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拿了白月光剧本》   作者:涂山茶   文案:   我说怎么有故人之姿——   原来是故人没死。   男人看着镜子里那张极其眼熟的脸   和手边的替身剧本   呵呵,好巧哦   他就是原著背景板里那个倒霉的白月光!   当金牌宿主又穿了回去,   攻略对象全是他老熟人,   常年冷若冰霜,无名指上戴着婚戒的是他前夫哥   阴鸷暴戾的京圈太子爷是他发小   戒备心极重据说很难撩的阔少是他弟   ……   这怎么搞,我敢招惹哪一个?   1v1,【伪。替身文学 受宠攻~】甜爽文   攻:晏淮央/覃qin雾,掉马前是跋扈金丝雀,掉马后是豪门骄纵大少爷   受:席铮,恋爱脑霸总前夫哥,他超爱   攻回箭头比较晚,前期都在当戏精,后面会回箭头~   席总家世显赫,洁身自好,圈内圈外的风评都是一等一的好,唯一缺点就是恋爱脑严重,谈起恋爱来滤镜八百层厚。   当初,他遥遥一指:“就他吧。”   特助愣了半晌才倒吸一口凉气。   “您之前提的要求是找一个气质干净、性格温和的乖小孩,职业不可以太浮躁……”   “对。”   “然后您挑中了一个染着蓝毛在年会上打架的暴躁男爱豆?”助理深深怀疑自家老板该看医生了。   席总皱眉:“这不挺乖的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重生 系统 爽文 先婚后爱   主角:晏淮央 席铮   一句话简介:替身是我,白月光也是我!   立意:绝世大坏猫    第1章 新身份:18线糊咖   “崽,这只是个C级副本,本来没资格递到我们手上的,这不是总部那些老东西们天天念叨着新人都是废物,派来一个被放逐一个,连着失败了六次已经引起位面之子们的警惕了吗?小祖宗,您受累去救火一下?”   “不去。”   摩天大楼的顶端,一只通体乌黑的大乌鸦兀自聒噪个不停,嗓音沙哑又难听,圆溜溜的豆豆眼正紧盯着身旁的男人。男人冷漠地抽着烟,半长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不堪。   大乌鸦知趣,蹑手蹑脚地绕后了几步,翅膀伸展开挡住了大部分风向,献完殷勤之后又歪着脑袋去看自家宿主的脸色。   “崽,这个副本主线一点都不难做的,你可是教科书级别的穿越者,在这种低阶位面还不是嘎嘎乱杀。而且咱们的积分所剩无几了……”   男人瞥了他一眼,语调懒散,“少来,我怎么记得我账户里还有几亿积分,在联盟后花园里养老够用300年的。”   大乌鸦震了震翅膀,急得团团转。   “哪里够了!花钱如流水呀,咱们待过的那些位面长则几年,短则几个月,每到一个地方都要预备一座大宅子,你又不肯借住别人家。任务结束后每具躯壳还要花大力气保存着,末世兵王在大兴土木造一个江南水乡出来,太上皇在后宫温养着呢,最破费的是那个仙君壳子,他每呼吸一口仙气都要无数灵花灵植供养着,我们位面公司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养得起,那就得挖虫洞偷别的世界的灵气……”   “咽气算了,反正任务也交过了。”   男人背靠着天台低矮的栏杆,如同大型猫科动物一般伸了个懒腰,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面,吓得大乌鸦身形暴涨几倍,下意识伸出乌黑鸦羽笼住了这人。   一提起这茬,系统就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一双豆豆眼泫然欲泣的要控诉渣男辜负了他们的感情,看着实在恶心。   “停,我接。”   [宿主已确认接取任务,目标位面资料已传输完成,祝宿主旅途愉快。]   平静无波的机械音响起,一人一统心里也泛不起什么波澜。他们相伴太久了,久到系统从一个冷面酷哥性格消磨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戏精。   时空隧道飞速塌陷的时候,男人提醒道:“这是现代都市,身边跟着个乌鸦多诡异,你换套皮肤再进去。”   “有道理。”系统低头划拉着自己的库存,他的皮肤都是从这个暴君的手指缝里抠出来积分偷偷买的,乌鸦才是原始皮肤。   男人指指点点,“这套〖古神低语〗的就不错。”   大乌鸦都愣了,艹,听他鬼扯,这玩意就不突兀了?   “这套最贵,带进去卖了换点盘缠。”男人笑了笑,神迹一般耀眼的容貌看着就让人无法拒绝他。   系统絮絮叨叨了一路,什么逆子啊,什么原则上不可以监守自盗啊,身体又比谁都诚实,早就为了这个不省心的宿主打算起了未来。   飞速掠过目标城市上空的时候,男人有一瞬间的失神,穿越者的身体素质都是远超普通人的,他分明看见了城市中央的那簇琥珀水晶一般堆叠的地标性建筑群,在月色下都折射着凛冽光芒。   “鸦哥,位面坐标给我一下。”   随着一串复杂代码被解读,眼见着他家宿主浑身都僵硬了一瞬,颇为艰难地抹了一把脸,系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件事。   “晏神,我当初捡到你的时候就在蓝星星系吧,具体哪个方位不记得了,离你老家是不是很近?”   “没,你记错了。”   优良的职业素养让这一对搭档只要进了副本就会正经起来,鸦哥即使有一肚子狐疑,也得先稳住这人不让他摆烂再说。   任务者姓名:覃雾。   身份:十八线小艺人   版本:7.0   位面之子总好感值:-277   版本意味着前面的任务者已经失败了6次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位面,时间流速在正常进行中,没有存档重开那一说,每一个糟糕前任干的蠢事都会继承在同一具身体上,使得任务的难度越来越大,会失败这么多次似乎也能解释了。   “所以,我现在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小明星,一边在微博上疯狂碰瓷顶流,被人家粉丝狙的全网黑。一边又在酒会上扑豪门阔少,然后一头扎进了保镖怀里……”   噗,乌鸦嘎嘎叫了两声。   覃雾洗了个澡出来,把这乌鸦禁言了,世界都清净了。   他在镜子前端详着这具新的身体,是个漂亮孩子,十九岁最美好的年纪,刚刚摆脱了青涩稚嫩的中二病时期,眉眼间是遮掩不掉的野心。他也确实有向上爬的资本,芙蓉泣露一样妍丽的容貌,纤瘦诱人的腰肢,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脸真嫩啊,晏神]统子一字一顿的发着电报,就差吹口哨了。   本以为这老流氓会跟他对喷几个回合的,结果这男人理都没理,安静睡觉去了,漫漫长夜乌鸦哥自觉地守在外面放哨。没办法,这个逆子霸道地不许任何生物出现的他的领地里。   本位面的第一个清晨,覃雾是被闹钟吵醒的,前一任宿主的行程表里记得今天要开组会。   他随手抓了个发型,深邃的眉骨下压着凌厉的凤眼,一整个气质都变了,使原本还在看自己笑话的人们顾忌了几分。   但还是有不识相的蝼蚁要贴脸输出,一个银发男生上下打量了覃雾好几遍,阴阳怪气道:“凌晨才回宿舍,然后洗澡洗了一小时,昨天累坏了吧,怪不得卿姐说先不给你安排工作了。”   随即有人附和道:“比不了比不了,人家忙着攀高枝呢,练舞室一个月也去不了几回,原来是有别的地方练下腰啊。”   会议室里一片哄笑声,刚才开口的几人是卿姐带的前辈艺人,原本还能装出一副友爱同事的样子,这不是覃雾已经被顶流工作室公开避雷了嘛,才几万粉的小明星经过这么一遭负面舆情基本上前途断绝了,他今天来这里就是被人奚落的。   姗姗来迟的经纪人杜卿,先点了那个银毛男生,“季柯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就笑别人?睡粉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公司能替你摆平一次但不可能会有第二次,再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就收拾东西滚蛋。”   小银毛灰溜溜地坐下了,而注视着这一切的覃雾勾起了嘴角,这个副本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趣。   例行公事地盘点完这个月的工作后,该来的还是来了,杜卿把覃雾叫到办公室,“解约吧,你的合同期本来也只剩一个月了,公司会在期满后再发公告,这已经是最体面的方案了。有意见吗?”   不是公司做的绝,是覃雾他那个账号简直是顶流的狂热粉,他拿着自己大号追星了半年多,每天都写小作文表白江影帝,还扬言进娱乐圈就是为了睡江池,气得人家大粉屠了他的广场屠热搜,逼得工作室下场拉黑了覃雾那个可怜巴巴的账号,并暗示影帝是直男……   那个号流量巅峰的时候就是他被骂上热搜的时候,几亿阅读量,几十万条互动,覃雾的大号7万粉,江影帝家随便拎出来一个大粉都比他流量大,所以每次人家粉圈还要内部呼吁别理糊咖,不要扶贫。   “简单,我已经解决了。”   卿姐话音刚落,覃雾就把手机杵到了她眼皮子底下,10秒钟之前他编辑了一条微博发出去了,还没忘记圈人家江影帝。   [已脱粉,勿念。@江池]    第2章 大名鼎鼎前夫哥   你解决个鬼了?!   杜卿整个人都要疯了,她也是百密一疏,想着都在谈解约了也没必要把那个毫无商业价值的账号收回来了,结果一个没看住又让这小子作妖了。   微博上果然又炸了,顶流粉巡逻自家广场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不和谐的声音,怎么又是你?瞬间倾巢出动。   [十八线糊咖的意见没人在意。]   [抬咖了,不要出警素人。]   [梦男破防啦?!我们江哥就是万千少女的梦,工作室认证了的铁杆直男,你惦记也没用。]   [赶紧走,买高铁票走,欢送。]   [稀有男粉-1,快乐+10086]   整个冲浪区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顶流的对家们也喜闻乐见地搬运着,带着覃雾名字的热搜正在飞速爬榜中,甚至#江池覃雾#的双人热搜也招摇过市直冲前三去了,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并肩而立,唬得不明所以的路人们真的在问覃雾是谁,他很红吗?   成功把这摊水搅得更浑的人,此刻正顶着一头睡出来的小卷毛窝在客厅里看电影。他一下午都在看江影帝那几部成名作,该挨的骂也挨了,总还是要认识一下的。   不得不说,江影帝这个顶流真的不水,演技中上水准,大荧幕上轮廓分明的俊脸,再加上男团舞担出身的背景,这种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不爆都难啊。江池在娱乐圈打拼了十年自然攒下了不错的口碑和路人缘,原主一个小透明艺人贸然缠上去,怪不得人家粉丝们会恼了。   “真会给我惹事啊。”经纪人回来一看这小子倒是舒服,瞬间火更大了。   “江池工作室回应了?”   “想得美,人家顶流的工作室怎么可能自降身价理你一个糊咖,白赚一波热度你就偷着乐吧。”   “哦,意思是我又不用解约了?”   经纪人一噎,虽然她这次来确实是打算再给这小子一次机会的。业务能力先放一边,就凭这张脸好好喂点资源没准真的能火。   “蹭来的热度昙花一现,你以后打算拍戏还是当爱豆。拍戏的话有几个小ip网剧试着接触咱们了,可以争取一下男三号。”   “我打算先找个金主,吃几天软饭再说。”覃雾仰着头,模样很是乖巧。   杜卿刚刚澎湃起来的事业心都凉半截,早干嘛去了,得罪了娱乐圈一半的人了才想起来要找个靠山?   虽然并不是很赞同,但杜卿也会尽一个经纪人的辅助义务,陆续筛了一批名单出来。年纪不能太大,圈内的风评还算不错,没有明显劣迹,能舍得花钱又可以体面结束的就是优质金主。   覃雾大略扫了一遍,不置可否。眼熟的名字没有几个,当年他们那帮人要么如今高不可攀,隐身于天宫一角了,要么堕落成泥查无此人,即使混的普普通通的政客商人也不是覃雾这个阶层的小明星能够得着的。   等等,一个名字在他喉咙里呼之欲出,“席铮你认识吗?”   本位面的四位天命之子之一。   经纪人倒是不算惊讶,毕竟那个男人也是财经杂志上的熟面孔了,哪个想攀龙附凤的人不惦记着席总呢。二十五岁,年少多金,洁身自好,人品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容貌也是跟了他不知道谁占便宜的那种……   “喂,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席总是咱们顶头boss之上的总裁,我也只在年会上见过他一次。咱们灵汐娱乐只是席家业务版图里很边缘的一块,我没办法替你引荐。还有,传闻中席总是有一个神秘的未婚妻的,毕竟人人都知道席总无名指上是戴着戒指的。”   聊起这个,杜卿又严肃警告了一遍覃雾,倾慕权贵是人性使然,但不要窥见了天宫的一角,就以为稍微踮起脚就能够得到。对于那个阶层的人来说,下位者的爱慕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A市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夏末时分的燥热中又夹杂着秋雨欲来的凝滞。渐渐入夜,街上的车子霓虹灯闪烁,晚归的上班族行色匆匆。   覃雾白天睡了一觉,这会儿戴着耳机在外面轧马路,走着走着就绕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等他意识到自己踩在浮雕象牙白的大理石上时,一瞬间恍如隔世。   或许是他注视了太久,引起了楼内保安的警惕,在保安第三轮晃悠出来逡巡的时候,覃雾才回过神来。   “先生,您在等人吗?”   覃雾摇摇头,眉眼温和,不待保安再说什么就自己走开了。   到底是几百年的高门大户,保安都西装革履,文质彬彬。金玉其外,晏家就还没有落魄;不规则的水晶外墙在夜幕下熠熠生辉,打理的一尘不染,说明晏家还是有能做主的人在的,老爷子的身体想必比自己都硬朗。   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男人正支着胳膊看窗外的雨幕。他是晏家的贵客,在楼上有自己的房间,每次处理公司事务烦躁了就会来这边静静,偌大一个集团的总裁也是免不了加班的。   他很快留意到了今晚的异常,在保安视线触及不到的盲区内,落地窗下摆放着一束白色桔梗花,一旁的牛皮纸袋子被雨水浸润了个破洞出来,凌乱散落着几颗鲜红的苹果,在整个水泥灰色系的建筑旁颜色无比扎眼。   央央最讨厌的食物就是苹果,他那些家人朋友都记得的,怎么会?   车门开了,赶在那双高定皮鞋落地之前,保安就守候在一旁打伞了,“席先生。”   “谁放这的?”   保安顺着视线看过去,也是心里一慌,“是有一个怪人来过。”   着急解释自己的疏忽,保安把监控视频火速调了出来。画面里的男孩子一身黑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口罩没有摘下来过,在楼外注视了许久。他似乎对摄像头很敏锐,抬眸往这边瞥了一眼。   于是席铮对上了一双清冽的凤眼,像极了那人。   席总晚来一步,不速之客早已经离开了。街角的镜头里扫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男孩看着年纪不大,身形单薄脆弱,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像一只湿漉漉的流浪猫。他蹲在路边的亭子里躲雨,垂着手腕在跟什么人讲着电话,偶尔还抬起手徒劳的挡着点雨水。   也是个笨蛋,手忙脚乱又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席铮眼神里的霜雪融化了一些,似乎在透过镜头看向什么人。   那男孩很快等到了接他的人,和一个女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姿态亲昵。   “席总,还需要调出来其他角度的画面吗?”   男人摆摆手,不必了,许是认错了吧。那人都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怎么可能回得来。    第3章 霸道金丝雀   经纪人丢了个毛巾在覃雾脑袋上,“自己擦,我可没钱给你请助理。”   覃雾无奈地把自己的头毛擦得凌乱不堪,默默地戳系统:选什么人设不好,非要当个小明星,他还没有人家保安穿得体面的。能不能辞职?   统子知道每次自家宿主找茬的时候都说明他心情不好了,只是需要被人哄哄,或者折腾折腾别人。如果在家里它还能变身成毛茸茸去拿脑袋拱他,拱到消气为止,但这不是有外人在嘛,鸦哥也是不好意思当着女士的面撒娇卖萌的,再说了凭空蹦出来一个大狗也很诡异。   “对了,你的金主人选考虑的怎么样了?”杜卿开着车,随口一问。   “就魏泽吧。”   卿姐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女人,刚回宿舍就拎着自家小艺人让他乖乖等着,现在才晚上九点可能正是阔少们开启夜生活的时候。   她播了个电话出去,“小魏总,我是灵汐娱乐的经纪人杜卿,我们有个练习生小孩仰慕您很久了,想跟在您身边学习学习……”   覃雾淋了雨,浑身不舒服,不耐烦地把手机夺过来,“魏二,给我安排一辆车,再配个司机,二环内再给我准备一套独栋的房子,不许有其他人在,尽快要。”   可怜的小魏总,白天在公司里被董事会那些烦人的老头纠缠,工作压力大的想学坏一下养个小情人儿,结果这就是当金主的感觉吗?   头一遭经历这种事,魏泽先被人劈头盖脸地说蒙了,慢慢琢磨了一下味道好像又有点特别,这小明星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讲话又带着糯糯的鼻音,还不错~   不过,这种颐指气使的调调怎么这么耳熟呢?   经纪人吓得已经不会说话了,“魏,魏少,小孩不懂事,您……”   魏泽对自己的第一个小玩意还是挺纵容的,“告诉那小子,后天在景苑有个酒局,喊他过来玩。”   经纪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就算是认下了,卧槽这也行?   她看覃雾的眼神一言难尽,该骂还是要骂的,“你以前认识魏少吗?就敢跟他这么说话。”   “不熟,但他看着就很好欺负。”覃雾点了点平板上的资料卡,想起来这小子小时候跟在他哥屁股后面,眼巴巴的看他们玩的样子了。魏二比他们圈子里的人小两岁,没人爱带小孩玩,他每次就不吵不闹乖乖等着他哥玩累了领他回家。   杜卿翻了个白眼,真是什么驴拴什么套。   “说点正经的,你不打算进组拍戏吗?趁着现在还有点黑红热度。”   “我演技行吗?”   “不行。”杜卿一言难尽。   “那我跳舞怎么样?我不是练习生吗?”   “团队里划水的,连你的真爱粉都只敢剪颜值向安利,不敢发你的舞台直拍。”   “那还是别折磨观众了,你给我报几个课补补。”   杜卿反过劲儿来了,“你自己的业务能力你心里没点数吗,还好意思问别人。”   “脑袋磕到门失忆了,很多事都记不清,哦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敷衍?你将就着听吧。”洗过澡的覃雾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支棱八翘的。   虽然是在鬼扯,但经纪人不禁若有所思起来,这小子的变化确实很大,从头到脚都跟脱胎换骨了一样。覃雾以前组内评级一直都是倒数,公认的木雕美人,脸是娱乐圈出类拔萃的漂亮,业务能力也是神仙难救的拉垮,性格又不讨喜,出道一年半依然是素人。   但这小糊糊最近都干了什么,嘲了顶流粉,钓了凯子,还乖乖巧巧地肯努力了,经纪人老怀甚慰,终于决定还是给他倾斜一些资源。   当精心雕琢的木雕壳子睁开了眼睛,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诸神归位的水灵劲儿。   “雾哥,给你带的早餐。”这周的组会上,居然有新晋的练习生弟弟给他带早餐了。   覃雾刚睡醒还有点迷糊,也不好拒绝人家孩子的好意,一脸麻木地坐那啃三明治,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之前对他冷嘲热讽的那几个人原本还嬉笑地推门进来,见这祖宗大喇喇往那一坐,净也知道绕着他走了。   覃雾抬眸看了一眼,懒得理会。因为他如今可是出息了不少,在没有作品的情况下单周涨粉20万,数据好到所有人都对他和气了起来,公司也不提什么解约的事情了。   当然了,新增粉丝大部分是顶流的黑粉,和想看乐子的吃瓜群众,毕竟当时那个节奏带的像是糊咖要手撕顶流工作室一样。   随着草台班子的搭建,小雾也有自己的后援会官博了,每天会发一张美照出来运营,有慵懒的,时尚的,各种风格都能驾驭。   热度过千赞的是一个他正窝在沙发上玩消消乐的视频,男孩子裹着一套再寻常不过的黑白睡衣,极致清纯中透着极致诱惑。录这个vlog的镜头语言也特别懂,凝视角度像是随时都要扑过去了,朦胧光线下的绝美侧颜,轻点着屏幕的白嫩透粉指尖,踩着拖鞋晃晃悠悠的骨感脚踝,仿佛一只猫咪在漫不经心地晃着尾巴,看得人口水直流。   [卧槽,娱乐圈补新货了。]   [模样还挺乖的,看照片之前以为是个电竞喷子。]   [弟弟呀,别惦记江池了,那种阅历丰富的老男人心都脏。]   [楼上的江池粉披好你的马甲。]   看得多了总是有点感情的,竟也留住了几千活粉,连他写给顶流的那些尴尬小作文都被人考古了起来。   杜卿一进会议室就觉得气氛诡异,她扫视了一圈,见最不安分的那个闷头当小仓鼠呢,瞧着也不像惹事的样子。   工作过完了以后,卿姐合上了文件夹。“从明天起覃雾就会搬出宿舍,公司也给他配备了助理名额,后援会还是组里共用的团队,请大家支持理解。”   话音刚落就有人黑脸了,他忍了又忍还是当着经纪人的面闹了起来:“啧,攀上高枝了就是好啊,哪能为了尊严不要钱呢,你们说对吧?”   说话这人是覃雾那个糊团的队长,向来对外的人设是照顾弟弟们的老好人,他已经25岁了,等不起了,就指望着最后一年合约期能努力营业一把,结果运营资源还得分走出去,就想煽动练习生们闹事。   杜卿无奈,刚要安抚一下两边,就看见小祖宗正沉着脸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   覃雾是个不留隔夜仇的,他放松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沈毓是吧,你跟那个小银毛是同时期进公司的,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不想争名夺利你进什么娱乐圈呢?不爱慕虚荣你为什么要管富婆粉丝要礼物?还是像你那个银毛弟弟一样,出道是为了骗女孩子睡粉的?”   小银毛都要崩溃了,他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还被翻旧账,祖宗哎我今天没惹你吧,怎么连着我一块揍?   覃雾小嘴叭叭地开始告状:“他们几个平日里就经常霸凌我,因为我粉丝基础最弱,身体也不好,他们就跟舞蹈老师说我不想来参加训练的,有临时的课程也没人通知我……”   杜卿头都大了,赶紧塞给他一个纸杯蛋糕哄哄,心知今天不可能善了。好在这小子撕逼都不惊动自家金主的,他一个人就武力值够了。   “沈毓发公告退团,说你主动选择退到幕后创作,小银…… 季柯资源降级为风险艺人,下个季度起就不会有代言给到你了,想解约自行找法务部。”   杜卿瞪了一眼覃雾,满意了吗?你小子不给我红透半边天,就等着还债吧。   周五入夜,景苑豪庭。    第4章 白月光的杀伤力   “去了以后多吃饭少说话听到没?他们那群富二代都是脾气不好的,如果骂你你就忍着,如果动手你就保护好脸,听到没?咱们一贫如洗就剩张脸还能招摇撞骗一下了……”   经纪人没时间开车送他过来,不放心地发了一段60秒语音,覃雾听了几句就关了。   景苑就是魏家投资的产业,专门圈了一栋中式庭院不对外开放。此时包房里气氛正热,一众社会名流们喝酒谈天,难得叙旧起来,他们接管家业了以后就不能像小时候成天聚在一起厮混了。   有人笑骂道:“魏二你有完没完,显摆一晚上了,行行行知道你养了个小金丝雀。”   魏二正是最有新鲜感的时候,拿着酒杯逢人就要讲一遍他的小情人儿,照片是浓妆艳抹的没什么意思就不给你们看了,讲话软软糯糯的,肯定是个乖小孩,带着一股子恃宠而骄的劲儿,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出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互相挤眉弄眼了一下,小处男就是好玩哈。   听前台说人到了的时候,魏二少竟然有那么一丝紧张,被他哥指着鼻子骂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他抻了抻领带,往沙发上一靠摆出一副商界新贵的高冷样子来。   “魏少,人带来了。”   宾客们都好奇地望过去,继而脸色都有些古怪,旁边人捣了一下魏二的肩膀,你丫故意的?胆真肥啊。   等魏二看清楚覃雾那张盛气凌人的脸时,心里咯噔一下,表情瞬间惊恐。   “京墨哥今天不来吧?”   有人努努嘴,“他早上才下的飞机,在楼上补觉呢。”   几个好心人摇摇头,“魏二你完了。你最好现在就给你亲哥打电话,他还有几分面子,不然待会见血了真没人护得住你。”   没办法,太像了。从三年前晏家那场盛大的葬礼之后,那个人的名字就成了圈里的禁忌,和那张脸但凡有几分相似的人都会被祁家监视着,隔绝在祁京墨面前,怕刺激到他的病情。祁家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把自己折磨疯了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双相躁郁症的一堆毛病,严重的时候连肢体都控制不了,这两年送到国外刚治好了点,可别再招他了。   覃雾既然踏进了这个地方,有没有人招待他都很从容,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浑身上下都不值几个钱,但通身的优雅矜贵气度是骗不了人的。   “小魏总,是我不该来吗?”   魏二头都大了,趁着楼上那家伙还没睡醒,赶紧揉了揉覃雾的头发,“乖,不是你的错,以后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大魔王要醒了你赶紧走,不然咱俩就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覃雾噙着一丝笑意,好心提醒道:“晚了,他下来了。”   来人一米九的身高,气质凛冽,如下山猛虎一样迈着优雅的步伐。脸庞比当年清瘦苍白了一些,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平添了几分阴翳,但看着还是挺齐整的,比传言中见人就打的精神病好太多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奉迎。当狗腿子这事是大家都当惯了的,只是以前要捧两位爷,那俩成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地黏糊在一块,现在只剩一个了,难免格外小心。   “谁叫来的?”祁京墨轻挑地指过去。   “京墨哥,你听我解释……”   魏二讪讪笑着,努力伸开胳膊挡着了,那小子却不承他的情,昂着脸不闪不避地对上了祁京墨的视线,一时间劈里啪啦的火光乍现,空气中的气氛愈发焦灼。   “小模样确实不错。”在所有人紧张观摩的时候,祁京墨果然径直向着覃雾走过来了,也果然上手了。   他捏着覃雾的下巴近距离打量着,眉眼和央央像极了,五官轮廓都很像,像同一个建模的两个极端。央央是把俊美拉到了极致,这小子是把美艳属性拉到了极致,很难不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啊。   祁京墨兀自加大了手劲,逼得这小孩不得不向后仰去,哦眼睛比央央大一些,这会子红着眼眶怒气腾腾地瞪着自己,挺好玩。   像是寻摸到了合心意的玩具似的,祁京墨把人拎到墙角,大庭广众之下就把覃雾的上衣撩起来了,细细对比着腰线身材的区别。极尽羞辱之后,祁京墨掰开了覃雾的嘴巴,一一抚摸着每颗牙齿……   “艹,你挑牲口呢。”覃雾彻底不惯着他了,飞起一脚把人踹开。   在场的人其实有心理准备这俩人得打起来,但没想到是小金丝雀先给了人一脚。回家吧孩子,别说你了,你家金主再捆绑上整个魏家,在祁太子面前也不够看啊。   愣着干嘛呢,你离得这么近不知道拦一下吗?顶着众人或惊叹或埋怨的眼神,魏二也有苦难言,他确实一直盯着呢,但是他在这俩人的气场中间根本插不上话,一对峙上就是强行摒退所有人的状态。   猛地挨了这么一下,祁京墨也是错愕了一瞬,从小到大敢对他动手的人屈指可数,祁家的权势能压服所有人,他个人的武力值也能压服所有人。   下意识一拳头挥出去时,猝然对上那双清泠泠的眼睛,和跟他兄弟同样位置的那颗精致的小泪痣,心不知道怎么的就软下来了,改为拍了拍小家伙的脸蛋。   “脸雕琢得不错,不过赝品终归是赝品,告诉你背后的人别白费力气了,老子要疯早疯了,这不是吊着一口气儿又救回来了吗。”   “谁为你花心思了,我今天是小魏总的客人。”覃雾呛声道,挪了几步乖乖巧巧地回了他家金主身边。   魏二欲哭无泪,祖宗,这种场合就不用想着我了哈。   “哥,我这就把人撵出去,真不是故意的,这小孩素颜和浓妆差别太大了。”魏二急得就差对天发誓了。   祁京墨环视了一圈,看着他的朋友们都一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也觉得挺没劲的。   “算了,你的客人你自己安排。”   这是给台阶下了。   又不赶人了?魏二人微言轻的他也不敢问,气鼓鼓地找服务员要了一堆外伤药来,丢到了覃雾怀里。   “擦擦吧,跟我们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这小模样瞧着贼凄惨,手腕上脖子上全是淤青,脸颊上被带到了的地方也红扑扑扑的,一整个娇艳欲滴。魏二那颗被吓萎了的少年爱慕之心又咕嘟嘟冒了出来。   覃雾坐那乖乖地涂药,一会儿把棉签递给他:“脖子后面的帮我涂一下,不然跟我经纪人交代不过去。”   魏二从善如流地接过来,笑他娇气。   刚涂了没两下呢就感觉背后飘过来一缕凉嗖嗖的杀气,他像个迷茫的哈士奇一样回头找了找,没事啊,兄弟们围着祁少喝酒聊天呢,气氛挺融洽的呀。   偌大的包房里,以祁京墨为首的二世祖们聊着生意上的事情,自成一体,角落里的魏二也破罐子破摔了,就守着他家金丝雀不挪窝了,他们两个要孤立所有人。   前半夜就有惊无险地混过去了,说是富二代呗也是有形形色色的压力的。白天也是要跟家族里的老家伙们撕逼的,不管是不是家道中落了在外面也是要撑起一副名门世家的架子的,真的累啊。所以真正和朋友们聚会时也都难得放下了防备,一个个醉倒的不像样。   迷迷糊糊之间,有些人心里倒也涌上了一个念头,人家晏少爷真是个有福气的,死在了风华正茂的21岁。小时候鲜衣怒马的当个纨绔,长大后轰轰烈烈地一纸婚书绑住了他们这代最有前途的席家少主,然后还没等世俗的铜臭味侵扰他呢就撒手人寰去了。   酒过三巡,当为首的那人动了的时候,呼啦啦跟过来一大票人。   见祁京墨拿着酒杯过来,魏二的责任感腾地一下就爆发了,“京墨哥,我陪你喝。”   祁少只是睥睨着眼睛看向覃雾,“小孩儿,成年了吗?”   “19了。”覃雾翻了个白眼,以前跟他厮混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人那么高高在上啊。   “会喝酒吗?”   “不知道,我试一下。”在每个位面穿越的晏神是酒量不错的,但不知道如今这个壳子的酒精耐受度怎么样,说起来他也有点好奇。   随手接过侍者捧着的酒杯,咚咚咚仰头几口全咽下去了。看得祁京墨伸出的手都悬在了半空,没想灌你。    第5章 漂亮花瓶   白兰地一杯入喉,酒劲很大,覃雾喝得又急,很快就摇晃着身子站不稳了。魏二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扯开了。   覃雾感觉自己怀里空落落的,本能地就循着熟悉的气息抱过去,像个小动物一样埋头拱了拱祁京墨的胸膛,惹得这人浑身僵硬,手指都不可察觉地颤了下。   祁京墨硬生生把人撕了下来,丢进了他专属的沙发卡座里:“老实待着,坐好。”   老实是不可能老实的,覃雾这边刚受人冷落,转头就盯上了右手边的位置。那人是个优雅贵公子,年长他们几岁的贺家公子贺襄。   贺襄是个好脾气的,又跟魏家关系不错,自然会帮忙照顾着场子的气氛,见状大方地张开怀抱,“哎呦他不理你我理你,到哥哥这来。”   覃雾毫不犹豫地一骨碌翻到了贺襄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睡觉了,都到后半夜了本来就是困倦的时候。   “哈哈哈,这喝醉了见人就抱的毛病怎么跟晏晏一模一样。”   贺襄正在那乐呢,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卧槽我这张死嘴。   呜呜呜老魏你快来,这下不光你弟要遭,我也要遭。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祁京墨只是杯中的酒液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后就稳住了情绪,不耐烦地又把覃雾揪起来了,“这玩意也配?”   众人松了一口气,好事啊,看来国外的治疗还是挺有效果的,当年刚出事的那几个月祁京墨就像个撒开了链条的疯狗一样,凶残暴戾,谁敢在他面前提他兄弟死了就得冒着脑袋被开瓢的风险。祁家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被揍了的富二代爹妈找上门去评理的时候,祁家老爷子就会掏出一沓子诊断证明来,不好意思啊我儿有精神病。   贺襄捡回来小半条命,纳闷道:“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京墨你瞧不上这小明星,还不许他钓凯子是什么道理?人家魏二从进门到现在连个手都没摸到。”   顺势轻蔑地指了指:“这小明星争取来这么一个机会指不定陪了他家老板几夜呢,让人就这么空着手回去,还能有个好?”   祁京墨啧了一声,顿感烦躁,他只是看不惯这个赝品顶着极像他兄弟的脸去扑别的男人,看着就浑身膈应,但就像贺襄说的那样,还能怎么办,以后把这玩意拴裤腰带上?   等魏家掌权人魏凛丢下一大堆事情赶过来的时候,场子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剑拔弩张。他松了松领带,上去就给了魏二几脚,那沉闷的声音听着就发了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么低劣的局也能把你装进去。人呢?”   魏二疼得龇牙咧嘴的,弱弱地伸爪子指向了祁京墨那个卡座。   他哥看他的眼神更不善了,真给魏家丢脸,你带来的小玩意当你面都能爬墙?被骂了这么多年的魏二秒懂了他哥的意思,瞬间更伤心了,比刚才挨得那几脚都疼。   “还好吗?要不要叫家庭医生过来?”魏凛扶着祁京墨的肩膀,低声问道。   “不必。你公司里的事忙完了?”   魏家正在准备海外重组的事情,从头到脚都要梳理一遍,很多核心机密也不好交给外人做,所以魏凛已经连续加班很多天了。他才刚压榨了魏二没几天,这小子就压力大到需要找个小情人儿的地步了。   “差不多了。”魏凛接过来一杯伏特加,也是一点停顿都没有的仰脖灌了下去,看得祁京墨的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央央喝酒是这人教的,一个路数。当年祁京墨只是出国研学了几个月,回来的时候他家央央就会喝酒了,还眼睛亮亮地要给祁狗展示一番,把自己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魏凛连着灌了好几杯酒,今天是给祁京墨接风洗尘的日子,但谁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远走海外呢?虽然所有人都刻意回避着那件事,但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从小到大的感情哪那么容易割舍得掉。   他刚有点酒意上头的时候,余光正好瞥见覃雾伸了个懒腰,露出来那张天然去雕饰的俊脸,惊得他酒杯都拿不稳了,砸落在华丽厚重的地毯上。   我见鬼了?他懵逼地看向祁京墨求证。   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祁京墨也摊了摊手。   这下子魏大意识到了他冤枉了自家蠢弟弟,如果真的是精心做局做到了这种地步的话,连祁家都没有半分察觉,怎么可能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二世祖能分辨出来的?那必然是遮盖了所有的杀机直到最后一秒才放出来的。   [动了动了,攻略进度动了!]   覃雾本来就补觉补的差不多了,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   [好感度多少了?]   因为这是个低阶位面,系统就算有空手碎战舰的黑科技也白费,它的权限被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几位天命之子的总好感值,具体不知道是谁贡献的。   [从初始的-270降到了-550……]   覃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你一惊一乍个什么劲儿。]   [那不是提醒您进度堪忧嘛,三条主线一起开,还得是我们晏神艺高人胆大。]   统子有理由怀疑他家宿主又在摆烂!!忙啊,忙点好啊,虽然毫无功劳但是至少累着了。   指望不上这傻逼系统分析每位天命之子的数据,覃雾只好亲自试探。   他作势站不稳又要往祁京墨那边栽倒过去,结果这家伙非但不帮忙,还很刻意地避开了他三尺远。   一个照面,好感度又哐当掉了一大截。   破案了,这人是真小心眼,权重还大,祁狗子一个不爽了自己全白干。   还是人家魏凛好心地扶了他一把,覃雾遵循人设乖乖道谢,看得魏凛也是牙痒痒,忍不住想呼噜一把这人的头毛。赝品怎么了赝品也是个漂亮花瓶啊,摆在家里瞧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如果某人能有这一半的乖巧就好了。    第6章 跟顶流家杠上了   覃雾一觉睡到了下午,依稀记得是魏家安排了车子把他们送回家的。这具身体的酒量真的很差,随便一杯酒都能把他灌醉。   有电话打过来,覃雾懒洋洋地伸胳膊去拿手机,嗓音里也带着点宿醉后的沙哑低沉:“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清楚。   覃雾秒懂,笑道:“被你哥骂了?”   “你别笑我!”   魏二听他在那笑,笑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声音还那么性感,刚有点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整个脸爆红,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脸烫得能煎鸡蛋。   覃雾心情不错,语调带着点上扬的小钩子,“骗小孩良心不安呀,行了不逗你了,等我赚了片酬就打给你。好好听你哥的话,少学那些不着调的人包养小明星了,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   虽然本就是来划清界限的,但魏二还真挺舍不得的,紧攥着手机像个被抛弃的傻狗子一样嘟嘟囔囔。   “谁是小孩了,我比你大。房子和车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是我们家的赔礼,很抱歉昨天晚上没保护好你。”   一千多万的房子、保时捷说给就给了,这小孩还挺大方。听得覃雾那叫一个痛心疾首,【我能把他抓过来当天命之子吗?你随便替换掉一个,那几个都太难搞了。】   系统呵呵两字回应他。想当年它还是个傻白甜系统的时候,这逆子就是这么忽悠它的,一不留意就会被他带沟里。   魏二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没出息一把,“那,那我以后还能喊你出来玩吗?”   “好说,拿资源来换。干我们这行的有义务照顾好每一个老板。”   直接把魏二气自闭了。   欺负完小孩以后,覃雾就把这事翻篇了,知道祁狗还活蹦乱跳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行了。他闭眼前最后的意识就是祁狗疯了一样扑过来,扎了满手的碎玻璃渣小心翼翼地都不敢触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死相算不算体面,万一七零八落的多吓人啊。   其实他多虑了,晏少爷的死因是碎铁片当胸刺入,血液如同绽开的玫瑰花一样死得还是挺唯美的。那是在他订婚后的次月,祁京墨他们看他心情不好约着出来赛车,几个人在封锁的盘山公路上拉满速度狂飙,原本不会有任何意外的,直到引擎的轰鸣声惊起了一大群寒鸦,当时整个视野乌黑一片……   叩叩,经纪人被保安领进来的时候还挺拘谨,见开门的是他家小艺人才松了一口气。这个地段寸土寸金的社会名流们扎堆儿,她真怕一开门撞见俩人暧昧。   看到覃雾裹着一身黑色真丝睡袍,手上是银色的百达翡丽腕表,从头到脚都身价不菲贵气逼人,杜卿不会觉得庸俗,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之前那个贫苦小艺人才像是装的。   杜卿挑了挑眉,环顾四周:“小魏总对你挺大方嘛,大清早的就派人把赠与协议送到公司来了,就差敲锣打鼓的替你撑腰了,看得有些人当场就红眼病发作。”   小小年纪不知道跟谁学的那么肤浅,但覃雾不得不承认他还挺吃这一套。可惜了,渣男的职业素养就是要么骗钱要么骗感情,太贪婪了难免会引火烧身。   “你特意来一趟就为了告诉我这事儿?”   “当然不是,这两天有几个小制作的网剧找上门来,给出的角色都至少是男三号,你自己挑挑,多拍戏积累经验总比在家抠脚强。”   “行,你自便。”   华灯初上,杜卿也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俯瞰A市的江景,竟一时看入了迷。楼下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央金融中心,高透明度的写字楼鳞次栉比地亮起,夜色和灯光交融,塑造出一幅徐徐展开的黑金画卷。   当她回头看去,覃雾正翘着二郎腿喝咖啡,毫不设防的睡袍衣领里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肌,充斥着年少未满时的张扬恣意,看得杜卿化身操心老妈子给他拢了拢衣服。   “就这个吧。”   他选了一部悬疑迷雾剧本,担任的是主角团里阴鸷话少的智囊角色,平时安安静静的当壁画,关键节点上会跳出来推动剧情。戏份又少又好演,完美。   经纪人点点头,眼光不错。他没看中的那两部都是花团锦簇下包着的空壳子,男女主莫名其妙地恩怨纠葛几十集,自己就是个人形醋精男二号。虽然妆造会精美一些更能吸粉,是很多刚进演艺圈的爱豆们倾向的选择,但对于演技提升毫无帮助。   接下来十几天覃雾都很忙,魏二call了他好几次喊他去酒局,他都没空理,不是在飞去外地试镜的路上,就是被经纪人带着拜访了这部片子的主创和编剧们。   等到尘埃落定能官宣的时候,网上的瓜主爆料已经满天飞了,而顶流家的巡逻兵们也遍布全网各地,准备露头就秒。   官博刚刚官宣覃雾,底下的评论区就瞬间失控了。   [导演是那个很爱用流量但是拍一部扑一部的杜坤吗?]   [毫无经验的跨圈爱豆都敢用?怪不得杜导出走半生归来仍是扑街,一部上星剧都没混上吧?]   [这小挂件儿终于能独立行走了?]   [很有演技.gif]放的是之前覃雾在被采访时话都说不利索的动图。   ……   评论区被控,该剧的话题广场上流量最大的几条都是人家江池大粉公开表示将避雷一切覃雾参演的作品。人家也没引导网暴,就仅代表她个人不尊重也不支持,尺度拿捏得很好。   灵汐娱乐的会议室里,杜卿熬到深夜都还在处理相关负面通稿,已经被营销号搬运的全网都是了,想撤干净都得花几十万的公关费,一时也是心力交瘁。   她捏了捏眉心,疲惫地看着覃雾:“我们试下其他两部戏吧,这部被抵制得太狠了,剧方已经在跟我们谈解约了,但只愿意承担这期间的差旅费。他们认为解约并非片方原因。”   “可以。”覃雾也沉默了下来。   但还没等合作谈妥,早就听到风声的顶流粉丝又追着咬上来了。她们煽动那两部剧已定的男女主粉丝去撕饼,你们家哥哥姐姐都参演了好几部作品了总不能跟个糊咖平起平坐吧。   尽管剧方的人再三强调不可能是番位平齐的,也放出了序列清晰的演职人员列表,但瓜田里又隐隐的有一股节奏被带了起来,说就冲覃雾这会营销的顶级绿茶水平,一番二番有区别吗,到时候还不是给他当丫鬟?   波谲云诡地闹了几天,剩下那俩剧组的人也中断接触了,这人有流量归有流量,但没办法变现还不是一潭死水?   “你别着急,或许等几个月就好了,她们的精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杜卿还得收拾起心情安慰自家艺人,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押宝在覃雾身上是对是错了。   覃雾抿着唇,若有所思:“江池不是刚开机吗,他在哪个剧组?”   “《盛世风华》呀,你要干什么?”经纪人瞬间警惕起来了。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抢个进组名额,角色无所谓。”   “祖宗,别闹,人家五千多万粉丝,你才二十几万,根本不是一个体量的,真把顶流粉惹急了你就只有退圈这一条路了。”   “那我退圈之前,也得把江池扯下来。”   经纪人不语,对着这人噙着怒火的璀璨凤眸,心里竟然多了几分期待。年少气盛、有颜值有手段,谁敢说他没有胜算呢?    第7章 影帝的小挂件儿   鉴于这人腥风血雨的体质,《盛世风华》剧组决定偷偷地把人签下来,低调拍戏,直到一年后剧宣的时候再拿出来造势一番。   和剧方想象中的资源咖不一样,覃雾是背着一个薄薄的双肩包过来的,没带助理也没有保姆车,单刀赴会。   原本经纪人是打算给覃雾配一个助理的,前些日子的公关费花的覃雾都倒欠公司几十万了,还要什么小助理,没准人家影帝看你混得惨兮兮的还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呢。   小角色报道是没人接的,覃雾穿过嘈杂混乱的片场,问了好几个场务老师才找到导演室的位置。   他手指扣了扣门框,尽管大敞着门也有礼貌地打招呼,完全不是在公司里作威作福的模样了。   “导演您好,我是来报道的新人。”   一名梳着道士头的长发男抬头瞥了他一眼,敷衍应道:“两位导演都没下戏呢,你等会儿吧。”   覃雾乖乖点头找了个小塑料凳子坐下了,那人一直在拿钢笔写写删删,偶尔还烦躁地撕掉几页,像是编剧的角色。   等了半个多小时,长发男像是终于想起他似的:“来试哪个角色?”   “宁远侯。”   闻言,编剧白拓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几秒,表情古怪。   但好在导演很快就回来了,吨吨吨灌了一保温杯的茶水后点了点覃雾:“那小孩,剧本和人设都看过了吧?试镜有信心吗?先说好啊我虽然是这部戏的总导演,但江池是占了40%股份的投资方,他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   而你,刚刚和江影帝结下了梁子。这话导演虽然没说,但从他和编剧的戏谑眼神里覃雾是读的懂的。   闲聊了几句,门口走进来一个高挑俊朗的男子,还没来得及拆的古装高马尾晃晃悠悠,裹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冲锋衣,下身毫不雅观地配着个大裤衩。虽然穿着打扮漫不经心,但那张仿佛杂志上直接裁剪下来的俊脸还是挺有辨识度的,吓得覃雾立马站起来了。   看他紧张,导演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才笑着为江池介绍,“江老师,这小孩是覃雾,来试镜宁远侯那个角色……”   江池抬手打断,“小挂件儿,顶流的血好吸吗?”   “香甜,谢谢江老师的馈赠。”   应对自如地让江池都不免多看了他几眼,不是想象中叛逆高中生的样子,小孩儿长的挺乖挺水灵的,一双上扬的凤眼又大又艳丽,望着你的时候仿佛能灼痛心脏。可惜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听说你满世界宣扬自己脱粉了?说说吧,爬哪家了?”   被这么直直注视着,覃雾有点扛不住,年长十岁盛名在外的老男人确实很有压迫感。   他只能纯良地瞪大眼睛:“我经纪人嫌我掉价,不让我成天跟你粉丝吵架。”   江池吊着眼睛,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只是翻出来自己的私人通讯号:“加我,以后想写小作文的时候可以直接发给正主,我挨个儿批阅。”   第一回合交锋,覃雾骚不过他。   “以前拍过戏吗?”   “没有,这会是我的第一部作品,很期待能跟江老师搭戏。”   江池扭头吩咐副导儿把人拉群里,连试戏都免了,导演倒也没说什么。   小侯爷这个角色,其实覃雾要顶掉的那个人也是个资源咖,长得比覃雾丑,后台没魏家硬,连人气都没有娱乐圈新晋小粉红的覃雾高。尽管导演心里鄙视这种一无是处的蹭热度行为,但左右都是两坨垃圾,他还不如挑个盘靓条顺的。   毕竟原著里的小侯爷是个纨绔世家子,他怎么都不应该长得丑啊,估计江影帝也受不了资本家丑孩子那张驴脸了,所以定妆照拍了迟迟不让发出去。   被领着去宿舍安顿的路上,覃雾咔嚓拍了一张摄影棚的照片发给他经纪人:顺利进组。   他经纪人回了他一个猫咪捧着三炷香的表情包,惹得覃雾笑眯了眼睛。   剧组拍戏的地方在深山老林里,不是某大名鼎鼎的流水线影视城,是导演亲自包了一片荒地花费三年心血一比一搭建出来的实景,亭台楼阁、水榭浮桥应有尽有,乔装成古风元素的摄像头遍布了整座城镇。据说《盛世风华》是导演许墨的封山之作,所以上上下下都很尽心。   覃雾的戏份在三天后,但依照惯例他们这些小演员不管有没有通告都要晚上八、九点钟坐在一起围读剧本的,等导演和前辈们下戏了再去请教。   作为新来的,别的小演员们三五成群凑堆的时候,覃雾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翻看着薄薄的几页纸。   他的耳力远超常人,听得很清楚别人在议论他是个资源咖,却连个助理和保姆车也没有,显然是待遇不怎么样的。连场务小哥儿都知道他得罪了影帝江池,在给大家分矿泉水、分水果的时候故意略过他。   棚子里闷热又不通风,头顶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主创们没来的时候他们都是由助理导演领着一遍遍顺台词的,两个小时下来讲的覃雾嘴唇都干裂了。   好在外面叮叮咣咣搬运设备的声音不断,主创们今日戏份应该收工了。   许导进来时就发现屋棚里泾渭分明而覃雾面前空空荡荡的,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小孩白天刚进组时水灵灵的一张脸也枯萎了不少,顿时有点不落忍,虽然他在圈子里的风评一向是严厉教父但还不至于苛待演员啊。   他刚想让人递水就被编剧眼神制止了。别管,导演下场拉偏架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想混演艺圈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是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吧。   身为男主角的江池卸了妆还是要露面的,还滴着水的湿发充满了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深V领的丝绸衬衫慵懒有型,但是他那个狂热小粉丝根本不馋他身子,只眼巴巴望着江池助理捧着的冰镇食盒——男主角兼投资人专属独一份的。   覃雾哪里看不出来自己被针对了,许导在上面拆解演戏思路的时候,他就在底下悄摸摸给江池发消息。   “你的小挂件要渴死了,救我。”   安静夜空里传来叮咚一声,许导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下去的时候,只看到江池在摆弄手机。算了算了,人家三金大满贯影帝本来也不用听课。   江池抬眸望了眼那可怜巴巴的小孩,这玩意儿算是雏鸟情节吗?他在这剧组里只认得自己一个人,所以受了委屈居然向仇人告状?   毕竟也三十岁的人了,江池不屑于这种低端的打压手段,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在娱乐圈都算是很有地位的江池助理就亲自给覃雾送了两瓶水,还分了一桶冰西瓜给他。   覃雾满眼感激,而这老男人也只是敲了几个字回他:吃吧,不然又该去微博上讲我坏话了。    第8章 从此不敢看观音   影视基地虽然是一座庞大的古城,但城里的客栈只是用来取景的,演员们平时生活在十公里外的乡村民宿。组里每天开完复盘会后就会安排大巴车把他们送回去。   为了避嫌,男演员们扎堆在一个村子,女演员和女工作人员被安排在距离片场更近的一个村子,场务还会贴心地先送女孩子回家。   覃雾都困得睁不开眼了,一回过神儿发现自己还在大巴车上嘎悠着。   “江池呢?”   “江哥有自己的越野房车,怎么会跟咱们挤一起?”有同龄的小演员嗤笑着回了一句。   腐败啊。三言两语间,覃雾第一次认清了娱乐圈的阶级分明,其他明星肯定也有家境不错的,努努力也能配齐这些硬件,但是一部剧里有且只能有一个一番,谁敢把待遇越过他去?齐平也不行啊,影帝一套你一套,像话吗?   等他们回到宿舍就已经深夜11点了,覃雾还得抱着自己的小浴巾排队等洗澡。   庭院里点点繁星、秋蝉嘶鸣,听起来挺有闲情逸致,但其实他们被安排在粗糙简陋的农村自建楼里,有些角落连水泥都没刷全。也是这个村子运气好碰上了个剧组扎堆儿,能凭空收一大笔租金,日后如果这部剧大爆了没准儿还能开发成旅游景点呢。   覃雾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跟他分在同一楼的有七个男艺人,每个人洗二十分钟就要熬到后半夜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前面的人看到覃雾在外面排队后就更加慢条斯理起来。   艹,忍不了了。   他掏出手机就给江池打电话:“江哥你洗过澡了吗?”   老男人瞬间警惕,“干嘛,想夜袭啊?”   “借您老的浴室冲个凉,你那楼人少。”覃雾隔着屏幕都白了他一眼。   江池觉得新鲜,他素来都不是很有亲和力,组里的小孩们撞见了都会规规矩矩的避着他走,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鸟妈妈了?   刚巧在院子里赏月找灵感的白编剧回头瞟了一眼,看覃雾抱着水盆,肩膀上搭着毛巾,就问他大晚上的干嘛去?   “夜袭江池!”   白编剧吹了个口哨,“哇偶,那你加油。”   想必也是被科普了这俩人的爱恨情仇的,临了还嘱咐了一句,“悠着点,那你明天还能起来拍戏吗?”   “那得看江影帝一把年纪了,身子骨还经不经得起折腾。”   白拓无语,不是我没想开车,我是怕你被一脚踹出去。   “友情提示,江影帝在二楼,一楼住的是他助理和化妆师,别扑错了。”   “多谢。”   于是覃雾就在江池助理愕然的注视下,跟回自己家一样熟稔地拐进浴室洗澡去了,走的时候还乖乖地谢谢助理哥。   江影帝出于老男人的肮脏心理,真觉得这小孩是来找理由跟自己套近乎的,还好整以暇地在楼上等。结果他一根烟都抽完了,在阳台上眼看着这人风风火火的抱着小盆盆来,又哒哒哒地跑回去了,他对于热水的渴望怕是都比对自己的渴望大……   该不会是个假粉吧?   还是年纪太小了没开窍?江池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骗了感情,简直利用完随手就扔。   江池又点起了一根烟,他看着月色下步履轻盈的覃雾,狡黠灵动的像一只猫咪。男孩子的身形还在抽条,背影单薄脆弱,露在短裤之外的光洁小腿如玉一般温润洁白。   等江池回过神的时候,人影都消失不见很久了。他明天还有很多戏份,助理都提醒他该休息了。但是住在整座园区里规格最高的宿舍里,空调都按到了16度,江池却一反常态地失眠了,翻来覆去燥热难平。   蜀地多山,入秋了还是有很多蚊子。   见覃雾把自己蒙着头躲蚊子,系统无奈地花掉了100个自己私藏的积分兑换了一套蜘蛛皮肤,然后八只脚一起忙活着给他抓蚊子,不然这祖宗换了一个新环境是可以整晚整晚失眠的。   “鸦哥,你能不能把抓到的蚊子放江池屋里?”深夜中传来迷迷糊糊的一句。   系统都无语了。[祖宗,你做个人吧,迄今为止人家江影帝都没有为难你。]   也是,覃雾久违的良心上线了一秒,但是这也不耽误他明天继续记仇。   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就轮到覃雾拍定妆照的时候了。   从造型老师捂着嘴强行压抑着激动跑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期待值就都拉满了。要不是都跑了影响拍戏进度,还会聚过来更多人。   怎么样?导演偷偷递过去一个眼神。   妆造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外加一脸的眉飞色舞,王炸的水平。   很快,后台休息室的大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矜贵从容的公子哥儿,软底苏绣的皂靴缓缓迈进,玄色织锦长袍上绣着清雅的缠枝花鸟纹,外罩着件华丽鹤氅,头顶的金冠不可一世,往那里一站就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慢。偏偏又年纪小,权贵的威慑力还没有成长到能压得住五官的妍丽,唇色如桃花初绽、眉眼间天然一段风流情致,看谁都深情。   正在所有人看呆住的时候,眼前人薄唇轻启吐出一口缥缈烟雾,绝美的不似世间之人。   饶是在娱乐圈见惯了美人的江池都心脏一紧,被惊艳得恍然失措,这小子素颜的时候也挺好看,但细碎的刘海挡掉了大部分眉眼,现在稍微收拾一下简直美得有侵略性。   不过这小子怎么做到出场自带氛围感的,“哪来的烟?”   “我刚抽了一大口,找剧务小哥要的。”说着覃雾就猛咳个不停,也是忍得很辛苦了,这会子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画中人瞬间染上了凡尘烟火气。   江池弹了他一下脑门:“不会就别瞎抽,想学的话我教你。”   随后想到人家才十九岁,刚成年没多久,“算了,你别学了。”   他不想教坏小朋友。   说话的时候,江池有点刻意的视线回避不敢看自己,覃雾了然地笑了笑,天命之子就这定力?   “都散了都散了,赶紧回去拍戏。”导演开始撵人了。   但他自己一回过头却是乐得眼睛都找不见了,这下赚翻了。签下这小孩的时候只是图便宜,有台词有场景的正经角色居然片酬跟个群演差不多,甚至是按天计费的,结果扮相这么惊艳?   业内之所以不爱找爱豆演戏,就是因为他们的好看是特定场景特定氛围加持的,离了舞台灯光和爱豆妆发就几乎现原形了。而覃雾却是个天选古人,往那一站就像是要去斗鸡走马满楼红袖招了……   导演在沾沾自得,觉得自己秘而不宣的决定真是明智。这么一张底牌揣在手里,等一年半载的剧剪完了也过审了,正被大众淡忘了的时候打出去,热度还不是平地惊雷?   当然了,前提是这小子一年内不能塌房。   定妆照拍的也是极其高效,把摄影老师都整感动了,好久没见过这种随便怎么拍都出片的了,后期还不用修图。天知道他们以前给资本家的丑孩子们修图的时候有多崩溃,修不好甲方不满意,修的太好等剧播出也是被观众骂诈骗。   由于提前收工,覃雾今天就没什么正经事了,开始在剧组里游手好闲溜溜达达。   他靠着一棵树,远远地观摩江池演戏,那人也是古装戏的老手了,镜头下怎样收放自如,怎样贴合角色人设,种种演技技巧信手拈来,简直是教科书级的模板。   而他不知道的是,江影帝有点被自己粉丝(括弧,疑似假粉)现场追星的虚荣心作祟,也是在花样炫技了,台词字正腔圆情感饱满,拍一条过一条的效率连导演都惊着了。导演也算认识江池好几年了,这男人演戏大部分时候都是省电模式,能过就过,追求完美的只有他自己喜欢的part,结果今天全场在线啊。   系统看覃雾在那站了挺久,问他看什么呢?   覃雾笑:看孔雀开屏。   我们的金牌宿主怎么可能识破不了这点小心思呢,江影帝你要栽了。   或许这条任务线能提前收网了。   新人演员主打一个端水,覃雾不光看男主角拍戏,男二号、女主角和其他前辈们的分场景他也去看,有时候还背着手悄不做声地站在导演身后,跟他一起看镜头里呈现的画面,把导演吓了好几跳。   看不得他这么悠闲,导演跳脚说明天就拍他那一场,演不好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死他。   或许是刷脸刷的大半个剧组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了,今晚的复盘会覃雾终于正常地从场务那里领到了矿泉水和小零食,不知道是被谁特意吩咐过了。不过江池助理进来的时候还是照旧投喂了他一份加餐,规格并不比自家老板的差多少。   覃雾看向江池:几个意思?   江池又在导演眼皮子底下溜号,毫不遮掩地发消息:贿赂你一下,明天不要Ng太多次。   哇偶,你不说我还没起坏心眼儿呢。   覃雾这才想起来他的第一场镜头就是桀骜小侯爷暴揍落魄男主。爽耶!    第9章 新人制霸全剧组   一大早开始,江池就发现这小子在躲着自己。领早餐的时候叫他也不理,路上迎面撞上了也当没看见,只要有眼神接触就会瞬间避开,明显到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江池阴着脸拦住他:“之前不是挺张牙舞爪的吗?现在才开始装乖是不是晚了点,你经纪人骂你了?”   出乎意料的是,覃雾并不是新人演员面对圈内前辈的小心翼翼态度,他笑着瞪了江池一眼:“你别招我,待会儿就要进入演戏状态了,我怕我看见你笑场。”   原来是新人第一次拍戏紧张了。   江池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个什么劲儿,他揉了一把覃雾的头发:“先去做造型吧,开拍的时候我会带着你入戏。新人刚上手的时候NG几次很正常,慢慢来就好,导演爱骂人就让他骂,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态。”   覃雾乖乖点头,看得老男人更加手痒了。   剧组通常是天不亮就开工的,设备老师们会凌晨四五点就赶去调试好机器,不等到阳光最炙热的时候剧组就拍完好几条了。江池把自己手里的单人戏份清理完,第一时间去找许导问覃雾的进度。   “挺顺利的,这小子虽然演技还有些青涩,但是天生就很有镜头感,他对摄像头的朝向有敏锐的直觉,每切换一个调度就知道该看哪里,这就已经能赢过七、八成的新人了。”   许墨赞不绝口,江影帝也觉得他家粉丝没给自己丢人。   等顺着摄影机的方向看过去,一身锦绣华服的覃雾坐在马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这边,艳阳下光彩熠熠恍惚若神明。   江池的心口被烫了一下,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导演揽着肩膀招呼着一起吃饭去了。   剧组的盒饭乏善可陈,按照营养食谱配的有三荤两素,味道就很一言难尽了。在这方面所有演职人员都一视同仁,上到男主女主,下到路边的群演和后台收拾苹果箱的工作人员分到的都是一样难吃。不想被外界说耍大牌的话就得尽量少的开小灶,所以中午能看到大家苦着脸坐在树荫下嚼嚼嚼。   下午的重头戏,其实许导有心理准备会卡很多次,要好好磨一磨,但准备明显还是做少了。   男主沈璋和宁远侯的初次见面就是一副标准的皇亲国戚欺压良家子的戏码。小侯爷带着一众跟班儿打马从御街过来,见沈家那位京城闻名的麒麟子一表人材、芝兰玉树,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顿时就恼了。   他跟沈璋不是一路人,但他爹老侯爷却总是拿沈璋做筏子骂他不成器,这是旧恨。昨日西子湖畔泛舟,连画舫里的歌姬娘子都倾慕于沈公子的才华,说如果能得沈公子的一曲词牌此生无憾了,气得小侯爷当场把歌姬踹进了湖里,要不是小厮拦着怕闹出事情,他还不许救人呢。   坦诚说,江池的古风扮相还是挺有少年感的。虽然江老师已经三十岁了,但除了偶尔抽烟以外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入行多年据说也不怎么沾女人,所以一身的气息还算纯粹,加上常年健身保持的劲瘦身材,出去一晃悠说他才二十也有人信。   但江池的少年感和覃雾那种漂亮男孩又不一样,他身上的气质是一种茕茕孑立的孤寂感,不被世俗侵染,永远带着一种要干翻这个世界的叛逆情怀。   偏偏经验阅历摆在这里,影帝的眼神里装着少年人比拟不了的深邃凝重,用来演沈璋这种心思深沉的寒门士子最适合不过了。   对峙的火药味,对!导演心里打一个小钩子。   小侯爷指使着仆从把沈璋揍趴下,整场调度一遍过,武术指导亲自掰开揉碎的动作美学也是满分,导演心里又打了一个小钩子。   下一个连贯镜头就是宁远侯纡尊降贵的下马,绣着金线的黑靴子把良家子踩在脚下,并且冷笑着讲完了台词,导演又愉悦的打了一个小钩子,新人的表现可圈可点,看着真不像个好东西呀。   就在导演以为今天能早点收工的时候,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含冤受辱的江影帝时,他没接住戏。   什么?   导演不可置信地把刚才那条回放了一下,见江影帝在那双金线靴子踏过来的一瞬间,是有明显的愣神的,他甚至愕然了十几秒才给反应。   食指在空气中连点了好几下,许导勉强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没事没事,影帝也是人,还不能容忍人家NG一次吗?   “大家集中精神,再来一条。”   随着场记板挪开,一镜二次开始。   从小侯爷下马开始,到江影帝卡壳为止,一切都仿佛是事故重演一般,只是这次他花了三十多秒才给了反应。   “江池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中暑了状态不好?”许导气得把剧本都摔了,劈头盖脸地骂道。   周围的演职人员也都面面相觑,虽然蜀地的十月份还有些热气,但怎么都不可能中暑的吧?许导真贴心。   助理给江池递了一块儿湿毛巾,他擦了一把脸,都不敢看向覃雾。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就是走神了。当那双华贵的靴子踩踏在自己背上的时候,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脑子里纷繁充斥着月光下灵动脱俗的妖精、太阳下灼灼其华的仙人,越是排斥覃雾的身影就越挥之不去,还有那双偶然瞥见的白净修长的小腿,跟腱细瘦的脚踝,虽然并没有触碰过但想也知道是盈盈一握的,甚至一只巴掌就能把两只都攥过来……   “江哥你还好吧?”   操,这个祸水还追着他问。   毕竟是阅历丰富的老男人了,即使像毛头小子一样乱了阵脚也能很快收拾好心情。江池抹了一把脸,手掌轻轻用力就把这人好奇伸过来的小脑袋给掰正了。   “没事,重来一遍吧。”   江池不觉得自己弯了,他只是单纯的好色而已。   在导演忐忑地注视下,已经NG了两次的某人总算正常水准发挥了,而这男人认真起来以后,一切就都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了,甚至带的覃雾的反应都更投入了一些。   在导演追求极致的打磨下,江池那边NG他的,反正覃雾挺乐意拍这一段的,暗自加大力气泄愤。   嘶,这小王八蛋。   江池阴侧侧地来了一句:“演爽了是吧?还不快把我扶起来,现在的新人有没有点眼力劲。”   覃雾这才笑眯眯地把江影帝扯了起来,还很友爱地给了对手演员一个大大的拥抱,帮江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如果不是他那明晃晃的笑意实在遮掩不掉的话,勉强算个乖小孩。   这场戏拍的实在波折,杀青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快黑了。   工作人员频频给覃雾使眼色,他才知道要扶挨了半天打的江影帝回房车休息。   路上遇见的江池助理顺手塞给了他一个橙子,覃雾对这人的观感很好,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谢谢助理哥哥。”   身旁的江老师脸色瞬间就变了,什么玩意儿你就叫他哥哥?我这么掰开了揉碎了的给你喂戏,你光知道报复我?   等到把所有工作都安排了下去,许导第一时间就来找江池了。虽然拍戏的时候导演黑着脸不给影帝面子,但这可是他千辛万苦求来的男主角,还是得好好安抚的。   许导一进房车就看到江池黑沉着一张脸,抱着手臂大马金刀地坐在副驾驶上,身前的餐盒更是没有一丁点动过的痕迹。   气成这样啊?连饭也不吃了。   许导心下惴惴不安,很后悔自己当时脾气太急了,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三金影帝被新人下了面子。   身旁的助理洞察了一切却又缄默不语,这位啊,怕是醋坛子翻了。    第10章 不爱了是吗?   导演会错了意,好一阵劝说影帝别跟新人演员计较,还暗示着紧接着就会拍这小子被你虐回去的戏份了。原著里小侯爷下场可惨了,腿被打断,浑身是血地趴在那里看他的家人一个个被男主的乱军杀掉,最后自尽于侯府漫天的大火中。   总共戏份就这么几场,导演是想连在一起全拍完然后就让人杀青的,结果江池沉默了好一阵没说话。   “按剧情进度走吧,新人的情感浓度也不够,真演破家灭门的戏可能也爆发不出来。我再帮你带俩月。”江影帝眸色沉沉。   许导是个大直男,也没嘎摸出哪里不对,只以为是这人名利双收了以后转了性儿。以前的新人跟不上戏他只会黑脸骂人,严重了的直接撵出去,所以娱乐圈新人见了江池大多都躲着走。   “可以是可以,但是合同估计要重新签了,这小子拢共就签了最长半个月的档期。”   “话说,片酬怎么谈的?”   说到这个,许墨难得心虚了起来,顶着男人质问的神色颇为艰难的说了一个数字。   江池顿时就压不住脾气了,“一千?群演还一天赚五百呢,他是明星啊出来一趟赚几千块钱他怎么生活?公司还要抽成一半,怪不得小孩连几套新衣服都没有,成天不是戏服就是组里发的工作服。”   “别气别气,咱们刚入行的时候不是也经常入不敷出吗?新人演员甚至有零片酬挤进一流剧组的。”   被导演苦口婆心地劝了一通,江池也知道行业现状就是新人出头很难,从导演的角度尽量压低成本是很成熟的做法。他自己可以好几年没收入,但是看不得覃雾过苦日子,那人一身的细嫩皮肉看着就是个需要娇惯的。   知道这小孩待遇那么差,身为投资人的江池一见他就心里酸酸涩涩的,忍不住对他再好一点,一到了午休的时候就把人叫到自己车里加餐。   覃雾舒舒服服往影帝的大沙发上一躺,“江老师,那我这算不算追星成功了?”   江池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颇为矜持。   “好耶,那你帮我签个名。”覃雾推过去一个本子。   等男人刚摘下钢笔帽,他就又嘟囔起来:“江哥,你在圈里的人脉广,白嘉言你认识吗?我还想要他的签名,你下次遇见了帮我要一个……”   江池笔都落不下去了,示意助理把人丢出去。   助理先生含着笑意把覃雾请下了房车,问他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白嘉言在圈内一向被视为是江池的对家的。   这覃雾还真是第一次听说,顿时也乐了。那怪不得呢,人家白嘉言也是著作等身,跟江池年纪相仿,拿的影帝奖杯只比江池少一座而已,但是脾气秉性可比这家伙好了不止一点,恐怕经常被圈内拿来做比较。   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江老师对覃雾很偏袒,走哪儿都带着他。江老师在拍戏时允许他在镜头外看着,每一镜结束后还会问覃雾有没有哪里不懂,可以随时提问。真应了那句小挂件儿的玩笑话了。   这天,覃雾领到的盒饭里全是辣椒,江池顺手把自己那份递过去:“吃这个,你个猫舌头少吃这些刺激肠胃的。”   路过的女演员开玩笑道,“江老师你对若若姐都没这么照顾呢。你们都是二搭了,她经常提起和江老师合作时候的趣事。”   凌若若是这部剧的女主角,江池的官配,近两年热度爆棚的流量小花,对外的人设一直都是江池的小迷妹。从第一部戏里惹人怜爱的小师妹角色,到综艺里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伸开胳膊保护江池,都狠狠圈了几波好感,很多江池的粉丝都会爱屋及乌地关注她,两人的cp也炒得很热。凌若若几乎可以说是每一步都追着江池走的,痴情程度可见一斑。   覃雾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哦?二搭?”   江池本能地就要解释,却又偶像包袱一吨重。   “我对他哪好了?若若有经纪人和助理在片场陪着,这小子没人管的话就会把自己养得很糟糕。毕竟是我的挂名粉丝,不能让他丢我的脸。”   那女演员更不服气了,不敢怼影帝,她只是恼怒地瞪了覃雾一眼:“他哪里是粉丝了?不是都公然脱粉了嘛。”   啧,哪壶不开提哪壶,覃雾好不容易才把这事糊弄过去的。   果然,江池的桃花眼一眯,颐指气使的劲儿就出来了。   “不爱了是吗?给我点回来。”   覃雾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哪里扛得住影帝的指控,赶紧当面掏手机出来把这人关注上了,幸好经纪人还没收走他的账号,不然这老男人还指不定怎么作妖呢。   “算你懂事。”江池这才被哄好了,反手点了一个回关。 ?哥你在干嘛?   同一时间,对江池账号密切关注的顶流粉们就炸锅了,她们本来都准备好这男人一进山就得守半年的活寡的,没想到账号信息3秒前刚刚登陆过,而且什么内容也没浏览,也没发布,只是把她们的宿敌给关注了!!   瞬间,#江池回关# 的四个大字就炸上了热搜。本就是困顿的工作日午后,很多吃瓜群众都热热闹闹地聚拢了过来。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况且这两家互撕不是就在上个月吗?   粉丝们慌乱中也不敢怪江池,反而很快就替他想好了各种理由,一时间江池微博下的评论区都小心翼翼到有些可怜了。   [哥你是被盗号了吗?]   [这都能被公关下来?这小糊咖的公司挺舍得下本钱啊。话说江哥你是不是又瞎投资什么文艺片把资金链搞断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什么声音都有。   等到覃雾的经纪人看到热搜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怎么了这是?不是在影帝的剧组里拍戏吗,他终于忍无可忍要撕你了?那也犯不着关注吧,你这么小糊糊他艾特起来也挺方便的……”   覃雾瞪了一眼惹事的某人,“不用回应,就当影帝在做慈善吧,扶贫。咱们接好这一波流量就行。”   挑起这场风波的女演员哪里不知道自己惹出事来了,她已经被导演叫走了,听说正在谈解约事宜,两位主演都容不得她挑拨关系。   经此一役,剧组里更没人敢招惹覃雾了,这个小挂件也只能被动和影帝贴贴了。   这边一互关,整个互联网闹得沸沸扬扬,第二天魏泽就开着越野车杀过来了。   “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见男孩子纵身跃下,覃雾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喊你几次了都约不出来,每天都说在剧组拍戏,那我只好纡尊降贵地来探班了。”魏二揽着覃雾的肩膀,姿态很是亲近。   等江池几场戏收工的时候,别人就告诉他他家小挂件跟人跑了。   演播室里,眼见着江池一根烟接着一根,抽得很凶,许导也无奈地跟他解释:“小覃来找我请假,他这两天确实没戏份,我就直接给他批准了,你也别盯得太紧了,在年轻演员中覃雾的演技已经是中上水准了,拍最后几场爆发戏肯定没问题。”   绝望的直男导演还以为影帝在精益求精为了作品质量呢,没想到下一句就是:“那个姓魏的和覃雾什么关系?”   “说不好,只知道小覃当时递简历是走的魏家的门路。魏家虽然不是专业做文娱产业的,但他们旗下的商场握有市面上30%份额的院线资源,我们这些跟片方常年打交道的人是不敢得罪魏家的,江老师您自己也投资过电影,知道这些难处。”   说是去温泉度假村,就真的只是度假。   魏二这个青涩的小男孩连和覃雾泡在一个汤泉里都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去了旁边池子,故作清高又百爪挠心地总想跟喜欢的人说几句话。   几杯清酒之后,魏二就开始借机耍酒疯了,抱着覃雾的胳膊不撒手,像个很黏人但又忽略了自己体型很大只的大狗狗。   喝醉了也不忘讲情敌坏话,嘟嘟囔囔的,“喂,我看过你给那家伙写的小作文,你不许跟他好,听到没?就算我没有机会你也不许跟他好,30岁的老男人了私生活肯定很混乱!”   “好好好,我跟他保持距离。”   等覃雾好不容易把这小子哄睡着了,那边江老师的查岗电话就过来了。“睡了吗?”   “刚要睡,就被你吵醒了。”覃雾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江池的嗓音比平时沙哑很多,“开视频,我想看看你。”   覃雾无奈,都是孽呀。   屏幕亮起时赫然出现影帝那张俊脸,覃雾也不知道怎么脑抽了,突然冒出来一句:“你私生活混乱吗?”   江池早就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沙发上睡着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一年进组十个月,哪有时间乱搞?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亲自过来,我证明给你看。”   “不必了不必了,江老师清新脱俗、人间高岭之花,稍等我翻一翻我以前写的彩虹屁。”   江池轻笑了下,声音低沉磁性很有熟男的魅力,“念,一条一条地给我念清楚,最早一条应该是去年3月份的。”   “别吃飞醋,我跟这小子之间特别纯洁,真的只是把他当一个弟弟看待。”   老男人瞬间抓住了重点,狙击道:“弟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魏泽还有个亲哥吧,你跟他哥什么关系?”   草,年长十岁确实很难糊弄。   覃雾放弃争辩了,认命地开始给他念小作文了,念到困得都打哈欠了,踏马的大半夜的俩人不睡觉在这互相拉扯。   等确认这俩一个醉鬼一个困猫,都没有力气做坏事了以后,影帝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这次,“盖上点东西再睡,别感冒了。”   覃雾随手扯过一个毛毯,正迷迷糊糊地突然就要坐起来给魏二也盖一个。   江影帝低声诱哄道:“别管他,年轻人身体好,他冻着就行。”   覃雾这会儿软乎乎的谁的话都听,还真就往毯子里一裹就睡过去了,浑然不知影帝隔着屏幕看了他好久才挂电话。    第11章   这两天组里的气氛怪怪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影帝和他家小挂件闹别扭了。奢靡宽敞的房车上少了那个登堂入室的身影,江影帝的拍摄场地外也没有人在追第一手剧情了。   “生我气了,怪我拦着你和小男友约会了?”   江池忍了几天,还是把人堵在了宿舍里。他身上的戏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权倾朝野的朱紫蟒袍上染了尘,衣角蜿蜒而下的龙爪像极了上位者递过来的垂青。   覃雾不紧不慢地放下笔记,看都没看江池,只淡淡道:“没,只是出门太久了想家了,我剩下的几场戏要拖到什么时候?”   江池欲言又止,他调查过,这小孩哪有自己的家啊,孤儿一个,从福利院出来以后就被签到影视公司了。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把人捡回去,严严实实地罩在他的羽翼之下。   但这事急不得,这小孩是个心高气傲的,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过界了。   周五傍晚,导演说今天提前收工俩小时,影帝要请大家吃大餐,剧组一片欢呼声。   环境清雅的私房菜馆,整个院落都被他们剧组包下了。宴席布置错落有致,人们很自觉地论资排辈依次坐好,覃雾一进门就直奔角落里小糊糊演员们那桌去了,他戏份连男五号都够不上,也就是个欺凌男主然后被虐的小炮灰而已。   他们那桌都是娱乐圈小透明,也没什么偶像包袱,一个叫方融的小演员正聊得起劲的时候总觉得后脖颈子发凉,像是被什么大型食肉猛兽盯上的感觉。他猛地一回头,就看见江影帝抱着胳膊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眼里明晃晃俩字:起开。   方融憋憋屈屈地站起来,四下打量了一下,卧槽全坐满了,哪还有空地儿啊。但他又不敢不给影帝让座,一边挪屁股一边开玩笑地抱怨:“江老师您欺负新人!”   江池一听就炸了,“我哪欺负他了?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我,您欺负的人是我。”方融弱弱地指着自己,索性豁出去了,“江老师眼里是只有覃雾一个新人吗?我们这桌可都是呢。”   在场一片哄笑声,还是刚入行的小孩儿敢说啊。   江影帝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因为他发现自家小朋友也被逗笑了,那双很招人的漂亮眼睛里噙满了笑意,似乎很容易被这种明晃晃的偏爱取悦。开心了就好,这小子比投资人都难哄。   江池心情也好起来了,很有风度地揽着那小明星的肩膀,把人带到了主桌,一把按坐在导演许墨旁边。   “来来来哥也疼爱你一下,给你升咖,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部剧新晋的男一号。”   眼见着他家小挂件吃饭慢条斯理的,根本抢不到什么,江池无奈地换了双筷子给人夹菜。   “多吃点肉,你属兔子的啊光吃草。”   那个黏糊劲儿啊同桌的人简直没眼看了,索性就不看,埋头苦吃。   娱乐圈三金影帝讨好一个十八线小艺人,这惊天大瓜传出去有人信吗?说江池塌房了占小艺人便宜,这种爆料一发出去恐怕都会被江池粉丝追着要资源,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她们家老流氓本来就没什么节操。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即使江影帝再不情愿,覃雾剩下的几场戏也要开拍了。   《盛世风华》是一部典型的男主复仇型爽剧,前御史中丞含冤而亡,他的独子沈璋隐姓埋名之后化身为谋士,以江山为棋盘落子,先后废掉了诸位皇子,又隐诛宗室,为本就摇摇欲坠的皇朝吹响了送葬曲。   当要拍到覃雾被男主的手下打断腿这一场的时候,江池黑着脸片刻不离的盯着,连身下的骏马都焦躁甩尾,带给人无边的压力。   早已经是侯府掌门人的覃雾一身月白色锦袍,穿着打扮不及年少时的明艳奢靡,气度却更加清隽脱俗。   那名属下长着一张标准的武将脸,身形高大健硕,虎目圆睁满是迷茫,他实在不理解什么叫雷霆万钧之势劈砍出去,但是又轻轻落下,不伤到人,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棍子递到了江池手里,让三金影帝示范一下。   江池的手也抖啊,他脑海中忍不住浮现着那小孩会害怕地闭眼,被打的时候小脸煞白的模样,心里就猛地揪起,哪里还下得去这个手,哪怕是装腔作势都不行。   副将被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自然下手不够果决不够狠辣,搞得NG了好几次,害得覃雾平白无故地挨了很多下。   整个剧组的气场压抑到恐怖,许导不得不把江影帝叫到后台做思想工作,严令禁止他杵在那里影响拍摄。   “就非要虐他吗?一个小角色虐起来能有什么爽感?”江池烦躁地想骂人。   “观众爱看美强惨啊,江池,你是个专业演员,你成名之前吃的苦不比这个多?”导演长叹一声,总算把人劝住了。   但江池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是一个纯粹的演员了。好的演员都是服从于角色的,在片场不会掺杂自己的私心,而他的心早就乱了。   没人阻碍拍摄了,那条戏很快就通过了,导演喊“过”的时候那名副将头盔下面急得全是汗,仗着脸色黑红看不出来紧张。   场记板刚一合上,江影帝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去,扛起覃雾就走,把人带到了人迹罕至的土坡下。   “伤到没我看看。”   他的大手上去就把人家的锦袍撩开了,古人的衣服下面是一层洁白如雪的亵裤,触手丝滑细腻,江池的手指似乎被烫了一下,羞耻感爆棚。   覃雾似笑非笑地挑衅:“不继续了吗?”   “大白天的你别招我。”江池呼吸粗重,恶狠狠地揉搓着覃雾的头发。   覃雾哈哈大笑,笑得江影帝只想捂住他的嘴,但是刚一触碰到人家软乎乎的嘴唇,还没怎么着呢,江池的耳朵就先红得要爆炸了,惹得覃雾笑得更欢了。你完蛋了江影帝,老流氓人设崩塌了。   笑闹完了,江池看向他的眼神还是带着藏不住的关切:“腿还痛吗?要不要请假?”   “不用,还剩两场拍完我就杀青了。”   小挂件儿脸皮薄不给看,但江影帝还是总觉得他伤着了。   但是没办法,他和覃雾的对手戏已经结束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自然有忙不完的事情,早就打马回府了。或许沈璋没那么在意年少时候的冒犯了,但上位者不语,也自有人会替他雪耻,他的心腹校尉自愿留下来讨伐逆贼。   江池本想赖在场外旁观的,许导骂他,那你能保证安安静静的不干扰拍摄吗?   做不到。   那就滚蛋。一部戏里数你个男主演最闲,拍戏熟练了不起哦?   覃雾的最后一场戏要拍一整夜,虽然最后的成品剪出来应该只有几分钟。宁远侯府私通敌国,满门尽诛,小侯爷腿被打断了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族亲都被屠戮,失魂落魄地在院子里枯坐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吩咐仆从找来十几条棺木收敛他父兄弟妹们的尸骨。   天色擦亮,小侯爷点了一把火,以这座侯府主人的身份永世长辞了。   许导本来还担心要卡很久,都做好了一晚上不行第二天同一时间继续的心理准备了。因为看似傻呆呆地坐在那里,但是随着月色的不断推移演员的心境都是不一样的。破碎、挣扎、心如枯木但终归还是要拖起身子去收拾残局,这种内心戏最考验角色理解了,新人很容易演得像一具木偶。   但是覃雾没有撕心裂肺地嘶喊,也没有无能狂怒地发泄,他眼角里噙着的泪始终都没有落下来却比落泪了更让人揪心,给了许导一个大大的惊喜。   许导把人扶起来,毫不吝啬地夸了他半天:“看到没看到没?人家小孩肯下功夫,这么多天跟在江老师身边估计一直在揣摩情绪吧!”   覃雾乖乖点头认下了,其实心虚地一比。   他为什么演的那么好,因为他以前没少在各个位面里灭人家天命之子满门,看惯了身居高位的人被打碎骄傲时的样子了,往往他为了达成攻略值还要追着主角挫骨扬灰的,这才哪到哪?   让快穿宿主来闯娱乐圈本来就是断层碾压,他没演过戏是不假,但他真当过古人啊。   任谁坐在金銮殿里的那一把龙椅上,看底下人波谲云诡的心思都跟明镜儿似的,你们娱乐圈的权谋剧真的不够看。   这边行云流水拍得很顺利,江影帝在宿舍里如同一只被惹怒的狮子随时都要失控。他的助理怕他憋出什么毛病来,喊来化妆师一起陪老板打牌。   “江哥,你扔一对2干嘛,我只是对4?”化妆师出言提醒道。   江池也不知道听没听清,以为又到了他出牌了,顺手丢下一对大小王。   这还打个啥呀,另外两个人齐齐叹气,不得不说人家影帝牌运还挺好。听说今天拍的是影帝仇人的戏份,这哪是折磨仇人啊,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等到天亮了工作人员都收了戏服回来,他们才知道下戏了,江影帝这里都没人敢通知他。   等到江池不顾一切冲到导播室的时候,许墨才跟他说覃雾已经被经纪人接走了。   小没良心的东西,连个像样的道别都没有,白疼他了。   “他还好吗?”江池的声线里都有些不稳。   “挺好的啊,情感爆发的戏份都是一遍过,我跟你说咱们剧组这次真是挖到宝了……”   江池爆了句粗口,“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他状态好不好?身边都没个助理跟着……”   许墨的专业能力是圈内一等一的,但是生活上就不怎么细心了,经这么一提醒也是回想起来了,整场大夜戏收工的时候人家小孩脸色是不太好,吹了一夜的风还要调动情绪维持在崩溃的边缘,等经纪人来接的时候都要站不稳了,但许墨那时候只忙着欣赏成品去了。   如今被问到了,许导哪敢说实话呀,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了,只留下江池如同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一样煎熬得双目通红。   终于收工了,覃雾在飞机上瘫成一个猫饼。他是故意没跟江池道别的,白月光不就是要在情感最浓烈的时候戛然而止吗?   【系统,查看当前好感度】   统子秒回,【当前好感总值1703,攻略进度17%,呜呜呜宿主辛苦了呢。】   这还只是顶流这一条任务线的贡献值,本位面的天命之子一共有四位,算下来进度还是很可观的。   而且,也没时间跟这位耗着了,另外几条线因为一动不动已经被主系统判定为消极怠工了,有效期内再不动不动就该强行驱逐出去了。    第12章   “小孩儿,忙什么呢?”   “发烧好点了没,你经纪人说你回去以后就生病了。”   “我们剧组搬迁到了长白山脚下,有几场外景需要在那儿拍,给你看云顶天宫的雪……”   在连续问候了好几天都没得到回应以后,江池愤怒地拨通了覃雾经纪人的电话,“让他看手机。”   杜卿吓得心脏都漏跳了几拍,托自家小艺人的福,她居然也是有影帝联系方式的人了。   覃雾真不是故意晾着江池,也不是渣男用完就扔,他是真的在忙。娱乐圈每逢年底就像在赶场子一样,今天有媒体的采访,明天有拼盘杂志的拍摄,当然了以覃雾当前的咖位连个杂志封面都没混上呢。   为了不跟各平台的年底大秀撞车,灵汐娱乐的公司年会定档在11月末,据说要八条线路齐开进行实时直播,前期的宣传造势就已经花了好大一笔钱了,也请了一百多位媒体老师来现场跟拍,就指望着年底了把自家练习生们带出来混个眼熟。   临出发前,覃雾随手咔嚓了一张自拍,给江影帝发过去了,这是他这大半个月来第一次回某人消息。   一分钟后电话就杀过来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焦躁,“是谁家的漂亮小孩?好啊你,跟我拍戏的时候就成天工作服配大裤衩,不在我身边了就这么招蜂引蝶?防着谁呢你!把领口给我往上拽拽!”   覃雾甩了个响指,心情瞬间愉悦了很多倍,他最喜欢看这狗东西破防。   “着急啦?现在不是你卡我戏的时候了?江影帝在深山老林里慢慢拍吧,我们当爱豆的要灯红酒绿去了。”   A市最高规格的酒店大门前,摄影老师们也都在聊闲天,谁不知道灵汐娱乐捧不红演戏明星,都十周年了还是在偶像艺人这个赛道里打转,而即使是这么窄的赛道他家也勉强挤得进前三吧,今天在场的娱记都心知自己是收了钱来的,没什么激情,只是端着炮筒做做样子。   但忽然间,眼瞅着同行们都一个劲往前挤,大家就知道有重量级嘉宾出场了,虽然不知道是谁来了但是跟着挤准没错。   正在走红毯的是一位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一头雾蓝色的细碎短发,过于美艳以至于有些盛气凌人的五官,耳廓处别着的钻石熠熠生辉,所有张扬的元素在他身上都毫不突兀,反而越是堆砌越有一种浓墨重彩的华美。他那黑色鞋底迈过的地方,满场的纸醉金迷都沦为了陪衬。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站在聚光灯下,摄影师们很多人虽然并不认识来人是谁,但是镜头自会去追寻光芒万丈的神迹。拍吧拍吧,管他是谁,就凭这张脸日后也必然会大红大紫的!于是挤得门口更是水泄不通了。   红毯总共就几十米长,等摄影师们缓缓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有几个明星过去了,都没来得及拍到。   一个摄影师好奇问道,“小哥儿,麻烦问下,那个蓝头发的也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吗?怎么没见过啊。”   被拦住的沈鹤瞬间黑脸了,我长得那么像路人吗?他经纪人赶紧安抚,没事没事,这个娱记可能是新入行的,当着直播镜头呢控制一下表情。   等那人款款走向签名台,落下“覃雾”两个字的时候,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想起来了,这是跟影帝江池在热搜上缠缠绵绵的那个糊咖!   眼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讨论焦点都不在自己身上,沈鹤心里着急了起来。他才是灵汐娱乐的现任TOP艺人,在自家年会上本该大出风头的人是自己,结果被这来路不明的小子抢了戏。   沈鹤今天特意穿了一套小众设计师高定的礼服,想营造一种成名太久洗尽铅华的感觉。奈何他相貌不算太出挑,不用力打扮一点就更普了。   刚绕到镜头的死角,他就忍不住叫住了覃雾,“见了前辈也不打招呼吗?”   覃雾闻言也是乖乖停下了,被他家经纪人提醒了一下才知道这人是谁。因为覃雾在公司里呆的时间太少了,平日开组会也都是跟同级别的练习生玩,所以灵汐一哥的名字只是听过但是没见过面。   “沈鹤哥好,经纪人教我不能赖在红毯上太久,所以走的太快了些没遇见您,抱歉抱歉。”覃雾立马乖乖打招呼。   沈鹤上下打量了这人几眼,好看到令人嫉妒。   杜卿眼见着这边要杠上,忙过来打圆场,找了个理由把覃雾叫走了。   “你别招他啊,沈鹤的后台也挺硬的,所以这么多年虽然没什么像样的作品但是资源一直是公司顶级的。”   “哦。”覃雾垂着头没说什么,惹得杜卿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确实软乎乎的很好rua,怪不得听说在剧组里江影帝也总是爱不释手。   酒店宴会大厅极为奢华,据说能容纳一千人。本来灵汐家的预算没拔到这么高,这不是董事长出面把席家那位请来了吗,寻常规格就显得怠慢了,必须是A市最好的会场。   覃雾若有所思,“席铮也会来吗?”   杜卿白了他一眼:“没大没小,要叫席总。一会儿开场舞就是你们团上场了,准备好了吗?”   覃雾咽了下口水,应该,准备,好了吧……   他这半个月光忙着练舞了,这具身体虽然还有一些肌肉记忆在,但是他穿越过来以后不是忘本了嘛,根本没在好好当爱豆啊,跑山沟子里跟江池厮混去了。   傍晚七点准时开场,无数摄像头对准了舞台中央,会场的灯光都调暗了几个度。随着音乐响起,是一首律动轻快的男团热舞曲,作为开场时候点燃气氛最合适不过了。   所有人渐渐围拢过去,现场直拍是做不了假的。人们的目光渐渐被舞台中央的那抹蓝色吸引,或许他不是三人里面跳的最好的,但也鼓点舞步踩得很准,少年人劲瘦的腰肢随着音乐晃出了一个诱人的幅度。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就是有一股子漫不经心又勾人的调调……   但也没几个人真的关注舞技,无他,那张脸往那里一摆就让人移不开眼了,美得勾魂摄魄,而偏偏还在呼吸不稳地胸膛起伏,额角的汗珠也晶莹剔透地一颗一颗滑落。   嘶哈,在场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楼上的贵宾室里也有人全程注视着,欣赏但不迷恋。直到那男孩子谢幕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醉人的甜笑只对着他展露,席铮才怔了一下,这双睥睨傲慢的眼睛他或许曾见到过一模一样的。   灼灼其华,明月高悬,连这张脸都像极了他已逝的夫人。   席铮的心脏漏跳了几拍,有一个混乱又强烈的渴望呼之欲出。以前那个人从来就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现在他撒手人寰了,天边明月已不可追忆,我捞起湖面里的倒影总不算过分吧?   覃雾跳下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看得席铮心里一紧,随后又看着他很欢快地跑向了认识的人,那头染的很艳丽的蓝毛一翘一翘的。   “我跳的还行吗?”   “还不错。”杜卿也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就怕这爱偷懒的家伙当众搞砸了下不来台。   “马马虎虎,基本功很差吧?”一个讨人厌的声音插了进来。   覃雾一回头发现是刚刚有过节的沈鹤,他对人类的情绪很敏锐,走红毯的时候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意,所以才大步流星赶紧走的,却还是被贴脸找上门来了。   在经纪人担忧的眼神下,覃雾还算客气:“您说的对,我确实疏于锻炼。”   沈鹤平日里也是被捧惯了,仗着有后台一贯爱针对新人的,如今见覃雾没有辩解就更来劲了,不顾这是什么场合就要发难。   “也是,心思都花在研究怎么吸血人家顶流身上了,哪还有时间训练。”   覃雾也是个不留隔夜仇的,“怎么,羡慕啊?我倒是想吸血你,但是又怕你那点粉丝全被我吸干了,不然咱俩也可以炒炒cp的。”   “你……”   沈鹤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前辈教训新人还分场合的吗?结果他刚要动手就被当胸一脚踹出去,人都没反应过来就摔地上了。 ?腿这么长的吗?比起感受到痛,沈鹤最先升起来的是一阵困惑,随后才发觉自己被人揍了。   场上顿时一片喧哗声,有人窃窃私语,也有偷笑的,毕竟沈鹤这厮风评也是出了名的讨人厌。   等到保安出动了去制止的时候,闹出的动静早就瞒不住了。灵汐的董事长都一把年纪了还哈腰道歉呢,“席总,我们公司的风气真的没问题,年轻人打打闹闹的说明他们感情好哈。”   席铮根本没在听,他看着被好几个人按住的蓝毛小孩儿,虽然处于下风但依然杀气腾腾的漂亮眼睛,决定把这个受欺负的大猫拎回家了。   “就他吧。”   他身旁的特助一头雾水,“您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建议我找个枕边人吗?”   特助愣了半晌才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又跟自家老板确认了一遍。   “您之前提的要求是找一个气质干净、性格温和、长相舒服就行不用太出彩、听话、乖小孩,职业不可以太浮躁……”   “对。”席铮心情不错地点点头。   “然后您挑中了一个染着蓝毛在年会上打架的暴躁男爱豆?”助理深深怀疑自家老板该看医生了。   席铮皱了皱眉:“这不挺乖的吗?”    第13章   灵汐娱乐花了大价钱筹备的年会,才刚开场就发生了艺人斗殴的恶劣事件。   尽管灵汐高层都表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大家继续看晚会就行,接着奏乐接着舞,但是在场嘉宾们还是时不时瞅一眼手机,表情古怪。   那么多媒体老师也不是吃干饭的,在高清镜头的捕捉下,覃雾干脆利落地抬腿踹人、沈鹤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惊怒面孔、保镖下场压制、宾客议论纷纷等画面充满了戏剧张力,实况转播在线出图,视频版也在整理发布中了,这么大的乐子哪里是灵汐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灵汐年会打架   #覃雾沈鹤   #沈鹤被打   #覃雾蓝发惊艳   #覃雾打人   一连串好几个热搜扶摇直上,都乱成一锅粥了还不忘舔颜,一搜覃雾的关键词竟然大部分人都在关注他的美貌,没几个人在骂他动手打架。   废话,这小子是什么安安分分的人吗?他走红难道不是因为跟顶流正面刚吗?江池他都敢惹,揍一个自家公司的同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灵汐老总心心念念的热度这不就有了吗?公关团队拿着电脑在年会上现场办公都降不下去。急得老总嘴角都要起泡了,他一直在试图向上面解释自家公司没有管理层面的风险,但集团那边的态度讳莫如深。   作为受害者那一方,沈鹤被经纪人扶着接受采访。他句句都没提自己被同公司的后辈霸凌了,句句都是对不起粉丝们的支持,是他这几年没有像样的作品,所以没有以前红了……   看着一个相貌平平身材结实的男人捂着胸口如同柔弱西施一样卖惨,媒体老师看着镜头里的画面犯难,不知道要不要好心提醒他一下上镜效果一言难尽。   宴会厅角落里,覃雾被几个西装保镖团团围住,动弹不得,这里也是监控的盲区。   压抑凝重的黑色似乎要吞噬一切,那一抹蓝色初时还极为亮眼,时不时抬头看一下有没有人来救他,却引来更紧迫的监视,包围圈被挤压得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蓝色的发丝。   覃雾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连腿都伸展不开。杜卿找过来的时候也是掩藏不住的担忧,“江影帝找你。”   一声笑从听筒里传来,“跟人动手了?”   覃雾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就被保镖按住了肩膀,几个人像铁钳一样的大掌猛地施压想逼迫他跪下,但覃雾除了最开始的闷哼以外,声线丝毫没有异样。   “江老师在山里信号还挺好。”   “打赢了没?输了别说是我带出来的人。”   “赢了,那家伙正开直播卖惨呢,早知道我多踹他几脚。”   听着这股子云淡风轻的调调,江池更放心不下了,恨不得连夜飞回去给人撑腰。   小挂件还是太单纯了,哪家娱乐公司没点烂事,如果这小子被记个违纪然后撵出去就是万幸了,就怕那姓沈的耍阴的,等酒会一结束就动手,娱乐圈里折磨不听话艺人的手段可太多了。   电话是覃雾挂的,但江池察觉出了一丝异样,猛地冲进演播室后台让导演把覃雾的定妆照放出来,现在就发,他必须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给小挂件儿站台。   把许导给心痛的啊,我的热度,我的底牌啊。   “小气,等剧宣的时候我带着小挂件合体营业,到时候送你几个热搜就是了。”   许导瞬间警惕,“你要干什么?要营业也是你和女主营业,我那么大一个女主呢,江池你个混蛋别想着给我搞事啊。”   江池也心虚,不好意思他确实把自己的官配忘了。“别废话了,赶紧的吧,再捂着我怕一晚上过去你家宝藏新人就被欺负死了。”   晚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等大厅里嘈杂声渐渐退去的时候,覃雾感觉他都快被挤压得窒息了,整个人意识都迷迷糊糊有些不清醒,只记得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出面把他带走的。   “医生说你是大脑缺氧,喝点水吧。”   覃雾用力晃了下脑袋,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他想都没想地就端起水喝了,因为这个人并不陌生,他前夫哥家的首席特助。   上一世他的订婚宴上见过对方,那时候席铮还只是席家未继任的下一任家主,这人是席家资助的寒门学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当时就跟在席铮身边了。   “席总想找一个床伴,合约期三年,这是刚刚拟定的合同你看一下。”   覃雾感觉这个世界太荒谬了,当年他就是刚订婚没多久心情烦躁,不想跟这个扑克脸共度一生,所以才呼朋唤友深夜飙车去的。   撞崖一命呜呼之后绑定了个快穿系统去别的位面招摇撞骗了几年,没想到度假时候随手接的一个副本竟然穿回来了,攻略目标之一就是他留下的前夫。   其实前夫哥这条剧情线他是不想碰的,系统给的垃圾剧本是个替身本子,覃雾是与原主容貌极像的赝品,但如今这个壳子不是被他顶替了吗?还能咋演,我绿我自己?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优秀的金牌宿主是很有职业素养的,不能随时随地崩人设,覃雾只好翻阅起了包养合同。   包养对象的禁忌事项:   一、着装得体,不许奇装异服,五颜六色的头发。覃雾抬眸看了看自己雾蓝色的细碎刘海。   二、不许打架。覃雾刚揍了一个人。   三、不许抽烟,不许酗酒。覃雾抽烟抽得很溜,酗酒就不太行,他这具壳子是一杯倒的酒量,哦他可以每天都一杯倒。   四、洁身自好,感情专一。覃雾的海王池子里现在就养着好几条鱼了,不好意思这个位面的攻略对象就四个,专一的话我任务完不成。   五、不许骂脏话。覃雾现在就想骂脏话。   “干不了,我五毒俱全。”   覃雾像大爷一样胳膊后仰瘫坐在办公椅上,修长的双腿大剌剌地伸着,丝毫没有刚刚在公司年会上被人欺压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可怜模样了。   我看你也是五毒俱全,除了一张脸以外劣迹斑斑。庄特助实在无法想象到席家古朴肃穆的老宅里出现一个小蓝毛是什么样子。   庄毓是一位顶尖的助理,没办法开口质疑席先生的审美,所以他只能尽力促成这次合作。   “覃先生,合约期内,席总每年会支付您一千万的报酬,三千万一次性打到您卡里。”   覃雾似乎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也笑眯眯地回了过去:“一千万啊,不好意思我陪小魏总一晚上就能拿到这个数,不信你就打电话问他。”   你…… 恬不知耻!   修养很好的庄特助都脸色黑了下来,他宁愿承认自己工作能力不行,也要重新回去让席先生再考虑一下人选。    第14章   “席总,覃雾的脾气秉性我已经了解过了。他在灵汐娱乐内风评很差,对前辈艺人并不尊敬甚至大打出手,对同辈艺人也没有友爱之心,睚眦必报。私生活也不检点,跟影帝江池之间关系暧昧,据传还与魏家二少交往密切,实在不是一个优秀情人的备选。”   席铮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桌子,许久不语,直觉上那个小孩不会有庄毓说得这么坏。   “没谈拢?”   庄毓羞愧低头:“他态度傲慢,说自己五毒俱全,根本当不了一个情人。”   “合同拿给我看一下。”   等席铮粗略地翻看了几下,嗤笑一声,“你似乎很不喜欢他。不用你了,我亲自去。”   覃雾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整张脸都埋在了自己的胳膊里面,睡趴了的雾蓝色头发也翘起来了几绺,白净修长的手腕垂在桌子外面,像极了上学时候班里后排那些上课睡觉的学生,说顽劣也顽劣,但他所能做的最坏的事情就是上课偷懒了,看得席铮的眸色愈发柔软,这不挺乖的吗?   手指戳了戳这人的发顶,“困了?别害怕,不管今天能不能谈妥都会放你回去睡觉的。”   覃雾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并不厚重的木质调檀香味,如同寺院里飘过来的香火气息一样令人安心。他歪了歪脑袋抬头,就对上了前夫哥那张洗尽铅华的俊脸。   他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男人比记忆中更成熟了几岁,身上的气质也从孤傲清冷的席家大少,蜕变成了执掌大权的真正家主,一身的威压即使在刻意收敛着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这位前夫哥生了一副好容貌,即便覃雾不好这一口也要承认这家伙本钱出众。一米九的身高习惯性俯视别人,清冷剔透的瓷白肤色,鸦羽一样细密的睫毛下是带着些厌世感的烟灰色瞳眸,薄唇形状姣好却总是不爱笑,当他冷冷淡淡看人时不会令人感到冒犯,因为就像高天之上的仙人瞥了你一眼,没几个人真的有机会近距离欣赏到这张脸。   而席铮也终于看清了面前的男孩子,带着些好奇和戒备地在打量自己,如同被拎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下意识要炸毛的猫,要不是还没有谈拢契约他都想上手去安抚顺毛了。   席铮挥了挥手掌,唤回了男孩子的注意力,“不想跟我回家吗?”   坏菜,听听这温柔的声线,前夫哥好像真的看上自己了,覃雾心里警铃大作。   “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正好我在这里,当场就能答复你。”席铮也亲自拖了一把椅子,饶有兴致地坐在了覃雾对面,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平等地跟人谈条件。   覃雾吹了个口哨,“帅哥,看看腹肌。”   这轻浮的调调听得庄大助理就要骂人,但他家总裁没说允不允许,只是斜睨了一下自己暗示他可以滚蛋了。   “确定要看?”   “要看!”覃雾拿胳膊拖腮,眸色清澈的当一个小流氓。   席铮是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世家子,哪里干过这事啊,一时间他感觉身份都有些错乱了,连头顶的射灯都白的碍眼。   无奈地叹了口气,席铮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高定西装脱掉了,面前的男孩子还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漂亮的唇瓣里又吹了一下口哨,“继续啊席总。”   随后被摘掉的是衬衫上的两枚精致袖扣,那两颗熠熠生辉的嵌银宝石袖扣平日里都一丝不苟地系着,隐在西装下的一角,如今被随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而高高在上的席家家主的动作终于有了几分迟疑,像是犹豫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席铮终于一咬牙把自己的衬衫下摆撩起来了,冷白色的耳廓如今通红一片。   覃雾看都没看一眼就在那笑,哈哈哈这小古板今天是豁出去了。   他们几个都是小时候一个大院里混到大的,后来家里的老爷子陆续发迹,各家也就自持身份端起来了,但是小一辈人的情分还在。平日里飙车打牌的也会喊出来一起玩,但是不管多缺人凑局,有一个人是大家绝对不敢喊的。席家的家教严,席铮这小孩又是个从小被自家的首长爷爷带在身边的,十一二岁时就修炼成了不怒而威的气场了,冷着一张小脸坐在旁边看朋友们玩,又洁癖严重的这也不碰那也不碰,他一到场就跟领导视察工作似的,谁爱跟他玩?   后来当晏家席家两家订婚的时候,圈内人虽然也艳羡不已,但没多少说酸话的。毕竟人家两家家世相当,老一辈人的交情又是最好的,谁看了不得说一句绝配,豪门联姻看重的是两家资源的联合,最能拿得出诚意的就是两个准继承人之间的秦晋之好,这年头子嗣都是小问题了,等他们感情稳定了从两家的旁枝里各挑一个看着顺眼的小辈接到身边来养着就是了。   但是订婚宴当天,晏淮央全程都心不在焉,还是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后来告诉他,席铮这小子一路上都想伸手牵你的手,你都没看见。   你不理他他就不敢牵了,这么一个恪守规矩的世家子,门庭冷落了三年的小寡夫,如今竟然在一个外人面前突破廉耻地衣衫不整,怎么能不让覃雾满意呢?   他这边一直噙着笑意,也不给个准话。席总以为自己被人耍了,扑克脸上都泛着薄红,气的一点好感都没了,他不该怀疑自己首席助理的判断力的。   覃雾见把人惹恼了,一伸手臂把人揽过来,倒也没做什么轻薄的动作,只是埋头在席铮的腰间笑个不停。   “席总家世清贵,门楣显赫,干嘛学别人包养小情人啊,掉不掉价?你家老爷子又不在了,你自己就是家主,想娶什么清清白白的孩子自己做主娶了便是,三书六礼地下聘,来招惹我这种小明星干嘛?平白的被人欺负了一通。”   席铮见这人说了几句软乎话,倒也没那么介意了,一个大男人被人看就看了又能损失什么?   他用手指描摹着覃雾的眉眼:“你生的像我已故的夫人,我很想念他。”   草,别整这个,覃雾莫名的有点被戳中,也不想被人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已经嘎了的事实了,没看到系统那么鬼精的东西看出来了也没敢提嘛。   他心里不爽,一口咬在席铮的锁骨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喂,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没办法乖乖当一个替身的,你确定要引狼入室?”   席铮心里痒痒的,眸色复杂地注视了覃雾许久,没好意思说自己那个夫人也不是什么良家子,你跟他比算乖的。   覃雾对着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心里也不是毫无波动的。   故人相逢,来到这个位面以后就总听说他这位前夫哥如何如何痴情,手指上的婚戒就没有摘下来过,搞得覃雾还愧疚了很久,他害得这人守了三年的寡,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劝劝他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以这扑克脸的性子怕是认准了一个人就会守一辈子。   结果他那个愧疚劲儿都还没过去,人家转头就找上替身了?   找也就找了偏偏这人还挺倒霉,不好意思哈,你的心肝宝贝替身还是我!   覃雾的眼睛里似笑非笑:“算了,跟你回家。”    第15章   黑色迈巴赫行驶在深夜的柏油马路上,修长优雅的车身如同夜色中伺机而动的猎豹,速度极快又没有恼人的噪音。   后座上的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各自看着窗外的夜景,无话,但也并不尴尬,周身萦绕着独属于他们互相纠葛的气场。席铮透过车窗折射的光线能瞥见那一抹蓝色,他也是第一次带陌生的男孩子回家,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称职的金主。   叮,覃雾接收到一笔巨额转账,五千万。   他眼睛一亮,“我身价涨了?”   席总裁后仰在座椅上,矜贵地抬了抬下巴:“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再找我要。但是你的表情不对。”   “嗯?哪里不对?”   男人细细打量着他,目光有些放肆:“眼神。你的眼睛比我夫人的要圆一点,所以你很开心的时候就会崩人设,你以后少笑听到没?”   …… 覃雾当即就有推开车门跳车的冲动。   这活儿真难干啊。但是他可是教科书级别的金牌宿主,再难搞的男人在他手里最终都会被训得像狗一样听话,飙演技嘛谁还不会呢?   见他笑意冷淡下来,那双漂亮眼睛也恹恹地微眯了一些,早就在用余光观察着他的总裁大人反倒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次对了。”   就是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他记忆里那个豪门大少爷从来都是只给自己摆冷脸的。   覃雾无语,这都什么毛病这是。   看在巨额零花钱的份上,他还是遵循人设一把抱住了总裁劲瘦有力的腰,“谢谢金主爸爸!”   席铮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还是不怎么习惯跟人肢体接触。而且,他没懂这只是一句调侃的称谓,兀自在那里纠结了半天辈分不对,他才25岁,远远没有老到这男孩子该叫父亲的地步。想改口让这人叫自己哥哥,又总觉得有些暧昧。算了,再养养吧。   沉默了一路,席铮突然开口,“你也是这么叫魏二的吗?”   覃雾闷笑,前夫哥果然霸道哈。   助理兼司机的庄毓望了一眼后视镜,他依然保留自己的判断,这小子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触及敏感问题他就撒娇卖萌地装傻。   迈巴赫停在了一栋低调奢华的别墅前,寸土寸金的A市中心里坐落着一套苏式园林。引水为巷,叠石为山,令人一踏进来就仿佛脱离世俗之外,只想捧着一杯茶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卷云舒。庄毓不自觉地打量着小明星的反应,按道理来讲一个攀附权贵的人第一次接触这种顶级豪宅都该掩饰不住贪婪的神色,但覃雾并没有,他只是半挂在自家老板的胳膊上,没骨头一样走路都走累了,对道旁的风景并不关心。   “到了没啊,一个私人住宅搞那么多院子做什么。”   他还嫌弃上了,庄毓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等绕到最大的一处院子前,从锦绣屏风之后,就是庄毓该退下的地方了。席总的私人领地不喜欢外人介入,他的主宅院连个佣人都不留。   男人把西装随手丢在玄关处,三两下扯开了领带,低垂着手腕不紧不慢地摘下腕表,一步步释放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侵略性,这才回眸看向覃雾,“乖,你先去洗澡。”   覃雾心里咯噔了一下,默默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差距,然后感觉自己不太妙。   【统子,你有没有什么黑科技能瞬间把人放倒?我怕这家伙心血来潮真想办了我。】   【崽,你就准备好大义献身吧,好歹是个天命之子,咱不亏哈。】   水流声遮蔽了一切,在覃雾洗澡的时候有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这人的手机不设密码,席铮本来想帮他挂断的,但看到屏幕上明晃晃的“江狗”二字备注,鬼使神差的他就给接了。   席铮睥睨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男人,点评道:“江先生身材不错。”   江池愣了一瞬,继而脸色黑沉了下来。他拢了拢自己松松垮垮的睡袍,即使心情糟糕透了也没有堕了风度,只是缓慢地从喉咙里吐出来两个字:“你谁?”   席铮挑挑眉,意有所指:“覃雾在洗澡,他今晚应该也没空理你,小孩累了一天了,江先生明日再打过来吧。”   通话戛然而止。   另一头的江影帝彻底压不住火气,对一旁的许导甩脸子:“你这个破剧什么时候能拍完?把我戏份砍砍,我下周必须要杀青。”   正熬夜加班审片子的许导和编剧面面相觑,谁又惹他了?   编剧仰头望天,还能是谁,某个已杀青的十八线小炮灰呗。   编剧安慰地拍了拍江池的肩膀,就拎着自己的保温杯回宿舍了。他们剧组的人不管年纪多大都被许导带得一身老干部作风。   这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小骗子,再重的话江影帝也不舍得骂他了。他哪里不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那小子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真爱粉,结果一离开剧组就撒手没。   等覃雾洗的香喷喷出来的时候,系统提示好感度哐当掉了一大截。 ???谁动我进度条了。   他正浑浑噩噩生无可恋的时候,席铮牵着他的手腕把人按坐在沙发上,然后进行了一项他期待已久的事情——拿吹风机帮人吹头毛。   手法确实不错,把覃雾都吹困了,像猫咪一样软成了一团。   他不知道的是,这项手艺真的是席大总裁特意学的。因为席铮从小到大总被人说有情感缺失症,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亲近不起来,一张冷若冰霜的扑克脸极难接近。   生性冷淡并不影响他执掌大权,他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是随着与晏家订婚的日子临近,席总还是偷偷请了一位老师来学习如何与自己的爱人相处。老师教的很好,当席总学会了亲密关系的第一段课题的时候,他那不省心的夫人早就飙车把自己玩没了,一身的宠妻技巧全都没地方施展。   所以,最终使得他包养这个男孩的原因就是聚光灯下的那几缕小蓝毛,软软的,却并不听话,看得他心里痒痒的,非常想给这人顺毛来填补一下他对于理想中的婚姻关系的想象。   覃雾心情不爽的时候就爱折腾别人,“席总这么温柔,一定和自己的夫人感情很好吧?”   把席铮干沉默了。   不好,晏晏总是不理我,他宁愿跟那帮狐朋狗友厮混。   看男人脸色不好,覃雾就气顺了。他今天一大早就被拎到公司彩排、化妆、年会表演,跟人打架然后被公司施压,还莫名其妙多了个便宜金主,一整天下来是真的动都懒得动一下。   覃雾打了个哈欠,“你家的客房在哪儿?”   男人不悦:“不用,你跟我一起睡主卧。”   “这不太好吧?”覃雾本能地还是不想跟自己不太熟悉的人同睡一张床,逢场作戏搂搂抱抱是一回事,互相入侵对方的私人领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什么不好,我跟我夫人以前也是这样睡的。”男人信誓旦旦道。   等等?覃雾的眼睛眯了起来,造谣造到正主跟前儿了这是。   他以前跟这家伙只是清清白白的商业联姻关系,也就订婚宴上摸了摸手,互相给对方戴了个戒指,关系比小学生都清纯,怎么到了这男人嘴里就成恩恩爱爱的了?   覃雾还在那里复盘着这人肯定是在外面败坏自己名声了,一个没留意就被打横抱起扔进了主卧的豪华大床上,拖着脑袋放好,还被妥帖地盖上了小被子,随后身旁有轻微的重力凹陷,一个同样修长劲瘦的身体躺在了自己身边。   大手一捞,覃雾被人偷进了怀里。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知到,更何况这人的动作生疏又一板一眼,胳膊搭在哪里,脑袋枕在哪里,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抱法,生硬又霸道,像铁钳一样箍得自己紧紧的。   他试着拱了拱还要挣扎,被人按着脑袋压制住了,“别动。”   草,就当一个身价不菲的抱枕算了。   月明星稀,席铮哪里有过枕边人,一时间根本毫无睡意。他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怀里人俊美无暇的脸蛋,目光上移到了那头水一样泛着光泽的蓝色头发,确实太张扬了些。他闭上眼睛忽略这头乱毛,凑过去亲了亲覃雾的脸颊。   系统急得吱哇乱叫【宿主他占你便宜】   覃雾无所谓地摆摆手,【别吵,这个给过名分的。】    第16章   天边破晓,厚重奢华的窗帘遮掉了大半光线,一向作息规律的席铮还是在七点多钟准时醒来。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席铮发现自己的一条胳膊都麻木了,带着点痒意,他伸手去拂的时候却无意间触摸到了一头柔软的发丝,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舍得推开。   有个男孩子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身体也软绵绵、热乎乎的,让一向家里都很冷清的大总裁难得体会到了被人依赖的满足感,即便人家只是睡迷糊了无意识中的举动,他也对这种怀抱里充实的滋味有点上/瘾了,忍不住搂得更紧了一些。   呼吸间是男孩子身上淡淡的海盐味沐浴露香气,明明是跟自己同款的香味,却有一股子莫名的诱惑力,让他渐渐从发丝一直贪婪地嗅闻到了脸颊、颈窝深处……   直到席铮猝然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睛。   “大早上的挺忙啊,想偷亲我?”   心脏漏跳了一拍,席铮下意识把那双肆意作乱的眼睛捂住了,然后在万籁俱寂中干巴巴的道了一句早安。   要不是顾及着便宜金主的面子,覃雾当场就笑出声了,他突然感觉前夫哥这条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搞。   覃雾没有睡醒了就起的习惯,他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腰肢,抓着这人的手指绕在指尖玩弄:“躲什么呀,陪睡是小情人儿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别害羞。”   “你很有经验?”   “哪有,对席总不需要任何技巧。”覃雾眨了眨眼睛,那叫一个清澈无辜。   油嘴滑舌的小骗子。   席铮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这人没有表面上那样单纯,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   他的私人别墅里很少有客人落脚,庄毓他们如果太晚了留宿的话也有专属的院落,所以这里只有席铮自己的衣服。他从衣柜里捡了几件没穿过的常服,丢到了覃雾脑袋上,仿佛在打扮一个专属定制的BJD娃娃。   覃雾苦着脸爬了起来,大大方方地在这男人眼皮子底下把衣服换好了。   他和席铮的身高相仿,刚刚抽条儿,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骨肉匀亭的身形上,像仅勾勒了轮廓的油画一般,未来得及浓墨重彩就已经占尽风流了。   他穿席铮的衣服自然是偏大了,一双长腿在裤管里晃晃悠悠,素雅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落拓随意的像设计师的高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懒随意感。当他踩着拖鞋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比日光都要耀眼。   席铮装模作样地在花园里喝着咖啡,视线从未离开过这人,这五千万花的还是挺值的。   他对着覃雾招了招手,“既然还要相处很久,得先给你立个规矩。”   “哦?”   覃雾嗤笑了下,没有坐在这人旁边,而且施施然拉开了椅子坐在了男人对角线的位置,抱着手臂一脸抗拒。   席铮也不悦地皱了皱眉,小情人模样是一等一的好,但是这性情是真该改改了。   “合约期间都要跟我同居,出远门提前报备。”   “我雇你来是当一个会撒娇会黏人的情人的,你对我太冷淡了。”   席铮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颐指气使道:“现在把你那破椅子给我挪过来。”   覃雾在桌子下面狠狠地攥了一下拳头克制怒火,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副笑靥如花的俊脸了,很听话地挨着这狗男人坐着去了。   这人的冷脸刚刚缓和了一些,就又抬眸看向覃雾纠正道:“笑的太甜了,甜度八分就刚好。”   …… 覃雾感觉自己像一杯甜腻腻的奶茶。   他心情正烦躁的时候,就感觉脚踝上痒痒的,一低头是一只橘黄色的猫咪在拿小脑袋蹭他。   覃雾莞尔:“哪来的猫?”   席铮也目光放软了,淡淡道:“我夫人的猫。它平时不养在这里,可能是管家准备带它定期去做体检,抱过来了一阵儿,就误打误撞来花园里找我了。”   哪有,我什么时候……   覃雾眯着眼,哦想起来了。那是晏淮央17岁生日刚过完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开车去山里露营,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只小流浪猫,瞧着才几个月大,一点都不怕人,被几个男孩子随手投喂了几天,临走的时候没人想带着走。他们几个成天这里轰趴那里打球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闲工夫照顾这玩意儿,最后被晏淮央随手带回去送给了他的便宜未婚夫当礼物。   没想到,席铮一养就是很多年。   猫咪不懂人类的恩怨,它只是向着它喜欢的人表达亲昵,拿小脑袋蹭着覃雾但是这人怎么没有反应呀,就又哼唧着叫了几声。   惹得覃雾不得不把它抱起来了。   “它倒是跟你一见如故。”   看得席铮心里一软,这两个如出一辙的漂亮瞳孔,顿时就被萌到了,刚刚定下的规矩自己转头就抛在脑后了,不想再去纠正覃雾那双过分张扬的凤眸了。   或许是这一幕太过于温暖,席总对刚包养的情人是越看越满意,过惯了冷清日子的人很快就忘本了,每天抽出大部分时间跟这个男孩子相处培养感情。   把覃雾都要烦死了!   席总不去公司几天,他的集团不会垮掉,但是覃雾不去公司,他是真的会被造谣抹黑的。   覃雾的手机早就被海量的消息淹没了,他也懒得一一翻看,当前最要紧的就是经纪人喊他去公司和沈鹤那人渣对峙。   灵汐娱乐从一楼到十九楼都弥漫在诡异的气氛里,人们不被允许传播公司的丑闻,却又个个都清楚昨天的事情闹大了,他们公司精心策划的十周年庆典成了全行业的笑料。没看到所有高层脸色都铁青嘛,据说公关部、运营部的老大们都被骂好几轮了。   来了来了!   眼见着那一抹张扬的蓝色出现在公司楼下,像一瓢冰水浇进热油里一样瞬间点燃了所有爆点,有胆子大的工作人员都冒着失业的风险偷偷开直播了。   覃雾正大步流星上楼的时候,突然有个冒冒失失的练习生闯进了电梯,一路嚷嚷着借过借过他要迟到了,手里端着的咖啡洒出来溅了覃雾一身,如果不是覃雾好心地拦了他一下,他就整个扑到墙上了。   等那个新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撞了谁的时候,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拿自己的衣袖去擦覃雾的衣角。   哇哇哇是覃雾老师,真人比传闻中的还要好看,而且还香香的,他身上有一种叫不出名字但是极具侵略性的渣男香水味,霸道又猛烈,三步之内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但接触久了似乎还能闻到一种甜丝丝的果木香气。   “算了,下次当心,你咖位这么小欺负起来也没意思。”   那新人晕晕乎乎地走了,当别人问他覃雾是不是脾气很差、乖张暴戾的时候他一句都答不上来,他只记得这人香香的。   覃雾推门而入,对上的就是沈鹤那张肿了一号的脸,带着清晰的巴掌印记,眼神怨毒地盯着自己。   覃雾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自家经纪人的目光带上了些委屈,“他这也太拼了吧?我没揍他脸啊,卿姐你是看见了的。”   经纪人示意他稍安勿躁,因为公关部老大随即就宣布了处理意见。   公司会与覃雾解约,向媒体说明覃雾并非我司艺人,在年会上只是作为助演嘉宾而与我方人员发生冲突,不受制于我司的艺人手册,所以无法判定为污点艺人,这是对维护公司名誉与覃雾名誉之间最折衷的一个解释。   但沈鹤还是不肯接受,外来的人怎么了,助演嘉宾就能随便打人吗?他依然要把这事闹大直到覃雾退圈为止。   “那就是你与覃先生之间的事情了,你可以去找司法介入,但友情提示对于这类社会案件的判定是一定会调取监控的,如果是你寻衅滋事在先,到时候丢人的不一定是谁。”   一场小风波消弭于无形,覃雾也良心发现地想起来昨天第一时间替他撑腰的人了。   《盛世风华》剧组在好几条黑热搜之中,毅然决然地官宣了覃雾的角色,把小侯爷的定妆照铺的全网都是,替他拉来了十几万混沌邪恶的颜控粉丝。虽然这三观不怎么正,但如今的网络风气还是颜值即正义的,貌美反派即使再恶贯满盈都有人心疼,更何况沈鹤这厮一贯是个装逼犯,路人缘一点都不好。   覃雾上线的第一时间,就在微博上转发认领了,感谢导演和每位主演老师的支持。   江影帝还在单方面冷战中。   但江影帝还是会第一时间给覃雾点赞的,看不得他那稀稀拉拉的数据量,影帝扶贫已经扶习惯了。   人家这么给面子,小糊糊覃雾还能怎么办,又转了一条特意感谢江老师。   江池批阅:又在装乖。   鉴于这男人翻云覆雨的热度,十分钟内双人词条就摇摇晃晃地升起来了,光看标题都含糖量爆表。   #江池说覃雾装乖#   后台监控到热度猛涨,许导在剧组气得骂人:“踏马的江池你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吗?又不是没你好友,非要下场带这个节奏。以后每位主演都禁止在剧播之前消耗热度。”   江影帝有什么坏心眼儿呢,他只是喜欢看到他们两个的名字在热搜上贴贴而已。   此次事件里最辛苦的就是人家顶流粉了,她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几位大粉早就隐约察觉到什么了。她们已经拼命在帮忙堵了,老流氓你别再踹柜门了行不行。到时候引得女友粉反噬了有你受的,撕不动你还撕不动那个小挂件吗?    第17章   几分钟前,覃雾的朋友圈里po出来了一张照片,是他懒洋洋地倚在秋千椅上,背景花团锦簇,手边窝着一只肥嘟嘟的大橘猫。   这猫现在是老管家在养着,经常一个没看住就被它偷溜进来,渐渐地也和覃雾混熟了,一人一猫相安无事地睡大觉。老管家几次路过都只是调整了下凉亭的纱帘帮他们遮阳,眼神柔和,家里总算有些温馨的画面了。那位未过门的夫人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他不喜欢这套宅子,也不喜欢席先生。   席铮开会中途抽空回了一句:好乖。   有人留言更早:怎么染回来了?   覃雾看到就回他了:要去新公司上班了,得给前辈们留下好印象。   那人嗤笑一句:你当初见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捯饬捯饬?哪有你这样奔现正主的。   覃雾已读不回。   他这份工作说来也怪,居然还是庄毓主动提出来做推介人的,代表着背后的席家递上的推荐信,分量很够。这人哪里是好心给覃雾介绍工作,他是看这妖精总缠着席铮,担心他们英明神武的大总裁不理朝政吧,消息递到覃雾这里的时候怕是连机票都帮忙订好了。   斐星传媒,业内TOP级的影视公司,也是一家口碑很好的全能型造星工厂。   跟市面上大部分同行那种以低廉的价格签下上百位新人进来内斗养蛊的模式不同,斐星是从扶持创作者孵化ip起家的,手握一大堆版权后,他们又能自己做出品方把ip拍成剧喂给自家旗下的演员,运作模式相当成熟,对一个娱乐圈新人来说只要能拿到斐星的入场券那一路的星途就稳了。   所以,斐星从不轻易收人,门槛极高。   能把这样一个大饼白送给覃雾,只是因为斐星公司坐落在B市,坐飞机都要四五个小时的地方,庄特助巴不得这小骗子滚的远远的。   覃雾出发之前给自己的经纪人送了一大束花,他没有能力把人带走,杜卿一个自带人脉和资源的经纪人也没那么容易辞职,再说了杜卿手里可不止自己一位艺人。他们约定好等覃雾红到能开自己的工作室的时候,再过来高薪挖人。   静谧的机场大厅里,席铮亲自帮这人戴上了口罩,拢了拢耳朵后面的呆毛,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竟有几分动容。   这才养了几天啊。   “到那边了立马给我打电话。如果面试不顺利就再原路飞回来,听到没?找庄毓帮你订票。”俨然是把覃雾当一个没出过远门且生活不能自理的金丝雀了。   覃雾拿脑袋轻轻撞他:“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如果挂了只能说明庄特助的分量不够,到时候你亲自去帮我求情好不好?”   “可以。”席总很享受男孩子的依赖。   庄大助理默默推了下眼睛,boss你清醒一点,全球财富榜前十的人为了个小情人出马,掉不掉价?西城那片地签约的时候您都没到场。   或许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跟他讲斐星高不可攀,当覃雾真正踏进这栋大楼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正经起来。被引导着参观了一楼的奖杯陈列室,和认识了公司里历任声名显赫的前辈们的照片,覃雾才算是对于娱乐圈真正地有了些实感。   不愧是帝都脚下的影视公司,哪哪都透露着一股子矜贵不凡的劲儿,大片大片的纯白色的装修元素走的是性冷淡风,轻声交谈着的工作人员都衣着光鲜,美女姐姐们踩着高跟鞋嘎达嘎哒地走过的时候,连飘过来的风都是香的。   女孩子们捂着嘴巴回头,哇那漂亮小孩是谁?   他戴着口罩呢不太好认,如果换成一头蓝毛你就认识了,女工作人员挤了挤眼睛坏笑。   哦哦哦刚把沈鹤揍了的那位?也是,得罪了自家公司的一哥,那他确实是混不下去了。小孩是来咱公司面试的吗?看他衣领上别着透明胸牌。   像。但是斐星这两年都不招爱豆啊,全是演技过硬的老戏骨们,哎,希望漂亮弟弟能进吧。   等覃雾有些忐忑地报道的时候,几位艺人总监都抬头看向他,一时间难以掩饰被惊艳的神色。   最年长的那位主管和气地笑了笑:“覃雾是吧?有资本方的推荐信在,你已经算是准新人了。但是按照我们斐星的规矩,新人必须拿到至少7名前辈艺人的签名才算正式入伙。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你如果扫楼的话要抓紧了。”   啊??覃雾怎么都没想到来当艺人还是个体力活儿。   他抓好自己的小背包就冲出去了,一路上逢人就问有没有前辈老师在,他要拜山头。   覃雾不知道的是,这家公司虽然挑人挑的酸,但是一旦被公司认可的新人就会被纳入羽翼之下。斐星是出了名的护犊子,遇到负面舆情也会尽量保护自家艺人,所以在业内的口碑才会那么好,有很多从这里走出去单飞的明星都能好聚好散,日后和老东家保持合作。   也是覃雾点儿背,他敲响的第一间休息室,就是斐星一哥的。   那人刚卸完妆,头发都湿漉漉的,秋水一样的翦水双瞳里氤氲着雾气,盯着覃雾看了许久。   看得覃雾都想拎包跑路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冒失?他怂怂地递上了签名板:“白老师可以帮我签个名吗,新人考核需要用到。”   白嘉言认出了这个小孩,江池成天挂在嘴边上的小粉丝嘛,可爱,抢一下。   他接过来钢笔很随意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额间的水珠都滴落在了纸上都没顾上擦,“还差几个?”   “差6个,只有你帮我签了。”覃雾懊丧地垂着头,他从二楼一直跑到了七楼,才逮到这么一间休息室亮着灯,整个公司人烟稀少到像是骗子公司了。   白嘉言笑了笑,安慰道:“也是,平日里确实没什么人,艺人们都在外面扎堆拍戏呢。走,我领你去认认人。”   在白嘉言的带领下,覃雾的效率快了很多,原来有些房间里不是没有人,是他一个新来的根本敲不开人家的门。   连带着,他对这位白老师的印象好到爆棚,这人还真是个好脾气的前辈,还主动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等他在酒店里舒舒服服泡澡的时候,隐约想起了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来着?   而这时,温温柔柔的白先生已经把覃雾的每一条动态都点赞了,堂而皇之地侵略了他的领地。而刚刚下戏收工的江某人手机叮叮叮一阵响,他家小挂件的朋友圈里赫然出现了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攻略进度:好感度-100、-150……】   一大串提示音帮覃雾唤醒了记忆,他好像一不小心招惹到了江影帝他对家!   怪不得这好感度都要击穿地心了。   给江池打电话过去都被挂掉,这老流氓是真的很介意。   系统看着进度条都肉疼了,【宿主,要不哄哄?新手保护期已经过了,如果好感度归零会触发随机惩罚的,那是总部直接下达的,我也干涉不了……】   哄个屁,渣男没有耐心哄任何一个,而且他还很讨厌被人威胁。   宿主隐在暗处窥见了自家宿主冷下来的脸色,意识到要坏事,这祖宗一烦了就会摆烂。果然,下一秒覃雾就直接拉了个群,把白嘉言和江池一起拽进了群里。   刚准备睡觉的白嘉言:?   正在生闷气的江影帝:?作什么妖呢这是。   江影帝低沉性感的嗓音穿过屏幕发了一段语音:“小朋友不可以太贪心,好友位只能留一个,你选吧。”   覃雾发了个老实芭蕉的表情包。   “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二位的cp粉,咱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白老师脾气好,笑了半天才有力气回话:“我没意见,你问下江老师。”   江老师不语,只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想把这小子吊起来打一顿。小王八蛋你给我等着,哥后天就杀青了。    第18章   跟之前的草台班子公司相比,斐星的粉运能力明显专业了不止一星半点。覃雾一部待播作品都没有的小糊咖,也被他们包装成了新人演员,趁着《盛世风华》剧组官宣的这一股东风顺利转型。   以他的蹿红速度,年底各平台盘点的时候或许还能拿个奖呢。覃雾现在都不是小糊糊了,最初对影帝贴脸开大涨了一波粉,定妆照的美颜盛世圈了一波原著粉,潇洒利落地杠上沈鹤并全身而退又涨了一波粉丝。   虽然粉圈构成驳杂,但洗洗涮涮之后也还能剩下近百万,这个体量虽然不是当红流量小生,但也是冉冉升起的待爆咖了。   一部作品未播,但那部合作了名导与影帝的作品放在个人主页简直比播了都管用。棋未落子的时候才是最有威胁力的时候。   十二月初,与A市永远温暖如春的水乡气候不同,天子脚下的B市已经枯枝败叶满地,在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寒风之中,等待着凛冬将至。   而沉寂了大半年的娱乐圈,像突然活过来了似的,各大杂志和平台都广发邀请函,势必要争一争头部媒体的地位,给出的咖位和头衔都越滚越大。   “小挂件,EM杂志的红毯晚宴你要不要去?说几句好听的,哥就能把你带进去。”   江影帝在电话里颇有几分嘚瑟,因为EM是奢侈品顶刊,邀请的都是各行各界的名流巨星和商业新贵,一票难求,很明显以覃雾的咖位还是够不上的。   “懒得去。”   覃雾伸了个懒腰,他在酒店闲着抠脚呆的好好的。好不容易摆脱了前夫哥的监视,他也该花些心思研究自己的攻略进度条了。   已知,前夫哥的好感度长势喜人,江池这老男人又是个白给的,虽然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但是一哄就好,他的好感度薅起来跟不要钱一样。   两条线都稳稳的,那么问题来了,剩下的两位天命之子都是老熟人且是他不太想招惹的人,那他是要咬咬牙去泡他发小呢,还是去攻略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哪个拍出来都过不了审啊。   总部一天一封消极怠工警告信,我看系统是想把我逼死。   都火烧眉毛了,覃雾把自己藏起来做心理建设呢,哪有闲工夫去走什么红毯。   江老师恨铁不成钢,“笨蛋,带你升咖你都不要,你是不是刚入行还不明白EM年底大秀的含金量?”   “知道,但公司里安排的培训太多没时间啊。话说您老什么时候杀青?记得提醒我送一束花。”   “明天下午,记得买一大束玫瑰,谢谢。”   “一千块,江老师先报销一下。”   江池本来只是随口撩一下,没想到小挂件儿真要给买啊,老男人顿时还有那么点扭捏,停顿了十几秒才顾左右而言他。   “穷成这样?不是都签进斐星了吗,工资没给你涨?”   “涨过了也不够花,我现在还在找我家金主要零花钱,要不咱俩一起花那男人的钱?”   草,真大方啊。   江影帝被恶心地挂电话了,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晚上惊鸿一瞥过的男人,比自己年轻几岁还英俊多金,江池不敢说自己对上那人胜算有多大。   不得不说,小挂件不光美貌能杀人,挑男人的眼光也是一绝,他瞧得中的人即使在情敌眼里也得说一声水准上乘。   胜算不大归胜算不大,但是都没有谈婚论嫁的那就是单身,江影帝抢起来毫无心理负担,我是什么道德标准很高的人吗?   而且在江老流氓眼里,他家小挂件还那么水灵灵的,眼神也清澈无辜,俩人指定没干过坏事,那男人近水楼台都住一起了都拿不下来,那就是他不行!   B市的气候并不宜人,有时候同一天内就能经历一场春夏秋冬。变天也是情有可原,毕竟皇城根儿下几百年的肃杀之气里养不出温香软玉的公子哥儿。   等覃雾睡了一觉后感觉更困了,和席铮通电话的时候带着囔囔的鼻音,声音虽然软绵绵的更可爱了,但是对面的男人比覃雾更早的察觉到这人感冒了。   “是不是冻到了?吃药了没?”   覃雾打了个喷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生病了,怪不得这几天总想睡觉,还越睡身体越疲倦。   哎,席铮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覃雾是个从来不看天气预报的人,起飞时行李箱里只有几件单薄的衬衣,如果没人照顾的话就会一直都只有那几件衬衣,他随身带的系统也是个生活白痴,打家劫舍的话能给出一百种预案,但根本做不到提醒自家宿主应对气候变化。   当覃雾准备从网上订几套衣服的时候,酒店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覃先生,您的快递。”   覃雾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看着那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人抬进来一个大箱子,然后见他没反对还自顾自拆开来整理了一通,一套一套整齐陈列在酒店的衣柜里,姿势行云流水优雅干练。   不知道被谁吩咐过了,青年离开的时候还一声不吭地留了个医药箱,贴心到每次吃几颗都标记好了,俨然把他当幼稚园的小朋友了。   把覃雾都看笑了,前夫哥手眼通天啊。   都不用问自己在哪就能准确定位到他的房间号,怪不得送他走的时候那么好说话。   他还真以为这人不争不抢。   “很贴心啊。”他播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对面的人没犹豫几秒就接了,像是在公司的会议室里,黑色漆皮的办公椅看着就价值不菲。   席铮松了松领带,笔挺的烟灰色西装上缀着一条墨绿色领带,繁复古朴的花纹如同勾缠在一起的藤蔓或者小蛇,总之,很精心雕琢。如墨一般的点漆眼眸上架着个金边眼睛,不笑的时候一整个斯文败类的味儿。   咦,覃雾好奇道:“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有一段时间了,需要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就会戴上。”   席铮睁着眼编瞎话,旁边的助理一脸洞察一切的犀利眼神,明明是今天早上才戴上的。自家一向最重视实用性的boss,老钱风十足的豪门继承人,衣柜里永远都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的重度性冷淡患者,最近的风格就像孔雀开屏了一样,就等你问他呢。   之前的很多天,庄毓都恨不得给自己总裁拍下来发给这妖妃看看,比起自家总裁被勾引,他看着这么出色的男人默默付出更加难以接受。   “感冒有没有好一点?”   “吃过药好多了。来送礼物的那男孩子不错,是叫小周是吧,能不能把他送给我当贴身助理?”   对面的人瞬间冷了脸,他没见过什么小周,但是这人从今天起都不会出现在国内了。   总裁助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挺好的,自家boss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把人调走只会给出一个更优渥的待遇。啊咧,突然找到了一个升职加薪的好办法。但也要注意尺度,不然被丢进海里喂鲨鱼的话抚恤金可能只能给家属了……    第19章   京城近郊的水榭古城里,正在布置EM本季度的收官大秀。   这是一座很小众的城市,有着被尘土侵蚀了大半的罗刹古寺,里面的雕像个个青面獠牙面目恐怖,是传闻中能震慑邪祟的善良神仙,但是由于卖相能吓哭小孩子所以连本地人都不怎么愿意来。   或许艺术家都有那么点曲高和寡的意思,这个来自外国的高鼻深目的设计师,一眼就相中了这座城市,提前半个月来筹备他的秀场——主题为“神秘”。   诸天神佛在上,见证一场来自大洋彼岸的轰轰烈烈的奢靡。   来不及感慨这位艺术家的大手笔,当覃雾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江池的巨幅海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几天前,魏二哼哼唧唧地求自己陪他参加一场慈善晚宴,说他哥忙着公司海外上市的事情抽不开身,指派他代表家族来晚宴上撒钱做慈善。撒钱好说,但是这冗长的流程连带着拍卖和酒会总共要占去三天,他实在不耐烦应付那些满脑袋算计的老头子商人们,所以让覃雾务必陪他一起来,报酬随他开口。   如今的覃雾早就不是一穷二白的小明星了,不差他那仨瓜俩枣的,但毕竟欠了魏二的人情,之前进组拍戏是走的这家伙的门路,人家小孩儿刚被家里放权就拿来给覃雾开后门了,总还是要还的。   怪就怪他一口答应下来了,问都没问细节,谁能想到和鸽了江影帝的是同一场呢。   “愣着干嘛呢?上来啊。”魏二倚着楼上的铁艺扶手招呼他。   “不行,我有点急事,经纪人打电话叫我回去挨骂。”覃雾试图开溜。   但魏二少是谁啊,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救星,还能让他跑了?于是大跨步冲下来,仗着早来一阵子对地形的熟悉就把覃雾逮到了。   他俩这咋咋唬唬的动静哪里瞒得住人,布置秀场的工作人员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自己准备了很多天的零件被这帮公子哥儿踩坏了,幸好没什么大碍,只掀翻了一些装饰性的花簇,稍后补上就是了。   “你跑什么!”魏二呼哧带喘的,偏头看这个人倒是没怎么流汗,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脸颊被热意蒸腾下透着淡淡的绯红,艳如桃李,老天还真是偏爱他。   覃雾认命地抬头看去,果然对上了江池那双噙着怒气的眼睛,老男人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黑沉过,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直直盯着这边。   完了完了,这下真把人得罪狠了。   尽管系统没有给出好感度下降的提醒,但覃雾就知道这已经没救了,依着这老流氓的性情如果还能好好的控制情绪就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魏二也琢磨出点滋味,这小子怎么像是在躲什么人啊。   他很有义气地拍了拍覃雾的肩膀:“不要怯场,我罩着你。”   嗯嗯,确实真得拜托你了。覃雾决定要寸步不离跟着这家伙,当着外人的面江池不能真揍他吧?   当顶流的人还是要面子的。   所以当他们上楼的时候,覃雾目不斜视地跟着魏二走了,看在江影帝眼里就是这小子攀上了更高的枝头,然后假装不认识自己了。   等覃雾硬着头皮进入魏家的专属包厢的时候,才发现今日的不速之客不止一位。   魏二也有些惊诧:“京墨哥你怎么来了?”   他是疑问句,但是眼神分明在屋内所有狐朋狗友身上逡巡了一圈,谁给这位通风报信的?哥你不用盯的那么紧吧?   后来还是他亲哥说漏嘴了他才知道,上次自己去剧组探班覃雾的时候,第二天那温泉度假村的监控就被人调了。京墨哥防他是防的真紧啊,哥你放心,我有贼心没贼胆的哈,我就是黏黏糊糊跟人家玩过过眼瘾就行了。   “嗯,顺路。”祁京墨翘着二郎腿,抬眸看向的却是躲在魏二身后的那小子。   很不安分啊。光被递到祁京墨这里的消息,这个小明星招惹过的男人就不止三个了。魏二是个蠢的,难道姓席的也是个蠢的不成?   顶着肖似他兄弟的那张脸,如同流连风月场所的夜莺一样到处勾引人,看着还真是碍眼。所以祁京墨疯劲上来的时候,是真打算把这小子沉塘的,反正他精神病一个杀人又不用偿命。正好郊外的不知名深潭和山崖都很多,所以他就来了。   顺路?哥你的意思是从皇城根下开到这里三个小时的车程是顺路?   祁家在京城扎根多年,他们几家的老一辈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有那么点香火情分在。在几家人为了利益争夺已经斗得不那么体面的时候,祁京墨他爹暂避锋芒,远离了老牌名利场A城,带着主脉这一支来到刚建都时候穷乡僻壤一样的B市发展。谁能想到几十年之后,京城终归是京城,一国的经济命脉不论怎样迁延都绕不开这里的,渐渐的这戏称的京圈太子爷竟然也越来越像样了。   当年祁京墨和他们厮混,是因为晏少爷在那里,后来当人不在了的时候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踏足那个地方了。   他刚回国的时候本是去给央央扫墓的,那天也是这人初次挤入自己这个圈子。   他在国内的这几个月,这人像是遵循着什么时间线一样陆续接近着席铮、魏泽这些人,甚至连魏凛都对他有印象了,像是在刻意扮演着一个角色一般。   替身嘛,在他们圈子里并不稀罕,谁家的后宅里拎出来都能唱一出大戏。   但是令祁京墨心惊的是,他真的因为介意这人的存在而给央央扫墓迟了三天。   都是老熟人,随便他们几个在那里放冷气,覃雾都懒得理会。他无聊中在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粉丝多起来以后他也找到那么点儿当明星的感觉了,一有空闲也会瞅瞅那帮小粉丝在叽咕自己什么。   翻了几页,没一句爱听的。   有年纪轻轻就自称是他妈妈粉的女孩子,催着他天气变冷了要多穿秋裤。   有拿他的俊脸做成猫猫头表情包的。已被正主看到,已生气~   有怀念季节限定的小蓝毛的,虽然现在的自然发色也好看,但是小蓝毛可是怦然心动的初见哎。覃雾已接收到这个信号,但是他坚决不改。   有喊话他让他多进组多拍戏的事业粉,趁着最年轻貌美的这几年给自己攒些资历,最好一年里有十一个月都待在山里不出来。   这句瞧着还算像样,就在覃雾打算宠粉一下亲自回复的时候,点进了那层楼里,就是同一个粉丝在喊着:攒的作品可都是嫁妆呀雾猫猫,回头跟了江影帝门不当户不对的,他压你一头!   怪他之前的人设就是个网络喷子,吸过来的粉丝没几个正常的。   他在观察手机,一屋子人在用余光观察他。没办法,有些人一出现天然就是所有视线的焦点,避都避不开的。以前是晏少爷携带着一身江南水乡里娇惯出来的臭毛病,天然就是要被人捧着的,现在是这小明星毫不见外地坐在主位,也不跟人客套寒暄,冷着一张漂亮脸蛋生闷气,就让人平白的觉得欠了他的。   祁京墨都不能算是偷看了,他是在大张旗鼓地看他。   这个赝品的头发看起来很软,按道理会是个性格软乎的男孩,但恰恰相反,怎么看都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   想到这里祁京墨心里一阵好笑,这人啊亏得没有生在豪门,因为他已经在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大限度的闯祸了,如果再给他点权势,那能把京城的天都捅破了。果然还是沉塘最省心了。    第20章   主办方知道覃雾也是个明星,礼貌性地来问他要不要去候场区签个名,被他婉拒了。   “打扮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去?”魏二托着腮望向覃雾。   覃雾今天确实美得太出格了。   他早上出发时跟自家经纪人报备行程,只说是去京郊的一个晚宴,当时经纪人的神情就有些微妙。没想到这小子资源这么能打,公司里的艺人为了仅有的几个EM邀请名额已经明里暗里撕了俩礼拜了,而这人轻飘飘的一句他会去,根本没走公司的门路就拿到了。   祖宗,你就准备这样去啊?经纪人当时看着覃雾一身暖暖和和的羽绒服、阔腿裤,当时就把人按住了,紧急给他捯饬了一下。   略长的头发向后梳拢,扎了一个短短的小啾啾,就是一个慵懒感的大背头造型,额前的碎发不听话地散落了几缕,更显落拓不羁,耳骨上的银色钻石煊赫而耀眼。   本来是艺人中常见的出街造型,偏生覃雾的容貌本就极盛,眉眼张扬恣意的时候根本不给其他人留活路。惹得他家经纪人都叮嘱他在外面全程戴口罩,不想当嘉宾就别一不小心把别人家的粉丝给圈了,到时候讲不清楚。   如果被狗仔跟拍了记得保持微笑,不许黑脸不许骂人,听到没?念叨的覃雾耳朵都起茧子了,好不容易忘掉了居然又有人喊他去当嘉宾。   “不去,就是来陪你看秀的,能当看客干嘛要上台唱戏。让我摆烂一会儿。”   说着摆烂,他还真就躺了,歪歪斜斜地就要枕着魏二的膝盖躺一会儿,但那人眼疾手快塞给他一个靠枕。   呜呜呜,虽然我很愿意,但这屋里有位煞神在盯梢着呢。我今天敢当他的面跟你贴贴,明天魏家就要挂白绸子办丧事儿了。   接收到这哀怨的小眼神,覃雾笑了笑不置可否。   说来也怪,祁狗这人从小就霸道得要命,谁跟晏少爷玩的好他就去欺负人家,也不动手打人,就跟个狼撵兔子一样戏谑着追着撵,很快晏晏身边就没有新人了。害得晏晏想凑个局都得挑这位在场的时候,要不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早就跟他翻脸八百回了。   日头西斜,露天秀场早已布置完毕,尚未褪去的天光被几十米的玻璃展台折射开来,晚霞旁的光晕带着些温柔的底色,周遭的一切都会随着自然光线趋于暗淡,而主舞台也将过渡得越来越璀璨。   大提琴缓缓奏响,妆容夸张、有着巨大裙撑的异域模特一一上台,表情高冷地蔑视着台下。   浮华,欲望,沉沦,即使没接触过时尚圈的人也能从全场的肃穆和逼格中感受到这是一个奢侈品高定的秀场,宾客们默契地点头称赞,或是坐在不远处的看台上低声交谈,在这一场冬日来临的高定情书中从诸神的黄昏歌舞到华灯初上。   这帮少爷们当然不可能去看台边挤着吹冷风,他们正聊着闲天,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江池的助理。   覃雾倚在栏杆上回头望去,“怎么了林哥?”   林深晃了晃神,他这一瞬间竟然有些不敢上前。明明人还是一个月前剧组里那个小新人,但是在这种场合下竟然有一种阶级分明的疏离感。但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火烧眉毛了。   他来不及解释,冲过去拽着覃雾就走,“有事找你,快来。”   还没走到走廊的尽头,覃雾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被拉来救谁的场。   工作人员两眼都冒火星子,对江池助理好一阵求,“拜托您了!文森的主秀一定不能出岔子,如果江老师的状态实在是调整不好的话,我们只能临场换人了。”   大秀已经开场,模特们正紧锣密鼓地走上了,留给他们斡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怎么了这是?”覃雾手指抬了抬,指向门内,看这呛人的烟味都快要触发消防警报了吧。   江池助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个罪魁祸首你问谁?   “你惹的,我不管啊你得帮我把人哄好,毕竟在剧组吃了我们家那么多盒饭的。”   这位助理也是真的没办法了,这场秀对外的宣传噱头就是江影帝压轴,也是人家享誉海外的新锐设计师的进阶大秀,就指着这一场冲击奢牌呢,主办方都快要急死了,因为临到红毯之前江池都还是一副黑着脸的样子,服装也不去换,造型也不做,也就是欺负人家国外的设计师不会说华夏话,不然一连串国骂都要出来了。   主办方没法硬催,江池的助理也催不动,毕竟这男人自己就是工作室的老板。但真这样素着上台了算怎么回事?对外辜负了主办方,对内也跟粉丝们交待不过去,无数个摄像头都实时转播着呢,粉丝苦等红毯活动等了一年多了,垮起个脸上去还不如缺席。   但主C鸽了,整场秀的逼格都得掉档。   “我可不去,他一准儿得揍我。”覃雾老实芭蕉地就想揣起手手。   助理豁出去脸皮了,也替他家老板把面子里子都抖搂出来了。   “真的不是卖惨,我们家江老师在剧组已经拼命赶进度了,原定一个半月的戏份,他硬生生压缩到一个月拍完了,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一天只睡仨小时,熬的全剧组的后期老师都脸色蜡黄,这才能在年底抽出时间参加活动的。”   助理讲着讲着真有些心酸了,又瞪了这小混蛋一眼。   “江老师是个纯粹的演员,这些年除了拍戏几乎没有额外的曝光,会接这个邀约只是因为地点在京城。”   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是,因为你在京城。   覃雾背着手手:哦,我真造孽呀。   那我也不去。   助理焦躁地低头看表,离开场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国际上的大秀通常是一个半小时封顶,算上在后台换装的时间真的很紧张了。   他眼见着说不动这位,于是摇摇头说自己先进屋开窗通风,打消了覃雾的戒心。   等门窗大开的时候,他猛地一把将覃雾拽进屋了,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卧槽,我看你老实才跟你过来的。   就在覃雾猫猫祟祟地贴着墙根儿站着的时候,无可避免地对上了江影帝那双布满血丝的深邃眉眼,哎,何苦呢?   江池咳了几声,嗓音略有些嘶哑,“过来,让我踹几脚。”   覃雾委屈巴巴地挪过去,抱头,小眼神儿飘飘忽忽的。他决定了只能哄到这个地步了,再哄不好就拉倒,当他教科书级别的渣男这个称号是白拿的吗?那可是所有位面公认推举出来的。   老男人都没起身酝酿力量,就那么吊儿郎当地踹了他两脚,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唔。”覃雾还哼哼。   “哼唧什么,老子对你够宽容了。放眼整个娱乐圈谁敢这么放我鸽子?”   这是实话,躲在门口偷听的阴暗助理腹诽道。江影帝一向高冷,由于超强的扛剧能力,只有他瞧不上眼的片子,没有会拒绝他的人,这人在投资人面前都是不给脸的。   “不是故意跟你划清界限的。这么多摄像头跟拍着,我可不想再被你粉丝骂蹭热度了。”   覃雾好言好语地解释了一句,还没怎么着呢,影帝就把自己哄好了。   “那我给你发的消息为什么不看?现在就给我看。”   覃雾只好掏出手机给他看那满屏的红点点,斐星办事一向精细,光工作对接群就拉了几十个,江影帝的消息都被沉没在很后面了。   江池接过来一看,“我备注为什么是江狗?”   覃雾心虚,失算了。   努力开动小脑筋找补,“额,你不觉得这样很亲昵吗?”   老男人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点开搜索框搜一个字——“席”,然后看到了端端正正毫无修饰的两个字,“席铮”。   他当然记得那人是覃雾家的便宜金主,顿时就心里舒坦多了,也不黑着脸了。   然后他很幼稚地把自己设为了置顶,压了所有人一头。   这才有闲情逸致打量覃雾的新造型,还上手去摸人家耳朵,“什么时候打耳洞了?乖小孩不许打耳洞。”   此时早就默默晃悠到屋里的助理先生一脸无语,不是,你瞅这小子身上哪里跟乖沾边了?还聊上了,快点儿的吧你俩急死我了。   “没,夹上去的,经纪人嫌我妆造太素了。”   江影帝这么大个人了还顺手牵羊,把人家仅有的一个银色耳钻薅下来装自己兜里了,这才脸色有了些云开雾散的模样。   “下次不许不回我消息。”他一边吩咐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钱包啊,手机啊,一股脑塞到覃雾怀里让他抱着。   你俩是小学生吗?   助理感觉自己的白头发都急出来一大把,催着江池赶紧去后台换装了。   覃雾抱着一大堆东西,嗯?你看我像什么勤快人吗?   他反手就管工作人员要了个透明塑料袋子就全丢进去了,这是影帝价值很多位数的名表最灰暗的一天。    第21章   “这位先生您是迷路了吗?秀场在这边。”   一位工作人员见覃雾一个人在后台乱晃,热心地把他引到了T台旁边,还是走的员工通道进入了更靠近舞台的VIP区域。   ……行吧,盛情难却。   低沉舒缓的纯音乐里明显掺杂了细碎的鼓点,嘈嘈切切,越奏越急,如雨滴溅落在水泥地面上的沉闷与厚重,又像是急不可耐地在宣泄着什么激烈的情绪。华灯初上,大秀已接近尾声。   早已带着些倦意的宾客们正在互相交谈,没几个人还在看秀了,直到现场气氛像是沸水一样鼓噪开来。T台上款款而来的男人迈着轻佻而优雅的步伐,并非是传统的台步路数,而是像野兽在自己的领地逡巡,漫不经心又极具危险性。   可惜了,这人不会是个完美的模特,因为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令人第一眼根本注意不到衣服。他的妆容也很是潦草,带着淡淡粗粝感的皮肤上镜反而更高级,松松垮垮的西装领带下肌肉轮廓若隐若现,表情高冷,眼神又在勾勾缠缠地和镜头拉丝,尽情释放着男性**本身的纯稚诱惑力,没看到现场的富婆姐姐们眼神都冒火了嘛。   总设计师落后了半步,绅士而饱含爱意地望着自己最出色的作品。   直播镜头前的顶流家老粉丝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开屏了这是?!   今天状态这么好,这么给面子。   因为江池都是娱乐圈老油条了,他要是想摆烂能全场像个人机一样糊弄。   顶流粉心里泪流满面,呜呜呜自家哥哥还是有心的,寡了大半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的。虽然这狗男人平日里不怎么回应粉丝的爱意,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是愿意为她们开屏的。   但,老男人是不可能不搞事情的。   一大圈T台走完,江影帝把自己同色系的围巾解下来套在了覃雾头上。   万众瞩目之下,无数个镜头追逐了过去,然后对上了那双错愕的、有些慌乱的漂亮眼睛。   覃雾整个人都迷茫了,我?又我?   他家经纪人提醒了很多遍不能黑脸,所以覃雾只能笑眯眯地对镜头打招呼,而罪魁祸首早就带一波节奏就跑路了。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外国设计师不仅没介意自己的大秀服装被私自更改造型,反而连连惊叹,还拉着覃雾一起上台谢幕。承诺这次来不及了,几年后的大秀他愿意为这个男孩子做一套完整的造型。   把人拴牢了,又堂而皇之地宣示了主权,江池还真就很放心地走了。主要是他助理实在不能再放着不管了,给人送个围巾还能解释成关爱后辈,如果再让他待下去,以这男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真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长期熬夜就是不行,果断把人哄回酒店补觉去了。   主舞台上的玻璃栈道在大片大片的白色焰火中破碎成一片片,不会再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契合着艺术阅后即焚的浪漫。   秀场外侧就是一大片香槟塔,琥珀色的晶莹液体在夜色中像是温柔的瀑布,而楼上包厢里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的阔少们也下楼溜达溜达。   “这么半天跑哪儿去了?”魏二少刚见到覃雾就巴巴地凑了过来。   “和一个老朋友叙旧。”   祁京墨的眼神凉薄,嘴角挑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叙旧到耳钉都丢了?   过分招摇的小骗子。   主办方正在宴饮的间隙里,为第二天的活动造势,时不时就提及一下到场的嘉宾都会有哪些。   京郊的这次活动为期三天。第一天是红毯,给粉丝狂欢兼炒热度用的,应邀的都是大牌杂志和明星们;第二天是拍卖会,交代给公众的,兼为这些大人物博一下名声;第三天才是名利场的核心圈子聚会,很多咖位不够的人已经被请离了,留下的就是政界商界把酒言欢的不可说情节了。   这次合作的拍卖行是牧赫,运作相当成熟。他家的一贯传统都是捧商界新贵的,四年一届,到场的宾客们都是为太子抬咖的。   魏二虽然应酬的少,但也是懂行的,“这么大阵仗,主咖是谁?”   会场外的骚动已经遮掩不住,覃雾挑了挑眉,“来了。”   嘶吼般的引擎声浪里,一辆正红色的跑车横在了所有宾客眼前,一路不闪不避,惊吓得贵夫人们连连捂着胸膛闪开,就这样强势地融入了这场宴会。   在不知道多少人心中的骂骂咧咧里,车门大开,走下来一位气焰灼灼的贵公子。像是刚从秀场上走下来的超模,身量极高,目光睥睨并不落于实处,一身笔挺利落的银色风衣带着鲜明的个人气质,在这个商务局一点都不商务,却让人恭恭敬敬地围拢了过去。   这人的容貌也是极其出色的,但是圈内没几个人夸他好看,因为这家伙的性情是出了名的差劲,比他那个早死的哥哥还要恶劣,他们家族专门出这种漂亮人渣。   在场内窃窃私语时,主办方也没有卖关子,专门感谢了本次活动的出资方——晏家即将继任的下一位家主,晏非。   十几层的香槟塔被一下点燃,声势浩大,流光溢彩。   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覃雾浅尝了一口刚醒好的红酒,语调慵懒:“晏家的小辈们都死光了吗,让这么一个野种顶门立户?”   “祖宗,你可别给他听见。”   魏二笑了笑,抬手去捂他的嘴,却动作间并不怎么着急,刚好是覃雾都骂完了他才意思意思的制止,眼神里的轻蔑不言而喻。   寸步不离的祁京墨也偏了下头,表情玩味。   覃雾的声量不大,不会吵嚷,却恰好是这一帮子权贵们刚好都能听到的程度,该听懂的人也都听懂了。   他和晏淮央长得一点都不像。   眉眼长开了以后,他其实更像自己那个当舞女的妈。   其实当年晏家没想认下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的,他小时候先天体弱,心脏也不好,想活到成年就需要无数的名贵药材吊着。他那个珠胎暗结的母亲也是个狠人,把孩子送到晏家以后就走了,一分钱都没要,许诺她会远走海外,此生都不会跟孩子相认。   只求晏家庇护这个孩子健康长大就行,认祖归宗不强求。   晏老爷子到底心软,但也是从心底里厌恶的,所以给了他一个“非”字。   那一年这个黑黑脏脏的小孩子都已经八岁了,早就记事了。他清楚地记得迈进门槛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的出生天然带着罪恶,他的存在就昭示着他父亲的不忠。以及,他将永远对不起自己的哥哥。   而他那个皎皎明月的哥哥,在他进门的那一天连面儿都没露。    第22章   在拍卖会开场之前,热衷于应酬的人已经在觥筹交错了,而覃雾和魏二这俩懒人还没起床。   祁京墨没人陪了,晃悠着下楼觅食。   规规矩矩的商务餐也没什么意思,他百无聊赖地叉着牛排,看晏非像个穿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游走,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之声,初次接触权力的野崽子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小晏总年轻有为,以后有合作机会想着点我们家啊。”董事长模样的人殷勤地跟晏非握手。   “咱们两家是世交,我家这丫头跟小晏总年纪相仿,现在正在哥大读财经专业,等毕业后让她去晏氏集团给您当个秘书?”   正在爽朗笑着的是老牌地产商裘家老爷子,近些年产业经营的越发差劲了,被魏家兄弟撕扯走了大半份额。急的这老头子各种攀扯商界新贵,好在家族里的名媛够多,每家都想去巴上点关系。   晏非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对那位羞涩的女孩子笑了笑,他在女孩子面前倒是会收起些攻击性。   转眼却见到祁京墨在瞧自己乐子,也是大剌剌地迈步向这边走来。   “呦,祁大少还活着呢?当年那么要死要活的,也没见你给我哥殉葬啊?”   周遭的气氛一滞,这么诛心的话是能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吗?   在场的人都是一副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的晦气表情。但,哪个都得罪不起也就不用站队了,都是圈里混的,众人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夜枭一样,都在若无其事的攀谈实则支棱起耳朵偷听。   晏非目不转睛,他也好奇这人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随便受点刺激就会精神病发作。   而祁京墨只是握着餐刀的手愣怔了一瞬,面色平静并无异样,还能优雅地放下餐具,用餐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指,从容不迫地衬得晏非像个随便咬人的疯狗。   切,没意思。晏非嗤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满的恶意。   祁京墨在餐桌旁坐了很久,所有人的容貌他都看不清楚,眼前的人都像是带着假面的动物一样在滑稽地走来走去。在精神病人的世界里,白昼似乎被无限拉长。有过来跟他搭话的人见他皱着眉一脸不耐,也就客气地回避了,但只有祁京墨知道他根本就动不了,半边身体都是麻的,想张口唤保镖过来都张不了口。   还是魏二睡醒了良心发现地来找他,才发现他京墨哥一头的冷汗,挣扎到脖子里的青筋都虬结爆起,手腕连带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也苍白到毫无血色,以往那样冷酷不近人情的人竟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卧槽,哥你别吓我啊。咱们回家好不好,让医生在机场随时待命。”魏二吓得都想打电话找他亲哥求救了。   祁京墨摇了摇头,在这人的搀扶下回包厢坐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儿,非要等谁来。   拍卖会开场的前几分钟,覃雾才睡醒了,叼着个面包片晃悠进了他们的包厢,心大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就歪倒下来。   见魏二瞅着他欲言又止,覃雾费解:“啊?瞪我干嘛。”   “啃你的面包吧。”魏二也愈发肯定了他亲哥的看人眼光,这小明星是真不能追过来谈恋爱的,他一点都不会心疼人。   祁京墨苍白着一张俊脸,心凉了半截。   打消嫌疑了,这赝品不可能是他发小,他家央央绝对不会放着自己不管的。   下午三点钟,拍卖会准时开场。由于是临时搭建的场地,拍卖台子有些简陋,打光也不算精致,但丝毫不影响热火朝天的氛围。牧赫家的金牌拍卖师是一位笑容亲和的女士,她流利切换着几种语言,尽情展示着拍品的魅力。   谈笑挥手间,一锤千金。   坐在拍卖间里的都是大佬们的助理,他们一手举牌,一手拿着电话在跟自家boss远程沟通着出价。楼上的包厢里也有一块实时滚动的屏幕,方便这些富家子弟们心血来潮了亲自竞价。   名义上是慈善拍卖,各家赞助的藏品从古董花瓶、瓷器、到绝版的大师油画一应俱全,价值从几十万到百万级不等。各家不会拿出来太庸俗的东西掉了份子,但一个逢场作戏的游戏而已,有钱人也不会真把自家的宝贝藏品拿出来捐了。   几人都对这种撒钱游戏不怎么感兴趣,魏二只是来完成他哥交代的任务的,花了两百万拍了几个花瓶就收工了。   由于他们这7号包厢总买花瓶,拍卖师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收藏癖好呢,后面每介绍到一个花瓶就要额外问一下楼上的,惹得魏二烦不胜烦,打牌的间隙里总得抽空去摁一下红灯。   搞得他的牌都被覃雾他们看光了。   覃雾在歪着脑袋偷看的时候,一抬头,发现祁京墨也从另一侧探过头来。   啧,几年不见,祁狗的牌品还是那么差。   但是圈内的朋友们完全不介意他俩牌品差,每次还都挺爱带他们玩。因为这俩人都是臭棋篓子,就算把别人的牌看光了也赢不了,经常是他俩后面凑一起叽叽咕咕研究半天然后还是个输。   但魏二显然没有他哥的涵养,发现这俩人在作弊后也是吱哇乱叫的骂人。   时间转瞬而逝,临到最后的几件拍品才算是有了些看头。倚着栏杆往下面瞧的人变多了。   一枚克重很大的约瑟芬蓝钻,起拍价800万。   祁京墨下意识看向了覃雾,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这人被薅走了的那枚耳钻,如果是他的话必然能驾驭这种张扬色系的大颗钻石,就像他粉丝一直心心念念的蓝毛发型一样。   但,非亲非故的又不会嘴甜讨人喜欢,才不送他。   在最后一件拍品登场之前,主办方卖了很久的关子,从诗词歌赋扯到了如今的经济形势,确保将所有在走神儿的嘉宾的注意力拉拢过来以后,才含笑退场——这件藏品的体积有点大,请大家移步后花园。   尖啸轰鸣声中,晏非开过来一辆水光银色的迈凯轮。   顶尖超跑的魅力就在于,它是一种夺人眼球的漂亮。在你认出它的品牌之前,就已经先在赞叹它的美了,金属质感的车漆在日光下都熠熠生辉,瘦削而狭长的蝙蝠型前脸,漆黑如墨的锐利轮毂,这是一辆低调又足够有品位的车,比晏非自己那辆骚包的红色超跑有气质多了。   而富二代们眼馋的是,他们记得这款车,当年发售的时候全球只有个位数的出货量,自己再怎么跟家里的老爷子磨叽都是抢不到的。   主办方款款而来,“请藏品的主人介绍一下这款拍品。”   晏非轻笑了一下,似乎是被主人这两个字逗笑了。   他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很多人都认识吧,这是晏淮央的车。人都死了也就没必要留在我家车库里占地方了,还不如拿出来为社会做贡献。”   顿了顿,晏非又补了一句,“他的舔狗那么多,记得加价哦。一千万起拍,上不封顶。”   这话一出,剑指祁京墨。    第23章   嘈杂的交谈声像隐在暗处的恶鬼,随时都在准备择人而噬,祁京墨下意识向后闪躲,眼前的视线又是空茫茫的一片白了。   他无知无觉,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惨白的面色透露了他的不安。   覃雾皱眉,从守在不远处的保镖那里要过来一个毛毯,裹着这人回了房间,触手的地方冰凉彻骨,像躺在寒玉床上的小龙女一样。   覃雾甩了甩脑袋,把这不合时宜的联想从脑袋里晃出去。   “不是,他不是好了吗?”   我兄弟怎么成这样了?我那么大一个高冷酷哥呢,几年不见成小可怜儿了?祁家也没落魄呀,这人依然当他的如日中天的京圈太子爷啊。   魏泽可算是找到机会诉苦了,大声密谋。“我哥说这家伙从来都不肯好好吃药,时好时不好的,在国外封闭治疗期间有医生24小时监护着所以状态稳定,回国了以后没人看着就放纵了,他家里人又都是护犊子的不愿意逼迫他太过。”   “哦对了,听我哥说,世伯一家打算张罗着给京墨哥相亲了,有个老婆盯着他点儿还能不作死。”   祁京墨只是晕乎了,但是他没聋。听到这话就想一脚踹过去,但是本来就是勉强站稳身子,一乱动就栽栽愣愣的还被这小明星搂着,非常没有面子。   祁少在心里暗骂魏二没眼色,谁亲谁疏分不出来吗?怎么就把一个病人交到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手里?   不过,这人身上倒是香香的,不知名的香水味很是舒服,他搂着男孩子的脖子自以为不经意地嗅了嗅,涨的要爆炸的脑袋都清明了不少。   属狗的,覃雾多精啊,什么察觉不出来。   气这人糟蹋自己的身体,覃雾管祁家的保镖要过来了应急药片,直接掰开祁京墨的嘴巴给他丢进去了,动作粗暴的很。   祁京墨猛地咳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猛地对上了这小明星阴森森的视线,他知道自己如果吐掉了绝对会再被灌一次的。   不是,连一杯水都不给的吗,就这么生吞啊?   咱俩谁是霸总?你怎么这么凶。   一肚子腹诽,但祁太子还是鬼使神差地咽下去了,配合程度是他的主治医师来了都会感动的程度。然后就自认为很给这小明星面子了,板着脸在那里放冷气,像一只被归类为烈性犬的立耳杜宾,收敛起所有的利爪和尖牙,安静地匍匐在自己认定的主人身边。   看他胳膊都能自由活动了,似乎是好了一些,许是过了情绪最激动不受控制的时候了。   那有些账,该算就还是要算算的。   覃雾怎么会不认得那辆车呢?   那辆车虽然不是他车库里最名贵的那个,却是跟了他时间最久感情也最深的那一个,他心爱的小银。是的,阔少起名字也是这么朴实无华。   平时的小事就不算了,晏老爷子总共认真送了他两件礼物。一个是大孙子出生时候同时竣工的那座独一无二的璀璨水晶大楼,有一个只有他们家里人才知道的名字,“繁星”,寓意着他们晏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将是这苍穹之下最盛大的宝贝。   还有一个是在他刚拿到驾照的时候,老爷子送了辆跑车。外观是年轻人喜欢的流线型动感线条,内里是经过改装加固的钛金框架,希望他大孙子在享受速度的同时也能很安全。   遗憾的是,晏淮央出事的那天没开这辆车。他爷爷护了他一辈子只有那天没有奏效。   覃雾眼帘低垂,一言不发,这辆车能被拿出来拍卖就说明晏家内部已经变天了。   “晏家是穷疯了吗,卖他的东西。”祁狗好多了,这句话也憋了一会儿了,从他撞上晏非以来的种种不爽都爆发了出来。   之前还顾念着那人是他发小的弟弟,没撕破脸。但显然还是给留的脸太多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当年那个不入流的野孩子,在这样的场合下公然宣告了他成为继承人的事实,众目睽睽之下登堂入室,自然要扫清门前雪。   覃雾从服务生那里接过来两杯酒,仰头全灌了,如玉的手指擦了擦唇边的透明酒液。   示意魏二,“不是一千万起拍吗,加价。”   这包厢名义上是挂在魏二这里的,他愣了愣才开始去操控,想他堂堂一个走在外面也是被众人捧着的阔少竟然沦落到给人当小弟了。   哦,搞不好最后还是他自己掏钱,这小明星的片酬还不够喝西北风的呢。魏二感觉自己命更苦了。   他要抢这辆车做什么?赝品做戏做的这么全套的吗?祁京墨本来自然是要把央央的车留下来的,但也不妨先看看戏,人家都唱到自己跟前儿了。   “一千五百万。”七号包厢。   “两千万。”九号包厢。   “三千万。”   “五千万。”   啧,晏非把车开出来只是在羞辱他那个早亡的哥哥罢了,没有真的想卖啊,大不了最后的底价他自己付了就是了。没想到真有人敢跟他对着干,一时也是针锋相对上了。   七号应该是魏二和祁京墨在的那个,呵呵,他那位哥哥可真是养了一群好狗。   随着价码持续往上加,魏二的手指头点的都有点虚了,疯狂给祁京墨使眼色。救命救命,哥你一会儿帮我兜底哈。他自己的零花钱额度是多少自己心知肚明,再这么杠上去搞不好是个天文数字,魏凛回头盘问起来他交代不过去。真要是买了几辆跑车还好说,被他哥知道是为了小明星出风头回家就得把他腿打断了。   魏二心痛的脸都抽抽了,真不该学坏捧小明星的,这小子太昂贵了。   最后杀价到了七千多万,晏非不是没钱再往上加了,是主办方频频打电话来探口风,也是被他这一出给搞蒙了。他抬出来的车再花个大价钱买回去,像是急眼了玩不起似的。算了。   成功拿下了,但是覃雾兜兜里的钱还真不够。   他环顾了一圈,在门口外面瞧热闹的二世祖们靠不住,魏二躲到窗户底下自闭去了,金尊玉贵的祁太子倒是不缺钱,他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整个家业都是他的,但是祁狗子抱着胳膊显然也在看热闹,就等着看他怎么收场。   于是,覃雾认命地给他前夫哥发了个消息:“钱不够,我要买车,给我打钱。”   几分钟后,前夫哥问都没问,又给他转了五千万,还让他的私人助理随时待命,只对覃雾提了一个要求,就是玩够了早点回家。   唔,这几个男人里还是你最可靠,覃雾感动。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家金主给他打钱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复杂心情的,总裁大人幻视了一把老父亲被逆子伸手要钱的场景。   幸亏他和自家夫人生不出孩子,不然那小家伙肯定也是个逆子。但如果是100%复刻他夫人容貌的漂亮娃娃,仰着脸蛋伸手,那都不用撒娇,自己就会把一切美好的事物捧给他了。   覃雾前脚提车,下一秒就让工作人员拿把锤子过来把车砸了。   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了。这野种开过的,他就不要了,买下来就是为了毁掉的。   工作人员哪敢动手啊,瞅着这辆漂亮的车子满眼心痛,就这艺术品一样华丽的车漆随便磕碰了点都令人可惜。你们公子哥儿生起气来都这么败家的吗?   覃雾让人泼了桶汽油,祁京墨去洗手间的功夫,一个没看住他就把车点了。   当时他叼着烟侧过头去让魏二给他点烟,显然魏二少还在心有余悸中,一时也脑子缺根弦了,近距离看着这张俊美无暇的脸蛋儿更是直犯晕乎,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就已经殷勤地把打火机递过去了。   熊熊的烈焰中,在场的宾客们都被震慑住了,七千万就这么打水漂了?   今夜,覃雾在名利场一炮而红。人们都在议论着这是哪家的金丝雀,言语间全是好奇而没有艳羡,漂亮归漂亮,但是太贵了养不起啊。   晏非的脸色也是黑如锅底,自己精心准备的场子被人抢去了风头。他本以为是祁京墨那个疯子干的,打算不和精神病人一般见识,但当他缓缓走下楼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张叼着烟似笑非笑的脸。   像极了他早亡的哥哥。   覃雾咔嚓了一张熊熊烈火的照片,发给他的便宜金主。   “我的车被烧了。”   距离给他打钱才过去了没一会儿。   可怜的席总裁在公司里忙了一天的工作,下班了以后还要抽空哄小情人,虽然他明知道大概率是这小子自己在作妖。   听筒传来的声线里无奈中又带着一丝宠溺:“这么委屈啊。等我休假了带你再去选一辆新的。现在别乱跑,乖乖等我过去接你。”   正在开车的特助先生一脸无语,对上了他家boss递过来的眼神,行了行了您不用吩咐了。   我知道在下个红绿灯掉头,去停机坪。   怎么感觉自家boss的恋爱脑越来越严重了?    第24章   这张扬跋扈的小脾气,像谁呢?   祁京墨阴翳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癫狂,死死盯住了覃雾,像是要透过皮肉看进他的骨头缝里一样。   覃雾心爱的车子被烧了,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之前灌的两杯酒后知后觉地醉意上来了,懒洋洋地就要去扑魏二,醉酒的人潜意识里都会去找最没有威胁的那一个。   但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腾空了,被人扛在了肩上。   臂膀肌肉紧实,带着少年人没有的硬朗感,呼吸间还能闻到男人沐浴后淡淡的龙涎香味,味道微苦,还夹杂着些其余的中药味,很明显是一个身体不好的病人。但他的步伐又走得很稳,还会刻意调整下角度让被扛着的覃雾舒服一些。   哦,是长大了的祁京墨啊。覃雾望向男人光泽感很好的黑发,也是心底一片柔软。   随他去吧。覃雾对自己的兄弟一向不设防,自家养的大狗,用着放心。   祁京墨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扛进了自己的包厢,并没干什么人们想象中的坏事,而是颇为矜持地坐在一边,等着这人像个树袋熊一样抱过来。   但不知道是覃雾醉实了,还是困了,他竟许久没有挪窝。   索性包厢里也没外人,祁京墨还是在魏二揶揄的笑意下,大手一伸把人圈了过来。   但是他这抱枕可没有那么老实,他一会儿掀掀覃雾的衣服,一会儿凑过去嗅嗅人家的味道,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但在国外呆了几年很多细节连他自己都不确信了,生怕是自己太思念晏晏了以至于记忆都会帮忙欺骗他。   可怜的精神病人,连自己的记忆都信不过。   祁京墨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见这人喝醉了软绵绵的,模样也乖巧,压低了声线诱哄道:“覃雾你今年多大了?”   覃雾反应慢半拍,困倦时的声音有那么些吴侬软语的慵懒。   “十九,冬季过完了就二十了。”   “老家在什么地方?”   “老家吗,唔不太确信。听福利院的阿姨说我小时候似乎有川渝口音。”覃雾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晃脑的,有几个音节还大舌头,模样比平日里可爱多了。   福利院?虽然祁京墨调查过他的背景,但是当这些字眼串联起来被真人讲出来的时候,还是像个小锤子一样闷闷地锤痛人的心。   又问了几句家常话,见这人回得越来越慢了,语序也混乱了起来,眼见着是真醉了。   “为什么进娱乐圈?是有人让你接近什么人吗?”祁京墨也没闲工夫陪小孩玩了,言语间杀机尽显,看得一旁的魏二都在紧张地咬手指。   覃雾的神色间空茫一片,似在回忆,那双凤眸里也氤氲起了雾气,眼泪要掉不掉的,显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当明星。。阿姨说16岁了就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赖在福利院了,让我出去自己谋生。但是我连学都没上过,去外面打工人家都不要,在工地打零工磨的满手是血的时候,被星探发现了,让我擦干净了脸跟他走的。”   接下来的内容不用问也知道了,前东家对他并不好,签的流氓合约片酬极低又是满满的压榨,公司里充斥着霸凌和见人下菜碟,一个白纸一样的没接触过社会的小孩子进去了还不是被吞噬的份儿。   或许是压抑得狠了,等魏二少阴差阳错拯救他的时候这人已经变成了个刺猬,一身尖刺。   覃雾只是平实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去,没有在诉苦,讲他好不容易有了点名气还是因为蹭顶流的热度被全网骂。他的账号现在在经纪人那里,他不想一登上去就是看着铺天盖地的辱骂。   但把屋里这两位大少爷整破防了。   魏二是在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他。   而祁京墨却捡起了掉地上的良心,他这么一个大男人逼问一个刚成年的小孩,有意思吗?   祁太子别别扭扭地施舍道:“行了,谁让你一头扎到我们跟前了呢?还能不管你?以后想要什么赞助就打电话给我。别找魏二了,他做不了他们家的主。”   还是这个性子,这家伙平素对谁都看不上眼,但是他们祁家人血脉里就流淌着狼王的护短基因,对自己瞧得上的人很有保护欲。   覃雾埋着头笑了半天,“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想要倒数第二件拍品那颗大钻石,当时光打牌了没顾上。”   噗,魏二先笑出了声。   祁京墨哪里看不出来自己被耍了,仰着头看自己的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睛里分明没有一丝醉意。   魏二又倒了一杯满满的威士忌,“还是没喝到位,哥你按住他,我来灌。”   按住简单,当祁京墨的大手掐在那人细瘦的腰肢上,好像一掌就能握住,隔着衣服布料传来的皮肤热度把他的手烫了一下,无端的有些心悸。祁京墨紧紧皱着眉,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他发现自己下不了手,这种犹豫似乎比发病的时候的肢体不能自控还要来的猛烈些。   没舍得灌他,祁京墨接过那满满的一杯酒自己喝了。   喉结滚动时,那双眼睛低垂着死死钉在覃雾身上,既然他一辈子摆脱不了这个深潭,那就把这人也拽下来。   有个赝品在身边陪着,就像是吃了一片安慰剂,虽然不治病但是止疼。   顶着这兽性的眼神,覃雾也不怵他:“瞪什么瞪,你又该吃药了?”   祁大少不爱听这个,晃悠到楼下吹风去了。   京郊的简陋会场里是没有停机坪这种高档东西的,所以当螺旋桨的剧烈轰鸣声响起的时候,除了耳朵聋了的人以外所有人都知道有位大人物到场了。   可比晏二少那横冲直撞的超跑有气质多了。   “出来接我。”覃雾正酝酿睡意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覃雾火烧火燎地起身,冲出去之前都没忘了嘱咐这群狐朋狗友。“一会儿别乱说话哈,我家金主查岗来了。”   席铮的私人飞机就停在了那辆被烧成了废墟的豪车旁边,衬托得那已经融化成了一具金属框架的跑车更加寒碜,别说,还挺有艺术感。   那双锃亮的皮鞋缓步踏下来,男人西装革履衣品不凡,睥睨矜贵的神色像是刚从董事会上下来一样,眉头微皱,扯松了的领带似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倦意。   许是久居上位养成的气场,席铮一来就和在场的斗鸡走马的二世祖们天壤之别,众人也有些不经意的眼神回避,谁也不敢直视着他。   废话,圈子里的对照组来了。这帮二世祖们从小到大没少被家里人耳提面命:看看人家席家小孩……   “这就是你买的车?”   “额,豪车、碎片。”   覃雾一阵心虚,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把前夫哥当大怨种了。   他不擅长扮演这种下位者的角色,如今惹出了祸事,也只能学着电视剧里见过的金丝雀模样,委屈巴巴地向自家金主靠拢过去,还不待说话就先软绵绵地扑人家怀里了,脑袋亲昵地拱拱席铮。   席铮掰过人的脸颊,看着他带着些醉意的云蒸霞蔚的漂亮脸蛋,湿漉漉地泛红的眼圈,不开口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以及因为脸皮薄所以背着所有人偷偷掐他腰的不安分手指。   虽然矫揉造作,但生得实在好看,所以席总也没把人当场扔出去。   覃雾:我好柔弱呀。   席总:接收到了,他家小骗子又在装乖。   演技实在是稀烂,席铮感觉都不需要特意在娱乐圈雪藏他了。   直到覃雾被人乖乖拉着手腕进入会场,祁京墨和魏二两个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实在没办法把这个人和几个小时前豪掷千金的会场一霸联系到一起。魏二浑身恶寒,又回想起了自己被人支配着疯狂加价时候的恐惧。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祁狗眸色阴鸷,也臭着脸跟进去了。   今晚本该众星捧月的晏非视力极好,他站在花园露台上洞察了一切。   他看着那张肖似晏淮央的脸,以及给他撑腰的席铮,还有跟在一旁隐隐充当保护伞的某个疯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手段啊,这一局输得不冤。   人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真正的美人计从来不是庸脂俗粉,而是精心设计的故人重逢,连自己都恍惚了一瞬差点被骗过去。   而此时躲在附近偷看的宾客们也才后知后觉的醒过味儿来。他们虽然也觉得那张脸瞧着面熟,但是毕竟跟晏家那位见得少,没往那块联想,但当这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天然就是主角团的气场,在记忆中盘桓着想忘都忘不掉。   只不过,该不该提醒一下席总呢?您头上好像有点绿油油。   看客们哪个瓜都没漏,分明瞅见了那豪门金丝雀跟至少两位少爷拉拉扯扯的…… 这这这成何体统。   他们望向覃雾的背影都有那么些钦佩,风月场上游走的夜莺见过了,但是能够得着顶级圈子的人真不多,人家倒好一次勾搭了好几个?   也不怕炮仗点多了炸到手。    第25章   【宿主,有埋伏,小心。】   跟系统的预警同时出现的,是一杯从天而降的红酒,泼了覃雾满脸。   他面色未变,大手向后梳拢了一下湿发,光洁如玉的容颜上像笼罩上了一层纱雾,松散的白色衬衫上顿时绽开了一朵朵暗红色印记,狼狈又妖冶。   抬头对上的就是晏家野种那双阴恻恻的眼睛。   晏非倚在楼梯扶手上,嘴角挂着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他就是看不得这张脸做出摇尾乞怜的姿态,他自己可以肆意羞辱晏淮央,但是其他人不可以。   席铮当时在视觉盲区,根本来不及挡。他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罩在了覃雾身上,又拿自己的袖子一点点帮他擦干净了脸上的酒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人带去更衣室哄哄。   “晏二你踏马的干嘛?眼睛瞎了没看见后面有人跟着呢?”   祁京墨可没有姓席的那涵养,他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明明最看不惯那个赝品招摇过市,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还挺不爽。   这一刀扎的够劲儿。晏非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称呼,识相的人都会尊称他一句小晏总。   他已经长大了。以前想被人堂堂正正地叫一声二少爷比登天还难,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只看得到那个皎皎明月一般的人,那人连名字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头子没少花心思,而自己只得了一个恶名。   好不容易那人死了,自己头顶上再没有人压着了,他才是晏家主脉这一支唯一的少爷,却偏偏总有人上赶着给他论资排辈。   “干什么?当然是把那个陪酒的撵出去喽。京墨哥也是不讲究,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身边领,这又不是你为了晏淮央要死要活的时候了?”   一声嗤笑,晏非的反击只会到这个程度为止了。这人如果疯起来把这里砸了,他家里也会派人过来笑眯眯地签账单的,顺便追究这里所有人的责任,嫌他们刺激到了祁太子的病情。   果然,祁京墨眸色间有些痛苦和挣扎,陷入了沉思之中。   “待会儿让他给你道歉。”席铮在等自家小情人换衣服,随口说道。   “好。”覃雾洗了一把脸,穿着酒店里提供的普通棉质衣服出来了,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么乖?席铮挑了挑眉,感觉不太像他家金丝雀的性格。   席铮揉了揉男孩子的头发,心里一软。算了,再放纵他一些吧,家养的宠物猫咪不需要那么懂事的。   等两人再绕到会场的时候,晏二远远地就呼喝上了:“席哥说让我道歉,小朋友,想让我怎么赔罪?”   “你站那别动就行。”   覃雾抄起一瓶吧台上刚开封的香槟,施施然迈步走过去,如踩着钢琴键跳舞的死神一样优雅轻挑,携带着一身的肃杀气场,还真把晏非给唬住了,慌乱间只顾得上闭眼了。   整瓶酒兜头浇下,冰凉、辛辣,气得晏非脸都红透了。   他甩了甩头,还是摆脱不掉这种黏腻感,狼狈程度是刚刚覃雾的几十倍。   “妈的,席铮你管管他。”   “管什么。没有多余的外套给你了,自己下去收拾去。”席铮还真就不分青红皂白了,袒护到底。   还是隐在暗处的晏家保镖看不过去了,走过来护着自家小少爷走了。临走前深深地望了覃雾一眼,他没办法忽视自己心里的异样感。他是晏家养大的孤儿之一,从小就跟在准继承人身边,所以他是看着晏淮央从一岁长到二十多岁的,也是入殓抬棺材的人手之一,但,刚刚这人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出气了?”席铮无奈地弹了一下覃雾的脑袋。   凑合,覃雾愉悦地哼着调子,开始在会场溜溜哒哒。在从侍应生那里截获了一杯插着根迷你糖葫芦的小甜酒后,又盯上了角落里无人光顾的茶台。   如果这里有熟悉他的人在,就能从他轻浮的步伐里,看出来他喝大了。   覃雾喝醉了以后脾气会格外的好。   那是一个陈旧的实木茶台,跟这浮华的酒会格格不入,像是工作人员没来得及撤下去,只是挪到了角落,一应茶壶杯盏俱全。   没有茶道师服务,覃雾就自己来了。   他洗了一遍茶,把琥珀色的茶水倾洒了出去,洗尽前尘,然后才缓缓抬起紫砂茶壶点在素胚烧制的茶盏上,一整套行云流水,没有刻意矫揉的动作,却吸引了全场半数以上的目光,原本被废弃了的仓库一角也成了此间权贵最鼎盛之地。   第一杯自然是覃雾自己喝了,他是真的有点渴。第二杯刚倒好,抬眸一看周围坐了一圈狼。   前夫哥是自己坐过来的,还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他旁边,一身的挺阔衬衣和诧寂风的茶台一点都不搭。   席铮还推过去一个茶杯,示意金丝雀给他倒上。   “席总,喝茶。”   声音好听但是太疏远了,席总不满意,回想着刚刚找回场子也是人家小孩自己上的,是不是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我也要。”   别提了,这位更不搭。祁京墨勤于锻炼的健硕身材挤在了对面那小小的一个蒲团上面,连盘着腿都做不到,但是他硬要挤。   祁京墨咽了咽口水,其实他不渴,他盯着覃雾那被热水烫红的手指尖就一阵饥饿,想把这人嚼吧嚼吧咽到肚子里。   “喝吧你。”覃雾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杯,原本优雅的动作开始不耐烦了。   祁狗牛嚼牡丹一样地喝了,手掌比这小茶盏大了不少,一点味道也没品出来,眼睛全程都在盯着人家的情人看个没完。   “宝贝,你是该感谢一下祁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多谢祁少爷照看你们了。”   席铮笑了笑,搂着覃雾的腰替他介绍:“祁少常年不在国内,你不认得他。下次别再莽莽撞撞去人家包厢了,省得被人误会,你想玩就报我的名字,账目让庄毓帮你结算就是了。”   “也给祁少添麻烦了,我这小男友被惯坏了,性格有些乖戾任性,做事情不管不顾的,实在不是一个省心的情人人选,我还得花些心思多教导一下。”   祁京墨也笑了笑,这是跟这儿宣示主权呢,直接越过这人的宣战看向了覃雾。   “喂,那小孩,你是有什么把柄在这家伙手里吗?这么听他的话,在我们跟前不是挺会耍横的吗?现在哑巴了?”   ……   空气里这醋味啊,往常的话覃雾还是会救场的,不对,平日里他好像也懒得救。   渣男哥最会端水了,覃雾哪个都没理,又自顾自斟了一杯新的茶,招了招手把魏二少也喊了过来。   偏巧魏二离得不太远,又是个不会看气氛的,顿时就像个会生产阳光的向日葵一样哒哒哒走过来了。   他这么一瞅没有自己的位置啊,就这么站着接了覃雾的茶,慢慢地饮下了,心里有了那么点儿满足感,哇这就是家养金丝雀的味道吗?   偏我来时不逢春,呜呜。   覃雾抻了抻手指,“满意了没,各位。做我们这行的自然是要照顾好每位老板了。”   他没看到自家便宜金主铁青的脸色,席铮到底是个体面人,走之前还会寒暄几句。   “这不安分的小子我先拎走教育了,有怠慢之处席家会赔罪。晏非那里也会再还给他一个场子。”   一边说着一边就扯过覃雾的衣领子,把人拽得一个踉跄,可见用的力气有多大。覃雾就像惹了祸被拎着毛毛吊起来的猫咪一样毫无招架之力。   还是他兄弟会心疼人,祁京墨一脸担心:“姓席的,你别欺负他。”   都是一块儿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席铮这货从小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最会装了。看着心肠挺好文质彬彬,世家公子的典范,其实一旦下手就黑得很。他待人接物温和只是因为他喜欢温柔一些的玩法罢了,谁跟了他都是守活寡。   席总的眼神当时就不对劲了,本就水墨画一样黑白分明的眸子愈发幽深,看不清情绪。你先顾好自己吧,精神不稳定人群还关心起别人家的事了。   席总心里一阵厌烦,但也不至于这么没风度的讲出来。   这边刚走,裹着个睡袍的晏非就晃悠下来了,燕麦色的胸肌就那么大方地敞着,刚洗了的头发还带着点湿气,浓密的下睫毛像是自带一层眼线一样阴翳,看着就不是个好玩意儿。   他自顾自拿了个小茶盏,给自己倒满了,“就当这小子给小爷赔罪了。”   谁也没理他,他自己喝完了又上楼补觉去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祁狗看的一脸莫名其妙。   魏二重重点头:“嗯。哥你的病情跟他一比都算轻的。”   “滚蛋。”   砰地一声,席铮来得晚,别的宾客都有自己固定的下榻之处,索性他也不是很介意,拎着行李箱就搬进了覃雾的房间,然后大力甩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万籁俱寂,席铮把人逼凌到了角落里,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要透过皮囊审视着他的灵魂。   “说说吧,你这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第26章   人际关系混乱,还不是因为这个位面的天命之子太多。好几个攻略对象都是他老熟人,那也不好厚此薄彼嘛,总好感度就像个大漏勺一样,哄好了这个,那边又漏了,渣男也没有那么好当的。   但覃雾这几天确实太招摇了,他反思,暴露的破绽有点多。   席铮甩出来一沓子资料,重重砸落在茶几上的时候四散开来,纸面上事无巨细地书写着覃雾的种种过往。他在什么地点见过哪些人,对谁笑过,又柔若无骨地倚靠进了哪位贵公子的怀里,全都有清晰的时间线和对应的图片,铁证如山,劣迹斑斑。   难为这人了,把这么厌恶的东西按在手里隐而不发。   席铮揉了揉眉心,靠坐进了沙发里面,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的姿势,看向他小情人的目光也充满了寒意。   “自己交待吧,跟魏二是怎么回事?”   覃雾的长腿耷拉在床沿下,要不是还在跟人对峙他早就躺下了,神情慵懒随意。他的胳膊微微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脚上松散地挂着一只酒店拖鞋,一晃一晃的,那对光洁如玉的脚踝在灯光下白的晃眼。   他的眼神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难堪之色。   “拿他当跳板喽,魏泽是我当时能接触到的最上层人士,我需要借助他搬离公司宿舍。”   席铮矜贵地点了点头,随后嗤笑道:“很合理的谋划。怪我出现得太晚,才让自己的枕边人有了太多不清不楚的过往。”   听到这句,覃雾也挑了挑眉。他感激着这男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还风尘仆仆赶过来给他撑腰,本来不想跟他吵架的,但是这人讲话都开始夹枪带棒了,看来今晚上是别想早睡了。他晃了晃脑袋,把仅剩的一点睡意晃走。   “干嘛,兴师动众地审我啊?你是第一天知道我不安分的吗?”   席铮也皱眉,他从未见过这么嚣张跋扈又理直气壮的金丝雀。都被自己抓到了跟别人勾缠不清了,他还有理了不成?   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这份资料我早就拿到了,在包养合同签订的第二天庄毓就把你查了个底掉,说这个人不安于室,花多少心思都养不熟。”   “但是我封存起来了从未看过,我相信你只是年纪小,爱玩,认识之前的事情一概既往不咎,所有的坏毛病养久了都会改的,但你有一丁点改过自新的迹象吗?”   覃雾被人骂了一顿,心里有点委屈,他自认为自己没做过对不起席铮的事,他接近那几个天命之子是因为有自己的任务进度要推动。   席铮见这人垂着头不吭声了,没出息的又有点心软,但知道训斥小情人的时候不能中途去哄,那样就没效果了,必须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再给点甜头。   “委屈什么,我花钱养着的人还不能训几句了,不想听也得给我听着。咱们继续顺着时间线往下捋。”   覃雾望向了被反锁住的门,知道他今晚上没办法逃出去浪了,也气得背过了身去。   “你借助魏二的权势离开了公司宿舍,这一步谋划很成功。但当时为什么没有见好就收,又跟姓祁的那疯子看对眼了?魏二的权势虽然比不过祁家独子的分量,但是是一个安全牌,祁京墨那疯子是有正经的精神病患证明的,他今天就算拿酒瓶子把你砸个半死,我都控告不了他,懂了吗?”   席铮也是越来越火大,他早在赶来的路上就听到几个圈内好友告诉他,他家那个金丝雀在众目睽睽下走进了祁京墨的包厢厮混了大半天,很多人都瞧见了。席铮自己丢了面子先放一边,这小混球连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该避之不及他都弄不明白,就这样还又菜又爱玩。   也是这样,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似乎不是第一次了,这小骗子是个惯犯啊,他老早就觊觎上了姓祁的了吧?   醋意上头,席铮掰过了覃雾的脸蛋,直直地望进了那双水雾氤氲的漂亮眼睛。   “宝贝,你到底惦记他哪点儿?我家世不输他半分,容貌品性也不输他,大把大把的金钱资源撒给你,你怎么就总惦记着那么个精神不稳定的玩意儿呢?怎么,疯子独有的病态魅力吗?这我真学不来。”   你别老曲里拐弯地说人家坏话。覃雾幽幽地叹了口气,难得解释了一下,“他啊,我真没想招惹的。去赴魏二的酒局时祁京墨刚秘密回国,我怎么可能消息灵通到那份上。再说了,那家伙并不欢迎我,当时我们差点打起来。”   这话是天地良心,覃雾比任何人都不想去掰弯他兄弟。人家好端端一个会飙车会泡妞的酷哥,还是给祁家老爷子留个后吧。   还算懂事。席铮的面色和缓了一些,却在几秒之后醒悟过来自己还是在无条件相信这个小骗子,他说他没动过歪心思那就没动过了?不能轻易放过他。   席铮冷着脸继续逼问道:“跟姓江的又是怎么回事,拍个戏都能因戏生情?”   “冤枉人啊。”覃雾的困劲儿又上来了,语调都软乎了下来。   “我跟江池只是同事关系,剧组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还能真发生点什么不成?当人家影帝是这么白给的?”   席铮抓到了漏洞,“哦?意思是你动过念头,只是来不及行动而已?”   覃雾的耐心太有限了,被惹烦了就会不管不顾地摆烂。以前选择席铮是记得他生性凉薄,谈起恋爱来应该不会很黏人,这可倒好,金牌宿主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能处处,不能处就分,反正咱俩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干,不耽误席总寻找下一春哈……”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席铮眯着眼睛,一把掰过这小骗子的下巴,啃咬上了那张会气人的嘴唇。   唇瓣软的不可思议,席铮惩罚性地用力一咬,渗出的几颗圆润的血珠也被他的舌尖卷走了,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呼吸声都能听到,覃雾睫毛扑簌簌地下意识躲避,惹得席铮那双水墨画一样总是淡淡的眼睛也炙热起来。   嘶,他咬人。这下覃雾更不想跟他处了。   覃雾只是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而已,随后就不肯示弱了,任由席铮的大手描摹过他的眉眼、唇瓣、脆弱的喉咙,甚至一把掐住他柔韧细瘦的腰肢时,他都只是不自觉颤抖了几下,咬牙忍耐着,一丁点反应都不想回馈给便宜金主。   以为小情人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他俩不来电,心高气傲的席总裁脸色更黑了,生平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挫败感。   虽然相处的日子短,但他潜意识里总是把覃雾当一个漂亮娇憨的布偶猫,因为年纪还小不懂得谈恋爱是什么,只是仗着美貌皮囊肆意挥霍着人类爱意的宠物罢了,所以给些钱给些漂亮衣服就能拴住了。   但此时此刻他才恍然间发觉,小情人很有魅力,也长着腿会跑的。   赌气的话当不得真,那如果他厌倦了这种债主和情人的游戏,是不是就会跑去别人家里骗吃骗喝了?明明他看起来跟那帮子二世祖更能玩的来。   席铮顿时什么吃醋啊、兴师问罪的都忘了,动作都小心翼翼了几分,手臂一捞把这脾气比自己还大的金丝雀圈进怀里好一阵哄。   “你还委屈上了?哪一点冤枉了你?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金丝雀还要金主哄的。”   “再给你立个规矩。不许动不动就提分手,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一个人耍赖不处了,算什么道理?再胡闹就把你的零花钱都扣光。”   万籁俱寂,落地窗上的厚重丝绒窗帘并没有完全拉拢,还留了一层纱帘朦朦胧胧罩在里面,透过来的月光都格外柔和。   席铮拍抚着小情人的后背,“说说吧,今天谁欺负你了?好端端的怎么把车烧了?我能看出来你喜欢它。”   埋在枕头里越复盘越生气,覃雾向来是不留隔夜仇的,想去活撕了晏非,但那个脏东西他不想碰,也气恨一时心软招惹了身旁这个斯文禽兽,连分手都不准提!   两个人本来是背对着的,覃雾一把将人掰了过来,扑过去一顿乱啃,像个发狠了的幼兽一样逮啥咬啥,把席铮练的很漂亮的胸肌啃咬的全是牙印,湿漉漉,带着鲜明的痛意。   嘶,席总表情微妙,僵硬地拍着男孩子的后背哄哄。此刻真没有太多旖旎的心思,愈发觉得自己像养了个逆子。    第27章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一贯生物钟良好的席总裁已经醒了,意识还在渐渐回笼。被子里热得出奇,他伸手推了推,触手却是光滑柔软的皮肤 ,男人一脸满足地将人拥进了怀中。   认识几个月了,这人任由他乖乖抱着的机会不多。   浓墨一般的黑发铺满了枕头,席铮的手指缠绕着几缕,想着该给他好好打理一下了,这人撒出去就像没人管了一样,艺人公司不给他做造型他就能顶着一头蓬乱的小啾啾出门,白瞎了一张俊俏脸蛋。   趁着人还没睡醒,席铮贪婪地注视着男孩子的每一寸肌肤,眼神一开始还算得上清白,带着年长者的爱怜宠溺。看着看着就自然而然地下移到昨天浅尝辄止过的唇瓣,他咽了下口水,不太想承认自己馋人家身子。   大手拢上了男孩子诱人的腰线,在那一截凹陷处缠绵不已,几根不安分的手指也悄悄扒到了睡裤的边缘。男人的眸色间闪过了几许挣扎,属于雄性的本能在清晨间跃跃欲试,但他也只是呼吸粗重着收回了手指。   “扒我衣服,席总裁怎么不继续了?”   对上那双刚睁开的漂亮眼睛的时候,席铮叹了口气,就是这么巧,他好像每次想做点坏事都能被精准地抓到。小情人难道睡觉的时候都是开着上帝视角的吗?   席铮揉搓了一把覃雾的头发,“趁你睡着的时候欺负你多掉价儿。我要是想睡人找什么样的清秀男孩子找不到,偏偏挑中了你这么个不听话的。”   覃雾把被子掀起来蒙住自己,不爱听了。哪里不听话了?他又没劈腿、也没有抢别人老婆,他在快穿宿主里真的算是最乖的了,这狗男人还唧唧歪歪的那么多要求。   “宝贝,通知你个不幸的消息。你接下来一年的零花钱额度都已经在昨天晚上豪掷千金给用掉了!”   这是席铮昨晚上不安全感爆棚,想出来的拴住这小子的办法。与其让他在外面胡作非为地撩别人,不如把人的注意力牢牢拴在自己身上,捏住经济大权,小情人就会软软呼呼地依赖他了。   果然,覃雾一脸悲痛,这种难过是比失恋了都要来的浓烈的呢。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以后出门在外的吃糠咽菜可怎么办啊?全让新认识的朋友们买单也太不像话了。他再数一数自己那全年下来几万块钱的艺人工资,顿时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看着便宜金主的眼神也开始磨刀霍霍!   “说吧,万恶的资本家想怎么拿捏我?”   话音刚落,覃雾就如席铮所愿地扑过去搂他脖子撒娇了,哼哼唧唧着,“别啊,我可过不了穷日子。你要是不给我钱花我就把你踹了,马不停蹄地去找下一任金主。”   ……糟糕,失算了。他怎么忘了他家这个小混蛋是天天惦记着跑路的呢?   “拥抱五千,亲亲一万,陪睡一晚十万。每逢节假日和情人节赚钱给你优惠一些,双倍折算。另外,你学着嘴甜一点,把我哄开心了还会额外掉落一些巨额红包。”席铮恬不知耻地开条件。   他算过了,小情人只要天天跟自己黏糊在一起,用不了多久就小金库又充实起来了。他衣食住行本来就是席家包办的,零花钱给的越多他越跑出去学坏,收拢个口子正好儿。   覃雾看着被递到手边的纸质合同,很确信上次他见到的那一版里没有这些荒谬的条款。   “什么时候整出来的?”   “庄毓刚打印出来的,你闻闻看还有油墨的香气。”   “等等,你让一家市值TOP级的公司首席助理去打印这么无聊的玩意?”   席铮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甭管无不无聊,有效就行,他家这个小混球不能用常规的养金丝雀的办法来养。   慈善宴会至此就已经圆满落幕,豪门阔少们赌气烧车什么的都只是一段上流圈子里的谈资罢了,无伤大雅。最后一日还在商务应酬的人明显变少了,覃雾他们起床收拾一下吃个早餐就打算回家了。   深咖色的法式餐桌上,席铮面前摆着一杯英伦红茶和一份干巴巴的司康,连黄油都不配的。而覃雾面前是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豆腐脑,这俩人泾渭分明,看着就过不到一起去。   本来席铮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直到瞅见祁京墨也叼着根油条晃悠过来了,和他家宝贝的生活习惯极其契合,顿时就小心眼发作了。   而那没眼色的人也自顾自拽开了把椅子,大剌剌地坐在了覃雾身旁。   该死的,这餐桌怎么就这么多把破椅子。   祁京墨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还从覃雾的餐盘里抢了一个水煮蛋来自己剥壳吃。   “你不会自己拿吗?抢人小孩的东西做什么。”席铮凉凉地讽刺了他一句。   祁京墨愕然了一下,他跟席铮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了,每年都碰见几次,就是关系不怎么亲近罢了,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这餐厅这么大,我爱坐哪坐哪,你管我。   祁京墨一个大直男真没往那块想,他跟谁投脾气就愿意跟谁一起玩,直到看见覃雾嘴唇边明显被咬破的一处伤口,和早上没来得及熨烫的皱巴巴的衣领,这才脸色有点发烫。   他也知道自己招人烦了,但还是臭着脸没挪窝,一边恶狠狠地啃油条一边帮覃雾消耗他餐盘里多拿了的食物,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个护食的大狗。   覃雾良心发现地安抚了一下自家在嗖嗖冒冷气的金主。   “他是病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病人?你看他这么人高马大的,一拳能把人打死,他用得着被人照顾吗?席铮只觉得自家小情人实在是个招摇过市的,这次带回去了就把人藏起来,再敢偷跑出来就把腿打断。   覃雾也没好气地瞪了祁京墨一眼,“没人盯着你吃药了,自己上点心。你们家老爷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挂了这偌大的家业是要留给那些盼着你早死的叔伯吗?”   祁京墨垂着头,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等人家俩人吃完饭要走了,他才憋出来一句,“小明星,你真的是自愿跟着他的吗?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你要是不愿意就跟我的车走。”   席铮的脸顿时就黑如锅底,又见到覃雾犹豫,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压低声音在覃雾耳边威胁到:“一个多亿,不听话我就把账单寄给晏非,那人想必很愿意接手你的债务,只是他可没有我好说话了。”   覃雾无奈地抬眸看了看他,这人急了,我又没说要反悔。   系统激动地提示着当前总好感度的剧烈波动,像心电图一样,一会击穿地心像绝症病人,一会儿又飙到了云霄,可见面前这俩人的心理斗争有多波折。   果然,狗男人们就吃这套。   他有一百种方式薅天命之子们的好感度,但是他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拉倒吧,先逮着一个薅吧。   覃雾笑了笑,搂过席铮的脖子把人硬拽过来,吧唧亲了一口,在脸颊上浅浅盖了一个戳。   “懂了吗?大直男还是回家治病吧,别出来学人争风吃醋。”   祁京墨挑了挑眉,没有预想中的暴怒的模样,而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明晃晃地塞到了覃雾手里。   覃雾打开了看了看,就是那颗拍卖会上一千两百万成交的原矿蓝宝石,巨大一颗很有分量。   他的眸色软了软,无论兜兜转转多少次这人都是他兄弟,连他随口说出来的一句玩笑话都给兑现了。也不知道堂堂京圈太子爷怎么管别人开口要东西的。   “你不问问我可以收吗?”席铮斜了一眼,脸色阴沉。   “哦,那我可以收吗金主爸爸?”覃雾从善如流地征求道,哪里看不出来这人只是醋了。   “收吧。祁少破费了,回头我送你几个知情识趣的情人,这个太顽劣了,等我训好了再带出来招待客人。”   话音刚落,似是又想起来什么:“对了,我的直升飞机已经预热好了,祁少跟我们一起走吗?”   祁京墨孤狼一样富有侵略性的眼睛瞥了一眼,“不了,我离家近。”   是是是,近,这里是京郊,您再不辞辛苦地开仨小时的车回去,何苦的这是?不远处的魏二腹诽道,哪里看不出来这边是杠上了。   但他分得清自己是哪一边的人,认命地叹了口气,看着他京墨哥那遮掩不住的遍布血丝的眼睛,昨晚上肯定没怎么睡好,敢让这位主开吗?这三小时的司机只能是自己了。   轰鸣的螺旋桨声中,覃雾裹着毯子一言不发,静静看着车窗外几万米高空下混沌一片的景色。   见他心情不怎么好,系统撒泼打滚地冒出来哄自家宿主了。   【叮!通过宿主的不懈努力,四位天命之子聚拢在同一个坐标,触发了“猫猫大院”的隐藏成就,请宿主在系统商店中兑换一份奖励。】   覃雾眼睛一亮,但是,真的有这么一个隐藏成就吗?还是系统这家伙又拿私房钱贴补他了?   他挑选了一份治愈药水,留着以后万一用得上,转瞬低垂着头看不出情绪了。   系统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自家宿主是想家了还是怎么了,他再智能也没办法解析人类的情感的。   席总眼睛多毒啊,“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闪一闪的?”   于是覃雾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黄鸡——鸦哥皮肤,活的。   席铮无奈,把小鸡丢到了后座,“又乱捡东西。”   这话一出口席铮自己都错愕了一瞬,为什么要说又字,有这个乱捡小动物的坏毛病的是他夫人才对啊。   有些戏唱着唱着,入戏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第28章   皇城根脚下坐落着一套四进的大宅院, 闹中取静,雕梁画栋的门头很是气派,屋顶排排坐的脊兽灵动可爱, 比紫禁城少一对儿。   “终于舍得回来了?少爷。”   祁京墨刚进门,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哼, 祁家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虎目圆睁。   “孩子刚回家,让他洗个澡出来吃饭。”母亲温柔地打着圆场。   “这臭小子, 前几天抄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也不知道跟人知会一声, 多大个人了净会给家里人找事儿。”他爹重重地放下茶碗, 越吼嗓门越大,生怕儿子听不见,回应他的是厢房里越来越大的水流声。   祁夫人无奈地叹气, 这父子俩都一个德行, 哪个都不会好好说话。   “好了好了, 这不是好端端的嘛,京墨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贪玩, 咱们家不是派人跟着了嘛。”   老爷子硬邦邦地说道:“好个屁, 你看看他那脸色白的跟吸血鬼一样。”   京城里权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宅院也算不上多奢华, 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假山石林, 满园名贵花草,只是栽满了时令的花木罢了,外加佣人们勤于侍弄了些。只屋檐的一角会框出去些景致, 依照着四季都会有相应的花木热热闹闹地盛放,冬日里火红色的腊梅鼓起了大片大片的花苞。   祁京墨走出来时头发上还带着些湿意,又被他爹没好气地横了一眼, 扭头吩咐管家把这院子里的地龙烧热一些。   他们家人睚眦必报是真的,护短也是真的。   祁京墨没什么胃口,但也安安分分地守着父母坐下了,陪老爷子喝杯茶。   “我怎么听着,你要给我安排相亲啊?”   “生意场上的客套话而已,你成天不着家,精神又不稳定,娶老婆干嘛?有了老婆就能拴住你了?”   祁老爷子一双鹰眼锐利无比,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没少吃苦,面容看上去像是正常的六十岁老头子,但那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瞧着比祁京墨都有精神头。他近些年从高位上退了下来,身上的威压轻了,连带着脾气都好了不少,夹枪带棒时都没那么刺耳了。   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快四十岁的时候才诞下来的独子,前几年才经历了事故把自己搞得疯疯癫癫的,能不上心吗?   祁京墨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台上轻扣,“还真有个人能监督我吃药,你帮我把他抢过来。”   老爷子乐了,“你自己追呗,哪有老子帮儿子追人的道理。你小子这张脸不是挺有竞争力的嘛,咱家也不寒酸。”   祁京墨黑着脸生闷气,“我问了,他不跟我。”   在父母揶揄的笑意里,祁京墨扯开椅子回屋歇着了。   老两口相视一笑,这是有心上人了。挺好的,不管是哪家的孩子,只要能让这小子不再沉湎于过去的伤痛里就行了。   能留在这大宅子里的人办事效率都很高,当二老看着手底下的人递过来的资料时,赫然出现的那张和晏淮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俊脸,和那有过之无不及的跋扈性情……   老两口面色凝重,坏了,我儿的病情没救了。   相隔千里的A市,气温远没有北方那么寒冷,只是街道旁的树叶都萧萧瑟瑟地被吹落了。   覃雾窝在家里的时候只是裹了一件柔软的黑色毛衣,宽松垂顺的睡裤,还被席铮逼迫着必须和他穿同款的深蓝色拖鞋。   “席铮,晏家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男人一愣,抬眸深深地望了覃雾一眼:“你刚刚是不是叫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很少叫你吗?”   “对,很好听,以后可以多叫。”   覃雾摇了摇头,恋爱脑真是没救了,你听不出来我在套话吗?   或许是被取悦了,席铮翘着二郎腿,给自己的小情人讲述着一些本不该被他这个阶层的人知道的内情。   “晏家换帅了,现任的继承人就是你在晚宴上得罪的那位少爷。那人很小心眼的,你以后绕着点他走。晏家的继承人之争是直接越过了一代人的,晏淮央的父亲已经被流放海外了,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被调回来,听闻晏老爷子对外发话了就算他死了,抬棺材的时候也不许这人在场,而同辈的叔伯们也是公认的扶不上墙。”   覃雾安静听着,他们家的事情说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就是晏淮央他爹是个爱出轨的人渣,年轻的时候没少给老爷子惹事,害得在那个年代最重视清誉的时候晏家名声扫地,也害得老爷子永远的错过了那个位子。本来对这个长子还有一线希望,可大孙子生出来的时候实在雨雪可爱、讨人喜欢,老爷子直接就隔辈亲了,看家里那个逆子越来越碍眼。在晏非那个私生子被接回来的时候,这个私生子的爹直接被扫地出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扔外面的,老爷子气性够大的。   “那也轮不到一个私生子顶门立户吧,晏家没人了?还是老爷子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席铮若有所思,“你似乎对晏家的事格外关注。说说吧,为什么宁愿借债也要拍下我夫人的车,你认识他?”   覃雾面色不变,“不认识,只是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像他,有些好奇罢了。”   打消疑虑的最好办法就是把问题抛回去,覃雾抿了抿嘴唇,“你呢,你也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所以才养在身边的吗?”   男孩子的眼神有些凄楚和迷茫,显然是这个困惑缭绕在心里很久了,看得席铮有些怜爱了。   与天边明月拥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对这个男孩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人恐怕穷尽一生都摆脱不掉这些豪门恩怨纠葛了,就算自己放手了,祁京墨和晏非那边会肯善罢甘休吗?是不是非要这张脸毁容了才会画上休止符。   席铮舍不得,看来要把人看得更紧一些了。   见人还是执拗地盯着自己,席铮也不想让他失望,索性就什么都告诉了。   “晏家老爷子年事已高,已经是古稀之年了,长孙离世的打击对一个老人家来说太重了。老爷子悲痛过度伤了根本,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虚弱,我上次去探望的时候晏爷爷都有些认不清人了,或许是他选择性地淡忘了所有的人和事吧。”   席铮生性凉薄,讲这些的时候语调也是平铺直叙的,他一直用余光在观察着覃雾的反应,见这人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显然很被触动,一时间疑窦也涌现了出来。   没等他梳理清楚所有的疑点,庄特助就来家里汇报工作了,一来就看到那妖精冲着自己笑的很甜。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庄毓啊,你老板这几天偷亲了我七次,抱了十几次,还经常不经过我同意就揉我的头发,你折算一下录账哈。哦,他昨天晚上趁我睡着还…… 唔唔唔。”   “闭嘴。”席铮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一向清冷的脸上也气出了薄红,没羞没臊的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他还凉凉地瞪了庄毓一眼。   庄特助百口莫辩,不是,我没想听的啊。   “以后您和我老板的生意你们自行处理,不必经由我这一手了,表格我稍后发送到席总的信箱里。”   顿了顿,他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老板,您今晚7点钟有一个商务洽谈的饭局,约的魏总。”   “魏凛?约他来家里吧。”席铮得忙着给这口无遮拦的情人立规矩,没空出去应酬。   等等。席总想了一下魏凛的容貌似乎也挺出挑,身形也是高大俊朗那一挂的,似乎也长在这小子的审美点上。   草,四面楚歌。   “不必了,你去替我接见一下,把对方的诉求和利益点都记清楚,有急事再给我打电话。”   席铮吩咐完才眼神不善地打量着覃雾,思考着要不要效仿一下俗套的霸总小说里的戏码,把这不安分的小情人给关起来,一劳永逸。    第29章   一阵叮叮咣咣的工人施工声把覃雾吵醒了, 他拉开窗帘朝下面望去,院子里正在大兴土木,好端端一个苏式园林拆了近一半了。   他打了个哈欠, 趿拉着拖鞋去楼下找席铮,就见到这人拿着对讲机在楼下监工。   “干嘛呢这是, 家里要重新装修?”   席铮还是板着那张看不出情绪的扑克脸,神情淡漠道, “都给我当金丝雀了, 当然要给你布置一个舒适的牢笼。”   反思了一下可能是自己养小情人的方式不对, 席铮昨天在总裁办公室里恶补了几部热播的霸道总裁和小娇妻的偶像剧, 背地里偷偷用功学习怎样当一个很有魅力的优秀金主。为此还被进去找他汇报工作的庄特助笑了。说他不是方式不对,是包养的对象很有问题!   席铮不信邪,他宁愿怀疑自己也不想怀疑覃雾不对劲。   尽管语调是冷的, 但是看到覃雾一身单薄的睡衣就下楼了, 还是脱下自己的西装给人披在身上。   认识的日子不长, 但是照顾这个人似乎已成了习惯,孽缘往往来的很不讲道理。   他点了点知名设计师紧急赶工出来的图纸, “这里会从后山引一支山泉水下来做汤泉, 给你泡澡用。这里会移植一棵古树海棠, 给你无聊的时候在花下乘凉。凉亭内也会挂好帷幔布置一个午睡的花房出来……”   “总之, 以后你就效仿古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太太, 衣食住行全部在家里解决,不许踏出院子一步。若有需求没有满足就是我们家怠慢了。”   好家伙,这人怕是要疯。   “那根棍子是做什么的?”, 覃雾指了指院子里一人多高的一根打磨光滑的棍子,有成年人的胳膊那么粗,但显然也不是能当房梁承重的。   “悬在梁上, 你再不安分就用来打断你的腿。”   或许是被砖石砸落的声音惊到了,大橘猫开始东逃西窜,被管家捞起来捂住耳朵安抚,但那苍凉的心境和覃雾一样一样的。   覃雾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今天晚上睡哪儿?”   男人似乎料到他会有此疑问,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你跟我回老宅,那里安保系数更强,别想跑。”   覃雾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手指又在地图上圈出来一片区域,“这里挖个游泳池吧,露天的。”   候在一旁的设计师欲言又止,您瞅瞅这搭吗?干脆把房梁和外墙都拆了算了。   他从业至今从未接过如此荒谬的订单,但是席家给开出的价钱实在是太多了,天知道当他接到的需求是把这么漂亮的宅院拆掉的时候良心有多痛,今日的设计定稿之日,就是他被业内钉在耻辱柱上之时。   “可以,我安排人开挖。”席铮很有金主爸爸的素养,小情人提的要求他都会应允。   “喜欢游泳?”   “不是,哪天我想不开了就一头扎进泳池里把自己淹死。”   席铮搂过来亲了一下脸颊,可爱。   一旁的设计师推了推镜片,哦病根儿找到了。他就说嘛,席先生的审美绝对没问题的,就当是有钱人斥巨资金屋藏娇了。   尘土飞扬之中,覃雾似乎预感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抹了一把脸,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按系统安排好的剧本走,他当时真的是看前夫哥老实才跟他走的。   金屋未竣工之前,覃雾都只能被关在席家老宅里,和这个男人大眼瞪大眼。   这人为了盯他连正经工作都改成了线上办公,可怜庄特助一个外放出去都是总经理级别的人物硬生生沦落成通讯员和重要文件快递员,成天在席家和公司两头跑。   覃雾无聊到在床上打滚,他库存的几部电影都看完了,新出的switch游戏也打通关了。   “我要出去赶通告,渣浪给我颁了一个年度最热新人奖的。那可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大奖杯呀,必须生出来!”   都怪他总说什么生啊生的,席总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覃雾滚来滚去时露出来的一截白生生的细腰上瞟。男人都是感官动物,情人这么撩人,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好说话起来。   所以席总的话没有说死,“作为你的越级老板,我可以替你去把奖杯领回来,或者让主办方直接寄到这里来。”   “等等,你怎么又是我老板?斐星也是你投资的?”   “对,另外,席家控股的财团在渣浪和各大文娱媒体都有注资。”   男人轻飘飘一句,就意味着他可以随时将覃雾雪藏,只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他就可以让刚刚有点水花的新人在娱乐圈销声匿迹。   笨蛋,还不过来讨好我?   似乎是心声被传达到了,覃雾还真就柔弱无骨地攀附了过来,手指微凉,如一条漂亮的竹叶青一样搂上了席铮的脖颈。   【统子,系统规则里有没有写天命之子不能杀?这狗男人太烦了。咱们偷偷干掉一个天命之子还剩三个,位面应该不会崩塌,大不了另外几个当狗训呗积分总能薅够的。】   他的系统一向惯着他,猛猛点头。   【就是就是,这家伙居然搞强制爱!宿主你是需要鸩酒还是白绫,咱们古代位面做任务时候多囤了一些的,这是不见血且不留指纹的办法。如果你还是不解气,咱们还有暴雨梨花针和七十二刀凌迟身法可兑换……】   而刚刚还在积极出馊主意的乌鸦统子,嘶哑的声音突然像是被什么超高维度的意识给掐住了,想喊都喊不出来了,瞬间就被总部那边隔着数万光年的距离给制裁了,而覃雾却以为它网卡掉线了。   鸦哥被关在小黑屋里急得跳脚,它是总部资历最深的系统了,以前什么犯上作乱甚至噬主的缺德事都干过,跟自家流氓宿主真的是臭味相投。有的位面的天命之子磨磨叽叽很难养成,他们会偷偷干掉一个瞒天过海找个听话的来顶替那个身份,总部那边甚至都发现不了。但现在席铮这小子只是开玩笑地蛐蛐他几句,总部就直接下达雷霆手段干预了?   嚯,天道亲儿子这不就浮出水面了吗?乌鸦系统急得乱飞,有心想提醒自己宿主离他远点吧,别引火烧身了,但是根本没办法作出提示。   覃雾只是当个解气的话听听了,不至于,狗男人顶多就是欠虐了。   覃雾看着男人毫无察觉献上的脆弱脖颈,微凉的指尖点在那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上,引得席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几下,有种落入兽口的威胁感,但他又强撑着没有起身,直到覃雾一口咬在他鼓动的喉结上。   “唔,宝贝别闹。”男人的嗓音明显有些不受控了,与微凉的刺痛感同时袭来的是席卷了四肢百骸的酥麻感,比触电都猛烈。   可怜他苦练了很多天的吻技,都比不过覃雾随手一撩。   席总这边百爪挠心,而点火的人自顾自地去浴室冲凉去了。   水流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而顶级财阀的掌权人也可怜巴巴地抱着浴巾在门口等了人家半个多小时,怕他洗太久缺氧,也怕他被逼狠了试图把自己淹死。   水流声一停,他就火急火燎地拧开了门把手。看着水雾蒸腾下的漂亮情人,席总眼睛都没地方放了,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覃雾阴沉沉地吐出来一句:“你把我看光了。”   席铮好歹是个体面人,通红着脸背过了身去,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冤枉,他只看那张布满水珠的脸就迷糊了,别的真没来得及看呢。   “我,我只是担心你,你洗了好久。”一边磕磕绊绊地解释,一边背对着把浴巾递给里面的人。   感受着窸窸窣窣的动作,确定了人裹好了以后,席铮脸上的热度也降了一些。不应当,他自己花钱养的情人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脸红个什么劲啊。   刚做好心理建设,那边覃雾勾起了唇角,语调慵懒地笑了笑,“金主大人,是不是该给我吹头发了?”   席铮欲言又止,艹,吹。   等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平日里的游刃有余了,焦躁到扯痛了覃雾的头发,那人嘶了一声,“算了,不用你了。”   动作又放轻柔了下来。   等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头发吹干了,睡袍也裹好了,他就钻进被子里就要关灯睡觉了。   席铮气急,“我还没洗澡呢,你就不能等我一起睡吗。”   “你洗去啊,席总自己家里还找不到浴室的位置吗?要我去领你?”   把人气跑了,覃雾窝在被子里闷笑,前夫哥这定力也是白给。   主卧的浴室里一阵叮叮咣咣不爽的声音,男人臭着脸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覃雾都快睡着了。   当人金主的也是爱面子的,他还就不睡了,他掀开笔记本电脑深夜批阅奏折,把积攒了一周的工作甚至是未来几天需要决策的事项都处理好了,一直熬夜到凌晨两点钟,而这小子还真就没心没肺的睡得挺香。   等到席总实在也困了,也不想再装模作样了,刚要睡在另一个枕头上的时候,覃雾腾地一下踹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你睡吧,我要去地下室健身了。”   他早晚得练一身腱子肉把这人揍趴下,然后跟圈内人澄清到底是谁嫁的谁。覃雾记仇十年不晚。   席总冷笑,挺好的,精力有地方发泄也行,省的他到处乱伸爪子。    第30章   “您好, 请问您是覃雾同学的家长吗?我是斐星传媒的经纪人吴越,负责对接覃雾的演艺相关工作,您似乎对他的职业规划不是很认可, 方便我们来家里拜访一下吗?”   家访?   似乎被家长这个陌生称谓取悦了,男人勾唇一笑, 使得会议室里的气氛为之一松。   深灰色的长条型会议桌上,十几位高管正襟危坐, 正在进行席氏控股的三个财团、及相应的十七家上市公司的第四季度董事会。由于是年底的最后一次大型会议, 涉及全年的集团财报和对内、对外的经营业绩披露相关数据, 每一位参会人员顶着的压力都不小。   刚刚汇报完了的地产投资部门总——方总,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这part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幸运的是有几个隐藏的雷点都没有被这位质疑,瞧着他接完电话以后心情不错, 应该也没在认真听汇报, 似乎算是混过去了吧。   但是下一秒, 他就兜头被一盆冷水浇下来。   “市场份额增长不等于业绩增长吧?如果同行今年都在倒退,方总管辖的业务是否会损失更大?”   “有没有针对新的经济形势做出相应预案?明年是赌上资金盘继续拿地, 还是抛售手里的存量楼盘, 我没有看到任何有价值的经验判断。如果只是照着ppt念, 方总可以换你们公司的实习生来, 口齿还能伶俐一些。”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1月底如果拿不出有效预案,你就轮换到集团战略企划部,毕竟那里躺着不动都能增长。”   ……方总被批得脸色通红, 以及还没开始汇报就已经被扎了一刀的企划部,席总这是嫌他们毫无作为。   但这两位都还是幸运的,最惨的是接下来要汇报的文娱投资部门的秦总。   今年52岁的秦总都已经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年纪了, 他咽了咽唾沫,感觉喉咙里发紧,也没好意思硬着头皮喝一口桌前的茶水。谁都知道文娱是今年资源倾斜最多的部门,也不知道上面怎么心血来潮疯狂注资文娱这个板块,同行都在羡慕他咖位飞升,但只有秦总知道他心里有多虚,因为文娱这边的业绩远远达不到让主位上的年轻男人发笑的程度。   破坏了总裁的好心情,他将会被在座各位在心里骂的狗血淋头。   见秦总起身准备汇报,首座上的年轻男人抬了抬手指,“文娱是吧?明年保持现有的业务规模就行,不指望你们背利润。以及,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庄毓替我参会,会议纪要整理一份详细的发我,今晚我会看。”   庄特助原本站在男人身边,闻言无奈地坐在了席铮的位置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来妖妃的功力又增长了,这可是董事会啊,都能把他们家事业狂总裁勾搭走?您这偌大的家业还要不要了?   修长优雅的黑色迈巴赫车里,男人上扬的嘴角一直都没有放下来,反复回味着被人称呼为家长的微妙感觉。就好像你拎回家了一只警惕性很强的流浪猫,他很吝啬自己的依赖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躲起来,也从不在外人面前同你亲近,但是你偶然得知,他会同外面的野猫讲自己是有家的。   从公司到家的这段路不长,男人几口抽完了一根烟,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了车窗上,掸落了烟灰,临下车之前还轻嗅了下自己的指尖,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   嗯,回家摸猫之前要先洗个手。   A市近郊的靠海别墅区里,打了一个出租车过来的经纪人早早地就被放下了,这里不许外来车辆驶入。   吴越心里的狐疑越来越重,虽然他跟覃雾确认过了好几遍地址,但还是心里发虚啊。看这隔好远一栋的独栋带花园的宅子,绿化带里像杂草一样种满了的名贵花木,牵着巡逻犬的身形利落的保安们,处处透露着非富即贵的奢侈感。   他这位艺人的家境不俗啊。   他按了门铃以后,是一位笑容和蔼的老管家来迎接的,“覃先生的客人是吧,您请进。”   吴越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那名管家还给他端上来一杯茶,态度彬彬有礼又不会过度谦卑,令他的紧绷感都卸掉了一些。   好在,他家小艺人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从楼上走下来解救他了,头发还乱蓬蓬的。   “吴哥,早上好~”   吴越职业病发作,“哪里早了,都十一点钟了!你是不是刚睡醒?怪不得不肯住在公司宿舍里,就你这生活作息是要被查寝的阿姨一天骂八遍的。”   啊,真亲切啊。   覃雾被关在这破地方已经半个月了,对外面的人和事都很怀念,走过去给了吴越一个大大的拥抱。   管家低头看了看表,没超过三秒钟,看来不用给这小子告状。   覃雾回楼上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能见人的衣服,等再溜达下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美少年了。   吴越眨了眨眼,暂时忽略他的美貌,“咱俩先对一下口供。你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人阻止你赶通告是吧?年底的这几场大秀和年度盛典他都不许你去?”   “对的对的!他超级古板的。”覃雾乖乖点头。   经纪人脑海中出现的就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封建家长的形象,但是不对啊,之前接电话的声音听着很年轻啊,莫非他们老钱一族声音保养的很好?   “那你的这位家长,是对咱们行业有偏见吗?所以不许你抛头露面的。我需要对接下来的家访先有一个大概的说服方向。”   覃雾有点心虚,不太好意思说其实那人不是对演艺圈有偏见,纯纯是对覃雾这个人有偏见。   经纪人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全都在听覃雾倾倒苦水。从那个独裁暴君性格有多么恶劣,管着他交朋友,通讯录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被他严查祖宗三代。到控制欲爆棚,每天都会给覃雾搭配好他要穿的衣服和配饰,热衷于像打扮手办一样打扮他。   经纪人面色凝重,听着有点不好办啊,早知道就拉着主管一起来了。   等到两人叽叽咕咕讲了这位家长很多坏话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那张赫然刊登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俊脸很有辨识度。   他走过来和经纪人握了握手,“您好,我是覃雾的家长,席铮。据我了解他应该没有别的家人了,所以你找的人就是我。”   经纪人整个表情都裂了,僵硬地转动脖子去瞪了一眼覃雾,草,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席总好,久仰大名。”经纪人干笑了两声,好想逃怎么办?   男人脱下西装搭在了沙发靠背上,看起来颇有谈性,“经纪人来家里拜访,是要讨论一下覃雾的教育方案吗?”   “不敢不敢,听您的听您的,覃雾这小子就是贪玩,该严加管教。”   席铮笑了笑,恩威并施。   “他当时签约贵公司的时候没经过我同意,但席家已经抢占了斐星45%的股权,如果你们还是有额外的工作布置给他,我不介意加码到55%。”   呜呜呜老板对不起,我出来一趟,不光咱们家的新人要丢了,搞不好你的公司也要丢了。   “不会的不会的,席总您也是我们公司的老板,这小子的工作您自己安排就行。有事您就吩咐,我只负责落地执行。”   经纪人连连表衷心,然后落荒而逃了,这场煞有介事的家访全程都没超过十分钟。   这枚棋子废的太快了,虽然原本也没指望他发挥多大作用,搅乱一池春水就够了。   等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席铮一把将对面沉默着的男孩子扯进了怀里。   他刚刚从董事会下来,一身的生杀予夺气场还没有完全卸下来,侵略性满满。金钱和权势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春/药。   “宝贝,家访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我们是哪种家属关系啊?”   见到这人的眼睛里藏着明显的躁动,像闻到肉味的狼一样,覃雾笑了笑,附耳过去轻声道:“男朋友,哥哥,还是Daddy?你想听哪个?”   语调温柔缱绻,席铮整个人又迷糊了,冷白的俊脸都蒸腾起了热意,手指颤动了一下想做点什么坏事又脑袋晕晕乎乎地干不明白。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在吸气,又吐了吐气,模样有些古怪。   覃雾看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吹口哨?哦,你是不是不会吹口哨哈哈哈哈哈哈,心情这么好啊?”   被笑恼了,席铮红着脸扑腾他,被这人挣脱开来又继续嘲笑,刚刚还冷静自持的霸总斯文扫地。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车钥匙给我一个。”   席铮下意识丢给他,但是脑海间又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不对,你会开车?”   草,失算了,覃雾这个身体还真没考过驾照。   他紧急往回拽,“试驾过,但是没有系统性地学过,所以你挑一辆最便宜的给我练手就行了。”   席铮理智回笼,还是不对,这人应该本就是会开车的,不然他为什么要拍下晏淮央的车?从他认识覃雾开始这人出门就从来都是配备司机的,但是有些习惯又分明像对跑车很熟悉。脑海中纷杂的线索串联起来了一些,但却还没有指向一个完整的答案。   “你想去哪里?今天心情好,我亲自给你当司机。”   “席总这身价,可别把我的客人吓跑了。”   席铮挑了挑眉,约了人啊,怪不得费尽心思想出门,我说今天这场戏是唱的哪一出呢。   “约的谁?”   “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31章   席铮刚拉开车门, 他家小情人就自顾自地往后座跑。啧,真把我当司机了?   “忘了忘了。”覃雾从善如流地坐在了男人的副驾驶上。   一路上,男人果然信守承诺地开着车, 路遇红灯时也会慢条斯理地停下来观望,他的车技和他的人一样优雅从容又没有多少花哨的动作。   但在红灯转绿时稍微有一两秒的迟疑, 似乎很是生疏,男人为了方便操控还卷起了两截衣袖, 攥紧方向盘时手臂上的青筋鼓动着散发出一股子熟男的魅力, 那身价不菲的腕表就那样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看得覃雾暗自发笑, 这家伙外表冷若冰霜的,其实意外的好说话。   难得见他这么紧绷着聚精会神,覃雾就有点想逗逗人家。   “你给我当司机, 那待会儿不许插话哈, 有职业素养的司机都是不会影响雇主谈生意的。”   男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你如果出去和野男人约会,也不许我插话吗?”   低沉的声线里带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委屈, 覃雾觉得有趣, 第一次发现这个生性凉薄的人也有点可爱, 忍不住就想欺负他更多。   覃雾是倒打一耙的老手了, “瞧你这人, 总把我想的那么坏。既然这么不想配合那就不用你了,请在下个路口把我放下。”   席总脸色一垮,一踩油门飙出去老远。   从那场宴会回来以后, 在覃雾打探着晏家的事情的同时,晏非也在查他的底细。   这人16岁以前的档案几乎是一片空白,被收养在云岭市孤山福利院。这座福利院确实存在, 但是当晏非派去的人一一走访院里的护工阿姨们的时候,却都说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孩子。历任被救济儿童的大合照也被翻找出来仔细比对,没有一个孩子长大后的容貌和覃雾匹配得上。   他们也电话询问了几百位从这里走出来的孩子,给他们看过覃雾的照片,也都说没见过。如今的人脸识别技术很发达,更何况覃雾那张脸那么出挑,没道理所有人都说没印象的啊。   除非,他的脸是假的,或者他的身世是假的。   所以三天前一个不知名的电话播进了覃雾的手机里,晏非约他来这里喝杯咖啡。   自以为掌握了这个骗子的实际把柄,晏非原本很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也在心里准备好了一段恩威并施的开场白,直到他见到了推门进来的席家掌权人——他名义上的“姐夫”。   草,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非要在这里谈吗?   这个碰面场所是晏非精心挑选的,上流圈子里默契遮掩着的黑市一般的私人会所,圈内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这里进行。这里的电子设备信号都是被屏蔽的,连饮品都是员工用手摇式咖啡机制作出来,所以速度极慢。   晏非差点都要站起来开溜了,下一秒才看到跟在席铮身后进门的覃雾。   这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想到他要在身份这么敏感的席铮面前,与一个外人谋划着抢夺原本属于他夫人的那份家产,晏非就有一种青天白日下被人扒掉衣服看光了的羞耻感。   小时候天天吃住都在一起,一个照面覃雾就知道这小子想开溜,于是一个箭步抢先走过去把人摁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啊,小晏总。”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晏非无声控诉。   “不用理会,你约的客人是我。”   能不理会吗?整个晏家的资产捆绑起来才跟人家旗鼓相当,惹他厌烦了我直接被排除出继承人序列了好不好?晏非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下了一步糟糕透了的臭棋。他是知道覃雾是席铮养在家里的情人的,但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情人出街把家里的猛兽牵出来了啊。   席铮遵照约定是不能讲话的,他自顾自坐在了覃雾身边,铁钳一样的手掌紧紧箍着情人的细腰,眸色冰冷,存在感强的可怕。   见晏非三缄其口,戒备心已经拉满了,覃雾没办法只能把这家伙支开。   他对外的人设就是一个靠美色上位的小玩意儿,肯定不能对席铮颐指气使的,不然晏非更要“有内鬼终止交易”了。   他微微后仰,暧昧地叼了一下他家金主白净无瑕的耳垂,缓缓凑过去吐气如兰:“我得摸清楚老二的意图,你杵在这里太碍事了,听话,坐远点儿。”   席铮很有经验了,他知道小情人是最会装的,在外人面前一贯表现得跟自己很亲近。所以在男孩子靠拢过来的第一瞬间就调动起了全部的注意力感应,耳朵刺痛了一下还带着淡淡的湿润感,像被猫咪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一下,席铮的心跳瞬间失序,刚有点回过神的时候热气还在他耳旁很暧昧地缭绕着,种种撩拨让寡了许多年的男人有些应对不暇。   漂亮的唇瓣张张合合地嘟囔什么呢,不知道,想亲。   恋爱脑真是无药可救,男人就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让他坐远点,连覃雾都明牌了他都没接住戏……   席铮臭着脸坐到了十米开外的窗边,他倒是也不会亏待自己,点了杯卡布奇诺和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的巧克力千层蛋糕,蛋糕外壳上洒满了榛果碎碎,看着就甜腻诱人。   而席铮从来都不爱吃甜品。   路过的店员小姐姐频频往那边望去,见一个很有气质的冷脸帅哥面前摆着个小蛋糕,充满了反差萌。   切,晏非把两个人的暧昧尽收眼底,心里充满鄙夷,以为这小明星又许出去了自己身体的某种肮脏使用权。   因为像席铮这样权势名利都顶了天的男人,又是正值年轻躁动的二十多岁年纪,他还能追求什么样的感官刺激呢?   尽管看不上,但晏非还是有些地主之谊的,“不点些吃的吗?这里的餐品味道还可以。”   覃雾笑了笑,抬眸往窗边看去。   “不了,我回家后应该会得到一个小蛋糕。所以你有话就赶紧说,不然奶油该化了。”   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反倒打消了一些晏非的怀疑,晏非也往窗边望了望,被他俩秀得牙疼。   “长话短说,你长得像谁也不用我多介绍啦。我需要你帮我混进晏家当那个人的替身,帮我从老爷子那里抢来一些股权。作为酬劳,我会帮你还清所有债务,也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的巨款,这样你也就不用以色侍人了,怎么样?”   覃雾的十指交握着,略作沉吟。   让正主来给你当替身,然后还要帮他的私生子野种弟弟争家产。   真幽默。    第32章   见他半天没吱声儿, 自以为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了,晏非的耐心即将告罄。   他的长腿在桌子底下越过了大半截,踹在覃雾的椅子上:“成不成的给个准话儿, 我又不是你钓的凯子,不吃欲擒故纵那套。”   他言语讥讽, 覃雾更是个受不得一丁点气的主儿。这俩人一碰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般碰撞,像几辈子纠缠的仇人一样。   虽然, 原本也不怎么和睦。   这野种不止一次染指晏淮央的东西了, 他还在世的时候这人就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暗暗争宠。仗着出身低, 对哥哥从来都是恭敬有礼的, 对待家里的佣人也和善,里里外外谁人不说二少爷性情温良?衬得晏淮央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人了。   或许是压抑了太多年憋疯了, 他根本就装不了太久, 当着晏淮央的那些狐朋狗友的面就敢卖他的车, 吃相非常难看。   这个野种不光继承了他那个舞女妈雌雄莫辨的妖冶容貌,也继承了那股子同归于尽的狠劲儿。   被他缠上是要撕下来一块肉的。   覃雾没说答应, 也没说不答应, 只是戏谑地问道:“跟我合作是要验资的, 你现在手里有晏家多少股权?苍蝇腿儿的利益还不值得我跟席铮闹掰, 毕竟我家金主年轻有为、八块腹肌、还会疼人……”   “停, 这很光彩吗?”晏非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继而又暗自打量起面前这人,怎么看都充满了违和感,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是晏淮央亲自做出伏低做小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那可太解气了。晏非的手有点痒,想扯着这人的脸蛋让这张脸上出现更多生动的表情,但又顾及着角落里盘踞着的那个野兽。   没空跟他耍嘴皮子, 覃雾管服务生要来了笔和一张白纸,动作潇洒地划拉着。   “上个月拍卖会的时候古董商行的秦管事对你鞍前马后的,他那3个点应该被你吃下了。”   “晏家股权结构里最大头的30%房地产是和魏家深度绑定的,魏凛是标准的前太子党,和晏淮央关系很好,他那里的不会给到你一丁点。”   晏非挑了挑眉,此时还颇有风度地看着这个小明星卖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待价而沽。   “矿产和新能源攥在你二叔手里,那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你根基尚浅斗不过他。”   “像芯片和互联网这种新兴产业,晏老爷子是直接任命给他信得过的董事的,你上个月给人家女儿送的百达翡丽腕表被礼貌地退回来了,人家摆明了无意和你联姻,他手里的两成你也拿不到。”   小明星的下巴微抬,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矜傲劲儿,看得晏非就是一阵无名火起,这人怎么跟那死人一样讨厌?   覃雾见把人说破防了,心里的气就顺多了,他真的很介意这人碰他的车。   他的笔锋一停,“盘算下来,你能吃下的只剩一些金融类的增值产业,和集团里只认血脉的那帮子老古董们手里那点份额,全加起来也超不过15%,我算得有问题吗?”   晏非咬牙切齿,“你果然研究过晏家?怕不是我没有找上你,你也早晚会搅和进这个局里的。”   覃雾扔下了钢笔,修长如玉的手指把刚刚那张纸撕成了碎片,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很惊讶吗?如果人人都说你生得像一位已逝的豪门继承人,你会不动点念头?”   有道理,身为一个阴暗/逼的晏非深以为然。   “再说了,我都穷到卖身了,我是什么道德标准很高的人吗?”   如此理直气壮,把晏非都逗笑了,感觉这人很有趣。   可惜了,他们两个的筹码摆的太清楚了,只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不然或许还可以当朋友的。   会所的服务生见这边似乎发生了不愉快,打了个手势示意之后,端上来一壶汤色清亮的龙井茶,给这二位一人倒了一杯。   覃雾擦了擦唇边的水迹,“说说吧,你找我来,是想让我混进去帮你把老爷子毒死?”   咳咳,晏非被猛地呛了一下,险些狼狈地喷出来,不是,这年头的豪门金丝雀业务这么熟练的吗?席铮都教了你些什么鬼东西?   “我靠,你想哪去了?那是我亲爷爷!你就给他老人家哄的高高兴兴的就行了,隔三差五的灌点迷魂汤,哄着老爷子把股权转让协议签了就行了。只要从老爷子手里漏出来三成,剩下的我再从董事会那帮老东西手里收购几个点……”   覃雾坏笑,眼神里挂着明晃晃的奚落:“你果然只有15%,所谓的下一任继承人可有点虚啊。”   老子都死了三年了你才抢下来那么点儿,回家吧孩子,别折腾了。   在角落里cos壁画的系统老怀甚慰啊,这个位面的主角团们都在为情所困腻腻歪歪,只有人家反派还在兢兢业业地推进剧情,这职业素养真该让某位金牌宿主惭愧一把的。   晏非被笑得面红耳赤的,一股子没来由的羞辱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像一个男人被嘲讽只有几厘米。   见这小子笑个不停,笑够了就自顾自地去洗手间了,晏非越想越气,凭什么啊,他为什么全程都在被一个戏子牵着鼻子走?你个被包养的玩意儿哪来的底气嘲讽我?   肯定是被席铮惯坏了。   他黑沉着脸坐到了席铮的对面,就开始告状。   “席哥,这人的身世是假的,我查到了很确切的证据。”   “嗯。”   见男人不为所动,晏非不甘心地继续加码:“他的脸虽然看不出来动刀子的痕迹,但八成也是假的。”   “嗯。”男人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说完了吗?   “哥,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接近你肯定目的不纯。他只是长得乖但是心机深沉,估计图谋不小。”   席总望着窗外出神,根本没在听。他的宝贝金丝雀本来安安分分地宅在家里19天了,都开始跟着国画老师陶冶情操了。习惯的养成是21天,临门一脚就要把人的性子掰过来了,就被人一通电话勾搭出来,扑棱着翅膀野心又膨胀起来了。   该死,都怪晏非。    第33章   见到男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晏非也觉得没意思了,他给一个金丝雀告状还不够掉价儿的呢。   他的视线渐渐移到了席铮面前画风很违和的小蛋糕上,被一层透明玻璃罩子保护着, 四周撒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浓厚的巧克力光泽瞧着有些诱人。   本来晏非对甜品无感, 但是他很清楚这个是属于谁的,莫名的他就想抢一下。   他拿着勺子跃跃欲试:“哥我能不能挖一块?”   席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家破产了?”   “还没。”但估摸着照这个分崩离析的态势发展下去应该也快了。   “自己买去, 抢小孩的东西做什么。”   晏非不情不愿地道:“他多大啊?”   “刚满二十, 你不是调查他调查得很透彻吗?”席铮眼里是洞察一切的凉薄, 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和在小情人面前判若两人。   晏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原来您老都听见了啊。那还能无动于衷?   果然能养金丝雀的都是涵养很好的人,晏非做不来, 他的枕边人如果有一丝一毫的背叛都会气到想杀人。   哎,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有了小情人在身边陪着,席哥对自己都变冷淡了。   其实晏非很崇拜席铮, 或者说, 整个晏家都很感激这个男人。当初晏淮央刚刚出事的时候, 他们家原本是秘而不宣的, 但不知道是哪个圈内人走漏的风声, 交易日一开,晏家控股的那些龙头企业股票就齐刷刷跳水。   准继承人撒手人寰在哪个财阀都是抽筋吸髓的程度,外界舆论压力巨大, 不到三天的时间晏家就乱成了一锅粥了,老爷子还因为长孙去世的噩耗昏迷不醒着…… 如果不是这男人紧急回国收拾残局,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所有打算搞事情的宵小, 那晏淮央的葬礼都不会那么安生。   而在那人的葬礼上,席铮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银色戒指,明晃晃地宣示给所有人这个婚约还作数,而席家会坚定地站在他们身后充当保护伞。虽然那男人一句承诺都没给,但是他花了半年的时间帮晏家从风雨飘摇之中重新又立住了,随后干净利落地收拾了所有东西离开,也一点都没有仗着恩人的身份干涉晏家内部的继承人选拔的意思。   总之,绝世好男人。   想到这里晏非就一股子无名火,谁不想骂一句晏淮央是真他妈的命好。   晏非还没有来得及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会所的转角处就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甩了甩手指上沾染的水珠,步伐轻佻而优雅,逆光而来的身影仿佛故人从时间长河中走出来。那张脸太熟悉了,熟悉到晏非的心脏都漏跳了几拍,惊惶、激动、怨恨,一瞬间种种情绪把他包裹了起来,让他不知不觉中眼圈都红了。   “呦,不给你吃块小蛋糕就气哭啦?”覃雾晃悠过来,像个欠嗖嗖的乌鸦一样从桌子底下歪着他看他。   只能说是和他的系统混久了,一人一统都是同样缺德。   他自己拽开椅子,很懂事地挨着自家金主坐下了,这男人冷了一天的脸色这才有些化冻的迹象。   晏非缓了缓情绪,意识到这家伙只是个脸很像的赝品罢了,想通了之后那种掌控全局的劲儿就又回来了。   他手指戳了戳,发了个消息出去。   虽然显示是未知号码,但是覃雾看着那几个字哪里猜不出来是谁发的。   “成不成啊到底,给个准话。”   覃雾的手指也忙忙碌碌敲字:“已接单。但是你得先帮我把身旁这个家伙搞定,他盯我盯的太紧了。”   安静如鸡的空气中,晏非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铃声。   你个傻逼,出来谈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都不知道静音的?就这还有脸争家产,蠢死你算了。   被这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盯着,晏非还真就一字不漏地领会了这人的意思,顿时也是憋憋屈屈地把脸扭向了窗外。想他堂堂一个财阀的少东家,出门在外都是被人捧着的,他的字典里就没有静音这俩字。   把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男人摇了摇头,一把将覃雾的手机夺了过来倒扣在桌子上。   他看向覃雾的眼神无奈中又带着一股子拿你没办法的宠溺:“别嘀咕了,你俩当我面说。”   俩人瞬间坐正了,模样是如出一辙的乖巧,而覃雾的眼神里还有干了坏事被抓包之后忙忙碌碌的躲闪。   席铮被萌的心都化了一瞬,毫不避讳地凑过去啄吻了他一记。   “说吧,作什么妖呢这是?”   晏非心想反正也瞒不住了,他需要说服席铮放人。   “哥,你的小情人先借我几天。”   男人的脸色瞬间黑沉,要不是顾及着这人算是世交家里的弟弟,早就把人踹出去了。一把拉过覃雾的胳膊就想把人拽走,他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覃雾暗笑,这人是会说话的。   见人误会了,晏非着急地解释,“不是,真不干坏事。我们家老爷子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了这你是知道的,爷爷都七十了,大权在握的老头闹起脾气来谁能劝得动他?煮好的汤药他是想喝就喝,不想喝了就倒掉的,所以身体越来越差,精神也开始糊涂了,成天就念叨着他大孙子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   “那谁敢应他这句话?晏淮…… 我哥他的事情在我们家就是个禁忌,老爷子清醒的时候没人敢提,糊涂的时候成天闹着找他大孙子也不是个事啊?覃雾他的长相是很有欺骗性的,您把他借给我个十天半月的,先哄着老爷子好好吃药了,其余的一切都有救,就当我们小辈尽一份孝心了。”   晏非拍着胸脯保证:“哥你如果实在不放心,你随时能打电话来查岗。我们家的客房不是也有你的位置吗?”   听着像那么回事,席铮的步伐慢了下来。   他也算是跟晏家有点交情,以前也是被晏爷爷看着长大的,倒也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性格,他只是不想自己的金丝雀卷进豪门的内斗中罢了。   见人家的态度有些松动了,晏非愈发诚恳,“哥,我承认我个人是有私心的,但我想在老爷子缠绵病榻的这几年让他舒服一些也是实话,我爷爷真的过得太痛苦了,他怕是巴不得自己一直糊涂下去的吧。”   听了这些,覃雾的神色也晦涩了下来,索性有一扇木叶门挡住了大半光线,叫人看不清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席铮攥住了小情人的手,意外地发现这人的手心冰冷。   他以为是店里的空调开得太低了,脱下外套罩在覃雾身上,语调比平日里冷淡了些许。   “不用理会他这一大堆说辞,我只问你想不想去?你要清楚搅和进这摊浑水的后果,到时候脱不开身了别来哭着求我。我已经尽量帮你隔绝开外界那些视线了。”   覃雾感受着外套上男人的温度,冰凉一片的心里暖和过来了一些。   “我要去。你明天会开车送我过去的吧?”   就是惯坏了,还得寸进尺了,看不出来自己不想他去的吗?席铮当着外人的面也不想骂这小子,本就在门口,冷着脸把人拽进了车里。   两人在车里沉默了很久,席铮也觉得自己过于在意这人了,分开十几天而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他下意识就想开口说出来陪他一起了,自己本来就是晏家的正牌联姻对象,和这个替身一起出现在老爷子面前演的更像。但是他家这个金丝雀本来就是关不住的,越关着他越成了个木雕美人。   而且席铮还在思量一件事,覃雾的性子一向懒懒的,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锦衣玉食也好,粗茶淡饭也能吃几口,一直都是个没什么干劲的人。那他这次这么不辞辛苦也要入局,就一定有他必须要去的理由。   席铮决定放一根长线出去,或许之前的种种疑点就能找到出口了。    第34章   天光破晓, 席铮醒来以后破天荒地赖床了,抱着他家小情人不撒手。   他失眠到后半夜才睡着,一晚上后悔了八百回。   从看着男孩子收拾行李箱开始, 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他的宠物猫从这里逃离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男孩子的私人物品很少, 他的手机是刚确定包养关系的时候自己顺手塞给他的最新款,衣服鞋帽也是席家的设计师量身定做的, 零花钱是走的席铮的副卡, 他从头到脚的所有东西都是席铮给的, 所以只需要一个小号的箱子就能把自己的痕迹从这个家里干干净净地抹掉。   怎么会不令人心慌呢?   “松开点, 热。”男孩子迷迷糊糊地醒来,戳了戳男人块垒分明的硬朗胸肌。   覃雾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就是男人格外深邃的眼神, 和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似乎已经醒了很久。   “舍不得我啊?”他调笑道。   席铮背过了身去, 遮掩掉了自己一瞬间的脆弱。这小子是个惯会得寸进尺的,再放纵下去他还不得爬到自己头上啊?   覃雾起身, 见男人也要跟着起, 一把将人按在了床上:“好好补觉, 不用你送我了。我喊过来个司机就行。”   半小时后, 晏非骂骂咧咧地来接他。   “你就不能自己打个车?就那么金贵?”晏非砰地一下摔上车门。   任谁大清早地被电话吵醒, 还要大老远跑过来接人,都会火大。   覃雾穿着睡衣,在沙发上颐指气使:“你不伺候我, 我就满世界嚷嚷晏二少是个欺世盗名的混蛋。觊觎他哥留下的家产,找了个替身来想气死他们家老爷子……”   给老二气得啊,你真是我的活爹。   “席哥你管管他。”   席铮摊手, 爱莫能助。   席铮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了,这人的性子到了深宅大院里也不会吃亏的。他好像是这帮二世祖们的天敌,食物链上肆意游走的高阶捕猎动物,稳稳地拿捏着所有人的弱点,甚至还包含席铮自己的。   看他前夫哥有些恹恹的,猫咪临走之前都要勾勾爪子,让这人精神起来。   “有件事我忍很久了,你吻技出奇的差,只会像个大狗子一样乱七八糟地啃我,趁这段时间席总还是进修一下吧。”   见人的脸色开始红温了,覃雾坏心眼地继续加码:“撩不明白就放着让我来,瞎积极什么啊。”   席总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都没了,一张冷白皮的俊脸气得通红,只想把人拎过来抽一顿,才短短的几个月自家的金丝雀就嚣张成这样了。   不过,真的有那么差吗?   噗,晏非抬头望天,在心里暗暗下决定要对这个金丝雀尊敬一点,他是真能把豪门家主当狗训的。   撩拨完了覃雾就扬长而去,老二在后面骂骂咧咧地给他拖行李箱。   很合理啊,弟弟不就是用来使唤的吗?   车开了一半的时候,晏非就给他打预防针,“我家老爷子喜怒无常,脾气不怎么好,所以你可能一个照面就被赶出去。如果今天留宿不了那我们的计策就失败了,你就回去当你的金丝雀,我还当我的豪门少爷,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说到这里晏非自己补充道:“哦没办法当一切都没发生,你刚才还把自家金主得罪了。”   “哈哈哈哈嚣张太早了吧?”   覃雾懒得理他,这人老谋深算又算不明白的,晏家的家业交到他手里还不如安安静静在账户里趴着,还能少亏点儿。   今日是冬至,晏家例行举办家宴的日子。   覃雾刚刚踏过那个古朴陈旧的门槛,就感觉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晏家大院还是和他记忆里的相差无几,虽然收拾打理得很干净,但还是掩盖不了岁月风霜侵染下的陈旧。   草木仍在,但整个院子一点生机都没有了,死气沉沉的。   小时候感觉这里巨大无比,跑累了都跑不完,现在跟着晏非拐了几个弯就走到头了。   同样被覃雾抛弃在记忆深处的,还有这些故人。老爷子没出来见客的时候,一大帮亲戚都在院子里规规矩矩地等待着。   晏非小声地给覃雾一一介绍,省得这小明星初来乍到的冲撞了人,这院子里可没几个好相处的,但是覃雾心不在焉的似乎没怎么听,看得晏非暗自着急,他这个合作伙伴到底靠不靠谱啊?   很多双眼睛落在覃雾身上,或是惊疑,或是阴冷,连带着看向他身旁的晏非也一脸不善。   哦老二领过来的人,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还看不明白怎么回事,晏非成天在外面嚷嚷自己是下一任家主板上钉钉了,但股权吃下了多少别人也能猜得到。   替身这招要是有用的话别人怎么会没试过?以前也不是没有领来过,只是晏非运气好找来的这个更像而已。   从管家端了一杯清茶进去,人们就知道老爷子要出来了。   随后,雕花红木大门推开,这位封建大家长从正院里走了出来。   拐杖的笃笃声中,覃雾望向了那位把自己一手带大的老人家。已经是古稀之年的人了,两鬓花白,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也有了些浑浊,眉心的皱纹更多了,腰杆还是挺得笔直,只是一身高高在上的权势威压让人不敢议论他的苍老,可是在亲近的人眼中都像个皱巴巴的老核桃了。   覃雾的鼻子一酸,努力仰着头才让自己的眼眶湿润得更晚一些。   电光火石之间,老爷子也盯上了这人,拐杖遥遥一指:“这小子是谁?”   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晏非的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这会儿不确信老爷子是清醒着呢还是糊涂着,没敢不怕死地说一句:爷爷,这就是您心心念念的大孙子。   废物,覃雾暗自摇头,不闪不避地迎上了老爷子的视线。   “晏爷爷好,我是晏非的朋友,一个混得差劲的小演员而已。因为后面打算试镜一个豪门少爷的角色,所以央求着晏非少爷带我来见识一番,厚着脸皮来您家里蹭一顿饭吃。”   老爷子冷哼一声,深深地望了覃雾许久。   血缘的羁绊是不讲道理的,晏老爷子瞅着这小子非常在意,容貌很像他大孙子,但是气质不对。   他孙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虽然有些骄纵但是心地纯稚善良,而眼前这小子虽然模样乖巧,讲话也客客气气,但是通身的疏离感是骗不了人的,不像个好孩子。   老爷子感到厌烦,也懒得理会小辈们耍的阴谋诡计了。   老爷子入场后所有人都跟在后面入席了,晏非拍拍胸脯一阵后怕,缓过劲来了以后就开始怪覃雾说的都是什么啊,连套近乎都不会。   覃雾凉凉地望了他一眼:“你行你上?”   “我不行啊,所有我才找的你嘛。”晏非理直气壮地认怂。   主院最宽敞的一个厅里,所谓的家宴其实就是一张能容纳20多个人的红木长桌,连配套的椅子也都是硬梆梆的圈椅,连个软垫都没有,坐着并不舒服,不过权力的牌桌本来也不是用来吃饭的。   餐桌上等级森严,老爷子坐主位,次子坐左二,那一辈的人就都排着次序跟着往后坐。而晏非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右一的位置,连那些比他年纪大的早就成家了的堂兄们也得憋憋屈屈地坐在他的下手位。   爽!以前晏淮央总压他一头,人都死了还让老爷子伤心了好几年,没心情举行家宴,如今晏非也是享受上了继承人的待遇了。   正美滋滋的时候,发现某个小明星自己拖过来张椅子,大剌剌地坐在了晏非旁边。   “加个座儿,晏二少不会让你的客人站着吃饭吧?”   晏非心情正美妙的时候,一扭头对上的就是那张和他哥哥一模一样的脸,简直阴魂不散。   他也是贱的,非得找这么个人来给自己添堵。    第35章   长木桌的两侧, 权力的天平呈现一边倒的态势。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手里的权柄从未下放过,这些子孙们斗来斗去的伎俩在老爷子眼里跟明镜似的。   他的筷子停驻了几秒,遍布细纹的眼睛审视着覃雾, 跟他孙子像极了的容貌,骄纵恣意的性情, 让他想不在意都不行。   眼前这个男孩子处处透着古怪,远不是一个用来夺权的棋子那么简单。   大家族里的聚餐除了次序分明以外, 倒也没什么规矩, 性格活泼些的小辈还在窃窃私语哪个菜好吃, 哪个做咸了, 堂姐今天的爆闪美甲很是亮眼什么的。而上一辈的人就矜持多了,不论饭菜合不合胃口都是浅尝辄止,在老爷子面前维持着一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假象。   老爷子的余光一直瞥着对面的男孩子, 挑食, 没怎么动筷子, 饭量跟猫儿一样小。   老人家心细,低声嘱咐着管家再加几道菜。   后厨的炉灶一直热着的, 很快就有几名佣人端着托盘进来了, 把新做的菜色一一摆在各位主人家的面前, 一式四份。在座的人面色都有些微妙, 谁不知道这几样菜都是晏淮央生前最爱吃的?   老爷子这是又睹物思人了?   晏非的二叔欲言又止, 眼神阴冷地看着照做的管家,心想这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家宴缅怀个死人做什么。   晦气。   初次的试探不了了之,覃雾对着新端上来的菜没什么反应, 一点都没碰,看得老爷子暗自摇头,就说嘛, 哪有什么牛鬼蛇神的事儿。   老爷子吃了个半饱,也就起身离席了,室内的气氛瞬间一松。其实晏家厨子的水平挺在线的,平日里想吃还吃不上呢,一时间也是觥筹交错、碗筷纷飞了起来。   晏非颇有些地主之谊地询问道:“吃好了?”   “嗯。”   “走,我带你去转转,爷爷没赶你走意思就是留客了,下午看看安排你在哪个院子住下。”   他们从主宅拐出来,先经过的是一个规格明显很高的院落。青石的砖墙上浮着一层碎末,那是瓦砾被风沙腐蚀后留下的岁月痕迹,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不怎么住人的迹象,点着金漆的桐木门也落了锁……   见覃雾的步伐在这里停驻了,晏非漫不经心地介绍道:“你可别瞎闯进去哈。这里是晏淮央的院落,这破地方现在是我们家的头号禁地,你一个外人别触老爷子的霉头。”   院子门口那棵梧桐树已经亭亭如盖了,树干上刻着晏淮央身高的线条早已经窜到了两米多高的地方去了,结成了厚厚的树疤。覃雾仰了仰头,眼眶有些湿润。   晏非这个蠢玩意是不懂察言观色的,他只是突然想到:“你是见过他的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似乎也很讨厌晏淮央。”   “嗯。”   “为什么?”   “人人都说我像他,像他有什么好的,一个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小废物罢了。”   覃雾无奈地摇头,他的壳子里装的是在异界飘零了十年的灵魂,对于自己斗鸡走马的纨绔二世祖时期很是看不过眼,傻了吧唧的,辜负了多少人啊。   晏二听着心里舒爽,但又觉得这评价有些太过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人其实也挺优秀的。   他一把拽着覃雾:“走了走了,别在人家门口讲坏话,小心这人晚上托梦来报复咱们。这家伙小心眼的很。”   覃雾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晚了。真不巧,你每次大放厥词的时候都被正主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我确实很小心眼,谢谢。   他们又拐出去了很远,绕来绕去的,眼见着地方越来越偏僻了,连晏非自己身为主人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小院子比起晏淮央的确实显得很不气派。   覃雾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犄角旮旯的位置,讥诮道:“这么多年了还没给你扶正啊?”   “我住惯了,我这院子冬暖夏凉。”晏非的俊脸上闪过一丝薄红,显然是气到不行。   老宅这里没几个人在住,成家了的子嗣都搬出去住了。因为大房的那个废太子早早地被流放海外去了,他的两个儿子就一直是老爷子养在身边的。所以虽然晏非的小破房子那么败落,却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给他钱他都不愿意换呢。   溜溜哒哒了一圈,就到了老爷子平日里喝药的时候了。   晏非疯狂暗示。   覃雾心里也虚啊,他这么个货真价实的赝品,到底该顶着什么样的立场去替别人尽孝啊。一个外来的客人,上赶着给人家端茶倒水的,不可疑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段短短的空暇里,老爷子早就已经把他查的底掉了,看这小子是愈发可疑,所以已经到了平日里睡午觉的时辰了还硬撑着在这里等着这俩玩意过来拜会。   “晏爷爷好,我借住在您家里的这段时间,会依照晏非少爷的嘱托盯着您一天三顿喝药的。”   覃雾也想不出什么圆融的台词了,他就硬上。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看着这小子端着一个药碗就杵到自己嘴边上了。   牙被磕了一下,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发火,味道难闻的苦药就顺着他的喉咙往下淌了,这小子竟然敢直接灌他?   本着不想在小辈面前太过狼狈的心理,老头子还是硬着头皮喝了,然后下一秒让他青筋直跳的是,这小子还顺手把食盒里的蜜饯也捞起来吃了,那本来是哄着病人喝苦药的。   “撵出去,谁带来的人赶紧撵出去。”拐棍儿敲的梆梆响。   候在一旁的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您老可以自己赶人的哈,平日里一言九鼎的这会儿装腔作势上了。   最难的一步走出去,覃雾也破罐子破摔了,在这个家里更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拿起花园边上的铜质喷壶,饶有兴致地帮忙浇花,只顾着看眼前了脚下一个没注意就踩折了棵名贵的兰花,看得老爷子那叫一个心痛啊。   书房里的博古架上新添了几件自己没见过的宝贝,汉白玉的茶盏瞧着成色很不错,他手指一抛就砸碎了听个响儿,像个爪子很闲的猫咪,这下不光老爷子一个人心痛了,管家也看着来气,这招猫逗狗的脾气也跟他们家孙少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爷孙俩都在互相给信号,惹得老爷子心里越来越激动,有个很不科学的猜测在他心里缭绕了大半天了。但是他不敢对别人讲,也不敢开口问,只默默地吞了两片降压药,怕待会儿不管成不成的自己都扛不住……   午后的阳光都是慵懒的,覃雾不用人招呼,自己挑了张看着顺眼的摇椅躺下了,翘着的二郎腿荡荡悠悠的。   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心,连带着老爷子也心绪宁静了几分,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看了他很久。   “老爷,您要不要歇息下?”   “不了,不敢睡啊,怕睡醒了再犯糊涂。”   老管家的视线也穿越过了大半个院子,锁定在那个荡荡悠悠的人影上,无力地叹了口气。这次找过来的替身是最像的一个,如果是欺骗的话就骗的久一些吧,难为他了,把孙少爷的性情都研究得那么透彻。   夕阳西下,睡饱了的覃雾伸了个懒腰,注意到了树下摆着的一盘残棋。   他的手指捻起白子,随意地落下,略作思索之后又下了一枚黑子,出招非常快,自己和自己杀了几个来回,等到棋盘上笼罩下了一层阴影的时候才意识到背后站了一个人。   老爷子嘴唇都哆嗦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围棋最能暴露一个人的路数,他亲自教出来的孩子又有什么认不出的?   老人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得很隐晦:“我不问你,我只问他。他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覃雾愕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爷子,够敏锐的啊,虽然自己也没多用心地遮掩。   他本来想含糊过去的,但脑子里突然又被前几天刷到过的中二病台词荼毒,憋着笑,深沉地来了一句:“还行,些许风霜罢了。”   老爷子一脸无奈,这孩子怎么神戳戳的。   “他不能和故人相认对吗?”   “对,他还有任务在身,也被一些看不见的法则束缚着,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爷子听懂了。   覃雾笑了笑,来到这个位面这么久了第一次感觉到近乡情怯了,他拉着老爷子粗糙的手晃了晃,“好好保重身体啊,别垮了,还等着您堂堂正正地接他回家的。”   老人家浑浊的眼睛里洒下了几滴清泪,一字一顿地应道:“好好好。”   他不问自己孙子的魂魄是怎么回来的,这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惊天秘密本来就是不能问的,再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   当第二日清晨,再来主院问安的时候,晏非就看到他七十岁的爷爷穿着正红的对襟褂子,肥肥大大的练功裤,正在院子里打着八段锦,耍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面色红润,整个人瞧着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老二傻眼了,哎?   覃雾装傻,“你叫我来的任务不就是这个?这不是挺有效果的吗。”   看这架势,再让他奋斗二十年也当不上家主啊。老二破口大骂:“草,让你替我尽孝,没让你这么敬业啊?给我们家老爷子灌什么迷魂汤了这是?”   覃雾不语,只是一味地冷笑。   你最好准备根荆条给我一步一跪地请罪,不然老子回归的那天抽不死你丫的。    第36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 晏二少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这人入局。端茶倒水、伺候汤药他是一样都没干,就每天懒洋洋地当大爷,使唤着家里的管家干这干那的, 还得把他这个客人伺候舒服了。   一向性格沉稳,几十年没怨言的老管家, 看晏非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友善了,你领回来了个什么人?   偏偏眼里从来不揉沙子的晏老爷子, 就跟没看见一样, 特别惯着覃雾。让厨子换着花样地给做好吃的, 他偶尔赖床了睡到下午也不骂, 还让人给他炖些甜汤润润喉,这独一份的待遇连自家小辈看了都眼红。我是你孙子还是他是你孙子?   跟一个外人还天伦之乐上了。   这日清晨,老管家刚把正院大门的锁开了, 就看到了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不速之客, 冷着张俊脸, 一身煞气。   这个时辰来拜访,怕不是夜里就坐飞机赶过来了。   “京墨少爷, 您怎么来了?”   “抓个人。有人告状告到我这里了。”   老管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心里有些犹豫, 怕是争夺家产已经斗红了眼的自家人吧, 看不得晏非领来的人把老爷子哄得高兴。   他不太敢放人进去, 但客人就在门口不接待又太过失礼。毕竟祁家这位劣迹斑斑的,疯劲儿上来了怕他把这里砸个稀巴烂。但是算了,回头给祁家寄账单过去就行了, 他们赔得起。   老管家递了个手势,“您请。老爷子收拾利索还要些时辰,您有急事可以先给晏非少爷打电话, 他的客人自然是住在他院子里的。”   这就是给暗示了,祁京墨自顾自地往里闯,他小时候也经常来这里喊他兄弟出去玩,依稀记得晏非的小院子在哪个方位。   他刚走到门口,晏非就得了消息等着了,打着哈欠,一脸的不怀好意。   “嚯,京墨哥你怎么来了?”   祁京墨后半夜就赶飞机了,睡眠不足火大得很,“你心里没点逼数?”   讨了个没趣,晏非撇了撇嘴,行行行知道你看不上我,从小到大只要晏淮央在场,你眼里就瞅不见别人,人家死后变成鬼了也依然是圈子里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他遥遥一指,“楼下第二间房,哥你随便动手,我这院子僻静,把人揍个半死也没人听得见。”   后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但别真揍死了,我是管席总借的人。”   简陋的桐木门,祁京墨一脚就踹开了,目光直直地对上了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那个人。   之前就发现了,这个赝品的眼睛比央央大一些圆一些,所以乖乖地阖着眼睛的时候就是十成十的像。   祁太子的怒火莫名地被浇熄了大半,坐在床边冷冷地打量这人。   或许是晏家宅子的氛围感加持,祁京墨没来由地心软,也是他们这些上位者失职,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是当个无伤大雅的小玩意逗弄着,纵容着他一步步登堂入室,怪的了谁呢?   他的手掌掐在覃雾细瘦的脖子上,只需要多用点力就能让所有的风波静止下来。这人会挣扎吗?会不会流着泪求饶,祁京墨一时间有些想得痴了。   覃雾在睡梦中就感觉自己呼吸费劲,像被八爪鱼缠上了,废了好大力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就是祁狗子那张熟悉的脸。   他也是睡迷糊了,又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里醒来,本来就是脑子最没有戒心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是十八、九岁的祁京墨来喊他出去飙车,熟稔地挥开了男人的手臂:“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这眼神,这语气,让祁京墨心里的熟悉感拉到了最大,“你到底是谁?”   不对!覃雾的意识紧急回笼了,刚刚是不是祁狗子想掐死我来着?我好像,依稀记得我现在应该是个替身吧。   他眼神无辜,茫然地坐了起来,开动小脑筋疯狂想台词找补:“我是晏二少找来的替身啊。他让我哄着晏爷爷喝药,说事情办好了就帮我摆脱席铮的控制,我就来了。可能是入戏太深了吧,对那位晏先生的性情喜好拿捏得太好……”   这么白莲花啊?   祁京墨一个字都不信,凑过去拍了拍小明星的脸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儿。   “你攀附权势、捞钱捞好处,这些我都不会理,但是一个赝品试图代替他就是在找死,我兄弟不是谁的登天梯。”   哎呦,闹了半天原来是为这啊。覃雾的小心脏平复了下来,我还以为我掉马了呢吓死我了。   戳了戳他的系统找茬:【鸦哥你怎么值班的?你的宿主都有生命危险了都不知道提个醒儿的?】   【该的你,你就浪吧】   系统平静无波的机械音发出了浓浓的嘲讽。但它知道它家宿主是没理搅三分,系统不信这人察觉不出来天命之子没动杀心,只是在放狠话吓唬。   男人这种生物啊,肾上腺素一旦飙起来了就不好刹住车,覃雾还真就沉浸在他的艺术创作里了,戏瘾拉满,红着眼圈诱哄着他兄弟。   “别发疯了祁少爷,是真是假重要吗?我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啊,难道我跟他长得不像吗?你的病情只是需要一味药引子就好了,乖,让我代替他。”   【警报警报!监测到天命之子的情绪波动巨大,宿主可能有危险】这下子系统知道给预警了。   覃雾飙完了戏,心里也痛快了,谁让这人大清早的找上门来吓他,我们的金牌宿主不留隔夜仇。   祁京墨眼睛通红,整个人像被激怒了的狮子一样暴躁,抡着拳头就要砸过来,目光却落在了覃雾单薄的小身板上,他此刻半坐着,头微微向后仰着,如同猎物露出了自己所有的破绽,准备束手就擒,这拳头反倒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就停住了,转头愤恨地砸在了墙壁上。   溅起了几滴血花。   他掰过覃雾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你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别做梦了。”   覃雾尽管姿势不舒服,眸光却是带着笑意的,还是他兄弟好,没白疼你。   哪像某个自诩深情的前夫哥啊,婚戒是一直不摘的,却一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沦陷了。但是覃雾不怪他,他以前跟席铮根本就没谈过恋爱,只是一场应付两边家庭的联姻而已,那人对晏淮央根本就不熟悉,能站在未婚夫的立场上寡了这么多年已经是给了双方体面的。   而祁狗子这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如果也轻飘飘地淡忘了旧人,他是真的会伤心的。   祁京墨见这人还是笑眯眯的,身子又不禁打,又牙尖嘴利的会气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索性摔上门出去了。   “晏非,找一捆绳子给我。”   咦?晏非憋着坏在院子里等了这么半天,也没听见屋里打起来,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这家伙要绳子做什么,但反正不可能是想在自己家里上吊,那用给谁也就不难推测了。   于是他在库房里转了好几圈,精心挑选了一捆麻麻赖赖的麻绳出来。   祁京墨冷着脸回屋,拿绳子在覃雾的手腕上结结实实地绕了三圈,把他的双手绑在了一起。   而覃雾也全程很纵容地任他施为。   晏非看这俩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时候,也看乐了,“京墨哥你要把人遛哪去?”   “带他去爬山。”   哦。他还好心地叮嘱上了:“京墨哥你可别一不小心把人推下去啊,山上可没有摄像头哦~”   这混蛋玩意,覃雾默默地在心里又给蠢弟弟记了一笔。无所谓,反正他的罪状也够收拾好几轮的了。   他们两个绕到前面院子的时候,晏爷爷刚好在庭院里喝茶,看了个正着。   覃雾被人捆着双手,试图跟他爷爷求救:“晏爷爷您管管啊,这人来您家里砸场子了。”   老爷子慢悠悠地喝完了那一盏茶,完全没有干涉的意思,只是让管家给捎带上了一捆糕点,让他们饿了在半道上吃。   直到这时候覃雾心里才觉得不对劲了,老爷子看起来并不是犯糊涂的时候,他都默许了,祁狗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   越野车开出去了大概一小时的距离,期间覃雾一直在留神打量,还没看出个门道儿来就被扯着下车了。   目的地是一座几百米高的山包包,并不算巍峨,只是周围山清水秀的环境很好,是个踏青出游的好地方。   覃雾的体力没问题,只是没有双手维持平衡了难免会消耗更多力气,每次他想歇歇脚的时候祁京墨就像拖死狗一样地拽他,几次之后覃雾就憋不住火气了。   “你最好不是闲得蛋疼。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祁京墨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人,索性就一言不发,只顾着当个人力雪橇犬,眼瞅着快到山顶上了才挑了挑眉:“不是嚷嚷着要给我兄弟当替身吗,我带你来见一见正主,你给他磕一个赔罪。”   山顶上郁郁葱葱的林木旁边,那是晏淮央的墓。   覃雾一下子就腿软了,怂怂地想往回跑:“不行不行这个真干不了,太冒昧了。”   祁京墨冷笑着一扯绳套,还能让你跑了?早就看这小子不对劲了。    第37章   “要不我就不上去了吧, 非亲非故的,我就在山下等你。”   覃雾苍白着张俊脸,耍赖地往地上一坐, 想拽他都拽不起来。   祁狗子大剌剌地蹲着,就差凑到覃雾脸上去观察了, 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少爷嘴角挑着恶劣的笑意:“你不对劲,哪有人扫墓吓成这样的。”   “我这人胆小, 一到墓地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就害怕做噩梦, 万一人家正主晚上去我梦里找我怎么办?”覃雾睁着眼说瞎话, 反正他是很抗拒去给自己扫墓的。   “还有这好事?”祁狗一听就乐了。   央央托梦啊, 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覃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救了,你们几个组团去医院看看吧好不好?几个人一起去没准还能优惠点。他身边好像没有正常人了, 你跟晏非挂精神科, 给席总也挂上号, 那人的耳朵不好使,眼神也瘸。   “确定不去?”   “不去。”   覃雾话音刚落, 他整个人就被腾空抱了起来。祁京墨的大手托着他的膝盖弯, 单靠一只手臂的力量就能把这纸片人一样薄薄的男孩子拎起来, 另一只手饶有兴致地把多余的绳索绕在覃雾腰间。动作间没有一丁点暧昧, 全是抓到猎物的欣喜。   覃雾浑身不自在, 逃都没地方逃,他认栽了,给自己的墓碑磕一个应该也算不上丢人。   但祁京墨倒是没有逼迫他做什么, 把男孩子抱到山顶就轻轻放下来,绳索也给他解开了。   转头从背包里取出来个干净的手帕,把墓碑上落的灰擦了一遍。他经常来这里, 有开心的事情了或者心情郁闷的时候都会不远千里坐飞机赶过来,所以墓碑一直都很干净。   覃雾仰头望了望天,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水滴又给憋了回去。   墓碑正中的那张照片选的很好,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浓墨黑发,精雕细琢的俊脸,漫不经心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似乎还带着笑意,那就是一个很真实很生动的晏淮央,少年人的鲜衣怒马或许是连老天都嫉妒的吧,任谁来看都会觉得痛惜。   穿的还是西装,覃雾都不记得这是什么场合拍的照片了,他正儿八经地穿西装的时候其实不多。当年的晏淮央有没有想过,他这张照片会被用在自己的葬礼上呢?   吸了吸鼻子,又特么的有点想哭,得抽根烟缓缓。   “带烟了吗?”   祁京墨正认真地缅怀他兄弟呢,没好气地递给了他一根。   “再借个火。”   “不是,合着你出门什么东西都不带呗,就摊着手等着别人伺候你。”祁京墨骂骂咧咧的,这都什么臭毛病?   我伺候我兄弟行,凭什么还得伺候你?   尽管不情不愿的,但毕竟人是自己强行扛上来的,还是臭着脸给他递过火去了。   覃雾不敢看向那边了,走远了几步,几口抽完了一根烟,浓烈的尼古丁划过喉咙的时候整个呼吸道都火辣辣的,呛人,他随手向后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又行了。   对上这小傻逼,有什么可怂的?覃雾非常瞧不上当年的自己,谁还没有点中二病和黑历史了呢?泡夜店,飙车,打架,只是别人的黑历史随着岁月就能被冲淡了,等二十五六岁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了,谁还会去跟他谈论当年干的傻缺事呢。但是晏淮央的黑历史这不是被钉死在那了吗?大下雨天的呼朋唤友出去飙车,然后撞崖了,这很光彩吗?   所以他越看祁京墨在那一本正经的扫墓,越觉得臊得慌,感觉这人在羞辱自己。   他捏着烟头,气愤愤地扔在了附近的草丛里,山顶上又没有垃圾箱这个怪不得他,作为对晏少爷的报复。   刚干完坏事,就被人抓个正着,祁京墨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能不能尊重点我兄弟?”   祁京墨非常护犊子,看不得别人搞乱了央央的休息环境,走过去弯下腰捡起来了,高定的西装裤弯折后连一丝褶皱都留不下,皮鞋踩在杂草里的时候也是锃亮的,看得覃雾更是来气。   他噶的太早了,当年这帮人现在全都混得光鲜亮丽的,这个总经理那个董事长的,连魏二那个憨货走出去都能被尊称一句小魏总。而他费了老大的劲归来的时候只穿成了个小明星,任谁都能来欺凌一把。   他命苦。   祁京墨把烟头随手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准备等下山后再扔掉。还残留着微弱火星和热度的烟头烫了他一下,也烫醒了他,冥冥之中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然后就开始悄无声息地观察面前这人。   游手好闲,溜溜哒哒的,看不出来有一丁点情绪起伏。   素质低,在别人的坟头乱扔垃圾。   溜哒饿了,还毫不介意地蹲下来偷吃央央的贡品。   墓园里是有佣人定期维护的,水果不新鲜了就会撤下去换掉。此刻的覃雾已经挑中了一个最大最水灵的大橘子,剥开来自己吃了大半了,丝毫没有跟祁京墨招呼一句的意思。   不像。祁大少冷眼,设想了一下如果是央央来扫自己的墓,会说些什么,会是什么场景。但如果是几年后心智更成熟的晏淮央呢,是不是一切行动路线就合理了?一时间心脏狂跳,手都有些抖,看向这人的怀疑值已经拉到了50%。   “央央你回来了?”   嗯?覃雾手里的橘子瓣吓掉了一个,一扭头才发现祁狗子是在跟墓碑自言自语。   “不要搞封建迷信。”某位最不科学的快穿宿主摇了摇头,还大义凛然地批评上了。   看出来了,这人打死都不会承认的。祁京墨反思了一下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手段太温和了脾气也太好了,都没把这人唬住怎么能从他嘴里榨出来实话呢。   他不紧不慢地给晏二发了个消息:人再借我几天,席铮那边你先帮我瞒着,就说人一直在晏老爷子跟前儿伺候着。   那边秒回:成。你替我好好招待招待他,这小子太会气人了。    第38章   打定主意要撬开这小子的嘴, 祁京墨从这一刻起就不可能再心软了。   两个人平静地走完了下山的这段路,覃雾的手脚都没被捆着,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演技足够精湛呢, 下一秒就被套麻袋抓走了。   “进去。”   被两个保镖推进去的时候,覃雾才明白自己压根儿没糊弄过去, 祁狗子这是急眼了。算了算了,顶多挨顿揍, 他还是很确信他兄弟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的。   房间里站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30来岁的年纪, 长得斯斯文文的眼镜男, 不苟言笑的看着就很严肃,耳朵上挂着个耳麦随时接听着某人的指令。   覃雾一进这房间就意识有点迷糊,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清醒过来。室内似乎点着什么使人昏昏欲睡的熏香, 灯光也昏暗, 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看来这医生还是个古法和科学兼修的大师啊。   还没来得及观察清楚周遭的环境,他就被人粗暴地推搡到了椅子上, 手腕脚腕都被铁夹子禁锢住, 本就被麻绳捆了一路磨破了皮的手腕猛地被钳住, 生疼。   “嘶。”他忍不住痛呼了声。   “怎么了?你们打他了?”监控室内的某人比他还激动, 紧张地质问道。   医生早就知道会有委托人不配合的情况, 特意把自己的助理留在了监控室内,适时安抚道:“您别担心,给拷问对象一个下马威, 是心理学上常用的震慑手段,我们老师出手有分寸的。”   助理心想,这才哪到哪啊?   也不知道这次的委托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出手倒是大方,虽然有点不讲武德但是那笔佣金就足够他们小破实验室再支撑几年的,所以老师才硬着头皮接了。   覃雾不舒服地垂着头,医生半蹲着微微仰视他,这是能跟审问对象拉近情感关系的姿势。   “说说吧,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混进晏家到底有什么意图。”   覃雾懒得理,“不说了,反正我给出的答案也不会是你们甲方爱听的。你不如问问玻璃墙另一边的那位,他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我照着念。”   覃雾早就注意到了这十来平米左右的简陋小屋子里,却违和地装着一面落地窗,可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祁京墨看在眼里吧,没劲。   医生挑了挑眉,直觉这就是一个很难搞的罪犯,反侦察意识非常强。   是的,方医生的主业是犯罪心理学的顾问,兼催眠大师。因为主业给的那仨瓜俩枣的实在是养不起他那个烧钱的实验室,贫苦的编外人员老师,和好几个贫苦大学生,没办法只能在外面接一点商业订单,只要不违法他什么都敢干,就当是做样本调研了。   “这小子防备心很强,那我直接上了啊?”他捂着耳麦跟另一头的人询问道。   祁京墨紧张兮兮地盯着呢,心一横,“上吧。”   方医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怀表,又不紧不慢地在留声机里播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试图让覃雾缓缓地进入状态,浅度催眠本来就是不痛不痒的,甚至有点舒服,像灵魂被浅浅地洗涤了一遍似的。   随时都在待机的系统担心地戳了戳他家昏昏欲睡的宿主:【宿主,用帮忙吗?】   系统有一百种方式屏蔽掉这种精神干扰。   但他家宿主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用,那是我来时的路,我也想回去看看。】   系统虽然对人类的情感不完全理解,但还是能察觉到宿主心情不好了。   覃雾和他家系统这个无机物,俩搭档在异界飘零的时候其实也挺孤独的。虽然死后能以另一种方式体验很多种人生已经是赚翻了,但是快穿人的宿命就是你深深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平日里嬉笑怒骂的似乎很沉浸,但是总有一天要离开的,所以不敢跟人建立深层次的羁绊。   身体干干净净的,魂魄却落满了风沙。   既然祁狗子这么不依不饶的试探,覃雾也打算摆烂了,就让他任性一次吧。   怀表以一种规律的节奏晃悠了半小时后,方医生手都摇酸了,见这小子从眼皮直打架,到彻底阖上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打了个响指,但是覃雾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他是真的睡着了。   方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失败了,作势就要把人叫醒重新加大强度。   却不料听筒里传来一声怒吼:“你别动他!不是说催眠过程中不能把人叫醒吗?万一他傻了怎么办?”   “那怎么办?他睡着了啊,不叫醒还怎么继续。”方医生百思不得其解,这委托人怎么回事?   “那就让他自然睡醒吧,反正天色还早。”   祁京墨这话一出,就狠狠唾弃自己还是心软了,他打算接下来不干涉了,全权交给专业人士自己处理。   等覃雾睡醒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他倒是舒服了,祁京墨都抽完好几根烟了,医生和助手也面面相觑好几轮了,倒也没闲着,趁这段时间制定出了好几种攻破覃雾心防的方案。   覃雾笑了笑,那双清冽的凤眸里波光流转:“睡得很好,祁公子破费了。”   祁狗打定主意不再惯着他,矜贵地吩咐:“加码吧,不信这小子不服软。”   方医生做了个手势,就下去准备了,而他的助理尽职尽责地解释道:“有必要向您澄清一件事情,如果说浅度催眠的原理是给大脑做spa的话,中度催眠就不会那么舒服了,被催眠者可能会感受到痛苦,但这是触达他们灵魂深处的必要手段。您这边没问题的吧?”   祁狗刚想回话,就琢磨出来味道了,冷着脸道:“不是,问我干什么,又不是审我?”   助理一言难尽,这人还挺好面子。   这不是瞅着你比屋里那位还要应激嘛,怕他能扛住,你这边先叫停了。   医生从准备室出来的时候,拿了很多幅具有暗示意味的画,强迫覃雾看,就算他扭过头去了也会附在他的耳边循循善诱着,一点点诱导覃雾进入他预设好的情境里,一点点激发脑海中深埋着的记忆。   尤其是被催眠者最念念不忘的,或者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覃雾阖着眼睛,纤长的手指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皱紧的眉头已经能看出来痛苦的苗头了。   监控室内的助理下意识望向了祁京墨,果然这人的状态更不稳定,呼吸都急促起来了。何苦呢这是,也不知道这俩人闹得哪一出。   在催眠师高超的引诱下,覃雾的脑海中依次回闪过了他小时候在晏家大院长大时候的一些片段,很温暖,如早春三月的阳光。很快,小小的晏淮央就长大了,开始有了一群狐朋狗友,十几岁的时候就不怎么着家了,经常要老爷子三催四请的派人去抓他回家吃饭……   渐渐的,覃雾的记忆里一闪而过了席铮的身影,那人穿着和自己配套的晚礼服,执着酒杯和他一起敬了四方宾客的酒。   哦,那是他的订婚宴啊。当时没太留意,但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起来,便宜未婚夫的嘴角似乎一直是上扬着的。   春风得意啊晏少爷,覃雾正心情愉悦的时候,下一个片段轮胎打滑了,他和他的海湾蓝色跑车一起撞崖。   草,何德何能啊,谁家好人能上帝视角地观摩自己的死亡。   当时他嘎嘣一下死得脆生,现在被迫又慢动作感受了一下当时的绝望,一大片寒鸦群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遮蔽了视线,也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跑车失控了,以拉满的速度撞上山崖,神仙都难救。   覃雾的意识是没办法闭上眼睛的,他清晰地看到了铁片当胸刺入的画面,血液咕咚咕咚涌出来,一时间四肢百骸都幻痛了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催眠师见状给了监控室的人一个信号,低声询问道:“这次应该成功了,您亲自来问?”   祁京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米九的大个子腿都软了,期待值到了顶点的时候人都是轻飘飘的,他都准备好接他兄弟回来了。   他利落地打了个响指,结束了覃雾的痛苦挣扎。   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男孩子,祁京墨的手掌温柔地帮他擦了擦汗,“说话,你是谁?”   覃雾虚弱地抬了抬眼:“我是你爹。”   草,祁京墨火冒三丈,一拳头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也没舍得揍到覃雾脸上。   他心里几乎可以确信,这个会让他反反复复心软的人一定是他兄弟,没跑儿,再加上晏老爷子那边也是默认的状态。一时狗脾气也上来了,今天非要逼得这小子认了不可。   祁京墨非常焦躁,眼圈通红地在这屋子里转悠,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尝试。其实他的心理非常好解释,家养的大狗什么时候会发疯?   弄丢了主人,成了流浪狗的时候会疯,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在,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把主人找回来了就好了,他就又是有家的了。   但如果主人明明就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却不肯认他,那才是要发疯的,因为那说明他真的被抛弃了,而没办法骗自己是不小心弄丢。    第39章   祁京墨也是个少爷脾气, 断然没有被挑衅了不报复回去的道理。一时间也是发了狠,命令催眠师不管还有什么手段,全都给这小子用上。   他还自己挪了把椅子过来, 准备近距离欣赏这人痛苦破碎的表情。   十几分钟后,在催眠师和助理的摆弄下, 覃雾整个人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动。他被推搡着捆缚在担架床上,清瘦的腰肢被手术带勒出了薄薄的轮廓, 食指上夹着一个心率监测器, 高挺的鼻梁被氧气面罩硌出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呼吸间都会有浅薄的雾气凝结成水珠, 惹得他视线都模糊了。   说话也只能发出含糊的字眼,但看那凶巴巴的眼神和陡然加剧的心跳频率也知道是在骂人。   “姓祁的唔,我日你大爷。”   “没礼貌, 不要随便肖想别人的长辈。”   还行, 这小子还挺精神的。祁狗本来还有点担心, 顿时被气乐了。   见到雇主好半天没有下一个指令,久经沙场的催眠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懂事的乙方是该在适当的时候给递一下台阶的。   “祁先生, 我们有必要告知您深度催眠的风险。人的大脑中掌管记忆的分区是很脆弱的一块儿, 正常都是在遵循着规律折叠和清洗记忆的, 所以很多时候忘了就是忘了, 这真怪罪不了谁的。   “我们催眠师即使使用电流刺激或者生化药剂能唤醒一部分意识, 也不一定是您想要的那些片段,还极有可能因为操作不当,轻则让患者失忆, 重则变成痴呆。您确定还要继续吗?”   催眠师也在紧张盯着祁京墨的反应,而后者早就在听着的时候无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了,他在焦灼。   覃雾只是身体动不了, 但是他耳朵好使啊,吓得心跳都漏了几拍,仪器上磕磕绊绊的心电图就非常明显,让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的祁京墨暗自发笑。   小怂包,还以为你真不怕呢。   他摆了摆手,把催眠师们轰走了,哪能真让他们乱来啊。这人十之八·九就是他兄弟,虐一顿出出气就行了,真把人搞成痴呆了自己可没地儿后悔去。   但该审还是要审的,祁京墨的手掌覆盖住了墙上的一个开关,猛地下压。   覃雾头顶的昏黄筒灯瞬间就变作了刺眼的白光,斜45度下探下来,压迫感十足。   覃雾下意识就想躲闪,却浑身动弹不得,睫毛扑簌簌颤动了几下就放弃抵抗了,有呼吸面罩的绳子牵引他连偏过头去都做不到,只能重重地踢了几脚床尾的铁栏杆。   “委屈上了?切,也就这点能耐了。”   祁太子叹了口气,给这人把难受的罩子解开了,随手往地上一丢。在回过身的时候猛然对上了覃雾那双泛红的眼睛,湿漉漉的,没有睁圆,这个角度就像极了他兄弟。   惹得祁京墨心里一紧,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心没那么硬了,也就有闲工夫注意到了覃雾干燥的嘴唇,哦,折腾几个小时了忘了给这小子喝水了。   “渴不渴?我这人很护短的,你如果是我兄弟我一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承认吧宝贝儿。”   “要喝水。但我真不是你兄弟,别闹了。”覃雾这下说话能说利索了,只是嗓音里还能听出来些沙哑。   祁京墨深吸了一口气,他真是欠了这小子的。   两个人的姿势极其怪异,一个被捆绑成了木乃伊,勉强只有头能自由活动。一个踩在椅面上,瞧着像个山野土匪但是在笨手笨脚地照顾着人,手微微掌控着矿泉水瓶的歪斜角度,尽量不把人呛到。   古怪中又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和谐。   此时正在监控室里候着的方医生和助理,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们做的那十几种方案都白瞎了。早就看出来了这俩人关系亲近了,哪能真当成仇人折磨,回头甲方不乐意了拖欠他们尾款怎么办?   一瓶水都灌了大半,祁京墨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他的声线带着点纨绔子弟的上扬调调,又比当年要成熟深沉了很多,是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贵气。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在犟个什么劲儿啊。这半年里处心积虑地围着央央的交际圈打转,席铮当苦行僧你去救,晏老爷子身体不好了你也去救,都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肯承认吗?”   顿了顿,又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小祖宗,你气死我算了。”   “人死不能复生,祁少就算把A市都翻个底朝天也没用。还不如接受我的建议,让我代替那位白月光不就好了吗?当一个人眼中的替身是当,当一群人的也是当,我业务很熟练的。你信我。”   覃雾这会儿身体舒服点了,就又开始满嘴跑火车。   我信你个头。   祁京墨让他气得牙根痒痒,还有那么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我不管你怎么回来的,但回来了不认我是几个意思?先去给席铮当金丝雀又是几个意思?   他不能接受自己兄弟不跟他关系最好。   覃雾也叹了口气,渣男也没有那么好当啊。   他的身份是快穿宿主,交了任务以后就该赶去下一个位面了,没有办法永远停留在这里。他们家老爷子的情况特殊,爷爷年事已高,倾注了全部心血培养的继承人离世了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心气儿都散了,再这么心如槁木地熬下去真就不剩多少日子了,所以覃雾才主动给了信号。   但是祁狗他们这些朋友不一样啊,还年轻,二十啷当岁的年纪有什么忘不掉的。就算再撕心裂肺的过往,有个几年也就淡忘得差不多了,真以为现实生活是青春疼痛偶像剧啊,谁还能念叨谁一辈子不成。   所以覃雾不想给人希望,然后再让他们失去一次。其实他刚拿到这个位面坐标的时候就可以扭头就走的,他的宿主权限非常高,想不接的剧本就可以推掉。但他还是来了,就是想亲自回来看看这帮家伙们过得好不好。   如果实在有几个不依不饶的,他就亲身上阵推波助澜一下,让他们忘掉晏淮央重新开始就是了。   世界上的任何替身剧本,都比不过正主轻飘飘的一句:算了。   这边还在感时伤怀的时候,那边晏非的电话已经播出了火星子了,可惜祁京墨太沉浸于抓人了他直接手机静音。   所以当席铮带来的保镖悄无声息地接管了这个地下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直升机收拢着翅膀尽量不发出噪音,男人没等飞机停稳就纵身跳了下来,疯了一样地往这边冲过来。   下一瞬,简陋的铁门直接被踹开,一身森冷气场的男人出现在了地下室入口,直面的就是他家小情人被绑在床上仿佛在跟人进行什么情趣play一样。   屋内的两人也大脑宕机了,似乎同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个什么糟糕的场面。   啊啊啊啊,覃雾脸都烧得慌,他好想死啊怎么办?   与此同时,祁狗子也面色尴尬,也不知道是脑补了点什么玩意儿。他也知道自己把人家小情人拐走了心虚,有那么点子偷人的背德感。   虽然以他那直不楞登的情商他也偷不明白就是了。   总之,电光火石之间,京圈太子爷还是有担当的,他迅速脱下来自己的黑色大衣把覃雾兜头罩住了大半个身子,让覃雾的视线一下子就黑了。   覃雾心如死灰,您真客气。   他挣扎了一下,试图把这破衣服扒拉下来偷窥一下他家金主的脸色,但是手脚都被捆着呢根本做不到,反而显得他们两个更加欲盖弥彰了。   挺好的,活人微死了已经,这比全景视角观摩自己撞崖都刺激。    第40章   席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沉闷声响, 如同死神的镰刀缓缓拖行,使得这个本来就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愈发压抑。   男人都是有领地意识的,隐隐感觉到另一个强大雄性入侵的祁京墨早已经调动起了全部的注意力, 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干一架了。   但席铮这会儿还顾不上他, 他厌恶地将那黑色大衣往地上一扔,仔细检查着小情人的状态, 很漂亮的脸蛋都萎靡下来了, 唇瓣干裂, 眼神空洞, 被关在这样黑漆漆的小屋子里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被养得非常差。   他帮覃雾解开了所有的束缚,看着这个男孩子从担架床上骨碌下来的时候都晃了晃身体, 差点站不稳, 眸色间也是无奈和心疼的神色。   自己家养的很娇贵的猫咪, 放着舒服日子不过,偏要去外面闯一闯, 等主人找到他的时候浑身的毛毛都打绺了, 爪子也被捕兽夹给夹瘸了, 模样狼狈得很。   席铮冷着脸质问:“不是说一直在晏家端茶倒水吗?怎么, 这地下室也是晏老爷子开的?”   覃雾垂着头没应声, 心虚地不敢说话。   “你吼他做什么,人是我抓过来的,他就一个小玩意儿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祁京墨保护欲爆棚, 作势就要冲过去拦着。   等待着他的就是席铮倏忽而至的拳头,隆起的指骨关节带着极重的力道砸过去,一下子祁京墨的嘴角就淌出血来了。速度太快了, 看那刁钻的角度似乎也早就是酝酿着要揍他的。   挨了这么一下,祁京墨也从那种被抓包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也是脾气上来了。这个世界上能压他一头的人要么没出生,要么已经死了,哦还多了另一种可能性,还有死不承认的,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覃雾。   见席铮不紧不慢地也脱了外套,祁京墨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战火,都是深宅大院里受过继承人武力值训练的公子哥儿,谁不知道谁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这样厮打成了一团,拳拳到肉,都下了狠手。   催眠师和助理都看懵圈了,他们还等着甲方说一句任务结束了可以领尾款的,怎么刚刚还颐指气使的甲方就跟人干起来了啊?   方医生看覃雾自顾自在那里活动着手腕,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也是饶有兴味地凑上前:“你不去管管?”   出于职业病作祟,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两段关系里谁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   覃雾没骨头一样地靠着墙瘫着,有气无力地说道:“爱莫能助,我好柔弱啊。”   这次真不是装的,“大记忆恢复术”的后遗症都大差不差,虽然捡回来了一些宝贵的记忆碎片,但是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过载的疼痛,头像要炸了一样痛。被捆了大半天、早上还走了很远山路的腿也是麻的,不靠着墙根本就像面条一样软绵绵。   当前回合,席总占据了上风,把祁京墨按在地上锤,“是你的人吗你就欺负?平日里我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祁大少扑腾着试图把人掀翻,“你懂个屁,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我抢到手的人就是我的,巨额债务没还清之前谁都别想把他带走。”   席铮在集团里就是一言堂,被财经杂志盛赞是个决策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的人,而他做出的决定也通常都是正确的。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是豪门财阀的家主,所有的旁支亲属们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活,早就已经骄矜到不需要考虑任何人意见的程度了。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双刃剑,他的超强掌控欲附带着的一定是偏执、傲慢、顽固,他认定了的事情就算一条路走到黑他也认了。   所以这样的性格谈起恋爱来要么很多年不动心,要么就恋爱脑爆棚,谁跟他说小情人的坏话他都听不进去。   祁少听出了症结所在,“等等,这好办啊。我还以为是这小子死心塌地的非要跟着你呢。债务我替他还了,你把账单寄给我们家管事的,人我今天就要领走。”   席铮都懒得看他,凉薄的笑意里全是奚落:“你养?一天时间你就把他养得那么差了。”   “当年晏淮央没少跟你厮混吧,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我好不容易找到个听话的乖小孩,你又想来祸害?赶紧滚蛋,友情提示一下我在往这边赶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你们家老爷子了,说你疯病又犯了。”   宿敌就是宿敌,他是懂怎么戳人心窝子的,搁以前祁京墨得让他刺激得背过气去,但他现在这不是找到了主心骨嘛,怕你这点垃圾话?   祁狗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躲得远远的,正倚着墙角看热闹的覃雾,差点就要开口叫破这人的身份了。   但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才没有那么好心。   姓席的本来就是晏家过了明路的联姻对象,出入晏家老宅如入无人之境,真让他知道覃雾身份了岂不是蹬鼻子上脸了,万一不依不饶的要把这个名分做实了怎么办。   他可不想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娶也不行!娶这么个冰山扑克脸回家干什么,当空调使吗?   见实在是没他们什么事,催眠师打了个手势就开溜了,因为瞧着这边也都打累了,闹不出什么家破人亡的大事了。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长期保持锻炼的人体力上限也差不了多少,当祁京墨呼哧呼哧地坐地上休整的时候,席总也很不讲究地靠着墙坐下了,拧开了瓶矿泉水自顾自地灌着。   他找这小王八蛋找了一天,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上午在公司里刚开完一个会,想起来给覃雾打个视频电话,结果好半天没人接,辗转着让晏非去喊人的时候,那边又支支吾吾地打马虎眼,他就意识到出事了。   那辆越野车消失的地方就是晏家墓园附近的盘山公路,祁家那疯子带覃雾去墓地做什么?   一想到某些可能性的时候,席铮整个人都慌了,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在助理再三呼唤下才回过神来,然后又不惜一切代价地让明着暗着的所有消息渠道的人都帮他找人,毫不夸张地说是快把A市翻个底朝天了。   好在,在他即将耐心告罄,忍不住要跟京城第一家族撕破脸的时候,他的下属定位到了这辆车最后一次出现的街口。   活动了活动筋骨,祁京墨虽然疼得呲牙咧嘴的,但之前压抑着的一肚子负面情绪倒也释放了大半,像以前在球场打球一样很自然地向覃雾伸手:“喂,把我拽起来。”   覃雾刚才走神了,这是他俩之间重复过很多次的生活场景,所以下意识就往那边走了几步。   直到猛然意识到不对,祁狗子这是在给他下套呢。   覃雾讪讪地收回了爪子,对上了自家金主就在不远处凉凉望过来的视线。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把便宜金主扶了起来,虽然人家的体格子比自己结实多了。   席铮身高188,覃雾才刚二十岁身高还有上涨的空间,但现在也就才将将一米八,比席总还是矮了半个头的,如今这人故意作势把所有的重量往自己这边压,他还是扛得有点吃力的,不得不伸胳膊把人圈着腰抱着才能扶稳。   覃雾无奈,这人秀恩爱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像一头巨型北极狼。   男人垂眸,看到的就是小情人一身的皮外伤,这人的皮肤脆弱,随便一掐就能看出来个印子,如今的小模样瞧着凄惨得很。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是最轻的了,洁白无瑕的手腕上全是擦伤,让他想发火都发作不起来了。   他揉了揉覃雾带着些汗湿的黑发,“几天没管你就成流浪猫了?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覃雾摸了摸鼻子,平日里他嚷嚷着诉苦啊,告状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虚张声势地嚎一嚎,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依赖别人的金丝雀,但是真吃了亏的时候他才不说呢,多没面子。   而且本来也是他太自负了,炮仗点多了炸到手,赖不着别人。   席总好整以暇地穿好了外套,拎着脖领子就把他家小情人拖走了。   本来覃雾以为这件事就算是糊弄过去了,但是回去的时候车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便宜金主哪里还有在外人面前大度从容的模样,抱着手臂嗖嗖地放冷气。   正开车的庄特助频频通过车载后视镜观察着这两位的脸色,都挺凝重啊。他频频给覃雾使眼色,你作的妖,你得负责善后,不然他们老板气不顺的时候就会化身工作狂压榨所有人。   渣男哥没有点亮哄人的天赋,他只会卖惨。   他把自己的两只手腕举着给席铮看,“手痛。”   前夫哥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覃雾讨了个没趣也就不理他了。   谁知道车子都开了一路了,快拐进家门口的时候这男人才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你跟别的男人玩闹出的痕迹,要我哄?”   嚯,这位气性够大的。    第41章   “喝点水。”   回家以后, 席铮近乎是命令着覃雾补充点水分了,亲自盯着他灌进去了两大杯才罢休。   “舒服点了没?”   “嗯,好多了。”覃雾点点头, 暗自思量着这人在唱哪一出。   虽然平日里的席铮也算得上是一个体贴温柔的金主,但是俩人刚闹了别扭, 没道理态度转变这么快啊,而且在讲着这些关心的话时, 那人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席铮还让厨房准备了几个清淡的菜, 俩人对付着吃了一口。   这是他们吃过的最沉默的一顿饭, 连家里的管家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收拾了残羹冷炙后就招呼着佣人们一起离开了,给这两位留出情绪冷静的空间。   席铮淡淡地看了覃雾一眼,“吃饱了吗?”   覃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应该饱了吧, 反正味如嚼蜡的吃着很没劲。前夫哥这是受刺激受大发了, 怎么变成人机了?   招了招手,示意覃雾跟着他上楼, 然后停在了主卧的浴室门口。   他推了推覃雾, “乖, 去洗个澡。”   覃雾心里毛毛的, 抱着浴室门不撒手, “不洗了吧,那个,我有点困了想先回房睡觉。”   席总吊着眼睛看他, “脏猫。”   还别说,这骄矜冷漠的样子还有点子帅。覃雾被惊艳了一下,前夫哥在恋爱脑不发作的时候真的是一款腰细腿长的酷哥, 在夜店晃悠一圈应该会有很多漂亮弟弟扑过来吧。   席铮看这小子怂怂的,扒着门框往下出溜,一双璨若星辰的眼睛不安地瞪大了,比平日里圆了一些,更像不谙世事的猫咪了,非常可爱,也很有欺骗性,心肠再硬的男人都会被撩拨得毫无原则。   但是,席总正在气头上,八百层恋爱滤镜这会儿都不管用了,他冷着脸一脚踹在了覃雾屁股上,“给我进去。”   为了彻底打消这人逃跑的念头,席铮伸手测试了一下水温之后,就毫不留情地浇了覃雾一身,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了,好身材显露无疑。   覃雾烦躁地甩了甩袖子上的水,认命地开始搓沐浴露泡泡了。   席总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眼神悄悄融化了一些。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家伙就是十成十的猫咪性子,娇气,强迫症,翻脸无情,讨厌沾水。   等覃雾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金主早就好整以暇地在客厅坐着了,也换了睡袍,应该是在客房简单地冲洗过了。男人面前摆着个咖啡杯,见了底,天色晚了还喝咖啡看来是准备促膝长谈了啊。   覃雾无奈,只好也坐去了对面,还颇为警惕地攥紧了自己的睡衣领口,绷着张俊脸cos没被糟蹋过的清纯小白花。   也果然就是他猜的那个意思。下一秒席铮就直截了当地说:“我要行使身为金主的权利,我要睡了你。”   覃雾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没羞没臊地回道:“换一天,今天我头痛,接不了客。”   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一向都是正经人的席总卡壳了。   他设想过这人可能会青涩地拒绝,或者恼怒着翻脸,或者最豁出去了的情况就是娇羞着欲擒故纵,一头扑进自己怀里,但是唯独没想过这小子是一副很熟练的牛郎做派啊?   他到底包养了个什么人啊?   席总看覃雾的眼神愈发不善,“你在跟我之前,到底还有几个前任?”   覃雾洗完澡以后更加昏昏欲睡了,这会儿不太想跟这人吵架。他身体不舒服,只想回房间窝着,但是这人不依不饶地一直在揪着不放,惹得他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什么叫我跟你,我跟过你吗席总?那不是你家大助理摆出了一副施恩的嘴脸逼着我签的包养合同吗。当时那种场合下,我一个18线小明星连自己的公司都对抗不了,有什么资格对抗你们?怎么,债主和情人的剧本还演上瘾了不成?”   席铮心都凉了半截,虽然他早就知道这小骗子是在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但是以前还能维持一副甜蜜的假象,现在这人的意思是演都不愿意演了吗?   他情绪上头,掰过覃雾的下巴逼问着:“那时候抵抗不了,现在敢叫嚣了,是攀上了祁家的高枝了是吗?”   他也根本不想听到什么回答,欺身过去强吻上了眼前人湿漉的嘴唇。   覃雾的两只胳膊都搭在沙发靠背上,眼睛也糟心地闭上了,整个人的气质倦怠中又带着一股子随时都会抽身离去的渣男味道,勾人的很,被人强吻上来了既不想回应也懒得拒绝。   把人钓得越来越上头,早就忘了刚才在气什么了。   还行,吻技比之前乱七八糟的狗啃式强了一点。   覃雾一想到这人这些天肯定偷偷练习了,挺大一个集团总裁应该也不好意思买个手办娃娃抱着亲,八成是瞒着所有人在独处的时候暗自努力。一想到这人一脸冷漠地叼着他自己的手背啃来啃去的画面,覃雾就很想笑。   不过差生就算是努力了一通,也是从20分到40分的距离,依然是不及格,没办法让另一半沉醉其中啊。至少覃雾在被亲着的时候还有工夫想东想西,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也依然纯澈水灵,一点动情的迹象都没有。   席铮更急了,他今天就算是来硬的也得先把人吃到嘴里再说,大不了后面再给钱给资源地慢慢哄他家宝贝疙瘩。   因为他对姓祁的有心理创伤。   以前他夫人就总是跟那人亲近,所以席铮一看到那两张脸凑一起就会有糟糕的回忆。   他夫人晏淮央是个嬉笑怒骂都不收敛的人,但是每次一看到自己就会笑意冷淡下来。他似乎很讨厌看到自己出现,是因为婚约的关系觉得被束缚了,以为自己是来管教的吗?   但是席铮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出于礼貌去跟自己的联姻对象打招呼而已。   次数多了,席铮就懂了,默契地远离了那人的社交圈子,只是逢年过节地送礼物,维持一种表面上过得去的商业联姻关系。   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在一段关系里没被偏爱过的人,是连自己受了委屈都察觉不到的。   尽管理智知道不应该迁怒到覃雾身上,这小孩是无辜的,可是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他享受了这张脸带来的荣耀的同时也背负了相应的阴翳,这才是席铮一直在尽力避免让覃雾掺和进豪门圈子里的理由。   嘴唇被人叼着咬啊咬的,覃雾烦了,一把将人推开:“你非要这时候惹我是不是?”   他被虐了一整天本来就浑身不舒服,洗澡的时候手腕脚腕上被磨破的皮肤也都沾了水,火辣辣的,感官过载的脑袋也突突地抽痛,此时已经没空照顾任何人的情绪了。   席铮并非是不体谅自己的小情人,而是浓烈的不安全感就快要把他吞噬掉了,所以拼命地想抓住一块浮木,就想暴力推动一下他们两个的恋爱进程。就算你恨我都行,不许把注意力分给别人!   他扯着覃雾的衣领,“嗯,今晚上你必须陪我。”   “行,睡。”   覃雾气得把自己的睡袍带子往地上一扔,就那样大大咧咧地上楼了。   曳地的衣摆拖行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像一袭华丽的鱼尾,看得席铮眼睛都痴了。   别墅里没有外人,虽然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但是席总也知道小情人前面走光了,所以一张俊脸烧得滚烫。这人平日里都防贼似的防着自己,所以现在是觉得都已经推进到这一步了,已经没必要藏着掖着不给自己看了吗。   越脑补他脸上的热度就越重,还没怎么着呢,这位就醺醺然的上头了。   卧室里,席铮进进出出了好几趟,细心地准备着两个男生第一次同房时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他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他在对覃雾开始动心了的时候就从网上查过了,也备下了有一段时间了。本来是打算在一个很有仪式感的烛光晚餐后对小情人发出邀请的,绅士地问人家愿不愿意。   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糟糕的氛围里,覃雾点头应许的。   虽然没有尽善尽美,但是让席铮撒开手那他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某个碍眼的宿敌还真是他俩感情的催化剂啊,下了一剂猛药,但是偶尔来一次还行,再敢来找事他就忍不住要替祁家清理门户了,精神都不稳定的继承人本来也是对家族无用的。   他在忙忙碌碌收拾的时候,覃雾一直坐在床头冷眼旁观,那张脸在不笑的时候愈发俊美逼人,像是一颗裹满了沙砾的玉石在第一次洗尽铅华之后呈现的华贵光泽,终于带上了点他本人的灵魂特质。   被那样凉凉地看上一眼,席铮就想舔上去了。   他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想舔就舔,自己是金主那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   席铮强作镇定,把人家的睡衣领子往下拉了拉,对着那清晰的喉结和轮廓漂亮的锁骨都馋的不行,没等衣服扒完他就痛快地摸了个遍,养在温柔乡里的那一身瓷白皮肤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样,触感温润细腻。   这正是一个男孩子最美好的年纪啊,骨架已成,薄薄的肌肉漂亮又没有攻击性,既不会引起另一个强大男人的本能排斥,又脆弱得刚刚好。   席铮的手掌有他自己的意识,慢慢游走到了覃雾的嘴唇上,想亲。   覃雾不给他亲。   男孩子笑了笑,“不许当小狗,我身边有祁京墨一个蠢狗子就够烦的了,麻烦席总你高冷一点。”   “啧,你是故意惹我生气的是不是?”   没有哪个男人不会介意自己的枕边人在气氛旖旎的时候提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覃雾打了个哈欠,没心没肺地道:“是啊,那你会停手吗?”   醋意上头,这下子也顾不上意乱情迷了,席铮三两下就把人扒了个精光,“不会,今天你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停手了。”   就在他想要发挥一个金主的主动权的时候,刚要扑过去就猛地被人按住了,视线天翻地覆间就被掉了个个。   在被按住动弹不得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小情人的臂力有这么强,瞬时爆发力也这么惊人,他那娇贵的布偶猫原来是头雪豹不成?   而且这局输得属实不冤。   席铮以前被嘲笑吻技差的时候还不以为然,以为只是这小子耍嘴炮而已,因为他才多点儿年纪和阅历啊?   但是覃雾就那样漫不经心地压下来的时候,柔软的唇瓣覆盖在了自己的唇上,之后的过程经过他就完全描述不清了,只知道舌头被人引逗了出来,然后就大脑缺氧晕晕乎乎地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了,手脚都软绵绵的……   在他意犹未尽还想索吻的时候,覃雾就收回了甜头,非常吝啬。   趁着这位还在平复呼吸,覃雾翻身下了床,也没穿拖鞋就那样光着脚踩在长毛地毯上,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席铮准备的那些玩意儿。   “席总准备的东西一定是质量最好的,那我就笑纳了。只是我相信席总的身体素质足够适应,这些助兴的就用不上了哈。”   瓶瓶罐罐丁零当啷地扔了一地,还挑挑拣拣的,席铮听着这话怎么像是大事不妙的意思啊?   他本来休息一会儿缓缓还是能恢复力气的,他跟姓祁的那样的野人都能打得有来有回,怎么可能真的被覃雾压制死。   他想反抗当然能以暴制暴,但是覃雾那小胳膊小腿的免不了会受伤的。而且他不好意思说的是,覃雾的吻技真得非常舒服,他有点上瘾了。   小孩心高气傲的,真跟他对着干了那他们俩这纸糊一样的感情就真要破裂了,这人肯定更有理由大闹一场后就收拾东西搬走了,席铮舍不得。   算了,自己年长几岁,让让他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找个气氛正好的时候再压回来。   某位总裁自己就把自己攻略好了,还没等人家甜言蜜语地哄上几句呢,那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就又没出息地长了出来。   殊不知,就是这一时的心软就让这个男人今晚上后悔了无数遍……    第42章   席总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 他家小情人可能是虚张声势,在自己面前故意拿腔拿调的,没准儿会因为没什么经验而急得满头大汗, 那他这个当金主的还是会纵容着笑笑,迅速接管主动权的。   但小情人太会了, 在床上的掌控欲和钓系似乎是天赋技能。   美人当攻的含金量这会儿体现出来了,根本不用怎么哄另一半, 他一颦一笑都像是下蛊, 连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都勾人。   席铮家的装修风格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性冷淡风, 卧室里没有主灯, 只有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白色冷冽光线。   以前是为了方便他的头脑随时保持清醒的,但现在就躺在自己的深黑色大床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缎面床单上, 席总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就像是被傀儡师悬着丝线控制着的木偶一样, 那人的手指微动,他的身上就寸寸起火。   热度快把他烧着了。   他的意识浑浑噩噩的, 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覃雾的漂亮脸蛋, 几滴汗珠滑落的时候都像是清晨刚刚沾上露水的白色芍药花, 带着一股子冷香。   席铮无意识地抓住了覃雾的手指, 亲了亲, 手指也很好看,他要握住不许这人乱动了。   情到浓时,覃雾的瓷白色皮肤只是泛上了点薄红, 但席铮的感官已经过载了,从喉咙的深处挤出几声无法自控的哼声,不是娇软小男孩的那种嘤咛撒娇, 是一个成熟而富有魅力的男性上位者在低头表达臣服。   他本能地就想逃跑,但是食髓知味的身体却罔顾他的意愿痴缠着不放,这一切都被小情人看在了眼里,那双清冽眼睛里全是玩味的笑意。   覃雾一丁点都没有收住力道,白日里受制于人的憋屈正需要一个释放口,不等人适应就开始毫不留情地挞伐,是惩罚也是发泄。   胡天黑地地闹了大半夜,席总的老腰都要断了,挣扎着求饶:“祖宗,你让我缓缓。”   覃雾啧啧几句,开始翻旧帐了,“这可不行啊席总,您那金主的权利呢,不要了?是谁说的今晚上让我哭着求饶都不会叫停的?”   “嗯?想听我哭?”   这话他是附在席铮耳边说的,让这个一向高冷的男人脸红得都要炸了,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宠物猫原来性子这么恶劣,一边吃进嘴里一边还要假装成弱势的那一方。   “闭嘴,别说了。”席铮捂着眼睛,难堪到无法面对。   “那我可得努努力了,我还欠一个亿的债呢,不得给金主大人使劲卖力还债嘛。哦做一次抵多少钱来着,这个我不记得了,不行我得去翻翻合同。”   一边嘟囔着,渣男还真就翻脸无情地抽身了,他去找平板扒拉合同去了。   席铮一点都不敢拦啊,他总算是能喘口气儿了,不然真怕自己死这儿。   他绝望地看了看表,才凌晨四点。要了命了,以后绝对不能拿债务威胁这小子了。   等覃雾披着个毛毯从外面溜达回来,突然注意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枚婚戒,很眼熟,银色的素圈上缠绕着两个家族的图腾,是席铮跟晏淮央订婚的时候互相给对方戴上的。   戒指是一对儿的,晏淮央的那枚戒指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自己没放在心里的那个婚约却被人用心珍视着,让他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内疚。他把那枚戒指抛起来把玩的时候,席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也跟着动,似乎怕他乱来把戒指弄坏了。   这人怎么那么好啊?覃雾根本没在纠结什么这人是爱原主,还是爱自己,都穿越过好几个世界的老流氓还会内耗这个?反正壳子里的灵魂都是他一个人。   渣男哥看人很准的,哪怕他现在这具小明星的身体哪天嘎嘣一下死过去了,再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席铮面前,这人也会不可救药地重新爱上自己。古时候管这叫什么来着?   哦,他是你命中注定的情劫。   不行了,这人太老实了,想欺负一下。   恶人总是喜欢先告状的,覃雾垂下了眼睛,泫然欲泣地叹道:“真造孽啊,我怎么就跟一个戴着婚戒的男人上床了呢。”   前夫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去世了几秒钟,虽然心里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要作妖,但是这么大的一个道德困境抛给他的时候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的老腰不堪重负地支撑起来,靠在床头上没好气地看着覃雾,“要我说什么?是我一个背景复杂的集团总裁引诱你个无知少年?”   覃雾想笑,看着系统界面上没什么起伏的天命之子的心情值,意识到自己功力渐退了,这人被骗着骗着有了抗药性了可怎么办?   他伸爪子继续试探,倚在他家金主怀里喊出了那句炮灰的经典台词,“席总,那你是爱我还是爱他?”   席铮不想理他的,这小子是一向会得寸进尺的,一个问题会引申出一百个问题。但是此时搂着人家的腰,对视着小情人清澈明亮的眼睛,他还是心软了。   算了,给个解释吧。   “晏家你去过了,也算是到过那人长大的地方了,不算陌生人了,这些事情讲给你听也不算僭越。”   他安安静静地抱着覃雾,把头搁在男孩子的肩膀上,在皎洁的月光下第一次梳理那些埋进土里的心事,因为这些话他也是没办法对别人讲的,他对外只能是一个呼风唤雨的大总裁和晏家背后的盟友。   “讲不清楚的,我对晏淮央可能只是出于一个未亡人的责任感,习惯性戴着婚戒是因为那人去世了,他没办法提出毁约了,我们两个的关系好像就没有其他可能性了。这种执念算不算爱情我也说不好。我们两家的婚事是老一辈早就定下的,小时候我就习惯注视着他了。他那样耀眼,很难不让人喜欢上的。”   覃雾嘴角上扬,被夸的心里咕嘟嘟冒泡泡,是的,每一个老子都很优秀。   白月光的突然离世就像钢琴曲中断在了最华丽的那一段乐章里,戛然而止,根本没有留给宾客们反应的时间,让他们在散场后的很多年里都遗憾不已,辗转难眠,用自己想象中的虚幻记忆给这首曲子填补上了后半段。   会为原主守贞,也会为了新谈上的小男友解释,覃雾感受到了双份的爱意。   总算把人哄好了,席铮一偏过头就能看到这人的嘴角似乎在笑着,眼睛也亮晶晶的,难得的有了几分乖巧,想亲。   他凑过去想亲亲人家,却被笑着避开了。   一幅渣男调调的覃雾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做什么,还想要?”   嘶,席铮感觉自己浑身的酸痛感又上了,不了,虽然滋味很好但是他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允许,都快麻木了。   “好宝,你就让我亲几下就行。”   覃雾躲得远远的,“不给亲。亲吻这么纯爱的事情不适合咱俩。你戴着别人的婚戒自诩深情,我也朝三暮四地惦记着找下家儿,咱俩只适合现在这样烂锅配烂盖的关系,懂了吗席总?”   嘿,席铮气不打一处来,我前面那么一大段剖析自己的话都白讲了是不是,这茬还过不去了是怎么着?   他也不哄了,面色不善地把人按住了,把那双扑腾个没完的手也攥过来掐住了。   覃雾哀嚎:“哎哎哎别骑,要断了……”   还收拾不了你了?席铮休息了这么一会早就有点体力了,按住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不是闹别扭吗?现在还有力气闹了吗。   覃雾没辙,他索性就摆烂了,懒洋洋地躺平当个大猫猫,把主动权交出去了,反正自家这位动起来也挺猛的。   天边即将破晓的时候,俩人也都折腾不动了,很温馨地互相依偎着犯困了。   【系统,查询一下当前的攻略进度。】   【57%。宿主你办完事儿了?】   【闭嘴。别瞎打听。】   那边是卡了几分钟才上线的,这是他和系统之间的默契了,因为鸦哥跟别的系统都不一样,它的智能度非常高,已经有了性格和自己思考的能力了,很多时候的语气也都随了自家宿主,人模人样的。他不想教坏白纸一张的系统,它就只当个打家劫舍的辅助系统和24小时站岗的保镖就行了。   某人良心发现,才想起来自己拿的是个替身剧本,很敬业地想推动一把剧情。   他晃悠着席铮的手臂:“喂,我再确认一遍,你只爱我,对晏淮央没感情了是不是?”   席总这会儿沉迷于美色,还真就忘本了,咬牙说道:“是。”   “那把你的婚戒融了给我打成吊坠。”   这小王八蛋真是被惯坏了,席铮没好气地咬了一下这男孩子的耳朵,但是怎么办呢,恃宠而骄还不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想着纠正过。   “行行行,反正他也没办法从坟墓里爬出来报复我们了。”   刚刚挖好一个坑的覃雾冷笑,呦,话不要说的这么满哦。    第43章   两个人相拥着睡了一会儿, 等到天色大亮,席铮想下楼接杯水的时候,才发现怀里的人身体滚烫, 发起了烧。   “宝贝醒醒。”   覃雾迷迷糊糊中能听到,但是他这会儿回应不了, 他陷入到了梦魇之中,一遍一遍循环在自己的死亡记忆里, 拼命挣扎也只是猛打方向盘躲避着悬崖, 在睡梦中都急出了一身汗。   在家庭医生往这边赶的这段时间里, 席铮拖着被卡车碾过一样的身体, 扶着墙壁去开窗通风,散掉房间里旖旎的味道,然后又呲牙咧嘴地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勉强把自己收拾出了个人样来。   又是个仪表堂堂, 优雅矜贵的西装总裁了。   他看着床上烧的小脸通红的自家小男友, 心里又是爱怜又是无奈,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小子的。昨天折腾得太猛了, 忘了自家的漂亮情人是个身娇体弱的。   还能怎么办, 谁叫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好了?席总暗自思量着等哪天休假了一定要洗个冷水澡再吹风什么的, 生个小病让覃雾哄他。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 是一个脸型圆润, 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男子。他利落地检查了一下覃雾的身体,即使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在避嫌了,但是那男孩子一身的暧昧痕迹根本遮掩不住, 手腕脚腕上都有可疑的勒痕……   医生看席总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把他当成变态了。   席铮风评被害,百口莫辩, 因为他宁愿默认这坏事是他干的,也不想承认是他家小情人在外面鬼混留下的。   这个医生是中医西医都很擅长的,半蹲下来替覃雾把脉。见医生久久沉默,席铮急道:“医生,他怎么了?”   “没什么大毛病,有些伤神,这孩子平日里思虑过度,可能是受到什么外界刺激了所以发起烧来了。年轻人身体好,喝几剂汤药把元气补回来就好了。”   席铮宠溺地揉了揉男孩子的头发,心里暗笑,就这脑袋瓜天天琢磨着怎么祸害别人,能不费神吗?   小情人没什么事了他也就放心了,席总悄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老腰,绷着一张冷脸说道:“麻烦你再顺便开几副补肾的中药,每天熬好以后找人送过来就行。”   这是他们家聘请了很多年的私人医生,嘴很严,没什么不能说的。   医生收拾东西的手一抖,尽量面无表情地维护患者的面子。“您用?”   席铮屈辱地点了点头,“嗯。”   确实是他用,因为小情人正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精力旺盛,而自己毕竟比人家大几岁,平日里忙于集团的事务一天里也只能勉强抽出来一两个小时锻炼,不暗地里偷偷补一点怕满足不了小情人,那小子眼睛一耷拉他就舍不得拒绝了。   拧了一个热毛巾,席铮温柔地擦了擦覃雾的脸,“睡醒了就起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金丝雀像你这么犯懒,等着金主伺候你啊。”   刚刚医生没走的时候,他就看到覃雾的眼皮动了动。虽然在跟别人讲话,但是他的余光一直都有在留意着小情人的状况。   覃雾打了个哈欠,在梦里可把他忙活坏了。可能这就是催眠治疗的意义吧,逼着你一遍一遍地面对自己此生最想逃避的事情。   梦里的晏淮央最终并没有创造什么奇迹出来,以一己之力扭转自己必死的结局什么的。但是当他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以覃雾的身份再次睁开眼睛,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的羁绊就已经建立了。   之前身为快穿宿主的那层淡淡的壁垒被打破了,或许他真的可以去享受这一次的人生,去追逐自己的事业,去爱想爱的人。   大不了把任务进度拖延个几十年就是了,金牌宿主摆烂起来谁都别想卷动他。   席铮哄着人把药喝了,这人生病的时候难得的乖巧,手脚软绵绵的,也不闹人,让干什么干什么。原本就很好看的眼睛更加湿漉漉的,因为还在发烧脑子有点慢半拍,木木呆呆地看人的时候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看得他家金主保护欲爆棚,简直想现在就去搭个窝把人藏起来。   但是,总有不速之客来破坏气氛。   “总裁,您今天必须要去公司一趟了。昨天您不告而别之后董事会就开不下去了,好几位高管的意见不一致,谁都不服谁,需要您亲自去裁断一下,我们底下人做不了主。”   特助顶着熊猫眼,递过来一本十几页的册子,全都是他熬夜整理出来的会议纪要。   席铮第一次恨起了自己的家大业大。   他在车里摆着张冷脸,庄特助也不敢问啊,但是罪魁祸首是谁他一秒钟都不用就能锁定,想必是自家恋爱脑的总裁感情生活又出问题了。   “开快点。”   “行,您坐稳。”特助先生无奈地拉满了速度狂飙,好在工作日的中午不怎么堵车。   总裁办公室里挤着好几波人,吵成了一团。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末了,每个大型集团都要来汇报业绩,然后根据今年的利润情况来进行明年资金流水的划分,业绩差的板块很可能要砍掉或者换帅的,这样的节骨眼上席铮不亲自来镇着肯定会吵红眼。   上市集团的高管们虽然财务自由了,赚的钱足够家人用几辈子的。但是谁还没点自己的班底和野心啊,已经站到这个位置了,谁愿意看着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手底下的死忠们转去拜别人的山头呢,成功人士才是最怕阶层滑坡的。   在所有人的殷切注视下,他们家席总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过来,额,但好像有点稳健过头了,从电梯口到会议室的这段路总共都没多长,席总几乎是一步一顿,而他身后的助理也刻意配合着放慢了脚步,无形中给高管们施加了更多的心理压力。   看来这位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啊。   “Boss,您坐。”庄特助绅士地帮自家老板拉出来了长桌主座的那个椅子。   “不坐了,谁有事情赶紧说。”男人负着手,俯视着落地窗外的江景。   众人面面相觑,在之前的内斗中最不占上风的一位高管率先站出来哭穷了,五十多岁的人了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解释着自己的业务虽然这两年行业不景气但是对比同行还是业绩亏损少的。   “知道了,你这块砍掉,还有谁有要汇报的?”   这话一出,在座的都浑身一激灵,不是,这怎么还按下加速键了。刚才卖惨的那高管肠子都悔青了,总裁今天好像很暴躁啊。   后面的会议也验证了这一点。人们认知里的席铮一直都是财团掌门人里最讲道理,最儒雅绅士的一位。只要是有资格站到他面前的中高层,不管讲的方案多么愚蠢多么天马行空,就算是给领导画饼他也会默不作声地听完,虽然并不一定赞同但是都会尊重对方发言的权利。   但是现在,谁拿不出具体可行的方案以及用来佐证的数据,只会吵嚷,他就一律移交给隔壁的总裁助理办公室,让庄毓去接待。   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这屋空了,而庄特助忙得满头大汗。   他忙得连喝咖啡提神儿的时间都没有,对着面前比他还头大的众多高管们苦笑,哎,我一个小助理今天也是权倾朝野了。   叮咚一个消息亮了屏,“从这个月起薪资上调50%。”   庄特助咽下了自己的一肚子抱怨,没办法,资本家给的太多了。他撸起了袖子,键盘敲得都快冒火星子了,“一个一个来,您的诉求讲不清楚我没办法帮您递上去。”   这天或许是整个财团中高层们办事效率最高的一天。因为高管们在这抓耳挠腮的时候,就一定会让底下的员工们运转起来了。   而大总裁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只是为了照顾他的猫。   席铮给了管家一个暗示,让人不要发出声响,然后他的皮鞋悄悄靠近。   花团锦簇的院子里,覃雾正躺在一个巨大的秋千摇椅上荡悠着。他刚发过烧身体还虚着,又不想闷在房间里闷一天,只适合这样懒洋洋的活动。   他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跟着一段洗脑旋律哼起了小曲儿。   “把你的钱给我~把你的车给我~在你的房产证的名字上加一个我。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你承诺永远爱我一个。”   俗气的歌词,平平无奇的调子,奈何哼唱着的人声音优雅华丽,软下嗓音的时候竟然也有了那么点靡靡之音的感觉了。   席铮正巧从主屋绕到了花园里,一字不漏地听到了,瞬间心情愉悦地接话:“就这样就行了?走,咱俩扯证去,我把股票和期权也分你一半。”   “笨蛋,捞钱都不会捞,净捞一些便宜的。”   吓得他家金丝雀一骨碌从摇椅上翻腾下来:“使不得啊!”   金丝雀决定立马给这人的助理告状,快给你老板安排上反诈课程吧,顶头boss是恋爱脑你们集团早晚得倒闭。    第44章   “爷爷, 您为什么对覃雾那么好啊?”   这天刚吃完午饭,晏非就追上了老爷子,问出来这几天一直缭绕在他心里的困惑。太反常了, 自己周围人对待覃雾的态度都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他甚至都问到了祁京墨那里,但那人直接挂了电话, 没理自己。   老爷子的红木拐杖重重地点了一下地,回头深深凝视了晏非一眼, 让晏非心里一突, 他不太想给老爷子留下一个心胸狭窄容不得人的印象。   但晏老爷子没说什么责怪的话, 反而笑了笑, “那孩子啊跟我挺投缘的,他是你引荐的客人应该关系不错,年夜饭的时候你喊上他来家里做客吧。”   凭什么啊……   但他嘴里也只能顺从地吐出来一句, “知道了, 爷爷。”   不过晏非最近也没什么时间追查这个疑点了。晏家内部凡是能站上牌桌的人, 都认定了晏非通过一个冒牌货把老爷子哄的五迷三道的,眼瞅着就要继任下一任家主了。到时候家族里的大部分资源都会向他倾斜, 怎么会不引起红眼病们的反扑呢?尤其是那几个叔伯辈的老东西们, 熬死了晏淮央挤进了继承人序列里, 又怎么会容忍他这个小辈骑到自己头上呢?   所以晏非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他手里的生意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而众人口中那个搅动风雨的冒牌货, 此时正关在深宅大院里养病。   “我真的好了,这苦药能不能不喝?”覃雾可怜巴巴地望向他家金主。   席铮冷着脸,“不能, 你体质太虚弱了,医生说至少要调养三个月。”   “你看我都活蹦乱跳的了。那只是个意外,我真的不虚, 我虚不虚你还不知道吗?”   席铮现在也不是一撩拨就脸红的初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覃雾转了个圈圈,然后还展示性地原地蹦哒了几下,软乎乎的头发都顽劣地翘起了几绺,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大病初愈的水灵劲儿。   他绷着脸,“那去换衣服,带你出去玩,这次我就当没看见。”   不远处的老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道谁一天三顿地记挂着他有没有吃药,现在又毫无原则了,您就惯着他吧。   他们驱车来到了A市著名的江景区,像普通情侣一样在夕阳下漫步。由于惹眼的外形条件和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气质,引来路人们频频注视着。   “我戴个口罩吧,好歹还算一个糊咖小明星。”   “嗯。”席铮管助理要了一个黑色口罩,亲自俯下来帮自己的小情人戴上了。   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席铮心跳都漏了一拍,以往只会站在明珠塔顶的商务中心俯瞰整座城市的大总裁,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无聊的人驱车来这里散步。原来所有的纸醉金迷、灯光闪烁,在这一刻都没有心上人的眸光耀眼。   席铮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覃雾早早地裹上了薄款的羽绒服,他们两个大男人也没有腻腻歪歪地牵着手,就那样默契地并排散着步,连夜风都是温柔的。   覃雾鼻尖一凉,仰头的时候惊喜地哇了一声,“下雪了哎!”   他是南方孩子,A市也很多年都没下雪了。   周围的路人们也欣喜地抬头抓握着,南方即使下雪也不是大片大片地倾洒而下,小气得很,细碎的小雪花从摩天大楼间飘落的时候都没有深夜的灯光明显,但是路旁不断有人停下车子出来看,初雪是给这座城市最浪漫的礼物。   覃雾正仰着头试图让自己全身都沾满雪花,咦,怎么没了?头顶赫然出现一把低调深沉的大黑伞。   “哪来的伞?”   “刚刚庄毓递过来的。”   覃雾叹了口气,对上了这人认真关切的眼神。哎,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长啊。堂堂的集团总裁想必也不知道初雪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小情人要被雪花淋湿了。   算了,慢慢教吧。   但是下一秒,他的口罩被一根手指挑起,覃雾被人掐着腰强吻了上来。他的唇瓣微凉,被席铮吮吻着慢慢染上了温度,那双总是带着淡淡疏离感的漂亮眼睛里霜雪也一寸寸融化。   男人一手撑伞,一手搂他,这时候吻技好不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漆黑的大伞遮盖住的是他盛大的爱意。   席铮附在小情人的耳边低语,“听说初雪的时候要和喜欢的人告白。覃雾,我喜欢你,我会想办法拴住你一辈子。”   “好,接收到了。”   覃雾暗笑,谁家好人告白跟土。匪一样啊。这人的恋爱课程肯定又学杂了。   夜幕笼罩时,定居国外隔着几个时区的某人抓起手机,又放下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手机里就习惯性地订阅上了A市的天气预报。   他若无其事地发过去一条消息:“小挂件,你那里下雪了。”   那人不常回自己消息,但这次没隔几分钟居然回了,“对。江老师最近在忙什么?”   男人原本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瞬间就正经地坐了起来,虽然人家并不会突然打视频过来。他敲了几个字又删掉,认真地措辞着文字。   “在忙着赶通告。后天有一个法国的电影节,规格挺高的,很多国内大导演也会去,你要不要一起来?我的邀请函富余很多张。”   顿了顿,他又补上了一句,“25号至27号,结束了你还可以飞回国跨年,当然了你想陪我一起也可以。”   覃雾勾起嘴角,正好想出去放放风了。   他客客气气地询问着自家金主大人,“国外有个电影节,我想出去三天可以吗?”   席铮皱了皱眉,铁钳一样的手臂又紧紧地搂住了男孩子的腰。   他本能地就不想答应,他也知道饲养金丝雀应该张弛有度,不能让人家起了逆反的心思,即便他们俩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但终归感情基础薄弱,这小子又是个撒手就没的,他还是舍不得放开。   “让庄毓订两张机票,我跟你一起去。”   就知道这人会这样说。   覃雾摇头笑道:“抢我风头是不是?席总这一张俊脸、腰细腿长的,往镜头前一站别人还以为娱乐圈进新货了呢。”   席铮知道这人不乐意了,他家小情人只有模样长得乖,其实性情很激烈,真让他不高兴了怕还没调理好的身体更加糟糕。   “答应你,但是要一日三遍地报备行程。”   这个决定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按钮,席大总裁接下来更是公司也不去了,成天都不出门,所有重要工作都等着助理找上门来居家办公。每天恨不得24小时粘着他家小情人,他要把损失的这几天恋爱时光给弥补回来,搞得覃雾烦不胜烦。   飞机平稳落地,覃雾本来打算找个出租车的,没想到接机口站着一个身形很眼熟的男人。黑色冲锋衣拉到了下巴,还戴着口罩,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像人贩子。   见人停那不动,江池心急,大跨步地走过去弹了一下覃雾的脑门儿。   “发什么呆呢?”   还真是他啊。   覃雾有点意外,“江影帝这么大咖位亲自来接机?我就一个十八线小糊咖哪配得上这待遇。”   江池扑棱了一把覃雾的头发,他已经一个月都没见到这小子了,心痒痒的,大手一把抢过来覃雾的行李箱帮他拎着。   然后手指超绝不经意地触碰到了覃雾的手手。   覃雾矜持地缩回手,“别浪,我谈着呢。”   老流氓一愣,心里有点泛酸,嘴上却一贯轻浮地调侃着:“呦,这么正经啊,我是第一天知道你小子有金主的吗?”   “异国他乡的你可以找我出轨,你家金主知道了肯定就很生气然后把你踹了,咱俩谈。”   覃雾:……   骚不过骚不过。   他一本正经板着脸:“划清界限哈,不可以动手动脚的。”   江影帝看着小渣男一副防他防的死死的样子,一点不生气,反倒只觉得招人稀罕。   又不是刚认识这小子,他乖不了几天的。   “说真的,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我嘛,人帅活好不黏人……”   江池助理跟在后面都没眼看了,他家老板这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江哥你别嚷嚷了,也就是仗着国外的机场没那么多人听得懂话,不然这段被偷拍了发到网上你就完蛋了。粉丝们勉强不介意你踹柜门,但肯定不能接受你是舔狗啊。”   江影帝被自家助理熊的一愣一愣的,这人最近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要不是跟了自己好几年了有点情分早就把人开除了。   覃雾弯着嘴角笑得很甜。   其实这老流氓真挺不错的,知情识趣,懂得进退,永远都会照顾着自己的情绪,嘴上耍花花地装个风流公子,背地里却是个不禁逗的酷哥,像一匹孤狼收敛起所有的攻击性匍匐在自己面前。   不会让覃雾感觉到他的爱意过于沉重。   席铮也很好,清清白白的世家子,但其实是渣男最不愿招惹的类型。人家没谈过恋爱啊,一谈就轰轰烈烈地上头。    第45章   见覃雾是一个人下飞机的, 江影帝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助理借给他用几天。对此,助理林深表示翻了一个白眼。   “你不用助理了?”   老流氓笑了笑,“不用。我皮糙肉厚的怎么养都行, 拍戏的时候什么艰苦环境没见过。你比较娇气,不把你养好一点, 怎么跟你那便宜金主竞争啊?”   覃雾也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行李箱交给影帝家助理拖着,他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 享受别人的偏爱跟呼吸一样自然。   “饿了吧, 走, 哥带你吃饭去。”   江池在法国有自己的庄园, 平日里不拍戏的时候就会飞到这边度假。他开着车带覃雾品尝了当地最负盛名的西餐私厨,然后问都没问,就把家里的客房收拾好了, 推着小挂件儿进屋补觉去了。   覃雾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国的第一天就住人家家里去了。   但江影帝是圈内前辈, 在剧组的时候也一直照顾自己,实在是难以推拒, 加上自己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确实困了。他打了个哈欠, 等席铮查岗的时候再现编一些词儿吧。   说是把自己的助理借出去, 但是江池又一声不吭地亲自当了覃雾的生活老师。给覃雾挑好了明天红毯要穿的礼服和配饰, 还贴心地准备了全新的睡衣和生活用品。覃雾看着那双很合脚的毛茸茸拖鞋, 很怀疑自己是来临时住几天的还是来常驻的。   覃雾带来的行李箱根本就没打开过。   一夜无事,他那位醋坛子转世的金主先生这次意外的矜持啊。   见覃雾趿拉着毛拖鞋下楼了,江池虽然没有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但是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张漂亮脸蛋。心里暗骂,草,这好日子也是让姓席的过上了。   如果这小孩天天住自己家, 那他立马拿工作室大号宣布退圈。   温香软玉在怀,还钻个什么破深山老林里拍戏啊。   自己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的这十年,那不是文艺青年宅在家里憋的嘛,一股子年轻的躁动精力没地方发泄,那时候哪里知道谈恋爱的好啊。   他目光宠溺地看着覃雾,“不用起这么早。红毯是下午两点,咱们一点五十到就行了。”   覃雾都听傻了,你们当影帝的都能这么耍大牌的吗?   当顶流真好!他也想当!   等到他们两个慢慢悠悠吃完了下午茶,赶到电影节会场的时候,覃雾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收到过邀请函。   他看着高鼻深目的国外摄影师们时不时按动一下快门,依次闪过了好几张国际巨星的脸。他们在红毯上或大步流星、或优雅地结伴攀谈着,一切都透露着成名艺人们的松弛感……   而自己,国际上查无此人,国内粉丝数连一百万都没有达到,成名作品0部,大荧幕经验也仅仅是买过几张电影票进去看爆米花电影。   啊,越看自己越像来蹭红毯的。   “江老师,该不会不让我进去吧?”覃雾怂怂地看向了江池,心里是真虚啊,这种虚不是靠着砸钱能弥补的,对于一个演员来说作品才是能替他自我介绍的。   江池看着他直笑,一把攥住了覃雾的手腕,“没事,我带你刷脸进去。”   他只是对着迎宾区的工作人员抬了抬手指,人家就恭敬地放行了,这干脆利落的程度让覃雾刷新了对这人热度的认知,一直以为这家伙只是在国内比较火呢。覃雾的脸颊有点发烫,当时头脑一热就挑衅上去了,现在想想真是碰瓷了一把大的。   有一个工作人员来低声询问着什么,江池回头看了看某个站在饮品摊前面装游客的男孩子,笑了笑,小挂件脸皮还挺薄。随后也礼貌性地拒绝了走红毯。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覃雾身后,安慰道:“别有压力,新人只是还没有积攒下足够多的作品而已,但是对于娱乐圈来说都是个性鲜明的璞玉。等你蜚声海外的那天,我会注视着你走红毯的。”   “走吧,咱们进去蹭吃蹭喝。”   他一手推开了那扇复古雕花的栅栏门,带领着覃雾走进了那个纸醉金迷的名利场。   有熟人招呼了上来,“呦,这是谁啊江老师?”   江池不厌其烦地跟每一个朋友讲,这是他挖掘到的很有潜力的宝藏新人。容貌漂亮,年纪又小,演戏也是一等一的清澈自然,假以时日一定能干翻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夸的覃雾都不好意思了,真不知道这人是在夸人还是在给他拉仇恨。   老流氓一点都不带闲着的,搂着覃雾的脖子给他介绍了一大堆资源和人脉。   “这是VOG时尚杂志的主编曼迪姐,你来打个招呼。”   覃雾眼睛都瞪大了,卧槽,时尚圈顶刊!   乖乖过去打招呼,被大姐姐掐了掐脸蛋,塞了个名片喊他有机会来影棚试一下。杂志封面虽然肯定是混不上了,但是内页留给他几套图还是没问题的。   “推荐个人,下一季的春款发布会您看看能不能给这小子随便塞个模特位。”   江池在攀谈了几句之后,又给覃雾指了个人。   覃雾头皮都要炸了,他知道那人是以挑剔和毒舌闻名业内的奢侈品界老佛爷。他藏在江池身后支支吾吾了半天,被人亲自拎着过去打招呼去了。   老佛爷上下扫视了一下覃雾那将将够一米八的身高,刚要说几句难听话,就对上了某位靠山那冰冷警告的眼神。   算了算了,收了。老佛爷还难得用英语勉励了几句,听的覃雾整个人都幸福地冒泡泡。   “开心了?”江池心情很好地跟在他身边,他带过来的人他肯定会照顾着的嘛,哪能让人家小孩来这里坐冷板凳。   “嗯嗯。”   “开心了就去找你右手边斜45度的那位搭话,那个秃子就是国际名导,李殊白。”   江池一把将覃雾的身体掰了过来,推了推他。   覃雾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又我?   如果没有圈内人引荐,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著作等身的李导是个秃子。听说那人不爱暴露在人前,拍戏的时候都是拿着对讲机在幕后指挥的,有个马甲替身在场内帮他调度。   覃雾过去打招呼的时候,还把李导吓了一跳。直到看到不远处沉着脸盯着的江影帝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冒冒失失的小鬼是谁带来的人,怎么会认识自己 。   几次下来,见江池还在饶有兴致地帮他寻摸人脉,覃雾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可以了可以了江哥,吃不下了,画出去的饼都排到后年了。”   江影帝挑了挑眉,呦,小挂件在外面还是会乖乖当一个后辈的,知道叫哥哥了。   就这么一出儿,带他出来的就很值。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在心里痛骂素未谋面的席铮了,也不知道小挂件私下里会不会也叫他哥哥。   心里烦闷,江池去外面抽烟了。   没有了监护人在场,覃雾耀眼的容貌和误闯入名利场的清澈小白花气质就吸引了一大票圈内垃圾们的注意。   有个看不出背景的外国摄影师仗着醉意,脏手从背后圈在了覃雾的腰上摩挲个不停,呼吸间都是臭烘烘的酒气,还端起个酒杯作势要灌他。   覃雾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人,他垂着眼睛在打量着从哪里踹出去最好发力,但刚愣了两秒他身旁的臭味源头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高壮的白人大汉此时被撅断了胳膊,躺在地上哀嚎,江池正拿鞋底踩在他头上碾压,表情是从未见过的阴狠暴戾。   “没事吧覃雾?”男人的嗓音里带着些不稳,呼吸都急促着,像是猛地冲进来的。   “没事,我刚要动手就被你抢先了。你抽根烟这么快?”   “刚点就掐了,不放心把你扔这儿。”   这边都打起来了也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业内是有不少懂行的人的,江池这人在娱乐圈能这么顺风顺水,一方面是实力足够能打,另一方面是他的家族也是国际资本大鳄啊。在国内不显山不露水的,是因为用着一个外国公司名儿统治着文娱界的半壁江山。很多奢侈品是他家旗下的,全球电影票房前十里有好几部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不同出品方的,其实顺藤摸瓜都能找到他们家族投资的影子。   不然为什么这人一出道时尚资源就是顶级的呢,他拍的片子也几乎都能顺利播出,连小众的有点限制级的文艺片都能。   真当资本傻啊,这不是把这财神爷哄到剧组里去供着的吗?   覃雾远远地看着江池和他的朋友们觥筹交错,这人用一口流利的法语跟人交谈的时候很有魅力,演过的那么多个大男主角色交融塑造出来的复杂性张力,也有时间沉淀后酿成的成熟上位者气质。跟他一比,席铮、祁京墨他们都算是初出茅庐的小屁孩了。   覃雾情不自禁地也端起了酒杯,承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是该去敬一杯酒的。   他安安静静地往那跟前一站,“江老师,我跟你喝。”   江池眸色深沉,好半天没说话。他像是看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把自己系上了蝴蝶结送到了饿狼嘴边,只要自己轻轻一叼,就能嚼得嘎嘣脆。这小子终于知道谁对他好了?   “没人灌你也偏要喝,对自己的酒量那么自信?”江池调笑道。   覃雾晃悠着酒杯,也笑了,“不自信,只是想跟你喝一杯。”   江池越过他的朋友们,手掌又揉乱了覃雾今天精心做的发型,“在这种场合怂了?是不是全场只认识我一个人,又把我当鸟妈妈了。”   覃雾眼睛亮亮的,虽然确实有这么点儿意思,但是被人明晃晃地戳穿还是挺难为情。   老流氓多懂啊,调戏一下就点到为止了,不让小孩儿面子上过不去。   “等着。”   他撂下这么一句就走了,覃雾看着这人像穿花蝴蝶一样游走在各个酒保之间,寻觅不到后还低声吩咐着什么。很快,这人握着一杯小甜酒过来了,琥珀色的光泽里冒着小气泡,杯子顶端还横着一根竹签串起来的精致小糖葫芦。   是酒会上常见的哄小孩用的酒精度数极低的气泡酒。   “只准你喝这个。”   覃雾撇了撇嘴,不怎么乐意。   江池耐心解释道:“就是想告诉你,不许敬我,也不许你去讨好任何人。我给出去的东西都是因为我想给,不是为了让你感恩戴德的,懂了吗小朋友?”   “当了我江池的小挂件,还能让你可怜巴巴地去求别人?改改你这臭毛病。”   覃雾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人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没想到意外地靠谱啊。   在刚拿到位面信息的时候他还真困惑过为什么这人也是天命之子?跟另外几个的权势地位很明显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充其量就是粉丝爱慕值很高而已,没想到相处下来,这人的隐藏能量巨大啊。    第46章   这场电影节的规模很盛大, 早就通过新闻和营销号们炒作得沸沸扬扬了,席铮经过公司茶水间的时候都能听到自家女员工在啊啊啊叫着追星。   忙碌了一整年,总裁不介意员工小小的摸鱼。   直到他听到某个令人厌烦的名字。   席总矜持了一天, 快下班的时候实在没忍住打个电话查岗。   视频里赫然出现的就是覃雾那张恍若神明的俊脸,突然出现的美颜暴击让席铮有点失神。虽然早就知道小男友好看, 但是当他出现在手机另一端的时候简直美好得像另一个次元的人。   愣怔过后,席总敏锐地察觉到覃雾的镜头视角很狭窄, 只是怼脸拍, 周围的环境一丁点都没有框进来。   “宝贝, 你跟谁在一起?”   覃雾无所谓地道:“跟江池啊。”   席铮一股子邪火冒上来, 孤男寡男的大晚上不睡觉在一起干嘛。   法国和国内有着几个小时的时差,那边至少都是深夜十一点钟了。   他心里其实是信任覃雾的,知道这人不太可能出轨。起码不会这么早出轨, 他们俩的感情还不至于几天就腻了。他信不过的是江池那个老流氓,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心都脏。   席总按耐着自己的焦躁, 尽可能温和地问道:“那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覃雾眼神无辜:“在露台上看星星啊。”   “你当我三岁小孩是不是?”   “没骗你。”   覃雾把镜头翻转了一下,头顶上就是漫天星河, 低垂着的夜幕像是锦绣绸缎一样, 有大颗大颗的璀璨星石点缀在上面。远离了高楼大厦的古堡里还保持着上个世纪的装修风格, 玻璃罩子下的油灯昏黄明灭, 像一封在天穹之下徐徐展开的中世纪情书。   席铮心里堵的慌, 还挺浪漫,偶像剧照进现实了,如果这部偶像剧的主人公不是他那撒手就没的小男友就好了。   一旁的老流氓也不是好相与的性子, 啧啧两声,“瞧瞧,狭隘了吧。你不信任我也该相信一下你家小男友吧?”   转头就跟覃雾告状:“这人不行, 别跟他谈了。选我,我超甜的,你当我面儿出轨我都当没看见。”   覃雾一脸黑线,倒也没有那么爱出轨。   自己的风评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   覃雾反思,我是把渣男俩字写脑门上了吗?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自己一定会出轨。   迷蒙的细雨中,一辆黑色迈巴赫正在风驰电掣地开着,周围所有车子都尽可能避让着它。   庄特助一边手速很稳地飙车,一边抓紧时间跟突然翘班的总裁确认着工作行程。天知道这人突然来一句“给我订最早的一班去图卢兹的机票”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慌。   最近庄毓在集团里顶着莫大的压力,最受人诟病的就是他隔绝内外的罪名,这个自古以来就是“近臣”们的极大忌讳。   他只是一个拿着死工资的小助理,每天被逼问着为什么隔壁赵总的提案递上去了而他们的没有,为什么兄弟部门的预算审核被批下来了而自己部门的没有,你是不是收了那个部门的好处?还有人问他席总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在公司,他们要亲自汇报,不接受转达!   这两天趁着那妖孽不在,自家老板总算来公司亲政了,他也刚缓了两口气,结果一天班都没上完又要跑去法国追小娇妻?   “最早一班飞机落地是凌晨两点了,红眼航班您能熬得住吗?”   男人低沉地嗯了一声,本来他也睡不着觉。一想到覃雾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看星星谈天说地,他就嫉妒得要发疯。   “明天下午开始的集团年会您不准备出席吗?”   “不去,公司没破产就别给我打电话。”   庄毓心里非常可惜。今年集团的整体业绩都是超额达成的,想来也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一年,没看到好几个分公司都抢着批预算承办嘛,这样的年会哪家都愿意开,奈何所有视线中心的那人却缺席了。   他不肯来,整个庆功宴的格调都要降低几档的,再怎么嗨都像是底下的人自吹自擂。   “那邹副董的就职仪式呢,您要不要录个视频鼓励几句?听说他就是为了您才来的咱们公司,竞争对手高薪挖都挖不走。”   “可以。”   庄毓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的恋爱脑冷却一些了,难得开始处理正事了。临下班前他推开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对上的眼神是真的可怕,焦躁、压抑、疯狂,交握着放在桌面上的拳头用力到指节发白,他们家总裁什么时候有过这种难以自控的时候啊。   他在心里咒骂着覃雾,那人可真是个祸害。   飞机穿过平流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空姐贴心地把灯光调整成了睡眠模式,偌大的头等舱里只有席铮一个人。他裹着厚厚的毯子,望着机舱外浓墨般的夜色出神。   依稀记得,他第一次遇见覃雾的时候也是在深夜。那人在晏家大楼下放了一束白花,而自己也因为心烦意乱驱车前往了那里。他们相交于一个点却刚好错过,如同他们这纠葛在一起却又暖不热的感情。   那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抹抓不住的缥缈雾气,来路不明,容貌旖丽,从头到脚的每一寸都像是仿照着自己的审美点生的。有些时候席铮甚至会怀疑那人真的存在吗?还是自己太过于执念产生的幻觉呢。每当他心里不安的时候他就想疯狂抱住那人,至少怀里不是空落落的。   凌晨两点半的法国南部机场,江池臭着一张脸,同样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都是同一个出站口,他接小挂件的时候有多开心,接他对象的时候就有多烦躁。这该死的男人不是个集团总裁吗怎么这么闲?   覃雾也坐在长椅上打哈欠,他本来都快困了,庄毓每隔几分钟都给他发一条消息喊他去给便宜金主接机。   这家伙向来最看不惯自己,使唤他干活的时候倒是积极。   一长串优雅的外文播报后,长廊里走出来一位媲美男模般的俊朗男人。覃雾一下子就来劲了,不是因为他的爱情来了,是金主爸爸接到了他终于能回去睡觉了!   看在江池眼里的就是一直蔫蔫的没什么精神的小挂件,突然就热情洋溢了,嘿,我好吃好喝地养了两天不如这男人露个面好使?   老男人带着明晃晃的敌意看向席铮,确实人模狗样啊,这人放在俊男美女的娱乐圈里都是相貌不俗的。利落的黑发,衣品很好,这种带着点复古元素的格纹西装其实特别容易穿的土气,但是这人并没有,很有一股子斯文雅痞的味道。气质出众,长相也可圈可点,宽肩窄腰,一米九的身高不比自己差多少,深邃的眉眼很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在打量席铮的时候,席总也很不客气地直视着他。   之前只在视频电话里见过,这人很不守男德地试图勾引自己不谙世事的纯情小男友。他这个评价一直保留至今,因为这男人即使好好穿着衣服也是一股子随地开屏的花孔雀气质,似笑非笑的瞧着就讨厌。   老男人像是在娱乐圈混久了,早就分不清是大染缸污染的他,还是他带坏的娱乐圈风气了,单看脸的话不像是这么浪的。   锐利的五官轮廓中带着点混血的深邃感,直愣愣看人的时候像是西伯利亚狼,一身的黑色冲锋衣在夜色下也很方便隐藏起来撕咬猎物。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两个绝顶的优秀男人在释放着敌意的时候,倒也带上了一丝欣赏,这么个人当自己的情敌倒也不算太掉价。   老男人装的大度,轻轻推了一把覃雾:“喏,完璧归赵。我们俩什么坏事都没干哈,你别为难他。”   席铮也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自己的宝贝男友,在这个明晃晃的机场大厅里,给覃雾来了一个标准的法式长吻。   覃雾眼睛都瞪大了,嚯,几天不见这是出师了?   男人的唇舌霸道地在自己唇瓣间翻·搅,亲个没完,把他仅有的氧气都夺走了,大脑晕晕乎乎的覃雾用力咬了一把男人的舌尖,直到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人才作罢。   江池在一边都醋疯了,该死,他调查到的不是说这人是个假清高吗?在人前一贯是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走到哪里都会端着架子,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席铮亲够了以后,恋恋不舍地又啄吻了一下覃雾的嘴角,宠溺道:“走吧宝贝,带我回你住的酒店。”   哦豁,覃雾不怕死地来了一句:“没住酒店,我住江老师家里的。”   把他金主气得火冒三丈,“没给你零花钱吗?为什么要住在一个外人家里。”   “这个怪不得他。这小模样在国外一个人打车不太安全,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把人拐回去了。”江老流氓瞬间站出来保护覃雾。   席铮也点了点头。   “感谢江先生收留我家宝贝。图卢兹的每一家菲阁酒店都为席家留了一层总统套房,虽然比不上江先生的古堡那么华丽,住我们两个人也是足够的。夜深了,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明日我会带上礼物登门致谢。”   他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握住覃雾的手,攥得紧紧的。   江池也固执地扯住了覃雾的手腕,“夜深了,他该睡觉了。你乐意折腾你自己折腾去,小孩要充足的睡眠长身体。”   覃雾左边是刚刚塞给了他满满的资源的圈内前辈,右边是才把人睡了的便宜金主。   怎么选啊,左右为男,渣男哥疯狂开动小脑筋。   有了!他也不是第一次灵机一动了,笑着看向江池:“江老师介不介意我带个人一起住你家?”   席铮脸色铁青,感觉自己前半生的脸都被丢尽了。   老男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情敌的机会,适时开口道:“可以啊。爱心驿站,收留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哦,它从外面捡来的野人勉强也可以住。”    第47章   黑色布加迪在前面呼啸着引路, 白色宾利缀在后面优雅地开着。   覃雾很自觉地坐在男人的副驾驶上,“你哪来的车?”   但是没等到一句回答,席铮只是面容沉静地握着方向盘, 即使等红灯的时候都没有偏头看他一眼。   真生气了,一点都禁不起逗。   其实覃雾只是在报复他一言不合就吻上来, 他不喜欢这样被当成宠物情人似的对待。   车是临出发前庄毓特意派人开到机场的,早就把钥匙给了席总了。本意就是让自家总裁在小娇妻面前游刃有余, 既不输人也不输阵, 结果他准备得再充分都敌不过这小子神来一笔, 胳膊肘朝外拐是不是?   晾他一阵, 席铮下意识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他们从机场出来就拐进了一个郊区小道,渐渐开到了一片田园风格的庄园里,庄园深处就是别墅林立的富人区了。   法国南部, 图卢兹, 文娱, 祁家,他大概串联起来了情敌的背景了。如果他猜的没错, 这人的家族应该是在上个世纪就举家搬迁海外的, 也是当年显赫一时的世家, 自己偶然间听老一辈的人讲过。避世的太早, 改名换姓, 怪不得国内鲜为人知。   人家抛过来的棋局,还是要落子的。尽管是自家这个混蛋玩意先招惹上的。   到了地方以后,席铮才纡尊降贵地肯搭理覃雾了, “你住哪间?”   覃雾眼波流转,他也想看看这人情绪失控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伸手一指, “楼上第三间。”   随后又回过头看向了古堡的主人。   江池很绅士地对他笑了笑,“请。但是你那间客房太小了,怕是挤不下两个人,席先生不如另挑一间房下榻。”   “不必,单人床都睡得下。”   男人猝不及防地将覃雾打横抱起,一只手臂紧紧地锢住男孩子的腰,拖着他膝盖的手却松松的没怎么用力,这是一个会令对方很没有安全感的抱法,逼得那人惊慌不定间反过来搂紧自己的脖子。   即使还在生他的气也没忘了施展小心机。   在情敌的地盘上堂而皇之地宣示了主权,还站在楼梯上俯首致意:“多谢招待,我们天亮就走。”   可以可以,使坏未遂的覃雾也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漂亮。   他还在那看热闹呢,没想到十几级的台阶那么短,直到被人砰地一声扔到床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要不是床垫足够软他的腰怕是都得撅了。   “哎哎哎你干嘛?你脱衣服干吗?”   “不是喊我来江先生家里睡觉的吗?宝贝,盛情难却啊,可不得睡个够本儿?”   看着男人眼底压抑的疯狂情绪,覃雾这会儿后悔极了,好像一不小心把人刺激大发了。   在他被压在床上欺负得眼泪汪汪,成了个软脚猫的时候,那人还要一遍遍逼问他:“喜欢我还是喜欢江池?”   “你你你,我错了哥,我下次再也不浪了。”   “朝三暮四的小骗子。”席铮发狠地作弄他,以前怜惜着这人的皮肤娇嫩,不忍心落下什么吻痕掐痕,现在看来还是太惯着他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脾气好的大善人啊?   云雨初歇时,席铮安抚着拍了拍覃雾的后背,理智回笼了之后才想到了什么:“覃雾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那不是很倒霉地直接就被你抓到了吗。”   覃雾叹了口气,其实他没办法说出口的是,被抓来谈恋爱,还是两次!   以前晏淮央跟这人有婚约,两家的长辈怕他们培养不起来感情,所以规定好每周三的下午都要抽出时间来陪对方。二十岁的席铮很有时间观念,每次他都准时去晏家报道,第一周的时候晏少爷硬着头皮跟他处,第二周的时候晏少爷翘班出去打球了,第三周的时候他直接离家出走了。   好不容易辗转重生了,风风光光的小明星当的正好的时候,这人的助理找上门来递了个包养合同。   他恨!   只要他俩不做坏事,系统就被自动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此时一个黑乎乎的毛团子正在对着席铮的脑袋猛挥王八拳,虽然拳头直接就穿模了接触不到。   它能听到这人在怪自己宿主不会谈恋爱,是的,它家逆子确实不会!百分百24k金纯渣男。   因为他宿主的魂魄绑定的时候就很年轻,接手过的快穿剧本也没有感情流的,他就像是一个肆无忌惮挥霍着别人爱意,但是自己察觉不到的宠物猫。这人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故事的最终,被逆贼谋朝篡位的前朝皇帝没有被处死,反而被逆贼建了一座深宫好好的养起来当太上皇。为什么被弟子以下犯上用剑指着的无情道尊修为没有倒退,因为他压根就没长情丝啊。   这人能轻轻松松地攻略每个位面的天命之子,偏偏自己是最难被攻略的那一个。   骂他干嘛,不许骂他,这不是已经在长良心了吗?   回廊另一头的主卧里,江池坐在窗下点起了一根烟,连烟灰快烫到手指了都没察觉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自虐个什么劲儿,明知道小挂件心里有人,还巴巴地上赶着献殷勤。   他演过那么多戏,对角色情感的揣摩已经是炉火纯青了,他原本猜测着自己的胜算是很大的,没有哪个金丝雀不是为了钱和金主在一起的。但是今天当他的情敌从一个符号变成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人的时候,他能看出来覃雾眼睛里是有好感的,至少和看向自己的时候全然的纯澈眼神不一样。   虽然肯定没有爱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但至少是在意的。   他又猛抽了一口烟,算了,未婚未嫁的,还非得跟他一辈子不行吗?自己能翘动的墙角就是自己的。   天色刚擦亮的时候,席铮就牵着他家小情人下楼了,另一只手里拎着这人从没打开过的行李箱。   江池淡淡抬眼,“要走了?”   覃雾点点头,“对。接下来的电影节我也不去了,贪多嚼不烂,有一两个角色先提升演技就很不错了,感谢江老师牵线的人脉。”   这是在避嫌了,江池的心里划过一丝苦涩,“这边风景还不错,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来都来了就当出国度假了。”   席铮微眯起眼睛,脸色不善。   “会看手机,认字,不劳江先生费心。”   老流氓被噎住,一个“认字”给他整的没词了。   覃雾在一旁憋不住笑了,回应地捏了捏席铮的手指。到底是比江池小几岁,他第一次意识到便宜金主脾气还挺暴的。    第48章   A市机场, 两人落地在下午5点钟,正是客流量大的时候,不想跟游客人挤人所以毫不犹豫地转向了vip通道。   却意外撞见了一个戴着墨镜口罩,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身形又出挑, 从背影看就能猜到是个明星,尽管他已经在尽力遮掩了。   机场有明星很正常, 覃雾不也是个小糊咖嘛, 所以没什么好奇心。   他们刚要路过就突然被叫了名字, “是小雾吗?”   覃雾驻足, 打量了好半天,哦是他们公司那个待人亲和的顶流前辈。   “白老师好,您是在等人吗?”   来人却像抓住救星了一样, 眼睛都亮了, “对, 我在接机。我的圈外女友今天回国,她的身份不太好跟娱乐圈扯上关系。但是我刚进机场的时候就被狗仔盯上了, 现在vip通道出口那里全是摄像头, 你待会儿能不能把口罩摘了帮我去吸引一下火。力, 我好趁机带着女友开溜。”   白嘉言看到覃雾是跟一个男性朋友站在一起的, 就没细看, 急吼吼地冲过来了。   但是覃雾无奈地对他笑了笑,举起了被某人抓着十指交握的手,“抱歉白老师, 我这也不太方便。”   而且,我一个18线小艺人也帮您老分担不了火。力啊,狗仔顶多给我拍两张机场照就不理我了, 然后继续往死里蹲你的恋情瓜。   一旁的席总也眼神凉薄地望向了白嘉言,身为保护伞的强大气场一瞬间释放出来,存在感强的可怕。让白嘉言恨不得咬住自己舌头,这位可不是陌生人啊。这张冰山脸也是报纸上的常客,只是自己是娱乐新闻,人家是政商新闻。   “席总好,没什么事我就先不打扰了,时间快到了我去接机了。祝您二位感情甜蜜。”白嘉言风趣幽默地化解了尴尬,摆了摆手就火速开溜了。   不过细想起来,覃雾的相貌和自己那位圈外女友姐姐还有五六分相似啊。算算年纪,女友似乎提过自己跟前夫有一个儿子的,但应该比覃雾大几岁。算了可能是巧合吧。   “他祝咱们感情甜蜜哎,甜吗席总?”覃雾歪了歪头,桀骜上扬的漂亮眼睛里带上了一丝狡黠。   男人心情愉悦,这次意外之旅虽然是因为一个狗血的由头,但是也趁机撬开了这小子严防死守的内心,是成果颇丰的。   不过生意场上的掌权者一贯是贪婪的生物,所以他矜持着点了点头,“微糖,如果你能乖一点的话会更甜。”   覃雾凤眸圆睁,恃宠而骄的那个跋扈劲儿就上来了,一把甩开了便宜金主的手,这人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秀恩爱上瘾。   “乖不了一点。当时寻摸情人的时候你家特助是不是反复提醒过你,说我这人不安分,您大总裁那时候怎么眼瘸了?我染着蓝毛跟人打架的时候你稀罕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睡过了就开始嫌弃不听话?滚蛋,不伺候了。”   席大总裁挨骂了几句也笑意不减,从背后抓过小情人的手亲了亲。   不嫌弃的,你在情敌面前故意气我我都没有真的怪过你,谈恋爱本就是一个互相争夺主导权的过程,有来有往,甘之如饴。   养了一只性子不好的猫咪就是会时不时被抓一下,可是你爱的就是他的娇憨任性啊,他如果真的温顺地匍匐在你身边了,就该反思是不是把猫养的太差了,让人家违背了所有的天性来看你脸色。   初雪之后,A市就热热闹闹地进入了冬日。   离年关不剩几天了,这个位面的历法没有那么复杂,也不分什么大年小年的,所以对覃雾一个经历过古代位面寒食节、寒衣节、冬日休沐、祭祖等等繁文缛节的穿越者来说,老家的新年仪式真的很简洁,只是多放几天假而已。而他这个娱乐圈闲人一年可以给自己放200天假!   他那个挂名的娱乐公司——斐星,也给要了地址寄过来几箱子年货,为席总裁的万亿身家添上了仨瓜俩枣的。   覃雾一边拆快递一边乐,抓过来一把坚果放到了席铮手里。   席总一头雾水,嗯?   覃雾吊着眼睛,准备使坏,“给,吃大明星的软饭,别说跟了我什么好东西都捞不着。”   “那覃雾老师可要好好努力赚钱了,你们公司很小气,三个坚果还瘪了一个。”   心情愉悦的霸总手指微动,给已经是在休假中但是没有一天不在加班的庄毓发了个消息,今年全集团的年终福利翻倍。   老管家正带着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佣人在清扫院落。他们是会忙上几天了,因为席铮虽然家大业大的,生活习惯倒是算不上奢靡,也不喜欢自己的住所里有太多无关紧要的人。   覃雾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接到了晏非的电话。   “我爷爷让我问你,要不要来家里吃一顿年夜饭。老爷子是看你没有家人了孤苦伶仃的,看你可怜才喊上你一起的,不要起什么非分之想。”   覃雾不屑地冷笑,“后半句是不是你自己加工的?”   晏非:……   一秒被识破。   “不去了。让你这个准继承人再风光一年吧。”覃雾懒懒散散的声线也很好听,不带一丝情绪,只是随手撩拨一下就能让仇人跳脚。   嘿,这人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再风光一年!小爷即将被扶正了,听老爷子的画外音可能转过年儿来就要在家族聚会上宣布继承人换帅了。   京城,巷子里都在鞭炮齐鸣,烟花漫天,深宅大院里的老爷夫人脸上却挂满了愁容,来来往往端茶倒水的佣人也刻意放缓了脚步,家里的氛围是令人喘不上气来的凝重。   祁老爷子都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了,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么难请?老子等他吃顿团圆饭比登天还难。”   他的夫人给人披上了一个毛毯,今晚来拜年的小辈们都走了,没必要再强撑着了,还当自己是年轻时候的硬朗身子骨啊,吹了几个小时的夜风了别再着凉了。   “孩子心里有事儿,你别怪他。”   没有怪他,只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哪年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吃过一顿团圆饭啊?当父母的还不是心疼孩子?   夫妻两个的眼神里都挂满了哀伤,怎么办啊?所有人都从那场事故里走出来了,晏家都准备推举下一任继承人了,席家那孩子寡了几年听说也谈上恋爱了,每个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们儿子一个人陷在过去出不来。   淮央去世了,也带走了自家孩子一大半魂魄,让他浑浑噩噩地成了个朽木壳子。明明那场车祸怪不到他头上啊,老两口每次都不敢提这个,没有地方倒苦水,找谁说呢,人家晏家明明白白的丢了一个长孙,都没让他们赔,你说你儿子疯了是不是在受害者家属面前无病呻吟?   而被自己父母心心念念的不孝子,正拎着一瓶威士忌在他兄弟的坟头前,对瓶吹。   守墓大叔都感觉心里慎得慌,因为这人每年这时候都来,所以他都不敢跷班的,甚至在这人没来之前他还抓心挠肝地盼着这位大少爷赶紧的吧,闹腾完了赶紧把人好端端地送回去,自己才好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不然黑漆漆的山上这位大少爷万一踩空了掉下去怎么办。   明月高悬天际,祁京墨盘着腿坐在地上,也不介意自己的昂贵衣服会不会被弄脏了,连皮鞋都踹没了一只。   他知道不会有人永远记得央央,所以他每年都来,赶在这个世界上最阖家团圆、烟花彻夜不休的时候来墓碑这里守他一夜。   也不做什么,就是讲讲这一年又认识了哪些人,又有哪些值得一提的经历。   但搜刮来搜刮去还是词穷了,因为精神病人的生活其实挺枯燥的,同质化的记忆都会被大脑自动折叠起来。看医生、失眠焦躁等等这些他不想讲,周围的朋友还是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些,所以祁京墨想来想去他今年生活中的变数,全都绕不开一个人。   他坐在墓碑前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守墓大叔都发自内心地替他担心了起来,这位少爷的年纪也跟自己孩子差不了几岁。   今年就是第四个年头了。   第一年的时候,祁京墨会哭会闹,酒瓶子砸了一地无意识地磕了满手的血,天快亮的时候被他的家人找上来接回了家。   第二年的时候,不闹了,只哭。   第三年的时候,不哭不闹了,也会笑了,总算没那么像个假人了。   现在是第四年,怎么什么表情都没了啊?吓得大叔暗自调动了全身肌肉,生怕这人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止来,别想不开了一头栽下去。   但是祁京墨并没有,他的酒都喝得比往常少了很多,所剩的大半都洒在了附近的泥土里,酒瓶子也好端端地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即使有点醉意也始终记得他兄弟这里要干干净净的。   等到祁京墨系好鞋带,再站起来的时候,就是熟悉的张扬恣意的一张脸了。   “等着啊兄弟,他不认咱俩可不行,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第49章   迷朦的夜色里, 席铮接了一个电话,用手掌捂住听筒外围,回话时也只是简短地嗯了几声。   他刚起身一动, 覃雾就醒了。   男孩子的睡眠很浅,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吵醒他, 不太耐烦地拱进了席铮怀里,如贪恋温暖的小兽一样埋头撞了撞, 轻轻嗅着男人身上令人安心的木质调香味。   席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人继续睡, 另一只手的胳膊无奈地搭在额前, 第一次感觉起身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并不是冬日的夜晚有多寒冷,而是家里的男朋友还小,不舍得扔下他一个人。   就这样赖床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 席总穿好衣服系好领带, 俯下来亲吻了一下覃雾的额头, “再睡会儿吧宝贝,意大利那边的生意有点状况, 我要出国几天。把庄毓留给你, 缺什么东西都找他。好好照顾自己听到没?”   覃雾睡得正迷糊呢, 不自觉地伸胳膊要抱。   “不抱了, 再抱下去真就舍不得走了。”席铮的眼神里带着笑意, 宠溺地摇了摇头。   门刚关上没几秒,就又被莫名地推开,把覃雾刚打了个哈欠攒出来的睡意又冲淡了。   席铮冲过来猛地抱了他一下, 紧紧的,用力到像要把人融进他的骨血中一样,呼吸也略带急促。   “等我回来, 宝贝。”   席铮执拗地盯着他,直到男孩子眨了眨水雾氤氲的眼睛,很乖地回了他一句“好”才松开了怀抱。   不一定是在装乖,很大概率是被吵醒了在敷衍人。但席铮已经不得不走了,送他去机场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很久了。   生意上倒不是特别大的麻烦,是去年底还在接洽的新合作方非常不满他们公司的态度。屡次邀约会谈都被翘班的席总裁鸽了,只派自己的首席特助去谈合作,一次两次地糊弄还行,现在对方很质疑他们集团的诚意。这次合作案的规模很大,是新一年的海外版图里重要的一块,现在对方拒绝开出明确的价码,要求席先生必须亲自出面一趟。   席铮这一走就是三天,像是被一个难缠的客户给拖住了。   不过他留下的庄特助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早就拎包入住楼下的客房里了,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替自家总裁盯梢,好端端的一张斯文清秀的脸看在覃雾眼里却是面目可憎。   经过了上次的法国追小情人事件后,席铮都没说什么,但是庄毓应激了,他加班都要加吐了!!   即使没人吩咐他也要替他们老板对覃雾严防死守,绝对不给他搞事情的机会。   几公里外的酒会也不批准,斐星的新人聚会都不让去,活脱脱就是一个告状精。   覃雾无奈道:“庄大助理,我要出门看电影,这你也要跟着吗?”   然后他们就一前一后地坐在电影院里了,庄毓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大荧幕,像是看财务部刚刚整理上来的业绩报表一样毫无情绪波动,他只需要确保这人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都乖乖坐在座位上就行。   “给,爆米花吃吗?”   覃雾很顺手地递过去了,散发着焦糖奶油味道的橙黄色筒子能卸下人的所有防备,后排那人也很顺手地抓了几颗。   等到他尝到了甜腻香味的时候才恍然间发觉自己干了什么,瞬间表情惊恐……   跟总裁夫人一起看贺岁档电影,还吃了同一桶爆米花,这要是被自家boss知道了岂不是要把他发配到非洲挖石油?   因为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让庄毓不知不觉就被牵着鼻子走。   “好吃吗庄特助?”   昏暗的电影院灯光下,带着笑意的那张脸恍若神迹,比电影里被诸多氛围感堆砌着的男主角还要有魅力。庄毓心里颤了一下,他很确定自己是不折不扣的直男,从中学时代到工作后喜欢的一直都是妹子,但是当一张脸漂亮到无可挑剔的时候他的美就是一种客观存在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可以说自己不喜欢这款但不能说这张脸不好看。   爆米花是千篇一律的味道,但是庄毓被收买了。   庄毓自觉做了亏心事,都怪这人平日里太不像个豪门金丝雀了。糟糕的性情,难养的身体,从来不会说几句软乎话,对谁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调调,会让人很不爽,但是这种不爽只针对他的一身臭毛病,却会下意识里想不起这人以色事人的身份。   从这以后庄特助就开始刻意避嫌了,当覃雾把经纪人邮箱里寄过来的通告单拿给他看,只说是要去别的城市试镜一个小角色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没有质疑什么,也事无巨细地跟席总汇报了。   席铮以为覃雾去试镜是自己助理跟着的,也就没多问。   所以当覃雾一个人踏上那架向着北方的飞机时,上司和助理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覃雾利用了庄毓对娱乐圈的不了解,根本看不出来在一个全年无休只指望着年底放长假的这么一个行业里,这么早开工的剧组有什么不对劲。   但覃雾心里门清,喊他这么一个拥有0部在播作品的新人去试镜男二号,还是坐标在京城,是谁布下的鸿门宴很难猜吗?   不过他还是去了。   大少爷出入都有一堆人簇拥着,他可过不了没人陪的冷清日子。   一月初七,京城大雪。   茶色水晶当地板砖铺的璀璨洋楼里,不等天色黯淡下来,想攀高枝的名媛们和公子哥儿就已经在调。情上了。她们穿着奢靡华丽的礼服,行走间都是馥郁昂贵的香水味,纤细的高跟鞋踩着动人的步伐,执着酒杯和自己看对眼的阔少眼神拉丝着。今天来的男人们全都非富即贵,捞到哪个都不亏。   还有一些千金大小姐也借这个场子跟小姐妹聚会,她们偶尔也谈论男人,但是眼神间全是欣赏而没有见到猎物的欣喜。   覃雾礼貌地问门口的保安:“你好,这里有没有一个剧组?我是约了来试镜的。”   保安先生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您跟我来。”   当那扇厚重的大门被推开的时候,一个轻浮浪荡的声音给了他答案。   “有啊。你试镜的角色是一个欺世盗名、过家门而不入的混蛋,来你演给我看。”   覃雾幽幽望过去,祁太子就坐在正对着大门的那个巨大卡座里,翘着二郎腿,拿着个对讲机装模作样地摆弄着。   诈我?   覃雾不确信这人猜到了多少,但是他也懒得管。他只是很符合角色需要地走到祁京墨身边打听:“有台词吗?片酬怎么算?”   “没台词,你即兴发挥。只是试镜而已你那稀烂的演技要什么片酬。”   这边有来有往的,把众人看得是一头雾水。祁家这位什么时候发展新爱好了?这是要进军影视行业啊。他们现在就得安排人去搜罗几部不错的剧本递过去,投其所好。   而魏凛、贺襄这些经历过以前事情的人是认得覃雾的,心里暗暗有些担心,京墨对这人在意得太过了。   “古代现代?”   “随便你,哪那么多事。”   覃雾啧了一声,草台班子。   但他还是出于一个演员的职责素养低头思索了一下后就渐渐入戏了,握住“祁导”的手开始飙戏。   负心汉深情款款,眉眼间是化不开的雾气,轻叹道:“你听我解释啊墨墨,许夫人说能帮我留在京城,进入中央的核心圈子,所以我才攀附权贵成了她的入幕之宾。我不是故意丢下你和孩子的,咱们家这么多年已经穷够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墨墨”把祁太子恶心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他刚想不动声色地扒拉开,就察觉到这人刚从室外进来还没暖和过来的冰凉手心,算了,再让他抓一会吧,正在对戏呢也不好打断。   祁京墨垂着眼睛:“编,再编。”   负心汉酝酿感情,眼泪汪汪。“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对面一脸煞气地瞧着他在这当戏精,哦,有苦衷的这个我信,但是没辙了,老子都要被没日没夜的思念折磨疯了,断然没有耐心再看着罪魁祸首跟没事人一样成天在自己周围晃悠了。   今天的场子搞这么盛大就是为了逼宫,他认识的晏淮央必须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而不是顶着一个漏洞百出的身份当谁的影子和附庸。   他的心偏到没边儿了,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央央,正主来了都不行。   这人叽里咕噜又讲了些什么听不清,但是不妨碍祁京墨做他自己的事了。   打了个响指,层层叠叠的香槟塔被推了进来,还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们这个卡座面前,少说也有几十杯。   看得覃雾心里毛毛的,今天断然是不会善了,不是祁京墨被抬出去就是自己被抬出去。   “大恶人当然是该罚的。”   话音刚落,祁京墨就掰过覃雾的下巴,干脆利落地灌了一整杯下去。   覃雾不习惯这种受制于人的姿势,他刚被呛到的难受劲儿还没过去就不得不拼命咽下喉咙里滚过的酒了,饶是这样也赶不上灌的速度,逼得他眼眶通红,唇角湿润,衣领都被打湿成一副狼狈的模样了,任谁看了都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   魏凛看不过去,过来拦了。   “算了吧京墨,这小子一喝酒就脸红看着酒量也不行。我陪你喝。”   祁京墨冷笑着又换了一杯酒,“闪一边去,你要是知道他是谁你也得往死里灌他,这小王八蛋就会装可怜。”    第50章   当这两张俊逸不凡的脸凑到一起, 就勾起了看客们并不太久远的记忆。哎这人!!这人长得像不像已过世的晏家那个……   旁边人赶紧拿胳膊肘怼他,不可说不可说,想要你这条小命就把嘴巴闭严实点, 全场就你长眼睛了看出来了是吧?   覃雾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的水迹,使劲晃了晃脑袋。这酒上头得太快了, 他现在看人都重影。   祁京墨才不会给他休整的时间,拎着后脖领子就把人推搡进了沙发里。一只膝盖整个压在这小子身上, 禁锢着他, 活脱脱就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纨绔公子哥欺压美少年的戏码, 引得楼上的名媛淑女们都好奇得扶着栏杆张望, 还有激动拍照的。   一向是圈内老好人的贺襄看不过去了,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祁家那边的联络人,让他爹来管管, 欺男霸女了这是。   祁京墨的大手托着杯底, 眼神危险:“认不认?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这混蛋三番两次地找自己麻烦, 覃雾也来气了,“没什么可认的, 有本事你就灌死我。”   这一场霸凌还在继续, 祁京墨下手有分寸, 看起来狠辣但其实不会让人呛到的。只是覃雾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几杯酒灌下去他就开始胃痛了, 不自觉地揉着自己的肚子,表情越来越不轻松。   祁京墨的虎口卡在覃雾的下巴上,虽然还是臭着脸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 但是却好心地等人缓了缓。   “混着喝吧,这样醉得快。”   魏凛无奈地递过来一瓶他们家窖藏在这里的红酒,入口温润不伤身,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位说一不二的大少爷在虚张声势了。因为旁人不了解他,这位真想灌人的时候是直接把人脑袋攮进酒缸里的。   覃雾可瞧见了,瞪了魏凛一眼,你也帮着他欺负我。   被那熟悉的眼神一瞪,魏家哥哥背过身去笑了。他好像懂了祁京墨暴怒的点在哪里了,如果真是那小子回来了这么久还在那装模作样,那今天这一出真是他活该的。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小鬼都耀武扬威着蹦跶到跟前了,还是语一下吧。   只是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判断力。   覃雾又被灌了不知道多少杯,他都喝了个水饱,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度像是彻底放弃抵抗了,见这孙子还没完没了地准备继续灌自己,顿时就恼了。   他挣扎着半撑起身体,运起全身的力气想把那酒杯打翻,结果一不小心没收住力道,酒杯是掉地上摔碎了,祁大少那张俊脸上也赫然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啪地一声特别脆亮,全场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   呀,要糟。   覃雾这时候已经有九分醉意了,一个醉鬼能知道什么呢,他只是靠着对危险的敏锐直觉,鬼鬼祟祟地把自己的脸藏进了沙发缝里,埋头躲了起来。   祁少爷眼神阴沉,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被人招呼到脸上,连他爹最生气的时候都只是拿藤条抽了他一顿,从没有人这么侮辱过他。   所有人屏息注视下,祁京墨一个擒拿的动作就把人的胳膊反扭在背后了,大手使劲下按,咔吧一声,痛的覃雾眼泪都出来了。祁京墨这大开大合的架势很能唬人,脸色又阴鸷,令人担忧这清瘦的小漂亮是不是脊柱都被打断了啊。   “嘶,疼。”覃雾的胳膊被掰在后面扭着,很不舒服。   叫唤什么,没使劲儿。祁少爷是专门学过武术的,怎么断骨怎么复位都很信手拈来,这才哪到哪,咔吧一下就当给这小子正骨了,他成天没骨头一样赖叽在别人身上本来也不怎么健康。   那一下子确实很痛啊,覃雾的眼睫毛都湿漉漉的挂着水珠,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祁狗子,那人就心软了。   都是圈内的顶级纨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给你收拾一顿我以后还用不用混了?   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下,这小漂亮眼泪汪汪地被人拎进包厢里去了,哎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非人的虐待呢?   魏凛怕真闹出什么事来也跟着进去了,反手把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结果里面的画风非常和谐,祁京墨给人扔沙发上,脑袋下面还垫着一个靠枕,此时正靠在一旁拉着覃雾的胳膊给他抻爪子。看的魏凛感觉自己的存在实在是多余。   “没事吧这里?这啥情况。”爱看热闹的贺襄也探头探脑着进来了。   “没事,可能是年纪到了父爱泛滥,帮席总带孩子呢。”   贺襄噗嗤笑了一下,魏凛这淡淡的幽默感啊。   挤都挤进来了,两位好友也就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饶有兴致地看着祁少今晚上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横刀夺爱吧?不像,人都抓过来了也没动手动脚的。逼良为娼吧?更不像,咱们祁少现在往外面走一圈都能勾搭好几个俊俏弟弟回来。   端详着覃雾被酒意蒸腾的粉扑扑小脸,祁京墨伸手指戳了戳他,脸蛋子都一戳一个窝了就这样都没有醒过来,也没挥拳头打人,应该是醉实了吧?   祁狗一屁股坐他旁边,凑过去开始试探。   “央央,小蓝的车钥匙扔哪了?”   唔,覃雾烦躁地翻了个身,“玄关的抽屉里吧,钥匙不都扔那儿吗,你自己扒拉去。”   喝醉的人卸下了所有防备,很自然地搭话,祁京墨当时就傻在那里了。   虽然这一幕画面设想过无数遍,但是真实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还是大脑一片空白,久别重逢的酸涩感直接把他的天灵盖都轰开了。   他跟晏淮央的车库里都有数不清多少台车,每次买了新的也就是稀罕几个月,看到出新款了就又签个支票买回家,所以经常车钥匙一扔就换着开,搞得朋友们经常开玩笑调侃他们是在**。   晏少爷给自己的东西取名字都很随意,银色的车就叫小银,蓝色的叫小蓝,只是被魏凛取笑了一次之后他就不好意思了,对外不那么叫了,但只有祁京墨永远不会笑他。   眸色温暖,祁京墨把脑袋搁在沙发上,语调懒洋洋的,“喂,我小时候送你的奥特曼套卡是不是早就扔没影了。负心玩意儿,我看缺很多张了。”   “胡说。明明只缺、缺赛文一个人,你少冤枉人。”   醉迷糊了的覃雾也能听到有人在说他坏话,扑腾着就要踹人,但是他这会儿连方向都瞅不清,一个翻身就要把自己摔地上去了,祁京墨坐在外面拦了他一道。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小时候晏少爷看电视剧沉迷武侠,拿着小卡片到处扔飞镖,后来被祁京墨找上门的时候才心虚着去捡回来,却还是遗漏了某一张,从小到大没少因为这事被拿出来找茬。   “我靠,他……他真是啊?”   贺襄吓得都要跳起来了。   “不然呢,老子上赶着犯贱吗?”祁京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总算是诈出来了,不枉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追着这人跑了好几个月,这要不是他兄弟那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一向沉稳可靠的魏家老大也觉得像那么回事儿,虽然科学无法解释,但是他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怎么说呢,好像有些人不管兜兜转转重生多少次,他们都会成为朋友的。气场的契合真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这几个人正搁这激动呢,覃雾就彻底醉倒了,怎么叫都不理人了。   祁京墨焦躁地在房间里转圈圈,像一头尾巴被人叼住了的狼。   贺襄打趣他,“不是,你转圈圈也没用啊,把人叫醒不就行了。祁太子那么多折磨人的手段呢这会儿使不出来了,你一盆凉水浇下去没个不醒的。”   “那不行,要是他醒了不认账怎么办。”   覃雾睡了多久,这帮人就抓心挠肝地等了多久,所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周围站了一圈人,嚯,个个脸色凝重,跟送葬的仪仗队一样。   人突然醒了吓的祁京墨心头一跳,脸都白了,挺大一个酷哥单膝跪地紧张地望着他,放在沙发边缘的手指都在明显地颤抖着。   覃雾好心提醒他:“要不你先嗑个药片吧,不然我真怕你晕过去。”   “央央你……你真的回来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这种惊天的秘密我也不敢问,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祁京墨眼神哀伤,看向覃雾的眼神特别执拗,好像生怕这人跟他的某次幻觉一样风吹一下就消散了。   覃雾看着他兄弟的眼神也很复杂。故人相识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画面,两个大男人搞这么矫情做什么。他已经在尽力避开了,偏偏这人死缠烂打的非要一个真相,而且是猜出来也不肯罢休,偏要逼着他亲口认下才行。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什么好呢?   “听说祁少爷当年在棺木前跪了一整夜,可是把京城的贵女们心疼坏了。”   “棺木里的人让我告诉你,他不怪你。别折磨自己了。”   正主回来亲手解开了那道枷锁,你自由了祁京墨。   男人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瞬间心满意足,像个乐癫了的大狗一样搂住覃雾恨不得把他的全身都闻一遍,稀罕的不要不要的。   覃雾烦躁地推开他的大脑袋,“滚,头疼着呢别来烦我。”   祁京墨这会儿什么话都听,去外面雪地里吹了很长时间的冷风。他在院子里背着手转圈圈,把自己这乱七八糟的要沸腾出来的情感梳理清楚,脚印一层覆盖上了一层,单薄的黑色衬衣上落满了霜雪,满身的寒意也都顾不上了。   他只知道他家央央总算是肯回来了。   覃雾坐在窗边笑看,“要不是时间赶不上,我真想送他一副雪橇爬犁。”   魏凛揉搓着从第一次见面时就觊觎上了的柔软头发,这家伙,还是那么坏心眼。   那人的肩头落满了雪,进屋的时候却像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一样。他的朋友们也相视一笑,挺好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祁公子又回来了。   【恭喜宿主!当前位面总攻略进度暴涨至68%……至69%……】   直逼70%去了,卧槽啊,吓得覃雾什么醉意都没了,这要是进度拉满了他岂不是直接交任务走人了?    第51章   覃雾本来没想这么高调掉马的, 结果祁京墨整了这么一出。   现在整个豪门圈子里的人都在吃瓜,说帝都出了个倾国倾城的金丝雀,就是脾气不怎么好, 大庭广众之下甩了祁家那位一巴掌。那位精神病少爷可是局子里的常客了,跟人动手从来不带手软的, 这次却笑嘻嘻地又凑了上去,带着那金丝雀跟另外几个太子党相谈甚欢。   听说人家另一头还钓着圈内的高岭之花——席铮。   总之, 这惊人的美貌之下是惊人的手段, 让人不禁好奇他到底得有多好看才能这么作妖。   等覃雾睡醒后看着手机里好几屏都刷不完的聊天消息, 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魏二、晏非这种纨绔子弟听到风声了就算了, 连晏老爷子都派人来打听他是不是惹出了什么乱子,要不要派几个人手来保护他。   整个权贵圈子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而最要命的是,他那位沉默寡言的便宜金主也发过来了一个冰冷的问号。   这玩意实在是圆不上啊。   气得覃雾一脚把也是刚睡醒的祁京墨踹地上去了:“要不就对外说你是抖M?一犯病了就控制不住自己, 欠嗖嗖的非要找揍。”   祁狗一言难尽, 这损玩意儿绝对就是他兄弟, 错不了。   “滚蛋,这谣言敢传出去我爹就不让我进门了, 嫌我丢人。”祁京墨一米九的大个子, 盘着腿坐地上生闷气。   覃雾指了指自己 , “你黏黏糊糊往我身上扑的时候就不嫌丢人?”   “我一个十八线小明星, 一部戏片酬几万块钱的娱乐圈底层打工仔, 把你个京城里呼风唤雨的太子党揍了,这怎么解释?”   确实有点犯难,不过祁少爷搞这么大的阵仗逼宫之前就已经把几种可能性都设想过了, 现在他扬了扬眉,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跟人动手也得看对方是谁,被地位低的人骑到头上就是不行。央央啊你就回来吧, 你兄弟的一世英名就要靠你了。”   覃雾长出了一口气,无奈道:“考虑考虑。你先把直升机热起来,赶紧找人送我回去。”   “回去干嘛,你才睡了多一会儿?”祁京墨一头雾水。   他们说开了以后,后半夜聚在一个屋里打了半宿的牌,直到所有人都困得睁不开眼了才各自寻摸了个长沙发眯了一会儿。   “回去跟家里那位解释呗,当我跟你一样啊光棍一个。”覃雾吊着眼睛笑话他。   白长这么大个子了,老婆也没瞧见,女朋友也没见谈过几个,伯父伯母都不催着抱孙子的吗?   几个小时前的意大利国际机场,明显是东方面孔的西装男人正在托运自己的行李。黑色行李箱外表很低调,但安检人员在打开查验的时候却难以掩盖惊艳的神色。成套的珠宝首饰在机场冷白色的灯光下都熠熠生辉,极繁和极简的设计都有,虽然并不一定所有人都懂得这些珠宝的价格但是一看就成色不凡,设计也一定是出自名家的手笔。   那是席铮从一个私人收藏家手里买到的,每一套他都觉得适合覃雾,自家小男友是禁得起打扮的人,首饰戴的越多越漂亮的不像话,所以他一不小心就买多了,准备当作迟到的新年礼物送给覃雾。   这位不苟言笑的扑克脸男人还走进了异国他乡的甜品工坊,特意打包了一盒手工巧克力,用造价昂贵的铁皮冰盒封存着,他再不嫌麻烦地拎一路拎回国。   满心的爱意止都止不住,直到上飞机之前收到圈内好友发过来的一张照片,问他这是不是你家那个招摇的金丝雀?   下面还附了一句话:席铮你先别动气,为这么个玩意不值得,早点看清了早点打发走了吧。   席铮目眦欲裂,因为那是覃雾唇瓣微张,眼神迷离,被祁京墨压在身下灌酒的场面。男孩子的脖子里全是湿漉漉的水迹,一整个衬衣前襟都湿透了,香艳至极。   这张照片拍的极好,像电影海报一样充满美感和性张力。纯黑色的真皮沙发上,祁京墨居高临下的力量感和男孩子微微弓起的漂亮腰线形成了强烈反差,镜头对焦的很准确,背景里是模糊的衣香鬓影的宾客们,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有窥探过来的视线,简直是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最佳宣传片。   席铮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拍到了各个角度的暧昧照片,甚至存下来反复观看,他就嫉妒到发疯。   他刚要给庄毓打电话,就收到了那人简短的回复:boss,我错了。   瞬间连自己欺骗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席铮气到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胸腔里的愤懑情绪冲击得他什么念头都没有了,站在空旷的机场大厅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该回去吗?回去面对爱人的背叛吗。   还是留在这个城市里当一个假装还攥住了爱意的小丑?   他感觉手里拎了一路的巧克力铁盒开始冰手了,厌恶地走到角落里狠狠掼进了垃圾桶里,砰的一下,眼看着铁壳碎裂,早就融化了一些的冰块从裂缝中滴出水来,狼狈又肮脏。   “H X9072航班的席先生,您的班次已准备起飞,请前往……”   已经值机过了,在机场广播的温柔女声反复呼唤了几次后,男人还是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近万米的高空连信号都没有,电话都拨不出去,找不到人来承载他的糟糕情绪。男人焦躁地把自己的手掌都掐出了血,也不知道这几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庄毓能查询到他的航班号,早早地去机场接机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那个英明神武的大总裁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苍白如纸,那双凉薄冷淡的瞳孔里密布着血丝。   “boss对不起,我以为他是去试镜的。”庄特助也慌了,感觉自己犯下了难以原谅的错误。   “你没跟着?”   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男人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你跟着又能改变什么呢,猫改不了偷腥的。”   车子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席铮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挂在了门口,带着点疲惫和倦意的成熟男人依然很有魅力,像一杯经年历练过的红酒一样馥郁醉人,只是眼神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一向没有职业素养的契约情人竟然破天荒地在楼下等他。   覃雾眼睛亮亮地回过头,“你回来了?”   席铮看着这人还是一副无辜清纯的模样,心里就一阵恶心,连给他一巴掌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他坐在了沙发对面,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覃雾,你攀高枝的伎俩真的很拙劣。仗着有点姿色就在上流圈子里当交际花,当也就当了,却又朝三暮四,生生把自己搞成了个廉价货色。”   见人的神色有点呆,男人继续奚落道:“跟了我一个还不够,祁太子花了多少钱买你的身子?”   覃雾瞬间炸了,“祁京墨是直男,你找茬之前也要讲一点基本法吧?”   “呵,好一个直男。他被掰弯之前全世界都以为他是直的。”   薛定谔状态的直男。席铮冷笑,姓祁的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覃雾已经懵了,其实他等在楼下就是想好好解释一下的,结果上来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位也来脾气了,更加不会好好说话。   “你他么爱信不信。我是卖身的商品,那你是什么,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包养小明星的财阀资本家吗?席总,你的爱意就很拿得出手?”   盯着那开开合合的粉嫩唇瓣,席铮脑子里的画面全是他被祁京墨压在沙发上灌酒的画面,瞬间就被醋意冲击得什么理智都不剩了。他当然知道覃雾生气了,放在以前他还会好言好语地哄哄,但是他现在只恨自己不够刺痛对方。   他轻佻地扯开眼前人的睡衣,从肩膀上扯落,目光像尺子一样从上到下地检查着。   嘴里还要羞辱覃雾:“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是不是,一看到别的身材健硕的男人就眼馋了?”   覃雾气到发抖,扬手就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滚。不是嫌我脏吗,凑过来又干什么?”   该说不说,他最近甩人巴掌是越来越顺手了。   席铮挨了一巴掌也冷静了许多,他看着小情人受伤的眼神,心里后悔自己话说的太重了。男孩子身上什么可疑痕迹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他冤枉人家了。   但是这小子瞒着自己偷跑去祁京墨的地盘也是事实,他还是动了心思的,不可轻易原谅。   见他沉着脸一言不发,没有跟自己道歉的意思,被这样羞辱了一通的覃雾也心灰意冷,正好,这金丝雀和总裁的游戏他也玩腻歪了。   他把自己的扣子一颗一颗系好。   “既然席总是这么想我的,那别处了,分了吧。”   心脏蓦地揪紧,席铮没有要分手的意思,顶多是小情人不乖在家里教训教训,这个宝贝他洗洗还要的。   男人皱眉:“你不肯认错?”   真可笑,我没错我认什么。覃雾又是愤怒又是委屈,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昂着头憋了几下又给憋回去了。   他扭头就走了,背对着晃了晃手机,“分了哈,别联系了,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上。”   因为再多一秒眼泪就要吧嗒吧嗒掉下来了。真不是说就爱到了要死要活的程度,而是晏少爷被娇惯坏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这么冤枉过他。   也不想解释了,没劲。   刚冒出头没多久的爱情萌芽被骂了一顿,又吝啬地缩回了泥土里,还给自己结了一层厚厚的壳子,再想哄骗出来可就难了。   同时,高高在上的大总裁字典里是没有被人甩了几个字的,覃雾提分手,那就分,出去问问哪家的金丝雀像他一样会使性子。   一个骄纵惯了受不得委屈,一个口是心非,谁都不肯说一句软话,站在门口被迫目睹了全场的老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庄助理拜托他今晚上多盯着点,说席先生情绪不对劲。哎,怎么就搞到了这步田地呢?   把人骂跑了,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又后悔了。   他从监控里默默注视着男孩子走了很远的路去外面打车,但是这里是别墅区,平日里都是私家车来往,哪里有出租车会过来。   男孩子是一气之下走的,穿的又单薄,坐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在跟不知道什么人讲电话。   这一幕和初见时的那个雨天重合了。   也是昏黄灯光,没人要的小猫。那时候还不认得他,就已经莫名的在意了,现在却是互相伤害之后从自己家里出去流浪的。   席铮心脏都揪起来了,看着人上了一辆低调沉稳的黑车,本地的车牌。   他紧抿着唇,拼命克制着想要调查这车牌的欲望。不行,分手了就不要理会前男友的事。   你管他去哪儿?    第52章   近日, 一个劲爆的消息把上流圈子的人全炸翻了。   也不用他们互相打听了,因为当天的新闻报纸上就堂而皇之地印出来了,拓印了近千万份。晏老爷子买了流量位置昭告天下, 他们家的长孙离家多年终于肯回来了,诚邀所有好友在三日后来参加晏淮央的回归礼。   不是, 那人不是死了吗?坟头都在A市城南立着呢啊。当年明明白白地敲锣打鼓、封棺下葬的,这怎么回得来?   真当众人没有记忆不成?   估摸着这一家子人是真疯了, 也确实有传言说晏老爷子身体不好了, 难道是以这样激烈的方式把晏淮央的支持者都骗过来, 再杯酒释兵权一下, 把所有人脉资源献祭给现在扶持的晏二公子?   不管了,到时候看看去,无非是准备一份礼物的事情嘛, 这样天大的乐子谁能憋得住不去瞧瞧。   铅灰色的冷调办公楼里, 席铮有事情去找自己的助理, 就看到庄毓对着一份报纸出神,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从传统纸媒上获取信息吗?   “在看什么?”   “没什么!无聊的娱乐新闻而已。”庄毓飞速把报纸扣起来了, 扬起脸的时候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商业精英了。   以为是自家助理摸鱼被看到了心虚, 席铮没太在意, 三两下交代完自己的事情后就端着一杯现磨咖啡走了, 他助理的手艺不错。   前几天的插曲被二人默契地揭过了, 席总裁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工作狂,每天按时到公司,深夜才走, 让各部门的管理层都长出了一口气,人只要在公司待着他们就很安心,总算不用跟古时候上朝一样先递折子了。   他们集团的办事效率经过前段时间的历练飞速提升了, 底下人自己就能安排得有条不紊,没几件事会递到席铮这里让他裁决,导致这个男人非常闲,一上午喝了两杯咖啡,当他再去找自己助理的时候就对上了一个幽怨的眼神,boss您要不点外卖吧,你不用工作我还用的啊!   没人理他了,席铮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奢华办公室里,对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景色出神。   他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停着不动,只要大脑空下来,他就会强迫症一样无数次想起那个薄情寡义的感情骗子,只会装的很乖,其实脾气大得很,说他几句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认识那人以前,席铮都是个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的独裁家主,但是重新回归这样的生活让他特别难以接受。   他本该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小男友的啊,在这样的天气里本应该搂着男孩子的腰在家里补觉,睡醒了再腻腻歪歪地凑在沙发上看电影,自己一定会忍不住亲吻那双如烟似雾的漂亮眼睛,即使是感情骗子他也认了。   可现在,他的怀里是A市冬天阴冷的空气,眼前是同样扑克脸没什么表情的庄助理。   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生平头一次被人甩了的总裁先生憋了一肚子邪火,偏偏表面上还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矜贵模样。   他心情烦躁地点开手机,连通知栏上那满屏的垃圾新闻都看着烦,正当他手指一点准备全清空了的时候,那个让他难以忽视的名字霸道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还铺天盖地地占了很多条,声势浩大。   《惊爆!晏家那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白月光少爷回来了。》   《晏老的亲笔信!诚邀各界好友参加淮央少爷的归家酒会。》   ……   席铮颤抖着点开了某一条,赫然出现的就是覃雾那张皎皎明月一样的俊脸,眸色冷淡的时候真得就像极了晏淮央。难道你真的是他?   席铮的所有疑虑很快就打消了,因为新闻里的照片有很多,有一张是他被晏老爷子慈爱地搂住肩膀的照片,老人家眼神里的情感是装不出来的,他那样身份地位的人也犯不着拿自己晚年的清誉来做假。而且,席铮又联想到了他们闹翻的那个晚上覃雾确实是上了一辆A市本地车牌的车。   原来他真的是回家了。   原来,他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啊。   男人的心凉透了,覃雾的身份是假的,他们之间的温存爱意是用包养合同换来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连这人的身份他都是从铺天盖地的新闻里知道的,像个普通路人一样在手机里认识的他。好一个豪门白月光,很好。   正月十二,并不是什么欢庆佳节,也不是什么一等一的黄道吉日,晏少爷想在这天回归就在这天回归了,丝毫不讲道理。   无数班飞机都已经抵达了A市,机场不语,只是看着令人倒吸冷气的乘客名单默默地提升了安保等级。   机场的停车场里也全都豪车林立,秩序虽然有点拥堵但是出奇地友好,哪家都好说话,因为谁都拿不准旁边那个平平无奇的商务车里到底会是什么人在里面。   先登门拜访的宾客们已经闲聊上了,没来的也都是人没到,礼先到的。晏老爷子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七十岁的老头子了也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看得别人一边在心里犯嘀咕一边嘴上奉承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不对劲,老头子看着也不是糊涂到认不清人的程度啊?而且跟着老爷子后面帮忙接待客人的晏非少爷全程黑脸,不管他爷爷怎么瞪他都还是垮起个脸,这家人到底搞的什么名堂?真假太子吗?   早就赖在晏淮央后院的祁少爷接了个电话,揉搓了一把他兄弟的头毛,“我先出去一下啊,接我爸妈。你待会儿跟魏凛他们一块出去,让他给你镇场子。”   晏淮央白了他一眼,闪一边去,我在我自己家还用什么人撑腰。   “祁先生、祁太太怎么来了,稀客啊。”晏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在别人面前笑呵呵的倔老头这会儿不笑了。   祁京墨他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家儿子,我说我不来吧,非让我来,打了好几个电话让跟他夫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像话吗?哪有小辈的归家酒局把他们老一辈折腾出山的道理,而且这老头子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摆脸色,还当是当年用权势压人的那一套啊?   现在的祁家不输任何人,他爹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早就有自己的派系了,两派的领头羊王不见王是名利场上的默契。要不是自家儿子难得有事情找他帮忙,他才不来呢。   但是祁爹还是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晏老风采不减当年啊。”   两家握手言欢,在外人面前做出了一幅交情不错的样子,倒也让不少人心头惊疑起来了,看来局势要变天了。   祁夫人虽然还没见到晏淮央,但眼瞅着自家儿子很多年都没有这么恣意地笑过了,也抹了一把眼泪。知足了,不管那孩子是真是假、怎么回来的都不重要,起码自家孩子的心结解开了,两家僵持了这么多年的仇怨也解开了。   虽然关系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了,但是祁京墨这次可不是空手来的。他送的礼物是辆一模一样的银色超跑,就是几个月前覃雾花了七千万拍下来烧了的那辆。确实是全球限量个位数的,也确实停售了,但是祁家威逼利诱着人家厂商又赶工了一辆出来。这事他几个月前就准备下了,即使覃雾不认账,祁京墨也会再补一辆给央央的。   别的朋友们也送了礼物。   贺襄送的是一个价值千万的腕表,魏凛的礼物没这么俗气,他送的是自己写的一幅毛笔字画。魏家总裁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就爱搞点艺术创作,造诣还挺高。   字画上是一句诗:   玉堂金马。   正年少归来,风流如画。   晏淮央细看了几遍,认真道:“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弟那小傻逼知道你的身份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脸色通红恨不得把自己埋地缝里去。他小时候很崇拜你的,没想到大言不惭地说着要包养的是你的马甲。”魏凛摇摇头笑道。   晏淮央也笑,他确实骗人家小孩感情来着,不过这个年纪的人笑笑闹闹不会当真的,难受几天就忘了。   他还替自己这个便宜金主说了几句好话:“喂,魏泽这小孩挺单纯的,很容易相信人,看着就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样子。你个当哥哥的多盯着点,他这傻不愣登地谈起恋爱来很容易被骗。”   魏凛顺着接话道:“不如你来替我盯着。反正你跟那位也轰轰烈烈地闹掰了,不如把我弟许配给你,那小孩应该挺乐意的。”   把晏淮央吓跑了。   没有吊宾客们的胃口太久,还不到正午的时候,晏老爷子就把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大孙子给领过来了。这位传闻中的晏少爷生了一幅好相貌,白瓷一样细腻的皮肤瞧着就是要精贵养着的,张扬艳丽的凤眼轻启,薄唇不点而朱,矜贵冷清的气质很有世家大族里自小培养的继承人的感觉,冷淡望过来的时候天然就是把这里当自己的主场。   人们腹诽道,不像个假太子,就是脸有点嫩,年纪不怎么对得上。   晏老爷子长叹一声,以前最犯糊涂的时候也没敢想会有这么一天啊,他居然堂而皇之地接了淮央回家。   “算命大师说我这个孙儿21岁的时候会有一场生死劫。偏偏当时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也飙车出事故昏迷了,命悬一线,我们几个长辈们商量着要不就办一场葬礼欺瞒天机,没准就当是死劫过了呢?大师也没敢打包票这样行不行,只说是试试看,于是就有了当年的事。”   “这孩子在国外修养了几年,如今好端端的没什么事了,我才把他接回身边的,也张罗了这次机会想告诉你们这帮老家伙们,以后别老眼昏花的认不清我孙子,在外面欺负了他。”   见到晏老爷子笑得褶子都开花了,在场的宾客们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信了的就是觉得玄学这东西本来就含糊其辞,这些世家大族们有自己的隐秘办法真说不定,不然他们怎么在朝代更迭之中苟着延续了几百年的?   不信的就更是嗤之以鼻了,觉得都是老头子找过来的演员,这一家子全都被下降头了疯疯癫癫的。    第53章   在公司里等了一上午都不见人, 庄毓就来家里找他了。   一进屋就被浓烈的烟味熏得头疼,这人是抽了多少啊?连上好的中央空调都替换不过来新鲜的空气。   落地窗上厚重的窗帘全都拉拢了,一丝光线也透不过来, 密闭昏暗的环境模糊了时间的概念,都不知道这人坐在这里折磨了自己多久。   庄毓叹了口气, 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眼看着这个男人不舒服地拿胳膊挡在眼睛上, 显然是被天光刺痛了, 状态很糟糕。嘴唇苍白, 那双一向噙着霜雪般的凉薄眼睛底下是淡淡的青黑, 清瘦有力的腰肢痛苦地蜷缩起来,胳膊上还有被碎裂酒瓶子划出来的细小伤口。   这时候知道难受了?还当您醉的没有知觉了呢。   庄大助理任劳任怨地收拾着满地的空酒瓶,皱着眉, 在男人那双大长腿上迈来迈去。   他这样乱晃, 把席铮惹烦了, 抬眸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公司里有急事找我?”   “没有,只是一些私事。晏家的帖子早就递过来了, 现在已经是正午了, 如果登门拜访断然没有比这个更迟的道理, 您要去吗?”   “拿给我看看。”   男人伸手, 连起身都懒得起。庄毓又只好把邀请帖送到了他手边上, 想了想还是擅作主张地把他老板搀扶起来了,看不得这人年纪轻轻的颓废成这样。   他是懂事的,因为席铮靠自己真就站不起来了。他喝了一夜的酒, 反反复复醉过去又清醒过来,喝的胃都烧得慌,连老管家都进来劝过他好几次了, 但是没办法,他一清醒过来脑海中就全是覃雾还留在这个房间里的画面。   他想过搬出去住,但是又舍不得,就算是骗骗自己他也要这份感情曾经存在过。   帖子的落款是晏老爷子那刚劲有力的毛笔字,手写的,很有诚意。他都能想象到老先生揽着自家好不容易回家的孙子时是何等骄傲自豪的神情,现场一定是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   所有人都得偿所愿,那我的覃雾算什么呢?他存在过吗?还是只是一个纨绔少爷心血来潮时候的角色扮演呢?现在连那个人都不肯认这个身份了。   男人的眼神里全是痛苦,声音沙哑地道:“庄毓,他不要我了。”   庄毓陪在他身边很多年了,从没见过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流露出这么迷茫无助的神情。当年席家老爷夫人相继病逝的时候,他也有过痛苦和哀伤,难受过后就平静地扛起了一切,十几岁的人就能把所有事情打理的有条不紊,那时候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的。   现在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弄丢了。   他助理恨铁不成钢,“那你就去追啊!在这里喝得烂醉如泥有什么用?”   “他不肯见我。我这些天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人接,他把我拉黑了。”   庄毓比自家上司大几岁,很多年的感情了看这人就像自己弟弟一样。谁让你一时冲动就骂人家的,那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就算家世普通也经不起你那么骂啊,吃醋了就乱发脾气乱骂人,活该的你这是。   这家伙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应该不止一两天了,下巴的青色胡茬骗不了人,眼睛熬的通红。西装外套就那样扔在床上,皮鞋都没脱,一向禁欲克制的人连买醉都不懂得怎样让自己舒服一些。   “真不去看看,那人风风光光的模样你错过了真的不会遗憾吗?”   庄毓拿胳膊怼了怼他那个在外面杀伐决断、谈恋爱却能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老板。   男人紧抿着薄唇,还是有点上位者的自尊心作祟,觉得自己亲自登门道歉有点没面子。   “不去。礼物准备好了,你替我送过去吧。”   庄毓半信半疑地过去看了看桌上那个盒子。   “卧槽,这要是送过去了你俩就真完了。”   “这样他就肯见我了。”   就算他记恨我也比爱答不理强,席铮自私地想在晏少爷最春风得意的日子里占据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场宴会之前,很多人就听说过晏淮央的名字,对这个豪门白月光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传闻中的他生了一幅好相貌,是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贵公子,因为英年早逝所以才被人念念不忘。人们以为是他家人和朋友们的思念给他渡上的光环,但是当这人真的眉眼含笑着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才明白一切华丽词藻都不是过誉。   同辈的年轻人们红眼病都要犯了,哦,人家回趟家是要昭告天下的,在自己家里端着茶杯招待客人都会有长辈保驾护航,出入都是有顶级权贵们簇拥着的,之前还气焰嚣张的私生子弟弟是要被抓过来给他当跟班儿的,听说连他亲爹都被放逐到海外不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现在连英年早逝都是假的,艹,这都什么命啊?   不少人都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至于嘛!他在自己家里接待个客人是能平白无故地被人打一顿还是怎样?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无数或惊艳、或嫉妒的视线聚集在他身上,而晏淮央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些,偶尔有目光过于灼热的时候,他也会淡淡地瞥过去一眼,端起酒杯点头致意,礼貌但疏离。   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就会让人忍不住去窥探他的情史,努力想找出来他身上凡人一样的弱点。   有好事者打听到了正主面前,笑嘻嘻调侃道:“晏少,你跟席家那位是不是谈过一阵儿?我可看见过你俩在外滩约会哈,打着同一把伞都亲上了,这总不能否认吧?”   晏淮央的漂亮眼睛里似笑非笑,很随意地接了一句,“没谈,兴许是你看错了吧。要是谈了我不就认下了吗,席总又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前任。”   那人被噎住了,刚刚被嫉妒鼓动起来的勇气也熄了下去,在几双暗含警告的眼神逼视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的朋友们围拢着坐了一圈,祁京墨偷偷打量着晏晏的脸色,得,还是不高兴了。   “没事儿哈,下一个更乖,咱们晏晏要什么对象没有。”   魏凛也揉搓着晏少爷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夜里还是个失恋小狗呢,蹲在路边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A市的冬天也冷,虽然不像北方那么凛冽,却是细雨绵长的寒意。   他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这人的脸色都是病态的苍白,眉毛和眼睫毛上落满了霜雪。在他的车上裹着毯子开着空调好半天才暖和过来,上车了倒是不哭不闹的,只是闷不吭声,跟他讲话也不理,倚着车窗眼神空洞得像一个精致木雕。魏凛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直到了天亮,这人才面色如常地回了晏家。   所以朋友们私心里是很看不惯席铮的。我们晏少爷生平什么委屈都没受过,所有的眼泪都给了你了,这混蛋有多远滚多远。   直到宴席散场,宾客们走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庄大助理才带着一个礼品盒子姗姗来迟。   他目不斜视地绕过了晏淮央,直接把东西给了晏老爷子。   老先生掀开来看了看,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到底是个体面人,还是坦然接下了。   “席家的意思我们知道了,我跟淮央商议一下,明日会给你们回话。”   庄毓点点头,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离开了,根本不敢跟某个很能作妖的大少爷有眼神交流。因为他现在非常后悔,他就多余推自家总裁一把,这可好,崩的轰轰烈烈的,拼都拼不起来。   等到笑呵呵地送走了老朋友们,晏老爷子才把孙子叫到身边:“淮央,你来看。”   礼物盒子里是席家退婚的证据,两家联姻的婚书被烧了大半,答应了覃雾要融了打成吊坠的那个婚戒也被融化了,成了一摊银色的烂泥,就这样干干净净地退还给了原主。   老爷子也小心瞧着他孙子的脸色,怕人太难受了,但是晏淮央并没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无语。   不是,挺大一个总裁闹分手这么幼稚的吗?   生意人,在商言商啊喂,但凡他一句话吩咐出去叫停几个跟晏家合作的项目,老爷子今天的脸色都不会这么轻松。   晏淮央一看这个回礼就知道那人气疯了,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报复自己,退回了双份的爱情信物,连覃雾随口提过一句的小心愿他都记着呢,小心眼的要命。   “说说吧,你是不是渣人家了。”老爷子头痛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两个孩子是什么性情他还是拿捏得准的。   “哪有!我谈恋爱很老实的。”   “你你你。”他爷爷指着他气得不行,感觉自己没法跟黄泉之下的老友交代。   “怎样,再把我赶出去?”   他爷爷拍了臭小子脑袋一巴掌就算了,哪里舍得。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大孙子呢,渣就渣吧,怪谁。   怪他那个混球亲爹,随他了这是。绝对不是我大孙子不好。   深夜的书房里,老爷子虎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晏淮央没骨头一样坐地上,脑袋还要枕着他爷爷的膝盖撒娇。   老人家耐心地给他孙子梳理着乱七八糟的情感关系,周围这几个人哪个靠谱都细细分析了一遍。   “京墨那孩子心思不坏,但是不开窍,跟你混了那么多年也没培养出来感情,够呛。不过结了婚过一辈子倒是会玩的挺好。”   “但是那孩子他爹不行啊,祁家门楣太盛了,那也是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你订婚了再敢渣了他,信不信他爹能把你腿打断。那位可是戎马半生的开国将军,老来得子,你还是少招惹他家。”   晏淮央也淡淡道:“没那意思,您别瞎牵线搭桥。”   “那个演戏的也不靠谱,年纪大情史丰富,不好糊弄的,平日里哄着你让着你会疼人,但绝不是个肯吃亏的,他的家世背景一时半会还调查不透彻,我们也只能猜个大概。”   分析着分析着老爷子就怜爱席总了,人家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品性端正,忠贞不一,他孙子死过去的那几年席铮也没少站在联姻盟友的立场上帮晏家渡过难关,其实他不做这些也没有人会怪他的,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而且人家家里的长辈也不在了,家里都没个人撑腰,自己孙子就是欺负人家是个体面人,君子欺之以方。   “你你你气死我了你,哪个也不许招惹了,听到没。席家既然把婚约取消了,别家肯定伸手。我们对外就说你伤了身体,不能人道,需要调理个几年。”   “啊这,不用这么狠吧爷爷。”晏公子大为震惊。   他却不知道这都是他那个风流成性的亲爹玩剩下的了,老爷子收拾渣男有一手的。   【很抱歉宿主,我不得不在这个温情脉脉的时刻打断你了,出大事了!】   晏淮央起身掸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伸了个懒腰。   “爷爷我先回去睡了哈。”   老爷子没好气地摆摆手:”好好睡一觉,明天跟我去席家登门拜访,咱们家也不是赖着不退婚的人。”   虽然两家的联姻破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麻烦,但是他老头子身子骨还算硬朗,哪有为了利益卖孙子的道理。   水舞弥漫的浴室里,晏淮央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眸,“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刚被唤出来就对上了这幅绝美的身体,鸦哥又按耐住了吹口哨的冲动,默默地背过了身去。   【宿主,当前位面之子们的总好感度暴跌,总部那边的调查文书已经下来了,质疑您消极怠工,恣意妄为、恶意破坏攻略进度,很快就会有处罚下来。】黑色乌鸦悲痛道。   “那帮老东西们技术升级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在摸鱼。”晏淮央皱眉。   【之前的进度峰值是70%,现在暴跌了一大半,当然能被监测到了,而且某位权重最大的天命之子近期情绪波动明显,总部当然要怀疑你在搞事。】   大乌鸦的豆豆眼幽幽地盯住这人,【毕竟,你乱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劣迹斑斑!】   晏淮央甩了一下头发上的水,一张清水去雕饰的脸依然耀眼灼目。他皱着眉暗自思考着任务是哪里出了岔子。   当然会暴跌了,他掉马以后除了祁京墨满意了以外,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晏非肯定恨毒了他。从一个对路人甲的微妙厌恶转移成了对宿敌的深仇大恨。   新闻铺天盖地,江池那里应该也知道自己在扮猪吃老虎了,应该也会好感度下降一些,但整体应该是正向的。   但他最拿捏不准的是席铮的态度,莫非吵了一架之后那人就把所有的好感都收回来,还记恨上了我?   能让总部直接下场问责,看来这位的权重极大啊。每个位面法则也是有自己最偏心的亲儿子的,估计就是这家伙了,晏非那个蠢玩意儿实在是不像。   【崽,要不咱去哄哄?趁着总部的惩罚判定下来之前补救一波。】系统小心翼翼道。   “不哄。”   见到自家宿主过分甜美的笑容,系统就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这向来是他要开始摆烂的前奏。只见这人裹着浴袍躺进了床里,大长腿在床沿上荡悠着。   手指懒洋洋地点了几下,在他那些个好友圈子里发了一句:谁有空出来喝酒?   “怎么了?心情不好。”关系最亲近的祁太子第一时间回了句。   这人倒是想去,但是身不由己啊。宴会一散场的时候他就很自然地跟着晏淮央拐进后院了,想赖在这里再陪自己兄弟适应几天,结果脚刚一挪步,就被他亲爹虎着个脸拦下了。   “得偿所愿了吧大少爷?能不能回家给你亲爹亲妈尽尽孝了。”他爹阴阳怪气道。   祁狗当时就乐了,缴械投降,被抓回去当二世祖去了。   魏凛也不方便,他本就是抽时间过来的,集团里那么多重要事情等着他拿主意呢,所以也爱莫能助,在群里拍了拍最闲的那位。   “贺襄,你陪着去。”   行行行,我已经拿钥匙出门了。原本家就住在A市的贺大公子就这样被抓了壮丁。   晏淮央的车刚一拐出去,某个隐在暗处的私家车就通风报信了。   “总裁,人出来了。”   通话另一头的席铮心头一紧,他等这出电话等了大半天,那人见到退婚的信物都没反应的吗?   “总裁,晏少爷的车去了江月会所。”   夜店?男人不悦地皱紧了眉头。   “他点了八个男模,全是挑的姿色上乘、价格最贵的那一档。”   席铮气得把手边的杯子都砸了,刚分手就玩这么花?   “总裁,得先撤退了。那人好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他说了什么?”   保镖顿了顿,犹豫再三还是一字不落地转达了过去:“他招了招手,说席总您如果也过去喝酒的话,他分您几个男模。”   对面那人脸色铁青地挂断了电话。    第54章   夜深了, 男人进门的时候还携带着一身的冷冽空气,他拦住了一个酒保问道:“哪个是晏先生的包厢?”   “这里都是啊,今晚全场消费都由晏少爷买单。”酒保笑意盈盈地回道, 任谁赚了一笔这么丰厚的提成都会心情愉悦的。   席铮无奈地摇了摇头,是那人的作派。   他也不问了, 因为看见晏淮央的朋友拐进了走廊尽头的那一间。他本能地就要往那边走,却又脚步顿住了, 扔给酒保一个车钥匙道:“帮我泊车, 谢谢, 小费记在晏少爷账上。”   酒保接过了车钥匙时就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顶级超跑啊,卧槽我刚刚都回答了些什么鬼东西,人家肯定是想找人的啊, 都怪今夜的奖金太丰厚了把他乐蒙圈了。   席铮推开那扇门的时候, 额头的青筋就猛烈跳动。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沙发里纵情风月, 左手搂着一个金发碧眼混血男模的细腰,右手又整个覆盖在一个身形娇小的男生脑袋后面, 凑在人家颈间嗅闻着淡淡的香水味道, 惹得那小男生紧张地攥着拳头害羞地轻颤, 端的是一副纨绔公子哥儿哪个都爱的架势。   席铮眼神凝住了, 目光放肆地打量着晏淮央的脸, 然后缓缓下移到那人圈在别人腰上的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   他皱了皱眉,他能很清晰地意识到眼前人是晏淮央,同样的一张脸在有顶级权势加持的时候就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鲜衣怒马,跟覃雾是两个极端。像是他圈养在家中的宠物猫突然回到了野外,摇身一变成了食物链顶端的大型猫科动物, 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或许,这才是这人最原本的样子。   他一路上激荡在胸腔里的复杂情绪在见到这人的一瞬间都凝练成了酸涩,溃不成军。   他艰涩地开口道:“晏晏,好久不见。”   晏淮央这才像是刚刚看到他一样放缓了手里的动作,笑道:“来的很快嘛席总,深夜飙车了?”   “嗯。”赶着来见你。   席铮没有意识到他上午才喝过酒,深夜就飙车算他命大。他只庆幸自己下午听了庄毓的劝告,短暂地睡了一觉,宿醉了几天的疲惫感总算没有那么重了,临出门之前火速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在前男友面前的模样应该没有太过于狼狈吧?   晏淮央也施施然看向他,这人的脸还是很帅,只是眼底的淡淡青黑色骗不了人。他招了招手,示意这男人坐到自己身边来。   席铮很抗拒挤进那个暧昧的包围圈,他冷着脸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晏淮央勾了勾唇,“等着。”   他的手臂一伸,从沙发角落里拿出来一个烫金封皮的华丽册子,啪地一下砸在了眼前人的脸上,在那张不苟言笑的俊脸上砸出来一道鲜红的印子。   吓得怀里的男模一个激灵,抖了抖,似乎害怕极了然后又撒娇地埋头进晏淮央的胸膛里。   被抽了脸的席总裁没有立即发火,那双冷眸睥睨着晏淮央怀里那个柔弱无骨的小男生。   “让他滚。”   晏淮央安抚性地顺了一把怀里小男生的头发,凑到耳边笑着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就羞羞怯怯地站起来守在了旁边,只是看向这位少爷的眼神里好感不像是装出来的。   手指抬了抬,“席总,你那份婚书烧了,我这份还在呢,刚刚也一并还给你了,你要是乐意烧纸玩就接着烧,我没这个恶趣味。”   “属于我的那枚婚戒早就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就不再费力去找回了哈,请席总见谅。”   他嘴角的笑意非常好看,慵懒迷人,让才几天没见他的席铮都有些看痴了。   晏淮央打了个响指,把这人的意识唤了回来。   “后续的退婚流程以及咱们两家的生意怎么切割,我代表晏家来跟你谈,不要让我爷爷夹在中间为难。”   一想到他爷爷体面了一辈子,都七十岁的人了还要为了孙子的糟心婚事去上门商议解释,说尽好话,为了两家人的情谊不闹的太难看而奔走,或许今晚上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吧,晏淮央无法接受。   席铮顶着右脸颊的一片红色印记,自顾自地脱掉了大衣,扔在了一旁的沙发靠背上,他也不坐,他就摆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看着晏淮央。   “好,谈正事之前,晏少爷屋里的莺莺燕燕是不是可以先请出去了?”   听到这话,男模们识相地起身走人了。他们也是长长地舒出来一口气,这笔小费虽然丰厚但是赚的人心难安,这位晏公子自己的模样就是惊才绝艳的,甩他们这些庸脂俗粉八百条街,这到底是谁服务谁啊?   所以男模们本来自信满满地画着全妆而来的,一进屋就局促起来了,硬着头皮坐在这位身边,规规矩矩地要么斟酒,要么给人削水果。这人不碰那些果盘里早就准备好的,只有新削出来的他才肯吃。   席铮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矛头一转就看向了包厢角落里正背对着偷听的某位好友。   “贺先生也请先回避。”   贺襄长腿一蹬就把自己的圈椅转悠回来了,指着他自己笑:“不是,我也被归类到了莺莺燕燕的范畴里了?”   啧,晏晏的这个前男友好生霸道,我认识他的时间长还是你认识他的时间长啊?   晏淮央也被逗笑了,“那我可给不起小费。贺襄你先去隔壁睡会儿,放心我跟席总都是文明人,不会干架的。”   别啊,我还想偷听的,但是贺襄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到包厢里肃然一空的时候,席铮的冷脸才算是转回正常温度了。   身娇体贵的晏少爷翘着二郎腿,“席总,你把我的人都撵走了,那你伺候我?”   本来只是一句调戏,没想到这人还真就点了点头,弯下腰把刚才被男模碰过的水果刀拿到水龙头那里冲洗了一下,然后闷不吭声地坐在晏淮央对面开始给他削水果,似乎并不认为这样有哪里不对。   搞得晏淮央一身的嚣张气焰都有点发不出去了,他歪着头端详着席铮的脸:“席总,不是退婚了吗?现在又上赶着讨好个什么劲呢,你对你每个前任都这样吗?”   “没有每个前任,只谈过你一个。”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关系搞成这样也没有粉饰太平的必要了。晏淮央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一直好奇一件事,你到底喜欢的是原来的晏淮央,还是后来的覃雾?”   男人一怔,手指被锋利的水果刀擦出了血迹。他抽了张纸随意抹掉了,没太在意,转头认真地看着这张漂亮到富有侵略性的脸。   “我的爱意给出去过两次,你都不肯要。”   或许是话匣子打开了,他扔下了那柄水果刀,本来以他这个糟糕的状态也有点握不稳了,不想弄脏了要送给这人的东西。   “十几岁的晏淮央张扬而耀眼,我一直注视着你,在家里长辈偶然间开玩笑提起要撮合我们两个的时候,我直接开口答应了,把两家的长辈们都搞得下不来台,这才有了我们两个的婚事。你不知道,你只是以为是两家安排的商业联姻。”   晏淮央听进去了,“后来呢?”   “后来我们订婚了啊,我的暗恋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但是你的视线里一直都没有我,你总是跟祁京墨他们玩,一见到我出现就会冷脸,我知道你讨厌我,慢慢的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确实有这回事,一向没心没肺的晏少爷这一点是认的。   他确实是一见到这人就烦,但是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莫名其妙要跟一个不熟的人捆绑在一起度过余生让他有点排斥,而且席铮这人性情又古板,以前的晏淮央确实总是冷落他。   “既然你喜欢晏淮央,那为什么要烧掉他的婚书呢?很矛盾啊席总。”   晏淮央打了个哈欠,依照着他的懒散性子都要本能地赖进席铮怀里了,但是他克制住了,让本来就在用余光偷偷看他的男人暗暗可惜。   “晏晏,我不希望我们两个的感情是靠一张纸维系的,没意义,我的爱意还没那么廉价。”   “所以你早就有退还婚书的想法了是吧?只是我碰巧在那场事故中撒手人寰了。”   男人起身拿了一个毛毯,披在了晏少爷身上。   “对。你永远地离开了,我的无疾而终的感情也始终没有等到一个休止符。但是现在你回来了,婚书就必须要烧掉了,我印象里的晏淮央本应该拥有一切美好的事物,这其中没有虚情假意的婚姻啊。”   “你该是自由的,晏晏,你可以去选择你喜欢的人。我也没必要再替晏家支撑着了,现在他们原本的主人回来了。”   被这样一番娓娓道来的告白打的有点心里发软,他们乱七八糟的过往也算是得到了一个清算,行了,两不相欠。   晏淮央的敌意消散了大半,好歹面前的人是一起睡过的前男友,他端了一天的豪门继承人架子也松懈了下来,懒洋洋地把两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发呆。   “第一次我认,第二次是几个意思?我怎么又渣了你的感情了?”   席铮苦笑道:“晏少爷,你拿着一个破马甲来骗我的感情,这个你不认?”   提到这个晏淮央也来气了,都是名利场上混过来的二世祖,谁惯着谁啊?   他坐正了些,冷笑道:“倒是我对不住你了?”   “席大总裁,我想过找你说开啊,但是谈恋爱的时候你明明白白说过了你不喜欢晏淮央了,我怎么换回去?而且我跟祁狗是第一天关系好的吗?你凭什么污蔑我移情别恋?我如果真做了坏事那我认,但我没做过啊。”   “可能晏淮央辜负了你,但是覃雾一定没有,老子他么的第一次喜欢人就被你骂回去了,你给我道歉。”   席铮硬抗了几天的不肯低头的自尊心瞬间就被击溃了,人家眼圈一红他就觉得自己千错万错,手忙脚乱地就想去哄人家,但是却被这人一脚踹开了。   “是我不好,我说对不起。”   其实他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认输了。   但道歉归道歉,席铮也不认为自己全然不占理儿,他低声下气地试图为自己翻案:“我就出了一趟差,我那个让亲让抱的小情人就跑没影了,成了个会撒钱会喝花酒的大少爷,上哪说理去?”   其实席铮剖白了这么半天,有一句话他是永远不会讲出来的。   之前隐隐约约发现的疑点,这人身上很像晏淮央的地方是被他刻意忽略的,即使身边的人反复提醒过他这人不对劲,这不可能是一个什么企图都没有的小白花,他也不愿意相信。   因为他在自欺欺人,覃雾起码还会回馈一点他的爱意,以前的晏少爷是理都不理他的,所以他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天就说过,这个男孩子比他夫人乖多了。   说出来太没有面子了,恋爱脑的霸总其实一直想的都是——再骗我更久一些吧。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喜欢覃雾,对吧?那为什么他的礼物你也要退回去?”   席铮无奈地掸了一下这人的额头,确认过了,这人比他还要感情白痴,怪不得他们两个谈的乱七八糟的。   “因为我不想咱们两个不清不楚地在一起。既然你都回来了,我就不能私心作祟一点,更贪心一些吗?不管了,反正你得赔我一个男朋友。”   这话晏少爷可当没听见哈。   他绕回了自己的正题:“退婚的事就不用我爷爷再跑一趟了吧?”   面前的男人挑了挑眉,“当然。婚约作废,但是席家不会对外宣布这一桩消息,我永远会是站在你背后的盟友。至于男朋友嘛,能不能追得上就看我本事了,可以给个机会吗晏少爷?”   晏淮央猛然扯过了这人的领带,白皙修长的手掌轻浮地拍了拍他的脸。   “凭什么给你机会?你表白了我就要接受了?本少爷风风光光的日子过着,没有你也照样精彩。”   “席总请自便吧。”    第55章   晏淮央打了个哈欠, 一看手机快凌晨两点了。   “谈妥了吧?那我们就没必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席铮欲言又止,其实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看着心上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他还不想将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关系闹得更僵,所以自觉地帮晏淮央披上了外套, “我先送你回家。”   但是晏少爷没理他,直接给贺襄去了个电话:“在哪屋呢?走了, 送我回去。”   其实他喝的酒不多, 但是晏少爷使唤人都使唤惯了。   那边懒洋洋地回道:“等半天了都, 你再不喊我我都要困了。”   送美人回家是我的荣幸。   贺襄是个爱看热闹的顽劣性子, 进屋后抱着手臂打量着这两位。他们家晏公子呢眉目舒朗,这几天心里的烦躁劲儿似乎散去了不少,而位高权重的席总裁右脸微肿, 带着一片红印子。   看得贺少也心情愉悦了不少, 这才对嘛, 就该抽他。   他一句话都没理席总,直接揽过晏淮央肩膀:“走了宝贝儿。”   席铮急了, 猛地扯住了心上人的手, “晏晏, 坐我的车走。”   来的路上还觉得稳操胜券的男人这时候才开始慌了, 他潜意识里还是把晏淮央当作了脾气更软乎的那个金丝雀了, 以为他道歉后再深情表白几句就能把人留住的,没想到人家是彻彻底底的不想要他了。   贺襄直接回眸怒瞪着他:“滚蛋,懂不懂规矩啊, 分手了就不要纠缠我们晏晏了,席大总裁要点脸哈。”   晏淮央也啧了一声挥开了这人的手,那双清冽的凤眸里只有淡淡的困倦, 和对前男友的厌烦。   “今天太晚了,等我这几天把生意上的事情梳理清楚,咱们两家有合作的地方该切割切割,该折价补偿对方的就补偿。感谢席总暂时不对外宣布联姻解除的消息,再给我三个月,晏家会跟席家再无瓜葛。”   “我没想跟你……”   席铮还想出言挽留,但是人家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就潇洒地离开了。   他直直地望着晏淮央的背影消散在回廊深处,心里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一样。   大半夜的,贺襄也懒得开车,把钥匙扔给了他家司机,自己舒舒服服地跟晏淮央坐在后座。   他的手指忙碌着在好友群里通风报信:“没出什么乱子,晏晏给人抽了一巴掌,断干净了。”   “姓席的还想求和,被我怼回去了。”   群里很快有人回了。被他亲爹抓回去放在眼皮子底下当乖宝宝的祁京墨正巧这时候起夜看到了,懒得打字,发来一串低沉磁性的语音。   “那就好,你们在A市的多盯着点。他们两家生意上的牵扯太多,别让那混蛋趁虚而入,央央心软,别再让他哄骗了去。”   这几个玩意大半夜不睡觉蛐蛐他的感情史,晏少爷没好气地笑了笑,他这几个兄弟都眼瘸,友情滤镜八百层厚。   任何被晏少爷折腾过的人,都不会说出来这位心软的话。   他抛弃的东西,不要了就是不要了,断来没有回头捡垃圾的道理。   一轮圆月高悬,万籁俱寂的深夜一片幽静,只剩下斑斑驳驳的树影交织着。   虽然晏家大院的整体建筑风格都是偏传统复古的,但也不是古时候那种黑灯瞎火的深宅大院,晏淮央深夜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也不用怕黑。他走到哪里都会有隐于墙壁上的射灯悄然亮了,暖融融的光线会恰到好处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像是永远都在为这个人等待着。   他回家的时候都很晚了,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他院门口愣神儿,他脚步迈过去的声音还把那人吓到了,像大半夜撞到鬼了一样踉跄了下。   晏非回头定定地看着他,愣了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了他一下,在确确实实地摸到这个人的肩膀了以后,他的神情变得非常复杂,眼眶也一下子就湿润了。   晏淮央乐了:“等会儿,哭的有点早,我还没抽你呢。”   “明天一早来我院里侯着,咱俩的账还没算呢。”晏淮央也累啊,前脚跟他那位前男友掰扯清楚,一回头,自己家里还有一位麻烦精。   晏非黑着脸,只是轻轻一推就把这个懒散的家伙推搡到了墙壁上,凑近了仔细端详:“你真是晏淮央?”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下葬了的人是怎么从墓地里爬出来的?还年轻了好几岁,完全违背了所有科学。晏二少爷虽然看着像个纨绔但其实是个隐形学霸。他这几天也没闲着,疯狂翻阅着虫洞、相对论、甚至量子纠缠等等外文资料,试图给这人的重生寻找到一个稍微像样的理论依据,但是通通都没有。   这几个天命之子都个子很高,连从小看着长大的晏非现在都比晏淮央这具身体高了半个头,阴沉着脸俯视过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晏淮央推了推,没推动这个结实硬朗的胸膛。   他眼神无奈道:“不然呢,你以为以爷爷的阅历会那么容易被骗吗?我能骗过一个人,祁京墨那帮子人也是傻的不成。”   “能布下这么一个局把国内风头正盛的几家权贵都包进去,哪个世家能做到?他要是有这水平了还用来搞什么豪门宅斗啊,自己就是一等一的显赫资本了。”   晏非沉默了,显然有点听进去了。   “随你怎么想吧,明天一早来给我端茶倒水当小丫鬟,听到没?”   晏非翻了个白眼,心里信了一成,这特么的颐指气使的劲儿别人真学不来。   刚进门几天,这豪门嫡长孙的谱儿就摆出来了。   晏淮央回屋睡觉了,他最近确实需要找人撒撒气。跟席铮对峙的时候他手下留情了,怕把人折辱的太过会对家族事业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   以前他当一个娱乐圈小糊咖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管,反正糊穿地心了也没有可跌落的空间。但是他现在身上背负着一个大家族的命运、几万亿的产业、和数不清多少人的饭碗,就由不得他任性妄为了。   都是天命之子,他虐不了席铮,还收拾不了这玩意吗。他爹给他留的家生仆人、血缘羁绊斩都斩不断的亲弟弟,当兄长的教训弟弟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晏非屈辱地来他院里叫这位大少爷起床,那人却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简直就是在耍他。   晏非也不是小时候那个需要看人脸色的可怜私生子了,不管他在外面怎样嬉笑怒骂、任性胡来,毕竟是滔天的权势从手里过了一遭,沉着脸的时候也有那么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了。   他坐在晏淮央的院子里出神,那些过往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他很少称呼那个人为哥哥的,总是直呼他的名字。因为他小时候一直想叫一声哥哥,那人却不肯认。   几岁的小孩子第一次紧张地攥着小拳头,怯生生叫他哥哥的时候,晏淮央厌烦到想把他一脚踹出去。要不是老爷子那天刚好经过,严厉地呵斥了一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老早就破裂了。   即便这样,老爷子还是把宝贝大孙子叫过去一阵哄,不是骂你容不得人,而是那毕竟是晏家大房过了明路的二少爷,也不是什么捡回家的小猫小狗,家里还是要给他一个正经的少爷待遇的,不然传出去让人笑话咱们家兄弟阋墙。   老爷子明明白白地把话说得透彻,淮央你过于年轻,比叔伯辈的少了几十年的阅历,未来接过了继承权的时候会很辛苦,我担心你一个人压不住那些狼子野心的旁支,你弟弟未来会是你的助力。   那位尊贵跋扈的大少爷这才不闹了。   老爷子尽管偏心但是也不屑于耍阴谋诡计,同样的话也原封不动地说给了小小的晏非一份。   但是每当小孩子又忍不住喊他哥哥的时候,这人要么皱眉要么冷脸,嫌弃之态根本不屑于遮掩。小小的男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他也不叫哥哥了,在外人面前叫他大少爷,背地里骂他的时候就叫他晏淮央。   不夸张地说,晏非的一整个少年时期,从八、九岁到快二十岁,都是追逐着那一轮月亮度过的,他活着好像只为了一件事——让这个人堂堂正正地认可他。   爷爷说过,我是要成长起来当你的助力的,为什么不肯要我?   小时候跟着歌女母亲颠沛流离的,没有正经读过什么书。所以第一次进小学里读书的时候特别吃力,晏非考了个很难看的分数回家。   偏偏老爷子心血来潮要检查他的功课,晏非羞愤欲死地拿出来那个狼狈的卷子,他哥哥也跟着像模像样地抢过去看了看,笑出了声。   于是自尊心受挫的男孩子拼命学,上课的时候眼睛一眨都不眨,像一块渴了太久的小树一样疯狂汲取水分,人又聪明,没几个月就是班里名列前茅的了。   那天,他拿了一套每科成绩都满分的试卷,期待地递给兄长。   晏淮央困惑地接过来,“干嘛,找我签字啊?爷爷不是在隔壁院子里呢?”   果然,他早就不记得几个月前的事了。这人总是这样,或许是命太好了吧,万事万物都不被这位大少爷记挂在心上。   但是那天或许是这位大少爷心情好吧,嘟囔了一句:算了,长兄为父,找我当你的家长倒也说得过去。   于是他找来了一支钢笔,在试卷上签下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那是他们俩的名字唯一一次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时光飞逝,晏非一直都在努力,白天上着学,晚上看各种财经类的书,他知道他哥哥性格懒散的,早早地就在为当这人的副手而做准备了。   有一次老爷子来房间里找他,才知道这个刚刚上初中的男孩子电脑桌面上就是红红绿绿的股价波动图了。老爷子一问才知道这个小孙子的零花钱都存了下来没有乱花,自己打理下来账户里已经有收益率很可观的资产了。   再想想自家那个虽然天赋卓绝,但是成天跑出去贪玩的宝贝大孙子,摇了摇头,后来老爷子每次给晏淮央传授管理企业的经验时也连带着培养起了老二。   晏淮央听课经常走神,老爷子一要骂他的时候晏非就站起来帮哥哥圆上,非常乖巧。   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让哥哥看到自己的价值,可以放心地依赖自己一点。   结果在他哥眼里就是:此子狼子野心,断不能留!   他哥更不爱理他了,本来缓和了些的兄弟关系再次降到冰点。   在晏非即将要满二十岁,能算一个稳重的大人的时候,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他从外地回家,突然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周围的几个院子人都空了。   老管家面如槁木地喊他去前厅一趟。   “出什么事了?”   “淮央少爷没了。”   “什么?”晏非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叫没了?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他怎么就像是不认识了一样呢。   “人不在了,在郊外的盘山公路出了事故。”   晏非如遭雷击。   他像丢了魂一样,大闹一场,把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他就不去前厅!所有人合起伙来骗他,不是说祸害遗千年的吗,那人性格那么糟糕,怎么可能抛下一切撒手人寰呢。   来喊他的人来了很多次,他就犟着不肯去送别自己哥哥。   直到老爷子被人搀扶着,亲自过来重重打了他几拐杖,“别闹了,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晏非崩了一天的眼泪才大颗大颗的砸落。   在被老管家压着跪在灵堂里的那一夜,他的眼泪流干了,那份追逐而不得的遗憾硬生生地熬成了恨意。   为什么啊晏淮央,我还没有成长到被你认可的那一天呢,你凭什么就这样死了啊。你死了我算什么呢,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了吗?   他在晏淮央的棺材上重重地砸了一拳,你特么给我从里面爬出来看看啊,我快二十岁了啊!我很有用处的,我不再是小时候那个黑黑脏脏的小孩子了。   为此还跟另一条疯狗祁京墨打起来了。   这份恨意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折磨着他,把以前待人温和的二少爷,折磨成了一个脾气古怪的疯子。   猝然被推进了继承人的排位序列里,这个一向被所有人忽略的私生子,开始展露出来了敏锐的商业触角,像一个疯狗一样跟那些抢夺晏淮央家产的人作对。   你眼里没有我,那我就要取代你!堂而皇之地镇压所有人。渐渐的所有人才察觉原来他跟他哥哥流淌着近乎一样的血液,同样的高傲,不肯低头,也同样护食,不允许别人染指属于他们的东西。旁支的那些人骂他们主脉的时候是把他跟他哥放一起骂的。   后来,也就是人们都知道的样子了,老二登堂入室,尽管手里的股权不占优势,但是在老爷子的强硬扶持下,眼瞅着就要真的成为晏家的下一任家主了。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人出现的话。   晏二少爷终于春风得意了,他登上高位的那一刻就是要把胸腔里这么多年的恨意都发出来。   他不想再在意晏淮央了。   他要把这个人从记忆里驱逐出去!用最直接最撕破脸的方式来宣告给所有人看。   于是他把那人标志性的那台车放上了拍卖会。   或许孽缘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也是在那场拍卖会上,早就成了个混不吝的纨绔公子哥儿的晏二少遇见了一个从头到脚都是疑点的小明星,连恶劣的性情都像他那个缺德哥哥,忍不住就设了一个局去试探那家伙。   而那人也甘之如饴,真就这样答应了他来扮演晏淮央。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所以晏二继续装傻让那个人回家去给自己病重的爷爷尽孝。   如果你真是他的话,你会来的。    第56章   晏非在院子里愣神儿的时候, 已经睡醒的晏淮央绕去后花园里折了根竹条过来,新鲜的还带着叶子,又细又有韧劲, 应该抽人很疼。   “喂,你别乱来啊。”   晏二咽了咽口水, 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漂亮纨绔公子哥儿。他不是怕自己挨揍疼,是怕这枝条柔韧, 抽别人万一弹回来伤了这家伙自己。他这皮糙肉厚的挨几下没事, 但不管是晏淮央还是覃雾, 一身的娇贵皮肉挨一下就得哼唧。   飕飕!竹条破空的声音清脆而锐利, 砸落在晏二背上的时候带着鲜明的痛意,但是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小时候吃过的苦比这多多了。   他哥抽了他几下也就解气了, 把竹条扔一边, 像个骄纵的大猫一样戏谑地盯着他。   “为什么卖我的车?给个解释。”   晏二无奈地看向他, 他现在是真信了大半,就这小心眼的性子可太对味儿了。如果是个冒牌货顶替了这个位置会赶紧划拉利益, 吞掉家产, 或者在老爷子面前献殷勤, 而不是拿着根小棍子找他报隔夜仇。   弟弟才不想给他讲自己的因遗憾而生恨的过往呢, 只梗着脖子来了一句:“看你不爽。”   晏淮央冷哼了声, 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些怀念和怅惘。   “车库里那么多位置就偏要动我的车是吧?你从小就喜欢跟我争风头。”   晏二眸色也软了下来,难为你了,还记着几分小时候的事情。可以了, 这就值了,血缘关系这么深的羁绊,又在一起长大了十多年, 怎么就不配在这位大少爷心里留下点分量呢。   以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一个人站在迷雾里的时候也很无助,现在他长大了,早已不想再像少年时代一样傻呆呆地追逐那一轮月亮了。老子就要堂堂正正地站在我哥身边,张扬而煊赫地充当晏家能被人看得到的另一位少爷。   系统提示好感度哐当一下恢复了一大截。   咦?晏淮央可疑地看向了老二,不能吧,这人挨了顿揍不应该更恨我吗?   他没多想,下意识里觉得是另外几个天命之子谁又自我攻略了一些。   也不知道他这破系统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升级换代一下,一点辅助功能都指望不上。   “该我质问你了。回来了不先回家,跑出去混娱乐圈是几个意思?还花功夫谈了个糟心的恋爱,晏大公子您可真孝顺啊。知不知道老爷子想你想得病倒了?”   他哥哑口无言。   这混球可没有小时候那么听话了,脾气大的很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指指点点。   偏偏晏淮央还没办法反驳,他心虚着呢。为什么不回家,那不是近乡情怯嘛,不敢看到最疼爱他的爷爷悲痛欲绝的样子,让他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死那儿不是挺好的嘛。本来晏淮央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任务进度飙太快,提前达成了可怎么办?那他不就被这个位面强行驱逐出去了吗。   但是现在他想到办法了!搞不定别人还搞不定自己弟弟吗?好感度一高了他就揍弟弟!让这个人永远恨意值爆表,把数值拽下来,这样永远达不成!   看他宿主这个亮晶晶的眼睛这是又有小巧思了,隐在空气里的乌鸦系统嘎嘎叫了一声【再告诉您个不幸的消息,没拦截住,总部下达的罚单已经在路上了。】   晏淮央啧了一声,“那什么时候……”   他话都没说完一句,下一秒就浑身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栽倒了下去。   实在是太突然了,晏非反应慢了几拍,刚伸手去拦的时候这人就摔地上了,后脑勺磕了下,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也痛出了水雾。   “晏淮央你没事吧?”   老二手忙脚乱地去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认可这个人的身份了。   乌鸦系统默默注视着,看来随机到的惩罚是【虚弱72小时】buff。   它这个宿主在每个位面做任务的时候都喜欢任性妄为,把攻略进度当蹦极的绳子一样荡来荡去,以前也吃到过【中毒】【昏迷】【疼痛】等负面buff,每次都是难受得哼哼唧唧,等好了以后没多久又继续作妖,这次只是虚弱可能都是总部那边放水了,对他们的金牌宿主还是给几分面子的。   晏非急坏了,也似乎释然了一些,小时候那个嚣张跋扈似乎强悍到了极点的人如今虚弱地躺在他怀里,自己完全可以不去扶他,甚至不通知任何人,落了锁,就让这人躺在院子里暴晒大半天。   这家伙刚刚不是还抽自己呢吗?   但是他叹了口气,把人扶到客厅里的椅子上放好,赶紧打电话喊家庭医生过来。   医生来得很快,也拿着仪器上上下下地扫描了一下骨骼,怪事,检查不出来哪里不对,随即他又喊了几个更资深的同行过来,几个人围成一圈联合会诊,交换着意见。   都觉得这病情来得蹊跷。   而晏淮央自己呢,像喝了软筋散一样成了个虚弱大猫,只会给眼神,连说话都觉得累,脸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痛苦的神色。   初始的慌乱过后,老爷子和晏二对视了一眼,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软绵绵了,但看起来没哪里不对,看大孙子的脸色他自己也没有多着急。扶着他也能自己站起来一小会儿,但很快又要栽倒。   怕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吧,晏淮央能重生一定是有什么违背科学的秘密在身上的,他们这次打算先不声张出去了。   黑白色系的极简风总裁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正拿着钢笔在几张A4纸上写写画画,忙活一上午了,庄特助路过了几次都看到他在埋头划拉着什么,神情说不出的凝重。   以为顶头上司在思索什么严肃的国际金融策略问题,都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他。   席铮昨天回家以后痛定思痛,感觉自己跟晏淮央之间一定是出了重大的战略问题,需要反思。   总裁翻来覆去的大半夜都没睡着,来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了几张纸冷着脸坐在他那个顶配的工位上开始复盘。黑色的钢笔出墨丝滑,带着他的思绪像龙蛇一样游走着,在纸上给自己做了个商业价值评估中常用的swot表格,把自己在情场中的优势劣势都罗列清楚。   他罗列了好几个人的,每个潜在威胁对象都让他分析了一通。看着晏淮央周围这些甭管是友情还是暧昧对象的优秀男人们,总裁的危机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男人本就孤傲清冷的俊脸上更加凝了一层厚厚的霜雪,沉着脸心情糟糕。   自己硬性条件还算能打,但是毕竟又是找替身又是吃醋了乱骂人的,劣势那里写了好几条。还跟晏淮央闹掰过,怎么看他的胜算都不大啊。   都到午饭时间了总裁还没出办公室,庄特助去关心地提醒他,一眼就留意到了桌上铺陈开来的那几张纸。   “boss,我能看一下吗?”   席铮挑了挑眉,意思是他可以自便。   庄特助拿起来扫了一眼,他用尽了自己职业生涯里积攒的所有毅力克制了,才没有笑出声。他也是国外排名前几的商学院毕业的,这么简单的图表还是一目了然的,他们总裁在用投资战略的眼光分析自己的感情问题。   您早干嘛去了?但凡前几天不那么犟,好声好气地低头认错,局面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人家都回自己家继承家业去了,哦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席总看他沉默,不悦地直接开口问了,“你认为我的胜算大吗?”   啧,他的首席助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答案不言自明。   跟席铮自己推断的结论也是一致的。   “算了,不聊这些了。跟晏晏约见的是下午两点,快到时间了你去接一趟吧。”   “我刚才打电话给那位了,没人接。”庄毓立即回道。   席铮下意识里就来了一句:“他把你也拉黑了?”   庄特助倒吸一口凉气,瞧瞧这混的吧,挺大一个总裁怎么就在恋爱里被嫌弃成这样。   席铮又很快纠正了自己的想法,晏晏没那么无聊。而且他很迫不及待跟自己这边划清界限,没道理庄毓的电话他不接。   心里担心,他立马给晏非去了电话问了问他哥怎么样了。   晏非是知道俩人敏感的关系的,在听筒里沉默了十几秒,不太想把晏淮央生病了的事告诉这人,可是两家确实约好了今天粗略碰一下有哪些大的分割范畴,晏淮央这个继承人不出席确实违背常理。   但是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席铮抄起车钥匙就要出门了,他把桌上刚才划拉的那些纸丢进了碎纸机里。   他突然醒悟了,他不需要这些东西了。想追人还管什么优势劣势?   大总裁就是高高在上的商界帝王当太久了,对游走于生意场上的人来说权衡利弊似乎刻在了他的本能里,一向是更关注数字和成功率的,却忽略了最简单直接的死缠烂打办法。   以及席铮刚刚才发觉自己的推断模型里有一个巨大的疏漏,所以整个推翻。   因为他跟那些潜在情敌们来比最大的优势并不是这些纸面上的东西,而是他曾经得到过晏晏的爱。不管浓度有多少,是否是昙花一现,都没关系,起码晏晏真真切切地爱过他,哪怕一秒,晏晏亲口承认过有点喜欢自己的。   他那天晚上到底魂儿飞到哪里去了,这么关键的信息都没接住,如果当时死缠烂打的话他早就搂着心肝宝贝回家了!   “老爷,席先生的车开进地库了。”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不会招待他但也不至于把人撵出去。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他能看出来席铮这臭小子还是很在意他孙子的。他孙子那天回家的时候受了委屈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当爷爷的哪里看不出来呢,他孙子也不是没喜欢过这人吧。   才短短几天而已,真就不在意对方了?    第57章   席铮一进屋, 就看到他挂念着的人确实生病了,裹着个灰色毯子靠坐在沙发上,面容苍白病弱, 阖着眼睛像一个失去了颜色的精致瓷娃娃。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双漂亮眼睛睁开了, 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虽然没做什么表情但是自有一股子气定神闲的上位者气势。   席总裁一路飙车过来的勇气突然就泄了大半, 莫名的又有点怂, 这才记起了自己尴尬的前男友身份。他眼睛里的担忧挂念浓得都要溢出来了, 站在那里深深地看了晏淮央很久, 没敢上前。   “他没事吧?”席铮看向晏非,像是才发现房间里还有这么个人一样。   晏非眉头皱得死紧,“你怎么来了?”   晏非虽然私下里跟席铮交情很好, 但是一码归一码, 他清楚地看出来了这混蛋是来泡他哥的。这人开口之前他都在满屋子里寻觅着有没有根棍子, 想把这人打出去。   他跟晏淮央的仇怨是他们家内部关起门来的事情,但是他哥被这人渣了感情也是明明白白的, 听老爷子说这人还敢在晏家接待客人的重要日子里提退婚, 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席铮以前都是把晏非当一个邻家弟弟照顾的, 现在却清晰地意识到这人是他未来小舅子, 也是不敢得罪, 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们跟你哥约好了下午2点的会议,但是我的助理给人打电话的时候联系不上,我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过来看看, 不用这么紧张,这是在你自己家里。”   他安抚着晏非的情绪,见这人的戒备心减弱了些, 这才又问了一遍:“淮央怎么样了?”   “医生都来检查过了,说没什么大碍,骨头和大脑都没有病变。怀疑是身体太虚了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可能过几天就好了。”   “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滚蛋,再不走我喊保镖了啊。”   晏二少不傻,他知道自己武力值不占优势,打不过这混蛋。   在晏非讲话的时候,席铮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晏淮央。人家这会儿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他就敢看了,贪婪地想把这人的模样都深深印进脑海里,虽然才一天不见但也想的不行。都不仅仅是一天了,他俩闹翻以后他都很多天没有亲亲抱抱过这个大宝贝了,眼馋的要命。   但是面对小舅子的怒火他也没办法敷衍,席铮无奈道:“我来这里真得是有正经事要谈。你哥病着,庄毓在院子里等着呢,两家的生意重叠部分你先去跟他碰一遍好不好,不要打乱你哥的计划。”   找了个借口把人支走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席铮的心脏跳得很快,鬼鬼祟祟地上前握住了心上人的手,像块寒玉一样触感冰凉。   席铮叹了口气,“一天不见,晏少爷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啊。”   晏淮央烦躁地看向他,这混蛋是不是专程来看他笑话的?   但是下一秒,冰凉的手心就被男人抓起来放在怀里暖着。男人半蹲着的姿势只能抬头仰视,但是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晏淮央,侵略性十足。   性感低沉的声线好声好气地哄着:“让我照顾你好不好?等你好了我就走,保证不让你心烦。”   晏淮央这才懒得撵他走了,随他去吧,上赶着的劳工不使唤也是浪费。   本来他是有个家生仆人的,但是晏非那小子从小天生天养的,长大了也过得像个野人一样,根本不会照顾人,笨手笨脚的搞得晏淮央无比烦躁,不如前男友好使。   见他好几次都倦怠地阖上了眼睛,席铮就知道这是大猫晒过太阳了该犯困了。   席铮走过去单手就把人抱起来了,健壮有力的手臂箍着晏淮央并在一起的双腿,没怎么使劲儿,嘴上忍不住笑他:“怎么这么轻啊,淮央公主。”   晏淮央矜贵地踢了他一脚,非常顺手。他休息了大半天也攒出来了一点能量条,就是用来谁招惹他他就揍谁的,虚弱的大少爷也依然坏脾气不减。   席铮的大手放得这个位置有点暧昧,距离人家挺翘浑圆的臀部只有一点点距离,他的呼吸忍不住加重了很多,大手张握着紧紧攥在肌理滑腻的大腿上,但终归没敢造次。还无名无份着呢哪敢过界啊,他本来还占着一个联姻未婚夫的大义的,结果被他假装大度给还回去了,这破事每回想起来都懊悔得不行,想穿越回去抽死自己。   晏淮央被轻轻放在床上,看这狗男人还抱着手臂站在床尾打量着他,也不说话,搞得晏少爷还有点紧张。狗男人该不会趁我虚弱的时候扑过来吧,那也太禽兽了?   他不知道,其实席铮是在心疼他。晏家人真是不会养孩子,虽然锦衣玉食的、身份地位什么都给了,但是家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老爷子养在身边带大的这两个孩子都被养得很粗糙。   淮央的母亲很早就跟他那个风流成性的渣男爹分居了,婚姻形同虚设,在淮央满十八岁的时候确定了继承权安稳无恙后,他的父母就正式办理离婚了,所以这个看似什么都不缺的大少爷可能压根就没怎么得到过亲生父母的爱意。   席铮叹气,这一家子人没个细心的,数九寒天的,大少爷就一直光着脚踩在毛拖鞋里,晾了一天都没人发现,怪不得裹着毯子都暖和不过来。   男人很自来熟地从衣柜里拿出来了双袜子,半跪在床尾,有着淡淡青筋的宽大手掌猛地攥住了晏淮央的脚踝,像对待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轻柔地帮他套上了袜子。眼眸里的浓烈爱意骗不了人,生生把一向对待感情很轻佻的大少爷给整不好意思了。   不是,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没觉得这人这么会撩啊。分个手他倒是解开了什么禁制了似的。   席铮看着那张漂亮脸蛋上越来越扩大的薄红,也不知道是气出来的,还是跟前男友姿态暧昧有点难为情,但是他都当没看出来,好歹人家看向自己的时候不再像是看着一个死物了。   路子对了。   席铮心里暗笑,看来大少爷是吃死缠烂打这一套的。分手后的戒断期总共都没几天,他要是再像之前一样端着他高高在上的总裁架子,那真是要完蛋了,他那些个潜在情敌哪个都比他嘴甜会哄人。   尝到甜头了以后,狗男人愈发放肆。   问都没问就直接坐在了床的另一侧,顺了顺晏淮央的头发,“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嚯,晏淮央的漂亮眼睛眨了眨,前男友这么虎视眈眈地杵在这里哪敢睡啊,睡着了我怕你偷偷亲我。   他又暗自酝酿了下,把肌肉里剩余的能量条全都用尽了,扯过被子把头蒙了起来,默默保护着自己。   可爱极了。   男人一眼都不漏地瞅见了,摇了摇头,声音里都带着宠溺的笑意:“行了,保证不动你,防我跟防贼似的。”   见他还是很不信任地睁大眼睛,席铮叹了口气,用上了些手法轻轻地拍抚着人家的后背,慢慢把人哄睡着了。   等人睡着了以后,席铮还是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心里之前那个破开了的大洞也渐渐填补上了一些。他不知道寻常人家谈恋爱是怎样的,他只知道他要对晏淮央更好一点,让他不用再像一个九天之上的仙人一样随时准备着抽身离去。   他从晏淮央的态度里其实隐隐能察觉出来这一点,死而复生,又无缘无故地生病,都像是有着关联一样,你啊,为了回来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呢?   这里面肯定有超越了人类认知的东西在里面,席铮没有信心能对抗这个鬼东西,但他会坚定地和这个人站在一起,拼尽全力在天平的这一端放上足够分量的砝码,让这家伙舍不得走。   等到晏淮央睡饱了一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傍晚了。   他歪过头去,看到了坐在窗下看书的前男友。   暖融融的自然光线下,一向禁欲系的男人把领带挂在了椅子的一侧扶手上,黑色衬衫也松开了两颗扣子,轮廓清晰的胸肌鼓出来了一个性感的弧度,不自觉身子前倾的时候都会显露出来漂亮紧致的腰线。惹得刚睡醒的晏淮央视线偏过去后就没有移开过了。   心机深沉的男人当然察觉到了宝贝在偷看他,也更加像不要钱一样挥洒着自己的魅力。   还别说,他这个前男友还真挺拿得出手的,晏淮央超脱出恋爱关系去审视着这个男人的时候,都得承认这人该死的有点子魅力。   “看什么书呢?”大少爷懒洋洋地问了句。   席铮略带惊讶地转回了头,“呦,能说话啊?”   “嗯,我只是懒得说,省点力气。”   “加缪的情书。”   “什么?”   男人拿起书本的封面给他看了看,“在看这本。”   晏淮央嗤笑,“席总居然喜欢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   席铮非但没觉得丢面子,反而认真地看了这人一眼:“当然了,我想学着浪漫,和学着怎么追你。”   啧,晏淮央牙疼。   老二在哪,找根棍子把人打出去吧,这狗男人实在腻歪,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第58章(修)   叩叩。   晏非曲起两指敲了敲门。他在院子里规规矩矩地等了一阵儿, 房间内太静谧了,让他无端地有些不安。   从朋友的视角来看,席铮当然是个正人君子, 在圈内的风评一等一的好,但是关心则乱, 晏非实在没办法扔下他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太久。   “进吧。”传来晏淮央那标志性的慵懒声调。   晏非抬眼往屋内一扫,额头的青筋就跳个没完, 一整个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哥好整以暇地靠坐在床头上, 状态很好, 刚睡饱了白嫩透粉的脸色一点都不像个病人。而某位英俊多金的总裁顶着淡淡的黑眼圈, 自己都休息不好还侧坐在床沿上给他哥捏着肩膀放松肌肉,把人照顾得舒舒服服眯起眼睛……   晏非实在没想到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的,一时间感觉自己的担心都多余了。   他那个很会折腾人的哥哥凉凉瞥过来一眼, “老二, 你来的正好。席总照顾我一天了, 记得给劳务费,按市面上最高薪酬来给。”   “好。”晏非很不厚道地笑了, 还真把人家当护工使唤啊。   他假装没看见某位大总裁瞬间黑下来的脸色。   兄弟两个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晏淮央问他:“来找我有事?”   “嗯。你有点儿心理准备, 那帮老东西们在爷爷院里闹起来了。”   “行, 我有预期。”   晏淮央这个身份的回归, 外人能像看热闹一样道一声恭喜,自己家族内的人可是捏着鼻子认下的,他抢去几成家产别人能瓜分的蛋糕就少几成。   都风光大葬了的人现在说他复活了?老爷子这一手玩得真脏啊, 他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几个月前还在娱乐圈抛头露面呢,连找替身都这么不走心。   “另外,有个人想见你。”弟弟支支吾吾, 攥紧了手机。   晏淮央大略一想就能猜到是谁,也是,他都回来好几天了,再不来过问一下实在不符合常理,海外只是地理位置偏远又不是连不上网。   “接吧。哦某位闲杂人等记得回避一下,这是我们的家事。”   不用你说。席铮面色不虞地走了几步,站到落地窗下,半边身子隐在了丝绒窗帘里,虽然脸臭但是莫名地很听晏淮央的话。   晏非点点头,拨过去了一个视频通话,想了想又觉得手机的视野太过于逼仄就顺手投到了电视屏幕上。   没过几秒,镜头对面就出现了一个中年帅哥的脸。眼角多了几道鱼尾纹,比记忆里瘦了一些,以前还风流浪荡的眉眼间也多了些郁郁不得志的惆怅,有那么点子忧郁迷人的气质。不得不说,初代的纨绔公子哥还是有点本钱的。   在晏淮央打量他爹的时候,对面那人也悄无声色地审视着他。   气氛并不算融洽,良久,晏珩之嗤笑了一声,“从哪儿找来的人,还是个小瘸子。”   晏淮央瞬间黑脸。   家里特意赶工出来的红木轮椅,华丽宽敞,铺着毛茸茸的暖垫子和靠枕,本意是他爷爷想让刚回家的宝贝大孙子即使生病了也能体面从容,不堕了继承人的威仪。但是毛茸茸的椅子配上这张刚刚二十岁的嫩脸,能吓唬住谁啊?这不就一见面就被人笑了。   刻意回避人家家事的席总裁也没忍住笑了,一直听说晏家这父子俩不和,没想到是一见面就掐的程度,   屏幕对面的中年人磕了磕手里的雪茄,嘴角耷拉着,有些生疏了的国语像是歌剧一样拿腔拿调。   “小子,我要跟你谈一笔交易。如果你是晏家用来挡悠悠众口的冒牌货,那就借着你回家的由头让我父亲大赦天下,同意将我调回来,这样我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接受你作为晏家长孙的身份。”   “放心,我年纪大了,对权势地位早已经没有当初的野心了,不会破坏你们的布局。只是英国常年阴雨,再待下去人都要他妈的疯了。”   对方开出了条件,晏淮央略作沉吟,倒也不是没得谈。   “可以。你这个废太子的身份还是挺好用的。”   回来给我打工。   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叔伯们,晏淮央作为小辈不太好欺压到那些人脸上去,但是他这个人渣爹不一样啊,这人百无一用但是嚣张气焰是比自己高出很多倍的,不然当年也不至于把老爷子气成那样。   正经事谈完后,晏淮央也眼尖地留意到了那人背景里的天色,似乎跟自己这边没多大差别。   “说的这么可怜,你该不会已经偷跑回来了?”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承认了,“嗯。”   其实他在老爷子传出病重的消息时就已经偷跑回来了,在家附近蛰伏很久了,结果他还没回家,一个冒名顶替了他大儿子的家伙先登堂入室了,还给家里人都灌了迷魂汤,实在没办法不令人在意。   或许是血脉相连,两人虽然没有挑明但是也渐渐卸下防备,父子重逢的画面总算有些像样了。   晏淮央提醒道:“回来可以。但是听说我母亲有了稳定的感情了,你别去她面前碍眼。”   “嗯,本就是我辜负了她。”   “先说好,你这次不会又领回来什么金发碧眼甜心、狂野奔放吉普赛女郎吧?再敢作死连我都保不住你。”晏淮央看向他爹的眼神充满怀疑。   对面倒是直接,“不会。人到中年,萎了。”   晏淮央噗嗤一下笑了,“干的漂亮。”   养胃真是一个渣男最好的美德。   他嘴角的笑意,在听到一声饱含沧桑又带着慈爱的“淮央”时凝住了,他那并不亲近的混蛋爹叫了他一声。   晏淮央不可置信地回头,甚至有点生气,“说实在的,你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认下了?你可是这个身份的亲爹,你要是大闹一场兴许真能翻案,你亲儿子的身份就能这样随随便便被人顶替了?”   那我算什么呢。   对面的人一阵手忙脚乱,屏幕都掉帧了。   “哎呦哎呦怎么就恼了。这狗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当你爹傻啊?真认不出你?我们家央央真的长大了,回来就好。”   渣爹心里门清,他们家老爷子没那么好糊弄,不干那种引狼入室的蠢事。这孩子如果是假货就不会给我机会回来为自己制造隐患,也不会先想到的是他母亲的幸福。   又叙旧了几句,晏珩之实在是介意很久了。视频镜头外有一个男性的结实有力的臂膀一直在晃悠着,存在感非常强。   “乖儿子,你身边是谁?”   晏淮央笑了笑,也觉得很有意思。“你认得他,席铮。”   对面的男人立马拧紧眉头,“他不是退婚了嘛,还赖在我们家干什么。”   席铮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干点蠢事得被人念叨一辈子。   但还是无奈地过来站好,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意跟这位未来很大概率要给他们主持婚礼的长辈打招呼。   “晏叔叔好。”   晏珩之的手指愤怒地点了好几下,终归没说出来什么难听话,毕竟还是知道这位席家家主的分量的。   等到通话彻底挂断后,晏淮央才鼓起了腮帮子,冲席铮撒气,“听见没,他说我瘸。”   席铮很熟练地安抚顺毛:“不瘸不瘸,我们晏晏过几天就好了。”   “席铮,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男人一愣,这好像是心上人第一次主动询问关于自己的事。他的眸色柔软了很多,一边推着晏淮央去主宅,一边不紧不慢地给他讲着自己的过往。   而被排除在两个人的温馨氛围外的晏非一声不吭,默默跟在他们几步之外。   古朴的梨木餐桌旁,晏爷爷早就笑呵呵地等着孙子们过来了。这两个臭小子不知道在路上磨蹭什么呢,但也心里替这兄弟俩感情缓和了而高兴。   老爷子的笑意在看到推着轮椅走进来的席铮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暗中瞪了晏非一眼:让你去喊你哥吃饭,怎么把这家伙给领过来了?   晏非摊了摊手,没办法,这人赖在他哥那院里一天了,也没有到了饭点赶客人出去的道理。   席铮倒也心思活络,主动对晏爷爷解释道:“淮央还病着,晏非毕竟没怎么照顾过人,我不放心。”   一句话让他讲得温柔缱绻的,让晏爷爷都没办法开口撵人。罢了,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气恼他归气恼他,还能让孩子饿着不成?   饭桌上的席铮也表现得很是殷勤,自己都没顾上吃几口,全部心思都用来照顾着晏淮央。不疾不徐、斯文优雅地帮心上人布菜。   拿小勺子挖饭的力气晏淮央还是有的,也不挑剔,喂给什么就吃什么,而且狗男人投喂的刚好全都是他爱吃的,还细心地把骨头、鱼刺的全剃过了。   晏家的餐厅不崇尚那种冷色调的极简商务风,灯光暖融融的。饭桌上没什么严苛规矩,也没有世家大族等级森严的臭毛病。老管家和一直住在家里的几位保姆都单开了一桌吃饭,只有正式场合才需要他们站着服务。   难得体验到了几分正常家庭的温馨感,席铮在闲聊了几句之后,很自然地问了一句:“晏晏,我晚上睡哪儿?”   顿时,所有埋头吃东西的人都戒备地看向他,连旁边桌的老管家都惊愕地抬头。我们大少爷还病着呢,你想干什么?   晏淮央也偏头看向他,“你想睡哪儿?”   对着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漂亮眼睛,席铮心里一突,意识到他问了一个容易引起歧义的问题。   是他操之过急了,太想跟他家宝贝疙瘩亲近了,却忘了人家还没有被哄好呢,晏晏一允许他靠近了他就忍不住想侵略更多。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回家去过冷冷清清的日子。   席铮抿着唇,挺大个总裁露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晏晏,我在你家里有专属客房的。看在我照顾了你一天的份上别撵我走好不好?你晚上需要人扶着了随时喊我。”   晏淮央冷脸拒绝,“不行。你吃过饭就走。”   席铮着急了,求助地看向晏老爷子,“晏爷爷你管管他,卸磨就杀驴。”   “别瞅我。现在淮央是家主,我可管不了他。”晏爷爷笑得很欢。   老爷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怎么会看不出来大孙子眼神里的纵容。他要是真不待见你,宁愿鱼死网破都不会让你靠近的。   席铮没辙了,在桌子下面偷偷拉住心上人的手,磨磨唧唧。   “祖宗,真要撵我走啊?”   晏淮央白了他一眼,“看看你那黑眼圈,再不滚回去睡觉,病倒了是想赖上我们家不成?”   席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我没听错吧,小没良心的刚刚是不是抽空关心了我一下?    第59章(修)   “晏晏, 记得带伞。”   晏淮央刚起床的时候还有点迷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懒散地伸胳膊去够的时候就看见了前男友发来的消息,哦这人在生活上一向细心。   晏淮央自己是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的, 也从来不看天气预报。雨势不急的时候他就那样闲庭信步往停车场走,身边的司机或者酒店的门童也会懂事地帮他撑伞, 不会让这位大少爷淋几步的。如果雨势很大他也不傻,就一通电话打给自己的朋友喊人来接。   或许就是总有人照顾这家伙, 才养成了愈发懒散、不会照顾自己的坏毛病。   他站在窗边驻足了一会儿, 对着雨帘发呆。这几天一直都在下雨, 淅淅沥沥, 惹人心烦,昭示着这座南方城市已经结束了短暂的寒冬,正式进入春季了。   “喂, 爷爷喊你去吃饭。”晏非懒得上楼, 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句。   他抬头看向了窗景下的那个人, 雪肤黑发,身形清隽俊逸, 在珠帘般的雨幕下朦胧得像幅画一样美好。晏非勾起唇笑了笑, 真好, 他少年时代的月亮回来了。   晏淮央缓缓下楼, 随口问道, “股价怎么样了?”   “勉强稳住了。刚开盘时还是有几次殊死搏斗,能感觉到对面的资方已经斗红眼了,不计成本抛售。但是咱家的操盘手也在时刻护盘。经过了前几天的拉扯, 咱们的反应越来越敏锐了,也能明显感觉到阻力小了很多,对方应该快放弃了, 下午三点必然能翻红。”   晏淮央点了点头,他知道晏非对金融动向很敏锐,把所有现金流丢给他是对的。在吃了一天的跌停板以后,晏淮央就果断放权了,让老爷子把他们家族资金的几个密码都给他。那时候他弟整个人都傻了,没想到自己钻营了好几年的梦寐以求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给了?   “能查到对方的资金来源吗?”   晏非回道:“能,但是没意义。A市稍微像样些的家族都掺和进去了,没几家是干净的。”   回归那天的盛况还历历在目,这些家族也不傻,当天回去后就呼朋唤友地串联起来了。一定要在晏家内斗最猛烈的时候把他们按死,错过这个机会,等新任继承人重整河山了就真来不及了。   这雨下了几天,晏家的危机就持续了几天。先是莫名其妙接到一个几十亿的天价罚单,有人举报他们搞商业垄断。随即就像招呼好的一样相关调查组就进驻了他们家族控股的几大公司里去了。几款主流软件和产品也被下架整改了,被掐住了经济命脉,在这为期不定的调查期里只能被动等死。   朋友们也有打电话说要帮忙,晏淮央没答应。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呢,他不想把朋友们牵扯进来,都是家大业大的谁输的起?   他只是在祁京墨的死缠烂打下,同意让那家伙帮他疏通疏通关系,让调查组那边能尽快给出一个结论来。罚单他们家吃得下,不要悬而未决的招人烦。   “晏珩之呢?”   晏非笑了笑,你都不叫他父亲的。这人前几天就回来了,在爷爷院子里臊眉耷眼地伺候了几天,爷爷不待见他但是好在也没把人撵出去了。   “老老实实听你的话跟他那帮叔侄兄弟们叙旧去了,保证把人都给你盯紧了,见谁吃里扒外就先捆了再说,初代衙内办事儿你放心。”   晏淮央看了看院子里青石砖上的雨水,现在踩出去了鞋子会湿的,他不喜欢让自己湿漉漉的。   “算了,你跟爷爷说我不去吃早餐了。让司机直接来楼梯口接我,席家筹办的金融峰会我要去一趟。”   晏非看了看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我跟你一起。”   他不放心让自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哥哥,跟席铮那个面冷心黑的奸商碰面。以前看他俩谈恋爱的时候不知道这人是他哥啊,还嫌这小明星不识抬举,现在角色颠倒一下,他直接就护短上了。   “股价扔着不管了?别啊,收盘时来个绿的多难看,给我打出点气势来,不计成本也要把对方按死,他们承受不住亏损自然就放弃了,到时候再疯狂吸一波低价筹码。”   晏非瓮声翁气的,“还用你说?我心里有数。以前爷爷教我们的时候你也是抄我作业的。”   晏淮央笑了笑,手痒地想呼拉一把这人的头发。   但是他弟长得比他还要高了,晏淮央一米八,他弟目测就得有一米九,顿时也是不爽地眼睛眯了起来。   “太高了,弯点腰。”   他弟起先还没察觉到这人要干嘛,扬了扬手,总不能要给我一巴掌吧,我最近又没惹他。他的认知里好像就没有兄弟两个和睦相处、兄友弟恭的这一回事,所以愣在原地想了半天,在察觉到某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之后,眼睛都瞪圆了,后撤了一步到了台阶下面……   等待他的,果然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动作,晏大少爷施恩一样地rua了他一把。   老二晕晕乎乎地回自家院子里拿电脑去了,该死的席铮,我哥这么好你居然敢跟他提退婚?我以后要是让你靠近他三步以内我名字倒过来写。   俨然已经忘了几个月前他都还崇拜人家席总裁崇拜的不像话的,心智不成熟的小孩都慕强。   但是当慕强跟护短撞到一起,再见了,某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   野男人筹办的这次金融峰会,没在他们总部举办,而是在席家旗下的一个郊外度假区,距离市区都要驱车一个多小时。   远归远,每个收到邀请函的人那都是喜气洋洋的,说明自己的小破草台班子公司被顶级资本看在眼里了。这些个企业家们转头就在自己的私人交际圈里炫耀个没完了。席总裁的午餐会,一字千金的好不好?   晏淮央隔着车玻璃就看笑了,怪不得选这里,一看就是很符合席铮的审美和调性的,黑白分明的徽派建筑,跟这家伙的性冷淡风格完美契合。   一柄黑色的大伞撑开,便宜弟弟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调侃道:“下车吧大少爷。”   周围的人早就认出来晏家的车,闻声望过去,宾利车里踏下来一只纤尘不染的皮鞋,笔挺的西装裤管里是优越的大长腿,腰线似乎薄薄的,阿玛尼高定的深灰色丝绸西装被他穿得慵懒不羁,哪里像是混商务局的,更像是哪家的大少爷玩乐归来。   在人们还想继续窥探这位风头正劲的太子爷时,那柄讨厌的大黑伞却整个将人罩住了,连脸都看不清。只有被人们熟知的晏非少爷嘴角依旧挂着标志性的欠揍笑容,半边肩膀都淋湿了,乖顺地站在一旁撑伞。   “那位就是……?”有人小声跟友人嘀咕。   他朋友点头,小声地凑过去议论着,“就是前几天刚认回家的那个。听说早些日子还在娱乐圈里拍戏呢,晏老爷子找的这人靠不靠谱啊?别是被人做局了,领回家个骗子。”   “那谁说的好呢?小晏总的态度瞧见了吧,殷勤着呢。咱们哪见过他这副样子啊,以前开着跑车都要飙到人脸上了才停,张扬跋扈得整个A城谁敢触他霉头啊,瞅现在多听话?啧啧啧,不像个假货能拿捏住的。”   “真又能真到哪去?你们真信假死欺瞒天命那套说法?糊弄鬼呢。”有人拿腔拿调的,听见了也来奚落几句。   “但是那天我还真去晏家了。晏老的精神状态瞧着也不像老眼昏花的啊?难道是大儿子废了,小孙子又实在扶不上墙,眼瞅着家族要内乱了赶紧扶持一个傀儡先上去顶几年,等着晏非慢慢成长起来?”   已经走到遮雨的屋檐下时,那惹人厌的大黑伞才落了下来,人们窥探已久的那张脸才终于暴露在了人前,都难以掩饰那一瞬间的惊艳失神。恍若明月般无暇,清冷又貌美,确实配得上豪门白月光的身份。   所有的恶意猜测,在看清楚这张脸的时候就倒戈了大半。不好意思,上流圈子最是颜控。这兄弟俩站在一起,给晏非披上龙袍他也不像太子啊,私生子哪怕气度学的再像都不及哥哥半分。   一片暗流涌动之中,整场宴会的主人此时正在酒店正门接受采访。他身旁围满了董事会里叫得出名字的几位高层,都争着抢着和自家总裁一起出镜。   席铮的冷淡眸色在看到伞下姿态亲近的兄弟二人时就翻滚起了晦暗的风暴,不合时宜的嫉恨情绪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晏非的脸长得不像淮央,但是神态能学的有七成相似。   席铮以前跟晏家走动亲密,当然知道这是人家亲弟弟,但是从未有一刻有这样的实感——他们两个人拥有同样的姓氏,血脉同源,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可能不管怎样吵架拌嘴都还是要乖乖坐在一起吃晚餐。从这个人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成为了晏淮央的家人。   席铮在嫉妒他。   额,正对面的记者女士突然发现之前还侃侃而谈的优雅总裁,神色突然间就可怕起来了。   这位是行业内资深的大记者了,也是席家长期合作的媒体朋友,自然不会去爆料什么负面新闻。她看着采访对象心情不佳,默默地拍了拍小徒弟的胳膊示意这种时候摄影机就不用怼脸拍了喂。   记者眼尖,当然发现迎面走来的就是席总裁传闻中的绯闻男友,顿时就拉着小徒弟站一边去了。俩人虽然不动声色,但是默默竖起耳朵吃瓜。   “晏晏,你来啦。”   席铮走上前几步,主动要握手。   生意场上,晏淮央自然也从善如流地跟他握手,“席总家大业大的,这场地选得很有品味。”   席铮一把攥住就不撒手,直接霸道地把人扯到了自己身边来,“我别的房子也很有品味,你还不是总想着偷跑。”   晏淮央气急,又不想在人前闹得太难看,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这狗男人进入会场,看在外人眼里就是这两位豪门家主毫不避讳地拉着手手。   记者小徒弟压抑不住的兴奋,人家还没走远呢他就嚷嚷开了:“师父师父,大八卦哎,咱赶紧拍。”   “劝你不要。咱们政商界的记者不能跟三流娱记一样捏造是非。严禁去窥探大人物们的私事,他们如果想公开的话自然会找一个正式的场合……”   话都没说完,十几步之外的席大总裁就高高举起了他俩交握在一起的手。   小徒弟乐了,手比脑子快地咔嚓一下按动了快门。就说师父是太保守了嘛,人家这不是给信号了啊?   狗男人攥的很紧,晏淮央甩都甩不开他,咬牙道:“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给我套进去是不是?”   席铮美滋滋跟人家拉着手,“当然。买鱼穿柳聘衔蝉。我们晏少爷现在可不是什么流浪猫了,聘大猫之前要先送一份大礼。”    第60章(修)   进入会场, 席铮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人家的手,眼神里的温柔宠溺浓稠到化不开。   “晏晏,我还需要上台致辞, 等会儿再来陪你。水果和零食在宴会厅右侧,茶水间在走廊转角。”   随后看向晏非的时候就是一个表情都欠奉了。   “照顾好你哥, 别让人欺负了。”   “用你说?赶紧滚蛋,我哥身边的唯一不稳定因素就是你。”晏非在大庭广众之下翻了个白眼。   晏淮央的手被攥得都红了, 揉了揉才不僵硬了。这人什么毛病这是?回头他也该把健身提上日程了, 起码不能任由别人揉圆搓扁吧?席铮的行为在他看来更像是示威, 两个雄性生物之间纯粹的武力值压制。   室内灯光被调暗了, 刚才还如同闹市一样的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名利场内暗流涌动,这位年轻的财阀掌权人就像是盘踞在宝石矿山上的巨龙一样,引得无数双贪婪渴望的眼睛都凝在了缓缓迈步上台阶的那人身上。   作为本次金融峰会的承办方, 席铮代表他们财团致开幕词, 大荧幕上缓缓跃升的数字也印证着宾客们之前的猜想。1月份刚刚收官的这个时间点, 在大部分的上市公司们都在疯狂找补利润,想尽办法给业绩亏损编造一个体面说辞的时候, 人家大张旗鼓地提前披露了, 业绩必定是好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在雷动的掌声里, 令友商们难受的环节已经过去了。席先生作为蜚声海外的成功战略家, 也会在今年的金融局势还未明朗的时候分享一下他个人的商业见解。   这才是大部分人来这里的目的, 赚钱嘛当然是要靠信息差了,有时候大佬的一个点拨就能改变一个公司的命运。   看着男人站在白炽灯下严肃冷峻的那张脸,充满了距离感, 让第一次站在陌生人视角打量他的晏少爷感到颇为新奇。没办法,太正经了,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 总裁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余光留意到了晏淮央似笑非笑的小坏表情,席铮隐隐猜到了什么。不想让心上人的恶作剧落空,他向台下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掏出手机来看了看短信。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串零的转账记录,和某人附赠的几个字:喏,欠你的债务还清了。   席铮捏了捏眉心,他明知道这小子想在众目睽睽下给自己捣乱,但还是情绪被牵动了,冷淡眼眸里寒意愈发明显。   把手机扔在一边,席铮刚要继续自己的话题,另一条消息就从还未熄灭的屏幕上跳了出来,令他根本没办法不在意。   都划清界限了还敢来招惹自己,难道是小坏蛋良心发现了跟他认错的?   于是,他又瞥向了屏幕上的通知栏,然后被几个字刺激得青筋直跳。   “分手费,之前忘了给。”   还挺讲究,还记着补分手费的,刺眼的一大串零。   男人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就想冲下台去把某个混蛋玩意扛回去揍一顿,非要逼着他解释解释这刚有点钱就学坏的臭毛病是怎么来的?   给分手费给的这么熟练,他到底跟几个人谈过恋爱!以前在娱乐圈里糊糊的还挺听话,现在只会惹自己生气。   但是席铮刚要动作,一向最了解他的助理庄毓就恳切地起身拦了一下,把仓促整理出来的一份演讲稿递给了席铮,暗示他务必要把这次开幕致辞给圆满混过去。   这种场合,席铮一向是脱稿的。绝对的上位者从来不需要准备什么演讲稿,少讲几句也没人敢挑他毛病,人们只会怪自己今天运气不好,大佬没什么谈兴。   自家筹办的商会不好太敷衍,席铮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后排看热闹的小混蛋,接着之前的话头顺了一句,“当今的金融动向,像某人的脸一样阴晴不定。”   什么某人?什么阴晴不定,台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一时间又是沸沸扬扬的。   亲自带了一波节奏把众人的注意力给转移走以后,席铮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梳理着被撞击得粉碎的思绪,把他原本想讲的话都顺了一遍,再开口的时候就又是那个言谈自若、风度翩翩的精英总裁了。   只是他的视线没敢再往晏淮央那边瞄了,怕自己又卡壳。   眼见着局势被收拾过来了,晏淮央也摇头笑了笑,没劲,还以为能小小坑他一下。   晏非无语地看着他,“我可提醒你啊,别以为姓席的是个脾气好的主儿,他在金融圈成名的那几笔跨国并购案没给对手留一丁点活路。咱们家的后院还起火呢,你这些年听说过席家内乱吗?”   言之有理,但是晏淮央不听。   或许是还在记仇,中午的茶歇时间席铮也没过来他眼前晃悠,清净多了。   等到这男人重新出现在台前时,扬了扬手,身后的荧幕上徐徐出现了本次金融峰会的重头戏——席家今年准备问世的几款专利产品,来自多家分公司研发的。   可量产的智能机器人、安全系数更高的新一代锂电池、建筑界的新型材料…… 等等,涵盖了当今最风头正劲的几大行业,颠覆性的技术革新把全场都搞沸腾了。   妈的,把同行搞得直接可以不用干了,自家类似的科研项目直接可以叫停了,没意义了,席家这些东西问世之后就是改朝换代。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金字招牌,不需要席铮再进行过多的细节展示了,他又没必要吹牛造假,白纸黑字的专利证明摆在这里,各家抢就完事了。   打不过就加入!就屏幕上这些东西都足够养活好几个行业了。   “席先生!我们公司很有诚意购买您的专利!”   “我们我们!价钱不是问题,我们要独家授权。”   资本家骨子里的独占欲都被激发出来了,好几家都斗成了红眼鸡。   席铮喝了几口水,含笑看着台下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撩拨出的挥金如土。   有些个沉得住气的家族互相跟自己人对了个眼神,直觉席铮不是来公开竞价的,虽然这些专利的商业价值很大但也犯不着让席铮亲自炒作。   果然,席铮下一句话就把全场搞沉默了。   “以上专利将会无偿开放给晏家使用。他们可以独家吃下,也可以授权给认可的第三方,席家只做技术支持。”   他疯了?   跟所有人的心声一样,晏淮央也瞪圆了眼睛,卧槽,狗男人疯了不成?   一向没心没肺的晏少爷难得有些良心不安了,他前脚儿才给人家使绊子,后脚就被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这些专利的价值不是金钱能衡量的,是能帮最近风雨飘摇的晏家重新立起来的安身立命的东西。   在一片万籁俱寂中,有人愤怒地站出来表达不满,反正自己也分不到一杯羹了他就是看不惯晏家白吃白拿。   A市的老牌地头蛇之一的方董拍桌而起!   “凭什么给他们独家代理权?我知道席先生顾念着两家的情分,但是晏家到底有谁能撑起来啊?年事已高的晏老先生姑且也就能为他们延续十年的光辉,接下来的中流砥柱是才培养了几年的晏非,还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   方董恶狠狠地看向了晏淮央。   晏淮央挑了挑眉,破案了,这老头子必然是在最近几天的金融战里投了大钱进去,然后又被晏非杀的血本无归的倒霉蛋了,不然怎么气成这样?   老头子的怒音回荡在半球形的场馆内,而晏淮央也起身不闪不避地看向他,一身的简约白衬衣像是不染凡尘的高贵仙子,显得年轻貌美又好欺负。   在台上的席铮忍不住要出声维护的时候,晏淮央从旁边桌上抓起一个话筒,施施然放在嘴边,眼神里的讥诮意味毫不遮掩。   “方老先生,我们家不配吃下这些专利,谁配?你家吗?贵公司的资金链可还健康?被我弟弟这几天收割走了十几个亿吧。”   从糟老头子一瞬间皱得死紧的眉头都能看出来自己猜对了。   晏淮央几句话翻盘,对待敌人的挑衅他一直是举重若轻的,从头到脚都是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贵公子气度。   而且也不是赢了一局就算了的,晏少爷不会看着家族被人羞辱。   “至于说到我们家的小辈不成器,方老先生膝下的一双儿女可都是上流圈子里的谈资呢。诸位不在A市的怕是不知道,方大公子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想着开疆扩土,反而整日钻研着跟妹妹、妹婿夺权。”   “而方家的长公主也是个浪荡随性的,入幕之宾一大堆,方老先生的外孙到底跟谁姓啊?”   寥寥几句,快把这老头子气背过去了,捂着心口在旁边人的搀扶下才勉强落座,脸色难看得很。   台上的席总裁都有些被惊到了,哪还用自己护着啊,大猫亮爪子了。   从他这个视角望过去,晏淮央单手撑在桌子上,懒懒散散地站立着,姿态都透着一股子的漫不经心,但是言谈间侵略性拉满,对仇敌步步紧逼,耀眼到不可方物。   这人似乎总是这样,他在哪里,人群的注目点就在哪里,避都避不开的。   席铮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里藏着多少的欣赏和迷恋,他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他的晏淮央才不是一个灰扑扑的小孩呢,是声名鹊起的商界新贵,自己之前只是爱慕着他的容颜,心里却隐隐地看轻了对方。他名义上大手一挥送了一大堆价值连城的礼物,实际却在私自幻想着将天边明月拉下来,圈养在自己的后花园里。   不意识到这一点,他再怎么追求对方都是无效的。   向上爬吧晏淮央,我该托举你站上高位的。   处在漩涡中心的那个人不闪不避,就那样含着笑意任由所有人打量他。这些目光里什么情绪都有,他安然若素。   在自家宴会里、长辈的庇佑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不作数,今天他堂堂正正地站出来维护晏家的这一刻,这个年轻的继承人才真正地回归了自己的身份。   待人们看够了,晏淮央才冷静地道出了他的回应。   “感谢席先生送的这份大礼。我们家原本做好了全方位的与席家商业版图慢慢切割的预案,但是现在真有点儿舍不得了,名利迷人眼啊。”   他笑着看向台上站着的席铮,那人被抢走了所有的风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从容地对他点点头,目光平静而赞许。   席铮只是装的不动声色,其实在暗暗生气。看来只是舍不得我带来的利益啊小混蛋,你就不能再慷慨一点,舍不得我这个人?   “所以我刚才初步有一个想法。今天会后我们会邀请席家的人入驻,共同成立一个新的财团。席家技术入股,资金由我们家全权负责,亏了算我们的,赚了两家平分。如何啊席总裁?”   席铮薄唇轻抿着,他不喜欢这人凡事都跟自己算的很清楚。   笨蛋,赚了其实也都归你。但是这话席铮没办法大庭广众地说出来,不然他的商业信誉还要不要了?   他只能背地里给这家伙放水,我又不会去派人查账,你大可以悄摸摸地把利润都划拉走。   心念转瞬即逝,大总裁只是纵容地回了一句,“好,都依你。”   重头戏已过,接下来都是乏善可陈的会场垃圾时间。人们大老远来的,愿意跟同行攀交情就去攀,过来凑数的社畜打工人们也在茶歇区域疯狂填饱肚子。   私密性更强的后厅回廊里,刚刚还大出风头的人站在窗边,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   席铮送走了几位商界很有分量的朋友,找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人在做坏事。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最近压力很大?”席铮皱眉问道。   “当然了,你打理家业的时候也这么费心吗?”   见他过来,晏淮央原本还在强撑着的劲儿都卸了,没骨头一样地把胳膊搭在席铮肩膀上。系统罚单的后遗症太重了,他在家里还坐了几天轮椅,如今猛的出来这么大半天,又软绵绵地想要栽倒了。   席铮赶紧把人扶住,着急问他:“生病好了没有?你把我撵跑以后就没有报备过了。”   “好多了。”   “家族里那些老家伙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事,他们不敢。”   温情了许多的氛围里,席总裁又不甘心地抛出来自己的鱼钩。   “晏晏,在家里住的还适不适应,要不要搬回来跟我一起住?”   正在不远处盯梢的晏非重重地咳嗽了一句,什么话这是,亲弟弟还在这呢,就说这狗男人是有私心的吧。   席铮这才收敛了一些,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邻家弟弟这么没眼色呢。但毕竟是心上人的弟弟,他没办法不顾及未来小舅子的观感。   想起这人,席铮也有状要告。   “晏晏,你让你弟给我支付的护工报酬,这小混球转头就忘了,并没有给我。”   晏淮央乐了,“哦?你个大总裁还在乎这点钱?”   “不是在乎。而是我要感谢这小子,让你没办法跟我划的那么清了。再多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晏淮央不置可否,难得没有把这人撵走。刚收了人家那么一份大礼,他此刻的感激是出于真心的。   “至此,晏少爷的麻烦解决了没有?”   “大半。”   “那有没有时间跟我共进晚餐?我说了要重新追你的。”男人一向冷静自持的声调里都带上了些紧张。   晏淮央有点意外,“咦,怎么现在这么会讲话了?跟谁学的这是。”   席铮不语,他也是要面子的人,才不想承认自己之前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都把他那几个潜在情敌拉出来在脑海里鞭尸,师夷长技以制夷。   “江池是不是?”   见到前夫哥猛然黑沉下来的脸色,晏淮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半,忍不住大笑。   笑完了继续逗他,“巧了,江影帝还约我一起路演,我们合作的那个剧快上映了。我要不要带你一起去,正好你现场观摩观摩。”   晏淮央知道那只是个普通的工作通告,而心高气傲的大总裁怎么可能会一起去呢。他只是想看这狗男人因他而情绪起伏的模样,很有趣。   席铮气得一把将人按在墙壁上,比他还高了半个头的强势男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大狼狗一样,执拗地埋头用自己的大脑袋撞晏淮央的腰,嘴里恼恨地骂着:“晏淮央,你就欺负我吧。”    第61章   散发着淡淡香熏味的头等舱里, 只有一位年轻的客人。他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云层,身体慵懒地倚靠在座位上,大长腿很自然地伸展着。   空乘小姐姐已经留意他很久了, 总是借着送饮品、毛毯的机会偷偷看他,每次回到休息室以后还要跟自己的小姐妹啊啊啊激动半天。飞机上模样出众的客人常见, 但是仅仅坐在那里就漂亮到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太少见了,像不染凡尘的皑皑白雪, 周身自然缭绕着一种疏离感。   在第四次被人“不经意”关心的时候, 晏淮央无奈地抬眸看向那个空姐。   小姐姐的脸一瞬间就红了, 她也知道自己打扰到客人了, 刚要鞠躬道歉的时候就见那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随后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笑。   “不许偷偷看我。距离飞机降落还有二十分钟,有事找我的话要尽快喽。”   唔, 连声音都好好听。她紧张地递过去一张拍立得照片, 磕磕巴巴说道:“晏、晏先生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晏淮央接过来看了看, 是他蓝毛爱豆时期的照片,限定舞台妆, 看来这姑娘是自己的颜粉啊。   见到晏先生审视了一会儿, 空姐的职业素养飞快上线了, 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很冒昧的要求。像他们这种大人物的签名应该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吧, 商业价值很高的, 万一被有心人拿去复刻了怎么办?   正当她想开口补救的时候,就见到这个一身贵气的男孩子拔开钢笔,在照片的右侧签下了一个张扬的名字——覃雾。很不客气地占满了所有的留白区域, 笔锋清瘦锐利、走笔缥缈空灵,真的像一抹洁白通透的雾气。   小粉丝欢欢喜喜地走了,晏淮央也勾起了唇角, 覃雾在宠粉关我晏淮央什么事。   下飞机的时候,刚才的空姐小粉丝还善意地提醒道:“晏先生您需不需要口罩做一下伪装?”   “不用,我粉丝很少的。”   粉丝表情微妙,这位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人气。   普天之下凡是手机有信号的,都知道有位娱乐圈小糊咖高调回去当顶级富二代的消息,这种偶像剧一般的狗血剧情瞬间就引爆了整片互联网。覃雾那为数不多的小粉丝们都傻眼了,卧槽,我担这哪是皇族啊,这是天界太子下凡吧?于是疯狂给他建设粉丝超话,粉丝群!从籍籍无名的小糊糊已经直冲前十去了。   可惜一部在播作品都没有,粉丝们缺剪辑素材,不然晏太子的人气还能更爆。   其实粉丝群的动向老早就被经纪人观测到了,他也不厌其烦地给这位来头很大的艺人汇报了无数次,但不知道是不是艺人工作都用另一部手机来接洽。这可倒好,直接就被人家扔到脑后去了。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盛世风华》这部剧的总导演许墨打来了一通电话,措辞还挺拘谨,说近期有一场剧宣活动,问晏先生要不要参加路演。   晏淮央愕然,“啊?我这么小的角色也能参加剧宣?”   许导比他还无措。原则上来说整部戏剪出来只有几十分钟的小配角是完全不用管宣发的事情的,但这不是某位男一号威逼利诱地找到自己这里了吗,说是不惜一切代价都得把人哄骗过来,办不到的话那影帝立马也撂挑子不干了。   顾念着整个剧组对自己的照顾,晏淮央还是答应了。他干脆利落地给他弟弟留下了一封亲笔信,把偌大的家业都丢给他弟代管,然后潇洒地离家出走了。   这一路上确实吸引了不少视线,晏淮央的衬衣领上别着一个墨镜,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挡一挡的时候,就看到笑眯眯的许墨导演带着剧组里几个相熟的朋友们来给他接机。   晏淮央刚想挥手打招呼,就看到了站在后排一脸不善的影帝大人。   “许导好,白编剧好,江老师也好。”   江池挑了挑眉,哦我就得到了一个“也”?   江池是眉压眼的那种浓颜帅哥长相,沉着脸的时候就显得凶巴巴的。其他人都笑着招呼晏淮央过来,只有江池抱着手臂在那一言不发。   黑色口罩下的俊脸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停驻在晏淮央身上,冷冷审视着这个欺骗自己感情的小混蛋,明明家世显赫还在娱乐圈装乖弟弟。   眼前的人确实变了不少,脸还是那张脸,有了权势加持以后就变得凛然不可侵犯了,跟江池认识的那些豪门圈子里的二世祖一样下意识里睥睨着眼睛看人。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他认识的那个软软萌萌会撒娇的大宝贝摇身一变,就成了个笑容里不夹杂着丁点儿真心的纨绔少爷,像套了一层冰壳子。   江影帝端详了他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不可爱了。”   晏少爷耳朵多灵啊,对别人说他坏话非常敏锐。顿时横了一眼过去,“我吗?哪里不可爱了!”   这尾音上扬的调调任谁都能听出来不乐意。   江池见他终于露出来了点真实情绪,这才有了点笑模样,这样多好,会闹脾气会凶人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名字都不重要,混娱乐圈的谁还没几个马甲啊。   他笑归笑,还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调侃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这位晏先生。”   晏淮央怎么可能被人拿捏,也骄矜地微抬起了下巴,两个人隐隐成了一种对峙且互不相让的状态,让旁边见势不好想来劝劝的许导都插不进去话。   许导心里都想骂娘了,江池你多大人了跟人家小孩置气。这会儿不是你眼巴巴地想把人骗过来的时候了?而且这家伙他还不自己邀请,还要特意从剧组的公务上下手,你又不是没有人家的联系方式。你俩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加上好友了?   晏淮央冷笑,“这么客气?怎么不叫我小挂件了?”   “太沉,挂不动了。”江影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藏在细碎发丝下的眼睛里藏着笑意。   你不稀罕我我就不跟你去套近乎了,晏淮央看出来了他生自己气了,也是,江池清楚自己真实身份的时间跟普通路人没什么两样。自己扮猪吃老虎地骗了他那么久,任谁都会有点脾气的,更何况是娱乐圈里被所有人捧着的大满贯影帝。   “逗你的,过来让哥抱抱。”江影帝在吓唬了人一通之后,慷慨大方地张开了怀抱。   晏淮央犹豫着走过去,在机场拥抱自己的朋友应该也不算出格?   下一秒就被一个结结实实的身体给抱了满怀。江池特意上前了几步迎了过去,哪里会让这个骄矜的大少爷那么主动呢。   江池紧紧地抱住他,手掌还很自然地顺了顺他的后背,附耳过去小声问他:“怎么不开心了?”   有吗?晏淮央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开心。江池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令人安心,像是能让人渐渐卸下所有重担的避风港一样。他有点眷恋跟人贴近的温度,无意识地抱的更紧了些。   江池叹了口气,哎,就说嘛。他的小挂件原本是多么骄纵爱撒娇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心里委屈了,是不可能变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的。才短短一个多月,再重逢的时候端着架子看谁都冷淡,肯定是被养得很差。   老男人宠溺地给他顺毛,“白叫了你那么久的小挂件,晏总的身价又那么贵,出了这个剧组我们就高攀不上你了。今天再纵容你一次,过来挂哥身上。”   “这不太好吧?”晏淮央秒懂了他的意思,眼睛亮晶晶地装矜持。   “跟谁装呢?你以下犯上的时候少了?”江池斜了他一眼。   也是。于是晏淮央很没有心理负担地纵身一跃,扑到江影帝背上去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紧紧地勒住了这位圈内大佬的脖子。   他是舒服了,得亏江影帝常年拍戏健身,身板子不错,不然寻常人被他来这么一下都得把腰闪了。   一个把头埋起来,一个戴着黑色口罩伪装,他俩就像是机场大厅里路过的关系好的兄弟一样,就是太黏糊了点。s市机场不大,滞留的游客也不算很多,即使见到两个同样腰细腿长的像男模一样的帅哥,也只会多瞅几眼感慨下他俩关系真好啊。   江池只是讲话跑火车,其实正经起来也是很绅士的。他礼貌地把手放在晏少爷的膝盖弯上,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劳力,先把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背到自己的保姆车再说,叙旧的话不着急讲。   剧组里的一干人等本来是来接机的,被直接遗忘在原地……   白编剧到底是年轻,蛐蛐了几句,“像话吗?总共才几步路啊还得背着。”   许墨导演也无语地煽风点火,“可说呢。你要是有这么面子,也让江影帝把你背一个来回。”   “不了不了。”白编剧想想那个画面就恐怖,这么个人形大杀器他还是无福消受的。   江池眼见着保姆车近在眼前了,骨子里的老流氓腔调又作祟了,调戏道:“总要有个正经名字的,那我以后叫你央央?”   晏淮央应允了,矜贵地点了点头,由于是忘记了自己在别人背上所以重重磕了江池几头槌。   “可以,我朋友们都这么叫我。”   江影帝不乐意了,什么啊,谁想当你的普通朋友。    第62章(修)   从机场大道出来, 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安静蜿蜒着,叙说着这座城市的悠久历史。S市古时候叫做苏城,也是标准的江南水乡, 以前是富甲一方的名流之地,如今是安逸秀美的南方小城。   《盛世风华》的路演第一站选在了这里, 也是为了契合整部剧的调性。几辆车原本是一起的,导演他们突然就发现领头的那辆越野车变道了。   “咦, 导航错了?江池的车怎么跑偏了。”白编剧下意识问道。   许导毕竟在圈内混久了, 比这种纯粹的文艺青年要懂得人情世故, 笑着道:“别瞎打听。”   晏淮央原本靠着车窗小憩, 也意识到他们的车脱离队伍了,于是懒洋洋地看向手握方向盘的男人。   “要把我拐哪儿去?咱们不用先跟导演碰一下发布会的流程吗?”   “别管他们,把你哄开心了才是正经事。”江池的嘴角挂着一抹痞笑。   “都说了, 没有在不开心。”晏少爷的语调里满是无奈, 他跟这个固执的老男人总是没办法讲道理。   江池偷看了一眼小朋友的表情, 确实没什么异样,但还是嘴硬道:“那也哄。”   开玩笑, 都把你骗到我的地盘了, 还能让你分心想别的男人?   随后不由分说地一脚油门飙出去老远。   江影帝一向霸道, 问都没问就安排起了他俩今日翘班跑出来的行程。   “走, 哥带你去找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火锅店。不知道还开不开了, 我刚出道的时候在这边拍过戏,他们家味道很好。”   晏淮央故意掰着手指头数,“哇, 江老师刚出道的时候,那得是多少年前了……”   “停!不许编排我。”   江池黑着脸,在等红灯的间隙一把攥住了男孩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本意是不想面对他和心上人之间十岁的年龄差,但攥都攥住了,人家没反抗他还就不舍得撒手了。   那家心心念念的火锅店果然还在老地方,当两个人都下意识里点了自己喜欢吃的,桌上很快就呈上来一盆泾渭分明的鸳鸯锅底,江池心里更凉了半截。   坏了,他跟小挂件的饮食习惯都不一样,以后谈恋爱了过不到一起去怎么办,算了,自己毕竟年长应该迁就小朋友的。   晏淮央口味清淡,但是他印象里嗜辣如命的江池今天也改了性儿,筷子直往清汤锅里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护住了,“干嘛抢我东西,你吃你自己的。”   江池一噎,抛媚眼给瞎子看了真是。   “好好好,不抢你的。”   江池宠溺地望着眼前的人,就这臭脾气,一点都不会跟圈内前辈客气的,也就是当初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包围圈里才被保护住了,不然在娱乐圈得被人欺负死。还离家出走呢,谁看不出来这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他吃饭豪爽,很快就填饱了肚子,然后施施然拿了一个长筷子帮晏淮央捞食材,享受投喂大猫的乐趣。   人家倒也给面子,给什么吃什么,于是江池坏心眼地偷偷放了一个裹了麻椒的辣牛肉给他。   下一秒,晏淮央晶莹剔透的漂亮眼睛里就辣出来了水雾,红着眼眶,控诉地望着江池。   哎呦,祖宗你别这么看着我,真扛不住。老流氓心一下子就化了,忙端茶倒水地赎自己的罪过。   晏少爷哪是肯吃亏的人,也拿着笊篱捞了一大碗清汤寡水的素菜给他,“吃。”   江影帝作茧自缚,吃得脸都绿了。   把人照顾舒服了,老男人才开始套话,“怎么一个人出来,分手了?”   “嗯。”晏淮央喝了几杯米酒,也有点醉了。   听到这话,江池并没有对于喜欢的人恢复单身的暗喜,而是心疼地看着晏淮央,他一定是辜负了你吧。   江池凑过去,单手托腮看向晏淮央,“晏总身边还缺不缺暖床的?我自荐枕席。”   晏淮央面色丝毫不动,还喝了口茶,“好啊,那你让我睡。我不介意跟江老师在床上讨论一下角色张力和情绪技巧。”   开玩笑,晏少爷才不怕被撩,他只会比这个老男人更流氓。   老男人瞬间脸色古怪了起来,眼睛都惊愕得睁圆了,“别蒙我啊,你居然是上面那个?”   晏淮央火大,“啊?不像吗?”   江池赶紧凑过去顺毛,近距离看着那一身嫩的能掐出水的细腻皮肤时心底的荒谬感更强了,无奈笑笑。   “哪里像了?小祖宗你低头瞧瞧自己,身娇体软的,手指白嫩得一点茧子都没有,怎么看都是被宠爱的那个。”   江池以前不是弯的,他少年时代喜欢的一直都是女孩子,只是还停留在纯爱阶段就混娱乐圈去了。   第一部戏爆红,被经纪人严防死守不许他乱来,在最浮华堕落的娱乐圈里过得像个和尚一样,说出去谁能信?   江池就像平静湖面下等待沸腾的岩浆一样,没怎么正经谈过恋爱,他喜欢上人家以后只用了几天就接受了自己性取向的转变。然后用了更短的时间克服了心理障碍,觉得他跟小挂件的床上生活肯定会非常和谐。自己八块腹肌、锻炼得很好,肯定会把这个娇气的家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没想到,心理建设还是做少了。   江池沉痛地抹了一把脸,心心念念的大美人居然想压他?   久居上位的影帝先生再怎么心痒难耐,再怎么稀罕人家,他也得再寻思寻思。   A市,金融街上寸土寸金的某栋大楼里,前台小姑娘恭敬地拨通了个内线电话,“总裁,晏家的客人到了。”   几分钟后,席铮的手臂上挽着铅灰色西装外套,系着同色系的斜纹领带从电梯口走过来,优越的身形如同超模现身巴黎时装周一样鹤立鸡群,看得前台的两位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人呢?”   晏非挑眉,“怎么,我这么大的一个人都瞅不见?”   “你哥呢?”   晏非愈发火大,“去外地出差了。不是,离了我哥就不能谈了?生意场上的事情以前也是我代表我们家族来敲定的啊。你如果有异议的话我现在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席铮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病刚好就让他去外地?你们家族这么缺人吗。”   “他是跑出去玩了,留了封信说是要去赶通告。我这不是想替这混账哥哥遮掩遮掩嘛,放着几千亿的家族生意不管跑出去忙一些仨瓜俩枣的事情,听起来会让别人怀疑我们家继承人的水准。”   通告=娱乐圈=江池那个流氓的统治区=要抢他的猫。   席铮急了,“他去哪了?”   对着男人山雨欲来的面色,晏非心里的警惕性也拉起来了,本能地就不想告诉他。都分手了,你管我哥去哪儿,别再追过去大闹一场那你们两个的关系就神仙都难救了。   电梯里气氛压抑,晏非望着天花板假装有事情做,突然闻到一股侵略性极强的香水味道,跟这人以前清心寡欲的像寺庙里刚烧过的香灰味道是两个极端,顿时就乐了。   “斩男香?哈哈哈哈你要斩谁。”晏非无情嘲笑。   席铮的脸色更加黑臭。   一进办公室就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了,皱着眉连财务报告都看不进去,也没什么心思跟晏非讨论尚未完善的合作事宜。   刚巧,他从晏淮央经纪人那里获知了他们剧组的行程,对自己助理吩咐下去:“帮我订票。以及后续的工作你来跟晏非谈,有搞不定的事情再给我打电话。”   庄毓无奈应下,他就知道。自家老板的恋爱脑又占领高地了。   等人走后,他跟晏非对视一眼,双双苦笑。该说这两位不愧是能谈恋爱的情侣吗,还真是一个德行,心血来潮的时候把偌大的家业扔下说走就走了。但凡在座的两位暗中串通一下给他们架空喽,还谈情说爱什么呀,去街上双双要饭去吧。   “话说小晏总,你哥给你开工资吗?”   呵,晏非眼神阴鸷,“开个屁。他还把原本就属于我的一成分红也划拉走了,美其名曰弟弟未成家之前的家产都应该交给哥哥来打理。”   庄特助暗笑,比不了,那还是你命更苦一些。   傍晚,《盛世风华》剧组里的人聚在酒店客厅里,对着台本串场着明天的发布会流程,突然门口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身黑色风衣都透露着肃杀的气质。   众人一凛,要不是许墨导演认出来了这位的俊脸,他们差一点就要喊保安了。   晏淮央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道:“你来干嘛?”   席铮来的路上就已经给自己想好立场了,镇定地昂着头,“我很看好这部剧,我是来注资的。”   许导大喜,财神爷来了!   但是下一秒他们组里的小祖宗就发话了,“我也能注资,把这人踢出去。”   哇,许导英年早衰的满脸褶子都展开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原本开发布会就是为了拉投资的,现在两位金主爸爸都已经在这儿了,如果自己的作品再配上几个亿的宣发的话那不就爆了吗?   他刚想上去握手,但是人家席总裁根本就眼睛里没自己。   男人径直走到晏少爷身边,眼神无奈道:“咱俩的钱都是放一起的,花一笔就行了,不要败家。” ?他管我?他居然敢管我。   晏淮央的小脾气又要往外冒:“谁跟你……”   赶在他炸毛之前,席总裁反将一军:“我说的是商界盟友的关系,你想哪去了?”   倒成了我想歪了?晏淮央闷闷不乐,狗男人这是要造反了。   他勾了勾手指,“你跟我过来。”   席铮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宠溺的笑意,很纵容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了,丝毫没有被人指使的不满。   晏淮央没有立马发脾气,嘴唇抿着,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委屈,“你又调查我?”   “没有调查。是你经纪人下午想找你敲定发布会要穿的服装,电话打到我这里了。”席铮赶紧哄他,以往的失败经验总结起来只有一条,不管是不是自己惹生气的,先哄再说。   “那你微信里说一声就行了。亲自追过来干什么,堂堂一个大总裁这么闲吗?”   席铮深情地望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些痛苦和不知道怎么办的迷惘。   他攥了攥拳头,还是顺应本心地一把抱住晏淮央,怕他不肯听自己说完。   “晏晏对不起。我的出场顺序太晚了,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大明星了,这段过往我没有参与过。以前的席铮太过傲慢,以为花点钱就能笼络住小宠物的心,根本没有想过去了解你。”   “晏晏,就让我任性一次吧,我想参与进你的每一段故事里。”   晏淮央耳朵麻酥酥的,该死,狗男人越来越会了,又一次精准戳中了自己的心窝窝。    第63章   整个剧组围坐在一起对台本的时候, 某位新晋投资人先生大剌剌地跟小糊咖挤在一个单人沙发里。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很是优越,手臂伸展开的时候能轻松将人笼罩进自己的包围圈里,占有意味十足。   “起开。你在这里影响我们工作了。”   晏淮央没好气地拿胳膊撞了他一下。   男人的眸色晦暗难明, 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哦?我是影响你们工作,还是影响你在剧组里跟人培养感情了?”   席铮当然知道这小子飞机一落地就被江池拐跑了, 天快黑的时候才回的剧组,如今为了他还要特意支开自己吗?   他非但一步不让, 反而侵略性被彻底激发出来。硬朗结实的胸膛整个欺近过去, 像一个精致建模外围描边出来的另一个轮廓更大的暗色区域, 强势地覆盖着晏淮央所处的每一寸空间。   晏淮央像被捕兽夹逮到的猎物一样动弹不得, 大庭广众的也没办法跟这狗男人吵起来,他眯着眼睛,在心里疯狂记仇。   席铮这边抛出了话柄, 另一位被盖棺定论为“被培养感情”的对象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人们都看在眼里, 江影帝今晚似乎不在状态, 在对台本的时候都走神了好几次。   许墨导演还沉浸在天降大饼的愉悦里,对这些细枝末节不是太在意了。一场发布会而已, 剧都已经制作完成了现在的这些宣发全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如今的《盛世风华》这部剧已经不缺投资了。   所以他也不会像在剧组那样严格, 看天色已晚了就大手一挥让人们散会了, 明天临场发挥就行。   月上中天, 苏城的空气里漫着一层薄雾。庭院里的矮树丛乌压压的一片,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晏少爷选择下榻的这间高级会所离剧组众人落脚的地方不远,每一套客房都是独立的院落, 私密性很好。以前在剧组拍戏的时候能跟大家挤在宿舍里凑活着,但是晏少爷又不缺钱,断然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   他打着出租车一路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自己身后几米远始终缀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引擎优越的顶级豪车明明可以轻松超车,却始终盘踞在一个礼貌的距离同小情人耐心周旋着。   迈巴赫的主人当然知道人家生自己气了,他刚才醋意上头实在没有收敛住攻击性。现在大总裁正好声好气地释放善意呢,希望人家看他态度好能理理他。   这一追,就死缠烂打地追到了酒店。   然后席铮糟糕地发现,他这行为跟变态跟踪狂好像没有两样,晏晏非常厌恶自己控制他。   他似乎把事态搞得更僵硬了。   男人黑着脸走进大厅,就听到心上人正询问着还有没有空闲的客房。   “抱歉先生,迳庭会所一向都是预约制的,客人们通常都会在一个月前就订好客房了。”前台的工作人员礼貌地站起来解释道。   席铮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吃瘪了吧?大少爷的词典里怕是没有出门在外要预约行程这一回事。这人一向都被伺候惯了,生活常识一团糟,如果没人管他他就是有钱都撒不出去。   他安抚地揉了揉落魄大少爷的头发,宠溺地塞给他一张黑卡,示意他自己去找回场子。   晏淮央半信半疑地给出去。   值夜班的前台服务生当时眼睛都瞪大了,深夜刚攒起来的瞌睡都吓醒了。卧槽黑底暗纹,这是传说中的花旗商会黑卡吗?还好他们新员工培训的时候特意讲了的,当时所有人都在笑嘻嘻的不以为意,这种显赫的东西哪是他们服务生阶层能经手的,谁能想到如今还真就用上了。他们苏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大人物?   黑卡自带身份信息,服务生的目光越过这位面容姣好的美少年,恭敬地看向他身后的西装男人。   “席先生您好,兰亭雅苑还空着。穿过那道竹林墙就到了,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必,谢谢。”   这种场所的服务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当然能看出来这位大人物和面前的男孩子之间关系不一般。他们似乎还有话要讲,有些时候是不需要服务人员太过热情的,他细心地指路过后就隐到屏风里去了。   “选一个吧大少爷。是勉为其难跟我住在一个院落里,还是露宿街头?”   席铮不是故意欺负人家,他只是贪心作祟想要听到几句软话,自从分手之后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晏淮央脸色也冷淡下来,扭头就走。   “露宿街头去,谁乐意过这寄人篱下的破日子。”   啧,这臭脾气。   玩笑话说着说着就真的有点动气了,席铮攥住他的手腕就把人扯到自己身边来,白日里按耐着的焦躁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大半夜的闹腾什么?你就不能好声好气地跟我服个软?从认识到现在,哪次不是我主动追着你、哄着你。”   “就你晏家门楣显赫受不得委屈,我堂堂一个席家家主就这么不值钱是吗?”   那双漂亮眼睛气得睁圆了,“谁让你追了?我求着你的?”   晏淮央是一句难听话的听不得的,谁吼他,他只会比谁更气焰嚣张。   万籁俱寂的空旷大厅里,两个模样出众的男人在隐隐对峙着。谁都奈何不得对方,却又同样高傲地不肯低头。   屏风里的前台服务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这边吵起来了,却听不真切。哇连上流社会的大人物们也会有感情问题吗?他识人的眼光很准,那位模样出挑的大少爷虽然衣服看不出明显的logo,但是绝对也身价不菲。   咦,似乎安静下来了。   服务生偷偷露出两个眼睛看过去,只看到那位大少爷被人一把扛在肩膀上,骂骂咧咧地双双拐进后院里去了。   “姓席的,你把我放下来。”   晏淮央脑袋朝下,讲话有些瓮声瓮气的。   “不放。你一张嘴肯定又要气我。大脑缺氧了还能乖一些。”席铮没好气地训斥他。   晏少爷被人扛着也不怎么老实,他借着月色打量着那张纹路特殊的黑卡。   见他突然安静下来还以为有什么不舒服,席铮忙护着腰把人放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人家的病刚好,不能惹他不开心的。   赶忙哄道:“好了别看啦。是金融商会里内部流通的贵宾卡,你这些年在生意场上都缺席了,拿不到很正常的。我们晏晏过几年就会拥有的。”   晏少爷这才眉目舒展开来,“那你的先给我用。我以后在外面干了什么缺德事就报你的名字。”   “好好好,我给你兜底。”席铮没好气地笑了笑。   就这身娇体弱的公子哥儿,能惹出什么乱子来?   席铮自从上次死缠烂打追到人家里去贴身照顾了以后,就发现这个冷情冷性的大少爷其实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只要你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就算不完全信任你,也会勉为其难地乖乖让rua。   不是个坏猫。   这个发现让大总裁愈发上头。   他们留宿的这个庭院里有一方大泳池,晏淮央眼睛亮亮的,脱掉上衣就纵身跃进水面了。看得席铮暗暗皱眉,病刚好就这么嚯嚯,这家伙没人看着真不行。   坐在泳池边的男人目光温和,似有些留恋。   “家里的泳池也修好了,当时答应你的。”   席铮所谓的“家”就是他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试图金屋藏娇的那栋宅子。他当时请了顶级设计师来家里改造,图纸构造高屋建瓴、非常大的手笔。但是或许就隐隐昭示着他们那段感情的结局,宏大的开始,虚有其表的内里,还未竣工的时候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大总裁与娱乐圈金丝雀的爱情看似美好其实是镜花水月,现在在对抗中互相征服的过程其实才是更接近两个人真实的性格。   “猫也一直在想你,小家伙最近都闷闷不乐了,喂罐头都只能吃一小点。你什么时候回去看它?”   看猫的时候顺便看看我。席铮又在迂回地讲情话。   晏淮央游了几圈也有些累了,最近忙于家业积攒的疲惫都释放了大半。他捋了一把湿发,看过来的眸光里又有了些往日的张扬恣意。   他发现了有趣的地方,“等等。你的猫就只唤做猫吗?它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   席铮也勾起唇角,把这锅丢回给他。   “你捡来的,是你自己不想养才丢给我养的好不好?要起名字也应该是你给起一个。”   也是。晏淮央歪着头想了想,“叫兜兜吧,那猫白色的小脖领毛毛像一个围兜。”   “好。”   男人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自己猫的新名单。   并顺势撩拨道,“那兜兜也在想你,什么时间回去看它?你知道的,我只限于能把动物养活,但是我不会陪它荡秋千,也看不出猫咪什么动作是在撒娇。”   啧,老给我下套。   晏淮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忙完这阵就去。”   似乎是也想到了什么,席铮自己都笑了。   “我说,你的每样东西都会起一个名字,晏少爷应该是个很长情的人。”   那我可以期待一下这家伙回心转意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狗男人在憋什么坏水,晏淮央抬起眼帘,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名字都是世袭制的。比如一辆车报废了,另一辆银色的车还是叫小银。这样我还长情吗?”   某位总裁臭着脸,老实了。    第64章   月色皎洁, 晏淮央从泳池里一跃而起的时候,才感受到了夜风的寒意。他刚要习惯性地甩甩头发上的水,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暖融融的浴巾整个将他包裹了起来。   席铮将人领到回廊里,手法温柔地帮他吹干头发。   “不是分手了吗?干嘛还对我这么好。”晏淮央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随口问道。   “分手了也给吹。看不得你乱糟糟的像个流浪猫。”   席铮手里的动作不停,一向清冷的声线似乎都被吹风机的热意给暖化了, 溢满了温柔。也只有在这种时候, 这家伙才愿意毫无戒备地依赖自己吧。   等把人抱到楼上塞进被子里, 还细心地关了灯以后, 大总裁才有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他此刻的眸色间清醒一片,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他给自己的特助去了一个电话,言简意赅地吩咐道:“晏晏跟江池有双人词条, 我也要。”   总裁助理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啊啊啊!他可以接受深夜被吵醒是因为集团业务出了乱子, 而不是这么无聊的事情啊!   显然顶头上司并不觉得这件事很无聊,反而重要到需要大半夜的加急处理。   出于精英打工人的职业素养, 庄特助还是一秒钟爬起来回应道:“请等我两分钟, 我先去洗个脸。”   “boss, 您有围脖账号了吗?”   “有了。”席铮顺手发过去一个。   特助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他的网名就是俩字,席铮。   而且是个三无小号,还被塞了几十个默认关注, 会员充到了100年后……   无良渣浪,你完了,你骗我们总裁钱, 天亮了就会被整个商界盯在耻辱柱上。   同时,深夜也有夜猫子粉丝负责巡逻新增情况,毕竟她们家晏公子最近可红了,人红是非多,不能让披皮小黑子混进来了。   发现某个新粉丝的网名还挺简洁干练,顺手截图发粉丝群里了:   “咦,稀有男粉哎!”   “别一惊一乍的。我们晏公子现在可贵了,粉丝也要高冷起来,不能因为是稀有男粉就去上赶着欢迎。”某位粉丝头衔更高的大粉跳出来教育道。   “等等,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哪个圈子来着?”   “我也觉得好耳熟。不知道,可能是课本里偶然提到过的科学家吧。”   无人在意。   直到十几分钟后,等等,这人怎么成蓝v了?被渣浪光速认证为知名人物了。   渣浪的态度很谄媚啊,深更半夜的都派遣高级客服去人家评论区报道了,还称呼他:席总。   然后有好奇心重的小粉丝一搜,妈耶!我们只是追个星给我们干哪来了?这人好大的来头。   再一搜这人和她们家晏晏的关系,联姻?!!!   No,妈粉们不答应啊。哪怕你是年轻财阀我们也不答应啊!这人看官方照片就是掌控力很强的那种独裁男友,肯定会欺负她们晏公子的。   席总裁摆弄着他新注册好的,且被清洗干净的关注列表只有晏淮央一个人的粉丝号上网闲逛的时候,发现心上人和姓江的居然还有个cp超话,粉丝量还很是可观。   忍不了。   “庄毓,你联系平台给我和晏晏也创立一个,今晚就要审批通过。”   特助无奈道:“boss,咱们自己建没有用啊,人家的粉丝们不嗑你俩。”   总裁也会上网看娱乐新闻了,“我不管,想办法让她们嗑。”   庭院深深,清晨的青石板上都蒙着一层水珠。苏城一向都是多雨的,偏晴朗些的日子也没有耀眼的大太阳。或许是这样水暖温香的地方才适合养一些娇气的人。   晏淮央打着哈欠,从楼上晃悠下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己许久不见,已经快忘了长什么模样的经纪人正殷勤地侯在楼下,带着一大票人等他睡到自然醒,态度恭谨到有些谄媚了。   经纪人快走了几步,去中途迎上晏淮央,压低了声音跟他说着话。   “总算是睡醒了。晏少爷,这些都是各大奢牌的品牌pr老师们,想要赞助咱们这次发布会的服装。这次是他们展示诚意的机会,您只管挑选合心意的衣服就行,等这次发布会之后咱们再约他们几家详谈。”   娱乐圈众明星们趋之若鹜的顶奢超季礼服,就像是市场里大白菜一样摆满了几个架子,哪里还有往日高不可攀的贵族腔调。   没办法,顶奢选择代言人的时候是看明星的调性跟自家的品牌形象是否契合,如果合作了也是大牌给明星们贴金。   但这位不一样啊,这位家世显赫的大公子,他本身就太贵了,商业价值不可限量。这种类型的艺人是能够以超高的个人价值来赋予衣服光环的,又生了一副绝美的脸蛋,简直是行走的发光体,能有幸被他穿上身的衣服一定是下一季度的时尚圈宠儿。   晏淮央随手扒拉了几下,没什么兴趣。   “谈代言做什么,我平日里也随便买这些穿的。”   “哎呦小祖宗,你还是该怎么穿怎么穿,他们上赶着打一笔广告费不香吗?”经纪人忙扯了扯这位的袖子。   也是,晏淮央都是当豪门家主的人了,要顾家,仨瓜俩枣的收益也得装进自己兜兜里。   等到席铮处理完自己积攒的公务,从书房里走出来时就见到了刚刚做完妆造的晏淮央。那人只是往庭院里一站,原本灰蒙蒙一片的景致似乎一下子就亮了,耀眼到不可方物。   男孩子做了一个华丽的爱豆造型,银色的发丝上挑染了几缕深灰色,如同一只娇憨漂亮的大型布偶猫咪,让人看了都会心软成一团。薄薄的白色破洞毛衣上满是窟窿,举手投足间都能隐隐约约看到那细腻的奶白色肌肤,和腰间还带着些青涩轮廓的漂亮人鱼线。妆造只是浅浅勾勒了一下眼尾,因为这人本来就生的很勾人了。   男人的眸色间难掩惊艳,但是下一秒就怒火直接飙到天灵盖了。   “等等,你给我站住!”   席铮挑起晏淮央腰间的那根银色链条,“这是?”   “我的人设就是男团里的叛逆舞担,系一根摇滚的链子有问题吗?”晏少爷直直地瞪回去。   “叛逆?你怕是对自己的容貌有很大的误解。”   席铮气不打一处来,这小混蛋站在那里不动都会勾起人心底的贪婪和妄念,还在细腰上系个链子招摇过市,还嫌自己的情敌还不够多吗?   “要你管,我就喜欢这么穿。”   晏淮央还故意在他面前晃悠了一圈,扬起的唇角张扬恣意,瞧着心情很愉悦。   “不行!这个破破烂烂的毛衣也给我换掉。”席铮看着糟心极了,他家宝贝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问题是他不想放这小子出去给别的男人看了。   一寸皮肤都不许露出来。   “某位前男友麻烦有点边界感,少管我的事。”   晏少爷懒得理他,勾了勾手指,就喊上他经纪人准备走了。   冷着脸的男人兀自在那里放冷气,等到人家都要走了,才脱下来自己的西装罩在晏淮央肩膀上,牢牢把那个糟心的破洞毛衣覆盖住。   “天冷,多披一件衣服。”   晏淮央垂眸扫了一眼这件笔挺的、跟他的个人风格很违和的黑色西装,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狗男人这是又不知道吃的哪门子飞醋。   等到晏淮央踩着点儿出现在会场的时候,一瞬间无数闪光灯咔嚓个不停。记者们不愿意错过一秒钟镜头,这位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那位来娱乐圈试水的大少爷吧?放着豪门家业不要,来当小糊咖,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江影帝也早就听到动静,赶过来接人了。   他刚笑意盈盈地准备拽着小挂件进场的时候,就看到人家身后抱着手臂、戴着黑色口罩的冷峻男人。   他不可能认不出席铮,还是故意轻蔑地贬低了一句,“呦,还带保镖来的啊?”   席铮目不斜视,只是冷冷留下一句,“奉劝你对投资人客气一些,不然把你戏份全剪了。”   “就这跋扈劲,小挂件你跟他分手是对的,这人肯定对你不好。”江影帝旁若无人地讲着情敌坏话。   偏偏晏公子还深以为然地重重点了点头,“嗯,你看人真准。”   艹,席铮在思索着发布会如果男主演缺席了的可行性。因为他快要忍不住对姓江的动手了。   发布会即将开始,许墨导演不得不想办法支开席铮了,没办法,这家伙的存在感过于强烈。到时候直播一开弹幕上肯定会问这位酷哥是谁?到时候很难解释。   “席总您看能不能先在导播室委屈一下?您暂时还不能出现在人前,因为我们是剧组发布会,您的个人影响力太大了,会把剧宣的热度都抢走大半的。”许墨为难地搓着手。   席铮矜贵地点了点头,在导播室也好,他到时候一定会紧紧盯着直播镜头的,姓江的稍微敢越界一步他就会喊人过去维持秩序。   而且,席总还有自己的待办任务没有完成。   他掏出手机,精准地在唯一关注的超话里点了一个签到。   大总裁再怎么位高权重,他在晏晏的超话里都是1级,连发帖子都发不了。虽然他本来也不会那么无聊到去发帖就是了。他签到只是因为人家的粉丝名牌有等级,他1级是“假粉”。   看着极其碍眼,某位被甩了的前男友很介意被说他们的感情是假的!    第65章   距离官宣的直播时间只剩十分钟了, 舞台上的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调试着录像设备。导演把他家男一号叫到走廊里语重心长地训话。   “江老师也是影视圈的常客了,这种官宣场面对您来说信手拈来。老哥就想拜托你一件事,待会儿乖乖配合节目组的安排, 不要想着搞事情,别让我的导演生涯晚节不保。咱们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大男主言情剧, 你跟女一号凌若若才是官配,待会儿跟她营业撒糖听见没?”   见男人臭着脸一言不发, 显然是不情不愿的, 导演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   “好啦。我知道你喜欢人家晏少爷, 但是咱们也得分场合不是?当着直播镜头你俩必须避嫌, 就当你们不熟。”   装不熟?   “办不到。小挂件他前男友就在台下杵着呢,我这时候退让一步,等他俩旧情复燃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你赔我一个对象?”   江影帝沉着脸, 努力压抑着怒火, 待会儿就要直播了他需要保持情绪稳定。   “办不到也得忍着。江池, 你有几千万粉丝。”   “什么意思?”   男人低头看了看表,紧皱着的眉头显露着他越来越焦躁的状态, 仿佛听到了一句废话。   许导叹了口气, 时间所剩无几了他的语速也跟着提了起来。   “在这次发布会之前, 我们本来邀请了几位周边城市的剧粉过来现场互动。审核过主页以后给她们寄了邀请函, 还承包了往返的交通费用, 直到今天早上白编剧偶然提到了一个问题,说在观众入场之前要不要安排一道安检程序?”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江影帝的目光一冷。   “我当时也觉得小题大做, 但严谨些好。直到真的在一位年轻姑娘的包里搜检到了一盒裹在卫生纸里的男士刮胡刀片。那盒子是摁扣的,一掰就开。”   “她是你很长情的粉丝了,江池。我们无意去恶意揣度一位女孩子, 但是剧粉入场的环节不得不立马叫停了。”   “咱们都是在娱乐圈混过来的老油条了,江池你自诩才华出众,演艺生涯顺风顺水,你的粉丝们也都不离不弃地陪了你近十年。她们当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你藏不住的爱意,江老师的粉圈里有一大半都是女友粉,她们容得下你喜欢男人?”   “你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行踪捉摸不定的,但是晏少爷的家就在A市……”   话点到这个份上就可以了,许墨导演看着江池瞬间苍白的面色,和忍不住轻颤了几下的手指,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呦这小伙子,我下的这剂猛药是不是太重了?许导良心不安地下台候场去了。   大幕拉开,在直播屏幕前几百万粉丝们的蹲守下,女一号凌若若挽着影帝江池的胳膊缓缓进入会场,然后在舞台中央微笑站立,其余主演也依照着戏份多寡依次入场。   而许墨导演是陪着晏淮央一起压轴登台的,人家虽然在娱乐圈籍籍无名,却以一场比偶像剧更梦幻的豪门权贵大戏搅动了风雨。   哪能真的冷落了这位大少爷?   江池绅士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女主角率先跟观众们打招呼:“我是凌若若,在《盛世风华》这部剧里饰演女主林姝。”   话筒传递过去,男人脸上看不出什么笑意,只硬邦邦地说了几个字:“我是江池。”   弹幕却炸锅了,瞧这事整的,谁还不认得你啊?   咱都老夫老妻的了,不用这么客套哈。   会蹲守发布会的与其说是剧粉,不如说九成以上都是顶流江池自己的粉丝。毕竟靠着男主演的热度扛剧的,等开播以后也得指望着人家粉丝倾情安利、剪视频。   所以顶流粉铺天盖地霸屏的时候,其余几家寥寥无几的小粉丝们都暂避锋芒了。   他家粉丝数量庞大,就这么每人发上两三条,弹幕就得滚动好一会儿呢,接下来自我介绍的男二、女二们的粉丝声浪都被裹挟得看不见了。   凄惨得很。   发布会场右侧就有一块大屏幕,用于实时滚动观众们的反应,方便主演们时不时互动几下,显得不那么像剧组自嗨。   直到舞台角落里的那个清瘦身影站起身,淡淡地说了一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晏淮央。”   弹幕诡异地停住了,空屏了很久。   晏淮央也注意到了,哦,她们都不喜欢自己啊。   他是第一次出席这种直面观众的场合,本来就有些紧张,下意识里看向最熟悉的人寻求安全感。但是江池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就有一个很明显的视线回避,微微偏过了头去,显然是不打算帮他救场了。   男孩子好看的唇瓣不自觉地抿紧了,却还记得乖乖把话筒还给工作人员,然后自己坐下来低垂着头,染成银色的小软毛耷拉下来像猫咪生气时候的飞机耳。   江池心脏揪紧,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小挂件会不会觉得自己骗他感情?昨天还嬉皮笑脸地自荐枕席,今天就在大庭广众下避嫌?   江影帝没办法明着维护心上人,他那双凌厉霜寒的眼睛扫了扫观众互动的那块大屏幕,随后冷着脸直视了镜头十几秒。无声,但充斥着警告意味。   这是独属于他和自己粉丝的默契,不需要大粉们奔走相告,影帝自己觉得不妥的时候就会亲自下场维持秩序。   他粉丝嘎嘎慌乱,哥你先别急。   我们真不是没礼貌,也不是故意在搞霸凌。而是当镜头给了那张精雕细琢的俊脸特写的时候,即便看不惯这小子,她们也被一瞬间惊艳失神到了,谁还想得起来在弹幕上打字啊……   下个环节,是发布会的传统保留节目。每个演员都选择一位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同组演员来cue,就是用来给每对cp们撒糖用的。凌若若礼貌性地感谢了江影帝,讲了些拍戏时候的趣事,而紧挨着她坐着的男人也风度翩翩地回应了几句。   一时间气氛很是愉悦,咱们江老师的眼神无比坚定,坚定到不敢稍微往舞台边缘瞥过去一眼。   怕自己控制不住心软。   对不起啊小挂件,发布会一散场我立马滚过去道歉!把人家大少爷喊过来却没有照顾好他。   晏淮央接过话筒的时候,就凉凉地望了老男人一眼,只能见到那刀锋般坚毅的侧颜,跟在机场宠溺地背着他哄的男人判若两人。   躲我啊?   晏少爷没搞懂他这是搞的哪一出,但是不耽误他恶劣的性子起来了。   之前被江池粉丝搞得下不来台的愤懑全都要发泄在正主身上。你躲我,那我偏要逼的你丢盔弃甲。   他薄唇轻启,凤眸微眯。   “江老师得罪了。我所有的对手戏都是跟您搭档的,只好cue您老一下了。”   “江老师这个人呢,在大众视野里是个成熟稳重的前辈,但其实性情非常糟糕,睚眦必报。第一次在剧组碰面的时候就给我起外号了,喊我小挂件。他成天不是拍戏就是在欺负我,当着镜头的面儿我还是要告一下状的。”   话音里的另一位当事人依旧目不斜视,心里默默搓火。小混蛋这是不想混了,仗着在镜头前面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不像话。那江老师都是怎么欺负你的?”主持人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看弹幕上反响还挺好的就挑事地继续问了。   “他可凶了,我刚进组那天他就吼我是在蹭他热度,后面熟了以后还想着法地羞辱我,逼我念那些曾经写过的彩虹屁给他听。你说说看,这么大一个影帝欺负新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确实过分!他让你念的什么啊?”   晏淮央自己都想笑,他故意挪了几步,走到江池面前深情凝望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黑色话筒,似少年无处安放的仰慕情绪。   他不用提词器,张口就能来,因为这些黑历史也曾经带给了晏淮央不小的震撼。   “爱是三万里程的孤单。”   “江先生,你从来不是单向的光源,而是我望向宇宙时,恰好与我互为反射的那面月亮——你的光芒唤醒我的星轨,我的轨迹因你而有了新的坐标。”   男孩子一板一眼地念,少年人含糊慵懒的语调讲情话时都像在撒娇。   江影帝整个人心里都过电一样,麻酥酥的。其实这一幕当初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也有过,但那时候就是娱乐圈大影帝刁难蹭自己热度的小新人,小小惩戒一下。   现在自己都对人家上头了,还念这种类似表白一样满是爱慕的话,饶是老流氓脸皮再厚也扛不住。   影帝的目光放肆地落在开开合合的水润唇瓣上,想亲。   喉结也一动一动的,像个跳跃的小兔子,想用手掌钳制住他的后颈一口咬上去。   年长者不动声色地绷着脸,其实满脑子的黄色废料。但是每当他控制不住想入非非的时候,脑海中都有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将他拉回现实。   大美人是1,当攻的,人家亲口承认的……   耳畔缭绕着含蓄动人的情话,江影帝的目光却忍不住直往人家腰间和下三路去瞥。真不是他耍流氓,谁能想到从认识以来就被他妥帖的护在羽翼下的漂亮宝贝居然是个隐藏的大杀器?   亲手带大的后辈弟弟,居然开口说要撅他!也不知道这小细腰在床上的爆发力行不行啊?   打住!他真是被小混蛋撩拨得昏了头了。   “切,小迷弟一枚。知道你很喜欢我了。”   江影帝很有前辈风度地拍了拍男孩子的肩膀,强行给他们两个的关系赋予一个定性。在直播镜头拍不到的后方,影帝整个人耳朵都红透了,却强横地端着架子假装不为所动。   晏淮央发现自己的恶作剧奏效了,似笑非笑地挑衅回去。   “我念了这么多段,江老师就没有什么想点评的?”   “哪有你这样跟爱豆表白的啊?节奏寡淡、没有感情,当初骂你是个假粉冤枉你了?”   江池喉结滚动了下咽了咽口水,他出道这么多年积攒的定力早已经消耗殆尽,忍不住要反撩回去了。   “笨蛋,你看我示范一遍啊……”   “把他话筒掐了。”导播室后台,猝然传来一声冰冷刺骨的声音。   某位大总裁抢了场控的活儿,拿着个对讲机喊人上台去维持秩序,脸色阴沉得可怕。   工作人员火速上台,附耳说了句什么,然后江老流氓就被手动闭麦了。呵呵,从没听过谁家的剧宣,缺话筒缺到男一号头上的。   我说,某位情敌别太恨了。    第66章   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绍环节过后, 在场的都是年轻演员,根本就稳重不了多久,撺掇着自家导演赶紧进入游戏环节了。   不过预想中的和和气气游戏场面并没有出现, 两轮过后,所有人噤若寒蝉, 感受到了被某位暴君支配的恐惧了。   江池勾了勾手指,脸上全是轻蔑的笑意。   “银票交过来, 输光了的人自觉去台下站着去。”   “不用这么绝吧, 年轻人要给导演留点面子。”许导也输光了游戏道具, 试图耍赖。   江影帝铁面无私, 手指一点:“下去。”   弹幕上满屏都在看热闹,都说了,有这位在场就不要策划什么游戏环节啊。他出道这些年还有人不知道大魔王的称号吗?江池是真的好胜心强, 实力又强横, 在游戏场上谁都不让着。   成名这么多年了这脾气秉性也完全没有改过。   江池绕到了队伍后方, 看着那个染着软乎乎银色头发的男孩子,语调不自觉地就放软了几个度。   “输光了?”   “没, 还剩一张。”晏淮央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拿过来吧, 你那张已经输给我了。”江池像哄小孩一样蹲下来, 视线跟坐在椅子上的晏少爷齐平, 诱哄道。   他知道人家舍不得, 这小子的胜负欲也挺强的,前面几轮比赛都很卖力,奈何他队友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他和人到中年的许导、常年不晒太阳关在屋子里创作的编剧、和为了上镜保持好身材柔柔弱弱的女主是一队的, 肯定赢不了啊。   江池用自己的衣袖帮晏淮央擦了擦额头的汗,有点心疼,游戏而已干嘛那么拼。   “诺, 给你。”   晏少爷即使再舍不得自己最后的银票,还是潇洒地甩给了他。大少爷玩游戏不耍赖。   江池没接,“叫一声哥哥我就不要你的。划算吧?”   “不叫。”   “那你下一场就玩不了喽,策划们准备的小摩托车挺酷的。”江池不死心,偏想听人家叫一声哥哥。   “那就不玩。你赶紧走,别杵在这碍眼。”   晏淮央看着他烦,挡自己的空调冷风了。   刚刚才结束一轮激烈对抗赛的男孩子眼睛亮亮的,杀气腾腾。那张漂亮脸蛋上都蒸腾着粉色的热意,晶莹的汗珠顺着下巴渐渐滑落进了锁骨的凹陷里。一整个活色生香、引人犯罪。   把江老流氓撩拨得挪不开步子,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他。   年上者眼神里的爱意根本就藏不住,吓得导播镜头都只敢切成远景,不敢聚焦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连收音都不敢,不然这画面就暧昧得没边了。   直播镜头不敢聚焦,但是就在导播室后台坐拥着十几个机位的某位总裁可是把所有的暗流涌动尽收眼底。   “席总,您喝杯茶。”   此刻正在后台伺候着的副导演慌得一比,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台前的那两位别再互撩了,投资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席铮看了看端给自己的那杯茶,冰的,一杯里大半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块,似乎在极力安抚着自己的暴烈情绪了。他感受到了制片方的小心翼翼,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事,送一把折扇过去。”   他家那猫受不得热。如果冻到了还勉强能瑟瑟发抖地等人送衣服过来,热了那可是会不管不顾地撩起衣服扇风的,从小到大的豪门礼仪不知道学哪里去了。   果然,还是前男友最了解他。   在席总裁的折扇送过去的同时,舞台上的江影帝正在手忙脚乱地帮忙挡镜头。   “给我放下来!不许撩衣服。”江池火大得很。   “热。而且我是男孩子,有什么好顾忌的?”   晏淮央的手还揪着自己白色毛衣的下摆,时刻打算掀起来扇扇风。因为他刚刚尝试的时候就被男人第一时间给按住了。   很不爽。为什么他身边认识的人都想管着他?   “那也不行!你想都别想。”   江池一边虎目圆睁,一边在心里谩骂情敌,他觉得一切都只会是席铮的错。小挂件怎么对陌生的环境这么没有戒心?当着直播间几百万双眼睛都大大方方地露腰,你到底怎么养他的?养不好就滚蛋别占地方啊。   在集合的哨子吹响的时候,江池作为男主演肯定没办法一直赖在舞台边缘划水的。   他临走前在晏淮央手里塞了一颗圆溜溜的透明塑料球。   “这是什么?”晏淮央好奇。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主持人简略地介绍着最后一轮的游戏规则,就是只靠蛮力的小摩托车拔河,能把对手扯到自己这方就算赢。凭借前几轮积攒的银票可以兑换干扰对方的道具,通过摇球箱子随机获取一个:充气狼牙棒、小水枪、空投沙包等等。   本来是哄小孩子的幼稚游戏,但是当这些在前几轮结下了深仇大恨的俊男靓女们对峙开来以后,倒也火药味十足,很像那么回事。舞台上的两辆小摩托车也不是模型,是等比例缩小的可以载人、打火以后可以轰鸣着绕场一周的酷炫小车车。   顿时本来没什么兴趣的演员们也都被调动起了情绪。   赢不赢的不重要,重点是可以干江池啊!   这个当前积分榜TOP1的男人自觉地霸占了一辆小车,意思是他守擂。所有人都可以上去挑战他,影帝不介意车轮战。   晏淮央握住了手里的小球,他说这老流氓在赛前晃悠到“敌占区”干什么来的,原来是算准了他连参赛资格都输没了,提前偷了一个游戏道具塞给他用。   哨声吹响。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女主角凌若若优雅地掀起一点裙摆,刚刚坐稳就被一阵大力扯住车身上的绳索,她慌乱地只能扶住不摔倒,花容失色地被另一头的男人扯了过去,险些扑进江影帝怀里。   男人提前起身迎接她半步,含笑接住女孩子的时候,整场的直播间气氛达到最嗨。   言情剧啊!男主必须苏!看看咱们江老师这弓身时绷紧的腰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爆发力,惹得直播前的小姑娘们都人心黄黄的。尤其是看到这个男人连胜好几轮,脸不红气不喘的,满足所有人对于纸片男主的想象力。她们痴痴地望向江池,然后就看到这个刚刚还仪态万千的男人霸道地把所有输给他的人钱袋子都抢走了。   万众瞩目下,整场都在赢的大魔王对着一个方向招了招手,“我家的小粉丝要不要玩?哥不收你门票。”   “等着。”   晏淮央瞬间站起身,张扬的凤眼里全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那颗透明的“精灵球”原本是可以兑换闯关道具的,但是人家江池就那样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什么都不借助,他也不好欺负人不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不需要那么复杂。   晏淮央的大长腿架在摩托车上,在蹬地维持稳定的同时猛地扯了一把绳子,就感受到了重达千钧的重量。另一头的江池气定神闲,但是腰腿都扎根得很稳,这个男人的体力和肌肉控制力臻于完美。   很难赢哎。晏淮央抿了抿唇,倔强地又带动自己的小车使劲倒退,但这次却意外地能拽动了。   江池一只手松松地握在绳子上,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宠溺的笑意。他还冲着晏淮央挑了挑眉,嘚瑟得要命。   然后他就一寸一寸被男孩子给拽了过去,到了后面简直演都不演了,双手撒开,只留下长腿撑着地面让摩托车滑行向前。   晏淮央即使快赢了,脸色还是黑黑的。   “你放水!”   “我哪有?挑战了这么多轮,还不许人体力耗尽的啊。”江池立马辩解道。   “赶紧的,再扯一下绳子我就输给你了。”   晏淮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见过游戏输了还那么开心的。”   在两架小摩托的低沉轰鸣声中,决定胜负的那段绳子只剩不到一米长,晏淮央原本铆足了力气跟自己的轮胎较劲,突然抬眸的时候就跟江池的眼神对上了,深邃而厚重,直勾勾的,像锁定了猎物的饿狼。   晏淮央为这双眼睛心惊了一瞬,他不闪不避地直视了回去,手里的动作也没停,猛地一扯绳索,两个轮胎就撞击到了一起。车身歪斜,江池耍赖地扑过去跟他抱了个满怀。   影帝还没忘记伸手护住小粉丝的脑袋,即便这迷你小车只有一米高,会场上也铺满了柔软的地毯,还是舍不得他摔倒。   当着镜头的面,江池也没好意思闹他。只是伸手将人家拉了起来,然后把自己打了全场收缴来的所有战利品——那个鼓鼓囊囊的装银票的布包解下来挂在了人家身上。   他宠溺地揉搓了一下晏淮央的头发,避着镜头好一阵哄。   “好了,在你家爱豆的主场怎么会让你输呢?别嘟噜着脸了。”   晏淮央听到这话,也揉搓了一下自己软乎的脸蛋子,他不开心的这么明显吗?因为就是很讨厌输给别人啊。   不得不说,老男人还是最懂他的人。在这一刻他真情实感地喜欢上了江池!   大幕暂时拉下,主持人宣布会进一段广告,主演们去后台换装也需要时间。   江影帝的爱情刚刚有点眉目,他拦住晏淮央不让走,执拗地偏要人家听他讲完。   “之前说的都作数。不是逗你玩的,男朋友的人选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我。你点头就行,体位问题我只是需要时间做做心理建设,反正咱俩如果处对象的话我肯定能自我攻略好的。”   寥寥几句,这个在名利场游刃有余的影帝讲的却磕磕绊绊的,难得有了些紧张,跟前一天随口说要自荐枕席的时候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晏淮央想笑,刚要开口说自己考虑考虑,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扯开了。他直愣愣地磕到了一个结实硬朗的胸膛上,抬眸时就对上了席铮那张山雨欲来的俊脸。   “江……”   晏少爷有礼貌,对别人的表白肯定要给一个回应的,但是他被捂住嘴巴径直拖进了更衣室的小隔间里。   失控的吻像疯了一样淹没过来,晏淮央被男人强壮的身形挤压在角落里,脑袋被掰着被迫仰起,本就红润欲滴的唇瓣被亲得红肿得不像话。他都快呼吸不上来氧气了,本能地推拒了几下席铮,却被男人误以为他在抗拒自己靠近,于是更加发狠了亲他。   席铮的理智完全掉线了,似乎只有这样贴近在一起,才能感受这人真真切切地属于自己。   发的什么疯这是?   晏淮央垂下眼帘,揉了揉席铮汗湿的头发。心想着怎么能失态成这样?你又没有上台打比赛,没运动没出力的,怎么像是刚跑完几千米一样,额头上全是汗,焦躁的像一头被捕兽笼困住的狮子。   陈旧的褐红色围帘遮掉了大部分光线,席铮感受到了怀中人在看他,好像也没有拿自己当个厌恶的人,顿时就心安了些。   他要闹了。   “姓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承诺他什么了?”   晏淮央下意识的有点心虚,但是转念一想我凭什么心虚,老子不是早跟你分手了吗?还不许人移情别恋的?   “没什么,他自荐枕席了。我说考虑考虑。”   席铮一听就急了,刚攒起来的总裁风度瞬间荡然无存。主动凑过去索吻,腻腻歪歪地跟人家讲情话。   “我也可以。你别……”   “学点好的吧。”晏淮央笑着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老男人脸皮那么厚,你别学他。”   言语间分明还是更向着自己的,席铮又觉得他稳了,趁着人家被亲迷糊了没有扇他的时候赶紧多偷几个吻。    第67章   时间紧任务重, 在造型师和化妆师们在后台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大喇叭里却响起了主持人幸灾乐祸的声音。   “按照咱们行业的惯例啊,最后一part肯定是各位老师们的古装大秀。但刚才许导还跟我说呢, 想搞点不一样的。”   “他说咱们《盛世风华》是一部权谋大戏,如果在座各位看中了哪位老师的角色, 只要征得对方同意就可以抢他戏服,短暂地过一下戏瘾。”   “在大幕重新升起之前, 乾坤还未定哦。”   ……额, 在发布会的紧要关头搞幺蛾子, 确实很像他们那位鬼才导演的作风。许导这人没办法按照资本的规则循规蹈矩太久, 为了迎合流量去笑嘻嘻地奉承观众是一回事,流量恰的差不多了他就总是忍不住要反叛一下子。所以就有了台本之外的临时环节,这真不是剧本, 主创们此刻也都是一头雾水。   连化妆老师们砰砰砰拍出来的散粉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什么意思?我可以抢戏?”晏淮央眼睛亮了。   他在剧组的时候就眼馋上江池大后期那套朱紫蟒袍了, 象征着那位年轻的摄政王沈璋不可一世的地位。他喜欢, 他想穿穿。   见他妆造只戴了假发就晃悠出来了,主持人似乎嗅到了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 坏笑着挤过去递话筒, 替直播前的观众们煽风点火。   “晏先生站在影帝的专属化妆间外头干什么?您这是有目标了?”   “对。你帮我进去问问, 我怕他揍我。”   晏淮央笑了, 他斜斜地倚在走廊墙壁上, 身上独属于他那个角色的月白色华服根本就没系好,松松垮垮的,怎么看怎么像个纨绔公子哥, 头上的抹额也是歪的,如果放在剧里是一定会被摄政王嫌恶地避开的。   不过剧是剧,人是人, 屋里那位摄政王如果知道他在门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礼仪,早忘本了。   主持人鬼鬼祟祟敲门,探了个头进去,直播间里的几百万粉丝们也屏息凝视。   “江老师,你小粉丝说瞧上了你那套最华贵的戏服,要你扒下来给他穿。要不要答应他?”   江池那边效率很快,好几个造型师一起忙活,早就已经把妆造搞的差不多了,男人本就深邃有压迫感的相貌被修饰了一下眉型,斜飞入鬓,更添了些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场。   他只是横了一眼过来就把主持人搞得有点害怕。   但江池却只是把外袍解下来了,神色间满是拿小朋友没办法的无奈。   “我哪样事情没答应他。”   这宠的啊,没眼看了都。   弹幕上一片炸裂的嗷嗷叫,满屏聆听顶流粉丝心碎的声音。   江池,我们以为你改了的,是不是最近中药又停了啊,喝点吧哥。   艺人助理本能地伸手就想接过,替江池送过去,但是男人没撒手,还丢下一众造型师亲自去楼道里逮人去了。   晏淮央刚干了坏事又没有走远,当男人的胳膊像一条粗壮的巨蟒般从背后缠上他脖子的时候,他的汗毛都紧张地竖起来了。没办法,娱乐圈暴君的威慑力真不是一般人能硬抗的。   江池没想吓他,刚想说几句软话哄哄,就眼尖地瞅见了晏淮央过于鲜艳的唇色,细看还有些肿……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顾及着走廊里也分布着三两个直播镜头,满腔怒火都只能压抑下来,凝进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的冷静声线里。   “你的更衣室是哪间?”   晏淮央不明所以,他只是来借衣服的啊。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过去换就行,你一个男主演肯定要快点重新选戏服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闹,江池不悦地轻轻揍了下他屁股,“带路。”   看吧,就说这人得动手揍我吧?   晏少爷可能是缺了很多根情丝,他以为江影帝突然生气是小心眼发作,介意他以下犯上抢他戏服了。   他偷瞄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发现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了,应该也收录不上声音,就悄咪咪地小声跟江池解释。   “哎呀哥,我真不是不想让你进去,而是不太方便嘛,我那更衣室里真藏了人。”   江池:……   很好,这小王八蛋是会拱火的。他顿时就被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飞起一脚踹向了晏淮央那个被临时征用来的、杂货间一样的小屋子。   屋门大开,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正翘着二郎腿的席总裁侧头看了过来。   他被木门扬起的烟尘呛得喉咙有点痒,但是在情敌面前强行绷着张俊脸,不动声色。   见晏晏进来,席铮的目光一下子就有温度了。他温柔缱绻地盯着心上人,尤其满意地看着刚刚被自己亲肿了的漂亮唇瓣,他就是忍不住想在人家身上盖上一个个戳,但是仅限于追求阶段。等这小子彻彻底底安分了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他就把人藏起来自己看。   江池的目光扫视了一下这个破屋子,嗤笑了下,含沙射影地讥讽他情敌。   “这是我们剧组换装的地方,外人回避。”   席铮虽然没有混过娱乐圈,但是他那显赫的身家和履历也是自己赚来的,论起威压和气场不可能输给一个只有一张脸能看的戏子。   他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你问问这小子,我是不是外人?半小时前我俩都在这间屋子里亲嘴。”   额,晏淮央难得心虚。顶着这俩人看渣男的眼神,他百口莫辩。   江池出离地愤怒了,头一次这么疾言厉色地吼他:“你俩不是他妈的分手了吗?”   “是分了。但是这家伙总缠着我。”   晏淮央被训了一通,也有点委屈地垂着头。他真的撵过席铮不止一次的,可是这人自从他俩分手以后就像是解开了什么禁制一样,比谈恋爱的时候还要放肆。   “那你不会把他打出去?”   也是气糊涂了,这话一出口江池就意识到不对,“算了,你这小身板也奈何不了他。等我谢幕了帮你揍他。”   席铮懒得理,占上风的人不介意败犬之辈在那里大放厥词。他不怕跟江池动手,反正他也忍这人很久了。如果不是不想影响晏晏的工作,这个戏子此刻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对讲机里响起了场控的催促声,总共二十分钟的换装时间所剩不多了,总不能让直播前的观众们一直对着个空镜在那里蹲守吧。   “没带助理来?”江池皱眉。   “没,我经纪人在这边,但是没让他过来。”   晏淮央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有钱请助理,只是不喜欢一整天都有个不熟的人跟着。   “化妆师也是用的组里公用的?”   “嗯。”   听到了肯定的答案,江池心里很自责,是他把人家喊过来帮忙剧宣的,但是他自己的事情太忙了有很多地方都没顾上照顾他。   江池亲自动手帮晏淮央整理着繁复厚重的古装外袍,视线自始至终都舍不得移开半分。朱紫蟒袍披在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身上也很好看。只是男孩子的脸太嫩了,通体的贵气逼人还在,只是蜕变成了一种他生来就权倾朝野的宿命感。   环珮腰带一系,盈盈可握的纤腰更显得他薄的像个纸片人。   晏淮央被打扮好了,自己溜达到镜子前显摆地转了一圈。   “好看吗席铮?”   “当然,晏晏一直都很好看。”   席铮面带笑意,心里却淬了毒。他真想把这件该死的破衣服给烧了,晏晏想要什么漂亮衣服没有,偏要捡外面野男人穿过的。   大幕还未拉起,流水潺潺的音乐就已经奏响了。而且明显能听出来不是录音棚里加工过后的古风bgm,而是真的有一个完整的乐师编队在现场演奏,剧组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   激昂的古筝乐声里,影帝江池领着他盖戳认证过的小粉丝一起从红毯上款款走来。   江池身上是男主沈璋少年时代的衣服,他步伐沉稳,是明显能看出来很有功底的四方步。即使穿着旧时的衣服,也不减风度。他迈上台阶的时候都细致地撩了一下下摆,摄政王在家族被灭之前也是名满京城的清贵世家子啊。他走的不快,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一个强者在追忆他的来时路。   而晏淮央穿着人家的衣服,却一丝羞惭都没有。他是红毯上的生面孔,但豪门大少爷怎么会怵这种场合?   他步履轻快,把好端端一个权臣的衣服穿得像个小纨绔,迈步上台阶的时候更是看都不看脚下,衣襟脏了又如何,当我站在最高处受万人仰望的时候谁敢说我衣冠不整?   在剧组里的人们都按次序进场了以后,晏淮央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把这场游戏当真了!别的同事全都规规矩矩穿着自己角色的戏服呢,全都严谨地遵守番位不敢落人话柄留下一个抢戏的名头。   发布会临近尾声了,这次倒不用主持人绞尽脑汁想话题互动了,因为弹幕上有一行字正在肉眼可见地越滚越大,由于点赞人数的疯涨而字号变大了好几号。   那行字是:咦,晏公子的嘴唇是不是比刚才红了?   没办法,带节奏的话总是格外的抓人眼球,台上的几位主创们也都不经意间往大屏幕上瞄过一遍了,大八卦嘛谁不好奇啊。   晏淮央这时候也不高兴了,他把自己的椅子挪的背过身去,不想看弹幕上的人笑话他。   江池哪里舍得小朋友难堪,他大剌剌地抢过话筒来了一句:“我亲的,怎样?你穿过屏幕来我面前讲,来。”   瞧这个护犊子劲啊。   弹幕上这才不敢闹了,他训话很好使,因为本来观众里也绝大多数都是他粉丝。   而且这俩人越是这样敞敞亮亮地不避嫌,能开玩笑,越说明他俩心里没鬼啊,就像两个大直男私底下互相逼对方叫爸爸。   毫无问题!   这边的风波刚过去,主持人本以为今天的活动可以圆满收场的时候,客套客套地又抛了几个问题给江影帝,因为他肯定是扛收视率大头的嘛。   结果这男人虽然也配合,有问必答,但是谁跟他搭话他怼谁,一身的臭脾气眼瞅着就压不住了。   晏淮央也看出来了,幽幽地瞥过去一眼,你干嘛这么凶?   江池瞪了他一眼,你还问?老子心里憋屈不行吗?这要是我给亲成这样的,那我乐颠颠的认了肯定行啊,但特么的不是我亲的啊。   不管了,反正名义上他给兜底了,节目一结束立马杀到后台跟小挂件讨债去,必须把这个亲吻坐实了。    第68章   “晏淮央, 我有事情跟你说。”   对上江影帝很有压迫感的深邃眉眼,晏淮央心里一阵慌乱。他四下望去,直播镜头已经全部熄灭, 整个舞台也在江影帝的暗示下利落清场,最后的一个工作人员拖着个道具箱子飞速闪人了。   此时此刻, 整个会场都变成了老男人只手遮天的黑盒子。   他看着江池撩了撩戏服,不紧不慢地向他一步步逼近。晏淮央就像被人捏住后脖领的猫咪似的, 蹑手蹑脚地缓缓退到角落里。   “你、你说吧。”   晏淮央心里虚, 鸦羽一样细密的睫毛被吓得扑簌簌地眨了几下。他不管不顾地盘腿坐在了地上, 这样心里的安全感更足一些。   意识到自己把人吓到了, 江池半蹲下来,单膝微微点地,以一个很有占有欲的姿势整个身形都覆盖住了晏淮央的身体轮廓, 也隔绝了情敌暗暗打量的视线。   他刚刚余光一瞥, 就看到席铮捧着一束花在向着这边靠近, 但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不动声色、漠视这边事态发展。   江池放软了声音,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   “是不是骗我感情了?跟别人藕断丝连的还敢来招惹我。”   他是尽量压着火气的, 他当然知道晏淮央这样的纨绔少爷只能顺毛摸, 悄无声息地挤进他生活里的方方面面, 温水煮青蛙式的攻略他。   但这不是实在等不起了吗?江池要被滔天的妒火淹没了。   “是我不对。那江老师想让我怎么赔罪?”   晏少爷光明磊落, 他干的坏事他都认的。   男孩子的话音软软糯糯的, 仰着脸看人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萌化了。他非常擅长使用自己的美貌优势,每次一落了下风就可怜兮兮地装乖。   偏偏江池每一次都吃这套。   同样的招数这次也奏效了,但是江池今天摆明了要抢名分的。   他如同见风而动的蛇一样缠住了晏淮央, 一手箍着男孩子的腰,另一只手捏住那张过分招摇的漂亮脸蛋,逼的他的视线只能聚焦在自己身上。   “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动作虽然凶狠不留余地, 但是见到小男生貌似很认真地在思索,江老流氓心里也没那么镇定自若,他慌乱到现在就想掏出来一根烟点上冷静冷静。   但是算了,小挂件那么娇气,不该给他闻烟味的。   他在赌,另一个隐在角落里的人也在豪赌。席铮只走到了舞台边缘就停住了,微眯着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晏少爷应付他的风流债。他也想知道晏淮央对江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席铮维持在一个随时能一跃而起冲上去保护他的距离,看似不动声色,其实薄唇紧抿,手掌也不自觉地攥着那束刚刚从丹麦空运过来的黑巴克玫瑰。   晏淮央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他有一百种方式糊弄,但是对上江池认真中又带着些紧张的眼神,他就有点不想辜负人家的爱意了。   “抱歉啊江老师。”   “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一个很值得依赖的前辈,一个能包容我所有坏脾气的避风港。我贪婪地享受着你的关心和照顾,却不能回馈给你同样的感情。是我不好,我还没有喜欢上你。”   晏淮央的眼尾有些泛红,他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相反,认识他的人都说晏公子很容易心软。他太清楚江池对自己有多好了,纵容到甚至毫无原则,他是自己刚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羁绊最深的一个人。   当初的快穿宿主晏淮央天性凉薄,只是打着故地重游的念头回来看看,对这几个天命之子也提不起什么攻略的干劲。是江池像个流氓悍匪一样天天嬉皮笑脸地招他,他才流露了些真实的情绪的。   江池的手掌无措地擦了擦晏淮央的眼角,没有泪珠,但是心脏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不怪你啊小挂件,没能喜欢上我又不是你的错。”   他来不及哀叹自己夭折的爱情,下意识想揉揉头发给人顺毛安抚的时候,一道冰寒森冷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你再敢碰他一下试试。”   话音未落,晏淮央就被一股大力扯着手臂扶了起来。他刚刚站稳,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就撞进了他怀里。   花瓣挡住了男孩子的大半张脸,还露在外面的那双漂亮凤眸都错愕地睁圆了。   这束花霸道又适可而止地悬停在他的鼻尖,不用费力呼吸就能闻到一股清清浅浅的花木冷香,整体色系也是如同绸缎般深沉厚重的暗红色,意外的不令人讨厌。   但是这跟前男友的自作主张完全是两码事,晏淮央的俊脸上闪过一丝薄怒。   “席铮!”   “在呢宝贝,我想接你下班。”   “谁家艺人收工是送玫瑰花啊?”晏淮央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我不太懂这些,我只是觉得这花很衬你。” 席铮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骗鬼呢。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席总裁会不懂送玫瑰代表什么寓意吗?现在会场外围蹲守着几十个狗仔,我但凡捧着花跟你一起露面,明天的娱乐新闻头条全是咱俩的大头照。”   “哦,财经新闻也是。”   男人被凶了一顿,像一个热情的扑过来又受了冷落的大狗狗。他只是把花束拿远了些,视线自始至终都执拗地缠绕在晏淮央身上。   见他这样,晏淮央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啧,又是一个来要名分的。”   席铮不爱听这些,他直勾勾地盯着晏淮央那张红润漂亮的唇瓣,随时准备扑过去堵住这人只要张口就会气自己的嘴巴。   晏淮央周遭的空间都被这两个男人挤占干净了。他对江影帝还是客气的,只喜欢欺负席铮。   他推搡了一下狗男人的胸膛,“起开点,挡我空气了。”   席铮不动,索性臭着脸认了:“就是来要名分的怎么了?你都给了他一个说法,必须也给我一个。”   虽然席铮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时机并不好,晏淮央刚刚斩断了一段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心里正难受着,这节骨眼上不应该再逼问他了。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啊,你拒绝了别人的追求,我是否可以奢望一下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呢?   “怎么这么犟呢。”晏淮央摇了摇头,强行推开了像一堵墙般横亘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眸色冷静,没怎么沉吟就张口讲出了一句话。   “席铮,我不缺爱。”   席总裁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他无比后悔自己这个时候挑起战火,现在恨不得穿越回几秒前扇死自己。   “晏晏,我……”   “听我说完。”   晏淮央穿着厚重的古装长袍,密不透风的场馆非常热,他甩了甩袖子试图让自己凉快起来,一个眼神横过去就制止了不依不饶闹着要自己给他个说法的狗男人。   “你知道的,我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A市中心的那栋水晶外壳的地标建筑就是我爷爷送的生辰礼,什么都不用做就注定能被捧上继承人的位置。我小时候有家人疼爱着,长大后身边也簇拥着很多朋友。”   “我晏淮央从没有被人辜负过感情,所以不想踏进一个坑里两次,明白吗?”   听到这里,席铮如坠冰窟。   他的心脏就像被一个重物坠着,缓缓拖进井底,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手里精心准备的玫瑰花束还带着新鲜的露珠,刺眼的一大片红,他又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这边收拢了下,试图藏起来。   挺大一个总裁,看向晏淮央的眼神甚至有些哀伤。   就在附近观望的情敌也递过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虽然晏晏不选我,但他也没要你啊。   席铮也觉得这个场馆有些闷热了,他烦躁地扯松了自己的衣领。   但是下一瞬,晏少爷一把抢过席铮怀里紧张抱着的玫瑰花。   “喂,我可赌了啊。你别让我输。”   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唇瓣里吐露出来一句不正经到有些轻佻的话。   但是在座的几个人,都知道他一旦开口就是认真的。   席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要乐疯了,像火山灰下终于沸腾起来了的滚烫岩浆。这个一贯内敛的男人冲动地抱住晏淮央兜了一个圈圈,丝毫不顾忌着花瓣上的露水旋转洒出来滴了他俩一身。   晏淮央看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很怀疑的看着他:“话说,你到底改造好了没有啊?男朋友不听话我可不要的。”   “保证改造好了,你尽可以考验我。”   这边气氛旖旎,江池整个人都傻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带这么双标的哈,小挂件还是太欠收拾了。在此后余生的很多年里,江影帝复盘了几百次,每次都觉得自己当初输在表白的时候没有准备一束花上。   席铮的头脑冷却下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淡定地开始解晏淮央的腰带。   疯了吧?当着老子的面就想办事不成?江池内心的怒火蒸腾着,下一秒就被那件熟悉的朱紫蟒袍给砸了一身。他情敌扔过来的。   还给你的破衣服。   席铮脱下自己的深灰色西装,罩在晏淮央洁白的古装里衣上,很照顾着这位古代公子哥儿扮相的大少爷的体面。   “不穿,热。”晏淮央刚凉快了一点,作势就要扯下来。   席铮霸道地连衣服带人一起搂怀里,“穿好。你穿别的男人衣服的时候就不嫌热,穿我的外套就嫌热。”   虽然刚刚捅破了窗户纸,但是晏少爷对这狗男人的态度没有丝毫不同。   他狡黠地眯着眼睛打量席铮,“喂,你跟我说句实话。”   席铮心里一突,感觉他这个名分还是不太稳,赶紧揽着他家心肝宝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嘴里还敷衍着:“什么?”   “你是不是醋坛子成精的?怎么一天天的吃醋八百回。谁的醋你都吃。”   不爱听的话席铮一句都假装没听到,你管我。还不是因为你成天除了吃饭睡觉,两眼一睁就是在外面惹事撩拨别人。   而且这小子还是无意识的撩,他真不一定是故意给别人暧昧信号的,而是性格娇气爱黏糊人,身体一懒散就爱往朋友身上栽。很难不引起误会啊,偏偏还生了一张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激发别人欲念的漂亮脸蛋。   舞台瞬间空了,江池的助理一直都蹲在墙角守着他老板,本来是生怕这人一时冲动跟投资人打起来的。   但是现在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了,但是江影帝的脸色却真不算好,等人家走了才点起了根烟,沉默地抽着。   “江哥,没事吧?”助理关切地上前。   江池的喉咙有些干哑,他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事。最近停止接洽工作吧。我累了,想出国度几个月假。”   “哎,好好好。”   助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来了。他是每天跟在江池身边的人,当然能把这个人的所有痛苦挣扎看在眼里。   就这样断了也好。   “你小子一直欲言又止个什么劲,之前中场休息的时候想跟我说什么?”   “哦。法国那边来电话了,你哥他们找过来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说家族里这个月陆陆续续有好几批重要的货物被扣在海关了,损失不小。”   江池略想了一下就懂了,嗤笑了下。他这个情敌还真是很有手段啊,在晏晏面前装的不争不抢的,背地里容得下谁啊?   “嘶,你轻点。”   简陋的更衣室里,晏淮央被扯的头皮一阵阵抽痛。   可能是之前某人的清场指令太过于明确,工作人员都以为自己可以提前下班了,连剧组雇佣的化妆师们都走了,所以晏淮央的假发都没人能帮他拆。   席铮急的满头大汗,他已经尽量拿着湿手帕先打湿发际线,再轻轻地一点点扯掉了,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又是第一次接触自己的知识盲区难免掌握不了章法。   晏淮央阖着眼睛,怕沾染上胶水的水珠滴进眼睛里。   他强自按耐着心里的烦躁感,突然感觉到手法似乎不一样了,有人一边轻柔地按住他自己软软的头发,一边动作娴熟地帮他把假发渐渐扯开。   他预感到了什么。   在他想回过头确认的时候,就被一张略有些冰凉的手掌沉稳地掰正了他的脑袋瓜。   “别回头。”是江池的声音。   你此时回头的话,我怕再也舍不得放开手了。   晏淮央对上这个人的时候总有一种倦鸟归巢的安心感,他微微仰着脸,怕低头的话眼眶会更湿润。   江池本来收拾好自己的行头,都上了保姆车准备走了,临了又不太放心这两个菜鸟,想着回来看看吧。   结果一看就更不放心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男人利落地又帮他解围了一次,声线里也满是无法言说的怅然和眷恋。   “最后再伺候你一次了,小祖宗。”   他转身欲走,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晏淮央的脸颊,被沾湿了。他错愕在原地的一瞬间,眼泪从男孩子那双阖着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砸落。   因为晏淮央清楚的知道,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做错,只是生不逢时。   能靠着自己的实力一路混到影帝的人,骨子里同样是骄傲的,人家拒绝过了他就不应该再纠缠了才对。   对不起啊,这次是我把你惹哭的。只是可能这次要麻烦另一个男人来把你哄好了。   江池近乎是落荒而逃地撞开门,想了想终归是不怎么甘心,他临走前都要给情敌使点绊子。   “小挂件,后悔了就去酒店找我。等你到明天中午。”   晏淮央背对着他扬了扬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席总裁把一切都看在了眼底,他弯着腰,心疼地用衣袖擦掉了男孩子的眼泪。随即风度翩翩地对江池点了点头,说着感谢江先生这段时间对自家这位的照顾。   后面也看不出丝毫异样,让晏淮央发自内心地刮目相看。咦,某个小心眼的家伙这是转了性了?莫非真改造好了不成。   直到他们两个平静地开车回酒店,席铮把他哄着去浴室里洗了个澡,冲掉了这一整天身上驳杂的气味,然后把这个香喷喷软乎乎的男孩子裹着浴巾抱进了卧室里。   晏淮央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宝贝,你手机快没电了,我帮你充电啊。”   席铮自顾自地把晏淮央的手机扔在客厅里充电,防止他再跟什么人聊天。   晏少爷只觉得情人体贴又听话,直到房门咔哒一下落了锁。   “你要干什么?”晏少爷瞬间警惕。   刚刚淋浴间的水温比他平时习惯的要高几度,他整个人都被泡的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   “你说呢?当然是行使男朋友的权力了。”   席铮单膝跪在床上,一步步逼近他。    第69章   席铮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了几下, 他很饿。   酒店深红色的真丝床单上,躺着一个肌肤胜雪的男孩子。由于刚刚洗过热水澡,那人被水气蒸腾得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粉意, 涩气得很。   席铮的眸色愈发深沉浓稠。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全身的皮肉都是细嫩的,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因为惊讶而微张着的精致唇瓣, 顺着带有性感凹陷的锁骨,渐渐往下凝在了那人与床单摩擦泛红的手肘上。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染上些荼靡的颜色了, 后面真狠狠吃了他岂不是直接被欺负到哭出来。   席铮忍耐不住了, 他抓起男孩子的手指亲了亲。   “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晏少爷又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初哥, 他懒洋洋地依靠在床头, 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英俊男人,目光只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席铮那象征着力量与美感的人鱼线,男人的呼吸就粗重了好几拍。   “秋后算账喽, 就你这小心眼的劲儿。”晏淮央挑起嘴角, 坦荡地直视了过去。   席铮嗓子干涩得要命, 他实在高估了自己面对着晏淮央时候的定力。   这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气人,不说话只静静望着你的时候也像一个平静的暴风眼似的能把人的所有心绪都吸走。席铮不能再对上这家伙的眼神了。   他毫无征兆地起身下床, 从衣柜里取出来一条崭新的从没碰过的灰色领带, 不由分说地系在了晏淮央的眼睛上。男人的手指挑了几下, 还细心地帮他把压住的头发也捋了上去。   “呦呵, 席总搞强制爱啊?看不出来你还好这一口。”   晏淮央非但没有猝然失去视野的慌乱, 反倒薄唇轻启,讥讽了回去。   就这么个恋爱脑无可救药的玩意,自己对上他还怂个屁啊。他今天敢造反都算他争气了。   “闭嘴, 不许说话。再乱说话就亲你了。”席铮毫无威胁力地凶了一句。   没想到意外地奏效,男孩子果然就绷着小脸,一言不发了, 连脑袋瓜都偏向了一侧。   席总裁心里怄得要死,就这样不想跟我亲亲啊。   他不乐意,强行掰过男孩子的下巴,凑过去交换了一个水气氤氲的长吻。   这个吻像点燃气氛的引线,席铮压抑了好几天的占有欲和侵略性瞬间压抑不住。   他一只胳膊撑在晏淮央颈侧,简直不知道从哪里亲起来好了,最后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如同八百年没啃过肉的饿狼一样恨不得把晏淮央吞了,顺着那人敏感的喉结一路向下啄吻过去……   “唔,滚开。”   晏淮央不耐,撩起长腿踹了他一记。   席铮非但不恼,反而顺势用手掌攥住了早就觊觎已久的骨感脚踝,用他在射箭馆里训练出来的带着些薄茧的手指缓慢地摩挲了几下,能感受到瓷白色的脚背上淡淡的青色血管在不安的跳动着。   被蒙住眼睛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又不甘于落了下风,他反唇相讥道:“前戏这么长啊,席铮你是不是不行?你要是不行就乖乖躺平换我主动。”   回应他的,是皮肤相贴的淡淡温度,和猛然间被人绞紧的瞬间失控感,晏淮央整个身体都酥麻了,紧咬住嘴唇才没有狼狈地叫出来。   草,狗男人今天真是要造反了。   “你不是说自己改造好了吗?你就这么改造的?”晏少爷气不打一处来。   他现在有点后悔给了席铮男朋友的名分了,现在退货还来不来得及?   席铮没打招呼就欺负人家,怕这位大少爷真的气恼了他,赶忙抓住晏淮央的手指再亲了亲。   成熟性感的声音温柔地诱哄着:“舒服吗宝贝?”   “滚、滚下去!”   晏淮央声音都有些不稳了,他年纪小,耐不得刺激,被人毫不手软地欺负得连细腰都不自觉地弓了起来,慌乱间只能抬起胳膊放在嘴唇上,努力堵住那些一张口就要泄出来的凌乱声音。   席铮哪里顾得上自己享受啊,虽然他的床风大开大合、张扬霸道,但是目光时时刻刻都在紧盯着小男友的反应。虽然心里告诉自己就这花心的玩意必须惩罚他一次狠的,但是人家一露出点不舒服的神色,他立马就放缓了。   席铮无奈地把晏淮央的胳膊拿开了,把自己的递到了人家嘴边。   “别咬自己,难受了可以咬我。”   这只是一句司空见惯的情话,但没想到下一秒席铮的胳膊上就传来一道鲜明的痛意,这小子是真舍得咬他啊?!   霸总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这恋爱谈的乱七八糟的。什么时候他们两个才能像寻常人家的小情侣一样耳鬓厮磨、且不打架呢。   两个人呈现着一种互相对峙又隐隐地在意对方的态势,长夜漫漫,席总裁偏要把这位随时准备踹了他跑路的大少爷给睡得服服帖帖不行。   前半夜都在云雨巫山间度过了,直到大少爷哼哼唧唧着躲开,说他有点困了的时候,席铮才揉了揉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的老腰,顾不上休息会儿,先抱着人家去淋浴间冲了个澡。   直到把人塞进整洁干净的被窝里,顺手将卧室的灯光调暗,席总裁才有功夫忙活自己的事情。   他的手机聊天窗口里有很多条自己助理的留言,说他跟晏淮央一同手握玫瑰花高调出镜的画面上了热搜,全网都在猜测他们两个的关系,双人词条在娱乐板块挂了很久了,凌晨时热度才有些减退。   席铮手指轻点,示意特助再花钱把热度巩固一下,不惜成本。   他还想跟晏晏的名字放在一起贴贴更久。   席铮从楼下接了杯冰水喝,他裹着浴袍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庭院外的景致,竹影婆娑,心镜倒也旷达了几分。   说来惭愧,堂堂一个财经圈大佬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确实掉价,但是席铮细想想,他这一趟来得很有价值。他很庆幸自己放下了狂妄和傲慢,追到这里跟那个站在聚光灯下、光芒万丈的大明星晏淮央见了一面,重新认识了他。也替当时的席铮补上了本该送给限定版覃雾的一簇杀青花束。   那个孤零零的、刚回来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靠山的男孩子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才让他跌跌撞撞地躲到了江池的羽翼下。席铮是嫉妒情敌的,但是那种嫉妒更多的是对自己爱人的一部分吉光片羽被别人拾取到了的懊恼和自责。   但好在,席铮亲自填补上了这段空白。   他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凌晨三点。   他站在门口望了望晏淮央,小男友已经睡熟了。   能当总裁的人记性都极好,他怎么可能忘记白天临走之前情敌留下的那句威胁,说如果晏淮央后悔了选自己还可以去酒店找他。   席铮铁青着脸,心性再也旷达不了了。他把一杯冰水饮尽了都没有想出来对策,不管了,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拖住这个勉强还算有点良心的大少爷了。   淋浴间的花洒开到最大,男人一脸严峻地站在水流里冲着冷水澡。   冲了一个小时的澡,身体是冷透了,但是一丁点要生病的迹象都没有,总裁第一次厌恶起了自己自小锻炼得当的强健体魄。   他湿着头发,还站在走廊里吹了很久的夜风,见证了黎明前的薄雾一点点散去的全过程。   此时窗外摇曳的竹影也不觉得赏心悦目了,要不是有碍观瞻他甚至都想光着上半身去庭院里溜达两圈。怎么就一点发烧甚至要感冒打喷嚏的迹象都没有呢?   同样硬生生熬到天亮的远不止他一个人。   宽敞的黑色沙发上,江影帝的长腿耷拉在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他反常地不怎么抽烟了,但是一晚上过来看了他好几次的助理却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睡着过。   “江哥,有几个大粉闹脱粉了。”   其实从剧组发布会的直播一掐灭,就有苗头了。起先是几个等级很低的小粉丝在自己的微博抱怨江池偏心,明明都是粉丝,就因为晏淮央是男孩子就对他那么上赶着照顾吗?就那个黏黏糊糊的劲儿比亲弟弟都疼爱吧。   会追星的小姑娘们都是心思很细腻的,她们已经控诉得很委婉了,再说直白一点就该问江池是不是踹柜门了啊?顶流男艺人当腻了是吗,想要搞点禁忌爱了?   粉圈都是有自己的情报体系的,大粉们当话事人当久了,个个都是有体量很大的拥护者的。某几位大粉充当理中客来劝慰小粉丝们别闹,不能影响自己哥哥的声誉,如果被黑粉收集起来了买#脱粉江池#的词条那就很难看了。   负面舆论稍歇,但是后半夜却有技术强大的数据粉们扒出来,这几个大粉装的那么清高,还不是在看直播的时候也用自己藏着掖着的小号跟她们一样抱怨发牢骚了吗。谁比谁大度啊?瞬间粉丝群就炸锅啊。倒逼得那几个大粉们发帖子自证,一时间江池粉圈闹脱粉闹的沸沸扬扬的势头彻底压制不住了。   全网都在等一个解释,江池跟晏家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哥,您看咱们要不要对外澄清一下。”助理试探地询问道。   拖不得了,危机公关都有黄金时效的,得亏是后半夜的活跃网民少,还能把舆论缩窄到顶流家的粉丝群体内部。这要是拖到天亮了人们大批量拿手机上网了,那热闹就大了。   “怎么澄清?老子是真喜欢他。”   江池抓过手机来码了一大段剖白心迹的文字,看那架势就像是直接搞一票大的然后宣布退圈的架势,看得小助理心惊肉跳的。   但是混乱的思绪也趁势抒发了大半,江池按了返回键,让这一切尘封在了草稿箱里。   这是他没办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当今的互联网这么发达,一个拥有六千多万粉丝的顶流男艺人如果在自己风头正盛的时候对一个人告白,携滔天的关注度而来,那不管对方接不接受,他都可以自私地和那个人捆绑在一起,让两个人的名字以爱情的名义在赛博世界得到永生。   但是江池哪里舍得啊,他不敢赌自己的几千万粉丝里有多少疯子。   他喜欢的人应该骄傲地站在阳光下。所以江池重新措辞了一条,在黎明破晓时分给他们两个的关系盖棺定论了。   【江池:别瞎猜了,只是个小粉丝而已。人家小孩傻不拉几地追星都追到我剧组里来了,能不照顾他嘛。只是后来发现这小孩还挺招人稀罕的,就忍不住多逗逗。】   末尾也没忘了艾特一下晏淮央。   这条在网上掀起巨大风浪的微博,直到日上三竿了才被睡饱了的另一位当事人看见。   晏淮央打了个哈欠,是经纪人提醒他赶紧上线,他才去客厅里翻出手机回应的。   【没错,感谢江老师在剧组对我的照顾。】   后来附带了一大段对偶像的彩虹屁。   他的网络人设倒也是有始有终,把江池都看笑了,没好气地在这人的评论区亲自回复了一行。   【难为晏总了,百忙之中还抽空敷衍我。这又从哪复制粘贴的一段文案啊?】   晏淮央手机没离手,又吊儿郎当地回了一行。【哥,这次真是一个字一个字打的,天日可鉴。】   那边江池倒也释然了些,行吧,倒是没有白疼这小子。   在晏淮央噙着笑意玩手机的时候,其实某位总裁一直都在装睡。他赶在天亮之前就若无其事地躺回了大床上,然后连呼吸都调整成了一个病人该有的有气无力。   听着那噼里啪啦的打字的声音,很难猜不到心上人是在跟谁聊得火热,席铮故意翻了个身闹出了些动静来。   晏少爷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一向生物钟规律的就像有强迫症一样的大总裁今天怎么赖床了啊?   “醒了?”   “嗯。”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哑,细听还有些闷闷的鼻音。   “晏晏,我好像发烧了。”   他不常生病的,所以晏淮央一时间还真有点担心他。他盘着腿坐的离席铮靠近了些,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的额头跟那人的贴一起了。   不烫啊。   但是席铮一口咬定他就是发烧了,可能症状不是特别明显,以此作为借口缠了晏淮央好几个时辰。   直到晏少爷吊儿郎当地接了个电话回来,“家庭医生开的药在茶几上,温水也帮你倒好了。那你先留在酒店里休息一会儿,江池要回法国了,我去机场送送他。”   ……   席铮瞬间揭下了自己额头上的退烧贴。   “我好了。”    第70章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 接待跨国班次的航站楼在机场最顶层。Vip休息室里坐着几位仪表不凡的年轻男人。   服务生早就暗暗留意着窗边的那一桌人。来的最早的那位先生穿着件很有度假感的花衬衫,领口上别着一副墨镜,因为戴着口罩所以看不清完整相貌, 只那双眉骨深邃的眼睛很像娱乐圈里风头正劲的那位影帝先生。   而卡座另一侧的两位先生更加惹眼,年纪最小的那个也是容貌最精致的, 日光打在他的脸上都像是朦朦胧胧的裹着一层油画滤镜一样,漂亮到不似真人。他歪歪斜斜地依靠在成熟男子的怀里, 任那人的手臂圈着他, 扬起的眉眼间天然一段写意风流。   服务生一手撑着托盘, 忍不住好奇他们几个的关系。   来之前晏淮央就跟席铮约定好了, 要么在车里等自己,非要跟着去的话就要闭着嘴巴当闷葫芦。席总裁黑着脸答应了。   “江老师喝点什么?我请你。”晏少爷潇洒地准备买单。   江池没跟他客气,毕竟这小子在剧组的时候也没少抢自己的盒饭吃。   “一杯冰美式就行。”   晏淮央给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要双倍的奶泡, 和单份的糖。转头看向自己很遵守契约在cos保镖的总裁男朋友。   “席铮, 你喝什么?”   这男人还在不高兴,板着脸根本就没在看自己, 只淡淡地来了一句:“跟你一样。”   晏淮央点单之前埋着头笑了半天, 忍不住戳了戳席铮:“不是一贯只喝冷萃美式的吗?口味什么时候这么甜腻了。”   总裁先生还是惜字如金, 你管我, 我今天就是被糖齁死我都要跟你喝一样的。   江池没眼看了。   “干嘛呢?到底是不是来给我送行的, 你俩要是再腻歪就都给我滚蛋。”   他的冰美式端上来的最快,江池喝了一大口去去心火,妈的, 他的命和这咖啡一样苦。   “江老师后面有什么打算,还会继续拍戏吗?”   “不了,准备渐渐淡出娱乐圈。我出道这么多年想尝试的角色类型都已经演过了, 新鲜感没有了,只是现阶段没必要讲出来惹那帮小粉丝们伤心,慢慢退圈她们就会懂的。”   江池话音刚落,想起来晏淮央这小子也是自己的小迷弟一枚,舍不得让这人难受,又补充了句。   “也不排除未来如果遇到一两个感兴趣的角色,也会参演客串一下,只是不会再投入大段大段的精力跟随剧组拍戏了。”   晏淮央点点头,跟他猜的差不多。从江池决绝地出国发展,他就察觉到什么了。   话聊到这里,意识到这俩人在娱乐圈的交集不在了,席铮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阴沉了一路的脸色有那么些云消雾散。   霸总心情愉悦地尝了一口跟他家宝贝同款的咖啡,然后被绵密的奶泡霸道地侵占了味蕾。他几乎是硬着头皮喝完的,决定自己以后要多挑战一下这种甜腻腻的饮品,强行跟他家宝贝契合起来。   在机场广播声第一次响起,飞往法国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   江池只有一个行李箱,晏淮央想帮他提行李的时候他都挡回去了,哪里舍得让他动手。   这一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江池塞了一张名片在晏少爷的裤兜里。   “回去再看。其实我的本名不叫江池,这是我的艺名,真实名字只告诉你一个人。”   晏淮央感受到了被人偏爱的亲昵感,他向来对自己认定的朋友没什么防备心,有时候也会无意识地撒娇卖乖。   “那我可真是犯了天条了。堂堂顶流男艺人私联粉丝?”   “我私联你的时候还少了?以后不许不回我消息。”   江池的步伐越来越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晏淮央不会让朋友等很久,他突然转身扑进了江池怀里,重重地给了他一个离别的拥抱。   江池错愕地愣在原地,好半晌才笨拙地拍了拍人家的后背,藏在墨镜下的鼻梁上悄然滑过了一行眼泪。好在他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就全副武装好了,黑色口罩能帮一个影帝藏好所有狼狈的思绪。   “知道为什么给你名片吗?”江池的情绪平静了些,微微后撤了一步,宛如一个哥哥般揉了揉男孩子的发丝。   晏淮央嗅到了悲伤的味道,他不喜欢这样。   他认识的江池本就应该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人前。这是个万人敬仰的影帝啊,他总不能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就把自己搞得那么卑微吧,所以这才是晏少爷把话讲清楚的初衷。   晏淮央勾了勾唇角,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认真地望着江池:“喂,怕我忘了你啊?”   这么大咧咧地将他的顾虑戳破了,江池也瞬间放下了什么。他的墨镜是成色很好的高透明度镜片,能将心上人的每一个小表情都牢牢地记在眼底。   “没关系,你大可以把我忘在脑后。”   “这世间唯一颠扑不破的关系就是利益。小挂件,我以前可以将你护在羽翼下,未来也依旧可以。”   “再见面时我会是来自法国南部的一位阔商,我会带着一份你难以拒绝的优渥合作案而来,我们俩可以重新握手认识一次。等我,应该不会太久。”   晏淮央都有一瞬间的失神,他震撼于这份破釜沉舟的深情,但是下一秒就被自己的醋坛子男朋友给搂住腰拖走了。   情敌都示威到这份上了,席铮当然不会不动声色。他大度地笑笑,字里行间都是胜利者对落败一方的毫不在意。   “不劳江先生费心,下次邀请你回国必然是在我跟晏晏的婚礼上,记得来喝杯喜酒。”   哦?这么嚣张?   江池本来打算体面收场的,但是被席铮的话刺激得胜负欲又起来了。他又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人,顿时就依依不舍、赖赖唧唧地拉住晏淮央的手晃悠着。   “虽然我前面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但是我舍不得跟你分开。老子只是这次没抢赢,又不是不爱你了。如果回心转意的话随时可以call我。”   晏淮央失笑,好好好,他身边全是一旦招惹了就打发不掉的大狼狗。   他没表态,江池就当他听进去了。   我不管,我那么大一个会撒娇会依赖自己的乖弟弟出了剧组就撒手没了,全是席铮的错,在临上飞机之前忍不住讲情敌坏话。   “小挂件,别傻兮兮地交付真心给他了,那男人的诚意还有待考察。他再敢惹你伤心,老子会立马坐飞机过来哄你。”   “好啦,赶紧上去找座位吧,机舱门都要关了。”晏淮央没好气地把人撵走。   刚打发走一个,他就感觉某位总裁浑身都是焦躁的戾气,显然被惹怒了。   他拍拍席铮的大手安抚着:“你看,我说不让你跟来,你偏要来。来了又醋坛子打翻闹脾气。”   席铮面无表情地像个冰块一样杵在那里。   也不吭声,让晏淮央想哄他几句都找不到头绪。   直到机场的工作人员开始温和地清退他们这些送亲友的人员,登机通道另一头也关闭了,飞机开始缓慢地滑行的时候。   席铮突然如同一个观察了猎物许久,伺机而动的毒蛇般搂过晏淮央的腰,跟他交换了一个长达两分多钟的深吻。   透明的窗户里,刚好是飞机滑行走出遮挡盲区,飞机上的人能够最后再望一眼大厅的位置。   果然,席铮的视线极好,他清楚地看到有一扇小窗帘糟心地合上了。   其实大总裁干这么幼稚的事情之前也不确定那人会不会买靠窗的位置,但是他代入自己想一想,如果是他去国外出差,晏晏来送自己的话那是一定会贪婪地多看哪怕一眼的。   “干嘛又突然亲我?”晏淮央一头雾水,歪着头打量着他。   “没事,想占你便宜,于是就占了。”   席铮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他不需要晏晏哄他,他自己就能宣告所有权,把这个碍眼的家伙踹出国是他这么久以来最解气的事情。   “无聊。”   似乎又想起什么,晏淮央眯着眼睛,看向某个得寸进尺的狗男人。   “不过,你又在外面造谣什么,我怎么不记得我答应过咱们两家的婚事。咱俩的婚书都烧了,现在只是逢场作戏的关系。席总裁不要自己加戏。”   男人刚刚赢了一场,现在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他不介意这几句忤逆自己的绝情话。   对着心爱的人总是忍不住动手动脚的,他把晏少爷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好好好,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咱们回家再商量。”   又在暗戳戳地拐骗自己,晏少爷不傻。   “谁要跟你回家,我自己有家。”   席铮一本正经地假装自己没有私心,“你看,晏爷爷在静养恢复身体,你成天早出晚归的在外面乱窜,别惹他担心了。”   “那我花钱在外面买一套房。”   总裁的声线依旧宠溺,“好。你买哪里我就买你隔壁,反正你这辈子都别想甩脱我了。”   晏淮央被他烦的不行,这狗东西还有没有人能管管了。    第71章   头等舱厚重的金属门落了锁, 门外是空姐和空少们优雅有序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门内是晏淮央被压在门上,被细碎绵密的吻逗引出的压抑不住的闷哼声。   他勉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推了推席铮的大脑袋。   “为什么突然扑过来亲我?哪有你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耍流氓的。”   席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语焉不详地解释了一句:“我们离地平线越来越远了, 晏晏。”   “嗯?”   “近万米的高空之上,手机很快就要没信号了。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你只属于我。”席铮轻笑了下。   “但这还不够, 我要你从身到心都只能记挂着我一个人, 所以我会把你亲到大脑缺氧。”   好荒谬的理由, 晏淮央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席总裁把他们两个的外套挂起来的工夫, 一回头就发现晏少爷以一个张扬跋扈的坐姿霸占了头等舱观景位的那个米棕色沙发。他的大长腿耷拉在地板上,鞋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踹丢了,漂亮柔韧的腰线半悬空着倚靠在靠背扶手上, 整个人都舒展成了长长的一个大猫条。   看那支棱八叉的架势摆明了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席铮笑了笑, 房间里总共就两个人, 人家防着谁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抬脚。”大总裁弯下腰帮他换上拖鞋。   席铮暗忖道,他对家族里的年幼弟妹们怕是都没有这么大的耐性。   飞机升到了既定高度, 令人心烦的颠簸和轰鸣声都渐渐平息了。晏淮央盘着腿凑近了小窗, 看着被晚霞晕染成大片大片火红色的天际线出神。他的神情很专注, 一向清冷俊美的侧颜都被天光映照得带上了些暖意。   叮的一声玻璃撞击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席铮拿着满是冰块的咖啡杯跟自己手边的气泡水碰了一下杯, 液体摇曳,黑白分明。   晏淮央凉凉地瞥了一眼,这狗男人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坐到自己身边来了。   他不光坐过来, 那黑衬衫下结实有力的手臂还自顾自地缠上了晏少爷的腰。   “干嘛?”   “晏晏,这次回去以后你搬过去跟我住一起好不好?”   “不去,休想拐骗我。”   晏少爷可记仇着呢。   他给这人当金丝雀的时候, 忘不了这个外表无条件纵容他的腹黑资本家背地里的控制欲有多强。二话不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师动众的要打造一个金屋来藏他。要不是晏少爷警觉,引晏非入局来破了这男人的谋划,恐怕自己现在早已经被温水煮青蛙给煮熟了吧。   一旦被这家伙的温柔攻势给俘获了,等待着他的就会是一个失去自我的漂亮花瓶。   他跟这狗男人的爱情啊,还有的磨。   席铮紧紧地攥住了人家的手,放低声音诱哄他:“宝贝,我这次回去肯定对你百依百顺,咱俩住在一起还能随时敲定合作细则,省的底下人一遍遍来回跑着商议。”   “听起来不错。但你确定自己改造好了?”   “当然。”   “你能保证以后不乱吃飞醋?见到我和别人亲近不会立马黑着脸?”   席铮瞬间哑口无言,憋闷到甚至有些委屈地瞪了晏淮央一眼,代表他不服。   大总裁的感情史也是一张白纸,上面书写下的寥寥几个字还全都是晏淮央这个祸害留下的字迹。他搞不懂寻常人家的小情侣都是怎么谈恋爱的,他喜欢晏淮央就想每天都跟这人黏糊在一起,但是人家不愿意,提的要求他还满足不了,一时间对自己很懊恼。   见到席铮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陷入了迷茫和反思,晏淮央只想笑,这个做事情过于正经的家伙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飞机上没有手机信号,晏少爷看风景都看腻了,忍不住就想搞点事情解闷。   “坐过来点,我需要一个抱枕。”他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   没人理他。   晏少爷也是要面子的,被拒绝了立马把脑袋扭过去,只给这人看个后脑勺。   “不给抱就算了,我也没有那么想抱着你。”   席铮没好气地呼拉了他的脑袋一把,生他的气归生气,还不是每次一边立着规矩一边又毫无原则地惯着他。   男人沉默着伪装成一个抱枕,只在晏淮央雀跃着整个人都从背后环抱住他,两条大长腿还舒舒服服地攀在自己腰间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但很快就坐正了身子,严肃绷着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因为他确实还在生闷气。   晏淮央把脑袋搁在席铮的肩膀上,很亲昵地依赖着他,玩心渐起。   他就像一只爪子很闲的猫咪,一寸寸地试探着别人对自己纵容的底线在哪里。   那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毫无章法地乱摸,一会儿在席铮紧实的腰腹上乱戳,一会儿又顺着男人最性感的人鱼线暧昧地描摹着,惹着“抱枕”身形都有一瞬间的不稳,呼吸也混乱得不像样。   “晏晏,别胡闹。”   窗边就是浩渺的烟霞,席铮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辽阔的室外,豪门大族里养出来的继承人羞耻心都强的爆棚,他猛地攥住了晏淮央的手腕,试图阻止他乱来。   “哪里胡闹了?我只对你动手动脚,我又没有去欺负别人。”晏淮央眼波流转,嘴角挑起了一个顽劣的笑容。   席铮愕然,他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家这个为非作歹的小混蛋似乎总能逻辑自洽。   在年长者的默许纵容下,晏淮央下手也愈发没轻没重,如同还在磨牙期的小兽一样趴在男人健硕的胸肌上啃咬着,将他扑倒在机舱厚重的墙壁上……   直到飞机温柔的女声提醒前方即将进入滑行降落跑道,请游客们稍安勿躁的时候,席铮那散乱成一团浆糊的意识才被拉回了现实,他的呼吸都带着热气,浑身躁动不安的渴望迫切地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   “玩的尽兴了?”   他没好气地扯了扯晏淮央的头发,将这小子从自己一片狼藉的胸膛上薅了起来。   晏淮央满足地哼唧了一下,他心情很愉悦。   但是席总裁不可能愉悦的起来,他指了指自己身下的某个地方,黑着脸道:“现在怎么办?你撩起来的火现在不负责善后?”   他还真了解自己的混账男友,因为晏少爷直接就是一个慵懒的后仰姿势,翘着二郎腿,施施然地准备隔岸观火了。   “定力很差嘛席总,你看我就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   这话直接把席铮气炸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小子是成心的,他似乎在报复自己之前试图圈养金丝雀的隔夜仇。   但晏少爷把人欺负了一通,也就出了气了,他好心地把两个人的外套都扔到了席铮怀里。   就是因为对这个男人临危不乱的控场能力有信心他才乱来的,这一切也在见到席铮家的司机将车直接开到接机vip通道闸机口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A市机场的灯光不分昼夜地亮着,席铮优雅地将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上,依旧是那个斯文得体的大总裁,只是这不长的一段路步伐迈得飞快,似乎在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一切。   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昭示着他的心情远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罪魁祸首还好整以暇地跟在后面,很缺德地故意戳他的痛脚。   “可要抱紧了,不然机场大厅今天就不用拖地了,因为某位总裁即将用颜面扫地。”   席铮现在气得想咬死他,双重意义上的饿。   他摆摆手示意司机自己回去,随后一把将晏少爷推搡进了车里,饱含着怒意和占有欲的吻疯了一样地压过来。   晏淮央双手无辜地扬了起来。   “亲快点哦。临上飞机之前我就跟家里人报备了航班信息,还要麻烦席总裁立马送我回家,规矩森严的豪门少爷是不能夜不归宿的。”   他故意的!   席铮的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终归没舍得骂这小子一句。   A市下起了绵绵细雨,席铮全程都正襟危坐地盯着视线前方,丝毫不敢分出去看一眼那个祸害,因为他的理智已经在爆炸边缘了,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撩拨。   但是身体远比他想象的更为诚实,陷入热恋期的人是会自动捕捉对方的存在的。席铮即便不分心去看他,都能感受到车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心跳,以及那人偶尔想到什么趣事发出的好听的轻笑声,都让他的感官愉悦到过载,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   席铮长舒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是无可救药地认栽了。   好在从机场到晏家老宅的这段路并不长,修长优雅的迈巴赫停了下来,丢下来一个人,然后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扬长而去了。   晏爷爷掐着时间来门口接他的宝贝大孙子,纳闷道:“那是席家小子的车吧,他送你回来怎么都不留人家吃顿饭?”   晏淮央清澈见底的凤眸里闪着笑意,“不用管他,人是我气跑的。”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谈恋爱就好好谈,别成天欺负人家,我看席家小子是个实诚孩子。”   “我哪有。我在圈子里的风评算好的,您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个富二代谈恋爱的时候像我这么专一。”   晏淮央顺势看了一下表,此时都快晚上八点了。   “爷爷,小厨房还有饭吗?给我盛一碗。饿死了都。”   “都等着你呢,您大少爷一发话说晚上的飞机回家,咱们家老爷子那可就不让动筷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嗑瓜子、聊着闲天等你回来一起吃。”   接话的是他那个年轻时游戏人间,现在人到中年无所事事成天赖在家里啃老的渣爹——晏珩之。   晏淮央心里一片柔软,晃悠过去从背后搂着他爷爷的脖子撒娇,“还是您好。”   晏珩之沉着脸,“光知道跟你爷爷撒娇啊,我们也饿了一晚上等你呢,你不过来缠着你爹抱抱?”   回应他的是晏少爷敷衍的一声:哦。   古朴厚重的红木餐桌上,一家人都顾不上寒暄,全都在闷头吃饭。老爷子晚上通常都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他也乐意跟小辈们聚在一起享受家人团聚的温馨感。   他随手点开了老友发过来的一个视频,因为人上了年纪以后避免不了的有点耳背,所以他的手机听筒里颇为豪放地开始大声播放一段新闻。   【据前线记者发回来的确切信息,晏家的准继承人晏淮央先生前日在一部剧的首映礼上接受了席铮总裁带来的花束,似乎寓意着两家好事将近。但是据知情人透露,晏先生在片场也因为拍戏的缘故和国民影帝江池先生情愫暗生,这似乎又会带来新的变数……】   都是自家人,谁不知道谁啊,有好几个人都没忍住笑喷了。   “爷爷,您别瞎听三流小报在那胡编乱造。”晏淮央张口就是糊弄。   老爷子见惯了大风大浪,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要遮掩的,听了个大概其才不紧不慢地合上了手机。   他幽幽地瞪了自家大孙子一眼:“A市财经发布的,你这个臭小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这下连晏淮央都老实了,无可辩驳,继续闷头吃饭。   但是人的心啊都是偏着长的,晏爷爷很快就锁定了怪罪对象,“都怪你爹,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当年没有收心的时候也总是闹得满城风雨,你跟他比都算是乖巧的。”   得,赖我。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得被提溜出来训一顿,夹在中间的晏珩之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深夜万籁俱寂,清冷的月晖洒进庭院里的时候像一层轻薄的纱衣。   墨绿色的真丝床单上有一个男孩子姿态豪放地睡着了,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轻皱着,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凉意,因为早就把被子给踹地上去了。   隐在暗处站岗的大乌鸦系统准备叼起被子给自家宿主盖上的时候,一声消息提示音率先一步将人吵醒了。   晏淮央的睡意很浅,很容易被一点杂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扒拉着手机点开消息的时候,就听到低沉磁性又夹杂着些怨气的熟悉声音。   “我在洗冷水澡,第三次了。”   晏淮央睡迷糊了,此时花了几秒钟想起了自己干的缺德事,然后埋进枕头里大笑不止。   等到他笑够了,总算是良心发现想起来人家是自己亲口承认过的男朋友,不能管杀不管埋。   他百无聊赖地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打算亲自接手他惹出来的乱子。   镜头对面很快就出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黑发还在滴着水,被男人随手捋在了后面,隔着屏幕看那双漆黑如墨的瞳眸更加富有压迫感,男人一向波澜不惊的水墨画淡然气质都不见了,恶狠狠地瞪着晏淮央。   晏少爷眉眼带笑,“还记得吗?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看你腹肌,你很大方地给看了。现在我也不小气,我也给你看。”   不等男人在水气氤氲的浴室中消化这句话的含义,晏淮央直接把睡衣下摆利落地撩了起来,顿时屏幕上充斥着一大片洁白如瓷的细腻肌肤,细看还能看到形状漂亮的薄薄一层肌肉。   席铮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怒吼,一字一顿地像是要把人从画面里抠出来揍一顿。   “晏、淮、央。”   因为他彻底不用睡了。    第72章   天光大亮, 待在家里当富贵闲人的晏珩之陪着老爷子吃了个早茶,心血来潮想去自家大儿子的院子里转悠转悠,修补一下他们两个生疏了很多年的父子感情。   却见到, 有人比他来得更早,摆在青石板桌上的茶水瞧着色泽都很淡了, 也不知道加了几遍水。   “你每次来找你哥的时候就这样干等着?就不会上楼去把他叫醒?”   晏珩之气不打一处来,虽说老二是他领回来的私生子, 但也是过了明路的正经晏家孩子。他们家虽然是显赫了很多代的豪门, 但是在老爷子的默许下已经砍掉了很多封建陋习, 居然还能让亲弟弟在外面晒着大太阳这么等他。   淮央的规矩立的未免也太大了。   晏非被训斥了一顿, 一头雾水,转念想想才知道父亲误会了。   他的手指往楼上指了指,轻声笑道:“那家伙起床气很大的, 被吵醒了能发一整天脾气, 可不能去招惹他。”   “出息。”   听了小儿子解释的理由, 晏珩之总算没那么介意了,但还是不满地瞪了晏非一眼。   虽然跟他的来意有些出入, 但是老二也是自己的孩子, 晏珩之耐着性子也坐下来跟他说了几句话, 关心了一下晏非这些年的成长经历。   一转眼, 俩孩子都二十多岁了, 他望着晏非那张对于男孩子来说过于秀美的脸,其实有些记不清那个跟他有过露水姻缘的舞女长什么模样了。当年她决绝地把孩子推到了晏珩之面前,发着毒誓说她可以永生永世不再见这孩子一面, 只求孩子不再跟着她颠沛流离了……   晏非的坐姿端端正正的,在家人面前的模样跟在外面横冲直撞的讨人嫌二世祖形象判若两人。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便宜父亲聊天,视线却始终留意着二楼卧房有没有动静。   在看到那个一闪而过的凌乱睡衣身影, 晏非蓦然笑了,这张雌雄莫辨的精致脸蛋上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笑意醉人。   “父亲稍坐一会儿,我该去伺候咱们家大公子起床了。”   “赶紧滚。”晏珩之看着糟心,他大儿子成天在自己家里摆谱,逮谁欺负谁。这个小的也不成器,完全不知道反抗,快成了他哥的舔狗了。   晏淮央只是刚睡醒有些渴,晃悠出去接了杯水喝,他还打算继续睡的。在自己家里哪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但是一转头,就看到便宜弟弟把牙膏都帮他挤好了,殷勤地举着牙刷牙杯等他起床。   好烦。   晏淮央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打算装没看见。   “快起,别赖叽了,等你好半天了都。”   晏非把东西放下,很自来熟地往他哥床侧一坐,随后身体向后摊开成了一个大字,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哥的细腰上。   他现在已经敢跟混蛋哥哥亲近了,因为晏非充分展露了自己的商业天赋,主动接过来了集团里接近九成的工作量,天天熬夜加班到凌晨,要不然这位大少爷凭什么能天天在外面潇洒?   只要他的利用价值给够,就不怕哥哥厌弃自己。   身上压着一个秤砣,晏淮央还怎么接着睡啊。   他暴躁地掀开被子,撩起长腿想把这人踹下去,但是晏非卡的这个角度简直是防御力拉满了,还踹不到他。   还算宽敞的浴室里挤下两个大男人就有些逼仄了,晏非懒洋洋地贴着墙砖站着,目光贪婪地跟着哥哥的视线打转。人家要洗脸他就递香皂过去,洗过脸了他立马把毛巾塞到他哥手里。非常好用,只要他哥在家他就愿意做最忠实的仆人。   想到这里晏非就想diss一下席铮,跟他谈恋爱有什么用,他有我贴心吗?我可是跟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家生仆人”,拿捏这位大少爷的喜好像呼吸一样简单。   晏淮央使唤谁不是使唤啊,他没空去猜这个性情阴郁的弟弟怀着怎样波谲云诡的心思,他单纯地把晏非的行为当作家族里不受宠的私生子在讨好未来家主的宅斗行为。   他可没忘记自己没掉马甲之前认识的晏非是怎样一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混蛋玩意,在酒会上泼他一身酒、还卖他的车,如今装的这么乖顺还不是给家里的长辈们看的?   世子之争,向来如此。晏淮央深沉地点了点头。   高贵的世子爷也拿他那一头软乎乎的、睡醒之后必定炸毛的头发没招儿。   他微微侧着身子,不给自己弟弟看到,然后飞快地在水龙头里接了点水把手指打湿了,然后假装很自然地抓了抓发尾,试图把翘起来的那一绺给抚平。   因为晏淮央懒散,没有席铮给他吹头发,他就这么糊弄着。   晏非眼睛多尖啊,他怎么可能漏看,顾及着哥哥的面子才没有笑出声。   等到晏大少爷趿拉着拖鞋,从楼梯溜达下去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院子里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找我有事?”   他爹自觉没有面子,找儿子说事还得他主动过来探望,顿时板着个脸颇为矜持地来了一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那你就先等等。晏非先说,与席家共同控股的那个新锐集团现在是什么进展了?他发布会上给画饼的那几项专利咱们家都吃下了吗?那么大一个人情都公然欠下了,必须赚取相应的报酬。”   晏淮央正经起来也自有一股子气定神闲的上位者气质,他笑了笑,任由渣男爹吃瘪。因为他估摸着这人还真不会有什么正经事儿,不惯着他。   晏非痴痴地看着哥哥,从小时候起他就喜欢仰望着这人,他也喜欢听这人正儿八经地叫自己名字。   虽然我名字里的“非”字代表着我生来就亏欠于你,但是孽缘也是缘,我们的血脉与恩怨会永远纠葛在一起。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哪里有什么晏家二少爷啊,他哥只会是外人眼里年轻一代最如日中天的晏家太子爷,长房独子啊。   这么一想,怪不得他不想承认有我这么个弟弟。   晏非思绪百转,嘴上应答也没有丝毫卡顿。   “A市寸土寸金是开扩不了新场地了,所以我批了一笔钱在临近的皖城建了十万平的汽车工厂,专门用来测试席铮承诺过的新一代锂电技术,这是第一项进展。”   ……   晏淮央不置可否,他只掌握个大概就可以了,这么多繁琐的具体细节丢给老二来干正好体现他这个豪门家主有容人的器量,兄友弟恭!   他这所谓的兄友弟恭看在晏珩之眼里就是大儿子把所有工作都丢出去了,每天就揣着个手手什么都不干,偏偏被压榨的那一个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人家俩人玩得好着呢,让他想骂都不知道骂什么。   正事交待得差不多了,晏淮央终于看向脸色憋屈的便宜父亲。   “说吧,找我干嘛?”   他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然后很有眼力劲的晏非就起身给他哥倒了杯茶。看得渣爹更是来气,哦这臭小子总共都没讲几句话,还能渴到他是怎么着?   “是有一桩事情要听听你的意见。这一个月来,我与你母亲通了几次电话,她终于松口想跟你见一面了,只是具体的日期还要再跟她约。你要见见她吗?毕竟回家这么久了自己母亲始终都没露面,怕你心里难受。”   其实这也是老爷子暗示的,人家多在意宝贝大孙子的感受啊,早就吩咐晏珩之去联系他前妻了。   话讲出来的时候,其实晏珩之心里也没底,他偷偷觑着晏淮央的脸色,连坐在一旁的晏非也揪着心。   果然,晏淮央平静地把茶水饮尽了,然后随手一抛,品相上成的青玉茶盏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不必见了。”   “哪有跟自己母亲见面还要预约的,她不想见我就直说。”   果然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形,晏珩之叹了口气,赶紧乱七八糟地去哄。   “哎呦,你这狗脾气跟你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受不得一点委屈。她真不是不想认你,代入你母亲的视角想一想,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接受被人替换啊?她如果轻飘飘认下你才不对劲。丧子之痛好不容易平息了,现在晏家突然捡回家一个更年轻了几岁的小孩,说是人家儿子,她不打上门来都算是这些年修身养性了。”   “江家也是好几代的豪门,虽然比咱们家差了一层,但是多你一个小累赘那是要分家产给你的。你回家那天虽然几个舅舅没露面,但是都派人送了礼物收进库房里了,虽然名义上没认可你这个人,但是该给晏淮央的礼节可一丝都没少。”   “别生气了行不行?小祖宗。”   他爹当了那么多年的风流浪子,其实是很会哄人的,三言两语就让大少爷的脸色稍霁了。   然后这个中年男人又抛出了最后一个诱饵,“好了。你母亲只是暂时没有迈过这个心理障碍,她可能是不敢抱太大期望,但是早就明里暗里跟我打听你的喜好了。等着吧,去见你的时候肯定是带着礼物的。”   在彻底把人哄好了以后,渣爹也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这个差事没有办砸。   此外,来都来了,他还有自己的顾虑必须讲出来。当父亲的阅人无数,他不想要席铮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儿婿,他得给鼓捣黄了。   “淮央啊,你是晏家寄予厚望的正牌继承人,不能恋爱脑发作。咱们当富二代的可以找不同的人谈恋爱,但不能同一个人谈很多次,那传出去太掉价了。”   都怪他爹的表情太一本正经了,搞得晏淮央还听得挺认真,结果是教他怎么当渣男的。顿时就乐了。   “行,当纨绔你是专业的。”   “你看你才二十啷当岁的年纪,别被席铮的温柔攻势骗了。早点找一个更合心意的对象,然后踹了他。听见没?不过现在新鲜劲儿还在呢玩玩他也没什么。”   见晏淮央摇头晃脑的似乎深以为然,晏非也听得有趣,虽然他私心里也觉得席铮这人不是个轻易能甩掉的主儿,所以他也不想要这么一个人来配他哥哥,但是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句话。   晏非扣了扣桌子,提醒道:“不是,你确定你要听咱爹的?”   这个情场浪子自己的婚姻都经营砸了,晏非的母亲不跟他,晏淮央的母亲跟他早离婚了,这人给的建议谁敢听啊。   晏淮央单手托腮,眼睛都亮亮的,嗯他确实听进去了。   学好不容易,学坏就是一出溜的事儿。   咦,晏非低头看了看手机,疑惑道:“他是不是知道咱们背地里讲他坏话了?刚刚保安给我通风报信,说席铮的车开进咱们家地库里了。”   “他是来讨债来了。没空跟你们扯闲篇儿了,我得出去避避风头。”晏淮央站起来就要走。   晏珩之顿时就指指点点,振振有词。“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姓席的也是家大业大的,咱们两家还同在A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找这么一个强势男人谈情说爱,我怕淮央到时候腻了根本就甩不掉他。”   卧室里晏淮央一边披着外套,一边给远在京城的祁京墨去了个电话,在听到那含糊不清的低沉嗓音时就意识到这个作息颠倒的家伙可能是被自己强行吵醒的。   “你先睡,下午去京城机场接我,我去你那躲几天。”   祁京墨嗯了一声,“航班号发过来。”   晏淮央乐了,“祁狗,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对面啧了一声,“你这么乖一小孩能惹出什么事来。”   听声音还是有些困意,祁京墨打了个哈欠,“再说了,你就是杀人放火了我都会赶过去帮你焚尸。”   晏少爷大为感动,还是他兄弟靠谱。    第73章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都是很有礼数的, 席铮当然可以冒昧地直接闯进晏淮央的院子,但是他选择带着自家助理先去探望晏老爷子。   知道老爷子爱品茶,席铮带来了年份最佳的明前龙井;听闻人家喜好收藏一些古玩孤品, 席铮特意从拍卖行买下一对儿隋代的白瓷高足杯;还带了些百年人参、鹿茸等适合老人家调养身体的名贵药材,琳琅满目地铺满了一桌子。   晏老没有细看这些, 只随口道了一句:“拿回去吧。”   席铮在心里暗暗着急,怕整个晏家人还在记挂着他当初提退婚的那件破事儿, 这不是想在心上人的家人面前挽回些印象分嘛。   在他想劝说几句的时候, 就见到这位老人家布满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打趣的笑意。   “可不敢收你的东西。收了以后不用把什么人许配给你?”   席铮俊脸微红, 意识到真不愧是爷孙俩啊, 晏淮央的爷爷身上也有一些恶劣的性情在。   他不闪不避,索性就顺杆儿爬了。   “晏爷爷,不瞒您说, 谁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修成正果?只是现在并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您大孙子是什么性格您也知道, 他刚对我有点好感了,我哪敢再给他吓回去?”   还算像话, 晏老先生深沉地看了席铮一眼, 缓缓开口。   “我想告诉你的也是这个意思。事缓则圆, 你天天像狼一样撵着他, 淮央肯定看见你就躲。”   席铮也貌似恭敬地点了点头, 实则他一个字都不听。   我要不是穷追猛打的,现在小混蛋搞不好已经被人拐骗去法国了。   从老先生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席铮的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简讯, 他的保镖说晏淮央的车刚刚开出去一辆。   席铮打了个响指,似乎并不意外。   “走了,回吧。”   “不去找晏少爷了?”庄特助一头雾水。   “那小子早跑路了, 干了坏事还能乖乖等我去制裁他?”   “您早就知道他会偷溜,那咱们还大费周章的来这么一趟做什么?”   席铮似笑非笑,“哄小朋友玩呢,你不懂。”   他远远地望了一眼晏淮央那个青玉铺成的庭院门口,眼神里满是宠溺和爱意。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小情人喜欢乱撩,不可能是个安分过日子的人,每次坏心思得逞了就能愉悦很久。   与其让他成天琢磨着折腾别人,不如把所有坏心眼都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A市象征着纸醉金迷和物欲横流,B市就是权贵扎堆儿的名利场。晏淮央是自己乖乖买机票飞过来的,没办法,皇城根底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还是别开着私人飞机招摇过市了。   晏少爷刚从闸机口出来,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人堆里格外显眼的他发小——祁京墨。   祁太子个高腿长,一米九的优越身形让他的视野都格外开阔,早就冲着晏淮央热情地扬了扬手,“央央,这边儿。”   晏淮央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随手把肩上的背包扔到了祁狗怀里,让人家给他背着。   “等很久了吧?”   祁京墨挑了挑眉,“没,我也刚到。”   其实掐着表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不嫌烦,接他兄弟的时候永远顺路。   车子直接驶入了观澜会所,那是他们几个以前就经常聚会的地方。当年祁京墨嫌弃家里人总派人监视他,拿自己的零花钱秘密打造了一个娱乐会所,安保系数极强,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房子已经盖起来了,还能给砸了不成。   后来几家长辈通了气儿,索性也就不管了,让这帮混小子们有地方猫着,真惹了事也方便逮人。   这里虽然许久不来了,但所有装潢都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就连会所大堂的那个值班经理都还是当年迎接他们的那个人,只是人到中年了头发变稀疏了而已。   那个经理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句:晏少爷下午好啊。   他那熟稔的语气似乎晏淮央从未离开过一样,他埋进坟墓里的那几年也成了梦幻泡影般不值得介意的事情,惹得晏淮央眼眶有些发酸,扬起脸望着天花板缓了一阵才好。   祁京墨也抛给了那个值班经理一个赞赏的眼神,懂事。   听到动静,楼上的朋友们也下来接,贺襄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地倚着栏杆,魏凛手里还端着个威士忌酒杯,带着笑意看着晏淮央。   谁也不会刻意招呼谁,但是默契得刚刚好。   “魏哥也在啊。小魏泽最近忙什么呢,喊他出来一起玩啊。”   晏淮央嘴角勾起,想起自己捂着马甲的时候还骗人家纯情小少年的感情来着,三言两语就哄的他找不到北了,哗哗撒钱给自己花。   人家哥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少来。魏泽心性不够成熟,之前成天在家里嚷嚷自己失恋了,闹着要去见你,被我骂了几顿。”   “好不容易最近消停些了,你快放过我那傻弟弟吧。”   这话里的怨念极大,惹得晏淮央笑的更欢了。   他们几个各自找了舒服的位置瘫着,魏凛是个大忙人,他把转椅摇过去180度,背对着所有人拿着自己的平板处理公务。贺襄翻找着点歌单,准备开始鬼哭狼嚎。祁太子惯例是跟他家晏少爷黏糊着,俩人脑袋挨着脑袋,窝在沙发上看着电影。   巨幕投影上放着一部港风文艺片,晏淮央挑的,祁太子不爱看,但是他也并不介意放着当背景音乐,只要他胳膊一搭就能把他家央央圈进怀里就行。   别人也不觉得他俩腻歪,因为他们从小就是这样玩到大的。   全世界都知道,这俩人关系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   但终归有些事情是变了的,正常世界的时间流速都是在缓缓向前推进,五六年过去,他们早就不是当年不可一世、无忧无虑的十八、九岁少年了。   贺襄也收敛起在外人面前玩世不恭的做派,说他哥最近越来越容不下他了。明明他成天在外游手好闲,跟一帮子富二代喝的烂醉,对家族里的生意根本就不上心,他哥却总担心他年纪到了,想伺机夺权了。   在来会所之前,贺襄都在强行按耐着性子在董事会上跟那人表演兄友弟恭的假象。   他踹了一下魏凛的转椅靠背,“喂,你们当兄长的都这么容不下老二吗?”   “也不尽然。我还盼着魏泽能成器一些,帮我分担点。”   魏凛掐了掐眉心,眼神里的倦意一闪而过,他把自己的平板电脑举起来给贺襄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安排,有时候凌晨两三点都有一个跨国会议要开。   看得贺襄后背凉飕飕的。   这边聊起来了,祁京墨往晏淮央跟前推了推果盘,只顾着照顾他兄弟。   渐渐的也谈兴起来了,祁京墨说他最近的烦心事也很多。自从上个月他的私人医生出具了一份还算合格的精神鉴定证书,他爸妈就像吃了什么回春丹一样容光焕发,成天催着他去见一些富家千金,争取早点领回家个女朋友。   把祁京墨烦的家都不想回了。   几人各有各的苦闷,聊着聊着忽然意识到晏少爷今天意外的安静啊。   他们回头去看,就见到这小子唇红齿白的,小模样那叫一个水灵,瞧着就被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被生活摧残过的迹象。   贺襄眯着眼睛问道,“淮央也回家继承家业有一阵子了,最近忙不忙啊?”   晏淮央不明所以,眨了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   “不忙啊,我哪有什么正经事干。家业都丢给晏非打理了,他拿不准的事情自然会去问我们家老爷子的意思。我就好端端的拿股份分红呗,反正我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们家里对我也没什么期望,只要活蹦乱跳的,能喘气,时不时在他们跟前晃悠一下,他们就很满意了,这是我爷爷的原话。”   晏淮央讲着讲着,突然发现周遭的空气凝固住了,火。药味一触即发。   “忍不了了,这玩意实在是太会气人了。”   祁京墨磨了一下后槽牙,像一只匍匐蹲守着的狼一样瞬间扑倒了晏淮央,大手胡乱地揉搓他。   都不用互相使眼色,魏凛很自觉地锁住了晏淮央的胳膊,方便祁狗收拾他。   以前总是坏心眼的贺襄这次抱着手臂什么也没干,示意晏淮央别瞪我,我这局是拿的是好人牌。   晏淮央徒劳地扑腾了几下,被痒意欺负得泪眼汪汪的,蓬乱的发尾都被汗水打湿了,如同翻着肚皮任人蹂躏的花猫。   他恶狠狠地揪扯着魏凛的衣角,“魏哥,你撒开我。”   魏凛晃了一下神,眸色都加深了些。没办法,虽然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也对这人的美貌杀伤力没什么抗性。他用视线描摹着晏淮央颓艳的面色,脑海里一下子感觉书本里的课文瞬间具像化了,什么雪肤花貌、仙肌玉骨、神仙妃子等等,任何靡丽浮华的词藻安在这人身上都不过分。   他不经意地回避了一下,不敢看向晏淮央带着些撒娇依赖的眼神。   他扛不住,该死的,他们魏家已经折进去一个了,自己身上肩负着家族的所有兴衰荣辱。他不能弯!他只能当个正经人。   魏家哥哥最先心软,他不按着晏淮央胳膊了,这人就瞬间脱困,锃亮的皮鞋直接朝着祁狗子的胸膛踹过去。   打成了一团。   晏少爷是绝不肯吃亏的,甭管他占不占理。   笑闹了一阵,各自被世俗枷锁困住也有些渐行渐远了的友情重新燃成了最燥热的状态。   几人虽然没有讲出来,但是他们的小圈子里是有一个隐形核心的。晏淮央不露面的酒局,祁太子就请不过来。他们俩都缺席了,贺襄就无所谓来不来了,反正他混哪个酒局不是混啊。而这三位都不到场的话,外界也就心知肚明了,魏家那位必然也是不会赏光的。   这间会所始终都伫立在同一个位置,但是或许只有大堂的值班经理才知道,壁画、地毯修整过多少次了,但是这几年间哪里有人愿意多看它们一眼啊。祁京墨虽然偶然会来这里喝杯闷酒,但是他浑浑噩噩的,窗帘一拉,怕是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吧。   “别在这赖着了,走,打牌去。”有人扯着晏淮央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   晏淮央一听就直往后躲,打什么牌,这是打牌吗?这不是大型的羞辱仪式吗!   因为他牌技奇烂无比,逢赌必输。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几个夜猫子却没有丝毫困倦的迹象,简直比白天都精神。输牌的随手把筹码一丢,赢家也矜贵地收拢到自己桌前,气氛一时间很是火热。   值班的服务生来敲了敲门,说有客人来访。   他们根本就没有喊无关紧要的人来聚会,到底是谁能追到这里来?祁京墨烦躁地摆摆手就要赶人。   晏淮央也随意地瞥了一眼监控镜头,心里一颤,他当然认得那双水墨画一般清隽的眉眼是席铮的。   但,同样的监控室夹角,同样的一双眼睛曾经在他的记忆里出现了不止一次。   原本是忘了的,几个月前祁京墨逼问他身份的时候不是搞了个中度催眠嘛,很多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不怎么重要的碎片被唤醒了。   晏淮央有些介意,“席铮以前来找过咱们吗?”   “有过几次吧。”魏凛记性很好,他没怎么想就知道答案了。   “那我怎么不记得以前跟他一起玩过?”   魏凛笑了笑,神色间也有些怀念。   “您大少爷不让他来啊。你连是谁都没看,就轻飘飘一句人满了,不用再加了,他就知情识趣地离开了。”   晏淮央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情绪,有些复杂。原来他真的来找过我很多次啊。   席铮也是顶级豪门圈子里的人物,我不让他来,他就那么听话不进来了?这里虽然是私人会所但是管得并不严,只要有自己人带着,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的。   上流圈层无数双眼睛盯着呢,那人每次原路返回的时候不觉得没面子吗?   从清晰度很高的监控镜头望过去,席铮手里是有一束花的,像是白色芍药。他好像从来不会空着手来见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年轻了几岁的席铮每次也是带着礼物来的,但是晏淮央从来没有关心过那是什么。   见室内有些沉默,值班经理忐忑地问道,“那我把那位先生请走?”   晏淮央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算了,放进来吧。每次都撵走好像是咱们怕了他一样。”   门口的席总裁依旧那么端庄优雅,但他默默地数着时间,他很确定自家的混账男友就在里面花天酒地。   他现在跟当年没名没份的边缘人物可不一样了,再超过十分钟不开门,他就会喊自家保镖来把这里炸开。    第74章   “宝贝, 我要开始读秒了啊。十秒之后再不开门我就会让人把这扇破门给撞开,到时候不要吓到你。”   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仰着头逼视着那一枚小小的监控镜头, 浓墨重彩的眉眼充满了压迫感。他怀里的鲜花娇艳欲滴,俨然是一副电影里西装暴徒的即视感。   他的话音冰冷, 紧锁的眉头却不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相反,席铮介意极了。   年少时候那些晦涩难明的暗恋心事就算了, 如今时过境迁, 他俩滚床单都滚了好几次了, 小混蛋居然还装模作样的跟自己避嫌?   这个人兀自在那里放着冷气, 直到角落里传来弱弱的一声:“先生,您请跟我来。”   可怜的服务生看都不看敢这个大人物,窝窝囊囊地憋出来一句:“我都杵在这好一会儿了, 您说您跟这扇门过不去干什么, 修一次很贵的。”   席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没办法,他被晏淮央渣习惯了, 一时间还有点不太适应正牌男友应有的待遇。   这就是明恋的滋味吗?有点上瘾。   这个男人走进来的时候, 室内都有一瞬间的死寂。牌桌前的几个纨绔少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默契地交流着。   祁京墨:这人来干嘛的?   魏凛挑了挑眉, 示意他看那束花。还能是来干嘛的, 追你兄弟的呗。   祁京墨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顶着几道暗含敌意的视线,席铮迈着大长腿缓缓走向了他的心上人。他挪一步,晏淮央的视线就跟着他走一步, 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眸里难得的带上了些探究和好奇,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虽然小男友还是懵懵懂懂的,但是席铮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只是他不想戳穿。   就像你领回家了一只戒备心很强的猫咪,自认为怎么都养不熟了,也早就接受了他冷淡的性情,但是忽然有一天,猫咪用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撞了你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跑开了。   这种时候一定不能过于热情,会吓跑的。   所以他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晏晏,你面前的筹码怎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席铮打眼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另外几个人的牌桌前都是花花绿绿条纹交织的筹码,只有晏淮央身前的那几摞是纯色的。   晏淮央的脸色黑了下来,没好气地嘟囔着:“我这都是欠的。这几个货怕我输光了就不玩了,宁愿赊账都非得把我按在这里陪他们打牌。”   小模样可怜极了,看得席铮忍不住笑。   真。债台高筑啊。   席铮也不废话,自顾自地从旁边扯过来一把椅子,就坐到了晏淮央身边。他粗略地扫了一遍场内已经被丢出去的明牌数字,手指轻轻一点,“打这张。”   晏淮央将信将疑地歪头看他,“确定?”   “信我。你这都输一晚上了,反正局势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在席铮的指点下,晏淮央接下来出招逐渐狠辣,虽然牌运依旧算不上好,但是居然险而又险地翻盘了。   起先还以为是偶然,但是晏少爷接下来的几局彻底逆袭了,每把都赢,不仅把“欠债”都清空了,还飞速掠夺了一大把战利品,就当前牌桌上的这些数额他起码赚了辆跑车回来。   男孩子的眼眸耀眼夺目,他兴奋地揽过席铮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成熟男人的侧脸上,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对这人的爱意这么浓烈过!   随后又斗志昂扬地继续回牌桌厮杀。   席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被亲到的地方,不是,晏大少爷刚刚是不是忙里抽闲,仓促地爱了我一下?   “呦,手气这么好?”祁京墨阴阳怪气道。   本来他跟央央俩人菜的半斤八两的,自己人玩得好好的,但是有一个外人加入之后牌桌局势全变了。他倒不是输不起,只是看着自己兄弟毫不设防地亲近另一个人,肢体动作间都满是暧昧,看着极其碍眼。   “没办法,我今晚上有军师。”   等晏少爷对胜利的滋味逐渐没有那么上头了以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了席铮,“话说。你一个正经总裁为什么这么会打牌啊?”   席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本来就会。十几岁时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的金融,辅修数学系。”   “但凡你愿意主动了解我一点,都不至于在牌桌上让人欺负那么多年。我来这里找你几次了,你理过我吗?”   听听这夹枪带棒的,跑这里控诉自己来了。晏淮央单手托腮,带着些笑意看向这个男人。   “哦,合着倒是我对不住你了?”   席铮瞪了他一眼,“知道就好。”   他俩在这旁若无人的腻歪,另外几个全都看不过去了。   祁京墨黑沉着脸,坐姿也不再懒洋洋的歪着了,眼瞅着就要发飙。   赶在这位太子爷讲出什么难听话之前,为人处事更为成熟的魏凛先敲了敲桌子,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俩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分手了吗,现在旧情复燃了?”   席铮也正襟危坐,终于等到今晚最想听到的话了。他推了推晏淮央的胳膊,催了催他。   “咱俩这是谈着没啊?你朋友问你话呢。”   晏少爷骑虎难下。   他还真没想到席铮的来意是这个。好歹是华夏金融圈里跺一跺脚就能引起剧烈动荡的资本大鳄,怎么净干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儿?   都把人家身子占了,晏少爷也不介意再给他一遍名分。   他笑意吟吟地攥住了席铮的手,扬起来给朋友们看。   “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谈的对象。暂时没打算换人,但未来不一定。”   席铮温柔地假笑了一下,算了,小混蛋好歹是当着他朋友们的面认可了自己,就是讲的话很不中听。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在场人的预料,顶多是之前遮遮掩掩的窗户纸现在捅破了而已。   魏家哥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晏淮央,出息。之前分手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   至于亲身经历了他俩闹掰的当事人——贺襄,就更是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了。他端着酒杯对席铮扬了扬,表明了他的中立态度。   反正他们家晏少爷乐意玩感情那就去玩,他们这些朋友没什么可说的。   所有人都不敢看祁京墨的表情,因为圈内人都知道,这位性情恶劣的京圈太子对自己发小有着近乎于偏执的占有欲,虽然跟爱情不沾边,但是他容不下晏淮央的生命里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以前有过不少女孩子追过晏淮央,但全都被祁京墨用钱打发走了。   换句话说,这位是一定会闹的。   祁京墨的大长腿一蹬,椅子向后滑行了近一米的距离,在木地板上磨出了刺啦一声尖锐的声响。   他的唇线绷紧,强行按耐着心里呼之欲出的暴虐欲,像被抛弃了的大狼狗一样有点委屈地看着晏淮央。   “你谈个屁,从小到大咱俩不是一起寡着的吗?”   “别拿小孩子过家家的那套糊弄我们,我不信你真喜欢他。”   嘿,晏少爷专治不服。   纨绔公子哥儿谈情说爱当然有他们那一套坏毛病,晏淮央直接抄起个酒瓶就给席铮倒满了。   然后自己也拿起了另一杯酒,胳膊一搭就绕着席铮的脖子暧昧地攀上了,整个人也欺近过去,从唇齿间吐出一个字:“懂?”   席铮眸色沉沉,难以形容自己此刻被人当妞给泡了是什么情绪。   他坐着,晏淮央站在他面前,他的手只要轻轻一搭就能把这个男孩子的细腰掐过来,但是席铮这次放弃了主导权,难得人家主动一次,哪怕这小子莽莽撞撞地拿酒杯把他牙给磕了一下,他也甘之如饴。   席铮的手臂虚虚地环住了晏淮央,时刻准备接住酒量很差的醉猫。   他连这交杯酒是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只顾得上直勾勾地把心上人的每一个小表情都收入眼底,手指还很自然地抹去了这人嘴角沾染上的一点酒渍。   一杯酒饮尽,晏淮央恶劣地扭头看着他发小,“谁跟你一起寡着啊。你继续打光棍吧,我身边可有人了。”   在眼睁睁看着祁京墨的脸色转青,又变成惨白一片,显然是气够呛,晏少爷这才良心发现地想起来他兄弟是个病人。   他推了推席铮,“你先去自己歇着,我把人逗恼了,没办法扔下他不管。”   席铮也理解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还是很介意的,但是一方面晏淮央他俩人十多年的友情不是假的,自己一时间还真得很难逾越过姓祁的的分量。   再者,过犹不及,他们家这个只能顺毛摸,总是管着他,人家嫌烦了不跟自己处了怎么办。   牌桌撤下去了,见席铮一个人寻了个沙发坐着,魏凛只好帮忙招待他。   两人以前在生意场上也见过几次,也算是朋友,只是没有深交。   席铮只有在晏淮央身边才像个温柔体贴的情人,除此以外,他跟任何人对上都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像块冰山一样沉寂在水面下的才是他真实的底色。   聊着聊着,席铮突然讳莫如深地来了一句:“听闻魏家也在竞标皖北的那一片地?退出吧,那块地有问题。”   魏凛皱了皱眉:“怎么说?”   “我们的人早已经接洽了半年了,查出来那片地的环评造假,他们做得很隐晦,明面上所有的证据链都是完善的。顺便也提醒你一下。”   魏凛心下一寒,这确实是很重要的情报。如果魏家一头扎进去了将会蒙受十几个亿的损失。   “还有,你家旗下的同方资本账面也有问题,回去了查查吧,再不抓人就快被搬空了。”席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像聊着什么家常一样随口道出。   魏凛的姿态郑重了很多,他知道席铮不论是财力还是资本把控能力都远剩于自己,他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谢了。但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魏凛不傻,他知道等价交换的基本规则。   席铮远远地瞥见了长沙发上又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神里的笑意未达眼底。   “我确实有求于你。”   “我跟淮央的感情基础还浅,未来磨合期少不了争吵。如果他又像这次一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家出走,麻烦你发给我个坐标,我过来哄他。”   “不然我不放心。”   一旁的魏凛暗暗地磨了磨后槽牙,他决定等这次回去了再把魏泽揍一顿,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吧。竞争对手太猛,你弄不过他。   脑袋挨在一起看着电影的两个人也有点犯困了,祁京墨努了努嘴,示意晏淮央看一下魏凛他们的方向。   “那俩人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晏少爷嗤笑了下,一旦把席铮归类到醋坛子成精的范畴里,他的所作所为哪怕再违背常规,都能得到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他眯着眼睛,“不用理会。如果我猜得没错,那狗男人这是往我的社交圈子里埋暗桩呢。”   祁京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瞧你挑的这人吧。   他一把将晏淮央拽了起来。   “困了。走,咱俩好多年没有躺在一张床上聊天了。”   晏淮央也很自然地跟着他上楼,俩人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问题,本来夜深了就应该睡觉去了。   某位总裁的耳朵多灵啊,他还有礼有节地对着魏凛说了一声失陪了,然后大马金刀地杀过去逮人。   往楼梯上迈的这几步都让席铮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他控制着力道,手掌从背后猛地揍了一下晏淮央的屁股。   男人咬牙道:“晏淮央,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有对象了?”   被揍的人心里一虚,貌似他真忘了。    第75章   晏淮央顶着个毛巾, 从浴室里晃悠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席铮还是孤零零地站在窗边,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不知道是在看楼下的夜景还是什么, 夜色把他的眼神衬得很幽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但是晏少爷不管这些, 他往这男人身边一站,理所当然地开口:“席铮, 给我吹头发。”   大总裁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冷淡道:“不给吹, 走开。”   “哦。”   晏淮央用自己还沾染着水迹的手指去抓他的手臂, 试图把这个人也搞得很狼狈,但是男人默默地挪了一下步伐,只留给他一个俊美但是如冰雕般不近人情的侧颜。   被冷落了, 晏淮央索性也不跟他纠缠了, 自己胡乱地擦了擦头发, 就气鼓鼓地准备躺进被子里。   但是下一秒,温柔的热风还是伴随着有些鼓噪的吹风机轰鸣声缠绕上了他的发丝。   即使还在生他的气, 席铮也看不得他乱七八糟地去睡觉, 所以认命地给这小子吹头发。   气氛不再僵持着了, 席铮一边认真地打理着晏淮央最近又有些变长了的发丝, 想了想, 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了出来。   “你都没有发现我在生气吗?”   晏淮央舒服地仰着脸,眨了眨他那双雾蒙蒙的漂亮眼睛,“啊?你生气啦?”   席铮更是气闷, 他都在这里冷暴力半天了,结果这家伙就跟没事人一样,扔下自己就去洗澡了, 然后还好意思哼哼唧唧地找自己帮忙。   小没良心的。   席铮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哎,谈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男朋友简直像养了个儿子一样有操不完的心。   不够精准,确切的说这是个逆子,除了摊着手跟自己提条件以外什么都不会。   “晏淮央,你多大了?”   “二十啊,怎么了?”   “那祁京墨今年多大?”   “二十五。”   晏淮央嗤笑了一声,他听出来了,狗男人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摆明了就是想找茬。   他随意地坐在床边,两条大长腿微微交叠着搭在地上,头发也都顺手捋到了后面,本来就勾魂夺魄的眉眼毫不遮掩地露在外面,整个人如同暗夜里闪着火彩的红宝石,璀璨,昂贵,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席铮有一瞬间的晃神,但是他今晚就是要给这小子立规矩的,不能分心。   “晏晏,既然你跟你朋友都是成年人了,本来就应该划清界限,不能再像小孩子似的黏糊在一起。”   “我今晚上如果不拦着,你是不是就准备跟他回屋了?”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席铮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如果你实在改不了这个坏毛病,非要动不动就挂在别人身上的话,也只能选我。亲密关系本就是凌驾于友情甚至亲情之上的。”   听到这里,晏淮央差点笑出声来,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吃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原来就为这个啊,我还以为我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呢。   席铮还在等着这小子的答复,视线一转,就对上了一双雾蒙蒙的、带着些困意的眼睛。晏淮央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还拍了拍床沿,无声地邀请他过去躺下。   席铮叹了口气,“困了?”   那人嗯了一声,听着就像是困迷糊了。   也是,夜已经深了。席铮打算明天继续给他讲道理,其实身体比大脑更快,早就认命地走过去关灯了。   视野骤然间变暗,半掩着的窗帘缝隙里只有皎洁清冷的月光洒向室内,只能勉强照亮一个小角落。   席铮谨慎地向床边慢慢靠近,突然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搂着腰扑倒了。   他本能的有些慌乱,心脏都控制不住地狂跳,暗夜里人的感官本来就会格外有警惕性,直到他嗅闻到了一股令他上瘾的熟悉荷尔蒙味道。   席铮的喉结滚动了下,他非但没有安心下来,反而更加燥热。因为晏淮央那张过于醒目的漂亮脸蛋被黑暗隐藏起来的时候,席铮才能清晰地感受到此时此刻按在他腰间的手掌是多么有力……   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紧张,晏淮央轻笑了下,“早都跟你解释过了,祁京墨是直男,你说你防他个什么劲儿啊?”   席铮是想争辩几句的,但是他刚一挣扎就被晏淮央更强势地压制住了,一点薄茧都没有的白皙手掌牢牢地捂在他嘴唇上。   “闭嘴,听我说完。”   席铮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被他当作是娇气包的小男友居然能轻松地压制住他?那以前难道是在扮猪吃老虎?   “非要跟我犟,我跟我兄弟会像咱俩这样亲嘴儿吗?”   话音刚落,晏淮央就凑过去叼着席铮的唇瓣戏弄了一番,没怎么认真亲,连舌头都吝啬地不肯伸进去,只把席总裁撩拨得不上不下的,火大得很。   “我更不会心血来潮就扒别人裤子。”   这句语调缓慢而轻佻,惹得席铮更加紧张了,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把全部注意力都调动到了自己裤子边缘上,然后就察觉到他那条做工精致的路易。威登皮带被人勾住往下扯了扯。   然后,纹丝不动。   可能是总裁先生的西裤质量太好了,反正晏少爷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不可能像偶像剧般随手一撕就崩成碎片。   “困了,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把被子蒙住头就甜甜地酝酿睡意去了。 ??席铮气急败坏,撩了一半然后就撂挑子不干了?   他痛苦地在黑夜里对着天花板愣神,感觉自己找这小子谈恋爱一定是上辈子造的孽,他就是过来折磨自己的。   整个后半夜席铮都在翻来覆去地琢磨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对小情人没有吸引力。直到天色将明,他才恍然间醒悟过来,他原本要说的事情全被带偏了。   这小子又一次的萌混过关,似乎每次想给他立规矩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功败垂成。   翌日清晨,晏淮央顶着一张嫩的能掐出水来的俊脸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席铮幽幽地望着自己,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色。   始作俑者还好心地问了一句:“没睡好啊?”   席铮一脸煞气地冷笑了下。   “这是第二次了晏淮央,我全都给你记着账呢。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然我会把你铐在床尾做上个三天三夜。”   晏公子大惊失色,“看吧,我就说不能答应跟你同居吧,住一起了就没我的好日子过了。”   等到晏淮央两人收拾齐整,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就见到一楼会所大厅的牌桌被他们几个当成了餐桌用了,正聚在一起吃早餐。   晏淮央眼睛一眯,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他狐疑地审视着他发小,大早上的祁京墨居然穿了一身正装,从头到脚一水的奢侈品高定系列,连头发丝都精致地抓过了,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简直像刚从画报上抠下来的男模似的。   “你这样显得我们很潦草哎。”   晏少爷凑近过去,饶有兴致地拿手指绕着祁京墨的领带打圈,这家伙怎么孔雀开屏了?   以前他们几个聚会的时候祁狗怎么随意怎么穿,塔拉着拖鞋,翘着二郎腿的时候都能看到清晰的腿毛,哪里有什么京圈太子的偶像包袱。   “新交女朋友了?魏哥西装革履的是因为他得开视频会议,你这家伙打扮个什么劲儿啊。”   晏淮央像个狡黠的大猫猫,一个劲儿地盯着他兄弟看热闹,简直都要挂到人家身上去了。祁狗也很自然地舒展开了臂膀任由他攀着。   咳咳。   一声明显的咳嗽声从背后响起。   晏淮央不用看都知道某个醋坛子肯定又是在脸色阴沉地盯梢自己。   他没回头,但是同一时间有好几道冰冷的目光嗖嗖嗖地投向了席铮。   他的朋友们自然见不得这个。干嘛呢,当着我们的面给我们家央央立规矩呢?   这几个优秀的男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暗流涌动,无声的交锋在晏淮央察觉不到的地方悄然对峙过好几轮了。   晏少爷尝到个虾饺味道不错,下意识就扭头对席铮说道:“尝尝,这里的厨子水平可以的。”   下一瞬,那碟子还剩下好几个的虾饺就被祁京墨整个儿端走了。   晏少爷在桌子底下踹了他兄弟一脚。   还没忘了安慰席铮,“没事,再点一笼给你。”   会所的大堂经理本来就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等着这几个少爷们吩咐,笑眯眯地就要应下,直到祁京墨漫不经心地递了一个眼神。   这里是祁家的产业,所有员工当然是他的人,   经理只好一脸难色地微微鞠躬,“抱歉啊晏先生,后厨的虾仁备货不足了,您看……”   “算了,多大点事。”   晏淮央扬了扬手把这扫兴的家伙撵走了。   席总裁心细,反倒拍了拍晏淮央的手背,“不用介意,喜欢这个味道回去让我们家的厨子做给你吃。”   祁京墨穿着一身斯文雅痞的衣服,吃东西当然有些束缚。他那双长久被精神疾病折磨的阴翳眼睛耷拉着瞥向席铮。   呦,他兄弟找的这个扑克脸男人居然还是个绿茶?    第76章   晏淮央的皮鞋磕在石灰岩的茶几上, 两条大长腿就那样恣意伸展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祁京墨看一眼就懂了,笑着问他:“闷了?”   “嗯。”   “我喊些人过来陪你玩。”   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祁京墨对他家央央的了解可能比正主本人都要透彻。他随手发了个朋友圈,只寥寥几个字:观澜会所, 来点人。   没过几分钟就有一大串人响应,京圈太子爷的号召力毋庸置疑。也有人开小窗单独私聊他:祁少, 你家晏少爷也在不?   祁京墨看了眼手机, 嘴角挑了起来, 看吧, 全世界都知道央央是他的人。   “他在,所以别搞一些有的没的。”   “懂懂懂,您大可放心。”那人很狗腿地秒回了。   当然要多问这么一句了, 圈子里的少爷们和他们的狗腿玩伴都知道, 有晏淮央在的酒局和没有他在, 完全是两码事。祁京墨跟贺襄他们就算是玩得再疯的那几年,也不会把女人往他跟前领。   有个流言传播得很广了, 说晏少爷的鞋底只要往某间会所里一迈, 莺莺燕燕们会默契地从后门撤离, 那些不怎么能见光的小药丸、小粉末的也全都会藏得好好的, 连弥漫了大半宿的烟味都会有专门的人去开窗散掉。所以人们开玩笑时会说道, 晏公子的名字就像是拴在这些顶级富二代脖子上的缰绳,他动动手指,就会让人心甘情愿地引颈就戮。   不然豪门白月光的名号是白叫的吗?那不是一次次的训狗给强化起来的嘛。   其实最开始的一次两次的, 还会有不长眼的人在背后酸几句,说至于吗?就这么矫情?他一个男孩子还比个娘们都娇贵了?   本是喝多了私底下发几句牢骚,但是一旦被有心人捅咕出去, 就会迎来祁京墨为首的那帮人的疯狂报复,脑袋被开瓢都是轻的,有几个被救走的时候已经不剩几口气了。   别人的青春是校园爱情与伤痛文学,祁狗子的青春是无数次地跟人打架进局子,他爹每次都放狠话说不管他了,然后又深更半夜偷偷签保证书捞他出来。   席铮拿手机回了几封工作邮件,转回屋的时候也发现他家宝贝有点蔫。   他递了个飞镖给晏淮央,“想玩什么?我陪你。”   晏少爷懒洋洋地随手一扔,正中了靶心外围的最小一个圆环,也是个很不错的成绩。   然后席铮面带笑意地认真审视着飞镖盘,手腕微微一压,他的飞镖尾羽紧紧贴在晏淮央那一支旁边,只是成绩略逊一筹。   “不行啊,席总。你还得练。”   晏淮央的眼睛亮了一些,很自然地把手臂搭在席铮身上,没骨头一样赖着他。   不远处的祁京墨眼神微眯,这绿茶男又缠着他兄弟。   他刚要动怒,就被视线还盯着电脑上的股市波动曲线的魏凛给伸腿拦了一道,你过去干嘛,人家俩人是对象儿,你有什么立场去抢人。   读懂了他眼神的祁太子黑沉着脸又坐下了,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他不确信自己的耐心还能撑多久,从昨晚上眼睁睁看着央央跟着这人回屋的时候他的心里就破开了一个大洞,往里面灌着冷风。他曾几何时见到过央央的背影啊,他们两个从来不都是肩并肩走在一起的吗?   晏淮央又扔了几支飞镖,正沉浸在把把都赢的快/感里的时候,余光瞥见工作人员一只手就把他们两个的飞镖给攥走了。   似乎还不是第一次了,席铮这狗男人好像一直都是精准控制在刚好输给自己,但是又死死贴在一起的程度上吧。   “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我就是心甘情愿地输给你。怎么,晏少爷这点儿机会都不给?”席铮凑过去偷了一个吻。   不想承认自己被撩了一记,晏淮央偏过了头去不理他。   席铮却顺杆儿爬,从背后搂住了人家的腰,低沉带笑的嗓音透着一股子宠溺和无可奈何。   “这么难哄啊?不过追了你这么久总算是有点成效的。起码现在愿意把我留在身边陪你解闷了,当年的晏少爷对所有人都好说话,偏偏每次见了我就冷着张小脸。我上哪儿说理去?”   晏淮央不爱听这个,猛地偏头拿脑袋撞了他一头槌。   “啧,堂堂一个财阀掌权人,怎么一逮到机会就要控诉我?当年的事你到底是多耿耿于怀啊。”   席铮眸色深沉地望着他,直到在晏淮央清澈的凤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独属于自己一个人,心底那些潮湿晦涩的暗恋心事才算是释然了几分。有些心结他就是想一遍遍倾诉,然后哄着这位正主一遍遍地替他解开才行。   霸总犯小心眼的时候也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这人作弊,总让着自己,晏少爷不乐意跟他玩了。   他在屋内转悠着,又盯上了角落里的一副扑克牌,准备拿过去喊祁狗他们一起打。阔少们如果不泡妞喝花酒的话,其实娱乐方式寡淡得很,总共就那几样。   席铮自顾自从晏淮央手里接过,“我来。”   他很随意地靠坐在牌桌上,十指优雅翻飞着,以非常利落酷炫的姿势就把一整副扑克牌打乱又重组了,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纸牌交错的沙沙声,这一手漂亮到连祁京墨他们都闻声望了过来。   晏淮央都看呆了,他望望扑克牌,又抬头望望席铮,好像很难把这二者联系起来。   “卧槽,席总在新葡京当过性感荷官?”   回应他的,是席铮没好气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抛媚眼给瞎子看了真是。   这一记轻弹如同扔进湖面的石子,在晏淮央的脑海中荡起了涟漪,他隐隐约约触及到了什么。   他直直地对上了席铮的眼睛。   “席家是出了名的家规森严,是几个豪门世家里面最老派的,你一个继承人为什么专门去练切牌?”   “因为某人喜欢啊。”   席总裁不闪不避地接住了他的眼神,坚定而满含爱意地望回去。   话音刚落,如同蜘蛛荡过了一个圆圈,这几天的反常现象全都能被一根线完整地串联起来了,密密麻麻交织成网。晏淮央的额头沁出了些汗珠,薄唇不自觉地抿紧了。   晏淮央打牌很烂,席铮一来了就能带他翻盘。   晏淮央飞镖的最好成绩就是九环,席铮刚刚好总能踩到比自己差一点的成绩,让他每次都赢,说明这个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他喜欢玩牌但是总是丢给朋友们切牌发牌,所以席铮刻意去练过了。   再追溯到以前,晏少爷从山里随手捡回来的不值钱的小猫崽,丢给这人养着,席铮不喜欢猫但是居然也养到了现在,久到如果不是在他那里住过一阵子,连晏少爷本人都忘记了这桩旧事。   再联想18岁时莫名其妙的两家人像抽疯了一样,撮合他们两个男孩子的婚约……   晏淮央低头思考了很久,久到他对面的席铮心里都有些慌乱了,会不会是自己太操之过急了,他那隐在冰面下的深不见底的爱意会不会对小男友来说太过于沉重了。   如果吓跑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大猫养熟了的。   晏淮央沉默的每一秒钟对席铮来说都是酷刑,他的掌心冰凉一片,唇色都黯淡了,把他的爱意再一次交出去等着这小子宣判。   直到那人有些茫然的抬眸,呆呆地看着席铮。   “喂,你该不会喜欢了我很多年吧?”   席铮喉咙艰涩地咽了咽口水,他仔细分辨着这位骄贵大少爷眼神里的情绪,直到见到没有多少厌恶才长出了一口气。嗯,确实把人吓到了,但幸好不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他往前迈了半步,长腿向前碰到了晏淮央的膝盖,逼迫得这人微微向后仰着身子,这样就跑不掉了。   席铮捏了捏心上人的脸蛋子,没好气地说道:“不然呢?”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啊,还不是我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就等着晏大少爷回头看向我的那一刻。爱上一个迟钝的笨蛋真是没地方说理去,晏淮央你害得我好苦,听见没?”   被猝然丢过来的巨量爱意给砸懵了,晏少爷还在晕晕乎乎。   你看这事儿整的,非得把窗户纸挑明了干嘛啊,那我还能穿越回去再多疼爱你一下?   没辙啊,席铮从十四、五岁开始就是个一本正经的小古板,跟晏淮央他们这帮子招猫逗狗的纨绔二世祖那就不是一类人,硬玩也玩不到一起啊。   这家伙每次端着张小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晏淮央都像是学渣被学霸给羞辱了似的,看着他就来气。   晏淮央得抽根烟缓缓。   他没有烟,也没有火,大少爷出门从来就什么都不带。   “祁狗,来根烟。”   就在祁京墨正准备丢给他烟盒的时候,距离晏淮央最近的男人不紧不慢地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来一支,优雅而矜贵地递到了那人的嘴唇边。   晏淮央深深望了他一眼,薄唇微张,咬了过来。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骄纵劲儿。   “点上。”   席铮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画面被拉到了现实中,这一次他不再是隐在暗处的爱慕者,而是这人身边最恰如其分的爱人。   男人的拇指重重按下,幽蓝色的火苗凑近了那人不加修饰却水润诱人的唇瓣。   是他亲手点燃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嫉妒起了那根烟。    第77章   晏淮央倚靠在顶楼的露台栏杆上, 懒散地叼着一根烟,烟头上翘,猩红色的火光与洁白莹润的贝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在白雾间若隐若现的眉眼都带上了点浪荡贵公子薄情寡义的劲儿。   他的手指刚凑到唇边去夹烟的时候,就被人大力地攥住了。   “干嘛?”他不悦地瞪着席铮。   “纠正一下你的坏习惯, 以及,你在勾引我亲你。”   “我哪有?!”   晏淮央百口莫辩, 因为这狗男人也没想听他辩解, 早就人高马大地压了过来, 像一头饿了好几天的大狼狗一样胡乱地猛亲, 按着他的细腰向后危险地悬空在栏杆外面。   晏淮央的重心都不稳,只好慌乱地用力搂住席铮的身体,他没有错看这狗男人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就是故意的!   “姓席的, 你把手给我撒开。”   “不撒。对付你这样的小渣男就是不能心慈手软, 我刚刚深情地表白了半天,您大少爷无动于衷, 叼着根烟就跑楼顶上装忧郁去了。”   他埋头到心上人的脖颈间耳鬓厮磨, 好半晌才道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晏淮央,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废话。我以为我一直让你抱着已经很明显了。”晏淮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席铮心满意足, 俯首又想亲他几下的时候才看到这位大少爷连耳根都红了, 脸皮薄的要命。   他知道不能再招惹了,再得寸进尺这小子就要真生气了。所以席铮往后撤了一步,优雅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收敛起了所有的攻击性, 只用那双浓墨般饱含爱意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晏淮央。   草,就知道这是个喂不饱的,晏少爷踩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他们生意场上游走的人都这德性, 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不计成本地铺开阵仗,扩大胜利的果实。   此时楼下已经聒噪了起来。内燃机的低沉轰鸣声中,一辆辆超跑呼啸而来,张牙舞爪地停在了会所空地上,将整洁的草坪碾压得不成样子。但这帮子阔少们哪里会低头看脚下的路,他们勾肩搭背地寒暄着,还有人笑嘻嘻地冲着这边喊了一句:呦,晏公子在忙着谈情说爱呐?   晏淮央嗤笑了下,对席铮招了招手。   “走了,下去会会他们。”   从螺旋型交错的楼梯上一步步迈下的时候,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默契地享受着这份独特的温情。   晏淮央垂眸看了一眼那些颜色张扬的跑车们,心里也被勾起了几分怀念。他的那些老婆们都在车库里落灰很久了。   怎么会不想念呢,恍如隔世啊。   只是那段被他这个正主抛之脑后,自认为不值一提的年少轻狂岁月里,那个小傻逼居然也被人好好地爱着,这件事让晏淮央心里有那么点子触动。   他往祁京墨跟前一站,“祁狗,瑶池还开着吗?”   那人的眉头皱得死死的,“你别告诉我你想去那破地方看看啊。央央,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听话。”   “瞅你这意思,居然还真开着呢,幕后老板后台够硬的啊。”   晏淮央意外地挑了挑眉。   搭上他一条命的地方,居然还没被挖掘机推平?   瑶池——京城郊外的一家豪门俱乐部。据老板吹嘘说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俱乐部占地面积极大,把好几座山圈在了里面,开拓出来的几条飙车赛道盘旋着像天宫之上的瑶池,当然了也暗含着那么点纸醉金迷的销金窟的意思。   这是他们几个荒废了整个青春的地方。17岁的晏淮央呼朋唤友地在里面打电竞、打台球、看兄弟们泡妞,21岁的晏淮央开着他心爱的蓝色超跑轰轰烈烈地撞崖把自己小命玩砸了,据说家里人当晚就开动直升机接走了。   后面的事情,晏淮央这个正主还是拐弯抹角地跟别人打听出来的,每次他一问,他爷爷就想拿拐棍儿敲他。   但是晏少爷就是很好奇嘛,全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跑到自己的事故现场去故地重游一下。   他也不萎靡了,那双凤眸炙热了起来,漂亮得不像话。   他冲着祁京墨伸手,“车钥匙给我一个。”   祁京墨随手就扔给了他,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开你自己的车去,地库里好几辆你的。干嘛管我要?”   晏少爷勾起的嘴角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我手生啊,好几年没碰过车了,再把我的心肝宝贝撞瘪了多心疼啊,开你的就不会有这个顾虑了。”   嘿,祁京墨拿手指着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浑不吝的性情真是越来越对味了。他心里有点气,但更多的是意识到他家的央央真的要回归了。   张扬的红色敞篷法拉利猛地一个甩尾,停在了席铮面前,车里的人手腕搭在车门上,满是潇洒阔少撩妹时候的漫不经心。   “上车,带你逛窑子去。”   像话吗?这像是跟自己男朋友说的话吗。席总裁脸色瞬间黑沉。   晏淮央用手指把墨镜扒拉了下来,“不上啊?那我载别人去了。”   车门瞬间就被拉开了,席铮黑着脸往副驾驶一坐,还规规矩矩地扣好了安全带,风险意识拉满了。   霸总出门一向是宾利、迈巴赫这种低调沉稳的商务车,现在局促地挤在仅能容纳两人的敞篷跑车里,感受着引擎盖里面嘶吼着亟待着冲出去的轰鸣声和座椅的推背感,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宝贝,你车技靠谱吗?”   “不知道。以前我飙车的时速能去挑战巴音布鲁克,现在嘛,不好说,不然咱俩一起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总是请你当司机。”   晏淮央憋着笑,故意吓他。   还顺手从后排的空隙里捞出来一个深蓝色的机车头盔,递给了席铮。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戴这个。”   席铮想象了一下自己西装革履的然后戴着个圆溜溜的头盔,坐在敞篷跑车里接受路人们打量的画面,他就感觉自己斯文扫地。   所以没好气地接过来扔一边了,“不戴,丑。”   “宝贝,等我打个电话。”   席铮无奈地拨通了他助理的电话,简短地吩咐道:“庄毓,我接下来可能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对面的庄特助跌破眼睛,嗯,危险的事?自家老板这事盯上了哪家头部资本的主营业务嘛,想搞一些容易逼对方殊死反抗的金融搏斗?   “Boss,您说。”   “安排一架私人飞机在京G57国道上空巡航,配备最好的医疗团队。如果我出了意外昏迷不醒了,席家的所有企业和海外信托基金都暂时交由你打理。如果今天我们平安无事……”   席铮斜睨了一眼正吊儿郎当地单手握着方向盘的那人。   晏淮央也在心里暗笑,至于嘛,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啊,兴师动众地托孤去了。   但是这男人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瞬间不淡定了。   “那就第一时间跟晏老爷子告状,他大孙子又欠收拾了!务必请他老人家亲自把他腿打断。” ??狗东西!   晏少爷冷笑,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猛踩油门飙了出去。   他那辆颜色最抢眼的车打头阵,祁京墨他们不用喊就已经扔下所有的正事,陪着大少爷玩了。这几位一动,刚准备过来寒暄的阔少们就面面相觑,哎怎么走了啊?算了算了,他们老老实实跟着就是了。   瑶池距离他们所在的会所都有几十公里的距离,一长串豪车招摇过市,引得市民们阵阵惊叹。   好在头车在市区是压着速度的,他不飙起来,后面一大堆各种性能参数都堆满了的扁扁的豪车也全都像朴实的老黄牛一样沉闷地跟着。   有人不明所以,狂按喇叭。   然后瞬间就被前车探出头骂了,“催什么催,没看见迈凯轮都趴着呢。”   迈凯轮就是祁太子开出来的那辆,正不紧不慢地跟在晏淮央后面,悠闲地宛如在看风景。   按喇叭地那个愤愤地吐槽了句,“艹,真窝囊,咱们好像标准的小弟啊。”   对讲机里传来不知道谁的一句,“行了,别给自己升咖,咱们顶多是小弟的小弟。没看到最前面那几辆都心甘情愿地给晏少爷当保镖呢。”   连席铮也忍不住偏头看向他,也就最开始的失重感比较猛烈,这小子居然还好心地照顾着自己的适应能力吗?   “这么乖?”   “我一直都很乖,是你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爱。席铮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奇了怪了,这人明明骨架逐渐硬朗,抛开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不谈,完全就是一个成熟性感的大男人,但是自己怎么会觉得他可爱的要命呢?一举一动都勾在自己的心尖上。    第78章   十几辆豪车呼啸而至, 掀起了漫天黄沙。   瑶池俱乐部的老板早就已经恭敬地守候在外面了,这个中年人依旧是笑容亲和、八面玲珑的,只是才短短几年没见, 他就像是老了十岁似的,脊背也没有当年挺得那么直了。   他看到晏淮央的时候更是激动到手足无措, 搓了搓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   “晏、晏先生, 我真不敢相信还能再见到您。他们都说您回家了, 这这这……”   “大白天的撞见鬼了是不?别怕, 我带人来照顾一下何老板的生意。”   晏淮央坐在驾驶位上没动, 眉眼间带着浅浅笑意。印象里这家老板一直把他们这帮二世祖当弟弟照顾,待他们不错的。当年的意外怪不到这人头上。   何老板激动到就差抹眼泪了。其实他哪里不知道面前的人身份有问题呢,但那又怎样, 他们这些亲自经历过那桩事情的人都被困在负罪感的牢笼里整整四年了, 眼睁睁看着晏淮央没有呼吸、一身鲜血地被抬上救护车的, 如今有个人愿意亲自露面来斩断这一切,他宁愿相信这就是真的。   他跟不远处的祁京墨对上了一个眼神, 那人偏过了头去, 懒得搭理自己。   但是何老板反倒心安了, 祁家这位都出入相随的, 更不用担心眼前这个晏淮央是个赝品了。他要是能欺世盗名到这份上, 只能说所有的名流贵族全是瞎子。   “您别取笑我了。晏先生愿意来赏光就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您和您的朋友们随意点单,今日一切消费全免, 喝醉了都可以留宿在这里。”   何老板的腰微微弓着,一边应答如流,一边对着副驾驶恭敬地说了一句:“席总好, 您也许久没来了。”   晏淮央目光如炬,狐疑地打量着席铮。   “你认识他?”   席铮嗯了一声。   何老板主动解释道:“席总是我们俱乐部的幕后股东,他每年都打几百万过来维持俱乐部的正常运转,不让这里关停。”   哦?晏淮央看向便宜男朋友,“几个意思?”   席铮怎么会察觉不到这小子不高兴了,他挥了挥手把多嘴的何老板撵走,然后安抚地攥住了晏淮央的手指捏了捏。   “我知道你喜欢热闹的,魂魄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会很害怕吧。对不起啊晏晏,是我自作主张地在保护你。”   “京郊这里寸土寸金,很有土地开发价值。如果俱乐部老板的生意周转不下去把这里转手卖了,可能会有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扰了你清净。我们晏少爷即便变成小鬼了那也是方圆百里最跋扈的那一个,哪里容得下别人在你的地盘作乱呢。”   “思来想去,我就偷偷把珍藏了你年少时美好回忆的地方给保留了下来。每次来京城的时候我就借着查账的名义开车过来,陪你待一会儿,说会话,这样才有力气回去面对一个没有晏淮央的世界。小时候我也会笑那个刻舟求剑的人是个傻子,直到我喜欢的人也不在了。”   他絮絮叨叨地讲了许久,才察觉到晏淮央一点反应都没给,顿时阴测测地冷笑道:“小混蛋,你要是再给我一脸冷漠我就要把你亲死。”   其实晏少爷是听傻了。   他别扭地偏过了头不敢看席铮。   “草,别动不动就讲情话,齁的我牙疼。你这是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天赋啊?”   “还有,老子现在回来了,赶紧把你那注资给停了。能盘下这么大俱乐部的老板能是什么穷鬼吗?他的家底绝对撑得住,你那一年几百万砸进去打水飘听得我都心痛。”   席铮这才放下心来了,合着是在气这个啊,还以为是怪自己的自作主张呢。   他忍不住亲了一下晏淮央白白净净的手指,“好好好,我不败家了。钱都攒着养你,我们家晏少爷很贵的。”   “没错!”   两人的脑袋都快挨到一起去了,后面祁京墨那辆迈凯伦愤怒地鸣了一声喇叭。   “央央,你跟他腻歪够了没有。”   晏淮央扬了扬手示意他听到了,然后鞋尖轻轻踢了踢席铮的西装裤管。   “你先下去吧,接下来没你的事。我得给我兄弟这病根彻底治好,他老这么疯疯癫癫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席铮抓住晏淮央细细的脚踝,给他放好,心里大概能猜到这人甩开自己是要去哪里了。   他正襟危坐在副驾驶上,似笑非笑道:“有什么秘密是我这个男朋友不能听的?我不管你谁管你。”   “真犟啊。那凑过来帮我缠一下绷带。”   晏淮央很自然地把两只手腕都递了过去,阳光下白得晃眼。   席铮现在没什么闲心思想入非非了,他一边在晏淮央的虎口和手臂上缠了几圈运动绷带,一边欲言又止。他眼看着晏淮央满不在意地在上面喷了几下镇定剂,然后试着抓握方向盘试试手感,似乎在担心自己处在竞技状态的时候会手抖。   要不别为难自己了吧?他知道晏淮央心高气傲的,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但这终归是一个人记忆最深处的梦魇,席铮舍不得他再去经历一遍了。   这个男人的眼眸里全是担忧,但是终归是没有开口。   就陪着他任性一次吧,要死一起死,如果侥幸没出什么意外,那晏淮央一辈子都别想甩脱自己了。   晏淮央那辆红色法拉利扬长而去,都没有招呼一声,这次其他人得了吩咐都没有跟过去,缀在法拉利后面的只有那辆黑漆漆的迈凯伦。   “祁狗,S7弯道开着呢吧?”   “嗯,之前都封锁着,我让老板解除禁制了。你要不是在车里废话那么久,咱俩一圈儿都快跑完了。”   “没办法,我今天带着人呢肯定飙不到满速。祁狗你让让我。”   还是这么理直气壮地讨饶。   祁京墨一边在车载对讲机里骂他,一边默默地放慢了几迈。除了打牌自己的牌技跟他烂的半斤八两以外,哪次比赛不是给他放水放到太平洋里了,这小子在祁家会所里的那几辆车全是从自己这里掠夺的战利品。   S7赛道顾名思义,总共有7个惊险的弯道。前几个都游刃有余地避过了,晏淮央还秀了一把漂移,惹得祁京墨起哄地吹起了流氓哨。   等到第五个弯道临近的时候,祁京墨脸上的笑意不在了,他强作镇定地开口道:“往侧方闪避一下,让我超车。”   他想开在前面帮晏淮央领路。   “不给,安分呆着。”   晏淮央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崖壁,青天白日的,似乎没有任何的异样。当初自己就是折在这里的。   席铮虽然没有亲身经历那场事故,但是他能察觉到空气中紧绷的气氛不太对劲。他看着晏淮央从吊儿郎当变得有些正经的坐姿,也跟着有一瞬间的慌乱,心脏都揪了起来。   大总裁在危急关头脑子里闪回过的画面都是他跟晏淮央这些天的耳鬓厮磨,如同寻常情侣一样腻在一起讲了很多很多情话,他第一次庆幸自己也有话多的时候,总算把那些晦涩难明的心事给倾诉给白月光听了。   就在两辆车一前一后就要绕过弯道的时候,从崖壁上空又笼罩下了一片黑压压的阴影,遮天蔽日而来。一切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晏淮央重重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妈的,他非得死在这个破地方不可吗?难道既定的命运就是颠扑不破的?   嘎嘎。   几声嘶哑难听的鸟鸣声盘旋在半空,拉回了晏淮央濒临破碎的理智。有些熟悉是怎么回事?   当年他的催命符是山崖上被突然惊飞的一群寒鸦,瞬间遮蔽了光线,让他的视野一瞬间就黑了。现在却是一只体型健硕的巨大乌鸦盘旋着降落,然后欠嗖嗖地踩在他的引擎车盖上。   【宿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晏淮央猛踩了一下油门冲到了平缓的公路上,才惊魂未定地长出了几口气,要不是顾忌着还有外人在场他就对自己的系统破口大骂了。   乌鸦系统悠闲地踱着步,在车玻璃上踩下了一个个凌乱的脚印。其实它是感知到了自家宿主剧烈起伏的脉搏,和越靠近这个地方就愈发浓烈的不安全感。   系统虽然不太懂人类的情感,但是它刚刚捡到这个人类的时候,就窥探到他的意识深处始终有一团不可名状的黑色雾气在缠绕着,嘶吼着,时不时挣扎出一个尖锐的形状时宿主脸上就会有痛苦的神色。夜里经常做噩梦的。   既然它家宿主的心理阴影就是这东西,那乌鸦哥就瞅准了时间去代替这玩意,让宿主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只会留下自己欠嗖嗖、毛茸茸的身影。这样他就不怕了吧。   大乌鸦高傲地振了振翅膀,额,会不会太惯着这个逆子了?!   【谢了啊,鸦哥。】   他俩的默契都不用解释太多,一个对视就懂了,晏淮央心里涌出来一股暖流。   【话说,我在摆烂,你这个系统最近也没有好好监工嘛。这个副本的好感度按理说早应该超了。】   这个嘛……   大乌鸦的黑豆豆眼挤在了一起,看着就傻得冒泡。   【本次呼叫失败,系统S007已失去连接,无法定位位面坐标,请稍后重试。   本次呼叫失败,系统S007已失去连接,无法定位位面坐标,请稍后……】   干得漂亮,晏淮央在心里给他家统子打了满分。不愧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智能体,就是这么的臭味相投,该装傻的时候就对总部装傻。   “宝贝,你跟这个大鸟认识啊?”   席铮凉凉地瞥过来一眼。   “不认识,林子里的野生动物吧,这里生态保护得还挺好的。”晏淮央插科打诨过去了。   席铮和距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祁京墨达成了共识,他们一个字都不信。   那乌鸦的体型都能赶上猛禽了,而且还一个劲地探着大脑袋想往晏淮央怀里钻。   至此,晏少爷本就光鲜亮丽的人生中最后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了。   爱人和朋友都忍不住凝视着晏淮央,那是一种醒目的惊艳,张扬漂亮的凤眸里也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炙热光芒。   “坐稳了,咱们把赛道跑完。”   他话音简短,留给席铮的是一个绝美的侧颜,令人目眩神迷。   无数人担惊受怕的瞩目下,红色法拉利招摇地出现在赛道末端。   晏淮央迈着大长腿下了车,还记得把席铮扯到了自己怀里,扶着他的腰。他看着这个男人额头汗津津的,模样前所未有的狼狈,一向禁欲系的深色西装被安全带勒得凌乱不堪,衬衫上的袖口都崩掉了一颗,却很偏执地直勾勾望着自己。   好听话,想把他欺负哭。   晏淮央眼里全是爱意,把人压在跑车的引擎盖上深吻,掐着席铮的腰逼问他。   “赌这么大,这是想让我欠你一辈子啊?”    第79章   飙车带来的肾上腺素一时半会的消散不了, 晏淮央扯了扯衣领,一派的慵懒随意,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解开禁制, 纨绔天性回归了。   他搂着席铮的脖子,把这个高高在上的大总裁当成他泡的妞给带出来了, 一一介绍给朋友们说他俩现在谈着呢。   席铮的身高略比他高一点,不由得身子半倾地配合着他, 神色间满是无奈和纵容。   调戏自己就调戏吧, 好歹这小子没再挂别人身上了。   晏淮央这会儿怎么看席铮怎么顺眼, 一时间也有些心猿意马了, 想睡。   “失陪了各位,我去楼上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摆摆手要走,有个损友扯着嗓子嚷嚷开了。   “不是, 有你这样的吗, 我们这么多人大老远的过来陪太子玩车也就算了, 刚把你们等回来了,扭头就要走。像话吗晏少爷?”   “就是, 你今天不喝也得喝!”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摆明了要灌他几杯。   晏淮央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他兄弟, 往常这种场合祁京墨肯定会帮自己挡酒的。但是现在祁狗沉着个脸, 一言不发, 阴鸷的眼神漠然地对上了自己的视线,像冰渣子一样。   哪里惹到他了,刚刚不还一起玩得挺欢的吗?   “挑一杯吧, 都是刚调好的。”   俱乐部老板也不怀好意地使眼色,让服务生端过来了满满一托盘的各色晶莹液体。   席铮皱眉,“我来。”   晏淮央摁住了他的手, 摇了摇头。没事,朋友间的玩闹而已不用太严肃。   这家伙就是太过一本正经了,所以才很难融入这些二代的圈子。   福祸相依,也就是因为这种性格特质才成就了这个男人,强权不需要迎合任何人的喜好,席铮已经从一个豪门家主成长为国内数得着的显赫资本了,他只需要享受别人的恭维就行。   酒液入喉,晏淮央晃了晃脑袋,假装不胜酒力地扑倒在席铮怀里。   “我醉了,扶我回去吧。”   “好的宝贝。”   席铮明明没碰酒却感觉喉咙说不出的干渴,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对于心上人突然表示的亲近有些无所适从。就像你渴望了很久的珍宝突然坠入怀里,第一反应必然是紧张地接住,等意识回笼的时候才顾得上狂喜。   他俩明目张胆地闪人了,留下一片骂他们不够意思的嘘声。   “啧啧,就这点酒量还能把他灌醉了?晏少爷糊弄咱们呢。”   “可说呢。以前整晚整晚地跟咱们厮混在一起,也没说喝不动了。现在谈个对象可真是不要兄弟了。”   有人自诩风趣地调侃着,还撞了撞祁京墨的胳膊试图同仇敌忾,您说是吧?   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得到任何附和,一扭头,发现周遭所有人都面色复杂地望着自己,还有使眼色让他赶紧闭嘴的。   这人战战兢兢地打量着祁家这位的脸色,发现大大的不妙啊。   有的人往那里一坐即使什么话都不说,无形的压迫感就从他的周遭散逸开来,让每个路过的人都寒毛直竖。   “祁、祁哥,我敬您一杯,瞧我这张破嘴啊。”那人哆嗦着端起酒杯,就差原地跪那儿了。   祁京墨还是一个表情都没有施舍给他,翘起的二郎腿上鞋尖轻轻晃悠着,把那人举着的酒杯踢翻了,力道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直接在那人的脸上印下了一个鞋底印,代表他不接受道歉。   俱乐部老板见势不妙,忙让人端上来几个果盘,还有身材火辣的陪酒女郎娇滴滴地环绕着这些阔少们坐了一圈,努力缓和着场内紧绷的气氛。   女郎纤细手臂即将环上祁京墨脖颈的时候,这人终于开口了。   “滚开。”   “祁少您是不满意这批吗?我命人……”   俱乐部老板的话音未落,就见到面前这个权势滔天的年轻男人自嘲地笑了笑。   “喜欢玩男人是吧,老子也玩。”   暮色将近,乍响的一声惊雷之后,帝都下起了瓢泼大雨,矗立在郊外空地上没有高层建筑遮挡的会馆更是能清晰地听到雨水砸落的声音。   “好累,帮我洗澡。”   晏淮央把衣服扔了一地,然后**地倚靠着浴室的墙壁,好整以暇地看着席铮跟在后面帮他收拾着。   他的目光流连在席铮俯首时暴露出来的脆弱脖颈,如同食物链顶端的肉食者在评判着他的猎物。   似乎觉得满意,他矜贵地伸手指描摹上了席铮脖颈后方细密的绒毛,轻轻拂过,引得这人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宝贝,不要考验我的定力。”男人的喉结滚动着,眸色暗沉如墨。   “快点。我喝醉了,你不愿意帮我吗?”   晏淮央的声音乖乖软软的,只是那直勾勾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却让席铮如芒在背。   后者咬牙拧开了花洒,然后把这个只会折腾自己的混账玩意拉入了水幕之下。   席铮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的视线所及全都是晏淮央白腻光洁的肌肤,和宛如建模师精心雕琢的八块腹肌,并不会健壮得过分夸张,却充满了极致的性张力。当掺杂着少年人懵懂青涩的躯体揉杂进了成熟男人的掌控欲,他整个人就像是致命的毒。药一样让人为之迷幻,神魂颠倒。   “往哪摸呢,又偷偷占我便宜。”   耳畔传来了一声浅笑,让席铮苦苦维持的理智差点崩断了。   “抱、歉。”   席铮的呼吸都乱得不像样,还克己复礼地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罪过道歉,实在是过分听话了,让晏淮央也来了几分逗弄这人的兴致。   想看他在床上被欺负到神志昏迷,然后还为自己的怠慢而内疚。   水雾蒸腾下,晏淮央还恶劣地凑近这人,乖乖巧巧地问道:“给我洗干净了?”   “嗯,宝贝本来就很干净。”   席铮眸色深沉,满含爱意地凝望着晏淮央被热气蒸腾得透着粉意的身体。   他并不是出于爱情滤镜才这么说的,而是这位大少爷向来都是锦衣玉食的长大,作风习惯也是权贵圈子里的清流,他只是乱撩但是很有分寸,所以席铮总感觉他家宝贝连身上的汗珠都是香的。   “行了,别这么看着我,像一头望着主人的大狗狗。”   晏淮央笑了笑,动作粗暴地从背后按住席铮的脑袋,逼着他俯首,然后恩赐一般地凑过去跟他交换了一个湿软涩气的吻。   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本就欲语还休的情感瞬间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这夜的雨下了多久,他俩就腻在一起多久,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响了整晚。   席铮失控地将床单都抓烂了,第一次尝到这小子毫无顾忌地占有,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人以前都是收着的,很吝啬地不肯施予他同等程度的沉沦。   到底是年纪小几岁,体力就是远远优于自己的,大总裁再怎么每天锻炼也吃不消。   他想跑。   但是每次都会被晏淮央抓着脚拽回来,这小混蛋还坏心眼地一遍遍逼问自己,就这么喜欢我啊?说话?   等到天色擦亮的时候,席铮浑浑噩噩的,整个人都不可自控地发着抖,却强打着精神痴痴地望着晏淮央,舍不得挪开视线。   晏淮央叹了口气,怜爱地抚了抚这人早就湿得不像样的头发。   “好了好了,不折腾你了,睡吧。”   席铮勉强撑起身体,拍了拍自己枕边,示意晏淮央躺到自己身边,他的喉咙现在已经哑的说不出话了。   但这时,晏淮央的手机屏幕亮了,有电话拨了进来。   他起身将窗帘合拢起来,然后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外间,发现贺襄他们已经给自己打了十几个电话了,只是他静音了没有留意。   随便回拨了一个,“出什么事了?”   对面叹了口气,迟疑了半晌才吐出来一句。   “祖宗,您这一觉睡得够沉的。赶紧下来管管吧,你兄弟要疯了。”   晏淮央他们住的是顶楼,没跟楼下那些二世祖们在同一层,因为鬼知道这帮人要喝到几点,然后鬼吼鬼叫到什么时候。   大少爷随便冲了个凉,然后塔拉着拖鞋走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瞅着他都像是看到救星了一样。   尤其是贺襄,从那鸡窝一样凌乱的发型都能看出来他有多抓狂了。之前晏淮央和魏凛都不在场,老魏临时有事回家了,场面只能贺襄这个跟他们最为亲近的人兜着,可把他折磨疯了。   贺襄一把扯过晏淮央的胳膊,然后压低了嗓音对他说道:“你摊上事了祖宗,祁家独子被你带坏了,也睡上男人了。”   晏淮央一口断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屋子里的牛郎就没断过,换了好几拨人了。”   贺襄弱弱地比划着,脸上也是天要塌了的表情。晏家好歹还有个老二能兜底,祁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他们家从此绝后了可真是热闹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就等着被祁家老爷子炮轰吧,那可是部队里退下来的老领导。   晏淮央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也没工夫斟酌了,眼瞅着天都快亮了,现在这局势也顾不上给他兄弟留什么体面了。   他直接撩起大长腿把门踹开了。   洁白凌乱的床单上,应召牛郎光着身子蜷缩在地上,祁狗正倚靠在床头抽着烟,毛毯在肚脐以下只盖着一点点,像是听到踹门刚刚盖上的。也好,晏淮央也没想跟他兄弟“坦诚相见”。   晏淮央挑了挑眉,“一夜风流?”   祁京墨也分毫不让地瞪视了回去,“你不也一样?”   “我特么……”晏淮央瞬间火大。   那能一样嘛,你要是打算谈恋爱那就好好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惊一乍的搞得兄弟们紧张了一夜。   晏淮央抱着手臂冷冷地站在门口,还好心地关上门替他们遮掩着。   祁京墨见这人离自己八丈远,神色也有些受伤,冷着脸生了一会子闷气。   好半天才可怜巴巴地讲了一句,“央央,我弯了。”   “这么突然?”   晏淮央佯装作吓了一跳。因为他俩从小一个大院里混到大的,谁不知道谁啊,他一瞅就知道祁狗子搁这作妖呢。   “嗯。”   祁京墨垂着头,自暴自弃地如同被抛弃了的大狗。   “给我憋回去,不许弯!”    第80章   看着晏淮央带着怒气的俊脸, 祁京墨最先破功了,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就不该指望着这人会好声好气地哄自己的,这小子比谁都霸道。   晏淮央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个毛毯, 扔在了身形清瘦、脸色仓皇的可怜牛郎身上。   他的语调也很温和,“不是你的错。出去吧, 小费找贺襄领。”   那男生如蒙大赦,赶紧千恩万谢地给他鞠躬。临出门前还张嘴想解释点什么, “没, 没有……”   “我知道。”   晏淮央冲着他点了点头, 摆摆手让那人走了。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晏少爷四周环视了一圈,感觉没地方下脚,所以扯起裤腿席地而坐了。   见这人明晃晃地在嫌弃自己, 祁京墨从鼻孔里哼出来些不满。   “行了, 别拿腔拿调了。我没干什么, 我对男的硬不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晏淮央,语调有些伤感。   “央央, 我是不是没办法成为你最亲近的人了?”   “我试过了, 怎样都不行,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我舍不得让你的后半生都跟别人在一起, 同吃同睡, 我一想到这里就要疯了。咱俩从几岁上就没有分开过……”   原来是在吃醋啊,晏淮央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酷哥在那里黯然神伤,也有点好笑, 但他挑起了嘴角却又很快放下了。   他知道他兄弟是在不安。他们俩原本形影不离,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祁京墨不管置办多少套房产都永远会留一个卧室给自己住, 而他也一样。   这么一晃眼的工夫,时过境迁,自己有了能托付终生的恋人,祁京墨只是不放心而已。他对自己的保护欲太旺盛了,那场跨越生死的事故又让这家伙的所有神经都格外敏锐,他信不过所有人。   晏淮央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到了床边,像拍一头大型犬一样拍了拍祁京墨的脑袋。   “好了,别闹别扭了。我谈恋爱又不会影响咱俩之间的友情。你想想你年少轻狂的时候不是还嘚瑟地领女朋友来给我看,我有为这事跟你翻脸吗?”   祁京墨还是臭着张脸,但是很依赖地圈住了晏淮央的腰,还罔顾自己那么大的体型非要把大脑袋搁在这人腿上。   只是到底也知道不好意思,那张灰色的毛毯时刻不离身,遮住他的自尊心。   “你少哄我。我能看出来你对姓席的不是逢场作戏,你是真看上他了。”   当晏淮央将席铮压在汽车引擎盖上亲的时候,刺眼的阳光下面,祁京墨如坠冰窟,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尽了。或许是晏淮央一向都薄情寡性的,对谈恋爱这事向来就不怎么热衷,所以他们几个最躁热的青春期这人都如同天上仙子一样不肯下凡。   搞得祁京墨一直都有这个错觉,好像他跟晏淮央能永远彼此陪伴下去,是对方生命里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人。但是当席铮强势挤进他们的交际圈的时候,祁京墨的信仰就在逐渐崩塌,这么多年建立的内心秩序被摧毁了。   他以为,他失去晏淮央了。   所以他像个没断奶的婴儿一样发泄着不满,大吵大闹。   “哎,说你什么好呢。”   晏淮央凝望着天花板发呆。他能接住祁京墨的所有不安,接下来该想想怎么糊弄他兄弟了,总不能放任祁家真绝后了吧。   “祁狗,其实我对朋友比对情人好。”   “谈恋爱如果闹掰了,我能头也不回地跟他分手。但是咱俩小二十年的交情呢,我能动不动就跟你决裂吗?你俨然占据着一个不可撼动的地位,非跟席铮较什么劲啊。”   终于等到句中听的话了,祁京墨一想也确实个这么个理儿,顿时也不赖叽着了,从晏淮央的大腿上腾挪开了。   草,真沉。晏淮央让他压的腿都麻了。仅此一次了,再闹还是有多远踹多远吧。   这边哄差不多了,晏淮央也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你歇着吧。困死了,我该回去搂着对象补觉了。”   “央央,咱俩也能睡,被子一盖我也能搂着你。”祁京墨听不得这个,他还是应激,不依不饶地拽着晏淮央胳膊不撒手。   你一个大直男这么黏人像话吗?   晏淮央挑了挑眉,“那哪一样?跟对象能亲嘴儿,还能做点没羞没臊的事情。”   他诡异地盯着他兄弟的下半身,末了还关爱地拍了拍祁狗的大脑袋。   “哎,你是不是这些年吃 | 精神病的药把七情六欲给治没了?谁乐意跟你一起守活寡,实在不行就让伯父伯母找几个江湖郎中给你开点补药喝喝,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啊。”   祁京墨大怒,当即就要跟他干架了。   晏少爷眼波流转,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休想再欺负我了。”   祁京墨狞笑道:“怎么个事?就你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敢冲我耍横。”   “因为我现在有打手了啊。我一个电话就能把席铮喊过来揍你,信不信?你俩武力值是五五开的,之前较量过。”   祁京墨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混乱的夜晚见到席铮那张扑克脸。   他一指门口,“草,赶紧滚!”   晏少爷挂着张扬的笑意走人了。   等人走后,祁京墨又自己笑了几下。其实他已经基本上都被哄好了。   能跟晏淮央玩到一起去的能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啊。   楼上偌大的客房里,席铮并没有什么睡意。他站在窗边望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群,从俱乐部老板点头哈腰的赔罪和几个衣着清凉的服务生灰溜溜地躲避着众人的视线趁着天色微明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昭示存在感的,只会是所谓的京圈太子爷啊。   “怎么起来了?腰还酸不酸。”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席铮确实疲惫极了,体力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放任着自己的身体轻轻靠在晏淮央身上。   只是看着这个年轻男孩子的发顶发了会儿呆。   “晏淮央,我不是圣人,也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但凡是用情至深的人都是有占有欲的。人性的阴暗面即便是我也逾越不了。”   讲到半截他就放缓了语调,怕自己显得太过严肃。本来性格就不是太讨喜的,没办法跟这人那些知情识趣的玩伴们比,席铮不想承认他也有患得患失的时候。   “怎么个阴暗法,我听听。”晏淮央语调懒散,很没正形地哼唧了一句。   席铮偏过头去用力地亲了亲他。   “不能再放任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了,这次回去后你必须跟我住一起,不接受讨价还价。”   “啊,这么霸道啊。你都不找点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哄骗哄骗我?比如你家猫会后空翻什么的。”   席铮也没好气地笑了笑,这小混球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分明知道自己爱惨了。恋爱里往往显得咄咄逼人的那一方其实才是把主动权交付出去的那个。   “我家猫还真没有这本领。他被家里人养得性情懒散,一身的坏毛病,只有别人上赶着逗他开心的份,他哪会花心思在别人身上。”   啧,晏少爷听出来了,在这指桑骂槐呢。   众人都没怎么睡好,窗帘一拉,睡了个昏天暗地之后,就准备各回各家了。   晏淮央在机场登机口随意地挥了挥手,跟祁狗他们约好了下次再聚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人了。本来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分离啊,他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又不是归隐山林当和尚去了,想出来混随时都可以嘛。   不过话说早了,终归是有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临到手机信号消失的前一刻钟,他接到了他爷爷满含怒火的电话。通风报信的人还挺懂事,知道等到天亮了再去通报,不然恐怕昨晚上这老头就千里迢迢地杀过来了。   晏淮央心虚地拍了拍胸口,好像,他……确实自己作死来着。   他们年轻人不把玩命飙车当回事,但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就是差点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怪不得他爷爷火气那么大,喊他回家挨拐棍儿去。   他愤愤不平地控诉席铮,“看你干的好事。”   席总裁披着空调毯,在飞机上又恢复了那个执掌大权的上位者气势。   他睥睨着自己的小情人,“飞往A市的航线不可能掉头,这下你不想跟我同居也得同居了。”   “腹黑!卑鄙!欺负人!”晏淮央鼓着腮帮子数落他。   “管用就行,对付不省心的顽劣少爷只能这样拴住。”   当晏家的保镖在A市机场摆开了阵仗,地毯式搜索却没抓到人的时候,晏家人才知道自家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跟别人跑了,离家出走了。   晏爷爷虎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拐棍儿杵地,敲得邦邦响。   “再给淮央打电话,他还回不回来吃晚饭了!”   “您看您老人家这是何苦呢,这下直接把人吓得不敢回来了吧。深更半夜的他还能去哪啊,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的事情。我就说不能让他跟席家小子厮混到一起吧,您总把席铮当个温良恭俭的后辈看待,那人的生意能做得那么大摆明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晏淮央他亲爹还没放弃把这俩人拆散的打算呢,逮到机会就上眼药。    第81章   阔别几个月, 又住进以前闹掰过的前男友的房子里,感觉还挺微妙。   晏淮央拉开衣柜看了看,他留下的那些衣服全都好端端地挂着呢。独属于房主的冷色调高定西装偏要跟自己布料柔软舒适的休闲装贴在一起, 一如这个男人藏在各种细枝末节里的爱意。   “宝贝,你对这里还满意吗?”   席铮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以前不管在多高规格的谈判桌上都镇定自若的男人第一次有些忐忑了,生怕心上人扭头就走。   晏淮央矜贵地抬眸, “我要的无边泳池呢?”   “在后院, 刚才天色深了你没有留意到。”   席铮丝毫没有犹豫地接话, 那双浓墨般深情的眉眼定定地观察着晏少爷的每一个小表情。   “地库里全是你的车, 看着不爽。我要买几辆新的,然后你再分一个司机给我使唤。”晏少爷颐指气使道。   席铮会意,从钱包里取出来一张黑卡塞到了这位大少爷手里。   “买, 刷我的卡。我巴不得你在咱们家添置更多东西, 最好让这里全都充斥着属于你的气息。衣帽间也都归你, 我那些乏善可陈的西装只要主卧衣柜就能放下了。”   晏淮央挑起了嘴角,不得了啊, 这狗男人可是长进了不少。   怪不得他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改造好了, 还让自己验收成果。   室内的陈设还是跟记忆中有些出入的, 晏淮央在水池里洗干净了手, 一时间没看到擦手的毛巾。   他看着席铮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一时间玩心渐起,五指张开将湿漉漉的水滴弹了席铮一脸。   这个冷酷霸道的男人愣在原地错愕了一瞬,挺拔的鼻梁上有水滴渐渐滑落。他的眸色幽深一片, 猝然抓过晏淮央白白嫩嫩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   “很好玩?”   “嗯。”晏淮央眼睛亮亮的,心情无比愉悦。   像个骄纵的大猫。   席铮意识到,这个男孩子终于被自己养熟了, 他居然会无意识地跟自己亲近了。   有一些无聊的、幼稚的恶作剧的时候首选的捉弄对象也从他那些朋友们,变成了自己。席铮心里百感交集,总算这几个月的死缠烂打没有白费。   但是大总裁根本不会戳穿,他家这个小祖宗脸皮薄,如果戳穿了人家爱面子,就不来黏糊自己了。   深夜万籁俱寂,听着枕边清浅的呼吸声,席铮的意识无比清醒,他根本舍不得睡,从他俩闹分手以来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安心过,终于把这个风流浪荡的纨绔少爷给拐回家了。   他从背后圈住晏淮央的腰,忍不住叫这人的名字。   “晏淮央。”   “嗯。”   声音含含糊糊的,没有睡熟,还挺有良心地知道回应自己了,席铮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喊了一句,“晏淮央。”   “听见啦!再吵嚷你就滚到次卧去睡。”   席铮噤声了,有些不服气地背过了身去,就没见过谈恋爱这么霸道的。住在自己家里还一言不合就想把他这个房主踹出去。   住在一起的第一晚他俩就像是烈火烹油一样,全是小摩擦。   夜里席铮被冷气冻醒的时候,才发现晏淮央把整个被子都抢过去了,还像大螃蟹一样张牙舞爪地盘踞着。他没好气地抬起巴掌想揍一下这小子的屁股,但终归没舍得,最后窝窝囊囊地下地去别的房间又抱了一床被子来。   没有哪家恩爱的情侣是分被子盖的。等天亮他就吩咐管家去定做一床足够宽厚的被子。他偏要跟自家宝贝搂着睡。   等到天光大亮,某位总裁遵循着生物钟醒过来的时候,就超近距离地对上了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   下巴有些痒意,因为小男友睡熟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拱进了自己怀里,正乖乖地依赖着自己。   席铮低头嗅了嗅晏淮央的发丝,带着淡淡的橙花香气,就是席铮家里常备的那种沐浴用品味道。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嗯?你怎么还没出门?”   晏淮央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看外面亮极了的天色,又看了看某个一本正经地用手机研究财经曲线的男人,疑惑道。   席铮纹丝不动,简短地回了几个字。   “在家陪你。”   晏淮央忍不住笑着调侃他:“喂,就这么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我分开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粘人精。”   “以前你的目光都注视着别的男人去了,哪里留意的到我身上。”席铮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别找事儿哈,好端端的你又翻旧账。”晏少爷抬起形状姣好的脚丫子踹了他一脚。   席铮握住他的脚踝,“大早晨的不许勾引我。”   嘿,晏淮央百口莫辩,我干什么他都说我勾引他。   “说正经的,你赶紧去公司上班吧。荒废了这么久的公务你手底下的人该忙疯了。我现在离家出走了不好管家里要钱,还得靠你养着的,听话。”   他这句话正中眉心,席铮的嘴角瞬间就压不住了。   临出门前还要不依不饶地等着晏淮央亲他一口才行。   晏少爷这一住就是近一个月,期间不管他们家派了多少人来三催四请,这位就是耍赖不肯回家,他还是怕他爷爷的火气没消下去,搞不好一被逮回家就直接押送到祠堂去了。   而且他在这里过的是皇帝般的生活。   每次厨房准备菜品的时候,席家的管事即便顾不上询问席铮这位家主的喜好,都会第一时间来问自己,可把他当自家小祖宗伺候着了。连席铮养的橘猫都忘本,只顾着来自己脚边撒娇卖萌。   “你看娱乐圈的人多会看人下菜碟。我那部古装剧总共就两集的戏份,播出的时候居然一帧都没剪。我经纪人刚才还打电话说,金狮奖的主办方还提名了一个新锐男配的奖项给我,问我去不去现场观礼。”   晏淮央很没正形地歪在沙发上,一边叉着水果,一边和席铮絮絮叨叨。   而大总裁尽管在盯着波谲云诡的股市线条,也时刻分出来些意识在听,时不时贴心地回应几句。   等他忙完了工作,也凑到了晏淮央身边挤着。   提到娱乐圈的事情,席铮也心下闪过一个念头。他翻出来自己的围脖账号,公然艾特了一下晏淮央这个新晋大明星的官微,配文是:宝贝,给我蹭蹭热度,我好糊。   明明他俩就靠在一个沙发上,偏要通过社媒聊天,这小心思昭然若揭嘛,秀恩爱给谁看呢这是?   想到这里晏淮央就想笑,上次在京城聚会,他兄弟私底下就提醒他说席铮是个绿茶。   一开始他还挺不以为意,人家威望滔天的金融巨鳄犯得着搞那些嘛。但是相处得越久,晏淮央发现这男人确实茶茶的。因为吃醋乱发脾气被自己凶过几次以后,这男人学乖了,不明着吃醋了,现在曲里拐弯的,骨子里是个醋坛子的本质一点都没变。   蛮可爱的。   晏淮央斜睨着他,“席总,你又不当明星,要那么多粉丝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只是想找个理由黏在你身上,不行吗?”席铮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口。   晏淮央无奈地回关了他。正主下场亲自官宣了一次,尽管全娱乐圈的人早就知道他俩有一腿了。   不看不知道,这家伙居然都签到好几个月了,一天都没有落下。   “辛苦庄特助了,要没日没夜的给你公司打工,还得抽空帮你签到。”晏淮央笑他。   席铮气得咬了他的嘴唇一下,“有他什么事。我自己签的。”   即便大明星的身份只是晏淮央拥有的那些身价里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但是席铮依旧很珍视。心上人潇洒地走过,留下的吉光片羽他都会好好地收藏起来。   “好好好,是我错怪你了。”   晏淮央眼带笑意,加深了这个吻。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啊!”   “快了快了,待腻了我就回去了。”   晏非鬼哭狼嚎地在电话里催了他一通,又等不急,在一个傍晚亲自开车来席家抢人了。   脾气火爆的男生一把扯过晏淮央的胳膊,一边冷冷地跟席铮对峙上了。   “我要带我哥走,你有意见?”   总裁先生不跟小孩一般见识,他语焉不详地对晏淮央暗示到:“宝贝,要不要贴一个创可贴?”   晏淮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搞事情。   “哥你受伤了?伤哪了我看看。”   晏非急得把晏淮央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伤口。然后忍不住上手扯开了晏淮央出来时就有些松松散散的衬衣领口。   然后在脖子里发现了几枚新鲜出炉的吻痕,这俩人刚刚干了什么还用猜吗?   顶着他弟弟一副天要塌了的质问眼神,晏淮央莫名的有点心虚。但是他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有什么可心虚的?都是成年人,搂搂抱抱亲上头了不是很正常嘛。   他不理解晏非为什么突然就眼眶红了,像是气得要哭。   但是在一旁洞若观火的席铮心里冷笑道,还能是为什么,这个对哥哥有着超强占有欲的兄控破防了呗。   往家方向开的车子像是背后有狼撵着一样,火急火燎的,晏非全程都绷着张脸生闷气,只一味地猛踩油门。   晏淮央进屋的时候还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生怕他爷爷抽冷子地从背后踹他一脚。但是老头子只是骂了他几句就算了,嘴上说再有下次就派八个保镖24小时地看着他,但攥着晏淮央的掌心却是温热慈爱的。   在饭桌上也一个劲地给宝贝大孙子夹菜,没多一会他那个餐盘就要盛不下了。   “好了爷爷,席家不是贫民窟,没饿到我。”   他爷爷虎目圆睁,“吃你的饭吧。席家小子都没有正式地上门商议亲事,不许那么早就住一起。这次回来后你就住家里吧,别往外跑了听见没?”   “哦。”晏少爷无可无不可,他不挑。   住是住下了,但是晏家人刚放心了没几天,就发现席铮那混蛋有的是办法来拐带晏淮央,有的时候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车停在了晏淮央那个小院子围墙外,进来说着说着话他就赖着不走了。有的时候是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约晏淮央去他公司洽谈一些合作案。   以前怎么没觉得那小子这么招人烦呢。这次连晏爷爷都来气了。   一个平静的午后,晏淮央被管家请过去说有家庭会议要开。八仙桌前坐着老宅里所有能叫的上号的晏家人,气氛还挺严肃的。   晏非站起来作为话事人,他沉痛地说道:“哥,咱家破产了。”   “啊?这么突然?”晏淮央眼睛都睁圆了。   晏非把他要破功的嘴角又往下压了压,没办法,看着他爷爷和其余长辈们都愁眉苦脸的表情,实在是戏剧性拉满了。   “其实前一年就有征兆了,你很少看集团的财报,所以有了窟窿你都没有发现。我们已经尽全力弥补了,但是亏空越来越大,所以资金链崩断了。哥你最近跟我一起去稳住董事会吧……”   在他弟还努力自圆其说的时候,晏淮央站起了身,把椅子往后挪开了老远。   “不得了。那你们忙吧,我得赶紧去抱着席铮的大腿吃软饭了,我可过不了穷日子。”   说完他就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片的喝骂声,他爷爷都被气笑了。就说嘛根本骗不到这小子,想让他安安分分地留在家里干点正经事根本不现实。   等晏淮央轻车熟路地溜达进席铮的客厅里的时候,发现这男人居然在朦胧的昏黄光线下看录像带,氛围搞得还挺文艺。   “在看什么?”   他盘着腿,很自然地从背后环住了席铮的脖子。   席铮偏头看向他,“看咱俩的订婚录像,你应该早就忘干净了吧。”   晏淮央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吧,我就回自己家住了几天,这男人就要逼宫了?   阵仗用得着搞这么大吗?小渣男心里毛毛的。   席铮半是道德绑架、半是胁迫地逼着这人跟他一起看完了一个多小时的录像带。   那天的天气很好,在草地上布置的仪式也很端庄浪漫,但是就像席铮说的那样,晏淮央却是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留下。因为那时候他只是在机械地服从着长辈们安排的豪门联姻而已,他就把自己当一个木头桩子,连当天穿的什么衣服都没留意过,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大半天。   但直到当一个上帝视角去看,他才发现年轻了几岁的席铮是怎么紧张地走上红毯,然后满含爱意地执着自己的手戴上戒指的。   晏淮央也在这一刻才找到答案,封存在他墓碑上言笑晏晏的那张西装照原来是这一天留下的。   来自暗恋视角的席铮的截取,然后亲自命人印在自己的墓碑上的,以未婚夫的身份。   晏淮央还沉浸在巨大的感动时,就被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以分毫不差的姿势再次抓住了手指。   “晏总,这张空头支票我苦等了四年。咱俩的婚约是不是该兑现一下了?”   如果放在寻常时候晏淮央肯定会权衡利弊,仔细斟酌一下的,但是现在铁证如山就在眼前,他索性一咬牙。   干了!    第82章(正文完)   婚礼定在了五月初八, 选址是A市城郊的一栋豪华庄园。   远离了闹市区,方便封锁道路为这些大人物们戒严,也有足够的场地来铺开阵仗进行本世纪可能是最顶配的一场豪门联姻婚礼了。   说来也有趣, 席铮当时为了表示郑重,把家族里所有分量还可以的长辈们都带去晏家提亲了。偏偏晏家也是个世家大族, 双方加起来近百来号人商议婚礼的相关细节,吵了三天, 要不是顾及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长辈们早就打起来了。   晏淮央没拿着这个当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他官宣只是随手发了个朋友圈:下月初八我结婚, 记得来观礼。   底下一大串的评论都得翻好几页,这个位面的天命之子们都聚齐了。   【席铮:乖,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霸总宣示主权的言论还热乎着呢, 砸场子的人就来了, 看得他脸色黑如锅底。   【晏非:结婚了你就不是我哥了?记得回家吃饭。】   【祁京墨:结就结呗, 谁拦着你了。月底跟我一起去西班牙看球赛。】   【江池:小挂件,人生大事不要冲动。如果你非得瞎了眼挑中这个人, 那我预约你二婚的档期。】   席铮沉默了, 他好像抢赢了, 但又没完全赢。   就这一条官宣的朋友圈就惹出来很多乱子, 席总裁之前才建立起来的安全感城墙又摇摇欲坠了, 成天公司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守着他家心肝宝贝不给人抢走,惹得晏淮央每次都想笑他。   当这一日真正来临时, 他们两个人天没亮就醒了,谁都没有睡得太安稳。   席铮贪婪地从背后抱住晏淮央的细腰,痴缠地在他耳边诉说着:“宝贝, 等婚礼走完,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叫你老婆了?”   晏淮央凤眸微眯,“胆肥了,分不清大小王了是不是?你敢叫一句我就在洞房时让你哭一次。”   席铮愕然,然后不要钱似的叫个没完。   “老婆老婆老婆……”   额,晏淮央一噎。他忘了这人最近越来越有向老流氓方向蜕变的趋势了。果然狗男人就是不能惯着的,他不知道收敛,你敢递个梯子他肯定顺杆儿爬。   他们两个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时候,就有一个工作人员递上来一个盒子,说是一位白先生送过来的,打开来看是个身价不会低于千万级别的海蓝色珠宝。   晏淮央翻看着手机消息,对上号了,是他在斐星传媒的前辈艺人,白嘉言老师,印象里是个温润如玉的大哥哥。   “奇怪了,现在娱乐圈的艺人出手这么阔绰的吗?给普通同事送这么大礼啊。”   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怎么在意。   他缓缓走向了一位含笑注视着自己的女子。那人的神态有些拘谨,似乎在这种权贵扎堆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晏淮央主动抱了抱她,“卿姐,好久不见。”   是他还在娱乐圈当个小糊咖的时候,对他很照顾的前任经纪人——杜卿。   杜卿一见他就忍不住叮嘱,“该叫你晏先生了。当了豪门继承人可不能再像小糊咖一样任性妄为了,你再乱来谁能给你兜底?”   听到这里的席铮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晃悠了一下,意思是有他当靠山呢,不怕。   晏淮央被哄的很好。   “看见了吧?倘若我把家底败光了,还能败席家那一份,卿姐不用担心。”   晏淮央也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这里寒暄,他递给杜卿一枚精巧的钥匙,是给她开了一间艺人工作室,资金管够。   晏少爷总是自诩天性凉薄,但是他会记得每一个对他很好的人,就像个很难被讨好的骄傲猫咪一样在人类不经意间拿毛茸茸的小脑袋撞一下,留下独属于他的回馈印记,然后潇洒地走向下一个人。没办法,爱他的人太多了。   “淮央,来。”   一位身形高挑、很有气质的美妇人缓缓而来,身边跟着的是晏淮央那个赋闲在家里的情圣爹,两个人谁都不看谁,离婚了这么多年关系依旧很差。   “母亲。”晏淮央亲昵地唤了一声。   他前段时间就跟母亲见过了,算是打破了分别多年的生疏感,但毕竟常年不住在一起,母子亲情倒也淡了许多。   “淮央,还有个人想正式介绍给你,是我现在的恋人。但是你应该认得他的,他说同你在一家娱乐公司里共事。”   晏淮央略作沉吟就懂了,后槽牙都咬紧了,好你个白嘉言,闹了半天你想当我小爸啊?回去就收拾他。   他正准备和席铮一起去后台换礼服的时候,就看到这男人径直走向了一个人。   对面的人戴着墨镜,姿态嚣张。   果然,就算是在人潮汹涌的纷杂会场,领地意识极强的雄性上位者生物也会自动感知到情敌的方位。   “不是说滚回法国当什么南部富商了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怎么不记得席家给你发邀请函了。”席铮咄咄逼人。   “我如果说是晏晏邀请我的,那你不得原地气死啊。”   江影帝也不闪不避地硬刚了上去。该死的,他早就看这黑心资本家不顺眼了,如果不是收敛着不想搞砸了晏晏的婚礼,他现在已经一拳头把那张扑克脸砸烂了。婚礼当天死老公可太好了。   席铮压抑着怒火,对晏淮央问道:“宝贝,你叫他来的?”   你不知道他曾经追过你吗?   晏淮央仰头望天,“那个,都是朋友。”   “你朋友可真多。”席铮心里醋海翻腾,拖着这不省心的家伙去后台换情侣装了。   **   铺满玫瑰的红毯上,这对新人缓缓走上台。   宾客们难掩赞叹,更成熟些的那位先生英俊逼人,年纪小的那个雪肤花貌、容颜极盛,他们两个偶然对视的时候都能让场馆的气氛瞬间燃炸。颜色相近的两套礼服明显就是出自同一家设计师的手笔。   开场前这对小情侣设计了半天姿势,两个大男人挽着手臂实在是有碍观瞻,所以他们只是十指交握在一起的。   席铮等这一天太久了,所以他故意把步伐放得很慢,直到晏淮央心浮气躁,不走分说地主动扯着他往前走,这男人才眼神宠溺地跟在后面。   话筒被递到了席铮手里,因为他年长几岁,本就该承担的责任多些。   低沉磁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想先说一声抱歉,晏淮央的人生我缺席太久了,也很感谢这些在不同时期陪伴晏晏长大的人。   “他还是一个奶娃娃的时候我应该刚会背书,他会读书认字的时候我在席家一本正经的接受着继承人教育,他十几岁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在国外留学,错过了太多太多了,连他瞒着家里去娱乐圈闯荡的时候我都在扮演一个不近人情的冷血资本家。   “所以晏淮央的生命里出现了很多重要的人。未来也欢迎你们继续看着他成长,而我就要辛苦一些了,我会接替所有人的角色,当他的家人、朋友、前辈、以及唯一的爱人,给晏晏很多份的爱意。”   此时正在台下听着的几位天命之子们越来越火大,草,忍不了了,这混蛋也太能嘚瑟了。   等他下台就冲过去揍他。   晏淮央也似笑非笑,听出来了,醋坛子在这种场合也忘不了宣示主权。   席铮把话筒递给他家宝贝的时候也不老实,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亲吻了一下人家的手背。   而晏淮央也顺势扬了扬洁白修长的手指,上面光秃秃的。   “看到没,婚戒我俩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那就赖某人当初闹别扭的时候把他那枚给融了。”   晏少爷当众告状。   霸总委屈巴巴地低头认错,“不给补啊?”   “补不了,不惯你这臭毛病。”   他俩旁若无人地互动,宾客们都在笑,这对小情侣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嘛。   晏淮央拎起话筒歪歪斜斜地放在了嘴边。   “他那稿子是精心准备的,我不跟他比,我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其实我曾经对席铮说过一句话,我说我不缺爱。   “现在细想起来似乎有些狂妄,但现实真就是如此的。我从小到大周遭围绕着各种各样的爱意,所以我可能对待爱情态度有些轻慢了。   “直到我和他一起故地重游,顺着时间长河去追溯我们两个的过往,才发现我俩真不是两条平行线。我们的人生轨迹其实重合过很多次,但又差了那么点运气总是恰好避开。   “一年多以前的那个夏日,我在A市国金大厦底下放了一束白色桔梗,然后雨越下越大我就喊经纪人来接我回去了。直到很久以后席铮才告诉过我他的迈巴赫当时就停在楼下。   “那其实我们老早就重逢了,他才是我回来以后见过的第一个故人。   “但我相信,无论我们变成什么模样,命运都会让我们兜兜转转又重新爱上彼此的。他的白月光是我,朱砂痣也是我,未来就辛苦一下席总了。”   **   等到婚礼仪式落幕,晏淮央的嘴角就耷拉了下来。因为他这些天呼叫了自己的系统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意识到或许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他就执拗地等在那里,谁拉他他都不走。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回音,似在叹息。   【欢迎回家,我的宿主。】   【这次留下,是不是不跟我走了?】   不走了。晏淮央结束了他十年的位面漂泊,但是系统是无机物,它还是要给位面公司打工的,或许它即将要绑定一位新的宿主,然后征战四方了。   席铮其实隐约感觉到晏淮央身边是跟着个不可名状的东西的,见他家宝贝为这东西郁郁寡欢了好久,于是愤怒地吼道:“滚出来。”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黑豹撕裂空间出现,拱了拱他家宿主。   还特意选了一套更有威慑力的系统皮肤。   【宿主,我要走了。】   晏淮央不语,只是一串一串地掉眼泪,沉默地哭得眼睛都红了。   把席铮也急得手忙脚乱地拿袖子去帮人家擦眼泪,但是越擦越多。   一向最宠它家宿主的系统也在抓狂,瞧他挑中的这个天命之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连哄人都不会。   系统准备悖逆自己的职责。   【等我两年,我回总部述职,把身上的权限都卸掉再来找你。放心,带你一个逆子就够操心的了,不会再带别的宿主了。】   晏淮央的眼泪这才止住了,他是个贪心的,所有的偏爱他全都要。   【宿主,你至今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吗?】   “滚。”晏淮央这才被哄笑了。   大黑豹走之前给了席铮一个警告的眼神,照顾好他,不然回来活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