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变异只接受做配偶》
　　作者：暴躁的火兔
　　简介：
　　末日降临怎么办？林逸表示抱紧大佬粗壮的大腿就可以化解一切危机。
　　零，病毒感染人类的后代，唯一幸存没有丧尸化的异形，要脑子有脑子要美貌有美貌的全能新人类，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彼时他是跟在林博士屁股后哭唧唧要抱的奶娃，此刻他是跟在林博士屁股后哭唧唧要操的痴汉。
　　林逸，基地最高执行长官，一言不合爆粗口，二言不合使绊子，三言不合动刀子。天生坏种是他的标签，末日降临却成了个弟弟。彼时他给零吃了多少嘴巴子，此刻就要装多少次孙子。
　　本以为凭着对零的“养育之恩”能在末日受到零的庇护，没想到零翻脸不认人决定去找自己的同类。
　　林逸慌了，“你想要什么？权利？金钱？地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零，“交配。”
　　林逸懵，“什么？”
　　零伸出右手食指，戳入了左手笼成的拳头中。
　　林逸忍无可忍自揭伤疤，“可是我是性冷淡……”
　　零，“放进去拿出来就好。”
　　林逸：老子研究了一辈子的变态生物，没想到这次碰到真的了！
　　时刻在发情的哭包粘人精X天生性冷淡的疯批炸药包
　　1V1,追夫火葬场，受不是好人！！！


第1章 降临（一）
　　“博士！博士！001的情况很不稳定！”
　　“001昏迷！博士！”
　　“大量失血！再这样下去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啊！”
　　手术室内乱糟糟的一片，脚步声错杂，不锈钢剪刀、镊子在传递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助手不间断的提醒让林逸烦躁不堪，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一顿，32号基地最高执行长官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博士发火的前兆。
　　“都给我闭嘴！”
　　手术室刹那安静，助理医生和护士都直愣愣地瞪着他。
　　林逸紧了紧手里的剪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声异响打断。像是轮胎漏了气，“咔哧——”一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皮肉被划破的声音。
　　“博士！孩子出来了！”护士欣喜地喊着，却见林逸一瞬间苍白了脸。
　　那……那到底是什么……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从001的下身钻出一半，而下一秒又缩了回去，001狠狠抽搐了一阵，惨白的脸泛出青灰色。
　　助手乔森看着001急剧下降的血压，急道：“博士！001呼吸微弱，不能再等了！”
　　“剖腹，保住小孩。”
　　林逸冷声下达命令，护士们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立马递上手术刀。林逸伸手摸上实验体001柔软的肚皮，他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很活跃，也很健康。但是……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一双泛着红光的，血淋淋的眼睛。
　　这绝对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不要再想了……孩子出生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林逸聚精会神，右手稳稳操着手术刀，刀锋定格在实验体的下腹上，仿佛这一刻已经让他等待了许久。
　　“001是艾德里安家族最后的继承人，这个庞大的家族即将灭绝。”
　　声音不大，但手术室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乔森小声道：“等孩子出生，艾德里安家族就后继有人了。”
　　“不……”林逸摇头，“001是被R病毒感染的人类，这孩子……已经变异了。”
　　话音落，他不再去看任何一个人的眼色，全神贯注开始解剖。然而刀子刚划上女人的小腹，001的肚脐处就“咻”得一声钻出了一条尾巴，细长犹如皮鞭，尖利的尾端毫无预兆地抽打在了林逸的右眼镜片上。
　　林逸条件反射退开一步，眼镜裂开蛛网状的碎痕，幸好没有伤到眼球。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这一幕，黑亮的尾巴左右甩动着，有着十足的韧性，锋利的尖端闪着寒光，从一人指向另一人。
　　“冷静。”
　　林逸的话语似带着魔力，叫在场的人都安下心来，他们眨眼不错地盯着001的肚子，等待着孩子的出生。
　　“嚓嚓嚓……”
　　窸窸窣窣的切割声叫人压根发酸，离得近的护士不自觉地退到了林逸的身后。
　　“咔哧——”
　　随着肌理被完全破坏，暗红的鲜血立时喷出了一尺半高，母体肥大的肚皮如同裂开的血盆大口，一只细瘦到只有骨头的爪子自割裂处缓慢探出。
　　“嘟——”心电图回归到水平线，产床上的女人彻底断了呼吸。
　　咚、咚、咚、咚……
　　林逸捂上自己的左胸，他能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跳。这就是生命！而此刻，他即将见证一个全新生命体的诞生！
　　他近乎痴狂地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爪子，兴奋得连脸颊都在微微颤抖，“乖孩子，慢慢出来，我一直期待着你的降临……”
　　乔森被他病态的语气吓得双腿发软，对林逸投去了鄙夷的目光。若不是其他人还苦苦支撑着，他早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渐渐地，又一只爪子探出，掰开那层肥厚的脂肪，终于，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挤了出来。
　　“哇——呜哇——”
　　嘹亮的哭声象征着生命体十分活跃，然而众人提着的心还没放下，就有人捂着嘴发出了短促的惊叫。
　　这婴儿已然脱离了人类原有的外貌，一对血红色的眼睛占据了半张脸，那张称不上有唇片的小口之中探出了一条又薄又扁的红色舌头，舌尖尖利犹如蛇信，五指上则是锋利的黑色指甲，此时正胡乱划拉着母体的皮肉，意欲挣脱牢笼。
　　整个手术室刹那血肉横飞，浓郁的血腥味逼到几个年轻人忍无可忍，趴在地上狂呕起来。
　　这是预料之中的变异，就算生出来的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也是整个基地，乃至整个帝国的无价之宝。
　　林逸对自己手下的表现大为不满，他拧了下眉头，瞥了眼身边脸色惨白的乔森道：“别愣着，过来！帮我把它弄出来。”
　　乔森脚步虚浮地挪到产床边，待看清完全不似人类的婴儿后，害怕地半闭起眼睛。
　　“磨蹭什么！快帮我拖住他！”
　　乔森小心翼翼地拖住婴儿的两条胳膊，入手是冰凉滑腻的触感，像极了两栖类动物。
　　婴儿并没有因为两人的靠近而发怒，甚至好奇地睁大双眼，他先歪着头看了看自己背后的乔森，又转过头对着林逸，鼻翼翕张似在闻林逸身上的味道。而后他伸出舌头砸吧了一下嘴，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林……林、林……”
　　“他在说什么……”
　　林逸低喃一句，却发现婴儿突然冲自己弯起了眼睛，顿觉一股恶寒蹿上了脊梁。
　　乔森看不清婴儿的表情，见他安分下来不由舒了口气。
　　林逸依旧谨慎，小家伙伸出的尾巴和撕裂口不在同一处，中间隔了一大块皮肉，将下半身牢牢卡在了母体之中。
　　“别动……”
　　他摸索着拿起剪刀，不料小家伙立马受到了威胁一般挥动起手臂，嘴里“吱吱哇哇”叫唤着，尾巴胡乱抽在乔森的胸口。
　　乔森胆战心惊，虽然婴儿的攻击如同隔靴搔痒，但他还是怕那尖端刺到自己。
　　谁知道这玩意有没有毒。
　　“乖……嘘……一下就好……”
　　乔森自动忽略上司难得温柔的语气，大声叫嚷道：“快啊！快！！！我拿不稳了！”
　　林逸眼疾手快，几声碎响后，小家伙双手一撑，“呼哧呼哧”将自己的下半身从母体中拉扯了出来，指甲一挥切断了脐带。
　　林逸这才看清楚他的全貌，身体瘦小，四肢不长，显得脑袋尤为硕大。虽然比起“他”，林逸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它”，但他不得不承认，除了那双过于夸张的眼睛，畸形的舌头与尾骨处的尾巴，这东西的其他部位都与正常婴儿无异。
　　这种程度的变异跟末日的畸形种相比，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当这些发生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时，一切又变得违和起来。
　　手术室里的人都屏息瞧着它的一举一动，林逸呼出一口气，“确认001死亡，婴儿健康。”
　　“编号AG-002，出生于32号研究基地，最高负责人：林逸。”身边的护士刷刷刷记下林逸的话，抬头问，“关到几号实验室？”
　　林逸眼色沉了沉，示意旁边两个助理去抓在产床上跳来跳去的婴儿。
　　“先消毒，关在6号实验室隔离。”
　　转过身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他习惯性地张开手臂等乔森给自己解开防菌服，然而没等他打开门，就听得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完第一章 的宝子们~
　　虽然是人外，但攻是长着尾巴哭唧唧干架的长发美人攻！现在只是刚出生的样子，两三章后就会蜕变。
　　喜欢的宝子们点点收藏投投票票，五体投地感谢！


第2章 降临（二）
　　林逸飞快转身，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
　　眼前一片血色，AG-002短短的下肢环绕在一名男助理的脖子上，而那两只小爪子正不偏不倚地插在助理的眼眶里！
　　低估了这东西的危险性吗？林逸眉头紧锁，可001被R病毒感染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啊！！！——救我！快救我！！！”
　　助理哭嚎着跪下，死命捶打着AG-002的背脊。旁边的护士这才惊醒过来一般，上前想要拉开002，然而002不断挥舞着的尾巴又让他们束手束脚。
　　噗呲呲——
　　鲜血飞溅，洒了男助理就近的人一脸。AG-002一口咬在男人的脖子上，狂甩着头颅生生撕下一大块血肉。没有任何咀嚼，它囫囵将肉生吞下了肚。
　　男助理当场毙命，护士们吓得抱头鼠窜，混乱中不知是谁拉下了电闸，沉重的钢门缓缓上升。
　　当林逸反应过来时，有人已经弯腰从门下逃走，其余人也纷纷往门口涌去。
　　“都给我停下！”
　　在恐惧面前命令无异于废旨，众人只顾着自身安危纷纷逃命。万幸的是002并没有跟着人流一起逃窜，它围着地上的尸体团团打转，似乎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
　　“Shit！”
　　林逸匆忙拉下闸门，此刻手术室内只剩下了他和乔森。他的手上有枪，而乔森两手空空，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博士……我们先走，叫上头来做决定吧……”
　　“上头？我就是32号基的地最高负责人，你还想叫谁来决定？！”林逸的脸黑的如同泼了墨汁，硬拽开扒拉在尸体上的AG-002。
　　小东西被甩飞了出去，在地面上摩擦出一段距离才停下。它似乎有点懵，四肢并用爬起来后晃了晃脑袋，尾巴高高竖起，弯曲出镰刀的弧度。
　　它没有选择攻击林逸，而是龇着牙齿慢慢后退到门边，伸出爪子在门上划拉了好几下。钢门“吱吱”惨叫，在确定自己出不去后，它认命地缩到墙角，依旧龇着牙齿对林逸二人发出警告。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乔森更是胆寒。002的牙齿尖利如鲨齿，难怪能轻松地撕开肌肉组织。
　　“去看看他。”林逸瞥了眼地上的助理，语调毫无起伏。
　　乔森闻言欺身上前探了探男助理的颈侧动脉，“死了……”
　　林逸点点头，一步一步缓慢拉进和002的距离，手枪稳稳指着它的脑袋。
　　AG-002眯起血色的双眼，它紧盯着黑洞洞的枪口，眼中凶光愈盛。
　　林逸刹住脚步，晃了晃手里的枪，002的脑袋同样小幅度地晃动着，三秒后伸出舌头扫了一下白森森的牙齿。
　　这东西能感受到枪带来的威胁……可作为一个全新的生命体，没有人在它的面前使用过枪，它对枪的基本认知从何而来？是直觉吗……
　　林逸心中疑惑，走到离它不到十步远的地方蹲下身体，将手枪轻轻放在了地板上。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乔森心里着急大吼，现在他们手上唯一有震慑力的东西就是枪，林逸简直不要命了！
　　指尖刚刚离开枪把，AG-002尾巴一卷，将手枪远远扫到房间的另一端。
　　它果然知道……林逸眼神定了定，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对想去捡枪的乔森冷声道：“不要动。”
　　乔森对林逸本就心怀不满，他充耳不闻就地一滚握住手枪，对着墙角的002就扣下了扳机。
　　这个角度选的很刁钻，子弹几乎是擦着林逸的手臂而过，只要他不动便不会受伤。
　　林逸一听见身后的响动就知道大事不妙，出于对实验体的保护，他本能地侧过身体，子弹结结实实地打入了他的右肩。
　　他闷哼一声向前扑到，血液很快在白色外褂上晕开了一片。
　　乔森没料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一时怔在了原地，当他想第二次举枪时，002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他的身边。
　　还没弄清什么状况，手背就被狠狠抽了一尾巴。他吃痛地松手，手枪脱手飞出，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愣神的一刹那，002跃上了他的后背，爪子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脖子。
　　针落可闻的手术室内只剩下了乔森漏气般的残喘声，002舔着爪子上的血迹，在抽搐着的躯体上又补上一口，乔森彻底断了气。
　　林逸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靠着桌脚吃力地喘着气，飞快流失的血液很快染红了袖子。
　　乔森的惨状让他跟吞了团苦涩的棉花般吐不出咽不下，好歹是跟了自己几年的助手，就这么送了命实在是不值得。可他并不后悔自己示好的行为，以002的表现来看，它大概率是智商高于人类的生命体，谈判比恐吓更有效。
　　疼痛很快将林逸的思绪拉回到现实，身为一名合格的科研者，就算自己身陷险境，也决不能让实验体缺胳膊少腿。当然，他也不想和自己的助手黄泉作伴。可喜可贺的是，目前为止002还未对他发起任何攻击。
　　AG-002连爬带跳，蹲坐在林逸的身边，圆溜溜的眼睛仰视着他。若不是它的唇边沾着血迹，这模样堪称懵懂可爱。
　　……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救了它，所以在示好吗？
　　林逸心里打鼓，不确定地伸出手掌，期待着它下一步的反应。
　　002眨巴着大眼睛凑上前来，掌心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滑过。林逸触电般缩回手，惊得002蹿出一米远，摆出防备的架势。
　　林逸怔愣地看着掌心，上头有不知何时弄出的擦伤，还残留着少许唾液。
　　什么啊……这跟被小狗舔了有什么区别？
　　他心里暗自发笑，对在原地观望着的002再次伸出手去。他们互相试探着，直到002松懈了拱起的脊背，将脸埋进了他的掌心。
　　“乖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弄成这样的……”
　　林逸轻声低语，费力地移动着受伤的手臂，将滚落在一旁的麻醉剂牢牢握进手中。
　　“林……林、林……”002舒展着四肢，脑袋在林逸的手心里蹭来蹭去。
　　零？这是什么重要的数字吗？林逸不敢轻举妄动，等待着时机。
　　很快小家伙便不满起僵硬在空中的手掌，它嗅了嗅林逸身上的气味，一个纵跃扑进了他的怀里。新生儿对力量的掌控有所欠缺，白大褂的布料很容易就被撕裂了，锋利的指甲在林逸的胸口留下了一道血痕。
　　002缩了缩爪子，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伤口。
　　林逸紧皱眉头，后背与实验台贴的没有一丝缝隙，他咽了口唾沫，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道中沉闷回响。
　　是因为失血过多吗？为什么头这么晕……
　　002在他怀里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竟然打起盹来，一副全然依赖的模样。林逸尝试着抚摸上它的脊背，皮肤下的脊椎骨是那样脆弱，稍稍施力就可捏断。
　　002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叹息，脸上显出餍足的红晕。
　　手指渐渐移动到了002的颈项，针筒无声无息的滑出衣袖，针头又快又准地扎了进去。
　　怀中的小身体颤抖了几下失去了意识，林逸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强撑着身体打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论分清前后鼻音的重要性


第3章 实验体失控（一）
　　新生儿肌肤雪白，肉呼呼的脸蛋上嵌了一双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双唇犹如娇嫩的鲜花花瓣。如果能忽略它身后的尾巴，任谁看了都要惊呼一声“安吉儿”。
　　002在短短几日内从丑小鸭蜕变成了白天鹅，并且激发了实验室内所有女性的母性，俘获了她们的芳心。
　　林逸对这种现象表现得异常冷淡，因为小东西只愿意黏在他的身边。相比这个，他更奇怪身边的同事竟然如此迅速地接纳了002的存在——作为32号基地最高执行长官小尾巴的存在。
　　他认为，这得益于002长了一张无害又精致的脸蛋。任何生物对幼儿都会产生保护欲，何况这个幼儿异常乖巧美丽。
　　每日林逸都会带着002穿梭于各种实验室之间，倒不是他愿意亲力亲为当奶爸，而是一旦他离开002的视野，002就会放肆展露出恶魔的一面——它已经破坏了三间隔离室，并且导致一名看护人员重伤。
　　“博士，给002取个名字吧，他也是我们的同类。”
　　新助手不止一次提议，林逸对此报以冷笑。002在他眼里就是个实验体，人道在它身上并不适用。
　　转眼，却对上了一双充满期待的红色眼睛。林逸一愣，鬼使神差地问，“你想要什么名字？”
　　002张开手臂抱住林逸的小腿，脸上是大大的笑脸，“林……林……”
　　林逸头痛地扶着额头，几日来002还是只会发出这一个简单的双音节数字，然而他对这个数字的含义毫无头绪。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数字，那零就是你今后的名字了。”
　　“林！林！！！”002用力拍了拍林逸的小腿，却乖巧地收着指甲。
　　林逸蹲下身，点了点它的额头，把它戳得趔趄了一下，“零不是我，是你。”
　　002双手捂住额头，血色的眼更红了，小嘴高高撅着，“林……”
　　“憋着。”
　　听他这么说，002立马憋住眼泪，高仰着小脑袋，伸长了两条莲藕小臂，执著得要林逸抱它。
　　对于刚出生的幼体来说，林逸抱它实在抱得太少了。可林逸连头都没有低一下，转身时白大褂的衣角飞到了002的脑袋上，本还强忍着哭意的002瞬间绷不住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下脸颊。
　　旁边有看不过眼的女研究员想上前抱它，它顿时凶相毕露，龇着牙不让人靠近。研究员讪讪退回原位，002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逸身后，边哭边抹了一路的眼睛。
　　*
　　林逸理所当然地认为零对自己的依赖只是雏鸟情节，毕竟他是零出世时第一个见到的人类。但出乎意料的是，随着时间的增长，零对他的狂热不减反增。
　　零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总能在林逸呼唤后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对林逸的命令更是唯命是从。譬如林逸用刀尖对着它，它也会乖乖送上自己的胳膊，任林逸割下肌肉组织送去化验室。
　　十天后零的食物从生肉扩展到了粥米蔬菜，身量迅速拔高，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也缩小拉长。它开始跟着林逸咿呀学语，十八天后张嘴第一句话便是，“林逸，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林逸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把零称之为“它”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拥有了完整的思维模式，掌握了口语和简单的书写，并相当会察言观色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和物质需求。
　　当然这也有一定的好处，女研究员们不会再怂恿零称呼他为“爸爸”，因为零执拗地要喊他“林逸”。
　　林逸并不介意零对自己直呼姓名，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对R病毒的研究上。病毒的变异实在太过于神奇，零思维敏捷，学习能力超群，身体素质更是远超成年男性。他能一拳砸穿墙壁，若非他自愿留在这里，以实验基地拥有的军事力量，不一定能成功困住他。
　　这种力量早已超越了人体的极限，果然，不能将他当成人类对待……
　　*
　　两个月后，林逸双手抱胸，歪歪斜斜靠在墙上，淡漠地看着隔离玻璃内赤身裸体躺在实验台上的零。
　　此刻的零已经长成了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眼梢微微翘起，两片丰润的红唇嵌在雪色的肌肤上，以及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他的神情总会不经意流露出艾德里安家族天生的傲慢，就像是童话里被困于古堡终年不见日光的吸血鬼，那双血色的瞳孔为过分出众的外貌凭添了一丝邪佞。
　　他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淡红色的液体蜿蜒在导管内爬行，这是变异者独有的血液，具有强劲的自我愈合能力。
　　这点林逸早有预料，早前胸口和掌心的伤痕在经过零的舔舐后，没过多久就愈合了。由此推断，零的体液带着某种治愈功能，而实验结果也证实了他的推断。
　　实验结束，隔离门被打开，林逸面无表情地张开怀抱接住扑面而来的零，对着隔离玻璃内朝他微笑的医务部部长宋擎点了点头。
　　抽过血的零十分虚弱，林逸也不说话，用毛毯将他包裹着，一路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想将他放到沙发上，脖子就被两条细瘦的胳膊环住了。零在他怀里蹭了蹭，撒娇般抬头，舌尖轻轻扫过他的下巴。
　　零的舌头及牙齿和眼睛一样，随着成长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林逸难以判断这属于进化还是退化，或是零的基因为了在人类社会中生存所以规避了排他性，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这些亲昵行为的反感。
　　他推搡着零的脑袋，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往大了说零是属于基地的实验体，往小了说零充其量就是他养的一条狗，还是不得不养。别说亲近，哄着这东西安生呆在基地就是仁至义尽了。
　　金媛敲门进来看到的便是林逸与零腻在一起的画面，她撇了撇嘴道：“阿铭，今天是你生日，回家么？“
　　金媛是林逸的秘书，私底下也是情人。林逸时常加班睡在基地，外面公寓的钥匙也就随手扔给了这个女人，没想到金媛却是把它当了家。
　　“生日？我什么时候过过生日？晚上零还有一个检查，你没事的话去给宋擎打下手。”
　　金媛一咬红唇，眼眶疏忽红了，她把文件草草理了理搁在桌角，转身时狠狠瞪了眼林逸怀里的零。
　　黑色的细高跟已经踏出了房门，却又听林逸道：“知道了，我忙完后会去实验室找你，一起回去。”
　　“啊……好！”女人方才还泫然欲泣的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离去的脚步也变得轻快。
　　林逸摘下眼镜捏捏鼻梁，看着怀中将自己的手指往嘴里塞的零，心情更是烦闷。他反手揪住零的后颈往角落一扔，零熟练地四肢着地缩进角落，尾巴烦躁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他能感受到林逸的愤怒。
　　“金媛金媛！要不是金家独女哪轮得到你如此放肆！”林逸来来回回在房里踱了几步，终是忍不住怒火，将茶杯笔筒狠狠砸向角落里的零。
　　零护着脑袋任由林逸发泄着，双眼一眨，血色的瞳孔如猫一般，竖成了一线。


第4章 实验体失控（二）
　　晚上十一点，林逸处理完手头事务，嘴里叼着片吐司赶往实验楼。
　　早在一个小时前金媛就来了数通电话抱怨零拒绝采样，除非林逸亲自到场。这是极少出现的情况，毕竟在一个月前他已经不再陪伴零进行实验了，零为了取悦他，也一直表现得十分配合。
　　“肯定是这个蠢女人操作不当！”林逸碎碎念着，脚步翻飞越走越快，“我已经答应和她联姻，为什么还要干预我的工作！如果她死了就好了……”
　　他的脚步一顿，又神经质地低吼了一遍，“如果她死了就好了！”
　　穿过黑魆魆泛着安全出口绿光的长廊，林逸熟门熟路找到实验室，输入密码打开大门后又捂着嘴巴退了出来。
　　事情总是发生的那么突然，实验室的隔离间内乱糟糟的一片，医疗器械被粉碎成了电子零件，散落在各处。难以想象被禁锢的零是如何制造出了如此大规模的混乱，医务部部长宋擎正死命拽着他的尾巴，金媛握着针筒六神无主地杵在实验床边，而固定零腰肢的皮带正在崩断的边缘……
　　过于优质的隔音设施让林逸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到危险，他将快冲出喉咙的惊叫咽回肚子里，短暂的震惊过后心里涌出了一股天助我也的喜悦。
　　如果零能在这时候杀了金媛……
　　如果能借他的手杀了她……这只能被定义成一场意外！
　　隔离玻璃内的零很快意识到了闯入的林逸，像是被父亲捉住捣蛋现场的小孩，他立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佝偻着脊背垮下肩膀，似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斥责。
　　“林逸，他们弄疼我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啊！博士！”
　　宋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踉跄着扶着床栏站起来，挪到门边想为林逸打开隔离室的门。
　　为什么停了下来？
　　林逸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尤其在看到金媛涂着大红口红的唇一张一合地哭诉时，即使在隔离玻璃外听不见声音，他都感到头痛欲裂。
　　然而就在隔离门保险锁弹开的一刹那，变故再一次发生。
　　实验床上的零突然暴起，只稍作挣扎就挣脱了腰上的束缚，猛推了一把身侧连连尖叫的金媛。
　　金媛娇小的身躯炮弹般撞击在了隔离玻璃上，林逸骇得后退一步，又大步上前，伸手摸上玻璃。强烈的震颤从指尖传递到心脏，他震惊地半张着嘴，兴奋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多么强悍的爆发力啊……零简直就是末日赐予人类的最强战斗机器。
　　眼前的景象太过怪异，林逸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没错，那张面朝着自己，眼球快要脱落眼眶的脸，是属于自己可爱的未婚妻的。
　　她的头颅一百八十度扭转着，身体被压成了贴在玻璃上的肉饼，五官中汨汨流血，可喜可贺的是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终于闭上了！
　　金媛的身体缓慢滑落，露出背后零血色的双眼。他抬高了精巧的下颚，眼中是杀戮过后的爽快与……
　　林逸不知要如何形容这种眼神，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心脏又被攥紧了般快要爆开。毫无遮挡的对视让他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皮，又在心里唾弃自己这种类似于逃避的懦夫行为。
　　可他感受到了恐惧，仿佛在零的眼中，自己也和金媛一样不值一提，只消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
　　恍然间他想到了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是玩弄人类后的得意。
　　这混账看懂了自己的意图，在向自己邀功！
　　林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而隔离室内的零已经将猎杀目标转向了宋擎。
　　“不不不……停下！零！不要伤害他！”
　　宋擎不是一般的助理，基地培养一个医务部部长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他不该被用来给零塞牙缝。
　　眼见零一步步逼近宋擎，后者却灵魂出窍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林逸扑向隔离玻璃猛拍着，“零！！混账！住手！！！”
　　零的失控让他怒不可遏，明知道隔着玻璃对方不可能听到自己的话语，他还是极尽可能地想制造出动静来吸引零的注意。可当零如愿以偿地看向他时，所有的谩骂都化作了云烟。
　　在那双血红色眼眸的注视下，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正在阵阵抽搐，极致的恐惧包裹着他的全身，身体回归到了最原始的自保本能，他根本动不了！
　　会死的……不要阻止他，会死的……
　　零移动至玻璃前，身高的劣势让他只能仰着头与林逸对视。他没有过多的肢体动作，但紧咬的牙关和低压的眉毛无一不显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林逸半跪在他身前尝试和他沟通，零却阴鸷地瞪着他，一掌击向面前的玻璃，碎纹自掌心裂开，尖利的指甲摩挲出道道白痕。
　　林逸浑身一凛，继而看见零的唇动了几下，他看懂了他的口型。
　　“疯子……”
　　他说。
　　“这个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吗？那么重要的话……你跟他一起死吧。”
　　“你们不是我的同类，我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就在零扑向宋擎的瞬间，林逸毫不犹豫地用手肘敲碎了安全窗口，开启了基地保护模式。
　　警报响彻整个基地，系统不带感情的提示音机械重复着，“进入保护模式，进入保护模式，所有人员请有序撤离，即将在三分钟后关闭所有安全通道……”
　　林逸深呼吸着，漆黑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呼叫弗利亚，基地有突发状况，向唐纳德威尔逊中将请求支援。”
　　“砰！”一声，不远处的夜空中绽放出明亮的蓝色曼陀罗花，林逸为这一刻的绚烂而失神。他的心头笼罩着难言的不安，那个男人的到来也许会打乱他所有的计划。
　　但是——
　　不能让零逃出去。


第5章 实验体失控（三）
　　基地内除了军事人员和最高执行长官林逸外，无人会随身配备手枪。宋擎此刻唯一能够用来防身的，是一支装满埃托啡的针筒，其镇静效果是吗啡的一千倍，能在一秒内干翻大型哺乳动物——零也不能例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零警惕地盯着针头，出生时就是因为这东西他着了林逸的道，从而失去了进食高等生物蛋白质的机会。
　　不然他应该成长得更快。
　　他们彼此对视，不敢松懈分毫。就在宋擎恍神的刹那，零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他的身躯因高速移动而重叠出幻影，一条苍白的，青筋毕露的胳膊自黑影中伸出，将连防备动作都没来得及做的宋擎揍翻在了实验床上。
　　宋擎捂着脸蜷缩成一团，静默了数秒后才被排山倒海的疼痛唤醒神智，抽泣着吐出了一团混合着牙齿的血液。
　　林逸很清楚，如果零没有收力，医务部部长的脑袋这会已经和脖子分家了。而零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没有尽兴。
　　零踱步到实验床前纵身一跃，姿态轻盈优美，宛如一只倨傲的贵族猫。他骑坐在宋擎的后腰上，一手固定了对方乱舞的双手，尖利的指甲划开他的衣衫，露出大片单薄的背脊。
　　似乎意识到了零要做什么，林逸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喉结滑动吞咽着不断分泌的唾液，“不……住手……”
　　零张了张五指，摩擦着的指甲像是在为开刀做准备。当后背抵上了指甲时，宋擎如同待宰的羊羔，放弃了所有挣扎，只看着林逸一个劲地掉眼泪。
　　犹如享受大餐前的开胃菜，零抬头对着林逸勾起唇角，这场景像极了往日宋擎给零检查完后对他点头示意的模样。
　　林逸颓然跌坐在地上，紧接着，暗红色的，鲜红色的，蛇信子一般的血液，弯弯曲曲攀爬在了宋擎的脊背上。
　　“不……不要……”
　　林逸激红着双眼，呼吸越来越重，握成拳的右手背在身后，掌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不该是这样的……这股令人作呕的，盘踞在体内的，一碰到血就尖锐生长的满足感！
　　他有点于心不忍，双眼却死死盯着零的一举一动，生怕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宋擎后背的皮肤被划开，往两边翻起，两大片，很完整，犹如蝴蝶的翅膀。透过肩胛骨，零好奇的看着那颗躲藏在最深处的，不断搏动着的心脏，似乎吃惊于人类体内竟会有这般散发着热量的部件。
　　零摸索盲盒般将细长的手指探入进去，宋擎的口中发出“嗬嗬”的气音，他的脊骨正在被剥离躯体。零故意放缓了动作，这该死的折磨被拖延得无比漫长，林逸甚至能想象出脊骨被剥离时“噶哒噶哒”的声响，像是老磁带卡了壳。
　　红色的血液铺满了整张实验床，看着边沿滴滴答答无规律地掉落在地板上。零哼着林逸常听的钢琴曲，用指甲把脊骨上的碎肉剔下来，再塞进嘴里，那腔调好比西装笔挺的绅士正面带微笑地品尝着红酒。
　　而那根完整的脊骨，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应该被摆放在博物馆里供人好好欣赏！
　　不不不……这种想法为什么又冒出来了……我不该这么想……
　　林逸双手抱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救援队破门而入将他拉起。
　　“零……”
　　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接近隔离室，林逸大叫起来，“不要伤害他！他是最珍贵的实验体，收好你们的枪！”
　　Fuck！这群混蛋竟然还带着火箭筒！
　　零显然被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惊到了，他慌张地将手藏到身后，想朝林逸的方向贴过去，又被接踵而至的枪弹逼退回隔离室内。
　　“零！！！不要动！等我过去！！！”
　　“林少校，你有必要跟我解释现在的情况！”
　　林逸被扯着胳膊强拽回原位，而就在他的身体被旁人接触的刹那，零爆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向拦在隔离室门口的士兵。
　　流弹很快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见他受伤，林逸差点厥过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零！呆在原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行动！！”
　　“啧，疯子……你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这玩意？”
　　林逸木愣愣地看了眼跟前军服挺拔金发碧眼的将军，不断向他做出保证，“我会解释！会写报告！我立马写！唐纳德，不要带走他……他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唐纳德牢牢钳制着他的胳膊，眯起猫眼石般的翠绿眼眸，“林逸，我知道你急于向父亲证明自己，但你也不该私藏R病毒实验体。你知道按照帝国新律……这是死刑。”
　　“不不不，只要不告诉父亲……”林逸几近哀求地看着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放轻了声音，眼里挤出泪来，“你会帮我的唐纳德，对吗？”
　　唐纳德凑近他的耳朵，怒极反笑，“别装可怜了小逸，你是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吗？还有……父亲已经知道了。”
　　林逸抽搐着嘴角，表情活像被雷劈了一道。
　　“他给你两个选择……”
　　唐纳德抽出腰间的手枪，黑色皮质手套漫不经心地擦过枪管，“洗脑，或者……脑袋开花。”
　　冰冷的枪管抵在太阳穴上，林逸听见唐纳德吹了声口哨。
　　“洗脑？是我没日没夜守着母体盼着这孩子的出生！是我亲手驯养的他！你根本不知道我为零付出了多少心血！”
　　林逸狠声说着，额角迸出青筋却束手无策。
　　“零？你这个疯子竟然还给它取了名字？”唐纳德怪叫出声，又笑嘻嘻地问，“所以呢？洗脑和爆头，你选哪个？”
　　林逸一脸空茫地望向玻璃内的零，零耷拉着尾巴，抱着尚在淌血的手臂，哭的满脸通红。
　　“啧……洗脑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怎么，疯子也怕被全世界抛弃？”唐纳德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
　　“林逸！林逸！！！不要丢下我！林逸！！！”
　　别哭了……林逸拂了把脸，最后看了零一眼，漠视他的哭叫决绝转身。
　　“唐纳德，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他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实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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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新接手（一）
　　距离丧尸潮爆发已过去五年，人类文明重新崛起。帝国在各地建立起研究基地与防御据点，并筑起了望不到头的高墙，将丧尸和人类彻底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其中32号研究基地的最高执行长官名为林逸，年仅二十六岁。威尔逊家族养子的身份让他在帝国所处的位置十分尴尬，暴躁的脾气更是得不到一点好人缘。尤其是他极端的御下理念让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在32号基地中，不能讲任何情分，只需要绝对的、无条件的对上级的服从。
　　但没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成堆的荣誉奖项是他在基地蟹行的保障，只要甩出任何一支病毒血清就能成功堵住好事者们的嘴。
　　此时在他身边忙得团团转的是助手迪伦，一个充满热情干劲的青年，拥有一头茂密的亚麻色卷发。
　　“迪伦，停下你那两条长腿。”林逸全神贯注地给标本消毒，再包进蜡块之中，“把提取物送去化学研究室，最迟下午两点前，我要看到分析报告。”
　　迪伦匆匆忙忙走了，林逸倒进真皮靠椅中，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唔……”
　　捏捏眉心，看来今天晚上就能解开X型病毒的奥秘。这是他洗脑后第一次负责的变异丧尸病毒实验，也是获得R病毒研究资格的跳板。
　　就在一周前，唐纳德抱着一叠关于AG-002的资料，风风火火地闯进他的办公室，要求他接手R病毒研究。
　　R病毒，艾德里安家族遗孤所感染的病毒，也是丧尸变异的源头。曾经对于R病毒的调查和研究都属于S级机密，没有首相的批准会招来杀身之祸。然而随着变异生物的不断进化，R病毒的研究也重新回归到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唐纳德把总部吞进去的案子重新翻出来鼓捣，是为了坐上上将的宝座。林逸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为了R病毒他惨遭洗脑，这次自然不会白白便宜了唐纳德。怪只怪这项研究过于诱人，自从看了研究梗概后，就像异极磁铁，他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
　　何况，这项研究有这一个绝佳的实验体——AG-002。
　　“恩……咳咳……”
　　胃好痛……林逸轻按着胃部，手脚有点发凉。看看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今天从睁眼起他只喝了一杯咖啡加一块压缩饼干，饿过头的后果就是现下没有任何食欲。
　　脑袋昏昏沉沉的，离下午实验还有两个多小时。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先休息一会，养足精神才能保证不出差错。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有人在低唤，林逸不乐意地睁眼。下午的阳光将室内照的透亮，聚焦了好一会，眼前模糊的人影才渐渐清晰。
　　“才一点，有什么事？”他皱眉看了看手表，睡了还不到一个小时。
　　“化验人员说时间太紧迫，那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病毒，可能有点困难。”
　　“问问他们是和谁拿工资的，不想做就滚蛋。”
　　“咳……”迪伦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气，这时候也不多废话，“我会转达的。”
　　“你就是为这芝麻大小的事找我？”忍了许久，林逸才没有把起床气撒在迪伦身上。如今也没再睡下去的必要，他理了理衣服，准备亲自杀去化学研究部。
　　上了年纪的部长一瞧见他就脸色刷白，涂了油漆一般。
　　林逸暗啐，妈的老子是鬼吗？！
　　“怎么样了？”
　　“还……还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林逸最看不惯的就是对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怒火丛生，“我养着你们是当饭桶用的吗？除了张嘴要钱你们还会做什么？！”
　　基地的人在林逸的长期打压下积怨已久，此刻被莫名其妙一通怒斥，立马有人甩手不干了。
　　林逸一看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人，更是气极。
　　“瞪什么？！都给我滚回去工作！”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疼痛很快扩散到整个脸颊，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被打碎了。
　　他从小就因为阴鸷的性格遭过不少欺负，但那时有唐纳德护着也无人敢在明面上跟他动手。成年后就只有他揍别人的份，连唐纳德都要忌惮上三分，什么时候脸上挂过彩！
　　林逸被这一拳揍得当场怔住，紧接着下巴上又挨了一拳。
　　很快一干人就把那男人拉开了，林逸虽然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是他们的金主。32号基地之所以有优渥的研究条件，他们之所以能在末日安然生存，全得益于林逸靠研究源源不断从帝国国库“抢来”的资助金。
　　这时候无人敢去拉怒发冲冠的林逸，他冲上去对着男人的小腹就是一脚，男人“呕”了一声，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明天你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冷冷丢下一句，他转头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在我手下做事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把已经出来的所有数据都整理清楚，五分钟后送来3号隔离室。”
　　说完他转身就走，心里却忍不住掂量，估计这次自己在基地的厌恶程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回到办公室他照了照青肿的脸颊，额角青筋噼啪乱跳。
　　林逸的长相算不得多出众，眼睛虽大但眼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温良好欺负的错觉。鼻子嘴巴还算周正，饱满的脸颊线条收缩至一个小巧的下巴。迪伦一直说如果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但他天生爱板着脸，展露出自己凶悍的一面。
　　原本年龄就小，脸蛋又偏于稚气，要是再笑嘻嘻的，他要如何服众？
　　因为常年不接触阳光，他的皮肤是一种接近于墙皮的苍白，就连青色的血管都依稀可见，更别说眼角和下巴处的大片青紫了。
　　“狼狈。”
　　他吐出两个字，深呼吸一口气，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接着他对着镜子拉下嘴角，眼睛微眯，收敛起了落水狗般的可怜模样。
　　大踏步走向3号隔离室，可能被林逸周身的冷空气吓到，平常见到他好歹会点个头的员工现在都埋着头挨着墙边走。
　　林逸嘴角直抽，这帮混账！难道我是什么沾上就会毙命的瘟疫吗？！
　　穿好防辐射服，刚想进隔离室，迪伦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
　　林逸蹙眉，“辐射这么严重，你是想找死？”
　　迪伦咽了口唾沫，“资料资料。”
　　接过资料翻看一番，林逸心道果然还是发火管用，这不整理的挺细致。要是手下这群人能一直有这种工作态度，自己还犯得着为难他们吗。
　　“那个……姐姐说……”
　　“哦，我今天不回去。”
　　迪伦的姐姐克洛伊是林逸的现任女友，财务部的副部长，也是他用来面对唐纳德骚扰的挡箭牌。
　　“不是，姐姐说她帮你预约了中将。”
　　事实证明，挡箭牌有时候也不起作用。
　　“……”林逸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几点？”
　　“现在……”迪伦的声音很小，可怜兮兮地看了林逸一眼又低下头去。
　　林逸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那就让他等着吧！”他把迪伦推出去，又道：“如果让他闯进来，你就跟刚才那个傻逼一起打包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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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重新接手（二）
　　林逸回到办公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按下菱形按钮，办公桌后的电子门无声无息地滑开，里面是一个小型浴室。同样的，在办公室的左右两侧备有卧室与阅览室。从确切意义上来说，研究基地才是他的家。
　　温热的清水流淌在身上，林逸长舒一口气，能在末日用清水洗澡十分奢侈，而这片刻的放松也是弥足珍贵的。
　　正揉搓着酸软的胳膊，中指上的机械戒指发出滴滴响声。
　　真是让人不得安心……
　　他按下接听按钮，空气中出现半透明的屏幕，里头的金发男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你在洗澡？”
　　林逸不耐烦地说：“唐纳德，你不会真等了一下午吧？”他点了点屏幕左下角，六点零五分。
　　男人将脸侧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野性的面庞。
　　“当然不会，”被放鸽子的威尔逊中将一脸无所谓，“不过你架子真大，绝对服从不是你倡导的么？”
　　林逸表情恶劣地咧了下嘴，“架子大又如何？如果当初不给我洗脑，现在你没准已经座上上将的位置了。啧……唐纳德，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如何？”
　　唐纳德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架起二郎腿，“小逸，你不是孩子了，当初我是为了救你才那么做，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嘴上叫的亲切热乎，实则就是把他往深渊里面推，AG-002的案子可不是谁都能接手的。林逸捋了一把额前的湿发，眼里的讥嘲显露无疑。
　　“总部不知道我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就不怕我把他们的宝贝玩废了？”
　　唐纳德嘴角向下一撇，表情很是隐忍。他和林逸算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日夜相处了数年。学生时代他以泡妞为乐，林逸则以折磨人为乐。这家伙似乎丧失了人类本性中自带的怜悯，性格又极其捉摸不定，翻起脸来能把上一秒还勾肩搭背的好友揍得人畜不分，为此自己也没少挨他的拳头。
　　在唐纳德的眼里，林逸就是个天生的坏种，而林逸则认为他是个天生的渣滓，嗜好玩弄女人的感情，所以活该挨揍。唐纳德对此嗤之以鼻，自认为林逸是在嫉妒他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雄性魅力，因为林逸是个硬不起来的废物。
　　好在发育后他的身量迅速拔高，从此林逸也不敢再随便对他挥动拳头。
　　“你曾经也很宝贝他的。”唐纳德终止话题后接着道：“晚上九点地下咖啡厅，我们半年没见面了。”
　　“不见。”
　　林逸披上浴袍，摸出酒柜里的红酒，倒上后慢悠悠地晃了晃杯子。
　　“是关于002的情报，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他的危险性……”
　　“啊啊……知道了我的安全负责人威尔逊中将，我会准时到达的。”林逸一听他摆出身份进行说教，立马举起双手投降。
　　*
　　九点整，林逸准时到达咖啡厅。
　　都不需要服务员带路，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厅正中心成为全场焦点的唐纳德。
　　林逸在他面前坐下，心情毫无起伏。倒是唐纳德，双手交握在一起，左手大拇指不断摩擦着右手手背，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动作。
　　在工作时间，他总会盘起一头璀璨的中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十分精干。而此刻，他的秀发伏贴地依偎在颈侧，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小逸，半年不见，你又瘦了……”
　　“停。”林逸打断他毫无诚意的关心，开门见山道：“唐纳德，你要是想上位，可以接手S级变异体，何必这么麻烦。虽然总部放开了对R病毒的研究，但从那群老家伙手里把AG-002抢过来，你也没少吃苦头吧？”
　　实验体编码的前两位字母各有含义，32号基地研究的是变异种类，前一个字母是感染生物的危险程度，A级最高，沿着字母表的顺序依次下降。第二个字母则是变异程度，同样从A级递减。AG开头，说明002的变异程度不高但危险性较大。所谓的S级，是帝国极力避免接触的物种，一般只有在封锁的死城才会出现。
　　“这是一个机会，况且你也有兴趣。”
　　唐纳德的中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想从中将晋升到上将，除非立下头等功，否则接了N个S级任务都是痴人说梦。为什么要接手AG-002？因为他是艾德里安家族的后人，就是这个变态的家族制作了初始病毒。如果能解开他身上的秘密并成功驯服他，帝国就能创造出一匹属于自己的变异军队！
　　“小逸，你可以坐上我的位子，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这样的诱惑，林逸眉毛都没动一下，“坐上你的位子当个傀儡中将？唐纳德，我现在的处境很舒服，没有人敢逼迫我也没有人能威胁我，当然除了个别不识时务的。”他蔑了唐纳德一眼，撇嘴。
　　唐纳德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个任务你必须接，父亲特下的。”
　　“父亲……哈，不就是你把R病毒的研究捅到父亲那，才导致我被洗脑的吗？唐纳德，我只是忘了，不是不记仇。”
　　“我那是在保护你，你懂什么？！基地死了两个要员，你以为为什么自己还能留在基地做最高执行长官？你怎么能因为这个记恨我？！”
　　突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视线，有的人认识唐纳德，有的人不认识，却都在他锋利的眼神下掉转过头去。
　　“……你如果是这种态度的话，我们免谈。”林逸遗憾地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怎么不记恨？既然002是自己冒着得罪总部的风险也要私藏的实验体，那必然耗尽了心血。曾经得到的所有有关R病毒的资料都被付之一炬，自己被洗脑，基地也被大换血，他还因此得罪了金家——金家可不会因为他被洗脑而饶过他。
　　可当他面对四面八方的压力时，威尔逊父子做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放任他自生自灭而已。
　　林逸苦笑了一下，于老威尔逊而言，他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抚养他也不过是受故人所托……
　　刚进洗手间，后背就被人推了一把，林逸猛地一个前冲，手撑进水池里。他刚稳住身形，后脖子就被掐住，接着脸被强行按在了镜子上。
　　鼻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镜子，他的视线也是模糊的。
　　“威尔逊中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校。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想揍我就尽管动手。但你想清除了，你是我的安全负责人。”
　　唐纳德愤愤放开他，显然被戳中了痛处。
　　任何科研人员都是帝国宝贵的财产，林逸作为基地执行长官，人身安全自然由此区域的军官负责。明明权大势大，却要保护下级的安全，这种不能掌控手里玩物的感觉任谁都不会喜欢。
　　“总部命令。”林逸特意补上一句。
　　他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仔细擦拭着脸颊上的淤青。镜子里的两个男人都冷着脸，气质却全然不同。林逸颓丧着一张过于苍白的脸，像是个恶疾缠身多年的抑郁症患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厌世感，谁都猜不准他下一秒会选择跳楼还是割腕。而唐纳德则透着股冷冽的杀气，路边的狗经过都得挨他的枪子儿。如此旁人见到唐纳德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而见到林逸的第一反应则是厌恶。
　　总之，两兄弟没有一个是善茬。
　　林逸不去看唐纳德，直径走出去，手腕却被扣住了。
　　“R病毒是从林叔叔手上流出去的，但他死到临头却抛下你跟随艾德里安家族远走高飞。你别忘了，是我父亲抹去了你身上帝国罪人的耻辱！”
　　林逸一把甩开他，力道太大手背撞在了洗手台上，发出“咚”一声声响。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似裂开了一道裂痕，密密麻麻的恨意从这道口子中泄出来，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罩在了记忆里那个已经面容模糊的男人脸上。
　　唐纳德继续不要脸地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就算你不知恩图报，至少不应该把002拱手让与其他基地吧？林叔叔可是誓死守卫着那些被感染的艾德里安呢。”
　　“闭嘴。”
　　林逸捏紧了拳头，却挥不出去。唐纳德已经不是那个瘦小的孩子了，他在军营里练出了一身腱子肉，而自己则在实验室里被消磨得只剩下了一副搪瓷躯壳。尽管不愿意，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唐纳德的对手。
　　“我答应了……你可以滚了。”
　　唐纳德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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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逢（一）
　　一周的时间，林逸把所有能搜罗到的关于R病毒的资料都研究了一遍，在第八天挂着两个黑眼圈跟随唐纳德去迎接AG-002的到来。
　　那东西要是知道自己进的是个豪华牢笼，不知还会不会配合实验。要是再出一次两年前的失控事故，别说上将，唐纳德连中将的位置恐怕都保不住。
　　林逸暗自发笑，被唐纳德连瞪了好几眼。
　　看到运输车上被抬下来的裹尸袋时，林逸额头垂下黑线。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总部医务部部长的杰作——一个有着恋尸癖的日耳曼女人。AG-002被她称为帝国遗留的最后一件艺术品，所以很荣幸，002一直被她当成尸体对待。
　　相比而言，32号基地的医务部部长就可爱多了。
　　林逸瞥了眼身边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越看越顺眼。基地大换血后，乔恩是他少数亲自培养的人才。听说他相依为命的哥哥在一次意外中丧生，因此他才受到总部关爱破例进入了基地之中。好在他的手艺确实不俗，不然也入不了林逸的法眼。
　　“翠丝特说他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青年朝林逸的方向侧了侧脑袋。
　　“只要睡着，002就算一只眼，三瓣嘴，再加上缺胳膊少腿，翠丝特也能爱他，你信不信？”
　　“诶，博士您太刻薄了。”乔恩用开玩笑的语气道。
　　林逸“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002很快就被搬运到了1号隔离室，那里的装备最为齐全，当然杀伤力也最为强大，这是基于对002的危险评估做出的综合考量。
　　清洗、消毒、隔离，都没林逸什么事，他是在观测室被人找到的。基地最新研究的X型病毒血清几日前运用到了小白鼠身上，观测容器中的小白鼠很健康，病毒没有再复发。林逸向来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但这只是观测期，为了确保效果应该招募前期感染者进行人体实验。
　　唐纳德和乔恩已经在1号隔离室门口等着了，前者是来凑热闹的，后者是来负责002的生命安全的。
　　要讲医术林逸也不差，但显然乔恩更适合当一个对病人嘘寒问暖的好医生。
　　验证瞳孔打开大门，入目就是躺在双人床上的002。他的神情祥和，乖巧安睡的模样宛如一个面容精致的大号娃娃。
　　林逸一瞬觉得恍如隔世，他早在资料上看到过002的照片，但照片里的人总是压着浓丽的眉眼，阴郁地盯着镜头。
　　“怎么？心动了？”
　　唐纳德朝林逸暧昧地挤了挤眼，见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讽刺回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博士，他很漂亮吧？”乔恩被诱惑般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他醒了……”
　　林逸霍地垂下头翻阅手里的资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可他的心脏不可自抑地狂跳了起来。
　　姓名：零
　　编号：AG-002
　　主要特征：生长迅速，150天成长至青年，已延续643天未成长。学习能力模仿能力极强，但拒绝任何沟通和教育。饮食习惯趋近于人类，高等动物蛋白质可快速补充体力和增强愈合力……
　　废话！这些都是浅显的公之于众的东西，难道就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目光快速阅览，看到最后一行时，他停了下来。
　　注意：有严重的自我毁灭和攻击倾向！
　　……他想自杀？
　　为什么？
　　“他……他朝我们这边过来了，会不会有危险？”
　　乔恩担忧地拉了下林逸的衣袖，林逸终于抬起头。
　　零有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身体却很瘦削。他的尾骨处拖着一根细长的尾巴，及腰的黑长发衬着姣好的面容，似是在黑暗中夜行的鬼魅。
　　大概是注射了麻醉类药物，他的脚步有些许踉跄。仔细看去，能发现隐在眉骨阴影处的那双眼睛是暗红色的。
　　“啧……看着他我就有感觉。”
　　林逸没有理会唐纳德低俗的调侃，大着胆子走近了几步，零却突然停驻下来，继而疯了般冲向他，拳头“咣咣”砸在隔离玻璃上。
　　三人骇得齐齐后撤，乔恩猛拍着胸脯，“怎么回事？！还好在他的食物里加了镇定剂……”
　　零死死盯着林逸，嘴里飞速说着什么，急得眼眶都泛起了红。
　　林逸蹙眉，“他会说话？报告里写的是拒绝教育，是谁教他口语的？”
　　“这个嘛……”似乎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唐纳德也收起了玩世不恭，“虽然我不清楚，但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你。”
　　“……”林逸的眼角抽了抽。
　　隔离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林逸走到门边打开对讲机，里头断断续续传出零的话语。
　　“林逸！林逸！林逸！林逸、林逸……”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因焦急而带了点急促的喘息，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林逸的名字，缓缓低了落下去……
　　乔恩惊疑不定地看向林逸，唐纳德的眼神更为复杂，隐隐包含了一丝警告的意味。林逸沉默着关掉对讲机，回到他们身边。
　　这种局面，不大好掌控……
　　零趴在玻璃窗上，鼻尖都被压扁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逸，指甲被剪光了，指头却还坚持不懈地抠着玻璃，直到淡红色的血液从夹缝中渗出，在玻璃上抹出了一片乌糟糟的痕迹。
　　林逸心头有点堵，还没等他咂摸出这是什么滋味，零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他更为激动地拍打着玻璃，嘴里还是不断喊着林逸的名字。
　　见他哭了，林逸魔障般摸上玻璃。掌心的震颤陌生又熟悉，合着自己的心跳，像是传递给了另一端的零，让他渐渐安静了下来。
　　“报告显示我和002的相处时间只有两个月，他为什么看着如此……依赖我？”林逸转头询问唐纳德。
　　唐纳德脸上云遮雾罩的，林逸见他这副表情，差点没笑出声来。
　　“怎么，他亲近我不是好事吗？”
　　“小逸，他很危险，除了研究之外禁止你私下接触他。”
　　中将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做足功课的乔恩连忙打圆场，“博士，002毕竟是您接生的，幼年又在您的身边成长，对您有感情也正常。”他又转向唐纳德，“中将，这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如果能利用感情控制他，研究会顺利得多。”
　　“哼。”唐纳德从鼻腔里冷哼一声。
　　乔恩还要再说什么，却讶异地看向林逸的身后，“博、博士……您还是先把手收回来吧……”
　　“？”
　　林逸疑惑地转头，只见零凑近了玻璃，伸出鲜红的舌头疯狂舔舐着他手掌所在的地方——这模样像极了一个长期禁欲的色魔。
　　“搞什么……”
　　林逸整个人都大幅度颤抖了一下，继而听到了唐纳德不要命的疯笑声。他顷刻冷下脸来，恨不得当场抽上零一巴掌，而里面那东西双耳不闻窗外事，还因为他撤回手掌的举动不满地皱起了眉。
　　“林逸，你到底是怎么带他的？他不会是把你当成了女人吧？”
　　“闭嘴！”
　　林逸见鬼似的在白大褂上蹭了蹭手，离开时给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唐纳德一拳，“想要我接手就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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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重逢（二）
　　林逸窝了一肚子火气，看着基地里穿着白大褂的员工们鬼混般飘来飘去，他就万般后悔当初受了生父的影响进了32号基地。
　　明明有很多去处，外科医生、整形师、药剂师……就算进了基地，也可以从事别的研究，偏偏选择了这里，选择了变态研究学！
　　和变态生物呆久了迟早自己都要变成变态。
　　基地是呆不下去了，他整理好资料，夹着公文包逃命似的奔向安全电梯。
　　现在是晚上八点，研究人员大多都选择住在基地内。基地免费提供舒适的住宿环境与还算可口的食物，最重要的是有帝国军队的安全保障。总部对自己的研究员向来慷慨大方，帝国能不能在末日存活还得靠这群人卖命。
　　可林逸呆不住，基地的主色调是白色，纯正、单调，也很无聊。在这里的时间久了他时常会进入一种空茫的状态，这让他感觉不踏实。
　　走出基地，扑面而来的热风吹得他头晕目眩。
　　末日的夜空是一团绛红，没有一点星子。他开着车在平直的柏油路上疾驰，路上空无一人。这座城市虽然彻底清除了丧尸，但夜晚降临时还是无人敢出来闲逛。
　　林逸的公寓在雅尔塔宫的凤凰区，极尽奢华的地段，永远不会缺乏生活物资。
　　验证指纹后房门自动打开，室内的装修简单冷硬，地面一尘不染，有人刚打扫过。听到厨房里的碗碟声，他拧起眉头——又是一个麻烦。
　　放下公文包后，他一路走一路脱，鞋袜衣物从大门延伸至浴室。克洛伊端着杯温牛奶站在厨房门口，还没递出去，林逸就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她叹了口气，又把牛奶端回了厨房。
　　洗去一身疲惫后林逸倒进床铺里，抱着被子狠狠嗅了一口，终于心满意足了。
　　是久违的阳光的味道，没有女人的香水味，也没有他身上常年存在的消毒水味。克洛伊是个完美的伴侣，会看眼色，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能接受不完整的他。
　　柔软的身体贴上后背，克洛伊轻轻依偎着他，羞涩地求爱，没有只言片语。林逸转身，将脸埋在她饱满的胸口，轻咬了一口。克洛伊的手臂微微收紧，修长的双腿含蓄地交叠在一起。
　　“林……今天可以吗？”
　　林逸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他享受这种被急切需要的征服感。
　　拉开床头柜，里头有一瓶快用完了的润滑剂，以及大大小小好几根不同规格的假阳具。
　　被性侵犯的经历让克洛伊对男人产生了无法磨灭的恐惧，她从来不会鄙视林逸难言的隐疾，并且一厢情愿地认为林逸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性创伤经历。只有同样悲惨的遭遇，才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虽然林逸只是单纯无法忍受拥抱另一个身体，在他看来，人与人分明就是两个单独的个体，里头装着两幅各怀鬼胎的灵魂……冠冕堂皇地谈什么水乳交融？
　　性快感只是人类取悦自我的手段，这种原始的冲动过于容易得到满足，就像身下的女人，性创伤只让她厌恶男人，而并不厌恶“性”的本质。
　　这世界上的事物有千千万万，诱惑与欲望更是数不胜数，唯有肉体是生而带来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人类连肉身都难以掌控，又谈何拥有其他呢？
　　林博士自认为高人一等，看不上这等低级乐趣。在他眼里，凌驾于性快感之上的东西有很多，譬如人体实验，譬如死亡，譬如……极具挑战性的实验体。
　　这些才是能让他颅内高潮的东西。
　　“林逸……林逸……林逸？”
　　“嗯？”
　　林逸回神，克洛伊满脸潮红，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喘着气，“可、可以了……谢谢……”
　　“好。”
　　抽出手指，林逸扯了几张纸巾，却看着沾满爱液的手失了神。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零的模样，红着眼尾，贪婪地、犯了毒瘾般舔舐着他的手指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有谁懂周末加班到十点的痛啊，这破活真是干不了一点，大哭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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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你们( ` )比心


第10章 近距离接触（一）
　　“迪伦，会议推迟一个小时。”
　　屏幕中的青年朝林逸身后的大床张望，林逸客气地让开身体，看见空荡荡的大床，青年眼底闪过失望。
　　“还有什么事要汇报吗？”
　　“啊？没……”迪伦支支吾吾地问道：“姐姐昨天不在您那？”
　　“在隔壁。”
　　迪伦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屏幕就熄灭了，林逸面无表情地穿着衣服。放一个身份合适的女人在身边是为了掩盖自己性冷淡的事实，如果他孤身一人，除了唐纳德之外，还有一众想讨好老威尔逊的官员往他身边塞人。
　　昨晚在产生了如此恐怖的联想后，整整一夜零都在他的梦里轇轕不清。林逸将冷水频频拍到脸颊上，心情不爽到了极点，他不该被一个实验体迷惑心神。
　　然而到达基地后发生了一件更不爽的事，他被唐纳德堵在了通往办公室的私人通道中。这条通道除了最高执行长官外无人可以进入，换种说法就是，自己身边被安插了唐纳德的人。
　　“唐纳德，我很忙，好狗不挡道。”
　　唐纳德脸色不变，胳膊勾上他的肩膀，“小逸，会议过后和我一起去接002。”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转移实验体的隔离期要长达三天，这三天内除了内部照料人员，连林逸也是没有资格进入隔离室的。
　　“他从昨天中午起就拒绝进食，并反复强调要见你。”
　　林逸抖抖肩膀，抖掉唐纳德的手，“所以呢？他以前也闹过绝食，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啊，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家伙收藏了多少你的生活垃圾。”
　　“什么意思？”
　　“总部回收你使用过的杯子、毛巾、工作服……甚至还有橡胶手套，作为让他好好活下去的奖励。自杀只是一个幌子，那家伙只是想通过伤害自己达到见你的目的……你不会想让我去翻你的垃圾桶吧？”唐纳德做了个恶心呕吐的表情。
　　“……”
　　隐私被侵犯的不适感从胃里蒸腾上来，结合昨日零的痴汉行为，林逸忍了又忍，竟无言以对了。
　　半晌，他点了下高贵的头颅，算是应下了。
　　*
　　“尤物啊尤物……”大将军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在隔离玻璃前踱步。
　　唐纳德的性取向十分两极化，巨乳肥臀的女人和嫩的能掐出水的小男生。林逸凝神看着服了安眠药进入睡眠的零，长相足够漂亮，但身体怎么看都是成年男性，难道唐纳德换口味了？
　　“唐纳德，发疯我乐意奉陪，发情还是算了。”
　　“怎么了？”唐纳德看似无意地把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耳垂上璀璨的红宝石耳钉，“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毫无疑问威尔逊中将长了张英俊的脸蛋，但林逸对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早已免疫。
　　“只要性致上来，你对着一头公熊也能发情。”
　　林逸防备地挪远一步，做好了唐纳德要发火的准备，不成想他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在夸奖我的性能力吗？不过就算你不相信我的人品，也得相信我的审美啊。”
　　林逸都懒得翻白眼，唐纳德的脸皮已经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报告显示他的智力相当于一个十岁的少年，他需要教育，而最佳的学习对象就是你。”
　　“我不是老师。”
　　“但他只愿意亲近你。”
　　“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战斗机器不是更好吗？增长知识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才需要你，他很听你的话不是吗？”唐纳德笑得一脸奸相，猛推了林逸一把，“好好和他交流交流，林博士。”
　　隔离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林逸转身怒斥，“你不是禁止我和他接触吗？这是在做什么！”
　　唐纳德好整以暇地靠着桌子，摊开手朝他摇了摇头，林逸这才意识到他根本听不见自己的话语。
　　“Shit！”
　　他认命地回头，床上的零呼吸平稳，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在玻璃外他的存在感并不强，然而一踏过这条界限，林逸便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存空间受到了挤压。这里到处都是零的气息：他踩过的地板，抚摸过的床铺，剥落在旁的衣物……以及弥漫在空气中冷冽又好闻的味道，他不知道这气味来自哪里，像是冬日暖阳下的雪松，似有似无地撩拨着嗅觉。
　　也许是洗发露的味道，毕竟零蓄着一头及腰长发。
　　这么想着，林逸无意识地冲零走近两步，又后知后觉地退回原位。
　　该死！这种受蛊惑般的感觉又来了！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零的脸上移开，观察着室内的物品。没有任何可用于自卫的武器，实力悬殊，零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小逸，你是他的老师，不要用看待杀人犯一样的眼神看待他。”
　　对讲机中传来唐纳德的调侃声，与此同时，零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微微颤抖，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忽地他的一切动作都停止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眸从鸦羽般浓密的眼睫下缓缓露出。
　　林逸发誓自己没有动一下身体，甚至还屏着气。可零未加观察，睁开眼便直勾勾地望向了他的所在之处。
　　林逸呼吸一滞，零已经利落地翻身而起，扯过床角的外套随意披在了肩头，直径朝他走去。
　　当脸颊触到对方掌心的寒意时，林逸才惊觉，他撇过脸，眼底浮现出惊惧。
　　身体被完全笼罩在了零的阴影之中，仰视对方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落差，但他此刻却不敢跟在手下面前似的作威作福。
　　不过也好在有零高大身躯的遮挡，唐纳德才没看见他这幅窝囊样，不然又给大将军增添了一份笑料。
　　“林逸……真的是你……”
　　林逸不着痕迹地将手搁在自己和零的胸膛中间，阻止他的继续靠近。他憋了口气道：“002，离我远点。”
　　“你为什么、要叫我002？你明明、为我取了名字……”
　　许是常年不开口说话，零的语调带着奇怪的顿挫，好似一台卡壳的机器。
　　林逸抬头，恰巧零把脸凑了过来，毫无遮挡地对上一双血色的眼睛，他的心头狠狠一悸。
　　“你、你做什么……”
　　零的鼻尖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又移到了颈项。深嗅一口后，他勾起唇角，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双眼锃亮。
　　“你的气味……我不会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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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近距离接触（二）
　　脸颊上软软湿湿的，林逸一愣，零的舌头再一次扫在他的脸上，而那黏糊糊的东西正是唾液。他天生洁癖，手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一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了零的脸上。
　　等反应过来后怕时，零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我、不是……”
　　林逸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闭上眼听天由命。
　　数十秒过去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睁开一条眼缝，零正略带歉意地看着他，举起的手停留在离他脸颊一寸的地方，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摸上去。
　　“对、对不起……林逸……你不要生气……”
　　说完，他笨拙地为林逸擦拭起脸颊。林逸木头般悚在原地，就这么一会功夫，零脸上的红肿就完全消退了下去。
　　再生能力，恢复能力，这些数据总部得到的太少了，也许自己该对他进行一些极端的体能测试。
　　林逸正在心里盘算着，大腿上一阵瘙痒。低头，一条两指粗的黑亮尾巴正缠在他的大腿根部，讨好地磨蹭着。鸡皮疙瘩瞬间从头麻到了脚，他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猛地推搡了零一把，不想对方坚如磐石，倒是他自己因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零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刺啦”一声，新生的指甲划破了衣袖。
　　林逸扶住玻璃稳住身体，急忙蜷起袖口，伤口不长，渗出的血液却由红转黑。
　　有毒！这混账东西竟敢弄伤自己！
　　“别怕，我帮你……”
　　受伤的惊怒一时间压过了恐惧，他根本没给零解释的机会，对着零的小腿补了几脚，见这混蛋钢铁般纹丝不动，气得转身猛拍了几下玻璃。
　　“唐纳德我受伤了！让我出去！”
　　唐纳德背对着他正在通话，根本没瞧见隔离室内发生的一切。
　　麻木感很快从伤口蔓延到整条手臂，心脏仿若被电击了，焦灼的疼痛袭的林逸眼前发黑。他知道自然界中很多毒物在捕食时会先释放毒素麻痹猎物，而002此刻就想将他拆吃入腹。
　　“唐纳德……”
　　他踉跄了一下扑到玻璃上，不死心地再次求救，脸颊却被掐着转向一边。零露出了一种难言的眼神，似是审视，又似是不满，但林逸已经无暇分辨。
　　“他……很重要吗？”
　　——这么重要的话……你跟他一起死吧。
　　脑海里莫名浮现的话语让林逸惊惧地睁大眼，呼吸似被扼制在了喉咙之中，他张着口，脸涨得通红。
　　零从背后拥着他，低语道：“你明明说过我才是最珍贵的，我等了你好久……”
　　脸被重新拧向唐纳德的方向，林逸浑身颤抖，来自零身上的寒意侵袭着他的四肢，连神经都快被麻痹。他想起了幼时被扔入福尔马林池的恐怖回忆，冷气肆意进出他的毛孔，刺鼻的气味使他的双眼充满泪水，发黄肿胀着的尸身簇拥着他，宛如他是他们中的一员。
　　好脏……好脏……
　　爸爸！救救我……我错了！我会听话！
　　爸爸……救救我！我会死！！
　　“我一直注视着你啊，可为什么你的注意力总会被别人吸引？”
　　救救我！！！
　　林逸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都往后倒去。
　　*
　　林逸是被冻醒的，身体像是被一条蓄满冰水的棉被包裹着，又冷又沉。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手腕刚抬起就被按回到了床上。他浑身一僵，目光发直地看着搭在自己腕上的修长手指。
　　半晌，他才接受了自己躺在零怀里的事实。
　　“放开我……咳咳……”
　　嗓子干涩发痒，他轻咳了几声，又忽地噤了声——零将右手移动到了他的颈项上，尖利的指甲看似无意地划过他的颈动脉。
　　林逸咽了口唾沫，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
　　该怎么办……要怎样做才能劝服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实验体放了自己！
　　这一切都怪唐纳德低估了002的危险性又高估了他对自己的忠诚度！林逸恨恨瞪向对面的罪魁祸首，隔离玻璃外的金发将军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正焦灼地左右踱步，脚边扔满了烟屁股。
　　“你醒了？”
　　耳朵上方传来零低沉的嗓音，林逸挣了挣，复被抱得更紧。
　　“不要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已经伤害我了混蛋！”
　　林逸咬牙骂了一句，声音又压得极低，似是害怕惹恼对方。
　　“呵，你在害怕。”
　　“？！”
　　林逸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非人类生物竟然在取笑他。他极力克制住体内的暴动因子，用尽了这辈子的耐心道：“行，你不会伤害我……那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脖子，你可能会害死我的！”
　　“啊……我忘了我们体质不同。”
　　零二话不说放开林逸的脖子，改成圈住他的手腕。
　　林逸一骨碌坐起来，除了手臂上的伤口还有些许疼痛，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而且不知零用了什么方法，伤口的表面附着着一层白色薄膜，血已经止住了。
　　唐纳德注意到了隔离室内的动静，他吐了嘴里的烟大踏步走到玻璃前，挥舞着手臂激动地说着什么。
　　“……”
　　林逸皱着眉摇了摇头，指了下天花板角落的对讲机，示意自己听不到声音。
　　“小逸！你还好吗？！快远离他！”
　　焦急中夹带愤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逸蓦地转头，“你在模仿他？！”
　　零已经恢复了冷淡的表情，“这不难。”
　　这时候唐纳德又一脸算计地说了几句，林逸再次看向零，两人对视几秒后，零妥协道：“他让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放你出去，”他咬了下嘴唇，“你会吗？”
　　我当然会！但唐纳德这只蠢猪竟然把这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林逸在感慨唐纳德了解自己为人的同时也无语至极，面上却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
　　“你撒谎！”
　　这回林逸是彻底懵了，那到底要他怎么回答？
　　他还想做一番挣扎，却听零道：“两年前你让我等你，自己却一走了之。现在……你也只是想骗我出去。”说着，他的眼眶就红了。
　　林逸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他想象了一番迪伦在自己面前哭鼻子的模样，自己大概会泼他一脸咖啡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何况两年前？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忍着不适握住零冰冷的手指，尽可能地放柔语气，“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被洗脑过，两年前的记忆已经不在我的脑海中了，你能明白吗？”
　　“洗脑……”零血色的眸子一眨，目光从林逸握着他的手上移到了他的脸上，“你的意思是，你不记得我了？”
　　“对。”林逸点点头。
　　零的眉头高耸着，沉默地审视着林逸，似乎是拿捏不准林逸是否在说谎。半晌，他回握住林逸的手，发现对方略有挣扎后，又放轻了力道。
　　“我相信你。”
　　林逸狐疑地看着他，果不其然，零接着道：“我会假装被你说服，骗外面的男人开门，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什么？！”
　　这东西竟然妄想着从32号基地逃跑，还要带上自己？！
　　疯了！
　　“绝不可能！”
　　他一票否决零的提议，眉头皱成了川字，却有火不能发。出去后他绝对会把总部写报告的蠢货揪出来，这种反应力绝对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该有的！
　　“为什么？”
　　手背上属于林逸的温度消失，见对方和自己拉远了距离，零立马挨近一步，试图把林逸捞回自己怀里。
　　“你想离开基地？！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你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吗？外面都是丧尸！离开基地我们能去哪里？我们靠什么活下去？！”
　　林逸吼得脸红脖子粗，应激反应似的推开零，兀自坐在床角抱住脑袋。
　　他完了，零没那么好忽悠，而看唐纳德的反应，他根本没想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一旦零对他失去耐心，他就会成为一个牺牲品，成为零果腹的食物，成为基地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一场实验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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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近距离接触（三）
　　“不……我不能死……”
　　零单膝跪地蹲在林逸面前，面露焦急之色，他不明白林逸为何突然陷入了极度的消极情绪之中。
　　“我知道外面是怎样的……林逸，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饿肚子，你相信我。”
　　你只不过是我经手的无数实验体中的一个，你是冷血动物，是以人类为食的异形，我们本就是天敌，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逸抹了一把脸，咬紧后槽牙才压下了火气，“零，我是基地的最高执行长官，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可能背叛帝国的。”
　　“我没有让你背叛帝国！”零蓦地提高了声音，尾巴鞭子般抽打着地面，他抬头看着林逸，额角青筋鼓起，“我只是让你跟我一起离开基地，如果你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我可以抢劫一艘小型飞舰。”
　　零的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清亮又不至于女气，如此认真地许诺就显得无比深情。若此刻面对他的是个女人，定会当场缴械投降。但林逸知道，他的耐心即将消失殆尽。
　　他揉了揉太阳穴，“零，我们是不同的生物，人类很脆弱，你带着我没有任何好处。我想通了，我会配合你逃跑，但你不能伤害我……”
　　“我不会伤害你！”零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收起指甲抓住林逸的肩膀，“但我必须带你走！”
　　林逸举起手臂，上头的伤口尚未愈合，“你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过是雏鸟情节。等你发现我是个累赘，你就会丢下我。”他循循善诱道：“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他怀胎十月生下了你，你却将她当做了食物。零，你跟人类是不同的，人类的道德约束不了你，人类的感情同样不能。也许……你只是想把我当做储备粮带走？”
　　肩膀上传递来的力量刹那加重，林逸咽了口唾沫，再次劝他，“等你出去后，你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你不需要我……”
　　“住口！”
　　林逸浑身一哆嗦，零眼里翻腾着杀意，指甲刺破衣物整抵在他的肩膀上。
　　“她不过是孕育我的容器，我对她没有感情，她甚至想杀了我！”零咬了咬嘴唇，鼻尖眼尾无一不泛着红，“你忘了吗？是你轻柔地抚摸我，每天跟我说话，是你说期待着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啊……”
　　“我……”
　　面对零的控诉，林逸有口难辩。当时自己也许确实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在怀孕的母体身上，但这都是为了见证R病毒感染者延续的奇迹！况且那时自己到底如何对待的母体，他早就忘了。报告里只记录了是他下令剖开了母体的肚子，对他到底和零是如何相处的只字不提。
　　“呵……你都忘了，”零冷笑了一声，“对……你说过你都忘了，没关系，我要的只是你跟我一起走。”
　　林逸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就算零对自己有些感情，也绝对抵不上离开基地的诱惑。他百思不得其解，可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林逸急得都快挠破头皮，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指着外面的唐纳德道：“他不会放你出去，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我不会杀你。”
　　Shit！为什么他就是听不懂人话！难道我要困在这个破隔离室里和他呆到天荒地老？！
　　林逸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复又捏紧。这时候，对讲机里传来唐纳德的声音。
　　“林逸，三分钟后我会启动隔离室警戒模式，你找个地方躲避。”
　　警戒模式？疯了！无差别的激光枪攻击会将我先射成筛子！
　　林逸内心疯狂大吼，举起双手对控制台后的唐纳德连连示意，“冷静！唐纳德！冷静！他答应放我走了！只要我们以后善待他，并给予他一定的自由！”
　　唐纳德和零齐刷刷看向林逸，林逸咽了口唾沫，见零的嘴唇动了动，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五分钟！不……三分钟，我会搞定的。”
　　唐纳德看向零，“你答应了？”
　　林逸一脸紧张地盯着零，额头泌出汗水，看到他缓缓点了下头，才脱力般瘫坐在了一边。
　　“我要和他单独聊聊……”零抬头看向对讲机，“你能把这个关了吗？”
　　见他松口，唐纳德二话不说关闭了对讲机。
　　“林逸，我没有答应你。”
　　“我知道我知道……”林逸神经质地咬着拇指指甲，眼底似有血色，“但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唐纳德不可能放我们两个人出去。如果……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零，屈尊纡贵地蹲下来，双手抚上零的膝盖，“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想办法放你出去，我有很多私下见你的机会。”像是意识到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并不高，他又补充道：“至少我可以给你在基地自由行走的权利！你不用再呆在这个牢笼里，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
　　零眉头微动，斟酌半晌后才道：“你会和我未出生时一样温柔地对待我，对吗？”
　　温柔地对待你？不，出去后我会狠狠教训你这个不知上下尊卑的怪物！
　　林逸撇开脑袋，阴鸷的双眼藏进刘海的阴影中，“是……你会得到相应的尊重，不止这样，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你。”
　　“你说的是真的？”
　　林逸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如何，或许零早已看出他在敷衍，但他还是沉住气问，“你想要什么？”
　　“配偶。”
　　林逸错愕道：“什么？”
　　零反握住他的手，“我想要你……”
　　“你想要一个配偶是吗？！”
　　只有人类才谈人生的意义，排除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生物存在的本质就是繁衍与存续，零想要找一个配偶无可厚非，他得保证自己的基因传承下去！
　　林逸差点狂笑出声，他站起来不停走动，脸颊肌肉因控制着不断上扬的嘴角而微微颤抖。这点由零自己提出来再好不过，如果他的基因能够通过母婴关系稳定传承，那意味着不需要再执着于从他的体内提取R病毒。
　　零的双眼追逐着林逸的身影不断移动，“是的，并且越快越好。”
　　“我答应你！只要我出去，立马给你安排一个配偶！”
　　“不，我是想让你……”
　　在兴头上的林逸完全听不进零的话语，他边往门边走边示意唐纳德开门，还不忘回头对零道：“你要多少个都没有问题，只要你喜欢，基地的人随便你挑。”
　　【作者有话说】：感谢吝泽君投喂的鹦鹉螺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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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近距离接触（四）
　　林逸加快脚步奔到门前，机械门缓缓上升，就在此时，他的后领被一股大力扯向后方。他大吃一惊，伸手就抓，阻拦零的去路。
　　皮鞭似的物体缠绕到手上，他顿觉一股手骨都要被搅碎的疼痛，不禁怒从心起，“你做什么？！”
　　唐纳德眼见不对，放下手闸，即将开启的大门又开始下降。就在门沿距离地面还有三寸时，零蹲身将双手塞了进去。紧接着，他双臂的肌肉肉眼可见的膨胀鼓起，脖子挣成了红色，下降的机械门被生生劫停了。
　　“怪、怪物……”
　　林逸怔愣地后退几步，零已经将门抬到胸口，低身扛上了肩膀。他猛喘了几口气，道：“一起走。”
　　“你骗我？！”
　　被欺骗的怒火一下烧到了喉咙口，可没待他发火，外头的唐纳德率先窜到了控制台，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关。
　　“警戒模式即将开启，检测隔离间非正常关闭，实验体生命体征正常，危险系数：高，攻击范围：隔离室全范围。即将在十秒钟后发动攻击，请所有人员尽快撤离！请所有人员尽快撤离！请所有人员尽快撤离！”
　　“唐纳德！！！”
　　唐纳德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隔离室门口，林逸红着眼怒吼出声，声音很快淹没在了弗利亚冰冷的电子音中。
　　“十、九、八、七……”
　　倒计时开始，从天花板各处探出了数支激光枪，枪口聚起刺目的光亮。
　　零破坏了机械门，面无表情地扯过林逸，“你的搭档抛弃了你，现在你只能跟我一起走。”
　　“操！怎么走？！我们会在这被轰成炮灰！”
　　“不会，抓紧我！”
　　“五、四、三、二、一！”
　　第一道激光从枪口射出，林逸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被甩到了零的脊背上。他出于本能牢牢抓住了零的肩膀，而零在激光射出的刹那，就如猎豹般飞驰而出。
　　激光四散扫射，零左躲右闪，在天罗地网中艰难地往门口前进。只要离开隔离室，系统检测不到实验体就会停止攻击。
　　林逸好似坐在一辆急驰的过山车上，剧烈的颠簸让他几欲呕吐，鼻尖甚至能闻到零皮肉被激光灼伤的焦味。
　　他们惊心动魄地躲过一道又一道的激光，炙热的温度好几次差点舔上林逸的皮肤。大门近在眼前，林逸枕在零肩头的脑袋被反手摸了一把。
　　“坚持一下。”
　　咣！咣！咣！
　　零高抬着腿，带着拔山举鼎之力踹向隔离门。连续三次猛踢之后，隔离门在下一次激光到来之前轰然倒地。
　　“咳咳咳……”
　　飞扬的灰尘呛得林逸直咳嗽，他眯缝着眼，隐约看见灰尘后显现出一个人影，下一刻，他的额头被枪管顶住了。
　　唐纳德的金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的背后站着庞大的帝国军团，肩头的徽章熠熠生辉。
　　“放下他，002。”
　　零尚未平复喘息，他慢慢蹲下身子，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一般，把林逸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很好……”唐纳德拉过林逸，用枪指了指隔离室，“现在，回到隔离室。”
　　“不行！”林逸挣扎道：“现在回去会触发警戒模式！先关到2号隔离室！”
　　“林逸，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作为欺骗你的惩罚，他应该得到点教训，不是吗？进去！”
　　手枪保险“咔哒”一声打开，零眯起眼，“不要用他威胁我……”
　　“相信我，我也不想用他做人质。”
　　唐纳德越过林逸飞起一脚，踹在零的小腹上。零踉跄着后退，几乎是在刚踏入隔离室的瞬间，一道激光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大腿。
　　他跌倒在地爬不起来，淡红色的血液似是精心调制的颜料，以他为中心铺展开来，组成了一幅诡艳的图画。
　　“判断实验体丧失行动能力，退出警戒模式，请后勤人员尽快清扫现场。”
　　弗利亚的播报落在耳畔，林逸的心脏骤然停跳，零的腿骨肯定断了，但他死死咬住嘴唇，只发出了沉闷又愤怒的悲鸣。
　　“好了小逸，我们回去吧，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会自责一辈子。”
　　“滚开！你这个逃跑的懦夫！”
　　林逸扬手甩了唐纳德一巴掌，撞着他的肩膀走了。
　　大将军在属下面前威风扫地，他一一扫过板着脸的军人，用舌尖顶了下口腔内的裂口，呸了一口血沫。
　　*
　　刺眼的灯光打在头顶，林逸想抬手遮挡，却怎么也举不起胳膊。
　　他不会认错，这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照明灯，自己怎么会躺在手术台上……
　　动不了……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只剩下思维还活络着。
　　“部长，博士醒了。”
　　“醒了？再打一支吗啡。”
　　这声音很熟悉，但滞钝的大脑却记不起来对方是谁。
　　“吗啡？脊椎注射还是局部？”
　　“你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肉被切下来？”
　　脊柱麻醉……那意味着会完全失去意识……
　　不行……
　　思及此，林逸倏地伸手抓住了正靠近他的助理，紧接着迟钝的疼痛变得清晰，攀爬过手臂直击心脏。
　　“嗬……”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他的目光从助理手中的针筒转移到了正拿刀对着他手臂的乔恩身上，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还愣着做什么？！切！”
　　乔恩脸色微白，“快快！给博士注射局部麻醉！”
　　“别废话！快切！”
　　手术刀泛着森冷的光，从手臂的伤口处剐走了一大块肉。林逸疼得眼前发黑，等着护士为自己包扎和注射吗啡。
　　他对乔恩的行为并不感到惊讶，手臂被零所伤，又覆盖着不属于人体组织的白色薄膜，自然得贡献给基地研究，就算他自己也会这么做。
　　“零呢？”
　　“仍旧关在1号隔离室。”乔恩边回答边收拾着手术台，末了吩咐助手把那块血淋淋的肉拿去化验。
　　林逸抿了抿唇，等手术室中走得只剩下他和乔恩两人后才道：“他的腿怎么样了？”
　　乔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博士并不是会关心旁人的性子，何况是实验体。
　　“没有正中腿骨，但有轻微裂痕，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他一顿，语气拔高了些，“博士，他的愈合能力远远超出总部给的数据，我们会有更大的突破的！”
　　林逸冷笑了一声，两年时间总部连零想交配的意图都没发现，还指望他们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数据。
　　“扶我回办公室。”
　　“博士，您稍等，我叫人去寻把轮椅。”
　　“我看着像是半身不遂的人吗？”
　　乔恩不吱声，林逸知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R病毒实验的开头已经不容乐观，他不想再被基地的其他员工看笑话。
　　林逸铁青着脸磨蹭到办公室，远远就瞧见唐纳德等在门口。
　　“身体如何了？”
　　这种废话林逸自动忽略，在唐纳德的眼里，弟弟的性命比不上前途重要，而前途远远没有他自己的狗命重要。
　　“今天的事已经压下来了，总部不会追究，你也可以继续你的研究。”
　　“是追究被迫进入隔离间的我还是追究落荒而逃的你？！啊？！”
　　林逸一把揪住唐纳德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鼻翼翕动着直呼热气。
　　“Wow~”唐纳德举起双手，瞥了眼旁边的乔恩，乔恩很有眼力见的找了个借口溜了。
　　“小逸，是我把你救出来的，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是你把我关进去的！”
　　“冷静……冷静……你流血了。”
　　手臂上的绷带洇出血迹，林逸阴着脸放开唐纳德，他还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贱人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别在我眼前晃悠，你让我恶心。”
　　唐纳德整理了一翻领口，靠着门摊了摊手，“化学部那老头说报告今天就能给你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来找你。对了，R病毒的实验已经立项，父亲申请了大笔资金，很快就会划入基地账户。”
　　“我、让、你、滚。”
　　“啧。”
　　唐纳德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随后就听到了门内咣当当的砸东西声。


第14章 发热（一）
　　傍晚林逸拖到员工都前往宿舍楼休息，才晃悠去食堂吃了点东西。
　　回去的路上他存心想去看看零，但看到手臂上新鲜缝合的伤口，又打消了念头。
　　简单擦洗了身体后，唐纳德就如约而至了。穿着休闲的金发将军把纸质资料往桌上一扔，自行拖了把椅子架起两条长腿，痞气十足地单手一撑脑袋。
　　林逸也不去拿资料，歪歪斜斜地靠在桌边，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不亲自过目一下？”
　　“眼前不是有个很好的复读机么？”
　　“……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容忍度。”唐纳德放下腿，身体微微前倾。若现在用手抚摸上他的脊背，那里的肌肉必定是紧绷着的。
　　“在被激光射伤后，002仅昏迷了十分钟就苏醒了。从他受伤至我来之前，短短几个小时，他的腿骨已经恢复如初。总部给我们的数据就是一团过期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垃圾。”
　　林逸摆手，“不要和我抱怨，你应该去责问总部。现在我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造成零这种惊人变化的物质就是他体内的R病毒。”
　　唐纳德嘴一咧，“我不管R病毒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把它从002体内抽离出来，就完成任务了不是吗？”
　　“没有这么容易，001感染病毒后并没有变成丧尸，病毒在跟她结合时就已经发生了变异，更遑论她的后代。也许它已经进化成了一种超出我们认知的东西,何况后续确保它能跟普通人体完美融合才是重点。”
　　“但你总得给我解决办法，你清楚首相要拿这东西来做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转变研究方向，”林逸的手指无节奏地敲击着桌沿，思考数秒后抿了口咖啡，“零表达了求偶的意图，既然R病毒能够通过母婴稳定传递，那为什么我们不试试繁殖呢？缺点是效率低下，还会引起人道灾难，毕竟谁都不会想把自己的孩子变成送往战场的怪物。”
　　“他向你求爱了？”
　　“噗……”
　　林逸喷了一口咖啡，难以置信地看向唐纳德，“你都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吗？”
　　“不然为什么他偏偏向你表达了需求，总部可从来没人提起过。”
　　“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林逸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重重一磕，“别以为什么东西都和你一样恶心。呃……”
　　唐纳德抓住林逸手臂上的伤口，五指渐渐收紧，“没想到在小逸眼里，我都已经不算是个东西了。”
　　“能对弟弟都发情的男人，的确不算个东西。”
　　“你！”
　　一说出口林逸就后悔了，这早已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对性的认知模糊又混乱，况且唐纳德是在他“熟睡”时骚扰的他，他应该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唐纳德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松开手，沾了血的手指在林逸胸口的皮肤上蹭了蹭。他意味难辨地笑了一声，起身逼向林逸，“原来你都知道啊……害我提心吊胆了那么久……”
　　林逸垂下眼，学生时期唐纳德不知帮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那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唐纳德对自己若有若无的好感。只不过他缺乏生理欲望，而唐纳德又热衷于滥交，所以谁也没有把那一次荒诞的发泄放在心上。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唐纳德玻璃珠似的眼睛一转，抬了下下巴，示意林逸接听电话。
　　“博士！002破坏了隔离室所有能破坏的东西，包括天花板上的激光枪！我们没有权限启动警戒模式，现在也无人敢接近隔离室！”
　　迪伦声音急促，混乱之中还能听见哀嚎声。
　　林逸和唐纳德对视一眼，“有人受伤？”
　　“总部跟来的饲养员被拧断了一条胳膊，没有生命危险……Fuck！他在攻击隔离门！”
　　“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林逸就要往门外冲，胳膊却被拉住了。
　　“你打算穿成这个样子去？”
　　“Shit！”
　　林逸闪进卧室随便套了件衣服，见他穿戴整齐，唐纳德拉开了门。两人并肩而行，唐纳德一扫往日懒散，步伐飞快，林逸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隔离室门前聚集了几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是好。迪伦看到林逸宛若看到了救世主，几个大步迎上前来。
　　“博士您来了！目前002的状态很不稳定，他察觉到食物里的镇定剂了。”
　　“所以他只拧断了饲养员的一条胳膊？”林逸挑了下眉，这有点出乎意料，难道002对饲养员也有感情？
　　“咳……”迪伦不自然地松了下领结，顶着林逸的目光道：“我骗他说您会来见他，他才放了艾文，他一直吵着要见您。”
　　“做的好，你这也不算骗他。”林逸拍了拍迪伦的肩膀，忽略了他被表扬后诧异的表情，道：“开门。”
　　“啊……博士，这太危险了……”
　　“开门。”
　　隔离室的大门打开后，唐纳德率先走在前头，林逸紧随其后，其余人则退到安全通道内待命。
　　林逸还没站定，就见玻璃后的零大型猫科动物般对着唐纳德呲牙哈气，在看到他后却立马垂下了脑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嗤……”大将军笑得极具讽刺意味，“药效起作用了，他现在最多只能砸东西发发脾气，破坏不了隔离玻璃。”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林逸，“这么一看，你两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砸的是基地的设备，唐纳德当然有闲情开玩笑。林逸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单是激光枪设备的造价就是天文数字，维修费也不容小觑。
　　他没好气道：“帮不上什么忙的话，我建议你去安全通道等着。毕竟你们刚结下梁子，他要是发起疯来要杀你，我也拦不住。”
　　唐纳德没再添乱，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走了。
　　大门合上后，零没有任何动作，只微微侧着身子看着林逸，并不同之前那般急着和他亲近。
　　这是吃过激光的苦头后学乖了？
　　林逸还记恨着他欺骗自己，此刻相见内心那点自尊心就开始作祟，因此脸拉的老长。
　　他按下对讲机，“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里头的零摇了摇头，踢了一脚被卸下来踩得稀巴烂的对讲机。
　　“……”
　　林逸抽了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后慢吞吞地吐出来，将烟夹在指间晃来晃去，“不要跟我玩把戏，我知道你能听见。”
　　零点点头，动了几下嘴巴。
　　“……”
　　林逸再次沉默了，因为听不见也辩不出口型的是他而非零。
　　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气急败坏地狂按了几下激光枪开关，直到红色的按钮深陷了下去。可惜里头的激光枪全部遭到了破坏，并不能对零造成什么伤害。
　　零歪了下脑袋，似乎在疑惑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我知道你现在很得意，因为你成功骗到了我。”
　　零不说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逸。只要一对上这双暗红的眼，林逸就忍不住想要错开目光。可他现在不能逃避，基地长官害怕自己的实验体？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一秒、两秒、三秒……长久的对视后，他只觉自己被卷入了一场不可抵抗的泥石流中，身体和理智都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他狠狠吸了口烟，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Fuck！”
　　该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博弈了！
　　他走到隔离门前，手搭上电闸，零终于有了点动静。
　　“呵！”他得意地笑道：“你这个怪物！你以为你占了上风？笑话！你想要自由是吧？只有我能够满足你！”
　　零贴到玻璃边，重新流露出了初来乍到时，被抛弃的小狗似的表情。他的眼皮微微垂着，浓密的眼睫半掩着瞳仁，神情哀伤地说着什么。
　　林逸的心脏似被重重一击，又像是要溺死在那双暗红色的眸子中，等他过电般回神后，已经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打开了隔离门。
　　里头的零勾起唇角，鬼魅般欺身上前，将林逸压制在了玻璃上。他低下头，掐着林逸的脸扭向一边，露出洁白的脖子。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感谢黑灰投喂的寒武奇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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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比心心~


第15章 发热（二）
　　烟叶微苦的味道弥漫在两人之间，林逸手一抖，一截烟灰掉落在白大褂上，又在衣料的摩擦间消失不见。
　　他难耐地喘息，又因脆弱的颈项受制于人而挣扎不得。脖子上是冰冷的触感，皮肤下的血液却滚烫的快要沸腾起来。
　　不……确切来说，他整个人都在发热。
　　“住、住手……”
　　零充耳不闻，舌尖一寸寸侵略他颈项的皮肤，津津有味的样子好若在品尝一道佳肴。
　　“我让你住手！”
　　嗤……
　　皮肉烧焦味压过烟味，林逸捏紧烟头，将其按灭在了零的肩头。
　　零果真停了下来，他蹙着眉看着表情恶劣的林逸，须臾叹了口气，将头埋进他的颈子里，“好温暖……我讨厌别人的味道，要遮盖掉……”
　　别人的味道？是刚才和唐纳德挨得太近染上的吗？他好像是喷了香水……
　　林逸胡思乱想着，使出吃奶的劲推搡着零的胸膛，而后他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了。他的力量在零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他所有的抵抗。
　　五分钟后他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喉咙又干又涩，体表温度越升越高。他感受到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出汗液，干涸的身体急需灌溉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紧贴着胸口的玻璃已经被同化成了体温，他想扯烂自己的衣服，让皮肤大面积地降温。但比这更可怕的是，背后零冰冷的胸膛让他觉得无比舒适。若不是手脚都被压制着，他早已忍不住转身拥抱对方！
　　我疯了？！竟然会想要拥抱一个冷血动物！
　　林逸清醒了一息，败下阵来，“你先放开我……我很不舒服……”
　　软和的态度很快奏效，零后退一步拉开和林逸的距离，还体贴地为他抚平了白大褂胸口的褶皱。
　　林逸用手背贴了贴额头，还是滚烫。没日没夜的工作终于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他扶着椅子坐下，恹恹地看着零，再也拿不出半分嚣张气焰。
　　“你是来接我的吗？”这次零先开了口。
　　林逸呼吸一滞，这东西不仅欺骗自己开门，到头来竟还想着那个约定以为自己会放他出去？！原来厚脸皮在非人类中也适用。
　　他苦恼地捏着眉心，显然跟零解释人类的契约精神是毫无意义的，再者是他说谎在先，就更失去了指责对方的立场。
　　但如果直白地把结果告诉他，那自己此次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要是他真拿自己要挟唐纳德呢……
　　思及此，林逸当机立断道：“你不用想用我威胁唐纳德，你之前也看到了，我的命在他眼里不值钱。但我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说到此处林逸不免心虚，见零乖顺地听着，他继续道：“除了特定区域，之后你有在基地自由行走的权利。我会让你做我的助理，但你也要协助我完成R病毒的研究。”
　　“R病毒？”零的瞳孔紧缩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对，这是和你基因完美结合的病毒，只要提取出R病毒，你就彻底自由了。”
　　自由？别开玩笑了。身为万恶的艾德里安家族的后裔，一旦研究成功，零就会被毁尸灭迹。林逸不会把事实告诉他，这之后零是死是活，都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零毫无血色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他跪坐在林逸的椅子前，将脸贴在他的膝头，熟练得仿佛这是个刻在骨子里的，已经养成习惯的动作。
　　片刻后他问，“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吗？我只想和从前一样和你生活在一起。”
　　高温渐渐消退，林逸神情放松下来，接了一句，“以前是什么样？”
　　见林逸毫无印象，零的失落不吝表现在脸上，“以前我们形影不离，你还记得教我用餐具吗？那时候我在生长期，手指不灵活怎么都抓不好刀叉，是你手把手教我使用的……”
　　还有这等事？林逸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为了忽悠零答应，他斟酌着说：“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既然那么做了，肯定是把你看得很重要。当然，现在你依然重要。”
　　听他如此说，零的眼神有点儿飘忽不定。
　　就差临门一脚！
　　林逸毫无心理负担地做出承诺，“当然，除了睡觉和实验之外，你也可以和我形影不离。”
　　*
　　林逸走出隔离室的时候一脸春风得意，他当场宣布了零即将加入32号基地的消息，不出意外这个重磅炸弹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在拿整个基地的安全打赌。”唐纳德将他拉到一边，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一旦发生事故，你会彻底失去威信，继而被逐出基地！”
　　“如果研究失败，那基地的存在对你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唐纳德被他反问的脸色一僵，又听林逸道：“得了吧唐纳德，除了基地的账本，你从来不关心其他。你装作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阻止我，只是为了给自己漠视生命的死亡找借口。死在你手下的有怀孕妻子的丈夫，九旬老人的独子，甚至还有未成年的孩子，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尸潮爆发后，帝国的成立给了所有人一个重新拾起道德和良心的机会。然而在成立之前，为了在末日活下去，幸存的人们用刀尖刺向彼此——先是为了一处安全屋，再是为了一块面包，最后是为了一场没有任何嘉奖的杀人狂欢。
　　“你同样从那些死者的手里得到了好处，又凭什么指责我？”
　　“指责你？”林逸冷嘲道：“我只是在警告你，别以为穿上了人类的皮囊，你就不再是一头野兽。也不要妄图阻止我的计划，现在，零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实验体了。”
　　没有什么是比唐纳德吃瘪更让林逸高兴得了，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回到凤凰区的公寓。
　　克洛伊看着手里空了的牛奶杯，脸上微露诧异，林逸已经脱光了衣服进浴室了。
　　“要吃点水果吗？”她试探着问。
　　“要葡萄。”门内很快做出了应答。
　　调制好水温，林逸跨入浴缸之中，任由身体滑落。四肢像是陷入了被阳光晒暖的流沙之中，温水漫过他的身躯、前胸、脖颈……还没触底，他皱起了眉。
　　“嘶……”
　　起身扭头照了照镜子，后颈的皮肤被热水烫过般呈现出一种瑰红色。用手指戳了戳，很疼，像是再施加点力量，就能把皮肤揉搓下来。
　　那是零舔舐过的地方，看来明天有必要做一个体检。
　　林逸脸色郁郁地走出来，餐桌上摆放着清洗干净的葡萄，色泽虽然不够鲜艳，但果实还算饱满，毕竟新鲜水果已不多见了。
　　他坐在桌边挑挑拣拣地吃起来，克洛伊取下围裙在他对面坐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水太烫了吧。”他漫不经心地说。
　　当晚，两人在床上缠绵。
　　“呼……林，好热……你发烧了吗？”
　　克洛伊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担忧愈盛，“你需要去看医生。”
　　林逸撑着身体，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装满了燃料的容器，而克洛伊就是那点迸射进来的火星，他快要爆炸了。
　　“我自己就是半个医生。”
　　他蹙着眉说了一句，捞起克洛伊的大腿挂在自己的腰上，手往她的下身摸去，想要速战速决。
　　“啊——”
　　手指还没探索到秘密花园，克洛伊就尖叫着给了他一巴掌，屁滚尿流地从他身下爬了出去。
　　这个疯女人在搞什么！
　　林逸火冒三丈地看向克洛伊，克洛伊嘴唇发着抖，见了鬼似的指向他的胯部。林逸低头一看，脸上露出了比克洛伊还要惊恐的表情。
　　他那不中用了二十来年的玩意儿，竟然立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拒色、Lisa崽、倒霉蛋（伤心版）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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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配偶（一）
　　距离将AG-002放出隔离室已有五天，林逸，最年轻的研究基地执行长官，现下后悔的想掐死自己，毕竟没人喜欢留着一个没用的怪物在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穿着白大褂的博士怒火冲天地拍着办公桌，凌乱的文件堆了大半张桌子，几支钢笔斜斜插在文件堆里，只剩一个杯底的咖啡杯快要震落桌沿。
　　“你再去抽一次血，我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
　　五天前做出的决定遭到了基地大部分人的反对，为了安抚众人，他不得不做出让步，将零囚禁在了自己的办公室。许是只要呆在自己身边就好，零出乎意料的配合，除了中途唐纳德来了一趟闹得很不愉快，其他时候零对前来汇报的员工都表现得彬彬有礼，甚至称得上友好。
　　林逸很满意零的态度，这样很快就能消除其他人不必要的顾虑。当然，如果零的血检报告没有出问题的话，他能更加满意。
　　五天时间，送来了三份报告，各项数据指标皆是正常，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你要查什么？你问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零的情绪很稳定，就跟在睡醒后发现被林逸擅自抽取血液后一样稳定。然而就是这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惹恼了林逸，好像他一早就知道他们查不出什么来一样。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林逸抓起桌角的茶杯朝他掷去。
　　“咣当！”
　　零轻松偏头，茶杯撞在门框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默默捡起瓷片，走过林逸身边，将它们扔在林逸身后的垃圾桶内。
　　林逸瘫软在皮椅中，兀自不甘地踹了办公桌一脚，抬眼看他。
　　零此时也正看着林逸，眉头微锁，似乎比林逸还要心烦。
　　林逸不想争吵，揉着太阳穴道：“今天和我一起去化学部，只要一小块皮肤组织，你有再生能力，不会出问题。”
　　看到零眉间显出川字，他冷哼一声，语调也变得尖刻，“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皮肤，犯不着做出为难的表情，还是你想重新回到隔离室里？”
　　零眼神一暗，林逸心底窃笑，看来又得逞了。几日相处他摸清了零的脾气，只要用离开自己这点来威胁，零就会全盘接受所有要求。他知道得寸进尺零总有一天会厌烦，可他所能做的就是在零厌烦前尽可能的探索R病毒，把他最大的价值化。
　　“下午就去，再做一个全身检测，我会全程陪着你。”
　　陪伴是他能给零的最好的补偿，可这次零并没有买账。他安静地站在椅子旁，像变成了林逸的影子，但高大的身躯又极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沉默就是无声的反抗，数日得不到休息的林逸一下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你不要我陪自然会有人送你去！”
　　“林逸，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你没有资格要求我怎样对你。”
　　林逸阴恻恻地剜了他一眼，锁上门前往X病毒观测室。
　　并行两个项目让他忙得分身乏术，唐纳德已经不止一次因为R病毒的止步不前给他看脸色，好在X病毒一切顺利，血清也已成功研制。
　　从观测室出来后，他被迪伦告知零拒绝前往化学部，只将一块带血的皮肉搁置在了办公室门口，已经送去化验了。
　　再这样下去零只会越来越不配合，也许该试试那个方案了……
　　林逸摸着下巴，给唐纳德拨去了一个电话。
　　*
　　晚十点，林逸按时回到办公室。随着门锁打开的咔哒声，走廊的光线在零的身上照出一道光亮。他就站在角落里，仿佛维持了林逸离开时的姿势一整天。
　　“林逸，你回来了？”
　　他的双眼因突如其来的亮光眯起，在看到林逸身后跟进来的唐纳德和五个女人后，又疑惑地微微睁大了。
　　“出什么事了？”
　　林逸打开灯，一边扯着领带，一边朝他招了招手。
　　“零，过来。”
　　零走过去，单膝跪下依偎在他的腿边，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大型犬。
　　见了这一幕唐纳德细不可查地抽了下眼角，最后决定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林逸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来兑现承诺了，这些人里你可以尽情挑选你喜欢的。”
　　话落，五个女人踩着猫步在零面前站成一排，她们装扮各异，共同点是都拥有着天使的脸蛋和魔鬼的身材。
　　零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们一眼，重新把头扭回了林逸的方向。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配偶吗？”
　　林逸审视了那几个女人一遍，长相和身材都无可挑剔，零到底在不满些什么？
　　“我不想要她们。”
　　林逸的额角抽疼起来，他抽出手，零很会看脸色地为他揉起太阳穴，这让他刚冒出的火星又灭了。
　　“呼……那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会安排人给你找。”
　　“我只想在你身边。”
　　“哈，这跟给你找一个配偶并不冲突。”林逸被他稚气的话语逗笑，用父亲对待孩子的口吻道：“零，你需要和你的配偶孕育生命。你的基因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你有这个义务让它延续下去。”
　　按摩的手指停了，他听到零说：“我只想和你孕育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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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配偶（二）
　　“我只想和你孕育生命。”
　　“说什么混账话！”林逸都气笑了，门口的唐纳德却用一种审慎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你说过基地的人随便我挑的。”
　　“这不包括你的同性！”
　　林逸给了他的脑门一巴掌，又觉得自己过于小题大做。在零的脑子里也许都还没形成两性的观念，又谈什么孕育生命。
　　“我没有要别的同性，我要的只是你。”
　　零的性格向来固执，这一点林逸早有领教。他拍拍手让不相关的人出去，见唐纳德留下来也没说什么。
　　他点了点零的胸口，又点了点自己，“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男人没有子宫，不能孕育后代，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我不要后代。”
　　“那你就配合研究啊！”火气一下冒了上来，林逸下颚线紧绷着，只要零再说出一句反驳的话语，他保证会一脚踹飞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小逸，也许他表达的意思是想让你做他的配偶。”唐纳德一针见血，绿莹莹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异常。
　　“荒唐！”林逸冷笑道：“不过是生殖冲动，对同性能有什么生殖冲动？唐纳德，不要以为全世界的雄性都和你一样对着同性硬的起来。何况你只是爱“上”男人，难道你还指望他给你生个孩子？”
　　唐纳德拨弄了一下指根的通讯器，笑着摇头，“小逸，你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我的意思是他在求爱。爱慕、钦慕、喜欢……哦，你不懂这些感情。”
　　“你他妈还活在童话故事里吧？他是一个变异，别说性别相同，我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何必把生殖冲动上升到情感层面。”
　　这时候的林逸还能耐着性子和唐纳德理论，然而在看到零斩钉截铁地点了下头后，他的眼睛瞪得都快脱落眼眶。
　　点什么头？什么意思？你懂什么是爱？
　　他不想在零的嘴里再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字眼，零却自顾自说道：“我不是没有思想的动物，我知道配偶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称你为妻子、老婆、亲爱的……”
　　“闭嘴。”
　　零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眼神真诚到愚蠢，“这是我所了解到的人类对于伴侣的爱称，林逸，你不能把我看做异类，我和你是一样的……”
　　“噗哈哈哈哈，小逸，你听到他说的了吗？天呐！他是怎么把这些称呼按到你头上的！”唐纳德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矫揉造作地用拇指揩了揩眼角，“难道你没有告诉他你是个性冷淡吗？”
　　“性冷淡？”零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林逸，犹疑地问，“可是上次你是有反应的……”
　　话还没说完，他被林逸一脚踹在肩头，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往后倒去。暴雨般的踢打接踵而至，他双手护住脑袋，虾一般蜷缩起身体，除了自保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动作。
　　那次在克洛伊面前丢脸果然是因为这玩意！因为他舔了自己，自己的身体才做出了那样羞耻的反应，还因此无故挨了克洛伊一巴掌。
　　新仇旧恨算在一起，林逸专挑痛处下手，坚硬的军靴鞋跟狠狠跺在零脸上。可他的力量终究有限，造成的伤害对零来说不足为戒。他撑着桌子气喘吁吁，不过缓了口气的功夫，零脸上的青紫便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口鼻处的血迹。
　　“Shit！”
　　“还不解恨？”
　　唐纳德松开腰间的银色卡扣，抽出皮带凌空一甩，发出“啪”一声脆响。
　　林逸和他对视一眼，就像黑暗中共同猎食的狼群，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暴虐的欲望。
　　*
　　半个小时后，零已然成了一个血人。他的伤口反复愈合又裂开，像是一台不断重启的老式电脑，最后终于停摆罢工了。
　　血水从他的鬓角流到下巴，他不是很清楚自己哪里受伤了，只是这些伤害都是林逸给的，他不能反抗。
　　他记得林逸说过人类很脆弱，一旦反抗，他可能会失手杀了林逸。
　　唐纳德用脚尖捻灭烟头，踢了踢匍匐在地的零，零立即对他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啧，我碰碰他都一副要杀了我的表情，看来他对你是真的死心塌地啊。”
　　林逸灌了杯冷掉的咖啡，喉结滚动时能听到吞咽的声音，大开着的领口下皮肤激红了一片。唐纳德的目光遛过他的颈项，突然觉着口渴。
　　他蹲下身，用皮带卡扣敲了敲零的额头，额角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他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唐纳德一味地纵容他搞破坏，而他什么也不用想，只要放空头脑制造出更多伤口和血液就行了。
　　“现在学会听话了吗？”他问。
　　零掀了掀眼皮，又因被大团的污血糊住了眼角，只能从眼缝里看林逸。他想不明白林逸为何能说变就变，于他而言林逸就像一团乱麻，他想解开它，却始终找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他只是想找回出生前林逸施舍给他的那份关爱，而他此刻想明白了，林逸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
　　“是因为在你眼里……我是异类，所以、你才这么对我吗？”
　　他吃力地开口询问，却只得到了林逸的一声屑笑。这一刻他幡然醒悟，一开始他就抓错了重点，这根他是谁，或是不是他都毫不相干，林逸只是想要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是因为你惹到我了。”林逸拍了拍他肿成猪头的脸，又轻轻揉开他眼角干涸的血痂，“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解气了。起得来吗，要不要我扶你？”
　　啊……就是这种声音啊……
　　泪水湿润了眼角，零闭上眼，不再去看林逸的眼睛。
　　所有的温情都是自己的臆想，林逸没有变过，他一直用这种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不管是出生前，还是出生后。
　　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被林逸的声音欺骗着啊……
　　“说话。”
　　看，他又不耐烦了。
　　“睁开眼，看着我！”
　　头皮一紧，零被抓着头发拖了起来。他的眼泪合着血水脏兮兮地糊满了整张脸，破裂的唇张着，却像个饱受委屈的孩子，因为父母不站在自己这边而不知从何处开始哭诉了。
　　“啧……脏死了，”唐纳德捂着口鼻走远了些，“小逸，放开他，别弄脏你自己。”
　　见了他这幅惨样，林逸却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唐纳德，他为什么不求饶？”
　　“你不是讨厌那些刺耳的声音吗？”
　　“是啊，所以我才喜欢他！”
　　“呵……你又喜欢他了？喂！002！听到了吗？他说他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谓的“喜欢”，零挣扎了一下，很快没了动静。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自己从头至尾在妥协什么？离开基地，去寻找自己的同类，如果没有，那就去创造同类，总会有地方接纳自己的。
　　至于林逸，这趟旅途中怎么能少了他。既然改变不了他，那就毁了他所珍惜的一切。反正，他的珍惜和喜欢一样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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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你们！


第18章 配偶（三）
　　林逸哼着歌在观测室里鼓捣，员工们都知道博士这几日心情不错，工作氛围也轻松了不少。X病毒的血清已经试用到了人体身上，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等到这个项目完美收官，媒体就会铺天盖地报道32号基地为丧尸战争做出的贡献，他们会分配到更多的物资和金钱，这也是众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追随林逸的原因。
　　事实上，林逸心情好和X病毒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因为他在零的脊髓中找到了R病毒的痕迹。那次取样零极不配合，但在被关进隔离室折磨了近两个小时后，他还是妥协了。
　　“嘀嘀嘀，嘀嘀嘀……”
　　林逸放下试管，接起电话，迪伦毛茸茸的脑袋跃然在屏幕上。
　　“博士，姐姐来了。”
　　“做什么？”
　　克洛伊极少在工作时间来找自己，难道是唐纳德的拨款出问题了？
　　等等……她去哪儿了？零还在办公室，他从没见过克洛伊……
　　“迪伦，你把克洛伊带去咖啡厅。”林逸暗道糟糕，摘了手套拉开门，“别去办公室。”
　　屏幕里的迪伦愣了愣神，张张嘴皮飘忽出两句话，“她已经进了你的办公室了……”
　　林逸匆匆道：“你现在和她在一起吗？不要让她进卧室。”
　　被抽取脊髓后零故态复萌，除了林逸之外谁都近不得他的身。为了补偿和方便他养伤，林逸暂时把他安置在了卧室，自己则天天回公寓休息。
　　卧室的密码锁设置成了只能从外面进入，密码只有自己和克洛伊知道，希望克洛伊不要做蠢事。
　　“我现在就回去。”
　　匆匆按掉通讯，他不顾员工异样的视线，在走廊上飞奔起来。
　　推开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黑暗中扇形办公桌犹如一只俯卧的野兽，暗色调的沙发匍匐在两侧，光洁的地面借着微弱的亮光能反射出倒影。过于安静的环境将气氛烘托的有点诡异，林逸朝着卧室挪动步子，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克洛伊此时的处境。
　　零会做什么？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和人类相处，不会为难一个无辜的女人的……林逸胡思乱想着，等挪到门边时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零最好不要把卧室弄得血迹斑斑，这会让他非常生气。
　　正要输入密码，门却自动开启了。
　　林逸飞快后退，拉开办公桌抽屉，摸到了里面的袖珍手枪。
　　任何情况下都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他紧了紧手枪，食指扣在扳机上对准了门口，只要轻轻一弯，如此近的距离对方绝对逃脱不了。
　　门是被零强行破坏的，他从安保装置中抽出被电到皮开肉绽的手，不慎在意地舔了舔指关节上的血迹。
　　“零？”
　　克洛伊呢？他往零的身后看了看。
　　“你在找她吗？”
　　零从身边扯过一个女人，待看清她的穿着时，林逸差点晕厥过去。克洛伊身上只罩着件半透明的蕾丝睡裙，头上还戴着对黑色兔耳，被绞在身后的胳膊上布满了红痕。她现在一点都不关注自己性感的身材，只剩下了惶恐的哭诉。
　　“对不起林……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那天真的对不起……”
　　那天……啊……那该死的一巴掌！
　　“林逸，我不喜欢她，但我想知道她要给你什么惊喜。”
　　零一脸天真地问着，指甲在克洛伊柔嫩的大腿根部比了比。
　　克洛伊一个劲地哆嗦，林逸咬紧后槽牙，这种关头他没心情和零解释什么惊喜，他只想尽快把这个蠢女人送走！
　　“放开她。”林逸沉声，手枪指着零的脑袋。
　　零眼光一闪，表情似是被伤到了，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把我的脊髓还给我。”
　　“你在和我谈条件？”林逸双眼都快喷出火来，脊髓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样本，绝对不可能还回去。
　　“我是在威胁你。”
　　指甲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蜜色的大腿蜿蜒至脚踝。克洛伊哭叫着，又因喉部的压迫收住了声。
　　林逸还是第一次见零如此赤裸裸的表达不满，平日就算对他又踢又骂，他也绝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林逸生平最厌恶的就是给人威胁，此时却不得不做出让步，基地百分之二十的资金都掌握在克洛伊家族手中，如果她死了，基地的财务连带着会受到影响。
　　“零，你听我说。抽取出来的脊髓对你而言毫无用处，就算还给你，只要成功提取了一次，就会有下次，你何必再受一遍那些罪？不要闹了……”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零，我们好好谈谈，不要拿旁人的性命开玩笑。你要忤逆我吗？我知道你很在乎我，不是么？”
　　“可你并不在乎我，你在乎的是她。”
　　“博士！救我！！！”
　　也不知是疼还是怕，克洛伊咬着下唇一下一下抽噎着，身体抖成了风中落叶。
　　“别想了，零。这个女人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的心里只有实验体，而你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个，你没必要这么做。”
　　“你说的没有一句是真话，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是你身上的气息，她是你的配偶！”
　　零的表情微微扭曲，似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克洛伊无力地扒着横在脖子前的胳膊，双眼已经泛白了。
　　真是要疯了，他为什么非得执着于配偶这个身份！要知道出生前的陪伴会让零产生这种悖德的感情，当初他绝对会把母体扔在隔离室不闻不问！
　　“零……”
　　林逸投降般把手枪放在地上，然而这个用于取得信任的动作并没有让零产生好感，这招对他已经不管用了。
　　见他不为所动，林逸再一次放低姿态，“……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她？”
　　零松了松胳膊，克洛伊不要命地喘息着，好似一个走了音的手风琴。
　　“放了她也可以，我们之间确实不需要多一个碍手碍脚的人。”
　　“是、是……”林逸把手枪踢远了些，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你来做我的人质，我要离开基地。”
　　放你妈的狗屁！林逸刹住滚到嘴边的脏话，看着克洛伊的眼神活像要吃人。怎么办？难道让林逸带着穿成这样的克洛伊逃出基地？那到时候他丢的不止是实验体，还有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脸面！
　　Fuck！与其救她，还不如让她去死！只要她死了就没人会知道这件事，零总不可能去大肆宣扬！
　　但显而易见，零不会杀了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人质。为今之计只能先解救克洛伊，让她出去给唐纳德通风报信。
　　“好，我答应你……”
　　林逸点了下头，捏了两手冷汗，慢慢贴近两人。
　　在他伸手的刹那，零一把牵住他，指甲在手腕上压下了几个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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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病毒爆发（一）
　　林逸吃痛，对克洛伊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走！”
　　零利落地把克洛伊推出门，速度快到林逸都没机会多交代她几句。
　　克洛伊一走，林逸的狗脾气就上来了。似乎预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零两条臂膀铁钳般禁锢着他，尾巴在身后不安地左右甩动。
　　“不要做多余的挣扎，我不想伤害你，出了基地我就会放了你。”
　　哈？！什么意思？如果我反抗的话你就会像对待克洛伊一样对待我？林逸气极反笑，至于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全当他是在放狗屁。
　　他刚要讽刺几句给自己涨涨威风，脚下蓦地一阵颠簸，晃得他差点站立不稳。
　　红色警报毫无征兆地拉响，弗利亚清脆的电子音断断续续传出警示。
　　“基地遭受攻击……基地……遭受攻击……”
　　“病毒泄漏……病毒……泄漏……请最高执行长官下达命令……”
　　林逸心头漏跳一拍，顾不上和零拉扯，打开通讯器，一身军装的金发人形电脑悬浮在空中，汪洋般的蓝眸中闪过丝丝电波。
　　“弗利亚，定位病毒泄漏点。”
　　画面切换到观测室，只见原本架台上整齐罗列的实验标本散乱一地，十来个头戴防毒面罩的高大男人正端着机枪，成扇形包围在放置血清的玻璃台前。他们的枪口对准了周边架子上的病毒试管，哒哒射击着上前阻拦的员工。
　　“疯了……”林逸瞳孔紧缩，手心全是冷汗，“X病毒的血清还在观测室……这群疯子想做什么！”
　　“请最高执行长官下达命令！请最高执行长官下达命令！病毒正在蔓延……病毒正在蔓延……”
　　“弗利亚！检测感染区！”
　　画面切换到了离观测室最近的化学部门，研究员们惶惑地抬头倾听警报，等待着撤离指令。镜头拉近，一位女助理无意识地抓挠着颈项，红色的指甲已将皮肤抓破，但她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反而一个用力，指甲瞬间没入颈项，鲜红色的血液喷薄而出……
　　灼热的液体飞散到周围员工的面颊之上，皮肉瞬间被烧了出了血窟窿，白色的烟气从一个个小圈弥漫到了整个化学室。
　　所有人都骚动起来，有人拉开大门，迎面扑来的却是一具脸颊溃烂，头发脱落的尸体。林逸仔细一看，依稀还能辨认出这是化学部部长。开门的男人大吼着把尸体甩到地上，闭着眼乱踩一通，直把那老头的胸膛踩透，心脏都踩烂了。男人大叫着想要逃跑，脚踝又被已看不出人形的部长一口咬住。一瞬间惊恐夸张的面容，腐烂流脓的肢体充满了整张屏幕。
　　林逸皱着眉头快要呕吐，将画面重新切换到观测室，入侵者们已经敲碎了玻璃柜，一手一把将血清往皮袋子里塞。
　　他们的目标是血清！要先联系唐纳德！
　　不不不……最要紧的是先封锁住基地，一旦病毒泄漏出去，B城就完了！
　　“弗利亚，开启保护模式，隔离化学区域，疏通其余通道！率先安排财务部、医学部和上级人员撤离基地！”
　　“化学区域即将隔离……化学区域即将隔离……”
　　随着提示音，所有通往化学部的安全通道全部被厚重的安全门封锁，一时间化学部内充满了绝望的惨叫。
　　林逸充耳不闻，继续下达命令，“派出攻击型机器人驻守化学部，联系威尔逊中将，调遣帝国军团，基地外的驻扎军队优先保护人员撤离……”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声轰天巨响，而后接二连三的爆破声从化学区传来。巨大的冲击力携带着热浪扑涌进安全通道，零碎的身体残肢拍打在通道内壁，徐徐闭合的安全门竟被冲飞了出去，
　　“化学部被炸毁……化学……部……被……滋滋……系统崩……溃……系统崩……”
　　人型电脑频闪扭曲着，最后“蹬”一声灭了。
　　“Fuck！Fuck！Fuck！！！”
　　林逸狠击了几拳办公桌。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零拽着他的胳膊，凝神聆听办公室外的动静，“化学区到这里有多远？”
　　林逸恍恍惚惚站起，脑海中乱糟糟的抓不住重点，滞钝了几秒后，他突然一个震颤，疯了般冲出办公室。
　　热浪阵阵袭来，他逆风而行，几乎快站不住脚。残肢断臂几乎贴着他的肩膀擦过，他笨拙地躲闪，眼见一块碎肉要飞上面颊，身体就被严严实实护住了。
　　追上来的零牢牢圈着他，后背都是星星点点的黑色血液，皮肤烧开后又自动愈合。他一声不吭，只用蛮力把林逸拉到转弯处的死角，没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林逸双眼酸涩疼痛，两腮紧绷，只觉得一身皮肤都快熔化。
　　“我必须去拿回病毒和血清……”
　　“不，我们现在就走。”零的语气不容商量。
　　林逸一噎，愤怒烧的眼眶泛红，“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基地！”
　　“……”
　　零一时无言，他心心念念想毁了林逸拥有的一切，以此来报复他。如今真的毁了，看着林逸如此颓丧的模样，他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半晌，他道：“你亲眼看到血清被带走的，回去也无济于事。”
　　“不不不，X型病毒的原样和血清我单独锁在保险柜里，没有我的密码，谁都别想拿到！”
　　零一拳打在林逸的脑袋旁，坚硬的墙壁瞬间凹陷了下去。林逸双唇微张，听到自己的心跳失去了正常的频率。
　　“还回去吗？”
　　林逸脸色青白，倔强地抿着干裂的嘴唇。
　　“快走。”
　　一拉，没有拉动。零转头，暗红的双眸凝视着林逸，眼中的耐心正在分崩瓦解。
　　“随你。”
　　“你！”
　　林逸看着甩手而去的零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被抛弃了。
　　“零！！你去哪里？！！”
　　零墨般的长发好似狂风中的黑云，颀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
　　林逸六神无主地看着零离去的方向，基地损坏，信号屏蔽，他无法做出任何指令，难道今天真的要葬身在这里？
　　周遭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满鼻的血腥味刺激着他脆弱的肠胃。好在这里是死角，他还没遭到任何不明飞来物的攻击。
　　他无依无靠地背靠着通道内壁，一想到依赖自己的零这般无情离去，喉咙口就涌上阵阵苦涩。凭心而论，若是换个立场，他恐怕早因记恨平日的打骂而将零置之死地。但是现下处于弱势，他也就只能愤愤责怪零的薄情寡义，丝毫不反省往日自身残暴的作为。
　　他会回来的吧？没了我他要怎么在末日活下去，他肯定会回来的吧……
　　时间越久林逸就越沮丧，他恍然发现没了对方活不下去的是他自己。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他不清楚化学区内部的情况，但安全门被炸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丧尸涌出。到时候就算支援队到了，为了确保病毒不流出，他也会被当成丧尸一起消灭。
　　正是犹豫不决之际，白茫茫的通道中隐约现出了人影。林逸不禁一喜，可还没等这欢喜劲儿下去，迷雾中显露出了第二个、第三个人影……
　　不是零，是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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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病毒爆发（二）
　　是丧尸……
　　林逸霎时心如死灰，他只是个躲在基地深处研究病毒的博士，何时碰上过此等失控的场面。
　　他屏住呼吸，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丧尸和他的距离越来越短，烟雾开始变的稀薄，摇晃的身影也就愈发清晰。一股子腐烂味道充斥着整条通道，他恨不得将全身毛孔都紧闭起来，新鲜肉体的气息很容易吸引丧尸。
　　丧尸每踏近一步，他的心脏就跳快一分。拇指不自觉地按紧了中指上的通讯器，但崩坏的系统给不了一点反应。铺天盖地的紧张感蛛网般缠住了他，他不断暗示自己需要冷静，需要自救。
　　通道两边的照明灯作怪似的闪烁着，须臾一阵火光四溅，他的整个世界都堕入了一片绝望的黑暗。
　　获得信息量最大的眼睛派不上半分用处，凝神细听，耳边只有毛骨悚然的啃食声。他僵着身子却汗流浃背，连嘴里都在不住分泌唾液。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尝试着挪动右脚，跨出了逃生的第一步。
　　黑暗让听觉分外灵敏，啃食血肉的声音变成了一把电锯，摧枯拉朽地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左脚紧跟着右脚的步伐，指甲深嵌入掌心，人类对未知与生俱来的恐惧让他方寸大乱，他能感受到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把血液一次次挤压出心房。
　　踢踏、踢踏、踢踏……
　　脚跟落地之声在通道中回荡。
　　从死角到办公室的距离仅仅数十米，而这数十米的路途竟是无比遥远。心跳声震耳欲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只要进了办公室，至少能拿到自己的手枪！
　　摸黑前进阻碍重重，他凭着数年的熟悉感磕磕绊绊摸到办公室。精神刹那松弛，随即他惊呼一声，整个人都向前方扑去。
　　“啊！”
　　尖锐的疼痛感从小腿肚子升起，他扑腾着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甩脱不了抓着他的丧尸。他双腿痉挛，面容扭曲，十指死命抠住门框，却阻止不了身体被一寸寸拉向门外。
　　希望像是风中残烛，快要熄灭了。他是否也会变成一堆让人作呕的腐肉？清扫战场时唐纳德能认出他吗？父亲会有一点点伤心吗？还有零，还会想起他吗……
　　不……他只会变成一堆腐肉，没有人会记得他，他的尸块会和别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尸块混合在一处，被塞进熔炉化为灰烬。
　　林逸颓然放弃了挣扎，十指一松，身体飞快被拖了出去。他的耳边响起嗡鸣，褪色的天花板在眼前掠过，空白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零哭红的双眼。
　　如果那时候对他好点，他是不是就不会丢下自己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腰间猝然一紧，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被被提了起来。
　　暖风刮过双耳只留下丧尸不甘的嚎叫，林逸被人打横夹在腋下，他立马双手并用搂住了那人，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不确定地唤道：“……零？”
　　没有回应，他不确定他们去了哪里，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中间似有停顿，又好似没有。
　　半晌风渐渐停息，那人用鼻音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周遭变得昏黄，林逸眯起眼适应着柔软的灯光。两人此刻正处于宽阔的高速公路上，基地建在边沿地带，临近午夜，公路上没有一辆汽车通行。
　　零将他放在路边的护栏上，卷起他的裤脚观察伤势。
　　林逸垂首看着零的发顶，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之中。他悔的不是自己长此以往对零的种种欺压，而是方才他竟跟个怂蛋似的害怕零会抛弃他。事实证明零不会抛弃他，这家伙去而复返，肯定就是为了戏弄自己！
　　可他没法对零发火，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是个废物，不然也不需要零来救他。
　　自我厌弃压过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林逸一声不吭，在静谧的环境中，他纷乱的情绪又堕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尴尬之中。
　　他想做点什么打破窘境，手摸上裤兜，烟盒没带出来。要不抽他一巴掌吧？反正零也不会还手，总比现在不上不下的僵持着强。
　　林逸手都扬了起来，恰时零抬起头，他心头一紧，这巴掌就轻飘飘地落到了零的脸上。
　　这类似抚摸的举动是什么？手滑了？！
　　林逸别过脸，扒着护栏的指尖泛着白，梗着脖子道：“你脸上有脏东西！”
　　零没说什么，用手背蹭了下脸，抓着他的脚搁到自己大腿上。
　　“烂了。”
　　林逸忙低头检查，五道抓痕嵌在他白皙的小腿肚上，伤口鲜血淋漓，周围的肌肤已经发红溃烂。他痛哼一声，伸手去抓，被零一把制住。
　　“别挠。”
　　零掏出不知从哪得来的匕首，在林逸腿上画了个十字，浓稠的黑色血水噗滋滋冒了出来，带着股腐烂发酸的味道。
　　“没用的……需要血清。血清……我的X型病毒……”
　　看着到死都惦记着病毒的林逸，零深感他真的是无可救药。
　　“你去干什么？你又要留下我一个人？”
　　见零起身，林逸条件反射抓住他的衣袖，瞠大的眼睛惶惑无助地看着他。
　　留在这里他活不过一天的，不……也许几个小时后，他就会被丧尸分食。
　　零往前走了几步，遮住灯光举目眺望，“天快亮了，我说过离开基地后就放你走。”
　　林逸脱水的鱼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基地里威胁自己的那句话，他以为是零在骗他。
　　他跛着腿站起来，朝越行越远的零追赶了几步，“零……别这样，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零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
　　“你已经有自由了，你还想要什么？”
　　零耳朵竖了起来，脚步依旧没停。
　　“金钱？权利？地位？只要我能回到总部，这些我都能给你……”
　　“带我一起走……求你……”
　　林逸鼻尖发酸，一整晚的担惊受怕都比不上此刻零要离开带来的恐惧。他不想再做被撇下的那个，不想孤单地死去，他也想要被人记住……
　　“零！等等我！”
　　“零！”
　　“零……”
　　他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污血淅淅沥沥撒了一地，伤口有往上扩散的迹象，他快看不清零的背影了。
　　“别走……混账！别走……”
　　零叹了口气，捡起埋在黄沙里的手枪。回首，他震惊地睁大了眼。
　　林逸东倒西歪地站在晨光中，看着随时快要倒下。他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却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零抿紧了唇，心脏似是遭到了痛击。他像是要给自己反悔的机会，故意拖慢了步子往回走，直到走到林逸的面前，针扎般的疼痛还是萦绕在心头。
　　他又叹了口气，“林逸，别哭了，这个给你。”
　　林逸抬起埋在掌心里的脸，看到零手里银晃晃的手枪后，他一把拂开了，大吼道：“谁要这了个？！混蛋！你还回来做什么？笑话我吗？！”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没什么大碍。
　　零轻笑一声，拿出口袋中的两管试剂，在林逸涣散的眼前晃了晃。
　　“那这个呢？也不要了？”
　　“病毒……血清……妈的……”
　　林逸踉跄了一下，迷迷糊糊骂了一句，像是耗尽了电量的机器，一头栽倒在地。
　　零掂量掂量手里的血清，心想要是把这东西用在林逸身上，即使是救他自己的性命，林逸醒后估计也得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思量一番，他露出獠牙咬上手腕，口对口将鲜血渡入了林逸的口中。
　　唇舌相接的美妙触感让他浑然忘我，辗转品尝了好一会，直到林逸干裂的双唇重新变得水润，他才放过了那两片被蹂躏得可怜兮兮的唇瓣。
　　幸亏林逸此刻昏死过去，否则肯定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
　　喂完血液，零又把手腕对准林逸小腿上的伤口，淡红色的液体一触到皮肤，伤口便开始愈合。
　　做完一切后，他翻遍了林逸全身上下的口袋，只找到一个皮夹。里头夹着房卡、身份证、名片，还有几张纸钞。他背起林逸，暗红的双眼望着茫茫大道，露出了孩子般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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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


第21章 逃离B城（一）
　　林逸是被一阵尿意憋醒的，椭圆形的壁灯在眼前摇晃，整个世界都在颠来倒去。头晕目眩了好一会，视线内的景物才回归正常。
　　他铆足了劲撑起身体，被子下的身体竟是未着寸缕。他的瞳孔颤了颤，睡意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环顾四周，熟悉的摆设，纯白的被褥、暗色调的墙纸……是自己的房间。
　　昨日、昨日最后的记忆……
　　基地崩坏……大批丧尸涌出化学部……他被丧尸抓伤了腿……
　　最后，是零离开的背影。
　　记忆渐渐回笼，他迅速检查身体，腿肚子上的伤口不翼而飞，新生的肌理还泛着粉色。
　　昨日的一切，仿若一场荒唐的梦境……
　　他裹着毛毯摸索着下了床，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实感，身体更是用不上什么力气。
　　仅仅从卧室移动到浴室，他便开始大口喘气。他单手撑着门想要借力，不料门从里面被拉开，手掌撑空，他的身体重心偏离朝浴室里倒去。
　　鼻尖撞在坚硬的胸膛上，他吃疼地皱起眉头，还没开口就被扶着肩膀站稳了。
　　零身上一丝不挂，水珠从下巴滴落。林逸的目光追随着那滴晶莹透亮的水珠，滑过零白皙的胸膛，腹肌分明的小腹，定格在了男人最私密的部位，不动了。
　　那处正嚣张地仰着头，显示着持有者此刻的精神充沛。
　　Fuck！零少年时期的体检报告上就标识了性器大小，但那会他只匆匆瞥了一眼，略微惊叹尺寸惊人，又哪晓得惊人到了此种地步。
　　在林逸打量零的同时，零同样打量着林逸。他暗色的眸子意味不明，里头像是藏了条暗河。停滞了几秒后，他迫不及待地搂住林逸的腰，将人抱了个满怀。
　　人类偏高的体温让他发出舒爽的叹息，他本能地在林逸身上寻找发泄之地。
　　同为男性林逸当然知道零在做什么，想到他明确表示过要当自己的配偶，林逸就发起悚来——零分明把他当成了求欢对象。
　　一时间屈辱感膨胀满了整个胸腔，他奋力挣扎起来，嘴里大骂着畜生变态，不料这番作为把零撩拨得欲火更盛，三两下便把他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任其鱼肉了。
　　冰凉的手掌抚过腰身，连锁反应似的带起了一连串颤栗。零微撑起身体，懵懂地看着林逸，长发自他的肩头滑下，落在了林逸因挣扎而半敞的胸膛上。
　　“林逸，我好难受……”
　　林逸这几日受了不少刺激，强悍的神经在听到这饱含欲望的声音后，“啪”一声绷断了。他急喘了几口，舌根涩得发苦，想发火又力不从心。
　　得不到林逸的回应，零便自己动起手来。他胡乱拉扯着林逸身上仅剩的毛毯，丝毫不顾及对方越来越青白的脸色。
　　林逸被他压的呼吸困难，加之尿意又急，已是出了一身虚汗。他竭尽全力阻止零频频轻薄自己的双手，最终忍无可忍大喝了一声，“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老子快尿出来了！有什么事拖后再说！”
　　零被这晴天霹雳的怒喝震醒了三分，他忍了又忍，脸颊埋在林逸脸侧不住喘息，搞得林逸的胸膛也是起伏不定。
　　最终他还是败在了林逸日积月累的淫威之下，悻悻起身，把人送进厕所后扯了块毛巾，烦躁地擦着头发。
　　林逸生怕他再扑上来，反手就关了门落了锁。解决了生理问题，他又开始头疼自己的处境。零就是一头尚未驯服的野兽，如今被他逃出牢笼，想再抓回去那是天方夜谭。看来也只能先找办法联系上唐纳德，自己总不能跟着零胡来。
　　走出厕所，零赤裸着身体正低头鼓捣着遥控器，任由自己那玩意儿耀武扬威暴露在空气之中。林逸大觉这画面有碍观瞻，不过零又不懂礼义廉耻是什么，他长叹一口气，从抽屉里翻了盒未拆封的内裤扔了过去。
　　就在这时，液晶屏幕“蹬”一下跳开，内裤“啪嗒”一声砸在了零的脑袋上。
　　电视里正播放着时事新闻，32号基地俨然变成了人间地狱，数架战斗机在基地上空盘旋，整个区域都弥漫着滚滚浓烟。
　　林逸抓起衬衫边穿边道：“快把衣服穿上，基地病毒泄漏，不久B城就会被封锁。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测，我们要赶在大排查前离开。”说到这他不免愤懑，他是32号基地的最高执行长官，现下总部找不到活人又找不到尸体，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轻则坐牢重则死刑，他必须找出袭击基地的幕后黑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要感谢威尔逊大将养子的身份，至少这能保证他在回到总部前不会被其他基地的长官“错手”杀死。
　　零看着把方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的林逸，蹙了下眉。
　　只要到了安全的环境中，林逸不再依靠他，就会重新把自己放在主导者的位置上。
　　“还愣着干什么？抓紧时间。”
　　零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对着林逸扬了扬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下身。
　　林逸脸色一僵，低头继续收拾包袱，自顾自地说：“我说了，不管是钱还是权，等我回总部后我们再谈。”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林逸把包裹往床上一甩，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把自己当成人类，却不遵守人类的规矩！在人类社会我算是你的半个父亲！”
　　“父亲？”零理解了一会这个词的意思，接着说出了一句让林逸大为光火的话。
　　“哦，你算是我的养父。但在人类的道德观念里，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就能发生性关系吗？不管我叫你爸爸还是妈妈，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是事实。”
　　林逸差点把手里的衣服扯烂，但他还要依靠零离开B城，只好忍气吞声，“我跟你就是鸡同鸭讲。”
　　还有这些都是谁教给他的？零长期被困在总部隔离室，因为翠丝特奇怪的癖好，他基本都在沉睡的状态，难道是他的饲养员多的嘴？
　　“林逸，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如果是那个豆芽菜似的饲养员，那他活该被零拧断胳膊，实验体不需要学会人类的思维方式，这会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也可以获得平等的对待。
　　“你在想什么？”
　　手腕被捉住，林逸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到底想干什么？！”
　　零也不生气，只见他竖起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再以一种难耐的速度插入了另一手笼成的拳头中，“我说了，交配。”
　　林逸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扶了下额角，不得已自曝短处。
　　“唐纳德没有骗你，我是性冷淡，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原以为他又要翻出上次的意外来反驳，不成想他施施然地说：“没关系，放进去拿出来就好。”
　　林逸的大脑当场宕机罢工，谁能料到他研究了半辈子的变态生物，这次却碰上了个动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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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逃离B城（二）
　　趁着零出去找食物的空挡，林逸将公寓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厨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通讯器。
　　他对基地的情况一无所知，想了想先拨了个电话给克洛伊。三分钟过去，通讯器显示信号接通，那头却没人接听。
　　信号正常证明克洛伊逃出来了，林逸略感不安，又给唐纳德打了一个，冷不丁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零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
　　林逸道：“联系唐纳德，我需要他帮我疏通出B城的关卡。”
　　“唐纳德？”零伸手去抢通讯器。
　　“干什么？！”林逸高高举起通讯器，身体往后仰，“这个不能给你！”
　　“你没看新闻吗？唐纳德·威尔逊下令全城追捕你，他们马上会搜查到这里。”
　　林逸一愣，迅速挂断电话，几乎就是在挂断的一刹那，通讯器的提示灯再次亮起。
　　零先先一步挂断，林逸道：“是克洛伊，也许她能庇护我们。”
　　“你的配偶？那个碍事的女人已经变成一具丧尸了。”
　　“你……”林逸打了个寒颤，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回去寻找X型病毒的时候，她已经感染了病毒，是她求我结果她的。”
　　这番说辞没有说服林逸，他道：“你的血液能杀死刚感染的病毒，你可以救她。”
　　零不悦地眯起双眼，“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啃得不成样子了，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
　　当然他不会告诉林逸，他不想为了不相关的人浪费一滴血液。
　　林逸闭上嘴巴，毕竟他这条命也是零捡回来的。零不会留着没用的人，那留着他有什么用？把他当成发泄和繁衍的对象？他痛恨自己有这种想法。
　　如果真如零所说克洛伊已经死了，那打电话来的是谁？想来想去只有唐纳德一人，这处宅子的置办唐纳德并不知晓，他极有可能想通过通讯器找到自己。
　　但以他对唐纳德的了解，就算闯了再大的祸，唐纳德也会极力帮忙隐瞒，为何反而大张旗鼓地全城追捕？
　　打开电视机，新闻里果然挂着自己的证件照，形容严肃的主持人正拿腔拿调地说着：“32号基地最高执行长官林逸因失职导致病毒大量泄漏，封锁化学区域造成三十余人死亡，目前基地丧尸已全部清除，请居民减少外出，等待警报解除……”
　　Fuck！封锁化学区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够撤离！为什么新闻中一句都没有提起基地被人入侵？！
　　这是一场人为操控的阴谋！想明白后林逸惊出了一身冷汗。政府要把他当成替罪羊推出去，他目前能做的就只有逃亡！
　　冷静下来后他不由多看了零几眼，零穿着不合身的黑色风衣，衣摆上布满褶皱，袖口还破了好几个口子。明明出去的时候还挺熨帖，他疑惑地问，“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零眼神一暖，把食品袋塞到他怀里，“快吃，你饿了吧？”
　　在他眼里，把生存必须的食物让给另一半是表达好感的做法，可林逸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后，两根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
　　“不喜欢吗？”零有点惴惴不安。
　　谈不上喜不喜欢，袋子里是一系列小孩吃的零嘴，除却几块巧克力，另外的都补充不了什么能量。他剥了块巧克力扔到嘴里，把剩下的东西扔回给零，跑去翻冰箱。
　　零也学样拆了块巧克力，砸吧几下嘴巴后愉悦地弯起眼，遂又剥了几块。
　　他并不清楚林逸的饮食喜好，只是看到超市中有好多孩子都吵着和父母要这东西，也就顺手拿了几样。谁知离开时几个店员纠缠着他要钱，他才想起这个社会中物品流通时都要支付货币，但出门时林逸并没有给他钱。为了不在人多口杂的地方暴露身份，他只能匆匆逃离，混乱中还弄脏了林逸给的衣服，也没有办法再搜罗更多食物。
　　林逸拉出行李箱，将冰箱中的罐头和矿泉水一股脑塞在里面，又吩咐零去整理一些换洗衣物。想了想，最后还是抽出压箱底的空调被，叠成方方正正的一块也塞入其中。
　　两人时间本就不多，林逸把身上一切可以搜寻到自己行踪的电子部件都砸了个粉碎。他揣上笔记本电脑，又招呼零扛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冲出公寓，直奔地下停车场。
　　把食物衣物搬进后备箱后，二人上车吁了口气。
　　缓过神来零摸了摸车窗玻璃，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和我昨天送你回来的东西差不多。”
　　林逸现下心情不错，见他孩子气地左瞧右看，边发动汽车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的？”
　　“你皮夹里有张小卡片上有地址，正好有车经过带了我们一程。”
　　想到自己昨晚被零扛着在高速公路上飞奔，林逸扶了下额头，嘴角却忍不住扬起。
　　“这人有这么好心？”
　　零咧嘴一笑，舔了舔白森森的獠牙，“不，我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开到这里来的。”
　　林逸想问问后来那倒霉蛋怎么样了，又觉得自己事多，抿着唇踩下油门。
　　汽车缓缓驶出地下车库，零像是知道林逸心中所想，主动说道：“我逼他开到附近的公园就把他打晕了，他全程都没看见你的脸。”
　　林逸唇角的弧度更大，他腾出一只手来摸了零的脑袋一把。
　　汽车显示屏上的日期是2123年10月5日，自此林逸的逃亡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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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劫车（一）
　　按照林逸的计划，他们将直接出B城，从边界区走避开帝国军，进入和B城相邻的C城。他手上别的没有，但X型病毒的原样和血清是分量够大的筹码，他能依靠这个向26号基地的最高执行长官寻求政治庇护。
　　沿途车辆川流不息，B城属于传统的商业城市，白天人流量十分庞大，要蒙混出关并不困难。车子驶上高速，零看向窗外的双眼不再新奇，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林逸身上。
　　“钱是什么？外面想得到食物必须要用这个作为交换？”
　　林逸随手把身上的皮夹丢了过去，“不只是食物，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都要用钱交换，这叫买卖。”
　　看过皮夹中的纸钞和硬币后，零又问，“我给你很多钱的话，你会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说？”林逸拧了下眉，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贪财的人。
　　“艾文说钱是个好东西，有钱就可以享受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
　　“艾文？”
　　“哦……我的饲养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又是那个蠢货……嘴里不是性就是钱。
　　林逸撇了下嘴，打开收音机。
　　“……32号基地已被军方全部炸毁，该区域将新纳入为B城边界区。B城最高安全负责人唐纳德·威尔逊中将于今日8时宣布，未来连续一周将对B城进行空降消毒，请B城广大居民静待家中，等待最新消息……”
　　调了一个台，又听得，“最新报道，32号基地最高执行长官林逸携带变异实验体逃逸，此实验体极具攻击性，危险等级A。林逸少校居住地凤凰区已被全面搜索，并无安全隐患。唐纳德·威尔逊中将今早向研究联盟总部发出申请，禁止各基地对林逸少校采取任何形式的政治庇护措施，关闭B城关卡，违规者将触犯军事法庭……全文联播将继续为您追踪……”
　　林逸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唐纳德在搞什么！”
　　车子下了高速，驶入边沿地带。公路两旁都是黄沙漫漫的干旱土地，放眼望去难以见到绿色植物，空气中烟尘飞扬，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对……
　　林逸将车停在路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连接信号。
　　唐纳德做事总是三思而后行，每步棋都走的慎密，没道理不先找他确认情况就直接下达追捕命令。除非……有外力干扰因素，或者……这是别有用意的提醒。
　　假寐的零不明所以地看向埋头在笔记本上的林逸，望望窗外，景色与先前截然不同，不是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好地方。
　　“这里就是C城？”
　　“安静！这里是边沿地带，再向前开一百多公里，我们就能通过C城关卡。”
　　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着，林逸推了下眼镜，镜片上反射着雪白的电脑屏幕。漫长的加载过后，他输入唐纳德的账号的安全码，进入公安资料库。页面上最新的新闻就是广播中提到的内容，然而在最底端还附着一个音频。
　　打开后，只听见几句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总部的研究员就是废物，我不会把你还回去，你大可以放心。还有X病毒……所有我的研究成果都喂了这群鬣狗，或许我该放慢研究进度。或许……我可以独立出去，为第三方服务。”
　　呵……不可能的，进了基地就得为帝国献上生命。
　　林逸眯起的双眼中快迸射出火花，他清楚地记得这段话和谁说过，这后面明明还有一句自嘲，却被断章取义地截断在了这里！
　　合上笔记本，他抬头冷冷注视着脸色刷白的零，“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几日前挨了鞭打之后，零拒绝研究的态度非常坚决，林逸因此威胁过他要把他送回总部。这段语音正是他为了配合研究让林逸做出的保证，而因为被长期囚禁在卧室，他能轻易触碰到林逸的电脑……阴谋被拆穿，零心里一阵不安，小心回道：“我们已经逃出来了，我不想再回基地。”
　　“这是你能选择的嘛？！”
　　林逸气得牙痒痒，一巴掌挥过去，零抓住他的手腕，合身一扑，将他压制在了座椅上。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现在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去你妈的为了我们！你一句不想回基地，连累我丢了少校的位置不说，我要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实验室，到哪里去分离你体内的R病毒？！啊？！你说啊！！”
　　一声声怒吼在耳边爆炸，车外的狂风席卷着滔天黄沙呼啸而过，零像是被一棍子敲懵了，反应了一会才道：“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林逸捂着脸，强忍着怒火，“别说笑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解释。只要我把X型病毒和血清还给总部，我依旧能担任全新基地的最高执行长官。呵……你也犯不着担心，我自然有办法把你弄进我的实验室。”
　　“我不会再踏入实验室半步。”
　　“Fuck！”
　　语言已经解决不了问题，林逸给了他一拳，狂踩油门兜了个圈子，按照原路返回。
　　“你不想回也得回，你这个疯子，会把我们两都害死的。”
　　这一拳揍得够重，零抱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林逸，你是我的……你不该被困在实验室里……”
　　“说什么废话。”林逸分神看了他一眼。
　　“你只是我的……什么实验、唐纳德、克洛伊……他们凭什么占有你？！”
　　零忽然暴起扑向林逸，抢过他手中的方向盘。
　　林逸额角撞在玻璃上，一阵头晕目眩。车子在高速路上七歪八扭的蛇行，眼见要撞破围栏冲出去，林逸一脚踩向刹车。一切景物都在眼前天旋地转，银色跑车偏离了行驶轨道，翻腾着滚入了黄土地中。
　　*
　　零醒来时，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林逸，动了动身体，才发觉脖子都快折断——他竟然是头点着地，脚朝着天的。
　　费力打开车门，他先挣扎着出了车子，才把林逸拖了出来。
　　抬头仰望，乌黑的天空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远方天地交界处，乌黑转为深蓝。狂风在贫瘠的土地上横行霸道，吹到皮肤上是割裂般的疼痛。零竭力把林逸裹到自己的风衣里，还是抵挡不住风沙。
　　他摸了摸林逸灰尘扑扑的脸颊，却沾了一手热乎乎的血。他一愣，慌忙检查林逸的身体，林逸脸色苍白不似活人，伤口在后脑勺上，止不住的流血。
　　他一下慌了神，随手摸了块锋利的石头在胳膊上连划了几道口子，挤压着手臂让血液流在林逸的伤口处。伤口很快愈合，然而林逸的脸颊依旧青白发灰，体温也在下降。
　　他恍惚想起林逸在行李箱里塞了一床被子，暴力破坏后备箱后，他用指甲划开行李箱，里头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包裹进被子里林逸才停止了颤抖，但依然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车子彻底报废了，零背起林逸，沿着望不到头的公路走着。运气好的话，能和上次一样劫持一辆过路车。
　　不知过了多久，林逸悠悠转醒。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似错了位，而后脑勺更像是被砖头砸了，疼得他恨不得再次晕死过去。
　　他下巴垫着零的肩膀，也顾不上计较前程往事了，昏昏沉沉地开口，“放我下来……”
　　零哪里会听，又加急了脚步，“忍一忍，前面就是关卡，你失血过多，需要找人给你输血。”
　　林逸细不可闻地哼了几声以作回应。
　　又走了一会，前方有光线远远照射过来，渐渐变得刺眼。
　　一辆大型货车正飞速驰来，车厢上标志着雷电货运的logo，老远就能看到一道漆成黄色的闪电。驾驶员大概是嫌他们挡路，疯狂按响了喇叭。
　　车辆紧急刹停在两人正前方，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往车窗外啐了一口，比了个中指，“干！他妈找死？滚远点！不然老子从你们身上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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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劫车（二）
　　零顿时起了杀意，却听林逸道：“B城关卡已经封锁，现在往城里开也没用，军方不会放你们进去。”
　　“妈的别耽误老子送货！快滚！！！”
　　这种特殊时期谁还为了几个小钱进城送货？林逸越想越起疑，那男人见他冷得牙齿打颤，警惕道：“你小子犯的什么病？怎么这么面熟……”
　　林逸暗道糟糕，要是被这人认出来免不了一场恶斗。恰在此时，副驾驶座上的人软软地喊了句“爸爸”。
　　大汉立马收起凶悍的表情，一个棕发小脑袋从副驾驶座上探了出来，眨巴着一双洋娃娃似的大眼睛，“爸爸，这个哥哥好漂亮，不像是坏人呀。”
　　大汉嗤了一声，“漂亮顶个鸟用！”
　　说时迟那时快，零助跑几步，一个纵跃，趴到卡车前方的挡风玻璃上，手掌穿透玻璃，五指瞬间扣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
　　这一套动作下来熟练的像个惯犯，看得林逸都张大了嘴巴。那小女孩见前一秒还安安静静的漂亮哥哥突然袭击自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眼泪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
　　大汉见自己的女儿被挟持，眼里凶光一闪，转头就去抓地上的林逸。零五指一收，小女孩霎时没了声，两眼翻白踢打着手脚，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大汉顿时丢盔弃甲，就差没跪下来，“放开她！你们想要什么？！”
　　零曲起中指在玻璃上叩了两下，“把你们的车让出来。”
　　大汉面露难色，“你们都说了关卡进不去，把车让给你们……我们怎么办？”
　　零理所当然地说：“你们也可以去抢一辆车。”
　　大汉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眼里竟露出要同归于尽的神色。
　　林逸忙高声道：“等等！你车里有没有足够的物资？”
　　大汉见还有商量的余地，捣头如蒜，脸上的横肉簌簌抖动，“有有有！”
　　“先让我们上车！”
　　话音刚落，一声尖叫打破局面。卡车的后车厢内传出枪击声，大汉慌里慌张地看了零一眼，却不敢轻举妄动。
　　有人从内部打开了车厢，推出一具尸体。紧接着两个年轻男人跳了下来，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说：“妈的你不好好开车做什么！想死在这里么？！”
　　两人看到零和林逸齐齐一怔，随即端起手里的霰弹枪对准了他们——很常见的伯莱塔，大概是逃命时从家里顺出来的。
　　“你们是谁？！”
　　零对指着自己的枪口不以为意，余光瞥见另一个人离林逸越来越近，他倏地转头，“把枪放下。”
　　那人突地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不由后退一步，转眼又看见了零身后的尾巴，“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cosplay？！”
　　零歪了下脑袋，面露疑惑。
　　正僵持着，车厢内传出了疯狂的喊叫，“开车！快开车！后面有丧尸啊！！！”
　　丧尸？边沿地带为什么会有丧尸？！
　　天幕已近透明，林逸极目望去，只见白茫茫的薄雾后伫立着一个个步履蹒跚的身影。
　　*
　　开车的汉子趁零分神的空隙，蹿上驾驶座一踩油门，卡车横冲直撞冲向正在路中央的林逸。
　　零因惯性被甩下了挡风玻璃，拿枪对着林逸的青年见卡车冲来，扔了枪连滚带爬地逃命。一时间尖叫声、怒吼声、汽车刺耳的鸣笛声交织成一片，林逸瞳孔紧缩，用尽全身力气就地一滚。
　　巨大的卡车前轮近在眼前，他心里涌起一股绝望，身体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抛了起来。这种高度就算不被车子碾死也得摔死，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还没落地他就被零捞住腰身钻进了车厢。
　　两个端枪青年中的其中一个已经上了车，正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而另一个则没那么好运，他被卡车远远抛在后面，很快淹没在了丧尸群中。
　　林逸心有余悸，屁股刚挨着车厢铁皮，零就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见他一声不吭，唯有铺满了黑发的脊背轻轻起伏，林逸莫名一阵紧张。
　　“你怎么了？”
　　零双眼紧闭，脸上毫无血色，扇形的睫毛微微震颤。
　　林逸更为急躁，“别给我装死！说话！”
　　刚吼完他就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厉声打断了他，“让开！他受伤了！”
　　说着她抓起零的手臂，只见原本肌肉紧实的小臂处只剩下了一截被血浸湿的袖子。
　　车内五六个人吓得挤成了一团，那护士打开急救箱，取出纱布、剪刀、消毒药水等物，手却被推开了。
　　“不用了。”
　　零往林逸的方向靠了靠，紧咬着下唇，落水小狗般抖个不停。
　　伤口在断臂处迅速愈合，小护士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可能……”
　　林逸不爽的心情有所缓和，但他心里同样惴惴不安，零虽说有愈合能力，但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创伤。
　　“头还疼吗？”
　　眉头被冰冷的指尖戳了两下，他的目光从零的断臂移到他的脸上。
　　又是这种表情……明明是因为救自己才断了手臂，为什么转头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道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你在担心我？”
　　谁担心了！要不是你做的好事我们能沦落至此？！以前林逸只觉得旁人为自己牺牲是理所当然，可此刻零关切的眼神却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他不想去思考这种奇怪的心理是如何产生的，又不肯因零救了自己而服软，只好拉下脸硬邦邦地挥落了零的手。
　　零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反感，缩了缩指尖虚弱地问护士，“请问这里有没有输液工具？”
　　妈的……干嘛突然这么有礼貌……
　　林逸眉头拧得都能夹死苍蝇。
　　护士偷瞄着零的脸，小声说了句有，从急救箱中翻出工具，“你要做什么？”
　　妈的，有就有你脸红个什么劲？零干嘛跟她借东西，平时不都直接抢的吗？更不爽了……
　　“输血。”
　　看着护士帮零一起拆装工具，林逸抬手制止道：“算了，这里没有氯化钠溶液，也无法匹配血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零头也不抬，“不需要生理盐水，用我的血你马上就能恢复。”
　　林逸缩着腿抱着膝盖，好像这样就能保留体温，“风险太大了，你的血液可能会和我产生排斥反应。”
　　“昨天你就喝过我……”
　　这时一声呻吟打断了两人的话语，车厢角落蜷缩着一名病患，衣衫邋遢脸颊凹陷，一看就是时日无多的模样。
　　女护士上前询问他的情况，他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骨瘦如柴的双手凌空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你要什么？要喝水吗？”
　　护士附身凑近去听，恰在此时，林逸瞥见那病患手背上发黑的抓痕，他呼吸一滞，奋力抓住护士的胳膊往后一扯。
　　病患上下颚的牙齿在空气中碰撞出可怕的声响，一口咬空后，他支起身体不管不顾对着护士扑来。
　　零飞起一脚，病患被踹进了车厢另一头的人堆里。刹那间，扎堆的人散的散叫的叫，闹得鸡飞狗跳。幸亏里头那青年手里有枪，慌乱之中他一枪爆了丧尸的脑瓜，脑浆溅了周围的人一头一脸，雨露均沾谁也没有落下。
　　心惊肉跳之余，林逸打量了一番众人，除了身边的小护士和持枪青年，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对抱在一起的小情侣，加上他们和前面开车的大汉小孩，总共九个人。车厢中堆满了食品箱子，但数量维持不了众人生活多久。
　　卡车慢慢远离边沿地带，朝着日头升起的B城开去。
　　把尸体扔下车后，车厢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极力阻止自己出城的唐纳德、出现在边沿地带的丧尸、车上被感染的病患……这群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聚集在一起的？又为什么执意要回B城？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林逸忍着头疼细想，等回过神来，零正靠在他的肩头闭目养神。
　　他往旁边挪了下屁股，零枕了个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我们车里还有不少东西，让司机路过时停一下。”林逸对持枪青年道。
　　青年对他们敌意颇甚，“既然你们有车，为什么还要劫持我们。”
　　想到自己的车林逸就咬牙切齿，“我们的车报废了，我们也没有想劫持你们，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他差点杀了安娜！”
　　“因为你们想从我们身上碾过去。”
　　车厢内一阵沉默，只留下老太太打瞌睡的呼噜声。女护士抱着胳膊不发一言，小情侣则置身事外，只有那持枪青年在忿忿不平。
　　这支队伍并不团结。
　　“别吵了，我和王哥说让他停车。”护士摆摆手，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没过一会车子停在了路边，林逸担心大汉趁他们搬东西时把车开走，让零留守在车厢内。零没听他的，下车打开副驾驶，单手提起安娜夹在了胳肢窝下。
　　安娜眼角挂着泪珠却不敢哭出声来，零朝驾驶坐上的男人扬了下下巴，“你跟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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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轰炸
　　东西不多，一趟就搬完了。在零的胁迫下，大汉抱着女儿也进了车厢，他们需要计划接下去的旅程。
　　林逸坐在一箱子牛肉罐头上，沉声道：“B城病毒外泄，你们为什么还要往城里走？怕不是送货这么简单吧？”
　　“B城……B城也有病毒外泄？”
　　“什么叫‘也’？”林逸想到了一种可能，坐直了脊背，“你们是从C城过来的？C城发生了什么？”
　　“你先别激动，”护士看了他一眼，把视线往上抬了抬，落到零的脸上，“C城研究基地昨日因内部人员操作不当导致病毒泄露，整座城市都成了大染缸，军方已经管控不住了，我们只能往外逃。”
　　操作不当？真的是操作不当吗？不可能会有这种巧合……
　　“我们还是开诚布公交换信息比较好，我叫沈昭昭，是一名护士，被上级派到C城关卡来支援的。”沈昭昭脸色惨淡，却又强笑道：“你们现在不能进C城，帝国极有可能会放弃这座城市。”
　　放弃，意味着遭受大规模的轰炸，听着就惨无人道，但帝国对待病毒泄漏问题的态度向来强硬，也不会和任何人讲道理。
　　林逸点点头，并不打算跟他们共享信息，“叫我林就好，叫他……”
　　发现零跟自己的姓氏发音相近，他的话语卡顿了一下，就听有人吼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林博士！妈的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就是这小子把病毒泄出去的！”
　　众人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林逸冷着脸反驳，“有人袭击了基地，外泄病毒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有没有好处还不是你说的！”大汉虎目圆睁，有了众人的支持又支棱了起来，“现在C城回不去，B城进不得，我们要被活生生困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你们真以为C城这是单纯的研究操作失误？B城基地遭到了袭击，新闻里却只字未提，这是一场妄图毁灭全人类的阴谋！”
　　众人被他说得一惊一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不该信。
　　林逸捋了把脸，也不指望他们相信自己，反正当下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威尔逊中将计划的一切保护措施都是杯水车薪，B城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消息的全方面封锁只是为了暂时稳住民众，就怕发生和这支小队一样擅自逃亡的情况。林逸能够肯定，但凡繁华的市中心出现一例变异，B城就会被轰炸成一片废墟。
　　“那我们现在还能去哪？”
　　林逸目光沉了下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搜集武器和物资。”
　　*
　　在林逸的规划下，一行人打算先进入B城，再往A城走，也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
　　路上众人互通了姓名，肌肉横起的大汉叫王岸，女儿叫安娜，妻子是个美国人，可惜病死了。持枪青年叫铮，一听就是个化名，但是林逸不会去在意，这人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比下车的另一个短命鬼手脚灵活脑子灵光。小情侣男的叫余晨女的叫范沁，父母是B城有名望的议员，倒霉催的在C城旅游时碰上了这操蛋的危机。至于老太太，逃亡途中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惨死，刺激太大神智不大清醒。
　　发疯还是发癫林逸都管不着，在他眼里也就王岸和铮能派的上用场，非要算上的话，沈昭昭还能算半个医疗兵。可他们现在要拖着其他几个累赘，一起穿过风险未知的B城，这又不是在拍什么有主角光环的末日求生片。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把其他人从车上踹下去。
　　没有人会允许他这样做，因为这里的人抱成了一个可笑的小团体，他们从这个团体中汲取活下去的力量，而这点林逸永远体会不到。
　　“你有把握能再进B城？”
　　漫长的等待中，铮开了口。
　　“B城的治安官也是我的安全负责人，他会给我们放行。”
　　“你不该指望他。”
　　“也有可能他是在等你自投罗网。”
　　零和沈昭昭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零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他不喜欢有人抢着和林逸搭话。
　　林逸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想通了唐纳德的通缉令只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警告之后，他重新燃起了回到基地的念头。不管是重建还是把哪个政府部门征用过来当临时据点，他都能获得优越的研究环境。而重中之重的是，他不用再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依靠零生存，没理由他要看零的脸色活着。
　　“只是打开关卡行个方便而已，等还上病毒和……”他斜了零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你们不明白我对帝国的价值……总之他不会杀了我。”
　　零坐在林逸身边，肩膀和他挨得紧紧的，浑身散发着不痛快。
　　“我们不回基地。”
　　介于零害得他被总部误会，又救了他一命，林逸觉得自己和他已经两清了，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当孙子。
　　“这由不得你。”他强硬地回道。
　　“你不想要病毒和血清了？”
　　林逸一噎，深深吸了口气。
　　“我们不回在B城停留，这不安全。穿过B城后，我们立马去A城。”
　　众人都表示同意。
　　“……好。”过了好一会，林逸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等到中午，众人分食了一些食物，而沈昭昭等人也接受了零是实验体的事实。比起零，他们更厌恶林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认为是他把零变成了这幅模样。
　　对于这种无聊的猜测，林逸自然不会做出解释。
　　吃完东西后，林逸两人接替王岸继续开车。
　　林逸坐在驾驶座上，按了按太阳穴，他还没有从失血过多的晕眩中恢复过来。
　　“我来吧。”零想接过方向盘。
　　林逸给了他一个眼神表示你不要多管闲事，前一日争夺方向盘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连这辆卡车都报废了的话，他们就真的只能徒步回去了。
　　“你状态很差。”
　　林逸满脑子只想用胶布把他的嘴巴封起来，“闭嘴。”
　　察觉到他的不满，零不在多言，他鼓捣着把座椅放平，闭目开始休息。林逸心里有点不爽，但也拿他毫无办法。
　　汽车开了一个小时左右，林逸有点犯困，找了个话头，“你的手臂还会复原？”
　　没有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偏过头，零呼吸绵长，脸颊上难得泛着点红，睡得很酣甜。
　　他“嗤”了声，目光瞥过那半截袖子时定了定，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看向前方。
　　不用感到愧疚，实验体为研究员负伤是天经地义的，如果没有他，零可能早就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研究员的手术台上。
　　没什么好在意的……
　　此后林逸回想起这段过往，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趁机偷走零口袋里的病毒和血清。他脑子里只有零断掉的那条胳膊，和他孩子般睡红的脸。
　　又过了会，零从椅子上坐起来，脊背挺得笔直，“有声音。”
　　林逸把车停在路边，屏息静听，果然从东边传来疾风呼啸声。他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张望，天空中有一排灰亮的斑点向着关卡的方向移动。
　　“是救援机！”
　　他心中一喜，跳下车对着天空挥舞手臂，高声呼喊：“下车！是救援机！！！”
　　车上的人一股脑滚下来，看到救援机兴奋地拥抱在一起。他们奔跑着流泪，举高手臂甩动脱下的上衣，“这里！在这里！！！”
　　最末尾的那架救援机掉头朝他们飞来，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接近了卡车所在之地。这里到处是平坦的土地，很适合停降。
　　林逸单手遮住越来越刺眼的阳光，飞机没有减速，也没有降低高度。他忽地脸色一变，大吼一声：“上车！快上车！！！”
　　他顾不上身后的大部队有没有登上车厢，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火箭一般发射出去。还未开出多远，一声巨雷劈空而下，如同炸在耳边。
　　林逸惊起一身冷汗，使出全身解数游行于枪林弹雨之中。
　　坚硬的地面被砸出巨坑，硝烟直上云霄，飞溅的砂石击打在车甲上宛若子弹。
　　又是一声，响遏行云。零霍地解开安全带，用身体挡住了副驾驶座的玻璃。
　　“你疯了？！坐好！”
　　林逸咆哮一声，零却咬牙死死挡在破碎的玻璃前，用后背填补了车窗的空缺。
　　不用看都能想象此刻他的后背有多惨不忍睹，那里会扎满了碎裂的玻璃渣，也许还有泥沙镶嵌其中，总之肯定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景象。
　　林逸猛踩油门，偏离主干道向边沿区深处行去。
　　离开主干道后，他们果然摆脱了轰炸。
　　“他们想炸毁边沿地带，防止C城的人流进入B城。”
　　林逸抹了一把灰蒙蒙的脸，将车又跌跌撞撞的开出一公里远。
　　“他妈的！高速路都炸毁了，要进入B城我们只能走水路！”
　　林逸没理会车外王岸的抱怨，扶了把依旧维持原样挡在玻璃前的零。
　　“你没事吧？”
　　他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林逸，我很疼……”
　　零的话语又细又轻，林逸一度以为他又要哭出来了，但他没哭，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他的唇色开始发白了。
　　“我们得出去。”
　　林逸小心架起他的胳膊，却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颤抖。他不敢再动，道：“我找人来帮忙。”
　　零一把拉住他，涩声道：“不用……再过一会，就一会……”
　　林逸突然觉得心脏有点滞痛，像是里头卡进了一根刺，但又因为够小，犯不着去寻找。
　　“手臂……会复原的，谢谢你为我担心。”
　　好了，心口的刺转移到了喉咙口，林逸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要是知道零刚才醒着，他绝对不会盯着他的睡脸看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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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带走他的尸体
　　零的背后不止有玻璃渣和泥沙，还有一根小臂长短的碎石，三分之一都没入了他的脊背。
　　“这他妈看着就像在他背上发生了一场世界大战！”
　　王岸哀嚎着配合林逸把零弄下了车，沈昭昭扶着零让他背朝天躺下，但他嘴里不断吐着血，黏糊糊的血泡渗进沙子里——他的声音听着像是要淹死在自己的血液里了。
　　林逸的大脑又出现了一片空茫，和被老威尔逊扔进福尔马林池里时一样，极度的恐惧让他的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
　　“林博士！博士！他伤到肺了！”
　　林逸回神，肺……伤到肺……零会死的……
　　不不不，他有愈合能力，得把石头拔出来。
　　“把石头拔出来！”
　　“拔出来？！你疯了？！他会死的！”
　　“闭嘴！”
　　林逸剜了沈昭昭一眼，握上嵌在零体内的石头，却发现自己操刀数十年的双手在颤抖。
　　不……他做不到，手上没有一点力气……
　　“帮、帮帮我……”
　　零的意识已经模糊，他摸索着抓住林逸的衣角，睫毛缓慢地扇动着。
　　“林……林逸……帮帮我……”
　　这件事谁都没法代替他，他只能自己来！
　　林逸在肩膀上蹭了蹭鬓角的汗珠，紧了紧十指。
　　“啊！！！”
　　石头拔出不到半厘米，零就惨叫起来，他的十指紧抓着地面，指甲从根部断裂。
　　汗水打湿了林逸胸前的衣服，他单膝跪地，手背上的青筋因过度用力而横起。他放低声音，一遍一遍地说：“零，深呼吸，深呼吸，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话语，林逸此刻却希望它们能减轻零的痛苦。如果零没有挡住窗口，碎玻璃可能已经要了他的命，林逸不敢再想，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零活下去。
　　当下谁都没有再去计较零的身份，所有人都围在一起紧张地看着两人，心里默默祈祷着零能够捱过这一关。
　　零呼哧呼哧喘着气，须臾，他低喝了一声，“拔！”
　　长痛不如短痛，林逸不再迟疑，猛地将石头拉起。零的身体随着石头抽出的力道弹跳起来，又扑落到地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嘴里咳出大团的血。
　　“快快！扶他起来！他快窒息了！”
　　林逸瘫坐在一边，白衬衫被喷出的血染红，贴在滚烫的心口。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零扶起来，零再次吐出一口血，脖子面颊上都是红，几乎覆盖了他原本的肤色。他失焦的瞳孔游离着，最后定格在了林逸的脸上。林逸还牢牢攥紧着手中的石头，心脏随着零破碎的呼吸声搏动，他知道零的肺漏了一个大孔，现在怎么呼吸都是无法满足的。
　　这很正常，他想。基地里每天都有实验体在死去，被砍头的、腰斩的、腐蚀的、不知道什么新型武器扯得四分五裂的，它们哪一个不比零惨。零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体内的R病毒，但这改变不了他是实验体的事实，实验体终究会死的。
　　死在这里，和死在基地，并没有差别。
　　他这么想着，看着那些血流不完似的漫出来，勾起了心底难言的疼痛。
　　零失去了动静，暗红色的瞳孔像干涸了的血迹，视线变得冰冷而没有意义。林逸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如果把那个血窟窿堵起来，零还会活过来吗？他漫无边际地想着。
　　“爸爸，他死了吗……呜……”
　　王岸把女儿的脑袋按在肩窝处，茫茫然看了一眼颓废的林逸，骂了句“fuck”。
　　众人静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发表评判。末日死一个人太常见了，但死亡总会把人拉入哀伤的情绪中，这种情绪会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击溃人们的心理防线。
　　所以大家都在尽力规避这种情绪，就像它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林逸脑海一片空白，这一刻仿佛世界都平息了，没有病毒，没有丧尸，没有让人厌烦的聒噪……
　　他又想起了那个福尔马林池，他无助求救，绝望挣扎，最后只能认命地吞噬冰冷的液体，接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拉他一把的事实。看着零的尸体，他的眼眶始终干涩，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然而面无表情才是最大的悲哀。
　　沈昭昭合上零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众人陆陆续续上了车，王岸抱着安娜登上驾驶座，安娜从破碎的玻璃窗内朝他招了招手。
　　林逸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零死在边沿地带，他们都无法给他找一块像样的安身之地。
　　他知道该走了，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重新拥有数不清的实验体。这些东西的来去就像一双用过的医用手套、一张写满草稿的废纸、一块嚼烂了的口香糖一样，没有什么好值得可惜的。
　　他往车的方向跨出了一步、两步、三步……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低头，一根黑亮的尾巴缠在他的脚脖子上，松松垮垮的，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韧劲。
　　林逸浑身一个机灵，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异常沉闷地跳动了一下。
　　他想不顾一切爬回零的身边，也许膝盖会在砂砾上摸出长长的血痕，但是他不在乎。他想扇醒零，想揪着他的领子问他，你不是能够痊愈吗，为什么现在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他想嚎啕，想痛哭，想发泄蕴藏在这具身体中的瞋恨。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这么站着，任凭心底那股难言的滋味膨胀、蔓延、攻击全身的神经。
　　有人把这种滋味称作肝肠寸断，也有叫做痛彻心扉的，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胸膛的左侧好似被蛀空了，好似变成了实验室中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容器，迫切地希望有什么情绪能够将它填满，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脚下这具尸体还能给的。
　　他突然开始在乎零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他在他心里到底处在何种位置，又扮演了何种角色，才能让他如此义无反顾地为他抵挡所有伤害。
　　我完了，他想。
　　他想把零的尸体带回去——尽管这是一个愚蠢又不可理喻的决定。
　　*
　　夜，王岸在前面驾车，沈昭昭抱着熟睡的安妮，静默地坐在货物箱上，目光从未离开过蜷缩在角落里的林逸。
　　林逸坚决不准他们扔下零的尸体，为此还和王岸大打出手。此刻他一言不发，只用一双混沌的眼睛盯紧着零的脸，仿佛对方在感受到他的视线后下一刻就能醒来。
　　沈昭昭其实很唾弃林逸这种行为，她瞧得出来虽然林逸依靠着零生存，但他们两人中，林逸才是主导者。她无法理解零为什么能为林逸豁出性命，同时又无比嫉妒他有一顶如此完美的保护伞。因此林逸此刻的作为更像惺惺作态，人都已经僵了，留着又有什么用。
　　另一头余晨搂着女友也已睡去，老太太因腿脚不利索没有下车而幸免于难。搞笑的是除了她之外，车上没有一个人发现铮消失了。这个寡言少语的青年同样活成了一个代号，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也没有人关心他为什么不见了。
　　沈昭昭心里有些酸楚，只有她知道为什么，铮是在上车时推了她一把而被落下的。
　　她没办法要求这群刚组建起来的“队友”为青年献出多少怜悯之心，只能默念着为青年做了个祷告。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林逸体力透支，浑身上下都和干净两字沾不上边。他搂着零，不知不觉靠在厢壁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也是一片血光，时而看见丧尸溃烂的脸，时而听见员工惊慌失措的尖叫。他穿梭在这片不可名状的画面中，觉着冷。是零的体温让他发冷，但他还是牢牢圈紧了怀里的人，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
　　有时候就是这么滑稽，只有在那个“特别的人”看不见的地方，我们才能流露出一点真情实意。
　　林逸是被猛然收紧的力道惊醒的，像是被一条巨蟒缠上了，那力道霸道而又冷酷地挤压着他的肉体。他条件反射地挣扎，黑暗之中摸到了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正箍在他的腰上。
　　他猛地一震。
　　“零？！”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耳畔只有贪婪的呼吸声。
　　“零，你醒了？感谢上帝！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发觉自己的声音透着恐慌，林逸喉头一紧，不敢再开口。不知何时他从拥抱对方的姿势变成了滚到对方怀里，但他没急着去纠正，而是顺着零那截本已失去的小臂摸索了下去，和他十指相扣。这套动作下来他没意识到任何不对劲，而等他不由自主想去拥抱零时，他蓦地发现这些行为和自己有多么不符。
　　他尴尬地僵在了原地，胆小鬼似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又被握得更紧。
　　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他们胸膛紧贴着胸膛，强有力的心跳贯穿着彼此的鼓膜。林逸第一次觉得，活着真他妈的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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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跋涉
　　相拥了一会后，零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爱哭鬼肯定又红了眼眶，林逸微微抬着头，费力地想要看清零的脸，却只搜寻到了一双蓄着水光的眼睛。他受不了般撇开脸，就跟零的唾液携带催情成分一样，他始终认为零的眼神也带着某种古老的魅惑能力，不然他的心不可能跳的快要蹿出喉咙。
　　“林逸……”零执拗地掰过他的脸。
　　林逸的脸微微发烫，他想可能是零压得他喘不过气，也可能是他发烧了。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他的体内悄然萌芽，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难堪，有一点前所未有的害怕，又被更深层的期待掩盖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讷讷地说了一句，“你没事……”
　　“恩，没事……”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跟钩子似的，撩拨着他的神经。
　　“林逸，我醒来的时候，你抱着我，你在害怕失去我。”
　　零说话时唇瓣反复摩擦着林逸的鼻尖，显出一种煽情的温馨感，但他笃定的语气又让林逸感觉不爽，他的面子已经挂不住了。
　　“我只是因为实验……”
　　“你在害羞吗？”
　　林逸的表情有点滑稽，他从没想过“害羞”这两个字有朝一日能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不会承认自己“害羞”了，争强好胜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但零把他形容的像是个不能说一句重话的小姑娘。
　　他该问问零的伤势，毕竟肢体断裂还能修复的愈合能力史上前所未有，或者问问他肺部怎么样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连问问肚子饿不饿都比相对无言来得好，可偏偏零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问题。
　　“你的心脏跳得很快。”零侧耳趴在他的心口听了听，抬头对他勾唇一笑。
　　这笑容像是猝不及防落入湖面的暴雨，让林逸方寸大乱了。
　　他咽了口唾沫，一心想要平复心情，但心脏却很不给面子得越跳越快。
　　快说点什么结束这磨人的氛围吧……
　　他略显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你知道什么是害羞吗，我没有害羞。”
　　他只是有点紧张，但他不会说出来。
　　“……”零一阵无言，叹道：“林逸，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人类，因为我本质就是个人类，你不该区别对待我的。”
　　确实，至少他的情感比自己更为丰富。林逸从始至终都不敢去看零的眼睛，他急于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中脱身，再一次转移话题，“额……X型病毒和血清在哪？”
　　“你趁我昏迷时搜身了？”零撑起身体，眼神锐利地扫在林逸的脸上。
　　林逸一怔，忽然觉得委屈。他只是没话找话而已，压根就没想偷拿病毒和血清。可他又没法为自己开脱，因为曾经有太多次，他趁着零睡着时抽取了他的血液，这都是未经同意的。
　　但他怎么可以怀疑自己？还偏偏在这时候，在他内心刚刚变得柔软的时候。
　　愤怒很快取代了委屈，这一刻他几乎确定这种不信任最终会毁了零和自己。他推了零一把坐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往脚底流去，脸色冰冷而沉默。
　　零也识趣地没有再贴近，只是无措地看着林逸，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危机在两人之间扩散，直到林逸冷哼一声背对着零躺下，结束了这次对话。
　　他明白零的疑虑，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在零的心理，他估计是个撒谎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无法改变这种看法，也不想去改变，太多的正面包装只会让他在工作时碍手碍脚。
　　再者，零只是把他当成发泄性欲的工具，虽然还没坐实，但谁会傻到和炮友去谈信任？
　　*
　　林逸被叫醒时天还没亮，他顶着一双熊猫眼钻出车厢，后头跟着零。
　　众人本来站在车旁商量着什么，看到零后一个个瞠目结舌，范沁脚下一个踉跄，被余晨扶了把才没有摔倒。
　　这种反应算是情理之中，林逸摆摆手，“活着，不是鬼。”
　　话是这么说，众人的恐惧可一点没少。沈昭昭大着胆子上前几步，本想同零攀谈几句，看到他只顾着围在林逸身边，又讪讪地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
　　他们现在离关卡还有一段距离。
　　“车没油了。”王岸老老实实地回答。
　　滞留在夜晚的边沿地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别休息了，尽量带上足够的水和食物，我们连夜赶路。”
　　“关卡处有加油站。”余晨道。
　　“余少爷，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去装油再回来接你？”
　　余晨不吭声。
　　“你他妈脑子被猪啃了吧！要去你自己去！”没等林逸说什么，王岸先开了火。
　　余晨涨红了一张脸，郁闷地踢了一脚沙子，拉着范沁钻进车厢。
　　林逸也不去管他，对剩下的人说道：“稍作整顿我们就走。”
　　说罢也拉着零上车。沈昭昭看看王岸，叹了口气，也上了车。
　　林逸毫不客气，拿了食物扔给零，“能吃多少吃多少，接下去有很长一段跋涉。”
　　零出神地看着那包袋装牛肉，林逸见他不吃，以为他还在赌气，不禁有点烦躁，“你到底吃不吃？”
　　半晌，零从裤兜里摸出了林逸的皮夹，像播放慢镜头般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币，道：“不是要给钱的吗？”
　　林逸翻了个白眼，“白痴。”
　　看林逸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个好词，零活动了一下新生手臂，咬开包装，边吃边说：“恢复期间最好吃动物生肉，高等动物就更好了。”
　　林逸咀嚼的动作一顿，零幼儿时期的确只进食生肉，后面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纠正过来的，反正从总部把他接回来后，就没见他再吃过。
　　“这里不是捕猎的场所。”
　　别说飞禽走兽，这里连只苍蝇都没有。
　　“人类是最高等的动物。”
　　林逸吞下嘴里的东西，眼角捕捉到那对小情侣抖得跟筛子一样，心里有点好笑。
　　余下几十公里的路程，以零的奔跑时速，就算背着林逸也不出两个小时就能到达。但他们身后栓着根巨大的尾巴，看着声势浩荡，移速却比乌龟还慢。
　　队伍里面有一位老者，又神志不清，自然要多受到一些照顾。林逸委婉表示过老奶奶可以暂时留在车厢内，等他们进入边关再派人来接，但沈昭昭说什么都不肯。大家心知肚明，在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时期，落队约等于死亡，何况还是个没自保能力的老人。
　　“那为什么不让余晨和范沁一起留下来？零的尸体你都要带着，老太太的命就不是命了？”
　　沈昭昭如是说，余晨和范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低着头只顾装东西。
　　林逸对上零探究的眼神别提有多下不了台，最后只憋出一句，“零他只是昏迷了。”
　　零的嘴角勾了起来。
　　林逸一路发着烧，但连沈昭昭这个女人都还扶着老太太在前行，他自然拉不下脸说休息。黄沙顺着狂风打在他脸颊上，一张嘴就吞了满口的沙子。他艰难呼吸，脚步慢慢变得拖沓。
　　零见前方的身影摇摇欲坠，加快几步扶了他一把。
　　“我背你。”
　　“让开。”
　　林逸目视前方，有气无力地挥开零的手。
　　“我背你。”
　　“Fuck！别管我！”
　　风沙灌入喉咙，林逸一阵不要命的咳嗽，零为他拍背顺气，等他消停了些，突然一把将他扛在肩头。
　　“你做什么？！”
　　林逸惊慌不已，他之所以没有丢下身后的累赘，是因为人多眼杂零总不好真把他怎么样。万一脱离队伍，自己这个病秧子身体能做得了什么反抗？
　　想到这他就如临大敌，“混蛋！放开我！我命令你立刻把我放下！”
　　沈昭昭听到林逸失了冷静的呼喊，把身侧的老人交给范沁，匆忙追向前方两个快要消失的身影。
　　零被他扰得不行，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林逸陡然停止了所有挣扎，跟快被气死的麻雀般颤抖着身体。
　　“原来这样有用，安静多了。”
　　林逸的脸涨得通红，他双手紧握成拳，下一秒狠狠砸在零的背上。
　　“妈的！老子要宰了你！混蛋！狗屁玩意！去你妈的！！！”
　　他双眼赤红，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完全失去了理智。
　　零置若罔闻，看着自己的掌心出了会神，刚想再来一下时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颠了颠肩上的人，半蹲下身，骤然飞奔起来。
　　“抓紧了。”
　　林逸被颠得骨头都快散架，扬起的泥沙不住往口鼻里冲，刚进胃里还没多久的食物都快被抖落出来。
　　待零停下，身后哪里还有大部队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感谢慕水白投喂的三叶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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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车厢里的秘密
　　“你不能就这样把他们甩了！”
　　被扛着的比扛人的喘的还要厉害，零弯腰放下林逸，还很细心的将手放在地上垫着。
　　林逸一坐下屁股底下就硌得慌，看了一眼差点七窍生烟，他赶紧往旁边一让，往零的手背上踩了一脚。
　　零抽出手吹了吹，“没那么容易甩掉，你先休息，他们到这里大概要二十分钟。”
　　林逸舒了口气，用衣袖抹着脸颊。零从背包里摸出一瓶水，“洗洗吧。”
　　“留着，水资源很宝贵，不要浪费。”
　　“洗。”
　　“都说了留着！”林逸拔高了声音，刚一抬头脸上就流下清凉的液体。
　　零用手接住水，囫囵抹在他的脸上，然后惊奇地发现林逸原本白皙的脸蛋黑里透着红。
　　“你体温很高，怎么回事？”
　　林逸瞪了他一眼，“你好了没，我脸皮都快被你搓破了。”
　　“还没洗干净，颜色有点不对。”
　　“……”
　　在日头下晒了这么久，能不黑才怪！林逸无言地看了看毫无变化的零，觉得碍眼极了。
　　“行了行了！等等，那里有车！”
　　极目远眺，一辆卡车正徐徐接近，相隔老远就听到了强劲的重金属摇滚乐。
　　“天无绝人之路，去问问他们能不能掉头让我们搭个顺风车。”
　　零听到他趾高气扬的口气，挑了挑眉，道：“劫车更方便。”
　　“……没事不要起冲突。”
　　零眉毛挑得更高，“你以为你会同意。”
　　“到底谁是领导？”林逸嘴上不认输，眼神却闪躲起来，他现在可不是领导。
　　两人扯嘴皮子这会，卡车已经开到了跟前。司机按了两下喇叭，探出头道：“你们两个，搭车不？”
　　林逸和零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这年头好心人是真不多见了。
　　“大哥你上哪儿？”林逸问。
　　开车的男子与王岸年纪相仿，不过露出的肩膀瘦削，一条胳膊用竹竿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当然是去关卡！”他大声回道，仿佛去关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后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这一扫目光就黏在了零身上，跟条大舌头似的来来回回把零舔了个遍。
　　林逸心里打了个突，偏头看向零。零正眯着他那双细长的眼，指甲从指尖爆长出来，像在思量怎么搞死对方。
　　“零”林逸朝他摇了摇头。
　　零将手缩进衣袖，道：“车上还有没有人？”
　　大概是摇滚乐能超度他的灵魂，就算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大吼大叫，司机也不愿意把音乐关小，“别担心！我们有足够的食物，打算去C城！”
　　不可能，高速公路已经被炸毁，这辆卡车是如何过来的？如此推测，司机必定是在出B城后才收到了C城有丧尸的消息，迫于无奈只能往回开，但半路和他们一样遇上了轰炸侥幸逃生。不过……为什么现在又要回C城关卡？
　　卡车的外装箱上用黄色油漆涂抹了一个闪电符号，和王岸是同一个货运公司的。
　　林逸理了理思绪，“你认不认识王岸？”
　　司机侧耳费力地听着，哈哈大笑道：“认识！那汉子老带着他小女儿出来跑货！”
　　看他这模样不像是装的，林逸朝零点了下头，复又问道：“你车上有备用油吗？王岸的车没油了，被困在半路走不了，我们是出来找人帮忙的！”
　　司机咧着嘴笑了几声，“来来回回好几趟怎么能不带油，上来指个路！我带你们去找他！”
　　林逸打算自己坐前头指路，让零坐后面，但零坚决不肯，抓着他的手腕往车厢走。
　　车厢的插销上上了锁，林逸略感奇怪，司机已经跳下车过来了。他手里攥了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十几来把，裤腰上别着一根棒球棍，T恤套在瘦骨嶙峋的身上像唱大戏的。
　　“嘿！别介意，这年头得带点防身工具！”他笑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拍了拍棒球棍。
　　林逸点点头表示理解，瞧着那司机开锁。门刚拌开一道细缝，就从里头散发出一股发霉的臭味。林逸心道这么多人窝在一块也不通通风，身上都该长出虱子来了。他退远一步，听到一个女人高声呼喊着，“零！博士！”
　　零闻声回头，而就在他回头的刹那，司机一棒球棍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林逸的“小心”还没喊出口，司机又抡起棍子砸向了他。他堪堪躲过一击，棍子敲击在车箱上，厚实的金属竟然被这瘦猴砸的凹陷了下去。这力道要是挨在人身上，别说皮开肉绽，脑浆迸裂都不够受的。
　　棒球棍不带停顿继续攻击，林逸左躲右闪，急中生智一脚踹在司机的小腹上，司机后退着跌倒在地，一时半会起不来身。林逸忙蹲下身去检查倒地不起的零，他的脑袋下洇开了一大滩血渍，人似乎被打懵了，叫他没有一点反应。
　　棍子再次袭来，林逸分身乏术，边躲避边大喊着王岸的名字求救。可没等大部队赶到，棒球棍就擦着他的手臂集中了他的面颊。
　　疼痛如同潮水铺天盖地涌向大脑，他扑倒在车上，甩了甩脑袋，鼻血滴滴答答流下来。接着他的后背上又挨了一棍，这阵疼痛还没下去，他就被那司机抱着双腿，囫囵塞进了黑魆魆的车厢里。
　　他用胳膊抵着箱板缓了缓神，双腿用力刚要站起，肩膀上骤然一阵刺痛。
　　寒气凝固在整个车厢之中，他恐惧地瞠大眼睛，听到西面八方都有怪异沙哑的嘶叫。这种阴冷而又腐烂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是丧尸。
　　他大叫着想要冲出车厢，但无数条手臂从铁笼的各个缝隙中伸出，顷刻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十道伤痕。
　　这些手臂形态怪异，被蛆啃噬出破洞，洞里还留着黑黄色的脓水。林逸奋力反抗，那些腐烂的手指戳进他的肉中，像在里面生根发芽，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他心里涌出一股绝望，这次死神的镰刀是真的架上了他的脖颈。
　　*
　　林逸双手撑在两边的牢笼上，任由自己的胳膊被尖利的指甲划破，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他可以想象，一旦他失去身体的掌控权，不出几秒他就会被疯狂的丧尸撕成碎片。
　　他瑟缩着移动自己的双脚，冷汗布满了额头，对着漏进车厢的光线伸出手去。一门之隔，他看见王岸与司机扭打在一起，看见沈昭昭哭着给零止血，看见范沁捂着安娜的眼睛，看见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谁看见他。
　　挂在身上的衣服被扯成了烂布条，背上胸膛上都有数不清的伤口。他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是紫黑色的。
　　他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在腐烂。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林逸满脑子只剩下这三个字，丧尸拉扯着他的头发，用脱落在眼眶外的眼球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林逸不敢与之对视，死抠住门框的手一松，指缝间的阳光越来越稀薄。
　　丧尸磨着牙齿，浑浊的气息和黏糊糊的涎水都落在他的颈项上。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他只知道再过一秒，大动脉就会被牙齿戳破，他会变成这些丧尸们的一场狂欢盛宴，最后沦为他们的一员。
　　温热的血液从颈项淌进领子里，他一拳头击中埋在他肩头的丧尸，那颗转来转去的眼球噗嗤一声被挤压出白色的结晶体。紧接着他飞速抬起右脚，落下时踩断了一条丧尸胳膊，声音清脆的像折断了一段干柴。他在这车厢里寸步难行，胳膊上被戳出一个个血窟窿，胸膛上的皮肉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两排裸露在外的肋骨。他痛得快要晕死过去，但意志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一刻也不敢不停歇地往前走。
　　*
　　“林逸呢？”
　　零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他摸了摸后脑勺，扯下医疗纱布，这只会阻止伤口自我愈合。
　　沈昭昭拿着手里的医疗工具愣了愣，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环视一圈，王岸反绞了司机的手臂，单膝将他压在地上。余晨和范沁带着安娜远远躲在一边，就是没有林逸的身影。
　　“林逸呢？！”
　　他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人理他。他气势汹汹地看向王岸，王岸心虚地往卡车的方向望了一眼，飞快垂下了头。
　　零把目光投向虚合着的车厢门，呼吸一滞。
　　卡车开着发动机，摇滚乐依旧疯狂，若不是滴在地上的黑红色血液，看着并没什么异常。
　　“哈哈！哈哈哈！这可是一顿饕餮大餐！哈哈哈！！”
　　司机刺耳的笑声诡异到令人发指，王岸一拳砸在他脸上，怒吼，“妈的你个王八羔子！平时老子就看你不顺眼！狗杂种！那车里有什么？！说！”
　　“哈……哈哈哈……都死啦！死光啦！！！”
　　其实到这时候，众人都心知肚明车厢内藏了什么好货了，林逸也是凶多吉少，但谁也不想道出这个事实。
　　“妈的！我让你笑！”
　　司机被他揍得牙齿断裂，下颚脱臼，却还是一个劲地疯笑。
　　“他妈这人疯了，操！”
　　话落，车厢中乍然伸出一条红白相间的手臂，细看之下竟能看见割裂肌肉下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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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中秋节请假哦，提早祝宝子们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第29章 浴血重生
　　零双眼血红，从未有过的恐惧火山爆发般占据了他的脑海——那条痉挛着的手臂从车板夹缝中伸出，皮肉被钢板刮起，仿佛快要和臂弯脱裂。
　　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办，身体就自发做出了行动。冲进车厢的一刹那，他看到的不是拼死挣扎的林逸，而是一具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肉，如同从血水中打捞上来的人形躯体。
　　摇滚乐在耳边炸裂，整个车厢跟被炮轰了般摇摇欲坠。
　　林逸早就昏死了过去，幸得臂骨牢牢卡在门板下的缝隙里，丧尸才拖不动他的身体。
　　零赤红着眼扎进丧尸巢穴，脱下风衣盖住伤痕累累的林逸。他一连折断了好几条跃跃欲试的丧尸胳膊，动作干净得好似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最后，他抽出匕首，对准了林逸的臂弯。
　　这条胳膊，即便保留也是废了。零这样对自己说，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林逸可没有他这样的愈合能力。
　　车外王岸等人制住司机后将车厢门完全拉开，萦绕不散的血腥味让众人胃里一阵翻腾，余晨忍不住呕吐起来。王岸四下搜寻，捡起地上的棒球棍，想要撬大缝隙，可惜棒球棍过于粗大，根本无法塞进去。
　　零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逸的手臂，眼里却有愤怒在扭曲燃烧。
　　这时林逸动了动身体，发出极轻微的呻吟。
　　沈昭昭毕竟是护士，当下道：“砍断吧！需要立马给他止血！”
　　“Fuck！Fuck！还救他干什么！”余晨擦了一把嘴，拽着范沁往回走，“你们看不出来他已经没救了吗？！你们是在救一具丧尸！”
　　“操！”
　　王岸把铁棍狠狠砸在司机身上，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司机动弹了几下，没了声息，但这时候谁也没心情去管他的死活。
　　“零……”
　　人类在陷入危机时想起的往往是最为依赖的人，虽然清醒时林逸绝不会承认这点，但此时此刻他能想起的也只有零。
　　零眼神一闪，将匕首重新插入靴子里，跳下车十指扒住缝隙。
　　崩断的指甲和血液一同飞起，坚硬的金属嵌进皮肉割据着指骨，他强忍着痛楚，将整扇车门都卸了下来。
　　众人一片沉寂，目光追随着在沙海中翻飞的钢门。
　　零背起林逸，沈昭昭率先反应过来，举起手臂挡在他面前，厉声道：“马上要给他消毒和包扎……”
　　她说不下去了，这么大面积的伤口，百分百会感染病毒的。
　　“让开。”
　　沈昭昭被推到一边，她踉跄了一下，回首零和林逸已经消失不见了。
　　*
　　勃朗特在自己的帐篷里睡得好好的，忽地身体连同睡袋都被抛起，落下时脑袋磕到了什么硬物，痛得他直骂娘。
　　难道是丧尸来了？！他绷紧身体反复滚了几个来回，确认身边没有任何异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拉开睡袋。
　　操！自己怎么被丢出了帐篷！
　　他气呼呼地钻进帐篷，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一个长发男人背对着他正在脱衣服，脊背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而隆起，形状宛若雕塑。他身前躺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同样赤身裸体，若不是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他都以为这两人想借用自己的帐篷大干一场。
　　“Wowwowwow……嘿！哥们！再饥渴你也不能占用我的……”
　　接下去的话语卡在了喉咙口，他看着长发男人血红色的双眼，伸手摸上了别在后腰上的枪。
　　零阴鸷地看了一眼外面，表情凶狠的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
　　这是要自己滚的意思……勃朗特摸了摸鼻梁，又看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很识趣的转身离开。
　　他叼着烟，坐在帐篷一旁，眼角不住往被风吹开的帐篷内瞄。他郁闷地吐了一个烟圈，衔着烟的嘴呶来呶去，忽然不动了。
　　里头的长发男人不住亲吻着怀里的人，还一直小声保证着什么，本以为他们要来个现场直播，那人却发神经似的拿刀划开手腕，还逼着怀里的人吞咽自己的血液。
　　哇操……真够血腥的……
　　勃朗特直呼没眼看，可惜另一个伤得太重，别说吞咽，就连张嘴都困难，白白撒了一地的血。
　　*
　　零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拥有愈合能力。
　　他一遍又一遍用刀子在胸膛留下血痕，鲜血漫出来染红他的皮肤，像是浸透了上好的绸缎。他拥着林逸，渴望用自己的血液滋润他的每一寸肌肤，渗入每一个毛孔。可自我修复能力让刀锋划过的下一刻就开始愈合，即便胸膛划得如同扯碎的破布一般，血液的用量还是不足以拉回林逸的生命。
　　他含着血液哺到林逸的嘴里，用舌尖抵住牙关不让其流出。林逸迷迷糊糊吞咽了些许，体温却在飞速流失，四肢也开始僵硬。
　　他身上的血窟窿愈合得极慢，黑色粘液一汪汪盛在肉洞中，散发着恶臭。零一手托起他的后脑勺，舌尖细细舔舐着他脸上的血污，另一只手握紧了匕首，血液液滴滴答答落入一个又一个血窟窿中，与林逸的血肉融合。
　　林逸气若游丝，肢体不再痉挛，唇色由苍白染上深灰，半开合的眼中一片浑浊，这不是个好迹象。
　　“别放弃……你会好起来的……”
　　“我保证你会好起来的……”
　　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把林逸搂得更紧，仿佛要以此来证明对方确实还存在于世。
　　“你想回总部，我们就回总部，不要离开我……”
　　心跳越来越微弱，林逸几乎失去了体温。他感觉自己被卷入一片缱绻的涡流，身体轻得像一片落叶，浮上来又沉下去，最后再也探不出水面。
　　下沉，下沉……深不见底……
　　熙熙攘攘的水分子包裹着他，如同回到了温暖的子宫，他瞌上眼，不用再害怕未知的方向。
　　湖水争先恐后涌入他的食道，他不想反抗，任由它流经肺腑，带走焦灼和不甘。
　　心跳戛然而止，零红着眼睑，眼眶中却没有任何泪水的痕迹。
　　他不死心地抚摸着林逸的头发，“没关系，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帐篷外的勃朗特看得寒毛直竖，听到最后一句，他拔出手枪冲进帐篷，枪口对准了林逸的脑袋。
　　“你疯了？！放开他！这家伙快变成丧尸了！”
　　零轻轻放下林逸的尸体，转过头盯着枪口，黑洞洞的弹道像是连接着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勃朗特骂了句“shit”！恨不得往这两人的脑袋上各开一枪，让他们去地狱做他妈的苦命鸳鸯。
　　枪口从零身上转移到林逸身上，勃朗特声音发紧，“我没开玩笑，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已经死了，极有可能尸变，你该离开这了。”
　　零向前一步，勃朗特立马后退一步，“停下！只要我动动手指，你他妈就能见鬼去了！”
　　枪“咔哒”一声上了保险，零没有停下脚步，他伸出手抓住枪口，就在这时，枪走火了。
　　“Fuck！”
　　勃朗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枪，他不过是四处云游的一个旅人，带着枪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一次都没有用过这把枪！
　　“走火了！我的天！我没有想要射击——”
　　看着零寒着脸将掌心内的子弹挖出，他一下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零舔了舔伤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手枪，几秒钟后手枪被拆卸成了一堆没用的零件。
　　勃朗特傻愣愣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忽地瞪大了眼睛，零身后的男人竟然坐起来了！
　　“尸、尸变……”
　　他想拉住零，零却飞快转身，几乎是四肢并用着爬到了林逸面前，捧起了他回暖的脸颊。
　　看到他身后的尾巴时，勃朗特空荡荡的大脑里闪过一系列新闻。什么博士，什么实验体，没想到媒体吹嘘得那些天花乱坠的东西都是真的。
　　即使这样，本性中的善意还是让他忍不住喊了一句，“别靠近他！他已经变成丧尸了！”
　　*
　　林逸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零热切的眼眸，他大口喘着，如同一个溺水之人，血液在血管中重新开始流动。
　　“我……”
　　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疏忽低头，双手抚上胸膛。完好无损，那几块被丧尸分食的皮肉又重新长出来了。
　　怎么可能……被推进车厢，在数十只丧失爪下求生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死定了，怎么可能……
　　“……零？”
　　他不确定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零眉尖微颦，咬着下唇，鼻尖倏地红了。看得出来他想忍住哭意，为此还用手捂了把眼睛。
　　“林逸……”
　　他哭着去摸林逸的脸颊，又把他搂进怀里，像找回了失而复得的宝贝般轻拍着他的脊背。
　　林逸木愣愣的让他抱着，新生的躯体聚集不起来什么力量，直到零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
　　他该发火的，但只偏了下脑袋，“别这样。”
　　“这简直就是奇迹！”
　　勃朗特兴奋地冲上前来，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林逸，眼里精光大绽。
　　林逸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力量渐渐回来了。
　　“我是怎么恢复的？”
　　不等零开口，勃朗特先叽叽喳喳地说：“他喂了你很多血，看来他的血能够制住尸毒！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他把旁边血迹斑斑的匕首递给林逸看，“他用这把匕首划破胸膛，我的天，为什么他的伤口都愈合了？！”
　　林逸眉头皱得更紧，零私自喂他血液虽然逾矩，但说到底是为了救他。真正让他感到恼火的是，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把“我们”这个词惯在了他们三人的头上，显而易见是打着零血液的主意——零不该暴露自己的身份。
　　“零不是移动血库，把你肮脏的念头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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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更新 fighting！


第30章 糟糕的表白
　　勃朗特碰了个冷丁子，也发现自己话语不妥，忙道：“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勃朗特·希尔，这是我的名字，我的父亲是B城的希尔上将，我想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人们总喜欢如此，搬出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即便那不是自己，也仿若能让自己显得高人一等。林逸能够肯定，如果他们不是在这穷极险恶的边沿地带相遇，而是在繁华的市中心，对方肯定会高扬着下巴，用黑乎乎的鼻孔与他们交谈。
　　“不需要。”
　　零一脚踏碎被肢解的枪支零件，站起身，回眸看着林逸，平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这是一种模棱两可的主动，像是在说来不来都随你。林逸讨厌这样不挑明的选择，这小子睫毛上都还挂着泪珠呢！
　　他顿了顿，仰起脸，纤白的手掌高悬于空中。
　　他想这时候自己应该露出一点笑容，调动肌肉神经后却发觉根本做不到。他面上有些难堪，躲开零不解的目光，耳尖倏地红了。
　　心脏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他能感受到自己高筑了二十余年的骄傲正在冰封瓦解。
　　“你不应该拉我一把吗？”
　　零的怔忡叫他大丢脸面，幸亏在他恼羞成怒前这小子开了窍，一把拉起了他。
　　“喂！你们两个！弄脏了我的帐篷，还踩坏了我的手枪，你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勃朗特挡住他们的去路。
　　林逸的衣服完全不能穿了，他套上零的风衣，表情冷淡到好像这些事不是他们做的，“那你想怎么样？”
　　勃朗特的态度立马软化下来，“我们可以同行，我是个合格的打手。”
　　零看了看林逸大敞着的胸膛，往勃朗特走去。勃朗特脸色一僵，连连后退，林逸拉住他道：“他只是想让自己多一份保障，零，我们没必要杀人灭口的。”
　　在经过几次命悬一线后，命令式的语调已经变成了谈判式，在丧尸面前毫无自保能力的林逸终于学会了征求强者的意见。
　　随即，他看到零略过勃朗特，从帐篷角落的行李袋中翻出几件衣服，往他的方向比了比大小。
　　勃朗特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我是说真的，只要能联系上我父亲，我们就能进B城了。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希望，不是吗？”
　　零拿着衣服笨拙地往林逸身上套，林逸奋力从领口钻出头，把零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了些，“……我们可以带上你，但你怎么才能联系到希尔上将？”
　　勃朗特见事情有转机，立马道：“在进入边沿地带后，我父亲的秘书就通知我会有人接我回城。”
　　“你骗人。”林逸眼底浮现出不悦，“既然如此你何必带上我们两个？”
　　“OK、OK……”勃朗特摊开手，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是因为这个……”
　　他取下价值不菲的腕表，随着咔嚓一声，表内根本不是精密的小零件，而是三颗小指甲盖大小的钢球。
　　“这是什么？”
　　林逸警惕地往零身后躲了躲，小球表面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微型炸弹。
　　“那群科学怪人新设计的KB82强力爆破型炸药，啧啧，还没弹珠大。”
　　“勃朗特·希尔……希尔……”林逸恍然大悟，帝国可不止一个以希尔为姓氏的大咖，“你是国防部部长的儿子？”
　　勃朗特吹了声口哨，“现在可以带我一起走了吧？”
　　“停！你必须告诉我炸弹是否被定时、它爆发的威力以及你偷出它们的动机。”
　　勃朗特周身的气压忽地低落了下来，连肩膀都垮着，“博士，偷盗炸弹只是为了让我父亲在发布会上难堪——当然，还得感谢你们两的闹剧，新型炸弹的发布会取消了。”
　　林逸咽了口唾沫，他们所做的和勃朗特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这三颗炸弹能瞬间毁灭一座城市。
　　那头勃朗特自顾自说着，“我在父亲眼里就是个叛逆、不学无术、游戏人生的败家子，我也想让他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可我现在后悔了，我不该与他怄气，天知道他找不到我有多着急！”
　　他着急的大概不是找不到你，而是丢了炸弹自己的乌纱帽会不保。
　　林逸心里吐槽着，嘴上说道：“打住，定时和威力，你们的父子关系我不感兴趣。”
　　“哈哈哈，”勃朗特捏出一粒钢球，递到林逸眼前，“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年轻人瞧着是个乐天派，眼睛里却藏着什么疯疯癫癫的东西，林逸相信他说要亲自试试，就真的会亲自试试。
　　“谢谢你的好意，但现在请你把这滑不溜秋的小东西放回去……动作要慢，别让它掉到地上，不然我们都得去见上帝。”
　　*
　　在三颗微型炸弹的威胁下，林逸答应了勃朗特与他们同行，但零对这个决定并不满意。
　　前有死掉的金媛克洛伊，后有刚摆脱的一大群人，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勃朗特，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林逸才会把全副心思放到他的身上。
　　于是在当夜夜晚，他们爆发了一次争吵。争吵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值得好介意的，但林逸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最后会发展成一场让他下不了台面的表白。
　　十分钟前，他像一头没处撒气的斗牛，踢着蹄子踱来踱去，“我是有私心，因为我想让希尔部长接我们回B城。”
　　零的脸如同夜晚降临的荒原气温，冷得快结出冰碴子，“你说康纳德会为你打开关卡。”
　　“那是因为我不这么说王岸他们不会接纳我们。”
　　“林逸，你犯不着骗我，避开唐纳德是因为你想避开军事法庭，你也不想把病毒和血清交出去，这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用。”
　　内心被勘破，林逸又是愤怒又是窘迫。正如零所说，回到B城，不……只要有个安全的供他容身的地方——救了勃朗特他就能收获一座绝佳的靠山——他就能重整旗鼓，继续R病毒的研究。到时候康纳德还是老威尔逊，那都不重要了。
　　旁边全程听到他们对话的勃朗特缩了缩脖子，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介意被林逸利用。
　　林逸去抓零的手，“别闹脾气了零，你不是只要与我在一起就好了吗？”
　　零握紧了拳头，以前确实是这样，因为他在基地别无选择。可如今不同了，他清晰地认识到一旦放虎归山，让林逸回到那该死的实验室里，自己就会变成林逸眼中没有感情寄托的实验体。他不要这样，他有野心，他不满足了。
　　见他不说话，林逸把握在手心的手又甩出去，“对，我们是同生共死过，所以你现在要用这层关系来胁迫我，是吗？”
　　零对于林逸突如其来的脾气司空见惯，淡淡点头，“对，是我胁迫你。”
　　“我已经答应会和你一起离开B城，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的承诺就和你研究的病毒一样恶毒和不怀好意。”
　　“你这是在嫌弃？！”
　　林逸火大地推了他一把，却因反作用力自己摔了个屁股蹲。他腾的红了脸，跟个孩子似的口不择言起来，“我恶毒？我不怀好意？别说笑了，若不是恶毒和不怀好意的我，你早就成了一堆腐臭的，连乌鸦都不屑啄食的烂肉！”
　　零俯视着看他大发脾气，也不去扶他，反正这遭骂完之前，林逸是不会消气的。
　　勃朗特怕被战火波及，远远躲在一边，探头探脑地往他们的方向看。林逸完全丢了自己的修养和冷静，虽然他原本也没这种东西，毫不顾及形象的继续指责。
　　“你的控制欲让人不寒而栗！你说你是人类，却跟个畜生一样办事！你只是想叫我怎样就怎样，你在乎过我的人格吗？”
　　“林逸，你知道我喜欢你，但不把你和实验室分开，你永远不会……”
　　“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那是因为你一直肆意妄为地干涉我的决定！你口口声声说离不开我，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呢？”
　　“林逸，我爱你。”
　　“你只是想要霸占我，把我变成一个听话的玩偶……什么？”
　　零抚平被风扬起的长发，站在地平线交界处，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林逸。他的身后是烧成红色的云朵，整个人都在散漫的晨光下发着光。
　　林逸一时语塞，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告白来的不合时宜又极度荒唐，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被爱”是个遥远而陌生的词汇，林逸啼笑皆非，眼中腾升起因憋笑而产生的水雾。
　　他在那笑的东倒西歪毫无绅士风度，内心想着要恶狠狠地拒绝零，嘴巴却跟个被表白后无法应对的小姑娘一样磕磕巴巴。
　　“啊……你喜欢我，对……你之前就说过的……”
　　他发出几句无意义的感叹，又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起来，“好吧……你爱我。行，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任何人都有选择爱的权利……”
　　沉默了好一会后，他一脸无辜地冒出一句，“那你要我怎么办？”
　　零的表情似乎有点难过？林逸面露不解，他不应该为自己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而感到高兴吗？
　　“额……那这样，只要你不再和我闹别扭，那我也喜欢你，可以吗？”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哄人开心的话语，林逸自认为自己的表达足够真情实意，零的目光却越来越失望，越来越无助。
　　他看上去着实被伤透了心。
　　“这他妈又不是什么买卖。”
　　林逸怔了怔，还没消化零爆了句粗口的事实，零已经转身离去了。
　　须臾，他从地上胡乱抓起一把黄沙，对着零的背影奋力掷去。
　　黄沙逆风而行撒了自己满头满脸，林逸大骂了几句“fuck”，心道这表白真他妈的是糟糕透顶。
　　【作者有话说】：我们林林是直男，我们林林不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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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你们~~~


第31章 重见唐纳德
　　表白的事告一段落，林逸和零谁也没有再多提一句，毕竟他们还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丧尸世界，没那么多功夫卿卿我我情情爱爱。
　　零凭着强悍的记忆力寻到了事发地点，但王岸等人早已人去楼空。黄土地上还有打斗遗留的血迹，一日的风沙掩盖了车轮的压痕，这群家伙什么也没留下，私自把车开走了。
　　这也在预料之中，不带上他们对林逸而言反而更方便。他们带着足够坚持一周的食物，这里离关卡也不远，唯一要头疼的是他们没有工具过护城河，高速路已经被炸毁了。
　　入夜，三人望着漫天黄沙陷入了沉思。
　　林逸道：“我想……我们也许该把你的帐篷弄来。”
　　勃朗特单手扶额做了个晕倒的动作，“你不早说，那我们重新回去？”
　　“不是我们，是你，你去拿。”
　　勃朗特当下抱着林逸的腿哭爹喊娘，他说什么也不肯去，认定自己一走就会被二人抛弃。
　　林逸接触的人里，一种是怕他的下属，一种是不怕他的上司。要分的细致一点，就再加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唐纳德和顺着他又没完全顺着的零。这么多人，他就从未碰到一个像勃朗特这样嬉皮笑脸的无赖。
　　勃朗特人高马大身高直逼一米九，和他随时随地撒娇耍赖的性格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商量了几句，他们决定找个岩洞轮流值岗对付一晚。
　　“嘿！哥们，你和他，”勃朗特朝洞口的零呶了呶嘴，“你们俩谁上谁下啊？”
　　林逸知道零听到了，但碍于冷战，那头没有动静，他也较劲似的闭紧了嘴巴。
　　“嘿！不是吧，他就是个实验体，你跟他较什么真。要知道这种极品放在俱乐部，可是很受欢迎的。”
　　林逸对他嘴里的俱乐部不感兴趣，但多多少少听说过。道貌岸然的有钱人们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欲和变态的性欲，会专门捕捉变异程度不高的人类组织表演活动和提供色情服务。但这些原身被病毒感染的人类生命十分短暂，变异也会很快会朝着“恐怖”、“恶心”、“凶残”等方向发展。所以一旦没有掌控好那个度，金主们极有可能在办事办到一半收获一具奇形怪状的尸体。
　　那群人的口味一向很重，即使在末日他们依旧享受着浮华安稳的生活，所以只能让身下那二两肉代替自己去冒险。
　　看着勃朗特煞有介事的表情，林逸抿了抿唇，“你喜欢玩这个？”
　　勃朗特连连摇头，“我只是在夸赞他的美貌。”
　　“那你的夸赞方式还挺特别。”
　　林逸对于美和丑的界定一直很模糊，在他眼里实验体都是美丽的生物，但他不喜欢旁人过多关注零的外貌，这是他一个人的实验体。
　　勃朗特自认为是林逸和零之间的润滑剂，滔滔不绝地说着冷笑话，并且对自己能给众人带来好运这点深信不疑。
　　他的确带来了好运，但不是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国防部部长，而是眼神夹枪带棒的唐纳德·威尔逊中将。
　　直升机降落的强力风流让三人举臂抵挡，军绿色装备的特种部队从直升机上跃下，包围了他们所在的小土包。威尔逊中将没穿制服，久违的一副正装打扮，脸上还架着副金丝框眼镜，像是被人从某个高端的社交场合上拉过来的。
　　他扯散脑后的发髻，落在肩上的头发跟金子一样璀璨，但扛着加特林的模样就是个西装暴徒。
　　怎么说他也是军界出类拔萃的新秀，领导们对他寄予厚望。勃朗特几番唏嘘，上前朝着鼻孔朝天的中将伸出手去。
　　“勃朗特·希尔，威尔逊中将，您是唯一一个让家父挂在嘴边称赞的将领！”
　　“深感荣幸。”
　　唐纳德点了下头，对勃朗特伸出的手视而不见。他越过勃朗特，走到林逸面前。
　　“林博士，我想我们该换个地方谈谈你的新基地。”
　　他直接交代了自己的来意，并指了指直升机。
　　新基地？这么说老威尔逊已经把病毒泄漏的事摆平了？
　　林逸心底有些雀跃，而且他现在腰酸背疼，的确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放松休息。
　　但是，零……
　　他看了眼神色紧张的零，破天荒地地说：“有什么事在这谈吧。”
　　唐纳德挑了下眉，他能感受到林逸身上细微的变化。这和他晒成浅麦色的肤色以及变得刚硬的五官线条无关，这来自于林逸本身，他那颗冷酷无情的心脏似乎遭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万年冰山裂开裂缝了。
　　他不悦地绷紧了下颚，从零与林逸二人眼神交汇那一刻起，他就明白是谁造成了这种变化。
　　“我是来接你回新基地接受最高执行长官的任命的，当然，希尔少爷愿意和我们同行的话再好不过。”
　　如果忽视他肩头的加特林，那唐纳德说话的模样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勃朗特捣头如蒜，唐纳德现在成了他的“新保镖”。
　　林逸本也没想和他拉扯多久，他的最终目的还是回基地，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可在这儿他说话不算数，零坚决不登上飞机。
　　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后，林逸一手拿着瓶功能性饮料，一手拿着肉食罐头，走向盘腿而坐的零。
　　“吃。”
　　他在零身边坐下，样子颇有点垂头丧气的味道。现在的情况是零在军队火力下没法强行留住林逸，但林逸同样也没法把他抓回去。要走只能林逸一个人走，但不管是林逸还是唐纳德，都不可能放任零不管的。
　　所以他试图使用怀柔政策，然而还没等他发挥口才，零先冷声冷气地说：“你走吧，原计划也是把你带出基地我就离开的。”
　　林逸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嘴角倏地下压。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就忘了零的“原计划”，谁承想这混账东西还惦记着要去找自己的同类。
　　他把手里的饮料瓶捏得“咔咔”作响，什么非他不可，什么要和他一直在一起，都是扯淡，都是他妈的狗屎！
　　他不知道零趁他去吃饭的时候想了些什么，但显而易见这榆木脑袋给了他一个最糟糕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零，别说气话。”
　　“你说会带我们穿越B城，我们会抵达一个全新的，没有病毒的城市，是你食言了。”
　　“我们？什么时候你把那群人也归到‘我们’里了？”
　　零的尾巴动了下，在黄沙上拖出一条不大明显的痕迹，“我指的是‘你和我’，进B城后我们自然会和他们分开。”他顿了顿，觉得不解气似的，又补充道：“决定和他们同行的是你，决定抛弃他们的也是你，决定投奔唐纳德的同样是你，你从来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零难得会说这么一长串的话语，然而当这些话语是在指责自己时，滋味就没那么好受了。
　　林逸的脾气说来就来，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零虽然外形是个成人，但心性放在人类中顶多是个未成年。对于这种敏感时期的少年，做出的保证是一定要遵守的，他未经思考就许下的承诺零都当了真。
　　“是他们先走的零！你应该认清一个现实，是王岸那伙人丢下我们一走了之！去他妈的承诺，他们连一滴水都没给我们留下！”
　　他把捏出痕迹的饮料和食物留在原地。零的尾巴扬起来，想要圈住他的手腕，可等他一转身，那根尾巴又怕生似的飞快缩了回去。
　　林逸回头看看无动于衷的零，什么也没说，留下他自己登上了飞机。
　　*
　　卡车在下坡路上跌宕起伏，王岸烦躁地按掉摇滚乐，踩了刹车后对副驾驶座上的余晨怒吼，“他妈的我们现在到这条宽的望不到岸的江河了！我们该做什么？妈的老子就不该听信你的胡言乱语，在原地等着林逸不就结了？！”
　　余晨掏了掏耳朵，“大家伙，林逸死定了，而那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只会以暴力恐吓我们。”
　　“叫女人们下车，你最好对过河有明确的方案和准备，不然，小心你的牙。”王岸扬了扬拳头。
　　余晨咬了咬牙，却不敢还嘴。一想到王岸用霰弹枪一枪一个爆掉丧尸的脑袋，他就心惊胆战不已。当然霰弹枪的子弹是不够看的，最后的几只丧尸被王岸直接用棒球棒砸扁了脑袋。
　　面对队伍里唯一的武力值，他有再多的怨言也只能忍着。
　　那个满口黄牙的司机最终以丧生丧尸之口收场，而老太太在某个夜晚断了呼吸。善良的沈昭昭将她安葬在了黄沙之中，即便这被王岸嘲笑的毫无价值。因为用不了多长时间，大自然就会将其风成一具干尸。
　　他们应该感谢老人，省下了不少口粮。
　　几天不分日夜的赶路过后，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疲态。他们没有时间与精力返回寻找零与林逸，也不再将希望寄托于政府的救援。成败在此一举，渡过护城河就有生还的希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上一章是零先表白的啊啊啊，我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只有两个人答对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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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献吻
　　“我们应该拆了这辆卡车，我们需要工具，任何工具，改造它！”
　　余晨手舞足蹈，面庞双颊凹陷，眼眶隐隐泛出青黑色。他实在太累了，恶劣的环境将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折磨成了皮包骨头的饿死鬼。
　　“好了好了！余晨，你懂得那些令人看了头疼的机械理论吗？你不过是一个连情书都写不完整的废物！我要离开你，没用的废物！”
　　同样，困苦使大家闺秀失去了端丽，范沁现在跟个更年期的妇人没什么两样，刻薄像是纹身一样焊在了她隆起的眉间。
　　“宝贝，你要相信我……宝贝，别走……”
　　痛苦的挽留并未让恋人回心转意，范沁拍了拍沈昭昭的肩膀，“这里有足够的水。虽然不大干净……但我们好歹可以简单清洗一下”
　　沈昭昭点点头，看了眼怀里昏昏欲睡的安娜，道：“你先过去吧，我和安娜一起。”
　　范沁拨了拨打结的长发，没有邀请自己的男友，兀自走向河边。王岸一掌拍在余晨的后脑勺上，大笑道：“小子，现在你们可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为你的性命好好着想着想，黑夜即将到来。”
　　余晨缩起脖子，找了把扳手，对着硕大的车厢研究起来。
　　河水浑浊泛黄，范沁除去鞋袜，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脚趾间挤进柔软的泥沙，她弯腰掬水拍打在胳膊上，清凉的触感缓解了被太阳灼伤的疼痛。她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若不是岸上还有男人，她真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那只暗灰色的背包飘过来的时候，范沁还在梳理长发。岸边的水并不深，她探前几米，忽地惊呼一声，背包前竟是一团浮动的黑发。
　　“余晨！余晨！这里有人溺水了！”
　　听到呼声，余晨慢悠悠走向范沁，王岸双手遮了太阳，也朝二人瞧去。
　　溺水之人脸面朝下，肩膀宽大，应当是个男人。范沁顾不上去拉他，扑腾着往回走，这当口没人敢多管闲事救不相干的人。
　　许是走的太急，她的小腿一阵抽搐，大叫道：“余晨！快来拉我一把！”
　　余晨大声应了一句，见那浮在水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应当死了挺久，便慢悠悠蹲下身子解鞋带。
　　“快点！”范沁都快哭出来了。
　　余晨还对方才她不给自己面子而耿耿于怀，这时候是一点也不急，还指点道：“把他的背包拿上来，里头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蠢女人。”
　　他仍旧低着头，仿佛球鞋上的蝴蝶结如何也解不开
　　“余晨！余晨！”
　　“噗通”一声闷响，余晨终于踢掉了鞋子，好笑地抬头，这女人不会是自己摔了一跤吧？
　　范沁的确在水中扑腾着纤细的双臂，而她身边灰色的背包早已不知所踪。
　　“余晨！救我！！！”
　　鲜红的血液如同红墨汁蔓延到水面，范沁五官扭曲，身体不断下沉，吞了几口污水后大声哭喊起来。
　　余晨双腿一哆嗦，把光着的脚又塞回鞋子里，连滚带爬往回跑。
　　“救我！救我~！好疼，好疼啊……”
　　眼见昔日恋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范沁厉鬼般从丧尸嘴里拖拽出自己的身体，手脚并用爬向余晨。
　　“他妈的搞什么！”
　　后脖子一紧，余晨被赶来的王岸一把拖回了岸边。
　　血色愈加浓烈，范沁的肚皮被咬开了一个大洞，黄色红色的肠子在水面上一荡一晃，浮起一层油光。
　　“天呐，范沁……”
　　沈昭昭捂紧嘴巴，王岸扯着吐到昏天暗地的余晨，抱起安娜蛮横地往回走，“快走！她活不了了！”
　　余晨被甩到副驾驶座上，透过车窗，他看到曾经笑容甜美的女友被生生撕裂成了两段。她的肠子从腰肢拖出一大截，脖子像是被扭断了，头颅耷拉在肩膀，暴突的眼球却死死地盯着他。
　　他接过王岸递过来的烟，别扭地夹在颤抖的指间，送到唇边深吸了一口，又呛得涕泗横流。
　　“你还算不算个男人？！”王岸又呼了他一巴掌，愤愤吐出两个字，“废物。”
　　这话似是触动了余晨的某根神经，他竭斯底里一拳砸在了挡风玻璃上，却听指骨咔哧一声，痛得他抖了抖唇。
　　王岸看着完好无损的玻璃，嗤笑道：“废物就是废物！看好了，要这样！”
　　他紧了紧右手五指，低吼一声一拳干碎了玻璃，车子歪歪扭扭打了个漂移，差点侧翻过去。
　　余晨瘾君子般吸着烟，像是那玩意能够续命。看着王岸滴血不止的指关节，他哈哈大笑起来，“对！我是废物！这女人该死！小瞧我的人都该死！”
　　卡车横冲直撞，所有人的精神都濒临崩溃，他们的人员在飞速减少，跟着减少的还有为数不多的食物。
　　最重要的是，他们看不到任何能够回到B城的希望。
　　*
　　林逸和零的沟通以一场极其惨烈的，林逸单方面的争吵结束。对此，唐纳德不得不充当军师，给林逸出谋划策。
　　“我们已经停留了三天，依据总部预测的天气，后天暴风雨就来了，我们得赶在那之前把002带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尽力劝说，但他不为所动。”林逸揉乱了一头黑发，手中的钢笔一下一下敲击着书页，印出错杂的圆点。
　　唐纳德架着腿，摇晃着玻璃杯中的红酒，脸上表情高深莫测，“小逸，你现在连一条狗都训不乖了？”
　　“他软硬不吃，怀柔政策根本无用。”
　　“这可难说……”
　　“你有办法？”见唐纳德满脸邪恶，林逸推了下眼镜，“显而易见，你的办法会让我做出极大的牺牲。”
　　“别这么刻板，”唐纳德心情很好地朝林逸举了举杯，一口饮尽红酒，“你美好的肉体不比干瘪的劝说有诱惑力多了？反正002只是想和你上床，你又不会怀孕，权当去俱乐部潇洒一回不就得了。”
　　“威尔逊中将，”林逸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由于你的调侃对我褒贬参半，并且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决定以此来表达我对你的敬意。”
　　“啪”一声，林逸甩出巴掌后，没有去看身后捂着脸的唐纳德，兀自下了机舱。
　　也许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今日的阳光并不毒辣。林逸隐在飞机阴影处，静悄悄地瞧着离他不远的零。
　　自从那次表白后，他们整整三日没有说话。送过去的水和食物原封不动留在原地，零即不走又不表态，像是想用绝食来逼林逸做出选择。
　　事实上，这招对林逸确实管用，他就从来没对一个实验体如此劳心劳力过。可就算他急的嗓子冒烟，也拉不下脸去道歉。
　　“幼稚。”
　　他脑袋里想着唐纳德出的馊主意，琢磨来琢磨去，都觉得自己绝对不能跟零上床。不论别的，单说把那非人类的X器塞进自己体内，他就做不到。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挨挨蹭蹭磨到零身边，见他目视前方，便也看过去。
　　天际呈现出蔚蓝色，那里有难得一见的飞鸟。
　　自由，是零一直渴望的东西，他可以走的，为什么又不走？
　　林逸咬了下唇，旋开瓶盖将水递到零唇边，“喝点水吧。”
　　瓶口戳在零毫无血色的唇上，微冷的鼻息扑到指尖，不明显，但很撩人。
　　林逸出神地看着他垂落的睫毛，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他的肌肤还是细腻得宛若陶瓷。零长着一张男女通吃的脸，这得益于艾德里安家族强大的美貌基因。这个家族的男男女女总能因为美貌而获得格外的优待，自己的父亲就是被迷惑了……
　　“我不需要。”
　　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打落，水从瓶口汨汨流出，撒了些在林逸的鞋尖。
　　“你知道吗，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为了一口水争得头破血流。”林逸捡起瓶子，用衣服擦干净沾了泥沙的瓶口，重新递过去，“你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零暗红色的眼珠一动，上头似落了灰，看着没有什么人气。
　　“我不需要。”
　　林逸半跪下来，看得出来此刻的零很虚弱，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干裂着，脸颊却不正常地泛着红。
　　他病了，也许能趁机用武力，不……用麻醉枪就能把他带回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林逸胃里就涌起一股不适感，他的身体在抗拒这种做法。
　　“你需要。”
　　他不死心地又凑近了些，肩膀就被抵住了，零直勾勾地看着他，瞳仁里似燃着两点明火。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妈的……”
　　林逸勾下眼镜，仰起头灌了口水，一把扯过零的衣领，闭着眼就吻了上去。
　　他不得章法地乱亲一通，舌尖不客气地撬开对方的牙关，将水渡过去。零微微前倾着身体，双眼惊愕地大睁着，他看见林逸颤抖的睫毛和蹙着的眉尖，但这些远远没有唇上柔软的触感来的强烈。
　　水顺着两人的下巴流的到处都是，哺完一口后，林逸脑袋里“轰”的一声，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他依旧闭着眼，放弃了入侵和掠夺，就这样和零唇贴着唇，鼻息交错着，维持了将近一分钟。
　　我这是在做什么……
　　林逸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他脑袋里放烟花似的星火闪烁了一阵，悄悄迷开一条眼缝，不期然就对上了零的双眼。
　　Shit！这小子怎么连接吻都不闭眼？！
　　他一瞬尴尬到无地自容，想假装若无其事地退开，哪知两人唇瓣刚一分离，他就被零按住了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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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起反应了
　　不同于人类的体温，扫在林逸唇上的舌尖潮湿而冰冷。林逸瑟缩着后退，零立马食髓知味地追过去，妄图舔开他的唇缝。
　　“不是……”
　　五指深陷入干燥的黄沙，林逸撑着身体继续后退，张口想要解释。然而他的牙关刚一松，对方的舌头就趁机闯了进来。
　　他忽地绷紧身体，心跳声震耳欲聋。
　　嘴里像是含着一块冰，又比冰块柔软上许多，还会作怪地在他的口腔里到处撒野。
　　零的吻小心中带着试探，林逸明明有机会将他推开，却只握了两手黄沙，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粗糙的砂砾摩挲过指缝，唇上的触感愈发强烈。零不知足地舔吻着，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禁锢着他的脖子不让逃脱。
　　林逸顺着他的力道后仰着身体，不知不觉就半躺倒在了地上。
　　不对……他没有想这样，他只是想给零渡一口水。
　　解释的话语就在嘴边，不间断的吻却让他寻不得间隙说出来。唇被吮吸得又疼又麻，头脑也渐渐缺氧，可零就像在他的身上点燃了一捧火，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烧越旺，直到零将指尖探入了他的衣摆。
　　“！”
　　林逸霍地捉住摸上他小腹的手，泛着水汽的双眼受惊般看向零。零的眼睛不似往常偏暗红色，而是灼眼的血红色，瞳孔则如猫科动物般竖成一线。他额角的皮肤下隐隐显出青色血管，黑色的指甲暴长出来，显然是兴奋到了极点。
　　“别这样……”林逸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伸手推了他一把，零的身躯却铜墙铁壁般纹丝不动。
　　“混蛋！你弄疼我了！”
　　“林逸，你起反应了……”
　　零的声音低沉得像是直接从喉咙里发出来的，酥酥麻麻地刺激着耳神经。林逸浑身一悚，用仅剩不多的理智思考了一息，回道：“那是因为你的唾液里有催情成分……对，这不是我的问题……”
　　零眨眨眼，戳在林逸皮肉上的指甲忽地缩了回去。他上瘾般又凑上去亲了下林逸的鼻尖，等想亲第二下时，脸被捂住了。
　　林逸侧了侧身子，往飞机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他害怕被唐纳德瞧见他们现在的模样，像是坐实了他会用那家伙的方法骗零回基地。
　　“我说了别这样……”他沉默了一瞬，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哼哼，“你让我怎么回去……”
　　零的视线往下面移了移，表情有点无辜，“可这次我并没有分泌催情剂。”
　　林逸一怔，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东西不是零唾液里天生携带的吗？还能够自由分泌？
　　那自己的身体怎么会……
　　疯了，他怎么会对一个实验体发情！零肯定是在骗他！
　　绝对是！
　　他自欺欺人了一通，匍匐着想逃脱零的桎梏。恰在这时，一个士兵从机舱里钻出来，看到他们俩后动作一顿，表情古怪地说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林逸没听清，但眼下这姿势着实解释不清。他狠推了零一把，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没想到这次一推零就站了起来。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机警地盯着机舱门口的士兵。
　　林逸这会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那士兵肩上竟然扛着个火箭炮，可不管零对他做了什么，也犯不着用上火箭炮，这战火显然不是对着他们来的。
　　“怎么了？”
　　他被零从地上拉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那士兵长着张狰狞的刀疤脸，咧开嘴一笑，烟卷上的红星随着话语上下跳动，“报告少校，发现一辆卡车，热像仪显示上头有一只丧尸。”
　　他嘴上称呼林逸为上校，表情却没有半点恭敬，眼神还极其下流地把林逸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卡车？应该是王岸他们，为什么车上会有丧尸？
　　要放平常林逸铁定会给这目中无人的士兵吃点苦头，可当下他还得倚仗唐纳德，只得忍气吞声。他低头思索了几秒，强忍着不适朝机舱走去。
　　他需要和唐纳德谈谈带上王岸等人一起走，在病毒泄漏事件中他以少保多的撤离决策害得整个化学部全军覆没，也许救下这伙人能博取少许同情，只要舆论对他有利，他就能减少惩罚。
　　“让开。”
　　刀疤脸挡在门口不为所动，挑着眉毛睥睨着林逸，说话时烟灰直往外扑。
　　“中将已经决定轰掉那辆半吊子卡车了。”他将手笼成拳又迅速张开，做了个“爆炸”的手势，表情很是幸灾乐祸。
　　林逸冷着脸看了他几秒，转头在零的耳边说了几句，零点点头，飞快往卡车驶来的方向奔去。
　　他重新看向刀疤脸，“我已经让零去解决卡车上的丧尸了，我们有义务救下那群人。”
　　刀疤脸斜眼看着他，口气不屑，“我接到的命令是轰掉那辆卡车，少校，麻烦你往后稍稍，我怕这火箭炮的后坐力把你打成脑震荡。”
　　他说着架高了火箭炮，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林逸见他动真格的，伸手挡住火箭炮的管口，高声道：“混账！零还在那里！唐纳德呢？我要见唐纳德！”
　　刀疤脸无奈地耸肩，“少校您这样我很难办啊，要不你先把手放下来？走火了咱俩都得成肉泥。”
　　这时唐纳德衣衫不整地从机舱里晃荡了出来，他脸上的指印还没消，也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锁骨处竟横着一排齿痕。
　　他看向针锋相对的两人，搂上林逸的肩膀拍了拍，道：“小逸，放松……约翰，把你的宝贝收起来，让我们增加点助兴节目，猜猜那车上谁变成了丧尸？”
　　那叫约翰的刀疤脸立时放下火箭炮，在裤兜里掏来掏去，半晌摸了两张皱巴巴的纸钞出来。
　　“我赌二十，是个老人。”
　　唐纳德瞟了林逸一眼，“你呢？”
　　这群无所事事的兵痞子就喜欢拿人命做赌注，反正多死一个和少死一个对他们来说都没差。
　　林逸唾弃道：“疯子。”
　　“好好好，我们小逸赌是个疯子，输了我买单，那我就打赌那是个男人！”
　　“哈哈哈，老大你输定了！这年头都是抵抗力弱的老人和孩子先中招，我就坐等着收得盆满体钵！”
　　*
　　“啊——！我们有救了，有飞机哈哈哈！！！”
　　王岸从车窗中艰难地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双臂冲飞奔而来的零大喊，“零！我们在这！！！靠！终于得救了！！”
　　“快起来！去叫沈昭昭和安娜出来！”
　　他给了身边打着盹的余晨一下子，余晨触电般一哆嗦，看到飞机的轮廓时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在后脑勺又挨了一下时跌跌撞撞地下了车。
　　在车厢内的沈昭昭自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呼喊，她一阵欣喜，抱着安娜摸索到车厢门边——这辆车的车厢被改装过，只能从外面打开厢门。
　　她拍了拍怀里的小女孩，这几天安娜一直食欲不振，原本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像是缺少水分的植物，瘦的只剩下了一具干枯的骨架。
　　“安娜？安娜？快醒醒！”
　　安娜抓着沈昭昭的衣襟一动不动，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馊味，又像是排泄物。
　　沈昭昭将其翻了个身，蓦地瞪大了双眼，将还在梦境里的安娜甩了出去。
　　安娜的脑袋“咚”一下砸在钢板上，她浑浑噩噩地醒过来，似乎觉着疼，朝天张大了嘴巴哭喊，嗓子里发出的却是不人不鬼的嘶叫。
　　虽然是青天白日，但车厢里的光线依然昏暗。沈昭昭捂着耳朵后退，安娜却不知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朝沈昭昭举起双臂。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青色，还没有开始溃烂，但眼神已经明显呆滞了。
　　“安娜……安娜？”
　　沈昭昭踏出一步，又缩回去，拿起靠在门边的棒球棍，将一端慢慢递了过去。
　　安娜有些浮肿的双手抓住棒球棍，倏地抬头，天真的脸上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猛然后蹲，两脚发力，如同蛤蟆般四肢着地扑向沈昭昭。
　　沈昭昭尖叫连连，抡起棒球棍往安娜头上砸去，不料手心里都是汗液，棒球棍一个打滑脱手飞了出去，霎时整个车厢内都响起了“嘀嘀嘀”的电子警报声。
　　他们清除完丧尸后检查过这辆车的车厢，简而言之就是个小型的丧尸监狱。里头的每个牢笼都对应着一个开关，但这些开关都设置在主驾驶座的控制台。为了两人能呆的舒服些，王岸把这些牢笼都打开了，也不知道方才的棒球棍误触了哪里，这些半悬着的牢笼竟都开始缓缓下降。
　　沈昭昭惊骇不已，慌乱下踩到了自己的鞋带，整个人都躬身跪到了冰冷的钢板上。她缓了口气，噙着泪水咬着牙，避开牢笼底下被磨得尖利的钢铁，尽力往门口爬。
　　身后的安娜短暂的被笼子吸引了目光，但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到嘴的猎物就要逃脱，她贴上厢壁，壁虎般袭向沈昭昭。
　　听到异动，沈昭昭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看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安娜的嘴角咧到耳根，里头伸出一条肥呼呼的舌头，唾液粘的身上到处都是。她皮肤上起了一个个丘疹，噗嗤噗嗤炸裂开来，这简直就是一场生化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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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重回基地
　　沈昭昭惊声尖叫，求生的意志激发出潜能，她闪电般爬到门边，抬腿狠狠一踹，恰逢外头的余晨打开了门。
　　余晨迎面接住这一脚，人都被踹懵了，一抬头又骇得把沈昭昭的脚扔出去，大叫着王岸的名字。
　　沈昭昭重心不稳一个后仰，后脑勺狠砸在钢板上。她眼前都是黑白闪烁的斑点，双手本能去摸后脑勺，却摸了一手腥臭。
　　安娜胳膊上的皮肤连带肌肉都腐化了，稍一触碰就渗出粘稠的汁液。沈昭昭绝望地推搡着不住靠近自己颈项的丧尸脑袋，指尖穿过安娜浓密的头发，一抓整块头皮都被揪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光溜溜的脑壳。
　　沈昭昭自知凶多吉少，她想到了范沁，那个光鲜亮丽的女孩，身体被撕扯成两半，内脏掏空浮在水面上；她想到了关卡处肢体残缺的丧尸，他们曾经和她一样，都是拥有生命，拥有温度。她不想死，更不想变成丧尸。
　　也不知是不是死前出现了幻觉，她竟看到了零的面庞。
　　“零！零！咳咳……救救我……”
　　她边哭边喊，却无法把自己的头发从安娜的利爪下解救出来。
　　零拔出匕首，刀子下去时刀锋一转，割断了沈昭昭的长发。
　　沈昭昭滑落在地上，双眼长时间无法聚焦，眼角依旧止不住的淌下眼泪。
　　车内，安娜娇小的身躯被三根牢笼上的钢刺钉穿，大腿、背心、肩膀各一根。她以怪异的姿势扭动着身体，回首懊恼地啃咬着钢刺，牙齿一颗颗粘连着牙龈蹦出嘴巴。
　　王岸赶到时表情就跟天塌了没两样，他僵硬着面容，两片厚唇抿在一起，嘴角疏忽下拉，腮部的肌肉抖动起来。这个目睹无数惨死的男人，在看到亲爱的小女儿朝自己威胁嘶吼时，眼眶中陡然坠落下两行热泪。
　　她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懂事、乖巧、惹人怜爱。她开口第一句喊得就是爹地，声音濡濡软软，口齿很不清晰，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总将口水抹他一脸。
　　他的小女儿，就像被上帝抛弃的小天使，遭受着这种痛苦……
　　零回头望了望远处还不明情况的林逸，指着地上虚脱的沈昭昭对余晨道：“你先带她去那边。”
　　待余晨走了，他才犹疑地看向王岸，“她是你的女儿……我尊重你的意见。”
　　“谢谢……”
　　王岸摸出别在腰间的92式自动手枪，这把枪他从得到的那一刻起，就从未用过。里头还剩下两发子弹，就连遭遇丧尸时，他都没舍得用，毕竟人总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好打算。
　　“帮我打开机关……”
　　零走向驾驶座按下按钮，就在铁笼上升的刹那，王岸扑进车厢，不顾安娜的撕扯叫喊，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他头也不回地跳下车厢，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去。
　　先是一声枪响，丧尸的聒噪声停了。
　　“宝贝……”
　　王岸看着怀里被轰掉了半个脑袋的安娜，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头，泪水从眼角被风吹向鬓发。
　　接着又是一声，这个高大的男人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双腿一弯，跪倒在地。他的身体又摆了几下，额头磕在地面上，扬起一层薄灰。
　　除此之外，他们和大多数死去的人们一样，什么也没留下。
　　零静默地看完这一切，双手插在裤袋中，低着头往回走。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看上去像是在为那一对父女伤心。
　　林逸迎上去想说点什么，身边的唐纳德却拉了他一把，“好了好了，真是一场感人肺腑的悲剧，可惜我们谁都没赢。”
　　约翰把钱收回了裤兜里，扛起火箭炮上了飞机。
　　“那就请这位小姐和……”唐纳德看了眼豆芽菜似的余晨，大笑道：“和小家伙一起登机吧，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满目疮痍的B城啦，哈哈！””
　　林逸没有立刻跟进去，等零抵达后，他试探着牵住零的手往机舱引。
　　零的手指勾了勾，林逸立马停了下来。他心里跟被猫挠了似的惴惴不安，害怕零依旧不愿意回基地。
　　“零……”他艰难地开口，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其实并不能引起他多大的共鸣，但方才王岸倒下去的画面因为有零的存在，让他心口无缘由的一阵滞疼。
　　“林逸，你不会变成那样，我会照顾好你的。”
　　也许是先前那个吻安抚到了零，他的话语软下来，仰着脸对站在舷梯上的林逸笑了笑。
　　心口的滞疼蔓延上来，成了舌根的一抹苦涩。
　　就在几日前，他差点变成了一具丧尸，如果没有零，还谈何病毒研究？林逸久违地生出一股愧疚之情，但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
　　很多时候他们都没得选，零是如此，他亦是。就算他想放弃研究，唐纳德也不会允许，帝国也不会允许，何况他并不想草草结束。
　　零最终还是被带上了飞机，他紧跟在林逸身后，仿佛回到了幼儿时期，说什么也不肯和林逸分开入座。
　　“没问题吗？”
　　唐纳德凑到林逸耳边问了一句，后者坐到零身边后，对他点了点头。
　　没等唐纳德把脸转回去，零当着他的面攥过林逸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头一歪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在宣告主权，唐纳德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林逸看得懂这种神色，这人嘴上说着要他色诱零，要真发生点什么，准是第一个跳脚的。被唐纳德质问的眼神看着，他难免有点尴尬，忙扯了一边的毛巾被盖在腿上，顺带把两人交握的手也盖住了。
　　欲盖弥彰的做法并没有打断其余人的窥视，约翰的眼神机关枪似的在两人身上扫着，嘴巴一张就被林逸瞪了一眼。他无声地“哈”了一声，朝林逸比了个中指。
　　林逸色厉内荏地收回目光，第一时间想的竟不是否认和零的暧昧关系，而是怎么堵住勃朗特的嘴。
　　毕竟和实验体接吻这种事传出去，他也不用在基地混了。
　　*
　　直升机在巨大的半球型基地上空盘旋，基地的两侧是呈六边形的避难所，它们形成结构牢固的三角，一同被显示着蓝天白云的电子保护屏障拥在怀中，彻底与外界隔离开来。
　　丧尸严严实实围绕在屏障外，一个叠着一个，一簇拥着一簇，攀爬到透明屏障上壁。从直升机上的角度看下去，这些玩意就仿若踩在云端上一般。
　　基地里头是岁月静好，外头却是风雨飘摇。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总部的财力和行动力，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凭空搞出偌大一个新基地，当然这是建立在调动C城资源的基础上的——那座城市被抛弃还不够，还被搜刮一空。
　　林逸边整理衣服，边对唐纳德说道：“B城现在就是人间炼狱，这基地能撑多久？”
　　唐纳德打了个响指，“现在就带你去天堂。”
　　透明屏障从顶端缓缓扩散开一方椭圆入口，新型电子金属一片片前赴后继往边沿退散，直到入口能容纳整只直升机通过。
　　唐纳德按下对讲机，里面传出人形电脑甜美的声音。
　　“欢迎回到32号基地，威尔逊中将。”
　　“弗利亚，通知总部，32号基地最高执行长官林逸少校安全回归，编号AG-002实验体成功捕获。”
　　唐纳德按掉对话，飞机进入保护屏障后，电子金属密密层层聚集起来，契合得完美无瑕。
　　勃朗特感慨道：“B城的天空，应该永远这么干净！”
　　科技制造出的天空如大海般梦幻，众人脸上露出笑容，余晨和沈昭昭更是热泪盈眶地相拥在一起。
　　着陆之后，林逸一下飞机就看到了自己的助手，迪伦。
　　他疾步上前，红着眼眶搂了搂林逸的肩膀，“博士，您回来了！”
　　林逸还因克洛伊的死亡而慌乱着，反倒先被他这愣头愣脑的热情弄懵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迟疑道：“你姐姐……”
　　迪伦一眨不眨地睁大了眼睛，生怕泪水滚下来。
　　“姐姐是因公殉职，博士，您没事就好！”
　　他能自己看开那是最好，林逸省下了安慰他的功夫，唐纳德就贴过来了。
　　“首相过来了，我去汇报，你回去休息。”
　　“首相？”林逸一怔，在他印象里，首相是个深居简出的老人，他几乎从不会离开本部。
　　林逸上前一步截住唐纳德，“我一起去。”
　　“你需要休息。”
　　“这是我的基地，唐纳德，我有事要禀报首相。”
　　唐纳德眼神一闪，笑嘻嘻地扬了扬手，中指上的通讯戒指熠熠闪光，“抱歉林少校，现在32号基地的最高执行长官还是我，你就乖乖回去等任命通知吧。”
　　唐纳德大步离开了，林逸碰了一鼻子灰，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他冷眼瞟着迪伦，先前那股子愧疚劲荡然无存了。
　　“带路。”
　　林逸带着零，一路接受了基地员工们的目光洗礼和窃窃私语。迪伦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知晓自己这位难伺候的上司已经濒临爆发，忙找话题缓和气氛。
　　“博士用过餐了吗？”
　　“恩。”
　　迪伦继续没话找话，“博士对新基地还满意吗？”
　　“恩。”
　　“博士您和零一间房，行吗？”
　　“恩……恩？”
　　迪伦输入密码，又让林逸配合着录入指纹。录完后林逸胳膊往门框上一撑，朝零抬了抬下巴，“这么多房间，为什么他要和我一起？”
　　迪伦毕恭毕敬地回道：“威尔逊中将的命令，他认为实验体和您呆在一起比较安全。而且基地几乎囊括了B城所有幸存者，两个人分到一间房已经很奢侈了。”
　　林逸听后肺都快气炸，“我是这里的最高首领！我……”他顺着迪伦的目光看了眼自己光秃秃的指节，气焰矮了一大截，“Fuck！”
　　迪伦看着林逸的背影，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转身把零让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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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倒错的爱欲
　　屋子虽然是一间，床倒是有两张，还体贴地隔开了办公区域。
　　这条件自然是比不得从前，但眼下在B城有一方容身之所已是不容易，也只能等任命下达后再重新安排。
　　林逸让零先去洗澡，自己在电子屏上摸索着点了几份点心，等零出来后他交代了一句，扯着基地同款的香槟色睡衣进了浴室。
　　将近半个月没有清洗，他近乎神经质地用浴球揉搓着皮肤，留下一道道红痕。在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后，他终于满意了。
　　外头零挑了靠墙的床铺睡下了，桌子上放着半冷的点心，样子做得精巧好看，
　　林逸捻了一块扔进嘴里，不知怎的想到了刚逃出基地那会，零带回来的那一小袋巧克力。零应当是喜欢这些甜滋滋的小玩意儿的，他吃起来的样子就跟个孩子一样开心。
　　他又吃了几块，直着眼看着窗外。外头已是夕阳西下，整个保护屏障都散发出橘红色的霞光。
　　“做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他一向对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科技嗤之以鼻，虽然制造这种科技的男人有着让他望尘莫及的发达头脑。
　　吃个半饱后他窝进床里，却没有半点睡意。
　　对床的零面朝着他的方向，柔软的长发铺在枕头上，还有几根调皮地翘着。他突然有了想将这几根头发顺服帖的冲动，于是想也没想下了床，手伸到零的脸侧又顿住了。
　　零的呼吸绵长轻缓，睫毛小扇子似的投下阴影。他的皮肤是一种透明的白，薄薄的眼皮下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唯有两片嘴唇殷红。他就这般毫不设防地睡着，跟任何一次林逸抽取他的血样时一样，像是林逸偷偷做什么他都不会醒来。
　　林逸把那几根头发收拾服帖了，心情忽然变得奇怪。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摸上零的眉毛，滑下挺直的鼻梁，在人中处微一停顿，那里的皮肉很柔软。接着往下，在下唇的凹陷处点了点。
　　他不敢做多余的动作，眼神却贪婪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这是不是爱情他不知道，但对零有生理反应是真实的。林逸抹了把脸，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撺掇个不停。如果零真的没有分泌催情剂，那是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他摸着下巴反复琢磨，他也交过不少女朋友，除了最后一步，其余该做的都做了，可那些远没有零简单的一个吻来的刺激。难道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同性恋？
　　思及此，他头疼地转身，目光投向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从寻找资源到下载用了不过几分钟，看着屏幕中赤裸纠缠在一起的两具雄性肉体，林逸拧起眉毛，觉得性爱真他妈不是个文雅的东西。
　　他看了看自己毫无动静的裤裆，又做贼似的瞟向沉睡的零，心尖那点嫩肉像是被羽毛刮搔了一下，那种痒贯穿了全身。
　　这次他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趴在零的床沿上，脸和零挨得很近。
　　他的鼻息颤悠悠的，眼睛着了魔般盯着零的唇猛瞧，他急切的想要搞清楚这个实验体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唤醒他沉睡已久的性欲。
　　那个吻是怎么开始的？是他先含着水渡过去，舌头不容商量地撬开零的牙关，却又跟个胆小鬼一样瑟缩在零柔弱的口腔内一动不动。而后零就反客为主了，他的吻缱绻缠绵，游走于唇齿之间，霸道却不至于反感。
　　再后面，他的身体就起了反应。
　　林逸咬了咬唇，颊上浮起一层可疑的潮红。他是羞耻的，只是被从未接触过的情欲滋味冲昏了头脑。他不安又欣喜，退缩又想靠近，但同时又怕被对方发现自己这些隐秘的小心思。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情绪是害怕，欲盖弥彰地用“情欲”这两个字来草草总结，好似这样能让一切反常的行为都趋于合理。
　　零是怎么做的？
　　林逸又贴近了几分，近到能闻到零清冷的呼吸，不像影片里那样炙热和迫切，但同样让他躁动不已。
　　那两片唇近在眼前，就像饱满的果实垂在枝头，静待采撷。
　　“咕咚”一声，林逸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而后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贴了上去，先是半阖着眼，嘴唇一触即分，再尔伸出舌尖舔了舔，探进去，划过整齐的齿列，找寻入侵的缝隙。
　　许是姿势不对，林逸进入的不大顺利。他的心脏怦怦乱跳着，安慰自己零不会醒来，将他的身体轻轻推平。
　　零的睡眠向来很沉，他的眉宇舒展，红唇毫无防备地启开一条唇缝，并没有因为林逸的妄动而清醒分毫。
　　林逸看着那两片被自己吮红的唇，意乱情迷地又吻了上去。这次他闭紧了双眼，震颤的睫毛犹如惊翅的蝴蝶，抱着义无反顾的心态，将灵魂都交了出去。
　　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他的胸腔里头膨胀，就快呼之欲出。他忘情地捧住零的脸颊，指尖嵌入他的长发，揉捏他的耳骨，顺着脖子一路到凹陷的锁骨，蹂躏出一片红痕。
　　不够，还不够，要比这更多！
　　这个吻渐渐变了质，他的唇舌转移阵地，啄过零的下巴，水声听得林逸脸都红透了，但他停不下来。
　　他近乎带着恶意的，像玩弄一个得不到男人的女人一样玩弄着身下的肉体，虽然零沉睡的模样乖巧的犹如一个处子。
　　林逸觉得身上热得厉害，零混合着沐浴露的体香让他飘飘欲仙。他的思想在天人交战——是掀开被子把他吃干抹净，还是就此收手。
　　啊……吃干抹净，他怪异地笑了一声，谁能想到他也能当上位呢，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林逸因愉悦而眯起的眼慢慢瞠大，就在他笑的那一瞬间，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他半睁着的眸子里透着点惊愕和疑惑，但很快转为促狭，那双细长的眼尾端挑了起来，风情万种地回视着林逸。
　　林逸的手还停留在零的胸膛上，为了方便接吻，他甚至跨坐在了零的身上……
　　完了，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一下如断了线的风筝，心直坠谷底——没有人能接得住他。
　　他会怎么看我？一个寂寞到对同性实验体发情的色情狂？还口是心非，又当又立，这和娼妇有什么区别。
　　林逸整个人都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傻愣愣地骑坐在零的腰上，情欲完全消退了下去，只有睡衣领口下的那片颈子还红着。
　　零撑起身体，捞住他的腰，林逸立马跟中了陷阱的野生小动物般挣扎起来。
　　“林逸，林逸！”
　　控制住林逸胡乱舞动的双手，零眼含担忧。林逸看着像是被逼到了绝处，他惶惑地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头还蓄着情欲的水汽，和他发上的水珠一起，渗进了零潮露露的心里。
　　该做点什么才能打破窘境？林逸无助地快要哭出来了，他毫无章法地转动着大脑，想要拿出能够唬住零的办法，可颠来倒去也只能想到发一通没有理由的脾气。
　　他酝酿火气，确实也有火气。欲望被打断，秘密被发现，脸面被丢尽，最重要的是气自己过于看重零的看法。
　　就在火星子溅上干柴之时，零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含笑问道：“你喜欢这样吗？”
　　“什、什么……”
　　所有火气都泄了底，林逸机械地问着，瞳孔微微放大，又露出了那种仿徨的表情。
　　零的指尖捋过他的鬓发，揉捏耳骨，划过修长的颈项，停留在锁骨与肩窝的凹陷处，意味不明地摩挲着。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林逸的脸红了个透彻。
　　“你喜欢这样，是吗？”
　　林逸回避他的眼神，脚趾蜷起来，掌心的汗全蹭在了被褥上。
　　零托着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推，上瘾般亲上去，在林逸快要沉迷之时又抽身而出。林逸意犹未尽地去追逐，那吻却落在了他的嘴角，下巴，辗转，一阵刺疼。
　　“这样？”
　　“嗯……”
　　林逸哼了一声，他惊讶于自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羞得想用手去捂，唇再次被堵上了。
　　在接吻的间隙，零小声念叨着他的名字，像是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驱散了林逸的惊慌失措。他的身体在零的掌下寸寸瘫软，像初春的雪，松松软软，向着零坍塌。
　　零跟捧一方瓷器般小心翼翼地拥着他，指甲从指尖冒出，又隐忍着收了回去。
　　“喜欢吗？”
　　喜欢的，这种曾经让他鄙夷的快感像是一个巨浪当头打下，来势汹汹地吞没了他，他感觉自己宛若一叶小舟，快被这浪颠碎了。
　　喜欢，但没脸承认。林逸脸皮火烧火燎得烫着，把头折在零的颈窝里，藏得深深的，发出抽泣般的喘息。
　　“帮、帮帮我……”他干巴巴地说。
　　零咬了咬牙，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他同样不好受，身上的人却还煽风点火地催促着。
　　“帮帮我，零……快点……”
　　林逸几乎都要抓着零的手往身上引，却用力抠住零的脊背忍住了。
　　零的双眼眨了眨，变成了血红色。他的尾巴从被子的一角钻出来，缠上了林逸的脚踝，尖端轻轻扎进林逸的小腿。林逸一个激灵，撇了一眼后呼吸突地急促了起来。
　　黑亮的尾巴缠绕在雪白的脚踝上，稍稍用力就留下了一圈红印，像带上了镣铐。他伸手摸了摸，那根尾巴“嗖”一下又缩了回去。
　　林逸抬起雾煞煞的眼，立马被捏住了下巴。这个举动像是触犯了零的禁地，他的吻狂风暴雨般倾压下来，林逸完全招架不住。
　　颈子上的手抚过料峭的背，顺着不盈一握的腰肢往下，落在他小巧的胯骨上。零感受到了那种律动，偷偷的，情不自禁的，难以忍受的律动。
　　他作弊了，就跟舌头一样，尾巴的尖端同样能够分泌催情剂，既然林逸有意，他想在这彻底和林逸结合，也好解决自身的一个大麻烦。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杀戮的完美机器，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弱点。那个弱点埋葬在尾骨处，连接着这根万恶的尾巴，只需要轻轻一击，就足以致命。
　　有些东西就是自然法则，天生刻在骨子里的。比如动物因饥饿感而捕猎，零天生就知道，这根尾巴只有通过成功X交才能脱落，自此他就不再有弱点。
　　然而X交于他而言是一种铭刻行为，除了林逸之外，他不想触碰任何人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emmm……改的不成样了，想看原文的宝看置顶加我Q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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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谈判
　　零的拇指探进林逸的衣摆，坏心眼地剐蹭着他胯骨上的一小片肌肤，蝴蝶效应般引起一连串的颤栗。
　　林逸茫然不觉，沉湎于倒错的爱欲中无法自拔。他浑身都瘫软了，变成了一汪水，洋洋洒洒地扑撒在床上，用任予取予求的目光把零看着。
　　棉絮噗嗤一声从被套中挤了出来，零忍无可忍地收回右手，没去管被面上的五个破洞，掐着林逸腰肢的力道变大了。他想就这么把林逸掐碎，揉烂，吞进肚子里去。
　　林逸绯红着面颊，两条胳膊攀在零的脖子上，浑身没骨头似的坠着。身体像是个泡发了的面团，被零肆意揉捏成各种形状，他要他死，他就不能再活。
　　他被推倒在褥子上，香槟色真丝睡衣下的胴体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馨香，像是求偶的味道。零的动作轻柔中透着焦躁，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把眼前的猎物拆吃入腹，不能明说的地方正蓄势待发——
　　一切都像是被定格了，林逸大睁着的双眼恢复一丝清明，他感受到了那即将将他剖开的和谐在蠢蠢欲动。
　　脑海中回闪过那处的狰狞，林逸猛地打了个寒噤，霍地捉住零的手腕，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瞪着他。
　　“这、这进不去……”
　　他磕磕巴巴地说，手上的力道格外斩钉截铁，仿若零再挺进一分，他就会与他同归于尽。
　　零额角的汗珠滚落到下颌骨，剑眉微颦，牙关咬得死紧，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态势。
　　“不、不行！”
　　林逸整个人都抖起来，像惊风的叶，泛波的水，承受不了更多一点惊吓。
　　零抓了一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滋的睡衣紧贴着精瘦的腰肢，收出性感的线条。
　　“林逸，不会疼的……我会让你舒服……”
　　他做着毫无信服力的保证，尾巴探头探脑地摇摆着，妄图再给林逸来上一针，彻底迷乱他的心智。
　　林逸大叉着的双腿无法施力，他胡乱去推压在身上的零，惊得如同被猎豹咬住了脖子的羚羊。饶是他再没有男男情爱的经验，方才也临时抱佛脚看了一眼小电影，人那前戏都有十余分钟，自己后面难道是什么海纳百川的宝物，能把零硕大的和谐收入囊中？
　　他死死守住底线，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简直看到了一道圣光当头打下。
　　“让开！有电话！”
　　零一手捉住他的一只脚踝，充耳不闻他的话语，只和谐地在他小腿上舔弄着。
　　林逸缩了缩脚，足背拱出优美的弧度。被舔过的地方烫呼呼带着点痒，那痒意似乎隔着皮肤融进血液，要在他的体内周游个遍。
　　他生气了，狠狠一踹腿，水灵灵的眸子凶光毕露，眼皮都透着粉。
　　“我叫你滚开！”
　　零怕控制不住的指甲划伤他，立马松开了手。
　　电话铃不要命的响着，林逸爬了几步，卷着被子接起电话，缩在床头警惕地盯着零。
　　“喂？”
　　电话那头是唐纳德愠怒的声音，“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下载那种东西？！”
　　林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电脑被监控了，他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但唐纳德有什么理由生气？
　　他支支吾吾地应付了一句，又听唐纳德压低了声音，“18楼302室，首相要见你，穿正式点。”
　　林逸随即反应过来首相和唐纳德在一起，当即手里捏了把汗。挂了电话后，他在柜子里翻了翻，只有最普通的工作服，迪伦忘记给他准备正装了。
　　现下也没时间责怪，他蹬着拖鞋，抓了白大褂套上，临出门时又警告性地看了零一眼，“不要出门，等我回来。”
　　零垂着头，锋利的五官线条藏在长发形成的阴影里，只用一双欲求不满的眼把林逸瞅着。
　　林逸捶了下门框，扭头走了。他一鼓作气跑到走廊尽头，食指在电梯上行键上猛戳了几下，电梯叮一声打开，他按下楼层，等电梯门合拢后，捂着脸靠着玻璃镜长叹了一口气。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变成了山洪暴发般的情欲，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他就像一台中了病毒的电脑，一碰到零，所有防火墙程序都失灵了，只能由着他入侵和占据。
　　失控和错乱感让他的指尖颤栗不停，他握了一把扶手，强打起精神。
　　走出电梯的时候林逸已经摆正了脸色，远离零后身体又掌握了主权，除却小腹里那团还未凉透的欲火——不过无伤大雅，他能忍住。
　　他人模狗样地走到302室，深吸一口气，曲指叩了叩门，“我是林逸。”
　　首相依旧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不过帝国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手腕，林逸不敢直视他的双眼，这是大不敬，
　　坐在深棕色真皮沙发上的老者微微颔首，声音沉稳自带威严，“林少校，请进。”
　　林逸带上门，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斜对面沙发上的金发男人。他眉眼一动，朝首相深深鞠躬。
　　“坐吧，少校。”
　　林逸在唐纳德身边坐下，脊背挺直手脚规矩放置，像只训练有素的猫。
　　首相的嘴角永远上扬，眼角勾出几道不深的褶皱，“林少校，平安回来就好。”
　　林逸正襟危坐，不敢怠慢，把话头接了过来，“首相，这次事故我有很大责任，我愿意接受惩罚，这是让人受教最好的方法。”
　　不管什么事情，率先低头认错总是一个好的开端。
　　果不其然，首相眼中笑意愈深，“安德烈在你加入基地时就很看好你，他眼光很是不错，我对你近几年来的成绩也颇为满意。”
　　安德烈·卡特，总部基地的创造者，人工智能弗利亚的“父亲”，走在科学界的最前端，是林逸曾经唯一崇拜的老师——这次的新型基地也是他的杰作。
　　当初安德烈盛情邀请林逸留在总部，但林逸认为机器人只是一组组程序编排成的冰冷武器，达不到他心目中对于‘艺术品’的定位，而且他又在医学方面颇有天赋，所以最后驳了安德烈的面子，选择担任32号变异物种研究基地的最高执行长官。
　　为了这事，他们当初闹得不大愉快……当然林逸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和自己的老师过不去，事实上安德烈就是个连他都无法理解的疯子。
　　五指慢慢收拢，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林少校，”指间的雪茄被摁灭在玻璃烟灰缸中，首相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算计的光芒，“在安德烈的双手下，新基地诞生了。这于你来说是好事……林少校，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打算将这份厚礼重新捧到你面前。”
　　打算，那就是还有变数。诱饵很肥硕，林逸知道首相在等着自己上钩，他开门见山地问，“您有什么要求？”
　　唐纳德突然架起一条腿，转头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的要求对大家都好……把AG-002转交给安德烈，少校？”看着起身要走的林逸，首相做出讶异的表情，“你都不听我把话说完？安德烈表示很愿意你加入他的研究。”
　　林逸身形一定，有点控制不住脸上肌肉的走向，听到零要被抢夺走，他的胸膛就像被刀子戳了两个大洞，疼得死去活来，却流不出一滴血。
　　关键是，他没有办法左右首相的决定。
　　“零从出生开始，除却我被洗脑后那几年，他的一切都是我在负责。首相，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
　　“林少校，请注意你的言辞。”唐纳德忽然道。
　　林逸重重吸气，算是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了。他走回唐纳德身边坐下，板着脸道：“我今日来的目的本不在此，32号基地是被人故意破坏，我请求上级对此事进行调查。并且，对威尔逊中将防范薄弱的过失做降职处理。”
　　唐纳德毫不在意地一耸肩，“博士，很遗憾地告诉你，因为我尽心尽力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并且成功把你从那鸟不生蛋的边沿地带带了回来。上级统一决定我将功抵过，而且……”他亲昵地搂上林逸的肩膀，“我们这队老搭档终于迎来了拆伙，之后你可要独当一面了。”
　　“什么意思？”林逸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唐纳德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眼神在他的拖鞋上停了停，那双不见日光的脚立马害羞似的蜷起了脚趾。
　　真是过分啊……堂堂一个博士，连像样的鞋子都没给备一双。
　　唐纳德眼里的嘲讽越来越浓重，最后干脆摆上了台面，“就在方才，我成为了安德烈的安全负责人。”
　　林逸如遭雷击，被嘲讽的羞耻感很快占据心头，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但如寒冬腊月般的脸色依然出卖了他此刻无休止的难堪。
　　唐纳德的话语好比当面甩了他一巴掌，费尽心思讨好一个既不听话又无保障的林逸，对技术和地位都处于巅峰的安德烈投怀送抱显然是更好的选择。林逸能理智地分析并且赞同唐纳德的做法，但感情上却出离愤怒。
　　他早就做好了和唐纳德互相折磨一辈子的准备，没想到这混蛋说不干就不干了。
　　“或许……”唐纳德放下架高的腿，收敛了嚣张的气焰，他又开始充当好人，琢磨着给林逸找台阶下。
　　“或许……你应该交出X型病毒和血清，那我们何不让安德烈加入你的研究呢？”
　　主语的转换在尊严与地位上都有极大的不同，这可以满足林逸无底洞般的虚荣心，但相对意义上失去的东西，也是无法估量。
　　首相眉头一动，显出一道不容商量的刻痕，“这不可能，安德烈不会同意当个助手，这是对他的侮辱。”
　　唐纳德笑吟吟地看着林逸，“我想，安德烈博士并不是一个肤浅的人。”
　　他们的双簧一唱一和好不精彩，林逸沉默了半晌，接受了他们对自己虚荣又肤浅的评价。他的双手反复变着角度交握，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不会放弃零。”
　　他的语调平缓而有力，就像在陈述一个不可悖逆的真理——他生来就不该放弃零。
　　唐纳德右手猛一用力，指甲陷入真皮沙发的缝隙中，腮帮的肌肉鼓了起来，他以为林逸会拒绝的，他明白那支病毒和血清对林逸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么……林少校是答应了威尔逊中将的提议？”
　　此刻首相成为了戏外的观众，目光在唐纳德和林逸脸上来回梭巡，嘴角得逞地勾着，简直有点面目可憎了。
　　“明天我会安排你与安德烈见面，别忘记带上那个变异种。”
　　林逸起身，一步不停地走向门口。
　　“林少校，你的礼貌你的绅士呢？攻击32号基地的那群狗杂碎已经被捕获，你不想知道是谁？”
　　林逸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明白这是对方挖好的陷阱，但还是选择了往里跳。
　　首相磨了磨权杖顶端的宝石，苍老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财政在缩减，帝国快养不起这群只会张嘴叫饿的人民了。我们的目标本不是B城……可正好你起了二心……”
　　“什么……？”
　　林逸蓦地睁大了眼，凉意自尾椎骨升起。他想起了零录下的那段断章取义的语音，想起了那些带着防毒面具的男人毁灭了一切病毒，却唯独带走了血清——
　　“你！”他惊恐地张着嘴，却无法道出这个事实。
　　首相仍然戴着他不知人间疾苦的面具，权杖“咚”的一点地，似有千钧之力。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C城原本就是一座危机频发的城市，你只是恰巧赶在了清洗C城的节点……”他巧妙的一个停顿，像是给林逸预留了足够的消化时间，“只是，我没想到B城这次行动的人员都是你基地里的员工，这真是个奇妙的巧合不是吗？他们可在你手底下吃过不少苦头。”
　　林逸的手指扒紧了门，他瞬间就领悟了话语里的深层含义。因为赶在了清洗C城的节点，所以清洗一座和清洗两座，也并没什么区别。
　　这一切都是在首相的授意下进行的，并且他唐璜地想把这灭顶的罪恶扣在自己的脑袋上。
　　“如此看来，在人缘方面，你可是差了威尔逊中将一大截啊。”
　　林逸狠狠一咬牙，不顾对方的身份甩门而去。
　　首相无奈地重新点燃一支雪茄，“应该让安德烈好好管教管教他的学生，这是他的失职。当然，和你也脱不了关系。”
　　唐纳德抿紧了唇，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首相眼皮重重一跳，厉声喝道：“吃到嘴里才能分辨味道的好坏，唐纳德，你父亲在这方面可比你果敢多了，你现在简直就像个求人施舍的乞丐！滚出去！”
　　唐纳德恍然回神，鞠躬之后踩着标准的步伐，拉开办公室门。
　　【作者有话说】：我尽力了！大家自己脑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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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拆伙
　　气冲冲地回到自己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林逸又退缩了。
　　想到那些情欲那些喘息，流着汗的湿哒哒的胸膛、从肩头垂落的冷烟一般的长发、充满危险又诱惑的眼神——积在小腹处那团火又有了隐隐抬头的趋势。
　　林逸摇了摇头，他不该和零独处，这会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开门进去，还没看到零的人影，先听到了一声声压抑着的，破碎在喉咙里的呻吟。
　　“你在干什么？”
　　零坐在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面前是打开的电脑，屏幕上荧荧的光撒在他的脸上，里头正放着那部小电影。
　　饶是林逸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他疾步过去，“啪”一下合灭了笔记本，像个发现孩子偷看黄片的家长一样眼含怒气。
　　零抬起浓密的睫毛，眼神那么无辜那么纯净，林逸恨透了他这种眼神，因为他知道零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可这让他更下不来台了。
　　“你生气了？”零讨好地去勾林逸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掌心轻轻蹭着，“我只是在学习……”
　　对，学习怎么操我。
　　林逸冷笑一声抽出手来，抱着胳膊往床边一坐，是个难以沟通的架势。
　　零静静看了他一会，突然道：“你们说什么了？首相要把我关回实验室？”
　　林逸几根手指轮流敲打着被面，碰到那些破洞后烫到般缩了回来，咳了几声道：“事情有点棘手，若果只是限制自由我还能想想办法，关键是……”他觑了零一眼，打算说出事实，“首相想换掉我，让安德烈当R病毒研究的负责人。”
　　零想也不想地反驳，“这不可能。”
　　林逸心里好受了些，点点头，“我也拒绝了这个提议。”
　　零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尾巴小猫小狗似的在身后摇摆。
　　林逸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他准备了一套劝说零交出X型病毒和血清的说辞，但临到开口，他又担心零会误会自己欺骗他。毕竟之前只是问起这些，零就表现得异常敏感。
　　“怎么了？”
　　林逸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踌躇了一会才道：“X型病毒和血清能不能还给我了？”
　　他的口气干涩得如同忘了上油的机器，见零的嘴唇抿了起来，他忙慌里慌张地解释，“我知道这是你威胁我的筹码……”他一顿，似乎觉得用威胁这个词不大恰当，却又想不出零和自己其他合理的关系，于是接着说：“但这次绝对是为了你好，X型病毒和血清能换来我对你进行实验的主导权，你不会想要除我以外的人做你的负责人的。而且……我们之间缺乏信任，你不该拿那些东西来……”
　　他忽然刹住口，懊恼地掐了一把大腿，他意识到了自己才是最没资格谈信任的人。
　　林逸很少说这么一长串话语，零从头至尾都认真地看着他，直到他陷入了自责的挫败感中后，才握住了他不断蹂躏着腿的手。
　　指尖被一片冰凉包裹，不是人类的温度，却莫名感到安心。林逸有些怔忡，他吃惊于自己的变化，趾高气扬地命令零交出东西才符合他的性格，而不是在这低声下气地恳求，还因害怕被拒绝而忐忑不已。
　　“你想让我交出病毒和血清？”零轻轻地问，语气听不出好歹。
　　林逸不自然的撇开脸，遂又点了点头。
　　“……”
　　零揉捏手里纤细修长的手指，从指腹到指节，再到指根，似是白玉开出了花，血色跟着一寸寸蔓上去。
　　林逸的手心有些发汗，小幅度地挣了挣，零又开口了，“给你之后，你会抛弃我吗？
　　“我、我怎么会？”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像是在问零，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不会抛弃你，我从没想过把你拱手让人，一开始没有，从今以后也不会……”
　　“嘘……”
　　见他急于得到信任而不断做出解释，零打断他的话语，将他拉到自己腿间，手自然而然握上了他的腰。
　　林逸被上了发条似的一抖，小腹里的那团火咔哒咔哒运作起来，噼里啪啦燃烧着他仅存不多的理智。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空口许诺？”
　　林逸的脸皮烧起来，为腰间那双搔痒的手，也为之前自己的言而无信。
　　“你想要我怎么做？”
　　他垂着头，背光看着零，下一秒眼镜就被摘下。零一手松垮垮地勾着眼镜垂在椅侧，一手点了点唇，唇角好看地扬着。他的神情没有任何揶揄和调笑，眼神像个和家长要晚安吻的孩子一样纯洁，林逸却跟尾巴着了火的猫一样耸起了背，他的确算零的半个养父，带入角色的悖德感让他更加无地自厝。
　　他的人生彻底错轨了，那些苍白的无影灯、冰冷的手术刀、让他无处可逃的长廊通道，统统变成了零弯起的眼、震颤的睫毛、还有那两片红彤彤的嘴唇。
　　“不可以吗？”
　　这是一场交易，他的实验体却在用撒娇的口吻问他可不可以。
　　“我肯定是疯了……”
　　林逸身体前倾，双手捧起零的脸。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虔诚，只一厢情愿地认定这是一场交易。
　　他们唇齿相缠，用舌尖和嘴唇感受着彼此的味道，很干净的一个吻，倒是显得林逸一开始的悸动有些多余。
　　唇瓣分离，两个人都用潮湿暧昧的眼神把彼此看着，林逸率先败下阵来，忽闪着睫毛去躲避，门就被大力拍响了。
　　“林逸！开门！”
　　隔着门板都能闻到安德烈身上浓烈的火药味。
　　晦气。
　　林逸暗骂一句，手撑着零的肩头把自己从他身上扒下来，两人的身体就跟异性磁极似的，一个追着一个，直到零的后背脱离椅背，小腿一勾又把林逸抱住了。
　　“妈的！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别闹我。”林逸手上虚虚使着力。
　　“好。”零柔声回了一个字，握在他腰上的手没松。
　　“撒手。”林逸的手推实了，腰跟着扭了扭。
　　“好。”零腾出一只手拢好他的衣襟，另一只手仍然没松。
　　林逸算是看出来他在玩自己了，外头的唐纳德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门，林逸怕他就这么破门而入，急赤白脸地低吼，“混蛋！”
　　零眼睛一弯，像是被骂爽了，终于松了手。林逸跌跌撞撞地去开门，那搁在他腰上的手滑到他的臂肘，一顺儿的摸下去，腕子、手掌、指尖，蓦地又整个儿被抓住了。
　　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林逸整个人往回倒，他左脚绊了下右脚，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唇上就稀里糊涂挨了一口。
　　这一口足够疼，他抽了口凉气，红红的舌尖一扫，扫到点血腥味儿。
　　门“咣”一声被踹开了，零往椅子里一靠，玩味的眼神掠过林逸破裂的嘴角，一副“你自己解释”的表情。
　　林逸被他这番举动弄懵了，他不清楚唐纳德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只心虚地捂住嘴巴。
　　唐纳德大发雷霆，“你们他妈的在里面做什么？！”
　　隔着指缝都能闻到烟味，林逸拧了下眉头，瓮声瓮气地说：“首相喂你吃炸药包了？去找安德烈给你开膛破肚取出来。”
　　他想用言语把唐纳德激走，唐纳德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捋了把头发，疑惑道：“你捂着嘴干什么？”
　　“没什么，你身上烟味太重。”
　　“我和你抽的是同一种烟。”
　　唐纳德根本不信，大步走过来，军靴在木质地板上砸出“咚咚”的响声。林逸眼露慌张，心跳都乱了，他退了几步，求救般朝零看去。
　　零略略讶异，眼底露出点迟疑，却什么也没做。
　　手被拽下，唐纳德失控地掐着他的下颚，玻璃珠似的绿眼睛里风卷云涌。
　　“谁弄的？！”
　　他不问“怎么弄的”，问的是“谁弄的”。
　　林逸沉默，沉默代表了一切。
　　唐纳德英俊的面容扭曲着，身上的威压有如实质。林逸的鹗骨都快被他捏碎，他挣了一下，看见唐纳德背后的零站了起来，飞速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你发什么疯？”他用眼神示意零他会自己解决。
　　“林逸你他妈跟个算不上人的实验体搞上了……”唐纳德失魂落魄地说。
　　林逸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不就是指望我跟他搞上吗。他用拇指揩掉唇上的血，不客气地赶人，“有事说事，没事就滚，我们现在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什么？”唐纳德赤红着眼，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热气，完全丧失了一个将领该有的风度。
　　“是你说的，我们拆伙了。”林逸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刀子似的嘴巴却没饶人，“零，把病毒和血清给他。”
　　零没有丝毫犹豫地拿出了病毒和血清，这两个细小的管子林逸曾经心心念念，如今却恨不得将它们摔在唐纳德的脸上让他滚。
　　唐纳德腮部的肌肉痉挛着，他用瞪毒瘤一般的目光仇视着那两根试管，整了整发丝和制服，饮泣吞声地接过来了。
　　“林逸，你等着，你会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的，”他撞过林逸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嚼穿龈血般说道：“付出侮辱我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唐纳德：还没说出口就失恋了
　　林逸：不是他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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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侮辱的代价
　　在交出X病毒和血清后，首相依言任命林逸为32号基地最高执行长官，继续负责R病毒研究。除此之外，32号基地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安德烈。
　　安德烈为人极其自负和自恋，他的科技遍布整个帝国，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帝国，因此他有摆架子的资本。他本人的形象也十分对得起他自恋的性格，蓄一头银灰色的中长发，戴一副金边链条眼镜，身高腿长，随便一打扮就是个模特样。他在帝国的人气比任何一个明星都高，高调的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他还很不要脸地称自己为帝国的“命根子”。
　　——由此可见，不管他如何如何光鲜亮丽，都掩盖不了是个变态的本质。
　　林逸和零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的，安德烈初来乍到，忙着折腾他的地下王国，听说为了研究，他把“毕生心血”都从本部拉过来了。林逸对此不感兴趣也不置评价，只是他没想到唐纳德这么沉不住气，还没等他把最高执行长官的位置坐稳，那代价就找上门来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林逸还在实验室鼓捣他那一堆瓶瓶罐罐。迪伦屁股着了火般跑进来，气都没喘顺就断断续续地说：“博、博士，002被安德烈教授带走了。”
　　“安德烈？”
　　林逸边摘手套边往外走，虽说安德烈同样拥有002的研究权，但做什么都得先经过他的同意，没道理不打一声招呼擅自把人带走。除非……是唐纳德给他开的权限。
　　那就真跟当众给他一耳光没啥区别，基地里哪个不知道002是他的私有物，一路走去他都觉得员工们在暗地里偷偷笑话。然而很快他就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了，他知晓安德烈那些手段，零少说也得被扒下一层皮。
　　在迷宫一样的地下王国里兜了两圈，他终于寻到了安德烈实验室的入口。他“啪啪”把合成门拍的震天响，对着门口的摄像头破口大骂，“妈的老东西把零放出来！”
　　门上的电子屏显出安德烈阴郁的眼，看到门口暴跳如雷的林逸后，那双死气沉沉的眉眼春暖花开般，陡然有了生气。
　　合成门打开，里头是铺天盖地的白，连安德烈这个大活人也是顶着一头灰白白的银发，披一件和林逸同款的白大褂。
　　这儿唯一有颜色的，是零的血，淡红色，漫了整整一地。
　　林逸的心都要停跳了，偌大的办公室正中间，跟圈养家禽似的用电网围出了一个大圈，蓝色的电流在上头嗤嗤游走，困着里边殊死搏斗的两头野兽。
　　零披头散发，疯狂般撕咬着制着他的机器人的脖颈。那机器人浑身抽搐，仿真皮肤破裂开来，头颅折断被几根电线坠在身体上，而零的嘴里满是花花绿绿的电线皮屑，嘴角破损，两颊的肌肉被电击灼成血红色
　　他看见林逸，似乎找回了理智，吐掉嘴里的电线，乌压压的瞳孔聚了两点冷光。
　　“林博士啊，来的正是好时候。”
　　安德烈操着一口软语，二郎腿架得很有派头。他一手摇曳着红酒杯，一手往身边的位置拍了拍，阿猫阿狗似的招呼林逸过去。
　　面对这位昔日老师，林逸实在摆不出个笑模样。他木着脸走过去，垂着眼去瞧安德烈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
　　“林，他简直太棒了！哦……你可能没见过，这是最前端的实战型机器人，他竟然一口气干掉了三个！我不能想象如果把他投入到战场……”
　　话没说完，他手里的酒杯被抽走，红酒当头泼下，撒在灰白的发上变成血一样的浆果色。
　　安德烈眨去眼睫上的酒水，眉头一跳，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
　　林逸没搭理他，掸了掸前襟上溅到的几点酒渍，看向零。零正试图从那牢笼里出来，五指抓着电网，又吃疼的缩了回去。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再次尝试，皮开肉绽的手掌已经不再愈合了。
　　“停下，零！”他喝止住零，转头质问安德烈，“你对他做了什么？”
　　安德烈往沙发里一靠，糊了满脸酒水也不擦，自有一种乱糟糟的美。他自发隙间瞅着林逸，像在看自己调皮捣蛋的学生，语带无奈地说：“R病毒的治愈力也许和体能消耗相关，他透支了，林。”
　　林逸清亮的眼微微眯起，薄唇一掀，“放你妈的狗屁！”
　　早闻林逸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身为老师，以前林逸对他还算恭敬。安德烈满意地点点头，品尝了这一波顶撞，决定不计较，“忘了告诉你，脑袋分家那孩子把破损的手指插入了他的喉管里，我亲眼见证了他被撕裂到耳根的嘴角是如何愈合的，不过喉管被烧透了的话，估计没这么快修复。”
　　难怪零从他进来就不发一言，林逸揪起安德烈的领子，拳头离那张花哨的面孔只有几寸，“把开关打开。”
　　“没想到我们一见面就这么干柴烈火……”安德烈咯咯笑着，舔了舔嘴角的酒渍，不慌不忙地说：“楼上就是机械库，你的宝贝得陪我的宝贝好好玩玩啊。”
　　话落，电网上方的通道板块朝两边分开，一台浑身烫满红漆的机器人被机械手臂缓缓送下。
　　电源启动，机器人眼中窜过电波，安德烈神经质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帝国最强的战士，我引以为傲的儿子，雷切尔！”
　　机器人的瞳孔完全被光波点亮，下一秒，泛着崭新金属光泽的手掌已经掐上了零的脖颈。
　　“零！”
　　安德烈反手一针扎在林逸的脖子上，液体慢慢推入，他笑得双肩打颤，“之前都是热热身，这场搏斗，现在才开始好看呢。”
　　*
　　“啪啪啪！”
　　安德烈回头看向门口鼓掌的唐纳德，抬了下下巴以作示意，“威尔逊中将，看得可还过瘾？”
　　唐纳德斜靠在门上，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你们两还真是师徒情深呐。”
　　安德烈自认为这是褒奖，很大度地把臂弯里的林逸让出去供唐纳德玩赏。唐纳德坦然把人接了，绝对算不上温柔地拍了拍林逸的脸，像是在说你小子也有今天。
　　此时雷切尔一拳正中零的下腹，后者脊背弓起，呕出一口酸水。
　　安德烈看得目不转睛，嘴巴还不忘叭叭，“可惜少了一位看客，这场面能让林血脉喷张。”
　　唐纳德反拧了林逸的胳膊，四肢并用制着他，才一巴掌把他抽醒了。林逸被掐着脸看向那临时搭建的擂台场，迷迷瞪瞪地聚焦了好一会，才看清零狼狈地跪在地上，狭小的空间让他无处可藏，雷切尔疾风骤雨般的拳头快把他那身皮肉锤烂了。
　　“势均力敌才有看头！这小子怎么整的跟只病猫似的？！”唐纳德劈手躲过安德烈刚倒好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
　　雷切尔一把揪住零的长发，电网发出稀里哗啦的震荡声，零的脸颊被摁在网上，皮肤滋滋开裂翻卷，室内肉焦味满盈。
　　“心疼你的窝囊废了？”
　　唐纳德在林逸的耳边吐气，心里那滔天恶气却怎么也咽不下。首相的嘲笑鞭笞着他可怜的自尊心，而林逸的不识好歹更是不可原谅。在零出生前，林逸的世界只有研究和自己，但这家伙出生后，不止把自己比了下去，就连研究，林逸也不热心了，成天浪费基地资源跟他玩过家家的游戏！
　　他埋怨这个埋怨那个，把林逸的下巴都要掰碎，就是只字不提自己懵懂的暗恋。
　　“唐纳德你这样会杀了他！住手！”
　　林逸被箍着两条手臂，只能抖着肩膀乱挣。唐纳德像只大猫搂了条活蹦乱跳的鱼，眼见要被他挣脱，他一个使劲把人贯到了地上。林逸脑袋一阵晕乎，肩膀就被踩了一脚，他还没呼痛，那脚板已经碾到了他的脸上。
　　安德烈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在一边大呼小叫，“威尔逊中将！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不过这样的林看着可爱多了。”
　　林逸雪白的脸上印着鞋印，嘴角破皮，眼镜歪斜着挂在耳朵上，样子和“可爱”是一万个不搭边。
　　“乐意为教授增添点小乐趣。”唐纳德心里产生一股扭曲的快意，他以手抚胸，对着安德烈浅浅鞠躬。
　　“卑鄙小人！”
　　林逸咬牙切齿地骂，那头零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声，他眼角睁得近乎迸裂，暴长的指甲透过网眼伸向唐纳德，似要将其撕成碎片。
　　唐纳德喉间一阵发紧，又暗骂自己孬种，他伸手捋了一把金发，姣好的面容慢慢扭曲出狰狞的表情，“哈……这算什么样子？你救得了他吗？你救得了他吗！”
　　零眼眶烧成血红色，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身体以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由不得雷切尔反应，他一拳砸扁了它半张脸。
　　安德烈惊恐地瞪大眼，手中酒杯倾斜，红酒一股脑倒在大腿上。
　　“雷切尔！我的孩子！”他先是痛心疾首地嚎了一句，继而疯疯癫癫地笑，“用枪！哈哈，用激光枪瞄准他的心脏！”
　　零双手一撑站直了身体，用看死人的目光锁紧了安德烈的脸庞，凶悍的好比一头绝境厮杀的野兽。
　　安德烈不自觉一抖，喉咙一动，紊乱的心跳合着唾沫被咽了下去。
　　唐纳德脚一松，林逸立马爬起来，随即惊吼，“零！小心后面！”
　　几乎在林逸开口的一刹那，零的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似的，脑袋一偏，激光擦着他的耳廓飞过，熔断电网丝，击穿了安德烈的大腿。
　　“哦不！你个蠢货！”顷刻血流如注，安德双手捂住大腿，神情痛苦地摔倒在沙发里。
　　“我的腿！我的腿！”他没完没了地哭嚎，用手去抓林逸的衣摆，“快帮我止血！快！！！”
　　林逸看着自食恶果的安德烈，冷笑着道：“要我给你灌点酒精点把火吗？不仅能止血，还能让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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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殊死搏斗
　　电网内零和雷切尔扭打成一团，机器人自身有许多条件限制，譬如不得伤害创造者，违背命令的雷切尔程序错乱动作滞钝，激光枪头缩进手臂。它拉扯着电网，似乎想要回到安德烈身边确认他的安全。
　　“蠢蛋！回击啊！”
　　明明疼的全身都在哆嗦，安德烈却仍旧保持着高度亢奋，看到雷切尔犹豫不决的模样，他狠狠捶了一击沙发。
　　“父亲”的命令和本身编程相悖，雷切尔眼内电波高频抖动，迟钝地指挥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想要挣脱趴在他背上的零。
　　“后位炮！开炮！嗷！唐纳德你轻点！”
　　唐纳德用力扎紧他大腿上的绷带，大将军免费充当了一回医疗兵。
　　雷切尔披着钢铁铠甲的后背凸起一块，两根拳头大小的炮孔探出来，不怀好意地抵在零的左右胸口。零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怔愣了一瞬，手脚却被炮孔顶离了雷切尔的脊背——他无处可以借力了！
　　炮弹发射的红格正在蓄满，林逸脑海一片空白，疯了般冲上去，“快逃！零！快逃啊！！！”
　　炮击的轰鸣振聋发聩，林逸耳朵嗡嗡作响，在一片硝烟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妈的！安德烈！地下基地会塌的！”
　　“好！好极了！哈哈哈！”
　　狂笑和怒吼冲击着耳膜，待震荡的余韵过去，林逸稳住身体，一步一步凭感觉朝着零的方向走去。
　　“零？”
　　无人回答，林逸脏兮兮的脸上露出要哭不哭的难看表情。
　　别说能否生还，被炮火击中，只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咳咳咳！干得好！哈哈……”
　　背后传来安德烈得意的笑声，林逸心里像被刺了一刀，疼痛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他早该知道，什么联手研究，什么新基地统统都是假的！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摧毁零，摧毁他的心血，摧毁他依赖的一切！
　　烟雾逐渐消散，雷切尔高大的身影伫立原地，林逸抬起被烟气熏出泪水的双眼，心脏猛地一抽。
　　零一身白皙的皮肤都被灼伤成红色……不，他的皮肤已经完全消失，裸露在表面的，只是蕴含着爆发力的肌理。
　　笑声戛然而止，安德烈瞠目结舌地瞪着骑跪在雷切尔双肩上的零。雷切尔威风的红漆被火燎成黑炭色，零并没有被炮火击中，但爆炸的高温瞬间烧毁了他一身皮肤。
　　整个实验室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零的脑袋忽然一转，瀑布般的黑发糊在血淋淋的后背上，拉扯出道道血丝。他如同森林深处刚苏醒的鬼魅，手臂毫无预兆插进了雷切尔大张着的嘴中。往下、再往下，胸腔中的火种被连根拔起！
　　雷切尔身上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庞大的身躯震颤摇摆，双眼聚光蓦地灭了，叱咤战场的帝国骄傲彻底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然而还不够，零面无表情，双手掰上了雷切尔的上下颚。
　　安德烈心痛大喊，“哦不不不！002！放开他！！！”
　　零失去眼皮的眼球一滚，低头，双手用力，在“嘎吱咔嚓”零件松动的响声中，雷切尔大半个脑袋飞了出去。
　　“我的上帝！我可怜的儿子！！！”安德烈掩面痛哭，不忍再看。
　　零身体一晃，从机器人的肩膀上直直坠了下来。
　　电网在高温下完全熔化了，林逸身体跟随意志而动，飞奔过去张臂接住了他，雷切尔在他们身边轰然倒塌。
　　林逸的白袍顷刻被染红了，他怀抱着零，又不敢太用力。
　　零的脸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根本分不清鼻子嘴巴，只一双滚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林逸。
　　“别……别哭……会好……”
　　他的眼球中一边滚下泪水，一边这样说。
　　林逸一颗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来搓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零伸手去擦他的眼泪，脸一沾上血，火辣辣的疼痛就消失了，被鞋底摩挲出的细碎伤口顷刻愈合。
　　林逸想去抓他的手，可那手没一处好肉，实在是抓无好抓。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零的腕子颓然坠落，残缺的唇抖了抖，露出一排血红的牙齿。
　　“别、别说话了……”
　　零点点头，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他闭上眼，一阵大幅度的颤抖后，身体彻底安静了。
　　炮火炸毁了一部分通道，供电系统很不稳定，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束强光自门口扫进来，林逸眯起眼，下意识的抱紧零。
　　“安德烈教授，您还好吗？”
　　陌生的男音，灯光频闪中林逸看见那打着手电的男人扶起安德烈，并对唐纳德弯腰致歉。
　　“林博士？”
　　灯光一转打到他脸上，林逸哑着嗓子道：“这里需要救援。”
　　男人打了个手势，门外的士兵鱼贯而入，看清楚林逸怀里的血人时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
　　“博士……”前来的士兵欲言又止。
　　“别废话，担架！通知医务部门，叫最好的医生……”林逸摇摇头，“不，给我准备最先进的医疗设备……”
　　零被送上担架，林逸丢了魂儿似的黏在他身边，一刻不停地跟了出去。
　　*
　　林逸呆在手术室内，已经两晚没有合眼。
　　他光洁的下巴上冒出稀稀拉拉的胡渣，浓重的黑眼圈里嵌着双泛血丝的眼，嘴角上起了燎泡，正是个肝肠寸断的模样。
　　零躺在充满氧气的恒温仪中，身体浮在半空，黑发瀑布般散开，各种机械手臂定时将营养物质和药物输送入他的体内。
　　有这些机械设备守着，倒也不用他这么亲力亲为。可当他在恒温仪内发现了一小片真丝布料后，就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这玩意儿在高纯度的氧气下会自燃，要不是他及时发现，零早烧成了一具火炭。
　　这也让他意识到基地内危机四伏，头号嫌疑人就是唐纳德，但那小子和安德烈正在被关禁闭——首相知道这件事后大动肝火，要不是有老威尔逊，小威尔逊差点被革职降级。
　　手掌贴在玻璃罩上，冰冷犹如零的体温。林逸凝望着零的睡容，脑海里默片般闪现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零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模样、奋不顾身奔向他的模样、像个孩子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三天了，为什么还没恢复……”
　　难道真如安德烈所说，零的身体透支了？
　　他查阅了不知多少资料，床上、桌上、椅子脚，堆满了一摞摞砖头书。他不分日夜地配制试剂，用自己当小白鼠，确定没有副作用后才注射给零。
　　混杂的试剂生拉硬拽着他的神经，让他坚持了整整三天，他快撑不住了。
　　“博士，这样下去你会先崩溃的。”迪伦端着牛奶出现在门口。
　　林逸不可觉察的皱了皱眉头，“我说了要咖啡，牛奶只会然我犯困。”
　　迪伦毫不怯懦地反驳，“提神的药物您已经服用的够多了，现在需要补充营养。”
　　林逸默了一瞬，难得没有发火，他疾步上前，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再多准备点高热量高脂肪的食物，送到这里来。”说完，他不等迪伦回答就关上了门。
　　迪伦说的有道理，他对自己的意志有足够的信心，但不够强健的身体一直在拖后腿。在边沿地带，他执拗地和自己过不去，那是因为知道零会保护自己。而现在，他不想因为身体的原因拖累零。
　　“我会等你醒来……”林逸叹息着，放松身体陷进沙发里，睡意逐渐上涌。他看了眼时间，准备眯上一会，然而上下眼睑一黏到一起，他就昏睡了过去。
　　迪伦猫着腰，耳朵紧贴在门上，十五分钟后，他捻手捻脚地走了进去。
　　*
　　恒温仪内零面容恬淡，脸上的皮肤已经恢复平整，似乎在孕育一个甜美的梦。迪伦凑上前去，龇牙咧嘴地看着，表情极度癫狂。
　　他的手里，握着一只打火机。
　　他很早就想这么干了，从他亲眼目睹零掏出了克洛伊的心脏那一刻起。可有林逸护着，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还有林逸……他朝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白大褂男人看了眼，他更该死，姐姐这么死心塌地的爱着他，他却！
　　想到窃听器里那些黏腻的爱语，迪伦就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当下就扑上去咬上林逸一口。
　　火机“啪嗒”一声，蓝绿色的火苗跃然而起。
　　迪伦魔怔似的绕着恒温仪一步一步地挪，絮絮叨叨地说：“都是因为你把那狗娘养的迷得团团转，我姐姐才会死于非命！”
　　他嘴里那“狗娘养的”自然指的是林逸，当然零是被迷得团团转的那个，但这都不重要了，反正当这两个大男人搂抱在一起的时候，对迪伦而言就是没差别的恶心。
　　“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也好结束你在这里煎熬的痛苦，下地狱去感谢我吧，下贱的畜生！”
　　他灰蓝色的眼里跳动着火苗，因为自小接受高等教育，他从未说过这等侮辱人格的话语。他的手心里攥着冷汗，一惊一乍地挪去控制台，手都摁上了开关，却怔住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零的皮肤从脖颈发芽般生长出来，铺陈到结实的胸膛肌理上。不出几分钟的时间，他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眼球在眼皮底下不安游移，俨然是要苏醒的迹象。
　　迪伦手一抖，打火机“当”一声撞击在控制台上，又弹落到了他的脚边。他被这嘲讽似的一连串响声激怒了，弯腰猛地抓起打火机，拇指滑动了好几下才成功点起了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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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迪伦的报复
　　林逸像被梦魇的牢笼困住了，体内的血液争先恐后奔向心房，胸口灼热的疼痛让他张大嘴巴不住汲取氧气。他能感受到零有危险，而这危险，似乎通过零的血液融进了他的身体，让他也拥有了感应危机的能力。
　　他猛然惊醒，仓皇四顾，却见自己的助手佝偻着脊背，怪异而沉默地站在控制台边。他歪曲的笑容濒临疯狂，眼里尽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林逸一个激灵，绵软的肌肉瞬间绷紧，他死死盯住打火机上那簇小火苗，“腾”地站了起来。
　　他没料到危机就潜伏在身边，不过转念一想又合乎情理——迪伦没道理不为克洛伊报仇，是他过于理所应当了！
　　“迪伦……”
　　试探的呼唤换来的是对方大幅挥动了几下打火机，火苗顺风燃起迎风而灭，林逸嗓子一堵，停下试图靠近对方的脚步。
　　这个年轻的小伙愤怒不堪，却又从未干过杀人的勾当，当下是有点歇斯底里了。
　　“后悔了吗？！啊？！你这个偏执的精神病患者！你杀了我的姐姐！你害死了她！凶手！”
　　克洛伊的死无疑给迪伦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面对指控林逸不为自己辩解半句，当然也没有因此羞愧后悔，他只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恼不已。他自动举起双手，两腿慢慢弯曲，先左后右，以一种绝对卑微和讨饶的姿态跪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尊严不值一提。那小伙只要受到一点刺激，打开恒温仪的玻璃罩，不止是零，他同样得葬身在这里。
　　迪伦像是被定住了身体，他看着高傲的博士低头，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涌上心头，简直快从嗓子眼里漫溢出来。
　　“哈，”他短促而又鄙夷的笑了一声，“你这是在求我？”
　　林逸垂下眼帘，淡漠又凉薄地说：“对，我在求你。”
　　如此干脆的承认反倒弄得迪伦措手不及，他大概从没见识过自己上司无赖的一面，一时哑然无语。然而再看林逸，当初为了活下去他都能在零面前上演痛哭流涕，这会跪一跪，倒自认为算是能伸能屈。
　　两人静默以对半晌，迪伦讷讷骂了一句“shit”，曾经他向往憧憬的博士，如今真成了一坨看不上眼的狗屎。
　　迪伦拉拽了几把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手里的打火机忽明忽灭，蓦地一锤定音，“我姐姐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这种货色？你他妈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跟你拼了！”
　　话落，他义无反顾地按下按钮，而与此同时，林逸瞅准时机，纵身一跃朝他扑去。
　　林逸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脚能如此利索过，他争分夺秒，扑倒迪伦，从死神的镰刀下捡回了一条性命。迪伦一个趔趄，还没站稳，颧骨上就挨了一拳。这拳头来的狠辣，他登时被兜头一盆凉水泼醒了头脑，即刻想着要去反击。
　　西方人高大的身躯一压上来，林逸就被束住了手脚。但这时候也不必讲究什么打法路数，他瞧着细胳膊细腿，凶起来却跟个疯狗一般无二，不然也不会在校园时代称霸一方。只见他腰一挺，额头敲钹似的砸上迪伦挺直的鼻梁，鼻血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他却还咧开嘴，又来了一次痛击，直把这大高个干了个人仰马翻。
　　他爬起来，先是踹远了那枚定时炸弹似的打火机，又骑在迪伦腰上，拳头扫着风声往下抡。哪想迪伦瞧着高大威武，却是个不经打的，没几拳下去就涕泗横流哭泣讨饶了。
　　林逸也不多言语，总不能在这把人打死了再给自己扣顶杀人犯的帽子。可他这厢想的透彻，那厢迪伦却是个不讲道理的。他在地上缓了缓劲，见林逸起身去瞧恒温仪内002的安危，便暗中蓄力，猥琐发育，等林逸直起身的一刹那，他果断出击。
　　林逸被他从后背掐着脖子摁倒在了玻璃罩上，鼻梁骨遭受撞击后立时涌起一股酸汪汪的痛感。迪伦在回敬他一个同样的鼻血长流后，扯着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咣咣咣连撞三下，撞得那玻璃罩上鲜血淋漓，乍一看像是糊在了零的脸上。
　　“怎么样？你开心吗？啊？！”
　　迪伦抹了一把鼻血和眼泪，往林逸的白大褂上一揩，铁板炒鱿鱼似的把人翻了个面，双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盯着他那张麻木不仁的脸，林逸知道，迪伦是真想让他死。他踢打着双腿，眼角逼出生理性的泪水，却因缺氧而掰不动脖子上的手指。
　　这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胸腔里的空气逐渐流失，林逸的眼球冲血鼓起，右手五指费劲的扒拉着透明玻璃罩，妄想恒温仪里的零能够起死回生化险为夷。
　　但这种电视剧里英雄救美的桥段终究没有出现，里头的零只顾着自己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他在外头已经命悬一线！
　　就在他快要丧失意识之时，迪伦忽地放开了手。
　　大量新鲜空气涌入鼻腔，死而后生的林逸捂住口鼻，贪婪又克制地喘着气。他一时搞不清这人发什么神经，只见他绕过恒温仪，和自己保持了安全距离。
　　“林博士？”
　　林逸闻声回头，门口站着个军装笔挺壮如狗熊的男人，头发梳成背头，光鉴可人的额头下是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他双手举着枪，枪口对准迪伦，瞧着气势磅礴，实则拿枪的姿势都透着别扭。
　　没有迎来英雄，狗熊也能管用！林逸看着青年阳刚的面庞一阵迷茫，随即双眼一亮，这不是勃朗特是谁！
　　他心中一喜大笑一声，不想喉咙一阵紧缩，复又趴在玻璃罩上咳了个半死不活。
　　勃朗特被笑得一脸菜色，他自知自己这副打扮尚可入眼，枪法却是烂透，但眼下他不肯被迪伦看出端倪，便硬着头皮道：“离开控制台！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迪伦一时被他唬住，举起双手慢慢后退。
　　零的身体已经恢复完毕，林逸趁着那两人僵持着，立马切断供氧系统，打开了恒温仪。他脱下外袍披在零身上，扬声道：“勃朗特！我以基地最高执行长官的身份命令你，击毙迪伦·菲尔德！”
　　迪伦身形一晃，脸色刷白，林逸这是一点情分也不顾了。
　　真要开枪，勃朗特又踌躇起来。林逸知道他是个不顶用的，劈手躲过手枪，对着迪伦的眉心就按下了扳手。
　　手枪“咔哒”一下，发出了空膛声。林逸一怔，勃朗特不忍直视地捂着脸，可怜兮兮地说：“我怕枪走火，没装子弹……”
　　林逸大骂一句废物，迪伦却见缝插针朝门口扑去。他拉开大门，外头明亮的光线撒在他的身上，背光处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宽肩窄腰，枫红色的军装衬得他犹如神兵天降。只见他松了松领口，动作流畅地拔出后腰的手枪，“啪啪”两下，在迪伦的两条大腿上各开了一个窟窿。
　　迪伦惨叫着倒下，但这里没人会去同情他。林逸单薄的身子挡在恒温仪前，如临大敌地瞪着唐纳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威尔逊中将还在禁闭期内吧？”
　　唐纳德转了转手枪，重新插回皮枪套里，冲勃朗特一抬下巴，“劳驾希尔少爷把这玩意带出去。”
　　这是有私事要同林逸谈了，可勃朗特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也从未被当过手下使唤，一时语塞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我？”
　　“难道这还有第二个姓希尔的？”唐纳德用擦得发亮的鞋尖踢踢迪伦，歪头掏了下耳朵，觉得颇为烦躁，“愣着做什么？”
　　在他的淫威下，勃朗特不情不愿把这活包揽了过去。等人走后，唐纳德重新关好门，落了锁后才转过身。
　　林逸也摸不清他要做什么，只得先试探一番，哪想话还没说出口，那头的人大刀阔斧就杀了过来，揪着他的领子就把他给吻住了。
　　这一下算得上是天雷滚滚，林逸惊得做不出丝毫反应，等口腔里钻进一尾游鱼般灵活的舌头时，他才大梦初醒，即刻就给了威尔逊中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耳光。
　　唐纳德白皙的面皮上浮起指印，他不为自己失心疯般的行为作出任何辩解，逮着林逸的下巴还要再啃。
　　第一次是出其不意，第二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林逸抬起右膝顶上他的小腹，被他伸手格挡了一下，随即又把拳头送向他的太阳穴。唐纳德挨了他这一下，晃了晃脑袋却是无甚大碍，把林逸又搂又抱地又给吻住了。
　　林逸怒火攻心，又怕勃朗特还在门外，故不敢大声斥责，只压低了嗓子吼，“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唐纳德双眼遍布血丝，额角青筋横起，正是个要作大妖的模样。林逸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再退后边就是零躺着的恒温仪了！
　　就在他以为唐纳德要哑巴到底的时候，那人喉咙里却咕哝了几声，好似哽咽。再细听，那人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恶声恶气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不是后悔回来，现在想一走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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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替代品
　　林逸内心大惊，他还真有这般想法。新基地多了安德烈这个孽障，他尚且能苟延残喘，零之后的日子是断不会好过，为今之计只能溜之大吉。
　　可他有这想法，唐纳德又岂会料不到。安德烈一上任就给了林逸一个下马威，把002折腾成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算是把这盘棋走到头了。如今林逸怕了他们，起了掀棋盘投奔他人的念头，002必然是要跟着一起走的，那他的大好前途岂不是成了泡影！
　　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见这两人成天腻歪在一起他就已经妒火攻心，哪还能让他们远走高飞作对交颈野鸳鸯，林逸就是在做春秋大梦！
　　见唐纳德横眉怒眼心中似有惊天巨浪，林逸只能装傻，再说他想不想走和唐纳德现下对他做的无耻举动也毫无关系。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零，自知敌不过唐纳德，语气放软了些，“唐纳德，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现在还请你不要再节外生枝，做点僭越我们兄弟关系的事情。”
　　唐纳德逼近一步，身体挤进林逸的两腿之间，林逸只得坐上恒温仪的边缘躲避他的触碰。就这么一腾挪，臀部不小心碰到了零冰冷的手背，他猛一哆嗦，眉头紧锁已然是忍到了极限。
　　“兄弟关系？你不是一直把自己当作威尔逊家的一条狗吗？”
　　“呵……那你的口味也有够独特。”
　　刚一出口林逸就后悔了，窗户纸已经破的不能再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唐纳德脆弱的神经。
　　唐纳德那些隐秘的爱恋林逸并非全不知晓，可他天生感情迟钝，总觉得唐纳德是欲大于情，毕竟他平时就是一头行走的种马，也不怪林逸如此想。“欲”这个东西就跟灭火一样，不足为惧，换个人同样可以泄欲，但以唐纳德对他纠缠个没完没了的劲头，那是分明有情。
　　倒不是林逸怕了这个“情”字，金媛和克洛伊对他同样有情，无非是换个男人，有什么可怕的。但唐纳德就是不行，这家伙的“情”烧起来能要老命，他但凡喜欢点什么，最后必定是以毁了对方作为收场。
　　可如今是做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瞅着唐纳德咬着黑色皮质手套，把春笋般的手指一根一根剥出来，而后帮他扶正了眼镜。
　　“我的少校，脑子里的水趁早倒倒干净，你该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林逸缩着肩膀，手背过身握住了零的手，那么用力，可对方依旧不为所动。透过碎裂的镜片，他一眼就看清了唐纳德眼里翻涌的欲望，骇得不敢再多顶撞一句。
　　唐纳德对他的识相很满意，林逸只要闭上那张咄咄逼人的嘴，就还是一个模样可爱的好青年。
　　“林逸，别怪我没提醒你，冷血动物终归是冷血动物，我劝你还是收收心。”
　　说完，他把手绕到林逸身后，将他汗涔涔的手指一根根捏松了，攥进了自己手心里。
　　做完一整套劝说带恐吓后，唐纳德把林逸拎进了隔壁洗手间，扯了毛巾接了水替他擦干净脸，又俯身啃了一口，亲了个带响。林逸面无表情地任他折腾，全当这脸蛋不是自个儿的，心里早将他千刀万剐了个遍。
　　收拾干净脸和手后，唐纳德摸上了林逸领口的纽扣，流氓行径做到了如斯地步他却面不改色。健康的蜜色肌肤自白衬衫下展露出来，皮肤热腾腾的带着皂香味，唐纳德喉结一动，却没再动作。
　　他中指上的通讯戒指发出滴滴响声，打搅了这一桩好事。
　　接起电话后，唐纳德听了几句，蓦地沉下了面容。他盯了林逸一眼，竟然就这么放弃了到嘴的天鹅肉，毫不眷恋地扔下林逸独自走了。
　　在前途和感情这两点上，唐纳德向来很拎得清。因此林逸在遭受了冷遇后，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该悲了。
　　他洗了把冷水脸，将皮肤揉搓到发红，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他看到的只有无能为力。仅凭他自己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就算要离开也得指望零。这么想着，他又回到了手术室，然而一打开门，他就愣住了。
　　零赤身裸体地坐在恒温仪上，肩上披着那件沾了血的白大褂。他的长头发有点毛躁，听到开门声一晃，他就这么坦荡荡地朝林逸看过来了。
　　林逸面上波澜不惊，耳边却只剩下了心脏强烈的搏动声，和火车呼啸而过般的嗡鸣。
　　“你醒了？”
　　“我醒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齐停下。见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林逸下意识去挡脸上的牙印，边挡边语无伦次地说：“在安德烈手下你太危险了，我们得找机会离开，但唐纳德不会答应……shit！你才刚恢复，我在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东西！”
　　林逸痛苦地扶着额头，内心思绪纷乱，跟只炸毛猫一样焦躁踱步，一时失了冷静。
　　“林逸。”
　　听到零叫他，林逸原地做了两次深呼吸，而后快步走到恒温仪边，帮零拢了拢衣襟，“先回去，我们得从长计议。”
　　零点点头，食指指甲在拇指指肚上一划，又往林逸脸上抹了抹，牙印便消失不见。林逸身上其他雄性的味道让他心烦意乱，但他什么都没问，他看得出来林逸不想他问。
　　两人回去之后先各洗去了一身晦气，林逸大略检查了零的身体，见他全须全尾安然无恙，便也放下了悬着的心。如此这般，两人便脑袋挨着脑袋讨论起了逃脱的事宜。
　　这几天不知是禁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唐纳德和安德烈这两个大麻烦都没有登门造访。林逸乐得自在，和零两个人摸清了基地里每一扇门每一条通道，为了逃脱做准备。
　　基地的顶楼停着几架大型战斗机，林逸的目标就是劫持其中的一架，而后再辗转到帝国最外围的F城，以零的本领，打劫一家小型医疗机构不成问题。让林逸放弃R病毒的研究是天方夜谭，零心中有数，便把计划默默记在心中，至于其他的，出去了再说。
　　真到了外边，林逸就只能依赖他生活了，到时候什么都好谈。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在他们勘察完一切，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林逸收到了一封来自勃朗特的信件。信件内容简短而惊人，大意便是勃朗特表示自己愿意助林逸一臂之力（他负责劫持那架战斗机），但林逸得带上他一起走。与此同时，许久不见的唐纳德也欢天喜地送了他一枚深水鱼雷——安德烈在A城边界区的特种兵营里找到了AG-002的替代品！
　　林逸还没想明白勃朗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就被第二个消息惊得魂飞魄散。
　　AG-002的替代品？换言之，零的同类出现了！
　　他把这个消息暂且按下，要是告诉零，指不定他会生出什么事端。而后他暗中联系到了勃朗特，原来迪伦身上的窃听器辗转到了这小子的手上，他在“无意”之中听到了林逸的全盘计划。勃朗特被父亲安排在唐纳德手下打杂，日子很不好过，这不没安生几天，又皮痒痒地想要“越狱”了。
　　林逸晓得他国防部部长独子的身份派的上用场，故一口答应下来。正逢明日基地所有人出动去接远道而来的“替代品”，林逸眉头一动，当晚就和零一合计，准备开跑了！
　　第二日果然基地大部分兵力都调遣去了广场，只余一小部分人驻留看守。零解决了去天台必通之路上的守卫后，和林逸一前一后从安全通道往楼顶走。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回廊间盘旋，外头就是电子屏障虚构的蔚蓝天空，忽地窗外传来嘹亮的号角，林逸脚步一停，随即看到电子屏障自顶端一片片退散开来，一枚鸵鸟蛋大小的保护装置被直升机悬空吊置，正徐徐从那洞口往广场运送。
　　零微微睁大眼睛，双手抓着栏杆，身体冲鸵鸟蛋的方向微微前倾。
　　保护装置内充满了透明的营养液，即使距离相隔甚远，林逸也能看见那液体中悬浮着的变异种。他身上一丝不挂，身体蜷缩着抱紧自己的双腿，脸上没有戴氧气罩却能自由呼吸。
　　疯了……虽然没有亲自确认，但以这阵仗，保护装置里的东西绝非什么善茬。
　　“是同类……”
　　林逸一惊，就见身侧的零朝装置的方向渴望地伸出手去。危机感在心底丛生，他一把抓住零的手，当机立断道：“勃朗特已经到了，我们赶紧走！”
　　零任他拉着，身体却没动，目光牛皮膏药似的黏在那装置上。
　　“这是我的同类……他在向我求救……”
　　林逸心里一阵烦躁，猛扯了他一把，“快走！”
　　零怔愣地看了他一眼，短暂地思考过后竟把林逸轻轻推开了，“你先走，我要去救他……”
　　“你他妈敢再说一句试试？！”
　　林逸勃然大怒，到了如斯地步，容不得他出一点差错，眼前这东西却掉链子要去救个素未谋面的实验体！他快气疯了，却又不能在这和零分道扬镳，他抚了几下胸口，重新调整语气，“零，他就是一个还没确定身份的替代品，我们先离开基地，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确认！”
　　往常听话的零这时候却格外固执，他拉开窗户，一只脚踏上了窗台，“我能感应到他体内的R病毒，他现在很虚弱，留他在这里他会死的。”
　　怒火烧到了喉咙口，林逸额角青筋直跳，但身后追兵已至，不能再耽搁了！他朝上疾跑了几步，咬牙一挥手，“给你十五分钟，我去广场接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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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交火
　　话音落地，林逸飞快转身，苍白的脸上强撑出冷漠。而他身后的零纵身一跃，朝着广场中央的保护装置飞奔而去。
　　去往天台的道路是小火慢炖般的煎熬，林逸拉开大门，人造风扬起他的头发。几架战斗机整齐排放，几个守卫稀稀拉拉瘫倒在一旁，他刚靠近没几步，为首一架的驾驶舱里就弹出一颗戴着墨镜的脑袋。
　　“嗨~博士！”
　　勃朗特和他打了个招呼，林逸匆匆一点头，机舱门里又伸出了个脑袋，留着齐耳的短发。她一见到林逸，大眼睛睁得滚圆，“博士！您来了！”说罢她朝林逸身后张望，“零呢？”
　　林逸的脸刷一下黑成了锅底，他以眼神询问勃朗特怎么回事，勃朗特缩头缩脑地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啥……来的时候碰着，她也想走，就顺手带上了……”
　　这时候要把沈昭昭撵下去又要浪费时间，林逸坐上副驾驶座，闭眼做了一次深呼吸，再睁眼时已经熟练地操作起控制台上的仪器。
　　“我们先去广场接零。”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在林逸鼓捣的期间，勃朗特连连发出惊叹，在他看来林逸就是个躲在实验室里的书呆子，没成想他还会开飞机。
　　林逸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忽地带点怀疑地问道：“你不会开？”
　　勃朗特老实巴交地点头。
　　“那你他妈坐什么主驾驶座？”林逸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可眼下不容他们再调换位置，他只好启动了辅助机器人。
　　柔和的电子女音响起，“ZETA号机主您好，我是辅助飞行管家Alice。”
　　勃朗特愣愣地打招呼，“你好你好……”
　　林逸再次深呼吸，“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你的位置上坐端正了，屁股不要乱扭，不要妨碍我的操作，听我的指挥！”
　　“Yes　Sir！”
　　勃朗特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手刚摸上操纵杆就被林逸拍开了。林逸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将主驾驶座的操作权限关闭后，他命令Alice飞往中心广场。
　　飞机缓缓升起，旋翼带起的风声近在耳畔。
　　勃朗特看着林逸全神贯注的侧脸，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帅气。等飞机离开天台之后，他后知后觉地嘟囔了一句，“我爸的军队好像就驻扎在中心广场……”
　　*
　　零的身形如同鬼魅，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深入部队深处，他扫腿踢飞保护装置处的一名士兵，劈手夺下长枪，用枪托狠狠砸向保护装置的玻璃。
　　一下，没碎，第二下，依旧纹丝不动。
　　周围如蚁群般的士兵源源不断聚拢过来，十五分钟很快就要过去，零不死心地连砸好几下，液体内的变异种忽然浑身一颤，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有着红宝石般瑰丽的瞳孔，在短暂的迷茫后，视线锁定在了零身上。
　　零胸口一滞，喉咙里像是扎了一把钢针，连吞咽唾沫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困难。他凑上前去，却发现这变异种的身后并没有长尾巴。而不知是不是隔着保护装置的缘故，他身上R病毒的气息很淡，类似于刚被血液喂养过的林逸身上的气息，好若随时都会消散。
　　零有点糊涂了，除了那双眼睛，这个变异种实在不像是R病毒的感染体。
　　在他恍神的一瞬，装置内的少年已经伸展着修长的四肢，双臂一划，鼻尖已经贴到了玻璃上。他充满杀气的眼睛眨了眨，血红色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格外澄澈的浅灰色，就跟他的年纪一样带着天真的气息。
　　他好奇地打量着零，似乎很意外会碰到自己的同类，小狗般轻耸着鼻尖嗅着玻璃壁。
　　而随着他的贴近，零发现在他心口的位置有一处圆形的丑陋伤疤，从外形判断应该是枪伤。他们并不拥有不死之身，如果心脏遭受了严重创伤，同样会死亡，由此可见这少年曾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砰砰！”
　　少年握拳，在枪托砸出痕迹的地方又捶了两下，然后张了张嘴，吐出一连串气泡。
　　他在说什么……
　　零皱眉，少年急切地凝视着他，眼眶里似乎蓄满了泪水，神情委屈地像是在向家长告状。
　　“哦吼吼，没想到休斯还挺喜欢你。”
　　夸张的语调响起，士兵自觉向两边退开，留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安德烈拨了拨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风情万种地走上前，每一步标准的都像是踩在T台上。
　　“零，林逸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是我从边界区带回来送给你的礼物，你一直在寻找你的同类不是么？”
　　零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冷声道：“他不属于这里。”
　　“只要你在这里，他就属于这里。”安德烈敲了敲玻璃，里头的少年后怕般缩到了角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啊，真伤心啊，因为我你们才能相遇。”安德烈摊了摊手，往远处严阵以待的军队看了一眼，“仅凭你一人之力，要如何从这天罗地网里出去？我劝你还是乖乖和我合作，而且……”他促狭地笑了笑，“你不是想要一个配偶么？休斯就是最好的选择。”
　　零素来平静的眼眸中窜起怒火，他跟安德烈就是两个世界的生物，根本没法正常交流。他紧握双拳暗中蓄力，想要找机会将保护装置一举击碎，然而在他有所动作前，士兵团中发出了阵阵惊呼。
　　一架战斗机俯冲而下，势如破竹扫射向广场中央的保护装置，即将着地时又飞快拉升，在军队上方滑翔出了一个完美的“U”字。
　　保护玻璃瞬间化成了粒子粉末，大量黏稠的营养液倾泻而下，零不躲不避，接住浑身赤裸的少年，将他裹进自己的衣服里。
　　驾驶舱里的林逸骂了句“shit”，手指敲出一大段翻复的代码，Alice的提示音立马响起，“进入战斗模式，请确认主座自由操控，确认副座人工操控。”
　　按下确定，旋翼折叠反转成炮管，勃朗特看着机窗外的机翼缩小至机身两侧，底下探出激光枪，眼珠子瞪得快要脱落眼眶。
　　“这、这这这……你没说还要交火啊！”
　　变形战斗机再次俯冲而下，林逸眯起双眼，不痛快地吼道：“老东西，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眼见那战斗机大鹏展翅扑将而来，士兵们条件反射匍匐在地上，艰难地朝天空放枪。安德烈双臂交叉护在脸前，衣衫被强大的风流吹得猎猎作响，脸上更是刀刮般的疼痛。
　　他勉强维持镇定，联通了唐纳德的内线。不多时，他就见一个身着枫色军装的金发军官扛着炮筒出来了，他身边跟着个面容粗犷的副官，嘴里叼着雪茄，肩膀上同样扛着炮筒。
　　唐纳德脸上无甚表情，这时候谁挡他的道就是跟他过不去，他丝毫没有和林逸交涉的欲望，对准天上那战斗机就放了一炮。
　　林逸险险避开，心有余悸，那炮弹在他身后的电子屏障上轰出了一个大洞。
　　“我靠！博士快停下，他们动真格的了！”
　　勃朗特大吼一声，去抓操作杆，被林逸狠狠横了一眼，又讪讪收回了手。林逸操纵着飞机躲避榴弹，飞行轨迹极其诡异，根本无迹可寻，唐纳德那头一时竟拿他没辙。但一昧的躲避不是办法，他眼睛一转，对勃朗特道：“让你父亲给你开道！”
　　“什、什么？”
　　勃朗特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这厢逃出来就是因为不服老希尔的管教，哪里还有脸面让其为自己开道。
　　他头摇成了拨浪鼓，刚摇了三个来回，就被林逸劈头扇了一耳光。
　　“没出息的东西！”
　　饶是勃朗特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大好青年，都被他这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后头的沈昭昭也尖叫着叫他快打电话，末了他用他容量不大的头脑忖度了一会，心道自己活了二十几年只顾着和上面老头子斗智斗勇，连心仪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死了实在是冤，于是哆嗦着打开了通讯器。
　　絮絮叨叨一番之后，那头安德烈果然收到了电话。
　　老希尔话语不多，就一句，“安德烈教授，犬子就在飞机上。”
　　安德烈内心大骂希尔家这对不靠谱的父子，事到临头，他不但守不住002，连新来的变异种都要被拐带走，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可他还得维持表面上的明星风范，于是阴恻恻地关闭通讯器，皮笑肉不笑地对零说：“你想救他出去，也要看他领不领情啊。”
　　少年意识到安德烈是在说自己，从零的怀里钻出一个脑袋，眨巴着眼睛看了安德烈好一会才说：“你不是我的母亲……”
　　说完，他趴在零的胸口，巴巴地叫，“哥哥，求求你，带我回A城，我的母亲还在那里……”
　　安德烈扶额叹息，和零一样，休斯身上也出现了严重的雏鸟情节。他把出生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当做自己的母亲，并且对他言听计从，自己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带回来，这小子却依然对那位感情不深的“男妈妈”念念不忘。
　　“真是让人头疼啊……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暴力来解决问题了。”
　　安德烈抽出胸口的手绢擦了擦眼镜，镜框重新架回鼻梁上，他捏着中指和拇指，在休斯面前打了个响指。
　　像是打开了某个机关，少年目光发直，浅色的眸底倏然散开血红。他的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嘶吼，爆长的利爪猛地抓向零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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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坠机
　　在休斯出手的刹那，零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一矮身躲开攻击，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回旋踢，休斯直径被踹出了三米远。
　　“哦吼！芯片植入成功了，真该叫林亲眼看看，机械才是帝国，不，才是全宇宙最伟大的发明！”
　　安德烈手舞足蹈地挥舞着小手绢，瞳孔跟随着战斗机打着转，兴奋到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少年捂着腹部一时爬不起来，他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血色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泣不成声地说：“我、我没有想攻击你……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奇妙？”安德烈双手捧住面颊，裂开的嘴里笑出了一整排白花花的牙齿，“芯片的操作系统已经与弗利亚的系统融合，也就是说……基地不毁，你就不过是个有自我意识的肉体机器人。”
　　“这简直就是超越雷切尔的作品！我要让林好好开开眼界！”他自我陶醉地原地转了个圈，通过通讯器向指挥部下达了命令，“让休斯杀了002，这个不可驯化的实验体，是科学界的耻辱！”
　　命令下达的一瞬间，少年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他抱着脑袋不住在地上翻滚，锋利的指甲割伤了自己的脸颊，眼中赫然流出两行血泪。
　　安德烈停下旋转的舞步，“怎么回事？”
　　远程操控的人员急忙回复，“教授，输入的编程无效！本体严重排斥芯片的干扰！”
　　“废物！那就用电流刺激他的大脑，让他失去主导意识！”
　　“可是……这会损伤他的大脑……”
　　安德烈一心想要给林逸证明他当初没有跟着自己有多么愚蠢，不假思索地下令强行启动芯片，然而话没出口，通讯信号就受到了干扰，林逸的战斗机已经贴近地面，疯狂进行着扫荡。
　　底下的士兵苦不堪言，毫无遮挡的空旷广场让他们都成了移动的活靶子。安德烈就地一滚，随手扯了身边的士兵当挡箭牌。林逸的战斗机机翼被炮火燎到，宛若一颗在空中蟹行的巨大火球，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跟只疯狗似的紧咬着安德烈不放，大有要当场送他下地狱的架势。
　　混战一番后，属于希尔家族的部队从广场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就连远处的唐纳德都不得不先收拾家伙回指挥部避避风头。士兵们见自家将军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自然没有要拼命地打算，也就成片成片地扔下了枪。
　　安德烈一腔怒火无处可发，仰头瞪着天上横行霸道的战斗机，后槽牙都快咬碎，它的姿态实在是过于嚣张！
　　林逸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安德烈没这么好杀，再耗下去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他放弃了穷追猛打，将飞机悬停在半空中，打开舱门放下了悬梯。
　　零低身抄起奄奄一息的休斯，在安德烈仇恨的目光中攀着悬梯顺利登机，而林逸一行人也在国防部部长的特别关照下，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新基地。
　　*
　　将战斗机设置成自由航行模式，林逸抱着双臂，神情肃穆地盯着零怀里的少年。带着勃朗特和沈昭昭这两个拖油瓶已经有够麻烦的了，现在又来一个什么都还没弄明白的实验体，林逸的脑袋跟块脆瓜似的快裂开了。
　　那少年受了白眼似有所觉，却没有半点远离零的觉悟，还一个劲缩着手脚往他怀里钻。林逸脸色大变，受了刺激般张口就道：“从零身上滚下来，不然我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闻言，休斯大幅颤抖了一阵，四肢并用八爪鱼般攀住零的身体，把脸埋在零的颈项哭嚷着喊“不要”。
　　沈昭昭于心不忍，打了个圆场，“博士，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他一出生就可以杀人食肉，什么孩子，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还没发觉自己连带把零也骂了进去，机舱内一阵沉寂，这时零开口了，“我们是同类。”
　　林逸见他不但没放开那少年，还为他说话，登时心里一梗，难受极了。他来不及咂摸清楚这是啥滋味，脾气已经先上了头，“谁说你们是同类？！他没有尾巴，眼睛是灰色，你们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零用舌头顶了下腮帮，把身上的少年扒下来，捏开他的嘴巴。少年乖乖伸出舌头，偏薄的舌叶，尖利的舌尖，浅灰色的双眸也在逐渐变红……
　　林逸没想到他敢当众忤逆自己，静默了几秒后，终于忍不住把手边的咖啡杯砸了过去，附带一句雷霆怒骂，“混账东西！”
　　零侧身避开，“你又要变成原来那样吗？”
　　林逸本还不至于上纲上线，听到这句后是彻底坐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扫开来劝和的勃朗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是一直这样吗，你今天才认识我？”
　　零拧了下眉，没有还嘴，林逸却不依不饶，“他是你的同类？安德烈在他脑子里装了只小虫子，随时可以操控他杀了我们！怎么，你想让我们给他陪葬？”
　　休斯摇着头直掉眼泪，他抓紧了零的袖口，结结巴巴地说：“我会控制自己的……别丢下我……”
　　“控制？你要怎么控制？”林逸朝他逼近几步，毫无预兆地出手了，他掐着休斯的脖子，把这个单薄的少年拽离了零的怀抱，另一手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折叠小刀，闪着寒光的刀尖不带一丝犹豫对着少年的眼眶扎去。
　　“除非把你脑子里的小虫子捉出来，我才能信你！”
　　刀尖距离瞳孔一线之隔，他被身后的力量牢牢困住了双臂。勃朗特将他抱得双脚脱离地面，着急大吼道：“快！他的眼神不对！”
　　众人这才惊觉，林逸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空荡荡的，像盛着一潭死水，没有半点光亮。
　　双手受制后林逸猛地弯腰，身形比他高出一头有余的勃朗特竟被他来了个过肩摔。机舱内一时乱了套，零把身前的少年推到沈昭昭那头，他飞步上前，手掌如利刀举起，还没落下，林逸就抱住他的腰，小腿一扫，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沈昭昭都吓傻了，眼神恍惚地看着他们三人争斗在一起，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而那少年意识到是自己闯了祸，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呜呜大哭起来。
　　零起先还尝试着控制林逸，脸上挨了几拳后，他眼睛腾地翻红，狠心往林逸小腹上顶了一膝盖。林逸脸色惨白着后退了几步，胳膊肘耸到驾驶座上，扶着椅背一阵干呕。
　　就在鸡飞狗跳之时，Alice发出了警报，“飞机将在三分钟后坠毁，请机主确认，飞机将在三分钟后坠毁，请机主确认。”
　　众人脚下一阵颠簸摇晃，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怎么回事？”
　　林逸甩了甩脑袋，不甚清醒地探着步子上前，手还没摸到控制界面，又弓起腰抱住了头。他细细地抽着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是……是自毁病毒……”
　　勃朗特接受过最基本的军事化训练，顷刻间就明白过来，战斗机系统内被导入了自毁病毒，而驾驶员操作时神经元连通机械系统，林逸的心神是受到了系统病毒的攻击，才会做出如此荒唐残暴的举动！
　　好在飞机开启前林逸就关闭了主驾驶座的控制权限，不然他该在这陪着林逸一起发疯！
　　勃朗特后知后觉地发了一身冷汗，奔向控制台，可那屏幕上是白花花的一片，根本看不到确认和取消的字眼。
　　“剩余三十秒，进入倒计时，飞机将坠毁，请主驾驶员确认，飞机将坠毁，请主驾驶员确认。”
　　“Fuck！”
　　眼下指望不上林逸，剩下几人都对电子器械一窍不通，他叹了口气，秉持着畜生般的做事风格，大巴掌在那屏幕上咣咣几下，白屏滋滋闪动几下之后，跳出了几道灰白相间的条纹。
　　“剩余二十秒，请确认，剩余二十秒，请确认……”
　　因为分不清是唐纳德还是安德烈干的好事，林逸内心把他们的祖宗都问候了个遍，他见勃朗特上蹿下跳没折腾出个屁，有气无力地说：“来不及了，弃机，准备跳伞……”
　　“十五、十四、十三……”
　　“快！我们跳伞！”
　　零往座椅下一摸，脸色巨变，“你认为唐纳德还会给我们留跳伞的后路么？”
　　“降落伞包！降落伞包呢？！”勃朗特不可置信地翻找着，几乎掀翻了整张椅子。
　　“十、九……”
　　林逸咬牙撑起身体，爬上主驾驶座，他用几秒钟的时间解除了权限禁制，而后回头大吼，“都他妈的给我趴下！抓紧了！！！”
　　操纵杆被猛力前推，飞机冲破云流加速下降，若不是有安全带的束缚，分量轻的沈昭昭和休斯差点飞上机顶。
　　“五、四……”
　　“我要开舱门了！！！”林逸手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起，声带撕裂般吼道：“所有人！准备跳机！！！”
　　能绞碎钢铁般的气流疯狂涌入机舱，餐具、座椅连带着人都被一股巨力拉扯出了机舱。
　　“三、二、一……”
　　零紧紧环着林逸的腰，纵身从舱门跃出。
　　“轰！！！”
　　爆炸的热气滚烫到能融化一切，炸飞的机骸碎片擦过他们的四肢，但除了烫之外，他们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在昏迷前，林逸看到了身下黑沉沉的海面，他眼前一黑，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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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记忆断层
　　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口鼻，胸口像是压了千斤巨石，肋骨断裂般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混沌之中，林逸感觉自己绵软无力的身躯被一双宽大的手拖着，那股力量一刻不停地把他往上游带。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浮出水面，他大口呼吸着咸涩的空气，听到身后传来撕裂喉管般的咳嗽声。
　　身体被翻了个面，他被紧紧摁在零的胸膛上，对方的心跳密集如鼓点，一时让林逸不忍心将他推开。
　　“没事吧？林逸，你还好吗？”
　　冰冷的手掌从他的后颈摸到后背，又哆哆嗦嗦地沿着肩胛骨捏到胳膊肘，再到手腕，像是在确认身体的完好。
　　皮肤表面细碎的伤口已经被海水泡到麻木了，林逸张了张嘴，喉咙里血腥味浓重，声音更是刀刮玻璃般干涩，“没事……还活着……”
　　两人在海面上如同漂泊不定的泡沫，随着浪花浮浮沉沉，相拥了好一会才分开。
　　黑夜降临，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林逸的身体都快冻僵了，他浑浑噩噩地被零带着，当看到远处微微泛着银光的沙滩时，他几乎放声欢叫。
　　零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半拖半抱着将他弄上了岸，两人仰面躺倒在沙滩上，此起彼伏地大喘着气，累得谁都说不出话了。
　　缓和了一阵，林逸铆足劲扬了一把沙子，一个鲤鱼打挺滚进零的怀里，他吭哧吭哧地笑着，“难得的好运气！”
　　零也笑，双手环住了林逸的腰肢。
　　要知道在那种危急情况下跳机，如果底下不是海面，他们没被炸成灰烬，也得摔个半死，林逸当真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运气都用来捡回了这一条狗命。
　　此时此刻谁也不急着起来，他们拥抱着对方，感受着彼此皮肤的温度，聆听着彼此失序的心跳。鼻尖除了咸涩的海风，还有混合着汗液的硝烟味。两人现下的味道绝对算不得好闻，但他们谁都没舍得先放手，就仿佛互相依靠着他们就营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外头天崩地裂都与他们无关了。
　　这种忘却一切的平和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林逸还记得他们是在逃亡的路上。
　　冬季的风彻骨凌冽，沙子虽然还带着日头落下前的温热，但人类的身体依旧熬不过寒冷。林逸不可自抑地打起寒颤，企图通过颤栗收获多点体温。
　　每当这个时候，零就格外痛苦。他能满足林逸许多要求，但他始终给不了林逸一点温暖，哪怕是跟火柴棒一样微不足道，他依然无法做到。
　　“你会生病的。”
　　零想推开林逸，却被抱的更紧，林逸少有主动的时候，这倒让零有点受宠若惊了。
　　林逸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休斯霸占着零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在他看来零是属于他个人的私有物，重新攥回手心后他便跟对待个宝贝似的爱不释手了。再说零刚救回了他的性命，也的确担得起“宝贝”这两个字。
　　泥沙夹杂在伤口中很是难受，林逸挪了挪身体，牛皮糖似的黏在零身上，顶着张花猫似的脸摇了摇头。
　　零无可奈何地叹气，“至少先让我给你治疗伤口。”
　　自己的身体比不得零强壮，林逸磨蹭了一会，还是听话地爬了起来。他皱着眉头看零在腕子上割了道口子，任由他将血液涂抹到身上，边被摆弄边环顾四周。
　　“城市的天空不会如此黯淡，我们大概是落在了边沿地带，或边界区。”
　　零没有接话，全副心思都对付着林逸的一身伤痕，林逸接着说：“我们没有食物，也没有淡水资源，要活下去恐怕得进丛林深处碰碰运气……”
　　这次零搭了腔，“勃朗特他们不知是死是活，不找了吗？”
　　这就是林逸和零的不同之处，零不提起的话，林逸都已经忘了这行人的存在。人到了这步田地理所当然得先想着让自己活下去，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他哪管得了这许多，他是费不了这个精力再去找人。他不想浪费口舌和零争辩这事，兀自揉着太阳穴回想，却倏忽发现自己想不起来飞机到底是怎么失控的了。
　　他的眉间显出两道深深的褶皱，又按了按眉心，突然受不了痛般抽了口气。
　　“怎么了？”
　　林逸摆摆手，脑子里一团乱麻，细声细气地问，“零，飞机怎么会爆炸的？”
　　零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想起了飞机系统中的自毁病毒，那东西的确会损伤脑神经……他试探着道：“有人提前在飞机系统内导入了自毁病毒，我们来不及取消程序，飞机坠毁了。”
　　“这样……”林逸点点头，又不解恨地拍了下地面，阴着脸把唐纳德和安德烈翻来覆去诅咒了一遍。见零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他收住话头，“看什么？”
　　零将他拉了起来，眼神有点不确定，“你不记得自毁病毒的事了？”
　　林逸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记得零把休斯抱上了飞机，那少年跟没骨头似的挂在零脖子上，他现在想起来还气得跳脚。可对于这之后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按照自己这狗脾气，那之后绝对没给零好脸色看。他抓了把衣摆，频频看了零几眼，颇有心虚的意思，“我是不是……对你发火了？”
　　这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零垂下眼睫，铺散开来的浓密睫毛过滤掉了眼中的优思。他搂住林逸的肩膀，一遍遍抚摸着他的脊背，柔声哄道：“没有，你受到了惊吓，想不起来就算了。”
　　*
　　此事告一段落，因为林逸只要凝神回想，脑袋瓜里就敲锣打鼓的又吵又疼。他倒也没那么娇气，刚被洗脑那会，他也害过同样的后遗症，此时便也没有大惊小怪，全然不放在心上的等它自己恢复。
　　身前是一片碧波汪洋，身后是茂密的雨林，呆在沙滩上固然安全，但两人口干舌燥，此刻最最需要的就是淡水资源。
　　参天树木直指天空，密林的幽深之处，潜伏着变异的捕猎者。
　　林逸记得，离开B城之后，他们开往的方向是A城，而A城到B城的边沿地带同样是荒郊。所以，他们坠落的地点，很不幸的就是边界区。
　　政府一向懒得治理边界区，边界区有边界区的一套生存法则，里头孕育着形态各异的未知生物，但它们又安于一隅从不对城市发动攻击，所以和帝国也算是相安无事了。但对于手无寸铁的人类来说，这地方就是个人间地狱。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水。”
　　零把林逸的额发捋到脑后，在他的额头亲了亲。林逸对此没做出太大的反应，事实上他现在所有的动作都会慢半拍，他的眼镜在坠机时不知所踪，模糊的视线让他不能对周遭事物做出良好的判断。但他还是拉住零的胳膊，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留在零身边尚能得到保护，要是落单遇到了什么变异生物，他就只能等死了。
　　两人一踏入丛林，一股雨雾就弥漫在了身边。林中十分安静，只有昆虫密集的叫唤，以及两人行走时的沙沙声。
　　林中没有道路，到处都是虬结在一起的庞大树根，藤蔓交错攀附着粗壮的树干，盎然的绿叶上偶有露珠滴落。
　　零在前面开路，偶尔回头关照林逸，见他舔舐着干裂的嘴唇，他心里有点发酸。林逸看着彪悍，却是从没吃过这种苦头的，此刻真是连步子都踩不稳，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零身后。
　　又走了一段后，雨露多了起来，零先用手指沾着露水吮了一下，见没有异样，才用叶片卷了水珠，小心的递给林逸，“润润嗓子，这里很潮湿，也许能找到水潭。”
　　林逸渴极了，他就着零的手，把脸埋进叶片中，跟条吃奶的小狗似的，窸窸窣窣地吮吸着露水。喝完后，他吐出一口浊气，用迷茫的眼神搜寻着零的身影，思维倒是清晰了，“边界区就算是蚂蚁都有可能变异，注意一切活着的生物，包括植物。”
　　零嘴里应着，却见林逸脸色陡然一变。他尚未回头，就被林逸一把扑倒在地，身后正是一小处斜坡，两人翻滚着，直到林逸的肩膀撞击在树干上，才停了下来。
　　林逸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你压着我了……”
　　零连忙撑起身体，林逸挣扎着坐起，哆嗦着解开衬衫钮扣，将衣服扒下肩头，上面赫然印着两个流着血的黑孔。
　　“是毒蜘蛛……”
　　零神色凝重地握住他的肩膀，“忍一忍，我给你吸毒。”
　　痛苦爬满了林逸的脸颊，他出了一头冷汗，推了一把零凑过来的脑袋，“先给我刀，伤口很快会溃烂，快……”
　　零闻言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这时候也不讲究生火消毒了，林逸咬住衬衫衣领，眼睛一眨不眨，对着肩膀就把那刀子扎了进去。
　　期间他没有发出一声痛哼，牙齿却用力到连牙龈都渗出了血迹。等把两个黑孔处的腐肉挖干净，林逸已经汗水夹背，整个人湿的跟从海里刚打捞上来没什么两样。他眼前阵阵发黑，对零点了点头，零便划破掌心将血液滴到他的伤口处，为他做善后工作。
　　泄了力后身体就像被抛进了轻飘飘的棉絮之中，林逸困倦地点着脑袋，眼皮越来越重。
　　这地方不宜久留，零擦了擦他脸上的脏污，背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丛林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风中语打赏的珊瑚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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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雨林深处
　　背着林逸，零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他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尽量保持着平衡不打扰背上人的睡眠。
　　天空由浓墨重彩的黑转变为烟烟袅袅的青，晨光透过密集的树叶零碎洒进雨林，他们在边界区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个夜晚。零把林逸放在一处平整的土地上，靠着树干缓了口气。眼前依旧是千篇一律的高大树木，他眯了眯眼，看见雨后稀松的泥土上，横着一排歪歪扭扭的脚印。
　　脚印共有三列，两大一小，大的深一些，小的浅一些，根据尺寸判断应当不是勃朗特的。他又仔细看了看，分不清那单行较小的脚印属于休斯还是沈昭昭，只能肯定这两人之间有一人的腿必定受了伤。
　　脚印延伸到葱郁的灌木丛后，显然这两人当时慌不择路，逃往了更加偏僻的地方。零犹豫着该不该跟上去看个究竟，可他分身乏术，林逸更加需要一个安全的休息环境。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以林逸的安危为重，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林逸却悠悠转醒了，“可能是休斯他们，不去看看吗？”
　　零一怔，收回目光迅速回到林逸身边，学着人类的样子低头用额头碰了碰林逸的额头。随即他又感觉好笑，自己是冷血动物，试不出来林逸身上的温度，只笼统觉得烫罢了，可他喜欢这种贴贴蹭蹭的小动作。
　　林逸发着点低烧，却也不至于到昏迷的程度。在零放下他的那一刻他就醒了，但他不动声色，想看看零最后的选择。随着零进退两难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怄气，什么同类，见了不过一面就这么梦魂萦牵的，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零并不知晓林逸心中的弯弯绕，见他脸色铁青还当是余毒未清，便伸手去扒林逸的衣裳。肩头狰狞的伤口已经恢复平整，林逸虎着脸扯了扯衣领，老大不情愿地去推零。
　　他不想跟个发现丈夫打野食的女人一样多愁善感，但看到零这么放心不下休斯，他心里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可在感情这块他又天生迟钝，便把这嫉妒当成了怒火，登时鼓着个眼睛摆出要发怒的模样。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确认肩头没有大碍后，零一边为他整理衣服，一边柔声问道。他一抬眼，见林逸气咻咻地瞪着自己，脸上鼻尖上还蹭着点泥巴，那眼神的威慑力就大打折扣，模样倒难得显出点年轻人的娇憨可爱。他没忍住乐出声来，拇指往林逸鼻头一蹭，结果更脏了。
　　“你笑什么？”
　　林逸皱着眉毛别提多一本正经，零知道他不喜被人当弱者看待，撇了下嘴角避免自己笑的太夸张，正色回道：“我们最好在日落之前找到容身之处，夜晚太过于危险。”
　　昨夜在遭遇了毒蜘蛛之后，他们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夜晚，林逸知道这种好运并非每天都有，但他心里那股邪火还没消，就继续用眼刀戳着零白生生的面皮。他咬牙切齿地说：“是有必要找个容身的地方！”
　　零被他这般火辣辣地盯着，喉咙里咕咚一声，终于给出了点反应。他猛然压低上身，伏在林逸耳边悄声问他，“你有话就直说，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畜生当真看不出来自己在生气？
　　林逸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正要拐弯抹角地骂他几句，手就被捉住摁在了零的裤裆上。这一下真是猝不及防，林逸僵硬了几秒，感受到了那处的蓬勃热度后，他“啊”的一声缩回了手。生了锈的大脑再次敲响警钟，这几日的相处让他被零友善的表象迷惑了，暂时忘却了对方就是一头满脑子只想着干他的禽兽。
　　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发情，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他被零直白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也顾不得再去责备什么，心慌意乱地岔开了话题，“我饿了……”
　　说完，肚子很配合地“咕咕”了一声。
　　“饿了？”
　　零挑了下眉，他这话问的就是字面意义，可不知林逸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就往他的脑门上扇了一锅贴，一张青白的脸涨得通红，倒是有了几分血色。
　　他生怕零把自己扔在雨林里自生自灭，所以这巴掌拍得也不敢用力，瞧着像是在撒娇。故而零挨了这一下也不生气，他眼下看林逸通体可爱漂亮，就算是被喷了满脸唾沫都能当春风细雨，何况区区一巴掌。他双眼一弯，压着林逸亲亲热热地和他耳鬓厮磨。
　　“别生气，我给你去找吃的嘛。”
　　“别啰嗦！快滚！”
　　林逸受不了他这股腻歪劲，跟条被猫逮住了的活鱼似的，在他身下翻转扑腾。但他没扑腾多久就不动了，紧接着身体匀速颤抖了起来，连带着牙关都在打颤。
　　“零，别动，你身后有东西……”
　　零本能地察觉了危险，他停下嬉闹，慢慢转过头去，待看清五丈开外的东西时，他不由自主护住了身后的林逸。
　　那是一条肚皮泛黄通体花斑的巨蟒，足有十余米长，此刻正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边界区的气候闷热潮湿，所以对于大冬天这条巨蟒不选择冬眠而选择捕猎，林逸一点也没感觉惊奇。蛇打七寸的道理谁都懂，可这蟒蛇因受到化学物质的影响，从蛇头往下都遍布着篮球大小的肿瘤，期间还戳出不知是何生物的足，依稀还可见到几条人类的胳膊，真是蛇不像蛇蜈蚣不像蜈蚣，也寻不得那七寸在何处了。
　　林逸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绞痛，想吐却没有东西可吐，只得打了几个干呕缓和。巨蟒吞人的案例屡见不鲜，但其中真假自有一番讲究。万一被蛇缠住，活吞的在少，勒死的却够多。眼下两人皆是食不果腹，硬碰硬的对抗胜算渺茫，林逸朝零的方向挪动脚步，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他。
　　零当即会意，以他的身手，即便打不过，跑还是跑的过。那巨蟒瞧着凶悍，身子却笨重，想来速度是及不上他们的。
　　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鞋跟落在枯叶上的碎裂声都足以叫人提心吊胆，林逸刚贴到零身边，腰肢就被环住了。他双手攀住零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落下一个字，“跑！”
　　零蹲身提气，还未撒开腿开跑，平地里突然出现一声尖叫。
　　“啊！！！蛇！！！是蛇！！！快跑！！！”
　　蟒蛇黄浊的瞳孔竖成一线，血盆大口里的毒牙滋出毒液，脓包里的足受了刺激般狂巅乱颤着，它就这么疯疯癫癫地朝着声源的地方飞窜了过去。
　　如果没听错的话，方才那声音是沈昭昭的。林逸不想去管这码子糟心事，那蛇却不是个好想与的，蛇头奔着沈昭昭去了还不够，蛇尾巴还把他们二人扫得翻了个跟斗。
　　林逸四肢着地摔的好不狼狈，抬头，沈昭昭被蛇身缠了个彻头彻尾。她挣扎着伸出两条细瘦的胳膊，憋红的脸渐渐涨成了猪肝色。毒液飞溅到皮肤上冒出嗤嗤白烟，沈昭昭糟了这番疼痛，又哭又叫用拳头击打着蛇身，然而不断收紧的力道很快让她偃旗息鼓，翻着白眼挂下了脑袋。
　　覆盖着漆黑鳞甲的蛇头顿在沈昭昭肩头，信子快速探出扫在她的颈项上，但它没有张口吞食战利品的打算，只是捉弄般蜷紧身体，享受着人类濒临死亡时的颤栗。
　　林逸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目的，就近抄起一块巴掌大下的石头就往那蛇头掷去。可惜他这番壮举被视力拖了后腿，那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无比精准地拍到了沈昭昭的脑门上。
　　沈昭昭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痛哼，也分不清林逸这算火上浇油还是雪中送炭，总之直愣愣地垂下手臂彻底歇菜了。
　　猎物失去了动静，蟒蛇倏地掉转过脑袋，眼里淬着怒火，对着失手后尴尬不已的林逸龇了龇牙。
　　就在林逸认为它要扑将过来时，矮树丛中掠出一道黑影，还未看清是何物，那东西就猴子似的抓住藤蔓一荡，跳到了蟒蛇身上。
　　怒火正盛的蟒蛇胡乱甩动着脑袋，粗糙的蛇身在泥泞中翻滚而过，蛇头直冲林逸二人所在之处。
　　零带着林逸跃后几丈，放下他后又腾空一跃，接住了被抛到空中的沈昭昭，回头扔给了林逸。林逸堪堪接住飞来的女人，被惯性带得摔倒在地。他推开压在胸口的柔软身体，拖着她一起隐蔽好身形。透过交错的枝叶，他眯着眼费劲地观察局势，待他看清骑坐在蛇头上的少年后，一声惊呼破口而出。
　　休斯纤细的四肢攀在蛇头上，压低的身躯展露出猎豹般流利的曲线，绷紧的大腿上肌肉微微隆起，饱满的力量蓄势待发。他一扫初见时的羸弱，红瞳绽放出妖异的光芒，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显示着变异种的强悍。
　　他壁虎般紧紧攀附着蛇头，胡抓乱咬地在蛇鳞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那蛇痛得仰天长嘶，就在这时零动了，他有样学样抓着藤蔓一荡，下落时带着不可阻挡之力一脚踹进了蟒蛇黄澄澄的眼中。
　　白色的汁水混合着血丝噗哧哧冒出眼眶，蟒蛇大张着嘴，两颗毒牙在空气中源源不断喷着毒液，蛇信竟如利剑般束成一线。它的惨叫震飞了无数鸟雀，蛇身烈火焚烤般搅动着泥浆，仿佛不闹到天翻地覆誓不罢休，刹那整片雨林都变得浑浊不堪。
　　那一脚下去后想再撤回已是不可能，零整条大腿都没入蛇眼，他双手扒着蛇鳞，妄图把自己的腿拔出来。蟒蛇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机械转动着，漆黑的竖瞳中透着不正常的绿光，在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后倒一时不动了。
　　零和休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他们松懈的间隙，蟒蛇蛇头一翻，毫无预兆地朝地面蹭去。这拔地参天的力道倒是帮了零一把，一下子将他甩了出去。可头顶一昧紧抓鳞片的少年却来不及躲避，脊背狠狠砸在地上，身体陷入泥泞之中，惯下的蛇头正落在他的胸口。
　　肋骨不知被压断了几根，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好似被移了位，胸腔内的气体争先恐后的想要从他的嘴中涌出。
　　泥水飞溅到周遭的树木之上，蟒蛇看似也是精疲力尽，它绞起尾巴，酝酿着下一次更为致命的攻击。
　　林逸拨开阻挡视线的枝桠，休斯被那丑陋的蛇头杵在泥地里，四肢怪异地扭曲着，像是里头的骨头都被粉碎了，只留下了一滩人形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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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尾巴的秘密
　　蟒蛇的停歇恰好给了零反击的机会，他翻身而起，离弦之箭般飞奔到蟒蛇身侧，选中那最为柔软的肚腹，挥下利爪。
　　指甲接触到鳞片的刹那崩断成碎片，零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连连跃后几步。
　　如同隔靴搔痒的攻击并未惊动巨蟒，这庞然大物有一层刀枪不入的铠甲，想要从外部击破它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零绕到蛇头前，对它凶神恶煞的眼神视而不见，扫腿就踢向它嵌在铠甲中的眼睛。
　　先前吃足苦头的巨蟒提高了警惕性，在零抬腿的刹那就缩回了脑袋。它边退边喷毒液，逼得浮在半空中的零合身扭腰，收起攻势闪避毒液。
　　落地后他瞥了眼地上的少年，休斯四肢痉挛，浅灰色的眼珠上似蒙了一层薄灰，凹陷的胸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他停止了咯血，骨骼的修复速度让零暗自心惊——当初他断了一条胳膊，经过一天一夜才重新生长出来，休斯的自愈速度未免太快了。
　　而那蛇在吃了大亏之后，深知自己消化不了这几块好肉，便毫不恋战地掉头遁逃。零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们的伤亡虽然不大，但休斯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再作战了。
　　等蟒蛇离开后，林逸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和他一道钻出来的还有勃朗特，这个胆小鬼方才一直躲在他的身后，林逸心系战况，一时倒没发现。
　　林逸挨个为他们检查伤口，零和休斯是变异种的体质，犯不着他操心，而最晚登场的勃朗特更是毫发无损，搞到最后沈昭昭倒是伤的最重的一个——主要伤在脑袋上。
　　目睹林逸行凶过程的其余三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去触博士的霉头。众人休整一番后，林逸发挥领袖的作用，道：“这地方过于邪门，我们尽早穿过雨林，边界区的周边应该有废弃的村落，我们能得到一些补给。”
　　“这真他妈是一场漫长的旅途！”勃朗特丧气地捶了一拳树干，他已经隐隐后悔跟着林逸出来了，在基地虽然不够自由，但至少能吃饱穿暖。
　　林逸知道他这是犯了少爷脾气，不过没多说什么，他都快饿死了，哪有力气再去生气。沈昭昭不仅脑袋开花，一条腿也跛着，由勃朗特背着继续前进。队伍里最镇静的当属零和休斯，林逸起先还不明白这两人怎么没有半点焦虑情绪，后来转念一想，焦虑转嫁到了自己身上。这两人再怎么饿，都能磨牙霍霍拿他们三当口粮，确实不需要着急。
　　“要是能把那蛇杀了就好了……”勃朗特捂着抗议不休的肚子喃喃，林逸翻了个白眼，“它身体里不知道融合了多少东西，这蛇肉你敢吃？”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
　　勃朗特累得实在吃不消了，把背上的沈昭昭往地上一丢，他不敢使唤林逸或零，便朝休斯呶呶嘴巴，“轮到你来怜香惜玉了。”
　　休斯任劳任怨地扛起沈昭昭，大抵还没恢复元气，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倒是比沈昭昭瞧着还要憔悴。
　　零凭着直觉找到了一处岩洞（这时候也只能靠直觉，在遮天蔽日的林子里他们都分不清东南西北），虽然潮湿，但旁边依着水潭，收拾收拾倒也还算干净。他们安顿下来，由林逸和休斯驻守，零则带着勃朗特出去寻找食物。
　　沈昭昭昏迷不醒，休斯抱着双腿缩在角落里，很怕林逸注意到他一般尽量减少了存在感。林逸百无聊赖地坐在洞口，手里捏着根木棍，把妄图钻进岩洞的虫子挑出去。
　　他挑一只就瞄休斯一眼，少年来的时候赤条条的打娘胎里刚生出来时一样，这会腰间也只围了一件破烂衣裳，形容说不出的寒碜。林逸定睛一瞧，那衣服还是勃朗特的军用外套，如今却充当内裤起了个遮羞的作用。
　　少年被他似有若无的目光盯得脸皮子发烧，他紧了紧腰上的军装，恨不能把四肢都缩进衣服里去。
　　这时林逸开了口，“你的母亲是谁，又是怎么感染R病毒的？”
　　听到他问自己的母亲，休斯的目光活络了一些，“我的母亲是亚尔维斯中将，我不知道你说的R病毒是什么，我一直呆在中将的身边，是那个白头发的怪人把我抓来的……”
　　林逸对这位亚尔维斯中将倒是有点印象，在帝国的聚会上他们有过几面之缘，却也只依稀记得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至于样貌，那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要在部队中藏一个变异种并不容易，瞧休斯这幅缺心眼的样，想来亚尔维斯是把他保护的很好。
　　林逸用树干挠了挠头，又因孜孜不倦进攻洞穴的爬虫不得已停止了挠痒，抽着嘴角继续问他，“我问的是你的生母，亚尔维斯中将是把你养大的人。”
　　休斯一歪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生母？你指的是出生时的第一顿食物吗？”
　　他顶着天真的脸孔，说着瘆人的话语，一脸的不以为意。林逸“啧”了一声，变异种的感情实在是很难评判，就以他们吃掉母体帮助自身快速成长的行为，那是相当具有畜生气息，说畜生都是抬举了他们。然而他们又极度依恋自己的“饲养者”，这种感情似乎和亲情爱情什么的都无关，只是病态的占有欲罢了。
　　哦，除了占有欲，还有格外旺盛的性欲。
　　思及此，林逸又眺了休斯一眼，这小子难道也成天对着亚尔维斯发情？
　　“博、博士……”休斯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似乎还未习惯这个称呼。他撑着身体小海豹似的往林逸的方向拱了拱身体，又憋红了脸没憋出句完整的话语。
　　林逸见不得他这幅扭捏样，又被门口的爬虫恼得烦了，便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凑过来后把木棍往他手里一塞，指挥他继续完成自己的大业。
　　“你想说什么便说，横竖我都奈何不了你。”
　　得了他这句话，休斯壮了壮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胆子，“你为什么不帮那个哥哥进化呢？”
　　“进化？”林逸面露不解，“我帮他……进化？”
　　“是啊。”休斯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倒豆子般说道：“我之前也有尾巴，每一根毛发。尾端的尖刺、挥舞时的光泽，我都记得很清楚。它不同于我们的利爪，即使有攻击能力，但却相当脆弱……”
　　林逸想起零平日里的种种反应，缓缓点头，“零确实不喜欢我碰触他的尾巴，不过……你们尾端的尖刺不是致命的武器吗？没有人在被它扎中后还能全身而退。”
　　休斯脸颊有点红润，绞着手指道：“这也是我要说的……因为我们的尾巴很敏感，人类触摸的话，相当于是在求欢……”
　　林逸惊得微张着嘴，感情他平时抓零的尾巴，就跟非礼一个黄花大姑娘没什么两样。
　　见他尴尬，休斯又立马解围道：“啊，当然如果不是心仪的对象，我们不会被人摸尾巴的。而且尖刺内的毒素只是很少一部分，只是人类的身体承受不起罢了。其实那里分泌更多的，是催情物质……”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林逸见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声催促，“别让虫子爬进来，那你为什么说是帮他进化？”
　　休斯叹了口气，“尾巴是我们的致命伤，但能通过交配脱落，脱落后我们就没有弱点了。”
　　原来如此，这就能解释为何零无时无刻都想着要和自己交配了。还好是这样……可是，怎么能只是为了让尾巴脱落就这般缠着自己呢？！
　　林逸先是一阵如释重负，继而又深觉零不可理喻，他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可这利用又如此合理地解释了他和零最本质的关系，让他没法站在道德层面责怪零，毕竟他又不是零的恋人，不存在欺骗感情一说。
　　他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口气却不由自主变冲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你可能也只是个个例。”
　　休斯也急起来，“我骗你干什么？零这么暴露尾巴很危险，你太不负责任了！”
　　“哈？”林逸给他逗笑了，莫名其妙地说：“我对他负什么责任？”
　　“你不是他的母亲吗？！”
　　林逸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木棍，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老子是个带把儿的，滚！”
　　林逸说滚，休斯就灰溜溜地滚回了角落，直到零和勃朗特提了几只兔子回来，都没搞清楚带把儿的为何不能当母亲。
　　*
　　会议室内，唐纳德对着安德烈和国防部长大发怒火，文件夹凌乱的扔满了环形桌，还有几份被踩在唐纳德脚下。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真是伟大，安德烈教授！能用芯片把那变异种再钓回来嘛？！”
　　人没保住，还让林逸和002跑了，唐纳德的面子很挂不住。当然，再加上被国防部的军队压得节节败退，他都没这个脸再去自己队里督军！
　　唐纳德把一整排芯片拍在安德烈的脸上，芯片顿时散架般碎了一地。安德烈也不动怒，蹲下身子一片一片把芯片捻起来装好，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
　　“你不同样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一手扒着桌面起身，而后抬高了腿，把辛辛苦苦装好的芯片又踩了个稀巴烂。他痛快淋漓地抹了把汗，转头对衣冠楚楚的国防部长笑道：“哦，这还得感谢你。”
　　国防部长长在外被称一句老希尔，实则是个正值壮年风头鼎盛的男人。他没穿军装，衬衣长裤锃亮皮鞋，是个公子哥的打扮，军人身上该有的铁血硬气在他身上是找不到一丁半点。
　　唐纳德在会议桌的那头唾沫横飞，他在这头面容和善以笑面对。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今日唐纳德高喊着要杀了林逸，谁知道明天他会不会哭天喊地后悔不已。威尔逊将军和林博士的关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我现在只想确定他们的位置！芯片难道就没有定位功能么？！”
　　唐纳德一掌拍在桌上，咖啡杯蹦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一时间无人接话，国防部长架着的二郎腿也不抖了，他瞥了一眼唐纳德，心道他那手难道是铁砂掌，都不疼的吗？
　　等了半晌，安德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解释道：“休斯大脑内的芯片已经被损坏，系统捕捉不到他们的逃跑路线。”
　　唐纳德摆手，一个大巴掌赤红发亮，“我不要听你这些废话。”
　　“那我闭嘴。”安德烈在唐纳德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绝不惯着威尔逊大将军。
　　唐纳德一噎，有其师必有其徒，这一瞬间他仿佛是被林逸顶了嘴，一时皮痒痒的倒消了气。他一点没意识到自己是在犯贱，正了正军装道：“战斗机系统中被我导入了自毁病毒，就算没死，想来他们现在也不好过。”
　　安德烈点点头，林逸的洗脑手术是他做的，那时他的后遗症就十分严重，脾气也日益暴躁。再次受到刺激，后遗症只会变本加厉。
　　再说，林逸本身隔三差五就会抽一次疯，除了002之外没人受得了他，想必那几人好不了多久就得分道扬镳。
　　唐纳德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十分得意，和安德烈对视一眼发出了一声狞笑。老希尔见他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便先行告辞，出门就咒了一句，“妈的帝国是没人了吗，非得找这两个神经病来接管新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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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你也能受孕
　　猎来的兔子虽然瘦，但难得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几人都饿疯了，围坐着看零将它们开膛破肚。
　　除了兔子之外，两人还带回了许多形状各异的野果，用衣服草草兜了堆在地上。林逸负责将这些果子分给众人，分到最后，他发现里头有颗长了绒毛，绿皮红斑的，便偷偷藏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是结子果，也是化学物质影响下的产物之一。它们在市场上并不多见，在基地中却比比皆是，研究变异遗传的那几位博士通常用它们来促发变异种发情交配，从而提高受孕几率。然而这果子再怎么神奇，也绕不开子宫这张孕育生命不可或缺的温床，当下这种环境……
　　林逸把目光投向零身边的沈昭昭，她脸上红扑扑的，看着零的眼神满是爱慕，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这么一想，他便蠢蠢欲动了，即使他知道零不可能答应，他对异性向来表现得寡淡。
　　潦草解决了温饱问题后，他们打算在此处过夜。
　　边界区的黑夜来得格外早，森林的昼夜温差虽没有沙漠那般厉害，但潮湿的空气和直往身上撞的飞虫也足够叫他们难捱。因为怕被基地发现行踪，他们不敢生火，只得用最古老的方式轮流安排人守夜。
　　第一班值岗的是勃朗特，这家伙只吃粮不管事，林逸躺下还没多久，就先听到了他的呼噜声。
　　又过了一会，身边窸窸窣窣的，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腰。
　　“冷不冷？”
　　零似乎想靠过来，又生生在两人之间留出了一堵空气墙，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冷气冻到林逸。林逸心中一动，在黑暗中翻了个身，鼻尖立马感受到了零冰冷的呼吸。
　　他心里装着心事，自然也睡不着，为了不被旁人听见，他朝零的方向贴过去，双手摸索着搂住零的脖子，“过来点，我身上暖和。”
　　他是有意想讨好零，遂并无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暧昧，零却懒洋洋地笑出了声。笑完，林逸的嘴唇就被冰冷柔软的东西碰了下，身体则被推远了些，“你别过来，我身上冷，你还发着低热呢。”
　　听他这么说，林逸便作对似的更要挨过去，双腿还夹住了零的一条大腿，榫卯结构似的把自己和零嵌得严丝合缝。零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拥住了怀中的身体。
　　眼下的氛围很不错，他们的动静很小，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谁，是个开口的好时机。
　　林逸大脑飞速运转琢磨着如何劝服零生个崽子，心里头又无端纠结起来，直说零不定会答应，撒谎……自己要是个女人还能骗他春风一度，这是要让他跟别的女人亲热，如何撒这个谎？
　　正想的入神，鼻尖被亲了一口，零的声音笑吟吟的，“在想什么呢？”
　　“嗯？”
　　林逸眨眨眼，继而感受到了睫毛上的阻力。他和零挨得太近了，近到能看见零微微泛红的瞳孔。
　　接着，他的眼皮也被吻了一下，先左后右，再是眉心，停留了三秒后又回到了嘴唇，零像是得到宠物的孩子般同他亲近。
　　也不知是不是长久相处的缘故，林逸对这些小动作已经没有先前那样排斥了，但要让他和零交配……他舔了下干涩的唇，脑子里都是零怒胀的凶器，他狠了狠心，心道如果零愿意留下一个孩子，那自己牺牲一下屁股也不是不行！
　　有了这样的觉悟，他就理直气壮多了。他先仰着脸试探着吻了下零的唇，说是吻，不过也是蹭了下嘴皮，但依然把零哄得很高兴。而后他摸出兜里的结子果，拉着零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零不明所以，“给我的？”
　　林逸点点头，结子果不分男女，只要服下，种子撒对了地方，就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受孕率。与其便宜了沈昭昭，不如给零吃，还能起到点裹腹的作用。
　　“我不用，你留着自己吃。”零把果子推了回去，同时心里隐隐得意，林逸把他记挂在心上呢，果然还是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这套管用。
　　林逸有点儿心虚，蜷着手指不收果子，两个人推搡来推搡去的，那颗圆滚滚的结子果滑脱了手，骨碌碌不知滚去了何处。
　　“唉！”
　　林逸小声喊了一句，爬起来想找结子果，就被零从背后搂住了腰。
　　“天亮再说，睡吧。”
　　林逸哪能善罢甘休，但也只好按兵不动，安歇了几分钟后，他在零的怀里长叹一口气，心里那点想法折磨得他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零哄孩子似的在他背上拍了拍，而后起身和勃朗特换岗。勃朗特打着哈欠和他们擦肩而过，在零睡过的地方躺下了，没过多久就发出了粗重的呼吸声。林逸被吵的脑仁疼，最后摸去洞口，不等零问话就把脑袋歪在了他的大腿上。
　　零内心诧异，今天的林逸格外粘人，但他同时又十分雀跃，林逸的举动像是无声的邀请，预示着他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
　　他借着洞口微弱的光亮梳理着林逸半长不短的头发，手指温柔而缱绻，理着理着还会忍不住低下身和他亲吻。林逸身体是舒坦了，心里头的忧思却一点没少，想了半天，他对自己道：他打一炮留个种是舒爽事，老子却要屁股开花，我对不起他个屁！
　　“怎么了？”
　　怎么了？你小子对我好不过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尾巴，良心都被狗吃了吧！林逸自己没有良心，便把零也想成了一丘之貉，一颗心也成了冷硬的玄铁。他坐起来，拿捏了一会自己的语气，最后以一种谈判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想和我交配，但我有一个要求。”
　　这个唐突的开头让零的大脑有点赶不上趟，林逸不等他反应，一鼓作气地说：“我也不想骗你，我提取不出你体内的R病毒，为今之计只能通过母婴传承基因。刚才给你的果子是结子果，能提高受孕率……”他顿了顿，似乎接下去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我们的人生不可能一直绑在一起，这次选择离开基地是因为我怕你在安德烈手里丢了性命，我对你……不是没有感情，但也绝对不是你期望的那种感情。”
　　林逸想尽量表现得强势一些，但第一次直面内心让他连声音都发着抖，他像是想要得到一点勇气，所以心慌意乱地抓住了零的手，“只要你留下一个孩子，我就放你走，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
　　零默然盯着林逸抓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掌心汗涔涔的，看得出来十分紧张。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他还以为自己在林逸的内心占据了一席之地，可林逸从始至终都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试验品在对待。
　　留下一个孩子，让那个孩子代替自己，成为更容易摆布的棋子？
　　他冷着脸掰开林逸的手指，走出岩洞踏入雨林，用冷漠的背影拒绝了林逸的提议。
　　林逸追了出去，他又是不解零为何要拒绝这么划算的买卖，又是愤怒又是不堪，最后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芒，耳边还有白噪音的嗡鸣。他甩了甩头，脑海中忽地闪现出幼年时期的零追着他要抱，再尔闪现出自己面目狰狞地操纵各种仪器虐待着零。这些都是他丢失的关乎从前的记忆，如今就跟打桩机般敲碎他的头骨，钻进他的脑子里。
　　他知道自己在正常人的眼里算是个人渣，但对一个实验体，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零！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的，应该用更温和的方式去谈判，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了。
　　零停下脚步，高挑的背影在月光下竟显得有些单薄。他回过头，用一种好似从未认识过林逸的目光看着他，“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对我有过哪怕一点真心吗？”
　　林逸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心，但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零的心智尚不成熟，想要被喜欢、被疼爱、还要真心相待……那都是正常的嘛！小孩子就是喜欢这些。这时候换了旁人大概哄两句也就过去了，但林逸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觉着零是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只见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施施然地问，“你跟我谈什么真心？”
　　“有，还是没有？”
　　零朝他踏出一步，眼角红得似染上了血。
　　林逸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大声质问了回去，“哈？！难道你对我就有过真心？你不也是为了尾巴才接近我的吗？别他妈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这话说得就重了，零瞳孔震颤，虽然不懂婊子和牌坊是个什么关系，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尾巴？对……这是我唯一的弱点……”
　　他神经兮兮地咕哝了一句，乌黑的长发衬的那张脸更白，唇更红，乍看之下仿若山中食人精气的鬼魅妖精。他不再废话，气势汹汹地朝林逸而去，林逸后退一步，就被扯住胳膊踉跄着往雨林深处走。
　　离岩洞越远，林逸越是心惊，但他要脸，怕被其余人看出自己跟零异样的关系，故而不敢大声呼救。
　　先前胸腔里那点窝心的温度早已消弭不见，零一言不发把林逸搡到树干上，一手轻易地桎梏他的双腕拉高到头顶，低头就在他的颈侧咬了一口。林逸痛呼一声，随即咬紧了唇，身体打摆子般颤抖着，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放手！”
　　他用膝盖去顶零的肚子，却很快被压制住。零没有去亲他的嘴唇，只在他的身体各处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牙印，林逸起先还能忍，但零的架势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每一口都青红带紫，渗出血丝，林逸终于熬不住发出了几声啜泣。
　　“别这样！混蛋！”
　　零毫不顾忌，继续肆意妄为，林逸大幅度颤抖了一下，被雷劈了一道般彻底不动了，他的皮肉都快被叼下来了！
　　他害怕了，哆哆嗦嗦地说：“停……停下……我们谈谈……”
　　“谈什么？”零仰起埋在他胸口的脸，“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交配、孩子……我是在满足你啊。”
　　“你在说什么疯话！”
　　零哑着嗓子道：“我忘了告诉你，相比于胎生，寄生更符合我们的传承方式。只要分裂体成功寄生在你的体内，我一样可以让你怀孕。”
　　林逸骇得睁大了眼，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零拉开了一些距离，自乌黑的发间扬起脸，露出一个令人发指的笑容。他舔了舔唇，深眼窝下的睫毛犹如草蔓，从中透出兴奋而癫狂的光芒。
　　“交合后我的尾巴会脱落，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林逸？”
　　【作者有话说】：虽然不影响剧情，但影响观感，要原文的宝子看评论区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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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未遂
　　这一瞬间林逸仿佛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牙关打颤，思绪尚未回笼，零已经发动了攻击。
　　腿根处疼得像是要被开出一个洞来，他毛骨悚然抖个不停，却只能无力地扭动了几下肩膀。
　　“零，我很疼，放开我……”
　　“我们谈谈，我没有想逼你，我会帮你进化，不要伤害我……”
　　“我错了……放开我……放开我！”
　　股上一凉，林逸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一抽一抽地掉眼泪，手背在粗糙的树皮上磨得血肉模糊，后脑勺一下一下撞在树干上，企图把自己撞晕。
　　零伸手一抓，那感觉滑的像豆腐软的像馒头，像是再用点力就能揉碎。他对林逸的痛呼充耳不闻，指甲一划，裤子应声裂开，成了挂在林逸腿上的两条破布。
　　林逸边哭边口齿不清地求饶，可越是挣扎，体温就越高，蒸腾出来的肉体香气就越刺激得零狂性大发。零的手段堪称粗暴，但林逸怎么说也是处子之身，故而门户紧闭拒不接客，零一时竟是不得要领。
　　林逸单脚点地被顶得频频上扬，即便隔着件衬衫，背上也疼的像被砂纸反复打磨了一遭。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零不会轻饶了自己，便放弃抵抗一心忍痛。
　　如此这般又埋头大干一番后，林逸终于显出了点要开门迎客的意思。零是铁了心要林逸记住这个教训，尾巴卷着他的一条小腿高举着，却偏不把催情剂注入到他体内，要他清醒着承受折磨。
　　林逸跟个哑巴似的，只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痛哼。在这场漫长的研磨中，他忽地绷紧了身体，尖锐而短促地叫了一声，疯狂摇着头，脖子上的青筋尽数横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他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几乎快要厥过去。
　　而零终于找对了地方，就想冲锋陷阵直捣黄龙，然而还没等他大显身手，就听得“啊呀”一声，紧接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什么东西？！放开他！”
　　身后一声娇喝，原来是起来替班的沈昭昭。她在岩洞内等了半天不见两人，又隐约听得有人呼救，便摸了出来。这一看她大吃一惊，林逸被个类似人形的高大生物压着，脸色又红又白，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不怪她看不清楚，零披散着一头长发，尾巴又举着林逸的一条腿，两人都隐蔽在阴影处，从沈昭昭的角度看来简直就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零目力极好，一眼就看清滚到脚边的东西是那颗毛茸茸的结子果。他顿时心中怒火更胜，却也没失心疯到要当着别人的面发泄的地步。他放下林逸的手脚，双手撑着树干把林逸挡得密不透风，沉声喝道：“滚开！”
　　沈昭昭听出了零的声音，她先是骇得后退了一步，继而看到了林逸裸露在外的一截小腿。恰好月亮高升，月光把林逸的脸照得惨白，也照清了他小腿上的红痕。
　　做什么事又哭又哼的还得脱裤子……沈昭昭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可看林逸也并非自愿，于是踌躇在原地不知该不该走了。
　　不论从哪种角度来讲零都比林逸讨喜，但有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林逸是人，零是实验体，她潜意识里认为零是带有攻击性的。
　　“还不滚？”
　　零微微侧过脸，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
　　“博士……”
　　这时从零肩膀处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冲她无力地挥了挥，于是她闷声不响地走了。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林逸推了零一把，他本意是想扇他一巴掌，可怕他再要发疯，所以只得按兵不动。零身下还是剑拔弩张，火气倒是过了一阵。他睨着怀里泪如雨下的林逸，因他长了张眉目清秀的幼态脸，此刻倒是有点梨花带雨的味道。
　　他本能地压住林逸蹭了蹭，正蹭在那差点被开洞的老地方，林逸立马噤若寒蝉，把哭嗝都咽了回去，落水小狗般只知道抖。
　　零没想吓唬他，也晓得自己这波是过火了，他安慰性地抚了把林逸的侧脸，林逸却满眼惊惧地偏过了脑袋。
　　“走，回去睡觉。”
　　他拉着林逸往岩洞走，林逸的三魂六魄还没归位，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等被搂着躺下后，他头脑一放空，竟是睡了个好觉。
　　*
　　第二日天刚擦亮零就醒了，他睁眼就看到了林逸坐着的背影，便继续装睡，一方面是昨夜发生的事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林逸，另一方面是想看看林逸在做什么。
　　林逸背对着他，赤条条的两条腿盘着，此时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腿根处的淤血。那地方被磨破了皮，他想不出来自己到底睡成了个什么姿势，才能伤到这处。
　　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都疼，特别是胸口，要不是上面印着一圈整齐的牙印，他都要怀疑是被林子里的虫子咬了！
　　他狐疑地看向身边的零，拍了拍他的脸，见他眯开眼睛，他指着自己小腿上的伤痕低声质问，“是你的尾巴搞的吧？怎么回事？”
　　零怎么也没料到他是这么个态度，仿佛昨夜那个唯唯否否的怂包只是个幻影。
　　林逸瞪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又点点自己的胸口，“这也是你干的？！”
　　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林逸，见他除了怒火毫无惧意，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又出现记忆断层了。
　　他试探着问，“你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
　　“什么？”
　　林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要细想，脑袋就过电般一阵抽疼。他呜呜嗯嗯地抱住头，摸了一圈后发现连后脑勺都肿了。
　　他忘记了昨夜的一切，零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又问了一句，“结子果，你还记得吗？”
　　这回林逸脸色大变，他做贼心虚地瞥了零一眼，心里直犯嘀咕，自己没跟他说过那颗果子是结子果啊。介于这段记忆十分清晰，他理直气壮地说：“什么结子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零见他眼神乱飞四处寻找那颗果子，便知道从和勃朗特换班之后的记忆，林逸是都想不起来了。经过昨夜那一遭后，他内心是没余下多少柔情了，却也看破不说破，只翻身起来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林逸内心有鬼，身上疼归疼，倒也没掉下一块肉来，便没揪着不放，任凭零抚平自己身上的齿痕。到大腿处的伤口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拍地面，“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零眼皮都不抬，面不改色地扯谎，“你晚上起夜，被蚊虫咬了，又自己抓成了这样。”
　　抓痕能是这样？林逸还要再辩几句，零的手掌拂过，那伤痕便消失了原有的模样，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血痕。
　　算了算了，多说无益。林逸站起来，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醒了，他在岩洞内缓步一周，忽地大声道：“老子的裤子呢？！”
　　那裤子自然是被扔在了外边的雨林里，但零不会说，沈昭昭张了张口，被零一记眼刀后又低下了头。
　　“忍着点吧。”
　　零脱下上衣围在他的腰间，休斯见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林逸瞪了他一眼，心道再怎么样老子的两个卵蛋还有内裤兜着，你小子晃晃荡荡的还有脸五十步笑百步。
　　一行人重新整装出发，虽然人还是那几个人，林逸却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除了休斯这个缺心眼和勃朗特这个傻大个，零明显对他冷淡了许多，还动不动总往沈昭昭的方向瞧。沈昭昭则一路红着脸，也不去看零，倒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呆。林逸被看得一脸莫名，想了半天脑中灵光一闪，感情这两人是有眉目了啊！
　　他心里一喜，可又琢磨出不对味来，零看沈昭昭的眼神过于凶狠，不像爱人倒像仇人。至于沈昭昭……暗送秋波也不该送到自己头上来吧。
　　他就这么云里雾里的夹在队伍间前进，好在这天艳阳高照，土地变得松软而温暖，不用零的帮忙他也没有掉队。可到了分食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零拿着他的那份不让吃了。
　　这简直岂有此理！
　　分的时候还无异常，他拿着自己那几个青红相间的果子，打算边吃边随处走走，想再找一枚结子果——他贼心不死，看零和沈昭昭的模样，备着总能以防万一。
　　零就是在他脱离队伍的时候过来的，他连话都没说一句，堂而皇之地从他的手里顺走了那几个果子。而林逸因为没有防备，直着眼睛摊着手就这么让零得逞了。
　　他怔了一怔，心里不大爽快，却因为这些果子是零找的，所以耐着性子问，“你还没吃饱？”
　　零歪着头朝他笑了笑，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下，在阳光下闪着亮丽的光泽。
　　林逸一直认为他留着一头长发过于碍事，可不知他怎么打理的，那头发跟缎子般绵密顺滑，怕是各大洗发水商家看了都要自行惭愧。
　　他把心思放在了零的头发上，自然没发现零的笑意没达眼底。
　　见零揣着那几个果子不吃也不说话，林逸直觉他要作妖，但又无法确定，于是把洁白的掌心在零的眼皮子底下摊开，“给你一个就是，我快饿死了，剩下的给我。”
　　他说的理所当然，零却清脆悦耳地笑了一声，“我找的食物，为什么要分给你？”
　　这是在发什么神经？林逸登时被激起了怒火，“你什么意思？”
　　“沈昭昭是个女人能够传宗接代，理应得到保护。”零捡了其中一颗果子抛上抛下，挑着眉看着林逸，“休斯是我的同类，你可以把我们看成是一伙的。勃朗特……他至少跟得上我的脚步，能出去寻找食物。”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逸怒火朝天地朝他跨出一步，想去抢他手里的果子，零却“嗖”一下把手背到了身后。
　　“林逸，你能做什么？得到我的庇护，你起码得付出点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改了很久，不知道能不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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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取悦我
　　林逸当惯了主子，理所当然地认为零也当惯了奴才，他是万万没想到这狗奴才会忤逆自己。又因为缺少了中间那段至关重要的记忆，在他看来零简直就是从体贴入微的小棉袄变成了磨刀霍霍的屠夫，这变化来得猝不及防，叫他完全接受无能！
　　比不上休斯也就算了，竟然连沈昭昭和勃朗特都能把他踩在脚下，林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牙痒痒的恨不能咬上零一口。他不断提醒自己要以大局为重，可在这鸟不生蛋的破林子里他还能有什么发言权？小棉袄虽然漏风，但也能凑合着抵挡严寒，等出去再收拾他也不迟！
　　如此这般自我开解了一番，林逸发挥忍者本质，腆着脸故作深沉，“不要闹，我们要尽快走出雨林，现在饿着等会我拖后腿了你来背我？”
　　“哦，走出雨林。”零不慎在意地耸了下肩膀，精致的面容配着奚落的眼神，真当是可恶至极！接着他说道：“留在雨林我和休斯照样能生存下去，活不下去的是你吧，林逸？”
　　此话出口，林逸心底的小火苗“啪”膨胀了几十倍。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扬手就劈头盖脸朝零抽去。可他忘了零连嘴上都不饶人，何况又是手上。他被零攥着手腕一扯，身体就失去平衡撞进了对方的怀里，刚稳住重心，脖子又被掐住了。
　　果子在他们脚边散落一地，忙乱之中还被他踩爆了一颗，红色的汁水爆炸开来，宛若一滩肮脏的血迹。
　　林逸蹙起眉头，颈项上的力道很松，像是玩闹性质的威胁，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他恨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零的脸上看似无波无澜，实则见了林逸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后，内心早已失了衡。他极度不甘心，凭什么林逸能把昨夜的一切当做过眼云烟，继续颐指气使地使唤自己？他该付出代价的，自己该让他付出代价！
　　一击不成，林逸转攻他的下路。零见他的招式和昨日如出一辙，不由暗自好笑，手上一用力，就听对方“嗬”的一声，嘴角都流出了涎水。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昨日还有说有笑，怎的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林逸又是不解又是憋闷，双手扒着颈间的手，缺氧的大脑无端闪过唐纳德的话语。
　　冷血动物终归是冷血动物，难道说之前的唯命是从都是伪装？他是想等自己放松警惕再报复回来？
　　这个念头叫林逸打了个寒颤，零把脸凑到他的面前，和他鼻尖相抵，嘴唇相磨地说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取悦我。”
　　*
　　零懒洋洋地倚靠在树下，纷飞的落叶飘落在他的发上，擦过他的眉眼。他没有理会，只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骑坐在他腰上的林逸，两只眼睛弯成了黑月牙。
　　林逸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的三颗扣子被系，露出一片泛着粉色的胸膛。零的手就从这口子里伸进去，左挠右搔地作乱。
　　入手的皮肤温暖细腻，人类的体温和味道都让他迷恋不已。他忍不住将脸贴在林逸的胸口，跟只慵懒的大猫般撒着娇蹭了蹭。林逸对此无动于衷，他正双手抓着自己的脚踝，从衣服下摆中露出两条结实匀称的大腿，分跨在零身体的两侧——这是零要求的动作，如果他不遵守，零会让他一直挨饿下去。
　　昨夜的食物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远远不够，林逸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他觉出自己出现了低血糖的症状，身体在颤抖，额上也泌出了冷汗。
　　零的脸从贴变成了拱，林逸口干舌燥地喘了口气，这口干舌燥和情欲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因为他还在发烧，实在是渴极了。他的头脑阵阵发昏，心里却明镜似的，昨夜自己身上的痕迹必定是零所为，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到底为何会发展成了如斯模样。
　　麻酥酥的感觉从胸膛扩散开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吊着他的神经不让他晕过去。他有些受不了的去推零，手一离开脚踝，零就开了口，“握好了。”
　　林逸无可奈何地重新抓了回去，嘴里嘶嘶抽气，这点刺激不至于让他产生快感，所以现在于他而言纯粹就是折磨。
　　“你的心脏跳的很快。”
　　零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林逸的脊背，一抬头，却见林逸视死如归地闭着眼睛，仿佛他的触摸有多么难以忍受。他心中一恼，隔着衣服在林逸的臀部抓了一把，同时回忆了一番昨夜的好滋味。
　　这手劲着实不小，林逸悚然睁眼，下意识想去捂屁股，又被零不带感情的声音打断了。
　　“我说了，握好了。”
　　林逸迫于无奈只好又抓住脚踝，这样的动作让他的身体只能微微后仰，献祭般袒露出了布满指印的胸膛。
　　光天化日之下被个实验体如此玩弄，他觉得屈辱，但他必须获得食物补充体力。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单靠自己没法活着走出这片雨林。虽然谈不上保护，但他确实是出于让零活下去的念头离开了基地，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底就冒出酸泡，又因要脸，所以明面上看不出一点端倪。
　　又这么磨洋工磨了一会，林逸撑得四肢酸软无力，他稍稍卸了劲，屁股就沉了下去，结结实实坐到了零的胯上。几乎是刚坐下去他就弹了起来，身体绷成了一座拱桥。
　　零眉梢一扬，握着他的腰往下压。林逸大惊失色，就算隔着衣服，那异样的触感也足以叫他魂飞魄散。
　　妈的！不干了！他就不信零真能饿死他！
　　林逸说不干就不干，挣扎着就要起身，可因跪久了双腿发麻，他旱鸭子似的在零的腿上扑棱了几下翅膀，徒劳无功地跌回了原位。零也不阻拦，勾着嘴角欣赏他的丑态，甚至在他东倒西歪的时候出手相助了一把，帮他找回了身体的平衡。林逸气愤地砸了一拳地面，拖着两条腿往旁边爬，就快爬下去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颗果子。
　　这果子长得很粗糙，想来味道也好不到哪去，但他忍饥受饿许久，此刻看来竟是垂涎欲滴。
　　零把果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颇有招猫逗狗的意思。
　　“想吃吗？”
　　林逸点点头，目光直愣愣的，不住下咽着口水。
　　“自己来吃。”
　　零把果子塞进嘴里，浅浅地咬着，微微探过头来。
　　林逸的目光追随着这颗果子，就见零低垂的眼睫乌黑浓密，皮肤清透白皙，还有阳光从树叶间泄落跳跃在他的脸上，一切都美好的如梦似幻。
　　他微微失神，也不知是被美色还是被果子吸引了，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去拿零嘴里的果子。
　　“嘶——”
　　手背上横起一道红痕，是零抽了他一记。他又要发火，零的身体却靠回了树干上，鲜红的汁液顺着他完美的下巴轮廓滴落，在衬衫领口洇出一个圆点。
　　这样子……这样子像在说“你快来品尝啊”。
　　妈的！操！他在玩我！
　　林逸羞愤交加，踌躇半晌后还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他坐正身子，用嘴去接零嘴里的果子。零喉间发出“嗬嗬”的笑声，叼着果子不松口。两人争来夺去，那颗果子在他们的唇齿间黏腻破碎，直至榨干了最后一滴汁水。
　　甜涩的气息弥留于齿列，林逸不餍足地吮吸着零唇上残留的汁液，心道你这小畜生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把你关回实验室里，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
　　归队后他们重新踏上征程，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不错，除了开头那条不长眼的巨蟒之外，并没有再出现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
　　当然，足球大的蜘蛛、大腿粗的蜈蚣之类，在他们眼里算不得是猛兽。
　　在第四日的黄昏，他们终于踏出了雨林，来到了一座小城镇的边缘。
　　这几日里吃了多少顿饭，林逸就受到了多少次骚扰。零变着法儿摆弄他的身体，也不像是真要跟他发生点什么，每次逼得他泪眼汪汪地说了“我错了”之后，就放他走了。至于到底哪里错了，林逸是没有一点头绪。
　　大概是知道他只是嘴上认错，所以零的骚扰日益变本加厉。林逸终日惶惶不安，最后为了少受点折磨，竟是挨了好几顿饿。
　　短短四天，他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脱了相，也深刻认识到零和自己的地位是真的颠倒了个个了。
　　他们在外围的泥泞小路上走了两个小时，离城镇还是尚有距离。林逸弯腰扶着膝盖，摆了摆手道：“我、我不行了，休息一会吧。”
　　迎着习习凉风，零遮目远眺，太阳就快落山，底下是一片片鳞次栉比的平房小屋，想来这里曾经也是人口兴旺过一阵子的。
　　“继续，天黑之前要找到落脚的地方。”
　　除了肉体上的折磨，零这几日做的最多的就是同他唱反调，这次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林逸一口气没提上来，瞪着眼怒斥，“要走你自己走！我反正是走不动了！”
　　众人也奇怪这两人先前好的跟连体婴儿似的，这会怎么相处成了一对冤家。但他们本就看不惯林逸的行事作风，自然也不会有人出来替他解围。
　　林逸见他被自己凶了一句后不说话了，终于找回了一点当家做主的感觉。而零又看了看远方快沉没的夕阳后，点了点头道：“那我走，你留下。”
　　他说完就走，林逸彻底傻眼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好几个“你”字，末了却没说出个屁。沈昭昭斜了他一眼，跟上了零的脚步，勃朗特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发出了一声毫无用处的“啊呀！”，转身也走了。
　　林逸看了看剩下的休斯，心底拔凉拔凉的。休斯左瞧瞧右看看，脑袋拨浪鼓似的转了几个来回，学着林逸的模样撑着膝盖问他，“你真的走不动啦？”
　　林逸摇摇头，他长期处于半饿不饱的状态，又经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这会是真走不动了。跟腱的部位疼的像要撕裂，他强忍着再次踏出一步，结果当场痛得歪斜了身体。休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对着这小兄弟来了个五体投地。
　　要真被撇下，那肯定只有等死的份。为了保命，林逸不得不放低身段，好言好气地求休斯帮忙。
　　“那个……你、你能不能背我一段？”
　　他这一生傲慢横行，从没向零以外的人求助过，说完后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休斯倒觉得没什么，他十分大度地点头答应，把之前林逸要把他扔下飞机的话语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这个才到自己肩膀的少年在面前蹲下了，林逸暗自松了口气，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然而还没等他把自己的身体腾挪到休斯背上，前头的零突然转身，杀气腾腾地就冲他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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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你还敢叫？汪！
　　休斯刷的站起来，跟只见了老鹰的鸡崽子似的缩到了一边。林逸僵着身子杵在原地，心道奇了个怪了，他自己不管就算了，还不许别人帮忙了？
　　“你干什么？！”
　　林逸挥开他伸过来的手，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别碰我！”
　　“有力气吵架没力气走路？”
　　“关你屁事！”
　　大概是觉得多说无益，零蹲下身就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林逸空荡荡的胃部被他硬的铠甲似的肩膀一顶，险些呕出一口酸水。他垂着头眼前尽是花斑，还能听到脑浆咕咚咕咚滚来滚去的声音，至于手脚的知觉那是完全感受不到了。
　　他真的是恨极了，要不是为了零，他何必要受这种苦！
　　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边跟着沈昭昭和勃朗特，休斯则跟个小尾巴似的缀在最后。林逸的脑袋跟着零的脚步一颠一晃，就听得沈昭昭和勃朗特在窃窃私语。
　　“他俩不是都快好成夫妻了吗？我看林逸就算是个埋尸坑零也跳的心甘情愿，现在是怎么了？”
　　沈昭昭无力去吐槽勃朗特的破比喻，关注点都放在了“夫妻”上。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勃朗特，恰逢前边零的脚步一顿，她立马畏惧地垂下了眼。
　　勃朗特见她红着一张脸，顿时笑得春心荡漾，心道老子就是有魅力，蓬头垢面都快成野人了，都能把小姑娘迷得团团转。
　　再说林逸，他听得那个气呀，都快咬碎牙齿！可他越是气，越是心急，就越是解释不得。就这么憋闷了一会后，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委屈，泪腺就发达了起来。
　　半途大概是抗累了，零改换成背着林逸。等他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服湿了时，林逸已经默默哭了有好一会了。他哭起来倒是和发火时大相径庭，无声无息的，是个惹人怜爱的模样。但一想到他一旦安全后就会对自己张牙舞爪，零心里那点怜爱就提不起劲来了。
　　知道林逸要面子，他赶了几步，和后面三人拉开了距离。而林逸也哭够了，两条胳膊死死搂着零的脖子，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和他较劲。零被勒的呼吸不畅，颠了颠背上的人，“轻点。”
　　“我是因为谁落到这步田地的？混账！”
　　“我是因为谁差点死在机器人手里的？疯子。”零回敬道。
　　林逸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不可置信地审视着零的侧脸，心道我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养大了这么个玩意。
　　“你还敢叫？！”
　　脖子上挨了一口。
　　零内心深感好笑，他曾经惧怕过林逸，因为林逸的脾气难以捉摸，就算没人惹他他也能大动肝火，然后就把他当做出气筒。他已经不记得林逸在他身上打坏了多少条皮带，挨巴掌更是领每日任务一般，当做了家常便饭。这些他都熬得住，因为体质特殊，恢复的也快，熬不住的是林逸制作的奇奇怪怪的药剂和病毒。零及时关住回忆的阀门，反正现在看来，林逸其实没什么可怕的，脱去那件白大褂，他就是一个再胆小再贪生怕死不过的人类。
　　所以林逸问“你还敢叫？”，他就当真叫了出来，跟林逸当初让他学狗在办公室爬行一样，他偏过脸，“汪”了一声。
　　曾经是因为恐惧和模糊的爱意，现在……是因为把林逸当乐子。
　　对方都学狗叫了，还能怎么着？林逸跟个木头疙瘩似的瞠目结舌了一会，讷讷说了句“神经病”，便不再理会。自行把头埋在零的颈窝处，他眯眼小憩了起来。
　　他们和无头苍蝇一样绕了一会后，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小镇。眼前老旧的平顶屋脱落墙皮，入目皆是荒凉，活似被土匪抢劫了一通。林逸倒是无甚惊奇，难道还指望被废弃了数年的地方能有活气？
　　城镇内很安静，只有枯叶缓缓飘零，到处都弥漫着萧瑟的味道。
　　他们边走边四处打量，林逸推开一家杂货店的门，想找食物肯定是徒劳无功，但他们可以找到御寒的衣物，以及还得去药店看看，要是能弄到点抗生素就更好了。
　　他走进去，看到了趴在柜台处的一具骨架，又退了出来。
　　那具骨架上的衣服被撕碎成布条，一大截腿骨脱离体外，还有一些暗红的血渍凝固在骨架上。
　　“怎么了？”
　　林逸让开身体，好让外面的人看清门内的景象，“看血迹的颜色死亡时间不超过十天，他的尸体是被吃空的，这里还有别的生物。”
　　别的生物……众人寒毛直竖，这说明城镇也不安全。
　　几人在这家店里搜罗一番，换上了干净但不合身的衣服。店里还有一些零散的罐头和瓶装水，都还没过期，休斯和勃朗特便也摊开衣服将它们尽数收好。经过柜台的时候，勃朗特原地为那具骷髅默哀了十秒钟，说了句“谢了，兄弟。”。
　　继续前进，沈昭昭突然“咦？”了一声。
　　众人侧目看她，她指了指一处类似公园的标志性建筑道：“这地方几年前上过新闻，说是有人在水库内投毒才导致异变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医院派了不少人过来支援。我虽然没来，但绝对不会记错的。”
　　“Shit！这疯子做什么要往水库投毒！他是有多恨这个小镇的人啊……”勃朗特一脸的义愤填膺。
　　“疯子做事需要什么理由？”林逸对此事也依稀有点印象，他肃然道：“虽然这里的水源没断，但能不碰则不碰，实在渴了就喝饮用水。”他又回头问勃朗特，“我们还剩下多少食物？”
　　“一些果子和蘑菇，加上刚才找的罐头，还能撑个三四天吧。”
　　“我们需要找一处尽量高点的建筑，但要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变异种，最大程度的保证我们的安全。”
　　“然后呢？”
　　“等。”林逸长出一口气，解释道：“这里是A城支援B城战斗机飞过的必经之地，我们要在食物消耗完之前，尽力联系上A城的治安官，进入A城避难。”
　　“你就不怕再被抓回去？”勃朗特大惑不解，“我和沈昭昭是没什么关系，你们三个怎么办？”
　　林逸头痛地扶了下额头，这四处云游的小少爷对帝国的政治局势是一窍不通，“帝国各城市之间向来是竞争关系，不然凭什么A城一直享用着帝国最好的物资，而B城只能退而求其次？支援B城也不过是在首相面前做做样子，A城的当权者怕是巴不得B城就此覆灭。”
　　勃朗特深觉林逸内心黑暗，但他也没有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毕竟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就是自己的父亲。老希尔虽说人在B城，常年居住地却是在A城，大部队也全驻守在A城。还有唐纳德的父亲，老威尔逊，也是如此。如果A城不好，也不会人人都挤破脑袋往A城跑。
　　“那你当初为何留在B城？”
　　“那当然是！”
　　林逸蓦地住了口，那当然是因为32号基地是父亲一生的心血，而且他还得助唐纳德一臂之力，登上上将的宝座。可这些没必要再拿出来讲，他不喜欢摊开自己被人窥探内里。
　　“那当然是因为我物欲低，服从上级的安排。”他说了句废话。
　　“可是……你怎么知道A城的治安官就一定会帮我们呢？”沈昭昭迟疑道。
　　“啊……他会帮我们的。”林逸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把眼睛转向休斯的方向，心情很好地说道：“A城的治安官，是亚尔维斯中将……也是我们休斯的，老朋友。”
　　勃朗特都快惊掉下巴，休斯挂在嘴边的妈妈竟是A城的治安官，难怪林逸后边就再也没有威胁过休斯离开，原来是早早就埋下了伏笔。他对林逸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人不讨喜归不讨喜，但总能带着他们绝处逢生。
　　休斯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小鹿眼，高高兴兴地问，“我们是要去找我的母亲了吗？”
　　*
　　暗下来的天色阻挡不了他们寻找“安全屋”的脚步，大致逛了一圈后，他们发现此处最高的建筑竟然是一栋教学楼。
　　虽说这所学校占地面积不广，但胜在教室多，真要发生点什么也有利于他们隐蔽行踪。林逸选择了一楼离学校大门最近的教室，清理其中的骨骸后，又让几个男性帮忙把桌子并在最中间。
　　勃朗特将几桶干了的油漆拎到楼顶，下来兴奋地招呼林逸。
　　“博士！顶楼有水！自来水！”
　　正忙着擦桌子的林逸身体一僵，转头死盯着勃朗特，“你碰到水了？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当成了废话？！”
　　勃朗特一怔，慌张忙乱地说：“不不不，我只是打开水龙头调和了油漆。”
　　林逸吁了口气，冷冷道：“这事过去也好几年了，毒素也许早已被自然界净化吸纳，你要是自告奋勇想帮我们试试毒，我也不拦着你。”
　　勃朗特搓了搓手，磕巴着说：“博、博士，我真没碰到水，我真没……”
　　林逸一边把窗户封死，一边道：“没事，要是你真变异了，零会解决你的。”
　　零配合地点头，勃朗特都有点欲哭无泪了，垂头丧气地继续去做林逸安排给他的任务——在房顶画“SOS”的标志。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林逸召集众人吃了点东西。这顿林逸吃的是如坐针毡，就怕零又要发疯。好在零除了在桌子底下用尾巴箍着他的一条大腿外，并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至于腿根处那点瘙痒，那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里唯一的缺点是没有供电系统，”食毕，林逸还是很负责任地叮嘱了一句，“所以不管出于任何原因，晚上都不要单独行动，明白了吗？”
　　众人跟受教的学生似的，一致点头同意。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点发！
　　感谢雪雨星风、风中语投喂的三叶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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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 ` )比心~


第51章 亚尔维斯
　　林逸是被尖锐的惨叫声惊醒的，睁开眼撑起身体的刹那，他看见窗口的勃朗特同样震惊地回望向自己。
　　是女人的叫声，而沈昭昭，这里唯一一个女性，正揉着双眼迷茫地辨认着他们的位置——进来前他们只检查了自己所在的这栋教学楼，但显而易见，学校里还有其他人类。
　　勃朗特几乎是一躺下就睡了过去，接连几天的守夜，他的眼下一片淤青，胡渣在下巴上冒出了尖，这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年轻人现在看着憔悴又沧桑。
　　女人的尖叫声瞬间就把众人的心脏悬到了高处，勃朗特看了眼机械手表，“我们睡了不足两个小时，休斯呢？”
　　休斯是第一轮守夜的人，林逸撩开窗帘的一角，外头风平浪静，方才那声尖叫仿若是错觉。然而他很快发现了问题，除了休斯之外，零也不见了！
　　他的心脏一下坠入谷底，第一反应是零带着休斯跑了，随即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如果他们想走，大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这里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Shit！”
　　关键时刻队伍里两个武力值都不在，万一有变异突袭，他们三人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沈昭昭问。
　　“叫声，女人的叫声。”勃朗特走到教室的另一面，猫着腰撩开窗帘，同时发出了轻微的低呼声，林逸立马凑了过去。
　　惨淡的月光下，校门口的水泥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距离太远看不清是男是女，但从体型判断，里面还有孩子。
　　C城遭受轰炸，B城的避难所也远远承载不了数量庞大的难民，他们很有可能是因为得不到政府保护而从城里逃出来的。就和他们一样，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到A城碰碰运气。
　　“有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勃朗特又凝神看了一圈，“没有。”
　　林逸面露忧色，“他们的尸体没有遭到破坏，这证明攻击他们的变异是饱腹的状态。”
　　沈昭昭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林逸点点头，“它们是为了杀戮而杀戮，极有可能是进化过的变异种。打起精神来！沈昭昭守着前门，勃朗特守后门，留意各个方向的动静，至少把夜晚熬过去！”
　　两人即刻动身守住自己的岗位，林逸暗暗握拳，偏偏这种时候零和休斯不见了踪影！
　　平安无事地又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三人的精神都有点懈怠。林逸绕着教室中间的桌子踱步，脚步轻的跟猫一样，在黑暗中荡来荡去的身影混似幽灵。勃朗特头抵着门板昏昏欲睡，一睁眼就见一个黑影从眼前掠了过去，他当即吓得喝了一声，把林逸也吓得一哆嗦。可还没等两人对上话，又是一连串凄厉的尖叫，伴随着几声微弱的枪响。
　　众人的瞌睡虫被吓了个一干二净，枪击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逃亡者似乎正冲着他们所在的教学楼而来。
　　“我出去看看，你们留守在这里。”
　　林逸快速说完，起身时眼前一阵晕眩，勃朗特一把扶住他，“你没事吧？”
　　这是正常的低血糖现象，连日劳累加上未吃过像样的食物，别说林逸这样缺乏锻炼的脑力劳动者承受不起，就连勃朗特这样在兵营里训练了个把月的汉子，也时常出现晕眩耳鸣的状况。
　　“还是我陪你去吧？”
　　枪击声越来越近，因为是底楼，他们选择的又是相对隐蔽的教室，所以无法观测到整个校园的情况。
　　这时候逞强不得，林逸没有拒绝勃朗特的好意，交代沈昭昭留守在原地后便结伴出去了。
　　他们顺着枪响的方向摸索前进，临近操场时，两束强光直挺挺地朝他们射了过来——是车大灯的灯光！
　　林逸和勃朗特隐蔽在操场外围，透过矮树丛朝里边张望。这是一辆军用的吉普车，有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聚在车头正在争论什么，火药味很浓重，其中一个个子矮小的一直低头抹着眼睛，似乎在哭。
　　林逸尚在犹豫要不要接近，勃朗特先一步认出了矮个子的那个是休斯，他霍地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喊道：“休斯！我们在这里！”
　　那群人停下了交谈，其中一个举起枪对准了勃朗特，又被身边的男人制止了。
　　一腔热情被破了冷水，勃朗特后怕地举着双手，没等对方开口先认怂投降了。事已至此再躲下去也没用，林逸认命地跟着举起双手。
　　双方会晤后，林逸先是看了眼哭哭啼啼小媳妇似的休斯，再看向他身边穿枫色军装的男人。亚尔维斯中将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和老成的发型不同的是，他的脸看上去十分年轻，眉眼嘴角的弧度都很柔和，不用开口就觉得如沐春风。如此看来的话，亚尔维斯中将的整体气质是偏温柔醇厚的，然而他的身材十分高大，随随便便一站就是一尊庞大的雕塑，尤其是两块胸肌，在紧绷的军装下简直快要呼之欲出了——能被休斯叫做“妈妈”果然是有他的道理。
　　他就这么不伦不类地被拼凑在了一起，摘下手套很好脾气地和林逸打了招呼，“林博士，这是我们私下第一次见面吧？”
　　林逸微微讶异这个男人还会记得自己，毕竟他在军界只能算是个小人物。他和亚尔维斯双手一握即分，那厢亚尔维斯又问，“你们还有没有同行者？”
　　“还有个女生，和两个实验体。”勃朗特对这位温文尔雅的亚尔维斯中将很有好感，抢着开口，“其中一位就在您的身边。”
　　“哦……”亚尔维斯护鸡崽似的把休斯拉到身后，面向勃朗特，“你是？”
　　“勃朗特·希尔，国防部部长是我的父亲。”
　　勃朗特的自我介绍乏善可陈，永远都要跟他的老父亲捆绑在一起。看到亚尔维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高兴极了，跟只小麻雀似的嘁嘁嚓嚓，“我们还想着要在这滞留几天才能碰到军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亚尔维斯中将，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呵……休斯的身上有定位器，你们刚出B城基地，我就追出来了。”说着他看了眼林逸，笑得有点不伦不类，“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总是不礼貌的。”
　　林逸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活似一对欢快的鸟儿，完全没有自己插嘴的机会，这会便懂装不懂，不去搭腔。亚尔维斯这是在借机敲打他，不要去A城撒野。
　　勃朗特是一根筋直肠子，听他如此说就只是“啊是是是”，“啊对对对”的附和，末了亚尔维斯好脾气地握着他的手摇了摇，轻轻柔柔地说：“不是说还有同伴吗？不带他们一起走了？”
　　勃朗特又“对对对”了一声，转身去叫沈昭昭，走之前还不忘问了一句零在哪里。
　　“零没有和你在一起？”林逸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果然没有零的身影。
　　休斯摇摇头，欲言又止地说：“他那个……不太舒服……”
　　“不太舒服？”林逸的眉头拧起来，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遭，零除了受伤养伤的那段时间之外，身体向来健壮如牛，他还能有这么婉转的不太舒服的时候？
　　“好了，勃朗特，你先去找你们那位沈小姐，至于那个实验体，我会派人去找的。”
　　亚尔维斯都如此发话了，林逸也不好再追问下去。等勃朗特一走，林逸和亚尔维斯要了瓶水，原本那水是在亚尔维斯的副官手里，林逸正要去接，亚尔维斯却先接了过去，辗转到他手里时瓶盖已经贴心地被旋开了。
　　林逸一脸莫名，以他的军衔和地位，亚尔维斯无需如此讨好他。
　　他深觉对方是礼貌过了头，有直奔矫揉造作的嫌疑。他倒牙地道了句谢，刚把瓶口对准嘴巴，就听亚尔维斯笑了一声。
　　林逸一顿，突然想起了门口那几具尸体，尸体的完好程度让他心中打了个凸。
　　“亚尔维斯中将，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变异种？”
　　亚尔维斯正在把自己的军大衣套到休斯身上，他头也不抬地说：“没有。”
　　林逸放下水瓶，目光沉静如水，“校门口那些难民是你杀的？”
　　亚尔维斯手一顿，低身为休斯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才看向林逸，“顺手做下后续的清扫工作罢了，没有进入避难所的难民一律当做丧尸处理，林博士应该知道这道程序呀。”
　　林逸确实知道这道程序，但这是B城的难民，就算是清扫工作，也轮不到A城的人来做。他倒不是想为那几个难民出头，只是亚尔维斯的行动处处透着诡异，让他不得不提防。
　　“林博士，你不喝吗？”
　　林逸看向手里的水瓶，这水经过了亚尔维斯和他副官两个人的手，又被这么一问，他当真不敢喝了。
　　“哈哈哈，放心，我没下毒。”亚尔维斯搂着休斯的肩膀朗声大笑。
　　林逸狐疑地看着他，把水递回去，“不用了，谢谢。”
　　“啊，好吧，虽然这样我会很为难……”亚尔维斯示意身边的副将接过林逸的水，而后把休斯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博士，我很不喜欢休斯看到我杀人的样子，本来想喝完水就送你上路的。既然如此的话……”
　　“Bang！”
　　他抬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副官拔出手枪抵在了林逸的太阳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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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修罗场
　　沈昭昭在教室内坐立难安，等待的时间是漫长难捱的，正在她想要出去一看究竟时，勃朗特破门而入。
　　“怎么样了？”她猛地站起。
　　“碰到A城的军队了！”勃朗特兴奋地招呼她，“快走！”
　　沈昭昭闻之一喜，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却被勃朗特扯了一把，“还要这些做什么，中将总不会少我们一口饭吃，走啦！”
　　两人怀着雀跃的心情奔赴操场，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后，心都凉了半截。操场上哪里还有军队的影子，只剩下林逸一个人倒在枯草坪上。
　　血液从他的头部往外延展了一圈，并且还有继续扩散的迹象。勃朗特嘴唇一抖，摸上他的颈项，三秒后他回光返照般大喘了口气，对沈昭昭点点头，“还活着。”
　　回教学楼太远，两人把林逸背到主席台后边的储物室里，火急火燎的给他止血。
　　头上的伤口像是被枪托砸出来的，看着恐怖，倒也不会致命。沈昭昭抹了把额上热汗，指挥勃朗特道：“你去把教室里的水拿来，得给他清理伤口，万一感染就完了。”
　　勃朗特指哪打哪，立马迈开两条长腿跑了出去。他前脚刚走，林逸后脚就醒了。他脑子还没清醒，先是觉出了一阵饥饿。他和亚尔维斯中将无冤无仇，对方却很不讲道理的就来索命，好在有休斯为他求情，他才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亚尔维斯的前身是个雇佣兵，这次是卖了曾经的老雇主一个人情，顺带解决他来了。
　　但这笔买卖并不划算，一是亚尔维斯早已金盆洗手从良了，二是林逸一死威尔逊家族必定饶不了他。亚尔维斯揣度来揣度去，最后把林逸揍了个半死，拍了几张脑袋开瓢的照片交差便撤了。
　　林逸思来想去，那老雇主大概是金家的人，毕竟金媛死后他一直没给出个说法，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眼前黑白相间的斑点跳跃了好一阵后，他的目光才聚焦到了沈昭昭的脸上。
　　“吃……吃的……给我点吃的……”他虚弱地说。
　　沈昭昭知道他这是饿狠了，可口粮都在教室里，林逸又是一刻都等不了活像把她都能吞了的样子。她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末了掏出个毛茸茸的干瘪果子——这是几日前她在岩洞里发现的，后来被用来砸了零的后脑勺，第二日又被她捡了回去。原本这果子长得出奇，她也不敢随便吃，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沈昭昭一片医者仁心，觉得自己头顶佛光笼罩是救世济民的观世音菩萨，而林逸已经饿的失去了理智，不管谁往他嘴里塞东西，他都是照收不误。结子果在他的舌头上打了个滚就被咽了下去，肠胃得到了安抚，他的精气神也就回来了。
　　这时候勃朗特揣着几瓶矿泉水和一玻璃罐水果罐头回来了，他们两人一个捧着林逸的脑袋处理伤口，一个拿着个塑料小勺子喂他吃东西，简直把他当成了大爷伺候。他俩争抢着做孝子贤孙，结果那甜滋滋的糖水溜下下巴，淌了林逸的颈子里。
　　林逸积攒了力气搡开勃朗特，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要你。”
　　他内心疑惑这两人怎的突然如此热情，殊不知勃朗特和沈昭昭方才以为他死了时，直感觉天都要塌了。还是那句老话，林逸讨厌归讨厌，但依旧是队里的主心骨，他们都指望着他带自己离开这破地方呢！
　　既然林逸不要自己，勃朗特就很识时务地和沈昭昭调换了个位置。他把先前换下来的破衣服撕成布条，首尾相接缠绕在了林逸的脑袋上，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内心的不安感减少了许多，率先笑出了声。
　　沈昭昭看了一眼，也跟着笑。这里没有镜子可供林逸自我欣赏，不然他会发现自己成了个蔫巴巴的土豆。
　　林逸的身体极度虚弱，很快又陷入了昏睡。这地方总归不干净也不安全，勃朗特打算把他背回教室，沈昭昭却提出要去小解。厕所就在主席台的尽头，离这间储物室不远，勃朗特嘴上说着麻烦，却也知道沈昭昭作为一个女生多有不便，就随她去了。
　　然而这一等，确实等了个七上八下。眼见过了十分钟沈昭昭还没回来，勃朗特坐不住了。
　　“这笨女人掉茅坑里了吧？！”
　　他瞅瞅脸颊烧的通红的林逸，又瞧瞧乌漆嘛黑的外头，纠结了几秒钟打算背着林逸去找沈昭昭。
　　手刚接触到林逸的胳膊，他就烫的缩了回来，这温度都快把人煮熟了！
　　他慌起来，拍拍林逸的脸颊，“博士？你还好吗，博士？”
　　林逸心道好个屁，他此刻的状况差得不能再差，头脑昏昏沉沉如同宿醉之后，视野内一片模糊，而身体内就像同时点燃了好几个火炉，蒸的他全身是汗，灵魂都要随着蒸发的汗液升天了。
　　“水……好渴……”
　　勃朗特跟个任劳任怨的小勤务兵似的扶他起来给他喂水，喂着喂着林逸忽然不动了，他咬着红润润的下唇，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憋红着一张脸气都不喘一口，像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
　　“哎哟！博士！哎哟！”勃朗特长吁短叹，从上到下顺着林逸的胸脯，“您倒是呼吸啊！”
　　“我、我好难受……”林逸跟只缺奶的小狗似的，呜呜咽咽地哼，他的脑袋又重又疼，而体内那股邪火又涌向了小腹，他意识到自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什么？”勃朗特捡起还剩一半的水果罐头，送到他的眼前，“这个？”
　　林逸瞥了那罐子一眼，摇摇头，他记得沈昭昭在这之前还给他喂了东西，好像是颗果子……果子！林逸心里咯噔一下，登时手脚冰冰凉，下身却是火辣辣。
　　该死！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勃朗特还记挂着久不返回的沈昭昭，罗里吧嗦地说要去找她，忽见林逸瞠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瞪着自己，他心尖一抖，莫名觉着这样的林逸有点好看。
　　他的直男思维不会把男人和迷人、妩媚等词联系在一起，只笼统觉着林逸好看，又好看又凶，像是那种怕生的猫崽子，会龇牙，但没什么杀伤力。不过他还是心里惴惴，于是试探着问，“博士，你在这等我，我去找找沈昭昭？”
　　说完他又觉得晦气，这叫什么事，零还没找着，又丢了个沈昭昭！
　　林逸被结子果折磨得欲火焚身，他心知这东西不疏解欲望是无法解除毒素的，犹豫再三后他朝勃朗特招了招手。
　　他不是什么贞洁烈男，而今又是光棍一条，故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谴责。再说勃朗特，这人虽长成了一堵厚实的墙，但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凑合一起也是个周正的模样。必要时候拿来泄泄火，倒也能解决燃眉之急——就是老希尔那边不好交代。
　　可他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了！他深知自己身下二两肉是个不顶事儿的，平时这欲望来的就是虚无缥缈，就算有结子果的助力，估计也动不了真刀真枪。
　　如此一来，他咬牙狠声道：“你面朝着墙，转过去！快！”
　　勃朗特不明所以，听话地转过身去，双手撑墙站好了。他刚觉出这个姿势的怪异之处，一具火热的身体就贴到了背上，而腿间则戳进了个硬邦邦的玩意儿。
　　这一惊非同小可，勃朗特乃彻头彻尾的直男，哪能吃这种亏。他霍地转身，眼里喷薄着怒火，抡圆了拳头就挥了下去。林逸挨了他一拳后，用舌尖顶了下口腔内的破口，两只眼睛红成了兔子。明明是他不干人事，这么一瞧倒像是被干的那个。
　　勃朗特那心火是随风飘摇忽明忽灭，在林逸可怜兮兮喊了好几嗓子“帮帮我”后，他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叫造的什么孽！
　　“你到底怎么了？！”
　　勃朗特虎目圆睁，他扯着林逸的领子，见他眼角眉梢春情无限，这要是个女人，他都怕自己把持不住。可他现在对着的是一个脑袋开过瓢，还拿枪指着他的土豆，他能有什么想法？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林逸懊恼地盯着裤子上支起的帐篷，鼻尖都泌出了汗珠。他反复用贝齿蹂躏着下唇，咬得破皮流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他豁出去不要脸了！
　　“不用脱裤子，你帮我摸出来！”
　　蠢笨如勃朗特，这时候也觉出不对劲来，林逸这模样分明是被喂了药！可这儿有谁会觊觎他的身子？除了零，勃朗特想不到第二个人，关键是那位至今没露过面啊！
　　“这这这、这不行！我做不到！”
　　林逸的颈项、胸口乃至胳膊肘都泛起了粉色，内脏更是在油锅里烹炸般阵阵绞痛，他闷哼着跪了下去，整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勃朗特哪见过这阵仗，情欲这东西在他看来就算再难熬，也不至于要了命！
　　“妈的！废物！”林逸抓起一瓶矿泉水淋在头上降火，他一锤定音地说：“带我去厕所！”
　　勃朗特怪叫一声背起林逸，风风火火直闯厕所，抵在他后腰上那火棍子快把他的直男心都戳碎了！
　　*
　　勃朗特前一秒还迫不及待地想把林逸扔进厕所，后一秒就脚趾抠地恨不能一头撞碎水泥地板遁逃。
　　两人都还没拐进男厕所，好家伙，迎面就撞上了零和沈昭昭。沈昭昭衣服尚算完好，零却扒的赤条条的，要不是他把沈昭昭压在了洗手台上，旁人看了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意图不轨。
　　这他妈是什么修罗场！勃朗特眼前一黑，无端觉得林逸还是先避一避为好。他拔腿就溜，那头的零却已经发现了他们。
　　“林逸？”
　　零见了鬼似的放开沈昭昭，他的头上都是水，长发湿哒哒地黏在苍白的胸膛上，没关的水龙头还哗哗放个不停。
　　勃朗特感觉背上的人动了动，大概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那具发烫的肉体先是癫痫搬颤抖了一阵，而后抵着他后腰的欲望竟疲软了下去！
　　林逸的发上也都是水，他隔着湿哒哒的睫毛，落花流水的和零对视了一眼。他俩像是雨夜里狭路相逢的两条野狗，各自夹着尾巴，都狼狈极了。
　　确切来说他们谁也怨不得谁，但又仿佛谁都可以理直气壮的追究，百感交集之下，竟是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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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毒素扩散
　　“走……”林逸气若游丝地说。
　　勃朗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抬脚就想走人，零却朝他们跨出了一步。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勃朗特弱弱地笑，边笑边退，“有话好好说，呵呵呵……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是变异种吧，别搞内讧呀……”
　　脖子上的胳膊一紧，林逸的声音都哑了，“走。”
　　“轻点轻点，勒死我了……”
　　勃朗特感觉自己变成了林逸胯下的一匹马，而林逸只会扯着他的耳朵喝“驾！”，他倒是想撒开蹄子跑，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软面条似的委顿在地，走不动道了！
　　“林逸……”零又逼近一步，两条斜扬的眉毛低低的压着眼，眼里一瞬是怒一瞬是悲，最后化成了一缕灰烬，他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背上那具滚烫的肉体颤栗得更为厉害，勃朗特听见林逸声嘶力竭地吼，“走！”
　　他若是抬头，便能看见林逸发红的眼角。可就是因为他没看见，所以很没眼色地问了句，“你不解决生理问题了？”
　　下一秒，林逸就从他的背上跳了下去，顺带着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摇摇晃晃地跑了。
　　沈昭昭缩在墙角，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勃朗特追了几步，奈何林逸颠的比兔子还快，不是他那两根软面条能追上的。他唉声叹气地往回走，想拍拍零的肩膀调和调和气氛，被对方的气势震慑到后，又惺惺缩回了手。
　　“唉！他好像误食了什么东西，那个啥……你最好去看看……。”
　　“恩。”零拢了拢长发，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大哥你先前在我帐篷里还寻死觅活的呢！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勃朗特想替林逸打抱不平，转念一想这两人又是半斤八两，心疼他还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差点开花的屁股！
　　*
　　林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照理说零和沈昭昭好上，正中他的下怀，可真亲眼见了，他那颗在欲火上饱受焚烧之苦的心脏又被扔进了冰水里，噗滋滋冒出酸汪汪的气泡，触底就会碎掉。他不该产生异样情绪，可一切都来的措不及防，他只能被动地承受了一切，任由那气泡从全身的毛孔里渗出，把他酿成了一只大号的醋坛子。
　　醋坛子就醋坛子吧，反正林博士智商超群情商为零的大脑是不会吧吃醋和“情”啊、“爱”啊、“心动”啊等等搅和在一起的。
　　停下脚步时林逸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面前是破败的食堂，推开半掩着的玻璃大门，他拖着重新燃起欲火的身体，瘫倒在了塑料椅上。
　　旁边的椅子上横着一副骨架，他抬了抬屁股，又精疲力尽地倒了回去。涌入鼻腔的味道叫他直泛恶心，被两个黑咕隆咚的大眼洞瞪着，就算结子果的药性再猛，他也得萎了。于是他伸腿一踹，把那骨架踹的稀里哗啦，粉身碎骨。
　　这回他满意了，抖着手去解自己的裤子，布料若有若无的摩擦让他更加难耐，可他越着急就越是解不开皮带。
　　“Fuck！”
　　他咬着牙闭着眼静了静心，弄得额头冒汗才成功解开了皮带锁扣。
　　手指迫不及待地钻入神秘的三角地，他“嗯……”的哼出来，声音像爽，又像是哭，在空旷的食堂内被放大了数倍，听得他面红耳赤，霍地咬住了嘴唇。
　　他用自己灵巧的双手取悦过许多女人，可对于取悦自己这件事，却是一知半解。他左手紧抠着塑料椅，右手快速抖动，脑袋向后仰着，脆弱的颈部线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皮肤上漫出了汗液，还有摄人心魄的红。
　　“嗬……呃……”
　　不够，完全不够，单一的手法带来的不是快感而是疼痛。他弄得心烦意乱，突然猛抽了一口气，原来是左手用力太猛，直接把那老化的塑料椅掐碎了。血液从指尖滴滴答答落到椅面上，林逸死气沉沉地木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脸，怒火狂卷过他的双眸。
　　“Fuck！Fuck！Fuck！！！”
　　他泄愤般狠捶了几拳那破烂椅子，抱着自己的脑袋，把自己揉成了一颗忧伤的土豆。
　　他觉着自己可怜，活着时为那二两肉丢尽了颜面，如今却要因欲求不满而死，死后又龙马精神红旗不倒！这简直就是在嘲笑他一生的无能！
　　他陷在自怜自艾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整个食堂里都回响着他难以抑制的哽咽声，但哭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他现在倒恨不得自己永远是个硬不起来的废物！
　　椅子嘎吱嘎吱作响，像是承受不住这个年轻男人的分量。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裤子上，就在他哭得忘我的时候，黑暗中“咔嚓”一声，如同点燃了一颗小型炸弹，吓得他一哆嗦。
　　白骨被碾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林逸猛地回头，朦胧的视线中只看到了一只中等体型的兽影。他飞快提起裤子，身体一滑，缩进了餐桌底下。
　　一蹲下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腐烂气味，他捏着鼻子，挪了挪身体，忽的肩膀上一重。他僵直了身体，梗着脖子回头，却是一个头盖骨碎裂的骷髅。想必当初这人也是躲在此处藏身，可结果……林逸看了眼那下半身不翼而飞的骷髅，心头吹过一阵凉飕飕的冷风。
　　骨头碎裂声越来越近，林逸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快被身下的欲望折磨致死。然而外头的异兽似乎闻到了新鲜肉体的香味，徘徊着久久不肯离去。
　　要是零在就好了……林逸满头大汗地想，虽然那家伙常常惹自己生气，但对付这一头异兽却是轻而易举，还能帮他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可那家伙压着沈昭昭又摸又亲！异性之间天生就有性吸引力，零对着沈昭昭发情也不足为怪，恨就恨在分明是这家伙先死皮赖脸的粘着他，一副没了他世界就要毁灭的模样，说什么只喜欢他一个，都是屁话！
　　林逸怨念深重，明明没瞧见零对沈昭昭又摸又亲，脑子里却天花乱坠地把他两上床兼怀孕，以及自己帮忙接生了个大胖小子的过程都想完了！他越想越气，不自觉就把沈昭昭和自己放在一起进行对比。那个女人哪点比得上自己，又矫情又碍事，还干巴巴的没有一点看头，不如自己之前给他找的五个美女！
　　这怪异的感情犹如脱缰的野马，夹杂着恼怒和嫉妒，让他的情绪处在爆发的边缘岌岌可危。林逸全身颤抖起来，十指狠命掐着膝盖，他的耳边再一次出现了熟悉的嗡鸣，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摇欲坠。
　　危险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知道自己忍不了了。他微微探出一颗脑袋，只见身形庞大的异兽弓着脊背，脑袋隐没在一堆白骨中左右耸动，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是从它的嘴里发出的——它在寻觅食物。
　　林逸捡起身边仁兄的一截小臂骨，伶俐地一探身，将那骨头远远扔向食堂深处。
　　白骨连蹦带跳，声音大到林逸都心惊冒汗，那异兽却没什么举动，依旧吭哧吭哧在原地猪食。看来这异兽的听觉基本退化没了，林逸内心雀跃，又天生多长了个心眼，于是把那位仁兄的脑袋也甩了出去，砸中对面不远处的另一架骷髅，两厢碰撞后它们争先恐后地碎了一地。
　　那异兽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林逸内心稍安，一只脚伸出桌子，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地面上。
　　待到整个人成功脱离了餐桌，直起腰版，那头异兽依旧执着于连滋味都嚼不出的白骨，他才大着胆子迈开步伐。
　　略大的裤腰松松垮垮的斜挂在腰上，他伸手捞了一把，看了眼落在黄色塑料椅上的皮带，刚要去拿，对面的异兽就咬着什么东西仰天甩了甩头。
　　微弱的月光透过描着学生食堂大字的玻璃门，照亮了室内的景象。那异兽的头顶如孔雀开屏般赫然展开粗大的羽刺，从头顶密密麻麻覆盖到到后颈，刺尖闪着寒光，其间粘连着透明的薄膜，张开时宛如一把巨大的铁扇。
　　不用仔细观察，林逸也知道那扇子有多么锋利。
　　异兽牢牢霸占着食堂大门，他只能选择上楼或从后门逃走，然而很不幸的后门落了锁。他一手捂了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一手提了提裤子，顾不上再去捞皮带，蹑手蹑脚地朝着楼梯口移动。
　　眼下光线还暗，等天光放亮，除非把自己埋在白骨堆中，不然天他就没处可藏了。
　　一楼唯一的视线死角就是楼梯夹角下的小空间，林逸脑中飞快计算，上楼动静太大，他不敢冒险。如果是楼梯间……他瞄了眼梆硬的下身，恨不能手起刀落剁了它！
　　一步一步的煎熬不如溜达过去来的痛快，林逸苦不堪言，眼睛不断瞟向门口的异兽，只见它摇摆着威风凛凛的尾巴，鼻孔中喷出热气，肥硕的四肢或前进或后退，俨然是一头知晓如何在末世把自己喂饱的异兽。
　　林逸就在它的身后，连尾巴上粗糙的皮肤褶皱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瞅准时机蹲身抱头，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似的，连续翻滚着往楼梯口而去。中途大腿撞上了桌脚，他面容扭曲了一瞬，饶是知道那异兽听觉退化，他还是把手塞进嘴里咬住，不让声音泄露半分。
　　好在食堂的桌椅都用钢铁连在一起，分量颇重，就算他这冲击力十足的一撞也并未造成什么动静。
　　异兽的尾巴尖仿若就在他的头顶，耀武扬威地从这头摆到那头。林逸咬牙曲着膝盖，忍痛爬到了楼梯下。
　　背靠墙壁的实感依然不能叫他放下提着的心脏，手掌抚上大腿，稍加按压疼痛就过电般窜过四肢百骸，高涨的欲望倒是误打误撞被压了下去。林逸呼了口气，把裤子往大腿根处退了退，一看之下却是脸色大变。
　　他的身体从腹部开始长出了脉络状的紫灰色纹路，犹如一张密密编织的蛛网缠住了他，一直延伸到了胸口和腿弯。他再也忍受不住，用拳头死死堵住嘴，泪流满面地发出几声啜泣。
　　不是疼痛掩盖了欲望，而是结子果的毒素扩散了。
　　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和这堆分不清你我的白骨一起，成为喂饱异兽的一口口粮。
　　【作者有话说】：今天加班，晚了晚了，卑微打工人，跪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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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生死之间
　　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不过小小一颗结子果，只要活着走出食堂，找到零，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林逸将衬衫下摆掖进裤子里，不再去看那恶心丑陋的纹路。楼梯间对于外界来说是视线死角，可他同样看不到外头的状况。耳边不时传来骨头被嚼碎的声音，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异兽似乎远离了楼梯口。
　　他重新坐正了身体，挖空脑子想着逃出去的办法，眼神往角落里一瞥，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凑近了些。他没眼花，角落里依偎着两颗书包大小，遍布褐色粘液的蛋，蛋壳上还分布着坑坑洼洼的泥疙瘩。
　　人类变异尚且能怀孕，异兽自然也能产卵下蛋。林逸顷刻间明白过来，他这是歪打正着，滚进异兽的老巢了！
　　他爬过去抱起其中一颗，屈指敲了敲，又疯狂扬手在鼻尖扇风。这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臭的能毁天灭地，且蛋壳表面浮软，底下似有液体，瞧着像是馊了。他又捧起另一颗，本着研究的精神，他对手里这小家伙毫不客气，手指一用力就给戳出了一道裂痕。几片碎壳脱落下来，里头是一层淡红色的薄膜，膜上血管纵横交错，一鼓一鼓地运输着养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用手指刮了下红膜，这东西滑溜溜的还有弹性，不像是膜，倒像是肉。他蓦地醒悟过来，这他妈才不是什么蛋，这就是一个脱离母体的胚胎！而出于保护的作用，母兽在胚胎表面做了伪装，这层硬疙瘩极有可能是排泄物……
　　林逸一脸便秘地看着怀中的“蛋”，想不明白脱离母体后它是如何获取养分的。他一边魂游天外一边戳着胚胎，下意识的一用力，竟是戳进去了一小截手指。胚胎并不像视觉上那般单薄，足有一个指节的厚度，血管被撑破后，黏糊糊的液体瞬间糊满了胚胎表皮。
　　林逸想要抽回手指，却发现胚胎内那只还没长成型的幼兽牢牢抓住了他，而整个胚胎波浪起伏地蠕动起来，一声声嘶鸣犹如婴儿啼哭。
　　糟了！林逸心中警铃大作，那幼兽却像是抓到了罪魁祸首，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林逸没想这东西还长了牙，痛得一松手，裹着排泄物的胚胎“啪”一下砸在了地面上。与此同时，母兽震耳欲聋的怒吼在食堂中炸开。
　　林逸真是连死的心的都有了，在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手贱之后，他慌乱的操起另一枚完好无损的胚胎，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蹭蹭蹭跑上三级台阶，回头就见那异兽大刀阔斧地追过来了。它动作不够灵敏但气势滂沱，一根尾巴更是舞得虎虎生风，头部两侧张开了巨大的腮，那叫声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林逸边逃边往后看，尖踢到台阶往前一扑，正巧躲过了攻击。
　　胸前“啪嚓”一声，湿了一大块，他惨不忍睹地低头看了眼被压裂的胚胎，手脚并用往二楼爬。
　　异兽体型庞大，被楼梯扶手卡住了身子，林逸暗自庆幸，扭头却对上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那幼兽还有生息，此刻正从胚胎里伸出两只小爪子，扒拉着他的前襟瞪他！
　　冷汗直从额际滑到下巴，林逸被前后夹击，抖着嘴唇直吞唾沫。再回头，母兽已经挣脱桎梏，后腿一蹬两个纵跃，跟只大蛤蟆似的从天而降。
　　林逸弯着腰在它的胯下鼠窜，他自以为躲过一劫，后颈就喷上一股热气。那母兽正伸长了脖子跃过他的肩膀，变形的脑袋都快贴上他的脸面。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变异而来的，蜥蜴不像蜥蜴，穿山甲不像穿山甲，最让人反胃的是鼻子周围遍布着肉芽，花团锦簇地点缀着两个黑洞洞的鼻孔，简直和它脖颈上威风凛凛的羽刺大相径庭。
　　母兽不逮到他誓不罢休，粗壮的尾巴扫坏了一排扶手，林逸险些从楼梯上跌下去。为了避免被那尾巴拦腰截断，他追着母兽的屁股往它的尾巴根靠拢，而那母兽的脑袋却不依不饶地叨住了他，就这般首尾相接的，他们在楼梯上转起了圈。
　　狭小的楼梯经受不了母兽如此翻腾，它硕大的鼻头蹭在墙壁上，肉芽扑哧扑哧挤破，喷溅在林逸的身上。林逸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胸前那玩意儿还把他当成了猫爬架，爪子直抠进了他的肉里。他痛得嗷嗷叫，连皮带肉揪起幼兽，扔棒球似的把这东西甩了出去。
　　后背上炙热的鼻息消失了，林逸就地一滚，爬起来时彻底傻了眼。那母兽凌空一跃，牙冠一合，幼兽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成了一团碎骨头烂肉。
　　大嚼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之后，那母兽重新掉头，攻向林逸。
　　感情这母兽没把胚胎当孩子，而把他当成了掠食者！
　　不过谢天谢地，有了这一息的空当，林逸成功逃上了二楼。可没等他缓口气，一股寒气就直冲头顶，连带着每根手指都起了鸡皮疙瘩。二楼天花板的阴影处暴露出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倒挂着的蝙蝠比方才那幼兽小不了多少，数量却近乎百倍。
　　他头皮发麻干瞪着眼，不自觉在大腿的淤青处掐了一把，用疼痛来逼迫自己保持冷静——这个数目的吸血蝙蝠，不出三秒就能把人骨头缝里的血液都吸干净。
　　眼角余光能瞥到右手边后厨房的窗户开着，这里是二楼，如果跳下去，运气好的话都不会骨折。计划在脑子里刚成型他就付诸了行动，没等那一屋顶蝙蝠有所反应，他拔腿狂奔，一个滑步窜进厨房后猛地甩上了门。紧接着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响起，不锈钢门像是被机关枪扫射了一通，门板上赫然出现一个个圆形凸起。
　　林逸探头瞄了眼下头长不出半根草的黄土地，双手在窗台上一撑，脚尖一踮，人就从二楼翻了出去。与此同时，身后的不锈钢门轰然倒塌，蝙蝠成群结队冲破窗口，直捅云霄。
　　*
　　林逸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本想打个滚缓冲缓冲，然而没等他蜷起两条腿，肩膀就先着了地。这一摔肩膀没碎裂也得脱臼，他眼前一阵黑过一阵，蜷着身子苦挨捱过这阵痛后，才哆哆嗦嗦爬了起来。
　　捏捏肩膀，活动活动右臂，骨骼带动肌肉，他嘶嘶直抽冷气。
　　他心里怨恨上了零，虽然他也不指望零能在他跳楼时来个罗曼蒂克的公主抱，可就凭这家伙耽搁这么久还没来找自己，就足以死上个千万次！
　　他龇牙咧嘴抱着胳膊在水泥地上龟行，走到操场时靠着铁丝栅栏坐下来，对着微亮的日光掀开了衣服。皮肤下渗出了红色的小血点，灰紫色的纹路演变成了一团团的淤青，乍看之下像是尸斑。林逸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他的身体正在腐烂，肚脐眼里似乎还盛着水汪汪的液体。
　　好臭，他分不清这臭味是来自胚胎上的排泄物，还是来自于自己本身。
　　“零……”他哭着喊出零的名字，死亡的恐惧让他无法保持理智，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下来，他抱紧了自己，瑟缩在这无人发现的小角落掩面痛哭。
　　“零……嗝……零、零啊……”
　　他边哭边打嗝，即埋怨零又无比想念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依靠不了任何人，他恨自己因为一时心软离开基地，更恨零为了所谓的同类和异性跟自己针锋相对。他是多么全身心的信任着零啊，除了零，他没有再为谁展露过哪怕一丁点好感，可零却要让他失望！
　　他饶不了零，可饶不了又能怎样呢，他现在要死了。
　　“唔……嗝……呜呜……”
　　都要死了，他也不想再用生前那套条条框框约束自己。他这一生活的过于板正，永远在老威尔逊的严加教导下亦步亦趋。他没有得到过自由，也没有过人权，连竭力捍卫的尊严在威尔逊家族眼里也无比可笑。他从没得到过认可，也从没被需要过，那些人只会冷漠地榨取他的利用价值，通过对他价值的评判决定对他和颜悦色还是冷眼相待。在帝国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生产病毒和血清的机器。
　　他主宰着生杀大权，像个刽子手，又像是上帝。他永远置身事外，永远冷眼旁观，用病毒夺取性命，又用血清拯救他们。
　　可那又如何呢？没人能救他，没有一个人，在他水深火热时能拉他一把！
　　他哭哑了嗓子，一个圆润的空嗝酝酿在喉咙里，破口而出的刹那却被一把捂了回去。
　　“嗝……唔……”
　　“唔？唔唔唔……”
　　“嘘……九点钟方向有东西。”
　　林逸尚未哭尽兴，此刻就有点回不过神来。他眨巴着被泪水濡成深色的睫毛，感受到了周身的冷意。他晃了晃脑袋，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零的手很大，严严实实地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零……
　　舌尖抵住上颚一弹，发出了一个轻微又活泼的音节。林逸感觉浑身都虚脱了，什么变异什么危险……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作者有话说】：晚上有事，早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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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吃醋了？
　　不远处就是鬼鬼祟祟，东嗅嗅西闻闻的黑影。林逸往后缩了缩，铁丝网发出轻微的抖动声，他这才意识到零还在铁丝网的另一边——这小子强行把手从网眼里伸了出来，此刻正稀里哗啦地抽着手。
　　他回头把眼一瞪，零已经轻手轻脚地爬上了铁丝网，猫儿一般伶俐翻身，跟片叶子似的轻巧落地。
　　两人一起隐匿在一处垂落的藤蔓后，光挞挞的枝条随风飘荡，晨光为枯叶镶上了金边，翩跹而落的姿态犹如燃烧的蝴蝶。林逸的目光追随着其中一片，顺着零笔直的双腿往下，用眼神描摹着他军装裤下肌肉的线条。
　　他用舌尖抵住下颚抑制泛滥的唾液，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只要看到零，体内的血液就起化学反应般沸腾起来，肾上腺素飙升，脑子里过电般爽快，有一种腾云驾雾的不实感。
　　天际已经擦亮，异兽们陆续躲回巢穴，他们暂时安全了。
　　“你还在发烧？”
　　零伸手去摸林逸的额头，林逸将脸一扭，口是心非地低斥，“滚远点。”
　　刚说完，他又瞥到零手腕上的伤口，皮开肉绽的，久不愈合，不像是被铁丝网刮的。
　　他一拧眉，“怎么弄的？”
　　零见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关心自己，不禁挑了下眉，“不是要我滚远点？还问这些做什么？”
　　林逸眉头拧得更紧，他浑身上下都在瘙痒，四肢百骸都有小虫在啃咬爬行。他恨不能化成一捧水，化成一滩泥，任由零将他怜惜掬起，也任由他将自己碾压揉弄。他甚至觉得只要零表现出一点强势，他就能顺水推舟的缴械投降，任其予取予求。
　　可他的骄傲不允许轻贱自己，记忆回溯衔接上撞破零和沈昭昭的“奸情”，零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他理应还在生气！
　　林博士半点没考虑自己是以什么身份生气，反正他的脾气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何况这次还有“正当”理由生气，于是他死鸭子嘴硬道：“不想说就别说！”
　　零对付他是驾轻就熟，逼近一步把人困在胸膛和铁丝网中间，他低头审视了林逸。这个养尊处优面孔白皙的男人完全成了个野人，头上还缠着破布条，脸上更是脏的看不出底色。他的神情凶蛮倨傲，实在无一处可喜之处，可他还是凭空生出了股心疼劲儿。他是没办法看林逸吃苦的，让林逸挨几顿饿已经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狠的手段了。
　　像是怕惊扰了某样胆小的小动物，他轻悄悄地开口，“看到我和沈昭昭在一起，你吃醋了，生我的气了？”
　　林逸被他一语道中心事，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他一矮身想从零的胳膊底下钻出去，又被零的一条腿截住了去路。他不敢去看零的眼睛，气急败坏地大吼，“不知羞耻的东西！你既然喜欢她，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喜欢她？”零厉声反问了一句，脸色沉的犹如大雨前蓄满了水汽的乌云，随时都能打下一道闪电来，林逸霎时失了声，
　　“你说我喜欢她？”零掐着他的肩膀，凶神恶煞地咬着牙，目光似乎化作了钉子要直直钉到他的心里，“不是你要我留下一个孩子吗？林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消遣我吗？”
　　“我……”林逸结巴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零真会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和沈昭昭去下崽子。可他又仔细想了想，他不过是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过了几趟，从来都没确切命令过零接近沈昭昭，结合零这段时间种种反常的行为，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那段记忆经不起细想，一细想脑袋就是钝刀拉肉般的疼。
　　“我、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零抿着薄削的唇，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他不想让林逸想起那晚他失控的模样，也不想把变异种延续子嗣的秘密告诉他——他怕林逸真会让他那样做。分裂体虽然可以通过寄生的方式成长，但他们会一点点蛀空母体，等到孩子出世，母体也就成了一只脆生生的人形蛋壳，表皮则会成为幼体的第一顿养料。
　　林逸的肩膀还肿着，吃疼地推搡着零，撕裂的领口下露出大片的淤青。零轻而易举地捉住他的手，眼神带着质问，只要一离开自己的视线，林逸就能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
　　“怎么弄的？”问完，他又凑近林逸，姿态宛若要索吻。林逸条件反射闭了眼，却听他问道：“什么味道？”
　　味道？林逸一怔，腾地红了脸，他现在闻着肯定像一颗大号粪球。他想拉远和零的距离，可背后就是铁丝网，他别着脸不自然地说：“是异兽身上的味道，找个地方，我要清洗。”
　　零拽着他的手往体育馆走，不是拉，不是牵，直把林逸拽的踉踉跄跄。林逸勉强跟上他的脚步，边走边说：“你别扯我，放手，我自己能走。”
　　他的语速很快，声音却很轻，似乎是怕了。
　　零头也不回，把那只汗涔涔冷冰冰的手攥的紧紧的，“我为什么要放手？我不放。林逸，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就做好被我纠缠一辈子的准备吧！”
　　林逸脚步一顿，又被扯得往前冲了一步。零带着他七歪八拐，上了两层楼梯，把他领进了一间小浴室里。里头的设施十分简陋，隔间由半透明的米黄色水帘布隔开，淋浴头没装花洒，就是个光秃秃的钢管。
　　这时候有水就已经谢天谢地，林逸默不作声地挣开零，旋开其中一个开关，钢管咯痰似的呼噜了一阵，才有锈红色的水流出来。先是淅淅沥沥的几滴，而后汇成一线，慢慢扩大，水流也清澈了起来。不过想要热水那是不可能，林逸知道自己发着低烧，却也无可奈何。
　　他背对着零开始脱衣服，零也不走，毫不避讳地盯着林逸看。当林逸的脊背暴露在眼底时，他狠狠闭了下眼睛，那淤青从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肢，连臀部和大腿都有明显的痕迹，正面也许有更多。
　　林逸被他看得如芒在背，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匆忙站到了水流底下。寒冬的水击打在颈项上是刺骨的冰冷，他咬住青白的嘴唇，不像在淋浴，倒像在忍受一场酷刑。
　　等肌肉适应了温度后，他探手探脚地伸展了四肢，下一秒又霍地缩了回去——零撩开帘子进来了。
　　“怎、怎么了？”
　　零同样脱得光溜溜的，不同于林逸清瘦的身体，他修长的骨骼上包裹着形状完美的肌肉，肩膀宽大，双腿笔直，随便一打扮就很体面帅气。不知怎的脱了衣服后，那长胳膊长腿就分外有了存在感，他高高大大地站在林逸面前，简直称得上是盛气凌人了。林逸看惯了他平日低眉顺眼的模样，此时不禁微微张大了嘴巴。
　　“你忘了这里的水不能碰了？”
　　“啊？啊……”
　　林逸在粪堆里滚了一遭，脑子里兴许也滚进了些，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零抬起手腕，看到那上边泛白的皮肤组织后皱了下眉，又换了只手，用指甲割破后递到他唇边，“喝吧。”
　　如果有得选林逸当然不会去喝零的血液，但他这一身伤急需治疗，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捧过零的手腕，见那淡红色的液体快要坠落，匆忙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腥，还有淡淡的咸，又像是融了铁锈的牛奶，让他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那伤口很快就要愈合，他强忍着不适把嘴唇贴上去，用口腔包住，舌头反复扫刷着，将血液卷进喉咙深处。变异种的血液与身体碰撞出爆炸般的反应，林逸感觉自己像吞了一块烧烫的铁，横冲直撞地闯入肚腹，灼伤了其他器官。
　　“咳、咳咳咳……”
　　他呛了几口，想弓起身子，又被零托着腋下站直了。他一手掐着他的脸颊，侧头在另一只手的大鱼际上咬了一口，不由分说塞进了林逸嘴里。
　　“唔！！！”
　　林逸从湿淋淋的额发下抬起眼，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的肠胃在翻搅抗议，他快吐了。
　　身体表面的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下去，零用身体压着他不断弹起的胸膛，不让他逃脱，低声命令道：“吞下去。”
　　林逸被逼着吞下一口又一口血液，鼻息呼哧呼哧喷在零手上，他仓惶地看着零近在咫尺的眼眸，看到了倒影在那双眸子里的自己是那样无助，像是不管谁向他伸出援手，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抓上去。
　　这个人，他是来救我的……林逸闭了闭眼，排斥反应慢慢弱了下去。他摸索着拥住零的肩膀，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拥抱，却就被无情地推开了。
　　零勾起一边唇角，邪邪地笑着，挑着眼梢往林逸身下一瞥。林逸无地自容地伸手去捂，随即看到零那边也不老实，于是又硬气起来了。
　　他把胸膛一挺，是个要发癫的模样，“笑什么？我是因为误食了结子果，别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意思！”
　　“哦……”零点点头，目光落在林逸红成半透明的耳朵上，他凑过去，呼吸扑簌簌地落在林逸的耳畔，“你肩膀的伤都恢复了，结子果那点毒素清没清干净，你不知道吗？”
　　耳根的红蔓延至脖颈，林逸那点癫刚冒出个头，就被零几句话打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早点发！下一章立马解决林博士的头等大事！
　　还有明天请假，不是故意卡在这，最近实在忙得分身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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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帮帮我，好不好？
　　血液喝下去的一瞬，结子果的毒素就解除了。林逸心知肚明，他的欲望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完完全全是为零产生的。
　　意识到这点后他更加难堪，垂着头默然不语。空气凝滞在狭小的隔间内，极寒的温度下他身上却冒出了汗，他在等零说话，随便说些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这该死的尴尬。可零什么也没说，他挥开隔水帘，下一秒隔壁就传出了哗哗流水声。
　　林逸提起的心脏一下落空了，他忽然后怕起来，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所有情绪都会被他牵动的孩子了，他没办法再用“离开”这两个字恫吓他，也失去了任性耍脾气的资格。现在的零，说走，就真的会走。
　　他想追出去纠缠一番，可是……指尖在隔水帘上轻轻擦过，看着对面模糊的剪影，林逸迷惑了。他能用什么去纠缠零？他们的位置完全颠倒了，虽然零永远不会用自己对待他的方式对待自己，但他确实拿不出任何东西来回报给零——除了这幅放在男人成堆的军营里没有任何看头的身子，而今零对这副身子也是兴趣乏乏。
　　林逸的兴致陡然低落了下去，如果有一天，零不再喜欢自己……Shit！他根本不敢想象这种如果。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必须做点什么让零回心转意。
　　林逸重新打起精神，退毛似的把自己从头到脚大搓了一顿，直搓的皮肤滚烫发红，连脚趾缝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都仔细收拾干净了。待到隔壁水声一停，他竖着耳朵浑然一抖，赴死般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零！”
　　发力过猛，震得整间浴室都在隆隆回响，林逸窘迫的脸红脖子粗，原地羞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
　　剪影一顿，继而响起一道温和的嗓音，“怎么了？”
　　要放平时，这人必定会缠着自己要亲要抱，林逸暗暗泄气，又不死心地盯紧了水帘上的剪影。他能看到零昂扬的轮廓，他肯定也憋得难受。
　　“我……”他深深吸了口气，揪紧水帘，顶端的挂钩擦出刺耳的响。心脏像是被打了一梭子，林逸的鼻息都颤抖了，“我……我帮你解决，好、好吗？”
　　一句话说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效果，林逸一颗心七上八下，直觉自己为了活下去，连面子和里子都不要了。可是到底是真为了活下去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细想。
　　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林逸心口那把火都烧成了灰烬。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已经捅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难道他还得求着零来操他？放眼天下都没有这种道理！
　　他又是委屈又是气闷，想隔着水帘给上零一拳，可零连碰碰他都不愿意，给他一拳又能怎样，他不是零的对手。
　　零的身影在水帘上一晃，转身时尾巴甩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轻轻抽打在了林逸抓着水帘的手上。这应当是无心之举，可林逸满脑子都是“他不再稀罕我了”，“他要走了”，“这遭让他走出去，我在他眼里大概就是泯然众人了”。他想的火光四射天花乱坠，病急乱投医之下，他出手如电，一把拽住了零的尾巴尖。
　　锋利的刺尖抵在掌心，他不怕被扎，现在他巴不得零扎他！
　　果不其然，零顿时被点了穴道般，僵住身子不动了。
　　林逸感觉自己像是条无耻下流的癞皮狗，赖上零就不放手了。但他实在太没安全感了，他怕得失了方寸和冷静，只能抓到什么是什么。只要能让零留下来，让他和以前一样说几句好听的哄哄自己，让他做什么他都肯。
　　休斯说过，尾巴对于变异种而言是敏感而又脆弱的存在，不管是因为情欲还是因为被拿捏住了软肋，总之零算留下来了。
　　一帘之隔，他几乎都能听见零压抑的喘息。掌心下的尾巴坚硬而充满韧性，像一尾游鱼，随时都能从他的掌中溜走。林逸拽的很用力，他不想弄疼零，但他更不能放手。
　　“零……不要去找别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零的话语里隐隐含了怒气，剪影拓宽了些，他面对了林逸，“放手，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我、我不放！”林逸快要失去发声的勇气，手却很执拗地抓着尾巴不放。他捏了下酸涩的鼻梁骨，忍住暗涌的泪意，瓮声瓮气地说：“我不能放，我放了你就会走……”
　　“我不会走。”剪影抬起胳膊，似乎扶了下额头，是个无奈的姿态，“我既然去找你了，就不会把你扔下。”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林逸不说话了，只留下了抽动鼻尖的声音。什么意思？零虽然还带着他，心却跟只没拴绳索的鸟儿一样，随时都能飞走。林逸从前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只要实验体的使用权在他的手里就行，至于对方喜欢谁，他没这个闲心去管。现在不一样了，他得确保零从灵魂到肉体都忠诚于他，他怕自己有一个不小心，零就丢垃圾似的把他丢下了。
　　可这些他要怎么开口去表达？他向来是个没节操厚脸皮的人，迪伦让他下跪，他就当真能下跪。但零不一样，零呵护他、敬重他、把他当个人，所以在零面前，他把自己的尊严看的比什么都重。他怕自己退让一次，零也会和旁人一样，试探他的底线，骑到他的头上。
　　想到这几日挨的饿受的怕，林逸就更认为自己不能袒露内心，零已经长出了欺负他的苗头。
　　可以交易，但觉不能示弱！
　　想通后他松开手，尾巴没有一刻停留地从他手中滑走了。他挽留般空抓了一把，随即就克制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零没有刨根问底，反而想小事化了，“出去吧，我和勃朗特说了天亮在这里集合，他们应该快到了。”
　　林逸一咬牙，“零，我说我要和你做。”
　　“……你到底想干什么？”
　　零奔波了一夜，实在没有心情陪林逸耗下去。他“刷啦啦”地拉开水帘，在看到满脸委屈的林逸后，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林逸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泄愤似的掐着大腿，几个指尖都深埋到了肉里。他的肩膀瑟缩着，双腿规矩的并拢在一起，露出中间一团同样瑟缩着的软肉。要不是他死撑着挽留自己，零觉得他都快要赤身裸体的蹲到地上——他看着实在是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林逸确实很想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实实地保护起来，可他眼下衣不蔽体，他只能用这一身软骨头烂肉作为防御武器，去捍卫自己不堪一击的灵魂。
　　“我没想干什么。”他扬起潮湿的脸庞，眼裂中有水汽，睫毛很黑很浓，少了眼镜的遮挡，几乎有了点野蛮生长的意思，成为了那张苍白脸庞上唯一的活气。他乌漆漆的眼珠子一转，表情羸弱，语气却足够冷硬，“我想让你干我，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让你这么做。”
　　零的眉头隆起来，他像打量一件得来不易的艺术品一样打量林逸。林逸瞧着单薄，却长了一身好皮肉，他浅尝辄止过，知道这身皮肉的好滋味。但对于艺术品，人们向来喜欢大费周折把它们弄到手后再束之高阁，零现在存的就是这样的念头——林逸嘴上说着不为别的，但他看出来了，林逸是在求一个心安。
　　他感到有些好笑，把右手手腕举到林逸面前，“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是怎么弄的？”
　　林逸眨去眼中的水汽，神情疑惑，上头那道伤疤深可见骨，皮肉被水泡的发白，结了层透明膜，但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
　　“你总说我不是人类，呵……”零苦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无可奈何，“今天我才知道，我确实不是人类，人类不会像个动物一样乱发情。”
　　“发情？”林逸的目光移到零的脸上，又移到那道伤口上。他想到了洗手间水池里大开着的水龙头，还有被压制着，但衣衫完整的沈昭昭，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所以这个伤口……”
　　“这是我在成年后的第一次发情，我不知道会这样……难以控制。我放了很多血，我以为只要身体足够虚弱，性欲就能减弱，但还是差点酿成了大祸。”零抚去林逸脸上的水珠，眼神渐渐有了温度，“你说得对，我是个怪物，你不该用对待常人的方式对待我，我随时可能会伤害你。”
　　这番剖白出乎意料，林逸以为他是要疏远自己，没想到是为了不伤害自己。他应该见好就收，把方才说的那几句蠢话糊弄过去，可他又不想让零看出来自己是出于自保才出此下策，一时间竟是骑虎难下了。
　　零见他神思游离，左支右绌，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心思。他压住上扬的嘴角，又下了一剂猛药，“林逸，我哪一次扔下过你？哪一句话骗过你？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说完，他的眼睛倏地红了。
　　这连珠炮般的问题问的林逸内心煎熬，他脱口而出道：“我没有不信你！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零逼近他，将他的脸颊掌在手心，拇指似有似无地蹭着他的眉骨。
　　林逸闪避不得，轻颤着眼睫闭上眼，“我只是害怕……”
　　“你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怕？”
　　“我……”林逸都快把大腿掐出五个洞来，在内心愧疚作祟和零的循循善诱下，他不得已承认了一个事实，“是我错了，我对你不好。我怕你记恨，怕你救我也只是为了玩弄我……你、你会那样做吗？”
　　他是真的在怕，零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颤栗。可他觉得还不够，林逸从没正视过他的感情，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的大脑在处理感情问题时有一套自己的运行机制，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统统归咎为一种情绪。现在，林逸把他们经历的种种，都用“我害怕”草草总结。那有朝一日他不怕了，他们是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手掌从脸颊抚过颈侧，轻轻搭在斜方肌上。零深知林逸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直接挑明只会适得其反，只能连哄带骗地帮他自己搞清。于是他继续耐着性子问他，“我不会。所以，你是因为怕，才想用身体来补偿我？”
　　林逸想点头，但太羞耻了，他前段时间刚骂过零，自己实在不想来体验这一遭“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就这么一迟疑，零那头的话风就变了。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需要。就算我想摘除弱点，我也可以通过别的手段，林逸，我真的……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
　　颈间的力量消失了，林逸又怕了。他睁开眼睛，跟只落单的小猫一样，呜呜嗯嗯叫着，在朦胧的视线里寻找零的身影。
　　零神情受伤地退后一步，这一步却让林逸彻底慌了神，零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我想我们还是……”
　　“我们不能这么算了！”他冷不丁吼了一句，赶鸭子上架般说道：“我！我对你、我对你有感情！”说完他霍地捂住嘴巴，像是被自己说出来的话吓到了，两只麋鹿般的大眼睛张皇失措地大睁着，又自暴自弃地闭了起来。
　　“我要是对你没感情，我他妈怎么会只对你硬的起来。”
　　想说“我们还是回到原样”的零被他这通抢白震慑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试试出了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效果，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他看着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审判的林逸，心脏软的一塌糊涂，都想举起白旗直接投降了。可为了日后以及裆下着想，他迟疑地问，“你是说……你对我，也是有点喜欢的？”
　　这话问的婉转，又是“也”，又是“点”的，给足了林逸脸面。林逸脑袋里也没多少弯弯绕，他现在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既然零要的是“喜欢”，那就给他呗。嘴巴上说说的东西，跟他要一个太平洋的喜欢，他也给得起！
　　于是，他干净利索的一点头，算是把这事给认下了。
　　零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双目炯炯有神，又怕自己过分热情惹林逸怀疑，于是依旧摆出不谙世事的模样。
　　“你也知道，你之前，骗过我很多次……”
　　林逸是没有多少廉耻和道德的，可此情此景下，这句话足以唤起他所有的良知。想到曾经对零的所作所为，他的愧疚感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急于弥补自己的过失，可又想不出弥补之法，于是只能殷殷地把零看了，想要他出个主意。
　　零拉过他还掐在腿上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林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见零包着他的手一路往下，在胸口和腹肌上撒欢似的放浪了一阵，而后画风一变，含羞带怯地奔向了目的地。
　　林逸眼睛都瞪直了，虽然他有意想帮零解决，可、可……
　　直到被掌控着握上去后，他才大梦初醒般看向零。零低垂着眼睫，红瞳掩在其后发出潋滟的光。他浅浅地笑着，怯生生地回望着林逸，像是怕被拒绝。
　　“那你帮帮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此章章节名应该叫茶艺大师。
　　趁着周末多写点，呼噜呼噜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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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座椅之下
　　“那你帮帮我，好不好？”
　　零脸上笑得腼腆，扬着眼梢看人的样子却像极了公狐狸精。林逸被他盯得面红耳热，就这么虚虚地握了，眼神根本不敢随便乱瞥。
　　还问什么好不好，就凭手把手现场教学这点，不好也得是好了。
　　林逸是无法理解自己这几根手指有什么魔力，但零看着像是爽快极了。他苍白的胸膛上布满红晕，汗液顺着腹肌沟壑滑落，随着动作加快，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隔间的温度不知不觉升高了，手腕酸软的快要握不住，林逸想抽手，又被死死抓着挣脱不得。
　　这短短的几分钟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林逸的指尖都麻了，关节像是要脱臼。他小声哀求，“换、换个手……”
　　零腾空看了他一眼，咬着牙绷紧了下颚线，显然是隐忍到了极点。他揉了揉林逸的腕子，突然说道：“转过去。”
　　林逸一愣，这话过于耳熟，他当时就是这么对勃朗特说的——疯了，难道自己真要在这肮脏的小浴室里献上贞操？
　　没等他想明白，零已经将他翻了个面。背后压上来沉甸甸的身躯，冷的好似水鬼，湿漉漉的长发黏在他的颈侧和臂上，像是只巨大的蜘蛛吐着丝缠住了他。林逸慌了，扭着屁股一个劲地躲。零像只扑到猎物却无从下口的小猎豹，慌里慌张地搂住林逸的腰，做着无用的安抚，“你别动，不要怕，我、我不进去。”
　　如果他没用枪指着林逸，这话倒还有几分可信。林逸欲哭无泪，在零猛挺了下腰身后，张着嘴吧发出了短促的惊叫。
　　“啊！！——啊？”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愣了愣，往下看去，原来零又跟他的腿根较上了劲。
　　想到先前腿根上磨破的伤口，他的脸色变得相当之精彩。身后的零大开大合埋头苦干起来，期间不多言语，唯一说的三个字就是“夹紧了”。林逸被他顶撞的苦不堪言，额头几次三番撞上墙壁，眼前更是金花闪烁。在一片拍水花声中，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浑然忘我的自得其乐了。
　　一手垫着额头，另一只手鬼鬼祟祟地往下摸去，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又被零烙饼似的翻了个身。
　　金戈相对后，零废话一句没有，抵着他的额头目光直击他的内心。林逸忙不迭地闭上眼，零完全被欲望支配了，瞧着就是头色性大发的畜牲。他刚闭上眼，就猛抽了一口气，随即嘴唇就被擒住了。这个吻充满了侵略和掠夺，快感窜上脊梁骨，林逸腿软的站不住脚，感觉自己的精气都要被零吸走。
　　也亏得这家伙手大，才能一同伺候到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几乎是同时缴了枪。林逸恹恹地攀着零的脖子，感受到零的吻慢了下来，变得缠绵悱恻。两片嘴皮子麻酥酥的，他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他舒服的身体都轻了，像是坠到了云海里。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鸣笛，林逸以为自己幻听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后，零和他脸颊贴着脸颊，耳鬓厮磨着，不时又偏头啄在他的脸上。林逸十分享受这片刻的温存，可是那鸣笛声越来越近，跟个钻孔机似的直往他的脑子里突突。
　　他蹙起眉，眉心就被零吻了一下。
　　“是勃朗特他们到了，洗一洗，我们马上走。”
　　林逸的眉头舒展开来，看了眼零满手的狼藉，脸有点红，语气也略微不自然，“我的衣服不能穿了……”
　　“你在这等我，车里有衣服，我去去就来。”
　　*
　　零带来的不只是衣服，还有一个坏消息——在林逸消失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在校园里找到了一辆军用卡车，但还没开出学校，这车就报废了。
　　车已经停在了一楼的篮球馆内，林逸赶到时，勃朗特还在孜孜不倦地发动着汽车。见林逸来了，他的脸上难掩尴尬之色，感觉自己的屁股隐隐作痛了起来。
　　沈昭昭经由勃朗特添油加醋的描述，已经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此时也是羞愧难当。可她对林逸的愧疚并没持续多久，在看到林逸身后的零后，她的全副心思都用于心慌意乱了。
　　“零，你饿了吗？”她挑出真空包装的肉质食品递给零，零摇摇头，但还是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了林逸。沈昭昭眼神一暗，又拿出几包压缩饼干，“先填饱肚子吧，这车上的食物挺充足。”
　　勃朗特见这两人不再针尖对麦芒，不由松了口气，大咧咧地说道：“博士，这车大概是亚尔维斯的军队留下的，发动机坏了，你来看看？”
　　林逸用牙齿咬开包装，边嚼边把两人赶下车，自己一屁股坐了进去。
　　进去后他才发现车里的物资罕见的都是新鲜的，水、面包、压缩饼干和各种各样的罐头，都在保质期之内。而且……那几箱矿泉水下赫然压着两把漆黑的机关枪，以及三个弹夹。
　　他不禁纳闷，就算车报废了，亚尔维斯也没有必要抛弃这么多物资。还是说，他们根本不缺这点东西？
　　车厢一晃，零跨了上来。
　　车子里有股说不出的难闻气味，林逸耸动鼻尖，“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
　　零点点头，“味道在底下，我下去看看？”
　　“算了，修车要紧。”
　　林逸自顾自地研究起操作台，车子损坏程度不大，内部设有军队专属配备的智能化系统。他花了半小时调整零件，又暴力破解了密码，等全部修理完毕时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来开车吧，你休息会。”
　　林逸忙碌的时候，零一声没坑。见他收工，他急忙把林逸推去副驾驶座，一侧身霸占住了主驾驶座。坐这“铁盒子”也来来回回好几趟了，虽然林逸的私家车和军用卡车有所不同，但基本操作却是相通的，他已经学会了开车。
　　林逸不和他客气，他难得饱餐一顿，此刻全身的血液都被调动到了胃里，大脑正昏昏沉沉地产生了睡意。
　　零伸手揉了揉林逸的腰，林逸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呼噜声，神情惬意地调低了椅背。
　　手掌顺着腰线下滑，放松的肌肉瞬间紧张了起来。零凑过去，舌尖轻轻舔过林逸的耳廓，衔着他的耳垂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敏感？”
　　林逸有些怕痒的躲开，心里不禁气恼。这幅身子常年禁欲，一朝开了荤，竟是有些食髓知味了。
　　他把眼一瞪，“怎么，刚才还没满足？”
　　零勾唇一笑，不再去招他。他往外头看了眼，沈昭昭和勃朗特不知跑去了哪，“我去叫他们，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林逸嘴角抽了抽，“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问题？”
　　“好，别睡着了。”零在他额头亲了下，开门下了车。
　　林逸捂着额头，盯着零的背影若有所思。零的武力强悍不必多说，但内心的确还是单纯。这种单纯表现在他吃苦不长记性，过于好哄，以及尝到点甜头就掏心掏肺开始粘人。林逸自觉不是妲己在世，没有祸国殃民的本事，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着了他的道了。
　　但这样也挺好，至少眼下是不用忧心零会抛下自己了……
　　林逸脸上荡开浅淡的笑容，就听电子屏上发出了“嘀嘀嘀”的提示音。
　　“怎么回事？”
　　按下按钮，挡风玻璃上跳出一串串冗杂的乱码，林逸调出虚拟键盘，噼里啪啦敲了一顿，忽的右眼皮一跳。
　　“啧。”
　　看着经络分明的地图，林逸的眉毛也跟着挑了起来。地图四周分布着一圈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蚁群般疯狂朝着地图正中心涌去。而占据中心地带的，正是这所学校。
　　“还真是鸿运当头啊……”
　　他屁股一挪坐回主驾驶座，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应对这群红点。能被系统检测到的不是部落机器人就是变异，但按照这个势头，不管是哪方势力，都不是个好兆头。
　　手指飞快敲击着键盘，他想锁定一个突破口，然而指腹下的触感却越来越烫。系统在这个节骨眼上耍起了脾气，敲出的字母卡顿得厉害，林逸恨不得一拳砸碎挡风玻璃。他静了静心，凝视地图上快速移动的红点，五指一抓，狠狠扯下了座位下的插头。
　　屏幕泛着白花融合进玻璃中，林逸脱力的往后一靠，不料椅背猛地被掀翻，他差点摔了个倒插葱。
　　Shit！系统还没修好，座椅又来添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他挣扎着爬起来，掀开椅子想检查一番，却被迎面喷了一脸的臭气。
　　座位下面隐藏的，是一张皮肤褶皱腐烂，蛆虫肆意横行的脸。
　　他捂住口鼻踹开车门，打着滚下了车，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冒出喉咙眼的酸水咽了回去。
　　这卡车的底部竟还藏着一个不小的储物槽！他忍着恶心，闭了闭眼，心一横拉住把手一把拉开。
　　一瞬间臭气熏天，刺鼻的消毒水混杂着血水泄了满地。林逸飞快退后，人还没站定，后脖子先被呵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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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内部矛盾
　　零出手快准狠，把扑上来的异兽撕了个彻头彻尾，心肝肺叶顿时滚了一地。沈昭昭苟在勃朗特身后，探头看了一眼，对面发霉的墙上溅满了鲜血，零就站在这片血色之中，一双眼睛泛着红光，是比异兽还要可怕的存在。
　　“走。”
　　零揩去脸颊上的血迹，率先下楼，却被突兀亮起的车大灯刺的眯起双眼。
　　“林逸！”
　　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飞奔向卡车，与此同时，卡车的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咆哮着冲向零。零不假思索就地一滚，车头“砰”一声和一头企图偷袭的异兽迎面相撞，冲势凝滞了一瞬后，车胎打滑朝着墙壁撞去。
　　那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异兽被撞了个四脚朝天，林逸飞快旋转着方向盘，同时点踩刹车，来了个漂亮的漂移。
　　勃朗特和沈昭昭下楼就见了这一幕，不由齐齐发出惊叹。林逸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把手里的东西朝勃朗特掷去，竖着眉毛怒吼，“瞎跑什么？！上车！”
　　勃朗特一个回旋踢踹飞了那颗圆不溜秋的东西，抱着自己的腿金鸡独立嗷嗷直叫，“妈的是人头啊！操！是人头啊林逸你这个杀人犯！”
　　“是丧尸！”林逸一边倒车一边碎碎念，恨不能把勃朗特也碾成肉泥。方才零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一个人解决了储物槽里的两只丧尸。
　　“上车！”零拉开车门，车内一片凌乱，座椅被掀的东倒西歪，椅背被划成破布，内里黄色的海绵脑浆般一股股翻开。
　　他用眼神快速检查了一遍林逸的伤势，见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刮擦，才放下心来。
　　“地图上有不明物体正在靠近学校，我们要赶在这里被包围前离开，抓紧时间！”
　　林逸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抓着丧尸肩膀处的衣服往外面拖，“搭把手！”
　　两人合力把两具尸体丢下车，又在勃朗特和沈昭昭的帮忙下翻好座椅。虽然四个人坐得跟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摆，不过好在这车还能开，总比两条腿走路来得强。
　　卡车缓缓滑出校园，林逸累瘫在了座位上，缩在椅子里打盹。零示意后排的沈昭昭找件厚衣服，披在了林逸身上。
　　开出体育馆没多久，他们又路遇了几具尸体。和其他被乱枪打死的流民不同，这几具尸体身上均穿着体面的枫红色呢子军装，武器散落在旁，是亚尔维斯小队里的成员。
　　林逸跳下车，绕着军衔较高的那个转了一圈，蹲下身开始扒他的衣服。
　　勃朗特捏着鼻子哞哞叫，“博士，死者为大，你就放过他吧。”
　　林逸没搭理他，搜遍了军官的全身后，他对着天空举起手，笑出一口森冷的白牙。
　　晨光下一枚小巧的戒指发出耀眼的光泽，勃朗特眼睛都瞠大了，“控、控制器？”
　　“呵……我们不用再跟耗子一样到处乱窜了，那群恶心的渣滓……不，是我们可爱的援军，就要到了。”
　　沈昭昭也跳下了车，帮着零一起搜罗武器，“什么援军？”
　　“地图上的红色警示点是部落机器人，”林逸一边用衣袖擦拭着戒指一边解释，“每个长官都会配备控制器，这和我在32号基地佩戴的是同一种。就像我能直接对弗利亚下达命令一样，我现在同样能对部落机器人下达命令。”
　　“这和开挂有什么两样？”勃朗特跨过尸体，挨在林逸身边好奇的打量着戒指。
　　“没那么容易，每个控制器都有对应的口令，要费不少时间才能解锁。”林逸不着痕迹让开几步，瞄了眼地上面目人非的尸体，“看军服他应该是个少将，控制器发出的求救信号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那些部落机器人是赶来支援的。”调出控制界面，他指着还剩三分之二的电池道：“这就说明，在他们打晕我后不久，就在这里遭遇了危机。”
　　这些尸体有的没了脑袋，有的没了胳膊腿，可以想象当时的火拼有多惨烈。但除了死状狰狞的尸体之外，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兽的踪迹，这一点就足够惹人怀疑。林逸反复摸着下巴，又想起了储物槽里的丧尸，正常人会把丧尸关进储物槽里？
　　“有点不对劲，亚尔维斯为什么要舍弃这么一辆物资丰富的卡车？”
　　“车不是坏了么？”勃朗特摸了摸脑袋，“也有可能是不想和丧尸正面交锋？”
　　“修车和一枪崩掉丧尸的脑袋很难吗？”
　　勃朗特立刻争辩道：“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我们军人最讲究义气，一枪崩掉出生入死的同伴？这和禽兽有何区别？”
　　“你再啰嗦一句我先崩掉你的脑袋，”林逸面朝着控制板，一个正眼都不给勃朗特，“你们军人，你们军人的好榜样好楷模好典范就是唐纳德，说他是禽兽，他都不配。”
　　这尖酸刻薄的话语简直比吞针还要可怕，勃朗特暗道自己犯什么贱非得去招惹他，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也许丧尸并不来自于外界，而是他们队伍之中本就存在感染者。”零抬眼，见林逸若有所思的点头才说道：“他们是士兵，丧尸不可能存在理性思维将自己关进储物槽。而人类，出于自保或保护他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管他们是自己进去的还是被关进去的，反正已经处理掉了，车也修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军队，进入A城！”沈昭昭把话题绕回正轨，在B城的避难所里，她被发配去当了保洁，心有不甘才跑了出来，可她也不想为此搭上一条小命！
　　进入A城，说的倒是简单！如果说休斯是林逸和亚尔维斯友谊的桥梁，那么金家就是桥梁上的一枚迫击炮，亚尔维斯正犹犹豫豫地该不该开炮呢，现在找上门去岂不是送死？！
　　林逸一个头两个大，却没法跟他们说明其中缘由。纠结半晌，他拉下脸，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省得日后麻烦。
　　“我不准备找军队，如果你觉得跟着我不安全，那么慢走不送。”
　　这等同于是用生命安危堵上沈昭昭的嘴不让她发表意见了，沈昭昭气得浑身哆嗦，立马嚷起来，“为什么不去找军队？！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勃朗特还记得林逸脑袋上那个大洞，此刻也瞧出了端倪。他竖着一根手指摇了摇，冷嘲热讽地说：“不找军队不找军队，急什么，博士总能有办法。”
　　“不找军队我们怎么离开这里？”沈昭昭跺了跺脚，又转向零，“你倒是说几句话啊，他这是让我们等死！”
　　这里的人她问谁都不该问零，零只要不回到实验室里，几乎对林逸是有求必应。听到沈昭昭冲自己发脾气，他煞有介事地一点头，“那就陪他等死，他说了，如果你觉得不安全，那么慢走不送。”
　　沈昭昭七窍生烟，钻进卡车大力甩上了门。
　　*
　　天空黑压压的仿若触手可及，他们朝校门口缓慢行驶，沿路击毙了几头变异程度不大的异兽。许是天气作祟，原本龟缩进巢穴的异兽们蠢蠢欲动地探出了触角。
　　越接近校门，异兽越是密集。林逸看着那一群奇形怪状的变异种，心里突然没了底。
　　这么一堵肉墙，能杀出去的希望实在渺茫。
　　车身一个颠簸，林逸把稳了方向盘，看了眼四肢大张着贴在侧边玻璃上的变异蝙蝠，满眼愠怒，“把枪给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一枪崩掉一头异兽的勃朗特从窗户外缩回身子，帅气的吹了吹枪口，转头见林逸和蝙蝠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他笑得前俯后仰。
　　“博士，你慌什么，这是防弹玻璃，它又撞不碎。”
　　零屈指敲了敲玻璃，蝙蝠血红色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立马人来疯般扑打着翅膀，对着零吱吱吱地叫唤个不停。
　　林逸笑了一声，“它对你还真是亲昵的不得了。”
　　零，“……”
　　异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林逸狂打方向盘，车子开得跌宕起伏。如果说汽车也会发疯，说的就是这一辆了。也亏得有这股疯癫劲，林逸竟是生生在肉墙中碾压出了一条血路！不过麻烦接踵而至，异兽越聚越多，挤得车轮都快脱离地面，吸血蝙蝠更是贴花似的糊满了玻璃，对着里头的零秋波送情。
　　这群畜牲俨然把他们也当成了同类！
　　“Fuck！挡风玻璃被挡住了，我看不见路！”
　　零道：“冷静一点，开雨刷。”
　　第一下，蝠翼和玻璃之间出现了一丝缝隙；第二下，一半被刷了下去，墙皮似的啪嗒嗒掉落；第三下，彻底干净了！
　　勃朗特目瞪口呆，“好样的……”
　　“废话什么！帮老子开路！”
　　机关枪的响声交织成一片，零左手装弹，右手握枪解决了不少在天上秀优越感的蝙蝠。勃朗特在窗户边缩头缩脑，机关枪从开火到现在就没有停过，就连沈昭昭都不时探头出其不意放几下冷枪。
　　一切循序渐进的进行着，异兽不怕死的前赴后继，而汽车蜗牛般几乎停滞在原地。
　　“Shit！我们只是在浪费火力！”脑门撞上第N只蝙蝠后，勃朗特奋力拉上窗户，又夹死了一只。
　　抹掉额角的血水，他对着林逸吼道：“博士！冲不出去！”
　　“我们回去等待军队！”沈昭昭扔了枪，崩溃地大吼，“回去！你要发疯你自己走，车是我们找到的！”
　　“你认为现在还回得去？”林逸冷笑道：“这点异兽不过是冰山一角。”
　　“什么意思？”沈昭昭脸色变了变。
　　“学校哪有这么多异兽，你以为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雨林……”颓唐的垂下脑袋，沈昭昭双眼无光，“我们完了……你这个疯子……”
　　林逸视若无睹，打着方向盘，不时摁几下雨刷。
　　“你早该离开，没有人逼迫你留下。”
　　“林逸你这是在推卸责任！”
　　林逸眯眼看向零，话却是对沈昭昭说的，“沈小姐，我需要对你负什么责？是我求着让你跟来的？”
　　零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感觉林逸这话意有所指，但又摸不清头脑。
　　沈昭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看看无动于衷的零，又看看林逸，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是倾心于零，然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实验体宁愿当个搅屎棍，都不愿意给她半点好脸色！所有的耻辱和委屈像吸饱了水的海绵在她的心里膨胀开来，她能忍受这一路的艰辛，却忍受不了一再被忽视！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神黑沉入海，忽然暴起扑向了林逸。
　　“既然你们要陪他死，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Fuck！”
　　座椅本就不够牢固，林逸整个人都侧歪了过去。
　　“喂喂喂！博士！前面前面！看路啊！！！”
　　勃朗特一把扯开沈昭昭，而零也是合身一扑，险伶伶地把住了方向盘。
　　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林逸忙乱之中急踩刹车，车子一个趔趄，如同惊涛怒浪中的一叶帆船，他们快掌不住舵了！
　　“先解决近距离的异兽，快！”
　　林逸调出控制界面，却悲哀地发现车上并没有配备火力。
　　等等！大脑急速运转，他目光如炬地看向勃朗特——这小子还有三枚KB82强力爆破型炸弹！
　　林逸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额头磕在了方向盘上。
　　茫茫兽群之中，卡车如同翻面的乌龟，成了徒劳无功挣扎着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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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沦陷
　　“林逸？林逸！”
　　面部肌肉被拍打的刺痛感渐渐清晰，林逸掀了掀眼皮，却发现眼前一片浑浊腥红，什么都看不清。
　　“怎么回事……”
　　挣了两下，他恍然发觉自己的头被卡在了座位与车顶之间，身体颠倒着，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
　　“Shit！我看不见！”
　　“你先别动！”零的口气也急了，他托住林逸的脑袋，为他擦拭干净眼睛里的血渍。
　　“林逸，看着我……”
　　林逸眨着酸涩的眼睛，目光慢慢聚焦到零的脸上。
　　卡车也不知翻滚了几个来回，周遭倒是安静了些。此刻他头重脚轻眼花耳鸣，只能看见零两片殷红的嘴唇不断开开合合，至于说了什么，压根一句都没听进去。
　　“别、别说了……先把我弄出去……”
　　“林逸，看着我！身体不要乱动，保持大脑清醒！”
　　感觉体内的力量正在一丝丝流失，林逸眼里透出慌乱，“我说先把我弄出去！混账！你在做什么？！”
　　短促的喘息了几声，伴随着车底“咚咚咚”的敲砸声，林逸忽然整个人都被往上拽了拽。他震惊地大睁着眼，头部瞬间脱离零的手掌，伴随而来的是左腿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他牢牢拽紧零的手，冷汗唰地流了下来，“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咬住了我的腿！嗬……”
　　零手指一紧反握住林逸，车顶被异兽凿穿一个洞口，显然是有东西钻进了车里！
　　林逸的身体又被扯着拖了几寸，继而重重砸下来，若不是有零护着他，他的脖颈都几乎折断。他的左腿被卡住了，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腿倒流到腰部，他甚至能感受到肌肉被撕下来的拉扯感。
　　剧烈的疼痛过后是麻木，他抽搐了一阵，虚合着眼，快要晕厥过去。
　　车身又是一阵颠簸，已经爬出卡车的勃朗特骂骂咧咧地把沈昭昭拖了出去。后排的空间宽阔，他们显然比林逸幸运多了。
　　刚出去沈昭昭就惨叫一声，林逸被卡在主驾驶座上脱离不得，一张脸白的好若鬼魂，又不断有血淅淅沥沥地滴下来。
　　“林逸……”零匍匐着身体，一遍遍喊着林逸的名字，咬开手腕喂了他几口血。
　　“快把他拖出来！”勃朗特绕到零身侧，想去抓林逸的手臂，下一秒就被零隔开了。
　　“有东西咬住了他的腿，强行争抢会要了他的命！”
　　勃朗特一副牙疼的表情，那头零已经用肩膀顶上了车身，“先把车子翻过来，快来帮忙！”
　　闻言勃朗特也上前帮忙推车，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大铁牛就是纹丝不动。他回头去找沈昭昭，却见她哆哆嗦嗦地后退，全然没有上来搭把手的意思。
　　不远处的异兽闻着血腥味向他们聚拢，天空中分不清乌鸦还是蝙蝠的东西遮天蔽日，锐利的勾爪频频掠过他们的头顶，一不留神就会被削掉半颗脑袋。
　　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勃朗特冷汗直下，决定劝一劝零，“不成了！我们还是走吧，救不了他了！”
　　零双眼泛红，几脚踹烂了车门，竟反其道而行之往车里爬。他看不清车里那东西是什么，且它藏身的地方及其刁钻，他伸长了胳膊也够不到。
　　有了那几口血液续命后，林逸清醒了一瞬，他张了张苦涩的嘴巴，从混沌的大脑中找出了一条明路。
　　“勃朗特……炸、炸弹……用炸弹……”
　　前一秒还蔫头耷脑的勃朗特立马精神抖擞地站成了一杆标枪，他废话不说打开机械手表，里头正是那三颗威力无穷的炸弹！
　　“真要用啊？这搞不好我们都得灰飞烟灭啊……”
　　“废话……谁让你炸车……”林逸苦中作乐地咧了咧嘴，他模模糊糊地看到零灰成花猫的脸，眼泪在上头淌成了一道道黑河。这小子怎么总有把自己弄哭的本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抓着零的手，要咽气似的告诉他，“别、别哭，我还没死呢……你去解决外面的……给、给我一把枪……”
　　零瞬间领会他的意思，再拖延下去谁都走不了。定定看了林逸三秒后，他抹了下眼睛，摸出手枪放在林逸的手中，合着他的手指抓好了，才慢慢放开。林逸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却不知道因为脸部肌肉痉挛，笑得比哭还要难看。零感觉再呆下去眼泪又得决堤，于是起身接过勃朗特手里的炸弹，朝着兽群奔去。
　　林逸同样看不到下半身的情况，但小腿上的疼痛感却是真实的。他颤抖着手握住枪，往一片黑洞洞的虚无里一指，心底直叹造孽。自从搭上了零，他不是血流成河就是在缺胳膊少腿的路上，这一枪下去要是没准头，他这条腿算是废了。
　　他憋得满头大汗，气息一丝一缕地从鼻孔里出，就是迟迟摁不下扳机。
　　勃朗特撅着屁股伏着身，看的是大气不敢出一口。他在心里默默给林逸打气，这气打到第三声，林逸哀嚎了一声，痛苦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那东西把他的腿骨当成了磨牙棒，正有滋有味地咂摸。
　　林逸忍过这一波疼痛，再也忍受不住，他把心一横，对着那团未知的恐惧“啪啪啪”连开三枪。
　　就在他开枪的刹那，外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破声，飞沙走石叮叮当当敲击在卡车上，打的勃朗特吱哇乱叫往车里钻。
　　林逸没有听到车内异兽的哀鸣，只感到腿上的拉扯感消失了。他失神地隔着车窗望着远处颠倒的景象，瞳孔里倒映着燃红的半边天和巨大的蘑菇云，以及零长发飞扬，衣衫猎猎的身影。
　　整个苍穹都在摇摇欲坠，勃朗特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末日这么近。他使了吃奶的劲才把林逸拖了出来，一起被带出来的，是一只还咬着林逸腿骨的变异兔子。
　　林逸用完好的右腿一脚把兔子尸体蹬远，皱着眉头白着脸，抱着差点报废的左腿一心忍痛。勃朗特围着他抓耳挠腮，这地方是呆不得了，再呆下去他们得被爆破的碎片射成筛子，但林逸实在是个不便搬动的状态。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林逸回光返照般直挺挺坐了起来，他狠狠一抹脸，面无表情地说：“妈的，还活着……”
　　勃朗特都快给他跪下了，这家伙口鼻尚在溢血，却没事人一般对着他一抬下巴，指了指自己那条惨不忍睹的腿，“帮我把腿根扎紧了！”
　　身边也没有趁手的东西，勃朗特重操旧业，撕了自己的衣服，首尾相接，把林逸的大腿包成了一根硕大的萝卜。
　　他一边包一边听林逸在那发出嗤嗤的笑声，他怕了，哭丧着脸说：“博士，您别这样，我害怕……”
　　“呵……哈哈……咳咳……”林逸呸掉嘴里的血沫，用手背蹭了下嘴角，摁着戒指调出控制界面，“你怕个屁！老子是高兴！”他的眼里跳动着越来越密集的红点，脸上尽是癫狂之色，突然大吼道：“把车里那几把重机枪给我拿来！给部落机器人开道！”
　　勃朗特得了令，死四脚着地往车里爬，脑袋朝里屁股往外，拖着那机枪和弹夹朝外头传。传着传着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底下的钢板烫的都能烤铁板鱿鱼，汗液滴上去，几秒就被蒸干成了一个小圆点。
　　“我靠……车……车要炸了……”
　　他拼了狗命调转狗头，外头的林逸正用枪拄着地费劲巴拉地站起来。他一个熊扑，抱着林逸打了几个滚，停下来后他觉着不够远，于是又蹬腿加了把劲，两人又接着滚了好几圈。
　　卡车在他们身后爆炸开来，冲起的火焰将其燃烧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玻璃碎片和滚红的铁片四散飞溅，林逸和勃朗特谁也没好过谁，后背的皮肤被割的纵横交错，果然都成了筛子。
　　两人胳膊压着胳膊腿叠着腿，胶着着还没分开，第二声爆破就接踵而至了。排山倒海而来的气流将两人劈头盖脸又掀了几圈，林逸感觉自己周身都是勃朗特的胳膊和腿，还有胸前一颗硕大的狗头，压得他肋骨生疼，呼吸都快被截断了。
　　他仰躺着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异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尸体瞬间被焚烧为灰烬，乌鸦簌簌坠落，像是在下一场黑压压的血雨。
　　“博士？博士？！”
　　林逸低声应了一声，伸手胡乱在身边摸索，嘴里神经质地念叨，“枪……枪……枪呢？抢呢？！”
　　那两把重机枪早就不知被炸到了哪里，勃朗特架着他的一条胳膊扛起他，一条铁血硬汉眼里愣是饱含了热泪。他吃不消了，他快被林逸搞崩溃了。
　　“妈的还找什么枪！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林逸撕心裂肺地咳，肺里像是漏了个大洞，边咳边喘成了个呼噜噜的大风箱，“零……得找到零……”
　　勃朗特一怔，在漫天灰烬中搜寻零的身影，可是尸体太多了，负伤逃散的异兽更多，要在这一锅乱粥里找零，就好比大海捞针。
　　“走吧！路已经清出来了，他活着会来找你的！”
　　林逸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动，被强拽着走了几步后，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勃朗特。
　　“我不走！没有见到零，我不走！”他姿势怪异的站立着，双眼在交错的兽群中寻找，完全不顾及冲撞到身上的乌鸦尸体。
　　勃朗特看他像是魔怔了，还要再去拉他，就见他死气沉沉的眼里倏地有了光亮。回头，他看到了那个宛若地狱修罗的男人，衣衫早已被血液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墨色的长发在狂风中乱舞，他的每一步都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看到零的刹那，林逸紧绷的神经一松，瘫软着手脚往前踉跄了几步，几乎以一个拥抱的姿势迎接了零。
　　第三枚炸弹在零的身后爆破，遥远的距离，林逸却能看见那人眼角镌刻的冰霜，以及一颗势必回到他身边的决心。
　　他们遥遥相望了，等待天地重归于寂静。
　　随着零的接近，林逸微微笼拳，收敛了拥抱的姿势。他不敢把自己的担忧和喜悦表现得太过明显，然而零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回巢的雀儿般扑落到了他的怀里。
　　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绕了，尽管背后的伤口被勒的生疼，却不忍心推开这个埋首在他颈窝的大男孩。
　　他心想自己这回是真折进去了，看到零哭他竟然没有不耐烦，还隐隐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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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股掌之间
　　冲上来的异兽都被零开膛破肚，他的指甲比剪刀还锋利，堪称削铁如泥。众人都杀红了眼，等突破包围圈后，零整个人往前一扑，被折了翅膀的鸟儿似的，扑腾许久都没爬起来。
　　丢失了目标的异兽四散而逃，勃朗特半抱半拖着遍体鳞伤的林逸，身后印着两串歪歪扭扭的血脚印。
　　“博士？博士！振作点！”
　　“咳咳！咳咳咳！！”
　　回应他的是震出心肺般的咳嗽，勃朗特心急如焚，林逸抓着他的胳膊，身体不住往下滑，“我不行了……去、去看看零……”
　　勃朗特感觉自己长了三头六臂都不够用，他先搀着林逸坐好了，又去扶零。弯腰后他先看到了零后腰上一道伤口，深的流出了黑色的血，像是伤到了内脏。
　　“你……”
　　零朝他摇了摇头，撑着他的肩膀借力站了起来。他蹒跚至林逸身侧，微微弓着腰吃力地喘息，“林逸，再撑一会……”
　　这个姿势牵动了后腰的伤口，他伸手捂了捂，嘴唇痛苦地抿成一线。
　　半昏迷状态的林逸歪垂着脑袋，左腿耷拉着蜷在一边，听到零的话语后，他不明意义地哼了一声，示意自己还清醒着。
　　“不行，他快休克了，得马上止血。”勃朗特四顾一番，“沈昭昭呢？”
　　沈昭昭从逃出卡车后就不见踪影，眼下也不知死活。零摆摆手，咬着牙抱起地上的林逸，“先别管了，你带林逸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避，我断后。”
　　后头的确还跟着几头贼心不死的异兽，只要他们有片刻懈怠，就会沦为异兽口中的食物。
　　勃朗特背起林逸，走了几步后零又追了上来。他精致的五官上布满黑灰，原本花瓣般柔嫩的嘴唇干裂出血丝，整个人都显出一股脱水后的干涩感，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润的。
　　他用鼻尖轻轻蹭了下林逸的脸颊，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湿润的睫毛扫在林逸的眼皮上。
　　林逸看着太苍白了，苍白的像个一碰就会碎的瓷人，他都不敢去亲亲他，怕自己粗手粗脚的，给林逸造成疼痛。
　　“不要睡着，我很快会追上你们……在我回来前，都不要睡，好吗？”
　　林逸尚存一丝意识，他只感觉身上冷得慌，心里也明白自己睡过去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便乖乖点了脑袋，垂在身侧的指尖颤巍巍地牵住了零的袖口。
　　零推了一把勃朗特的肩膀，一边扎起自己的长发，一边说：“别让他睡着了，千万别让他睡着！”
　　勃朗特听得都快落泪，一个劲地猛点着头。
　　零转身独自面对了身后的异兽，一瞬间指甲爆长出来，眼眶周围血管交错，连泪腺和眼角都渗出了血迹。
　　就在他杀上去时，一大批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涌入，银白色的铠甲闪烁出夺目的光，宛若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游鱼，窜入了黑沉沉的海洋。
　　勃朗特惊喜地大叫，“博士！快醒醒！是部落机器人！”
　　“编号A-4250号部队收到请求，请长官下达命令，请长官下达命令……”
　　林逸撩了下眼皮，撸下指根的戒指，递给勃朗特后就晕了过去。
　　勃朗特哇啦哇啦地吼，“博士！我不会用啊博士！”
　　*
　　勃朗特心不在焉的将枯枝折断后添进火堆中，出神地盯着对面因寒冷而抱紧膝盖的林逸。
　　已经第二天了，零还没有回来……至于那群部落机器人最后有没有派上用场，他也不清楚。
　　这里没有医疗设备，他只能徒手拔取林逸背上的碎片，又采摘了不少止血的植物叶片糊在了他的背上和腿上。条件过于苛刻，腿部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林逸额头滚烫，呼吸急促，短暂的清醒时刻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两天……外面是不分昼夜的轰炸和悲鸣，勃朗特有一瞬间以为炸弹在自己的耳边炸开了花。
　　这种动静绝对不是零一个人弄出来的，就算有部落机器人，也不会制造出如此大规模的轰炸——只有帝国军团能做到。勃朗特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出去看看，但又不敢离开昏迷的林逸太久。
　　零没有回来，沈昭昭也下落不明……
　　勃朗特从洞口望出去，越望越绝望，再熬下去他只能就近挖树根果腹了！他不知道边界区为何会遭到轰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爆炸声从未停止，他的脑海里只能下了一个词——毁灭。
　　总部想要毁灭边界区，即使知道林逸和他在边界区内，还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
　　“何必呢？”安德烈俯瞰着乌烟瘴气的城镇，幸灾乐祸地说：“真炸完了可是连具尸体都找不完整了哟。”
　　“你还会心疼？”唐纳德冷着脸看着屏幕上静止不动的圆点，这是好不容易追踪到的控制器信号，原本属于A城的一位少将，现在在林逸的手上。
　　“他可是我的得意门生，难道我不该关心一下？”
　　唐纳德大喇喇的架着腿，鞋尖随着音乐抖动，“他就跟只老鼠一样左逃右窜没完没了，再说还有一个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002，你急什么？”
　　“耗子能没完没了还不是因为有猫纵容它？”
　　唐纳德脚尖一顿，斜睨着看安德烈，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眶中，说不出的阴狠。
　　“教授这是敲打我来了？”
　　安德烈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自己等不及了，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欺上瞒下，私自调动军队，呵呵，威尔逊中将，你可真是个国宝。希望在首相面前，你还能有这样的硬气。”
　　唐纳德推进操作杆，飞机穿破云层平稳下降。
　　“你知道什么，他已经消失了半个月，我终于找到他了……你不会明白的……”
　　他碎碎念着，像是在回答安德烈，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操纵杆上的手握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隐现，似乎预备着抽上谁一巴掌。
　　安德烈心道那个人必定是林逸，他嗤了一声，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干脆不说。横竖下命令的人不是他，到时候盘算也盘算不到他的头上！
　　*
　　“该死！”勃朗特甩了甩被树皮磨破的手掌，望着林逸的方向叹了口气。
　　火苗尖上烫着一口破铁锅，他隔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把锅端下来，颠颠地走到林逸身边，放下锅子捏着耳根直呼气。
　　嘶嘶哈哈一番后，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林逸。
　　“滚。”
　　林逸身上的衬衫被浆洗成灰白色，这几日来勃朗特做牛做马，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跑出山洞到破烂堆里挖出了一口铁锅，又徒手狗刨了几棵板蓝根，灌了水在火上煮沸。在他看来，就算不能治病止痛，能填饱肚子也是好的。
　　对着一锅咕噜咕噜冒泡的深褐色液体咽了咽口水，勃朗特双手颤微微的奉上，连声音都在同频率的抖动。
　　“博博博、博士，这可是最后一锅了，要再打了，就只能到外头喝西北风去了。”
　　两个小时前林逸从噩梦中惊醒，先是抱着脑袋嚎了一个小时的头疼胃疼大腿疼，好不容易消停了些，却又半死不活的问起了零的情况。在勃朗特支支吾吾了三分钟还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后，博士脾气上来，劈手打了锅，薄薄的嘴皮子一掀，至始至终一个字——滚！
　　林逸浑身骨头里都在作痛，看到只狗都能颠三倒四骂个出奇，碰到勃朗特这么不长眼的更是没有什么好气。可他饿，饿得狠了，也就没力气再去燃那把心火了。他难耐地翻了个身，从眼缝里去瞧那锅汤不汤药不药的东西，拒绝之色溢于言表。
　　“得了得了，不喝就不喝。”勃朗特看不得他这样，认栽的拿回铁锅，心道你丫连零的血都吸了，喝点板蓝根怎么了？妈的这里头的汤就是老子的血！
　　“慢着。”
　　“干嘛？”勃朗特怕他又要尥蹶子，护着锅子，缩缩缩，缩后一米。
　　“过来。”林逸提不起精神，对他招了招手。
　　勃朗特摇了摇头。
　　“妈的你过不过来？！”
　　勃朗特见他故态复萌，抱着锅子死命摇头。
　　林逸挣了两挣，没坐起来，倒是蹭的背上又印出血来。
　　“唉唉唉，您老就安歇一点吧！”勃朗特认命的蹭回去，把锅子端到林逸鼻子底下，活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小丫鬟。
　　林逸鼻头一动就闻到一股子苦涩的草药味，登时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连呕了好几声，吓得勃朗特脸色惨白。
　　“博、博士……喝不下还是算了吧……”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即便过度饥饿的肠胃拒绝接受外来食物，林逸还是硬着头皮道：“给我。”看勃朗特傻愣愣的跪坐着不动，他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地垂眼，“我说我要吃东西，把锅子给我。”
　　“哦……给你给你……”
　　林逸把头埋进锅里，因为烫，只能一口一口地嘬。他也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感觉这锅热水熨帖了自己的肠胃，舒服的前胸后背都冒了汗。
　　喝完他长吁一口气，问勃朗特，“外头怎么样了？零还没回来？”
　　“外头？”勃朗特唉声叹气活像在奔丧，“外头遍地都是烤熟的异兽，要是异兽能吃，我们倒也不至于饿肚子了。”
　　“烤熟？”
　　“帝国对边界区开了炮。”
　　“那、那零呢？”
　　林逸整个人都晃了晃，心飞到了洞外，灵魂则在脑袋上飘。唐纳德终于坐不住了，林逸早想过他会找来，但没料到他会开炮！
　　“唉！博士！你起来干什么，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哪？”
　　勃朗特把起身到一半的林逸按坐了回去，这个男人的面容不再容光焕发，下巴上胡子拉碴，最有灵气的一双眼睛也成了两潭死水。他知道林逸是身心俱疲了，无望了，想不出活路了。他像安抚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握着他的肩膀捋着他的背，想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依靠。
　　林逸恍惚了一阵，喃喃自语道：“你说得对……我哪也不用去，他会找过来的……”
　　“他？谁？”勃朗特被他弄迷糊了。
　　林逸倾颓了身体，像坐小山一样坍塌下来。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不可磨灭的事实——他永远都逃不出唐纳德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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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分道扬镳
　　飞机停降在一片荒芜大地上，威尔逊中将身披大氅，军靴踏在一块巨石上，一侧金发别在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正是个神清气爽的模样。
　　装备精良的军队和满目疮痍的城镇格格不入，走几步就能看见不知是何部位的尸块。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焦味，唐纳德抽了抽鼻子，又扯出白手绢，掩在挺翘的鼻尖上。
　　“他就猫在深山老林里呢，你该派人去雨林里搜搜。”安德烈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对着一具黑乎乎的尸体摩拳擦掌。
　　唐纳德把两条长眉毛拧了又拧，心里是真看不上安德烈，“你能少跟这些玩意打交道么？跟谁学的，翠丝特？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安德烈客官地对总部医务部部长做出评价，“翠丝特的确是个美人，也很有品味。不过我只喜欢男人，林博士那样的。”
　　“Shit!”
　　唐纳德吐出烟嘴，发狠似的用脚尖碾了几下。他用那双看起来总是含情脉脉的深邃眼眸注视了安德烈，嘴角扩出讥讽的弧度，“我就知道你当初找上林逸是有目的的。”
　　“唐纳德，你总是太敏感。”安德烈一手绕着头发打着圈，一手点了点唐纳德的胸膛，跟个找不到重心的人偶似的，从唐纳德的一边晃到了另一边。“你对林逸的掌控欲太强，事事都要过问，你就这么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听到这话唐纳德并未觉得被冒犯，反倒是笑了。给林逸收拾烂摊子他心甘情愿，没人能收拾得了林逸的烂摊子，只有他可以，这让他觉得自己在林逸的世界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分量。可那家伙现在找了个好帮手，还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寻求帮助的筹码！他给林逸擦屁股时可没有索取任何报酬！
　　“林逸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他虽然不善于处理感情，但不是没有感情。倒是你，我的大将军，你比林逸看着更像一个精神变态者。”
　　因为这次轰炸，唐纳德可能面临被革职的危机，而他极有可能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安德烈心中牢骚不断，此刻终于找了个机会一吐为快。果不其然，唐纳德被他三言两语就激怒了。
　　“呵……他有感情？”唐纳德一把捉住安德烈的衣襟，凶神恶煞地说：“你跟我说一个做人体实验，把整个化学部封锁在感染区内的疯子有感情？他只不过是被那个实验体蒙蔽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所谓的‘感情’有多么愚蠢后，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安德烈双脚离地，踮了脚尖微微歪垂了脑袋。他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合着毫无温度的白大褂，像是一片轻飘飘的雪花。然而就是这么一片毫无杀伤力的雪花，让唐纳德怒形于色，拔出配枪顶住了他的眉心。
　　他说：“唐纳德，你真是无可救药。002是变异，却不是感情畸形儿，林逸选他，很是明智。”而后，他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林逸和你，是彻底离心了。”
　　唐纳德当然不会杀他，不仅不能杀他，还得仔细护着他。帝国已经少了一个林逸，他要再有个三长两短，首相能活剥了唐纳德的皮。唐纳德在感情上是头不开窍的倔驴，在事业上却相当拎得清，安德烈十分放心自己的小命。
　　“中将！”卫兵的呼喊打断了两人的对峙，唐纳德整了整立起来的衣领，恢复了军官该有的沉着冷静。他从容转身，贴合大腿的军裤拉伸出笔直的线条，随便一站就是顶天立地。
　　那小卫兵却不给他长脸，哭哭啼啼地喊，“中将！我们的巡逻队遭到了伏击，我们团……全军覆没了……”
　　安德烈留意了一眼，那卫兵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手里没枪，露出衣袖的两截腕子白生生的，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模样。大抵是参军还没多久，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带出来见世面了。
　　可惜世面见了，日子也算是活到头了。
　　不出所料，前一刻还风度翩翩的中将勃然大怒，手枪脱手甩出，枪托砸在小兵高耸的鼻梁骨上。鼻血在空中飙成一线，小兵顿时哀嚎着捂住鼻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在主机降落的前一日，除了挂在心尖上的林逸之外，唐纳德还派了三个团的巡逻兵下来搜寻亚尔维斯。自从抢走了休斯之后，亚尔维斯就从边界区人间蒸发了，可不想他的兵这么无用，还没寻到蛛丝马迹，就先被灭了一个团！
　　唐纳德把那小兵又踹了一个跟头，怒火冲天地吼，“你们团全灭了？狗屁！却灭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兵惭愧不已，又是捂鼻子又是抹眼泪，他知道自己给中将丢人了。
　　“中、中将……我有罪……”
　　“你有罪，”唐纳德点点头，发出一声狞笑，“我就在等你这句话。”
　　小兵头都快缩到领子里去，而唐纳德没给他再辩解的机会，鞋跟在地面上轻轻一磕，小腿蓄满力量弹起。小兵只觉眼前一花，脖子“咯拉”一声断裂，身子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处理了。”
　　军靴又是轻轻一磕，唐纳德把手枪别回腰间，心里这股邪火算是发出去了。
　　等唐纳德走远后，安德烈抱起自己的“新玩具”，又蹦又跳地转了几圈。末了他把尸体往身后副官怀里一扔，欢天喜地的追着唐纳德跑了。
　　约翰见怪不怪，纹丝不动任凭那小兵以头抢地，伸手拍了拍肩章，笑着吐出两个字，“疯子。”
　　*
　　“不要再前进了！”勃朗特拽住林逸的胳膊，又踹开不断在身边转圈待命的部落机器人。
　　全面破解控制器的操作系统后，林逸就一刻不停的召集四散在各处的部落机器人，这群冷血生物引领着他们找到了这堆尸体，血液还未干涸，胜利方很可能再杀个回马枪。
　　部落机器人被设定了程序，在尸体中闷头寻找着零，银白色的铠甲上血迹斑斑，宛若一头头饥肠辘辘的野兽。
　　看着佝偻在尸堆中的林逸，勃朗特莫名难过起来。他知道林逸不找到零是不会罢休的，只能跟在林逸身后，苍白无力地劝，“别找了……博士，别找了……”
　　“他有可能被埋在这些肮脏的死人堆下，可能被压断了手脚，受了伤，只能等死。只有我能救他……”
　　“但最大的可能是他已经炸的连渣都不剩了！他已经死了！他说过活着会回来找你！”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林逸陡然转身，一拳揍在勃朗特脸上。
　　勃朗特怔愣了三秒，反手送出一拳，陷入林逸的腰腹之中，力气大的让林逸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一具尸体的背上，双眼发直愣愣的盯着他。
　　“你给我看看清楚！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什么东西活着？！”
　　林逸维持着坐姿，头颅微微扬起，瞳孔黑漆漆的一片。
　　他像承受不住似的，被痛苦压弯了腰，“别说了，他肯定还活着……”
　　“你醒醒吧博士！我们既然掌控了部落机器人，就应该先离开边界区！如果是零，他绝对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继续冒险！”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林逸捶打着脑袋，肩膀微微收拢。
　　他是想哭的，可又哭不出来。除了零，没有人把他的眼泪当一回事，再说哭也没用，总不能因为他哭一哭，零就凭空出现了。
　　虽然没有眼泪，可他脸上还是显出了哭相。
　　“你……”激昂的说辞憋闷在胸腔内，勃朗特忍了又忍，轻轻踱步过去，将手掌放在林逸颤抖的肩膀上。
　　掌心下是坚硬的骨骼，颤栗使之愈发不堪一击。
　　林逸已经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零把林逸托付给了他，可他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又怎么把林逸照顾好。
　　“博士，我们走吧……算我求求你，他活着肯定会来找你，但你再找下去，得把自己先交代在这。”勃朗特好言好语地劝，眼神中带着希冀。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林逸揍晕了抗走，可林逸现在有机器人，双拳难敌四手，他只有双拳，林逸不只有四手。
　　除了苦口婆心，他别无办法。
　　林逸坐在尸体背上起不来了，他低低地喘，腿疼、背疼、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没有吗啡，没有消炎药，这个“疼”字在他的世界里顶天踵地，不把心思放在零身上，他就要被活活疼死了。
　　他摇了摇头，竟是抖落了一头灰尘，在阳光下纷纷扬扬，勃朗特都怕下一秒会有虱子跳出来。
　　“你走吧……”他闷闷地说，像是知道自己留不住人，“你和亚尔维斯无冤无仇，他不会为难你，你走吧……”
　　勃朗特听了这话都快心梗了，他要是想走，早在遇到亚尔维斯的军队时就和林逸分道扬镳了。出生入死这么久，他还是被林逸拒之门外，林逸把他当成贪生怕死之辈，从来没把他当过朋友。
　　他气喘吁吁，想要破口大骂，可对着这么一个伤残人士，又骂不下去。末了他一咬牙，狠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这么放不下他，只是因为他几次三番救了你？你要让他跟你回到那个破实验室，那他还不如不回来！”
　　回不回到破实验室，林逸还真没想好。以他现在的人力财力，想再建立个破实验室，那也是够呛。可这和勃朗特有什么关系？
　　“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他怒视了勃朗特，“你要走就走，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旁敲侧击。”
　　“林逸，你也就是仗着这群机器人才敢在这里跟我横！”
　　林逸倏地眯起眼睛，他这辈子遭的唾骂只多不少，唯有在零的事上不愿被人看轻一分一毫。他转了转中指指跟的戒指，因为人瘦，那戒指也松松垮垮的，很容易就被他撸下来了。
　　见他如此，勃朗特倒是慌了，那头林逸却已经把戒指扔在了他的脚下，一脸的不屑一顾。
　　“拿着控制器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勃朗特紧握双拳，在原地僵硬成了一尊脸色铁青的雕塑。半晌，他弯腰捡起戒指，一步一顿，斩钉截铁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零出来啦~小情侣分开一会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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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口好肉
　　零被刨出来时，已经没什么力气动弹了。丢失了头颅的部落机器人钳制住他的脚踝，将他从废墟中抽出，堆得顶高的尸体翻落了好几具。
　　他张开五指掩盖在额头上，刺眼的阳光扎的他眼泪横流。
　　失去协调性的机器人高举着机枪胡乱扫射，旁边没有它的同伙，这小家伙落队了。
　　零挣了挣，下半身僵硬动弹不得，凭着感觉摸到大腿的地方，摸了一手冷飕飕的空气。
　　呵，这回倒好，和林逸可谓相配。
　　他自嘲地想着，想闭上眼睛，闭了半天，眼泪还是哗哗地流。倒不是他想哭，而是他闭不上眼，他的两片眼皮子被异兽啄没了。
　　枯燥的长发在拖动过程中勾住异兽的爪牙，那机器人却不懂趋利避害，只一个劲对着他发蛮。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他皱起眉，浑圆的眼珠浸泡在盛满鲜血的眼眶中，轱辘轱辘转动着。而后他突然伸出手，拽住了身边的一条腿。
　　那是他的腿……
　　机器人失去了脑袋，对零的一举一动自然毫无反应。胸腔里的能量心脏忽明忽暗快要熄灭，蓝色电流电光火石地蹿向零的身体，接二连三带起阵阵痉挛。
　　零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冷汗和泪水一同落下。他没有办法闭上双眼，连在脑海中幻想林逸的面容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挂在正空中的，一颗仿佛永远也燃烧不尽的巨大火球。
　　是的，火球，太阳是红色的，天空亦是红色。红的像人类的血，这种颜色让他感到心悸。他突然不想看见林逸，他不想以这幅残破不堪的身躯面对林逸。
　　身体好重，胸口好闷，心脏上像是缚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一直往下坠。沙子覆盖了他的肩膀，封堵了他的口鼻……他快不能呼吸了。
　　“Oh！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野调无腔的语气钻进耳膜，视线范围圈内跃入一道白色身影，零恍惚觉得自己看见了林逸。他狠狠抓了一下手掌，捏了满满一掌心的沙子。
　　“你这没有脑子的蠢货！在做什么！”
　　这么暴躁的脾气……是林逸吗……
　　他极力去看，可是眼球被太阳灼伤了，除了模糊的阴影，他什么也看不见。
　　一阵稀里哗啦的拆卸声过后，耳根子终于清静了。那道白色身影弯下腰来，像是在试探他的呼吸。鼻尖痒痒的，他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头发，但林逸没有这么长的头发……
　　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翻来覆去的揉捏，他张了张嘴，想出声阻止，却一连呛了好几口淤血。
　　安德烈甩甩手，在白大褂上左右各按了一个对称的血手印，才心满意足地说：“啧啧，面目全非了，这幅小模样可不讨喜。”
　　唐纳德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零，拔出枪就要扣下扳机。
　　安德烈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头一偏，就这么堵在了枪口上。
　　“Shit！”差点走火的唐纳德骂了一句。
　　“中将，这么好的实验体，你说杀就杀，难怪林逸不喜欢你。”
　　“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带着个累赘上路。”话是这么说，实则唐纳德看不惯零已久，如今见他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当然能一枪送他归西的话，那就是功德圆满了。
　　“这你不用管，我想让他活，他就能活。”安德烈拍着胸脯打包票，跟个神棍似的叨叨，“留着他才能钓出林逸啊……况且这可是个好宝贝，编套程序，就是个完美的杀戮机器……”
　　*
　　“他站在分岔路口，要去向哪里？”
　　“我不知道……”
　　“你站在其中一条道上，你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他了吗？”
　　“不……雾茫茫的我看不清……”
　　“没有雾，你也没有看见他，对吗？”
　　“没有雾……但是我看见他了……”
　　安德烈的手一顿，指腹摁在针筒上，哒哒两下，继续问，“他在做什么？他看向你了吗？”
　　零颦起眉，眼球不安地游移着，“他向我走来……他停下来了……不、不要……”
　　“发生什么了？”
　　零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嘴角向下扯着，像个委屈的大号男童。
　　“他按原路返回了……他不想要我……”
　　“唔……”安德烈放下针筒，揉着眉心，“已经第几天了？”
　　迪伦一边收拾器具一边回他，“第九天了。”
　　带零回到总部已经第九天了，安德烈答应唐纳德，在他回来之前，把零改造成一台没有感情没有自主思想的杀人机器。可按现在的状况来看，让零忘记林逸似乎才是最困难的。只要是有关林逸的问题，零的大脑就会自动规避，他把林逸保护在了记忆深层，谁都没办法把他驱逐出去。
　　唐纳德依旧逗留在边界区，最新消息是他终于追踪到了控制器的位置，然而拿着控制器的人是勃朗特。唐纳德差点抽出腰带当众收拾这位希尔少爷，要不是指望他找林逸，他大概能毙了勃朗特。
　　安德烈摸着下巴围着实验台打转，镊子咔嚓咔嚓剃着零脸上的碎皮屑。他的眼皮长出来了，容貌也恢复了往日华丽，然而那条腿……安德烈瞥了一眼被绷带裹得肿起的腿根，都九天了，该长出来早长出来了，看来还是得装机械假肢。
　　“去问问威尔逊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迪伦领命出去，刚拉开门就和埋头进来的矮个子男人撞了个满怀。那男人长了张娃娃脸，头顶才到他的肩膀。被撞了他也没脾气，只探出头，紧张兮兮地对安德烈道：“教授！威尔逊中将回来了！”
　　和唐纳德一起回来的还有勃朗特和林逸，勃朗特下飞机时脸面很干净，只是歪斜着身体站没站相，安德烈一看就知道他没少挨唐纳德的揍。他家的卫兵也是敢怒不敢言，簇拥着少爷风风火火地撤离。至于林逸，下来时人就是横着的，唐纳德一路把他送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从此闭门谢客，除了一个负责医护的翠丝特，连安德烈都迈不进那道门。
　　也好在勃朗特并没走远，唐纳德才在紧要关头找到了林逸。那时候林逸已经奄奄一息，半个身子沉在沼泽地里，胸口豁了一道大口子，远远瞧着像是被挖了心脏。唐纳德扑过去的时候，先扬起了一大蓬苍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林逸是陷在沼泽地里的一条大蛆。
　　林逸的脸乌中带青，胳膊腿冰冷梆硬，是个死透了的模样。然而一探鼻息，还留有一丝余热。
　　唐纳德神魂归位双腿一软，都快喜极而泣。
　　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林逸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污泥地里了。还是这么个不体面的死法，跟什么科学研究什么国家大义统统不相关，比他那叛国的父亲还要不堪，成为了一具专供苍蝇养蛆的人体容器。
　　唐纳德叼着烟目视远方，零星烟灰从顶端的火星上飘落，他边说话，边断断续续地往外喷着白气。
　　“还是不肯吃饭？”
　　“他没多少清醒的时间，就算醒着，也是在和你怄气。”
　　翠丝特抖了抖烟灰，斜着眼瞄唐纳德。寡淡的制服掩盖不住她玲珑的身体曲线，一双猫儿眼碧波流转，看过来时像是一汪秋水打正在了心头上。
　　安德烈说的没错，除了那点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之外，她的确是个一等一的尤物。
　　唐纳德摩挲了一下小指，皮质手套拦腰截断，成九十度向指根重叠折起，常人的指关节是无法被掰扯到这个程度的。翠丝特笑了一下，把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值得吗？断了一根手指，他还恨上你了。”
　　在唐纳德离开基地寻找林逸之前，试用于感染士兵的X型病毒血清出了问题，那些感染程度不高的年轻士兵没有等来痊愈，却等来了加速死亡。唐纳德为此自断一根手指为林逸赎罪，这也是为何林逸在回基地后一直能安然无恙的根本原因——首相完全放弃了他，如今他在基地的地位跟威尔逊中将的宠物毫无区别。
　　在旁人看来唐纳德算得上有情有义，但林逸深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是他用自己的身体实验过的血清，推行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可能说出问题就出问题。但首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显然不想趟这趟浑水，任凭唐纳德架空了他的势力。
　　毕竟相比于整个威尔逊家族，林逸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唐纳德自认为是在保护林逸，在亲眼目睹林逸差点把自己的性命都玩没了之后，他已经不指望这小东西在他的晋升道路上助一臂之力了。现在，林逸只要完好无损地呆在他的身边就好。可林逸却是恨透了他，他在基地立足的资本就是一手超前的研究技术，唐纳德砸了他的饭碗，还要他配合当提线木偶，青天白日梦都没有敢这么做的！可另一方面，他抓不住任何唐纳德做手脚的把柄，真真是老天爷不下雨，当家的不说理，无可奈何了！
　　办公室后的隔离休息室内，林逸在一张双人大床上躺了，细细长长的一条陷进暖融融的褥子里。褥子白，人也白，唐纳德时常得双手去捞，才能把人找着。他睡得不大安稳，原本饱满的苹果脸蛋儿凹陷下去，眼睑下淤青层叠，胡子倒是刮干净了，就是没有一点人气。
　　唐纳德侧身坐在床头，眼里既没有含情脉脉也没有刻骨恨意，过于平静，过于淡漠，就像床上躺着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件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艺术品。
　　现在林逸在他眼里，只能算一件值得去争夺的东西，而且人都已经争进了被窝，那差不多也就得了。不然他还能怎么着？真跟林逸去谈情说爱表表诚意？那不可能，别说林逸得发悚，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于是他就真跟观赏艺术品一样，捡起林逸的一只手琢磨端详。林逸的手长得倒是秀气，皮肤苍白血管纤细，但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手里的手术刀，于是这双手也就不那么可爱了。
　　翠丝特抱着胳膊无言地看着他俩，等勃朗特又揉又掐地把林逸的手蹂躏红了，营养液也差不多挂完了。她像是一秒都不想多呆，利索地换上一袋后带上门走了。
　　翠丝特一走，唐纳德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对于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唐纳德向来是爱恨交加的。爱的不明显，恨的倒是有板有眼。倒不是他有意为之，他也想多疼疼林逸，可林逸是个给脸不要的货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唐纳德容得下他为非作歹草菅人命，但容不下自己将养了十几年都舍不得动一口好肉被人捷足先登了！还不是人，只是个区区实验体。
　　他都快气疯了，他没想和林逸谈情说爱，但天天惦记着这一口好肉，没有付诸行动不过是怕林逸接受不了，两人彻底闹掰。可如今看来，林逸连个实验体都能包容，难道还不能包容包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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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刀枪不入的男人
　　唐纳德越想越亢奋，越亢奋就越想趁着天时地利人和，把这桩好事给办成！他飞快在林逸额头上亲了一下，一阵旋风般刮到门边锁了门，又刮回了床边。等到尘埃落定，他已经囫囵钻进了林逸的被窝。
　　只是这么隔着衣物贴着林逸，他的呼吸就急促起来。他暗笑自己像个毛头小子急不可耐，可林逸这几日高烧不断，偶有清醒的时候，他也找借口避之不见，就怕见了之后闹得不可开交。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平心气和的和林逸呆在一处了，以前这样的时光虽说少之又少，可也残存了不少美好回忆。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林逸发展成了兵戎相见的关系。
　　唐纳德低头，林逸眉心浅浅沟壑着细纹，嘴唇轻启着，正呼哧呼哧的往外出气。这样的林逸看着是那么真实和美好，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时代，他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和借口，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林逸纳入怀抱。吻从眉心转移到鼻尖，凑到唇前时，唐纳德停住了。他微微睁着眼睛，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阵，惊讶的发现至今为止他竟然从未吻过眼前这个男人。
　　他自诩为风流浪子，在对待林逸时却又跟情窦初开似的，处处有所保留。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屑和林逸谈情说爱，还是怕被林逸拒绝。总之，是不能拿对付外头小情儿那套对付林逸的。
　　唐纳德撑着胳膊，拉开和林逸的距离，凝视着底下那张泛起潮红的脸。而后，那双紧阖着的眼眸毫无预兆地睁开了，扑扑簌簌的，睫毛掩着底下黑曜石一般的瞳孔。
　　林逸的目光稍许迷茫，表情风平浪静，唐纳德却僵硬着脊背不敢轻举妄动。周身的空气渐渐凝滞，林逸抬起眼，茫茫然地看着他，瞳孔中的光点越来越亮，眼部的肌肉调动着发力，那双属于东方人的眼眸眯了起来。
　　唐纳德避开他的眼睛，目光落到他的鼻尖上，又走马观花般的顺过嘴唇、下巴尖，到了不大明显的喉结上。那处小小的凸起上下移动了一下，同时唐纳德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漏跳了一拍。
　　这一瞬间，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子慌张。
　　“你还有脸来见我……”在唐纳德落荒而逃前，林逸单方面开了炮，“你这个卑鄙小人，X型病毒的血清根本没有问题！”
　　唐纳德见他开口就要讨伐自己，不禁怫然变色。然而他自觉所做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并不认为愧对林逸，没有他林逸现在还在沼泽地里浸着呢！他是让安德烈给X型病毒的血清做了手脚，可不拔了林逸的羽毛，林逸永远自大地以为凭着自己就能飞出一片天地！他有什么错？错的是林逸，一次次的妄想从他的掌心逃脱！
　　“怎么，救命恩人还没脸来见你了？”
　　他波澜不惊地说着，攥了林逸的一只手，带着威胁性，力道大的让那几根青葱似的手指微微扭曲。
　　林逸见惯了他的厚脸皮，加之心力交瘁，实在没精力跟他周旋。他全当那手不是自己的，任凭唐纳德揉搓碾压，蹙着眉问，“零……找到他了吗？”
　　这话算是触到了唐纳德的逆鳞，小指上一疼，林逸轻哼了一声，额角泌出冷汗——唐纳德差点把他的小指掰断了。
　　他注意到即使在室内，唐纳德还是戴着手套，不禁屑笑了一声，“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看吗，威尔逊将军？”
　　唐纳德气极反笑，人人皆知林逸长了张机关枪似的嘴，自己又何必非得往他的枪口上撞。这趟本就是来办事的，办事又用不着废话，开干不就完了。
　　想通了后，唐纳德跪立起来，“吧嗒”一下解开了最上面的金属纽扣。
　　林逸警觉地盯着他，全身肌肉紧绷起来，预备着在他扑上来的那一刻反击回去。
　　“林逸，这种时候，你该想想怎么取悦我，而不是和我对着干。”唐纳德拍了拍林逸的脸颊，手法足够轻挑，这让林逸的神经跟开了弓的弦一般崩成一线。
　　对待林逸是不需要任何温柔的。亲一亲抱一抱，缠绵悱恻的说几句小情话？别开玩笑了，这头难以驯服的、张牙舞爪的、畜牲似的玩意，只适合被绑起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样的狠干！
　　唐纳德面无表情的压下身体，是个要大展身手收拾林逸的模样。林逸当即一咬牙，一鼓作气挺起上半身，可惜还没坐稳，唐纳德的手臂就横摞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压了回去。他跟个弹簧似的还要发力，下颚就被掐住了。
　　“你这个、肆意妄为、不识好歹的蠢东西！”
　　唐纳德扬手甩了他一耳光，皮肉相接声惊天动地，扇得林逸耳边嗡鸣阵阵，脸蛋瞬间肿胀起来。他怔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等唐纳德掀开了他的被子厚，才歇斯底里的开始挣扎。
　　“混账！狗娘养的！我操你妈！”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骂，应激的猫似的在唐纳德怀里翻转扑腾。手背上的针头游了针，悬挂营养液的支架被扯得叮当作响。唐纳德虎着一张脸英俊的脸，一时间竟是抱不住林逸。在颈子上被挠了一道后，他暗骂一句，掐着林逸的后脖子将他翻了个身，跟擒牲畜似的把林逸擒住了。
　　林逸整张脸都埋进了羽绒枕头内，瞬间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他踢打着手脚，腿上绑好的绷带松弛开来，床单上顷刻染出一片血迹。唐纳德无动于衷地看着，手掌犹如铁钳，任由林逸徒劳无功地反抗。
　　“我混账？”唐纳德野调无腔地怪笑一声，“林逸，早知道会养出这么个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当初我就该让你淹死在福尔马林池里。”
　　他反剪了林逸的双手，扯出皮带牢牢捆扎了，腾出一只手慢悠悠地继续解军装纽扣。
　　“啪嗒啪嗒”的响声宛如死亡倒计时，林逸陡然安静下来，似乎正用心数着纽扣被解开的数量。
　　剥下衣服后，他伏在林逸背上，强有力的胳膊捞起林逸的腰，让两个人的身体贴合的严丝合缝。
　　林逸只穿了件丝绸睡衣，那层薄布料形同无物，却又凭白增添出一丝禁忌感。唐纳德就这么吸附在林逸的背上，用胸膛去感受他料峭的肩甲，用肚腹去熨帖他凹陷的腰线，再接着往下，就是两瓣要他发狠蛮干攻城掠池的小山丘了！
　　林逸还在他的怀里挣，挣得他越发坚挺和勃发，简直硬到了疼痛的地步。
　　他一口咬在林逸的后勃颈上，发情的动物似的，在那两瓣小山丘上磨刀擦枪。林逸的左腿还伤着，全靠唐纳德禁锢在他腰间的臂膀才没有摔倒。他被摆弄成了个伏首撅臀的姿势，嘴被堵着连骂都骂不出一句，登时急红了眼，拿那条瘸腿当做武器去蹬唐纳德。
　　唐纳德都快被他这个摇头摆尾的模样逗笑了，他扒了林逸的裤子，赛马似的在那浑圆的部位狠抽了一掌，同时屈膝挤进林逸毫无抵抗之力的双腿之间，顶的林逸整个人往上蹿了蹿，脑袋在床头板上撞了个响亮。
　　碍于林逸没有任何配合的意愿，唐纳德也不想费心自讨没趣，掏出自己的命根子就要强行把这桩好事办成。就在这一瞬，林逸蓦地安静下来，整个人惊弓之鸟般颤抖着，像是在等待着最后的行刑。而后，唐纳德听到了一声残喘的，只有在动物垂死挣扎时才会发出的悲鸣。
　　他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从头一路冰到了脚。他精神恍惚地看了眼下体，上头有血，像是处女的落红。如果男人也有贞操，那即使在紧要关头悬崖勒马，林逸也已经是属于他的人了。
　　“属于”这两个字带着无限的诱惑力，让他疲软的下身又有了苏醒的趋势。可林逸一动不动地跪趴在床上，软绵绵的伤腿耷拉在一边，像极了被折断的翅膀。林逸真真切切变成了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小鸟，只稍动动手指，就会粉身碎骨，微微拉扯，就会肚肠横流。他不敢再进行接下去的暴行，若不是那起伏不定的胸膛，他都以为林逸已经断了气。
　　他退下床，失去助力点后林逸立马侧瘫在了床上。他的眼睛意外的干燥，像两个空洞的黑洞，反射不出任何景象。他的呼吸也是细细微微的，没有即刻蜷缩保护自己，而像是应激障碍般，只能僵硬着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
　　“林逸？”唐纳德探出手去，当掌心接触到对方冰凉的肉体时，他才发现林逸的皮肤上布满了冷汗。
　　这个男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唐纳德的内心一瞬惶恐，几乎是出现了类似愧疚的情绪。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就算真的有，他也不会对林逸道歉，谁会跟宠物去谈论平等和人权？
　　林逸躺了足有三分钟才恢复了意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拉上裤子拢好衣襟，拥着那床云朵般的柔软棉被，用一张无悲无喜的脸面对了唐纳德。
　　他见唐纳德翘首以盼地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给出点什么反应，便直言不讳地说：“我要见他。”
　　唐纳德眼角一抽，几乎当场失态抓狂。他背着手在床前踱来踱去，又拿刀子似的眼神狠狠剜着林逸。可又有什么用，这个男人是多么刀枪不入啊！甚至方才差点入了，也没让他软和下来一点！
　　“你让我见他，你已经达成了目的，也应该做到我提出的要求。”
　　唐纳德不禁疑惑自己达成了什么目的，等反应过来林逸指的是方才那场没成功的性爱时，竟一时语塞了。
　　“你见他能做什么？现在除了我，基地里谁还护得了你？”
　　听了这话后，林逸眼里终于有了点光彩，他狠狠一咬牙，却控制不了声音的颤抖，“你、你保护我？唐纳德，别开玩笑了……你和你的父亲，你们杀死了我生命中所有的纯真和美好，你怎么有脸和我说你保护我？你不要跟我说废话，我要见零，我想见他……”
　　唐纳德寒着脸后退一步，眼神堪称痛苦。林逸是在寻求安慰，可他的避风港已经从自己变成了那个畸形的实验体！多么可笑，明明他才是第一个走进林逸生命的人，明明他才应该得到更多，但这个世界就是不跟他讲先来后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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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求死之心
　　林逸自身不保尚且惦记着零，对自己却横眉怒目还骂卑鄙无耻，唐纳德气的快要仰天长啸，若不是林逸躺在床上，他能当场把床掀了！
　　“痴人说梦！”
　　他摞下四个字，狠狠摔上门走了。
　　接下去的日子里无非是老调重弹，林逸张口闭口就是要见零，却从不谈论有何计划，仿佛只是单纯为了见他一面。而唐纳德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起先他还会被激怒，后来完全无视了林逸的话语，全当自己是个聋子。
　　抗争数次无果后，林逸不再绝食。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打算先养精蓄锐，再找机会脱身。唐纳德对他的识相颇为满意，直到他抓到林逸收买了基地的一名保洁员给勃朗特传话，让勃朗特在月圆之夜接应他出基地。
　　唐纳德对林逸的怜爱之心回归没多久，就被林逸一刀捅了个透心凉。他坐在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张皮质老板椅上，双手扶着膝盖，面色冷峻的审视着林逸。
　　林逸不以为然，大爷似的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不时翻上一页，任由威尔逊将军一人赌气。
　　斗鸡似的瞪了半晌后，唐纳德自觉没趣，把杂志从林逸手里抽了出来。
　　“告诉你一个消息，勃朗特在边界区伤了脑袋，现今还在医务部躺着，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指望我。”
　　他欣赏着林逸微微惊讶的表情，感觉自己略胜一筹。
　　林逸很快恢复平静，讥笑道：，“别说得这么拐弯抹角，勃朗特那脑袋不是让你给砸的？老希尔没有找你拼命？”
　　他不是不可怜勃朗特，但可怜的有限。在他眼里，勃朗特是长了个大个子配了个猪脑子，所以并不耽误他冷嘲热讽。
　　事实上这几日唐纳德确实被国防部部长烦的焦头烂额，可打都打了，他又不能陪一个脑袋回去。再说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林逸，那日他见林逸生死不明，怒火攻心下把气全撒在了勃朗特身上——要是勃朗特没和林逸分道扬镳，林逸总不至于落得个在沼泽地里养蛆的下场。
　　就在唐纳德打算反击时，门被人敲响了。
　　除了翠丝特和几个保洁员，唐纳德是不让林逸见任何人的。这次也一样，林逸只从开合的门缝中窥见了白大褂的一角，而后就只剩下了掩在门后的轻声交谈。不同的是，唐纳德这次回来时笑容满面。
　　他几个大步颠到床边，弯腰掰过林逸的脸蛋狠嘬了一口。林逸厌恶地躲了一下，“你发什么花痴？”
　　恢复正常饮食后林逸的身体丰润了许多，那张脸蛋儿也上了肉显得人都年轻了。唐纳德在那嘬出红印子的地方又掐了一把，心情大好地说：“你不是寻死觅活地想见002么？我让你见他。”
　　这倒是稀奇，林逸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有大发善心。”唐纳德点了根烟，往林逸脸上喷了一口，在白煞煞的雾气里痴痴的笑，“不过得把你送去A城的边界区。也好，你这个身份，去边界区总比在基地安全。”
　　林逸能够领会唐纳德的用意，他在基地已经没有一席之地，还有金家虎视眈眈想取他的狗命。再者，勃朗特的脑袋虽然不是他砸的，老希尔却指不定要迁怒于他，呆在这里是百害而无一利。可为什么不回B城大本营，反而要去A城的边界区……
　　“那里不是亚尔维斯的地盘吗？你和他又握手言和了？”
　　“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唐纳德抖着手指，火星子上上下下地跳动，他的脚尖也跟着同频率地摆，“休斯是属于基地交流的实验体，我又没亏待了他。你以为亚尔维斯是你，能为个实验体和我翻脸？现在作为回礼，002被指派去A城边界区清除变异了，你要见他，自然得去那里。”
　　林逸点点头，可内心觉得古怪。除了他之外，零从不听命于任何人，不然早前总部也不会对零没辙，只能让他在实验室沉睡着当个摆设。这回怎么就乖乖去了边界区？
　　他怕唐纳德临时变卦，故而没有多生枝节再去询问，反正见了面后，一切都能搞清。
　　唐纳德并没有食言，飞机当天下午起飞，不出意外傍晚就能抵达A城边界区。
　　然而这个“不出意外”的大前提没有让他们得偿所愿，在即将抵达边界区时，他们遭到了来自国防军的袭击。
　　说袭击一点也不为过，对方的战斗力不过是六架小型战斗机，像是小打小闹，并没想将唐纳德置之死地。可就是因为如此，唐纳德自信地认为老希尔不敢在首相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所以只派了两架战斗机跟随。对上国防军的小团体时，他们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林逸当时正在休息，先是被一股大力摇晃醒，之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晕晕乎乎的听见有人在他耳畔大声疾呼，接着人被打横抱起，左跌右撞，碰的额角伤口重新裂开。他刚想发作，却是浑身一轻，身体已经开始失重下坠了。
　　眼前不断交替着金色红色的流云，撕裂的风声穿透他的耳膜，腿上和胸口的伤口被强大的气流挤压的生疼。
　　“林逸！”
　　温热的气息一扑到脸上就被风打散，林逸这才发觉自己被唐纳德抱在怀里。
　　“Fuck！你清醒点！抱紧我！”
　　还没来得及张开双臂，又是接二连三沸反盈天的爆炸声。热浪推着降落伞飞快掠向外围，林逸的脑袋被唐纳德紧按在胸膛上，只看见飞机的残骸裹着火焰坠落，像是撒了漫天的流星。
　　他的头脑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和唐纳德正同处于同一把降落伞上时，脸色登时一片死灰。
　　一把降落伞，是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的。何况他的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防护装备，仅靠唐纳德的一双手臂生拉硬拽了，随时都有万劫不复的风险。
　　放手，自己粉身碎骨，不放手，两人一起共赴黄泉。这笔账在脑子里打个转就能算清，林逸想活，但除非唐纳德把降落伞让给他，不然两人都只有死的份。既然没法活，那还搭上一个唐纳德做什么？
　　林逸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当即松了手。
　　“林逸！你他妈做什么？！”
　　怒火冲天的咆哮在爆破声中模糊不清，唐纳德像只大马猴似的，手脚并用搂紧了林逸，恨不能再长出根尾巴在林逸的腰上绕一圈。
　　林逸抬了抬眼，唐纳德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五官因发力而错位着，是难得一见的丑陋模样。他突然想笑，唐纳德在他的面前一直保持着无所不能的精英形象，处处都要压他一头，又处处都给他留一丝情面。他以前看不懂唐纳德，这人过于邪性，随心所欲地摆布他捉弄他，又总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挺身而出，成为他的英雄，救他于苦海之中。可他本身，是并不需要英雄的。他的成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已经足够优秀，没有唐纳德，他根本不会落到苦海中去。
　　他懒得再去成全唐纳德的英雄情结，也不想欠唐纳德什么，微微笑着说道：“你放开我吧，不是你的，你留也留不住呀。”
　　唐纳德碧绿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林逸，额角青筋狂跳，要是现下能腾出手来，他非得抽得林逸脸蛋开花不可！
　　降落伞载着两人加速坠落，林逸分神往下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万花筒中，所有景象都五花斑斓的旋转扭曲。而他的身体就像一枚炮弹，这一撞，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撞个稀碎。
　　他感受到唐纳德的四肢失去了力量，先是腿部松了，再是胳膊，林逸的身体往下滑了一大截。
　　唐纳德自觉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还是阻止不了林逸的求死之心。他急了，连恐吓带威胁地吼，“你抱着我林逸！你他妈要死了，我让002给你陪葬！”
　　林逸充耳不闻，脸颊上有些细碎的伤口，糊开的血渍看着很是骇人。他又往下看了一眼，下头不是海洋而是雨林，这摔下去，他大概会变成一团面目全非的肉泥。
　　“林逸，你别放手……抱着我……”
　　这语气已经近似于哀求，一想到即将永远失去怀里这具孱弱的身躯，唐纳德心头就涌起无线悲凉。他看到林逸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眼角含泪，鼻尖通红，那么小，小的护不住一个林逸。
　　“唐纳德。”
　　唐纳德低下头，看见有零星的水渍飞上林逸的面颊。他没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眼泪，林逸决绝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这是何等冷心冷情的一个人啊，到了此种地步，他竟然还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唐纳德，曾经，我也把你当过精神支柱……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欠你。”
　　双手抵在唐纳德的胸膛上狠狠一推，林逸瞬间脱离了怀抱。
　　唐纳德身体一晃，速度减慢下来。他摸了下残存在胸口的余温，心里空落落的，泪花已经被风干，脸上也只剩下了一片茫然。
　　留不住的，终归是留不住。
　　*
　　总有人说死前会走马灯般回想一生所为，而林逸下坠时头脑呈放空状态，根本来不及想些什么就淹没在了雨林中。迎接他的是一众树枝杈桠，他跌跌撞撞穿透密密层层的树冠，差点被戳得灵魂出窍。
　　地面越来越近，他的头和脚颠倒了个儿，当真跟枚小炮弹似的呼啸而下。虽然掉下来时距离地表不过百余米，但他一身脆骨软肉，当不了铜墙铁壁。他自知难逃一死，索性放松了四肢，不躲不闪任由枝丫扯破衣服划开皮肤，拿出了肝脑涂地也不在乎的坦然。
　　如果我死了……他想，没想出下文。如果他死了，唐纳德依旧做他的大将军，安德烈继续研究他的机器人，至于零，没了他反倒能无牵无挂地离开基地。这么一看，他死了反倒是能成全众生了。
　　如此一想，林逸深觉自己活的失败。可失败就失败吧，他生前都不怕旁人批判诋毁，死了更不必担心身后名。
　　林逸想的通透，却奈何不了身体的求生意志。在快要着地的前一秒，他猝然睁眼，胡乱挥舞着双手，看到什么便抓什么，徒劳地想要挽救自己的性命。
　　深褐色的地面已经近在咫尺，他等待着最后那击分筋错骨的碰撞，却等来了两截铁杵似的手臂。
　　“博士，你是在玩自由落体吗？”
　　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林逸拦腰折断，他当下一阵干呕，可横在他胃部的手臂又不遗余力的收得更紧。
　　双脚落地后那人就放开了林逸，林逸一屁股坐进泥泞里，双手软的撑不住身体，于是“咚”的一声以头抢地。
　　“喂！别装死！”
　　身边的人踢了他一脚，他又咳又呛，等喘顺了气后抬起一张糊成花猫的脸，看向睥睨着自己的青年。
　　那青年五官精致如琢如磨，周身气质冷峻，一扫先前的胆怯和稚气。
　　林逸张了张嘴，哑着嗓子道：“……休斯？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呵，我本来就这么大，见到你时R病毒被抑制了而已。”休斯抱着胳膊，笑模笑样地蹲下身，掐着林逸的下巴抬高了些，“你可别太激动，我有个见面礼要送给你。”
　　林逸浑身一抖，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邪气的青年和之前唯唯诺诺的小男孩儿联系起来。他怔愣地盯着放大版的休斯，还没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了出现在休斯身后，背对着阳光的高大身影。
　　及腰的长发，狭长深邃的眼裂，玫瑰花瓣似的嘴唇，山魅妖精般摄人心魄。
　　林逸就这么抻着脖子，保持着引颈受戮的姿态，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长久的对视后，他从口中吁出一口浊气，品尝出了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喜悦。
　　“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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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不堪回首的过去
　　分开的那段时间，林逸虽说是时时念叨着零，却也没想过再见到零后会是个什么情景。零对他是无所保留的好，谁背叛他零也不会，他犯不着去担心这个。所以此刻见到木桩般杵在原地，也不晓得来拉他一把的零，林逸也大眼瞪小眼的怔住了。
　　零无波无澜的眸子里漾着的不是宁静，而是一潭无欲无求的死水。
　　“博士，你不高兴吗？”
　　休斯后撤一步，把零让到林逸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腿弯。零双膝一曲，没有任何反抗，以一个机械化的动作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
　　林逸惊诧之余几乎跳起来，继而惨白着脸重新跌坐了回去。失重感缭绕在脑袋上方，情绪稍微一激动，心脏就疼的像要爆开。
　　“他怎么了？”
　　休斯耸耸肩膀摊摊手，伤脑筋地说：“这你得去问安德烈，不过我看他现在挺好，又听话又好用，还没什么威胁性。”说完，休斯一指地上的林逸，“零，带上他，我们走。”
　　“去哪里？放手！”
　　林逸双手插进泥土，扭头瞪着提起他脚踝的零。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还是得等安德烈跟你解释。”休斯挥挥手，零二话不说拖着林逸大步前进。
　　因着前几日下雨地面湿滑，这一拖林逸就跟条泥鳅一样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他的衣服翻卷到了胸口，皮肤上沾满污泥，脑袋还在碎石子上跳起了探戈。这么行进了几分钟后，他的胸口只余下了一口热气。
　　他受不了了，期期艾艾地和零打着商量，“零……慢一点……”
　　零失了灵魂的木偶似的，自顾自迈开两条长腿，全然不管他的死活。
　　“停下……我让你停下……”
　　“你还是省省力气，除了安德烈，他现在也就还听几句我的话。”休斯拍拍零的肩膀，有心想让零把林逸扛起来走，可看看脏的跟个泥猴似的林逸，他又打消了念头，“零，加快速度。”
　　命令一下，零跑成了一匹野马。林逸背上的皮肤像是被砂纸打磨了一遭，火烧火燎的疼痛里还带着细碎的痒。他忍无可忍，一掌拍在地面上，惊起水花无数。
　　“停下混账！你想生扒了我的皮吗？！”
　　脚踝上的力道松了松，零侧转过小半个身体，目光落在地面上，柔顺的长发斜斜的从肩膀上垂下去。
　　林逸呼吸一滞，休斯也紧张地看向零。他撤退几步，摆出了防御的架势——零虽然看着无知无觉，但依然具备着骇人的杀伤力。
　　林逸小心翼翼地抽了下脚，零苍白的手跟着一起幽幽晃动。他的眼眸毫无光泽，像是灵魂出了窍，整个人都空成了一个鞘子。
　　林逸缓了口气，见零手上有了松动的迹象，便一鼓作气把自己的脚踝抽了出来。
　　就在脱离手掌的刹那，零突然发难，老鹰逮小鸡似的又把林逸叨住了。从指尖长出来的指甲刺穿了林逸的皮肤，林逸被扯得一个后仰，脑袋结结实实砸在了石头上。
　　血液很快蔓延开来，零的眼睛陡然变成了血红色。
　　林逸这一撞撞了个不省人事，被血渍浸染的泥土红到发紫，这画面仿佛刺激到了零，他难以自制地剧烈喘息起来。
　　休斯眼看形势不对，当即一掌劈向零的尾椎。零侧身躲开他的攻击，警告地冲他呲了呲牙。一次不成，休斯立马掉头，利爪袭向零紧握着林逸脚踝的手。他怕零对林逸造成伤害，故而出手有所收敛，只虚晃了招式等着零避开。不料零不但不躲，反而将胳膊往前一送，任由手臂被戳出了五个窟窿。
　　惊愕在眼底一闪而过，休斯想旋身后退，心口已经挨了一脚。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休斯横飞出去，后背撞在树干上，抖落了满身枯叶。落地后他勉强翻了个身，捂着心口压抑着咳了几声，嘴角溢出淡红色的血液。
　　胸腔几乎凹陷了下去，他用手摸了摸，估摸着裂断裂的肋骨插入了肺中。
　　他如今已经恢复了成人的模样，实力和零自然也是不相上下。他伸出两根手指，抠着断骨一掰，胸腔跟充气球似的膨胀修复。他甩了甩头上的冷汗，再抬眼时，零和林逸已经不见踪影。
　　零抱着林逸一路狂奔，树叶飞镖似的打在两人身上，他却没有任何减慢速度的意思。奔出了三里地后，他刹住脚步，顺着一棵直达云霄的阔叶树攀爬上去，几个腾跃后，身体轻盈地落在了大腿粗的树干上。
　　林逸还在他怀里昏迷着，他微微疑惑，总感觉这人分外熟悉，便凑上鼻尖，小狗般嗅来嗅去。从发丝到脸颊，沿着脖子锁骨一路向下，混合着林逸体味的温暖气息让他身心愉悦。在受到纽扣的阻挡后，他撕拉一扯，随即看到了林逸胸口的绷带，以及吸了一鼻腔的药水味。
　　他皱了下眉，不悦地耸了下鼻子，把林逸从高空扔了下去，仿佛只是扔了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
　　林逸在树丛中磕磕绊绊几下后，被一根斜伸出来的树杈卡住了身子。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看见有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了苍翠的树叶上。他忽地捂住心口，暗红的眸子里腾起一片白雾，没来由的感到烦躁。
　　他感觉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损伤，尾巴也安安静静垂在身后，到底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他重新看向了昏迷中的林逸。
　　*
　　另一边，看管失误的休斯正在向亚尔维斯告状，“安德烈根本没让零忘记林逸，他违抗了我的命令，带着林逸跑了！”
　　自从A城边界区遭到轰炸后，亚尔维斯就一直看唐纳德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效力于同一个帝国，总不好当面闹得太难看。这次把零送来为自己效力，唐纳德是存了握手言和的心思，亚尔维斯便也顺坡下驴，打算把这篇翻过去。可坏就坏在，唐纳德又自作主张地把林逸送来了，这回就算零无动于衷，他都得先发一场疯。
　　事实上他跟林逸是老相识，只不过林逸不认得他而已。他对林逸的厌恶几乎是没有理由的，任何和老威尔逊有亲密关系的人他都无法以正常感情去接受了解。对，他之所以讨厌林逸，是因为他讨厌老威尔逊。
　　彼时他还只是老威尔逊手下的一名副官，和其他小兵一样，威尔逊就是他心中发光发热的太阳，所有人都该把他当成自己的信仰来追随。他对威尔逊的崇拜敬慕根深蒂固到了骨子里，所以当他撞破了这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的罪行后，一时难以消化，就此恨上了威尔逊。
　　说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当这些肮脏的手段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时，就变得尤其不可饶恕了。
　　那日是他第一次跟随老威尔逊来到模拟边界区，这个地方异兽横行，常被用于当做新兵的训练场。训练结束后，威尔逊在临时住宅大摆宴席，并且邀请风头正盛的掌权者们共同观赏加餐表演。
　　这场表演及其隐蔽和私密，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了同威尔逊交好的几名要员。
　　亚尔维斯酒量浅，未曾料到后半场还有好戏，喝多了后歪斜在沙发上睡得人事不醒。又因着那张沙发的位置过于偏僻，竟无一人发现还有个小副官在呼呼大睡。
　　当他醒来时，硕大的宴客厅里摆放着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铁笼。里头关着一头被药物刺激的狂性大发的异兽，以及一个浑身赤裸，手里只有一把短刃的孩子。
　　那孩子在角落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白皙的糯米团子，一口就能被吞掉。亚尔维斯几乎是出于本能喝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想把那孩子救出牢笼。
　　可还没等他挨到笼子边，先听到了一声咳嗽。这声咳嗽并不响亮，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雷霆万钧。老威尔逊举起酒杯晃了晃，慈眉善目地对他说：“亚尔维斯，到我这边来。”
　　于是，他跟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协调着四肢站到了老威尔逊的身后，没法再对笼子里的孩子施以援手。
　　“林逸，你不是很喜欢这些畸形的变异种吗？解剖它，不要给父亲丢脸。”老威尔逊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大厅里立时响起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那个孩子怕得浑身哆嗦，他顾不上羞耻，双膝跪地抓着铁栏杆，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嵌在栏杆之间，像是要把整个脑袋都伸出来。他的眼里没有眼泪，只是一个劲地朝老威尔逊哀求，声音又轻又细，颤颤巍巍的，似乎快要断气。
　　“爸爸，我错了……我不会再碰这些东西……”
　　“爸爸，饶了我吧，我知错了……”
　　“饶了我吧……我想回家……”
　　“啊呀呀，这是林家的那个小少爷吧？”开口的人一边把冒出油汁的肉块塞进嘴里大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他老子是个活在变异堆里的怪物，没想到儿子也是。”
　　在座所有人都经历过末日的洗礼，对变异尤其深恶痛绝，加之林逸的生父背叛了帝国，对林逸自然也没有好脸色。老威尔逊深以为然，微微颔首，“小逸会代替他的父亲，今后必定会在变异研究领域大有成就。”
　　“哈哈哈，小家伙，你再不反抗，可得被异兽活吞了！到时候再一解剖，挖出来的你就是东一条胳膊，西一条腿了！”
　　“你不是喜欢变异吗？那就一次性玩个够啊！”
　　林逸做出哭泣的表情，依旧没有泪水，只用绝望的眼神发出了求救。他战战兢兢地回头去看，身后的异兽炸开了满身毛发，踢踏着蹄子随时准备着给他致命一击。
　　亚尔维斯微微垂首，看到老威尔逊鹰隼般的眼眸贪婪地注视着牢笼里的男孩，上唇的胡须被葡萄酒濡湿，肥厚的舌头探出嘴唇舔了一圈，又卷进嘴巴咂了咂，像是把那男孩卷进了嘴里。
　　他从未把威尔逊上将和“恶心”两字联系在一起，但这一瞬间，他差点吐出来。
　　笼子里的孩子握紧短刃站了起来，他的脖子、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银质饰品，看似美丽，却是用来调教最下贱的性奴的刑具。他是被逼的，若是不配合，那些银器会释放出电流，催促他完成上将的命令。
　　最后，那孩子用那把还不足他小臂长的短刃，剖开了异兽的肚腹，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呈在军官们面前。他整个人都被染成了红色，那只异兽那么大，那道豁口也那么大，大到在摘取心脏时，他需得弯腰钻进腹腔里去。
　　他对老威尔逊有问必答，像个小小的博士，细致地解说着每一个器官。
　　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林逸，被家世显赫的威尔逊家族收养的天才儿童，亚尔维斯对他有所印象，只不过他不知道天才的背后付出的是如此惨烈的代价。
　　他应该倍感同情，应该义愤填膺，应该帮帮那个孩子。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沉默地接受这个事实。他产生了疲乏的无力感，晕眩的呕吐感，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看到林逸，他就条件反射地反胃作呕。
　　他从那时候开始憎恨上了林逸，也憎恨威尔逊，更憎恨自己。他的一腔正义、他的英雄主义、他的爱国情怀，全在那一天化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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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狗咬狗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逸和亚尔维斯有着极为相像的地方——他们都有一套特定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习惯按照自己的路子去命令别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只不过，在面对巨大的变故之后，林逸选择打不过就加入，用同样恶劣的行径报复回去，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而亚尔维斯却选择了逃避，他既不在乎权利也不在乎地位，求的只是内心安稳，直到遇到了休斯。
　　在A城遭到恐怖分子轰炸的那一刻，他目睹了无数战友的死去，身为头领，他无法不去看，不去听。四分五裂的尸体漫天飞扬，持续五个小时的战乱，驻扎在边界区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亚尔维斯差点死去，身体被高高抛到空中又狠狠砸落在地面上，泥沙滚石下成了一场暴雨。热气流一浪掀过一浪，他本能地保护着头部，皮肤滚烫，头皮发麻，浑身快要燃烧起来。
　　当那棵参天大树垂直下压时，他放弃了最后求生的希望。原本也是如此，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幼时坚持的正义和真理早在看到林逸的那一刻分崩离析。既然找不到意义，那么活着就如同行尸走肉，孤身一人的自己，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呢？
　　黑暗侵袭大脑，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就不再苦苦求生。他面朝着被火光照成血色的天空，睁大了眼睛，看着树干在自己面前快速放大，直到眼底出现树皮上粗糙的纹路。
　　而后……
　　他没有死，惨叫声刹那震撼了心灵。他的眼前糊了一片浓厚的血雾，混沌的大脑一片空白，那声惨叫是他的，但他没有死。
　　手下的一个小兵奋不顾身用身体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那是十五岁的休斯。他背对着亚尔维斯，半个肩膀垮下去，挺拔修长的一个人被压成了弯脖子树。
　　没有死去的茫然转化成了绝望的愤怒，亚尔维斯撑起身体，想要狠狠教训这个自作多情的小子。但当他看到休斯转过头来时，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休斯的脸还没褪去少年的青涩，毫无瑕疵的皮肤溅着血渍，看上去却很清透很干净，像个冰塑的美人。那时候亚尔维斯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的脸摸上去必定跟雪一样，又柔又冷。
　　出众的样貌在军队里只会招来麻烦，出于善意，亚尔维斯曾经帮过休斯解过几次围，休斯却跟闻着肉骨头的狗一样，追着咬着他不放。亚尔维斯倒也并非不待见他，说来这孩子还是他接生的，对方那点雏鸟情节他也能够理解……
　　可是，休斯变异的身份让他接受不能，又加之受林逸的影响，他对这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杀人如麻的男孩是避之不及了。
　　这种刻意的回避在休斯冲过来的刹那就此终结，那个少年用坍塌的肩膀顶着树干，转过头弯起血色的红瞳，对他露出了一个炫目的笑容。
　　冰美人一张嘴就破了功，“妈妈呀，你可吓死我啦……”
　　*
　　亚尔维斯转着手中的钢笔，捂着额头很痛苦地去看挨着他坐的休斯。这孩子身量是长了没错，一张脸却还是少年模样，只有眉宇间多了股冷冽的煞气。
　　他的行为也还是孩子式的，数着手指一样一样数落着安德烈的罪状，小嘴叭叭说个不停。这也就罢了，他还含含糊糊东夹一句妈妈，西夹一句妈妈，听得手下的将领嗤嗤直笑。
　　亚尔维斯沉着脸一挥手，“其他人出去，安德烈留下！”
　　等人走完后，亚尔维斯先肃然面对了休斯，“和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你妈！”见休斯消停了，他又转向安德烈，“安德烈教授，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德烈穿着时下最新款的衬衫长裤，半长的头发编成小辫垂在脑后，脑袋动一动，辫子也俏皮地跳一跳。他是知晓变异种有多粘人的，因此面对腻腻歪歪的“娘儿俩”，他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施施然地说：“什么怎么回事？我把我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交到你们手中，你们自己没看住，还反过来怪质量问题？”
　　“哈？你的艺术品可是长了脚会跑的，没看住不是情有可原吗？”休斯清清脆脆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很不中听。
　　亚尔维斯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休斯体内的R病毒被抑制时，身体缩水的同时连智商也跟着缩水，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乖巧怕生，总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少年。可现在……亚尔维斯叹了口气，休斯的性格已经恶劣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你是在带着零清除边界异兽的时候碰到林逸的？”说到那个早已丧失正确是非观的青年博士，亚尔维斯又是一阵头疼。
　　休斯最见不得的就是亚尔维斯这幅故作深沉的死样子，好像满世界都是不分轻重的毛头小子，就他自己最成熟。
　　“什么碰上，是我救了他！我的好妈妈，我还能把零放走不成？”
　　“闭嘴！”亚尔维斯听到“妈妈”两字就怒火烧心，他狠狠一拍桌，把身边这小崽子震慑住了之后才说：“零会带走林逸，不见得就是没忘记他。如果真是如此，你还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和我贫嘴？”
　　安德烈拍了拍手，简直大快人心，“将军说得有理！”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不敌零！休斯一张美人脸刷的拉下来，看着更冷了，语气却哼哼唧唧的像在撒娇，“那可不一定，我可是他唯一的同类。”
　　“关乎林逸的性命，就算让他自杀，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安德烈幸灾乐祸地说：“休斯，你的无知浪费了我和中将不少时间，但我大人大量决定不和你计较。现在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林逸身上某种特质唤醒了零的记忆，而你又正好激怒了零，成为了这件事的导火索。好了，这件事到底谁该负责，我想亚尔维斯中将会做出明智的判断的。”
　　“你倒是能说会道，我告诉你，就算你说破天，中将也不会处罚我！”
　　安德烈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亚尔维斯，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种话，说是恃宠而骄都收敛了。他本想着亚尔维斯会有所动作，不想亚尔维斯把休斯挡在身后，护小鸡似的护着他，反对自己道：“教授，我心中有数，你先回去吧。”
　　你心中有数？你心中怕不是只有他那个屁股！
　　安德烈的明星光环荡然无存，他怒极反笑，反唇相讥，“行啊，看不出来你和林逸还是一路货色。不过能让亚尔维斯中将都沉湎淫逸，想必这些变异的床上功夫着实不赖。”见休斯一副要吃了自己的表情，他更是拿出了泼妇骂街的架势，“怎么着？不是以色侍人难道还是因为爱情？呵，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啊！”
　　话音刚落，休斯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他一拳头把安德烈揍翻在地，再要下手时，被亚尔维斯从身后抱住了腰。
　　“Fuck！让我揍死这狗杂种！妈的我看不惯他这副嘴脸很久了！”
　　亚尔维斯目睹了两人狗咬狗的全程，真是头都大成了两个。虽然被侮辱的人是自己，但他们一个赛一个失去了理智，末了竟然只能由他这个受害者去当和事佬。
　　“休斯！住手！”他低声呵斥，但休斯使出了蛮牛之力，又岂是他抱得住的。他转而踢了安德烈一脚，“还不快滚！”
　　亚尔维斯是个人高马大的大个子，伸胳膊伸腿都不懂控制力道，一尥蹶子就给安德烈蹬到了门外。看着安德烈当真“滚”了出去，亚尔维斯自己先石化成了雕塑，他哪晓得这位嘴巴里藏大炮的教授这么不经踹。
　　不过这一踹也是别样的一劳永逸，外头那枚炮弹是彻底哑了火，可怀里这枚还跃跃欲试着要爆炸。他又是擒，又是搂，就是捉拿不住休斯的双手。休斯如今窜高了，就不愿意再在亚尔维斯的怀里撒泼打滚，反倒尝试着把他这个五大三粗的妈妈哄进怀里。
　　他三下五除二，使了几个巧劲，严严实实地把亚尔维斯圈住了。
　　亚尔维斯个子不及他高，身量却不比他小，又因休斯浑身冰冷，他当下就觉着自己被条大蛇缠住了。休斯的抱法也是不三不四，两只手穿过他的腋下冒在他的胸上，一条腿还挂着他的腰，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亚尔维斯气的眼前发黑，拿出撼天拔地的力量撕扯身上这条巨虫。休斯心里本来就有气，亚尔维斯还不让抱，就更是气极，“他这么侮辱你，你都不生气吗？！”
　　“啪！”
　　挨了一个惊天大耳光后，休斯双眼发懵，震惊地回看向亚尔维斯。
　　“滚出去。”
　　“你！”
　　“滚。”
　　“你怎么就不懂自尊自爱呢？！”
　　亚尔维斯霍地抬起眼，眼睑迅速充血泛红，他指着休斯的鼻子，难以启齿又刻骨痛恨地说：“到底是谁侮辱了我？！”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打在了休斯头上，他痉挛似的打了个激灵，蓦地放开亚尔维斯。
　　回忆雪花般飘砸向他，他无措地看着亚尔维斯，脊背微微佝偻了，像是无颜面对眼前暴跳如雷的男人。
　　如果他没有偷窥亚尔维斯，就不会看到亚尔维斯跟他的未婚妻上床，也不会失手掐死了他的未婚妻，更不会强迫亚尔维斯委身于他……
　　“亚尔维斯……你别这样……”他哀求着，直挺挺地对着亚尔维斯跪了下去，像是在赎罪。
　　亚尔维斯侧过身子，承受不住他这一跪般说道：“滚出去，这段时间我不想看到你。”
　　休斯咬着下唇，继安德烈前脚身体力行滚出去后，后脚也灰头土脸地滚出去了。
　　亚尔维斯摔进沙发，两条腿伸展着垂下沙发，显得更是漫无边际的长。他是多么伟岸魁梧的一个男子汉，曾经却被休斯纤细的身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还被摆弄出了种种不堪的姿势！
　　他不是没想过杀了休斯，可每每想到那个扛着树干回眸而笑的少年，他就下不去手了。
　　是恩人，也是仇人，孽缘！
　　他捂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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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情人关系
　　“不要过来！”
　　林逸支着身体后退，直到后背贴上褪皮的墙壁。他的面前是满身血污的零，手里还拖着具刚死不久的新鲜尸体。
　　“我说了！不要过来！”林逸的声音有点失控，自他醒来后，零就成为了他的噩梦。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根本不是他苦苦寻找的零，他变成了一台机器，一台失去主人操控后，为所欲为的杀人机器。
　　林逸身上的伤口早已痊愈，零很慷慨的用自己的血液为他疗伤，但接踵而至的却是漫长的冷战和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殴打。说是冷战，也是林逸自以为是的冷战，零只是把他关在这间破败的小屋子里，饿上两三天，再带些零碎的食物回来。食物少之又少，带的更多的是新鲜尸体——他怀疑这是零的食物。
　　他起初想不明白零为什么不回军营，但很快他发现零近乎是热爱着边界区。这里的异兽大大满足了他的杀戮欲，失去道德约束后，他释放出了残暴的天性，边界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王国。
　　想要见零的渴望被恐惧取代，他知道零身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但他实在无法接受零对自己拳脚相加。
　　零把尸体甩到林逸跟前，指甲熟门熟路在尸体手腕上划出切口，递到林逸的唇边。
　　“喝吧。”
　　林逸抿紧了嘴巴，这情形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上演。人类的血液是边界区唯一干净的水资源，林逸明白，但接受不了。
　　见他不为所动，零扯了下嘴角，把那还带有温度的手腕又往前凑了凑，语气变得烦躁，“快喝，军队搜索过来了，我找不到食物，也找不到水。”
　　林逸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闭着眼摇了摇头。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可也没到茹毛饮血的地步。让他以同类为食，他做不到。
　　鼻尖呼过一阵冷空气，他缩了下脖子，心道还真是报应不爽，等待着耳光的降临。等了半天，身边安静下来，他眯开一条眼缝，看见零站在漏风的玻璃窗边，不知在看些什么。
　　林逸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他尝试过逃跑，半路又被零抓了回来。他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可零只是拘着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在这间破房子里呆了整整十天，零很少跟他说话，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好像他是一块怎么啃也啃不够的肉骨头。
　　“你又想逃？”
　　林逸身体一僵，留在这是行不通的，回去才能把原来的零找回来。
　　“乖乖呆着，我不会杀你，如果你要逃，那我只能……”
　　“那你想怎么样？”林逸心里腾地烧起怒火，他受够了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之前再怎么难还有零顺着他，现在他一无所有了。
　　“你要杀了我吗？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恢复记忆，你现在跟我上纲上线，到时候就后悔去吧！”
　　他说的气势汹汹，零掉转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末了说道：“我没想过杀你。”
　　“那你掐我脖子扇我耳光把我的脑袋往墙上抡？”
　　零眉心皱得更紧，他是真没想过杀林逸，但他克制不了杀戮欲。说实话，他不仅不想杀林逸，甚至有点迷恋上林逸的味道了，不然他也不会跟只标地盘的狗一样，整天往林逸跟前凑，就差围着林逸尿上一圈！
　　“我不是把你救回来了吗？”
　　林逸气结，恨不能一棍子把他的记忆打回来，又恨不得化成壁虎贴墙溜走。零变成了一只贪得无厌的老饕，他感觉自己时刻有被拆吃入腹的危险——字面意义上的拆吃入腹，零看他的眼神像是只饿狠了的狼。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什么？”
　　这个问题来的不合时宜，林逸怔了怔。
　　零抱着胳膊靠在窗边，是难得宁静的模样。事实上在林逸身边时，他时常能忽略内心那股怎么填都填不满的空虚。他不想放林逸走，却也害怕自己失了理智错手杀死林逸。点了点林逸，又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他再次开口，“听你说的话，我们之前关系应该不错？”
　　关系何止是不错，简直快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
　　林逸扶着墙壁坐下，气咻咻地瞪着零。什么关系？他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下属不像下属，儿子不像儿子，恋人不像恋人，一时间还真是难以界定。硬要说的话，是个互相利用，又互为依靠的畸形关系。
　　零还等着他的回答，林逸把心一横。自从零大变样后，他时常得把心一横，不然有些话根本不敢开口往外说，怕被揍。他嘀嘀咕咕地道：“算……算是情人吧。”
　　零耳朵动了动，睫毛刷刷眨了两下，继而眯起了眼。
　　这是在释放危险信号，林逸对他的微表情太过熟悉，即刻抬高胳膊挡在身前，“干、干什么？”
　　“你在撒谎。”
　　即使算不上情人，也不能说是撒谎。林逸心里的委屈一浪跌过一浪，又因消化不了这种情绪，只得憋的眼眶泛红，以沉默来应对。
　　“为什么不辩解？”
　　林逸赌气地别过脸，“你要是不信，我再怎么辩解也没有用，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在撒谎？”
　　零的尾巴竖了起来，尖刺越过肩膀指着林逸，“如果你是我的情人，为什么这根碍事的东西还长在我的身上？”
　　林逸也恼了，“尾巴尾巴，你心里只有这根尾巴！你要是想摆脱它，找谁不好非得找我？！”
　　“你不是我的情人吗？”
　　林逸被堵得快背过气去，口不择言地说：“你以为我们没试过？那地方本来就只出不进，你又长了根驴鞭，尺寸不对难道还怪我吗？！”
　　嚷嚷完他见零一脸促狭，蓦地捂住嘴，脸皮一层一层红了出来。
　　“那我们现在试试。”
　　“什么？”见零逼过来，林逸哆嗦着往墙角退，边退边说：“发情也挑挑时间！你都说了军队随时会搜索过来！”
　　零一手握住他的小腿，一手钻进衣服下摆摸上了腰。他也搞不清自己对林逸怎么就这么来劲，只是闻到林逸身上的气味，他就难以自抑的身体发热，要是再摸一摸抱一抱，那真是要原地升天了。
　　林逸的小腿生的笔直漂亮，他一边爱不释手地揉搓了，一边细细嗅着林逸的面颊。林逸本就饿的头晕眼花，逃，逃不脱，挣，挣不动，加之还怕挨揍，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闻够了后，零忍不住伸出舌头在林逸脖子上舔了口。这几日林逸跟个棒棒糖似的，天天被他放在嘴里吮来吮去，这时候挨了不痛不痒的一舔，便跟个入定的老僧般纹丝不动。他心中有数，零正在兴头上，不糊他一脖子口水是不会罢休的。
　　零有了“情人”这层身份的加持，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弹，便肆无忌惮地沿着他的颈线往下亲。及至胸口，林逸避了避，他一顿，又往那小小的凸起上舔了下，林逸果然低声斥了一句，“混账！”
　　零被骂了也不生气，抬眼见林逸眼里雾气氤氲的，更觉有趣。把那小玩意含在嘴中，用舌头拨一拨，用嘴唇抿一抿，掌下的胸膛就被添了把柴火般，滚烫起来了。林逸轻声轻气地喘，脖子向前伸，屁股往后挪，他怕被零发现自己起了反应。
　　只是这么亲一亲，林逸的身体就化成了糖稀，又甜又软又热，还扭来扭去的叫人抱不住手。他一缩，那小玩意儿就“啵”一声离了口。零尝了一嘴冷空气，内心不满，变本加厉咬了回去。
　　这一口咬得没有轻重，林逸当即倒抽一口凉气，血流出来的同时，眼泪也滚了下来——可怜见的，就那么丁点儿皮肉，差点给这畜生咬下来了！
　　他神情痛苦，抱着胸跟只刺猬似的蜷成一团。零砸了砸舌尖腥甜的味道，兴奋愈盛，扒桃子皮似的摊开了林逸的手脚，两手往他腋下一抄，长条条的把林逸抄了起来。林逸胸前的皮肤白的发亮，唯独那一小块地方红肿着，淋淋漓漓冒着尖渗着血，像极了一颗诱人的水蜜桃。
　　零捧着这么一颗水蜜桃，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悸动——林逸长了这么一身好皮肉，实在是很值得对他多下点力气的！尤其是此刻，像是他稍稍使点劲，林逸就能被他挤出水来了！
　　思及此，他不由朝林逸凶了一句，“站稳了！”
　　被这么一喝，林逸立时打了个寒噤。想起头几日那些巴掌和拳脚，他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悚，苦巴巴地支着两条腿站好了。至于胸前那一点，不敢藏也不敢掩，只得让它袒露在外，独自坚强！
　　零见了他这副倒霉相，内心甚觉好笑，又觉得莫名舒坦。胸臆之中的那股恶气像是就此抒发了出去，让他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他决定对林逸温柔些。
　　于是他捡起了为数不多的耐心，捧着林逸的脸和他接吻，身体也小心撤开着，谨防碰到林逸的胸口。亲着亲着两人就缠到了一起，林逸知道自己是动了情，一方面是受零体液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他心甘情愿——他想让零对他好点，也存着多接触接触，零也许能记起什么的心思。
　　自我纾解一番后，他主动攀上零的颈项，小腿有意无意地蹭着零，正是意乱情迷之时，他忽地定住了。
　　他又动了动腿，零的小腿硬邦邦的，不是人类肢体的触感。
　　“做什么？”
　　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满地一抬他的大腿，将其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别动。”
　　林逸皱了下眉，身子一低，沿着零笔直的大腿往下摸，先是狠掐了一把，而后移到另一条腿上，又铆足了劲掐了一把。
　　他见了鬼似的把手收回来，抬头看向一脸莫名的零，眼眶倏地红了。
　　“怎么了？”
　　零伸手拉他，却被抽了一手背。林逸崩溃地冲他吼，“他妈的你的右腿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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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会抓住你
　　“你的腿呢？！”
　　林逸时常面无表情，甫一生气面部就显得尤其狰狞。零不甚在意的摸了摸小腿，断腿的是自己，他不知道林逸起什么劲，那样子像是为他受了莫大的委屈。
　　林逸见他没心没肺到了如斯地步，一时心如死灰，只扒着他的裤腿查看伤势。他哆嗦着手指，费了些力气才将花样繁杂的鞋带解开，又忙不迭的扯出塞在皮靴中的裤脚。往上推了一小段后，他就看到了一截金属质感的假肢。林逸鼓着眼睛，不死心地把裤管卷了又卷，但裤腿卡在了硬邦邦的小腿处，不肯再往上挪动一分一毫。
　　零垂下眼睫，见林逸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忧心，便伸出指甲往布料上一划，很是大方的将自己的假肢展示了出来。
　　紫红色的金属被灯光映的颜色更深，乍一看像是在腿上糊了一层粘稠的血浆。林逸顺着小腿摸上去，到膝盖关节处略微停顿，他吸了口气，直到摸到大腿根的衔接处时，才把这口气缓缓吐出。
　　腿根的皮肉紧紧包覆在机械假肢外头，似乎是意识到这东西不属于自身，于是堪堪刹住脚步，不再往下生长。
　　不得不说这是一条做工完美的假肢，线条流畅，关节灵活，如果不是触碰到，林逸根本没有发觉零断了一条腿。
　　“Shit！安德烈这个狗娘养的！”
　　正常假肢都会设计承筒，像榫卯结构一样连接断腿和假肢，而安德烈直接将假肢焊在了零的腿骨上。不难想象，镶嵌在假肢内助力的，八成是一根光秃秃的腿骨。
　　这已经不单单是违背人道主义，这简直就是来自于地狱的酷刑。
　　即使看着，林逸都替零害疼，他不知道零这一路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你不疼吗？”
　　当然是疼的，尤其是在腿骨生长时，骨头嵌入机械之中，电流窜进身体，像是炸出了一朵朵冰花。那种滋味，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可渐渐的就麻木了，他只是一台杀人机器，任何身体感受都和他的情感一样，不值一提。
　　零捉住林逸的手，定定地看着林逸，轻轻摇了摇头。
　　“机械假肢抑制了你的再生能力，得找个地方把假肢拿掉。”
　　零皱了下眉，“不需要。”
　　林逸以为他是在害怕，立刻做出担保，“你不用担心，先前你断过一条胳膊，很快便生长出来了。在你不能行动的期间，我会照顾你的。”
　　“你照顾我？”
　　林逸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点不可信，可他也是发自肺腑的想帮助零，“这个地方自然不行，你听我的，我们回军队，那里有条件给你做手术，我也能试着找回你的记忆……”
　　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林逸反手抓住零，就见墙壁上的齑粉扑簌簌掉落下来，头顶的一盏小灯更是发了羊癫疯，将两人的影子晃成了张牙舞爪的恶魔。
　　“零……好、好像是轰炸……”
　　林逸被灰蒙蒙的墙粉撒了一头一脸，他自混乱中找到零的一条胳膊，将其紧紧抱在怀里，还不忘心中大业，“安德烈要是找不到你能把这地方夷为平地，我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零两只眼睛直勾勾的，逮着林逸的话头问，“为什么你想让我找回记忆？”
　　“……啊？”
　　林逸一怔，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休斯、亚尔维斯、安德烈……他们没有一个人希望我变回原样，除了你。”
　　林逸都被他说懵了，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思路，“他们……他们还要利用你，当然不希望你恢复……”
　　“那你呢？”
　　“我？”
　　“你不是在利用我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瞳，林逸答不上来，答不上来才是最大的问题。可这种关头是容不得零再犯驴病的，他老鹰擒小鸡似的擒着零的胳膊往外拖，“你别跟我犟，我们先出去！”
　　“我不想回去，至少现在，我感觉好极了。”
　　林逸一手拉着他走，一手顶在头上遮挡碎石子，觉着自己简直领着个大号男童，“被追杀，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受伤了都不能处理……我们就跟下水道的耗子一样四处逃窜，你和我说你感觉好极了？”
　　听他如此说，大号男童把手一甩，目光直直看进林逸形状温婉却包含怨怼的眼睛，“至少，我感觉自己活着。除了杀戮与被杀，我什么也不用想，我喜欢血，喜欢尸体，喜欢这些鲜活的刺激，这种感觉很好，我不回去。”
　　林逸怔忡地看着他，其实在沙土的阻隔下，他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但零直白的语气让他的心脏一阵阵绞痛。如果现在是活着，那之前都算什么？难道零和他在一起，一直是生不如死吗？
　　他的嘴唇一下失去了颜色，平直的睫毛上挑着尘土，神情悲伤的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跟零计较，他失去了记忆，就跟曾经的自己一样不可理喻。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零是找准了他感情的缺口，用言语的利剑往他失去保护的心口猛扎。
　　这痛苦真是无以复加，林逸被抽干了力气般，委顿着等待心脏复苏。几个深呼吸后，他活络了一些，重新拉起零的手，像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父亲，“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但我们总得先出去——”
　　还没走出三步，地面中央毫无预兆的裂开了几道鸿沟。林逸脚底一空，嘴里的话打着滑发完最后一个音，身子就坠了下去。
　　睁眼是大片湿润的泥土，里头还有肉乎乎的虫子蠕动着身躯。
　　“抓紧我！”
　　林逸收回黏在虫子上的目光，低头才发现零的手臂正穿过腋下搂紧了他，而他悠悠晃荡着的双脚下，是一条阴暗潮湿的隧道。挖掘声从隧道深处传来，热风携带着霉味，一股股扑到他们的脸上。
　　林逸的脸上空白了一阵，根本不是军队的轰炸，而是有人在他们的脚底下挖地下迷宫！这么变态的嗜好……除了安德烈还能有谁。
　　“你先把我甩上去！”他朝头顶的零喊了一句，零没有出声，闭目做了个深呼吸。林逸只觉身体向上移动了三四公分，接着又是一阵剧烈摇晃，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零？你还好吗？”
　　零一手抱着林逸，另一只手五指全插在石头缝里，头顶的裂缝口还探出了两根乌糟糟的獠牙，这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处境和“好”字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他轻而快地问道：“上面有异兽，你能解决吗？”
　　这可把林逸问住了，让他自己解决一头异兽，这怎么可能，这是万万不能够！
　　身体又下滑了几分，血从指尖不断往下淌，石头变得湿漉漉的，零快抓不住了。他不给林逸思考的时间，一个用力，林逸的身体腾空飞起。他看见那张讶异的脸庞在眼前一闪而过，随即头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朝着林逸腾飞的身体而去。
　　“Fcuk！！”
　　林逸大骂一句，强行在空中扭转身躯，正好瞧清了这是一头巨大无比的变异蛤蟆。蛤蟆的獠牙险伶伶擦过他的大腿，落地后他在蛤蟆的两只眼睛间滚了个来回，翻身正好趴在了蛤蟆头顶。
　　这蛤蟆也不知是从何处钻出来的，身上粘液淋漓，林逸滚了一遭后简直要溺毙在其中了。他揩去口鼻处的粘液，才得以重新呼吸。稳住身躯后，他朝裂缝处的零看去，就见裂口边缘徘徊着两头变异鬣狗，正对着零龇牙咧嘴，想来是跟着身下的蛤蟆一同闯进来的。
　　由于皮糙肉厚，蛤蟆一时察觉不到跳蚤般攀附在头顶的林逸，只把两只前爪搭在裂缝口，学了鬣狗的姿势，对着零发功使劲。它硕大的头颅吭哧吭哧往前倾，肥硕的舌头迟缓地探出嘴巴，涎液噼里啪啦往下砸，给零来了一场酣畅的洗礼。
　　林逸看的胃里翻天倒地，好在这糟心东西恶心归恶心，动作却迟缓愚笨，没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棘手的是那两条鬣狗，大有一跃而起扑向零的架势。
　　林逸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正要出声提醒零地面上的状况，就听得背后一声冷哼。
　　“可算是找到了，你可躲的真好啊，博士。”
　　没有回头的时间，后脑勺就顶上了一管枪口。
　　休斯一脚踏在林逸背上，弓起身体往前一探，一眼就瞄到了还悬在半空之中的零。
　　“我就说安德烈长了个狗脑子，挖什么地下通道，看看，裂了吧。”
　　这里的土质本就疏松，如此贴近地面的挖掘，自然会造成崩坏。林逸半边脸泡在粘液里，死死抿着嘴巴，看着很有点威武不屈的精神。倒不是他不愿意开口说话，可这一开口就得吞下一口粘液。
　　“喂！我说你在下面玩够了没？”
　　零被蛤蟆的舌头烦的不胜其烦，挥爪下去，指甲连带五根手指就陷入了黏糊糊的软肉里。这东西像是不知疼，不管他如何攻击，还是打蛇随棍上的追着他没完没了。他在躲避的空隙里抬了头，看到背着光的休斯后眯了眯眼。
　　休斯看出来他在光滑的岩壁上无法借力，爪子一松怕是得摔个稀巴烂。他极为大度地伸了伸手，文质彬彬地说：“要不要我帮帮你？”
　　“休斯，你把他拉上来，我们跟你回去……”林逸立马挣扎着道。
　　不用多费口舌规劝两人，休斯感到十分满意。他此趟赶来的匆忙，一来就被房里这只硕大无朋的蛤蟆占据了视线，因此并不晓得下头还有两条饥肠辘辘的鬣狗。听到林逸告饶，又因林逸向来是能代表林逸和零二人的，他不做多想就跳了下去。
　　几秒过后，林逸听到了一声爆喝，“林逸你个贱人！”
　　林逸充耳不闻，看也不看和鬣狗缠斗在一起的休斯，从蛤蟆的前肢一溜烟儿滑到地面，奔着裂口而去。
　　“林逸！Fuck！”被咬住一条手臂的休斯怒火冲天，举枪就往林逸的方向一通乱打。
　　子弹嗖嗖贴着脚踝飞过，林逸惊得满头是汗，匍匐着身体伸长了手臂，想去拉底下的零。
　　够不到了……完全不行……
　　见零所在的那块土地已经微微下沉，林逸大喝一声，“零！！！”
　　零猛然抬头，看着大半个身体都探出裂口边沿的林逸，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撒手！尽量把身体向上抛！我能抓住你！”他声撕裂竭地呼喊着，面部肌肉因发力而抽搐。
　　地面又是一阵震颤，后面的蛤蟆腾挪着庞大的身躯，动一发而牵全身，这间破屋子已经岌岌可危了！
　　零悬挂在空中，面皮白森森的，像是没有理解林逸的话语般，撩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
　　这是什么意思？林逸都要放声尖叫了，地面裂开的声音让他产生了自己随时都会被蛤蟆踩成肉饼的错觉。他看着放弃求生的零恼火不已，恨不能当即抽上他三个耳光，因抽不到，所以只能在地面上啪啪啪拍了三掌。
　　“你他妈是不是不信我？！我说了能抓住你，豁出性命我也会抓住你！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零再次仰起头，他的眼皮半耷拉着，里头没有半点光亮，忽地咧开嘴角，“坠下去我也不会死，你慌什么？”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刚脱离嘴巴便被风吹的无影无踪。林逸没有听见，只一心一意地把自己的手往下头递，一只脚都跨上了边沿，简直一个侧身就能掉下去。零目力极好，如此昏暗的环境中，他都能看见林逸脸上淌下的汗水，可见林逸为了救他，是拿出了百分百的努力。
　　为了回报这一份努力，他尝试着把自己那条机械假肢往身边的石头上踩了踩。等估摸着踩实了，他缓缓加了力，而后以更重的力道偏移了重心，肩膀“砰”一下撞到了石头上，插在石缝中的指甲顷刻绷断了两个。
　　他皱了眉，知道上头还有个死心眼的博士在等着自己，于是又抬起那条累赘的腿。这次还没踏稳，林逸急吼吼的声音就雷一样劈下来了。
　　“你别动了！你别动了！我去搬救兵！”
　　林逸算是看出来了，零那条腿重的出奇，那石壁上又沾着蛤蟆的涎水，跟打了蜡一样光滑，任凭零有力拔山河之力，找不到借力点也是白搭。他嘴上喊着搬救兵，可唯一的救兵正和鬣狗打的难舍难分，外加一只蛤蟆坦克般一寸寸碾压了这所房屋，他自保尚且困难，又要到何处去搬救兵。
　　他越想越是绝望，绝望到了顶点，就从骨头里生出了一股子寒意，冻得他眼泪凝在眼角，看着零干嚎了一嗓子，竟是有了泣血的味道。
　　零这几日所见的林逸，不是瞋目怒视，就是惊恐万状，其余时候乃是一块冷硬的玄铁。他还是头一次见林逸如此情绪充沛，而这情绪，是完完全全奉献给他的，那就是相当惊奇了。在这一息之间，他相信了林逸是自己的情人。
　　林逸在嚎完那一嗓子之后，终于找对了情绪，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在零的头顶挥洒。
　　零的脸上飞上那些温热的液体，胸腔里那颗麻木不仁的内心搏了搏，滋生出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他不懂林逸为何如此伤心，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分离，可他实在看不得林逸哭得面容扭曲，仿佛他这一松手，就永远回不来了似的。
　　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决定再费一次力气。这回他把机械假肢塞进了石缝里，忍痛把手抽了出来，而后倾尽全力往林逸的方向一跃。
　　他感受到身体骤然变轻了，轻的像长了翅膀，能一下飞进林逸的怀里。然而他的手指只是堪堪擦过了林逸的指尖，便伴随着隆隆塌陷声，同身下的一方岩土一同坠入了黑暗之中。
　　林逸瞠大了双眼，喉咙里像是吞了团棉花，把哭喊统统堵住了。岩石的夹缝中还插着零的机械假肢，呲呲冒着白烟，像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说】：我真的太秀了我竟然写了这么多我简直无敌我嘞个豆这谁还分得清我和触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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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失败的实验
　　“跟上！”唐纳德催促着同行的士兵，矮身隔开树丛，敏捷的一个侧滚，安全着陆。
　　身后两个青年相继灰头土脸的滚了下来，矮个的那个摸着后脑勺，喋喋不休地抱怨，“这见鬼的天气，我快被闷馊了！”
　　雨林的气候潮湿闷热，此刻三人皆是汗流浃背。那日遭遇空袭跳伞后，唐纳德着急寻找林逸，却误打误撞找到了几个死里逃生的士兵。他们在雨林之中兜兜转转几天，该碰到的异兽一样也没少。中途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下了两个新兵蛋子，其中叫德维特的瘦麻杆还是国防军的人。
　　人总归有感性的一面，眼见手下的青年们一个个失去生命，饶是铁血如唐纳德，也不免黯然神伤。
　　“我们还有多少口粮？”
　　“报告中将，还有将近五天的口粮！”
　　矮个士兵把口粮袋呈给唐纳德，唐纳德先是往袋子上瞟了一眼，随即看向他。这位小年轻生的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下是厚实的嘴唇，皮肤因常年暴晒而黝黑，搭配在一起是副忠实淳厚的模样，像是随时准备着为他赴死。
　　唐纳德很满意，想当年他在老威尔逊的安排下参军时，那是百般的不情愿啊……直到后来林逸进了32号实验基地，他才松口入伍。那时的他还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没有尝过权力的甜头，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入伍，也只是想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骚扰林逸——林逸为帝国效力后一直忙的脚不点地，也不大把他这个青梅竹马放在眼里了。
　　想到从前的林逸，他心底就禁不住的柔软。虽说林逸一直可爱的有限，但在那个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纵是可恨，又可恨得到哪里去呢？那时的林逸是多么的爱憎分明，从不会和现在一样阴阳怪气。他的憎向来是多余爱的，但因着他憎起来时只会捋袖子干架，所以在唐纳德的眼里，就愈发显得直爽活泼了。
　　可看看如今，林逸不是把机关枪，就是个定时炸弹，非得跟他同归于尽不可。唐纳德看着自己伤口遍布的双手，心道别再想他了。林逸就跟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劲想往外头蹿的家猫一样，不让他吃点苦头是不会回心转意的。他愿意对着一只变异种打开双腿，也不愿意对自己露出哪怕半分好脸色，他就是个给脸不要的婊子，不值得自己对他付出的！
　　唐纳德握了握拳，身为威尔逊家族荣耀的继承者，他要做的是守护流淌于血脉之中的骄傲。可现在……他守着的是一袋连耗子都会嫌弃的干粮！最最重要的是，他沦落于亚尔维斯的地盘，曾经都不带正眼瞧的人，如今他得去伏低做小寻求支援！
　　这狗屎一样的日子！去他妈的的林逸！
　　反正现在林逸生死未卜，这世道向来是活着受累死了遭罪，没准林逸都遭完罪了，那他大可不必上赶着受累。唐纳德打断胡思乱想，瞬间就豁然开朗了。他大手一挥，沉声道：“原地休息十五分钟后上路！”
　　*
　　美好的休息时光在异兽的咆哮声中终结，唐纳德踹醒迷迷瞪瞪的手下，不等异兽现身，三人就撤出了树林。
　　他们并不正面对抗，只闷头奔命，直至听不见咆哮声后才刹住脚步。
　　“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加尔把口粮袋子搂在胸口，小心的像是搂着自己的心脏。他黝黑的面孔上布满汗水，一双眼睛雪亮雪亮地看向唐纳德。
　　在他眼里，纵使是狼狈逃命的唐纳德，也是风采过人的。唐纳德也的确担得起这四个字，他都快喘成风箱了，还不忘整理自己的鬓发，白皙的脸皮里透出粉红来，竟是比璀璨的金发还要夺目。
　　瘫坐在地上后，他抚着胸腔里乱窜的心脏，喉咙干涩得快要冒烟。他极力做着吞咽的动作，口腔内却分泌不出半点唾液。
　　加尔适时递上了牛皮水壶，唐纳德闭眼摇了摇头。
　　饮用水远比干粮珍贵，他们一共只有两壶水，在前几次争斗中还不幸弄丢了一只，如今剩下的这一壶他们硬挨了两天还是原封不动。好几次德维特熬不住和加尔争抢水壶，都被唐纳德以枪指头压制了下来。
　　加尔多少能明白唐纳德的意思，这壶里装的不单单是饮用水，而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人的潜能可以被无限激发，若非万不得已，唐纳德绝不会去动它。
　　“我们搜寻的速度太慢了，接下去分头行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分头行动，意味着能大大提高碰到亚尔维斯军队的几率，但同时也增加了风险。加尔迟疑着点点头，德维特却冷哼一声。这不怪他，他是国防军的人，并不像加尔一样无条件信任唐纳德，他正腹诽着威尔逊中将要独吞口粮和水资源呢！
　　可德维特是敢怒不敢言，因此唐纳德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兀自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SOS”。他对日头眯了眯眼，又环顾一圈，“记清楚这周边的一草一木，最多三日，重新在这里汇合，我不希望到时看不到你们的身影。”
　　分配好干粮后，唐纳德给两人各灌了两口水，便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唐纳德同样装备好武器和粮食，举高手臂判断好风向，才用树枝拨开及膝的杂草，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将近过了一个小时，脚下的杂草逐渐变得稀疏矮小起来，他屏气敛息的观察着周遭动静，还要分神留意变异蚊虫的攻击。极度精神紧绷的状态下，他倏忽听见“扑通”一声落水声。
　　他的精神随之一振，这里有水？
　　他胡乱拂开招呼在脸上的树叶，朝着声源奔去。太阳煌煌的照下来，寂静的雨林里只听得见军靴硁硁声。泥浆点子甩上裤腿，唐纳德左右横跳，成了只灵活的猿猴。在他跃过一片沼泽地后，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这叫声过于撕心裂肺，骇得他缩了下脖子。
　　四周除了水流声，是不符合常理的安静，别说异兽，连鸟雀的踪影也无法觅见。唐纳德拔出手枪贴近耳侧，这种情况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这块领域的所有者过于强大，导致其他生物都不敢靠近，而他好死不死踏入了“禁区”！
　　思及此他不再前进，然而他刚撤后一小步，惨叫再次响起。这回是不间断的，能够撕裂声带般的尖叫，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怒吼。
　　“按住它！妈的你没看见这东西尿了我一身吗？！”
　　唐纳德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一时又让他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你是残废吗？按牢了！操！”
　　“Fuck！Fuck！Fuck！”
　　一声枪响过后，惨叫声戛然而止。
　　唐纳德用枪管轻轻拨开灌木丛，掩映在其后的是一个天然水潭，远远看着浑浊的像是泥浆。潭边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赤身裸体肚腹大开，里头除了内脏还有个不成型的东西，因脑袋上被开了一枪，看着更是惨不忍睹。男人倒还全须全尾，唐纳德瞥了一眼目光就定住了，这身形……是林逸。
　　他没死！唐纳德心底涌起一股澎湃的激流，再一看站着的三人，皆是熟面孔——休斯、安德烈，还有一个……长了张娃娃脸，乔恩，他怎么会在这？
　　唐纳德犯嘀咕的这会，安德烈已经开了口，“人类的体质果然不适合孕育变异种，这已经是第三次失败了，我们得换个思路。”
　　休斯的脸色很不好看，像吃了苍蝇般恶心，“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给了精子，你不能强迫我跟其他人交合！”
　　安德烈头疼地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我会给你找个和亚尔维斯差不多的男人，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
　　休斯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要！”
　　这两人到底在谋划什么……唐纳德听得云里雾里，正在纳闷时，休斯侧了侧身体，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了。
　　唐纳德眼皮一跳，那头的休斯态度倒是坦然。
　　“啧，这不是威尔逊中将嘛！”
　　持枪的手背到身后，唐纳德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
　　休斯看向安德烈，安德烈摊了下手，“没什么好瞒着你的，林逸太执着于提取R病毒，但只要能正常传承，提不提取都是无所谓的。”
　　“这个我们都知道。”唐纳德看向地上的女性尸体，以及她腹腔里的畸形儿——显而易见，这是一次失败的结合，产生了一个四不像的怪物。
　　“所以你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来传承的？”
　　“胎生是最可靠最牢固的关系，我们也没料到结果会这么惨烈，可总得试试不是吗？”面对死不瞑目的尸体，安德烈依然能够做到义正严词。
　　“那亚尔维斯呢，关他什么事？”
　　“哈，”安德烈一边笑，一边很轻佻的拿眼神撩拨休斯，“我们休斯太纯情了，除了亚尔维斯中将，他不愿意和任何人发生性关系。”
　　“呵，如果你想试试，那倒是可以。”休斯立即呛了回去。
　　唐纳德没空听他们的废话，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脚下的林逸身上，恨不能当场把这俩沉了塘，他便能抱着林逸好好温存一番了。
　　“说重点！”
　　安德烈呶了下嘴，“变异种通过交合，能分裂分裂体，以寄生的方式存活在母体内。但是等他成熟后，会先吞噬母体。不……不该说是吞噬，是自内而外的蚕食。和胎生不同，如果是寄生，母体绝无存活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过渡一下，唐纳德和林逸再度聚首，零闻着味儿马上会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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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人造人
　　听了这话，唐纳德先紧张兮兮地看向林逸，毕竟在他的眼里，林逸和零何止是生米煮成熟饭，简直都熬成大稀粥了。要是零有什么二心，在林逸的身体内播个种……他毛骨悚然地盯着林逸的小腹，想立刻把人摊平了好好检查一番。
　　安德烈注意到了他的急不可耐，拍了拍手，“休斯，带上林逸。乔恩，你留下来处理尸体。”
　　两人各应了一声忙碌起来，唐纳德出乎意料地看了休斯一眼，在他的印象里，休斯和安德烈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听安德烈的话了？
　　他尚在不解，那边安德烈已经笑容可掬地面对了他，“威尔逊将军，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先去亚尔维斯中将的军营稍作休整可好？”
　　安德烈今日只穿了衬衫白大褂，鼻梁上没眼镜，耳朵上也没耳钉，舍弃了一切花里胡哨的打扮，和之前的明星做派大相径庭。此刻他白茫茫的站在黑咕隆咚的水潭边，边用气音半死不活地询问，边意味不明地微微笑着，活像缕刚死不久的幽魂。
　　唐纳德无端打了个冷颤，潜意识不想跟他多纠缠，可又担心林逸，“你要把林逸带去什么地方？”
　　安德烈泰然自若地说：“带他去我的实验基地，他和零相处这么久的时间，我怕……”说着他和唐纳德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用一副“不可说”的表情摇了摇头。
　　唐纳德咬了咬牙，如果林逸体内真的有分裂体，那的确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一个怀孕的男人，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时休斯扛着林逸走了过来，安德烈蹙了下眉头，接过林逸后神情又柔和了下来。他脱下白大褂披在林逸身上，又以一个抱孩子的姿势把林逸揣进了怀里，面目慈悲到就差哼上一首摇篮曲了。
　　唐纳德直觉哪里出了差错，安德烈对林逸是一直是很有好感的，这种好感超越了师生情谊，可也没和安德烈说的一样，奔着情人关系而去。至少他从未见过安德烈对林逸做出过什么逾矩的举动，甚至他觉得安德烈只是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对于林逸，他其实并不如何上心。可现在看来，他们又像是亲密无间，其要好程度已经从情人关系上升到亲子关系了！
　　他越想越觉得荒谬，加之又饿又累，实在是腾不出脑子来仔细思索。想不清楚就暂且放放，他拿了安德烈给的军营地图，稀里糊涂的就被忽悠了回去。
　　横竖凭着那点好感，管他是情人还是亲人，安德烈总不会把林逸宰了！
　　而等他找到亚尔维斯所在的军营，看见扎着小辫，身上配饰熠熠闪光，上蹿下跳指挥着挖掘机的银发男人时，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
　　安德烈抱着林逸，就跟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样毫不吃力。休斯跟着他边走边哼，显然心情很好，一点也没有面对死对头的紧张感。乔恩则跟个鬼一样落在最后，要是他突然消失不见，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深入丛林内部，是一块地方不大但物资丰饶的区域。这片领土的周围严丝合缝地拉着电网，还配备驯化的变异种和防御型机器人，以防其他物种的攻击。
　　在休斯有限的记忆里，安德烈从未离开过这片区域。当然他所谓的安德烈是眼前这位精神正常的男人，至于另一位精神不大正常的……大概还在为怎么填补隧道上方的破口而发愁。
　　安德烈的实验基地与一片小湖泊相邻，当然湖里的水并不能直接饮用，但是没有关系，他研究出了一整套净化器，相应的还有发电装置。除了没有网络，这里的一切都和其他实验基地无异。
　　回到“家园”后，他们先进入了一处矮小的平屋。在经过湖泊旁时，休斯照例朝那堆数年不动的废铁看了一眼。这是一台结构复杂造型奇特的钢铁机械，说不上它到底像车还是像房子，休斯倒觉得它有点像变异蛤蟆。总之，这堆东西是安德烈的工作室，安德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里，连他也不行。
　　“教授，把人送到后我就该走了，亚尔维斯会起疑。”
　　许是因为怀里抱着林逸，安德烈这一路上嘴角扬着就没下来过。听到休斯的话语，他点了点头并不做挽留。对于这个“意外出生”的实验体，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原本迎接休斯出生的人应该是他，但阴差阳错下被亚尔维斯抢占了先机。
　　屋内的摆设和地下基地一样，没有一丁点人情味。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实验台，围绕着实验台周边的是千奇百怪的仪器，和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标本架，架子的空隙间散落着不少破损但不至于废弃的机械化零件。
　　整间屋子被隔离成两个部分，休斯熟门熟路的通过瞳孔验证开启防爆门，实验区的后边被改造成了安德烈和乔恩的卧室。以免被亚尔维斯看出破绽，每次回去之前他都会清理干净身体。
　　安德烈把尚在昏迷中的林逸抱到实验台上，拖过椅子一屁股坐了，开始戴口罩和手套。乔恩目光发直的盯着林逸灰白的脸蛋，忽然摸起台子上的手术刀，安德烈立马向他投去刀子般的目光，低斥道：“滚开！”
　　乔恩哆嗦着，手里的刀子在林逸的脖子上比了又比，忽然他神情痛苦地尖叫一声，刀子“铛啷啷”落在手术台上，他抱着头冲了出去。
　　休斯边套着衣服边走出来，正好看见乔恩发癫的模样，不由一愣，“他怎么了？”
　　安德烈全神贯注地剥着林逸身上的衣服，低声道：“老毛病犯了，你出去看着点他，别让他吸的太多。”
　　休斯双手一撑，屁股挪到了安德烈的办公桌上，并不想去管外头的瘾君子，而是饶有兴味的盯着林逸。
　　这个男人比初见时瘦了许多，方才扛着他时他就没感受到多少分量。当下一看，他胸前的肋骨都是根根清晰的。由此可见，零并没有好好照顾他。当然除了瘦之外，林逸苍白的身躯上还像发生了一场世界大战：淤青、擦伤、牙印、抓痕……每一处痕迹都能很容易的想象出他在零那儿遭遇了什么。
　　身为零的同类，休斯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对亚尔维斯下狠手的。
　　“零真的失忆了？”他撇了撇嘴，看向正给林逸清理脸面的安德烈，忽然笑了一声，“我们和人类可不一样，就算破坏了海马体，也能重新复原。你懂我的意思吧？你说零会不会是在骗林博士？”
　　安德烈头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说：“这你得去问‘他’，而不是我。”
　　“他不就是你么。”休斯嗤了一声。
　　“他这里还没发育完全。”安德烈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心情颇好的看着显露出清秀面容的林逸，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他只是一个半成品，成天疯疯癫癫嘻嘻哈哈，而我的作品应当没有半点瑕疵。可惜……可惜林铮已经死了，没人再能够协助我完成这项作品。不过……有林逸也是一样的。”
　　林铮是安德烈的搭档，是变异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身份——林逸的父亲，以及安德烈的秘密情人。休斯对这个人所知甚少，在他出生前林铮就已经下地狱了，听说是因“叛国罪”而锒铛入狱。至于到底是怎么死的，也就无从可考了
　　作为人造人，路易斯继承了安德烈的美貌，还有年轻时的轻狂与自傲。当然，现在的安德烈“老”了，他却还能年轻很久。虽说是人造人，但他和安德烈并不是分毫不差。他同样精通于机械领域，甚至比安德烈更胜一筹，可他的性格却不敢恭维。安德烈是接受过优等教育的贵族，这辈子都不会和路易斯一样抱着具尸体翩翩起舞。
　　安德烈的家族和艾德里安家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末日战争爆发后，他作为家族里的晚辈，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R病毒的制作中去，却因为有着天才的机械创造才能，又受到家族和林铮的牵连，而被列入了帝国管控的黑名单。他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王国被迫为帝国卖命，换来的却是艾德里安家族大败，以及爱人死去的消息。
　　他在地下王国花费数年研究出了路易斯，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逃亡行动。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于他而言是牢笼的地方，却成了路易斯的温床。身为他的人造人，路易斯摆脱了血统的束缚，抛弃了家族的荣耀，转而和帝国合作，摇身一变，变成了个抛头露面的科研界巨星！
　　如果说安德烈是钻石，那路易斯就是块一文不值的镐石。安德烈做梦都想砸烂他的脑袋，可凭他一己之力，是没办法将首相眼前的红人置之死地的。
　　安德烈垂下眼，指尖划过林逸胸膛上的伤痕，圆润的指甲泛着淡淡的茄色，停留在苍白的肌肤上好若一点霉斑。他在边界区的雨林中生活了太久，身体也被同化的潮湿阴暗，他有时候觉着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蟑螂，或是墙壁上一窜而过的壁虎。
　　“乔恩！”他突然拔高声音，外头却只有萧瑟的风声。
　　“我去看看。”
　　休斯跳下桌子，门却被从外面大力踹开了。乔恩圆滚滚的脑袋先伸了进来，而后是一截细小的，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的脖颈——上头卡着一只大手，手的主人正是唐纳德。
　　唐纳德进来后把乔恩往角落里一扔，反手关上了门，眼神不定地审视了安德烈。
　　安德烈面不改色，手里拿着卷软尺，笔尖刷刷扫着记事本，记录着林逸的身体数据。
　　“……安德烈？”
　　唐纳德不确定地问道，自从看到军营里的那个银发男人后，他的思绪彻底乱了，可本能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像是本尊。安德烈相较于林逸和他，已经是上一辈的人，没道理还跟军营里那位一样年轻，虽然他看着着实像一只老不死的妖怪。
　　“威尔逊中将，你要找的安德烈教授不是我。”安德烈好脾气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拉过白大褂遮了遮林逸的身子，不知为何，他很不愿意被唐纳德看到林逸的裸体。
　　这作风的确不像安德烈，唐纳德心中有数，两只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安德烈”鹤发童颜，手背上流露出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他的穿着是整洁得体的，眼眸中镌刻着成年男子该有的成熟，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嚣张气焰——这确实不是安德烈，应该说，这确实不是外头那只喜欢哗众取宠的开屏孔雀。
　　“你们是……兄弟？”唐纳德有些迟疑。
　　“哈哈哈！”休斯干涩的笑了两声，意识到气氛过于僵硬，立马闭了嘴。
　　安德烈一蹙眉，眉心显出两道褶皱，这让他看着更不好亲近了。他像是被冒犯了一般，侃然正色地答道：“路易斯不过是个人造人，他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
　　“人造人？”唐纳德一怔，目光投向实验台上任人鱼肉的林逸，忽地心中一动。
　　“是啊。”安德烈露出了唐纳德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他怜爱地摸了摸林逸的脸颊，“威尔逊中将，你有兴趣了解人造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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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羞耻的身体数据
　　林逸感觉自己幻化成了一尾鱼，迎着激流暗涌，憋着一股疯劲逆流而上，而后被一个滔天大浪拍到了岸上。
　　海风咸涩，沙土湿润，他赤身裸体，完全曝晒于阳光之下。体内的细胞正在失去水分，鲜血从鱼鳞的缝隙中汨汨流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青天白日，几只洁白的海鸥姿态高傲，张着细细尖尖的喙，朱红色勾爪在海滩上留下刮痕，又被涨起的潮水抚平。他瞪大双眼，在潮水中翕张着两腮，海鸥的翅膀从他的头顶掠过，飘零的羽毛下，是狠扎过来的鸟喙。
　　疼痛从眼眶发着烫凝集到眼球中心，他的瞳孔一圈圈紧缩，直到一束明亮的光线射入其中，他的世界重归于黑暗。
　　“教授，他好像醒了？”
　　“帮他把眼睛合上，不要碰到仪器……你的手在抖，又犯瘾了？”
　　“抱歉，我离开一会……”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林逸头痛欲裂，想抱住脑袋，手脚却被束缚着。他有些慌张，眼睛四处乱转，却只有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
　　“唔……唔……”
　　下颚骨很酸，舌头抵着金属质感的东西，微微的腥涩味弥留在喉咙口——有可能是金属的味道，也有可能是他的喉咙被捅出了血。
　　此刻他全身冰凉，唯一能感知外界的只有耳朵。
　　“小逸，把眼睛闭上，不然你会失明的。”
　　随着柔和的话语，脸上敷上了一双干燥温暖的手。他下意识的闭上眼，有点贪恋脸上的温度，他实在是太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温度消失了。
　　“好了，现在可以睁眼了。”
　　光线一丝丝在眼底凝聚，林逸尝试着睁开眼，眼球的刺痛感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入目是熟悉的实验器材，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心脏不由提了起来。他焦急的闭合了好几下眼睛，眼球一转看到了旁边正浅笑着的安德烈，皮肤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唔！唔唔！”
　　“嘘……好孩子，我只是从你身上提取了一些数据，别怕。”安德烈安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又用手帕擦了擦他额角的冷汗，极尽温柔地说：“现在我要把你嘴里的东西取出来，可能会有点难受。”
　　林逸听得寒毛直竖，表情活像见了鬼，安德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眉善目了？
　　接着他的下巴就被抬了起来，安德烈握着裸露于他嘴外的握柄，稍稍施加力道，喉咙里的东西就松动了几分。
　　“呃……嗬……”
　　喉管挤压着软管，疼痛中夹杂着密密麻麻的痒，林逸纠结起眉头，固定带下的双手抓紧了实验台的边沿，扬起的脖颈上青筋毕现，生理性的泪水不住涌出眼眶。
　　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把他每颗牙齿都严严实实的裹紧了，连舌头都没有放过，卡在一块大小适中的凹槽之中。安德烈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握柄，牙齿就跟要被剥离牙床一般疼痛。他不自禁地咬住牙关，口器更加难以拔出。
　　“喉咙放松……”安德烈的手从下巴抚摸到喉咙口，再次施加力量。林逸呜咽了一声，面孔陡然变得潮红，他的眼神涣散着，看着像是难以呼吸了。
　　“乔恩！乔恩！过来帮忙！”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逸感觉到自己的下巴换了一个人接手。那人可没有安德烈那么客气，卡着他的骸骨一掰，下巴应声脱臼。
　　这一下真像是头骨都被劈成了两半，林逸痛呼一声，水汽迷蒙的眸子可怜兮兮的半睁着，泪水像是怎么流都流不完，跟只待宰的小动物一样只能任由安德烈施为了。
　　安德烈对乔恩的做法是很不赞成的，但不得不承认这很有效。他一边小心地将口器往外拔，一边像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一样给林逸讲解，“这是根据你的口型设计的取量仪器，为了将‘他’设计的更为逼真，我需要把你口腔内部的每个细节都勘测清楚……”说着他吁了口气，用衣袖蹭蹭额角的汗，神经兮兮地说：“啊……要是连内脏都能勘测的话就更好了。”
　　软管终于尽数抽出，大量唾液跟着涌出口腔，林逸合不上牙关，只能屈辱的闭上眼。
　　安德烈擦拭干净他下巴上的唾液，安慰道：“别这副表情，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没什么好害羞的。乔恩，把他的下巴接回去。”
　　“夸嚓”一声，林逸的下巴恢复了原位，这回他总算能正常的喘口气了。他后怕的看了一眼那口器，只见上头镶嵌着发丝粗细的探测器，一根根纤毫毕现，想必在口腔里时都勒进了齿缝，难怪方才疼成那样。
　　这疯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活动了一下下巴，哑着嗓子道：“放我下来……”
　　“这可不行，”安德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还有很多数据没有测量呢。”
　　说着，不知他按了哪个按钮，实验台缓缓升起，以便于他能面对面的和安德烈交流。坐起来后林逸先环顾四周，这一看他的脸色可谓是五彩缤纷。不大的实验室内挤了许多人，除了安德烈和乔恩之外，还有休斯和唐纳德。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除了乔恩，其余三个人单独拎出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三大毒瘤齐聚一堂，怎么想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博士，漱漱口吧。”
　　乔恩递来水杯，林逸看了他一眼，乔恩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喃喃道：“下手重了，真是抱歉……”
　　林逸原本对他印象不错，可这会乔恩看上去就跟满大街疯跑的丧尸无异，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眶下沉积着浓重的乌青，连目光都有些呆滞。
　　他就着乔恩的手喝了口水，咕咚了几下后吐掉，没费心思去关心这个原本的小跟班。
　　“林逸，你有一颗修补过的龋齿，让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在‘他’身上保留这一点。”安德烈敲着笔杆子转向唐纳德，脑袋一歪，有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威尔逊将军，你的意见呢？”
　　唐纳德一直关注着林逸的状态，此刻听安德烈问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点头，“保留下来。”
　　安德烈立马笑出声来，很是欢喜地对林逸道：“小逸，威尔逊将军爱你真是爱到了病入膏肓，连你的龋齿都喜欢。”
　　唐纳德不置可否，林逸则全程木着脸。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跟着安德烈转，怎么瞧都觉着眼前这个安德烈有点别扭。
　　“你取我的身体数据要做什么？”
　　“制作人造人啊。”
　　安德烈开门见山地回答了，伸手摸上林逸的胸膛，摸骨一般，一块骨骼一块骨骼的揉捏过去。
　　他的手指非常冰凉，摸在身上的触感让林逸想起了零。他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躯，愤愤地盯着安德烈，充满警告意味地低喝，“不要碰我！”
　　两个人的眼神直直对上了，安德烈不慎在意地对他弯起眼，几条浅淡的笑纹蔓延在眼角，像是个容忍孩子犯倔的长辈。
　　林逸一怔，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安德烈，你是谁？”
　　安德烈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林铮的儿子，真聪明。”
　　“你、你到底是谁？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
　　林逸满脸震惊，当年和他父亲有交情的人几乎被一网打尽，这个人怎么会认识自己的父亲？！
　　“咳咳……”唐纳德突然咳了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话，“安德烈教授，麻烦请你快点测量。”
　　安德烈笑眯眯的，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摸下去，忽然一把攥住了他。
　　林逸尚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之中，经此一握不由惊呼出声。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安德烈，嘴唇抖了抖，难以置信地吐出几个字，“你、你做什么？”
　　唐纳德同样被吓了一跳，他急匆匆地上前，却被乔恩拦住了。
　　“别紧张别紧张……”安德烈投降似的举起左手，右手自有自己的思想，“人造人嘛，当然是越贴近本尊越好。”
　　林逸浑身抖成了筛子，却又无可奈何。他本就是半个性冷淡，可不知什么时候起适应了零的触碰，越是冷冰冰的刺激，他越是经受不住。
　　“小逸，你幼时见过我的，不过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提也罢。”安德烈嘟嘟囔囔地说：“外头那个叫路易斯，是我的替身，他很惹人讨厌，对吧？”
　　林逸呼哧呼哧喘着气，完全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理应羞耻到无地自容，可事实上却是感受到了别样的刺激。这股刺激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扭过脸，急冲冲地朝那几个看好戏的人怒吼，“滚！都滚出去！”
　　安德烈大发慈悲地停了手，好整以暇地朝门口抬了下下巴，“都滚出去，没听到吗？”
　　说着他不等乔恩等人退出房间，就拿起了架子上一样无法过审的仪器。林逸眼睛瞪得浑圆，话都说不利索了，“安、安德烈！我警告你别乱来！你把这东西拿走……啊！呃……”
　　还没说完那东西就契合着套到了他的身上，林逸猛一哆嗦，眼前闪过无数斑驳的光点。
　　“你看看你……”安德烈宠溺地摇着头，细致地收拾着他身下的狼藉，“它又不会咬你，你紧张什么？去的这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采集到数据……”
　　林逸难堪地别过脸，从鼻子里哼出了几声哭吟。他脸颊到胸口的皮肤都烧成了红色，连手肘和膝关节都透出浅浅的粉，看着着实像一道诱人的佳肴。
　　乔恩早已面红耳赤，踌躇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走。唐纳德则是阴着脸看完了全程，而后拎着乔恩的后领把人提出了屋子，脚后跟一磕，“砰”的关上了门。
　　门一合上他就放开了无辜的乔恩，背靠着门板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他双目赤红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太阳穴一股一股地抽疼。
　　他真的快气疯了！想当年他对林逸威逼利诱又哄又骗，做足了前戏都不见林逸有半点反应，谁知道这会安德烈稍稍撩拨，他就浪去了十万八千里！这他妈可真是太给他长脸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真的没啥啊，英明神武的审核大大给过吧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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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天道好轮回
　　屋内，安德烈捏着林逸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这哭的眼皮泛红的小模样还真挺叫人怜惜。他嘴中啧啧称奇，心道唐纳德从小到大守着林逸，看得见吃不着，这日子过得也是有够难熬。
　　林逸紧闭着眼睛，手脚被困，他无法为自己遮羞，只好当自己是死了。
　　“好了好了，休斯，把他放下来吧。”
　　从实验台上下来后，林逸还有点惶惶然。等穿上衣服后，大脑才逐渐运转起来，他霍地意识到安德烈是想创造一个人造人——他的人造人！
　　这是为何？就算要创造人造人，也该是零或者休斯，当然R病毒并不能复制，这点他早已经证实过了。可创造自己的人造人，这能用来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安德烈好笑地瞅了他一眼，“听休斯说，零并没有完成进化。怎么，你们两个上床都不脱裤子的？”
　　“零……零……”林逸念叨了几遍，猛然回神，“零掉进隧道了！我们得去救他！”
　　“你急什么，他又死不了。”休斯拦住他的去路，笑的贱兮兮的，“林博士，我们的身体你是最了解的，你就没想过零可能早就恢复记忆了？”
　　林逸已经过了为爱昏头的年纪，这种可能性自然早就想过。零一向坦诚，对他的感情更是明镜似的干净，如果都是装的，那为何要在最后一刻先救他？不可能！他了解零，这人爱他还来不及，巴不得把他捂在怀里不让人看见，哪还能失心疯的往他脸上呼巴掌？
　　想是这么想着，但他心里隐隐约约又有个声音对自己说：林逸，你别他妈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少挑拨离间，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林逸看到休斯就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为了救这家伙，他和零早就远走高飞了。
　　“我挑拨离间？”休斯看他光着脚，又扔了双安德烈的鞋子过去，“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担心你被他骗去生孩子。”
　　“我一个大男人生什么孩子？”林逸满脸匪夷所思。
　　“啧。”休斯牙疼似的撇了下嘴，无奈地摊手，“我们除了胎生之外，还能寄生。当然还是得通过性行为产生分裂体，不过只要本人愿意，一旦发生性行为，百分之九十的几率都能成功寄生，这比人类的受精率高多了。你看看，他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跟你共享，你还那么信任他？林博士，看不出来你还挺缺心眼的。”
　　这番话语就好比一场冰雹砸到了林逸头上，他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被欺骗的愤怒，可又马上回过味来。零在他体内寄生分裂体的机会太多了，甚至他都主动送上门过，又何必骗他这一时。
　　套上鞋子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你能安什么好心？别忘了几个小时前你还把我当靶子打！”
　　他拉开门，又迎面撞上了唐纳德，顿时糟心到了极致。他正眼也没给唐纳德一个，侧了侧身子，跟条黄花鱼似的贴边溜走了。
　　屋内安德烈朝休斯投去质问的眼神，休斯忙做无辜状，“看我干什么？你当时说的是要测量身体数据，又没说要死要活，不都一样能测么……”
　　安德烈冷哼道：“死了还硬的起来？”
　　“那就这么让他走了？”
　　“数据已经齐全了，他爱走就走，我不留他。”
　　“那……”休斯眼色沉了沉，是很浓厚的绛红色，“我体内的抑制剂，全给我清干净了？”
　　“清干净了。”安德烈挑了下眉，很有先见之明地后撤一步。
　　果不其然，休斯讨好的脸色一变，一拳头把办公桌砸了个对穿。他揉了揉手腕，恶声恶气地说：“安德烈，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敢把R病毒抑制剂卖给亚尔维斯，别怪我把你的基地拆了！”
　　安德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小休斯，你也太偏心了。要真算起来，我才是你的母亲，亚尔维斯顶多算个后妈。”
　　“我听你在这放屁！”
　　休斯霍地站起来，椅子“咣”一声摔倒在地。
　　安德烈头疼地揉了下额角，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有钱不赚是傻子，在我这逞能有什么用，你自己跟亚尔维斯商量去吧！”
　　*
　　安德烈是个瘦高个子，一双脚却是无比的大。林逸吭哧吭哧往前走，鞋子耷拉在脚上踢踏踢踏打着脚后跟，像是随时都要掉落。走了一段后，他恼火地吼，“你别跟着我了！”
　　乔恩步子顿了顿，又紧跟了上去。他走的没有半点声音，混似没长脚般，飘了一路。
　　“我不需要叛徒，选择安德烈也好，他供应得起大麻和海洛因，我可养不起你！”林逸说的有点赌气，乔恩毕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离开这一会会，手下的得力干将就叛变了。
　　“我没有选他……也不是想跟你回去……”
　　林逸没听到他后头那句话，怒火冲天的转过身，乔恩没刹住脚，一脑袋撞进了他怀里。林逸扶住他的肩膀，一握之下才发觉他的白大褂下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此刻他正垂着头，身体细细的抖，瞧着像是哭了。
　　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数年的孩子，林逸一时不忍，没有推开他。
　　“我说认真的，你跟着安德烈至少能保证生命安全，跟着我没准还没走出雨林，就先丧了命。”
　　“周边有电网，外围还有荆棘丛。博士，没有人带路你走不出去的。”乔恩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弱弱地，像是闷在了胸腔里，听的人心慌。
　　方才闷头赶路也没注意，林逸抻着脖子看了看，还真是这么回事。鲜红色和暗灰色的荆棘交织在电网外，连找到个落脚的地方都难。
　　不过荆棘丛的面积不广，一眼能望得到边，看得出来是为了抵挡异兽攻击而设置的，
　　“既然如此，那麻烦你把我领出去……你笑什么？”
　　乔恩在他怀里仰起头，一张巴掌大的脸白的几乎透明，殷红的唇从两边高高扯起，笑出了白森森的牙。
　　林逸无端打了个冷颤，感觉一股寒意自骨头里冒出。
　　“怎么……”
　　乔恩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摸进了白大褂的口袋。
　　“博士啊，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
　　林逸眼睛猛然睁大，推开乔恩反手就是一巴掌，可还是慢了一步。痛觉自腰腹部蔓延，他捂了把，看见满手的血。
　　难得温言软语一次，却换来了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下场，林逸心底一阵悲凉。眼瞧着乔恩疯了般朝自己扑来，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进了荆棘丛中。
　　一连串的挣扎和追逐，他本就体力不支，又在屋内上演了一场活春宫，此刻正是腿脚浮软之时。乔恩比他矮了半个头，骨架更是小了一号，却因长期吸毒，所以只能和他打个半斤八两。两人的前胸后背长满了荆棘，稍一动作刺头就削尖了脑袋往肉里扎。两人各自抽了一口冷气，对视一眼，齐齐做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
　　乔恩虽然瘦脱了相，但好歹是个男人，分量仍然不轻。林逸死死抓着他的细手腕，明晃晃的刀子就在眼前，他不敢大意。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他咆哮道。
　　相比于他的不理智，乔恩要冷静许多。只见他将另一只手也握上刀柄，使足了力气往下压，用力到连话语都是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的
　　“我没疯，我要杀的就是你！”
　　林逸瞅准他换动作的时机，抬起膝盖顶向他的下身。乔恩一看形势不对，立马撒了匕首把腿一曲，将他的两条大腿牢牢压制住了。“噗噗”两声，刺头扎进大腿，林逸痛得冷汗狂下，顷刻间大腿下的泥土就被鲜血湿润了个透彻。
　　“我操你娘的……我欠你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哈……你欠我什么？”乔恩勾着唇角，眼泪却一颗颗饱满地落了下来，他又哭又笑地说：“乔森……我亲爱的哥哥呀……什么任务中不幸丧生，分明就是你的过错！”
　　乔森？林逸心里一惊，他记得乔恩是有一个为实验献身的哥哥，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乔恩见他一脸空茫，更是觉得他可恶至极。他们这种小人物的生命在林逸眼里卑微如蝼蚁，连存在于他记忆里的资格都没有！他恶狠狠地说：“我都查到了！那些差点被销毁的资料和照片！他的脖子几乎断了，血喷的满地都是，你眼睁睁看着他死的啊……你竟然还和那种恶心的东西谈情说爱？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该死！是那段洗脑后的空白记忆！林逸陡然醒悟，天道好轮回，以前的自己作恶太多，前有为姐姐报仇的迪伦，后有为哥哥索命的乔恩，这些人一个个潜伏在他的身边，还真是防不胜防！
　　“林逸，你就是个人渣！”
　　刀子又迫近一寸，林逸憋红了一张脸，和乔恩相持对峙。他长长的屏着一口气，生怕自己一呼吸就松了劲。
　　而乔恩这边也没好到哪去，他不过仗着位置的优势，才略胜一筹，要说一举拿下林逸，那也是不能够的。可乔森可怜呐，不把这把刀子戳进林逸的脖子，他不仅无颜面对枉死的乔森，也纾解不了郁结在心中的恶气。
　　终于，林逸支撑不住先卸了力道。乔恩一鼓作气，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刀子上。刀尖划开皮肤的刹那，林逸看见乔恩的眼睛亮的异常，宛如吸了毒品。他慌忙把脸一偏，刀子失了准头，顷刻没入泥地里，冰冷的刀面正贴着他的喉管。
　　乔恩不甘心的瞪着眼，拔出刀来还要再捅。林逸心里大叫完了完了完了，今天是真要死在这疯子手里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风中语投喂的鹦鹉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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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恶斗
　　刀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林逸眯着眼避其锋芒，正在他力竭之时，身上陡然一轻，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哀嚎。
　　他捂着腰爬出荆棘丛，皮肤上尽是深深浅浅的划痕，尤其是裤子，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他扭头看了一眼休斯，点头道了句谢。
　　乔恩连人带刀被踹出三米开外，他跟只受伤的恶狗似的，爬起来还没站稳就往林逸的方向冲。地面像是变成了棉花，他踩得深一脚浅一脚，上身跟着扭成了麻花。就这么歪歪扭扭的跑了几步后，他重新倒回地上，手指扣着眼眶，浑身抽搐着痛苦嚎叫，边叫边把脑袋往地上撞。
　　这是毒瘾发作的症状。林逸没心思管他，撩起衣服下摆，小腹旁是道血淋淋的口子，不深，但很长。亏得他躲得快，才没有伤及要害。
　　“去叫安德烈过来……”
　　“这么点小伤叫什么安德烈？”休斯蹲下身，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不想求我？”
　　林逸坦诚的一点头，“不想求你。”
　　休斯扑闪了几下睫毛，心道跟这个木头脑袋多说无益，便咬开手腕往他的伤口处放血。见林逸别别扭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赶忙道：“你别自作多情，我不过是在还零的人情罢了，把你送出去后，这个人情也算是还完了。”
　　林逸心道你倒是会精打细算，零为了救你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你先帮着“安德烈”给零洗脑不说，还把我掳来糟了这一通罪，现在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我扔出去，这个人情就算还完了？
　　哪有这么占便宜的好事！林逸转念一想，道：“如果你真想还人情，就把我送到亚尔维斯的军营里去，我要军队的力量帮我找零。”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与其让林逸离开，让他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更为合适。休斯转了转眼珠，笑着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至少你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注射R病毒抑制剂。”
　　休斯一噎，将手递过去，“你果然很聪明，成交。”
　　林逸和他击了下掌，看向瘫软在地上的乔恩，“那他呢……”。
　　“不用担心，安德烈会把他养的狗领回去的。”
　　*
　　有休斯带路，两人很容易就穿越了荆棘丛。
　　空气湿热的厉害，没走出多远林逸就气喘吁吁，他的体质是既受不得冻又耐不住热，此刻额发黏糊糊的贴着头皮，脖子上都闪着一层水淋淋的光。
　　雨林中的叶子上卷着水珠，他捋了一把抹在脸上降温，拉住休斯的胳膊，“等等，休息一会，我走不动了。”
　　休斯眺望了远处还能看见个顶的房屋，以这种速度，天黑了他们都回不去。林逸的体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他无可奈何地蹲下身子，“上来吧，我背你。”
　　“等等，有血……”
　　休斯往脚下一看，嫩绿的草尖上挑着一排血珠，还没干涸，是不久前留下的。
　　树叶婆娑摩擦，飞鸟振翅声穿梭于林间，休斯忽地将林逸拉到隐秘处蹲下，神色凝重的像是碰到了什么大麻烦。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休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我们不用去找零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就在这里。跟我来！”
　　林逸闻之精神一振，虽然他不信第六感这种东西，但零和休斯之间确乎存在着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感应。就像一对双生子，至少近距离范围内他们能察觉到对方是否有生命危险。
　　他紧紧跟在休斯后头，猫着腰躲避树枝，三分钟后休斯停住了脚，林逸闻到了一股带着土壤气息的腥味。
　　拨开树叶，外头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土地，其上血迹斑斑，可以想象发生过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即使地面面目全非，林逸还是眼尖地发现藏匿在其后的一个人为记号——“SOS”，曾经有人在这里发出过求救！
　　极有可能是零！
　　“等着，他就在附近。”休斯压低了声音。
　　心脏砰砰跳动，林逸不知不觉被他紧张的情绪感染，捏了满手冷汗死死盯着外面。突然，对面的树丛动了。先是一条肌肉紧绷的小腿从中探出，继而带出了掩藏在其后的人。
　　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很明显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军装破烂的快掩不住身躯，前胸赫然印着一道抓伤，从左肩划到了右腰。林逸心想，这个力度，如果是零造成的，那他当时定然是想把这个男人直接撕成两半的。
　　男人步履蹒跚，跟个醉汉似的跌了几步，直挺挺的对着地面栽了下去。
　　“不可能……”休斯自言自语地说着，将碍事的枝叶拨的更开，“他的气息我绝不会认错，怎么会不是他……不对……林逸！趴下！”
　　怒喝犹如响雷炸在耳边，林逸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休斯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灌木丛遭到了一连串的扫射。
　　林逸惊慌失措的偏过头，零正面无表情的端着枪，枪口指着他身上的休斯。他的视线往下一扫，两条套着军靴的腿笔直伫立，零的腿长回来了！
　　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见零的手指动了动，情急之下他猛地勾住休斯的脖子，用身体的力量带着他往滚出数米。
　　子弹堪堪打在身后，林逸顿觉四肢都麻了。此时他在上，休斯在下，他刚想起身，肩膀就被踩住了，冒着烟的枪口擦过他的肩头，顶到了休斯的额心。
　　“零！别开枪！”
　　林逸的脊背在发抖，棉质的灰布料被汗水洇湿了一大块。零歪着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林逸要挡在休斯面前，他不是敌人吗？
　　胸膛下面是休斯冷冰冰的身体，林逸感觉身上的汗水都快被冻结了。相遇的喜悦被一场惊吓掩盖了过去，他放柔声音道：“休斯没有对我做什么，他能带着我们找到亚尔维斯的军队……”他忽的住了口，意识到零出现后就没有再回军营的必要了，和休斯的协议自然也就报废。而休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登时脸色大变，一脚踹飞了身上的林逸。
　　趁着这个空挡他一个鲤鱼打挺，可惜速度不及零快，他被一脚踩住了胸膛。情势高下立见，他的身体被跺到地上，留下了一个人形泥坑。
　　用飞来形容林逸一点也不夸张，他抛起的身子越过了灌木丛，直接摔到了那位身上布料所剩无几的大哥身边。
　　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可疼归疼，总不能放任那两个实验体不管。等熬过痛楚之后，他颠颠撞撞地爬起来，穿过灌木丛就看见零拿着枪托往休斯的头上猛砸。一下，血溅到零的脸上；两下，休斯的鼻骨挎嚓一下碎了；三下，那脸烂的都不能看了。
　　林逸不忍直视地闭上眼，他想不出零和休斯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之前还舍命救他。可看零现在的模样，是恨不得把休斯当场肢解了。
　　“呵，一个变异种，还要拿枪当武器？你算个什么东西！”
　　休斯爆喝一声，扯住零的长发把他掀翻在地，翻身骑到了他的腰上。零也不甘示弱，甩掉手里的机枪，反手就回敬了休斯一拳。
　　这架打的好比两个泼妇，完全不讲究任何规矩，专挑头脸招呼。只见休斯还没复原的脸颊又被打歪了半边，顿时变成了一副抽象画。而零也好不了多少，他额角破口鼻血长流，还披头散发，活似个七窍流血的女鬼。
　　林逸直呼没眼看，两人你来我往的近身肉搏，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血肉之躯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在一个大幅度的翻滚之后，零终于占据了上风，双手捧着休斯的脑袋，打桩似的往地上砸。他的背上欠了足足六把刀刃，因方才激烈的翻滚和打斗，刀刃几乎都没入了体内。
　　林逸惊呼着捂住嘴，他认得这东西，这是一种爆破型武器，适用于近身战中。因为体积比手指大不了多少，所以对手很难察觉，基本都会中招。这阴损东西只有唐纳德的部队才会佩戴，显然那昏过去的黑皮男人是唐纳德手下的兵！
　　林逸心里乱糟糟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取出零体内的刀片，谁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会爆炸！可零执着于杀死休斯无法自拔，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语。
　　休斯的挣扎已经变得微弱，林逸赶紧冲上去，从背后保住零的肩膀，“住手！你忘了他是你唯一的同类了吗？！”
　　零剧烈的挣动了一下，双手一拧，只听“咯拉拉”一声，休斯双眼大睁着，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什么同类，我不需要。”
　　零放开休斯，摇摇晃晃站起身，越过满眼担忧的林逸，走向昏迷的军人。
　　身体极度虚弱的变异种会吞噬高等蛋白质来补给体力，林逸很清楚零要做什么，却没有阻止。零倒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生猛，不过是拉着那军人的手腕喝了几口血，随即抹了嘴巴背过手，开始拔背上的刀片。
　　林逸拍了拍休斯青白的脸，又俯身听他的心跳。变异种没那么容易死，他们都很清楚。
　　身后是一声声极力压抑的痛哼，他转过头，零的身前摆放着六把带血的刀片，而他正双手撑地，肩膀孱弱地抖动着，静待背部的伤口愈合。
　　他少有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林逸心中一痛，想过去看看他的伤势，手腕就被攥住了。他飞快回首，只觉眼前一花，休斯已经闪身到了零的身后。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双手扣住零的脑袋，就要往旁边扭。
　　林逸登时急红了眼，“休斯！放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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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抑制剂
　　休斯动作一顿，就被零揪住了衣领扔向前方。身体在空中旋转一百八十度，他稳稳落地，随后以猛虎之姿扑向零，拳头骤雨般砸过去。零面不改色的隔挡了几下，试图找机会反击，但休斯的攻击速度实在太快，快到让他应接不暇。
　　他们打的不可开交难分胜负，林逸在一旁焦头烂额，都没瞧见身边的黑大兵捂着脑袋爬起来了。
　　加尔醒来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那两个瞧着还没自己健硕的青年正以一种开天辟地的力量角逐着。他们野蛮的近似于两头争抢底盘的狮子，指甲所过之处血花开到荼蘼，骨骼断裂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这一刻人类的文明和理智在他们身上彻底消失不见，残存的只有最原始的暴力和血腥。
　　风驰电掣之间，零的小腹遭受了狠狠一击，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沫。他不躲不避，手臂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的角度，同样回击向休斯的小腹。
　　要是中了这一招，肚腹必然被凿个对穿。
　　休斯怒嗔的双眼染上惊惧之色，他毫不恋战，放弃乘胜追击的机会，立马和零拉开了距离。
　　他只是不爽方才输给零，可从来没想过要和这家伙拼命！
　　两人打的眼花缭乱，旁观的林逸完全分不清楚战况，见他们各自后退分开后，他暗暗松了口气，上前一步想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不料被一阵机枪扫射声打断了。
　　加尔认出来了，那个留着长头发的男人，正是杀了德维特，掠夺走了他们所有食物的罪魁祸首！
　　枪声响起的刹那零就凭着本能滚到一边，但长时间的战斗让那个他体力不支，右臂还是中了一发子弹。
　　休斯眼睛一亮，一个回旋踢逼退加尔，把机枪跺了个稀碎。他不做任何停顿，从后腰口袋中摸出了什么东西，窜到零的身边对准他的脖子就扎了进去。
　　“你做什么？！”
　　林逸赶上来已是来不及，零血色的瞳孔散乱着，朝他抬了抬手，头颅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Fuck！你给他用了什么？！”看着休斯手里的针剂，林逸脸色铁青。
　　“别紧张别紧张……”休斯扔了针筒，把零扛起来，“R病毒抑制剂而已，他想杀我，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也不希望我们一见面就开打吧？”
　　林逸绷着脸，心里知道休斯说的没错，他跟零之间总有一个要退一步。可是R病毒抑制剂……他迟疑地问，“这东西没有副作用吧？”
　　休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了几声，“亚尔维斯拿这东西当营养剂给我注射，你觉得呢？除了年龄缩小能力退化之外，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这东西到底不是出自自己之手，林逸多少抱着点怀疑的态度，“功效会持续多久？”
　　“不一定，对我而言十几天就失效了，但他是第一次使用，时间估计是我的两倍。不过你不用担心，军营里就有解毒剂，我会想办法从亚尔维斯那儿弄来。”说着他对林逸俏皮的眨了下单边眼睛，笑得眉眼弯弯的，“这下我们又可以愉快合作了吧，博士？我的要求也不高，拿到解毒剂后你把成分表研究出来，从此之后咱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如何？”
　　林逸沉吟半晌，没想出更好的法子来，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按照休斯说的办！
　　如此，四人重新踏上了回军营的道路。林逸原本想打发加尔自行前往安德烈的秘密基地寻找唐纳德，但加尔执意与他们同行——他想代替唐纳德把林逸和零这两个危险分子押送回去。
　　一路上两人都在你来我往的拌嘴。林逸对这个黑皮小子很没有好感，一是因为他是唐纳德的手下，二是因为他玩阴的枪伤了零。然而加尔也不是个吃素的，他只听从唐纳德的命令，对内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对外却是一头疯狼。加之他是后招的新兵，自然不晓得林逸是自己头儿的发小，所以口气又横又冲。他不敢招惹休斯，对林逸却是不怕的。
　　“那个怪物不知猎杀了多少人类，你救他，就跟他是同罪，你们足以下地狱一万遍！”
　　面对他的指责，林逸毫不动容，还能云淡风轻地反讥，“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对零使用的下三滥手段？”
　　加尔反应过来他在说微型炸弹，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浑身的毛，高声叫起来，“我那是在自保！你别扭曲事实！”
　　“呵……”林逸冷笑道：“野兽饿了方知捕猎果腹，零杀戮也是天性使然。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道理不会还要我教你吧？受不了的话就滚回去找你的威尔逊妈妈喝奶，别到我的面前丢人现眼！”
　　这番话说完休斯都对林逸刮目相看了，他早闻林逸伶牙俐齿，却不知道他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护短护到此种地步，也是世间少有。
　　加尔一张脸气的通红，好在肤色黑看不出来什么。林逸则是大言不惭面色不改，在他心中，零可以是条任打任骂的狗，但要是别人要来招欠的踹上一脚，那没门！他能把那人的腿卸下来！
　　休斯也扛累了，他把零往地上一扔，叉着腰喘了口气，“你们继续吵，吵完了再上路。”
　　林逸和加尔斗鸡似的对视一眼，狠狠把头一偏，各自冷哼一声，都不说话了。
　　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用于吵嘴和干架），直到日落西山，他们也没赶回军营。这地方偏生连个山洞也没有，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找了个小土坡，在背风面暂且驻扎下来。
　　因是在外头，他们怕招来异兽，也不敢生火，一个个青紫着嘴唇活受冻。其中林逸最为悲惨，他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弱，这会冷得连零这块人形冰块也搂不住了，蜷着身体直咳嗽。
　　休斯倒是状态如常，他是冷血动物，降温对他的影响不大。见林逸咳得心肺都要滚出来似的，他动了恻隐之心，把外套脱给了林逸，还提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可行的方案，“你们两睡一起，可以互相取暖啊。”
　　加尔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林逸虽然冷，但也没被冻昏了头，当即也表示了拒绝。就这样在林逸压抑的咳嗽声中，众人渐渐睡去了。
　　翌日休斯是在林逸的尖叫声中醒过来的，林逸素来沉稳，这一叫瞬间把休斯的瞌睡虫吓了个精光。他腾地坐起身子，就见林逸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团小小的东西，嘴中不断喊着零的名字，正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这么一小团，怎么可能是零？休斯猛地一哆嗦，怀疑半夜零被异兽叼走了身体，吃的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不轻，着急忙慌的跑过去，却见林逸怀里窝着一个肉乎乎的小孩，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小鼻子小嘴，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合着，睫毛又厚又密，小扇子似的四散开去，在脸上投下两团阴影。
　　从五官就看得出来，这小孩就是零。
　　林逸挨了一晚上的动，此刻脑子都成了浆糊。他战战兢兢地抱着零，像是抱了一座冰冰凉凉的小玉雕，生怕给他摔着了。被他无措的眼神看着，休斯也是十分的茫然。抑制剂的剂量和他平日使用的量是相同的，没道理他退化到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零却退化成了四五岁的稚童……
　　“你、你别急，肯定不是药的问题！”他语无伦次地安抚住林逸，想伸手去查看零的情况，林逸却护着他不让碰。
　　“唉！我看看嘛！”
　　林逸哪能让他随便看看，休斯是个下手没轻重的，零现下脆弱的仿佛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捏死，林逸再没良心，也晓得这时候只有自己能够护着零了！
　　这时候加尔也凑了过来，看了零这幅模样后，他简直是开了眼，目光发直半晌回不过神来。
　　就在僵持之际，零睁开了眼睛。
　　三人头挨着头，齐齐屏住呼吸，在看到那双红彤彤的眸子时，又不约而同吐了口气。由于丢失了和零幼年时期相处的记忆，林逸心里一直有些愧对于零，此刻见了这个小不点，便油然生出一股当爸爸的错觉。
　　再看零这边，他先是骨碌碌的转了几圈眼珠，而后视线锁定在了林逸的脸上，淡淡地开口，“林逸。”
　　听到这句奶里奶气的童音后，他一怔，随即伸展了小胳膊小腿，在大的海洋似的衣服里游走了一番后，彻底呆滞住了。
　　休斯抹了把脸，有种如释重负的松快，“还好没叫妈妈……咳咳……”意识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赶紧咳嗽了几声以作掩饰，宽慰林逸道：“没事，他的思维还是正常的，随着新陈代谢，身体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林逸狐疑地看着他，休斯那时候可是性格大变，至今他还记得飞机上休斯坐在地上哭着叫妈妈的场景……
　　他的疑虑很快得到了答案，可能是R病毒减少的缘故，零手臂上的伤口迟迟没有愈合，林逸不得不为他做了一番简单的包扎。就在他清理伤口时，一向很能忍痛的零期期艾艾的把脸贴在了他的胳膊上，长睫毛扑闪了两下，眨出了一对晶莹剔透的泪花。
　　他怯怯懦懦地开口，“林……唔……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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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老子嫉妒了！
　　林逸僵着脸，旁人不管用多么恶劣的态度对待他，他都能做出有效的还击。但面对这么个水果硬糖似的小孩，他就没辙了。那节莲藕小臂握在他的手里，那么白那么嫩，稍稍一捏都能留下红指印，他只能呆若木鸡的委顿在地。
　　零坐在他的腿上，见他不说话就大着胆子把手扒在他的胸口，竭力的把头仰高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他看，又软软地说了一声，“林，胳膊疼……”
　　休斯等了半天没见林逸把伤口处理好，凑过来想用自己的血帮零治愈。他冷不丁听到了零的撒娇，心底一阵恶寒，嗲着嗓子道：“林，好痛痛哦，要吹吹~~”
　　林逸窘迫的脸都红了，零立马把脸一板，用一种不符合外表的语调对休斯道：“滚开！”
　　他本意是想表现得凶狠，然而顶着这么张脸蛋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休斯听了后捧腹大笑，搞得他很没面子，气鼓鼓地把脸埋进了林逸的怀里，两只小手抓得死紧，林逸都怀疑他下一秒能跳起来给上休斯的膝盖一拳。
　　“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到了军营就能给你解开抑制剂了。”
　　现在寡不敌众，林逸不想去惹休斯的麻烦，连忙把零抱起来。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他只能用零原来的衬衣草草把他包裹了。好在他也不怕冷，不然这么小的孩子，在夜晚的边界区能被活活冻死。
　　要说零变小后最沮丧的人，大概就是加尔了。他满脑子都想找零拼命，可零成了个嗜睡的瓷娃娃，他倒是不好趁人之危了！
　　这日起了雾，林子里瘴气弥漫，一米开外就看不见人脸。休斯带着他们在林子里乱兜圈子，几个小时的路程走了一上午还没抵达，显而易见他们迷路了。
　　林逸怀里多了个肉疙瘩宝贝，体力更是跟不上。他扶着树干不住喘气，咽下喉咙的唾液都是冰冷的，“休息一会吧，我不成了。”
　　说完他就抱着零靠着树干坐了下去，也不管休斯和加尔同不同意了。
　　零在他的怀里睡着，气息出的有些不顺畅，眉头也拧着，林逸想他大概是胳膊还在害疼。见他原本柔顺的头发乱糟糟的，林逸为他理了理，顺到第三下时零醒了。他梦呓般哼了一声，抓着林逸的手指拉到耳边，把脸拱到了他的手心，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零小时候有多粘人在原基地化学部几乎是人尽皆知，可惜那些人死绝了，而林逸又被洗了脑，自然是无从知晓。他只觉得零缩小后变得爱撒娇了，虽然成年后他也是个爱哭鬼，但哭也哭得倔强，哪有现在这般招人疼爱。
　　啊……招人疼爱……
　　林逸脸上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神色，他从不认为自己有孩子缘，也不喜欢孩子，只觉得他们聒噪吵闹。也不知是不是心态发生了变化，这会竟会觉得零可爱。可转念一想，零也不是一般的小孩，他总不会抓人脸蛋扯人头发，还要蛮不讲理的尿上一泡。
　　加尔和休斯在茫茫大雾中摸瞎似的观察周边的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身边都是直入云霄的参天大树，就连树根处的蘑菇都有半人高，颜色皆是艳丽的夸张，一瞧便知有着剧毒。
　　休斯想提醒林逸小心着点，一转头，却见林逸半垂着脑袋看着零，眼神堪称温柔。他因瘦削而更加尖俏的下巴和颈部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夹角，睫毛掩去眸里的光，在万籁俱寂的环境下显出了点岁月静好的感觉。其实撇开性格不谈，林逸的外表一直给人一种温和醇厚的假象，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男大学生，是需要被人疼爱和保护的。
　　但只要是知道林逸所作所为的人，就很难撇开他的性格不谈。休斯也是如此，他只是晃了晃神就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博士，该走了。”
　　林逸积攒了力气，身体撑起到一半，肩头一沉又被按坐了回去。
　　“怎么了？”
　　“别出声……”
　　林逸一怔，怀里的零忽然动了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身后的树干发出了小兽似的尖啸。
　　林逸察觉到了危险，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休斯半蹲着身体，眼睛死盯着他的身后，“按我说的做……把你的手收回来……”
　　手？林逸微微偏过脸，往撑在树干上的手飘了一眼，即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霍地缩回手，下一秒一条比他腰还粗的蜈蚣绕着树干盘旋而上。
　　他抱着零飞快后退，那条蜈蚣头部红得发亮，顶部伸出两根镰刀般的触角，坚硬的甲壳光亮到能倒影出人影。看到那些前后摆动着的，多到数不清的足，林逸顿时寒毛直竖，还没声就被休斯捂住了嘴巴。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液，不敢轻举妄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窸窸窣窣的声响令人发指，那条蜈蚣并没有发现他们，环着树干徐徐而上，裸露在树叶外的身躯越缩越短。
　　林逸提起的心慢慢放下，当终于看到蜈蚣的尾部时，他却猛地吸了口气，视线直直对上了一对复眼！
　　这家伙竟然是个连体婴，首位各自长了一个脑袋！
　　林逸心里直骂娘，休斯比他反应更快，抱着他的腰就地一滚，蜈蚣的两只触角从他们的头顶挥过，撞击在树根处的蘑菇上。
　　加尔也回过神来，那蜈蚣半截身子还缠在树上，另外半截则凌空高高翘起，足上还插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蘑菇，黑紫色的汁水噗噗掉落，溅了好些在休斯的肩膀上。他条件反射的想去端枪，可枪已经被休斯跺碎了，这时候竟找不着一件趁手的武器来对抗蜈蚣！
　　连体蜈蚣已然发觉了林逸一行人的存在，两对触角左右交叠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四只浑浊的复眼同时往四个方向转，一只盯住了一个人，谁都没有落下。
　　蜈蚣可是肉食动物……林逸头冒虚汗，双腿软的使不上劲。他本就害怕节肢类昆虫，何况这么大只，没晕死过去已经是谢天谢地。
　　“快起来！”
　　休斯一手抓起掉出林逸怀抱的零，将其夹在腋下，另一手拎着林逸的胳膊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加尔打头阵，三人调转脑袋拔脚狂奔，在泥泞滩涂中一甩一腿泥的艰难前行。
　　林逸被休斯架着肩膀，踩着虚软的步子，脑袋一阵阵发晕。眼前明晃晃的闪过巴掌大的叶子，他也不知道躲，就任凭自己的脸皮这么啪啪啪啪一路抽了过去。
　　“妈的林逸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休斯恨铁不成钢地吼。
　　林逸何尝想掉链子，可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在腔子里跳的震天响，又受了莫大的惊吓，眼下实在是拿不出半分力气了。
　　又浑浑噩噩地跑了一段之后，他被藤蔓绊了一跤，连带着休斯和零都一起朝前扑倒。
　　“Fuck！”
　　跑在前头的加尔一听声音就知道两人摔了，可这关头哪还顾得了别人，想来休斯一个变异种足以对付那条蜈蚣，他便只顾着自己逃命。直到张大了嘴也呼吸不畅，喉咙里干裂的冒出血腥味来，他才停下脚步喘气。
　　回头一看，没有蜈蚣也没有休斯等人的身影。这可如何是好，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拍了拍自己的脸，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原路折了回去。
　　*
　　林逸和休斯齐齐摔倒之后，各自往一边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喘的说不出话来。零倒是没有受伤，他爬到林逸身边，神情恹恹的，抱着腿缩到了林逸的胳膊底下。
　　宽阔的草叶垫在身下，露水在草尖凝聚成硕圆的水珠，“啵”一下坠在了林逸的胸前。
　　林逸舔了舔嘴唇，他快渴死了。
　　“起来……我们得继续、继续跑……”
　　“不行了不行了……你走吧……我、我等死……”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林逸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也不管休斯有没有看见，来回摇了好几次头。
　　大雾天林子里的风还算柔和，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合着草叶的清香，带走了林逸脸上的温度。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嗓子眼很疼很痒，额头也很烫，他觉出了沉重的困意。身下的草褥像是一张天然的大床，全方位的拖着他的身体，他真想在此长眠不醒了。
　　恍惚之间，他听到了一连串的笑声。撑开眼皮，他看见休斯坐了起来，正对着来时的方向笑个不停。
　　“……你发什么疯？”
　　“我说……”休斯转头面对了他，眼角依稀笑出了泪星，“咱们真是有够糗的，吓得跟窝兔子似的乱窜，妈的那条蜈蚣根本没追上来好吧！”
　　“没追上来？”林逸把这句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几遍才领会出意思，他当下也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又没命的咳嗽。
　　擦了擦嘴，他大喇喇的把身体一摊，“我们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傻爆了！”休斯卷了树叶接了露水洗了把脸，又就着叶子喝了几口，就伸脚去踢昏昏沉沉的林逸。
　　“喂！醒醒，把身上的伤口洗洗！”
　　林逸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睛，“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赶牲畜也没这么个赶法……”
　　休斯无奈，爬过去用袖子沾了水给他擦了把脸，看着他青肿的面颊，他没忍住又乐出声来。
　　“你说你好好地非要逃跑吃这番苦头干什么？在基地有唐纳德罩着你，自不会短了你吃穿，为了一个变异种，值得么？”
　　林逸对此非常认同，他深觉自己对零是好的没话说了。这小家伙依着他睡得正香，脑袋嵌在他的咯吱窝底下，尾巴还得在他的腕子上绕一圈，是一副将他彻底霸占住的模样。说实话，要不是看他伤着，林逸真想把他倒提起来扔出去。他可没忘记在零那里挨的耳光，这家伙还几次三番的想抛下他！
　　可即便这样恼火，这样手痒，他还是忍住了。要说为什么他对零的忍耐力那么强，起先是因为零是实验体，是属于他的个人财产，现在……林逸无声地勾了下唇角，现在也说不上为什么了。总之，他和零是不能分开的。少了这个人，他总感觉自己缺了什么器官，并非完整了。
　　这些心声无法说给休斯听，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那时候安德烈……不，那个人造人……”
　　“路易斯，那个人造人叫路易斯。”
　　“……路易斯，他差点杀了零，我不得不带着他逃走。”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我们哪有这么脆弱，我看你是心疼他了吧。”说完，休斯背过身去，脑袋深深的垂了下去。
　　林逸不敢苟同，他虽然带着零跑了，却也没想放弃R病毒的研究，这又不是不能共存的事情。以他的脑子是绝对察觉不到自己潜意识里在心疼零的，跑就跑了，硬要找个理由的话，不如说他是想瞧唐纳德前途尽毁，这还更有说服力一些。
　　“什么心疼不心疼的，矫情。”
　　林逸翻身而起，见零睡得雷打不动，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蛋，小家伙立马有所感应，把他的手抱进了怀里。
　　零的身体和脸蛋一样，都是凉冰冰软嫩嫩的，像块水豆腐。林逸又舍不得欺负他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姿势不大标准，脑袋在下双脚在上。零倒是知足，在他怀里依旧睡得香甜。
　　“喂！休斯，走了！”
　　休斯没理他，林逸绕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他下撇着嘴角，咬牙切齿的，像是谁把他狠狠得罪了。林逸奇道：“你怎么了？”
　　休斯都快憋屈死了，同为变异种，同样是男人，凭什么零对林逸那么残暴都能轻易得到原谅？而自己……自己对亚尔维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他受了委屈。可就算把他当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小心呵护着，他还是没个笑颜色。
　　那个男人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软硬不吃，他不像林逸一样喜怒形于色，休斯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就犹如把大把的石子撒入湖中，却是连一圈水纹都漾不开去！
　　休斯用力把脸一扭，哑着嗓子灰心丧气地说：“妈的，老子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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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隧道
　　休斯的话语并没有赢得林逸的同情，事实上他打心眼里认为休斯是自作自受，谁叫他强行逼迫亚尔维斯雌伏于自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强暴这种行为都绝对不能姑息。林逸虽然曾经有过出卖肉体求生的想法，但好在零坚守住了底线，才没让他们的关系走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思及此，怀里帮不上半分忙的零看上去就顺眼了许多。
　　他们朝着加尔消失的方向继续前行，雾散了些，让他们的行动灵便了许多。半个小时后，他们听见了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呼唤，休斯凝神细听，在一块巨石后发现了加尔。
　　加尔也不知遭遇了什么，头上破了个大洞，血沿着刚毅的脸颊线条流进领子里，两只胳膊上的伤口更是骇人，混似被塞进了绞肉机，血淋淋的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气息奄奄地靠着石头，两只眼皮直打架，快要晕死过去。
　　“休斯！快，喂他血！”
　　休斯翻了个白眼，把手腕塞进加尔的嘴里灌了几口。
　　这地方过于空旷，容易遭到野兽的伏击，休斯和林逸一个自觉的背起加尔，一个抱着零，准备换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他们边走边猜测加尔伤口的来历，然而还没走出多远，休斯先一脚踩空，顺着一个陡坡跌了下去。紧随其后的林逸也未能幸免，步他的后尘滚成了一只哀嚎的铁桶。
　　加尔怎么也没想到刚经历完的噩梦会再次上演，这个陡坡下连接着一个巨型土坑，里头堆满了报废的机器人，而他的双臂就是被其中一双径直连接着能量源的螺旋桨搅碎的。
　　林逸痛苦的扶着腰站不起来，他的尾椎骨被嗑伤了怀里的零被保护的很好，然而天旋地转的动静下他还是醒了。他一脸焦急地挨着林逸，小手揉着他的后腰，又拿短短的指甲划向自己的胳膊。
　　林逸慌忙制止住他，“别弄，你受伤后愈合不了。”
　　零难过极了，玫瑰花瓣似的嘴唇撅起来，泪眼婆娑地说：“没有R病毒，我帮不了你……”
　　林逸摇了摇头，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休斯挥开压在身上的加尔，加尔神志清醒了些，见休斯随地乱走立马叫道：“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很多能量源还没枯竭，不知道会触发什么机关！”
　　林逸环顾一圈，入目皆是机械人的身体部件，横七竖八的胳膊和腿，破损的脑袋嗤嗤冒烟，其间还能看到一些内脏器官，合起来简直就是一场恐怖电影。他不敢乱动，也不让零涉险，只有休斯蹑手蹑脚猫一样灵活穿梭于零件之间。末了他望着高高的土坑边沿道：“爬上去要费点力气，林逸，你怎么样了？”
　　林逸尝试着起身，又痛呼着跌坐回去，冷汗刷刷往下淌。
　　“看来还是得用点血。”他朝林逸走过去，见零挡在林逸身前，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忙摆出无辜的表情，“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可以把他背上去。”
　　变异种的占有欲有多强自不必多说，他们的血液在注入人体后会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气味，而染上另一个人的味道，就相当于给他们戴了顶绿帽子——这回还是当面戴，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
　　零沉默半晌，看看惨白着脸挨痛的林逸，最终还是让开了道。
　　林逸想的就没这么多了，人类的嗅觉本来就没变异种灵敏，休斯的血液于他而言和零的并没有区别。
　　有零这双火眼金睛盯着，他也不敢放肆，意思意思喝了几口就算作数。就在他叼着休斯的手腕眼神乱飞的时候，瞟到了一处黑乎乎的洞口，被一架破损的单人飞行器半掩着。
　　休斯将那东西挪开，露出了其后能容下两人并排通过的穴口。周边的泥土都被加固过，还有一些残存的脚印延伸至洞内，显然是经常有人从这条道出入的。借着外头的光亮看不到洞穴的深处，但从刺耳的风声判断，这应当是一条深邃的通道。
　　机器人加隧道，林逸不由把安德烈和路易斯联系在了一起。另一头休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突然抬拳轻击了一下手掌，“我终于明白亚尔维斯为什么要把路易斯弄来边界区了！难怪军营里莫名其妙多出了这么多机器人，我还以为是路易斯……”
　　林逸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安德烈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你看这里的材料报废数量，必然是有人从外界给他供货。为了掩人耳目，这些货物不能通过地表给，容易被总部盯上，所以要挖掘隧道……”
　　林逸这一惊非同小可，“你的意思是，亚尔维斯在给安德烈供货，而安德烈为他制造了机器人军队？但要给凭空出现的机器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亚尔维斯借着调用零清缴边界区异兽的由头，把路易斯请到军营，当做了机器人生产的挡箭牌？”
　　“就是这样，”休斯点点头，“军营拥有的机器人数量绝非是十天半个月可以生产出来的，亚尔维斯把他们藏的很好。”
　　“他要这些机器人做什么？”
　　休斯看了他一眼，“他要为自己做打算。”
　　这话说的含糊，林逸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索性换了个话题，“安德烈视路易斯为眼中钉，路易斯为什么还要帮他？他就不怕安德烈杀了他？”
　　“你怎么知道路易斯不是存了同样的心思？”
　　林逸一愣，确实，这俩没一个是善茬。
　　“路易斯在安德烈眼里就是劣质品，他横行霸道这么久，安德烈早想修理他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想创造一个你。”
　　人造人并非机器人，是有血有肉，有自我思想的真实人类。就算安德烈再创造一个自己，又如何保证那个他会乖乖听话呢？可在看到地上成堆的机械内脏后，林逸明白了，安德烈不会再允许出现一个无法无天的“林逸”的。比起植入芯片这种粗暴但风险极大的做法，有一种更稳健却也更复杂的渠道——创造一个半人类半机器人。
　　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神不定地看向休斯，“这太疯狂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既然能够安装机械四肢，为何不能安装机械心脏？安德烈想培育的不过是你的大脑，至于其他部分，顶好是全用机械代替！你能想象吗？那个你拥有着完全的自主意识，能给双手双脚发出前进后退的命令，但那些机械的肢体根本不会听他的使唤，只有获得安德烈的许可才能行动……”
　　“这他妈就是一具困在机械躯壳中的灵魂！”
　　他不会说这太残忍了，不管是安德烈还是他，残忍从来都不在实验的考虑范畴之内。可是面对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大脑以及外表的半机器人，他做不到用一颗平常心去对待。
　　“何必想这么多，至少安德烈测量完你的数据后就放了你，单从这点来看，他并不想与你为敌。”
　　正如休斯所说，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安德烈并不想得罪自己。至于那个该死的人造人……只要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他的死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林逸向来铁石心肠，何况那东西还未出世，便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杞人忧天。
　　商量一番后，他们决定不按原路返回：一是爬上去要踩过一大片机械零件，极有可能喜提和加尔一样的惨状；二是林逸想看看这条隧道的尽头是什么，运气好的话他们能观摩到安德烈的地下机器人军队；最重要的第三点，零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在他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呆在隧道内总比在外面安全。
　　他们互相搀扶着走进隧道，意外的是隧道内部设置了照明装置，给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不过他们很快又碰到了难题，这条隧道并不是一通到底的，站在分岔路口，他们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谁都没有提兵分两路，这个时候大家下意识的都想起团结来了，毕竟谁能猜到这望不到底的隧道里会爬出什么来呢。
　　纠结再多也没用，林逸率先一屁股坐下，“先补充能量吧！”
　　算算时间也确实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加尔十分心痛的贡献出了自己的干粮袋子，由四个人分食了。他将袋子倒过来抖了抖，抖出了一点饼干残渣来。
　　吃了这顿没有下顿，林逸抱着软糯糯的零，忽然觉得他分外可口。
　　零的身体发着热，对于变异种而言这就跟猪会上树一样稀奇。好在休斯是个有经验的，他告诉林逸，零的身体正在恢复，他们顶好是原地休息一阵再走。
　　隧道内温暖潮湿，填报肚皮的众人被暖风一吹，还真有点昏昏欲睡。休斯又往两条隧道内探了探，确保没有危险后折返回来，众人也就放下心来席地而睡了。
　　正是睡得混沌不清之时，林逸听到了几声模糊的呻吟。他尚未清醒，怀里先钻进了一具滚烫的肉体，双臂铁钳似的环着他的腰，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领口，呢喃着叫他的名字。
　　“林逸……林逸……我身上疼……”
　　身体一下跟抽条的杨柳似的拉拔成了成人，骨骼肌肉自然会疼痛。林逸尚未从睡意中挣脱，只能闭着眼搂着他，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拍，另一只手摸索揉捏着，想要为他减轻一些痛楚。
　　摸着摸着他觉出了不对来，零的身体确实长大了，和他相比却依旧玲珑。他眯开眼缝，看到了一个乌黑的发顶，身体让开了些，继而看到了一张青涩的少年脸庞。
　　长了总比没长好，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仔细检查了零的身体，确认无误后揽着他仰天躺了。零的身体细细的抖动，像是淋了雨的猫，一阵接着一阵，还断断续续地喊疼。
　　林逸无法了，抱着他睡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只能将他全副裹紧自己怀里，跟着他一起同频颤抖。
　　“唉，他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呢？”林逸心里想着，看零依赖自己的模样，应当是恢复了记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而不得不示弱寻求保护。但若是没恢复，一旦他回到原本的模样，会不会再次翻脸不认人呢？
　　他愁的睡不下去了，万一他又发疯拿自己当沙袋，或者想不开的要独自离开，那到时候该如何阻止他？
　　“所以说还是得关实验室里嘛……”
　　至少在实验室里，零不会离开他的视野，他也不用担心掌控不了主权。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点更新，明天去医院，请个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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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回溯的记忆
　　零清醒时，林逸正在朦朦胧胧，要醒不醒的时候。零的身体不再发热，头却还是拱在林逸怀里，一条腿还要插在他的腿间，恨不能和他合二为一。因为幼年时期所有的撒娇都被一票否决，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格外要把粘人的功力发挥到极致——要知道成年时期这么缠着林逸的话，林逸就该光火了。
　　林逸这一觉睡得口干舌燥，直觉是要上火。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零眼巴巴的脸，他没从零清炯炯的眼睛里看出期冀，挣扎着想把身体从这条八爪鱼手里解救出来。他一动，零就跟着他动，磨蹭了两下后，他不动了，小腹部有根硬邦邦的棍子顶着他。
　　这小子真的不管在什么年纪，只要那套东西发育成熟了，就能随时随地对着他发情。
　　林逸深吸一口气，“起来，别装死。”
　　推了下零的肩膀后，他发觉零的腿收得更紧了。
　　“干什么呢？！”林逸在他脑门上敲了记爆栗。
　　零拿脸蹭了下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做什么，我们再睡一会。”
　　林逸左右看了一眼，休斯和加尔一个打着呼噜一个磨着牙，睡得正酣，看来他方才并没有睡多久。他被零缠的没法，想让他撒手再睡，结果嘴还没张就被亲了一口。
　　唇上的触感柔软的过分，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气息。林逸心肝一颤，脑袋猛地后仰，“砰”一声撞到了岩壁上。他痛得龇牙咧嘴，抽着气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零连忙伸手去捂他的脑袋，他们做过的亲密行为比这多的多，他不知道换了个年纪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亲吻，就会吓到林逸。
　　人类的道德观无法约束零，林逸也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只好压下了内心的罪恶感，一脸严肃地警告他，“在你恢复之前，不准再对我做这种事！”
　　零满脸不解，“恢复后就可以了吗？”
　　林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恢复后恐怕我说了不算。”
　　他说这话本来没有其他意思，零却一下自责的红了眼。林逸确定他找回了记忆，立马拿出了从前的姿态，趁热打铁的敲打了他几句，“你现在出息了，连我也打，以后是不是杀我都不带眨眼的？”
　　零一个劲地摇头，摇着摇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他自认为犯下了滔天的罪过，又不知如何补救，几乎是被林逸唬住了。林逸心情大好，心道还是这个年纪的零乖巧好糊弄，正逗的得趣呢，休斯和加尔不合时宜的醒来了。
　　林逸收敛起爪牙，拍了拍零的脸颊，“好了，起来，我没生气。”
　　零小媳妇似的抽噎了两下，爬起来后还拉着林逸的袖子问，“真的不生我的气？”
　　当着休斯和加尔的面林逸有点尴尬，只点了点头就把他晾在了一边，和休斯讨论该走哪条道。
　　休斯对零的变化没什么反应，加尔倒是看猴似的，动不动就往零的方向瞅一眼。
　　到最后他们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零忽然指向其中一条通道，“走这条。”
　　“为什么？”休斯问。
　　“我能听到电流声，不是很清晰，但另一头只有风声。”
　　“这你都听得见？”休斯奇道，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凝神听了听，两边都是一样的风声。
　　“一般而言，人类的五感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退化，我想你们也一样……”林逸意有所指地看向休斯。加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实诚地替林逸说出了心中所想，“休斯，你老了。”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又出发了，这次他们难得没走霉运，一路畅通无阻，加尔还有闲情和林逸攀谈几句。等看到前头的光亮时，众人都兴奋极了。可兴奋归兴奋，他们不晓得前头情况如何，便也不肯打草惊蛇，一个个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林逸是第一个进去的，瞧清里头的景象后，他一时怔住了。休斯见他挡在洞口不动弹，便踮着脚越过他的肩膀往里看，这一看，不禁也傻了眼。
　　里面是一个偌大的石室，四边凿的方方正正，一边列着由培养皿承载的大脑，一边是各种各样的机械肢体。在石室的正中央，是一具还未完成的半人形机械骨架，插在圆柱形立架上，像是一串被开膛破肚等待烈火烧烤的肉制品。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让林逸惊奇，他之所以凝滞成了一座雕像，是因为一面墙壁上投影着的影像：里头有个穿白大褂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他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采血管，像是除了此物之外没有什么能再入他的眼。他面前的皮质沙发上端坐着一个黑发女人，尽管肚腹高高隆起，身材也走了形，但从举止中依旧能看出是个有教养的贵族小姐。
　　林逸出神地盯着屏幕，不禁往前走了几步。他知道这是关于AG-002的研究影像，也是那段他怎么也找不回来的，埋葬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安德烈果然要创造一个完美的自己，就连这段连本体都找不回来的记忆，他也要原封不动地刻进人造人的脑子里。
　　后面的零和加尔也跟了进来，因为灰头土脸的本尊和影像里的精英博士相去甚远，加尔一时没认出林逸来，便对屏幕没表现出什么兴趣，反而在展示架间穿来穿去。他一边把瓶瓶罐罐碰的叮叮当当，一边散碎地骂着安德烈不人道。休斯绕到机械骨架旁，大呼小叫着让林逸一起过去看。只有零把目光放在了影像上，他拉住林逸的手，眼里满含担忧。
　　林逸触电般抽回的手，又有些迷蒙地看向自己的手背。上头残留着的触感如此清晰，冰冷犹如蛇的鳞甲游走而过，毫无预兆的和遥远的记忆接壤了。
　　他精神恍惚地看了零一眼，脑浆像是锅煮开了的沸水，晦涩的记忆倾斜而出，烫的他心尖都缩紧了。
　　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零碎的片段不断在眼前呼啸而过：挺着肚子的女人，一双忧郁的宝石蓝眼睛，苍白的无影灯，鲜血横流的实验台……
　　林逸忽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身体倾倒匍匐在了地上。墙上的影像凌乱而缺乏色彩，像是一部剪辑诡异的默片，没有声音，却吓得他抱住脑袋，癫痫般颤栗着。
　　他恍惚看见有手术刀划开了女人的肚皮，一双瘦小的爪子撕裂了肥厚的脂肪，尖尖的尾巴探出脑袋，像蛇一样灵活扭动，又如鞭子般纤细……
　　——乖孩子，你要健康的成长……
　　穿着白袍的男人半跪在地，耳朵轻轻贴在女人圆润的肚皮上，聆听着新生命的动静。
　　他抬起一双温婉的眼，眼神阴冷缺乏人气，却因微微下撇的眼角而显得无辜纯良。他对着憔悴的女人柔柔一笑，用温和的口吻同肚子里的小家伙说着话，“我的宝贝，你的妈妈，还有我，我们都很期待你的出生。”
　　女人回以微笑，她的容貌是一种具有攻击性的艳丽，此刻却像是一朵枯萎了的玫瑰，眼底尽是化不开的忧愁。她将一手覆在盖着毛毯的肚子上，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男人的发顶。
　　“谢谢你，林……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伊莎贝尔，说什么傻话。你将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你该感到高兴！放心好了我亲爱的伊莎贝尔，我会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这个孩子身上，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女人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脸上浮起一层激动的红，显得有气色了许多，“林，我也很期待他的出生，可是我很紧张……”
　　“宝贝！我比你还要紧张！”
　　男人抱起她转了一圈，惹得她不断小声惊呼。放下她后，男人和她脸颊贴着脸颊，说着无比动人的情话，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充斥着狂热，嘴角扬起了诡谲的笑容。
　　不……那个人不是我……
　　林逸无声地呐喊，嘴里除了漏风般的喘息发不出任何声音、
　　记忆的回溯没有给他任何躲藏的时间，他无路可退，只能被迫的直面了曾经肮脏的自己。他用花言巧语诓骗了艾德里安家族的长女，他挂着伪善的笑容给未出世的孩子许诺，那一句句充满爱意的话语，如今听来，却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不……不……
　　我没有做错，这怎么可能是我的错？
　　艾德里安家族已经没落了，是我拯救了伊莎贝尔，是我抚养了她怪物般的孩子，是因为我，艾德里安家族才得以后继有人！
　　这怎么会是我的错？我什么也没做错！
　　林逸在心中大声反驳着，忽然脑壳如同被电钻钻入般剧烈疼痛起来。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喉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零蹲下身子想将他抱起来，却被一把挥开了手臂。加尔和休斯不明情况地凑过来，林逸却将双手捂在脸颊上，像是不愿意面对这世上的任何人，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错什么……这不能怪我！她应该感谢我！”
　　吼了几句后，他又堂而皇之的哭出声来，“不，我不要……放过我，放过我吧……我想做个正常人……”
　　“林逸？林逸！你醒醒！是我！”
　　零慌乱地拍打着他的面颊，林逸涣散着目光，眼前尽是虚晃的人影，耳边则是呶呶不休的人声。
　　——“威尔逊家不会有饥饿和寒冷，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你今后的生活只需要追求自我，为威尔逊家赢得帝国的荣誉……你愿意跟我走吗？“
　　“林逸，研究就是你的生命，除了这个，你不需要有别的兴趣。”
　　“你的一切都属于威尔逊家族，不存在可笑的报恩，你是威尔逊家族的所有物，必将无法摆脱我们。”
　　“你喜欢这些变异的小家伙们不是么？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带来新的玩伴，你不需要对它们心慈手软。”
　　“你想挨揍吗？！已经是第二天子夜了，为什么它还没有断气？！”
　　“你问我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呵呵……变异研究就是你活着的全部意义，不要再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除了变异研究，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痛哭着，求饶着，他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融入过人类的社会，那些同龄的玩伴，他们都围着他叫怪物……
　　“爸爸，他们为什么叫我怪物？我和那些笼子里的变异，明明长得不一样啊……”
　　“小逸，你当然不是怪物，你是凌驾于怪物之上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们害怕变异，却不害怕我呢？”
　　“因为你想融入到他们中去，你太善良，太心软了。你必须记住，你只是你，不需要被任何人接纳，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你只是威尔逊家族的荣誉象征。去找唐纳德吧，他会教你怎么得到尊重，学不会的话，就到我这里来接受惩罚。”
　　林逸抱着头喃喃，哭的涕泗横流，“不……不要打我……”
　　“我想被人记住……我也想要朋友……我也想被爱……好疼，饶了我吧……”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零见他已然神志不清，战战兢兢地环抱着他，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却被霍地抓住了手腕。
　　林逸双眼猝然大睁，无比清晰地对他说：“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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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想自杀！快拦住他！”
　　眼见形势不对，休斯立马上前压制住自戕般把头往墙上撞的林逸。他踢了愣在原地的加尔一脚，大声道：“快找点东西绑住他！”
　　然而发狂时的林逸力大无穷，一个说话的间隙，他便让林逸挣脱了手臂。
　　“滚开！！！”
　　“你发什么疯？！”
　　林逸跟一架坦克似的，气势汹汹地朝正中间的机械骨架碾压过去。他看也不看推倒了立台，几脚把骨架踩了个稀巴烂。那堆电子零件跟个活物似的，在他的脚下发出滋滋啦啦的呻吟。毁了骨架后，他还是不解气，转头奔向了陈列架。
　　他一边吼一边砸东西，所过之处尽是叮叮当当培养皿破碎的声音。玻璃碎片烟花般炸开来，波及范围极广，根本无人敢去拦他。
　　“我发什么疯？我他妈没有发疯！我清醒得很！”玻璃罐一个接一个爆裂开来，他将它们高高举过头顶，又狠狠掼在地上，里面的人脑也无一幸免，全部被他踩进了泥地里。摔了整整三排的大脑后，他忽然抑制不住地狂笑出声，“什么追求自我！什么狗屁荣誉！我他妈真是鬼迷心窍，才会为了一块面包把自己卖给了威尔逊！”
　　休斯看着一塌糊涂的地面，不由为安德烈感到心痛。他想去抓林逸，却又近不得身。这时候谁都靠近不了他，他手里的玻璃罐简直成了小型炸弹，别说里头的人脑，就是黏糊糊的培养液，都足够叫人恶心了。
　　又摔了几个后，林逸似乎有些力竭了，他跟个精神患者似的，自言自语地在一堆玻璃渣中来回踱步。
　　“威尔逊就是个老变态，他喜欢一边用餐一边看我和异兽缠斗！他不让我穿衣服，看到我流血了，他就食欲大开，他嚼着半生的牛肉，像是在吃我的肉！还有那些恶心的政客，他把我送给他们，供他们取乐……”
　　他每说一句，在场的人脸色就苍白一分。尤其是加尔，林逸口中的老威尔逊和他心目中那个德高望重的掌权者判若两人，他的三观简直都被颠覆了。
　　林逸还在喋喋不休，他的额头上破了个口子，眼睛里都滋着血。
　　“他们用鞭子抽我，用电击电我，给我拴上铁链让我成天只能在地上爬！还有一个……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那个疯子让我对着异兽的尸体自慰，只有这样他才有快感！”
　　“哈哈……那只蠢猪最后死在了异兽身下，我把一头发情的异兽关进了他的卧室，既然这么喜欢异兽，那就应该让他也快乐快乐啊！”
　　加尔听得几欲作呕，连休斯都有点承受不住，恨不能双手堵住耳朵才好。他们只知道林逸嚣张跋扈很不好惹，哪晓得他还有一段这么悲惨的过去。现场理智尚存的只剩下了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林逸，就在要抓到他的时候，林逸忽然双手一推，把一整排陈列架都推倒了。
　　玻璃罐争先恐后一片一片的以头抢地，哗啦啦的破碎声堪比大爆炸，宛如在众人的耳边放了个惊天炸雷。而就在众人惊得回不过神的当口，林逸脱兔般一跃而起，撞开了挡在洞口的加尔，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了。
　　*
　　林逸这会儿其实脑袋不大清醒，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被他锁在心底太久太久，一经曝光竟是比天塌了地陷还要恐怖。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着逃着，他突然感觉松快起来。终于把威尔逊家族的罪恶公之于众了！虽然听众只有寥寥几人，但他不用再苦苦死守着这个秘密，盼着自己快点死去，好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可另一方面，他又清晰地知道自己完了。这段回忆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他就失去了“林博士”这层保护膜。他变回了那个可悲的，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小男孩。
　　他的心情在极端的愉悦和低谷中跳跃着，身体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半，全身的重量都聚集在头部，双脚则轻的像是要飘起来。冷风呼呼地刮在他的脸上，他跑得很快，直到脚尖踢到了一块耸起的石头，他的身体翻滚了出去，额头撞在岩壁上，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零等人追上来时，林逸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这已经是另一条隧道，从林逸倒下的位置望出去，可以依稀看到前头落日的霞光。
　　零的心脏咚咚跳跃着，再往前跑一段，林逸就坠下去了。到时候就算放干他的血，也救不回一具粉身碎骨的尸体。
　　他后怕地把林逸抱起来，林逸额头上的血还没止住，身体更是陷入了惊厥，时不时得就要抽搐上一阵。
　　休斯快速巡察一圈，确保周边没有异兽的踪迹。加尔扶着膝盖累得够呛，可看到林逸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后，他也发不出牢骚来了。
　　他刚被编入唐纳德的军队不久，只知道部队以及基地里没有一个人是喜欢林逸的，为了合群，他先入为主地讨厌起了林逸。及至后来真的见到了林逸，见识了他的脾气和手段之后，他对这个毫无操守的男人更是深恶痛绝。只是他没有想到，林逸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身为一个男人尊严被如此惨无人道地践踏，他无法想象林逸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若是自己，恐怕早已寻了短见……
　　可他也明白这并不是可以为林逸开脱罪名的理由，罪恶的根源不在林逸，不在唐纳德，也不在威尔逊家族，是这个病态的社会逼得他们如此。万千不可告人的交易和逼迫掩藏于权利之下，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下腐烂作脓。病毒爆发、丧尸横行……也许这是艾德里安家族对世人发出的最后的示警。
　　*
　　林逸感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冷的时候如坠冰窟，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热的时候却像被架在地狱业火之上，层层热浪烫的灵魂都变了形。他反复做着噩梦，梦境里无外乎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管是人是鬼，都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将而来。
　　他又是哭又是叫，大喊着开枪！放火！烧死他们！
　　他灰头土脸的站在漫天灰烬之中，火舌撩过他的短发，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
　　有冰冷的液体落到他的脸上，黑蒙蒙的天空低的快压下来了，弥漫的硝烟与乌云连成一色，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大雨倾盆而下，他高仰着头颅，用面颊迎接着雨水的洗礼。
　　“扶好了！扶好了！”
　　灼痛的喉间有清流涌过，他不自觉地张开嘴，拼命吞咽着灌入口中的液体。睁开眼，他从眼睫中窥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而后定格，放大，口中再次涌入冰冷的液体。
　　喂完水后，休斯把手里的芭蕉叶一扔，加尔放下林逸的脑袋，虚弱地靠在一边。
　　“他好像醒了。”
　　“醒了就要饿肚子，还不如睡着。”
　　“还有吃的吗？”
　　“有啊，你就是储备粮啊。”
　　“……”
　　林逸对外界的感知还不甚清晰，耳边的对话闷闷的，像隔着一层棉被传过来，飘飘忽忽的很不真切。他又静躺了一会，等手脚恢复知觉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没有看到零的身影，隧道里只有休斯和加尔，他还没意识到心底产生的失落，就先皱着眉问了起来，“零呢？”
　　休斯撇了他一眼，“找食物去了，你是睡得天昏地暗的不知道，我们可快要饿死了！”
　　说话的时候休斯全程板着脸，灰莹莹的眼睛里隐隐透出红光来，可见真是饿狠了。
　　林逸看向加尔，他同样一脸菜色，原本油光发亮的黑皮肤像蒙了一层灰，眼下淤青浓重，嘴唇也干裂出了血丝。显然在忍受饥饿之余，他还时刻提心吊胆着自己的小命，毕竟休斯说生嚼了他，就当真能生嚼了他。
　　林逸这通疯发的是上天入地，此刻他虚弱到了极致，并不能很快起身，只能微微抬起眼皮，“我睡了多久？”
　　“三天。”休斯比了个“三”，便别过头去不再理他。变异种天生带着动物的习性，对食物的重视程度更是超乎常人，饥饿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即使没人惹他，他心里也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怕再和林逸多说几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林逸的脑袋拧下来！
　　但林逸是不会体谅他的，自从之前被零吓了一遭之后，他凭空生出了一股分离焦虑——只要看不见零，他就心慌意乱的无法集中精神。于是他自动忽略了休斯报丧似的脸色，逮着他问，“为什么我们不和零一起出去？他一个人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休斯杀气腾腾地转过身来，脸上横眉立目的，吓得加尔缩成一大团抖了三抖。
　　林逸也有点愣，只听休斯冷言冷语地说：“我倒是想出去，可下面入口处守着一只变异秃鹰，我走了留着你们两个废物在这等死？”
　　当然还有一句他没说，零怕他出去后就不回来了。
　　林逸听闻入口被异兽堵了，便不回话了。休斯却说不够似的一扯衣领，指着自己胸口道：“看到这个疤痕了吗？这地方被亚尔维斯连开三枪，下头就是心脏，这我都死不了，你的零不过是断胳膊断腿，你担心个屁!”
　　气氛一下凝滞起来，休斯重新坐回洞口，眺望着远方渐渐沉没的太阳，不知在想什么。空气变得又湿又冷，睡着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这会却是冷的人坐不住。林逸抱着胳膊艰难地捱冻，忽然听加尔问道：“他为什么要对你开枪”
　　这次休斯没有发火，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忘记是因为什么事了，他的情绪很激动，枪走火了。”
　　一次能是走火，三次，绝对没有走火的可能。换言之，亚尔维斯当时是下了狠心要杀了休斯。
　　林逸和加尔都看破不说破，休斯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那时候安德烈也认为我没救了，我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我们是变异种，身体的潜能总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你不恨他么？”林逸问。
　　“恨谁？亚尔维斯？”休斯摇了摇头，“恨他做什么，如果他要我死估计我会感激他，可惜他连处死我的命令都不屑下达。他把我当做军队的防护盾，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毁掉我。”
　　林逸不解，亚尔维斯对休斯基本采取的是放养政策，他又不像零那般失去了自由，大可以一走了之的。
　　“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没有选择。”休斯自嘲地勾起嘴角顿了顿才说：“我尝试过离开他，我以为他会来找我，结果他根本没发现我走了。倒是我……分开后的每分每秒我都在发疯似的想他。直到最后，我竟然会认为他朝我开了那么多枪，是因为太过于在乎我……不然为什么他从不针对别人，只针对我呢？”
　　“很奇怪的思维不是么？但就是这样，我放不下他，所以跟个没事人一样又跑回去了。你可以说我是自甘堕落，但我不贱。不管是零还是我，这都是变异种无法摆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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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一场鏖战
　　林逸尽量想装作不在意，可休斯的话语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其实休斯说的也没错，最开始他就把零对他的性欲归类为生殖冲动，换成雏鸟情节，也没什么不同。但和零生活的越久，他就越接受不了这种说法，如果零迁就他真的只是为了摆脱尾巴，或者是被这该死的雏鸟情节所驱动，那自己也太可悲了。
　　有谁能想到当初对情情爱爱嗤之以鼻的林博士，有朝一日会望穿秋水的想要被爱呢。
　　因为这点，当零带着食物回来时，林逸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零倒是没这么敏感，他只以为林逸是精神不济，还忙前忙后殷勤地给他烤蛇肉。
　　不得不说零是一个合格的捕猎者，休斯自认为亲自出马也不定能满载而归，但零就是可以，尽管他只是个半大的少年。由此可见，他对林逸是上足了心思的。
　　他出神地把双手捂在火苗上取暖，不时将那肉串翻上一翻。虽然是冷血动物，但他们尤其喜欢温暖的东西，这也许是他们为人类着迷的原因之一。蛇肉中泌出的油水掉进下方的火堆里，发出嗤嗤的声音，隧道里很快肉香四溢。
　　他们很久没有吃到熟食了，摩拳擦掌的饱餐一顿后，他们兀自选了个干净的地方，打算就此小憩——不睡也不行，这头的洞口下是飞湍急流，那头的洞口有秃鹰把守。虽然安德烈随时可能出现，但他们元气大伤，实在犯不着再去同那头白头秃鹰鏖战一场。与其出去拼命，不若再等等，横竖现在肚皮饱饱没有烦恼。至于安德烈，来就来吧！他总比秃鹰好对付！
　　天光渐渐暗下来，林逸和零并肩而坐，忽而身体一歪，靠到了零的肩头。零有点受宠若惊，顺势将他揽到了怀里。他是十万个愿意同林逸亲近的，只不过他现在身材娇小，只能堪堪搂住林逸的肩膀，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林逸丝毫不介意这别扭的姿势，他方才被休斯说的心里没底，实在太需要被零好好爱一爱了。
　　听着火柴哔剥声，闻着残留的肉香，四人渐渐陷入温柔乡中。林逸的睡眠很浅，又因紧贴着冰块一样的零不放，故而慢众人一步。就在他要睡不睡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刺疼耳膜的尖啸。
　　他浑身一凛，睡意一扫而光。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一只巨大的秃鹰从洞口掠过，翅膀带起的风瞬间把洞内的火焰扑灭了。
　　原来是这秃鹰在另一个洞口久后数日，终于耐不住飞到了这头逮他们！
　　四人同一时间醒来，零前一趟出去时就领教了这秃鹰的凶险，按着林逸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趴好，不要动！”
　　秃鹰在洞口逗留一阵后找准了落脚的地方，他大张着翅膀，遮天蔽日的几乎挡住了整个洞口。仰天长啸一声后，它一个猛子扎进了隧道之中。
　　距离口子近的加尔差点被他扎个正着，他心惊胆战地连连后退，就见那秃鹰缩起翅膀伸长脖子，勉勉强强的把头和上半身塞了进来。它红彤彤的眼睛骨碌碌转着，叼起剥落在一旁的蛇皮就吞下了肚。
　　吃完蛇皮后，它又把目光转向了堆在角落的果子。虽然这是得来不易的食物，但这时候他们只盼望着这位不速之客吃完东西赶紧离开，谁也不敢豁出性命去和它抢食。
　　零和林逸翻滚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块下，在秃鹰的视野范围内形成一个死角，尚且还算安全。休斯和加尔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躲避不急，这时候只能拖拖拉拉的往后退。
　　秃鹰吞完最后一颗果子后，抖了抖全身羽毛，转动着头颅，这里啄啄那里碰碰，不肯一无所获的离开。鲜活的肉体气息将它引到此处，它已在这山谷间盘旋许久，今日终于寻得了散发出香味的源头，还未尝饱餐一顿，又怎么甘心无功而返。
　　正是满心焦灼的时候，秃鹰瞅到了离它最近的休斯。它眼里迸射出贪婪的光，坚硬的鸟喙风驰电掣的啄向休斯的面门。
　　气流在狭小的洞内湍急无比，还未等鸟喙触及休斯的身体，休斯就先被那气势汹涌的气流冲击的扑倒在地。他双手撑在身后踢着脚跟忙不迭后退，不料脚踝还是被那秃鹰啄住，那力道大的犹如巨钳，痛得他登时惨白了脸。
　　林逸两人距离太远无法救援，这时加尔突然爆喝一声，双手抱头翻滚到了休斯身边，拖着他的腋下就往后扯。可那秃鹰好不容易叼到了一个活物，哪里那么容易就会松口。加尔无法，只好踉跄着站起身，对着鸟喙的缝隙铆足了劲很踹下去。
　　这一踹正中秃鹰的下怀，它还嫌弃嘴里这个冷冰冰的无甚食欲，正好有热腾腾的上赶着往嘴里送，自是毫不惋惜地放弃了嘴里的脚踝，转而将加尔拦腰举起。
　　休斯的脚尖从鸟喙下溜走，他看也不看加尔一眼，屁滚尿流地滚到了一边。
　　再说加尔这厢，他见休斯对自己见死不救，还没觉出心寒来，就被那腰斩般的疼痛折磨得快晕死过去。这大鸟玩闹似的将他从这头甩到那头，他脑袋上的短头发屡屡擦到石壁，一个不慎就是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很快鸟喙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他的肚皮，流出来的先是血，再尔有红兮兮的肠子漏了出来，淅淅沥沥的垂下数米。加尔惨叫一声，挣扎成了一条扭动的蚯蚓，然而蚯蚓断成两截还能活命，他却只能偿命了。
　　这时休斯再想去救他已经是来不及，众人心里明白，就算把加尔的肠子再塞回去，也是无力回天了。
　　加尔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陷入黑暗之前，他只看见了休斯瞠大的双眼，他第一次从这个变异种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秃鹰的喉部一动，用不着咀嚼就将加尔囫囵吞了下去。解决一个后，它又把心思转到了其余三人身上。奈何他的身躯过于庞大，那鸟喙钻头似的在他们的脚前啄出数个大洞，还是徒劳的挨不着三人的边。
　　林逸很快发现这鸟无法伤及他们的根本，便大喝道：“快！往里面跑！它进不来！”
　　其余两人感同身受，便一左一右的架起林逸，拔腿就要狂奔。那秃鹰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走，霎时发出了穿云裂石的厉声尖叫。
　　林逸捂住耳朵，脊梁骨都能感受到异兽声带所带来的震颤。他被零和休斯架得双脚都离了地，匆匆往后瞥了一眼，就见那秃鹰抻长了脖子往通道内挤。
　　隧道边缘的石块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但里头忙着逃命的三人自不会察觉。就在他们和异兽拉开距离时，洞口轰然坍塌了一角。林逸大感不妙，果然下一秒细碎的石块夹杂着异兽的羽毛，自头顶簌簌坠落。那羽毛丁零当啷掉在他们的脚边，竟是硬如钢针，能把人当场扎成刺猬。
　　秃鹰塞香肠般如愿以偿的把身体塞进了通道，它弯曲着爪子匍匐前进，开合着的鸟喙猛砸在休斯身后，再进一分就能贯穿他的头顶。
　　挤进身体不够，它还要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亮出自己的翅膀，扑扇了几下后，隧道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撕裂开来。
　　林逸等人站立不稳，身边皆是撅起的石块。他们连滚带爬步履蹒跚，忽然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突兀的裂缝，紧接着他们就跟着那只锲而不舍的秃鹰一同往下坠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休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奋力将体重最轻的零推到了裂口边缘。而零屁股一着地，就扑腾上前抓住了林逸的手臂。
　　休斯的身影很快被石块掩盖，下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寒气像是飞天的利剑直扎进他们的身体。林逸被零拉上去后，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被零扔到了背上——那头秃鹰伸展着翅膀在洞口停留片刻后，不死心的又杀了回来！
　　饶是零身经百战，此刻也惊得冷汗连连。这时候根本无需多说，两人的默契浑然天成。林逸深知自己的速度远不及零快，便紧紧搂着零的脖子，大喝道：“快跑！！！”
　　零毕竟只是个少年，个头不及林逸高，一人逃命已是艰难，背着林逸更是苦不堪言。身边的石块接二连三的翘起，踩在上头混似踩在浮木之上，只消一个浪头，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异兽的尖啸比玻璃刮擦更为刺耳，林逸只觉体内血气翻涌，竟是被这振聋发聩的声音生生震出了内伤。
　　大张着的鸟喙紧跟其后，回头甚至能看见那黑洞洞的口中一截拔尖的舌头，水淋淋的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一个颠簸，林逸自零的背上掉了下来，一脚踩进了裂缝之中。他脚踝一软膝盖就磕在了地面上，而零则滚出了数米，一时间竟拉不住他。
　　膝盖痛得像是被磕碎了，林逸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疼痛好似万千绣花从他的腿骨蔓延而上。那秃鹰一张嘴就喷出一口腥臭，熏得他险些把胃袋都呕出来。好在隧道里头的空间比洞口更为狭窄，异兽再一次被堵在洞口，而且因外头被堵了落石，它这次是进退不得了！
　　林逸本不是受不得痛楚的人，这关头更是知道自己不能拖后腿。他煞白着脸翻身坐起，双手握住自己的小腿想把脚拔出来，可他刚一使劲，就痛得大叫一声，他的脚踝被石头严严实实的压住了！
　　后头还有洪水猛兽，他不敢懈怠，深吸一口气后拼了老命去推石头。哪知那块石头不动如山，并非是他凭一己之力撼动得了的。
　　落石的声音不断传来，整条隧道都在震颤，撑不了多久他所在的这块区域也会坍塌！他狠狠一闭眼，心道就算废了这只脚，也不能在这耽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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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各怀心思
　　“别动！你是不想要这条腿了吗？！”
　　林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脚上，直到小腿上敷了一双冰冷的手，才发觉零过来了。
　　零的眼里盛着怒气，林逸知晓他是在关心自己，可不知怎的心里一阵不舒坦。休斯的宿命论在此情此景下发挥出了无穷的威力，林逸觉得自己又给零添麻烦了，要不是因他身份特殊，零肯定丢下他逃之夭夭了！
　　自我厌恶之下，零的关心在他眼里成了变相的责怪。
　　他不言不语的犯了倔脾气，零却是不能陪着他一起驴的，后头还有秃鹰在虎视眈眈呢！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抬起石头，扯出来的脚踝满目疮痍，林逸却咬紧牙关没哼一声，仿佛这样就捡回了一点零碎的尊严。
　　零将他的胳膊拉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撑着墙壁，蹒跚着往隧道深处走去。
　　他一心想摆脱秃鹰，所以双眼死死盯着黑洞洞的前方，没觉出林逸的异常来。这一条道并不算长，林逸却着魔似的，把自己的一生颠来倒去想了个遍。
　　他曾经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却被生父牵连到只能去街头乞讨要饭。被威尔逊收养后，他想着自己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却不料迎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他粉碎了自尊，重塑了人格，终于出人头地，但也不过是个被政权随意摆布的小玩意。后来终于等到了零……他成为了零的主宰，在这个变异种身上重新找回了尊严。零需要他、依赖他、非他不可的样子，让他知道自己活着绝非同威尔逊所说，只是为了研究！
　　可他再一次被事实打了脸，在危机四伏的边界区，没有零，他根本没法活下去！价值观被全盘否定，他有什么好骄傲的？是他需要零，而零只不过是在雏鸟情节的驱使下陪他演完这场戏而已，他可以随时抽身的！
　　所谓的一叶障目便是如此，他太骄傲了，被握在手里的小小权利蒙蔽了双眼，也难怪唐纳德会笑他不自量力。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要落泪，可眼泪是懦弱的象征，他忍得浑身颤抖，不想被零小看。
　　零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停下脚步，细细地问林逸，“是不是刚才拉伤了，脚疼？”
　　林逸摇了摇头，“走。”
　　他的左脚一路拖行过来，在身后留下一道深红的血迹。零有心想喂他几口血，可异兽的嚎叫追着他们的脚后跟，实在是耽误不得。看着林逸坚毅的侧脸，他微微蹲下身，“上来，现在路平整了，我背你。”
　　林逸的嘴唇抿成一线，犹豫不过三秒就趴到了零的背上。为了支撑自己跟上零，他已经拼尽了全力，现下微微一句话语就能让他内心紧绷着的弦绷断。与其到时候哭爹喊娘的哀求，不若现在见好就收，也免得再被零瞧见自己走投无路的蠢样。
　　又走了一会后，异兽的嘶鸣变得微弱。可两人并不轻松，因为这根本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跑出来时林逸精神恍惚，自然没有留意沿路还有没有岔口，而零等人跟在林逸的身后，理所当然的没有走散。这会可好，第二条隧道内还有旁支，他们给走岔道了！
　　虽然不知道那异兽行进到了何处，但从不绝于耳的鸣叫判断，它未曾离开。这时候折回去，极有可能和那白头秃鹰正面对上！他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着走着，周遭的空气变得潮湿起来。
　　林逸伸手在岩壁上拂了一把，粗糙阴冷的触感滑过掌心，是一些蕨类植物，上头覆着一层水汽。
　　“有水……”
　　这对唇焦舌敝的两人来说无疑是一大福音，零欣喜之余偏过脸，正巧林逸也看向了他，他一眼就从黑暗中搜寻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下面可能有河流……”
　　“嗯。”林逸状似泰然自若，波动不平的声线还是暴露出了内心的喜悦。
　　零想趁着他高兴逗他多说几句，可林逸一心扑在地下河上，已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零只好作罢，因通道变得低矮，他把林逸放下来，搀着他弓着背往前走。
　　走出不到三米，他置于林逸胳膊上的手背一暖，这种温度是和林逸性格背道而驰的温柔，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可爱起来。零挑了下眉，林逸这种不自觉的依靠让他的内心愉悦到了极致，可因顾及林逸的脸面，也就故作深沉的不说话。
　　通道坡势越向下越为陡峭，两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朝下的冲力让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沉重，一个不慎就会滑到。
　　水流声愈发清晰，他们不禁加快了脚步，三分钟后，他们的脚底触到了冰凉的液体。
　　林逸舒爽的吐出一口气，又往前几步，让流水漫过腿肚。
　　水面上的波纹迎着二人层层推进，林逸的嘴角慢慢扬起，越扩越大，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有救了，这片是活水！”
　　零把他领到一块稳扎的石头边，把着他的手扶好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先下去看看。”
　　他说着自行淌进水中，可身后立马发出扑腾水花的声音。转头，林逸正一脸焦急地追过来，跛着的那只脚一挫一顿，身体都摇摆成了鸭子。他连忙回身拉住他，“怎么了？我马上会回来。”
　　林逸哪里会听，他是绝对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休斯也不在了，万一零走后不回来了呢？！
　　他紧攥着零的衣袖不放，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一、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零为难地皱起眉头，飞禽走兽都无法避免感染变异，没道理水里游的能幸免于难。林逸潜下去要是有什么不测，以他如今的身体，是保护不了林逸的。
　　思及此，他坚决地甩开了林逸的手。
　　说是甩，他用的力气却不大，几乎和轻轻挥开差不多。可林逸的反应十分激烈，他从头到尾打了个哆嗦，而后双臂一张把零牢牢抱住了。
　　零被他抱得差点站立不稳，他隐隐察觉了林逸的忧虑，连忙做出保证，“不管如何我都会回来，要是水下有东西，带着你我施展不开手脚。”
　　林逸还是不放，为了活命，他也不要脸了，就这么死乞白赖的挂在零身上，任由自己的脸皮一阵阵的发烧。身上的人缠成了牛皮糖，零向来是没有办法对付林逸的，只好带着他一起下水。
　　两人一齐深吸一口气，咕咚咕咚冒了几个气泡后，脑袋已经扎到了水面之下。
　　林逸努力睁大眼睛，转动着酸涩的眼球观察四周。他看到自己的腰上箍着一只手，零正奋力划动着四肢把他带往上游。
　　水里倒是没有奇怪的异兽，但他终究是个人类，约摸五分钟后，他就忍不住想要张口呼吸。迟缓的疼痛压迫着胸膛，他刚张了张嘴，冰冷咸涩的海水就涌入他的肺腑，冻得他心脏都要停跳。
　　零捂住他的口鼻，摆动双腿加快了速度。游到外围后，水温逐渐回升，林逸感觉身体一轻，就被托举着破水而出
　　“咳咳咳！咳咳咳！”
　　一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先忍不住大咳了一顿，海水从鼻腔和嘴巴里漫溢出来，他可怜巴巴的去看身边的零，只见他神色如常，跟个没事人一般。
　　晨光纷纷扬扬洒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接着一片，林逸闭了闭眼，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零搂着他往岸边游，林逸扭头看了看，顿时惊得合不拢嘴——他们正身处于断崖的崖底，上头那只秃鹰还被困在隧道里呢！
　　两人上了岸后，林逸先趴在沙滩上把胃里的水倒了个干净。他的脸被浸泡到发白，此刻瞧着比个水鬼好不了多少。
　　“你的脚怎么样了？”
　　林逸看了看自己的左脚，伤口都被泡发了。他伸手捏了捏，又尝试着踩了踩，“应该没伤到骨头。”
　　零脱下靴子，又剥了衬衣，随即半跪下来划开手掌递过去，“喝吧。”
　　林逸怔了怔，脑子还没拐过弯，嘴唇先凑了过去。没办法，这套流程过于轻车熟路，可同时他又觉着自己像是条训练有素的狗，零把手一招，他就摇头罢尾的挨过去了。
　　介于他先前拿零当狗逗，所以这个想法让他十分的不好受。
　　喝完血后零盘腿坐着给他包扎伤口，讲道理他该晾着伤口让其自行愈合，可不知是因为零体内R病毒被抑制的缘故，还是他的身体对R病毒产生了抗体，总之伤口的愈合速度越来越慢，几乎快对他失效了。
　　林逸曲着右腿，左腿长长的伸出去，蹬在了零的腿间。他安安静静的由零摆弄了自己的左脚，疼了也不作声，只看不够似的盯着零猛瞧。
　　零头上脸上沾了不少沙子，可依然掩盖不了俊美的容貌。林逸从他的眼睫看到鼻尖，从鼻尖到下巴，又从下巴到胸膛……他蓦然发觉，零好像又成长了些。
　　“你……”
　　他想问问零身子难不难受，刚说出一个字，就见零一脸懊丧地垂下了脑袋。他顺着零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自己脚尖所指的方向支起了一个帐篷。
　　这情欲来的着实不是时候，虽然这东西本就无法自如掌控，可自从注射了抑制剂后，时不时的就要来上一遭，也够让人恼火了。零往后挪了挪屁股，他知道林逸讨厌自己对他发情，侧过身子不够，还欲盖弥彰的用手遮了遮。
　　等了一会后，林逸还是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看，他有点受不了了，小声道：“你别看我，我自己坐一会就好。”
　　林逸收回目光，白皙的脸皮下透出红来。他倒不是故意想让零难堪，只是一时看得出了神——零上身只穿了件紧身背心，被水打湿后皱巴巴的缩起一截，露出了紧致的腰线。他那脸蛋如花似玉的，衣服也不好好穿，组合在一起混像是要勾引谁，也不能怪自己看呆了眼啊！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林逸一垂眼，又看见了自己瘦不拉几的身体。这一对比，他就品出了一些不对味来。
　　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瘀伤从不间断，唯一值得炫耀的皮肤也干巴巴的，难怪零宁可憋着，都不愿意碰他！
　　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晓得他想岔到了爪哇国去。他伸展着双臂往湖边走，目的是想吹吹风平息平息内心的欲火。而林逸看了，只当是自己过于不堪入目，把零吓得都得躲着他走了！
　　他登时气炸了肺，对着零的背影把眼一瞪，孩子气的踢蹬了几下脚，又痛的咬住嘴唇，硬生生的流下一滴鳄鱼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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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自我攻略
　　恢复记忆后，零对林逸是存了好些愧疚的，可因他表现得不甚明显，所以林逸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也瞧不出个好歹来。毕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零虽然想起了他是谁，但同时也想起了他曾经犯下的恶行。再说零老早就产生了想离开他的念头，这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眼见零一个人越行越远，林逸急急地喊，“你要去哪里？”
　　阳光下那人举起白到发亮的手臂挥了挥，“你先把脚包扎好，在原地等我。”
　　林逸看看脚上散乱的衬衫，狠狠一咬牙，包扎就包扎，什么在原地等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这说话呕死人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转念林逸又想到教育零的人乃是自己，而他奉行的又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那套……唉！林逸仰天长叹一声，对着头发就是一顿揉搓。零后边不都报复回来了么！这一来二去的，其实谁也怨不得谁。
　　烦啊……真烦！！！
　　他朝水面砸了一块石头，水花溅了自己一头一脸。甩了甩头，他环顾一圈，愕然发现零不见了。
　　人呢？！方才还看他沿着海岸线散漫的走，怎么一会就没了人影！
　　林逸一下着了慌，他套上零的靴子，对比着沙滩上比自己大了一号的脚印，一瘸一拐的去找零。那靴子也不合脚，空咚一下空咚一下磨得脚后跟生疼，他当即脱了靴子拿在手里，边走边呼唤零的名字。
　　脚印一直延伸到丛林边的乱石堆处，林逸急的团团转，这雨林雾蒙蒙的，抬头就是铺天盖地的树叶，连只飞鸟也看不见，这要他如何进去寻人。他越等越是心绪不宁，辗转片刻后，他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往雨林里踏出一步。
　　湿泥土的触感和沙滩完全不同，一脚下去黏糊糊的，像是踏进了沼泽地。
　　“真他妈恶心……”
　　他嘴巴里嘀嘀咕咕的，裹着衬衫的左脚却还是往里探去。
　　“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零的声音从天而降，林逸心头一喜，随即又变得怒不可遏。他撤回脚，抬头就见零坐在树干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个角度他很不喜欢，堪堪忍住脾气，他拧着眉问，“你在上面装什么猴子？”
　　“看看周围有没有异兽。”
　　哦，站得高，看得远。
　　林逸没话说了，转身往回走。零伶伶俐俐的从树上跳下来，手上拎着一串青红参半的野果，他刚想把果子递出去，就见林逸手上拿着的乃是一只靴子。
　　他叹了口气，和林逸在一起，他时常是要叹气的。在基地林逸是他的暴躁老子，在边界区却是他的软蛋儿子。这儿子不仅软蛋，还擅长惹祸，最重要的是一边贪生怕死，一边又混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他想林逸之所以这么能翻来覆去的折腾，是因为吃定自己治不了他。
　　事实上林逸并没有吃定零的本事，所以才格外的要作天作地。他那颗心脏如今被一根蛛丝悬在崖上，险伶伶的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能把他置于此种境地的，也就只有一个零了！
　　零拉着他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了，先抓起他没受伤的右脚，撩起自己的背心给他擦干净脚底的污泥，把靴子套了上去。而后换了个脚，这回动作就轻柔多了。
　　他没察觉到林逸跌宕起伏的感情，边思索边问，“我们现在去哪？休斯也不知如何了，总不至于会死……”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要回基地吗？”
　　林逸是个没心肝肺的，加尔惨死休斯坠崖，他纵使伤心，也不过是在心头略略一过，起了个形式上的作用。这回他见零关心起了休斯，就深觉自己比那个所谓零的同类低了一个档次，气的真是心脏都抽疼了起来。
　　但生气又怎么样，他还能和一个死人和半个恩人去争风？那也太不是人了！于是他把话头一转，颠三倒四地说：“是不是把我送回基地，你就好远走高飞了？”
　　这番话语零是没有料到的，他之所以有那一问，是想试探试探林逸，谁叫他之前总是对基地念念不忘呢！
　　他错愕的抬起眼，见林逸鼻息颤抖，眼眶都红了一圈，立时就心软了。可惜他这心软来得太晚，林逸那头已经云遮雾罩的发作了起来。
　　“也是，在我手里，又是挨打又是实验，你总不会落个好。你既然都看得这么通透了，就直接走吧，还说什么把我送回基地，我不需要你来假好心！”
　　“我没说把你送回基地……”零小声嗫嚅了一句，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他犹疑地看了林逸一眼，怀疑他这不是真气，而是赌气。
　　林逸是个能把所有情绪都转化成怒火的人，即使内心喜欢，也不过意意思思的牵个手挨个边以示亲近，所以他一直吃不准林逸对自己的心思……思及此，零把脸一沉，略带悲苦地说：“你犯不着和我赌气，回基地后你继续当你的林博士，你这么讨厌我，正好以后都不用面对我了。”
　　这几句话他说的是毫无语调起伏，却将林逸砸了个灵魂出窍。林逸一把拽住他的手臂，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出热气，“你什么意思？！”
　　说完他不给零辩解的机会，扬手就噼里啪啦的往零的头上抽去。零向后一撤，林逸抽不着他，又伸脚去踹。零怕他踹到左脚害疼，忙不迭的站起来，不想林逸忽然僵住了，仰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嘴皮子都在颤抖。
　　“你、你真要走？你是不是要走了？！”
　　林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脏像是长出了一根惶恐的大刺，随着心跳一下一下扎着他的腔子。他的眼睛和鼻尖还没泛酸，就被一股铺天盖地的忧伤覆没了头脑，两颗泪珠毫无预兆的滚了下来。
　　他这一哭，就收不住了。他不想被零看笑话，于是不间断的用手背抹着脸，并在心里安慰自己，“不难过不难过，一个实验体而已，回了基地要多少有多少！”。可那眼泪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在他脸上撒欢儿似的纵横流淌，直哭得他眼皮鼻尖都泛了红。
　　林逸窘迫至极，要是眼泪有实体，他大概已经跟其打的不可开交了！他突然很想大吼一声，用怒气压过泪意，可他丢不起这个人！
　　就这么落花流水的哭了一会后，他打了个哭嗝，打完愣了数秒，而后受不了自己似的把头埋进了膝盖，权当自己是只鸵鸟。
　　早该相信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真情实意，说什么爱慕他喜欢他要和他一起生活，不过都是空头支票罢了！都怪自己蠢兮兮的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才酿成了今天的苦果。
　　走了也好，虽然不想承认，但林逸也知道，他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得零了。零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已经看不透这个人了。有时候就算坐在零的身边，他也会怕他突然消失不见，所以只能一遍遍的去确认。
　　也许他们只有离彼此远一些，才不会互相伤害，才能够正常生活。
　　思及此，他埋着头把手一挥，精准无误的抽在了身边零的大腿上。
　　“走啊！还站着干什么？！你走！！”
　　零又叹了口气，蹲下身把林逸靴子上的鞋带绑好。灵活的打了个蝴蝶结后，他挪到林逸身后坐下，他想抱抱林逸，可林逸弓着身纹丝不动，肚皮和大腿贴的紧紧的，让他根本无从下手。他歪着头想了想，把双手从林逸的大腿下边抄进去，就着个把尿的姿势，将林逸整个儿端了起来。
　　林逸遭此袭击，哭嗝都被吓停了。他茫茫然的眨了眨眼，等零调整好位置坐端正后，他腾的红了脸。
　　他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大男人，又不是吃奶的孩子，零这么抱着他，岂不是在侮辱他！
　　他摇头摆尾的想从零的腿上下去，零像是只揽了条活鱼的大猫，为了以防猎物逃脱，他勒住林逸的腰身，眯着眼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
　　“你……嗬……你放开……嗬……你放开我啊！”
　　林逸吸了下鼻水，因方才哭得动情，这会想呵斥几句，都被缺氧似的抽噎打断了。
　　“噗嗤……”
　　听到身后的笑声，林逸把嘴一抿，恨得嚼穿龈血，挣动的更厉害了。
　　“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你别动！”
　　零连忙投降，巴掌从林逸的后脖子捋到尾椎骨，尽职尽责的做着顺毛的工作。这么着捋了十来下后，林逸喘顺了气，萎靡不振的窝在他的怀里，胸膛还一鼓一鼓的，自内而外散发着潮湿的热量。
　　林逸身上有一股原生的肉体气息，即使汗流浃背，也依旧很好闻。零抱着他瘫软的身体，不免有点儿心旌神荡。
　　林逸是一直有些小孩儿脾气的，碰到不合心意的事，他不会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会找折中的办法，而是掀棋盘让大家一起完蛋。正是如此，他身边不管上司还是下属，一提起他就是疾首蹙额，稍微有点儿来往的，那更是对他恨之入骨了！
　　零没想到这么个怪物有一天能被自己收服，在心旌神荡之余，不禁还有些自得：看来自己的确是有点神通广大的本事在身上的，不然怎么不见林逸作到唐纳德跟前去？他根本就是心悦于自己而不自知，所以只能对着自己撒娇撒痴了嘛！
　　零满目柔情的盯着林逸后脑勺上的发旋儿，把自己哄了个心花怒放，眼神缱绻的快淌出水来。
　　再说林逸，他哭的是精疲力尽，此时被零八脚蟹似的禁锢了，也就只好束手就擒。等脑子清醒了些后，他觉着自己这一哭哭得实在是高！原以为零这次是下了死心不吃回头草了，哪想自己哭一哭，他又回心转意了！
　　林逸的羞耻心跟他的良心是半斤八两，前脚他还羞恼的恨不能徒手将零劈成两半，后脚又自鸣得意起来，毕竟丢的是脸又不是肉，不值钱，还不痛！
　　至于方才如何如何的忧郁难过，那是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俩于同一时间成功自我攻略，情感上已经达成了大和谐，行为上还有稍许隔阂。林逸深谙打铁需趁热的道理，便绞尽脑汁调动为数不多的情商，想了好些个体己话，准备彻底将零笼络住。
　　他拍拍零的手背，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你撒手，我有话要同你说……”
　　零不仅不撒手，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林逸一阵气恼，两人前胸贴后背的，热的他头上直冒汗。可他马上惊觉过来，零怎么会发热呢！
　　他强行掰开零的手，一转身先看到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猫小狗似的看着他，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干什么？”
　　林逸蹙着眉后仰着脑袋，心道这小子是又要长了？可这频率有点不对啊！照休斯所说，完全恢复起码都得小半个月，零几天之内已经长了两次了！
　　零的呼吸很急促，他攥着林逸的手不由分说按到了自己的胯下，委屈巴巴地说：“林、林逸……我好像发情了……”
　　林逸脑袋轰的一声，那东西宛如一个鲜活的生命体，隔着裤子在他的掌心愣头愣脑的跳了跳。
　　他霍地缩回手，后脖子被一举擒住，眼前一花，零已经如狼似虎的吻到了他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你们懂，我尽力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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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吃到嘴里的肉
　　零这一口亲的着急上火，两人牙齿磕碰在一起，把林逸的嘴唇磕破了。吃痛之下林逸松了口，往后缩了缩脑袋，零不依不饶的追过去，连推带搡的，结果把人扑到了地上。
　　虽然后脑勺有零的手垫着，但这一下还是摔的林逸四仰八叉，耳中隆隆回响。他咧了咧嘴，有心想骂上零几句，垂眼却见这小子怕趴在自己的胸口，小狗似的舔着，直把他的嘴唇舔的湿哒哒的。
　　“唔……别动……”
　　他仰着下巴躲避，那软乎乎凉丝丝的舌头就辗转到了喉结上。林逸心知两人迟早会有这一遭，当初若不是零的忍功太好，他早就在体育馆的小隔间里奉献了自我。如此他也就释然了，放松了身体任由零胡闹。
　　可心理上的放松和身体上到底是两码子事，零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胸前拱来拱去，小孩子舔棒棒糖似的，含着他胸前的皮肉又咂又吮。林逸有点忍不住了，他捧住零的大脑袋，抹了把胸前的口水，“你怎么回事，说发情就发情了？”
　　零撑着身体喘了口气，裤兜里装着枚点燃的火箭，他哪里还有闲心去考虑自己到底怎么了。
　　拇指捺去林逸下唇上的血渍，他不言不语地又吻上去。林逸嘴里像钻进了一尾活泼的小鱼，东游游西逛逛的，慢慢让他尝出了一点乐趣。
　　他一边应付着零的唇舌，一边分出闲暇来细想。零是在注射抑制剂前进入发情期的，后来历经种种险境，身体又严重受创，所以这发情期一拖再拖，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如此看来，是抑制剂消退，他的身体重新成熟，发情期便也卷土重来了。
　　零毛手毛脚的解开了他的衣衫，裤子也半退不退的堆叠在了大腿处。林逸对两个男人之间如何做成那桩事没有半点经验，从他看过的片子来看，那些下位都是满脸舒爽的喘息，瞧着比卖力的上位要快活得多。可经由唐纳德一事之后，他知道这差事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他僵硬着身子平躺了，脸上没有半分享受的神色，就等着挨那一下撕心裂肺的顶撞。
　　零抚摸着他的身体，手法很生涩，也找不准敏感点，撩拨得他又疼又痒。身下粗糙的沙地也摩挲的他极度不舒服，且方才咋咋呼呼的哭了一顿后，他从头到脚都生出了一股睡意。
　　零还在埋头对他使劲，这也没什么，这点疼痛跟隔靴搔痒没什么差别，他能忍住。可等屁股上顶上了一根驴鞭似的大家伙时，遥远的疼痛复活般苏醒了，从他股间的肌肉往外传递，过电般让他清醒了个彻底。
　　还没进入主题他先惊恐而短暂的叫了一声，同时伸手抵住零的胯骨，不肯让他前进一分一毫。
　　零见自己还没怎么着，林逸先惨白了脸，虚汗也滚滚落下，就觉出了一点不对头。但他并不知晓唐纳德和林逸之间的爱恨纠葛，只当他是在提前害怕，便放柔声音哄他，“别怕，一下就好，我会小心的。”
　　林逸怕得就是这一下，此刻也管不了自己临阵退缩有多无耻了，只一个劲的不让他继续。
　　“不、不行……太疼了，我受不了……”
　　“没进去呢，怎么会疼？”
　　零很克制的笑了一声，他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罔顾林逸的求饶，铁了心将他的腿扛到肩上，尾巴卷上他的手腕把催情剂注射进去。林逸心知今天难逃一劫，身体打着摆子，咬着手背哭丧着脸，摆出了要去赴死的架势。
　　零又轻声细语的哄了他许久，见林逸依然死守防线，就撒了手起身走向远处。林逸怔愣几秒，猛地反应过来零这是生气了！他一个挺身坐起来，弱声弱气地喊，“零，我不是……我、我没有后悔……我就是怕……”
　　他把话语说的含糊不清，表达不出心中所想。就在他又郁结又难过的时候，零又折返了回来，手里还拿了个红彤彤的果子。
　　林逸抱着膝盖光溜溜的坐在衣服上，皮肤白的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竟是晕染出了一丝淫靡的色彩。零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他的身体，突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而眼前这块香喷喷的好肉正在勾引他过去大块朵颖。
　　可能是催情剂作祟，林逸只觉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开始发烫，尤其是耳朵和面颊，烫的都能感受到有热血在下头涌动。他不安的低下脑袋，扯过衣服遮住下体，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白皙的脚。
　　零自然也发现了他微妙的变化，他蹲下来，仔仔细细的剥着那颗果子。他的手指很长，微微带着骨骼感，即使肤色苍白，也不会让人觉得羸弱，反而能看出隐藏的爆发力。他就这么一小块一小块的撕着果皮，每撕一下林逸的心脏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等剥到最后，红色的汁水顺着他的指尖流到手背，衬着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瞧着禁欲极了。
　　林逸的呼吸凭白急促起来，他很想上去舔上一口，将那手背吮吸到发红。到时候那些筋脉受到刺激必定会横凸起来，这样一双有力的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如果再能在臀部抽上一掌……咕咚一声，他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疯的不轻。
　　“你饿了？”
　　林逸心虚的转移注意力，那颗被扒了皮的果子红的晶莹剔透，在零的指尖颤颤巍巍的，让他忍不住去想一些限制级的画面。
　　将果子的汁水挤到掌心后，零舔了舔湿淋淋的手指，似笑非笑地说：“不饿，这是用来润滑的。”
　　林逸这回是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知道再装可怜也没法蒙混过关，他只好认命的闭上了眼。
　　这原本是一档子快活事，林逸却办得身心煎熬。其一是两人型号不匹配，林逸只觉得身下钉了根硕大的契子，毫无快感可言。其二是零空有一身力气没有半点技巧，像对待一样劳苦活一样对他使蛮力，干的他气若游丝都要厥过去。
　　不过林逸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这些他统统可以接受，可他没想到，零那根驴鞭上还真长了根畜生样的倒刺，要是没玩尽兴，那玩意能把他的肠子都勾出来！
　　如此，纵使有催情剂和润滑剂的加持，林逸也没品出个好来。他在心中燃起一把阴火，暗自咬牙发誓，有朝一日必定也要让零尝尝这种穿肠烂肚的滋味！
　　完事后零已是大汗淋漓，林逸则直接昏睡了过去。零为他仔细清理了身体，等他周身干净清爽了，就从后面抱着他，与他脸贴着脸，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肉干晾这么久，可算是让他吃到了嘴里！
　　林逸脑袋后仰着靠在他的怀里，没过一会就要软软的耷拉下去，脖子折断般垂着，睡得很不舒服。零有一下没一下的拨楞着他的脑袋，很想与他再战一场，但林逸紧阖着眼眸，连呼吸都轻的听不见，显然不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零犯了愁，林逸身子骨弱不禁风，上了床他也不敢肆意妄为，就怕把对方顶散架了。可这事上了头并不是那么好悬崖勒马的，为了日后的和谐生活，他打定主意要让林逸好好将养身体，练出一副和他一样的铁皮铜骨来。
　　林逸醒过来时已经是翌日正午，他半睁着眼看着头顶浓绿的布料发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头顶那东西是帐篷，而他身下躺的竟是一张破草席。
　　他一骨碌坐起来，股间一阵难言的疼痛。刚尖着嗓子嚎呼了一声，帘子就被撩开了，零探了探脑袋，“你醒了？”
　　林逸顾不上和他算账，一脸发懵的看着他，“我们在哪？找到亚尔维斯的军队了？”
　　零走进来坐到他的身边，和他贴了贴额头，感受到那温度退下去了，他松了口气。
　　“这里应当是亚尔维斯驻扎过的地方，我们来的太晚，他们已经拔营了。”
　　林逸脸上一片空茫，脑袋里乱糟糟的抓不住头绪，他喃喃道：“他们、他们拔营了？那……那我们怎么办？”
　　他那双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眨了两下，流露出一点孩子气。零见他魂不守舍的，心底止不住的柔软。他揉了揉林逸的腰，试试探探的问，“还疼不疼？”
　　林逸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他抓住零的胳膊，急声道：“不行！我们现在就走，得赶紧追上他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再怎么样也得让他把我们送去A城！”
　　零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以他的本事在边界区存活都觉得吃力，更别说林逸了。况且这些天吃不饱穿不暖，林逸的身体是每况愈下，两天过去他脚上的伤口还没愈合。
　　他将林逸的手笼在掌心，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我出去勘察过，从行动轨迹来看，他们是往沙漠去了……”
　　林逸的脸色从茫然转为震惊，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去沙漠做什么？亚尔维斯莫不成是失心疯了，要带着军队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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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绝境
　　林逸跟个陷入热恋的情郎一样，当场就要去追随亚尔维斯的脚步。可惜天不遂人愿，傍晚时分他和零双双发起高烧，一个赛一个的滚烫，简直是要比比谁先烧死的架势。
　　当晚两人同裹一条棉被，跟两只小鹌鹑似的依偎着互相取暖。第二日林逸先行醒来，怀里的零成了大号儿童，长胳膊长腿困得他无处伸展四肢。他在被子里东摸西摸想找失去踪影的衬衫，而后摸到了一手细沙，抓出来一看，撒了自己一脸黑灰。
　　他绷不住了，坐起来掀开被子，带起了一阵灰蓬蓬的黑风。他定睛一看，零屁股后残留着一截黑灰，那根如影随形的尾巴不翼而飞了！
　　虽然知道变异种成功交配后尾巴会脱落，，可他没料到会直接分解成粉末，这等同于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实验数据。身为一名兢兢业业的研究员，林逸不禁感到惋惜。
　　可惋惜归惋惜，他还是为零感到高兴。这小子想破了天的想摆脱这根尾巴，这回终于得偿所愿了。他喜滋滋的叫醒零，嘁嘁嚓嚓的跟他说了喜讯，然而零只“嗯”了一声，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塞回了被窝，两人又睡了个回笼觉。
　　零的身体快速恢复了原状，但依然虚弱。林逸则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伴随着腹泻和低热，原来是两人第一次没有经验，并未把那东西清理干净，让林逸好生遭了通罪。
　　零对此十分自责，早上做牛做马的伺候着林逸，晚上同枕而眠想动动手脚，也在林逸阴恻恻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就这么一柱擎天的坚挺一整晚，把林逸当成了易碎的瓷器，不敢有任何造次。
　　他觉着林逸从软蛋儿子进化成了河东狮吼的妻子，既然是自己的伴侣，那更是要无条件的纵容了。他一熊再熊，熊的彻底，当林逸一声令下要去寻找亚尔维斯时，他屁也没放一个，转头搜罗了这片区域的所有食物和衣物，两人便风尘仆仆的启程了。
　　林逸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打心眼里不想出去冒险。可亚尔维斯就是一张长了脚自己会跑的通行证，不亲自去逮他，他就甭想踏进A城。
　　为了不再风餐露宿，林逸指挥着零拆了一顶尚算齐整的帐篷，用粗麻绳捆扎结实，和口粮一并带走。零化身为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背起硕大的行囊，被林逸牵着鼻子走。
　　还没出雨林时，他们就地取材依旧学那猴子吃野果，沿路还陆陆续续往背包里填果子，直把那包裹塞得鼓鼓囊囊。至于那为数不多的口粮，藏馊了他们都舍不得动。毕竟进入沙漠后，就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他们总不能生啃了仙人掌。
　　他们在雨林里走了大概有五六天，这次有零这个向导，他们没有再迷路。于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们看到了沙漠的边沿。零照例搭好帐篷生好火，撩起布帘子和林逸并排坐了。他把新鲜的果子留给林逸，自己则拿了个半烂的，用袖子随意擦了擦，毫不介意的扔进了嘴里。
　　林逸接过来，脸上有点泛红，这颗果子和零给他润滑时用的那颗是同一个品种。
　　自那次之后，零又食髓知味的磨着他尝试了几次。他起先还危言正色的不答应，零屡屡失落，免不了就要上演哭唧唧的那套。他被烦的受不了，又想现在除了这身皮囊也确实无以为报，一次是上，两次也是上，便也硬着头皮答应了。
　　可他没想到，这一干却给他干出了甜头。那日也不知零用了什么巧劲，让他猝不及防下叫了一声，这声音并非痛苦，而是一种隐忍着的舒爽。他一下就软了腰，而零终于找对了地方，便接二连三对着那处使劲，直把他折腾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逸瞪着手上剥好了皮的果子，脸上红的都能滴出血来。这么大一根东西，到底是怎么完完整整的楔入自己的身体的？不可思议的是自己还觉得通体舒畅……
　　“怎么了，没胃口？”林逸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啊……不是……”
　　林逸把果子塞进嘴里，跟只小仓鼠似的鼓起了腮帮子。他哪敢说啊，做也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可一个大男人，被根驴鞭捅了，还爽的分不清东西南北，那就真的是自己的问题了……
　　“多吃点，你的体能消耗太大了，明天进入沙漠只会更难走。”
　　林逸翻了个白眼，“是因为谁体能才消耗的这么大啊？”
　　零不明所以的扇动着睫毛，随即反应过来，他很无辜的说了句让林逸炸毛的话，“可卖力气的是我，你都是躺着的呀。”
　　他这说的是句实话，可林逸是最听不得实话的。他猛地一皱眉毛，像是听到了老鸹的聒噪一样不耐烦，“妈的老子浑身两百零六块骨头没有一块不在疼，你说的轻松，倒是让我也上一次啊！”
　　“可以。”
　　“什么？！”林逸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零笑嘻嘻的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眸子里隐隐有水光在流动，“如果你想的话，没什么不可以的，我愿意为你打开双腿。”
　　他的眼睛已经蜕变成艾德里安家族独有的宝石蓝，此时看着仿佛一片温柔缱绻的海域，林逸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片波涛里了。
　　他心里酸汪汪软乎乎的，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新奇情绪，让他几乎有些不知所措了。招架不住的垂下眼，他含着嘴里的果核，嘟嘟囔囔地说：“煽情死了，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我可不记得自己教过你这些……”
　　零托着他的臀部，面对面的把他抱起来，一矮身钻进了帐篷，“你对我说过的可不止这些。”
　　林逸早忘了自己之前为了哄零配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此刻就理直气壮地吼，“我哪有这么不要脸？！”
　　零见他虽然面上病恹恹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心里也挺高兴。他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林逸的脸颊，心里想的却是：你哪里是不要脸，你不讲道理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脸。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在林逸面前说的，于是他把这个皮球踢了回去，“脸长在你的身上，怎么还问我呢？”
　　“零你在找茬是吧？！”
　　林逸把两条腿锁在零的腰上，张牙舞爪的去掐他的脸。他捏着那两块薄薄的脸皮往两边用力扯，见零又皱眉又咧嘴的成了个丑八怪，就开心的哈哈大笑，整的跟个小疯子没什么两样。
　　林逸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笑了一会后他就收敛了表情，一边揉着零的脸一边忍不住心里偷乐，“噗嗤噗嗤”的气音时不时的从嘴里漏出来。零脸上愁眉苦脸的，其实内心很自豪很愉悦，林逸是一个多么阴森严肃的青年啊，冷心冷清的仿若一头不通人性的牲畜，要把这么个物件宠成能笑能闹的活宝，是很需要一套过人的本领的。
　　显然一物降一物，只有他治的住林逸。
　　“乖乖呆着别动，要掉下去了。”
　　零哄孩子似的在他的臀部轻拍了一下，林逸不想摔下去屁股开花，立马不动了，脸埋在零的颈窝处磨了磨牙。
　　不过多时，他又高声叫了起来，“我都不动了，你不要掐我的屁股！”
　　零的手老实了，“这个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难道还是我的屁股自己往你手上粘呐？？？”
　　“可不是嘛，不粘着可要抱不住了呀……”
　　……
　　翌日两人摸黑起了床，想趁着日头还没升高多走些路。
　　他们依旧是走走歇歇，可沙漠里终日狂风席卷，过上一晚军队的脚印就被掩盖了个干净，林逸只能靠着夜晚难得出现的星星判断方向。总之，亚尔维斯绝对不会到沙漠里来自寻死路，林逸推断他大概率是想回到A城，至于为什么放着大路不走要横穿沙漠，那就不得而知了。
　　沙漠不比雨林，无法牢固的驻扎帐篷。第四日的时候，沙尘暴卷走了他们的庇身之所，等两人回到驻扎地时都傻了眼，好在食物都是随身携带，不然就真是穷途末路了。
　　然而只靠野果和干粮是无法满足人体必要的营养的，零还不觉得，林逸却已经瘦成了芦杆，被风一吹就能轻易折断。他们急需补充蛋白质，当然最好还有盐……
　　烈日将两人身上的汗水都蒸发干了，林逸放眼望出去，沙漠呈现出凹凸不平的景象，好像整个世界都要融化了。
　　他拖着脚步跟在零的身后，头上罩着一件军用外套，走得很慢，但坚决不要零背他。
　　他已经不再出汗了，心脏跳的很快，脉搏却很微弱，这是极度缺盐的症状。
　　第九天，林逸醒来的时候腿软的站不起来了，头晕乏力的只想呕吐，可胃里又没有东西可吐。除此之外，他的下肢水肿了起来，尤其是小腿，手指一摁就是一个小坑，许久都难以复原。
　　零将背包反背在胸前，不顾他的反对将他背了起来。他的状况并没有好多少，食物越来越少，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进食了，能省下一口是一口，为的是让林逸多吃一些，虽然林逸的胃口比猫还小。
　　第十三天，他们走到了这片小沙漠的尽头，看到了衔接边沿地带的高速公路。零遮目眺望，满地都是洪荒。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肆虐的风沙和断崖式的昼夜温差，比雨林的环境更为恶劣。
　　零闭上干涩的眼，颠了颠背上昏睡着的林逸。不管是通往何处的高速公路，都已经被轰炸机炸毁了，再走下去就是护城河……当初32号基地病毒爆发，他也是这么背着林逸，茫然失措的站在高度公路上，不知何去何从……可那时他并没有如此绝望。
　　这里没有人脉，没有工具，甚至他们失去了健康的体魄，面对A城的森严壁垒，他们要如何偷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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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喜欢你
　　零拥着林逸坐在道旁，背朝着风口，把林逸护的严严实实。林逸很没精神，脸色灰白，下巴上冒出的胡渣让那张稚气的面孔看着有点沧桑。
　　“怎么停下来了……”他虚弱的呼吸着，抓住零放在胸口试探心跳的手，“不要担心，我还好……”
　　“没有路了……”
　　零的表情依旧冷峻，眼神却流露出悲伤，他知道林逸的状态很差。
　　“别这么看我……”林逸闭上眼，隔了好一会才说，“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零伏低身子，吻落在他的眉弓和眼皮上，“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让你死。”
　　林逸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已经学会了享受零的亲昵，“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担心你会不会抛下我……我看得出来你不想离开雨林，可是没有办法，那块地方不是适合长久生存，你明白的对吗？”
　　林逸的语气很平静，神情算得上恬淡。零忽然心慌起来，他宁可林逸对他叫嚣发火，也不愿意看到林逸这么病恹恹的。像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不要再想这些，我不会……”
　　“不要急着否认，你的确这么做过。”
　　零微微怔忡，就听林逸继续说道：“在边界区被异兽围攻的那次，你让勃朗特带我走，自己断后……你说你会回来，在你回来前都不准我睡，还记得吗？”
　　零点了点头，见林逸的双眼还闭着，于是轻声吐出两个字，“记得。”
　　林逸勾起唇角，“结果我睡着了，你也食言了，是我去找你的呢……”
　　零想说一句对不起，但这三个字太苍白太无力了，他只能一遍一遍的亲吻林逸，希望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其实我不怪你，真的……”林逸的思绪飘远了，他半阖着眼皮，睫毛长长的铺散开来，像是个失了灵魂的木偶，“勃朗特放弃了等待，我为此和他大吵一架，还意气用事的把控制器扔了……我想那时候，我对你的感情就变质了……咳咳……”
　　他说着又笑了一下，带着点生涩的腼腆，看上去却有了活气，“我差点死在了沼泽地里，后来被唐纳德捡了回去……很糟糕是不是？你知道唐纳德那家伙是见不得我好过的。那时候我真是恨死你了，想着见面得先给上你几拳，但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怪你……”
　　零捏了下酸涩的鼻梁，和他脸贴着脸，轻声的忏悔，“谢谢你来找我，我不会离开，不会再和你赌气说要寻找同类，我只是想看到你在乎我的样子……”
　　察觉到零抱自己抱得更紧，林逸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确定过，我喜欢你。”
　　说出这四个字后，他感到浑身一阵轻松。他一直耻于承认这份感情，可七情六欲游离于理智之外，又岂是能够被随意摆布控制的。说出来便也说出来了，如果这能让零安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零眼神一定，无比认真的直视着他的双眼，“林逸，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抛下你。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那一定是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林逸张了张嘴，一股针脚般细密的疼痛扎着他的心脏，他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是能怔怔的看着零无法发声，连呼吸都被截断了。
　　我不会离开，零说过太多太多类似的话语。林逸渐渐明白，零的确不会离开，命运对他太不公正，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被捆绑在自己的身边。一开始，他就失去了离开这条道路。
　　如果自己不要他了，他只能像得不到阳光的花朵一样，无人问津的枯萎，悄无声息的死去。
　　爱于自己而言也许只是生活的调味剂，于零而言，却是生存的必需品。如果自己不要他了，他所能选择的只有一条路——消失，永远的消失。
　　*
　　互诉衷肠后，两个人依旧得面对现实。
　　要在边沿地带活下去并不容易，他们不仅要战胜恶劣的环境，还要时刻提防走兽的攻击。不过有走兽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迹象，这证明边沿地带的附近有水源，也许还有人类，不然那些变异宁可呆在雨林。
　　被零背着走了整整一天后，林逸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从零的背上爬下来，想让这个可怜的青年喘口气。
　　两人把性命全堵在了这次出行上，所以不敢休息太久。他们一前一后的沿着高速公路走，林逸在前头，走着走着，他突然一拍脑门，精神矍铄的转过了头。
　　“怎么了？”
　　林逸像是把浑身的热情都迸发了出来，激动地说：“我真是累昏了头，这里是边沿地带啊！”
　　边沿地带还不如边界区，零见他说的无厘头，问道：“怎么说？”
　　“你忘了32号基地是建在哪里的了？就是在边沿地带！不出所料的话这里应该也分布着两到三座基地，只要找到基地，我们就有救了！”
　　零双眼一亮，虽然这些基地极有可能已经废弃了，但就算没有食物，基地里也一定会留存着医疗工具，林逸的身体实在是拖不起了。
　　虽然知道有基地的存在，但他们并不清楚自己位于边沿地带的哪个位置，放眼望去也看不见基地的踪影，他们还是得沿着公路走碰碰运气。
　　背包里仅有的野果都已腐烂，干粮也散发出难闻的馊臭味。但林逸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他顾不得腐烂气息，狼吞虎咽的吞咽着食物。
　　夜晚的风变得凛冽，零给林逸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自己在前头挡风，又和林逸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他怕林逸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寒意。林逸也不说什么，只紧紧抓着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和一队人马迎面撞上了。林逸喜不自禁，心想这大概是亚尔维斯的人，便要呼救。零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摇了摇头，“别出声，是丧尸。”
　　林逸僵硬了身体，揉了揉眼睛。风沙中双方的视力都受到了限制，他只能看到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距离他们不足百米。
　　“不对啊……关卡都被炸毁了，这些丧尸是从哪里来的？”
　　零翘首望了望，“看不清楚前面什么情况，不过丧尸的数量很少，不足十个。”
　　“前面不会是护城河吧……”林逸咬着手指琢磨，“那可能真是亚尔维斯的人，他们遇到麻烦了？”
　　“要去解决掉他们吗？他们身上应该带着食物。”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着，边哭叫边求救，继而又响起了零碎的呵斥声。
　　林逸和零对视一眼，前面有活人，还不止一个！
　　林逸飞快给零递了个眼神，“解决掉他们。”
　　说完他拉着脑袋上的衣服找地方躲避，零则摆出攻击的架势，脱弦之箭般冲向丧尸群。
　　解决十来个丧尸对零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对此林逸十分放心。前方的哭喊声不曾停歇，其中有男有女，林逸不禁更为疑惑，亚尔维斯的军队里可没有女人。
　　“林逸——”
　　听到零的呼喊，林逸知道安全了，便撒开蹄子追了过去。两厢人马汇合后，他才瞧清零的怀里抱着个不断发抖的女人，身边还跟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三人身上的衣服都湿淋淋的，其中一个大汉脱下上衣，一边拧着水一边给两人道谢。
　　夜色太黑看不清对方的样貌，林逸凑近了些，闻到了女人身上咸涩的海水味，以及掩盖不住的血腥味。他捂了鼻子示意零把女人放下，低声道：“她身上有伤口，要确认是不是被丧尸咬伤的。”
　　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女人的面孔，零刚把她放到地上，就被抓住了胳膊。
　　那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别走……求求你别走……”
　　林逸心里打了个突，却也明白对方必定是惊吓过度，现在精神格外脆弱，所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撒手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拍拍她的肩膀，温言道：“你冷静一下，我需要给你检查伤口，万一感染……”
　　他没说下去，万一感染，这里没有医疗设备，就只有等死的份。
　　女人还是不放手，尖尖的下颏震颤着，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的同伙大概是把林逸当做了医生，此时围过来道：“那些丧尸在水里，上岸时我们没顾得上她，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
　　林逸看了他们一眼，一再保证不会伤害她，可那女人依旧不放手。
　　那头零似乎被缠的不耐烦了，不等林逸出声，他强硬的掰开女人的手，冷声对旁边木愣愣的两人道：“你们过来压着她，别让她伤到自己。”
　　林逸飞快检查了一遍，这女人衣着单薄，湿哒哒的贴着干瘦的身体，有伤口绝对隐藏不住。可他仔仔细细摸索了两遍，愣是没在她身上找到一丝血迹。
　　奇了个怪了……难道血腥味不是她身上的？
　　他转向那两个大汉，目光比刀子还锐利，“你们谁受伤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大半夜的路程赶下来已经累的够呛，他只想好好在零怀里睡一觉，而不是审问犯人似的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两个男人并不急着否认，倒是训练有素的各自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果然是军人么……林逸眯起眼睛，想要看清他们服装上的徽章。
　　“没有，”其中一人似乎看出了林逸的忧虑，正色道：“你放心，如果我们受伤了，不用你说也会自我了断。”
　　另一个转了下手里的枪，苦笑了一声，“枪里还剩两发子弹，是留给我们自己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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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四分五裂的坦普尔
　　两人神情肃杀，所说不似玩笑话。林逸见他们坦白到这份上，也不和他们兜圈子，“你们是哪方军队，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编号GF65小分队，隶属希尔上将。我们在B城进行扫荡任务，丧尸太多，我们被迫撤离，途中遭遇了强行轰炸……”男人的话语混上了浓重的鼻音，“为什么会遭到轰炸……还有那么多兄弟来不及撤离……”
　　“为什么轰炸？”林逸面露嘲讽之色，“这不就是你们为之卖命的政府么？”
　　两人双眼赤红，同仇敌忾的瞪着林逸，蠕动着喉结想要反驳什么，却终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希尔的国防军都出动了……林逸抱着胳膊踱了几步，冷声问道：“怎么，B城也沦陷了？”
　　这话说得很有落井下石之嫌，但两人见他周身气度不凡，瞧着像个长官，便发挥出上令下行的军人本色，一五一十的把B城的近况汇报了。
　　“B城已经被封锁了二十余天，逃出来的人都被隔离在A城的附属区。B城的人口基数过于庞大，收尾工作屡遭阻碍，这已经是第二次轰炸了……”
　　林逸点头表示明白，本想询问细节，但看这两人已是精疲力尽，便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就地休息，我和他守夜。”指了指身边的零，他又看向蜷缩在黄沙中的女人，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
　　这女人周身的血腥味浓郁到令人作呕，像是从每个毛孔中渗透出来的，与其说她哪里受伤了，不如说她是块个被人皮包裹着的血包。
　　那两名士兵倒是不客气，林逸说休息，他们就依言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休息。
　　林逸拉着零走远了些，“那个女人有点不对劲，体表温度很低，我怀疑……”
　　“你怀疑她已经变异了？”
　　林逸颔首，零却摇了摇头，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林逸大惊失色，“你没看错？”
　　零肯定地说：“没看错。”
　　林逸几步走到那女人身边，撩开她脸上的头发。下头是一张严重失水的脸，皮肤被海风吹成黯淡的颜色，蜕皮的地方露出鲜红的肉，成了只五花斑斓的老猫。但从五官判断，依稀能认出来这人是沈昭昭。
　　沈昭昭……她竟然没死。
　　“怎么可能……”
　　沈昭昭是在逃离校园的行动中和他们走散的，当时她奋不顾身抢夺方向盘，情况极为凶险，后来又自顾自的逃命，几人便也没有再去寻找。可想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竟在边界区生存了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似乎过于寒冷，沈昭昭无意识的朝两个士兵贴去，哆嗦着抱住了其中一个。那男人一下被惊醒了，睁眼正对上了林逸考究的目光，他有些尴尬的咧了下嘴，最后还是把沈昭昭往怀里揽了揽。
　　林逸别过脸，他对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不感兴趣。当初目睹零和沈昭昭纠缠在一起后，他始终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不过他也没有因此就看低沈昭昭，他曾经也想过以肉偿的方式寻求庇护，何况是沈昭昭，不使点手段确实难以生存下去。
　　“你也睡会吧。”零见他杵在原地不走，心里不免忐忑，
　　林逸洞穿了他的心思，牵着他的手往远处走，边走边笑，“紧张什么，我没生气。”
　　零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沈昭昭睁开了眼，像条阴冷的蛇，眼里尽是怨毒的光。
　　*
　　第二日气温回暖，天际刚擦亮林逸就醒了。他拿开零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轻手轻脚的朝沈昭昭走去。
　　大概是好不容易碰到了同伙，那两个士兵放下戒备睡得正熟。倒是窝在男人怀里的沈昭昭，林逸一靠近她就醒了。
　　林逸冲她点点头，指了一个方向。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沈昭昭跟了上来。
　　确定其他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后，林逸转过身，不住打量着沈昭昭。她瘦的过分，双颊凹陷下去，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比干柴好不了多少，可她看上去精神奕奕的，像是磕了药。
　　“博士，好久不见。”沈昭昭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林逸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
　　腹中打好的草稿才开了个头，沈昭昭就打断了他的话语，“博士，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什么？”
　　话题被带往奇怪的方向，林逸愣了一下，沈昭昭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他不知道沈昭昭何出此言。
　　沈昭昭嘻嘻一笑，“不然你为何见死不救？只有我死了，你才可以独占零啊……”
　　林逸的眼中波澜乍起，他很反感零的名字从这个女人的嘴里吐出来。
　　“你们可真狠心啊，怎么能丢下我走了呢？那些丧尸在啃食我的骨头，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沈昭昭的脑袋突然扭转了三百六十度，颈骨咯吱咯吱断裂，她的脸直挺挺的对着林逸，两颗眼珠毫无预兆的滚落了下来。林逸大叫一声，沈昭昭的下颚像被卸了似的，垮嚓嚓的裂开到脖子前，长长的舌头吐出来，喉咙里探出了触手般的口器。
　　“博士？博士！”
　　林逸猛一睁眼，就见沈昭昭正弯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缩，后背贴上了零的胸膛，而零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刚才那一切，竟然只是个梦……
　　沈昭昭双手撑着膝盖，正歪着头看他，“博士，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害怕了。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都以为我回不去了……”
　　林逸脊梁骨上冒出冷汗，耳边是沈昭昭喋喋不休的话语，却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咽了口唾沫，用力闭了下眼，待睁开时眼前还是那张脸——两只浑浊的眼球嵌在深陷的眼眶里，仿佛随时都会脱落。
　　“博士，我有重要的信息要跟你说，我们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沈昭昭抓向林逸的肩膀，林逸本能往后一躲。不知为何，单单看着沈昭昭，他就觉得傲骨悚然。
　　沈昭昭抓了个空，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既然博士不肯的话就算了，我经历九死一生才从安德烈那里逃出来，我以为你会想要安德烈的情报……”
　　“安德烈？”林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路易斯。
　　腰间的手臂收拢了一些，被吵醒后零惩罚性的在他的后颈咬了一口。
　　林逸用手捂住脖子坐起身，抬头观察沈昭昭的表情，对方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完全没了之前的嫉妒之色。
　　零瞥了沈昭昭一眼就蹙起了眉，倒不是因为被打搅了美梦，而是沈昭昭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死气，实在不像个活人。但她又能说能笑的，显然也不是个丧尸。
　　“你说你碰到了安德烈？”林逸追问道。
　　“是的，当时和你们分开后，我想回到B城，半途遇到了安德烈。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实验，只知道他往我的身体里注射了很多东西……你看我如今的样子，肯定也活不了多久。”
　　林逸没工夫听她自怨自艾，朝两个士兵扬了扬下巴，“他们呢？你怎么会和国防军的人在一起？”
　　“啊……我刚逃出安德烈的基地，就遭到了轰炸。那时候我混在城外的流民当中，而他们两……不，原本是三个人，他们正在执行扫荡任务。可能是被政府抛弃后良心发现了吧，刽子手倒成了救命恩人。”
　　“你是在编故事么？”林逸看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失去了耐心，“安德烈那时候正在A城总部，和我在一起，他还能瞬移去B城基地？”
　　沈昭昭颇有些无奈，她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干涩的脸皮勾勒出数道皱纹，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只有声音还算清亮。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到了后才知道那只是个挂着安德烈名头的小型实验基地。幕后真正的操控者另有其人，大家都叫他迪伦。”
　　迪伦？这倒是林逸始料未及的，没想到这小子背叛自己后投靠了路易斯。一个迪伦，一个乔恩……不管哪个林逸想起来就要呕血。无论怎么说，这两个人都是他精心培养的，没想到最后都倒打一耙，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
　　不过这两人一个跟着安德烈，一个跟着路易斯，也算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了。
　　林逸勉强相信了沈昭昭的说辞，“你刚才说原本有三个人？”
　　沈昭昭的笑容隐下去，眼神刹那变得冰冷，“那家伙不得好死！”
　　林逸没想到她突然爆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另外两人已经被她的大嗓门惊醒了。
　　“……怎么了？”小麦色肤色的男人跟只鹰隼似的，一睁眼就精准无误的叨住了沈昭昭，“出什么事了？”
　　林逸认出来他是昨晚搂着沈昭昭的那位，他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们之前还有一位同伴？”
　　另一个皮肤较为白皙，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自然卷，他接过话头，“没错，不过那家伙是个畜生，我们看错他了！”
　　“怎么说，他做了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对了，我是本，他是杰里，那位是沈昭昭，你们……”自然卷首先作了自我介绍，而后看向林逸。
　　林逸简明扼要地说：“林逸，零。”
　　“林逸……怎么这么耳熟……”本喃喃着，惊恐万状的后仰了一下身体，“你就是那个……”
　　对于这种“你就是那个……”的开头林逸见怪不怪，他“呵”了一声，“对，就是那个泄露病毒的林逸。”
　　本和杰里无比汗颜，可眼下也不是追究林逸责任的时候。他们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总部的流言，心里也都明白，林逸在此次泄露事件中是被当枪使了。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那位猪狗不如的同伴了吧？”
　　杰里道：“撤离的队伍有大部分都葬身在轰炸之中，我们三个人运气好，抢到了一搜救生艇，哦……也就是那时候我们救了不幸落水的沈小姐。
　　这倒是和沈昭昭说的没什么出入，林逸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总部那些混蛋不仅轰炸边界区，为了扫除后患，连护城河里撤退的人员都没有放过！炸弹落在河中，我们的救生艇被掀翻了。食物和饮用水全部落入海中，浪花冲的我们晕头转向，幸好最后还是聚集在了一起。找回来的食物数目极少，刚开始我们四人都是相安无事，不过两天后坦普尔就有了不同意见。哦对了，坦普尔是那家伙的名字，他认为半路加入队伍的沈小姐不配得到食物，他找到了我和本，提议谋杀沈小姐……”
　　“人之常情。”林逸没什么表情，那个坦普尔就是个傻子，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和旁人商量，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沈昭昭扔下船，再随便编一个理由搪塞，不就什么都结了。
　　“你……”杰里的眼神有点古怪，他无法理解林逸的思维，谋害一条无辜的人命还算人之常情？当然，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考虑大肆扫荡流民算不算人之常情的。如果非要问，那就是军令的罪过。
　　“然后呢，他怎么死的？”
　　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有余悸地说：“这个提议遭到了杰里的反对，加上我做不出那种事，也就只能作罢。”
　　林逸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那是因为你没发现种马杰里已经和沈昭昭勾搭上了！说来沈昭昭的确有两把刷子，懂得在最危难的情况下拉拢人心。
　　“但没有安分多久，坦普尔还是对沈小姐下手了。”本紧张的搓了搓手，眼神有些游移，“那天晚上天很黑，我先是听到了落水声，接着是沈小姐的呼救声。我怕水里有异兽，不敢下水，杰里想跳下船，也被我拦住了。我们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在水里撕扯，水花溅的满身都是，然后坦普尔就像被什么缠住了一般，被举到了空中……”
　　本的语速放慢了些，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手指神经质的抠着膝盖，把那里的皮肤抠的血迹斑斑的。
　　“我只是眨了下眼睛，坦普尔就被撕了个四分五裂。血和内脏泼下来，我们都被吓坏了……”
　　林逸的目光扫过杰里和沈昭昭的脸，前者抿紧了嘴唇低着头，握紧的拳头抵着黄沙。后者则仰着脑袋看着天，两根干瘦的胳膊撑在身后，漫不经心到像在听一个恐怖故事。
　　对于见到丧尸都能惊声尖叫的沈昭昭来说，这种反应过于平淡了。
　　“我们拉上了沈小姐，顺着水流划开救生艇，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东西的追杀。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才发现，坦普尔的脑袋就落在救生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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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漂洋过海的丧尸
　　林逸承认他们的遭遇很值得让人同情，但那些人里绝对不包括他自己。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分享了杰里他们为数不多的食物后，他只好暂且按下躁动的心，和三人联盟了。
　　可惜好景不长，五人很快呈现出割裂之势。事情的起因是在一次丧尸对抗中，杰里受了伤，这个伤口并不能确认是否是丧尸造成的。林逸给出的意见是静观其变，沈昭昭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零的血能净化尸毒，博士，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杰里和本的眼神一下变了，兴致勃勃的看向零。
　　林逸的不爽直接挂在了脸上，他侧着挡住两人赤裸裸的目光，斩钉截铁的拒绝，“我会。”
　　然而没人理会林逸，在他们看来，零就相当于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移动医疗包，比食物和水资源更为珍贵。
　　“你说的是真的？”杰里像是觊觎腐肉的秃鹫，双眼死死锁住零，他站了起来，同时手摸上了腰间的枪。
　　边沿地带危机四伏，林逸想要留存实力，并不想在这里火拼。他示意零稍安勿躁，想看看杰里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杰、杰里？”本看向蓄势待发的同伴，有些为难的跟着站起来，“我们好好谈判，不要动不动就……”
　　“Fuck！还有什么可谈的！这家伙原本就是个怪胎，你忘记32号基地化学部的惨案了？！”杰里大吼一声，利索的拔出枪指向林逸的脑袋。
　　本被他唬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瞪着杰里。印象中杰里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本和他搭档数年从未见他跟谁红过脸，更不用说是主动挑衅别人了。可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他就像大变了个样。
　　被人拿枪指着脑袋的感觉并不好受，林逸瞥了眼在旁边看好戏的沈昭昭，刚想开口，杰里就歇斯底里地喊，“别动！我不是开玩笑的！”
　　这时候零出手了，他一手捂住林逸的额头，一手将他拽进了自己的怀抱。他全方面的环抱了林逸，眼中蕴藏着杀气，“你大可以开枪试试。”
　　林逸紧接着乜了杰里一眼，“这时候你又能滥杀无辜了？”
　　见两人丝毫没有被威胁的自觉，还试图用言语激怒杰里实施暴行，本紧张起来，“你们有话好好说……杰里！放下你的枪！”
　　林逸沉静的盯着对面濒临崩溃的男人，“你想清楚，你只有两次机会，没有击中我的话，你就等着被零扭断脖子吧。”
　　杰里握枪的手汗津津的，枪口颤抖着偏离了林逸的眉心。
　　“好了，大家不要伤了和气。”置身事外的沈昭昭忽然开了口，她拍拍裤子走到杰里身边，握上他持枪的手，“收好你的枪，没必要浪费这两发子弹。”
　　惊人的是杰里没有丝毫迟疑地放下了枪，跟只温顺的绵羊一般，被沈昭昭牵到了一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不简单，本更是惊得合不拢嘴。沈昭昭到底给杰里灌了什么迷魂汤，就算再欲求不满，也没必要去上一个堪比丧尸的女人吧……本深深为杰里的眼光感到担忧。
　　林逸不买沈昭昭的帐，“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和气？话我只说一遍，现在我们分成两波人朝相反的方向寻找实验基地，只要绕着公路走，就绝对能够找到。如果碰到搜救队，就回头援救对方，如果碰到歼杀队……那就自求多福吧！零，我们走！”
　　本听得眼睛都直了，他往林逸的方向追了两步，“你们就这么走了？”
　　林逸扭头看他，“不然呢？再找不到基地我们都得死。”
　　“可是、可是……”
　　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有些惧怕的回头看了眼阴恻恻的沈昭昭和呆愣愣的杰里，腿软气虚地说：“我、我能不能和你们……”
　　话没说完，沈昭昭就在背后喊了他一声，“本，我们也该上路了。”
　　本大幅度的打了个哆嗦，林逸冲他点点头，“你自己保重。”
　　说完，他趁本还沉浸在惊慌之中，手指一勾，很不要脸的顺走了他腰间的军用短刀。等本回过神时，已经追不上他们了。
　　*
　　“我以为你会叫我杀了他们，这样他们的食物就归我们了。”
　　林逸很认可零的话语，但还是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教育问题。不过他想了十秒就放弃了，毕竟他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得不到的就抢，看不顺眼的就杀，没有把零培养成青出于蓝的杀人机器，就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了。
　　“沈昭昭和杰里确实惹人讨厌，但那个本，你不觉得他和勃朗特有点像吗？”
　　“勃朗特？那个疯子吗？”
　　“疯子？”林逸疑惑道：“就算唐纳德敲坏了他的脑子，也该是傻子吧？”
　　零脚步一顿，然后没事发生般继续往前走，“我在总部休养的那段时间，听说他被路易斯的手下练手做人体实验。”
　　“疯了吧……”林逸惊愕不已，“他是老希尔的儿子，谁敢这么对待他？”
　　零抿了下唇，“那时候他昏迷着，路易斯的人并不知道他是谁，可能出了差错……不过我离开基地的时候，他已经稳定很多了。”
　　林逸不说话了，总部基地的员工训练有素，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勃朗特遭此劫难，只能说是沦为了政治权谋中的牺牲品——也难怪国防部部长要在首相的眼皮子底下对着唐纳德开炮，没准这事就跟威尔逊家族有关！
　　希尔家族和威尔逊家族如果能斗个你死我活那是最好不过，林逸久离政治中心，此刻也不知本部的具体情形如何，所以惊叹几句便也作罢，不再多花心思去想。
　　小半天后，他们看到了浑浊的护城河，再往前走就是一小片海域，没道理连一座基地也没发现。海风推着沧浪之水翻卷到岸上，林逸边走边计算着时间，眼下应该是一月，这个天气放到B城能冻死人，出门就得全副武装，而边沿地带的白天依旧烈阳滚滚，能将人晒脱一层皮。
　　林逸想着想着忽然福至心灵，他打了个响指，拉住零，“Fuck！我怎么忘了A城基地的总负责人是路易斯！那家伙跟鼹鼠似的喜欢打洞，八成那几座实验基地都建在了地底！”
　　这番高论着实叫人信服，零立马改变策略，把注意力放到了脚底。
　　不过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不是办法，两人摸滚打爬到现在，已然成了灰灶猫，又见晴天朗朗天下太平，遂决定先去河边涤荡一下身心。
　　两人跨越防护带，又滑过一个平缓的长坡，安然无恙的抵达了河边。这护城河虽说是河，却也足够波澜壮阔，远远望过去，另一头的A城只有巴掌大小。要游，是绝对游不过去的。
　　河水攀着沙地濡湿了两人的脚，林逸脱了鞋子卷起裤管，白生生的两只脚丫子叭哒叭哒踢着水花儿走。等距离差不多后他就不再往前，弯腰撩起水花扑在脸上，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可惜这不是淡水，不然管它是不是在边沿地带，他都要牛饮一番——这狗日的鬼天气快把他折磨成人干了！
　　海风拂在脸上带走少许热意，林逸盎然的朝零挥手，“快过来洗洗脚！”
　　零满目柔和的看着他，他很喜欢林逸身上这种不自知的孩子气，这让他时常忘记林逸是个杀伐果断的长官。
　　林逸并不知晓自身的特质，他的人生几乎没有童年和青春期，就被揠苗助长式的拉拔长大了。有时候他那些丧心病狂的命令，与其说是处心积虑的坏心眼，不如说是出自于孩童残忍的天性——他本人自然意识不到，而他身边的人也没这个狗胆数落他。
　　零把唯一的一双鞋子都给了林逸，此刻便直接赤脚划入了水中。走到林逸身边后，他拉住有些乐疯了的林逸，抬手去解他的衣扣，“趁太阳大把衣服洗一洗，不要乱动。”
　　林逸双脚乖乖站定，脑袋却不安分的东张西望，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从小就没人管，可不想这一把年纪了多一个爸爸……”
　　说着说着，他忽然噤了声，“零，你看看，那边好像有东西，我看不清……”
　　零时刻提防着水里有异兽，闻言霍地直起身来，林逸伸长了手臂，遥指向了连接护城河的海域。他伸手遮挡住阳光，海面上的确浮动着什么东西，显露一瞬后又隐没在了浪潮中。
　　“我们先上岸。”林逸边套靴子边单脚往岸上蹦。
　　零又看了一眼，那东西隐没下去后就没再出现，好像方才只是眼花了。
　　两人翻回了防护带内，打算去别处碰碰运气。走了一段后，零再次回身远眺。林逸丢失了眼镜，因此看不大清，见零疑神疑鬼的他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真有东西？”
　　零摇了摇头，“看不见，但我闻到了血腥味。”
　　零的嗅觉比人类灵敏数倍，林逸停下脚步，趴在护栏上踮着脚眺望。金光闪闪的海面反射出白花花的光，除了偶尔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另外什么也看不清。
　　他心里莫名的不安，“我刚才依稀看到了，像是个球体，你呢？”
　　“像是个球体，但不像是活物。”零点点头，海面的反光过于强烈，刺的他忍不住眯起眼，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止是血腥味，还有腐烂的酸味。”
　　“是丧尸么？”说完林逸先笑了，“不会吧，丧尸都学会漂洋过海了？又不是在拍末日电影。”
　　见零眉间蕴着忧虑不回话，林逸笑不出来了，“别这种表情，你不是说不像活物么？丧尸总不可能是个球体。再说，就算是海洋变异种，这里也是陆地，我们还是安全的。”
　　两人边走边谈，渐渐适应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味道，就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直至日落时，两人依旧一无所获，且都累的够呛。可就在道尽途穷的时候，他们瞧见了一所休息站，这使他们精神大振，化成一阵死而复生的龙卷风，风风火火的卷向了休息站。
　　不消多想，这地方必定是人去楼空，货架上的东西也被一并扫荡光了。林逸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处合心合意的庇护所，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出些吃食来。在他的锲而不舍下，两人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几包压缩饼干和几瓶拆过封的，还未发臭的矿泉水。
　　两人吃饱喝足后，零照例去周边查看，回来的时候却欢天喜地的。林逸正在犯困，见他手里拿了样东西，便挣扎着瞠大了眼睛。
　　“林逸，我找到了抗生素！”
　　他说着掰了一片递到林逸嘴边，林逸低头把药片含进去，扭头就着零的手喝了口水。这药片一入嘴就蔓延开苦味，显然是过期变质了，但对于持续发低烧的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救命良药。
　　“你从哪里找来的？”
　　零得意的笑着，献宝似的把搜罗来的东西往他面前放，林林总总的有七八样：衣物、火柴、军用水壶……竟然还有巧克力糖！
　　“休息站后有个被炸塌了的防空洞，里头东西不多，我只挑出了些能用的。”说着他剥开黏腻的糖纸，举着手期待又讨好的看着林逸。
　　他记得林逸是不爱吃这些甜滋滋的玩意儿的，但今非昔比，巧克力糖已经是他能给林逸的最好的东西了。
　　林逸哪里还会耍性子，单是看着这糖，他都要口水泛滥了。尝到甜味的那一刻，他都快落下泪来。这味道虽然廉价，但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然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
　　零见他如此就深感自责，林逸原本会有更好的生活，再不济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林逸却没那个闲工夫多愁善感，他用胳膊肘支着身体，窸窸窣窣的给零也剥了一颗。
　　零扭过头，“你自己吃，我不爱吃。”
　　这小子说谎都不打草稿！林逸知道和他多费口舌无用，直接扯过了他的衣领，贴着他的嘴唇舌尖一顶，那颗湿漉漉的糖果就溜进了零的嘴里。
　　这一套做下来不足五秒，零怔怔的，只见林逸低下头，粉粉的舌尖伸出一小截，把新剥的那颗卷进了嘴里。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成了两个倒扣的月牙，蛄蛹着身子钻进了零怀里，语气轻快的说：“好了，都是我吃的，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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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出逃的总部基地
　　两人和衣而眠，零每隔一小时就会去外面转一圈，确保周边安全。林逸卷着衣服蜷在角落睡得正酣，零好几次醒来都没能惊动他。
　　天光破晓的时候，零携着一身寒意再次归来，不同的是他神情紧张，一进屋就叫醒了林逸。
　　林逸神魂还未归位，揉着眼睛目光涣散的看着他。
　　“林逸，快起来，海面上那东西过来了。”
　　林逸一下睁大了眼，连滚带爬的被零搀扶着往外头冲。这回不用垫脚他也看清了，在防护栏千米之外的海面上，耸动着一个球形庞然大物。这足以惊心动魄，更为恐怖的是这东西的表面爬满了丧尸，而周边的丧尸则有序的划动着手臂，密密麻麻犹如成群结队的蚂蚁，簇拥着球体往岸边游。
　　丧尸手足僵硬，入水便被限制了行动能力，又怎么可能如同人类一般自如的游泳呢？！
　　林逸惊得头皮都炸开了花，不管如何变异，丧尸的大脑都已经被病毒侵蚀，大量的实验数据也表明他们只会遵照进食的本能对生物发动攻击……
　　等等！
　　“零！那东西是！”
　　太阳跃升越高，重重迷雾被阳光打散，海洋中心那巨物露出了最原本的面貌。
　　林逸原以为那是一种海洋生物，遭到了丧尸群的围攻。然而并不是，那是个纯白色的半球体，硕大无朋，乘风破浪的行进着，像是一部杀气腾腾的坦克。它的外头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电子屏障，因长时间受到海水的侵蚀，蓝色电流在空中飞窜，形成一道道狰狞的闪电。
　　林逸大惊失色，“我的天……是总部……”
　　*
　　这画面诡异的叫人无法相信，总部脱离陆地在海上踽踽前行，电子屏障外拥挤着成千上万的丧尸，有些试图爬上屏障寻找入口，又被电流击打的反弹回海里。
　　在A城，有两座六边形的军事基地和总部一同形成黄金三角区，然而现在海面上只有孤身只影的总部，显然另外两个军事基地都被撇下了。
　　疯了，如果A城也沦陷了，单是那两个军事基地，人数就难以估量……
　　林逸心脏猛地一跳，左右扫视了一圈在水里扑腾着的丧尸，隐隐明白了什么。
　　首相到底在做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该抛弃军事力量！
　　A城是去不得了，林逸连忙招呼零，“快走！在总部基地靠岸之前离开！”
　　两人手里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根本无法同这些丧尸对抗。他拉起零的手，一拉却没拉动。
　　“发什么愣！再走就来不及了！”
　　第一批丧尸已经成功登陆，他们的举动和狂犬病病人无异，速度是寻常丧尸的数倍，一上岸就叫嚣着四散开来，企图占领这片贫瘠的地域。还有一些已经和海洋生物融合变异，多数腰部以下都生长出了章鱼触手，七手八脚的在陆地上横行着，霎时飞沙走石漫天横飞。
　　林逸“操”了一声，鸡皮疙瘩都快从身上蹦落。
　　“林逸，我们退无可退了……”
　　林逸转头，零目光沉静，眉间显出两道深刻的皱纹，正在盘算着什么。
　　他当然明白零的意思，就算撤退，这群丧尸也跟黄蜂过境似的，很快便能吞噬这片土地。而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武器，连苟延残喘都做不到了。
　　可能怎么办，当下除了逃，他们还能怎么办？！
　　“林逸，你相信我吗？”
　　林逸一颗心急的像在油锅里炸，恨不能当场拖着零躲回深山老林里。可零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坚定，让他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下一秒，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眼前景象飞速后退，零打横抱起他，撒开脚跑成了一条疯狗。
　　林逸吓得差点摔下去，忙不迭的抱住了零的脖子。
　　跑出一段距离后，零突然将他放到了地上，接着看都没看他一眼，扭头就要离去。林逸反手扯住他的胳膊，六神无主地问，“你、你去干什么？”
　　零没有多一秒停留，甩开他的手大吼道：“往前跑！一直跑不要停！等我解决了这群渣滓回来找你！！！”
　　“零！别去！！！”
　　一切快的林逸来不阻止，衣袖从指间抽走留下火辣辣的疼痛，他踉跄着向前跟了几步，见那长发飞扬的身影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茫茫尸海之中，只能咬牙转身拼了命的跑。
　　心脏在胸腔里不停撺掇，两条腿甩的飞起，林逸感觉自己的脚尖都离开了地面。他大张着嘴巴，风沙灌进喉咙，胸口闷得生疼。
　　跑！快跑！！不能让零为自己分心！
　　汗水从鬓角滑到下巴，他抬手摸了一把，不料被散开的鞋带绊住了脚，一个前冲扑倒在了地上。
　　“Fuck！”
　　他挣扎着扭头，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彻底懵了。那些丧尸动作灵活堪比猴子，四肢着地的爬行飞窜，速度快到根本不在他的想象范围之内！
　　即便是二次变异也该有个过渡期，真不知道总部研究出了什么才导致了如此夸张的变化。
　　明明是相隔千里的丧尸群，上岸后却跟多长了几副手脚似的，转眼就到了林逸的身后。眼看着距离越缩越短，林逸利索的踢掉鞋子，抽出鞋底的短刀，爬起来继续跑。
　　可他的眼前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地，根本无处可躲，只能掉头回休息站！
　　他认命的摆动着两条失去知觉的腿，舌苔上能尝到粗糙的砂砾，咽了口唾沫，喉咙像是被风割出了血，满嘴的腥味。尸群越来越近，耳边出现了口齿不清的咿咿呀呀声，海风将尸臭送往各个角落，让鲜活的生命体无处可藏。
　　还余下百米之时，尸群中的一只丧尸忽地拎起身边较小的一只，扬手扔向了林逸的背影。
　　后脑勺后方发出一声厉啸，林逸心道不妙，匕首果断往后一劈，那只迎面而来的丧尸被他生生削去了一只手掌。
　　这丧尸不过是个七八来岁的孩童，被林逸抵住胸膛后不死心的伸长了手臂，却怎么也够不到林逸的面颊。林逸看准时机，几刀捅穿了丧尸的肚皮，自己身上瞬间挂满了肚胀内脏。他把那东西甩到地上，刀尖扎下去干穿了他的颅骨，一下就把他送上了西天。
　　还没松一口气，身后的丧尸又追了上来。他们不知疼痛不会疲倦，林逸却是血肉之躯。眼见这黑压压的一片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他当下就力不从心起来。
　　零在的时候他们都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更何况还要让他孤军奋战！他不过是个躲在实验室搞研究的文弱青年，哪里拿的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魄力，还没摸到休息站的大门，他就被丧尸大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再说零那头，他扮演的虽然是冲锋陷阵的角色，情形却比林逸还要糟糕上几分。他错估了丧尸的战斗力，在快速突破了几层壁垒后，他的身上和脸上纷纷挂彩。尤其是那条新生的右腿，被丧尸啃咬的皮开肉绽，愈合速度完全跟不上受伤的速度，在他身后留下了一连串血脚印。
　　挨到了总部的边缘后，他伸手搭上屏障试图攀爬上去，却被飞窜而来的电流击飞了出去。他跟颗炮弹似的砸进了丧尸群中，身上的皮肤瞬间被划烂，站起来时完全成了个血葫芦。
　　受到新鲜血液的刺激，丧尸的攻击变得更为疯狂。零在剧痛中嘶吼一声，指甲暴长足有一尺，成了最有力的攻击武器。他麻木的挥动着双臂，大起大落扫荡一通后，他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把将爪子插进了电子屏障之中。
　　电流劈啪作响，鞭子般抽打在入侵者的身上。零仰起头，头脸上的血管突出皮肤，皮肤被强大的电流灼成了紫红色。
　　透明的电子屏障遭到外力破坏，闪烁出淡紫色的金属镶嵌纹路，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一起一伏，向基地中心输送着入侵信息。
　　零汇聚全身力气于爪子上，顺着金属片契合的方向飞奔起来。他沿途撞飞丧尸无数，利爪撕裂了屏障，割断了电流信号，帝国引以为傲的防护系统开始全面瘫痪。
　　与此同时，基地内部沸反盈天，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首相在会议厅里唾沫横飞，大巴掌一个接着一个拍到会议桌上，震得手下将领满脸菜色。他左手边的国防部部长门罗·希尔阴沉着脸，鼻梁上还贴着胶布——这是他的爱子勃朗特·希尔的杰作，那小子发疯时差点完成了弑父大业。
　　“都哑巴了？啊？！当初研究生化武器的时候你们统统投了赞成票，现在外面都是丧尸，你们就打算坐在这里混吃等死？！”
　　首相哆嗦着一身肥肉，往日脸上的怜悯慈悲一扫而光，他现下恨不能把在场精英们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会议室里的显贵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人把这位老者的话语当回事，也没人愿意去接他的话茬触他的霉头。
　　“说话啊！为什么病毒会泄露到军队内部？！”
　　首相激动地指着右手边的金家家主，蹦出一个字“你！”，又调转方向，跟个指挥棒似的戳到了左手边门罗的鼻子上，“还有你！病毒是从你们两手下的军营里爆发出来的，你们今天要是解释不清楚，就别想着走出这个会议室！”
　　说着，他“啪”一下，把一把漆黑的伯莱塔手枪拍到了桌面上。
　　门罗正巧被他戳在了鼻梁的伤口上，登时痛的双眼含了热泪。他那双眼睛蓝盈盈的，形状风流眼尾上挑，笑起来时都有三分泪意，这下简直像是被当场吓哭了。
　　金家家主一见他装起了可怜，急的都要跳脚。他也想哭，他也想扮弱，可他天生长了张比屠夫还要凶悍的脸，就算梨花带雨了，也哭不出个好看来，还得惹人嫌弃！
　　门罗忍过鼻梁骨上的痛意后，掏出胸前小口袋里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眼泪。他沉默不语的站了起来，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做自我检讨的时候，他骤然抓起身前的水杯，兜头就朝主座上的首相泼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今天早点发，明天月末例行休息，宝子们后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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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救援行动
　　首相当年确实是个有勇有谋的有为青年，可惜他老了，越老越不中用，越老越色欲熏心！门罗忍了这头肥猪数年，这时看他头上沾着茶叶，成了条落花流水的老狗，不由哼笑出声。
　　首相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的昔日爱将，两块肥颤颤的脸颊直抽搐。门罗此种做法，相当于当众甩了他一耳光。
　　门罗阴着脸扫视着众人，虽然病毒是从他的军队里爆发出来的，但撤退时国防军作为首相的贴身保镖，自然也撤的最快。如今这颗半球里七成以上都是他的兵，他的确用不着去看谁的脸色。
　　“想办法联系安德烈教授和亚尔维斯中将，我们必须重建家园……”
　　听闻此言，首相怒不可遏，在座椅扶手上狠狠拍了一击，“说的倒是容易！用不了三天A城就会被全面感染，你要到哪里去重建家园？！”
　　门罗愤然一挥手，英俊的面容沉下来，“老东西，我劝你还是乖乖闭嘴！A城救不回来，那就炸了它再重新建造！你不就是这么对待B城的吗？”
　　首相虽然年近花甲，但从来没觉得自己老过，毕竟身边的人不是恭维他气度雍容，就是赞美他风采过人。如今被当众骂“老东西”，他气的脸色铁青，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哆嗦着嘴皮子连说好几个“你”字，活像要当场心肌梗塞。
　　门罗不为所动，心想你暴毙了才好，省得手底下那些不开眼的废物还要宁死不屈。
　　他施施然道：“想必各位的亲属都提前安置在了基地内，那些个来不及撤离的，想来也是不重要，死了也无伤大雅。再说，要是A城真去不得，那就往其他城区开，不过你们要做好开战的准备。”说着他横了首相一眼，很不给面子的道出了事实，“主城都能丢，我们有什么资本让其他城区的将领继续追随总部？再说……要是实在无处可去，那就驻扎在边界区，既然有土地，那就总能活下去的，各位意下如何啊？”
　　众人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都是敢怒不敢言。此刻忍无可忍的只有首相一个，他大声反驳道：“此事你说了不算！我要见威尔逊！”
　　老威尔逊在撤离时为了保护这头肥猪，不幸被丧尸抓伤了脖子，此刻正火急火燎的在医务部紧急治疗呢。
　　不过门罗认为威尔逊并没有忠烈到如此程度，他都活成了个老不死的妖怪，此番作为大概是想取得首相的信任，好日后继续高枕无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国防军内部也会有丧尸呢！
　　想到此处门罗又是痛快不已，早年他处处被老威尔逊打压，如今也算是大仇得报了。他耸了耸肩膀，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孤立无援的首相，“您放心，我即刻安排你们会面。我相信威尔逊上将就算变成丧尸，也绝对不会背叛您。”
　　门罗还来不及欣赏首相的表情，会议厅的大门就被从外推开了。看着跛着脚闯进来的迪伦，门罗皱起眉，“出什么事了？”
　　迪伦没意识到问话的人是门罗，一个劲的对着瘫在椅子里的首相喊，“首相！保护屏障被破坏了！”
　　“什么？那岂不是基地也要失守？！”
　　“当初我就说不该把军事基地建在总部旁！你们就是不听！”
　　“还不是威尔逊提议的研究生化武器吗？！这和基地有什么关系！”
　　“威尔逊上将有什么错？你怎么不去怪艾德里安家族？没有他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迪伦带来的消息让会议厅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起立，先是张皇失措的对视，后又不分青红皂白的互相指责。
　　有人捋起袖子将恐惧转化为怒气，有人吩咐手下安排出逃事宜，甚至有人趁乱揪着首相的衣襟甩了他一耳光。这群衣冠楚楚的帝国精英此刻丑态毕露，门罗被夹在其间，头痛的嚎了一嗓子，“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这点声响宛若水珠落进大海，泛不起一点涟漪。门罗欠身拿起桌上的伯莱塔，卸了弹夹扬天放了一声空枪，会议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门罗一脚把肿成猪头的首相踹下去，自己在主座上端坐了，枪管指向门口的迪伦，“你，把话说清楚。”
　　迪伦胡乱擦了下脑门上的冷汗，一瘸一拐的将监察仪送到了门罗的手上。
　　门罗摆弄了几下调出大屏幕，众人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屏幕上一头黑发的男人将指甲插入屏障之中，领先于丧尸群爬到了屏障的最顶端——即是屏障最脆弱的部分。
　　“这不是那个变异种，002么……”
　　有人认出了零，门罗切换了好几个角度，确认是零无误，但周边又没有看见林逸的身影。
　　“首……部、部长，再这样下去屏障会被彻底破坏，该怎么办？”迪伦很有眼色的改了口。
　　电子屏障失去了电源的供应已经停止运作，整个基地像个死气沉沉的庞然大物，被搁浅在了岸上。屏障原有的金属结构自顶端慢慢显露出来，透明保护膜如同蛋壳被剥去，基地明净的天空呈现出了灰败的颜色。
　　门罗摸着下巴，心中直呼稀奇，002竟然会和林逸分头行动？看002的路线，他似乎并没有大肆破坏电子屏障的打算，只是急着找到突破口进来。
　　既然如此……
　　“放他进来。”
　　迪伦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歪着脑袋“啊？”了一声。
　　“我说，放他进来！”门罗抡圆了胳膊，巴掌抽在他的脑门上。迪伦立时成了枚旋转的陀螺，捂着额头猫着腰一溜烟跑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门罗和林逸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可他知晓林逸和他那干爹关系紧张，唐纳德又尚未回归，此时便想和林逸联手将威尔逊一网打尽。
　　他大手一挥，一锤定音道：“回你们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散会！”
　　会议厅里的人逃也似的往外头涌，门罗踹了昏死在一旁的首相一脚，对正准备起身的金文渊道：“把这头蠢猪弄出去，妈的，整个基地就他养出了一身膘！”
　　他厌恶地蹬了首相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金文渊起身到一半又重重跌坐回椅子里，脸上露出油枯灯尽之色。他是文官兼武将，手下确实有一支数目不小的军队，却是用钱砸出来的花哨货，不足以和门罗抗衡的。而帝国唯一的不败神话威尔逊死生不明，如今已无一人再能牵制希尔家族了。
　　*
　　电子屏障的顶端比旁处脆弱，零刚想下拳将其砸烂，屏障上紧实排列的金属片就哗啦啦朝外头展开了。他踩了个空，小腿上绷着的力道顷刻泄了，人一歪就从洞口坠了下去。
　　他在空中扭转了身体，就见下头士兵俨然，正中间还有一台炮口冲天的迫击炮。
　　落地后他并未动作，而是在一干人里找到了将领，直奔他而去。
　　门罗身边的副官紧张的抬起枪，门罗伸手制止住他，对停在三米开外的零道：“002，是我放你进来的。”
　　零知道他是勃朗特的父亲，便收起了指甲，直接表明了来意，“战斗机在哪里？我要出去救人。”
　　门罗心下了然，“林博士还在外面吧？我派人协助你一起救援。”
　　这话倒是大大出乎意料，门罗见他不答，摊手道：“不必感动，外面那些丧尸迟早都要清理，说来还是你帮了我们的忙。”
　　打开军库，门罗一展手，想要炫耀一番基地的军事力量。可还未等他做出进一步的讲解，零自行跳进了其中一架的驾驶舱。门罗急忙指派人员上岗，同零一起隆隆的飞出了基地屏障。
　　零刚飞出基地，就朝着丧尸最为密集处开了一炮。电子屏障被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里头的士兵迎了一脸面的泥沙，一时间“呸呸”的吐口水声延绵不绝。跟出来的战斗机不敢明目张胆的往自家基地开炮，便四处绞杀沿岸的变异种，然而轰着轰着，海绵上浮起了一颗奇丑无比的大光脑袋，正是一只刚进入变异期的大章鱼！
　　这章鱼并未攻击基地，却莫名被炸断了两根触角，剧痛下它调动全身触手化为苍蝇拍，与空中的战斗机上演了一场生死时速。
　　零通过热像仪找到了林逸，见他被围困在数十只丧尸之间进退不能，一颗心急的跟油锅里的活鱼似的噼啪乱跳。他降低飞机切换到悬停模式，固定好腰上的救生索，抄起一把激光枪就跳了下去。
　　那些丧尸被从天而降的零吸引了注意力，脑袋一溜儿的跟着转，恍惚间就被激光枪爆了头。
　　林逸眼前白光一闪，包围着自己的丧尸就没了脑袋，切口整齐的脖子上冒着白烟，皮肉都被烫起了泡泡，味道闻着倒是肉香轰轰，让他更觉腹中饥饿。
　　一抬头，零把激光枪从右手换到左手，倾斜着身子被救生索吊着，险伶伶的朝他伸出手来。林逸心里又是气苦又是感动，万千情绪爆发下反倒是面无表情了。他几刀挥开扑上来的丧尸，助跑几步纵身一跃，距离不够抓不到手，只抱住了零的一双腿。
　　这一扑可不得了，身下的丧尸有样学样蚂蚱似的蹦起来，头一个拽住了林逸的脚，后头照葫芦画瓢带起了一串。
　　零一枪把打头那个崩了，脚一抬林逸的身子就荡了起来，他手一伸，拦腰把人揣进了怀里。
　　林逸身上有不少丧尸的咬痕，扑落到零的怀里后，他一句废话都不多说，拉开零的衣领就生猛的咬了下去。
　　零嗅了嗅他汗潮露露的短头发，任他吸食自己的血液，轻声道：“慢点喝，慢点喝……”
　　等呼吸顺畅了林逸才撒了口，看着颈子上狰狞的伤口，他有点不相信这是自己咬出来的。
　　“我、我被丧尸咬了，我怕变异……”
　　“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
　　零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脊背，天知道方才看到林逸孤立无援的时候，他心脏都快停跳。
　　脚底混乱的宛如世界大战，零抱着林逸随着救生索缓缓上升，像是身处于另一个世界。就在两人接近舱门时，悬停着的战斗机陡然一晃，两人荡秋千似的，也跟着一荡。
　　一根粗壮的触手悄无声息的卷住了机尾，这战斗机机身小巧，坚硬程度和大型飞艇不可相提并论。一卷之下它的外壳裂出几道细纹，再加点力道，恐怕就得被绞成碎片。
　　林逸的心脏突突直跳，“零，这飞机要不得了……”
　　零心中有数，将他的脑袋摁在颈窝里，一枪打在了触手的吸盘上。乌七八糟的汁水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那触手松了一瞬，零趁机调出控制面板，下达了飞往基地的命令。
　　战斗机失去尾翼后保持不了平衡，飞得忽上忽下宛若醉酒的大汉。等到达屏障上空，零果断割断救生索，随即抬手给了发动机一枪。
　　两人相拥着越过屏障入口飞速下坠，飞机的爆鸣声被隔绝在了屏障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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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沐浴
　　林逸和零是在控制室找到的门罗，他正远程指挥着手下填补电子屏障上的破口。这个大洞乃是零的杰作，所以两厢相见后，门罗是拿不出什么好脸色的。
　　丧尸虽多，但也不至于在屏障上开个洞。
　　零对此倒是另有一番见解，他要不开炮，外头的丧尸便会在那处搭出一座人形天桥，到时候屏障上方的入口一开，基地得下上一场丧尸雨。
　　门罗简单问候了两人，见林逸苍白着脸回的敷衍，也不做久留，扭头对迪伦道：“给他们安排……”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打了几个转，他微微抿起唇来，“安排一个房间，要大床房！”
　　这笑容属实淫荡，但林逸被角落里的迪伦吸引了目光，就没往深处想。
　　迪伦依言领着两人去房间，这场景似曾相识，不过他如今是心甘情愿和零同处一室了。
　　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迪伦的脸阴沉的像死了娘，瘸着的那条腿拖行在地上，故意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用房卡开了房间后，他抱着胳膊往门上一靠，阴阳怪气地说：“林博士，用房愉快啊。”
　　林逸不是个好惹的，听他说话不伦不类，回讽道：“管好你自己吧，先跟我了后跟了安德烈，现在又投靠了希尔？怎么，墙头草当上瘾了？”
　　“哈！”迪伦中气十足的一笑，像是给自己鼓励打气似的，瞪着眼指着还没进门的零道：“总比你送上门去给这东西操来得好！”
　　林逸火气直冲上脑门，抡起拳头就要揍他。零见他站都站不稳，怕两人起争执林逸要吃亏，忙侧身从迪伦身边挤了进去。他一尥蹶子把迪伦踹了出去，顺带踹上了门。
　　林逸还没消气，嘴里骂着“白眼狼王八蛋”，挣扎着要去拉门把手。而迪伦因为有一门之隔，便士气大涨与林逸隔门对骂，直到隔壁有人开门朝他砸了个玻璃杯子，才意犹未尽的离去了。
　　“走，洗澡去。”零不为林逸出头，也不说他的不是，跟牵头倔驴一样牵着他去洗澡。
　　林逸背靠着门精神恍惚，他心道零说得对，他和迪伦之间就是一笔烂账，如今大难临头总部基地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理智上是这么想，但私心里还是不舒服，这点不舒服类似于他被自家的看门狗咬了一口，还偏生被邻居看见瞧了笑话。
　　两人脏的跟泥人似的，零把自己剥成了娘胎里出来的模样后，就去剥林逸。林逸魂游天外的站着，让伸胳膊伸胳膊，让抬腿抬腿，有点过分乖巧了。
　　零知道他心眼小还在耿耿于怀，也不去催他，只仔仔细细的把他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遍。其他细碎的擦伤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就是腿上咬得深的地方还在渗血，好在有他血液的抑制没有腐烂。
　　调好水温先把林逸抱进浴缸，零关上玻璃门，为两人隔出了一方水汽氤氲的小天地。
　　林逸不说话，他也不多问，跟个搓澡工似的勤勤恳恳为林逸服务。等到洗头发的时候，他在林逸的脑袋上抓出了绵密的泡沫，林逸突然哼了一声，眯着眼往后扬了扬脑袋，咕哝着说：“弄眼睛里了……”
　　零捏着他的下巴，小心的将他的头发捋到脑后。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那双大眼睛红彤彤的，泡沫已经被他揉进了眼睛里去。零接了清水给他洗眼睛，手指头从睫毛根部划过去，林逸就要小声的哼，还不住往后头躲。
　　零感觉他这举动很是可爱，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叭”的亲了一口。林逸推开他搡过来的大脑袋，去揪自己的睫毛，他总觉得眼睛疼是睫毛太长扎里头了。
　　“别揉别揉。”零捉住他的手，凑过去吻他的眼皮，舌尖从眼缝中遛过，留下了一点唾液的痕迹。
　　“搞什么？脏死了！”
　　林逸竖起眉毛凶他，可扑扇了两下睫毛后，发现眼睛不疼了。
　　零接了满手的沐浴露，跟林逸面对面抱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去，在他的背上摸来摸去。摸着摸着他心猿意马起来，林逸身上很瘦，唯一有肉的地方就是那两瓣屁股，涂完后背后，他理所当然的就要光顾那只让人垂涎的屁股了。
　　林逸本来没什么心思，可被他这一摸，脑子里就涌出了许许多多的花样。他鼻息滚烫的和零接吻，舌头打着架，嘴唇黏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零感受到水温有些凉了，就抱孩子似的托着林逸的屁股，把人抱到了花洒下。他的胸膛和林逸的后背贴的密不可分。一手松款款的掌在林逸泛红的颈项上，另一只手则在林逸身前缓慢抖动，逗得林逸发出愉悦的呻吟。
　　因为林逸的敏感焦虑，他常常需要表现出顶天立地的模样，可没人知道他强大的躯壳里住着个容易受伤的灵魂，他的恐惧并不比林逸少。
　　只有像此刻一般掌握了林逸的灵肉欲望，他才能全方位的心安满足。
　　林逸那副器具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很快就在零的手里缴枪投降。零舔吻着他的耳廓，在他意乱情迷之际有一声没一声的磨他，“宝贝，在这里好不好？”
　　林逸理智尚存，摇了摇头。灵魂飘飘欲仙了之后，肉体就分外疲惫，他现在只想冲刷干净后上床睡一觉。
　　零箍着他的髋骨不让他走，大蛇似的缠的他迈不开脚。可惜没了尾巴，不然这时候扎上一针，不消他软磨硬泡，林逸也会主动对他打开双腿。
　　林逸被身后那东西戳得心烦意乱，反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虎着脸道：“滚开！我要睡觉！”
　　零不说话了，委委屈屈的撒开了手。林逸回头一看，就见他人大那东西也大，沉甸甸的一坨，正昂首挺胸跃跃欲试。
　　林逸想起了曾经的疼痛，以及伴随而来的好滋味，他迟疑了一瞬，抿着唇也不说话，只盯着它猛瞧。
　　零知晓他是个只能做不能说的性子，立马可怜兮兮的跨前一步，小猫小狗样的用脸去蹭他。两人又缠绵悱恻的吻在了一起，而后林逸就被推到了洗手台前，背朝着零扶稳了身子。
　　看着镜子里影影绰绰的两个人，他认命的叹了口气……
　　*
　　“累不累？”
　　完事后零抽身而出，抱着光溜溜的林逸舔来舔去，在他胸前咂个不停。林逸搡了他一肘子，不耐烦地说：“再吸也没奶，给老子起开！”
　　顾及到还要和门罗见面，零没有任性胡来。
　　收拾完毕后两人出门前往餐厅，林逸扶着腰举步维艰，零则是一脸容光焕发，活像朵绽放到荼蘼的玫瑰，惹来不少人的惊艳的目光。
　　零跨前几步蹲下身来，想要讨好林逸，“我背你呀。”
　　这基地有不少人是林逸的老相识，当时两人“私奔”闹得沸沸扬扬，此刻见他们腻歪在一起，不由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林逸在其他方面素来不要脸，偏生在爱情上懵懂脸嫩，当下就剁了下脚，“干什么？！走你自己的！”
　　零撇了下嘴，也不强求，走了几步又凑到了他的耳边，“疼的话，回去我给你治。”
　　林逸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怎么治？把血涂在那地方？你恶不恶心……”
　　零朝他眨了下眼睛，“谁说用血，我的唾液也有治愈的功能……”
　　林逸立马反应过来，捂着他的嘴扭头“呸”了好几声，正巧呸到了来找他们的门罗身上。
　　门罗本来笑吟吟的，猝不及防的迎接了一脸和风细雨，就不大笑得出来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颊，先把林逸打量了一通，这男人苍白单薄的像张纸片儿，脸蛋也不够美丽，不知怎么得就把002迷得五迷三道了。
　　他不理解也是正常，连零自己都想不通，可爱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他一度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林逸的窝囊。对此林逸却有不同见解，他私心里认为零是被自己揍服了，这小子就吃自己凶悍蛮横的那套。
　　有关爱情，三人都不是很能参透，好在这不是今日的主题，他们也不用辩出个高低胜负来。
　　门罗带着他们进了餐厅，上的都是统一菜色，特殊时期没那个功夫给两人开小灶。
　　林逸和零倒是不挑剔，他们跟野狗一样活了数月，对于食物只有一个要求，能吃就行。
　　两人的筷子舞得虎虎生风，风卷残云的大嚼一通，活像八辈子没吃过饭。门罗看得心酸不已，他一想到自己那个傻大个的儿子曾经也吃过这种苦，就恨不能咬着手绢哭上一场。
　　林逸擦了擦嘴巴率先放下筷子，自知这顿饭吃的是失礼了。他往椅背上一靠，抚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对着门罗腼腆一笑，“希尔部长有事要问我？”
　　门罗等的就是这句话，林逸和老威尔逊不合的传闻人尽皆知，但怎么说也是他的养子。他不好冒然开口怂恿儿子杀老子，便将这事按下不表，先说了另一件要紧事。
　　“还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我知道博士您医术高明，想请您替我那儿子看看呢……”
　　林逸疑惑道：“要说到医术，翠丝特比我更适合……”
　　“唉！别说了！”门罗一脸晦气的拍了下大腿，“那个恋尸癖女人是唐纳德的情人，我怎么敢把儿子交给她？”
　　林逸一怔，没想到翠丝特都上了唐纳德的猎艳名单。那个女人只爱尸体，唐纳德在床上向来是匹脱缰的野马，也不晓得这两人是怎么凑做一对的。
　　“行，那就看看去。”林逸爽快答应，见门罗露出笑容，他又撑着桌子探过身去，“希尔部长，我的忙可不是白帮的……”
　　剃了胡子后林逸的脸皮白白净净，显得一双眼睛更加乌黑。门罗身子往后一仰，蓦地脊梁骨上窜起凉意，“怎么？林博士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林逸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威尔逊活不了多久了，唐纳德还没回来，现在基地里你一家独大，日子过得很爽吧？”
　　这说的是实话，但名不正，言不顺，门罗不能堂而皇之的承认。他干笑着哈哈哈数声，哈完一拍林逸的肩膀，“小老弟，大哥哥我听不懂哇，你就明说吧！”
　　林逸“嗬”了一声，心道谁是你小老弟，还大哥哥，整一个老妖怪！他坐回去，抱着胸指头来回敲击着胳膊，“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勃朗特痊愈后，麻烦腾一处基地给我……我会自己招人，当然，今后我们就是合作关系，谈不上是上下级了。”
　　门罗看威尔逊是老妖怪，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个老妖怪。可他自认为保养得当，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所以不服老，甘愿在小辈面前自降身份称一句大哥哥。他见林逸满脸鄙夷，心里很不高兴，所以不提实际利益，只乐呵呵的给了空口承诺。
　　林逸倒也没想让门罗做出什么有力保证。，毕竟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不过能让门罗欠自己一个人情，日后他也好谋条出路。
　　于是他们一派祥和的作别，打算过几日再去看望勃朗特。临走之前，林逸又叫住门罗，“我在边沿地带碰上过沈昭昭和你的部下，今晚你派人出去，明日就能寻到人。”
　　门罗不认识什么沈昭昭，有点反应不过来，听他说还有自己的人，便点头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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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病来如山倒
　　几日后林逸休整完毕，按原计划去探望勃朗特。要说这勃朗特也是惨，成了个半疯半傻的废人，还被亲生父亲拷在床上，完完全全失去了自由身。
　　他的症状和被路易斯去除了海马体的零差不多，配合一大堆机器检查后，果然是海马体受损。除此之外，血检各项指数超标，路易斯给他注射了远超于人体能够代谢的药物。
　　林逸不由看向零，零似有所感，解释道：“路易斯在给我注射药物前，会先用他来试药。那东西能让人失去理智，变成暴躁易怒的疯子……”
　　想起早前零不分亲疏的对自己拳打脚踢，林逸不禁打了个寒颤。
　　“难怪……”门罗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鼻梁，他差点在勃朗特的手下毁容了，“不过路易斯是谁？”
　　“安德烈的人造人，你在基地里所见到的并不是安德烈本人。”
　　门罗暗暗一惊，“你的意思是他骗了我们十几年……”
　　“对，”林逸点点头，“零的血液有修复功能，我先给他注射一些，至于能不能完全复原，时间拖得太久，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另外就是他体内的病毒，得先稀释血液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不然我不好对症下药。”
　　门罗为了儿子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求医，林逸几句话帮他找到了主心骨，他简直快要热泪盈眶。供佛一样将林逸请回宿舍后，他立马差人去置办物件，盼望着儿子能够早日活蹦乱跳的和自己斗气。
　　给出方案后林逸就泡在了实验室里，零对那地方堪称有心理阴影，却又离不得林逸，每日就窝在实验室的小沙发里盯着林逸忙碌的背影发呆。
　　林逸嫌他碍事，时不时的就要数落他几句。他倒是很满足，一屁股坐下去就是一天，绝不给林逸添乱，只在林逸休息时过去亲昵。
　　说亲昵也无非是亲一亲抱一抱，林逸是决不允许在工作上出差错的，他不敢闹得太过。
　　这日林逸照常鼓捣着瓶瓶罐罐，零则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打瞌睡。一束阳光从窗子里漏进来，打在他的身上，照的他周身暖洋洋的。他跟猫儿一样眯着眼，迷登登的去看墙上的壁钟，再过五分钟，林逸就该休息了。
　　他强打起精神，不想错过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然而他刚打了个哈欠，林逸的身影忽然一晃，直挺挺的摔倒在了的地上。
　　试管架被衣角带倒，五花八门的玻璃容器散碎一地，林逸仰面躺在各色液体之间，像流出了一滩脏污的血。
　　零惊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抱起林逸就往门外跑。林逸的身体烫成了火炉，紧闭着双眼已然不省人事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倔强的林博士因为没日没夜的工作，回到基地不过坚挺了十日，就瘫在床上动不了了。
　　门罗闻风而来，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可他再急，也不好把这病号拖起来强行塞进实验室里。于是他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医生，想帮助林逸早日摆脱病魔。
　　这位每日前来为林逸输液的医生姓余，全名叫余晨，也是林逸的老相识之一。听闻林博士病入膏肓后，他义不容辞的主动向门罗请缨了。
　　旁人都是弃医从文，余医生在历经生死后，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想要拯救万物苍生。可惜他空有满腔热忱，技术跟不上理想，学医学成了个半吊子。
　　林逸烧了三天三夜才悠悠转醒，依零所言这还是他血液的功劳。如此看来，门罗手下确实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医务人员。
　　林逸灵魂是醒了，肉体却腿软胳膊酸的赶不上趟，尤其是喉咙，吞口唾液都像在咽碳。
　　零笨手笨脚的陪伴着他，管家婆般一手掌控了林逸的吃喝拉撒，还跟着余医生学了点皮毛知识。
　　这天林逸吵着要洗澡，零怕他病情复发，洗完后一把将他从浴缸中捞出来，张开一张大毛巾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林逸成了襁褓中的婴儿，被零囫囵搂在怀里，一晃一晃的哄着睡觉。他幼年丧母，少年丧父，正是缺少疼爱，所以享受的心安理得，很快就跟着摇摆昏昏欲睡起来。
　　余医生过来时看西洋镜似的看着两人，在他眼里，林逸是吃人的老虎，而不是吃奶的猫。
　　给病人打上点滴后，他突然内急，于是腆着脸进了房里的厕所。
　　就在他关上厕所门的一瞬间，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此人蓄着一层短到冒渣的棕发，紧贴着头皮，活像颗毛茸茸的猕猴桃。他进门就扯着破锣嗓子大喊，“余医生！余医生是不是在这里？！”
　　林逸皱了下眉，零在唇前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厕所。
　　青年了然，隔着厕所门依旧大喇喇地喊，“余医生，您好了没？外头有一批重伤人员正运过来呢！”
　　余医生放了个惊天臭屁以作回应，青年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哎哟！您这是要把肠子都拉出来啊！”
　　里头传来余晨恼羞成怒的声音，“滚！外头来的人找我干什么！”
　　青年在门前转着圈圈踱步，“知道您是部长的心头肉，那不是人手不够吗！”
　　“你们要吵出去吵。”
　　艾特利回头，零正蹙着眉，是个隐忍不发的模样。他在头上抹了一把，放低了声音：“对不住对不住，我是艾特利，国防军的通讯兵。外头来了一群歼杀队的残兵，正闹着要部长给个说法呢！唉！当初部长做的是不人道啊，怎么能撇下那几个团不管了呢……”
　　说着他用手轻轻打了几下嘴巴，仿佛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歼杀队……零多了个心眼，沈昭昭就跟着歼杀队的人，上回林逸让门罗去找，却一直没有下文。
　　“里面有没有女人？”
　　艾特利夸张道：“兄弟你开玩笑呢，这年头女人都成稀有物种了！不过你长得真好看，还留着长头发……”他色眯眯的打量零，随即看到了他怀里的林逸。
　　林逸是个中等身量，放在女人里绝对算得上高挑。可他瘦了一大圈，此刻又缩手缩脚的被零抱在怀里，就显得分外娇小。
　　艾特利天生缺根筋，又继承了门罗哈哈哈的做派，从来不知道教养为何物。他趁零不备，揪住一只被角用力一扯，想要看看他怀里藏着个什么美女。零没料到他会整这一出，想抱住林逸已是来不及，林逸骨碌碌的从毛巾被里滚了出去。
　　“妈的，吵什么……”
　　林逸眉间郁结着黑气，跟脱离怀抱的幼崽似的，一脑袋重新拱进了零的怀里。零将他送回被窝掖好被角，眼光从眼角斜射出去，脸色不善的瞥了艾特利一眼。
　　艾特利完全石化在了原地，零站起来往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开口赶人，“出去。”
　　“唉……不是……”
　　艾特利被搡到门边，回魂似的嘀咕着，“我没看错吧……这是林博士吧……”他将脚尖伸入门缝中，两道眉毛拧成了结，“那外头那个是谁……”
　　零眉心一跳，转头去看林逸，林逸果然坐了起来。
　　“你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外面有个人长得像我？”
　　艾特利一弯腰从零胳膊底下钻进去，面对面的正视了林逸，“天、天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逸心头笼上不祥之感，他朝零招了招手，“是人造人，该来的总要来，快！带我去找门罗！”
　　*
　　有了门罗的通行口令后，两人畅通无阻的前往关押歼杀队的简易监狱。
　　还没进监狱，两人先看见一群持枪士兵扎堆在外头，而包围圈的内部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挤进包围圈后，入眼是两副担架，上头躺着的人血肉模糊，惨叫声正是从其中一人的嘴里发出的。
　　林逸面不改色的单膝跪地，这两人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脸颊也有所损伤，但还没到难以辨认样貌的程度。
　　他粗粗看了一眼后，就认出了人造人。
　　这个出血量很容易造成休克，他扭头大声道：“都让开！有没有医疗组的人，他需要输血！”
　　众人无人应答，就在这时，旁边担架上的男人一声嘶吼，扭曲着身体站了起来。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被机关枪扫出了一片血雾。
　　男人咣当一声以头抢地，抽搐了几下后便断了气。
　　士兵中有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站出来拦住林逸，不确定地问道：“他……是你的亲人？你不能带他走，这人随时可能变异！”
　　人造人说到底还是人类，林逸自然知晓他会变异，正是左右为难之际，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
　　“林博士想带谁走就带谁走，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回到各自岗位！”
　　士兵们对门罗行了个整齐划一的军礼，便兀自退下了，只有那个小头目留了下来。
　　零忽然拉了拉林逸的袖子，“林逸，你看他的血液不对劲。”
　　林逸心头一动，用食指沾了点人造人的血往阳光下一照。颜色和健康人无异，并不是病毒感染后的黑红色。
　　“怎么回事……难道安德烈成功制造出了变异人的平替品……”
　　他摇了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R病毒的提取从未成功过，变异人的血液在常人体内很快会被代谢，除非附近有变异人在他受伤后为他处理了伤口……
　　休斯……只可能是他！
　　林逸转头问那小头目，“其他人呢？有没有一个浅灰色瞳孔的青年？大概和他差不多高。”说着他指了指零。
　　“其他人都关进监狱了，并没有你说的这个人，倒是威尔逊中将也在。”
　　肺里的空气仿佛一下被抽空了，还没见到人，林逸先行感受到了窒息。
　　真是大意了！能和自己的人造人在一起的，除了唐纳德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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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卑鄙的唐纳德
　　安顿完人造人之后，林逸就跟没事人一样，转头回了实验室。至于唐纳德，是生是死仿佛都和他无关了。
　　他和唐纳德缠夹不清十余年，虚情假意难以评断。事到如今，是是非非早已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
　　与其互相折磨，不如桥归桥，路归路，今后就各自安好吧！
　　想通之后，林逸顿觉如释重负，连饭都多吃了几碗。加上勃朗特的药物研制也有了眉目，他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对着零和门罗也有了笑意。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他迎来了一个说不上是噩耗还是喜讯的消息——威尔逊上将过世了。
　　这段时间他顾不得外界的流言蜚语，逃也似的避着老威尔逊，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撇清关系。可老威尔逊一死，一切又大变了样。
　　大概是临死都没能见上林逸最后一面，老威尔逊心有不甘，重新拟定了遗嘱：威尔逊家族所有财产都由独子唐纳德·威尔逊继承，包括原本划分给养子林逸的那部分。
　　林逸向来淡泊名利，连自己手里有几个钱都搞不清，自不会去觊觎威尔逊家族的财产。可在听完遗嘱的内容后，他砸了实验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咬着手指头快要发疯——他的遗嘱里有一份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要是落到唐纳德的手里，他这辈子都别想安生过活了！
　　对于刚把生活过出滋味的林逸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痛击。
　　“混账！那个阴魂不散的老家伙是在报复我！他明明答应过我会把东西还给我的……”
　　手指头被咬的血迹斑斑，林逸浑然不觉，舔着嘴唇呶呶不休的继续念叨。
　　零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劝也劝了，哄也哄了，就是套不出来他到底要找什么。
　　“不行！得去找唐纳德！不管他开出什么条件，我都要把东西拿回来！”
　　*
　　唐纳德一回到本部基地，就发现自己的军队被撇在了A城。不忿也无用，离开的那段时间他完全被门罗架空了势力，如今只能算是个光杆司令，还是被软禁的光杆司令。
　　面对会客桌另一端黑云压顶的林逸，他撇着嘴斜靠在椅子里，两条腿长长的伸出去，是个油盐不进的模样。
　　要仔细清算的话，还是因为送林逸去边界区，他才遭遇了空袭。
　　在他用目光描摹林逸的同时，林逸也研究了他的脸皮。不知是忍功太好还是真没长心，唐纳德面上没有半点丧父的悲痛，且能吃能睡，把边界区流失的脂肪全养了回来。不过他的颧骨带着淤青，一只眼睛也微微肿起，显然时常受到狱警的“特殊关照”。
　　没办法，威尔逊家族树敌众多，墙倒众人推也是必然。
　　唐纳德对林逸投去深情目光，绿莹莹的眼睛柔的跟汪水似的，眼神却冷的能冻进人心里。
　　还没谈判林逸就犯了头疼，不仅头疼，眼睛也疼，唐纳德故作深情的模样叫他恶心！
　　他沉不住气了，开口直奔主题，“威尔逊的家产我一分不要，但你得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唐纳德眨巴眨巴眼睛，淡色的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翅膀，神情无辜极了，“家产本来就是我的，你说的又是什么东西？”
　　林逸暗暗捏紧拳头，强忍住冲上去揍他的冲动。他瞥了眼零，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那些录像，还给我！”
　　唐纳德见他当真开口来要，内心陡然生出一股愤怒。那些血腥荒唐的录像带记录了林逸整个少年时期的成长过程，是块叫人看一眼就会腐烂流脓的伤疤。林逸一直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秘密，如今却可以毫不遮掩的在这个变异种的面前承认！
　　还真是不要脸啊……看来被002操多了后，他连羞耻心都扔掉了……
　　唐纳德嘴角挂着不稳定的笑容，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呵……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还真是不待见你的哥哥啊，林逸。”
　　林逸也是冷笑，“我何止是不待见你，我恨不得杀了你。你知道的不是么，如果我想的话，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监狱里。”
　　唐纳德眼神愈发阴狠，林逸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少年了。自从有了002，他们之间就产生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他扪心自问，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善类，却也没有亏待过林逸。那些伤害都是父亲给他的，袖手旁观的自己又能有什么错？林逸凭什么三番两次的跟他作对？就因为想抓住那点虚无缥缈的喜欢，他就活该被伤害？！
　　唐纳德的鼻息重了些，面颊因激动而充血泛红。他不会把录像带还给林逸的，那是圈在林逸脖子上的缰绳，只要牢牢攥住了，林逸就甭想摆脱他！
　　和这份礼物比起来，其他房产、金钱、军队都不算什么了！他求了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严厉反对，认为林逸配不上他。没想到临死前，那个顽固的老头终于开了窍，把林逸送到了他的手上！
　　唐纳德知道林逸只是在虚张声势，不管如何他还是威尔逊家的独子。父亲没了又怎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根基还在，有的是人拥护他！
　　他越想越高兴，颠颠的笑出声来，“小逸，你的脾气真坏，该不会是怕了吧？”
　　心脏像是被火苗燎了一下，林逸霍地站起来。他绕过会客桌，带着马刺的军靴毫不留情的蹬在了唐纳德的胸口。唐纳德往后一仰，连同椅子一起垮啦啦的摔在地上。
　　他的双手戴着手铐，做不出有力还击，眨眼的功夫又被林逸连踹数脚，都是在肚腹胸口的柔软位置。他跌坐着一路退到墙角，有血迹溢出了嘴角。
　　威尔逊家族的孩子，下手向来狠毒。但林逸这么对待他，还是让他忍不住难过，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林逸！
　　林逸不想跟他打持久战，嗤笑道：“唐纳德，我看你是还分不清现在的局势。首相已经倒台了，没人护得住威尔逊家族了！把脑子里的水倒到干净，我现在是在救你，要不是我掌控着勃朗特的命，门罗早一刀把你宰了，送你去跟老威尔逊团聚！”
　　“首相……倒台了……”
　　似乎是不信林逸的话语，唐纳德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林逸当他有了悔悟之心，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你还是早点把东西还给我，我也好能在门罗面前给你求求情。”
　　唐纳德垂下眼睫，神情放松而颓然。回味着脸颊上的余温，他想起了他们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当然无忧无虑的是他，因为所有忧虑都由林逸承担了。可不管如何，他们曾经在一个被窝里玩闹，互相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他们情同手足，却有着比血液更为浓厚的感情。
　　都怪他犹犹豫豫过于心软，如果当初强要了林逸，又怎么会横生出这许多枝节！
　　唐纳德悔不当初，眼底凶光乍起，一口咬向了林逸的手掌。
　　“啊！Fuck！”
　　断骨般的疼痛让林逸惊叫出声，他反手一巴掌甩在唐纳德的脸颊上，唐纳德咬紧牙关，凝视着他的双眼犹如两团绿到湛蓝的鬼火。
　　零见势不妙，上前掐住唐纳德的脖子，唐纳德在窒息中终于松开了嘴，林逸抽出手掌，上头印着一排深可见骨的牙印。
　　“你这只疯狗！”
　　林逸劈手又扇了他一耳光，唐纳德的头软软垂到一侧，额发遮着双眼，发出“嗤嗤”的笑声。
　　林逸大病初愈，见他颠成这幅模样，真是由内至外的感到精疲力尽。他白着脸，说话都带了颤音。
　　“唐纳德……你不会毁了我的……”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又像是要得到肯定一般，对唐纳德大声咆哮，“说！你不会毁了我！”
　　他想揪住唐纳德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但被方才那一口咬怕了，只能干瞪着眼睛冲唐纳德发火。可唐纳德刀枪不入的只是笑，额发的间隙中露出一只绿色瞳孔，鬼魂似的窥视着，放出期待又挑衅的光。
　　林逸知晓这回是唐纳德胜利了，他激怒了自己，而自己纵能说得天花乱坠，也毁不掉那份耻辱的过去。
　　他同样迷惑，自己和唐纳德怎么会发展成了这样。他曾说过唐纳德是他的救赎，这不是取悦也不是哄骗，而是发自肺腑。在不见天日的威尔逊家族，只有唐纳德愿意同他亲近，不嫌他脏。
　　说到底还是唐纳德的感情变了质，又受到老威尔逊的挑唆压榨他的价值。他跟唐纳德，本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的。
　　“唐纳德……”
　　回忆往昔种种，林逸不禁动容，然而唐纳德并没有给他心软的机会。
　　“林逸，你真是个婊子……”
　　一句话堵得林逸哑口无言，他先是错愕的看向唐纳德，见他笑的肩膀耸动花枝乱颤，继而怒火攻心，额角绷出根根青筋。
　　唐纳德一歪脑袋，露出金发后扭曲的面容。他满目愉悦的欣赏着林逸的愤怒，以头抵墙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为了活下去，你什么下贱的事做不出来？每次都是你哭着求着让我帮忙，现在却想把我一脚踹开……我多珍惜你多爱护你啊，你却偏生要去当跟他一样的畜生！”他狂乱的看向零，如果眼神是刀片，零恐怕早已体无完肤。
　　“哈哈哈……还有你！不过是个变异体，你以为他有多爱你？别开玩笑了！”唐纳德往零的方向啐了一口，破裂的嘴角汨汨流血，“他是不是脱光了衣服勾引你？一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的样子？哈哈哈！你信不信，这贱货曾经也是这么对我的？！嗬！”
　　他的话语被骤然打断，林逸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麻意提醒着他这一巴掌有多用力。
　　唐纳德残喘般的呻吟如魔音入耳，他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转扭曲，神经末梢无边无际的铺散开去，动一发而牵全身，他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我没有……”他仓惶的看了零一眼，立马低下了头，貌似做贼心虚，“你诬陷我……疯子……你疯了……”
　　唐纳德从小打压惯了林逸，搬弄起是非来可谓是得心应手。此刻他见林逸嘴唇失血额头冒汗，便知他是犯了老毛病——林逸被老威尔逊揍怕了，即便不是自己闯的祸，也笨嘴拙舌的解释不清。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零什么话也没说，冷着脸上前，双手抓着林逸的胳膊把他拖了起来。这样子看上去像是要大动肝火，林逸内心里是疾风骤雨，表现在明面上却只是瑟缩了一下。
　　他想解释，舌头却成了一条木肉，横在口腔里搅动不出半个字眼。
　　门“咣当”一下合上，唐纳德露出讥讽的笑容。
　　什么狗屎不如的变异体，竟然还想着和林逸天长地久？做他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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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融合体
　　巨大的齿轮轧过沙漠，总部像海面上一艘迷失方向的船，在边沿地带漫无目的的行进着。
　　林逸捧着杯热可可坐在窗前，望出去是一片荒芜寂寥，依如他此刻的心境。
　　零坐在他的对面，监狱里那阵突如其来的怒火过去后，他冷静了头脑，庆幸自己只是把林逸拉了出来，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身前桌上的咖啡杯白雾袅袅，他面上波澜不惊，长长的睫毛掩着瞳仁，是个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不问的模样。
　　须臾，林逸喝完最后一口热可可，在甜到发齁的香气中找到了声音。
　　“……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林逸是有些恼羞成怒的，说完这一句后，他的眼睛倏地红了。如果零敢质疑，他今天势必也要让零尝尝铁砂掌的厉害。
　　零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知晓林逸藏在桌下的手正在暗暗蓄力。他郑重的一点头，“我信你。”
　　这干脆的回答让林逸怔了怔，他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垮下肩膀，心里打着鼓，“你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零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氤氲雾气后的眼神诡谲莫测，“我等着你主动告诉我。”
　　林逸蹙起了眉毛，他私心里是希望零逼一逼他的。他羞于主动坦白自己的过去，但如果有人强势的逼迫他，他就可以站在受害者的位置，把这些罪恶归结于无可奈何。可零堵死了他的后路，要他主动。
　　手指抚蹭了几下纸杯，林逸张了张口，依旧赧于开口。
　　“林逸，你有权利保守你的秘密。但我也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手背上一凉，是零握住了他的手。林逸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般捏了捏拳头。
　　“你知道，我从小就被威尔逊收养……从进入威尔逊家的第一天起，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都被记录在案。不管是卧室还是厕所，只要是在我活动的范围内，统统安装上了摄像头……很恶心，对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零却一点也没感觉好笑。他将椅子拖到林逸身边，和他并肩坐了，拉过他的一只手合在掌心。
　　“不过这些日常记录不重要，我想拿回来的是有关于‘表演’的录像带。”林逸的声音很低沉，语速因过于流利而显得轻快，像是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他把我和异兽一起关在兽笼里，逼我战斗，教我解剖；他虐待我，以看我痛苦为乐；他让我爬行，我绝不敢直立行走……在他手里，我活成了一只没有感情丧失伦理的野兽。”
　　“他的控制欲强到令人发指，我不是天生的工作狂，但我不得不不分昼夜的工作。如果我不是给家族带来荣誉的林博士，而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会让我给他陪葬。”
　　零垂下头，长发掩住眼里刻骨的愤怒和恨意。他尽量以平和的口气问道：“你知道那些东西大概的位置吗？”
　　林逸摇了摇头，“如果唐纳德不开口，怕是永远都找不到。”
　　零沉默了一会，按照林逸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忍这些东西被曝光的。他遭受了多少屈辱才爬到如今的位置，那些东西不仅会毁了他的社会地位，也会毁了他活下去的信念。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怀疑林逸。现在对唐纳德低头并不晚，只要林逸愿意脱掉衣服，甜言蜜语的哄着唐纳德，那些录像带早晚会被销毁。
　　可林逸不肯服软，这不愿意的背后，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呢？
　　不管几分，林逸害怕他们的感情因此破裂，潜意识里是把他考虑到未来里去了。
　　零自我纾解一番后，觉得不能辜负林逸这片热忱，“我会帮你。”
　　林逸心头一跳，转头看向他，“你要做什么？”
　　零还是那一句，“我会帮你，你不要去求他。”
　　“谁说我要求他！”林逸的口气微微急促，“但也不用你插手，事情只会越来越乱。”
　　这话说得就让人寒心了，但零也知道，这当口不该再让林逸烦恼。他“哦”了一声，至于到底怎么办，还是边走边看吧！
　　*
　　就这一问题达成短暂的共识后，两人打算回去休息，却被门罗堵在了房门口。
　　门罗撑着墙缓了口气，“你说的那个什么沈昭昭，她自己找上门来了！”
　　“沈昭昭？”林逸抖擞了精神，脸上的愁绪一扫而光，“她在哪？”
　　“那女人怀孕了！真是邪了门了，人都瘦成了骷髅，肚子里还能揣这么大个崽？”
　　门罗双手抱圈在肚子前做了个手势，一张大嘴唾沫横飞，连本带利的将那场口水雨奉还给了林逸。
　　林逸被他喷得眼不能睁，恼怒道：“闭嘴！她人在哪里？！”
　　门罗目的达成，贴心的递上手帕，“关在1号隔离室呢林博士，她那肚子大的像是要临盆！哦，还有两个士兵跟着她。不过他们没受伤，我就先……”
　　话还没说完，林逸就脚踩风火轮跑了。
　　到了隔离室，林逸拿出防菌服扔给零。刚穿戴完毕，医务工作者就把昏迷着的沈昭昭推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慢悠悠晃进来的余晨。
　　“你来做什么？”林逸觑了他一眼，“你去照看人造人，顺带给唐纳德处理一下伤口，别真让他感染了。”
　　“啊呀，林博士，那些我都交代人去做啦，您放一百二十个心！”余晨挤进隔离室，拿出防菌服自顾自穿着，“部长让给跟着你多学点技术！”
　　林逸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排斥他的加入。
　　见林逸利落的剪开了沈昭昭的衣服，余晨也迅速进入状态，走到一边调配起消毒药水。
　　沈昭昭的身体硬邦邦的，失去了人类皮肤的柔软与温度。她的腹部鼓出一个巨大的圆球，紧绷的肌肤下是一块块淤血，表面一耸一耸的，好像有婴儿在里头伸展着手脚。
　　林逸心道杰里也算是个有本事的，沈昭昭都这样了，还能让她怀上“爱的结晶”。
　　“过来帮把手。”
　　林逸抓住沈昭昭的脚踝，余晨托着她的腋下，两人一鼓作气把人抬到了实验台上。
　　余晨促狭道：“博士你不会是要给她剖腹产吧？”
　　林逸拆着针管白了他一眼，沈昭昭虽然状似临盆，但还未临盆，他犯不着费这个力气把孩子剖出来，只不过想做个全身检查罢了。
　　在林逸抽血的时候，余晨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道了声“抱歉”，摘下手套去外头接电话。
　　没一会他又走了进来，将虚拟屏朝向林逸，“博士，部长找你。”
　　“贴上标签。”
　　林逸接过通讯器，把试管递了过去，视屏里的门罗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心里隐隐不安，“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屏幕上跳出一张地图，正是监测系统采集到的基地周边的状况。破损的电子保护屏障已经修复，基地缓慢的前进，一切看起来都稀松平常。
　　然而当镜头拉远后，林逸不由呼吸一滞。
　　经过炮轰，基地外的丧尸已经疏散完毕，残留的几只不足为患。可不知为何，原本撤离的丧尸这时候重新聚拢过来，三三两两，断断续续，仿佛有一只只无形的手牵扯着他们。
　　“怎么会这样……”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问题肯定出在沈昭昭他们身上。那两个士兵已经被带去盘查了，沈昭昭那边你多留意。还有唐纳德吵着要见你，你走后他用餐叉捅了狱警的脖子，你结束后先到……”
　　林逸专心的听着，忽见门罗的脸奇异的扭曲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推向一边。
　　手里的控制器飞了出去。耳边是余晨的大吼。
　　“博士！快躲开！！”
　　林逸双手刚触及地面，又被一阵强风掀了起来。身体腾空的刹那，一根触手劈头而来，又从他的身侧斜斜的擦了过去。他惊出一头冷汗，落地前被零接住，而零的指甲上还带着触手的肉屑。
　　“我没事，我没事……”
　　感受到零的颤抖，林逸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脊背。越过零的肩头看向试验台，上头的沈昭昭浑身抽搐，原来方才千钧一发之际，零随手捡了把手术刀插入了她的脖子，将她牢牢钉在了实验台上。
　　大量鲜血从伤口处喷薄而出，沈昭昭却无知无觉的闭着眼，表情堪称安详。
　　她胸腔到小腹的部分已经完全裂开，里头蠕动着伸出数条触手，可见她肚子里怀的并非是人类，而是融合了触手！
　　这景象过于病态，纵是见多识广的林逸也看的头皮发麻。他认得这些触手，本应属于那只被丧尸推上岸的变异章鱼，不知怎的却和沈昭昭融合在了一起。
　　“博士……”
　　余晨刚一开口，那些触手就齐齐转向他，尖端犹如花苞绽开，里头排布着细碎的牙齿。
　　“嘘……”
　　余晨双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林逸下巴抵着零的肩膀，耳边尽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能感受到零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博士？林逸！你怎么样了？！”
　　不明情况的门罗还在呼唤林逸，两根触手立马掉头击向通讯器，却因其体型太小而一时寻找不到目标。
　　“Fuck！什么恶心的东西！”
　　门罗还在谩骂，林逸瞥了眼台上尚在昏迷的沈昭昭，脑中灵光一闪——沈昭昭是这怪物的眼睛，它现在只能依靠声音来分辨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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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解决掉它！
　　触手还在寻找通讯器，零护着林逸挪到门口，低声问道：“密码是什么？”
　　林逸小声念了一串数字，刚输入第一个，密码锁就发出“嘀”的一声。触手瞬间调转了方向，探头探脑向前探索了一段距离后，又重新对侈侈不休的通讯器展开了攻击。
　　林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零抓紧时机，将密码尽数输入。门弹开的一刹那，他抱着林逸纵身一扑，两条触手从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
　　若不是沈昭昭被钉在实验台上，这东西就直接夺门而出了！
　　通讯器的虚拟屏对准了天花板，林逸等人又屏息凝神的不出声，门罗无法获得任何消息，急的直跳脚，“林逸你还在吗？快回话！我已经派人去支援你们了！”
　　这不是支援不支援的问题，当务之急是他们能够安全逃脱，且不被这东西逃出去！林逸默默祈祷门罗把嘴皮子磨锋利些，多啰嗦几句帮他们分担触手的火力。
　　门罗确实也很给力，叽里呱啦的不曾停歇。奈何那两根触手并不上当，充耳不闻的分别扒在门框两侧，使劲往外头拖动沈昭昭的身体。
　　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回荡在隔离室内，沈昭昭挺起了上半身，脖子的皮肉被撕扯变形。只听“噗”的一声，她完完全全坐了起来，而手术刀整个穿透了她的脖子，留下一个翕张着的豁口。
　　鲜血无止境的喷溅出来，墙壁、天花板、地面，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黑红。也不知道沈昭昭枯瘦的身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将试验台浸透成了一张血染的大床，血水瀑布般从边沿倾泻到地上。
　　身体一脱离束缚，那触手就化身成了会咬人的疯狗，背着沈昭昭兴奋的跃出了隔离室。沈昭昭的一条胳膊不慎撞击在门框上，骨头乍然断裂，而那触手脚步不停，粘附在通道壁上风驰电掣的爬了出去。
　　余晨虚脱的跌坐在地上，连打了几个干呕，面色青白的看向林逸。
　　林逸比他好不了多少，他抓起血泊中的通讯器，屏幕上却不见门罗的踪影。
　　“门罗？门罗！”
　　电波一阵抖动，迪伦的脸孔在屏幕上缓慢成像。
　　林逸顾不得来的人是谁，大声道：“快！封锁二层研究区，有变异融合体逃出去了！”
　　隔离区与研究区是贯通的，为了控制那东西的活动范围，只能暂且把整层楼都封锁了。
　　他恍惚感觉自己回到了32号基地，那时候为了降低损伤，他牺牲了一整个化学部……
　　可能有什么办法？他也不想死人，但不能为了一个部门置整个基地于危险之中啊！
　　迪伦冷眼瞅着他，一张脸皮平整白净，像是贴在屏幕上的画皮。他不咸不淡的说：“部长已经带人过去支援了。”
　　林逸急道：“先封锁二楼！”
　　“研究区都是基地的技术开发人员，没有他们基地无法正常运行。疏散通道已经开启，你还是赶紧逃出来，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林逸心口一堵，怒火冲天的把通讯器砸到了地上。
　　“现在怎么办……”
　　余晨六神无主的模样让林逸更加烦躁，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血迹，重新戴上后阴着脸道：“还能怎么办！他们不找，我们自己出去找！”
　　三人手忙脚乱的脱下防菌服，去除防毒面罩后，一阵比死鱼更为腥臭的味道直冲鼻腔，将他们熏了个东倒西歪。尤其是嗅觉灵敏的零，他捂着鼻子苦不堪言，脸色憋得青中带黑。
　　顺着融合体离开的方向追踪过去，拐过一整条长廊后，臭味愈发浓烈。林逸伸手在鼻尖前快速扇了扇风，受不了的骂道：“妈的！死了一个月的尸体都没这么臭！”
　　快接近研究区的时候，一声尖叫刺破寂静。
　　“不好！”
　　林逸寻着声音狂奔起来，他在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实验室门口停下脚步，隔着门里头只剩下了微弱的呼救声。
　　定了定心神，他一脚把门踹开，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骇得后退了一步。
　　实验室里的尸体没有一具还保持着人形，肉块四散在角落，不用亲眼目睹都能想象这群人遭遇了多么惨烈的袭击。
　　沈昭昭靠坐在角落里，嘴角上扬着，划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她身边伏趴着一名青年，求救声就是从他的嘴中发出的。一根触手从他屁股后头的白大褂下摆中伸出来，触手在膨胀，他的身体也在不断膨胀。像是一个正在注气的气球，被撑到极致后，他轰然爆破了。
　　血雨哗啦啦的降下，淋在皮肤上的触感宛若有软体动物爬过。
　　沈昭昭不等三人反应，四肢并用攀着墙壁，一触手捅破天花板，身体倏地缩了进去。
　　紧接着，楼上响起了慌乱的惊叫。
　　“博士……”
　　余晨拉了下林逸，却发现他双眼发直，像是完全被吓傻了。
　　林逸的意识堕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总部基地被变异入侵，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噩耗。它即将演变成一场毫无反抗之力的屠杀，基地里的佼佼者们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资格，他们将以最难堪的姿态挣扎求生。
　　而这一切的因果，都是由他造成的！
　　如果不放沈昭昭进入基地，就不会发生这种灾难。明明知道那个女人身上存在着问题，他却还是因为心中的贪念，将这个女人放了进来！
　　他确实接受了零，但回到基地后，他发现自己可以借助门罗的力量重新拥有过去的一切，甚至比过去更好！他蠢蠢欲动了，沈昭昭明显是丧尸变异的异种，她竟然能保持着人类的理智和样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案例，他必须搞清楚来龙去脉！
　　他迫不及待地对她的身体展开探索，但没想到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沈昭昭竟然和变异体融合了！
　　完了……完了！他把总部基地毁了！
　　“林逸！林逸！”
　　林逸恍惚的看向零，耳边尽是濒临死亡的嘶吼。
　　零抓着他的手用力扯了一下，他不得不迈开两条麻木的腿跟着往前走。
　　“你不要怕，我们去解决掉它。”
　　他盯着零的后脑勺，鼻尖忽地泛起酸意。
　　这种时候只有零会无条件的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唯一可以抱住的浮木。有时候他觉得零像极了曾经的唐纳德，不管他惹出多大的乱子，都能有条不紊的帮他善后。可他们又很不一样，对此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却隐隐有所感知，这两个人与他而言，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的。
　　林逸紧了紧手指，与零十指相扣，相贴的掌心生出一股融化人心的灼热。
　　“我们去解决掉它！”
　　*
　　三人火速赶到军库，出乎意料的是军库的大门敞开着，并没有人把手。
　　等进去后，三人都傻了眼。
　　难怪找不到门罗，他正和左右手各自霸占了三架顶级战斗机，副驾驶座上坐着勃朗特，预备着基地一完蛋就开跑！
　　林逸一指门罗，气得指头都抽了筋，“你他妈的！还算是个军人吗？！”
　　门罗原本温情脉脉的注视着打着呼噜的勃朗特，闻声他脸色一变，探出个脑袋眯起一双花哨的眼，“林逸，我待你不薄吧？识相点别挡道，你不想活，就别惦记着别人奔命！”
　　林逸一挥手，怒道：“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基地还没完呢！”
　　勃朗特经过治疗后，病情大有好转。门罗摸了一把他头顶毛茸茸的发尖，语气透出父亲的慈爱，“完不完的又怎么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得保证他的安全啊……”
　　林逸知道他这是杯弓蛇影了，忙道：“你一走必然会军心涣散，你得留下来坐镇！你给我一个小时，我们能够解决……不！我们一定把那东西解决了！”
　　“解决？”门罗话里话外都是质疑和不屑，“能解决的话你们为什么没在隔离室解决？”
　　林逸沉默了，那些触手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仅仅被其表皮上的吸盘擦过，防菌服就会跟纸片一般撕裂。零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必然也是经过计算的，他并没有能够赢过对方的把握。
　　门罗一语道破他的顾虑，见他嚣张的气焰顷刻熄灭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他虽然不服老，把自己整成了美大叔的模样，却不得不承认还是老了。勃朗特如今痴痴傻傻，动不动就要疯上一场，除了林逸，也无人能再治得了他。
　　他幽幽叹了口气，可如果答应林逸，就是在拿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做赌注！他赌不起啊！
　　“林逸……你让开……”
　　林逸见他语气骤弱，豁出去跨前一步，胸膛都快贴上飞机的前滑轮。
　　他抬高了脑袋，大声地，几乎惊天动地喊道：“从我身上碾过去你就可以带着勃朗特远走高飞了！你碾啊！！！”
　　门罗本来就有了松动的迹象，此刻见林逸顶天立地的站在机头前，左右为难的恨不能仰天长啸一声。
　　恰在此时，勃朗特睡眼惺忪的醒了。他跟个小姑娘似的牵了牵门罗的衣袖，半死不活的唤道：“爸爸啊……”
　　门罗听到这声“爸爸”，真是快要老泪纵横。他恍惚想起了林逸的许多好来，如果没有林逸，他难道要跟这个讨债鬼儿子你死我活的过一辈子吗？！
　　恨恨一叹拍在勃朗特的肩头，门罗拧过脸不去看林逸，大手斩钉截铁的一挥。
　　“滚吧滚吧！要去赶紧去！老子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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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夺走那双眼睛
　　三人在军库里挑拣武器，林逸最为鬼机灵，把门罗藏在驾驶舱里的激光炮都搜了出来。
　　这家伙不如一般炮筒笨重，是个能直接拿在手里的轻便设计，不用猜都知道出自于路易斯之手。林逸抢了激光炮就跑，门罗追出来，两人拉衣服扯耳朵，像极了菜市口斗殴的大妈。
　　“唉！我早点收工你也能早点安心，撒手！”
　　林逸两手抓着炮筒，急的张口去咬门罗的手背。门罗造此袭击，“呔”的一声往后蹦出数米，甩着手直嚷，“这么多东西，你偏要看上我的！”
　　林逸认为门罗身上是有点拖泥带水的娘们气，故不去理他。把炮筒往战斗力最弱的余晨手里一塞，他指指点点的说：“喏，这是开关，这是档位，还有防护盾，你自己琢磨琢磨。”
　　余晨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嘴里“哦哦”应着，神情却是惶惶然。
　　林逸见他摆弄不明白这东西，恨铁不成钢的一耳光扇在他的后脑勺上。这时门罗又挨了过来，“我和你们去，他也算是个医生，让他留下和我的副官照看我儿子！”
　　余晨知道这是部长在怜惜自己，可他还是期期艾艾地看向了林逸，“那、那博士，我不去了？”
　　门罗再次赏了他一个打耳光，这回抽在了脸上。妈的！才几天就被林逸笼络了过去！给他指条活路这小崽子还不乐意了！
　　见部长风流的桃花眼跟牛蛙一样鼓出来，余晨缩起脖子，晃荡着满脑子浆糊钻进了驾驶舱。
　　三人各自选好武器后，林逸又捡起一块不起眼的钢铁，摆弄几下后一道蓝色激光霍地弹了出来，俨然是一把激光剑。
　　他把东西递给零，道：“这个你也带着，我们仨只有你有机会接近沈昭昭，贴身肉搏枪械只会变成累赘。”
　　“好。”
　　林逸颇有黑帮风范的一挥手，“我们走！”
　　*
　　基地宛若坟场，每走三步都能看见一具尸体，且都残破不堪，死相极惨。
　　因为融合体在二三两层撒野，一楼反倒还算安全。消毒水驱散了鱼腥味，被解救出来的人员面容呆滞，老鼠般集成一窝。他们知道这里很快会遭殃，可基地的外头是丧尸，退无可退下已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策划避难的是谁？！”
　　林逸穿巡在这群吓破了胆的员工之间，大声喝问着。一个细高个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了出来，看到门罗后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了一声，“部长！军队都在楼上！”
　　林逸扯着他的领子把人拖起来，“去分配武器，人手一把！让基地里所有的军官都分组带队，你们聚在这里是想被一网打尽吗？！”
　　那男人软着腿涕泗横流，门罗一脚将他踹了个跟头，随便在人群中指了几个强壮的青年，“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带队分组，多找几个地方隐蔽！这里没有人会给你们挡子弹，也没人会为了你们奋不顾身！想要活下去，就别坐以待毙！”
　　人群终于疏散开来，林逸一把抓住门罗的胳膊，“首相呢？”
　　门罗满脸疑问，“这关头你找他干什么？你还指望这只猪把变异一屁股坐死？”
　　林逸没空和他嬉皮笑脸，“这群人受了惊吓，我怕他们等不住！去把首相找过来，他别的不行，至少能安抚人心！”
　　门罗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又指派了人手去监狱里捞首相。
　　林逸转身面对了零，“你等会从二楼北面的安全通道进入，我和门罗从南面包夹，别让它跑了！”
　　“你不和我一起？”零愕然的看着他。
　　林逸摇了摇头，“不，和我在一起只会影响你的作战状态。”
　　门罗一听自己和林逸一组，心里很是没底，要他带个拖油瓶，还不如一个人行动！
　　他踌躇的看向零，希望他能改变林逸的想法。
　　“林逸……”
　　零刚开了个头，林逸就目光烁烁的看向了他。
　　“你相信我吗？”
　　零躲闪了一下眼神，他不是不信林逸的能力，但是不把这个人放在身边，他心里就空空的没着落。
　　林逸走过去抱着他的肩膀用力搂了一下，一股澎湃的情感呼之欲出。他想自己是找到了零和唐纳德的区别，唐纳德只会一昧的纵容他，让他盲目的依赖。而零不一样，零会尊重他的意愿。他不要变成零的依附品，他想站在与零比肩的地方，与他共进退！
　　“解决掉它后，我们一楼汇合。”
　　林逸没再多说废话，而零在他搂过来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个决定无从改变了。
　　他深深看了林逸的背影一眼，撑着扶手跃上二楼。用枪柄砸坏防护系统的电闸后，他顺利进入了安全通道。
　　一进去他就被里头的血腥味呛的后退一步，通道上方的照明灯频闪着，一明一暗，照亮了下头首尾相接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头部都被捏烂了，上一具的脚尖塞入下一具的创口之中，简直就是一场叫人寒毛卓竖的恐怖电影。
　　变异只会凭本能猎食，并不会以虐待人类为乐，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
　　林逸那头的情况不遑多让，他们小心避开脚下的尸体，一前一后的缓步前进。
　　门罗突然举起一只手，“等等，前面有人影。”
　　“人影？”
　　林逸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果然见阴影处闪过一抹白色衣角。
　　“追！”
　　两人利索跟上，那人中等身材，动作却十分灵活，鬼魅般穿梭在通道间。两人勉勉强强没被他甩开，七歪八拐了一会后，那人进了一间隔离室。
　　这时候敢在二层大摇大摆游荡的，绝非正常人类。
　　门罗和林逸对视一眼，林逸一点头，门罗踹出石破天惊的一脚，举枪就冲了进去。
　　“林逸？”
　　“嗯？”
　　林逸落后一步，进去后才发现门罗叫的并不是他。然而不等他做出反应，人造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门罗。
　　门罗失去了最佳的开枪机会，他被人造人一掌劈在腕骨上，激光枪应声落地。人造人扯住他的头发，屈膝在他小腹上狠狠顶了几膝盖。
　　门罗抱着肚子蜷缩在地，嘴里连续呕出酸水，竟是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林逸将枪口对准人造人，这是属于他的基因的复制品，却不曾受过虐待，体质被调配到了人类的极限。方才那几下，足以把一个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打成残废。
　　他自知斗不过人造人，丝毫不敢松懈，抖了抖枪管，“离开他！退到墙角！”
　　人造人只上身穿了件病号服，两条雪白的大腿裸露在外，宛如新生儿般赤裸干净。面对林逸的威胁，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后退几步后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一双足踝摇摇荡荡的，并不惧怕林逸。
　　不知是因为中断注射生长剂，还是安德烈的特意设计，人造人目前停留在了二十来岁的模样。
　　“你就是林逸呀。”
　　他歪着头打量林逸，柔软的黑发略略扫到眼前，淡粉色的唇瓣心情很好的扬着，面容上没有一丝刻薄之意。
　　面对这个年轻版的自己，林逸很难做到不皱起眉头。这个人到底和他不同，那些肮脏的过去只是储存在他脑海里的记忆芯片，于他而言大概就像是看了一场粗制滥造的B级电影，不然他不会露出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
　　“其实我很讨厌打架……”人造人噘着嘴嘟囔了一句，脚后跟撒气似的磕在桌腿上。他抬起眼，很是烦恼地说：“可是我控制不住呀！那些血在我的身体里沸腾叫嚣，不杀几个人我就要死了！”
　　“什么血？”
　　林逸试探着靠近他，他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跟个发脾气的孩子似的不断抱怨，“不知道！今天喝这个，明天注射那个，每天都饿的受不了，只能喝那些东西！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明明说过他很爱我！”
　　这话虽然说的颠三倒四，林逸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看来安德烈为了改造人造人的体质，一直用血液喂养着他。结合人造人的表现，那些血大概采集于各种异兽，又混合了药物，。不得不说安德烈技术高超，即使如此，人造人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异。
　　林逸心中一动，“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恢复到正常人类的模样。”
　　“好啊，”人造人毫不吝啬的对他笑了笑，卷起衣袖露出一小截清瘦的胳膊，“是不是要先抽血化验？”
　　为了以示友好，林逸把枪别回腰间，转身去置物架上拆了根针筒，顺带一支强力镇定剂，藏在了衣袖里。
　　身后人造人眨眼不错的盯着他，认真端详的样子像是要把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看清楚。
　　林逸踱步到他面前，这张脸让他产生了一种照镜子的错觉。人造人微微抬着头，身上气息清爽温暖，带着一点点隔离室消毒水的味道。
　　他凑近了些，近到两人都快呼吸交错。林逸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藏着针剂的左手背在身后，手心里是湿漉漉的冷汗。
　　他控制声音不颤抖，“把手给我。”
　　“林逸，你的眼睛真好看，里头像是有冰川，又像是在下雨。”人造人乖乖的把手翻了个面，继续说道：“书上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猜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什么？”
　　身为一个人造人，他拥有林逸所有的记忆，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同身受。他能惟妙惟肖的模仿林逸的言行，却无法复刻林逸眼睛里的光彩。他的脑壳中盛放的是机械大脑，胸腔里长出的是机械心脏，他能感知人类的情感并做恰当的回应，可那又怎么样，他永远无法感受情感。
　　既然没法克隆，那就只好把这双眼睛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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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噩梦
　　林逸并不知晓人造人恶毒的心思，镇定针剂悄无声息的从袖管滑到掌心，“猜不到，你直接说吧。”
　　人造人倏然一笑，在浓密睫毛的点缀下，眼睛弯成了花哨的黑月牙。林逸吃惊于自己的脸也能露出这种表情，手上动作不由一顿。
　　“我什么也没看到，”人造人嘻嘻哈哈地说：“因为以后这双眼睛就是我的啦，我可没有人类的心脏。”
　　空气刹那凝滞，他们对视着，眼底暗流涌动，都是不怀好意。
　　林逸率先动了手，针剂在空中划过一道饱满的弧，猛扎向人造人的脖子。凭力量他绝无胜算，这时候只能靠出其不意！然而人造人的速度比他更快，他捏着林逸的手腕一折，林逸在挫骨的疼痛下跪倒在地。他几乎是瞬间被剥夺了战斗力，只能残喘般，一丝一丝的抽着冷气。
　　人造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堆被淘汰了的垃圾，“林逸，你的名字已经被我继承了，世界上只需要一个林博士。”
　　林逸冷笑一声，“就算是更新换代，你也是林逸2.0，没有我，你根本不会诞生。”
　　嘲弄的语气激怒了人造人，他的胳膊被拧到身后，紧接着脊背上一疼，是对方的膝盖顶了上来。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弹簧床一般，被不断下压，在达到了一个可怕的角度后，他忍不住惨叫出来，“你他妈……停下！啊！！！”
　　脊梁骨都快被折断，他喘成了一只风箱，额角的青筋枝枝叉叉的凸显出来，彰显着痛苦。但他知道，人造人没有立即下杀手，必定是别有所求。
　　他决眦欲裂的向后转动眼睛，“不如坦诚一点，你有什么目的？你想要什么？！”
　　人造人一手掌着他的两只手腕，一手掐着他的后脖颈，心道这个男人果然很了解自己。
　　他直截了当地说：“把唐纳德放了！”
　　林逸一怔，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忽然大笑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延绵不绝的，到最后只剩下了接不上气的气音。人造人依稀感到自己是被侮辱了，手上下了狠劲。只听咔哧一声，剧痛从后脖颈侵入了脑神经，林逸的眼前登时泛起点点血斑。
　　人造人见他笑不出来了，才问，“很好笑吗？”
　　林逸倔强地反问，“不好笑吗？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个唐纳德？怎么，你爱上他了？”说完他又“嗤嗤”的笑了出来，唐纳德的脸皮可算是刀枪不入，也不知道是改了哪段记忆，竟然能让人造人误以为自己喜欢他。
　　“我爱他？”人造人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不重要，我知道他在你们的手上，把他还给我。”
　　若不是背对着人造人，林逸当场能翻出一个白眼来，“他被关在监狱，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你不如出去找找。”
　　“你撒谎！监狱里根本没有他！肯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人造人眼里骤起狂风暴雨，暴躁的一推林逸的后脑勺。
　　林逸尚且处在唐纳德逃走了的震惊之中，额头猝不及防磕到地面上，立马溅开了一朵血花。意识到人造人要对自己施暴，他边挣扎边怒吼，“滚开！唐纳德算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喜欢他，就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人造人充耳不闻，抓着林逸后脑勺处的短头发，一次比一次更为猛烈的向下撞击。
　　“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血液宛如蛇信子，顺着瓷砖间的缝隙蜿蜒爬行。林逸半张脸都红的触目惊心，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额头被砸凹陷了一块，这种疼痛灌入骨髓，让他想到了被关进丧尸车厢的那次。
　　不仅仅是头部，连整个身体都被撕碎成了烂布条，痛到无法拼凑了。
　　见他目光渐渐涣散，人造人急了。莹白的手指摸过林逸额角的伤口，他一用力，竟是生生抠下了一块皮肉。
　　林逸疟疾般颤抖着，没有惨叫，眼睛却因疼痛而重新焕发出了光彩。人造人被这夺目的，宝石般的光泽吸引了。他像是个哀求许久才得到玩具的孩子，欣喜的朝林逸的眼球探出手指。
　　睫毛一抖，林逸怕疼似的闭上了眼。指尖触在眼皮上，薄薄的一层，透明到能看见青紫的血管。
　　人造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指尖传递而来的温度让他莫名心悸。父亲总是责怪他目光呆滞，而这个人却拥有着一双让他梦寐以求的，能展露出喜怒哀乐的眼睛！
　　林逸还在躲闪，人造人的指尖屡屡从他的眼尾滑过去，尝试数次仍旧摸不清那颗眼球的形状。
　　“别动！”
　　他咬牙切齿的威胁一句，林逸哪里会听，察觉到这疯子真要抠出自己的眼珠，他都要魂飞魄散了！
　　越是着急，就越是不得章法！人造人跟只无处下爪的老虎似的，手忙脚乱压的制住林逸的手脚，又劈头盖脸的扇了他几个耳光。
　　林逸的脑浆都快飞出头颅，他奄奄一息地闭着眼，脖子成了没骨头的软面条，脑袋不住的往后仰。
　　人造人腾出手来，捧住林逸的脑袋固定住了，他凑嘴上去，想效仿鸟雀把那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啄出来。
　　牙齿磕到眉骨，血就流了下来。林逸迷蒙地睁开一条眼缝，在看清眼前的血盆大口后，他的眼睛越瞪越大，露出了饱满幽深的瞳孔。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聚成一点光斑，随着他的瞳孔而颤动，过于明亮的光线让他产生了失明的错觉。
　　人造人趁此机会伸直舌头长驱直入，像撬动地球的杠杆一般，将林逸的眼球挑的凸出了眼眶。
　　受到压迫的晶状体立马把疼痛反馈给了大脑，林逸惨叫一声，血水、泪水，以及一些不明液体，混杂在一起涌泄了出来。他鬼哭狼嚎的捶打着人造人，人造人纹丝不动，心情很好的舔了一口他脸上的血液。
　　他虽然讨厌林逸，但却愿意接受林逸身上的任何东西，仿佛这样他就与林逸更为相像了。
　　就在林逸以为自己的眼珠子保不住时，一道强光打在了人造人的身后。伴随着剧烈的轰塌和强劲的气流，人造人跟被雷打了似的身子一歪，趴在他的身边呲溜溜的冒出白烟。
　　林逸惊魂未定的看向门口，只见门罗力不能支的背靠着墙，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威力无穷的激光炮。
　　以免误伤林逸，门罗这一炮开的很保守，并没有正中人造人。人造人后背的衣服和皮肤都被瞬间汽化，混似具秃噜皮的尸体，连血都没流下一滴，只露出了鲜红的嫩肉。
　　激光炮射出一发后需要时间冷却蓄能，门罗不敢在此久留，蹒跚着上来拉林逸的胳膊，“快走！”
　　林逸随他连滚带爬的扑向门口，刚跨出隔离室，脚踝就被一把抓住了！他惊叫着低头，一只白森森红赤赤的手臂穿过门缝，枯枝藤蔓似的死死缠住了他！
　　人造人匍匐在地，身体波浪起伏的扭动着。抬起一张毫发无损的脸，他对林逸露出了一个狞笑。
　　林逸汗毛倒竖，眼睛作怪似的升起尖锐的疼痛。他闭了闭眼，拉住门把手狠狠一关，那节白生生的手臂立时被夹得弹跳起来。
　　“放手！”
　　“放手！”
　　“Fuck！放手！”
　　隔离室的门开开合合，连续数十下后，那节胳膊皮肉翻卷，肌肉组织下赫然露出来黑丝丝的钢铁机械！
　　林逸怔忡到忘记了恐惧，他想起了那个地下实验室里的机械骨架。这具身体除了拥有人类的血肉和镶嵌芯片的大脑，其余的一切都是机械！
　　拥有自己的思想又如何？他根本无法遵从自己的思想行动。安德烈，不，或者说是唐纳德让他往东，他就绝不敢往西！
　　没有犹豫的时间，林逸放弃了门把手，拔腿跑进隔壁的研究室。门罗飞快的关门落锁，林逸则打开了安全系统，将防护机制设置到了最高层。
　　人造人穷追不舍，在门外“咣咣”踢踹着大门。
　　门罗狠狠抹了把脸，“妈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逸无从给他解释，不过喘口气的间隙，人造人已经打破了门上的玻璃观测窗，随即上半身稀里哗啦的摩擦着玻璃渣钻了进来。
　　这场景宛若噩梦，魔鬼看了都得给其让道！
　　门罗大叫一声，助跑几步一脚飞踹到了他的脑袋上。然而这一重击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人造人不为所动，拖曳着身子翻山越岭，终于囫囵挤进了研究室。
　　林逸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奇迹般的愈合了，这放在一个非变异种的半机械人类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
　　他想不通安德烈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诞生了。这个拥有自己的头脑和零的体质的人造人，将会开创一个全新的科技时代！
　　人造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嘴角噙着冷笑，“你还是去死吧林逸，我不想再和你玩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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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坠落
　　林逸和门罗边逃边胡乱推翻桌椅，企图阻止人造人前近的脚步。林逸的视野内一片模糊，眼底更是血色浓郁。事实上，他总感觉自己受伤的眼球已经挂到了眼眶外头，险伶伶的快要掉落。
　　人造人挥开乒乒乓乓砸过来的仪器，紧追不舍得咬着他们不放，是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架势。
　　林逸两人躲躲闪闪，贴边黄花鱼似的游走于实验架之间。身边的门罗呼吸很重，他一扭头，在门罗的身后看见了一扇暗门。
　　总部基地虽然几经翻新，但一直保留了贯通研究室之间的暗门，以便于发生特殊情况时撤离。林逸对门罗使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的靠近暗门。
　　他们满怀希望，以至于没有发现光亮的门把手和积了层厚灰的门板格格不入。
　　林逸一把拉开暗门，待看清门内的景象后，他重新把门甩上，靠在门板上做了两次深呼吸。
　　“怎么了？”门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门板后传来尖锐的指甲刮挠声，林逸捉住门罗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他绕过实验架，冲入了人造人的视野之中。
　　“呵……走投无路了？”
　　人造人冷笑着拦截上去，却见林逸跌跌撞撞的撞上了桌角，痛抽一口气后又乱退几步，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旁边的门罗更是被带的跌了个跟头。
　　那桌角是个尖锐的直角，这一撞林逸痛得不轻，可他直愣愣的盯着实验架的方向，颤声道：“沈、沈昭昭她……”
　　他蓦地捂住嘴巴，像是快要呕吐。
　　人造人并不认识沈昭昭，他弯腰捡起散乱在脚边的不锈钢剪刀，沉着脸朝林逸走去。
　　“不用耍把戏了林逸，我这就送你上路！”
　　剪刀对准胸膛刺下，门罗张皇失措地要去拦，有人却比他先一步抓住了人造人的手腕。
　　“……零？”
　　林逸惊喘一口，这才发现研究室的门被暴力破坏了。
　　人造人见到零的刹那就心道不好，他的身体虽然异于常人，但也只是个合成品，不是变异种的对手。他心有不甘的瞪了林逸一眼，手一松扔掉剪刀，很识时务的退让一步。
　　零没有管他，拉起林逸就往外冲。门外别有一番景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触手融合体源源不断的朝研究室奔来，他们的触手运用的极其不灵活，走的磕磕绊绊速度却不慢，整条通道简直变成了融合体的繁衍地。
　　林逸咽了口唾沫，想起了方才在暗门内看见的一幕。
　　沈昭昭腹腔里的触手岔开在身体两侧，里头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吐出拳头大小的卵，而那些触手则各司其职，流水线般将那些卵种入了尸体的腹腔……
　　这是一种极其简易的寄生方式，从以往的研究数据来判断存活率极低，可是看基地如今的模样……沈昭昭体内的变异肯定受到了药物的影响，从而提高了存活率。
　　“零，沈昭昭在里面……”
　　零一点头，“我知道，这些融合体是来保护母体的。数量太多，我们先走！”
　　*
　　融合体无穷无尽的从各个角落冒出来，繁衍速度简直赶上了果蝇。基地的各个系统都在瘫痪，所有人都陷入了低迷。操作人员无法上工，电能供应远远不足，最多一周，基地外的保护屏障就会因供电不足而销退。
　　夜晚所有人都躲藏在保护最为严密的军库内，人手一把武器，连睡觉时都把枪紧紧搂在怀里。
　　人一旦被逼上绝路，就什么三亲六眷都顾不上了，当下只有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林逸三人回到军库，跟回来的还有人造人。倒不是林逸心慈手软，只是留着这人在外面被寄生的话，情况对他们而言只会更加不利。
　　勃朗特倒是清醒了许多，除了言行慢别人半拍，其余也和常人无异。
　　他们在军库里苦捱了三天，给其他城市发出了无数讯息，却都石沉大海。因为食物不足，众人日益失去耐心，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林逸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他的眼睛受了重伤，草草用纱布掩盖之后，便是没日没夜的昏睡，期望它能在零的血液的作用下尽早恢复。他吃力的用一只眼睛去看，只见一群人你推我攘的往军库里为数不多的几架飞机涌去。
　　不好！这是想要抢机逃亡了！然而军库里的飞机并不能承载这许多人！
　　林逸暗叫不妙，慌忙跑上前去，挥着手大吼，“你们干什么？！停下！都停下！！”
　　根本无人理睬他，连日的等待磨灭了他们的希望，现在除了自救，已经别无他法了。
　　这些素日缺乏锻炼的研究员们揎拳捋袖，前赴后继的爬上飞机。有些见位置已经被占满了，转而抡起武器砸向机壳。
　　门罗被挤在人群之中，心痛地大叫，“妈的！住手！都他妈住手！”
　　场面逐渐失控，这些人的负面情绪一旦爆发，就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片军库。他们大声质问着为什么有飞机却不撤离，是不是高层准备独占飞机，那他们怎么办，留下来当被触手寄生的土壤吗？！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连被拉出来的高层都心里没底，他们并不知道林逸和门罗的计划。事实上林逸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眼睛上，而门罗在等待之余，早就策划着跑路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林逸说。
　　零紧抓着林逸的手以防被人流冲散，林逸扫视一圈，并没有看见人造人的身影，连同余晨和勃朗特也不在，估计早就躲进了机舱。
　　门罗凭借高大的身躯硬挤到了林逸身边，“耗不住了！我们还是早撤为妙！”
　　林逸心知已是无力回天，沉默着点了点头。
　　零一手牵着林逸，一手拽着门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勃朗特所在的飞机。然而还没等他们上去，飞机的螺旋桨就毫无预兆的旋转起来，机翼以横扫千军之势掠过众人的头顶，变成了一架无情的钢铁绞肉机，霎时惨叫和哭声交织成一片。
　　飞机在人群中寸步难行，但操纵者却像是铁了心要从军库内飞出去，机轮轧过肉体，机身喷溅上殷红的血。
　　林逸三人反应极快的伏倒在地，而门口挤不进来的员工们见此情景，纷纷掉头往外撤。
　　碾压和轰鸣摧毁了众人的神经，已经有不少人对着身边的同伙开枪。林逸眼前尽是交错的小腿，零碎的肉块很快在地面上堆积成小山。他们跪爬着前近，在几具鬼哭狼嚎的破碎身躯一晃而过后，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双猫眼石色的眼睛。
　　对方同样以野兽的姿态在地上爬行，看到他后明显一愣，继而不要命的站立起来，掉头追向那架启动了的飞机。
　　“Fuck！”
　　林逸暗骂一声，向前一扑抱住了唐纳德的大腿，“你他妈的往哪跑？！想去送死？！”
　　唐纳德回首一脚踹在他的肩头，“放手！小逸在飞机上！”
　　林逸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人造人。他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他在飞机上，才不能让你走！”
　　说完，他扭头对零大叫，“零！唐纳德在这！抓住他！！！”
　　*
　　四人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飞机已经成功驶离了军库，而其他几架战斗机也陆续飞了出去，现在去拦就是螳臂当车了。
　　门罗崩溃的捂着眼睛，“怎么办……勃朗特还在飞机上……Fuck！都怪你这个疯子！”
　　他一拳揍在唐纳德的颧骨上，唐纳德不做任何反抗，顺着力道歪斜过身子，呸出一口血沫后他嘲讽地笑，“是我求着勃朗特上的飞机？他那位置本该是我的！你们扣着我不就是指望着人造人回来救我么？！”
　　林逸这才听出来，唐纳德混进军库八成也想趁乱逃跑，可惜茫茫人海之中他没有和人造人成功汇合，反倒老鹰逮小鸡似的，被自己逮了个正着。
　　结合此刻唐纳德懊恼的表情，林逸差点笑出声来。他拍了拍门罗的肩膀，“大哥哥，你别急，我们还有机会。”
　　门罗这时候一点都不想当“大哥哥”，要是林逸真有办法，他愿意当他的“小老弟”。
　　“保护屏障还能坚持四天，唯一的启动权限在你的手上，他们飞不出去的。况且还有唐纳德这张王牌，我就不信人造人放得下他。”
　　话音刚落，从远处传来“轰”的一声，瞬间掩盖了一切杂音。林逸的耳膜被震得生疼，却还是听见了接踵而至的爆破声。
　　“怎么回事……”
　　地面剧烈震荡着，人群更为混乱。零起身遥望了一眼，就见主基地浓烟滚滚，正一层接着一层的连续往下爆破。
　　有人想要毁灭基地内的融合体，但这种程度的爆破显然不是战斗机所能做到的。
　　“这是提前安装好的炸药……”
　　林逸内心隐隐有一种预感，恰在此时，一辆漆黑的改装军用车撞飞数人闯入了军库。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了路易斯戴着墨镜的脸。
　　“你好啊，林博士。”他明星范十足的把墨镜往上一推，笑出一口璀璨的白牙，“不用太感谢我炸了基地，我只是在给自己的实验擦屁股罢了。”
　　“呵……整个基地都为之陪葬，路易斯，你的实验成本未免也太高了吧？”
　　路易斯正要说什么，却皱着眉头朝门外看去。吵闹声如浪花拍进军库，人群四面八方潮水似的飞快退去，一个人影从飞机上跌落了下来。
　　林逸瞳孔一缩，猛地看向门罗，那是勃朗特的飞机——
　　“砰！”
　　肉体坠地，没有尖叫也没有挣扎，落地的刹那那人就失去了生命。
　　门罗像是被坠地刹那升起的血雾刺痛了眼，他瘫坐着怔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回魂般挣扎着爬起来。
　　“勃朗特……”
　　“勃朗特……”
　　“是勃朗特……”
　　他撑着墙壁，用尽力气却撑不起自己的血肉之躯。他茫然失措的看向林逸，一滴眼泪嵌入眼角的皱纹之中，张嘴发出了一声被切断了般的哭音。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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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交换人质
　　这么远的距离，掉下来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更别说脸面。可门罗爱子心切，一厢情愿的相信那人就是勃朗特。
　　林逸堵着他不让走，“那不一定就是勃朗特！外面铺天盖地都是融合体，你出去就是送死！”
　　一门之隔既是地狱，门罗背靠着墙滑倒在地，双眼空洞的望着门外的尸骸。
　　见他如此林逸也无从安慰，他想了想，指着门罗手上的通讯器说：“你试试能不能和那架飞机连线。”
　　门罗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抖着手调出通讯器连线，然而还没等他拨出去，那头先打了进来。
　　接通后门罗急冲冲地吼，“那人是不是勃朗特？！你这个畜生！敢动他一根手指老子宰了你！”
　　人造人笑得很不稳定，“这就急了？那只是开胃菜。希尔部长，下一道，可就真是你的好儿子了。”
　　不是勃朗特，那死的人就只能是余晨……好在余晨的家人当初都被撇在了A城，此刻倒也不用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只是这人一死，除了在场的几人为他沉默一瞬，也就没什么可惦念的了。
　　人造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把保护屏障打开，等我出去了，自然会放了勃朗特。”
　　“你把摄像头打开！先让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人造人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着的勃朗特，往他小腹上踹了一脚，勃朗特立时发出一声痛哼。
　　“怎么样，现在可以打开了吗？”
　　门罗眼神不定的看着通讯器，打开保护屏障，意味着人造人彻底脱离了基地的掌控，而总部基地也彻底失守了，孰轻孰重一眼分明。可勃朗特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啊……
　　林逸看出了他的犹豫，按住他的肩膀，“你不是在找唐纳德吗？他现在就在我的手上，你不要他了？”
　　说完，他劈手抢过通讯器，切断了信号。
　　听到这里，一直冷眼旁观的唐纳德突兀地笑了一声。
　　路易斯也是不赞成的连连摇头，他代替唐纳德开了口，“林逸，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飞机上那个可是你的人造人啊，你会因为唐纳德放弃逃跑的机会？不在背后捅刀子就算对得起唐纳德了。看来你对自己还不够了解呢……”
　　林逸无所谓他的调侃，“我的性格我当然清楚。”
　　他的确能够心狠手辣的利用自己在乎的人，但唯独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对方。就算是死，他也必须得死在自己的手上！
　　如果没有零，没有那些真实的虐待和排挤，他会欣然接受唐纳德的示爱的。可惜时光不能倒流，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唐纳德不过是他记忆长河中的浮光掠影，但于人造人而言，唐纳德却是他不可或缺的成长支柱。
　　他看得出来唐纳德很在乎人造人，也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唐纳德把他的忏悔、他的爱慕、以及那些来不及送出去的关怀，统统转嫁给了那个和林逸有着相同皮囊的人造人。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纳德一股脑的对着人造人宣泄情感，却不以为意，只将他当成个赝品。但林逸看的透彻，那人造人分明就是放不下唐纳德，不然也不会在融合体横行的基地里四处寻找他的踪影。
　　他胸有成竹地说：“管不管用，试试就知道了。”
　　*
　　同一时间，飞机上的人造人盯着被挂断的屏幕陷入了沉思。好不容易抢到了飞机，让他放弃逃跑是不可能的，但唐纳德怎么办？唐纳德也是一块不能割舍的心头肉啊。
　　设置成自由航行模式后，他极度焦躁的在勃朗特面前晃来晃去。晃了十几圈后他返回了座位，将飞机上的枪管炮口对准了军库，可不到十秒，他又站起来，依旧高频率的迈动着两条腿，以示自己的不耐烦。
　　勃朗特的眼睛骨碌碌的跟着他转，显示屏上投射的炮口很清晰，让他的额头直冒冷汗。
　　人造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双眼陡然一亮。他“夸夸”几步蹲到勃朗特跟前，一把撕了他嘴巴上的封条。
　　“如果是林逸，他现在会怎么选择？”
　　勃朗特嘴角的皮肤被撕得通红，抽着气懵懂的看着他。很快他就挨了个大嘴巴子，人造人失控地抓着他的衣领使劲摇晃，“快说！如果是林逸！他会怎么选？！”
　　勃朗特头晕眼花的想，如果是林逸，八成会直接对着保护屏障开火炸出个洞来，又或是转头跟基地来个同归于尽。可眼下的首要任务是稳定住人造人，他弱声弱气地说：“如果下面被控制的是零，林逸会先去救他……”
　　人造人一愣，随即狂笑起来，“放你妈的狗屁！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他还有闲心救小情人？狗屎！”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但私心里又很明白，唐纳德不喜欢林逸冷血无情的一面，他只喜欢温顺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林逸，自己应该扮演好这个角色！
　　说到底他和唐纳德从来没有生离死别过，他所有的记忆都是被强行灌输的。因为唐纳德对他好，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报以善意。他是想独占唐纳德，总莫名其妙的想亲近他，但这并不代表他要豁出性命去救他。他只是一个人造人，回应唐纳德的感情是他的任务，他投入的只有精力，而精力向来是无法和意志外的感情对抗的。
　　想了一大堆后，他神神叨叨地说：“我了解林逸，他会把基地轰个稀巴烂。如果零活着就是天意，死了就是解脱，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弃逃跑的机会的。可那又怎么样呢，林逸的时代已经过去，我才是最新的版本，现在应该由我说了算……”
　　说完，他拨通了门罗的内线，第一句话便是，“十分钟后军库门前，我要见到完好无损的唐纳德。”
　　接到这个消息后众人都忙碌了起来，唐纳德被零反拧了手臂，臊眉耷眼的跟在林逸身边。他是真没想到人造人还会返回来救自己，如果是身边这个人……
　　他撩了林逸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如果是零被困，你是不是也会救他？”
　　林逸不带感情地回，“没有这种如果。”
　　军库门口，头顶银灰色的战斗机还在盘旋。意识到这次分别可能永远不会再相见，林逸不由看向唐纳德，眼底涌动着克制的伤感。
　　在隆隆风声中，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如果能重来，你会不会拒绝你父亲的提议，放我自由？”
　　“不。”
　　很轻的一个字，被风吹散后，林逸再次听到了一句清晰的肯定。
　　“不，我不会后悔，绝不。威尔逊是你这辈子的归宿，是我太蠢，才会纵容你和002发展下去。”
　　林逸的心顷刻沉到了谷底，他冷着脸目视前方，不再去看唐纳德。这人原本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飞机降落后，人造人拽着勃朗特走了出来。勃朗特一米八几大洋马似的身材，被枪指了脑袋后，也只能缩起脖子当自己是只小鹌鹑。
　　门罗见儿子还活得好好的，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而人造人紧盯着唐纳德，见他面上并无明显伤痕，也松了口气。
　　两厢见面都是无话可说，简单交流几句后，人造人表示要威胁最小的林逸带着唐纳德靠近舱门进行交换。林逸自然是不肯，要求零陪同。人造人自知敌不过零，恐生变数，于是双方各退一步，由门罗陪同前往。
　　林逸拿枪指着唐纳德的模样和人造人如出一辙，门罗则是戒备的将枪口对准人造人，以防他有什么异动。
　　抵达舱门口后，他们并没有对峙多久，林逸和人造人相视一眼，几乎在同一时间放开了人质。门罗接住瘫软了身子的勃朗特，林逸护着两人就要撤退。
　　“慢着，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林逸停下脚步，转身正见唐纳德背对着人造人，人造人手里拿着把从实验室里顺出来的手术刀，手法熟练的割断了他手腕上的绳子。
　　唐纳德转了转被勒红的手腕，抽走人造人手里的刀在指尖把玩着。
　　小小的一把刀子，还不及他的手长，转起来的样子像一支毫无杀伤力的笔。
　　“林逸，我说过，我不会后悔。”
　　林逸不解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刚才我没说完，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你重新关回威尔逊家族的牢笼，让你永远不能重见天日！”
　　这几句话堪比最恶毒的诅咒，林逸不禁心底生寒。他不想再浪费时间，然而还没扭头，唐纳德忽然扑向人造人，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捅了人造人一刀。
　　人造人低头看向腰腹，鲜红的血从衣服底下浸透出来。他怔怔的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茫茫然的去看唐纳德。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以至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唐纳德一把夺过人造人手里的枪，对准林逸的大腿就扣动了扳机。
　　激光穿过大腿，像是一根烧红的铁棍扎进肉里，嗤嗤的带着焦香。林逸屏着一口气向前跑了几步，随即跪倒在了地上。
　　唐纳德见他不能动了，推开挡在身前的人造人，抬手往勃朗特的方向开了一枪。
　　门罗掩护着儿子匆匆后退，再想去支援林逸已是来不及。唐纳德从舱门一跃而下，捕猎的鹰般将利爪伸向了林逸。
　　林逸头上猛挨了几枪托，血就湿淋淋的流了半张脸。他完全被打蒙了，只觉耳边一片混乱，又是枪击又是叫喊，紧接着身体就腾空了。
　　唐纳德拦腰抱起林逸送进机舱，又把门口碍事的人造人踹了下去。
　　飞机再次启动，直到最后，林逸都没见上零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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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跳下去！
　　银灰色的战斗机摒弃了一般飞机笨重的体型，它的机身极其扁平，机翼薄且锋利，如同一只高速飞行的巨大蝙蝠。
　　在空中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四根炮筒从机翼下方探出来，毫无预兆的对着地面上的人类开火了！
　　“唐纳德疯了！快逃！！！”
　　门罗大吼一声，抓着勃朗特拔腿狂奔。地面上所有的活物都成了移动的靶子，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击，只能四处逃窜任人宰割。
　　将下面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后，唐纳德转头去攻击保护屏障。他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只要能和林逸活着逃出去，基地里其他人的死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接连发出三枚导弹，屏障被轰开一个破洞，丧尸如同奔向海域的河流，从洞口中源源不断的涌入了基地，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路易斯站了出来。他衣衫洁净表情镇定，脸上没有一丝狼狈之色，仿佛只是参与了一场拟真游戏。
　　晃了晃手里的控制器，他意气风发地说：“是时候让我的军队上场了！”
　　按钮按下的刹那天摇地动，从地底传来了恶鬼嚎叫般的隆隆声。地面被一块块崛起，周边所有的建筑物都在坍塌，茫茫黄沙凹陷下去形成漩涡，不少人惨叫着被吞没。紧接着锃亮的机器人顶破地面冒了出来，春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和丧尸大军斗作一团。
　　零被飞沙走石拍击到地面上，他爬起来，仰头就见一颗烫红的头颅缓缓升起。身披红甲的巨型机器人顶天立地的伫立着，手一伸托起路易斯放进了驾驶舱中。
　　电子屏障已经被炸开，唐纳德一刻不停的往洞口飞行，却凭空伸出一只钢铁大手，险险从机翼边挥过，差点一把攥碎了他！
　　“好啊……路易斯！一个个都要跟我来作对！”
　　唐纳德惊出一身冷汗，咬牙切齿的拉高距离，对着那庞然大物射出一炮。
　　路易斯的巨人铠甲硕大无朋，炮弹迎面而来不躲不闪，直愣愣的对着射击。两颗炮弹在空中剧烈相撞，炸出耀眼的火光，滚滚浓烟腾升而起，辛辣的叫人睁不开眼睛。
　　唐纳德知道一时半会处理不了这玩意，只环绕着它不肯正面交锋，期间又锁定了零的位置，不时往下放冷枪。
　　在他心里，只要零死了，林逸就是属于自己的了。
　　肉体终究敌不过弹火，面对“蝙蝠”紧追不舍的轰炸，零只能先行自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受到了波及。撤退途中一颗炸弹落在离他不足十米的地方，他被掀起的风沙推入土坑之中。身体痛得像是裂开了，可他不敢停留，铆足劲向上攀爬。沙子从口鼻灌入胸肺，每次呼吸都是一阵滞涩的疼痛。
　　门罗和勃朗特就在他的身边，门罗眼前短暂的黑了一瞬，脸红脖子粗的从土里挖出勃朗特。勃朗特的半个身体似乎都被烈火焚烧过，红彤彤的熟着，像是碰一下就能掉下一块肉。
　　血肉之躯要如何同冰冷的机械对抗，零看向风卷残云踩踏着丧尸群的机甲，脑海中形成了一个主意。
　　*
　　十分钟后，零顺利从路易斯手里敲诈到了一台袖珍机甲，而路易斯等人也重新退回了军库。
　　人造人抽出手术刀，他的伤势并不严重，放在平时唐纳德就算捅他十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这次不一样，唐纳德是为了带走林逸才捅的他，这让他的营救成了一场一厢情愿的笑话！
　　“唐纳德……你真是好样的……”
　　他捂着腹部，小老头似的佝偻着脊背往军库走。见到里头严阵以待的门罗等人后，他一句话也没有，兀自找了角落席地而坐，静待伤口愈合。
　　军库外零和唐纳德的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零驾驶的机器人虽说体型娇小，却还是被炮火燎到了胳膊。零也不遑多让，按兵不动的趴在尸骨堆里装死，等唐纳德降低高度乘胜追击之时，他跟只扑雀儿的猫似的，跃身就捞住了一只机翼。
　　银色蝙蝠登时就飞不起来了，直直的往下坠。这么近的距离开不了炮，唐纳德捡起一把激光枪，哗啦啦的拉开舱门，不要命地对着零开火。
　　一枪下去机器人的一条腿就断裂开来，电线连接处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熊熊烈火燃烧着舔过机甲，整架飞机犹如一块迅速坠落的陨石。
　　“Fuck！”
　　再这样下去，飞机落地他们就得一起见鬼！
　　唐纳德大声叫骂着，一枪一枪直击向机器人的能量源。能量源外的保护罩已经出现裂痕，只要再一枪，机甲就会彻底报废。
　　零及时弹出驾驶舱，在一声轰鸣声中，机器人魁梧的上半身彻底粉碎成了碎片，只留下一截钢铁手臂还死死扣在机翼上。
　　零在爆炸的前一秒借力跃向舱门，手指刚抓住地板，唐纳德的脚就碾压了下来。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就在唐纳德叩下扳机的刹那，他大喝一声腾出一只手，抓住枪管竭力一扭。唐纳德险些被拽下飞机，只得松了手，而零也趁机爬上了飞机。
　　银色蝙蝠虽然维持着正常飞行，但经由方才的爆炸，系统已然瘫痪，颤颤巍巍的快要散架，并不是个能够长久航行的状态。
　　零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血液和黑灰，赤红着眼眸危险的盯着对面的男人。
　　唐纳德却不去看他，自顾自的往里走去。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零心头重重一跳，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般不敢轻举妄动了。
　　林逸昏迷不醒的躺在唐纳德的臂弯里，额头尚在流血，眼上的纱布被扯掉了，露出底下青紫交错的眼眶。
　　他的呼吸很弱，看着快要奄奄一息。
　　唐纳德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凑到林逸的鼻尖前一晃，没一会林逸便醒了。
　　他先是迷迷糊糊地看向零，随即感受到了紧贴着后背的，属于唐纳德的温度，立时双腿发力站直了身子。
　　唐纳德同样发现了他身体的僵硬，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人都在自己怀里，情不情愿也由不得他了！
　　况且他了解林逸，林逸是怕他，可比起他，林逸更怕死啊！
　　飞机快要爆炸，在那之前还要找到安全的地方降落，得速战速决了。
　　唐纳德一手掐着林逸的脖子，另一手持枪指了指零。他偏过脸，贴着林逸的耳廓，耳鬓厮磨地说：“小逸，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听好了。”
　　笑着瞟了零一眼，他胜券在握地说：“一，让他现在跳下去，我带你离开这里。二、你和他一起跳，也算我大发慈悲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了。”
　　唐纳德的不要脸已经超乎了林逸的想象，林逸在心底盘算一番，唐纳德既然费尽心机的要带他走，就绝不可能轻易让他去死。
　　刚要开口，那头的零却已经朝门口跨出了一步。
　　林逸急吼吼地道：“零！别动！”
　　劲风呼呼吹进舱门，零单薄的站立在那里，长发飘出门外，是个摇摇欲坠的模样。
　　林逸整颗心都悬了起来，颈上的力道陡然增加，唐纳德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要陪着他去死？！你就非要犯贱？！”
　　林逸被扼断了呼吸，痛苦地发出呻吟，“唐纳德……到此为止吧……那些录像，我也不要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我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累了，真的累了，他已经厌倦了和唐纳德之间没完没了的猫鼠游戏。他不想再被追捕，也不指望对方能补偿他什么。他很清楚自己无法改变肮脏的过去，但至少，他能清清白白的活下去。
　　“到此为止？”唐纳德垂眼，宝石蓝的眼睛没有一丝光泽，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捧腹的笑话，夸张地勾起唇角，“小逸，那些东西我会还给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又怎么会伤害你呢……你只是被这个实验体迷惑了，只要他死了，你就会变成原来的小逸。”
　　林逸听他越说越魔怔，仰着脖子喘了口气，“唐纳德，这是我和威尔逊家族的过节，和零没有关系，你不要迁怒于他。”
　　听那个林逸还在回护零，唐纳德眼皮一跳，嗓音乍然尖锐，“和他没有关系？！林逸啊林逸，他是个畜生啊！你跟他上床，和跟猪狗交配有什么区别？！”
　　“你这个淫荡的、下贱的婊子……”
　　唐纳德喃喃自语着，脑袋里一片混乱。在他心里，林逸一直是个不通晓情事的性冷淡，只可能是零勾引的他……可为什么他偏偏是个性冷淡，还是被勾引了呢！唐纳德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他等了林逸这么久，舍不得伤害他，就怕他疼，可在零那里，他怎么就突然不怕疼了呢？！
　　想不通就不想了，只要林逸变回原来那个性冷淡，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
　　“唐纳德，侮辱我能让你痛快的话，你就尽情地骂。我只求你放了我们，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已经有人造人了，我也已经变了，你没必要再执着于我不是吗？”
　　唐纳德不想再去听林逸那套理论，抬手往零的方向开了一枪。激光擦去零胳膊上的一条皮肉，林逸果然闭了嘴。
　　“跳下去。”
　　唐纳德不容分说地看着零，见他没动，又是一枪打在了他的腿上。
　　零身体一晃，依靠着舱门堪堪站稳，唐纳德再次开枪，这次打在了他扒着门框的手上。
　　林逸惊呼一声，零跪倒下来，血淅淅沥沥地撒了满地。他抬头执拗的看着林逸，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跳下去！！！”
　　砰！砰！砰！
　　唐纳德连开三枪，零随着冲击力后退一步，一脚踩空坠下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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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阉割与死亡
　　机舱门口空荡荡的，涌进来的仿佛不是风，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惧。林逸不死心的盯紧了门口，然而零始终没有再爬上来。
　　他握拳在唐纳德的胸口击打了几下，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声音颤成了一把零碎的沙，“快……快下去救他……他是实验体，不会有事的……”
　　唐纳德不为所动，屹立成了一堵高大而无情的墙。林逸又扯了他的袖口，脸上露出三分哀求，不过还没开口，更大的恐惧就席卷上了他的头脑。
　　唐纳德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衣领，拎小鸡似的将他甩进椅子里。林逸方寸大乱，也不知反抗，只睁着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徒劳的用言语制止，“不要这样……放开我……放开我！”
　　唐纳德板着一张活阎王似的脸，手脚麻利的用皮带捆缚了他的双腕，又拉开他的腿，左一条右一条的撇开弯折了，分别绑在了椅子两边的扶手上。
　　这姿势类似孕妇分娩，大大刺激了林逸的神经。他惊得舌头发木，在口腔里搅来搅去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用力挣动手脚，皮肤很快被磨出红痕。
　　“嘘……安静点……”
　　唐纳德后撤一步，以便能更全面的观赏林逸的身体。他邪笑了一声，心情变得奇好无比：林逸就该是这样，禁锢、束缚、身不由己这些词语，都意外的适合他。他是多么的苍白和脆弱，自由只会让他粉身碎骨。
　　林逸惊魂不定地看着唐纳德，惨白的脸上一双瞠圆的眼睛尤其漆黑。他的灵魂仿佛又回到了年幼的体内，一切都由不得他做主，他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唐纳德从烟匣子里抽出一支烟，抿在唇间低头点燃了。也不管是不是在飞机上，他随手把打火机一扔，一口一口，狼视鹰顾的盯着林逸，仿佛吸的不是烟，而是林逸的精气。
　　吞云吐雾的抽完烟后，他像是把自己这一生都想通透了。感慨般长长吁出一口气，他把烟屁股摁灭在了林逸的大腿上。
　　林逸瑟缩了一下，白皙的皮肉上很快被烧起一个小血泡。唐纳德更为愉悦，用拇指往那血泡上一捺，掌下的肉体便颤栗起来，他在这种颤栗中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林逸真是弱小极了，他想，可是这还不够……
　　他阴郁的凝视着林逸，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他配不上我，今天002死了，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再勾搭一个变异种。他就像一只母狗一样摇晃着屁股四处求偶，只要是雄性，谁都可以满足他！这都是因为他拥有那该死的，叫人恶心的性欲！”
　　林逸双眼空洞地望出去，唐纳德薄削的嘴唇开开合合宛若和尚念经，他想要努力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
　　“我的小逸很干净，这种烂货怎么配得上我……”
　　成功说服自己后，唐纳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猛地一抬头，退后几步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而后对准林逸双腿之间的那团肉抬起了脚。
　　他想，只要废了林逸，他就永远骚浪不起来了。
　　林逸竭力抻直了脖子，在看到腿间散发着威胁气息的军靴后，整个人癫痫般颤抖起来。他本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失去情欲并不会让他害怕，但此处是男人最为脆弱的部位，他不能摒除身体自发的恐惧。
　　这一脚下去，会要了他的命的！
　　“唐纳德……放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唐纳德神经质的抽搐着眼角，他当然明白这么做的后果，但即使是怨恨，都比被林逸无视来得好！
　　他闭上眼，一脚蹬了下去，力道大的椅背都颤了颤。随着一声撕裂耳膜般的惨叫，他痛苦的蹙起眉毛，活像遭受虐待的人不是林逸，而是他自己。
　　林逸的身体像是油锅里的鱼，向上猛的一挣，又碍于手脚上的束缚落回了椅子中。他扭曲着挣扎着，汗水和泪水布满了面孔，他想蜷缩起来捂住下身，却只能微微拱起身来，无助地哭哼，“零……零……好疼啊……”
　　唐纳德脸色大变，对准那已经重伤的部位再次送出脚去。林逸凄厉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直到最后他翻着眼白口吐白沫，双腿间血肉模糊成一片，再也叫不出来了。
　　唐纳德大获全胜，心满意足的收回了脚。因为知道死不了人，所以他对林逸毫无愧疚之心，还自鸣得意地说：“瞧瞧，现在多乖巧，果然还是我有办法！”
　　林逸既然昏过去了，他也就暂时鸣金收兵。见林逸身上的衣服破烂到没眼看，他索性将其扒了个精光，擦胳膊擦腿的给他拾掇干净。至于腿间那蛋破黄流的一大滩，他却没有理会，只往那处撒了点伤药，好似那是什么值得保留的战绩。
　　其实单看林逸这人，四肢修长皮滑肉嫩，实在是一具很美好的肉体。可他并不是只有这一具美好的肉体，他那灵魂躲在暗处，探头探脑的要咬人。
　　于老威尔逊而言，养林逸就像养花，总得修剪枝丫才能中规中矩的生长。而于唐纳德而言，养林逸就像养猫，他纵容林逸的张牙舞爪，高兴起来亲亲抱抱，不高兴了也是连打带骂。
　　要想养好猫，阉割乃是头等大事，他怎么就给忘了呢！好在现在也不晚，林逸以后只能对他撒娇着喵喵叫了。
　　*
　　林逸醒来时浑身赤裸，被一块大毛巾被裹着，襁褓婴儿似的歪在副驾驶座上。睁开眼后他也不说话，目光呆滞的看着挡风玻璃，无声的掉眼泪。
　　腿间是一片腥气冲天的黏腻，他不敢往那处抓，知道自己这是真的失势了，成了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不过他这伤心也是有限的，因为主驾上的唐纳德正在摇头摆尾的哼歌。他见不得唐纳德快活，而他的眼泪只会让唐纳德更加快活。
　　把眼泪憋回去后，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显示器里的后引擎正在噗噗冒黑烟，唐纳德却分毫不急，要是飞机爆炸和林逸一同葬身火海，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结局。他没心没肺，林逸却还没活过，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去哪里？”
　　唐纳德嚼着口香糖乜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就忍不住想到那两颗被自己踩爆了的蛋。他“嗤嗤”的笑出声来，也不回答，就这么一边笑，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朝林逸看。
　　林逸原本还能忍耐，可唐纳德笑的没完没了，让他几乎恼羞成怒了！
　　他转过脸重新看向挡风玻璃，眼里黑沉沉的积满了怨恨与怒气。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使是变异种，也是九死一生。零一死，他还能指望谁去活？唐纳德吗？别说他全须全尾的时候唐纳德不把他当个人，如今……他狠狠一闭眼，根本没法去想身下那团失去生气的肉！
　　唐纳德的嘲笑化成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没轻没重的往他的心口扎。他已经没有活路了，什么新基地，什么自由，什么无忧无虑的小日子，统统都化作了泡影！是唐纳德逼得他没有活路的！
　　飞机悬停在了离地面不足千米的地方，下面是一片灰蒙蒙的残垣断壁，应该是某个遭受过轰炸的城镇。
　　唐纳德背起降落伞，生拉硬拽的捋直了林逸，将他面对面的绑在了自己的胸前。安全带扎的很紧，紧到快要勒进林逸的骨缝里去。
　　唐纳德还在嚼口香糖，叭哒叭哒的，“呸”一声，有力的吐到了操作台上。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林逸，鼻尖几乎戳到林逸的脸上去，“这回你可没法再把我推开了！”
　　两人降落的位置不大好，下面都是嶙峋的碎石，落地时唐纳德不慎崴伤了脚。
　　他们找了处还算结实的瓦房，林逸行动不便，唐纳德也不劳烦他，自行出去寻找干柴火，以便晚间生火取暖。林逸一个人留在房子内，手扶着墙慢慢的挪动脚步。他的两条腿已经合不上了，每走一步都会撕扯到伤处。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下，他听见外头一声巨响，是飞机爆炸了。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一颗心直往下沉，最后阴着脸在门口捡了块半大不小的石头，千辛万苦地搬回了房里。
　　唐纳德回来的时候，林逸正坐在那块石头上靠着墙打盹。他的跟前堆了好些玩意，有破了口的锅碗瓢盆，也有发了霉的吃食。
　　其实大可不必，这城镇在A城的管辖范围内，遭受轰炸还未多久，满可以找些新鲜食物出来。再者安德烈的小基地就在附近，他总不会对林逸见死不救。
　　可看着林逸疲惫的睡颜，唐纳德还是生出了一股久违的暖意来。如此，他便愈发确定林逸的破脾气和他那两颗蛋息息相关，而自己那几脚踹的简直呱呱叫，把林逸从一个硬骨头踹成了软面条。
　　生火杂七杂八的煮了点东西后，他和林逸分食吃了个半饱，期间没有一句话语，林逸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仿佛会脏了眼睛。
　　吃完唐纳德翻出把小刀，紧挨着火苗翻来覆去的烤。林逸正半是伤感半是愤怒的想心思，伤的是零不明不白的没了，怒的是怎么也摆脱不了唐纳德这块牛皮糖。抬眼冷不丁的看到唐纳德手里的小刀，他吓了一大跳，印堂竟隐隐透出黑来。
　　唐纳德本不欲去吓唬他，可见了他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不由嘴痒起来。他狞笑着眯起眼，在跳跃的火光下扭曲出了一张人鬼莫辨的脸，“把裤子脱了！你那东西放着得发烂发臭，得赶紧割了！”
　　因为吃尽了苦头，林逸这时候是不大分得清玩笑和真话的。他当即吓了个肝胆俱裂，冷汗刷的流了下来，裹紧薄被子呜咽着缩进了墙角。
　　见他怕成这样，唐纳德又有点后悔。他讪讪的垂下眼，对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下了刀子。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两人席地而睡。唐纳德很大度的贡献出自己的胳膊，林逸却宝贝似的抱着那块破石头不放，非得用来充做枕头。介于只要一碰林逸他就跟被踩了脖子的鸡一样放声尖叫，唐纳德只好举手投降，任由林逸枕上了石头。
　　听着身后清浅的呼吸，林逸不敢入睡。他知道唐纳德贴身藏着把枪，而他只有一块石头，凭武力他根本不是唐纳德的对手。但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再回到威尔逊家。他不想死，那就只能让唐纳德死！
　　到了下半夜，火堆熄灭了，空气变得又冷又潮。
　　唐纳德的呼吸转为粗重，偶尔还打出一个惊天撼地的呼噜。
　　他打一声呼噜，林逸就要心悸一次。熬到那呼噜有了规律，他睁开双眼，摸黑爬了起来。
　　搬起石头，他膝行几步，拖泥带水的挪到了唐纳德的身侧。杀唐纳德是不需要有过多犹豫的，从小到大，他不知在脑海中预演了多少次。
　　曾经不想要唐纳德死，是念着那点虚无缥缈的旧情，可惜唐纳德亲手扼杀了它，他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眯着眼分清了唐纳德的头脸后，他高高举起石头，用尖端对准那张标志的脸孔，敲椰子似的敲了下去。
　　知道一击不成可能有被反杀的风险，这一下他敲的是又凶又猛。鲜血顷刻飙到了脸上，唐纳德英俊的脸孔凹陷下去，颧骨断裂下巴错位，只一下，鼻子嘴巴就没一处是能看的了。
　　唐纳德闷哼一声，四肢痉挛宛若通电。林逸抡起石头还要再砸，手腕却被擒住了。只听一声轻微的错骨声，林逸手一软，石头砸到了他的脚边。
　　他惊厥般大口喘气，心脏咚咚咚的快要跳出喉咙。这时候容不得他犹豫，放弃被钳制的右手，他探出左手就去摸唐纳德腰间的枪。
　　唐纳德晕过一阵后缓过劲来，凶神恶煞的坐起身，扶着自己的下巴“垮嚓”一掰，把一颗血糊糊的人头凑到了林逸跟前。
　　他在黑暗中和林逸对视了，海蓝色的眼里溅了血，目光肮脏而贪婪，却没多少恨意。
　　他是不恨林逸的，就算林逸又浪又贱又坏又蠢，他还是不恨。只要回到他的身边，那林逸就还是林逸，他无条件的选择原谅。
　　可是这一下真的好疼啊，他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非要和我斗个你死我活，你才开心……你怎么这么调皮呢……”
　　唐纳德摸了摸林逸的脸，面皮一扯划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歪斜着的嘴唇去亲林逸。林逸浑身僵硬，冷意从指尖攀爬环绕，寸寸侵蚀他的皮肤，让他被动的接受了这个血腥的吻。
　　“你想杀了我？”
　　舌尖尝到了苦涩的味道，那是唐纳德在哭。
　　“就算002死了，你还是要走……”
　　胸口一冷，林逸低头，冰冷的枪口抵在了心脏的位置，握着枪的手在抖，有泪渍在手背上晕开了。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唐纳德摇着头，嘴里却反复念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死了对所有人都好……”
　　林逸抬起手，想揩去唐纳德脸上的泪水。他可以接受唐纳德的暴戾，却永远接受不了唐纳德的眼泪——他已经下了手，是没有资格再于心不忍的。
　　胸口的枪又用力顶了顶，林逸的手自半空落下，覆到了唐纳德握枪的手上。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他和唐纳德的宿命。
　　他轻声道：“唐纳德，你说得对。”
　　枪声划破天际，唐纳德蓦地睁大眼睛，林逸的身体往后一仰，向所有中枪的人一样，灰扑扑的倒在了地上。
　　手背上还残留着林逸掌心的余温，指尖却是冰冷的。
　　枪口冒着烟，柴火堆里蓬出一小撮火星，从林逸失去光泽的眼前飘过，化成了死一样的灰烬。
　　屋子里满是林逸的味道，以及他怎么也挽留不住的，属于林逸的体温。
　　他想，林逸以后再也不用怕疼，也不用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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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他活下来了
　　林逸一直醒不过来，意识成了寂寞无依的岛屿，四肢是暖洋洋的绵软无力。他像是被包进了棉絮之中，又像回到了子宫里，浮浮沉沉的找不到自我，唯有无尽的空虚。
　　许久之后，他感受到了眼皮外微弱的光线。皮肤的触感很温暖，他试试探探的伸出手去，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冷硬。
　　他倏地缩回手，不安感愈发强烈。
　　眼皮仿若有千斤重，怎么用力都睁不开。这片明明暗暗的光线中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只能再次用双手去感知世界。
　　“他还好吗？”
　　保护装置外，安德烈按着笔头转身，瞟了眼面色憔悴的唐纳德，“大难不死，好得很。”
　　知道他是在奚落自己，唐纳德的脸色更加难看。先进的整容技术修复了他坍塌的半张脸，不过疤痕没有那么容易消退，他现在看着和“英俊”二字是毫不沾边了。
　　伸手贴上玻璃壁，沉浸在营养液中的林逸如同新生的婴儿，懵懂好奇的四处探索，然而真当摸到什么的时候，他又颤巍巍的蜷缩起手脚，像是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他感受不到你的存在，别做无用功了。”
　　“我知道。”
　　安德烈翻了个白眼，距离林逸移植心脏已经过去一个月。唐纳德每天清晨都会来看望林逸，他早已司空见惯。只不过依他来说，林逸醒来如果第一时间看到的是唐纳德，估计会想不开再寻死一次。
　　但这话说出口就过于伤人了，他换了个话题，“上面的文件批下来了没有？我不会给路易斯打下手的。”
　　A城基地已经重建，如今掌权的人是门罗，若不是他救了林逸一命，门罗大概都不会接受他进入A城。但相对的，他曾经的一切都被路易斯夺走了，想要抢回来并不容易。
　　“还需要一点时间，你清楚我的状况，我现在手上没有实权……”
　　安德烈点点头，并不为难他。他在深山老林里一呆就是数十年，原本交好的政要早已大换血，手里毫无人脉可用，也只能指望唐纳德来办妥此事。
　　就算不能把路易斯挤下去，也得和他平起平坐，自己一个如假包换的真货比不上个人造人，那也太不像话了。
　　时针跨过八点，安德烈照例给林逸输完营养液，边摘手套边道：“回去吧，你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心脏契合度很低，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养。”
　　“我……我能不能和他说说话？”
　　为了尽早唤醒林逸，安德烈每天都会播放零的音频给林逸听。那是一句很简短的话语，内容也枯燥的让他不屑去提，但那时候的零已经虚弱到无法再多说一句了。
　　一天三次，定时播放，可惜毫无效果。林逸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封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拒绝睁眼，也拒绝聆听。
　　透明的营养物质从导管中流入林逸的体内，胃部被填充满后，他惬意的舒展了一下四肢，随即又抱起膝盖，脑袋安静垂下去，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只有在清晨饥饿时他才会做出一些试探性的举动，等确认自己依旧身处于容器中时，他就不愿意再多动弹了。
　　安德烈叹了口气，打开保护装置上的通讯器，摇着头走了。
　　唐纳德僵直着伫立在保护装置前，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林逸听不听得见都没有关系，他不过是想进行一番形式上的忏悔罢了。可真当要说的时候，他又犯了怂，忽然觉着自己不是个东西了。
　　林逸再是个小猫小狗，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心里还是十分难过悲伤的，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可林逸这死了又没完全死透，那他的悲伤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
　　林逸本来就瘦，如今更是成了皮包骨。他那肋骨根根清晰，环抱着自己的模样如同一具被摆成自我保护姿势的骨架。可安德烈说他很健康，不过是营养有点跟不上罢了。
　　唐纳德凑近了些，看见有细小的气泡从呼吸器的边缘冒出来，而后噗噗破裂。他的心情就如这些小气泡，并不激荡，但刺刺麻麻的感觉挥之不去。
　　那一枪直击心脏，林逸当场毙命，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唐纳德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林逸把他寄托情感的容器打碎了，他一时如释重负，一时又恨意迭起，最终却选择背着林逸的尸体跋山涉水，把他送进了安德烈的基地。
　　没有林逸，他就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只有林逸好好的活着，他才算完整。
　　这不是在救林逸，这是在救他自己。
　　扩音器里传出林逸的呼吸声，轻的像一缕攥不住的幽魂。唐纳德抚摸着玻璃，如同在抚摸自己可爱的恋人。
　　林逸十分乖巧地闭着眼睛，他很怜惜这样的林逸，可他更为想念怒火冲天的林逸，哪怕是“滚开！”“闭嘴！”“你让我恶心！”这些令人反感的话语，也比死气沉沉要来的好。
　　唐纳德认为自己从没想过要伤害林逸，他只是单纯想要掌控林逸的一切，林逸是属于他的，可总有不开眼的东西要来觊觎！
　　为此他妒火中烧怒不可遏，他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对林逸做出了很多恐怖过分的事，但这也是为了他们美好的将来啊！
　　那几脚对林逸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即使安德烈极力保全了那套器官，林逸在今后的性事中也不可能再获得快感了。
　　不过没关系，如果不是那个病毒一样的实验体，林逸本身也不是贪欢的人。
　　002已经完了，他的心脏如今在林逸的胸腔里跳动，不管他如何强大，也不可能重新长出一颗心脏来的。
　　“那些录像带，我都已经烧了，你不用再怕，快醒过来吧……”
　　唐纳德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见林逸没有反应，又无缘由的生出一股怒火。一想到零以这样的方式和林逸合为一体，他就抓头发跳脚的要发疯！
　　但他能怎么办，除了那个变异种，已经没人能够救林逸了！
　　他拍了容器一巴掌，恶声恶气地说：“你再不醒，我就把002也烧了！到时候你一手一捧灰，想拼都拼不起来！”
　　发了这通狠后，唐纳德暗骂一声，气急败坏的摔门走了。
　　*
　　总部基地如今是一盘散沙，唯有手握军权的几个人还能说的上话。其中门罗众望所归成了新首相，而手下亚尔维斯也是个好样的，路易斯则坐拥机器人大军，同样不可小觑。这样看来，唐纳德反倒成了丧家之犬。
　　他的军队死的七七八八，若不是老父亲留下的关系网，怕是连中将的位置都要保不住。
　　新基地是火烧眉毛建立起来的，防御系统漏洞百出，门罗派出近乎一半的军力在基地外清扫丧尸。安德烈和路易斯比赛似的赶工修复基地，自然分不出多少精力照顾林逸，可门罗对林逸一直心存愧疚，又不能放任他不管，于是这项任务就落到了休斯的头上。
　　毕竟他反应敏捷战斗力强，要真发生意外，还能放点血给林逸吊吊命。
　　休斯坠崖后很不幸的落入了路易斯之手，又抽骨髓又抽血的给沈昭昭融合基因，变态到安德烈见了都要自叹不如。他当时被折腾的够呛，此刻对路易斯是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林逸早点醒过来和路易斯作对，最好能把那坏家伙赶出基地！
　　休斯吹着口哨往隔离室走，弯腰验证瞳孔后，合金门自动弹开。人还没走进去，他先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击打声。
　　这声音模模糊糊，似乎隔了万重山传过来，变成了一个个浑浊不清的鼓点。
　　他慌忙跑进去，看清里头的景象后一时怔住了。
　　林逸缓慢击打着保护玻璃，动作迟缓无力，但从皱紧的眉毛和抿成一线的嘴唇来看，他是用尽了力气的。传导营养液的橡胶管凌乱的缠在他的手臂上，淡蓝色的呼吸罩松了，鼻腔里的两根导管也被扯了出来。
　　挣扎越来越微弱，他这分明是溺水了！
　　“Shit！睡着了怎么还这么不安分！”
　　休斯几步走上前去，手指飞快输入密码。
　　“砰！”的一声，保护装置顶端的盖子弹开了，内里的液体也随之缓缓下降。
　　休斯从架在旁边的金属扶梯爬上去，一把将里头的林逸捞了出来。
　　林逸猛烈地呛出几口水，大张着嘴巴却是不会呼吸，脸色涨得越来越红。休斯脸色一变，放平他的身子就要给他做人工呼吸，结果嘴唇还未相接，掌下单薄的胸膛就鼓胀起来。林逸猛的吸入一大口气，紧接着喷泉一般把胃里的粘液喷了个干净。
　　休斯郁闷地抹了把脸，抓着林逸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可一抓之下，那肉嫩的像块白豆腐，赫然浮起几道指印。
　　在营养液里泡久了之后，林逸的身体变得比婴儿还要脆弱。休斯自己在保护装置里呆过，对此很有心得，遂体贴的拿了条软和的毛毯给他披上。
　　林逸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休斯俯耳听了听他的心跳，一声一声，微弱但清晰，和他的心跳声遥遥呼应。
　　摸了摸林逸潮湿的头发，他轻声叹道：“零，他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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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新生
　　林逸的身体虽然勉强接纳了零的心脏，但磨合的并不顺利。离开保护装置后，他又被重新送入了无菌隔离室。
　　躺在隔离室的“鸵鸟蛋”中，他侧身弯曲着双腿，双眼无神半睁不睁，一下一下按着枕头边录音笔的开关。
　　里头只有一句话：林逸，活下去，等我回来……
　　这是零留下的最后的话语，也是这一个月来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我在等你啊……你怎么还不来看我……”
　　他嘟哝了一句，和录音笔里零的声音一样虚弱。事实上他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极短，醒来没多久就会感觉疲惫，像是心脏承受不了给这具身体供血的负荷，总催促着他陷入昏睡。
　　椭圆玻璃罩外，休斯站得远远的，对安德烈道：“醒来后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我靠近，他就会问我零在哪里。”
　　安德烈刚熬了通宵制作机器人，此刻正是疲惫不堪。他三下五除二的脱了外套，又用皮筋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也不去看玻璃罩里的林逸，反而走到观测仪器前，调出数据分析图来。
　　观察了一会后，他突然板着脸蹙起了眉。
　　“怎么了？”
　　休斯看不懂那些花花绿绿的曲线图和数字，但仪器中显示的人体正在变红，先是斑斑点点的，而后晕染成了大片，像极了扩散的病毒。
　　同一时间，“鸵鸟蛋”内的林逸突然哼了一声，咬紧了嘴唇像在忍痛。
　　“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出现过，安德烈调出几个大屏，忽然脸色一变。
　　“零的心脏有自我修复机能……它和林逸体内的所有器官都相斥，天呐，它在攻击那些器官！”
　　这时休斯也听出了端倪，换言之，零的心脏将林逸体内的血液彻底清洗，再流到各个器官逐一攻破。这事往好了说是要把林逸从内到外的翻新一遍，包括他身下那一管垂头丧气的物事。往坏了说，是要杀死林逸体内所有的细胞，至于能不能活，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太不可思议了……”
　　安德烈忍不住惊叹，离开零身体的心脏仿佛重新找到了归宿，在林逸的胸腔内抽枝拔节，深深扎根了！
　　林逸体表的皮肤上开始出现血痕，蛛网一般细密分布，乍一眼看过去，几乎像是层人皮兜了泡血，随时都有炸裂的危险。
　　林逸显然也注意到了身体的变化，他展开双手，掌心的纹路渐渐变红，仿佛是有血要从底下渗透出来。
　　“我怎么了……”
　　他惊骇不已，无措的朝安德烈看去。忽然，他脸上一阵剧痛，通过透明玻璃罩的反光，他看见自己的脸扭曲着，其上血痕纵横交错，好似刀尖在上头跳舞，却偏生流不下一滴血！
　　“啊！！啊！！！”
　　他大声喊叫，嗓音沙哑，因过度的恐惧而只能发出单一的音节。
　　皮肤的切口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如同齑粉一般扑簌簌的抖落下来。他的四肢和躯干的皮肤同样在皲裂，如同一条蜕皮的白蛇，裸露出了里头鲜红的肉。
　　林逸不可置信的盯着玻璃罩上的人影，不敢相信那人就是自己。
　　休斯急道：“快给他镇定剂，他快崩溃了！”
　　安德烈同样担心林逸，但理智尚存，“零的心脏正在改造他的身体，那种力量强大到能控制细胞分裂，你觉得一支小小的镇定剂能解决问题？”
　　休斯明白安德烈说的没错，但林逸快要撑不下去了。
　　林逸只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打碎重塑，脑内则充斥着尖锐的爆鸣。他在“鸵鸟蛋”内不断翻滚，用头狠命的去撞玻璃罩，嘴里大喊救命，喊完救命接着喊杀了我，是个完全无法自控的模样。
　　他那额头本来就只有一层薄皮，一撞之下竟皮肉分裂，露出了底下森白的头骨。他痛苦的无以复加，宛如被一把钢锯反复拉割着神经。他一会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一会又像条被咬破了喉咙的狗，最后成了条被锅盖罩住只能胡乱扑腾的鱼。
　　“啊！——啊！——啊！——”
　　嘶吼声变成了濒临死亡的悲鸣，他不断踢打着玻璃罩，从床的这头滚到那头，洁白的床单上磨蹭出了诡异的血色图形。
　　“让我出去！咳咳……让我出去……”
　　鲜血从他的眼眶里渗出来，话语变得模糊不清，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正在融化……
　　“我的天……快放他出来！”
　　安德烈捉住休斯伸向控制台的手，厉声道：“他现在的状态一离开防护罩就会感染，你想害死他？！”
　　休斯讪讪的缩回手，眼前过分血腥的景象已经麻痹了他的思想。
　　“我的手……我的手……”
　　双手化成了白骨，林逸惊慌的低头，只见自己跟个被火烤了的蜡人似的，胸前、上臂、大腿上的肌肉纷纷融化流淌下去，又有全新的肌理不断生长出来。他擦拭着额头流到眉眼的黏液，一擦却带下了一把粘着头皮的黑发。他尖叫一声，把头发甩出去，颤抖着将自己缩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痛苦……零啊……救救我啊……
　　越哭眼睛越疼，而后，他看见一只圆滚滚的眼珠落到了自己的膝头，像是一颗沾了草莓酱的巧克力球，调皮的顺着小腿滑了下去。
　　他惊恐的看向玻璃，只见一个硕大的，黑洞洞的眼洞正对着自己。
　　“啊！！！啊！！！！”
　　林逸惊叫着坐起来，双手胡乱挥打着，手背“砰砰砰”砸在隔离罩上，室内响起机械化的提示音。
　　“林逸！冷静下来！你没事了！”
　　林逸惊魂未定的转头，看到了一脸紧张的休斯，恍惚了好一阵后，他才不确定地说道：“休斯？”
　　休斯额头上满是汗珠，对他点点头，“是我，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我……”
　　脑海里回想起之前的惨烈景象，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修长白皙，手掌还是薄薄的，皮肤晶莹剔透，白嫩到简直是吹弹可破了。他又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划过嘴唇鼻梁，还有眼皮下微微凸起的眼球，都完好无损……
　　他呼出一口浊气，脱力的往后一仰摔倒在床上，后脑勺深深陷进了枕头里。
　　“我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在你的手指融化的时候。”
　　安德烈的声音透过玻璃罩传来，林逸打了个哆嗦，原来方才那些并非完全是梦境。
　　“你现在必须保持清醒，”安德烈在外面缓慢地踱步，声音压得很低，“你的内脏、肌肉、皮肤、血液……除了骨架，几乎都被替换了一遍，等同于与002合二为一了。你之所以会晕过去，是大脑无法承受疼痛后做出的防御措施，脑活动过于激烈容易精神错乱，你现在最好放空放空思想，但不能再睡了。”
　　林逸胸膛微微起伏，将安德烈的话语掰开揉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他忽地回过味来了，“……什么叫我和零合二为一了？”
　　安德烈一怔，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林逸撑起身体，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种病态的偏执，“零在哪里？为什么他不来见我？”
　　为了不刺激到林逸，这几天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过零，唐纳德更是直接装起了缩头乌龟，想先避避风头，等林逸身体恢复了再跟他坦白。
　　休斯最怕的就是被问起零，此刻不禁头疼的扶住额头。安德烈倒还算镇定，他卷着资料敲了敲手心，施施然地说：“零坠机了，你忘了吗？你知道那个高度，就算是变异种……”
　　“你别想忽悠我，你说的合二为一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他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
　　林逸哑口无言，他想说他能感受得到，但这话过于玄乎，说出来也没什么信服力。
　　“好了，你不要多想，人我们还在找，等找到了绝对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安德烈大概也是不想招架林逸穷追猛打的追问，随口敷衍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了。林逸看向踌躇着的休斯，拍了拍玻璃壁，“休斯，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感应得到他就在这里……”说着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莫名的有些慌乱，“至少……至少你告诉我他是否安全，他还好吗？”
　　你当然感受得到，因为你胸腔里的是零的心脏啊……
　　休斯颇想仰天长叹一声，可看林逸可怜巴巴的，又有点于心不忍。零就在隔离室里冰冻着，极度的寒冷阻止了腐烂，同时也遏制了生长能力。要说安全，倒也没人去破坏他的尸身，可这生死未卜的，大概也不是林逸所想要的安全。
　　末了他扼腕痛惜地说道：“他确实在基地里，人却不大好。反正他不会先来找你，所以你也收收心，别想着去找他，想了也是白想！”
　　这话说得信息量颇大，既然人在基地里却不来找自己，那必定是伤到都没法下地了！林逸心里有了计较，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点头道了句谢。
　　休斯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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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真相大白
　　林逸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安德烈不让他见零，他便闺阁小姐似的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呆在“鸵鸟蛋”内养精蓄锐。他表面上是如此的乖巧配合，内心却极度的躁动不安。
　　这几日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看望他，门罗、勃朗特、亚尔维斯、休斯……连路易斯都顶着被安德烈暴揍的风险过来瞅了一眼。他们对零皆是闭口不谈，这让林逸不安愈甚。
　　零的性子他是了解的，就算是病入膏肓，他爬也得爬过来死在自己的身边。除非，他当下是个无意识的状态。又或者说，已经死了。
　　想的多了脑袋就隐隐作痛，时不时的还犯起了洗脑后遗症。他的记忆力在退化，在“鸵鸟蛋”里分不清时间，一日三餐全靠导管输入，他逼着自己去回想和零的点点滴滴，然而记忆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空茫。
　　他如安德烈所说，放空了大脑，不放空也不行，想多了他会发疯。
　　唐纳德倒是一如既往的神经质，人不过来看望，却拨了一大堆人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隔离室外头，像是林逸会人间蒸发一般，需得几十双眼睛一起盯着才能安心。
　　在如此严密的保护下，林逸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危机。
　　一周以后，他的身体有所好转，在安德烈的允许下“破壳而出”了。
　　因久卧在床，他浑身都不得劲，恨不能耕田牛似的暴走上十里地。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于是他就拖着两条瘦成芦柴棒的腿，扶着墙壁在隔离室内兜圈子，也算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复健了。
　　这日午后他正吭哧吭哧的高抬腿，唐纳德就不请自来了。
　　林逸见到他心里挺惊讶，面上却是无甚表情。他在椅子里坐了，双手扶着膝盖做深呼吸。新生的肺叶很娇贵，随便做点运动，就风箱似的要他喘个死去活来。
　　唐纳德见他折腾出了一身细汗，玉白的脸皮底下也透出一层薄薄的血色，是个健康活力的模样，不由脸上带了点笑意。
　　他拉了把椅子在林逸跟前坐下，小学生似的用自己的膝盖顶着林逸的膝盖，微微偏了脑袋去看林逸的脸色。
　　林逸知道他一贯是个没心没肺的，加之是自己想不开要寻死，所以没指望他能做出一番深刻检讨。之所以没赶他，是他认为这个基地里大抵也就只有他能和自己说实话了。
　　他不欲与唐纳德靠得太近，仿佛闻到对方的呼吸就会折寿。靠进椅背里拉开距离后，他琢磨着道：“我这个样子还能跑去哪里，把门口的兵撤了吧，整条走廊都被堵的水泄不通，安德烈抱怨得我头疼。”
　　唐纳德要的就是这种插翅难飞的效果，他忽地张开双腿，屁股往前一挪，“啪”的一下把林逸的两个膝盖夹住了。
　　林逸被他碰一下就浑身难受，此刻大幅度的打了个哆嗦，嗔目瞪眼的朝唐纳德看去。唐纳德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过来的，厚着脸皮笑嘻嘻地插科打诨，“你可是条滑溜溜的泥鳅，顺着抽水马桶都能溜走，我不得多花点心思？”
　　林逸被他的比喻恶心到了，“真是辛苦你了。”
　　“不客气。”唐纳德摆摆手，而后手掌在空中方向一转，落到了林逸的脑袋上。眼见林逸龇牙咧嘴的要发飙，他那手又顺着林逸的脸颊滑下去，在他耳边的一缕头发上捻了一下。
　　林逸想逮他咬他，可唐纳德收手太快，让他只能咬着牙隐忍不发。
　　“头发太长了，我给你剪剪。”
　　林逸蹙着眉，自从他的身体发生变化后，总感觉连头发丝都分外敏感，像是探出了脑袋的神经，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可真当剪子落在了上头的时候，却也没产生痛觉，他暗道自己是出了心理问题。
　　唐纳德手艺不精，只敢稍加修剪，目的在于向林逸示好。剪完之后，他耐心的给林逸清理领子里的头发渣子。他原本是一片坦荡正直，可不知怎的，手指一摸到林逸后脖颈的皮肤后，就被吸住了一样，挪不开了。
　　林逸的皮肤向来好如绸缎，如今更是叫人爱不释手。唐纳德心想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女人怎么说也算的上绝色，却是找不出一个比林逸还“嫩”的。
　　林逸只觉后颈处瘙痒难耐，见他弄不干净，伸手就往领子里摸。唐纳德轻轻攥住他的腕子，另一只手从领口溜下去，手法一下变了花样，堪称下流。
　　林逸不知他还存了这种心思，登时就变了脸色，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唐纳德真在这里办了他，他也是无计可施的。
　　难道为了贞烈再寻死觅活一次？别说旁人，连他自己都要笑话自己。
　　“唐纳德，你就当行行好，发情也挑挑对象吧，我伺候不了你。”
　　唐纳德见他不复往日的尖牙利嘴，自觉着有点没趣。隔着衬衫，他屈指在林逸胸前那一小点凸起上一弹，跟个二流子似的说道：“没想做什么，看你漂亮罢了。”
　　林逸见惯了他无赖惫懒的样子，真怕自己翻个白眼都能把他翻爽了，索性就当没听见这句话。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零的近况了，因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嘴严，面对唐纳德他也没什么把握，开口之前不由得焦虑起来。
　　犹犹豫豫一番后，他也不把自己的膝盖抽出来，就这么被唐纳德夹着正襟危坐了，双手扶着扶手道：“唐纳德，你有没有零的消息？”
　　问完之后，他就感觉心头一阵绞痛，又像是被绑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坠着，搏动都成了困难。
　　唐纳德碧绿的眼珠子一定，脸上的柔情蜜意一扫而光。林逸心道不妙，却又见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微微翘起了唇角，“你就知道你要问他。”
　　在这新基地里林逸没有一个亲近之人，唯有的零还不知所踪，自然是牵挂惦念的。可这话决不能说给唐纳德听，唐纳德疯起来他招架不住。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已久，并不知道唐纳德在新基地里的地位如何，只得斟酌着说：“毕竟他是我的毕生心血，你逼得他跳机，心里也该出了口恶气，就不要再为难我……为难他了。”把嘴边的“我们”咽了回去，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唐纳德的表情，“我这个状态连走几步路都得喘气，绝无可能再跟着他乱跑。何况现在还能跑到哪里去？就算你撵我，我也是不会走的。你让我见见他，不用见面，看一眼监控就好。”
　　林逸是很少这么低三下四的，唐纳德心底直呼稀奇，却又不满愤怒极了，只因为林逸是为了那个变异种才在看自己的脸色。其实林逸求他也没用，因为他并没有接近零的权限。
　　但他同时又起了促狭心思，那些人一个个都自以为好的瞒着林逸，可又有什么意义呢？林逸早晚都要知道的。与其拖泥带水的让他抱有希望，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
　　他转了转眼睛，忽然伸手往林逸的心口处一拍。
　　“你以为你凭什么还能活下来？他的心脏就在这里呢。”
　　“心、心脏？”
　　林逸仿佛没有听懂，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把你送到安德烈那的时候，你已经没有呼吸了。不过002的心脏果然强大，能令一具尸体起死回生，这也算是你的造化吧。”
　　唐纳德包着林逸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听到了吗？这是002心脏的跳动频率，比人类快了近一倍呢。”
　　林逸目光发直，其实他早有预感，胸前的伤口并不像枪伤，那是移植留下的刀疤。全身的器官都被更换，那是因为承受不住零的心脏。而他一直能隐隐感觉到零的存在，那也是变异种身体本能的感知啊……确切来说，他已经不能算是个人类了。
　　那么多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不愿意相信，“死亡”这个词看起来和零毫不相干，他是那么的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死呢？
　　林逸抿起的唇褪去血色，脸上又呈现出灰败的玉青色。他像是不能呼吸了，五指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仿佛抓住了零的心脏。
　　“你在撒谎……他说他会回来找我的……”
　　说着林逸眼神陡然一亮，他挣开唐纳德，猛地扑向了“鸵鸟蛋”。抓起录音笔飞快的摁了一下开关，零虚弱的声音再次传出，听到这句保证后，他忽然有了底气，大声对唐纳德道：“他说了，让我等着他！”
　　平时林逸也没有表现出有多喜欢零，可偏生在这种关乎存亡的紧要关头放不下他。唐纳德虽然想看林逸悲痛欲绝的模样，可真看到了，心里又很是吃味。他霍地站起身，气势汹汹的逼近林逸，皮笑肉不笑地说：“嚯，这东西你还留着？”
　　唐纳德比林逸高出大半个头，脸上又是凶神恶煞，骇得林逸当即后退一步。
　　他有点心虚气短，嘴巴却很硬，“你别想骗我，就算死了，他的尸体也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把他藏起来？！”
　　话落他突然一阵心慌意乱，再抬眼，唐纳德的脸像是浸在了水里，摇摇晃晃的很不真切。
　　他自觉身体出了故障，又怕录音笔被唐纳德抢了去，慌慌张张的就把手背到了身后。然而还没等他把东西藏好，就听到唐纳德焦急的唤了他一句。
　　“林逸？！”
　　他甩了甩脑袋，耳朵里像飞进了一群蜜蜂，嗡嗡嗡的吵个不休。紧接着他一阵头重脚轻，四肢的力量就被抽光了，身体也随之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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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纷争
　　林逸这一觉仿若睡了一个世纪，不料再次清醒时，基地里已经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米粥。所有人都在奔走呼号，竟没有一个人顾得上他。
　　他在鸵鸟蛋躺了有一个小时，才重新聚集了力气。扯掉身上的导管仪器，他刚坐起来，休斯就破门而入了。
　　“我的天，你醒了？！”
　　大开着的门口有研究员匆匆跑过，脚步声噼里啪啦的由近及远，嘴里叫嚷着赶快从安全通道撤离。
　　休斯的衣服上沾着血，神色倒还算镇定，他不等林逸开口询问，主动说：“安德烈刺杀路易斯未果，现在两方人打起来了。”
　　安德烈，和路易斯打起来了？
　　林逸有点消化不了这个消息，“门罗呢？他不管？”
　　“他俩打也是机器人打，门罗插不上手。再说前几日基地保护屏障出了漏洞，门罗忙着带兵对抗丧尸，哪还管得了他们！你还是先跟我们走，亚尔维斯这边还算安全！”
　　这时候又跑进来一个人，竟然是勃朗特。他二话不说直奔林逸，抓起他的胳膊就走，“快！我爸那边顶不住了，你先随我们一起撤离！”
　　林逸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等魅力，竟引得两方势力争相抢夺。他脑袋还未彻底清醒，此刻双眼发直的不知该听哪边才好。
　　休斯见他犹豫不决，踏前一步挥开勃朗特的手，“你们现在自顾不暇，还带着林逸做什么？他又上不了战场，你们也没有医护人员！”
　　勃朗特不甘示弱地说：“谁说我们没有医疗兵？你懂个屁！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安德烈叫你来的，那家伙就是个科学变态，连人造人这种东西都被他研究出来了，谁知道他还会对林逸做什么！”
　　大概林逸研究的药效果不错，勃朗特此刻头脑清明思路清晰，几句话道中要害给休斯堵得没声了。
　　虽然休斯暂时落了下风，林逸却有着自己的主意，“你们别吵了，谁带我去找零，我就跟谁走！”
　　此话一出，勃朗特直接傻了眼。林逸瞧他这样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了，便转向了休斯。休斯满脸为难，安德烈特意交代过谁都不能碰零，他留着自有用处，可是……
　　他看向油盐不进的林逸，咬牙道：“跟我来吧！”
　　外头的守卫早已被抽调走，听勃朗特所说唐纳德此刻正跟着门罗在第一线奋战。林逸当下就搞清了来龙去脉，想来门罗是为了笼络住唐纳德，才叫勃朗特来救自己的了。他不禁感觉有些好笑，谁承想自己从一块烫手山芋变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呢。
　　休斯输入密码后，三人一同进入隔离室。随着大门的开启，室内的感应灯随之亮起。房间内很空旷，除了周边的观测仪器之外，就只剩下了正中间一张偌大的冰柜。雾煞煞的冷气以冰柜为中心扩散至整个房间，林逸和勃朗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林逸还未感受到多么激动，心脏却自发地擂起了鼓。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冰柜的透明玻璃上结了一层白霜，并不能看出什么。
　　伸手将白霜抹去，渐渐露出了里头人的样貌。
　　“零……”
　　虽然提早知道了零的状况，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滋味。林逸忍不住按了按心口，弯腰俯到冰柜上，眨眼不错的盯着零。
　　冰柜里的男子十指交叉至于腹部，修长的双腿并拢成一条直线，身上穿的是做工考究的西装，肩膀、腰身、袖口的线条都收的很利索，像是个打扮精美的大号娃娃。
　　一束开的正盛的白玫瑰躺在他的胸前，这让林逸意识到他的确是死了，可他看上去又仅仅是睡着了。
　　“零，你不来找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林逸挪开手捂了下眼睛，极度的寒冷冻结了他的眼泪，让他只能满目忧伤的看着棺中的男人。
　　零的脸蛋依旧美丽动人，平直浓密的睫毛阖下来，淡水色的唇微微抿着，是一副不悲不喜的表情。他的皮肤还泛着柔和的光泽，可胸膛确实没有起伏了，他的腔子里是空的，没有心脏循环血液，所以看起来无比的苍白。
　　“他、他死了？”
　　林逸又在那玻璃上摸了摸，留下一个拖沓的掌印，很快被覆上来的寒气掩盖了。
　　“确切地说，是身体死亡，但检测结果显示他的大脑还有活跃性。谁知道呢，也许他现在就能听到你的声音……我们不敢随意解冻，也许他的心脏会重新长出来，也许，他就和普通人类一样腐烂了。”
　　“哦……”林逸点点头，他明白了，自己该为零做出一个抉择，留下还是带走。
　　垂头思索一阵后，他重新抹开白雾，望着那张沉睡的容颜轻声道：“零，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像是在问零，又像是在问自己。从前零一直想带着他远走高飞，是他执迷不悟的要留守在基地里，舍不下那些成就和实验体。可现在，他想走了……
　　理所当然的，零不会回复。林逸垂头丧气的咬了下嘴唇，在冰柜旁跪下来研究上面的密码锁。
　　里头的密码要比门上的更为复杂，除了安德烈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林逸按照常规的方法试了几次无法破除后，系统熟悉的提示音响起，“密码错误，您还可以输入两次——”
　　这是安德烈惯用的伎俩，一旦解码失败，必定会触发房间内的机关。他们也许会被激光枪扫射成马蜂窝，也许会被从天而降的凶器砸的脑袋开花，或是直接被冻死在这间隔离室里，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会是什么呢……”林逸迟疑的输入十一位数字，红色提示灯再一次亮起，他的额头已经泌出了汗水。
　　“不行！”他转头看向休斯，“暴力破坏吧，不要碰密码锁，直接攻击玻璃。”
　　休斯皱了下眉，“会割伤他的，他现在没有愈合能力。”
　　“我知道，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小心点。”
　　林逸退开一步，休斯也不废话，眼眸瞬间变红，握拳击向玻璃。第一下玻璃只裂开了一道细纹，三下过后，玻璃咔嚓嚓的碎裂开来，不少碎片都落在了零的身上。
　　好在休斯下手有分寸，那玻璃碎片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并没有弄伤里面的零。
　　林逸低身细心地去捡他领子里的碎渣，而休斯则揽着他的肩膀，想把他从棺材里抱出来。
　　就在零的身体被慢慢抬起之时，林逸突然大叫出声，“休斯！放下他！！！”
　　休斯一怔，还没做出反应，缠绕在零脖子上的感压线就绷断了。
　　嘀嘀嘀嘀嘀——
　　两人同时猛抽一口冷气，冰柜转瞬间炸得四分五裂。
　　抱着零的休斯飞快转身，而林逸同时扑了上去，错开一秒挡在了休斯的跟前。
　　玻璃碎片在膨胀的气流下化成一把把尖刀，扎向林逸所在的方向。林逸只觉背上一阵疼痛，整个人就被浪潮般汹涌的气流掀飞了出去。
　　休斯反应极快，趴在零的身上卧倒在地，冰柜的侧挡板从他们的头顶翻滚而过，飞向撞在墙壁上的林逸。
　　林逸缩起手脚往墙角一滚，心里直叹时运不济。那挡板轰的一声戳进墙壁，险险拍在他的鼻尖，再近一分就能叫他肝脑涂地。
　　玻璃碎渣叮叮当当击打在挡板上，林逸在挡板和墙角的缝隙间艰难求生，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等到这场大动荡平息下来，他四肢着地的从挡板下爬了出来，头脸都蒙着墙皮粉屑，一张口都能喷出一片白色粉末。
　　“零……休斯……”
　　他茫然四顾一番，观察室顷刻炸成了残垣断壁，仪器东倒西歪，头顶灯管都裂了几展，一时间竟叫他寻不到两人的踪影。
　　等候在门口的勃朗特闻声赶来，把他从灰堆里刨了出来。
　　“零啊……”
　　面对这尘土弥漫的一片，林逸哆嗦着嘴唇，欲哭无泪地呼唤着零的名字。
　　“在这……”
　　这时传来休斯弱弱的声音，两人立马跟闻到肉味的狗一样狂奔过去，一左一右的把休斯营救出来。而零因为有休斯做肉盾，全须全尾的并没有受伤。
　　林逸怕被人抢了似的，赶忙儿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勃朗特见他们一个比一个虚弱，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将三人全部打包走。
　　“门罗已经安排人手在外面等着了，我们快走！”
　　林逸深知耽误不得，点点头强撑起身体，很无奈的把零又让给了勃朗特背着。
　　轿车飞奔在高速公路上，林逸看着眼前飞掠而过的景象，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竟然真的把零带出来了。
　　“安德烈……他会不会找过来？”林逸内心有些惶恐，原本什么安德烈路易斯，他都不在怕的。可如今他一无所有，救个人还得依靠休斯和勃朗特，实在没那个和安德烈争夺的实力。他又看向前边休斯的后脑勺，“休斯，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安德烈！”
　　副驾上的休斯扭过脑袋，他总觉着林逸重生过后，脑子就不大灵光了，“你以为安德烈的目标是零？安德烈的目标是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最新型的融合体？他扣着零不还是为了让你乖乖听话！”
　　勃朗特难得同意休斯的观点，点点头道：“所以你现在最好两边不占，我爸和那两位都没关系，在我们这里你可以放心。”
　　休斯冷哼一声，“怎么，唐纳德什么时候有和你们结盟了？他容得下零吗？”
　　勃朗特登时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地说：“那还不是因为安德烈不让他接近林逸！”
　　休斯“哈”了一声，“我看不然，是他自己办事不力，让安德烈这个本尊给路易斯那个冒牌货打下手，才惹恼了安德烈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林逸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我还没死！我想去哪就去哪！”
　　车内刹那安静，林逸低头和零贴了贴脸颊，心烦意乱的想：要是零还活着，就能把这俩混蛋都撵下车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不乐、晏菲的月票~
　　感谢落羽杉、楼晚洛、一个樱桃、吝泽君、A宝2252、serein、用户4xkmar09、风中语、用户1ucyzoo5、浮香桂影、月亮不在怀里了、十四狐柠檬的推荐票~


第104章 尸斑
　　跟着勃朗特走，零可能会有危险，跟着休斯走，自己可能会有危险，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实际情况容不得林逸多想，因为他们被丧尸围堵住了去路，只能暂且躲进了附近的一家小研究所，而这家研究所正在亚尔维斯的势力范围内。
　　勃朗特一路唉声叹气，活像到嘴的鸭子飞了。林逸反倒平静下来，这家小研究所的所长是翠丝特，他俩没有什么过节，总不至于再生出什么事端。
　　翠丝特接到消息，已经早早等候在了门口。林逸一行人下了车就跟她打了个照面，她上身是严丝合缝的黑色军装，下身则是短到大腿的包臀裙，脚踩一双恨天高，跟朵风中黑玫瑰似的，摇曳着身姿就过来了。
　　“嗨博士，好久不见啊~”
　　翠丝特其人性癖怪异，为人却热情活泼，像个爽朗性子的大姐大。
　　林逸曾经受过她的照顾，对她有点若有若无的好感，此时也点头示意，“谢谢你肯收留我们。”
　　翠丝特咂咂嘴吧，“客气什么！”又用肩膀撞了撞休斯，“他是林逸不是那个人造人吧？竟然会对我说谢谢，真是不可思议……”
　　休斯嗤嗤笑道：“这要是人造人，带回来的就该是唐纳德了！林博士本人如假包换，你就放心吧！”
　　“也是，”翠丝特指挥研究员把零抬进去，见林逸寸步不离的跟着担架，连忙紧追几步，“这件事你可千万别透露给唐纳德，我跟他毕竟好过一段，他要知道我帮着你救治零，估计能一炮轰了我这小诊所。”
　　林逸满口答应，心道我还怕你把我卖了呢。
　　翠丝特的研究所比不得实验基地，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备一样不少。而且因为研究领域不同，她这边还有好些连安德烈实验室都翻不出来的器械。
　　进入工作后翠丝特收起了嬉皮笑脸，两人合力给零做了全身检查，得出的结果和休斯所说并无不同。零的身体已经停止了代谢，但依旧能检测到脑电波。
　　“林博士，我懂的你也都懂，我就不老生常谈了。我给的建议是就这么放着吧，横竖就是一个死，难道你还能冻着他一辈子？与其这么干耗着，不如试试会不会出现奇迹。”
　　林逸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但翠丝特说得简单，他做起决定来却是掏心挖肺的难受。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出去了。”翠丝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想了……”林逸理了理零的长发，望着他的面容道：“他不会想在冰柜里虚度余生的，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他。”
　　“那好，”翠丝特打了个响指，“我会安排人给他做护理，你的脸色不大好，去休息一会吧。”
　　林逸摇头，“我自己来吧，给我一个助手就好。”
　　翠丝特见他失魂落魄的，轻声叹了口气，这样的林博士让她都要心生不忍了。
　　*
　　林逸先吃饱喝足养好了精神，才着手处理零的身体。
　　因为有自愈能力，零的身体向来是白璧无瑕的，可此刻他的胸膛上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像一只吸饱了血的蚂蟥，霸道的盘踞在他心脏的位置。
　　林逸的目光匆匆扫过就错开了，看到这道伤疤，他的心脏就呼应似的抽搐疼痛。
　　将零清理干净后，他向勃朗特求助，把零抱回了床上——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并不足以抱起比自己还要高大的零。
　　林逸就这样守在了零的身边，早上看着零进食，晚上则和他盖同一床棉被，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他的变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本没必要做到此种程度，可只要一离开零，他就心绪不宁坐立难安，像是零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三日过去，门罗清除丧尸后开始了收尾工作，安德烈和路易斯却依旧呈对峙之势，谁都不肯服软。门罗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两个人斗去，只要不对着新基地开火，他现在什么都好说。
　　照理说林逸得跟着勃朗特重返基地，但零的身体出现了腐败，让他不得不再次耽搁下来。
　　又一日过去，林逸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岌岌可危，零的后背长出了暗红色的尸斑，而他对此竟是束手无策。
　　林逸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这套流程他每天都会做，也得以保留了零表面的光鲜亮丽。可那背后的尸斑不断蔓延，有从后脖颈往前侵蚀的迹象，这让无端生出了许多厌恶情绪。
　　他的零，怎么能和人类的尸体一样，发酸发臭，成为苍蝇青睐的繁衍地呢？
　　零无知无觉，像块躺在床上的冻肉，慢慢化开表皮的冰霜，在温暖的环境中变质腐烂……
　　“零……你会好的……”
　　林逸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内心很想扔掉手里的毛巾跑去厕所呕吐，可他又不允许自己这般薄情寡义。于是他强忍着恶心，逼迫自己擦干净零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我们这么多事都熬过来了，你要在这个时候丢下我吗？”
　　“我多想让你抱抱我啊……”
　　林逸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将脸埋进零冰冷的掌心。零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味道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可林逸不嫌弃，沿着他掌心的纹路轻轻地吻着。
　　“零啊……我是真离不开你了……”
　　抬起头来，林逸忽然呜咽了一声。椅子“咣当”一下摔倒在地，他捂着嘴巴后退几步，又被椅子腿绊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零的脸上，出现了第一块尸斑……
　　林逸根本不敢去看零的样子，他嘶哑着嗓子，眼球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干呕了一声，又劈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纯白棉被扬起，他将零整个人都蒙上，佝偻着走向门口，仔细锁好了门。
　　“你怎么了？”
　　过道里，翠丝特将他拦了下来。
　　林逸目无焦点地说：“我要去找安德烈……”
　　“安、安德烈？你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又要去自投罗网？”
　　“零……”林逸的嗓音奇怪的转了个调，像是为了掩盖哽咽声，变得低沉而阴森，“零的身上，出现尸斑了……”
　　“怎么可能！”翠丝特脸色一变，咬着手指道：“药物是我亲自调配的，清理也符合规范，就是真正的尸体都能完好保存半个月不腐坏，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出现了尸斑？”
　　“我不知道……”
　　林逸抱着脑袋沿着墙壁滑坐在地，翠丝特从未见过他崩溃的模样，面上难掩惊讶。她想把林逸拉起来，却发现对方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把心脏还给他吧……”
　　“我能肯定这绝对不是药物和护理技术的问题，”翠丝特想要和林逸分析，但显然林逸完全听不进去，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痛苦和懊悔中无法自拔。
　　“林逸，这不是你的责任，就算零不把心脏给你，当时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了。”
　　“不用劝我了，这心脏本来就是他的，我……我也该还他自由了……”
　　翠丝特一噎，“林逸，我只想说，零的心脏是可以恢复的，身体腐烂也许……也许只是短暂的症状。”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这种鬼话能骗谁去？
　　“走吧。”
　　林逸垂头往前走去，翠丝特怔怔地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都说林逸麻木不仁，可谁又能解释他现在的行为呢？
　　联系上安德烈不用花太多的人力物力，而安德烈在听了林逸要把心脏还回去的要求后，差点没笑掉大牙。
　　见林逸心灰意冷到了如此地步，他也不卖关子了，“林逸，零之所以会出现尸斑，是因为他体内有其他药物在破坏修复机能。你只要乖乖回来配合我的研究，我自然会给你配置解毒剂。当然你也可以自己试试，不过你可要算好时间，等零烂到长蛆，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林逸早已心力交瘁，看着屏幕上得意洋洋的男人，他摇了摇头，“不用，只要能救回他，你的要求，我都会配合。”
　　休斯和勃朗特对视了一眼，难得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安德烈如今独霸一方，他手下虽然没几个派的上用场的兵，但胜在机器人多，纯靠武力门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世道，离开武器的人类就像蚂蚁一样，一捻就死。
　　安德烈在一家保存尚好的工厂门口迎接了林逸，他和路易斯的战争爆发的突然，并没有余力再去建造一个新基地，只能找一处还算像样的地方当做临时据点。
　　机器人们站成两排齐齐敬礼，对林逸表示了热烈欢迎。
　　林逸穿过机器人，走到了对他伸着手的安德烈跟前。面对这个父亲昔日的老情人，林逸向来是无话可说，只握着他的手轻轻摇撼了两下。
　　“小逸，你又瘦了。”
　　安德烈的声音很柔和，柔和中又带着点隐秘的笑意，给外人的感觉便是他和林逸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林逸不知道他笑成这样是有何深意，也不想去细想，转过脑袋去看抱着零下车的休斯。
　　零身上还裹着那层棉被，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安德烈往那处瞥了一眼，心中了然，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烂的都没法儿看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晚点还有一章，这本预计这个月月底完结哈~


第105章 肉眼凡胎
　　安德烈一句话成功挑起了林逸的怒火，但林逸有求于人，只得忍气吞声。
　　安德烈似乎很满意林逸的态度，将人直接领进了实验室。等闲杂人全部出去后，林逸思索了一阵，安德烈有事没事的总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可至今除了一个人造人之外，他就没弄明白过安德烈到底图的什么。
　　他不解又警惕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又是和人造人有关？”
　　安德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按着林逸的肩膀将他推进了椅子里。随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和林逸头挨着头，模样亲热的给他看。
　　照片里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婴儿，银色长发的是安德烈，身边黑色短发东方面孔的却是林逸。
　　林逸一怔，立马反应过来照片里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林铮去世时他年龄尚小，对他的面貌也早已模糊不清，如今一看，他意外发现自己和父亲竟是长得极为相像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极为荒诞的想法。
　　安德烈看了看他的侧脸，心情很好的收起了照片。他绕着林逸的椅子踱步，猫儿一样，步子又直又轻，“当初的人造人计划有两个实验体，其一是路易斯，其二，就是你。不过你是特别的，林铮很喜欢你，给了你自由成长的权利。”
　　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可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林逸紧抓着扶手，身体微微颤抖着，现在想来，他确实一次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可人造人又怎么样呢，人造人同样是人，他拥有成熟的思想，他在变异领域的成就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父亲！
　　“我是人造人，所以呢？”
　　“呵，不要这么有敌意。”安德烈搭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你也知道，人造人就是一个单独个体，他的喜好完全不受原主影响，所以路易斯才会和我对着干，而你则喜欢上了002。”
　　林逸拧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再一次创造了你，并且打造了机械骨架。可惜二代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能操控他的手脚又如何呢？他竟然会为了唐纳德自毁能量源！”说着安德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垂下的眼睫似乎都带了泪意，“因情自杀，可怕可怕，实在是可怕啊……”
　　林逸听得简直快要作呕，忍不住讥笑道：“二代不行，还会有三代四代，总能有一个能让你满意。”
　　安德烈摇摇头，“我想过了，不管如何改造，都找不回原身的感觉。而你，是最接近原身的一个。”
　　林逸无言的沉默了一瞬，感觉安德烈的想法有种诡异的荒唐，“……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代替父亲？”
　　“聪明！”安德烈打了个响指，又嬉皮笑脸地说：“小逸，我可太可怜啦！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却连个养老送终的伴都没有啊！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接下你父亲的活，陪在我的身边，那也就足够了。”
　　说着他生怕林逸不答应似的，绕道前方，直勾勾地看着林逸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个年纪的人，对爱欲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了。等我将来入了土，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不过在那之前，你心里也甭想有别人了。”
　　林逸看向实验台上的零，在看到那些尸斑后，又闪到眼睛般收回了目光。
　　其实安德烈的提议也没什么不好，林逸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绝非爱情，他更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某种活下去的念想，正如安德烈自己所言，他太寂寞了。
　　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要怎么保护零呢？零的情况不容乐观，而他也成了个路都走不了几步的废人，没有安德烈，也会有下一个危害在等着他们。
　　与其再去面对那些魑魅魍魉，不如……
　　林逸深吸了一口气，听安德烈的口风，是要再一次给他洗脑，如果零醒来后发现自己不记得他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你那么爱他，其实还是接受不了他腐烂的样子吧？”
　　安德烈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想，林逸重新看向零，脑海中不断交织着零英俊的面庞和腐烂的模样，蠕动着嘴唇不敢回答了。
　　他得承认，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无法接受零的衰老和死亡，这也许也正是安德烈不断创造人造人的原因。
　　但他终究会老的，变异种的青年期经检测将会达到数百年，也许会更久。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呢？零是不是也会嫌弃老朽的他？
　　林逸倏地就难以忍受了，他看向安德烈，这个男人拥有一张不显岁月的美丽脸孔。可他的头发、他的手指、他的眼睛，乃至他身上的气息，统统都是属于垂死之人的。
　　难道最后，他也要把自己整成这么一个“老不死”的怪物？
　　“这就是人类啊，没有人能跳脱出生老病死的圈子……”
　　安德烈若有所感地叹息一声，“小逸，不管你信不信，在你死后，002的身边立马会填补上新人的。性欲旺盛是变异种的劣根性，他们忍受不了寂寞，寻找同类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林逸的双眼刹那红了，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心脏作怪似的在他的胸腔里左突右跳，让他克制不住地心悸。
　　“002所有的研究数据你都烂熟于心，你比我更加了解他们，不是吗？”
　　是啊……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性而起，他怎么忘了零缠着他的初衷就是为了和他交配呢？他们甚至和动物一样，有规定的发情期……
　　他怎么能、怎么敢指望零永远对自己忠诚？
　　林逸惨白着脸，恍恍惚惚的点了下脑袋，他如鲠在喉地说：“你说的没错……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归宿……如果，总有一天他将不再属于我……”
　　他阖上眼，声音轻若鸿羽，“也请你，让他忘了我……”
　　*
　　“林博士，今天感觉如何？”
　　坐在床边的林逸望着窗外，阳光纷纷扬扬洒进来，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照成了金色。
　　“林博士？”
　　护士在一次开口，他的瞳孔颤了颤，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微微笑着说，“我很好，伊芙。”
　　年轻的小护士扬着唇角，“博士，您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呢！”
　　“谢谢，祝你今天愉快。”
　　林逸说完后就转过了脑袋，依旧呆滞的望着窗外，然而窗外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伊芙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是以最优异的成绩被安德烈指派来照顾林逸的，资料显示林逸是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病人，有攻击他人及自我毁灭的倾向。但几天的相处下来，别说发脾气，林逸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对她说过。
　　只是……不大爱理人。
　　“伊芙小姐，今天我可以偷偷去外面晒晒太阳吗？”
　　伊芙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话。林逸还是浅浅的笑着，嘴角的酒窝很迷人，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暖洋洋的慵懒气息。
　　“偷偷”这两个字让伊芙有些许忧伤，按照林逸的状况，去草坪上兜兜圈子吹吹风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安德烈不允许。他就像监管犯人一样监管着林逸，连每天食物的种类和分量都由他亲自控制，即便那些东西林逸不喜欢。
　　她不敢违抗安德烈的命令，嗫嚅着说：“林博士，或许我可以再向安德烈教授请示一下……”
　　“不用了，”林逸刷的一下拉上了百叶窗，声音冷了一度，但仅仅表现出了悲伤，并没有愤怒，“他不会让我出去的。”
　　“小逸，你想出去？”
　　伊芙闻声回头，向来忙得日夜颠倒的安德烈教授正僵直在房门口。说他僵直，是因为他冷白着一张面皮，白大袍的胸口还沾着血迹，活脱脱就是一具从停尸房拉出来的冻干尸。
　　林逸被那红色的血渍刺的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往床头缩了缩。
　　伊芙察觉到了他的反感，忙道：“教授，要不您先换下衣服？这会刺激到病人的……”
　　安德烈脸上写满了不爽，他一把推开伊芙，龙行虎步地走到林逸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他。
　　这次洗脑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林逸不止忘了零，还把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人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这倒也罢了，坏就坏在他连自己吃饭的手艺都忘了，跟个大号婴儿似的只想着吃喝拉撒，忙是半点都帮不上！
　　安德烈气得快要呕血，本想着让林逸当个空有其表的花瓶，林逸却还不肯安分，天天不是想着往外跑就是想着自尽，简直叫他快要心力交瘁。
　　他掐着林逸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出一点伪装的痕迹。林逸被他掐疼了，眉毛不情愿的皱起来，在他挣扎之前，安德烈的通讯器响了。
　　接了个电话后他匆匆离开，林逸看都没看他一眼，把自己摔进大床里。摔下去时位置把握的不大准确，后脑勺在床头砸出“咚”的一声。他还没觉着疼，伊芙却先吓得花容失色。
　　她抄了枕头塞到林逸的脑袋下，语气带着点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在观察期，留下后遗症就遭了。”
　　林逸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有什么关系，我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每天只呆在这一小方天地里，等着一个叫安德烈的银发男人过来看望他。这个男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时常会面带微笑的跟他说一些和他无关的过往。偶尔，那个男人也会像今日一般给他看脸色，而更多的时候，只是定定的盯着他发呆。
　　时间久了，他慢慢意识到安德烈是在通过他缅怀一个死去的男人。这种行为他无法理解，可也不需要他理解，他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在这间小屋子里等候安德烈的到来。
　　眼前是一成不变的家具，换来换去的电视中播放的永远都是丧尸清除的军情。除此之外他能看到的唯一的东西就是一大堆科研书籍，熟悉而又陌生的文字，蜜蜂一样连成一片攻击他的大脑，看一眼就是痛不欲生。
　　他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他的周围筑满了高墙，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有时候，他的梦中也会出现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个人有一头绸缎般的黑色长发，红宝石色的眼睛哀伤的看着他，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可他从来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他想这也许是自己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问过安德烈，试图寻找过，安德烈却否认了他的存在。
　　他迷茫了，糊涂了，想破了脑袋都想不起这个人到底是谁。动脑对他而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每当他想回想点什么，脑子里就像被倒入了一锅热油，烫的他的脑神经都跳起了舞。他就在这样的自我折磨中奋力的去想那个黑发男人，想得走火入魔，想得生出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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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让哥哥抱抱
　　林逸日复一日的蹉跎着光阴，这地方想来治安很差，晚上一闭眼依稀能听到丧尸的呼嚎，机器人的扫射和爆破更是不绝于耳。林逸睡眠本身就浅，在此种环境中生活久了后，不免有点神经衰弱。
　　安德烈照例每日都会来看他，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呆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短。
　　林逸再迟钝，也察觉送来的实物分量减少了，品类也没先前多，有时候一天都是干面包，只够他勉强填个肚子。
　　他知道安德烈的基地是要运营不下去了，于是静静的等待，终于在某个小雨淅沥的夜晚，安德烈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他像是疲惫到了极致，进入林逸的房间后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后脑勺斜靠着沙发背，抬手揉捏着眉心。
　　“我们没有食物了，外头的丧尸日益增多，门罗现在想招揽我回去，你想不想回本部基地？”
　　说完这句他坐直了身体，两条胳膊架在膝盖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林逸。
　　林逸也回视了他，他发现这个男人是真的苍老了，尽管他的面皮依然紧绷富有光泽，但领口露出的皮肤却略微松弛，像一块失水的树皮，薄薄的覆在骨头架子上。
　　安德烈不晓得他如此认真的表情是在审视自己的老态，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问你也无用，你全都忘了。”
　　林逸颔首表示认同，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将近两个月，连房门都没踏出一步，本部对他而言遥远的就像天边的星星，想了也是白想。可他隐隐有种预感，安德烈并不想他回到本部。
　　“去本部后……我还会被关在小房间里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知该不该问的不确定性。安德烈一怔，随即又无言了。洗脑过后林逸的思想变得极其简单，但并未丧失作为人类的本能。想获得自由，那也是无可厚非的，是自己强行剥夺了他的自由。
　　“明晚是唐纳德的庆功宴，好好打扮打扮，他很想念你。”
　　安德烈说出一长串话语后不等林逸反应，兀自起身走到林逸跟前，像个溺爱孩子的长辈一样吻了吻他的额头，“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房间的门被合上了，林逸面无表情地维持着坐姿，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唐纳德是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安德烈曾经告诉过他的。
　　他虽然对家人没有成型的概念，但也晓得见家人是无需害怕的，所以更加无法理解安德烈的话语。
　　第二日伊芙一大早就敲开了林逸的门，跟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飞了进去。
　　“博士，早上好~本部来消息说昨晚威尔逊将军就安全抵达了，相信今晚的宴会一定会热闹非凡！”
　　林逸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边嘟囔边往浴室走，“热闹是他们的，我更喜欢清净……”
　　急匆匆地洗了个澡后，林逸站在全身镜前任由伊芙装扮自己。期间两人一句递一句的说个不休，林逸也大概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哥哥是个中将，对清理丧尸很有一套自己的心得体会。这阵子，他卖命给首相解决了外患，于是首相十分意思将他提拔成了上将。
　　林逸对这些官爵不是很感兴趣，听得打了个哈欠。等伊芙收拾完后，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他倒是打了个精神的哆嗦。
　　“博士，您看看怎么样，帅气吧？”
　　“……帅气？”
　　林逸扯了扯领结，他对自己的样貌向来没有过多关注，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西装包裹，那西装剪裁的太合体了，修饰出他紧致的腰线和笔直双腿，的确是有种浑然天成的风流帅气的。
　　可他那双眼睛依然死气沉沉，瞳孔黑不见底，巩膜白到湛蓝，尽管衣着华美，看着也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指根的通讯器亮起，这是和衣服一起送过来的，到了基地后他需要有能和安德烈通讯的工具——由此可见，他并不会再被关在房间里。
　　那头的安德烈似乎很忙，从文件堆中抬头匆匆瞄了他一眼后，欣赏的点了点头，“我选的衣服，你穿果然好看。”
　　林逸不置可否，“谢谢。”
　　这只是礼貌性的回复，安德烈嘴角的笑容却凝固了。他转了转钢笔，忽然道：“小逸，改改你说谢谢的习惯，尤其是对你的哥哥，即使他向你示好。”
　　“为什么？”
　　林逸眨巴了两下眼睛，内心是真不理解。
　　看他如此安德烈反而笑了一下，“因为太讽刺，对谁你都不用对他说谢谢。”
　　*
　　走出房间林逸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基地，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工厂罢了。相比外边的环境，他居住的小房间竟然算得上是干净舒适了。
　　安德烈也不说话，任他东张西望的看了个够，而后轻轻握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推进了车里。
　　他们到达的时间比其他人早，因为唐纳德突发奇想，相请自己的弟弟额外喝杯下午茶。
　　两人在一名副官的带领下进入唐纳德管辖的区域，林逸跟刚出笼的雀儿似的，忍不住到处乱看，瞧着倒是多了点活气。
　　这地方的建设显然比安德烈那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一切都是智能化的，员工们也个个衣着光鲜靓丽，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副官将他们带到一间办公室前后敲了敲门，里头立时传出了低沉的嗓音，副官打开门，对两人微微躬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德烈率先走了进去，摘下帽子向大办公桌后的男人点了点头，“威尔逊上将，下午好。”
　　林逸一进入房间视线就锁定在了唐纳德的身上，这个男人有一头璀璨的金发，身上穿着白西装，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撒在他的背后，将他照耀的宛如神兵天降。
　　直到安德烈扯了下他的衣袖，他才后知后觉的行了礼，“威尔逊上将，下午好。”
　　唐纳德见到林逸的第一眼，屁股就有点坐不住了。可安德烈还在旁边，他不太想表现得过于急切。
　　当初安德烈嫌弃他势力不够强大，和他一拍两散，如今他坐上了上将的位置，安德烈和路易斯又跟两条恶狗似的斗了个两败俱伤，是时候回本部基地重新站队了。
　　他倒是不责怪安德烈擅自给林逸洗脑，林逸忘记过往的恩怨，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偷偷看了几眼林逸后，他握住椅子的扶手蹭了蹭，把掌心的冷汗蹭去了，又拿起茶杯垂下眼睫，施施然的喝了一口。
　　目光从睫毛下斜斜的射出去，他瞟了安德烈一眼，“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话落的一瞬间安德烈就攥紧了拳头，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林逸，拧着眉头似有话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平常林逸很烦安德烈，可真当身边没有了这个人时，他又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仿佛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唐纳德看出了他的局促不安，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又从办公桌旁摸出了一根拐杖。林逸见他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来，不由轻轻“啊”了一声。
　　唐纳德走的很不灵便，脸上却有着淡淡笑意，“没事，在战场上受的伤，过几个月就好了。”
　　他慢吞吞的挪到林逸跟前，朝他伸出手去，可那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换成了另一只手。
　　这会林逸大大的“啊”了一下，唐纳德收回去的那只手上，小指断了一大截。他心道这可真是位身残志坚的哥哥呢，自己应该帮帮他的。
　　于是他主动握了唐纳德的手，本意是想将他扶到沙发上去，却糊里糊涂的被唐纳德牵到了办公室后边的小隔间里。
　　两人并排在床上坐下后，唐纳德扳正林逸的身子，痴痴的看着他的眉眼。林逸还是瘦，但比他离开时健康了许多，那时他虚弱到连路都走不动了。
　　看着看着他就伸手摸上了林逸的脸颊，他感觉那皮肤是冰冷的，心里微微一紧，手又落在了林逸的胳膊上。捏了一把后，他轻声道：“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
　　冷肯定是冷的，但晚上要进行晚宴，穿多了会显得臃肿，就不好看了。
　　林逸本人对好看没有多高的标准，但是伊芙希望他好看。
　　他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有点冷。”
　　唐纳德见了他这乖巧的模样就心生怜爱，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合心合意的林逸，可人造人那具机械锻造的躯体抱着终究不是人类的手感，如今眼前这个，终于让他得偿所愿了。
　　他猛吸了一口气，心脏咚咚咚的狂跳起来。为了不吓到林逸，他稍稍撤开了身体，等平息了这波心跳后，才貌似坦然的一摊手，“小逸，让哥哥抱抱。”
　　林逸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出了疑虑。他不习惯和别人亲近，可安德烈也会时常亲吻和拥抱他，这好像也并不是难以接受。况且对方是自己的哥哥，这么久没见抱一抱，似乎也合情合理。
　　他思考的时候脸上就会显得木讷呆板，等反应过来时，唐纳德已经轻轻搂住了他，一只手还哄孩子似的拍打着他的脊背。
　　这种没有进攻性的拥抱让林逸感到了安全，唐纳德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和他那个小房间里的消毒水味全然不同，这也是他所喜欢的。
　　他迟迟疑疑的抬起手，有样学样的抱住了唐纳德，同时把脸埋进唐纳德的领口，深深地嗅了一口。
　　这一嗅嗅出了唐纳德的一哆嗦，他知道林逸是无心的，可他控制不住血脉中勃发的情意。他感觉着自己这好哥哥快装不下去了，他现在满脑子只想叼住林逸的脖子，对他好好发一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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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被囚禁的人造人
　　温暖潮湿的呼吸轻拂在唐纳德的颈子上，林逸对此却毫无所察，只觉得唐纳德簇新的衬衫领子上带着股好闻的香味，让他忍不住的想多吸几口。
　　那呼吸细细密密的，像是飞虫振翅掠过，唐纳德忍得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抓了抓林逸瘦削的肩胛骨，交颈鸳鸯似的，也把头埋进了林逸的颈窝。
　　如果说林逸的鼻息轻而缓，那他简直就是喷出了两条小火龙。肉体和沐浴露混合的馨香从领口扑出来，熏得他面红耳赤，不自觉地收紧了怀里的肉体。
　　林逸察觉到了唐纳德的异样，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唐纳德立马撒了手，抬眼，林逸正怯生生地看着他，是个懵懂无知的模样。他身下起了反应，内心更是被猫爪挠了般瘙痒难耐，可对着这样单纯的林逸，他反而下不去手了！
　　唐纳德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碧绿的眸子却像饿疯了的狼，林逸看了莫名生出了股惧意。他战战兢兢地环视一圈，见这屋子狭小阴暗，连躲都没处躲，更是激发了内心深处被囚禁的恐惧。
　　他不动声色的把屁股往外挪了几分，笨嘴拙舌地找着离开的借口，“我、我想去厕所……”
　　唐纳德看出了他的心虚，又哪里肯轻易饶了他。他尽量拿出和颜悦色的姿态，腿一伸用脚勾住了林逸的小腿，重新和林逸肩膀挨着肩膀坐下了。
　　他亲热的拉过林逸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林逸的手是一双清瘦骨感的男人的手，但因皮肤细白手指修长，揉捏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他像对待一样小玩意儿似的，一点一点碾过他的指根、关节、指尖，而后拿起来，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室内的空气突然暧昧胶着起来，林逸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不该和唐纳德这样，但唐纳德只是亲了亲他的手背，让他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可他急于逃离这个地方，遂不情不愿的抽了抽自己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哥哥，我想去侧所……”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唐纳德，攥着他的手突然一紧，随即他整个人都被拉到了唐纳德的大腿上。
　　林逸一坐下去，就蹬着腿想站起来，摇头摆尾的样子活像屁股就被咬了一口。然而他的两只脚还没踩实，就被唐纳德掐着腰按坐了回去。
　　这姿势，那可是相当的不对劲了！
　　林逸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同时感觉胃里浪滔滔的泛起了恶心，唐纳德身上的气味忽然变得不好闻了。
　　“你、你放手！”
　　他色厉内荏地看着唐纳德，唐纳德微微仰着脸，后脑勺上盘的发髻松散了，几绺碎发从他的额角垂下来，柔和了棱角锋利的脸蛋。
　　“小逸，你终于肯叫我哥哥了，想死我了宝贝……”
　　他把脸贴上林逸的胸膛，又嫌衣服碍事似的左右蹭了蹭。林逸被他蹭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就把他的脑袋扯了起来。
　　他心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慌，一慌就完了！
　　“让开！”
　　他沉下脸低吼了一嗓子，抓着头发的手很用力，希望唐纳德会因为疼痛放他走。可他没料到唐纳德不但不怕，反而跟打了兴奋剂般双眼精亮，身下那玩意更是抖擞着精神涨大了一圈。
　　林逸再傻也知道屁股底下坐的是什么，他登时化身成了一匹暴躁的小马，尥蹶子就从唐纳德的腿上蹦了起来，结果尾椎骨磕到了地板上，他当即痛出了两泡热泪。
　　唐纳德也不去扶他，屈膝往地上一跪，四肢着地被梦魇住了似的往他身上爬。
　　林逸撑着胳膊肘往后撤，速度不及他快，一下就被压住了手脚。这样的哥哥实在是太可怕了，难怪安德烈会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可这时候怕已经来不及了，他想开口呼救，眼前却是一黑，嘴巴忽地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东西滑腻腻软绵绵，却又分外的有力，在他的口腔里灵活撩拨，缠着他的舌头不让他吐出一个字眼。
　　林逸茫茫然地睁大眼睛，就见唐纳德绿色的瞳孔蛇一样盯着自己，他的脊背上生出一股恶寒，倏地反应过来嘴里这东西是唐纳德的舌头！
　　他竟让自己的哥哥给亲了！还是舌头打架的舌吻，真是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林逸的脑袋里轰鸣阵阵，喉咙眼里都快冒上酸水。他拼了老命踢打着身上之人，手忙脚乱之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唐纳德挨了他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嘴巴。
　　趁着对方怔愣的空隙，林逸泥鳅似的一扭腰，从唐纳德身底下呲溜一下滑了出去，拉开房门就逃了个无影无踪。
　　*
　　林逸在走廊上一路疾奔，脑海中乱糟糟的，零碎闪过方才的画面，又是觉得幻灭，又是觉得荒唐。
　　他总想着唐纳德即使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那应当也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可早知是这种感情，那他还不如不来呢！
　　他心乱如麻的乱走一气，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耳边隐隐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他脚步一停，心头漏跳了一拍。
　　顺着声源摸索过去，哀鸣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一两声微弱的呼救。
　　军事化管理的区域，内部建设监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林逸不想蹚浑水，赶紧刹住脚步往回走。
　　就在这时，墙的另一面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伴随着更为清晰的求救。
　　“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你在那里……”
　　林逸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只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
　　他犹犹豫豫地问道：“你是谁？”
　　一开口，他自己先瞠目结舌了，怎么说这么耳熟呢，原来那声音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对面那人蓦地收了声，林逸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就在他快要放弃之时，那人开了口，“林逸，你还活着。”
　　林逸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而来，听着怪晦气的，声音不由冷了下来，“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你又是谁？”
　　里头那人停顿了几秒，这回口吻软和了许多，“林逸，你不记得我了？”
　　林逸一摇头，随即想到对方看不见，于是开口道：“不记得。”
　　那人忽然笑了一声，“你顺着这道墙往前走，有一个暗门，门上有监视窗，你看看就知道我是谁了。”
　　林逸听他这笑不是好笑，可实在太想知道这个拥有和自己同一声线的人是谁，于是按他所说找到了暗门。
　　拉起乌糟糟的窗口，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看到我了吗？我就在你的对面。”
　　林逸又仔细看了看，有点不耐烦了，“为什么不开灯，我看不见。”
　　那人循循善诱道：“电灯开关在门边，你把手伸进来，能够到。”
　　林逸不疑有他，把手伸了进去，然而不等他摸到开关，一股森冷的气息迎面逼了过来。林逸心底一惊，迅速抽回手，手背在窗口蹭掉了一块油皮。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对方冰冷的掌心已经贴上了他的手腕。
　　借着门外的光亮，他看到了那人的手掌泛着金属光泽，指关节处的皮肤开裂着，露出里头的金属骨架。
　　“呵……你好啊，林博士。”
　　那人的脸还隐在暗处，声音却犹如鬼魅，直通通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林逸脑中突然涌上了许多片段，鹅毛大雪般纷纷杳杳，让他来不及排列规整，但嘴巴却自发的做出了应答，“你好啊，二代。”
　　说出口后他自己先迷惑了，什么二代？这是什么东西？
　　里头的人造人冷笑一声，“不是说不记得我了吗？装什么装，你又想搞什么鬼？”
　　感受到腕骨上的压力，林逸吃痛的皱起眉，脑子也飞速运转了起来。他从脑袋里那堆乱糟糟的记忆里捕捉了几条重要信息，拼拼凑凑的组合一番后，恍然大悟了。
　　“哦……人造人……”
　　说完后他只感觉脑神经一阵抽疼，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生拉硬拽的想把他的记忆拽出去，他越是想，那手就越攥的起劲，简直要把他的大脑都连根拔除了！
　　他暗暗咬牙，恨安德烈洗脑手术做的不干净，还要让他遭受这般痛苦！殊不知这是他体内的心脏在作祟，就算他掉根头发，零的心脏都会原封不动的给他长回去，又何况是大脑缺损的部分呢！
　　“你怎么被关在这里……”
　　“我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人造人嗤嗤冷笑，门上乒乒乓乓的，像是他在用额头撞着门，“唐纳德捅了我一刀，安德烈也用不到我了，一个人造人而已，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我不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那还能去哪里？”
　　他这话说的自轻自贱了无生趣，林逸恍惚想起来，安德烈似乎是说过自己有一个人造人，还是个没有唐纳德就活不下去的疯子，不惜自毁能量源也要呆在唐纳德的身边……看来就是此人没错了。
　　他不免有点同情对方，可想着想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遥远的记忆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的神情扭曲了一下。他反握住人造人的手臂，上头还残存着皮肤和肌肉，但一把抓下去，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底下的金属骨头。
　　他们相同，又不尽相同。
　　他戚戚然地笑了下，“你也不必在这自怨自艾，你我半斤八两，不过都是同一个人的替身罢了。”
　　“……替身？你？”
　　这回轮到人造人发了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耻笑。笑完后，他把脸凑到窗口，孩子气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他们很爱你的，就算你是人造人，也是最完美的那一个。”
　　林逸低头看着他，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刻着两道疤痕，呈“十”字型交叉在额头正中，真是丑陋至极。
　　像一台加载程序的机器一般，他盯着那道伤疤看了好一会，才双眼一亮，灵魂归窍了。
　　他摸了摸人造人的额头，替他害疼似的咧了下嘴，“唐纳德确实不是个东西，就算用不着你，也不必把你毁成这样。”
　　人造人扭头避开他的手，“来日方长，他会付出代价的。”
　　林逸一挑眉毛，“这回不为他说话了？”
　　人造人做了个和他一样的表情，“林逸，你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我脑子里植入的芯片，唐纳德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我相信你，但你也没法反抗程序的力量，不是吗？”
　　人造人大笑出声，他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满脸凶神恶煞，“这就是我反抗的证明！我的人生已经完了，但我愿意帮你给唐纳德找点不痛快，只要你想办法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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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疯狂的晚宴（一）
　　林逸脑中混沌，但也能想明白，人造人说想找唐纳德的茬，那大概率是真找，毕竟唐纳德的讨人厌是众所周知的。
　　他目光如刀，上上下下的剐了对面那张刀疤脸几遍，又左右看了看，这地方竟无一人把守，唐纳德怕是已经忘了此人的存在。
　　他瞟了眼门边的密码锁，要想放他出去，倒也不难……
　　“你想把他怎么样？”林逸沉吟着问道。
　　人造人见他脸上有了松动的迹象，友好合作的放开了他的手腕，“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要是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小情郎。”
　　林逸拧了下眉头，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小情郎”这号人物，一无所获不说，反而闹了头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不多说废话，扭头去研究门边的密码锁。人造人从窗口斜着眼看他解码，狐疑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忘了谁你也不该忘了002吧。”
　　林逸木着脸回他，“我被安德烈洗过脑，记忆有所损伤，没准等会就想起来了。”
　　“哈？”人造人笑的有些幸灾乐祸，“你这大脑也是无敌，都洗过多少次了，还没给你洗成傻子。”
　　林逸的手一顿，密码锁“嘀嘀”一声开了。看着走出来的人造人，他觉得对方说的没错，自从这次洗脑后他的思维就变迟钝了，对于比较复杂的问题也没办法及时做出反应，兴许到最后他真的会变成一个傻子。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是擅自跑出来的，安德烈和唐纳德现在肯定到处在找他。
　　人造人同样没有和他长篇大论的意向，他道了句谢，又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林逸，好戏还在后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之后，他兀自朝更深处的通道走去。林逸也不知放他出来是对是错，可唐纳德那一套示爱方式着实叫他恶心，如果有人能替他收拾了唐纳德，那何乐而不为呢？
　　他打着小算盘拐出通道，没走几步，迎面碰到了一个人。此人身材颀长，皮肤白得赛雪，一张瓜子脸上五官精致，美的带了点煞气。
　　他停下脚步，感觉心头被重重一撞，同时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往前推。他慌忙伸手扶住墙壁，堪堪管住了自己的脚。
　　那人看见他后眼睛一亮，双手插兜信步走到他的面前，跟个小男生似的一弯腰一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
　　“博士，你在这儿呀，方才我去安德烈那找你，没找着。”
　　“哦……”林逸点点头，因为刚放走了人造人，内心心虚，所以不大敢去看他，“你是？”
　　休斯见他这迷瞪瞪的样子，倒是比往日可爱。他哥俩好的搭上林逸的肩膀，林逸原本想躲，可真当对方的手搂上来后，他撺掇着的心跳倒平静了下来。
　　休斯凑到林逸的耳边，嘁嘁嚓嚓地说：“我是休斯，唉，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告诉你，今晚我和亚尔维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到时候你就等着乐呵吧！”
　　“大礼？”
　　林逸偏了偏脑袋，这回看见这漂亮小青年的眼睛是浅灰色的，睫毛上一圈下一圈很是茂密，休斯这个人物的形象在他心中也渐渐明朗起来。
　　“哦……休斯……有点印象……”他又自言自语着点了下头。
　　“你别急嘛！走走走，先和我去见见亚尔维斯。”
　　林逸被休斯拉着，晕晕乎乎的逛了一下午，不是见这个将军就是见那个部长，晚宴还没开始，他先把今日的几位重要人物都相识了个遍。
　　等到晚宴真正开始时，又来了一位他曾经的好友，那人名叫勃朗特，长得五大三粗，却是条热情开朗的好汉子。在管弦乐队的演奏之下，勃朗特化身成了一朵交际霸王花，拉着他各处寒暄周旋，一副势必将他推销出去的样子。
　　林逸转得头晕眼花，好在那头的唐纳德也被各界名流簇拥，分不开神找他的麻烦。
　　几圈下来后，林逸被半强迫着喝了几杯香槟，脑子里又一下塞进了太多信息，只得窝在沙发上慢慢消化。
　　夫人小姐们飘香的裙摆在他的眼前转成了漩涡，欢声笑语似是隔着山岚传过来，呜呜哝哝的模糊不清。
　　喝酒前他没吃什么东西，这时候酒气很快就上了脸。唐纳德在和身边将领们谈笑之余，频频朝他投去目光，林逸安安静静的端坐着，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搭在膝盖上，好若坐落于金碧辉煌中的沉思者。
　　他知道林逸的心力不足以支撑到宴会结束，便打发了身边人想带林逸离开。然而还没等他过去，门罗引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小姐就朝他走来了。他摆出如沐春风的笑容，眼角余光匆匆一瞥，林逸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此刻的林逸肉身处于晚宴之中，脑中却另有一个宇宙。晚宴上这些杂七杂八的人他个个面熟，可细想起来，又想不出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交集。越是想不起，他就越要想，想的额角青筋横起，一跳一跳的抽疼。
　　他正丝丝缕缕地吸着气，眼前一花，一只装着冰的酒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握着酒杯的手很大，白皙的皮肤底下透出青色的血管，却不会叫人觉得狰狞，而是另一种病态的骨感和纤细。
　　“我不用了，谢谢……”
　　他一边婉拒一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白色衬衫从深灰色西装的袖口露出一截，上头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袖扣，是低调而又奢华的打扮。视线继续往上，西装包裹下的上臂微微凸起肌肉的线条，深蓝色的领带一丝不苟紧贴在喉结下方，再往上，就是对方的脸了。
　　林逸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眼，会让他万劫不复。
　　“不是酒，是柠檬水。”
　　对方有一把温柔清朗的嗓音，听在耳朵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林逸控制不住的抬了抬眼，随即心脏像被开了一枪般愣住不动了。这种感觉和看到休斯时差不多，但休斯带给他的冲击力远远不及眼前这位，几乎是一看到对方，他就挪不开目光了。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脑袋里那些纷乱的思绪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把这人看成了一幅画，也只看得到眼前这一个人了。
　　零勾了勾唇角，把玻璃杯塞到他的手里，贴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林逸的视线追随着他，午夜梦回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忽然就有了五官。他一厢情愿的认定了，自己梦里的那个男人，就该是长成这样的！
　　零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略略抬头朝不远处的休斯看去，休斯冲他摆了摆手，并不过来为他解围。
　　零垂下眼眸，他醒来还未多久，对于前尘往事是忘得一干二净，只被匆匆告知眼前这人是自己的爱人，今日前来便是来与他相认的。
　　他一路惴惴不安，大脑里遍寻不到有关爱人的任何信息，若不是休斯说的信誓旦旦，他根本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好在看到林逸的第一眼后，所有的不安都凭空消失了。
　　奇怪的是眼前的昔日爱人好像并不认得自己，这让他又有些许提心吊胆。他清了清喉咙，伸手在玻璃杯上轻轻一弹，指甲和杯壁发出“叮”的一声。
　　“不喝吗？”
　　林逸回过神，仰起脖子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冰水顺着肠胃刺激了他的身心，他一个哆嗦，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重新面对了零。
　　而后他要哭不哭似的，耸动着鼻尖，狠狠抽了一口气。
　　方才那短短的几十秒内，他的大脑狂轰乱炸的上演了一场爱情电影，里头统统都是和眼前这个漂亮男人的点点滴滴。他此刻又是气苦，又是憋屈，恨不能在对方那张雪白的脸蛋上留下两排牙印。
　　零见他动不动就红了眼眶，不由着了慌，而正在他不知该做何反应之时，林逸气息颤抖地吐出了两个字。
　　“混账！”
　　同一时间，唐纳德终于从首相亲手牵的红线中脱了身。他远远一望，只见林逸身边坐着个长发男人，两人正情深似海的凝望着，霎时脑中警钟狂鸣。
　　他顾不得风度礼节，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跟头见了红布的斗牛一样踢踏着蹄子杀了过去。
　　“Shit！谁把这小子带进来的！”
　　他咬牙骂了一句，见两人的手都握到了一起，怒火登时直冲头顶。路过餐桌时，他顺手抽了把钢叉，打算用这小东西捅一捅零的脖子。
　　就在离沙发距离不足五米之时，大厅四周的电子屏“噔”的跳没了，厅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一个度。
　　“怎么回事？线路出问题了？”
　　有侍者匆匆跑出去确认情况，唐纳德将叉子收进衣袖，正想安抚众人不要恐慌，大厅里却蓦地响起一声微弱的呻吟。
　　围绕在四处的电子屏重新亮了起来，画面不稳定的抖动了几下后，露出了黑白的影像。
　　有女士尖叫着捂住了眼睛，酒杯哗啦啦的摔在了地板上，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上的少年。
　　除了那隐秘的呻吟声之外，整个厅堂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画面里，年轻的林逸双腿大开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实验台上开膛破肚的异兽疯狂自渎。他被关在一张巨大的铁笼子中，一根锁链缠住他的脖颈，其上的力道勒的他双眼翻白，而他在这濒死的恐惧之中，哭叫着达到了极乐的巅峰。
　　唐纳德刷的白了脸，猛地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林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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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疯狂的晚宴（二）
　　炫目的灯光打下来，浮光掠影飞过零的脸庞，显出一种梦幻而又支离的美。
　　林逸满目温柔，忘乎所以的注视着他，浑然不知身边乱糟糟的发生了什么事。
　　“林逸！！！”
　　唐纳德艰难跋涉于人群之中，翻山越岭的想要到林逸的身边去。
　　这声大喝如雷贯耳，林逸惊得抖了下身体。从零的脸上收回目光，他略带讶异的朝唐纳德的方向看去。
　　屏幕上淫乱不堪的画面映入眼帘，他怔了怔，仿佛没意识到录像中的主角是自己，目光聚焦到了满脸惶恐的唐纳德身上。
　　唐纳德跑得跌跌撞撞，在一众凝滞了的背景中成为了最鲜活的存在。林逸不由自主的想起身，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飞快越过众人，炮弹似的，从斜后方撞击在了唐纳德的身上。
　　唐纳德被他撞得往前一扑，袖子里的餐叉丁铃当啷掉落在地。他撑起身体扭头去看，只见那人头戴兜帽，从黑戳戳的阴影中露出了一个雪白的尖下巴。
　　那人并未纠缠他，利索的起身，忽地将手伸入领口中抓了一把，随即奋力往空中一掷！
　　老旧泛黄的照片天女散花般飘落下来，众人自发性的去接，继而发出一阵盖过一阵的大呼小叫。
　　林逸灵魂出窍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屏幕上的录像带正在轮回播放，那呻吟如同魔鬼的低语，让他脸上的酒气退的干干净净。有照片飞落到了沙发上，他面无表情的抓起一张：上头是个衣衫不整的少年，捧着一颗比他脑袋还大的异兽心脏，满脸是血的对着镜头微笑。
　　他听到自己的耳边尽是嗡鸣，不堪回首的记忆攻陷着他的大脑，让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慢了下来，他看了看同样震惊住的零，又看了看把这当做了狂欢的贵宾们，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手里的照片上。
　　完了，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切都完了……他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身心俱冷，眼前上演的场景就像一场默片，而他体内蕴藏着火种，要在这万籁俱寂中爆发了！
　　人造人撒过这一波照片后，掀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额头上狰狞的伤疤。
　　看着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唐纳德，他放声大笑，仰天开了几枪，震得众人尖叫着抱头蹲下，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地上的照片上瞟。
　　“你疯了？！”
　　唐纳德“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拳头打在人造人的下颚骨上。人造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扶着餐桌吊儿郎当的站稳了，举枪指向了唐纳德的眉心。
　　“呵……哈哈……哈哈哈……”他一边摇头一边嗤笑，忽地爆睁双眼，声嘶力竭地喝道：“这就是你们顶礼膜拜的威尔逊家族！怎么样？！贵族的丑闻，看的还过瘾吗？！”
　　抱成一团的贵宾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休斯和勃朗特跃跃欲试地想要靠近，人造人毫不犹豫地对着他们开了枪。
　　勃朗特被门罗抓着手腕蹲到了椅子旁，休斯侧了侧身子隐匿到廊柱后，也是不敢轻易探头。
　　人造人粉墨登场后，兴头很足的想要发表一番感言。他用枪指了指唐纳德，又指了指林逸，做了个几欲呕吐的表情。
　　“真是让人作呕的爱情啊！一边作践他，一边说爱他，唐纳德，你心里很得意吧？你知不知道，我他妈被强行植入他的记忆，每时每刻都恨得想剁了你，却被程序操控只能爱你！你知道我有多恶心吗？我他妈都快人格分裂了！”
　　他又转向林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还有你，你也是个婊子！被玩成这样，你怎么还有脸活得下去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自毁能量源？因为爱这畜生？哈哈哈……别开玩笑了！因为我受不了你们威尔逊家族的疯子了！什么生子养子，都是一路货色！”
　　他说着把枪拍到了桌面上，摞起一摞照片，摸出裤袋里的打火机，“啪”的点燃了。
　　唐纳德本想先安抚住林逸，可见到那火苗，心脏猛地缩紧了！这可是林逸和威尔逊家族最后的牵绊的证明，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能困住林逸的枷锁，就算被曝光了又怎么样，只要留着这些，林逸就永远是他威尔逊家族的人！
　　“你做什么？！把打火机放下！”
　　人造人发出几声粗粝的大笑，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活生生的林逸就在你的眼前，你却把这东西视为性命……唐纳德啊唐纳德，你就是在自掘坟墓！”
　　眼见人造人的手晃了晃，火苗险险掠过照片的一角，唐纳德急道：“放下！你懂什么？！你知道他有多喜欢被那样对待吗？！”
　　人造人眼里露出鄙夷，脸上则是刻骨的恨意。林逸承受的一切他虽然没有在肉体上亲身经历过，可精神上却是十足十的体会了一遭，没有人比他更理解林逸当初的绝望。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也挺可怜的，他的思想早已在老威尔逊的影响下扭曲成型，即便没有亲自下手，他也是间接迫害林逸的凶手。这种迫害持续到了林逸长大成人，持续到了今时今日，他依旧将那套肮脏变态的游戏规则视若神谕，还理直气壮极了！
　　“唐纳德啊唐纳德，你一定不知道林逸曾经有多依赖你……”
　　唐纳德不可置信地瞠大眼睛，被扼住咽喉般屏住了呼吸。
　　“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你就认定他也会喜欢。你看不到他有多痛苦吗？听不到他在跟你求救吗？”
　　“住口……住口……住口！！！”
　　怒火烧毁了理智，唐纳德眼泛血丝，握紧钢叉全然不顾的扑向了人造人。
　　人造人毫不示弱，当即点燃了照片。火苗一舔上纸面就扩散了开去，唐纳德迎着热浪，失控的惨叫一声，活像被烧的是他自己。
　　“放手！放手！！！”
　　他赤手空拳，穿过火焰抓住了那把照片。手上的丝绒手套瞬间化成灰烬，露出了底下的一小截小指。
　　人造人曲臂一肘子搡在他的胸口，抓着他的头发往桌角撞。
　　“你这个疯子！去死！去死！去死！！！”
　　唐纳德披头散发，鲜血从额头发间汨汨流出。他仿佛不知疼痛，挨了一击后也不还手，只顾着抢救火焰中的照片。他脱下西装外套大力甩起又落下，末了又噼里啪啦乱踩一通，待到火苗被扑灭之时，他的面颊已经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柔顺的发尾也被火星烫的蜷缩起来。
　　“小逸……我的小逸……”
　　他心惊胆落地趴在地上，扒拉着残破不堪的照片，泪珠子一串串的涌出来。
　　“你少他妈在这装模作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人造人拉开手枪保险，直挺挺的顶在了唐纳德的后脑勺上。唐纳德充耳不闻，看都没看人造人一眼，只转头看向了林逸。
　　林逸面如土色，是一副完全被吓傻了的姿态。唐纳德胸口捧着散碎的照片，向他膝行了几步，一只乌黑的手颤巍巍的伸了出去。
　　断裂的小指在眼前越放越大，烫的皮肉外绽，像一截还染着火星的枯柴。林逸瞳孔猛地一缩，僵直着身体往后一倒，那黑漆漆的手却不依不饶的追过来，覆在了他的脸上。
　　“小逸……你是不是，也曾爱过我？”
　　最喜欢林逸了，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多年没有变过，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下去。这是父亲送给他的礼物，是属于他的，谁都抢不走的东西啊……
　　眼泪在唐纳德的脸上流成了两道黑河，林逸尚未完全领会这句话的含义，唐纳德的脑袋就在他的眼前轰然炸裂，红的白的脑浆糊了他满头满脸。
　　“你放心吧，我也绝不苟活……”
　　人造人将冒着烟的枪管塞入口中，又是一声枪响，他的半个天灵盖飞了出去。
　　“嗬……”
　　林逸瞪着眼，摸了一把脸上淋淋漓漓的东西，摊开双掌，颤抖的指尖还留有脑浆的余热。
　　过于惨烈了，这种死法，像一把刀活生生的劈入他的胸膛，刀尖没入心脏，刀身卡于肋骨，要他心如刀绞，进退不得！
　　就在众人以为事态平息下来时，林逸爆发出了一声混不似人类的尖叫。
　　他双手抱头，身体大幅度的弯折下去，前胸紧紧贴在大腿上，竭尽全力的，像一头被逼疯了的困兽一般，发出了撕裂声带的尖叫。
　　“啊！！！！！”
　　“啊！！！！！！！”
　　“啊！！！啊！！！！啊！！——”
　　尖叫戛然而止，他头脸朝着地面，咕咚一下栽倒在了沙发底下。
　　这一声声哀鸣激醒了所有人的头脑，宾客们逃命似的狂奔向大门，门罗大吼大叫着让人关闭屏幕，休斯则随手抓了几个副官，打发他们去处理人造人的尸体。
　　零捞起林逸的身子，林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闭着，睫毛乌浓，嘴唇殷红，长长的眉毛纠结着，仿佛只是做了个不大愉快的噩梦。
　　他看着眼前狼奔豕突的人群，心底忽地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木然的抱着林逸，想带他逃离这个地方，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了！！！胜利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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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小傻子（一）
　　唐纳德·威尔逊上将的庆功宴沦为了世纪丑闻，当然，唐纳德本人在晚宴上被人一枪爆头，丑闻不丑闻的，他也无所谓了。
　　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却还要遭罪。
　　门罗和亚尔维斯为了封锁消息，焦头烂额地联系各方媒体。安德烈和路易斯也难得讲和，围着试验台上的林逸团团转，忙着和死神抢人。
　　林逸的心脏正在迅速衰竭，堪堪用零的血液吊住了性命，却也无济于事。他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抗药性，除非全身大换血，否则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零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勃朗特和休斯，两个人皆是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还没有从宴会上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刚接受了林逸是自己的爱人，结果转瞬之间，林逸就要死了。
　　“我听说，他的心脏是我的……”
　　休斯看了他一眼，“是，他开枪自杀，子弹完全穿透心脏，救无可救。”
　　“那是人类的身体，为什么会匹配我的心脏？”
　　“那时候他都死透了，就算有百分之百匹配的心脏，也救不活他。现在换也行不通，他的内脏都被改造过，和寻常人的不……”休斯忽然住了口，他狐疑地看着零，反应过来零要问的并不是手术情况，而是当初他为什么会把心脏给林逸。
　　变异种就是这样，自私和冷血才是他们的本性。不过这也怪不得零，谁叫他现在是个一无所知的状态。
　　他拍拍零的肩膀，低声道：“你可别在林逸面前问这些，他活着都能被你再气死。你那时候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一颗心脏怎么了，你还为他跳机呢！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想起来了，所以现在管好嘴巴，省得到时候后悔。”
　　零还是有点想不明白，虽然看到林逸时他忍不住的想亲近对方，可也没达到死去活来的程度，顶多算是本能作祟。
　　他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审视了自己的内心，老神在在的等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安德烈和路易斯门神似的一边站着一个，护着林逸的病床走了出来。
　　林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口鼻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眼睛紧闭着，还没有清醒。
　　零霍地站了起来，身边的休斯和勃朗特被他吓了一跳。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么着急，可看到林逸奄奄一息的躺着，他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般，痛得根本坐不住。
　　他想也没想，迎上去问，“他怎么样了？”
　　安德烈看见他就头痛，仿佛看到了来拐带女儿的愣头青，他狠狠剐了零一眼，扭头哼了一声。路易斯还讲几分道理，毕竟林逸变成这样也不是零的错，他咋舌道：“命暂且是保住了，先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吧，你和休斯这几天都留下来，万一要用血，你们得立马过来。”
　　零听得十分认真，等路易斯说完后，他郑重的一点头，回头就扣住了休斯的手腕，“你跟我一起留下来。”
　　休斯见他如此理直气壮，心里连连叫苦，他对亚尔维斯都没用过这么多血！
　　*
　　零和休斯在林逸的监护室旁隔开一间房，为的就是以防睡梦中的林逸忽然死了。休斯恪守本分，因为不便长久离开，索性倒头大睡，随时听从召唤。零就不一样了，他心里惦念林逸，面上道貌岸然，每天晚上偷摸着溜过去看林逸。
　　他很是不解，这个病恹恹的男人怎么就让自己爱的死去活来了？
　　不解归不解，不妨碍他看林逸。病床上的林逸单薄的像张纸片儿，呼吸轻轻浅浅，眼皮下的凸起缓缓游移，看上去很乖。
　　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些许，而他所能想到的林逸，不是在暴跳如雷，就是在想阴谋诡计，总之和“乖”这个字眼是毫不相关的。
　　剧烈的反差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撩起自己的头发凑过去，闻了闻林逸的面颊。安德烈不许他触碰林逸，可他总忍不住想去摸摸他，捏捏他。为了管住自己的手脚，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鼻尖嗅嗅林逸的气味了。
　　掩盖在消毒水味下的是一股很好闻的肉体馨香，零直起身子，舌头弹了弹，感觉嘴巴里口水津津的。
　　他想自己大概是饿了，拉开椅子准备去吃点东西，小指就被勾住了。
　　怔了下回头，林逸打着点滴的手拽着他的小指，力道很轻，稍微抖抖就能挣脱，可他却觉得自己一下被擒住了。
　　视线上移，林逸半睁着眼，上下睫毛交错在一起，从里头漏出了茫茫然的目光。
　　呼吸罩上的雾面扩大了些，他歪了下脑袋，极力的说着什么。零欠身递上耳朵，小指上的力量重了些，隔着氧气罩他都能感受到林逸的鼻息。
　　过了许久，他还是没有等到林逸的话语。他放开林逸的手，林逸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眼睛重新阖上了，呼吸均匀绵长，再一次睡了过去。
　　*
　　这次的苏醒让众人精神振奋，安德烈和路易斯大开大合的为林逸检查了一通，末了得出了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结果——林逸傻了。
　　一周过去，林逸的病情并未好转，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除了零之外，他平等的害怕每一个接近他的人。
　　安德烈和路易斯在门口激烈的争论着病情，林逸受到了惊吓，拥着被子缩在床角，露出一双透亮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门口。
　　“他在恢复记忆的阶段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不发疯才怪！”
　　“哈！难道这不是你给他反复洗脑的结果吗？他是人造人，但也是个人，经得起你这样折腾？”
　　安德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呵，第一次给他洗脑的人可不是我吧？”
　　路易斯毫无愧疚之色，“那是唐纳德下的命令，人都已经盖棺入土了，你把他刨出来问问去？”
　　“吵什么？你们不知道他怕你们吗？”
　　零一屁股把门口的两人挤开，走到床边坐下，从被子里翻出了林逸的手。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他陡然变了一副嘴脸，轻声细语地问林逸。
　　林逸定定地看着被面，过了数十秒才启动了发条看向零，露出了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零……”
　　零摸了摸他的脑袋，“今天吃的早餐合胃口吗？有没有再反胃？”
　　“零……”
　　林逸依旧笑得傻兮兮的，抓起零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又把鼻子埋进他的掌心乱拱一通。
　　“香香……香香……”
　　大概是喜欢零身上的味道，他很快就把零的手指塞入了嘴中。
　　零是不怕他咬的，况且在第一次被咬破了手指后，林逸就明白了这东西不能吃，也学会了控制力道。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零，嘴里吧唧吧唧，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零从口袋了摸出手帕，一边给他擦口水一边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痒，痒！”
　　林逸“呸”的把指头吐出来，仰着脸躲避手帕。
　　零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林逸，让他有一种在照顾孩子的错觉。可按照休斯所说，他这算慈乌反哺，因为林逸在他幼时也当爹当妈了一阵。
　　见林逸咯咯笑着闹个不休，他忍不住掰过他的脑袋，往那雪白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又磨牙霍霍的咬了一口。
　　林逸的味道他很喜欢，变异种原本就热衷于吞噬人类，有时候给林逸洗澡时，他恨不能把林逸一口一口嚼吧了。
　　然而相比于食欲，更可怕的是性欲。他有时候想林逸反正是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睡觉也算是天经地义，可同时又舍不得林逸疼，林逸疼了会闹脾气。
　　眼下林逸就有点生气，他揉着自己的脸，泪眼汪汪的看着零，目光又凶又亮。
　　零感觉有些好笑，伸出舌尖在被他咬红的地方舔了舔，搂着他的肩膀，哄宝宝似的摇了摇，“安德烈说你希望我忘了你，为什么呀？”
　　以林逸现在的智商，是听不懂零在说什么的，于是零换了种问法，“我明天不来了好不好？”
　　这回林逸有了反应，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零看，眼中水汽越聚越多，最后一咧嘴，快要哭出来了。
　　门口的安德烈注意到了林逸的表情，恼怒地扭头，“你别欺负他！”
　　零并不想惹林逸哭，他只是拿捏不准林逸对自己的感情，林逸的所作所为，总让他觉得两人在失忆前就结束了关系。不然，林逸为什么宁可选择互相遗忘，都不愿意等他醒来呢。
　　其中的迂回曲折无人告诉他，他就只能自己猜测，但看林逸的表现，明明是一分一秒都离不得他的。
　　他捏着林逸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别哭，我不是在这吗？”
　　林逸的注意力立马被零的手指吸引了，他忘记了委屈，欢欢喜喜的摊开零的手掌，勾起手指挠了回去。
　　“喜欢这样玩？”
　　零这回往他的掌心呵了口气，继续去挠他，林逸哈哈笑着把手背到了身后，红着脸点了点头，口齿清晰地说道：“喜欢！”
　　零的心头漏跳了一拍，他要的就是这句“喜欢”，可惜林逸不是说给他听的。
　　他拉过林逸的两只手，像对待两只活泼的小活物似的，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合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后他扬起脸，对着林逸勾起嘴角，眼里似乎有春水在涌动，他笑得好看到带了点勾引的味道。
　　“那你……喜不喜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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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小傻子（二）完结
　　“那你……喜不喜欢我啊？”
　　这是零在清醒后，第一次对林逸提出这个问题。尽管林逸是个什么都不懂，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傻子，但他还是满怀期待，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了。
　　林逸扑扇了两下睫毛，皱着脸努力理解他的话语。零见他眉头耸起了川字，循循善诱地说：“我每天来看你，陪你玩，我好不好？”
　　这回林逸明白了，笃定地一点头，“好！”
　　零笑了笑，拉着他的手一摇，“那你喜不喜欢我？”
　　林逸恍然大悟，“喜欢！”
　　话落他纵身一扑，想扑进零的怀里撒娇撒痴。奈何他扑的方向出了偏差，零又没料到他会高兴成这样，一个没看住，让他给滚到了地板上。
　　林逸两个胳膊肘着地，磕到了下巴，乐极生悲的呜呜大哭起来。
　　零慌忙把他捞进怀里，还没开哄，那头安德烈就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了。
　　这几日又要忙工作又要兼顾林逸，安德烈累的脸色发青眼窝凹陷，劈头盖脸就对着零怒吼，“你要是照顾不好他，就换休斯来！”说完他转头又对林逸凶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闭嘴！”
　　林逸猛地闭了嘴，因收声太快还打了个哭嗝。他战战兢兢的看着安德烈，睫毛上还挑着泪珠子，末了大概觉得安德烈的面目实在是狰狞，屁股一扭转身把脸藏到了零的怀里。
　　看着对自己撅着腚的林逸，安德烈鼻孔冒烟无话可说，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林逸三天两头病情就要反复，身体也越来越差，休斯和亚尔维斯都不得不搬过来和两人住在一起，就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零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这日楼下鸡飞狗跳，零满屋子追着林逸跑，逮到人后扒了他的裤子就在那雪白的屁股蛋子上抽了几巴掌。
　　林逸趴在他的大腿上，摇头摆尾地哭叫，“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零累出了一身汗，恨不得掐着他的脸把药强灌下去，可之前试过一次，林逸是万分的不配合，呛的满脸都是药汁，活像要立马厥过去。
　　“你别哭了……”
　　他无力地安慰，心道下次一定要让安德烈把药制成胶囊！
　　林逸仰天张大了嘴巴，嚎啕声不绝于耳，零甚至能看到他口腔深处高频率震动着的小舌。他瞬间板下脸，巴掌噼噼啪啪又抽打了一顿，“别哭了！”
　　林逸不买他的账，哭的昏天暗地，整栋楼房都在震荡。
　　这时二楼的一间房门忽然打开，从里头飞出一只拖鞋，接踵而至的是休斯的怒喝，“妈的！零，把你家那混账崽子领回屋里去！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零黑着脸低下头，用嘴唇堵住了林逸的嘴。
　　林逸呜呜了几下不吭声了，伸出舌头，小狗似的在零的唇上舔来舔去。见他舔的这么津津有味，好像自己的嘴唇是甜丝丝的糖果，零也忍不住探出舌尖扫了一下。
　　随即他开了窍，端过药碗喝了一大口，对着林逸的嘴就哺了过去。林逸起先还不愿意，但零喂完一口后就缠着他的舌头嬉戏一番，他被弄得目光涣散，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碗药。
　　及至中午，门罗就带着勃朗特来窜门了，休斯也和亚尔维斯拖拖拉拉的起了床。
　　勃朗特一进门，就见零捧着个饭碗追着林逸跑。林逸嘴里咀嚼着，脸上粘了好些麦片碎屑，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的坐不安分。
　　“你这么喂得喂到明天去！”
　　往日趾高气扬的博士变成了小孩儿，勃朗特见了他就来劲。他夺过零的碗，狠狠挖了一大勺塞进林逸嘴里，又嫌麻烦把碗凑过去，直接拿勺子划拉给他吃。
　　林逸吃的应接不暇，一口还没咽下去，另一口就来了，倒没了心思再闹别扭。
　　大功告成后，勃朗特把碗一放，摆出施教者的模样，“你就是对他太好了，小孩子嘛，容易蹬鼻子上脸，治一治就好了！”
　　零摸了摸鼻子，据他所知，林逸小时候不仅不活泼，还在老威尔逊的教导下日益阴沉。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如今失去了理智，就额外的要作天作地，把曾经缺失的关爱都补回来。
　　他愿意宠着林逸，可林逸也时常把他弄得心力交瘁。况且林逸并不是毫无感知，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林逸是故意跟他作对，好得到更多的关注。
　　午饭过后，安德烈便如约而至了。如今每隔三天他就会过来一次，别的也不做，只和林逸简单说几句话，偶尔抽管血拿去化验。
　　可这回他来的时候面色不大好，看着林逸的眼神满含深意，好几次都张了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上次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最近晚上他有过一次梦游，白天又很嗜睡。”零站在林逸身边，抓着林逸的手指不让他塞到嘴里去。
　　安德烈坐在对面，刷刷刷地记录着，头也不抬地问，“交流状况呢？”
　　“简单的对话没有问题，情绪激动的时候语速会很快，听着条理还算清晰。”
　　“饮食呢？”
　　“三餐正常，食量一直很小，他也不觉得饿。”
　　“他身上变异种的特质几乎消失了，身体会持续衰弱，你知道那是心脏的问题……”安德烈话锋突然一转，“你跟我来。”
　　零点点头，衣袖却被抓住了，零仰着脸看他，嘟囔着说：“不走，不要走……”
　　零蹲下身平视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门口，“我就在那里，马上回来，勃朗特会陪着你。”
　　勃朗特立马狗腿地蹭了过来，吐着舌头朝林逸做了个鬼脸，“博士博士，看看我嘛！”
　　林逸跟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零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走向安德烈。
　　“他是不是……”零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坚持不了多久了，你更应该让他接受治疗。”
　　安德烈抱着胳膊，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林逸正在和勃朗特玩闹，他瘦削的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窝在沙发里的身子软绵绵的，只有那双眸子还亮晶晶的透出几分活气。
　　用不了几年，这个人就会消失在世间……
　　“他现在的状况需要用药物维持生命，如果你把他交给我，我保证给他最好的治疗。”
　　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如果接受治疗，最多延长多少时间？”
　　安德烈为难地皱了下眉，“生理上的病变加上心理上的创伤，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接受治疗起码能让他身体上好受些，至于寿命，我不敢跟你打包票。”
　　零脸色一冷，“禁锢他的自由，把他当成实验体一样关着就是为他好？如果你打的是这种主意，你还是回去吧。”
　　安德烈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登时火气就上来了，“是啊，反正受罪的不是你，你当然不介意！”
　　“我不介意你介意？我是他的爱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爱人？呵，爱人，我是他的父母！如果你只是出于责任而照顾他，那大可不必！”
　　两人拔高的声音引起了林逸的注意，零是绝对不能被欺负的，他霍地站起来，小牛一样冲向门口。
　　勃朗特赶忙把他拦下来，零朝他们看了一眼，见林逸正探头探脑的往自己这边张望，便草草结束了谈话，“我不会答应的，你走吧。”
　　“零！你必须让他接受治疗！”
　　安德烈在他背后大叫，零径直走到林逸身边，把他圈进怀里面对了安德烈。
　　“林逸，你自己选，要和他回去接受治疗，还是和我一起度过剩余的人生。”
　　林逸被吓了一跳，“什、什么？”
　　安德烈踏出一步，“你问他做什么？他懂什么？！”
　　“他什么都懂，林逸，你自己选。”零执拗的不肯让步，把林逸推上前去，自己后退着回到了原位。
　　林逸一下子失去了依靠，害怕的直想抱住脑袋蹲下来。他看看面前的安德烈，又回头看看零，无措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安德烈看得都要心疼了，他张开双臂，柔声道：“小逸，到我这边来。”
　　林逸并没有完全理解零方才的话语，但他见过安德烈好几次，心里知道这是为自己治病的医生，便以为这次又要进行例行的检查。可凭直觉，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平常检查零都是陪着他的。
　　他再一次转过头，眼巴巴地看了零几眼，见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便朝着安德烈的方向挪了过去。
　　他每走几步就要看看零是否还在原地，他的心被悬在了空中，太没有安全感了，不知道零为什么只是看着，不过来牵自己的手。
　　“乖孩子，过来……”
　　安德烈招了招手，林逸不确定的把手递了过去，就在两人双手交握那一刻，零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零！你在搞什么？！”
　　勃朗特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点糊涂，他刚叫了声，就听见背后的林逸“哇”的哭了出来。
　　零狠下心往前走，他也知道为了延长林逸的生命的话，更应该接受治疗。可在实验室里度日如年有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要目睹林逸一次次躺上试验台，注射负面效果无限的药物，直至他死去吗？
　　他做不到，他连看都看不了！
　　他一口气走到了楼梯口，身后是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紧接着他就被一个颤抖着的身躯紧紧搂住了。
　　“零！零！不走！”
　　林逸一哭就无法组织正常的语言，他一个劲的喊着零的名字，喊得喉咙都沙哑了，像是这么叫着就什么事都能捱过去一样。
　　零感觉背心的衣服湿了，看着箍在腰间的双臂，他心头涌上一阵酸涩。
　　“不走了吗？接受治疗的话你能活的更久。”他顿了顿，转过身面对了林逸，拉起他的一只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林逸，我的心脏救不了你。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零……呜……零……”
　　林逸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委屈屈的往他怀里一钻，抽噎着不说话。
　　勃朗特总算把事情听了个明白，大光其火的指着零的鼻子骂，“你他妈有脑子吗？他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是为了谁！你别趁着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欺负他，他要哪天清醒了，能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门罗看他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上，对着他的大屁股就是一脚。勃朗特挨了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扑进了沙发里，还不忘扭头狂吠。
　　“爸爸啊！你脚痒踢他啊！踢我干嘛！”
　　“人两口子的事你掺和个什么劲！”门罗虎着脸凶了自家儿子一句，又转向了门口的安德烈，“你也是，省省心吧！路易斯那儿还不够你焦头烂额的吗？要实在活不下去了，不用你找，他们自己会去求你！”
　　安德烈捻了捻手指，就差那么一点点，林逸就回到他的身边了。
　　“首相您说的是，”安德烈双手插兜，歪着脑袋对零一笑，“那我下次再来。”
　　“你他妈——”
　　勃朗特见他还来劲了，脱了自己的一只皮鞋扔向安德烈，又被门罗伸手在空中截住，转头啪啪啪的招呼到了他的脑袋上。
　　勃朗特大叫，“这日子没法过了！”
　　休斯在二楼旁观了一整场鸡飞狗跳的好戏，不由幽幽一叹，“这日子，不清净啊……”
　　亚尔维斯睨了他一眼，“提前适应适应也好，我们以后的结局，怕还比不上他俩。”
　　“呸呸呸！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休斯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凑过去在亚尔维斯的脸上“叭”的亲了一大口，“咱俩都能长命百岁，等你老的走不动了，先一枪毙了我，我死透了后你再死，不然我怕我哪天又活过来了，没有你我得疯。”
　　亚尔维斯不置可否，眼里却藏着悲戚。至于其中缘由，他不说，休斯也能够明白。
　　休斯叹了口气，闻了闻他的头发，又爱不释手的抱着他晃来晃去，却也不再去提两人的未来。
　　楼下，林逸终于哭停歇了。他从零怀里抬起红扑扑的脸，赖在零的身上不肯下去。
　　零拧了下他的鼻尖，拧出了一汪鼻水。林逸还晓得脏，拿衣袖飞快一蹭，继续傻乎乎的看零。
　　在他眼里，零真是又温柔又好看，虽然有时候会揍他，但揍在屁股上，那处肉多，时常让他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喜欢零，想长长久久的和零在一起。他的世界那么小，零一转身，他的天就塌了。
　　可零还是板着脸，显然还没原谅他。他认真想了想，认为自己是不能把零的裤子扒了把他打服的，于是垫脚在零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讨好地说：“已经亲亲了，不能再生气了。”
　　唇上的触感很细腻很柔软，像现在的林逸一样，是朵被削了刺的玫瑰，就算他攥的再紧，也不会被扎手了。
　　零不知道这种变化对林逸而言是好是坏，不过不管林逸是何模样，他都可以确定，这次抓住了，他就再也不会放手。
　　“小傻子，我不生气了。”
　　他低下头，回应了林逸的吻。
　　-END-
　　【作者有话说】：完结啦！！！！祝大家圣诞快乐！明天开始更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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