里絮絮叨叨讲个不停，直到听见对方最后一句话。 　　“也能一直陪着我了。” 　　周舟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恍然想起祁渊辰曾说过自己的寿命将和他共享，说实话，这轻飘飘的一句，他根本生不出什么真实感。 　　寿命这种东西短时间无法验证，他确定不了这件事的真假，更何况他现在连做交易的那段记忆都没有。 　　周舟眉心拧紧又缓缓松开，他瞥向一直望着自己的小章鱼，抬手戳了下对方的脑门，“我又没答应要陪着你。”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小章鱼听后反应却尤其激烈，它缠上周舟的胳膊，语调倏然变得强硬，“不行，你必须陪我。” 　　周舟与小章鱼对视，面上的神情渐渐收敛，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似是一触即发，往常早就认怂的小章鱼，这一次格外强势，眸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最后是周舟先一步移开视线，他没有和小章鱼争论，因为没有必要，他记不得事情的缘由，这时候吵架不过是自找麻烦。 　　他敷衍地回答道：“嗯，再说吧。” 　　小章鱼不依，跳上周舟的大腿，它刚想开口，就被周舟一把抱住，紧接着右边脸贴上两瓣温热的东西，它的身子刷一下变成粉色。 　　周舟看着‘煮熟’的小章鱼，低头又亲一下，“乖，别闹了，快去干活。” 　　小章鱼晕乎乎地点了下脑袋，把刚刚想说的话忘得那叫一个干净，它转过身，屁颠屁颠地跑走，拿起平板就是干。 　　周舟轻啧一声，心底暗道。 　　傻子，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周舟见小章鱼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溜达过来，他重新拿起手机，屏幕上仍显现着那张照片，他拇指悬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后选择将照片保存。 　　他又将陈警官的消息一同截图，然后打包发给祁渊辰，并附上一句：你看着办。 　　这件事不用想肯定和祁渊辰有关，除此之外谁还能有如此违反常理的本事，虽然不清楚具体过程，但不用白不用，他相信祁渊辰能解决问题，不能也得能。 第47章 周舟：只是这样吗？ 　　周舟瞧见小章鱼画画的动作慢下来， 大概是祁渊辰在处理他发过去的消息，果不其然，他的手机叮咚一声， 祁渊辰那边传来一个简短的好字。 　　紧接着小章鱼干活的速度变得漫不经心，周舟站起身， 拿过小章鱼面前的平板，他拍了下小章鱼的脑袋，开口道：“剩下的我来， 你歇着吧。” 　　小章鱼仰头看了周舟一眼，见周舟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 它也跟上去，窝在周舟身边不动了。 　　周舟用余光扫过小章鱼，拿着笔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思绪飘忽不定。 　　这件事应该不会对祁渊辰造成不好的影响……吧。 　　周舟接下来两三天都待在房间里， 过了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主要是这次游玩的时间大大超过他的预期， 下一周的稿子编辑又开始催了， 周舟一个头两个大。 　　趁着外边还没调查出结果，他准备抓紧时间把手上的稿子赶出来。 　　又是从早画到晚， 周舟洗完澡，打着哈欠往床边走， 蹲在床头的小章鱼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周舟目光在小章鱼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若无其事的上床盖好被子。 　　这几天晚上小章鱼一直是这个状态，像是进入冬眠，怎么也叫不醒，不过第二天对方就会跟没事人一样， 观察了两天，周舟也就随它去了。 　　他抬手准备熄灭房间的灯，忽然听见小章鱼一声嘤咛，熟悉的声音让他记起前几天晚上，祁渊辰被黑雾笼罩，周身充斥着动荡不安的气息。 　　周舟收回手，扭头看向小章鱼，眉心微微皱起。 　　小章鱼的颜色又变得苍白，如同被抽干了生机，连体型都缩小了一大圈，看着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消失于黑暗之中。 　　这次小章鱼的反应比之前还要严重，隐隐有溃散的趋势。 　　周舟第一反应就是祁渊辰出事了，正巧对方最近应该在处理他的事，多半会和其他玄门势力有所牵扯，虽然祁渊辰实力超群，但寡不敌众，暗箭难防，周舟担心祁渊辰会踏入什么圈套中。 　　他拿过椅背上的外套穿好，抱起小章鱼，大步流星往门口走。 　　周舟快步来到祁渊辰的房间，此刻夜已深，廊道内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其他生物似乎都进入沉睡一般。 　　抬手敲响房门，周舟开口道：“祁渊辰，你在吗？” 　　房内一片寂静。 　　周舟抱着小章鱼的胳膊收紧，怀里的小家伙一路上也没有反应，他心底泛上几丝躁动的情绪，伸手握住门把。 　　他正想破门而入，却发现门根本没有锁，周舟眼底的神色变了样，他立即推开门，抬脚走进去。 　　房内一片漆黑，周舟将灯打开，目光梭巡四周，家具整整齐齐的陈列在房间内，一切如常，只是这件房间失去了它主人的踪影。 　　周舟将每个角落都找了一边，别说祁渊辰，他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深夜，失踪，状态不稳定，这几个因素撞在一起，周舟已经想到好几种可能出现的意外了。 　　他眉心的褶皱更深，拿出手机神色犹豫，他怕打扰到祁渊辰，但转念一想，以祁渊辰现在的状态根本谈不上打不打扰，他快速编辑好一条消息发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消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周舟活动了一下冰凉的手，抬眸望向墙上的钟表，此刻已是凌晨两点半了。 　　不管是祁渊辰，还是小章鱼，都没给出一丁点回应。 　　周舟感觉自己的大脑隔绝成两个部分，一边在焦急，而另一边出奇的冷静，他双手交握，面上的表情渐渐收敛。 　　祁渊辰的人身安全其实并不需要他太担心，虽然他不了解祁渊辰真实实力有多强，但神仙二字的含金量，无可替代。 　　话虽如此……心情这种东西哪能任凭他所操控。 　　周舟一手抵着下巴，如老僧坐定般望着门口的方向，灯光如昼，洒下的光线却显得苍白冰冷，直到天边破晓，阳光探入屋内才带来一丝暖意。 　　咔哒一声，房门自外打开。 　　祁渊辰带着一身寒意，风尘仆仆地的回到房间，看见周舟，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走上前。 　　“你怎么来了？”祁渊辰来到周舟身旁，他伸出手想触碰周舟，却恍然发现自己现在的体温很冷，他顿了一下，还是收回手。 　　周舟抬起头，坐了半宿，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开始他想了很多，但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等下去，他张开口，嗓音带着些沙哑，“你去哪了？” 　　祁渊辰在周舟身旁坐下，他把手捂热，才去帮周舟把外套拉好，他摸了下周舟的手，发现入手一片冰凉，他赶忙拉到自己怀里捂着，嘴上回答道：“突然冒出几个小鬼，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舟目光未从祁渊辰面上离开片刻，他沉默不语似在判断祁渊辰话中的真假，过了半晌，他开口道：“只是这样？” 　　祁渊辰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他又把外套脱下来给周舟，回答道：“嗯，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周舟声音平静地问道：“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到吗？” 　　“……手机坏了。”祁渊辰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抱歉。” 　　周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抽回自己的手，用古井无波的语调开口，“你不用道歉，是我的问题。” 　　祁渊辰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心底也陡然一空，长久以来养成的求生欲让他立即开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忘记报备了。” 　　周舟斜睨一眼祁渊辰，对方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似乎真的害怕他会生气，他唇角绷直，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再一次问道：“除了捉鬼之外没有再发生别的事吗？比如你的身体状况。” 　　“没……”祁渊辰想说没事，但目光触及到周舟的眼神，他默默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斟酌着用词，“我和你说过的，我不会有事。” 　　周舟唇角压得很低，他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想听到祁渊辰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可不管他问几次，祁渊辰给出的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清楚他一再追问下去，到最后祁渊辰迫不得已肯定会说实话，但那样他又觉得没趣。 　　周舟扯下祁渊辰的外套，随手扔进对方怀里，起身开口道：“算了，我有点困，先回去了。”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指尖触碰着仍在沉睡的缩小版章鱼，他在门前站定，看着紧闭的房门，薄唇轻启，“抱歉，下次我不会再擅闯你的房间。” 　　周舟说完，不等祁渊辰回答，推门离开，他反手将门关上，让想追出来的祁渊辰差点砸到脸。 　　祁渊辰背着手，在原地走来走去，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周舟了，但他没想出来，不过没关系，周舟不开心肯定是他的问题，该他耐心去哄人了。 　　他操控着分身去看周舟的情况，发现周舟已经睡着了，祁渊辰按耐下躁动的心情，他的人类一晚上没睡，需要好好休息。 　　在周舟醒来之前，或许他可以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正好刚抓回来的食材还是新鲜的。 　　想到自己这一趟的收获，祁渊辰嘴角勾起，运气不错，短时间内居然能遇到第二只鬼王，不枉他追了半个晚上。 　　距离周舟身体完全发育好只差这最后几天，有鬼王在能让周舟的身体更扎实些，等成长期结束，他就能教他的人类很多很多事。 　　祁渊辰从未与其他生物建立过亲密的链接，他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看哪里都觉得十分新奇，他期待着周舟完全属于他的那一天。 　　周舟睡醒已经是下午了，手机上多处十几条消息，他扫了一眼，暂时不想处理，他顶着凌乱的发丝起床洗漱，准备继续画剩下的线稿。 　　或许是睡久了，他的胃也跟着一起睡了，快一天没吃饭，周舟也不觉得饿，他随意喝了口水，拿起平板坐到沙发上去。 　　他刚坐下，敲门声响起，周舟习惯性看向小章鱼，对方已经躲到被子里了，看来在他睡着得这段时间里，某只章鱼已经完全‘康复’了。 　　来人是谁呼之欲出，周舟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将门打开。 　　门外，祁渊辰拎着三层厚的大盒饭，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我刚做好的，趁热吃。” 　　祁渊辰说着想进门，但周舟没有让。 　　“我不饿。”周舟的手还握着门把，他挡在门前，开口道：“你回去吧，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不行，你今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祁渊辰在关系到周舟身体健康时，态度一向很强硬。 　　他不由分说地将周舟搂近怀里，单手拥着对方，另一只手拎着食盒走进屋内，嘴里还念叨着，“你不喜欢吃我可以做其他的，但你必须吃一点。” 　　周舟被祁渊辰拉到餐桌前，他站在桌边，看着祁渊辰忙前忙后，又是拿筷子，又是拆盒饭，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桌上的几道菜上，精致的造型可以看出制作人花上了不少心思。 　　他有点搞不懂祁渊辰是真迟钝，还是装的了。 第48章 周舟：你男的女的？…… 　　周舟站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坐到祁渊辰拉开的椅子上，他拿起筷子在手中把玩，神色淡淡地等待祁渊辰把所有的东西摆放好。 　　对方如他预料的那样， 动作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企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接着往他身边贴。 　　周舟避开祁渊辰伸过来的手，端过一旁的碗，开口道：“我自己会吃。” 　　“好。”祁渊辰被拒绝也不恼， 只是双手交握着，视线在周舟与饭菜之间徘徊。 　　他脸上没有表现， 心底慌得一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换着位置，内心的波动随时间推移逐渐绷不住， 他究竟什么时候惹到他的人类了。 　　祁渊辰的失措周舟早已注意到， 他低着头，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鲜咸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是他喜欢的口味，祁渊辰在记他喜好这方面从未失手过。 　　周舟的目光有一瞬间飘忽， 但很快又落到实处，他默默拔了一口饭， 忽视祁渊辰欲言又止的眼神。 　　先晾着吧，看着就让人来气。 　　但——又不能一直晾着， 周舟用余光瞥了祁渊辰一眼，对方一直盯着他，见他望过来眼神明显亮了一个度，待他偏过脸， 祁渊辰的失望溢于言表。 　　傻子。 　　周舟在心底轻叹一声，到底是他捡回来养的，总不能养到一半弃养，虽然祁渊辰确实有时候让人头疼，但谁家孩子没闯过祸。 　　祁渊辰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就是个几万月的孩子。 　　不过他的这个养也有被蒙骗的成份，他就说谁会无缘无故把牌位送人，感情送的是自己的牌位。 　　周舟轻抿手边的汤，心情差不多平复下来，不知者无罪不是原谅人的理由，可祁渊辰的脑回路有多离谱他也是见识过的，他在这边生气，那边祁渊辰估计根本不理解他生气的原因。 　　和祁渊辰赌气，不值当，但不计较是不可能的。 　　周舟吃了差不多七分饱，放下手中的碗筷，从祁渊辰进房间到现在，他终于愿意给对方一个正眼。 　　“还有什么事吗？” 　　祁渊辰被问得有些局促，他偷瞄周舟的神色，大脑飞速运转，“我…你……你有事要我做吗？” 　　周舟：“没有。” 　　“哦……” 　　祁渊辰这会儿要是有耳朵怕是整个都得耷拉着，他像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拖着尾巴跟打了败仗似的起身收拾桌子。 　　周舟靠着椅背，一边喝水，一边扫过祁渊辰的背影，见对方走进厨房，他忽然开口，“前两天有人跟我说，我的身体再过一周就能度过生长期，你觉得呢？” 　　关于生长期之后的事，周舟也想过很多，但他翻遍手边所有的书也找不到相关的资料，若不是祁渊辰言之凿凿，再加上他的身体的确有不寻常的改变，他都要怀疑祁渊辰又在框他了。 　　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周舟没指望自己能多厉害，这些对他来说不是必须项，左右玄学方面的事有个甩不掉的家伙会帮他解决，如果有祁渊辰无法解决的事，那他这个半吊子水准也不见得能派上用场。 　　现在他多问祁渊辰一句，纯粹是抱着逗对方玩的心态，毕竟看祁渊辰给自己找补的匆忙模样还是很好玩的。 　　祁渊辰背着身洗碗，没回头看周舟，他含糊其辞地回答道：“差不多。” 　　周舟好整以暇地看着祁渊辰，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问是谁跟我说的？” 　　祁渊辰装傻充愣，“是谁？” 　　“嗯……”周舟装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你这么一问，我还想不起来了，算了，记不起来就是不重要的家伙。” 　　祁渊辰的背影有一瞬间明显的僵硬，他面上的表情起伏不定，藏在被子的小章鱼也跟着卷成一团。 　　什么叫不重要，小章鱼气成章鱼小丸子。 　　周舟瞥见祁渊辰大步流星走出来，他眉尖上扬，心底有几分诧异，刚想着祁渊辰今天居然有胆子当面跟他打抱不平，下一秒祁渊辰就可怜兮兮地开口。 　　“要不你再想想？” 　　周舟：“……”是他低估了祁渊辰‘怂’的底线。 　　他颇有些一言难尽的转过脸，“……想起来了。” 　　祁渊辰眸子一亮。 　　周舟目光划过祁渊辰的脸庞，“确实是个不重要的家伙。” 　　说完，他不管祁渊辰的反应，起身回沙发捞起自己的平板，开始赶客，“我要工作，你可以回去了。” 　　祁渊辰眼底浮现失落，他没有气成小丸子的本事，只能委屈巴巴地盯着周舟看，炙热的目光让周舟多少有些顶不住。 　　最后周舟受不了祁渊辰跟门神似的杵在那，他放下平板，无奈道：“你什么时候有罚站的新爱好了。” 　　祁渊辰听到周舟的声音，耳尖微动，他跟听到指令似的踱步走到周舟身前，半蹲下身子和周舟平视，开口问道：“你不生气了？” 　　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他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周舟对上祁渊辰清透的眼神，心底本就没剩多少的气消失大半，“我再问你一次，你身体的异状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祁渊辰措不及防被问到，眼神游弋着就是不看周舟。 　　周舟不惯着祁渊辰，一巴掌拍在祁渊辰脑袋上，语气中带着威胁，“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虽然心底不爽，但他更讨厌猜来猜去，尤其是猜脑子不正常的家伙的心思，简直是自找罪受，先问清楚了，要不要收拾对方放到下一步再说。 　　祁渊辰被拍得蒙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疼，单纯是他对周舟带着点凶巴巴的语气没有抵抗力，犹豫了半天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就是自然的生理反应，你们人类不也有。” 　　周舟脑子没跟上，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 　　祁渊辰微微思索，找到几个自认为很合适的词，“经期，生理期，大姨妈？” 　　周舟一下子给祁渊辰干沉默了，他目光止不住地往祁渊辰下身瞟，“你……男的女的？” 　　祁渊辰不解周舟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按照你们人类的区分标准，我是男性。” 　　“那……”周舟唇瓣微张，有些词穷，瞥过祁渊辰下身有个明显的突起，他扭头干咳一声掩饰尴尬，“人类中的男性不会有经期，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你的异状是周期性的，对吗？” 　　祁渊辰点头，他大剌剌地看向周舟的小腹，开口道：“没有经期挺好的，我在网上看到很多人到生理期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有的还会痛晕过去。” 　　周舟嘴角微微抽搐，话题是怎么偏到这种地步的。 　　他打断还想叨叨的祁渊辰，说道：“所以你在这个时期身体也会不舒服？” 　　“差不多，但不会很难受。”祁渊辰这次没糊弄周舟，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难受说不上，但总归不舒坦，他不想让周舟担心，又补充一句，“没有你们人类来经期难受。” 　　周舟神色复杂的看向祁渊辰，他沉默了会儿，拉过祁渊辰的手，开口道：“你坐着。” 　　祁渊辰乖乖听话，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周舟，他看着周舟起身去接水，想跟上，又被周舟摁着肩膀坐回去。 　　周舟把手中的热水递给祁渊辰，说道：“喝吧。” 　　祁渊辰不明所以，疑惑地喝了口水，见周舟望着自己半天不说话，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周舟指尖轻点着膝盖，听到祁渊辰的问题，他轻啧一声，“我在想你下次夜里发作时，要不要给你煮点红糖姜茶。” 　　祁渊辰：“？” 第49章 祁渊辰：放心，我只粘着…… 　　最后祁渊辰还是没喝上红糖姜茶， 因为周舟找不到相应的食材，不过祁渊辰还是死皮赖脸地在周舟那厮混到晚上，一直到睡觉的点， 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周舟和祁渊辰聊完之后，心底大概有了个底， 夜里再看见半死不活的小章鱼，他也不慌了。 　　估计明天早上就能恢复原状了。 　　周舟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准备继续睡， 但身旁的小章鱼时不时发出一声虚弱的嘤咛，周舟听得眉心紧皱。 　　睡也睡不安稳， 周舟索性爬了起来，他打开灯，看见小章鱼缩成一团， 蔫了吧唧的， 快摊成饼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去拿了条热毛巾给小章鱼裹上， 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 还是确实有效果，周舟感觉小章鱼的面色稍微有所好转， 至少不是惨白的了。 　　“你可真会折腾人。”周舟没好气地戳了下小章鱼的脑袋，小章鱼抖了下身子， 紧接着两条软趴趴的触手缠上他的手腕，心底某处好像也跟着软了。 　　周舟无奈， 等毛巾凉了，他又去换了一次水，但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今晚又不用睡了。 　　他翻箱倒柜， 找到了个热水袋，周舟把热水灌上，塞到小章鱼身子下边，又帮小章鱼把被子裹好，他才重新躺回去。 　　下半夜小章鱼闹出的动静明显小了许多，周舟感慨，可不就跟生理期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 　　周舟收到来自玄清子的消息，看完屏幕上的字，他顿时清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抓到的那个人昨晚在看守所被人袭击了，受了点皮外伤，万幸性命没有大碍。’ 　　周舟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他无意识地揪紧床单又缓缓松开，心中思忖着是谁动的手。 　　这件事警方和玄道都有参与，他更偏向于是后者中出了叛徒，很可能就是李世玉背后的人想要杀人灭口。 　　麻烦。 　　想清楚始作俑者是谁，周舟的面色并没有好看多少，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处理起来肯定磨磨唧唧，最后的结果还不一定让他满意。 　　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仍是玄清子发来的消息： 　　我准备去警察局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周舟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回了个好字。 　　他起身洗漱换衣服，差不多过了半小时，他的房门被敲响。 　　打开门，玄清子那张笑脸出现在门后，周舟感觉对方是特地等了半小时才过来，不可否认，玄清在为人处事方面，让人感觉挺舒服的。 　　“早。”玄清子客气地打招呼，他从衣袖中拿出两个类似护身符的东西递给周舟，开口说道：“最近不太平，你随身带着，防人之心不可无。” 　　玄清子咬重‘人’字，周舟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看来有问题的确实在玄道这边了。 　　周舟将护身符收下，说了句谢谢，他没着急跟玄清子走，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出两分钟，祁渊辰那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玄清子也不意外，笑着和祁渊辰打招呼。 　　祁渊辰微微颔首，他明知故问，开口问道：“你们是要出去吗？” 　　周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直接挑破祁渊辰的小心思，“嗯，去警察局，你想一起？” 　　祁渊辰矜持地点头，扯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好出去散散步。” 　　哪有一大早跑出去散步的，周舟在心底小声吐槽，但没拒绝祁渊辰，敷衍地嗯了一声。 　　玄清子笑容不变，他早猜到周舟在等祁渊辰，不然也不会在原地站这么久。 　　一行三人乘车去往警察局，到警察局门口后，玄清子走在周舟身旁。 　　玄清子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这个案子不归我管，若不是祁先生插手这件事，和那人相关的情报也传不到我这。” 　　周舟应了一声，没有接话，玄清子识趣地不再开口。 　　很快，陈警官赶过来，他面色疲惫显然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他看到周舟，先是开口感谢，“谢谢，若不是你帮忙，我们不知道还要折腾多久才能抓到他。” 　　陈警官说着，想握周舟的的手，周舟不着痕迹地退开，转移话题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提到正事，陈警官神情瞬间严肃不少，“我们已经将他隔离开来，不过到现在他说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陈警官的语气中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肤色本就黢黑，这一皱看着有几分骇人。 　　周舟感觉陈警官想把人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他紧着问道：“猴子的下落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陈警官板着脸摇头，“他说过一些，大多相互矛盾，应该是瞎编的，不过我们确定了他的身份，土鸡，是前不久去世的那个代号为兔子的女人的丈夫。” 　　原来那女人的丈夫不是猴子，周舟目露思索，“第一个被分尸的人是谁？” 　　陈警官回答：“野狗，兔子的弟弟。” 　　“既然这样，猴子有没有可能也是兔子或其他几人的亲戚？” 　　“我们已经在排查他们的人际关系了，但当时科技不发达，查起来需要点时间。”陈警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咬紧后槽牙，抬眸看向周舟，问道： 　　“能麻烦你再和土鸡见一面吗？就像之前那样……” 　　按规矩来说，周舟是不能和嫌犯直接见面的，上次是因为兔子快死了，情况紧急，而这次没有好的理由可以当借口。 　　但他不想再拖下去，土鸡时至今日依旧有胆子犯案，放任猴子逍遥法外，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孩子和家庭遭殃。 　　周舟沉吟片刻，开口道：“可以，但我要换身衣服，你再帮我找一双手套来。” 　　这点小要求陈警官想也不想满口答应，还贴心地问周舟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周舟本想自己去隔壁店铺买的，听到陈警官的话，他也不客气，直接将要求告诉对方，“衣袖和裤腿要长上一些的，最好再宽一点，一眼看上去比较空旷的那种。” 　　陈警官说了句好，立马派人去找。 　　周舟被带到值班室内，他坐在沙发上等东西送来，祁渊辰一如既往跟在他身旁，此刻正埋着头剥橘子。 　　而玄清子似乎有事要忙，和局内另一位警察走了。 　　周舟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祁渊辰，然后他嘴边就多出一瓣去完络的橘子。 　　“挺甜的，你尝尝。”祁渊辰眉眼微弯，望着周舟的眼眸中盛满笑意。 　　周舟视线下移，顿了一秒，他低头叼过橘子，丝丝甜意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心底想着，确实甜。 　　他从口袋中拿出玄清子给地护身符，放到祁渊辰面前晃了一下，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祁渊辰回答道：“驱煞用的符，可避小人，画得还算不错。” 　　周舟闻言心底那点疑惑打消，他抽出一个递给祁渊辰，说道：“这东西放你身上有用吗？” 　　“聊胜于无。”祁渊辰还是说含蓄了，这玩意搁他身上，没几分钟就该失效了。 　　周舟听到这话，又将手中的符收回来，他开口叮嘱道：“你最近不要单独和李世玉那一伙人见面。” 　　祁渊辰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回答：“你放心，我只跟着你。” 　　周舟：“……倒也不必。” 　　敲门声打断他们两的对话，是送衣服的人来了。 　　周舟拿到衣服换上，垂首扣着衬衫的扣子，祁渊辰站在他身后盯着看，完全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对方借着小章鱼的身份怕是看过不少次了，周舟扯了扯嘴角，无视祁渊辰的存在。 　　他戴好手套，踱步向门口走去，余光瞥见祁渊辰跟上，周舟停下脚步，开口道：“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插手。” 　　一向以周舟的话为准的祁渊辰，这一次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周舟回答道：“警察就在外面，我能有什么危险。” 　　祁渊辰迟疑了一下，知道再拗下去，周舟可能会生气，他说道：“那我答应你。” 　　周舟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推开门走出去。 　　陈警官早就在审讯室门前等候，见到周舟，他快步走上前，开口道：“我们会实时监听，如果对方有不当的举动，会有人进去终止审讯，你不用担心。” 　　周舟点头。 　　陈警官缓缓突出一口气，他对周舟这个沉着冷静的年轻人还是很放心的，光看现在，他自己可能比对方还紧张，他无奈笑笑，对周舟道：“拜托你了。” 　　“嗯。” 　　周舟在陈警官的目送下踏入审讯室，眼前的视线立即暗了不止一个度，唯一的光源对准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双手被固定在桌子上，以一个不舒服的坐姿待着，他听到声响，撩起眼皮看了周舟一眼，以他的高度大概值看到周舟的下半身，但他似是对来人没兴趣一般，短短几秒就收回目光。 　　周舟上下打量着男人，他没着急开口，刻意加重脚步，一步步走到男人对面。 　　他站在那，背着光源，面容藏在暗处变得模糊不清，“你不认识我了吗？” 　　男人闻言脖子僵了一下，他缓慢抬起头，强烈的光源让他不自觉眯起眼睛，在眼皮间的缝隙内他看清周舟的脸，瞳孔顷刻间放大。 　　“你！” 　　周舟勾起唇角，在男人对面不疾不徐地坐下，他靠着椅背，一手随意地搁在桌面上，露出白色的手套，宽大的衣袖垂落在桌边，遮挡住所有肌肤。 第50章 周舟：我可没答应你 　　男人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 就像上一次兔子看见周舟一般，诧异的情绪难以隐藏，他浑浊的眼珠子滚动， 视线落在周舟的手套和不合身的衣服上，他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发出沙哑的笑声。 　　“是你啊……你还活着。” 　　周舟迎面对上男人的目光，他从中看到戏谑，如野猫恶趣味地盯着无处可逃的老鼠， 那是一种对猎物打从心底的蔑视。 　　作为曾经的施暴者，即使现在沦为阶下囚， 男人依旧把自己放在高位，他眼神中带着的玩味，似乎是期待周舟像以往那样露出惊恐的神情， 但结果让他失望了。 　　周舟平静地看着男人， 耳机内传来陈警官的声音，对方看到男人有反应像是看到希望， 想让他追寻更多线索。 　　他能听出陈警官的声音下压抑着迫切， 周舟心中有些无奈，陈警官可真不把他当外人， 给压力都给得这么正大光明，也不担心他中途绷不住。 　　周舟在心底吁出一口气， 他看着冷静，其实内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审讯这种工作实在不适合一个i人。 　　他沉默着与男人对视，直到对方高高在上的眼神有所动摇，他才缓缓开口：“你拐走的那个孩子已经送回到他妈妈的身边了。” 　　男人冷笑一声，不屑道：“算他运气好。” 　　他话语中没有丁点悔改的意思。 　　周舟不着痕迹地皱眉， 他看见男人冲他露出个恶劣的笑容，嘲讽的语调传入他耳中。 　　“也算你运气好。” 　　周舟藏在衣袖中的手攥成拳，明知道男人在故意激怒他，可他的心底还是窜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一拳捶在对方脸上才痛快。 　　他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收回放在桌面上的手，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摇晃，衬得他有几分弱不禁风。 　　男人像是发现周舟的弱点，面上的笑容越发浮夸，他意有所指地开口：“现在的科技真是发达，残废也有了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机会，可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用不顺手。” 　　周舟不搭话，面无表情地望着男人。 　　男人似是不满意周舟的反应，语气更加激烈，“我很好奇你的眼睛是怎么治好的，你还看得见？” 　　“我就说该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她偏说那样太明显会被人发现，执意要给你用药，现在看来还是我的办法省心。” 　　周舟脑海中浮现陈警官发来的那张照片，照片的真假他心中早有定夺，真想可真令人厌恶。 　　他扯着唇角，直视男人的眼睛，“你在试探我？” 　　男人面色不变，他想摊手，但手腕被固定在桌上，只能做出摆手的动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弄瞎我，不就是因为我见过你们所有人的脸。”周舟咬重‘所有人’这三个字，他两手搁在桌面上，身子前倾，以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面对男人。 　　“我现在的职业和绘画相关，看到你的脸，我似乎想起猴子的模样了。” 　　男人面皮抽动，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目光阴翳骇人，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杀意，“我该弄死你的。” 　　周舟反唇相讥，“可惜你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男人冷笑一声，他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般坐着，拒绝再开口。 　　周舟面色不变，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吗？野狗已经死了，现在只剩猴子逃逸在外，不过如果猴子在这附近，警方应该很快就能将他捉住，毕竟他的外貌我已经画给警方了。” 　　在周舟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男人唰的一下睁开眼，他死死地盯着周舟，“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 　　“不然呢。”周舟两手放在桌面，身子后仰靠着椅背，他微昂着下巴，俯视男人，“正好我在警察局里有点关系，大仇得报，可不得来嘲讽一下。” 　　男人咬紧牙关，面部因为用力而扭曲，他眯起眼眸似在权衡利弊，一言不发地坐在那。 　　周舟感觉时间差不多，他站起身，语气轻佻，“等着你的同伴和你相聚吧，黄泉路上也不孤单，挺好的。” 　　他没有等待男人回答，迈步向门口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在周舟即将打开门的那一刻，男人开口了。 　　“等等。” 　　周舟勾起唇角，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赌赢了。 　　“我可以告诉你有关猴子的线索，但我有一个要求。”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周舟，“你们必须先答应我的要求。” 　　周舟眉尖上挑，开口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们要求是什么，要是不划算我们也没必要答应你，反正即使没有你的线索，不过是多花些功夫的事。” 　　“没用的。”男人开口道：“猴子整过容，光凭你的画，你们找不到他。” 　　周舟走回桌边，他盯着男人看了一会，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在那个孩子身上留的蛊虫已经被捏死了，那是换命用的吧，你想给谁换？” 　　男人面色倏然一变。 　　周舟接着说道：“不管那个人是谁，他现在的状态应该都算不上好，你说猴子现在还来得及再找一个与那孩子命格相似的人吗？” 　　男人脸色已经完全变得僵硬，他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咬牙切齿地瞪着周舟。 　　周舟俯下身，靠在男人耳边，目光时刻注意着对方的神情，“所以该着急的人是你，你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他冲男人笑了一下，大步走出审讯室。 　　周舟把门关上，他还没来及喘口气，就看见大步赶来的陈警官，他先对方一步开口，“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口，至于他说的要求，你们看着办，我先去趟洗手间。” 　　陈警官一肚子话被堵住，他憋出一句谢谢，看着周舟拉着祁渊辰离开。 　　祁渊辰跟着周舟走到人少的廊道内，他开口道：“厕所不在这边。” 　　周舟停下脚步，松开祁渊辰的手，“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听他念叨。” 　　孩子气的话让祁渊辰眼底泛起笑意，他抬手揉了下周舟的脑袋，说道：“你的表现很棒。” 　　周舟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他拉开祁渊辰的手，吐槽道：“你别整得跟我长辈似的。” 　　祁渊辰稍稍思索了一下，煞有其事地说道：“按年龄来算，我也可以是你的长辈。” 　　“想当我长辈？”周舟斜睨祁渊辰一眼，“你考虑清楚了？” 　　祁渊辰直觉前面有坑等着自己，克制着没有回答。 　　周舟收回目光，语气随意地说道：“我们人类可不会和长辈谈恋爱。” 　　祁渊辰听完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回答，但这口气松到一半又觉得不对，他噌的一下看向周舟，话语中藏着期待：“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周舟推开祁渊辰凑过来的脸，明知故问道：“什么话？” 　　祁渊辰双眼亮晶晶，像看见肉骨头的大狗，“就考虑清楚的下一句，你说想和我那没什么。” 　　周舟嘴角微微抽搐，“我可没那么说。” 　　祁渊辰可真是生动形象地给他展示了什么叫以讹传讹。 　　“差不多。”祁渊辰不依，他从背后搂住周舟，那么大高个挂在周舟身上，“反正就是那句话，你再说一遍。” 　　周舟不由失笑，祁渊辰这耍赖的模样和小章鱼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祁渊辰这体型压在他身上可比小章鱼实在多了，他偏过头，对上祁渊辰的眼眸，笑道：“好话可说不得第二遍。” 　　祁渊辰见周舟真不肯再说，他脸一撇，埋在周舟颈窝处，“我不管，我听见了，你说会一直陪着我，以伴侣的身份。” 　　周舟听到这话，当场气笑了，他拍了下祁渊辰的脑袋，“你知道得寸进尺四个字怎么写吗？” 　　祁渊辰换着脸皮回答，“不知道。” 　　周舟轻啧一声，“我可没答应你，梦等着晚上再做。” 　　祁渊辰不听，祁渊辰抱着周舟不撒手。 　　周舟力气又比不过祁渊辰，拉也拉不开对方，路过的人看他们两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周舟……周舟无话可说。 　　“你先起开。”周舟无奈，“回去再说。” 　　祁渊辰脑内自动翻译，“你回去就答应我？” 　　周舟冷不丁蹦出一句，“我发现你挺适合去当甲方的。” 　　祁渊辰：“为什么？” 　　周舟扯了下唇，“因为你听不懂人话。” 　　祁渊辰：“？” 　　没被甲方折磨过的祁渊辰没听懂这句话，但他大概理解周舟应该是在损他，不想真把周舟惹生气，祁渊辰收敛了点，从抱改为牵着周舟的手。 　　周舟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这次没再说祁渊辰什么。 　　他正想拉祁渊辰回休息室坐回，一位气喘吁吁的人从他身后跑来，对方气都来不及喘匀，急冲冲地说道： 　　“你快会审讯室，土鸡死了。” 　　周舟瞳孔骤缩，阔步赶到审讯室门口。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尸体，对方脑袋后仰，以一个活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看着天花板，鲜红的血从对方七窍中流出，染红了穿着的囚服。 　　血泊汇聚在对方身下，一滴，两滴，鲜血滴落的声响成了这死寂中唯一的起伏。 　　周舟眉心几成一个川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陈警官声音干涩，双目瞳孔，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我们一直在监控室看着看，他突然开始抽搐，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周舟问道：“期间没有任何人和他接触？” 　　“没有。”陈警官转向周舟，嗓音沙哑，“从你离开后，他没有和任何人见过面。” 　　周舟面色微变，他唇角绷直，开口道：“……你在怀疑我？” 第51章 周舟：我们距离在一起还…… 　　“不是。”陈警官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说， 他抓了下头发，开口道：“我只是陈述事实。” 　　周舟唇瓣依旧绷得笔直，他沉默不语， 目光落在男人的尸体上。 　　祁渊辰视线在实体和周舟之间来回摆动，他抬起手， 用手背蹭了蹭周舟的脸颊，“不急，我去看看。” 　　周舟对这件事有多上心他都看在眼里， 好不容易压迫得到关键的线索，却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哪怕周舟不说，他也能体会到对方的不甘。 　　他的人类不开心了，他得哄哄他。 　　祁渊辰踱步走向尸体， 门口的警察拦住他， 祁渊辰目不斜视，在他靠近那名警察时， 对方被瞬间弹开。 　　警察踉跄着站稳， 还想上前，陈警官拉住了对方， 他冲对方摇摇头，说道：“让他去吧。” 　　周舟瞥了一眼被推开的警察， 见对方没受伤，便知道祁渊辰有控制力道， 他没多说什么，静静等待祁渊辰带来的结果。 　　祁渊辰伸手想触碰尸体，但伸到一半他实在觉得嫌弃，改为用脚踹了下椅子。 　　铁制的椅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却被祁渊辰着轻描淡写地一脚踹断，男人的尸体从椅子上滚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溅起几滴鲜血。 　　门外的警察下意识上前，祁渊辰的动作太过粗暴，会破坏现场的线索。 　　周舟轻叹一声，先对方一步走到祁渊辰身边，问道：“有看出什么吗？” 　　“没有鬼气，应该是正道的手段，他罪孽深重，又不受庇护，花费点功夫很容易就能让他受反噬而亡。”祁渊辰用脚尖踢了一下男人的脑袋，他看着男人的头耷拉到另一边，露出耳后一块青紫皮肤。 　　周舟察觉异样，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喃喃自语道：“撞得？不太像……” 　　祁渊辰眉心蹙起，神色不似刚刚那般轻松。 　　“是标记。”不知何时赶来的玄清子来到尸体旁，他看着那块斑驳的皮肤，解释道：“有人触动了标记，所以他才会突然身亡，标记能触发的范围是一米，排查最近和他接触过的人就能知道答案。” 　　几位警察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周舟身上，周舟面色一沉，哪怕这些目光中没有多少怀疑，他心底依旧很不舒服。 　　祁渊辰拉过周舟，偷偷摸摸捏了下周舟的掌心，见周舟看向自己，他歪过脑袋，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你杀的吗？” 　　周舟听到这话，气极反笑，“你觉得呢？” 　　“不是。”祁渊辰回答地很干脆，“你想杀人不需要那么麻烦，告诉我，我会帮你动手。” 　　周舟：“……好了，你少说两句。” 　　祁渊辰的一番话收获一众人警惕的目光，不知道祁渊辰身份的人看祁渊辰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恐怖分子了。 　　玄清子出来打圆场，开口道：“当然不可能是你做的，你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今天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动手，凶手肯定在这些人当中。” 　　陈警官接过话头，“我现在去查。” 　　周舟为了避嫌，没参与警察们的调查，他坐在监控室的角落，祁渊辰紧挨着他。 　　“饿不饿？”祁渊辰小声和周舟咬耳朵，“是不是有点无聊？” 　　周舟扫了眼祁渊辰，这人完全游离于状况之外，对男人的死，祁渊辰不能说毫不关心，只能说没有丁点儿在意。 　　可以，这很祁渊辰。 　　周舟抵住祁渊辰凑过来的脸，压低声音问道：“标记最多能延长24小时生效吗？” 　　祁渊辰对调查过程没兴趣，但周舟的问题他都会认真回答，“据我所知不能，一般来说延长的时间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 　　这个时间段和男人接触过的似乎只有他…… 　　周舟心底咯噔一声，他确定自己没有对男人动手，但若是有人假借他来动手呢？ 　　他扯了下祁渊辰的衣袖，问道：“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用来激活标记的物品之类。” 　　祁渊辰反握住周舟的手，安抚道：“我早就检查过了，你身上没有那种东西。” 　　周舟闻言眉心没有放松，反倒拧得更紧，目前所有的可能都被否决，男人还能凭空被杀了不成，凶手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 　　他咬着下唇，眼底有些烦躁，最关键的线索找不到，他们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迷失在岔路中找不到出口。 　　周舟还没想出结果，陈警官那边先排查出接触过土鸡的人，一共七个人，两名医生，四名警察，还有一个周舟。 　　四名警察中包括陈警官自己，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磨蹭了半天也没开始盘问。 　　周舟大概能猜到陈警官纠结什么，排查出的人除了他，对陈警官来说都是自己人，是相处好几年的同事，没有确凿的证据，陈警官不可能正式审讯这些人，更别说其中还包括陈警官自己了。 　　祁渊辰围观全程，心底感觉无趣，他又去骚扰周舟，故意用可怜巴巴地声音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着急回去和周舟确定关系呢，这些闲杂人等真会碍事。 　　周舟从思绪中抽身，他转过头，对上祁渊辰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脑海中掠过一丝灵感，周舟愣在原地，倏然，他捉住祁渊辰的胳膊，激动地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舟露出笑容，偏过头在祁渊辰唇角亲了一下，开口道：“谢谢。” 　　祁渊辰一脸懵逼，他摸着被周舟亲过的地方，茫然的神情中带着点开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人类亲他了，祁渊辰的心跳声躁动不安，他侧身挡住所有人可能扫过来的目光，俯身想回亲周舟一口，还没亲到嘴，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周小友你……”玄清子止住话头，停在离周舟还有一两米的地方，他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开口道：“我似乎打扰到你们了。” 　　“没事。”周舟无视祁渊辰充满怨念的目光，伸手将人推开，他从凳子上站起身，手藏在背后蹭了下祁渊辰的脸颊。 　　他本意是想安抚一下快憋不住的某人，结果对方得寸进尺，一口咬在他的指尖处。 　　不疼，但沾了一手口水，周舟有点嫌弃。 　　他回眸瞪了祁渊辰一眼，扯着对方的衣服擦手，他还不忘和玄清子搭话，问道：“有什么事吗？” 　　玄清子假装没看到周舟和祁渊辰之间的小动作，他笑了下，开口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新的发现。” 　　周舟面上的神情逐渐收敛：“有。” 　　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当周舟说出有字，房间内的气氛又一瞬间凝固。 　　周舟也没卖关子，开口说道：“我们一直在追查凶手，但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他是自杀。” 　　玄清子面色微变，陈警官更是眉毛揪在一起打架，他思索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是有这个可能，但动机呢，他又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自杀。” 　　“或许和那个小孩有关，我提到换命的事时，他情绪波动最明显。”周舟垂下眼帘，分析道：“需要换命的人应该对土鸡很重要，若是那人急着换命，肯定还在附近，这类的法术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不是轻易能完成的……” 　　不待周舟说完，陈警官像是想到什么，火急火燎地走出去，其余警官面面相觑，最终抬脚跟上陈警官。 　　原本拥挤的房间瞬间变得冷清下来，只剩周舟二人和玄清子站在角落。 　　玄清子看着周舟，眼底是不加掩饰地赞赏，“你真的很聪明，不去当警察可惜了。” 　　“那还是算了，并不是聪明就能当警察。”周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他的社交水平，当警察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祁渊辰长腿一跨，插进周舟和玄清子之间，他冷冷地看着玄清子，开口道：“你还有事吗？” 　　言下之意，没事可以滚了。 　　玄清子自然是听懂祁渊辰的意思，但他没立即离开，而是将目光落在周舟和祁渊辰交握的双手上。 　　他知道周舟和祁渊辰关系好，毕竟祁渊辰一个劲地倒贴，周舟脸皮薄有时候不好意思拒绝，就给了祁渊辰可乘之机。 　　但现在不一样，周舟分明也握住了祁渊辰的手，两人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祁渊辰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玄清子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望向周舟，笑道：“恭喜二位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舟听到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还没来及说话，祁渊辰已经厚着脸皮帮他应下。 　　“谢谢。” 　　短短两个字，三分矜持，四分得意，七分炫耀。 　　周舟光听着就感觉欠欠的，他没忍住用力掐了祁渊辰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还差一点。” 　　玄清子打趣道：“那也快了。” 　　这句话周舟没否认，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玄清子点了下头，笑着目送周舟和祁渊辰离开，直到二人消失在视野中，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眼底是令人捉不透的色彩。 第52章 祁渊辰：现在，我可以杀…… 　　周舟拉着祁渊辰走出人群， 他眉心皱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扯了下祁渊辰， 问道：“你觉不觉得玄清子这个人有点怪怪的。” 　　祁渊辰满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舟唇瓣上，脑子里想着， 现在没人他可以亲两口了吧，不等他有所动作，他脑门挨了一下。 　　周舟收回手， 没好气地瞪向祁渊辰，“你脑子是摆设？能不能偶尔用几次。” 　　祁渊辰自知理亏， 蹭到周舟面前，讨好地开口，“那我现在去解决他， 他就不会有问题了。” 　　周舟无语凝噎， 他推开祁渊辰，长叹一口气， “我就不该指望你。” 　　“我很靠谱的。”祁渊辰弱弱为自己辩解， “你下次要是懒得动脑子，可以让我出手。” 　　周舟横了祁渊辰一眼， “让你出手，然后杀得一个都不剩？” 　　祁渊辰拉过周舟的手把玩， 他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想留哪个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在有一定差距时， 人类会选用计谋弥补，但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前，任何计谋都是白费功夫。”祁渊辰执起周舟的手，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他漆黑的眼眸一直注视着周舟，似乎眼中只能盛下对方一般。 　　“所以你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游戏就行，而我是你最后，也是绝不会输的底牌。” 　　周舟愣愣地祁渊辰，罕见地接不上话来，被祁渊辰握着的手腕隐隐发烫，他动了下手指，低声说道：“知道了。” 　　祁渊辰勾起唇角，头一低，埋进周舟颈窝里，刚刚霸气侧漏的模样荡然无存，“那你能给我一点奖励吗，比如把那句好话再说一遍之类。” 　　这人真是正经过不三秒。 　　周舟心底无语，他想拍祁渊辰的后脑勺，但动作到中途他变了一下，变成揉了揉祁渊辰的发丝，“什么都没做呢，还想要奖励？” 　　“下次再说吧。”他两指一并弹了一下祁渊辰，“不过——” 　　周舟话头一转，声音陡然变得严肃，“不许杀人。” 　　祁渊辰听出周舟话语中的认真，他直起身，与周舟对视，微抿着唇没有开口回应。 　　周舟盯着祁渊辰看了一会儿，紧绷的神情缓缓放松下来，他伸手抚上祁渊辰的脸颊，喃喃道：“至少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杀人，答应我，好吗？” 　　祁渊辰纤长睫羽轻轻颤动，他捉住周舟的手，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周舟确定以及肯定地回答：“会。” 　　“那……”祁渊辰哂笑，“你猜对了。” 　　周舟跟着笑了笑，他顺着这个动作和祁渊辰手牵着手，挑起另一个话题，“你说等我渡过生长期，我有机会恢复记忆吗？” 　　“我不知道。”祁渊辰诚实地回答，他偏过头视线落在周舟身上，“但如果你想记起，那些记忆总会回来的。” 　　周舟看着前方，飘忽不定的视线逐渐凝聚在一处，他勾起唇角，笑道：“等生长期结束，我有话想对你说。” 　　祁渊辰嗅见不同的味道，他追问道：“现在不行吗？也没差多久。” 　　“不行。”周舟态度坚决，“要么等，要么就当没这回事了。” 　　祁渊辰老实了，有点委屈又无奈妥协“都听你的。” 　　周舟不由莞尔，在逗祁渊辰这件事上他总是乐此不疲。 　　其他人都在忙，周舟也没有闲着，他对着地图圈圈画画，企图找出可疑的地方，但他对这片区域的了解有局限性，只根据资料上的描述，很难判断出猴子的踪迹。 　　但猴子现在就在他们附近，这件事肯定是没得跑的。 　　祁渊辰坐在周舟身旁，乖乖当一个‘玩具’，主要负责在周舟想烦的时候，给周舟揉两下解压，他的人类开心他也开心，一石二鸟。 　　周舟正为找不到头绪而感到心浮气躁，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他打开屏幕发现是玄清子发来的消息。 　　对方没头没尾地扔来一句：殊途难以同归。 　　周舟？指尖轻点桌面，眼底划过意外的色彩，他猜到玄清子的意思，正是因为猜到，他才感觉到诧异。 　　对方之前不是一直在撮合他与祁渊辰，怎么这时候跟他说起人神殊途之类的话了？ 　　周舟思考了一会儿，直接怼回去。 　　与你无关。 　　他不忘提醒身旁的祁渊辰，“你最近小心一点玄清子。” 　　祁渊辰目光扫过手机屏幕，眼底有一丝暗芒划过，他开口回答道：“知道了。” 　　周舟眉心微蹙，感觉心跳没有来的失去规律，像是心慌，又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他快速回想了一遍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没找到有遗漏的地方。 　　他一手抵着眉角，目光停在手机屏幕上，只是他想多了吗？ 　　周舟舌尖舔过干涩的唇瓣，一场纠结后，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拉起祁渊辰，“你找找玄清子在哪。” 　　他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口出现一人的身影。 　　玄清子就这么出现在房门口，神情语气自然，“怎么了？找我有事？” 　　周舟条形反射地抓紧祁渊辰的衣服，他看见玄清子背后还有包括陈警官在内的几名警察，都是熟人，在此刻他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祁渊辰面色不变，神色淡淡地扫过众人。 　　玄清子注意到周舟面上浮现的警惕，幽幽叹出一口气，“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但周小友，你不该选择他。” 　　周舟意识到意外将生，他拉过祁渊辰，毫不犹豫地说道：“先走。” 　　祁渊辰没用动作，他看着脚下，语气平静：“晚了一步。” 　　周舟愣住，不待他反应，一个光圈将祁渊辰罩住，他也与祁渊辰隔绝开来。 　　光圈并不刺眼，光芒甚至可以用柔和来形容，但力量却霸道得不给人反抗的余地。 　　周舟扭头看向玄清子，语气沉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别误会，我没打算伤害祁先生。”玄清子仍是那副和善的面孔，“我只是想将祁先生送回他原本的世界，比起人界，深渊才是祁先生的家。” 　　周舟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你送客的方式倒是霸道。” 　　玄清子接下周舟的嘲讽，声音包含无奈，“你会愿意让一个不稳定的原子弹在自己家门口溜达吗？说来惭愧，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真正牵制祁先生的办法。” 　　“而现在你又偏向祁先生那一边，不是说我不相信你的人品，而是我们不能赌那个风险。” 　　周舟沉默不语，他望向被光圈笼罩的祁渊辰，对方也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不见丝毫慌乱。 　　他一瞬间明白祁渊辰的意思，祁渊辰有办法离开光圈。 　　“你……”周舟刚说出一个字，眼尖瞥见光圈底部发生变化。 　　光明被黑暗侵蚀，生生撕开一道裂口，张牙舞爪的恶灵从中爬出，那些恶灵的脸都是周舟熟悉的模样，兔子，土鸡，还有一开始被鬼王分尸的男人。 　　周舟瞳孔骤缩，猛地转头，目光死死盯着玄清子：“土鸡是你杀的？” 　　“不。”玄清子解释道：“他是自杀，若非自愿，他们几个的灵魂还不足以打开深渊的大门。” 　　他似是感叹，“大奸大恶之人短时间便凑齐了三个，或许这便是天意。” 　　玄清子嘴上念叨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慢下半分，很快裂缝的全貌就展现在众人眼前，森森寒意将这一方空间笼罩，每呼吸一口空气，都像是在经历凌迟一般。 　　周舟唇瓣绷住，他向祁渊辰伸出手，“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出来。” 　　祁渊辰没有动作，他抬眸看向玄清子以及对方背后一众人，薄唇吐出两个字，“会死。” 　　周舟怔在原地，他已猜到答案，却仍不死心地问出口：“什么意思？” 　　“那些人都会死。”祁渊辰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残酷的事实，他的目光回到周舟身上，亦如以往那般清澈，“现在，我可以杀人吗？” 　　周舟唇瓣张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看着祁渊辰，又看向玄清子一众人，陈警官避开他的视线，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似是愧疚一般。 　　……愧疚？ 　　周舟气极反笑，可去tm的愧疚。 　　“很抱歉，利用了你的善良，但实在是迫不得已，他是邪神……”玄清子语气诚恳，他扭过头，毫不畏惧地直视祁渊辰，“祁先生怕是到现在也没有将真相告诉周小友，什么长身体，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私欲的恶行。” 　　“你将厉鬼的力量强行喂给不知情的周小友，可否考虑过他的身体是否能承受住？”玄清子眸光锐利，如利剑刺向祁渊辰，“古往今来，此法从未成功过，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成为一个不人不鬼没有理智的怪物，你所谓的为他好，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祁渊辰没有搭理玄清子，他对那些话旁若未闻，视线始终在周舟身上，他轻声问道：“可以吗？” 　　周舟低着头，垂落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眼睛，也遮挡住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他伸出的手早在不知不觉间落下，指尖嵌入掌心，刺痛感唤回他的理智。 　　他抬起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麻木的唇瓣翕动，吐出冰冷的字句。 　　“不可以。” 第53章 周舟：等我去接你 　　三条人命， 是蓄意谋划，还是说真的是阴差阳错，顺势而为， 周舟不相信会有那么巧的事，但此刻想这些不过是徒劳。 　　他将手伸进衣兜里， 碰到一手灰，玄清子给他的那张护身符不知什么时候化为灰烬，他猜到了符有问题， 留了个心眼没交给祁渊辰，却不想这个符的目标不是祁渊辰 　　大概是在他审讯土鸡的时候被触发的， 也不知玄清子说了什么，让土鸡甘愿自杀。 　　周舟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有的没的一大堆， 也改变不了现状…… 　　他抬眸对上祁渊辰的目光， 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祁渊辰站在一片漆黑之中， 黑色枯槁的手拖拽着他的身躯。 　　祁渊辰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又或许他是习惯了，周舟恍然想起面前的人已有千岁。 　　脑海中回响起玄清子的话， 祁渊辰真的是在骗他吗？所谓的生长期结束将迎来他的死期？ 　　他能判断出玄清子说的不是假话，但他也觉得祁渊辰没有欺骗他， 这两人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其中出了误会。 　　周舟目光下移，黑洞像是深不见底的沼泽，一旦没过头顶便永远不见天日， 他曾在书上看过对深渊的描述，混沌极恶之地，为罪孽深重者牢笼，但……祁渊辰出来了。 　　他心中一突，真真假假在此刻都不重要了，他大脑急速运转，为什么祁渊辰能从深渊出来？他被拐卖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周舟无比想找回失去的记忆，他紧咬着下唇，目光从祁渊辰移到玄清子身上，他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歉意，不是惺惺作假，玄清子是真的心怀歉疚。 　　“谢谢。”听到祁渊辰能破阵时，玄清子一颗心提起，他没料到以国运为底的阵法仍旧困不住祁渊辰，好在周舟制止了祁渊辰。 　　这个结局既讽刺又无奈。 　　玄清子长叹一口气，说道：“作为阵眼，我也将一同被封入深渊，希望这能让你消点气吧。” 　　他抬起右手，指尖已经变得透明，隐隐还有继续消散的趋势，从他身上散落的光点飘直祁渊辰身下，那道光圈瞬间变得凝实。 　　周舟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待玄清子大半身体变得透明时，他薄唇轻启，声音很轻，但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值得吗？” 　　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一个还未发生的可能，在周舟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议案，更何况祁渊辰本身并不算大奸大恶之人。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玄清子无奈地笑笑，目光落向祁渊辰，“气运就像流水，有神在，气运会源源不断地向神明汇聚，我等凡人怎么可能比肩神明，所以，您这场人间的旅行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本不想告诉周舟有关国运的事，但担心周舟在最后关头改口，还是如数说出实情。 　　在他说出国运那一刻，结局便有了定数。 　　周舟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他转过身，面对着祁渊辰，唇瓣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祁渊辰还在等他，纵使对方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 　　周舟咬紧牙关，抬眸看向祁渊辰，他舔过略有些干涩的唇瓣，嗓音微哑，“喂，你说过我是你唯一认可的信徒，是吗？” 　　祁渊辰颔首，从始至终他一直注视着周舟，他看出周舟内心的挣扎，却也知道周舟最后的选择一定不是他。 　　真碍眼啊，那些人类。 　　黑雾自祁渊辰脚下蔓延，枯槁的黑手瞬间被吞噬，光圈忽明忽暗，似乎下一刻就会崩塌。 　　玄清子呕出一口血，他死死盯着祁渊辰，加快手上掐诀的速度。 　　对祁渊辰突如其来的抵抗，周舟眸光微闪，他上前一步，站在光圈之外，与祁渊辰仅剩一步之遥。 　　“你……回去吧。”周舟抬起手轻轻抵在光圈之上，他看着祁渊辰的眼眸逐渐暗沉，如化不开的浓墨吞噬整张白纸。 　　骇人的气压在祁渊辰周身凝聚，周舟却生不出害怕的情绪，他太了解祁渊辰了，这人现在的神情分明是在委屈。 　　周舟顿了一下，怕祁渊辰听不懂，他几乎明示，“乖乖等着，我会来接你。” 　　黑雾一下子安静了，祁渊辰静静地看着周舟，“……好。” 　　光圈骤然缩小，玄清子化为流光注入其中，裂缝不断缩小直至消失不见，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般，只有两个人消失在房间内。 　　陈警官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讷讷地开口：“对不起。” 　　上级的命令他无法违逆，而且处于安全角度，他也不会拒绝玄清子的要求。 　　周舟没有搭理陈警官，踱步向门口走去。 　　陈警官三步并两步追上周舟，他涨红了脸，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是在哄他吧，你不会……” 　　不会再把祂给招来。 　　周舟目不斜视，冷冷地回应，“与你无关。” 　　“我……”陈警官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打结了，他闷闷地跟着周舟，在对方要离开警局的那一刻，他低声道：“对不起。” 　　周舟停下脚步，他看着警局外来往的车辆，声音出奇的平静，“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而我也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陈警官哑然，他看着周舟向外走，这一次他没再追上去。 　　周舟前脚刚离开警察局，迎面撞上行色匆匆的清肃，清肃看见他似是有话想说，但出口却是沉默。 　　他脚步一转，准备绕过清肃，对方连忙挪了一步挡在他身前。 　　“等一下。”清肃拦住周舟，他唇瓣嗫嚅着，声音降了一个调，“那个……这些你拿着吧。” 　　他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底残留着悲戚，又不得不出面收拾剩下的烂摊子。 　　“这是鬼王的鬼气，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虽然到现在没成功的例子，但万一你就成了呢。” 　　周舟扫过清肃手中的木盒子，没有伸手去接，他很快想通其中关键，开口问道：“前两天祁渊辰夜里出去，是因为你们赶来了鬼王？” 　　“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清肃大方承认，并解释道：“师父发现那位状态不对，想测试一下祂的状态，发现祂实力确实有所限制，才有了今天的计划。” 　　周舟闻言，不由嗤笑一声。 　　巧，实在是太巧了，当真是应了玄清子的话，天命如此。 　　他推开清肃的手，冷声道：“我不需要这些。” 　　周舟说完，迈步想要离开，清肃赶忙跟上。 　　清肃走在周舟身旁，嘴上不停，“我知道你和那位感情不错，但祂终究不是人类，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你，祂就把我打了个半残，要不是中途你碰巧来了，我怕是要交代在那了。” 　　“祂的世界观与我们相差太多，那是祂几千年养成的，光靠一朝一夕根本不可能改变。”清肃说着语气带上些许无奈，“在祂眼里，我们和蚂蚁没多少区别，我们承受不住祂失控的后果。” 　　周舟听完清肃一长段话，依旧一言不发，他招来路边的出租车，径直走过去。 　　“诶，等等。”清肃厚着脸皮挤上出租车，他瞥了眼前排的司机，话到嘴边又没法说出口，只能暗搓搓地示意。 　　“再说了，祂那么在意你，要是你不在了，祂肯定会没法接受做出些失控的事。”清肃接着道：“师父他也是担心那么一天，所以才会这么急。” 　　毕竟距离那一天只剩下短短几日，他们无法确定结局是什么，只能选取最稳妥的办法。 　　周舟没开口回应，前排的司机大叔忍不住插嘴。 　　“你们这些小年轻可不能为了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你们有想过你们的父母会怎么样吗？他们辛辛苦苦把你们养这么大，平时都把你们当个宝供着，你们真要有个什么万一，他们该多崩溃啊。” 　　“呃，不是。”清肃百口莫辩，老实挨训，“放心，我们没有轻生的念头。” 　　周舟扯了下嘴角，当作没听见，他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思绪飘远。 　　祁渊辰走了，房间里的小章鱼估计也不在了，玄清子知道小章鱼的存在，没道理漏掉那个分身。 　　但玄清子有一点不知道，小章鱼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从牌位中诞生，那个牌位或许还能有别的用途。 　　他不会食言，他会找到带祁渊辰回来的法子，若是牌位不行，他会想办法恢复记忆，他能带来祁渊辰一次，便能带来第二次，但最后是否要带对方回来…… 　　周舟眸色一沉，祁渊辰的身份是个麻烦。 　　司机大叔没因为清肃一两句话放过清肃，接下来的路程他都一个劲的念叨着，想想家人，想想朋友，世界很美好，不要随随便便自杀。 　　清肃耳朵听出茧了，到最后他都没脾气了，好好好的敷衍着司机大叔。 　　等到下车后，清肃松了口气，他搓了下耳朵，见周舟往住所走，他跟上去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周舟终于舍得搭理清肃，回了简短的两个字，“回家。” 第54章 祁渊辰：他原来都知道！…… 　　乌压压的天空， 瞧不见半朵白云，沉闷的风打着旋带不来丝毫凉意，空气中似乎蒙上一层纱， 朦朦胧胧叫人看不真切。 　　干涸的大地上布满皲裂，褐色的杂草从裂缝中肆意生长， 细小的砂砾随风滚动，枯石上男人随意地斜靠着，看着这千年不变无趣的景色。 　　玄清子踏着杂草走来， 草须穿过他的双腿，他的身体已随着通道毁去， 如今只剩下半透明的魂魄。 　　他在离祁渊辰还有两米时停下，玄清子仰头望着灰色的天，感慨道：“这里便是深渊么， 倒是比我想象中平和。” 　　祁渊辰掀开眼皮， 不咸不淡地瞥了玄清子一眼，对于玄清子这位始作俑者， 他的态度意外地平静。 　　“这是我的地盘， 它们不敢造次。” 　　玄清子不了解祁渊辰口中的它们是指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些苗头， 祁渊辰愿意搭理他，他便顺着话题聊下去， “您一般是怎么打发时间的，睡觉？”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祁渊辰坐起身， 饶有兴趣地打量玄清子，眼底恶意翻涌。 　　周舟不在身旁，他也没了伪装的必要，这里是他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玩物。 　　玄清子不躲不闪，直面祁渊辰，“使命已达，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如果我留着能陪您消遣一段日子，是我的荣幸，当然如果您嫌我碍眼，也随您处置。” 　　祁渊辰眼底的起伏平息，他收回目光，扔下一句，“无趣。” 　　短暂的交谈之后，这里又陷入一片沉寂。 　　玄清子找了块空旷的地坐下，他掸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幽幽开口道：“你在等周小友接你回去吗？” 　　祁渊辰似乎失去了和玄清子交谈的兴趣，他斜靠在石头上，目无焦距地盯着远处的杂草堆。 　　玄清子消了音，静静地坐在那不再言语。 　　能不能回去这件事他比祁渊辰更清楚，因为他必须确保这点才不会让一切牺牲变成白用功。 　　祁渊辰之所以能降临人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被人贩子拐走的儿童数量庞大，怨气日积月累，这才削弱了深渊与人界的通道。 　　而恰巧周舟属于有天赋的，能感受到通道薄弱处的另一个世界，同时祁渊辰又正巧在能和周舟沟通的范围内，两人才有所牵扯。 　　虽然不知道祁渊辰是怎么说服周舟，又是怎么让周舟召唤自己，但当时的条件根本无法复刻，或许千百年后这样的巧合会重现，但至少能争取现在的安宁。 　　玄清子闭上双目，在这方没有灵力的世界，他的灵魂会逐渐枯竭，就算祁渊辰不动手，再过一段时间他也会消散与天地之间。 　　时间的流逝在沉寂的氛围中显得缓慢，一切死气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靠在石头上的身影有了动静。 　　祁渊辰坐起身，喃喃自语道：“回家了么。” 　　玄清子骤然睁开眼，心底惊疑不定，他下意识想摸手腕上的串珠，却摸了个空，他压下失控感，开口问道：“您是在说周小友吗？” 　　祁渊辰心情不错，他勾着唇角，搭理了玄清子一声。 　　玄清子神色一凝，心下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您可以……” 　　“嗯。”祁渊辰一手抵着下巴，他眼底荡漾着笑意，是看见心爱的人的那种温柔。 　　他低声喃喃自语，“想跟我说的话会是什么？” 　　玄清子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唇瓣蠕动着，明明已经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结界无法限制你？为什么？”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在问祁渊辰，更像是在问自己。 　　祁渊辰看够了周舟的模样，才抽空瞥了玄清子一眼，他的笑容中染上玩味，短暂地停顿后，他选择满足玄清子的好奇心。 　　“因为我的人类还在那方世界，他是我的锚点。” 　　“不可能。”玄清子音调猛地拔高，“仅凭人类的灵魂怎么可能支撑另一世界的锚点。” 　　祁渊辰轻笑，他垂下眼眸，敛尽眼底的温柔，“所以我说他是天才。” 　　玄清子怔在原地，如木桩一般，他僵硬的抬起头，问道：“那为什么你现在不过去？” 　　“你的问题太多了。”祁渊辰语气中染上不耐烦，他手一挥，玄清子被黑雾捆住，扣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抬起手，轻点了下半空，水波纹在空中荡漾开来，很快影像显现在波纹之中，周舟高挑的身形出现在画面里。 　　祁渊辰眉眼微弯，他的人类说要来接他，会是什么时候来呢？ 　　生长期还剩两天结束，那他便等上两天，他的人类会来找他…… 　　祁渊辰眼底划过一道暗色，可不要失约了。 　　…… 　　周舟回到熟悉的家中，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他把行李丢在一旁，大步走到鞋柜旁开始翻找。 　　他找出牌位放到桌子中央，蹙眉思索。 　　东西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请神的流程他大概了解，但请邪神需要准备的东西似乎和普通神仙不一样，而他也没渠道获得那些东西。 　　不过请神还有另一种说法，若是神愿意，几炷再普通不过的香也能将神明请来。 　　周舟目光投向牌位，香家里有，就看某人能不能配合了。 　　他找出之前在道观买的香，手腕粗的一捆，被他放在牌位前，周舟用打火机将香点燃，袅袅白烟升起，淡淡的檀香味逸散开来。 　　周舟默念书中请神的咒语，他看着不断燃烧的火星，轻声道：“……祁渊辰。” 　　他并没有报太大希望，若是真的这么简单，清肃不可能如此轻易放他离开，玄清子也不可能做出牺牲。 　　白烟打着旋升空，在高处逐渐消散，似乎飘至另一个世界。 　　也确实传递到另一人眼前。 　　祁渊辰看着周舟身前的牌位，唇瓣微张着半晌没有动作。 　　刚刚周舟对着牌位叫什么来着？祁渊辰？那是他的名字吧？是在叫他吗？ 　　啊？ 　　祁渊辰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宕机的脑子过了好半天才理清楚情况，周舟似乎好像大概应该早就知道小章鱼是他。 　　他抿起唇，一手捂在唇边轻咳一声，空着的手又去扯了一下衣摆，在尴尬的时候人总会显得特别的忙，神也不例外。 　　周舟竟然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做的那些事岂不是…… 　　祁渊辰耳尖漫上绯色，虽然他本就不太在意脸面，但当小章鱼的时候多少有点太过放飞自我，他没想过会被周舟发现，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也不是没有路，他还有死路一条。 第55章 祁渊辰：他会不会翻旧账…… 　　“这可真是……” 　　祁渊辰给自己整笑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放在膝盖处的手指微微曲起，现在回去以他对周舟得了解， 大概率会和他翻旧账，但不回去似乎后果更严重。 　　他心底纠结， 想再思考一会儿，却见周舟已经把香收拾了。 　　得，不用想了， 也没机会回去了。 　　祁渊辰眼中有心虚一闪而过，他稍微晚点回去， 周舟会因为想他不追究之前的事吗？ 　　不过要是被周舟发现，他恐怕又要哄好久，祁渊辰不消片刻就放弃这个馊主意， 他想早点回到他的人类身边。 　　祁渊辰敛下眼眸， 指尖轻点腿侧，以周舟现在的身体状态应该能承受祂的降临， 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等两天后。 　　他曾与周舟做过交易， 他帮周舟实现愿望，周舟将以灵魂为代价， 作为他去往人界的锚点。 　　玄清子说得没有问题，以人类的灵魂承受去往另一世界的通道确实很勉强， 所以他自从去往人界后便一直没有再回到深渊，为得就是给周舟修养的时间。 　　灵魂这个东西很特殊， 对大部分人来说出生后便不会再有所改变，直到死亡灵魂才会迎来新的沉淀。 　　原本他打算等周舟死后，慢慢蕴养对方的灵魂，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舟的灵魂受到他力量的影响居然有了成长的趋势。 　　不愧是他选中的人类。 　　祁渊辰唇角微微上扬，稳妥一点，再过两天，他就回去找周舟。 　　只是…… 　　祁渊辰想起周舟的愿望，面上的笑意收敛，他的人类想回家，回到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回到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帮他实现了，可照现在事情发展的趋势，周舟那些失去的记忆迟早会再记起。 　　到时候，周舟给他的答案会不一样吗？ 　　另一边。 　　周舟收拾好香灰，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牌位，眉心皱起，难道除了恢复记忆，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抿着唇起身翻找行李箱，在集会上买的书他全带回来了，现在也只能碰碰运气，看里面有没有相关的内容。 　　周舟从太阳挂在半空，一直翻到太阳沉下地平线，他想弄懂每本书的内容，少不了借助工具书，这让他查阅书籍的进度更慢了。 　　抬起头，眼前骤然一黑，周舟扶着桌子站稳，今天就吃了个早饭，估摸着这一会儿是有点低血糖了。 　　他从箱子里翻出一块面包，食不知味地咀嚼着，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扭过头，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神色微怔。 　　这几天光顾着忙案子和祁渊辰的事，他都忘记周安这家伙了，这小子早前就闹着要来他这玩，现在估计更憋不住了。 　　周舟摁下接听键，果不其然，周安兴师问罪的声音就从另一半传过来。 　　“哥！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你忙什么去了，如实招来！” 　　周安一张大脸怼满屏幕，望着周舟的目光充满怨念，他旁边还堆着没做完的试卷，衬得他更像是来索命的怨鬼。 　　“抱歉。”周舟认错态度良好，“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等过段时间我接你过来。” 　　“还过段时间啊。”周安嘴上嘟囔着，显然不太满意，不过他没再强求，因为他看出他哥的脸色很差，“算了，我先不过去烦你了，你现在脸白得跟鬼似的，记得休息啊。” 　　“有吗？”周舟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屏幕中的他也跟着动作，周舟看着小窗中的自己有片刻恍惚，好像脸色却是不太健康。 　　他撩过额头的碎发，掩耳盗铃似的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最近夜熬多了，我今晚早点睡。” 　　“还今晚早点，这都十点多了，你能早到哪去。”周安吐槽道，他眼神往右上瞟，眨了几次眼还是没憋住，“妈妈她跟我说了，要不哥你离你那个朋友稍微远点，我也感觉他怪吓人的。” 　　话匣子一开，周安就收不住嘴了，“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在车上视频的时候吗？就你没看镜头那会儿，那人就瞪我……也不算瞪，反正就很凶地看了我一眼，给我鸡皮疙瘩都看起来了。” 　　周安说着还搓了搓手臂，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提及祁渊辰，周舟脸上的笑容淡去，他捏了下酸胀的鼻根，没心思和弟弟解释，“我心底有数，你不用担心。” 　　“可是……”周安还想再说，但见周舟神色不虞，他又把话咽回去，只敢小声嚷嚷，“好吧好吧，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 　　知道这小子心底肯定憋着气，周舟不由感到有些头疼，老实说他到现在都没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缓和祁渊辰和他家里人的关系，祁渊辰的性子委屈不得，但他也不愿意委屈家里人。 　　说来说去，还是怪祁渊辰那收敛不住的脾气，非得他摆脸色，那人才改。 　　周舟想着祁渊辰听不懂人话的样子，不禁无奈笑笑，但最后笑容显得有些落寞。 　　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人，明明前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心底空落落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有点想念那只粘人的章鱼了。 　　周舟吁出一口气，他掩盖下异样的情绪，对周安道：“洗澡上床了，你也早点睡。” 　　“等一下。”周安连忙叫住周舟，“这周末妈说要去看看你，我和爸爸也一起去。” 　　周舟回答道：“不用，我这边挺好的。” 　　周安就知道周舟会这么回答，他噘着嘴，闷闷不乐道：“你拒绝也没用，妈已经准备好了，不管你在不在家，她都准备去找你。” 　　“……行，我现在在家，你们直接来就行。” 　　估计是接连几件事刺激到他的父母了，来就来吧，一两天的时间也不算长。 　　周舟挂断电话，心情不仅没轻松些，反倒更加沉闷，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像一层纸闷着他的五感，让他和所有人之间都隔出一段距离。 　　他和家人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为即将到来的见面感到喜悦。 　　大概是太累了吧…… 　　除此之外，周舟也找不到其他答案。 　　洗完澡上床，周舟在床上翻来覆去生不出半点困意，他捞来一个玩偶抱在怀里，虽然也是软软的，但他就是觉得手感不对。 　　折腾老半天也睡不着觉，周舟把玩偶扔向一边，自暴自弃地盯着天花板看。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总是一片漆黑，也能看清物品的轮廓，他扭过头，目光触及书架上的一排摆件，那是家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说起来他的生日也在这周末，灰暗的世界中突然多出明亮的色彩，周舟的烦躁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不少。 　　是为了给他庆祝生日么？ 　　周舟将身旁的玩偶重新抱回怀里，距离周末还有四天，暂且先想别的事吧。 　　一夜无梦，第二天周舟习惯性抱紧怀里的东西，他用脸颊轻蹭了一下，喃喃低语道：“早饭好了吗？我饿了。” 　　说完，他又翻了下身，撒娇似的贴得更紧，陌生的触感传至神经末梢，周舟愣怔住，睁开眼，看见鲨bee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他抱着玩偶的手松开，仰躺着用手背盖住双眼，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像样的笑容。 　　真是魔怔了。 　　周舟情绪不高，从床上爬起来，跟幽魂似的飘到卫生间洗漱，看到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洗漱用具，不适应的感觉涌上心头，以往都是小章鱼挤好牙膏，放好水的，换到熟悉的环境，那股失落感愈发强烈。 　　他……大概真的被养得有点废了。 　　周舟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拿起牙刷，挤出牙膏，他心不在焉，手一抖挤得有点多，牙膏从牙刷上翻落，啪地一下砸在洗手台上。 　　他原本就不太晴朗的心情，这会儿彻底布满乌云。 第56章 周舟：坏了，是边角料…… 　　悬浮在空中的投影勤勤恳恳地映照出周舟趴在地上勾勒阵法的画面， 祁渊辰一手支着脑袋，看着周舟伏在地上的身影。 　　他心底感慨，周舟学习能力是真的强， 这么复杂的阵法居然也能一比一复刻出来，虽然画的好像不是很对， 阵法这种东西他也不是很了解，但能画出来应该就能用。 　　旁边被迫躺在地上的玄清子费力抬起脑袋，他的身体比一开始透明了许多， 显然这段时间对他的消耗很大，他看清周舟画的东西， 眉心紧皱。 　　“这是召唤邪物的阵法，你不阻止他吗？” 　　祁渊辰心下了然，召唤邪物是想召唤他吧， 但靠这种简陋的阵法， 能不能成功怕是要打个问号，他换了个坐姿， 不以为意地开口， “我不应允，没有邪物敢私自逃离。” 　　至于那些个不需要他应允， 在人界飘荡的小废物们，伤不到现在的周舟。 　　祁渊辰这边胸有成竹，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周舟拿刀割破了自己的手，他唰地一下坐直身子， 脸色当即就变了。 　　此时玄清子在一旁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你现在过去打断阵法，他流的可就不止这么一点血了。” 　　祁渊辰神色不善地看向玄清子，“你早就知道？” 　　玄清子老神自在， “我刚说了，你没听我的。” 　　祁渊辰冷笑，他手一挥，玄清子飞出数十米远，对方的灵魂肉眼可见的变淡。 　　剧痛搅得玄清子面容扭曲，明明已经失去感受痛觉的身体，却仍痛彻心扉，像是五脏六腑被人揉捏于掌中。 　　好不容易挨过令人窒息的劲头，玄清子喘着粗气摊在地上，视野的角落是祁渊辰的身影，他以为自己能接受白忙活一场的结局，但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玄清子半是无奈半是疲惫地摇头，他啊，终究是放心不下。 　　祁渊辰丝毫没注意到玄清子情绪的起伏，他眉毛打结，死死地盯着影像，五指深深嵌入身下的岩石中。 　　怎么划这么深！ 　　祁渊辰又气又急，偏偏又拿周舟没办法，他后槽牙咬紧，手上一用力，手中的碎石化为齑粉。 　　烦躁让他没法安稳坐着，祁渊辰站起身，来到影像前，他抬起手，虚虚搭在周舟的脑袋上，低声喃喃道。 　　“我的错，该和你说清楚的。” 　　他没想到周舟为了让他回来，会做到这一步，这和对方做事都会再三权衡的形象完全不符。 　　祁渊辰嘴角压得很低，“你该让我杀了那些人的。” 　　这样他和周舟就不会有这次分离。 　　…… 　　周舟隐隐感觉有一阵风吹拂而过，但等他细细去寻，又什么都没有，他狐疑地打量着四周，没找到异常，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他看着已完成八分的阵法，呼出一口气，俯身接着将血描在画好的线条上。 　　伤口会自己愈合，他只能不断去割加深掌心的伤口，一开始很疼，但到最后疼麻木也就没感觉了。 　　指腹蹭过伤口，发现血量不够，周舟冷静地在别处又划上一刀，原本那处再加深该伤到筋骨了，换一处比较妥当，像这样的伤口他手上已经有三道了。 　　他想过拿注射器取一部分鲜血使用，但书上写得邪门得很，必须要现取现用的，慢一点都不行，不想白忙活一场，他只好照着书上的来。 　　周舟的额角沁出冷汗，他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线条，画最后一笔时，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直到最后一笔完成，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血红色的阵法闪过一道亮光，周舟跪坐在阵法边缘，明显感受到身上传来一阵无力感，像是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走，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感。 　　他撑着地板，靠着墙壁勉强坐稳，眼前的事物出现重影，他甩了甩脑袋，顾不上难受，强撑着将目光投向阵法中央。 　　周舟心底隐隐有种预感，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赶来，但他不能确定是不是祁渊辰。 　　他握紧手中的刀柄，刀刃上沾满了他的鲜血，能对鬼怪造成不小的伤害，若来得是不速之客，他必须抢占先机。 　　周舟踉跄着站起身，双眸紧盯着在阵法中央汇聚的黑影。 　　黑影如橡皮泥一般揉捏出各种不同的形状，但没有一个形状是周舟熟悉的样子，周舟手指不断收紧，这时他猛地听见一阵破空声，房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 　　周舟立即后退，和阵法拉开距离，来者不善。 　　夹杂着不详气息的风吹响，藏在黑暗中的生物终于要显出身形，周舟放轻呼吸，突然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周舟下意识去看，但阵法中央的黑影显现，他又生生止住动作。 　　周舟喉结滚动，一坨不规则的生物出现在他的眼前，再然后那坨生物拉伸融合，变成了他熟悉的模样。 　　嗯……也不是那么熟悉。 　　祁渊辰向周舟走来，冲周舟张开双臂，他面上带着笑容，开口说道：“我回来了。” 　　周舟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看着还没他膝盖高的祁渊辰，他面色变得古怪。 　　这大小还没小章鱼大，他是把祁渊辰的边角料召回来了？ 　　祁渊辰等半天没得到周舟的回应，此时的他还没发现不对劲，只觉得自己走得有点忙，他故作委屈地开口，“你不欢迎我吗？” 　　周舟欲言又止，“……欢迎，你……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祁渊辰一愣，“我……” 　　他一开口总算反应过来，他现在的嗓音是分身才会有的状态，祁渊辰面色一凝，缓缓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四肢，他当场石化了。 　　周舟长腿一跨，三两步走完祁渊辰磨蹭半天的路，他托着祁渊辰的腋下一把将人抱起，随手揉了两下对方的头发，安慰道：“还挺可爱的。”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还是迷你版的，能不可爱么。 　　祁渊辰现在看着大概十多岁，但身高却只有七八十公分的样子，很像那种BJD娃娃，每根头发丝都透露着精致。 　　周舟的一句话抚慰不了祁渊辰收到暴击的心灵，他就……就是从周舟开的通道挤了出来，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那个通道也就小了点，过得时候费力了点，不太稳点了点，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仔细感受了下，发现本体确实有一大部分留在了深渊，只是他将意识放在了小部分中，对那边选择性忽视了。 　　早知道他就……好吧，就算知道他也会选这种方法过来，毕竟这样不会伤到周舟。 　　祁渊辰长叹一口气，认命了。 　　他搂住周舟的颈脖，坐在周舟的小臂上，这个视角在他当小章鱼的时候就已经熟悉了，想到自己的分身，祁渊辰有些心虚的瞥了周舟一眼。 　　变小也不是没有好处，他知道周舟一向会对可爱的东西手下留情，祁渊辰十分有自信，自己现在一定很可爱。 　　祁渊辰顿时不慌了，他贴上周舟的脸颊，说道：“我好想你。” 　　周舟习惯性想呛祁渊辰一下，违心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无奈地轻叹一声，低声说道：“我也想你了。” 　　一个人养成习惯需要二十一天，他和祁渊辰待在一起的日子远远超过这个天数，在不知不觉中小章鱼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骤然被剥离，他才感觉到强烈的戒断反应。 　　他对祁渊辰的在意比他想象中要强烈。 　　祁渊辰听到周舟的话，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心底跟吃了蜜似的，整个人美滋滋的，他凑上去在周舟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完，他期待地看着周舟，讨要亲亲，“也亲我一下。” 　　周舟看着祁渊辰不过半个巴掌大的脸蛋，心底莫名生出一种负罪感，他撇过头，“还是算了，等你恢复原样再说。” 　　祁渊辰有些失望，他不情不愿地说道：“好吧。” 　　周舟轻拍了下祁渊辰的后背以示安抚，他眸光微微闪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个形态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有点。”祁渊辰捏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感受了**内的力量，说道：“我现在存留的实力不足本体的百分之一。” 　　周舟轻啧一声，真是边角料了。 　　他舌尖抵着上颚，其他人对祁渊辰的忌惮历历在目，他也曾沉思过若是祁渊辰做出失控的事该如何收场，但他没找到答案，就像玄清子所说，没有人能制衡祁渊辰，哪怕他相信祁渊辰，可光他的相信没有用。 　　而现在这样…… 　　周舟戳了下祁渊辰，“你需要多少修为才能变成正常形态。” 　　祁渊辰对周舟没有丝毫隐瞒，“再多一倍，五十分之一左右。” 　　“嗯。”周舟停顿了一下，他唇瓣微抿，放低声音，“那就先维持在五十分之一。” 　　祁渊辰没有立即答应，他仍在笑，笑容却有些不一样了。 　　周舟叹气，“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力量应该可以随时取回，这五十分之一不过是用来糊弄其他人的。” 　　“我相信你。”周舟低下头，靠着祁渊辰的额头，“但我不想再发生上次的事，麻烦也没必要。” 　　“你我只需要一致口径，对外说只能用这一点力量，那会方便很多。” 　　虽然也离不开被试探就是了。 　　祁渊辰歪过头，他捧着周舟的脸颊，展露笑颜，“所以这是我们的秘密吗？” 　　周舟耳尖微红，目光躲闪着不看祁渊辰，“就当是吧。” 　　祁渊辰吧唧在周舟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好。” 　　空气中弥漫出一丝丝甜意，周舟感觉身上刺挠得很，怎么都不自在，他生硬地岔开话题，“对了，玄清子他真的死了？” 第57章 祁渊辰：你也亲我一下…… 　　“提他作什么。”祁渊辰不要乐意地嘟囔了一下， 他手上拽着周舟的衣领，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过周舟的肌肤。 　　周舟觉得痒，抬手把祁渊辰不安分的手捉住， 小小一只，他怕捏断了， 半途又放低力道。 　　祁渊辰嗤笑一声，反手握住周舟的食指，“我没那么脆弱。” 　　周舟视线挪过去， 在他的手的衬托下，祁渊辰显得更小了， 感觉小女孩应该会很喜欢现在的祁渊辰，长得跟换装娃娃似的。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能换个形态吗？小章鱼看着比较顺眼。” 　　反正都差不多大。 　　猝然听到这个名字， 祁渊辰眼神飘忽， 他不自觉松开手，把脸转向一旁。 　　周舟轻啧一声， 抬手戳了下祁渊辰的脑门， “还想装？” 　　祁渊辰老实了，他两手握住周舟的手指， 心虚地开口：“我可以解释。” 　　周舟眉尖上挑，好整以暇地看着祁渊辰， 想着这人还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 　　祁渊辰组织语言，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张开嘴刚想开口，视野内忽然瞥见一个黑影，他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下意识护住周舟，但这会儿他的体型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 什么都挡不住，祁渊辰蹙眉，低声道：“有东西混进来了。” 　　周舟立即警觉，在祁渊辰出现之前，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冲出来，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眼花，现在看来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梭巡四周，一切平静如常，周舟相信祁渊辰的判断，抱着人缓缓后退，直至退到墙边，他小声询问，“你现在打得过它吗？” 　　祁渊辰一听这话，立即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它敢出来，它就死定了。” 　　周舟信了，在听见有动静的时候，他踱步走向声音的来源。 　　祁渊辰活动了下手腕，目光锁定躲在暗处的生物，有东西挡着他没看清，但这不影响他瞬间控制住想要冲上来的对方。 　　黑雾缠绕在它毛茸茸的身子上，猩红的眼睛凶恶地瞪着祁渊辰和周舟二人，它龇牙，四肢在空中一顿乱划。 　　祁渊辰看清对方的样貌，有些诧异，“没想到人界还有梦魇存活。” 　　这东西只能生活在灵力与鬼气交融的地方，在人界这类地方少得可怜。 　　周舟听名字，大概猜到这个毛茸茸的东西有什么能力，他心底好奇，既然祁渊辰没让他注意，眼前的小家伙应该没有太大杀伤力。 　　他想看清楚些，向前迈了一步。 　　祁渊辰注意到周舟的小动作也没阻止，在他眼里梦魇确实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废物，但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实力，梦魇被他控制后依旧有动用天赋的能力。 　　看到雾气喷散开出来时，他条件反射地想拉周舟后退，可他自己还被周舟抱着哪还能拉动对方，眼见躲不开，他出声提醒，“屏住呼吸。” 　　但还是迟了一步，周舟吸入了一点雾气，最后他看见祁渊辰用黑雾将自己包裹，再然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周舟发现自己站在一条不认识的街道上，周围是来往的人群，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像看不见他一般，如果不是他躲避及时，有好几个人就该撞在他身上了。 　　周舟退至角落，他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注意到高楼显示屏上的时间，年份提前了好几年，周舟第一反应自己是不是穿越了，但仔细一想，在做梦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皱起眉心，八成是梦魇将他拉入了这个几年前的梦境，可这个梦不像是他的，他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 　　忽然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周舟下意识想避开，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祁渊辰漆黑的眼眸，对方也在看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找到你了。”祁渊辰将周舟的手包裹在掌心，他低头在周舟脸颊处亲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期待，“你现在能亲我了吗？” 　　周舟莞尔，侧过脸亲在祁渊辰凑上来的脸颊上，他用余光扫过周围的人，发现行人一个眼神也没投过来，这下周舟确定了，梦境里的人看见他们。 　　祁渊辰捏过周舟的脸，委屈地控诉，“你走神。” 　　周舟眨了眨眼，仰头在祁渊辰薄唇上落下一吻，亲完他还问了一句，“可以了？” 　　绯色从祁渊辰的耳后爬上脸颊，他故作镇定地点头，视线止不住地往周舟唇瓣上瞟，周舟都亲他了，那他亲周舟一口也没什么吧。 　　祁渊辰成功说服自己，他微微弯腰，缓缓拉进和周舟之间的距离，发现周舟没躲，他心思雀跃，在要亲上的那一刻，祁渊辰忽然瞥见一个眼熟的人。 　　他神色一凌，但动作未变，他托起周舟的下巴，加深这个吻。 　　周舟本以为祁渊辰就像亲一口，谁知道对方居然在大街上来真的，他揪住对方的头发，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瞪向祁渊辰，一口要在祁渊辰的舌头上。 　　祁渊辰吃痛，向后推开，装得可怜兮兮的开口，“你咬我。” 　　周舟嘴角抽搐，他这会儿不仅想咬祁渊辰，他还想打祁渊辰。 　　“你注意一下场合。”周舟反手拍在祁渊辰脑袋上，他想起正事，问道：“这里是哪？” 　　“梦魇造出的梦境。” 　　周舟点头，和他想的一样，他接着问道：“要怎么才能出去？” 　　“有两种方法。”祁渊辰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种是把梦魇杀了，但在创造梦境的同时，它躲进梦境里了，我没来得及动手。” 　　周舟嗯了一声，“另一个呢？” 　　“等梦做完，自然就能醒。”祁渊辰搂住周舟，不着痕迹地将对方拉到自己身旁，“我和你都被拉进来了，所有会有两个梦，等梦境结束，我们会被弹出去。” 　　这梦魇怪会端水的。 　　周舟在心底小声吐槽，他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在你的梦境？” 　　祁渊辰迟疑了一下，话到嘴边，触及周舟清透的目光，他又将谎话咽回去，“……不，是你的梦境。” 　　“可是我……”说到一半，周舟反应过来，这些应该是他忘记的记忆，而梦魇将记忆重现了。 　　周舟打量周围的景色，心底生出一种别扭的感觉，他不禁握紧祁渊辰的手，唇瓣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渊辰无声轻叹，他将周舟搂进怀里，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他揉了下周舟柔软的发丝，低声道：“不想看就不看，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没必要在意。” 　　周舟拽着祁渊辰衣襟的手用力，布料上留下一道道褶皱，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声音坚定地开口：“我想知道。” 　　祁渊辰无奈，他手下滑，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周舟的后颈，“可那些记忆并不美好。” 　　周舟声音闷闷的，“那我也想知道。” 　　他推了下祁渊辰，从对方怀里退出来，他抿着唇，问道：“是在我背后吗？” 　　刚才他还没多想，但现在一想，祁渊辰将他掉了个方向的举动就很刻意了。 　　祁渊辰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微微颔首。 　　周舟舌尖抵着上颚，他想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又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潘多拉的魔盒终于来到他的面前，明知道里面只有灾祸，他还是伸手打开了盒子上的锁。 　　他转过身，街边一位瘦小的少年映入他的眼帘。 　　少年和照片中一样，残破的身躯，脏乱的衣服，伏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周舟有一瞬间恍惚，这个时候的自己大概有十八岁了，可身形看着还不如十四五岁的孩子。 　　太瘦了，透过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能看清骨骼的形状，宛如稻草般的头发彰显着主人极差的健康状态，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跟尸体也没太大区别。 　　周舟目光愣怔，这时手上传来力道，他下意识转过头，对上祁渊辰关切的目光。 　　他扯了下嘴角，开口道：“我没事。” 　　祁渊辰的担忧并没有褪去，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周舟难以接受，他该阻止周舟，但……这是周舟自己的选择。 　　他变得沉默，可心神在外的周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周舟把年少的自己看了一圈，心中感慨，伤残到这种程度，祁渊辰都能将他完全恢复，神明不愧是神明。 　　看习惯了，初见时的那种心惊感褪去，周舟幽幽叹了口气。 　　是挺惨的，只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也没什么代入感。 　　就在这时，三位熟悉的人闯入周舟的视野，他的目光瞬间就挪不开了。 　　那三个人是他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存在。 　　周父周母牵着周安走过马路，他们有说有笑和周舟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前方。 　　周舟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僵硬地转过头，回过神的大脑乱糟糟的一片。 　　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是在这时发现自己的吗？ 　　但不对啊，时间线对不上，如果他这时候就被爸爸妈妈接走，根本不可能会有孤儿院的事，是错过了吗？ 　　周舟找不到答案，他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但他选择性忽略了。 　　年幼的周安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他脑袋仰着，肉嘟嘟的小脸看着就很讨喜，“妈妈，我们中午吃炸鸡好不好。” 　　周母笑骂道：“周安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就想着吃炸鸡？” 　　“哼。”周安嘴噘得可以挂油壶了，他嘟囔着，“炸鸡好吃。” 　　“你已经够胖了。”周母掐了把儿子的胖脸。 　　周父在一旁打圆场，“想吃就吃，爸爸给你买。” 　　周安小脸揪在一起，他看看自己突起的肚子，吸了下鼻子，“其实换一个也可以。” 　　周母噗嗤笑出声，顾及儿子小小的自尊心，她摇了摇周安的小手，“可以给你买一份鸡块。” 　　“好诶！”周安瞬间乐呵呵地笑起来。 　　他一步一蹦，双脚离地，让父母提着自己往前走，玩得不亦乐乎。 　　周父周母也都宠着他，还配合着将手臂提高了点。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周安开心的笑声。 　　看着幸福的一家三口，周舟紧咬着下唇，他收紧手指，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被捏着的祁渊辰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周舟，他没有错过周舟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悲伤。 　　周安眼珠子到处打量，他看到衣衫破烂的周舟，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他是被宠大的孩子，对可怜的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他拉了下周母的手，小声问道：“那个哥哥是不是没饭吃？” 第58章 周舟：若是有一天厌烦了…… 　　周母顺着周安看的方向望过去， 衣衫褴褛的孩子映入她的眼帘，她心中一紧，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忽略心中怪异的感觉，牵强地扯了下嘴角， 看到小儿子清澈的目光，她蹲下身子，问道：“安安是觉得那个哥哥很可怜吗？” 　　周安思考了一下， 坚定地点了下头。 　　周母莞尔一笑，为小儿子的善良感到欣慰， 周安有先天性疾病，她和老公总是不自觉将他娇惯着，但周安性格很好， 在他们的宠溺下也没有养成跋扈的性子。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小儿子， 说道：“那你把这个给哥哥好不好？” 　　周安看了看手中的钞票，又点了下脑袋， 他松开牵着周父的手， 脚步哒哒哒地跑向路边。 　　他来到周舟面前，从小的教养让他蹲下身子与周舟平视， 周安歪过脑袋探着头去看周舟的脸，“给你。” 　　周舟仰起头， 露出雾蒙蒙的眼睛，人失去一项感官时， 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他听到熟悉的声音，黑色的眼眸中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可小男孩陌生的声音让他感到迷茫，他想开口， 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响，从唇缝边漏出的一两声细微的嘶哑呻吟，吓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周安。 　　周安不由退后一步，他傻愣愣地看着周舟，大眼睛中闪过疑惑与不解，他顾不上周舟没接自己手上的钱，扭头去寻找父母。 　　“妈妈，你看，他和哥哥长得好像。” 　　周母早已愣在原地，身体内所有的血流冲进大脑，手脚一片冰凉，她踉跄着走了两步，唇色发白地抓住了身旁男人的衣袖。 　　“他……” 　　周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周父拉过周安，“安安过来。” 　　他手上失了分寸，周安被捏疼，小脸皱巴在一起，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 　　周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将周安抱起来，他搂着周安神不守舍地哄了两下，目光止不住地往周舟身上瞥。 　　他后槽牙咬紧，拉着周母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起白色，但这时他们两谁都没有开口。 　　周父咽了下唾沫，嗓音沙哑，“别急，我们去看看。” 　　“……嗯。”周母死死盯着周舟的脸，她咬紧下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待走到周舟面前，她的呼吸瞬间凝滞，泪水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滚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嘴，指甲抓破了皮肤也没有丝毫感觉。 　　这是她找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无论变成什么样她都认识。 　　周母身形晃了两下，急切地想要上前，但站在身旁的周父拉住了她。 　　周父唇瓣蠕动着，他瞥过目光似是不忍，压低声音说道：“再等等。” 　　周母唰一下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周父，她想厉声质问，可目光触及对方怀中的小儿子时，她沉默了。 　　“回去说。”周父比了个嘴型，他揉了下怀里周安的脑袋，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安安饿了没，想不想吃午饭？” 　　周安靠在周父肩膀上，他不懂大人间的暗潮汹涌，听到有吃的，注意力立即跟着飘走了，但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举起手上的十块钱，“这个还没给哥哥。” 　　周父神情僵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将周安放下，小声嘱咐道：“快点去吧。” 　　他有些不放心，又多叮嘱一句，“快点，要是人多，我们中午就吃不上炸鸡了。” 　　有这话在，周安的小短腿肉眼可见的迈得更快了，他匆匆把钱放下，乌黑的眼珠子转悠到周舟身上，他笑着开口，“哥哥再见。” 　　脚步声逐渐走远，消瘦的少年目无焦距的眼眸注视着声音消失的方向，纵使声音很小，但他听见了男人和女人的交谈。 　　他们认出他了，但他们不想认他。 　　周舟费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残酷的现实让他重重的摔倒在地，开裂的手指在地面上抹下一道道血痕，很疼但他早已麻木了。 　　他们还会回来吗？ 　　周舟不知道。 　　但—— 　　“没机会再来了。”周舟喃喃自语，他看着像垃圾一般被丢弃在地的自己，用很轻地声音说道：“明天就要换个地点了。” 　　那几个人贩子十分谨慎，不会让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乞讨太久，同时也会防着他们和其他人接触。 　　周舟现在还记不起这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大抵是挨打了，躲藏在暗处监视的人不会放过他。 　　祁渊辰垂眸看着周舟，他之前光是知道这件事，亲眼看见又是一种感受。 　　他的人类像破破烂烂的玩偶，但没关系，他将他洗干净了，换上了新的零件，现在他将他养得很好。 　　祁渊辰拦住周舟的腰，他从背后将人抱住，脑袋搁在周舟肩膀处，薄唇轻启，“想忘记吗？” 　　“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想起来的机会，这段记忆将永久从你脑婆中抹消。”祁渊辰撩起周舟耳边的碎发，指尖划过周舟的脸颊，“直到他们离世，你都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是周舟对他许下的愿望，也是他给出的承诺。 　　周舟敛下眼眸，久久没有言语，他抬起手，勾上祁渊辰的指尖，指腹摩挲而过，留下零星的暖意，他眼底如山中深潭，是一汪死水，一片死寂。 　　“……自己骗自己吗？” 　　祁渊辰的手缓缓上移，最终停在周舟的胸脯处，掌心下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代表着鲜活的生命，他突然轻笑一声，握紧周舟的手。 　　手指插入指缝中，祁渊辰与周舟十指相扣，他侧过脸，另一只手托起周舟的下巴，让对方看向自己，“如果你想，它可以是真的。” 　　人类依靠记忆辨别真假，大不了他将所有知情者的记忆都改上一遍，对他来说，这并不算困难。 　　周舟拉开祁渊辰的手，他微微垂首，碎发遮挡住他的眼眸。 　　期限为永久的谎言，真是让人心动。 　　他扯出一个不成样的笑容，合上眼，“算了。” 　　话语声落下，周舟卸了大半力气，他背靠着祁渊辰，另一人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他知道祁渊辰弄不懂人类这么复杂的感情，但对方回尊重他的所有选择。 　　有时候他真的有点羡慕祁渊辰，听自己想听的，看自己想看的，做自己想做的，不受任何束缚，也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除却他…… 　　“祁渊辰。” 　　猛一听见周舟叫自己全名，祁渊辰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道：“怎么了？” 　　他脑子已经开始转了，他没犯事……吧。 　　“你说我们两的寿命会永远绑定在一起。”周舟抬起头，墨黑的眼眸注视着祁渊辰，“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其中一人感到厌烦，也无法分开吗？” 　　祁渊辰面上的神情淡去，最终归于沉寂，他背过手，两指轻捏了下周舟的脸颊，“我不会有那么一天，但若是你感到厌烦……”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语气中夹杂着平静的疯感，“你逃不开的，你灵魂上已经刻下了我的名字，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能将你找回来。” 　　周舟勾起唇角，他勾住祁渊辰的后颈，将人摁下来，仰头吻了上去。 　　牙齿磕到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但两人谁也没有放轻动作，周舟拽着祁渊辰的衣领加深这个吻。 　　祁渊辰回过神，托住周舟的后脑勺，肆意扫掠柔软的口腔，一直被他隐藏的兽性冒出头来，黑雾自他脚下向四周逸散，顷刻间布满整个街道。 　　周围的景色悄无声息的开始变化，建筑物杂糅在一起，行人也逐渐消散。 　　但此刻周舟却没心思注意这些，祁渊辰像是要榨干他肺中最后一丝空气，搂着他的手臂如果铁链一般将他死死禁锢，他根本无法逃离祁渊辰的桎梏。 　　亲个嘴，把自己小命搭进去听着就很丢人，周舟忽然想起祁渊辰还在特殊时期，他心底有丝后悔，早知道不这么刺激对方了。 　　他准备咬在祁渊辰的舌尖上，但又觉得对方可能会更兴奋，周舟心底升起那么一丝无奈，他反握住祁渊辰的手，手指蹭入对方掌心轻轻挠了两下。 　　祁渊辰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周舟趁机将对方的手拽开。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周舟感觉世界都明朗了，他舔过被咬破的嘴唇，没好气地瞪了祁渊辰一眼，“你是想杀了我吗？” 　　祁渊辰一脸无辜，“我们是在梦里，你不会死的。” 　　周舟嘴角抽搐，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不会死，就往死里折腾。 　　祁渊辰接着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也不用呼吸，只是你的潜意识觉得你需要而已。” 　　周舟懒得和祁渊辰讨论梦境规则啥的，他斜睨向对方，开口道：“你是打算在现实里都不碰我了？” 　　祁渊辰：“……对不起。” 　　但下次还敢。 　　周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移开视线，打量周围，四周漆黑一片，悄然无声，似乎这片空间只剩下他和祁渊辰两人。 　　这是祁渊辰的梦境吗？ 　　一片黢黑算什么梦？ 　　周舟眉心微微皱起，他正在思考，旁边的祁渊辰又贴上来。 　　祁渊辰毫不关心周围是什么情况，满脑子只剩和周舟贴贴，他要是有尾巴，这会儿得摇成螺旋桨，他的人类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周舟试图推开祁渊辰，但结果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他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人真是打蛇上棍惯了，给个台阶，祁渊辰能给他直接登顶。 　　“你够了。”周舟加重语气，下一秒他手上一空，周舟心也跟着一突，他立即回头，看到的是空荡荡的一片。 　　祁渊辰不见了。 　　周舟有一瞬间慌乱，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这里是祁渊辰的梦境，不管怎么说，祁渊辰这个当主人的肯定会在梦境中。 　　他脑海中那根弦紧绷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舟停下来等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他要迈出下一步时，失重感突然出现，如同从高空坠落，四周漆黑一片，周舟完全辨别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 　　但梦境中不存在死亡，周舟发现没有其他法子时，便选择顺其自然，看看自己能落到哪。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似乎凝滞，可能过了一会儿，又可能过了很久，周舟感觉自己落入水中，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液体带来的阻力，但他依旧能够呼吸。 　　周舟抬起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再次抬头，一道清晰的轮廓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瞳孔骤缩，唇瓣不自觉张开。 第59章 周舟：你轻点 　　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生物， 周舟仰起头，却看不见边际，眼前的巨物在沉眠，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换。 　　周围一片死寂， 有噗通噗通的声响，周舟一时间分不清这是自己还是祂的心跳声。 　　应该是他自己的，因为祂或许没有心脏。 　　黑暗迎来光亮， 灰蒙蒙的光雾缭绕在祂周身，周舟这时才发现他并不是掉入水中， 而是坠入了祂的怀抱。 　　周舟抬起头，上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蹙眉思索， 这一大块地不会都是祁渊辰吧。 　　他试着将手握起， 水一般的东西从他指缝间溜走，他滑动手臂， 向祂游去， 越往中央，周围的液体越发黏稠， 但却不会影响呼吸，被裹着的感觉说不清的奇怪。 　　不过算不上讨厌。 　　距离拉近， 周舟打量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他心底有点点新奇， 祁渊辰的真身就是这幅模样么。 　　一点都不骇人，看着还有些像带裙边会发光的大水母，若是祁渊辰飘两下就更像了。 　　周舟抬手握了一下，感觉自己在捏稀稠的史莱姆， 手感还不错，他又捏了一下。 　　捏到一半，手下的东西忽然动了两下，紧接着波浪翻涌，周围的一切好像苏醒过来，流水裹挟着他，沾染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周舟感觉自己的四肢被牢牢禁锢，水流柔软他却撼动不了分毫，衣摆被掀开，肌肤乍一接触到冰凉的液体，周舟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祁渊辰。” 　　他呼喊着祂的名字，试图唤醒对方的意识，“喂，你是不是醒了？” 　　祂旁若无闻，将周舟又裹紧了些。 　　滑腻的触感让周舟避之不及，水流探入衣中抚过每一寸肌肤，带来酥麻的痒意，周舟攥紧双手，尾音打着颤，“混蛋，你是故意的吧。” 　　小腿似被纤长的物体缠上，像蛇一般一圈一圈往上爬，直至爬到顶端，寻找着温暖的入口。 　　周舟身子一颤，眼中氤氲着雾气，他咬着下唇，却还是从嘴角处泄露细微的呻|吟声，唇瓣被他咬得殷红，如碾碎的桃花从中沁出汁水。 　　薄薄一层布料很快就不堪重负，滋啦一声，衣服撕开一道大口子，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又在下一刻被蹭蹭叠叠的包裹。 　　周舟眼尾泛着绯色，他想推拒，却连祁渊辰的实体都摸不到，明知缠着自己的事祁渊辰的一部分，心底还是生出惶恐与失措感，好像悬在半空，双脚落不到实处。 　　“祁渊辰。”周舟放低了声音，似在喃喃自语，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想……抱着你。” 　　周围的水流似有一瞬间静止，再次翻涌时，水流汇聚出一双人类的臂膀，渐渐的祁渊辰上半身的轮廓显现，祂垂首望着周舟，深邃的眼眸中夹杂着神性的悲悯。 　　周舟从未见过祁渊辰这幅姿态，陌生的外表，陌生的神情，但他能确定祂还是祁渊辰。 　　“你怎么了？”周舟发觉自己手臂能动了，他抬起手轻抚在祁渊辰脸颊处，“是因为身体在特殊时期吗？” 　　祁渊辰失控已经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一次好像维持不住人形了。 　　周舟面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潮红，体内的不适感让他微微蹙眉，他轻叹一声，捧着祁渊辰的脸颊吻上去。 　　他贴着祁渊辰的唇瓣，冰冰凉凉的，耳畔回响着他的喘息声和心跳声，而祁渊辰就像个木偶似的，没有一丝鲜活的生气。 　　周舟轻蹭了下，虽然很浅，但是还能感觉到独属于祁渊辰的气息。 　　他敛下眼眸，喃喃道：“很难受，我不喜欢这样。” 　　祁渊辰如无机质般的眼珠滚动了一下，他注视着周舟的面容，伸手一把掐住周舟劲瘦的腰肢，五指陷入肉中，勒出一道道痕迹。 　　周舟闷哼一声，被迫和祁渊辰加深这个吻。 　　祁渊辰只有上半身恢复人形，周围的水流不见丁点减少，周舟依旧被祁渊辰包裹在身体之中，不仅如此，水流开始激荡躁动，肆无忌惮的宣泄着祁渊辰内心的情绪。 　　周舟拿祁渊辰没辙，对方这会儿根本听不进去人话，感受到祁渊辰的掌心在自己身上游走，他抿着唇，身子微微颤抖。 　　他安慰自己，至少有半个人形，不是刚刚看不见摸不着的状态。 　　周舟在心底轻叹一声，他有想过和祁渊辰这方面的事，但绝对不会这么快，也不可能以现在的这种形式，至少也得在他们正式交往之后，他们现在只有暧昧，连个走形式的告白都没有。 　　亏了。 　　很快，他就没心思再想着这些，忙于应对祁渊辰愈演愈烈的攻势。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空挡，周舟拽着祁渊辰的头发，语气中透露着无奈，“你可真是……” 　　会钻篓子。 　　剩下半句话被祁渊辰用嘴堵回去，周舟放松身体，不再抗拒。 　　这是他喜欢的人。 　　罢了，等醒来后，他肯定要把祁渊辰收拾一顿。 　　…… 　　祁渊辰接管意识后，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有种说不出的舒坦，像是泡完温泉，又做了一次全身按摩。 　　他喟叹一声，睁开眼，看到周舟熟睡的脸庞，祁渊辰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祁渊辰轻吻了下周舟的眼尾，他嗓音低沉中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早安。” 　　他的声音很轻，是不想吵醒周舟，但下一秒他察觉到不对，怀里的人没穿衣服，身上也尽是斑驳暧昧的红痕。 　　祁渊辰瞬间清醒，遗忘在角落的记忆逐渐复苏，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凝固。 　　他唰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大部分还是本体的形态，祁渊辰连忙变回完整的人形，他半搂着周舟，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 　　祁渊辰随手用黑雾凝聚出一条毯子披在周舟身上，拥着对方的手不自觉放轻力道。 　　他抚过周舟的脸颊，聆听对方的心跳声，仍旧平缓有力，他暗自松了口气。 　　见周舟肩膀露出来了一点，祁渊辰又把毯子往上拉把周舟裹好，他心中忐忑，这么睡一晚上，他的人类会不会感冒？ 　　还有他下手没轻没重的，肯定伤到周舟了。 　　祁渊辰眉头紧锁，他想给周舟彻头彻尾检查一遍，又怕把人吵醒，他眼底染上歉疚，俯首最在周舟发旋处轻轻落下一吻，“对不起。” 　　周舟似是心有感应，他睫羽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看到祁渊辰时，他下意识后退。 　　祁渊辰心头一紧，他的人类在怕他。 　　“我……”祁渊辰唇瓣嗫嚅，最终只剩一声低低的，“别怕。” 第60章 周舟：找到你了 　　周舟这一退自然不是害怕， 而是被祁渊辰折腾麻了，人类男性两次中间好歹还有个缓冲的时间，而祁渊辰别说缓冲， 他甚至连停都没停，有些时候他都怀疑祁渊辰是不是故意的。 　　祁渊辰这哪是特殊时期， 分明是在发情期。 　　他实在是有点ptsd了，更何况—— 　　周舟摸过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痕迹清晰可见， 也十分的眼熟，他怎么就把那件事忘了。 　　早该想到， 以祁渊辰对他变态的占有欲，怎么可能会放任其他生物接近他，还是零距离亲密接触， 祁渊辰不得原地炸了。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什么不明生物入侵他家， 根本就是祁渊辰这家伙在作祟。 　　还表现得人模狗样的说要帮他驱邪，这算什么？铁锅炖自己？ 　　周舟眯起眼眸， 若不是实力不够， 他现在就想把祁渊辰摁下去打一顿，居然瞒了他这么久， 可别想一句道歉揭过去。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撇过脸没理会祁渊辰。 　　祁渊辰慌了， 放在周舟腰后的手稍稍抬起，不想收回来， 又不想被周舟讨厌，动作间写满了局促。 　　“我……”祁渊辰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辩解，虽说有一部分梦魇的原因在， 可区区梦魇，若不是他心底也有这份想法，梦魇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心思并无限放大。 　　祁渊辰沉默了，他用毯子把周舟裹好，声音有些闷，“我们先出去。” 　　他抬起手，虚空一握，黑幕被撕开一道裂口，下一刻他们就回到周舟的公寓。 　　周舟一手拽着毯子，身上空荡荡的，十分不自在，他避开祁渊辰的手，快步往自己房间走。 　　祁渊辰在原地站着，他手臂微微抬起，最后还是没跟上去。 　　周舟把房门关上，随手拿出衣服换好，看到身上如被蛇缠绕的痕迹，气不打一处来，祁渊辰就仗着那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可劲忽悠他。 　　他扯着嘴角露出不太友善的笑容，狗东西，你完蛋了。 　　周舟觉得浑身不得劲，他想了想又去洗了一把澡，说来奇怪，虽然被祁渊辰折腾狠了，但他身体现在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他活动了两下身子，腰不酸，腿也不疼，只是下边稍稍有些异物感，不仔细去感受基本可以忽略。 　　周舟心中意外，他找出正在充电的手机，一看上边的时间竟然是两天后了，也就是说他的成长期已经完全结束。 　　他一手抵着下巴，心底生出几分好奇，周舟找出好久没用的毛笔和符纸，沾上墨水，凭依着记忆随手画出一张火符。 　　周舟激活前还特地把符从木桌子上拿开，来到空旷的小阳台，他靠着感觉赛了点灵气，下一秒火光冲天。 　　火噌的一下就烧上去了，周舟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但手还是被燎了一下，他下意识缩回手，等了几秒才发现根本不烫。 　　周舟有一瞬间茫然，不信邪地又伸了下手，这次他确定了，确实不烫。 　　“没事吧。”祁渊辰唰一下推开门，快步走到周舟身边，他手一挥，黑雾缠上火焰，顷刻间就将大火熄灭。 　　周舟看着被烧黑的阳台边缘，陷入了沉默，原来不是火不烫，而是这点温度对他来说不烫。 　　他突然明白祁渊辰为什么会那么笃定，等他成长期结束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这可不就是翻天覆地。 　　“我没事。”周舟心情复杂，差点把自己家烧了。 　　他推开祁渊辰伸过来的手，开口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会。” 　　祁渊辰唇瓣微张，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剩下一句，“好。” 　　离开前，他不忘叮嘱周舟，“你现在还不太会控制力量，不要尝试危险的术法。” 　　周舟神不思蜀地应了一声，直到关门声响起，他也没回头祁渊辰一眼。 　　身体上感觉不到累，但心累是真的，周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躺在床上没多久他就沉入梦乡。 　　睡着之前他脑子里还想着祁渊辰，找那家伙算账肯定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祁渊辰这家伙不要脸，到时候一顿操作下来，他有气也没处撒，先晾着人两天吧。 　　…… 　　祁渊辰站在周舟家门口，他不想回那个算不上家的家，可现在他的人类不想看见他。 　　情绪瞬间跌破谷底，黑雾感知到祁渊辰的心情，向周边蔓延，祁渊辰遏制住想要发泄的黑雾，将多出的力量塞回深渊。 　　突破梦魇时他拿回了部分在深渊的力量，但他答应过周舟只留下足以维持正常人形的力量就够了，这是他和周舟的秘密。 　　失去那部分力量，筑巢期的难受感愈发明显，离开周舟后他整个人都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大概是由奢入俭难，祁渊辰满心都想着香香软软的人类。 　　他甩了下脑袋，转身回到自己的公寓内。 　　心中沉闷得想杀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黑色若隐若现，人类的形态在这一刻成为负担，祁渊辰清楚此刻化为原形会轻松许多，但周舟害怕的模样在他脑袋中挥之不去。 　　不可以，不可以再伤到周舟，不可以再让周舟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祁渊辰拖着变得沉重的身躯从窗户翻出去，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远一点，离周舟再远一点，直到能控制理智前不要再出现在周舟面前。 　　房子久违的等来自己的主人，却又在不久后归于沉寂。 　　还在熟睡中的周舟似有所感，他眉心微微皱起，收紧了抱着玩偶的手臂。 　　等周舟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习惯性地挼了两下玩偶，手感不如小章鱼。 　　他轻啧一声，拿出手机点外卖，大概是因为身体有了质一般的变化，他抗饿的能力都提升不少。 　　周舟一边看着外卖店铺，脑子里一边想着，要不找祁渊辰把小章鱼要回来，没有小家伙他怪不习惯的，虽然暂时不想看见祁渊辰那张脸，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一番纠结后，周舟成功说服自己，他点完外卖，起身准备去找祁渊辰要小章鱼。 　　目光触及书架上的一拍摆件，周舟脚步微顿，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在脑海中浮现。 　　这个周末，他的家人会来…… 　　周舟抿起唇角，他走到书架前，伸手拂过摆件上的玻璃罩，他不知道他的父母第二天有没有再去那个地方，也不需要知道。 　　答案如何，他心中早已有了。 　　周舟无声轻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走到祁渊辰家门口，哐哐敲了两下门，他双手抱臂，食指轻点着小臂。 　　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周舟皱起眉心，又抬手敲了两下，依旧是一片沉寂，没有人出来开门。 　　祁渊辰不在家，周舟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可祁渊辰又能去哪？他第一反应就是祁渊辰又出事了，周舟心中生出些许懊恼，他该想到的，那家伙状态本来就不太稳定，他该先把对方稳住的。 　　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可别再半路出岔子。 　　周舟给祁渊辰打电话，意料之中没得到回应，他眉心紧锁，以祁渊辰的能力，对方想藏他根本找不到。 　　祁渊辰的安危他倒不是很担心，他是怕祁渊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失控，捅出篓子来，又被人类针对。 　　那家伙看着唬人，其实跟小章鱼没两样，憨憨的，没多少心眼，哪玩得过那些快成精的老东西。 　　周舟快步走回自己房间，他找出牌位，想再试着召唤一次，但祁渊辰临走前的叮嘱在他脑海回响，以他现在的能力，召出来的很可能就不梦魇那种没什么伤害的小东西了。 　　他无奈扶额，放弃了这个计划。 　　周舟拿起牌位，指腹摩挲过木质牌位的边缘，脑海中有零星的画面闪过，他‘看见’瘦瘦小小的自己蜷缩在一间破烂的房子里，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埋头用石子在上边雕刻。 　　画面很快消失，周舟按着太阳穴，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这个牌位原来是他做的吗？那上面写着的渊晨二字又代表着什么？ 　　周舟努力去回想，可记忆就像跟他玩捉迷藏似的，越是去想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好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祁渊辰，周舟看着牌位，心中有了主意。 　　他找来上次用剩下的香火，供奉在排位前，之前供奉牌位时，他曾感觉过异样，那时那抹异样太过清浅，浅到他以为是错觉，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拿起牌位就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感觉，那是祁渊辰的气息。 　　尚在深渊时，祁渊辰都能感受到牌位，并给出回应，更别说对方现在就在人界了。 　　周舟看着香袅袅升起，烟雾缭绕时，心底那份感觉愈发清晰，“祁渊辰……” 　　他叫着他的名字，有一瞬间，周舟感受到一道注视扫过，但很快，藏在另一处的人就将其遮掩，不过短短几秒足以周舟找到祁渊辰的藏身之处。 　　周舟勾起唇角，将香火掐灭，低声道：“找到你了。” 第61章 大结局 　　周舟驱车来到郊外， 高楼大厦逐渐被树木所取代，喧闹声褪去，虫鸣伴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听着有些瘆人。 　　再往前走， 路灯也坏了，老旧的水泥路上落着月光， 勉强能让人看清前路，周舟打开车灯，看着周围荒凉的景色， 以及不远处的大门，眉尖上挑。 　　偷偷跑路也就算了， 怎么跑到墓地来了。 　　四下一片寂静，月光如白纱倾斜，为景色增添了一份朦胧， 漆黑中只有保安亭门口的一盏小夜灯亮着， 周舟瞥了一眼，保安亭内黑黝黝的， 也不知看守的人是睡着了， 还是根本不在。 　　一阵凉风吹过，周舟把拉链拉到顶端， 他搓了下冰凉的双手，心底嘀咕着等找找人， 他一定要让祁渊辰好看。 　　带着攒了一路的怒意，周舟走进墓地， 这里白天瞧着就阴森森的，更别提晚上了。 　　周舟神色平静地扫视一圈，视野内偶尔会出现一两只游魂，但这些幽魂宛如背后有猛兽在追一般， 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来八九不离十了，某人就在这里。 　　周舟的视线在游魂身上有所停留，眼底兴致盎然，他之前可看不见这些东西，只有鬼王那种实力超群的，才会在他眼中显现，而现在他就像突然开窍一般，对这类玄学的技能变得信手拈来。 　　比如他这会儿手上拿着的简易追踪符，他不过是照着书上稍微捣鼓了一下，就一比一复刻了出来。 　　周舟顺着符的指引，来到墓地的最后面，符在这时燃烧殆尽，象征着祁渊辰就在这附近。 　　他抬眸望去，先看见的不是某人的背影，而是一只缩在地上的大黄狗。 　　大黄狗被链子拴着，圆润的眼眸瞧着湿漉漉的，它耸着鼻子，耷拉着耳朵，身子还一个劲的打颤，它身下的草皮秃噜了一块，上边都是它的狗爪印。 　　从这些印记看来，它应该是想跑走，但有铁链拴着没能成功。 　　看着被拉得笔直的链子，周舟心底浮现一个离谱的猜测，他从大黄狗身旁绕过去，走上后边的土坡，土坡上有个草垛，估摸着是大黄狗平时睡觉的窝，但现在这个小窝被横空出世的恶霸给霸占了。 　　真在上面找着祁渊辰，周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他轻咳一声，刻意加重脚步提醒祁渊辰，“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祁渊辰的喘息声很重，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他的背影残存在寒夜中，透着孤寂与颓然。 　　周舟神色一凝，停下脚步，他看着地上张牙舞爪的影子，敏锐的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影子在向外蔓延，似是饥饿的鬼怪寻找着食物的踪影。 　　脚下的草地渐渐变得枯黄，像被抽干了生气，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躯壳，而所有影子连接着的正是坐在不远处的祁渊辰。 　　祁渊辰耳尖微动，他早就听到声响，但熟悉的气息让他安静地待在了原地，是他的人类来找他了。 　　可现在不行。 　　祁渊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原本的五官不在，他变成了令人害怕的怪物，短暂吸收的这点生气不够他平复体内的躁动。 　　他轻叹一声，开口道：“我明早回去找你，好不好？” 　　周舟不假思索地否决，“不好。” 　　他眉心蹙起，短暂地犹豫之后，抬脚踩在影子上，下一秒影子像是遇到天敌一般快速避开，留下一块空地。 　　周舟心中有底，大步走向祁渊辰。 　　祁渊辰无奈地开口，“我没事，只是穿梭两界对身体有点负担，我想……自己待一会。” 　　周舟不信祁渊辰的鬼话，若真是有一点难受，以祁渊辰的尿性肯定是缠着他撒娇，耍惨卖可怜让他心软，而不是现在这副要逃跑的模样。 　　眼见祁渊辰有要走的趋势，周舟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他本以为自己会追不上祁渊辰，但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祁渊辰身后。 　　周舟来不及多想，反手给了祁渊辰一脑兜子，冷声道：“你再跑一个试试？” 　　祁渊辰措不及防，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周舟的力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这力道再大一点，他就可以血溅当场了。 　　打了人的周舟也有些诧异，他感觉自己没使多大劲，可祁渊辰却一副遭受暴击的模样，他默默把手收回去，秉持着气势上不能输的念头，周舟侧过身拦在祁渊辰身前。 　　祁渊辰仍低着头，但他能想象出周舟现在的神情，大概是有点生气，故意板着脸，可心底又关心他，碍于面子不肯表露，有些别扭，却很可爱。 　　他不由哂笑，身子前倾，将额头抵在周舟肩膀处，他比周舟高出大半个头，做这样的动作也没半点小鸟依人的意味。 　　周舟只感觉好大一坨爬在自己身上，他在心底轻啧一声，想了想还是抬手落在祁渊辰的后背，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 　　“怎么了？很难受？” 　　祁渊辰闷闷地嗯了一声，这点程度的难受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听到周舟问，他就觉得难以忍受了。 　　他想看着他的人类，又怕自己现在的样貌吓到对方，祁渊辰伸出胳膊环住周舟，他们之间最后那点间隙消失殆尽。 　　“你不该来的。”祁渊辰虽然这么说，语气中却夹杂着委屈，“你又不想看见我。” 　　周舟斜睨祁渊辰一眼，好好的怎么突然茶起来了，他轻拍祁渊辰的后背，没跟上对方脑回路，但嘴上还是哄道，“没有不想看见你，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他是有那么一点晾着祁渊辰的心思在，但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卖可怜，周舟还是心软了。 　　就像看到自己养的狗狗闯祸，生气是生气，却又舍不得真下狠心惩罚，虽然祁渊辰和狗狗也有不少区别就是了。 　　周舟大概猜到祁渊辰在遮掩什么，他揉了下祁渊辰的脑袋，问道：“脸怎么了吗？” 　　祁渊辰没有回答，抱着周舟的手臂微微收紧，他蹭了蹭周舟，似在撒娇，又像是在圈画自己的领地。 　　周舟哂笑，明明是某人有错在先，现在又成他哄人了，他抬手回抱祁渊辰，捏了下对方的后颈，“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在深渊……” 　　“不对。”周舟打断祁渊辰的话，“我是说我失忆后。” 　　祁渊辰身子一僵，听出周舟话语中兴师问罪的意思，他抱着侥幸心理，回答道：“你突然遇到不明来路的鬼怪……” 　　“嗯？”周舟刻意上挑尾音，重复问道：“不明来路？” 　　祁渊辰知道逃不掉，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错了，对不起。” 　　周舟又好气又好笑，他揪住祁渊辰的耳朵，想着教训一下对方，余光瞥见祁渊辰的侧脸，周舟愣住，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依旧是他熟悉的面孔，只是黑色的纹路充斥血管，如蛛网般覆在脸上，原本温润的双眸也被黑色填满，瞧不见半点眼白。 　　下一秒，周舟双眼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他听见祁渊辰说。 　　“别看。” 　　周舟握住祁渊辰的手腕，声音恢复平静，“我胆子没那么小。” 　　他拉下祁渊辰的手，对方也没反抗，任由他动作，周舟环住祁渊辰的颈脖，他仰起头吻在对方眼下，“你不是人类这件事，没有隐藏的必要。” 　　祁渊辰垂下眼眸，“……嗯。” 　　天色不知何时破晓，太阳爬上地平线，沉睡了一夜的万物从睡梦中苏醒。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祁渊辰眼中，周舟发现这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眸也荡漾着柔意，他勾起唇角，眉眼含笑。 　　“回家了。” 　　祁渊辰抬眸望向远处的太阳，他牵住周舟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 　　周舟顺着祁渊辰的目光也看了一样远处，他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为什么你的牌位上写着渊晨二字。” 　　他之前看祁渊辰写过自己的名字，辰字之上确实没有日。 　　祁渊辰偏过头，有些诧异，问道：“你还没想起来？我的名字是你取的。” 　　周舟愣了一下。 　　“你当时想给我做个牌位，就跑来问我名字，我说自己没有名字，你自告奋勇要给我取一个。” 　　祁渊辰接着道：“你把深渊当成我的家，又听我说喜欢清晨日出，就各取了一个字。” 　　“那为什么……” 　　祁渊辰知道周舟要问什么，开口道：“因为深渊没有太阳。” 　　周舟听到这话，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大抵是心疼，又夹杂着很多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捏住，一抬头对上祁渊辰完全恢复正常的眼眸。 　　阳光在此刻照亮大地，洒在祁渊辰身上如同镀上一层蜜色。 　　祁渊辰笑容很浅，却格外清晰，“而且，我的太阳在别处。” 　　周舟脸上遍布落日余晖，他握紧祁渊辰的手，一味地重复道：“回家。” 　　祁渊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凑上去和周舟贴贴，然后…… 　　回到家他就收到一个关门大礼包，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祁渊辰一脸怨念。 　　他唇角下压，一步三回头地走回自己家，他安慰自己至少周舟跟它要了分身。 　　可恶！宁愿要分身都不要他！ 　　祁渊辰更气了。 　　另一边。 　　周舟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小章鱼，心情不错地玩着平板。 　　小章鱼窝在周舟怀里，它一根触手缠着周舟的手腕，其余的爪爪揣在圆润的身子下边，见周舟光顾着玩，它不满地拱了周舟两下。 　　周舟随手挼了下小章鱼的脑袋，嘴上不走心地安抚道：“没不理你，你不是会说话，想做什么，可以直接说。” 　　小章鱼感受到周舟的敷衍，跳起来扑到周舟脸上。 　　周舟被它压得倒在沙发上，他无可奈何，放下平板，把小章鱼抱起来，明知故问道：“我又没惹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小章鱼哼了一声，“你不理我。” 　　“我哪有。”周舟说得义正言辞，“我这不和你说着话呢。” 　　小章鱼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它不搭话，门却在下一刻敲响。 　　不用想，周舟都能猜到门外的人是谁，他抱着小章鱼坐起来，盯着小章鱼的视线，他认命道：“我开，我开还不行。” 　　周舟松开小章鱼，起身去开门。 　　将门推开，果不其然看见祁渊辰那张脸，对方手里拿着食盒，眼神中带着幽怨。 　　周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祁渊辰含笑望着他的画面，对方的话不断回响，他几次想开口，到嘴的话就像烫嘴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默默接过祁渊辰手里的食盒，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反手将门关上。 　　咔哒一声响，门锁上了，周舟总算松了口气。 　　但他一低头，就看见委屈巴巴的小章鱼。 　　周舟默了一会，放下食盒，将小章鱼抱起来，轻声道：“我超喜欢你的。” 　　对面公寓，浑身萦绕着阴郁气息的祁渊辰瞬间雨过天晴，绯色漫上耳尖，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屈起。 　　小章鱼抬起脑袋，在周舟脸颊上吧唧一口。 　　‘我也喜欢你’ 　　…… 　　小章鱼回来，周舟愉快地回归宅家生活，期间他给陈警官画了最后一个在逃人贩子的画像，还告诉了对方自己当年被关的地方。 　　他把能想起来的事，事无巨细地交代给陈警官，之后便没再插手这件事。 　　在后来的某一天，周舟在新闻上看到人贩子落网，他平静地读完整篇报道，然后翻到下一页。 　　祁渊辰的事最后也没能瞒住，那些人还是知道了祁渊辰回来，不过因为周舟让祁渊辰把玄清子捎回来了，并且玄清子能作证祁渊辰大半本体仍在深渊，这件事没闹多大。 　　倒是清肃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劲地说着要给玄清子重塑真身。 　　周舟没理会他们，他懒得和那些人交流，选择闭门谢客。 　　他知道玄门内暗流汹涌，其中还藏着许多他未了解的谜团，但周舟没有深究的打算，他本就不属于那一边，也没兴趣带着祁渊辰去搅那一滩浑水。 　　只要那些人不再舞到祁渊辰面前，周舟便当那些人不存在。 　　处理完杂七杂八的事，日子还是走到那一天，周父和周母带着周安上门来找周舟。 　　再次看到父母和弟弟，周舟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他像往常一样，听着母亲的打趣，陪着弟弟玩闹，对于那段回忆，他只字未提。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意义，无论他们当年最后有没有回来，事实已无法改变。 　　当他们犹豫的那一刻，周舟心中已有答案了。 　　几人交谈间，房门被敲响。 　　周母起身要去开门，周舟阻止了她。 　　“我去吧。” 　　周舟走到门前，推开门，祁渊辰正站在门外。 　　祁渊辰赤手端着砂锅，视线从周父周母身上扫过，他笑着道：“黄焖鸡，我做多了送来给你尝尝。” 　　周舟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两下。 　　因为祁渊辰这个蠢货又忘记带隔热手套了。 　　他侧过身，催促道：“快放桌上去。” 　　祁渊辰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登堂入室，他像是感觉不到气氛不对，熟稔地和周舟交谈，“有客人？” 　　周舟心底有一瞬间无语，祁渊辰分明是装的，他并没有戳穿对方，回答道：“不是客人。” 　　但是什么周舟没说，也没有介绍的意思。 　　周母站在那神色有些尴尬，她对祁渊辰仍残留着恐惧，不自觉抓紧丈夫的手臂。 　　周父迎上祁渊辰的目光，他本以为当年的记忆自己已经忘淡，可看到祁渊辰的那一刻，寒气自脚下升起，身体瞬间冰凉，他如木桩般被钉在原地。 　　祁渊辰不着痕迹地放出缕缕黑雾，任其缠绕在客厅三人的身上。 　　几乎是顷刻间，客厅的温度陡降。 　　祁渊辰目光划过几人苍白的面容，视线落在周舟身上，“你不是跟我说编辑催稿，下午要工作吗？” 　　周舟还没回答，周母忍受不住刺骨的寒意，顺着祁渊辰的话往下说。“你还有工作啊，那我们不打扰你了。” 　　周安听到这话，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周父拉住，他虽然不愿意，也只能和父母走到门口。 　　临走前，周舟忽然开口。 　　“我接下来要开新漫画，比较忙，大概没时间和你们联系。” 　　周父周母沉默了片刻，最后留下一个好字。 　　大门短暂地开启，又再次闭上，周舟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瞪了祁渊辰一眼，开口道：“自己去找碘伏处理。” 　　祁渊辰乖乖听话，“哦。” 　　但因他‘豪迈’的处理方法，周舟看不下去，还是自己上手。 　　小小的公寓内多了一个身影，漫画的连载仍旧继续，只是其中多了一只圆润的小章鱼，小章鱼成了男主的宠物，陪着男主披荆斩棘。 　　而小章鱼的名字——白驹。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是太阳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