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魔君修仙是什么体验   作者:龙环君   文案:   兰皎穿书,成了一个濒临倒闭的仙门中寥寥无几的弟子。   修仙界有个传说,说燕云山天悬洞中封印着一个牛逼大人物。   传说版本不一。有人说他鸾姿凤态,是修仙界的信仰;有人说他阴森可怖,是凶残嗜血的魔君。   总之,他的地盘无人敢涉足。   兰皎的师门恰恰坐落在燕云山南面,惨遭修仙界排挤,掌门让他下山招人。   他凭出色口才,抢到修仙种子选手。各大仙门很不爽,组队围攻他。   被困之际,一口黑金蝠纹棺从天而降,魔印燃烧的冷俊男子踏棺而出。   这炫酷的出场方式与传说中的九夷魔君高度吻合。   前狼后虎,兰皎急中生智,朗声道:“这位蒙面同学,我见你骨骼清奇,气韵非凡,是修仙的绝佳人才。太贰门建派五百年,环境优美,老师温文尔雅,学生活泼可爱,男女比例均衡,校风宽松允许恋爱。修仙名门,了解一下?”   -   虞渊作为修仙祖师爷,飞升之日魔印入体,从此自闭不愿见人。   他从未想过深渊之上会有一道光穿透黑暗。   他为兰皎重入凡尘,想用磐石守护带他走尽万丈红尘路,奈何体内魔印未除,仙时皎如明月,清冷禁欲;魔时六亲不认,欲壑难填。   -   仙魔同体美强惨攻 X 欢乐治愈皮皮受   疯狂明示:私设入山,无厘头古现结合,沙雕文勿考究,SC,1V1,磨人的小杠精彼此尊重。   内容标签:强强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爆笑 主受   主角:兰皎,虞渊   一句话简介:刺激   立意:不怕风雨磨砺,方能成就精彩人生。 第1章 意想不到的修仙世界。   锦绣元年,天空一阵巨响,兰皎懵逼登场。   他在一个“大”字型坑里醒来,碧空入目,绿柳迎风,环境清幽却很陌生。   浑身剧痛,像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过。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了的问题在兰皎脑子里打旋儿。   通常这种情况,必有热心人士在线答疑。   果不其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的猛男出现在兰皎面前。   猛男见兰皎四肢僵硬,眼大无神,有种死不瞑目的苍凉感,忙伸手去探他鼻息和颈脉。   脉象虚弱,但能抢救。   猛男当即往兰皎嘴里喂了一粒药丸,入口即化,巨苦但止痛效果奇好。   猛男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检查伤在哪儿。   兰皎努力发声,干涸的嘴唇只象征性地颤抖了几下。   猛男似乎感觉到他内心的蕉绿,忙从腰间解下水袋。   兰皎以为猛男要喂自己喝水,正要张嘴,万万没想到猛男仰头自灌了一口水,鼓起腮帮,以雨露均沾的完美角度朝他脸上狂喷一气。   卧槽!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兰皎使出拔萝卜的劲儿艰难坐起,抹去脸上的水珠,刚要说话,被猛男一把揽住手臂:“师兄,你感觉如何?”   师兄?兰皎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指着不远处的水塘说:“师弟,我还撑得住。你风尘仆仆,不如先去清洗一下?”   猛男长着一张不讲道理的脸,但性格温和,听话照做。   兰皎趁机整理混乱的思维。   他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锦官城,三岁时父母因交通意外离世,由恐婚的大姨抚养长大。   大姨经营着茶馆,整日呼朋唤友打麻将,没功夫管教他。   在校因调皮好动,一言难尽的学渣属性令学校老师束手无策,专门在走廊上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殊站立位,允许他自学成才。   兰皎通过顽强自学,勉强读完技校,因机缘人为巧合,被一个装瞎的玄学大师忽悠得有点上头,遂跟大师学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之玄学秘术。   生活原本平静无风,哪知玄学大师财迷心窍,卖桑椹汁做的假符水,大妈们喝了并没有返老还童,大师连带毫不知情的兰皎被一群肺活量巨好的大妈围追堵截,索要精神损失费。   兰皎他大姨叼着烟,麻将打得正嗨,前方居委会传来兰皎不干人事的消息,大姨咆哮一声,推倒长城,拿起祖传狼牙棒又追了他五条街。   兰皎带着一身伤痛,去看守所找玄学大师断绝师徒关系。   大师身陷囹圄,还不忘掐指一算。得出卦象后,大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小兰兰,为师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只因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忘不掉你容颜。”   “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一双卡姿兰大眼忽闪着难以掩藏的灵光。你不是人,咳……不是普通人,有修仙的慧根。为师不想努力了,打算后半辈子吃国家公粮,你我百年修得师徒一场,为师传给你一本珍藏了半生的绝世好书,你静心参悟,将来必成大器。”   大师从咯吱窝里掏出一本斑驳泛黄的古书,透过隔离栏塞到兰皎手里。   兰皎瞟一眼书名:《意想不到的修仙世界》。   就这?你都要吃牢饭了,还特么忽悠我呢?   聪明如他,必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很不给面子地将《意想不到的修仙世界》扔在地上用脚踩踏碾压。   踩着踩着,脚下忽然一空,一股神秘力量将他吸进一个天旋地转的黑洞中。   眼一闭一睁,便到了陌生的环境。   在水塘边洗脸的猛男穿的花哨,但扎了个道士丸子头,不知是不是修道的。他开口叫师兄,兰皎顺其自然一句师弟,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小机灵鬼不是吹的。   猛男囫囵地洗漱了一番,兰皎也精神了些,开始询问情况:“师弟,我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不知经历过什么,我为何这般虚弱?”   “师兄,你的灵根碎了!”猛男忽然掩面嘤嘤,猛虎落泪的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   灵根一词意味着自己真的穿进了《意想不到的修仙世界》。灵根对于修仙者来说很重要,开局灵根就碎了,兰皎还没哭,这个猛男倒先不顾体面地抹眼泪,怎么破?要不我跟着他一起哭吧。   兰皎自抱自泣。猛男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二胡有模有样的拉起来,抛开五音不全的瑕疵,乐声凄切悲凉,闻之断人肠。   兰皎哀伤之余,惊诧之后,捂脸叫停:“师弟,我们是修仙弟子吧?拉二胡是什么爱好?”   猛男停止演奏,以极其做作的角度仰望蓝天,眼角处未干的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七彩炫光:“师兄,咱们师门贫困潦倒,除了日常修炼,每逢初一十五还得下山卖艺,赚取微薄收入来维持门派用度。”   兰皎再次遭受巨大打击。   传说中的修仙,不该是玉树临风美少年和绝色倾城美少女在落英纷飞的山涧互诉衷肠,练一练情意绵绵眉来眼去剑吗?再不济也得驯养个灵兽,遨游九天,看万里河山层林尽染啊!   修仙之人走街串巷拉二胡卖艺是什么操作?我怕不是要吹唢呐?   死大叔,又拿邪书坑我!!!   猛男见兰皎的表情极其复杂,以为自己讲解的不到位,又说得详细了些:“师兄不必难过,你身为太贰门的首席大弟子,师父传给你的乐器是紫绶埙,小巧便携,乃上古神器。师父花了五十仙贝从赤脚大仙那里高价购得,世间仅此一件,赤脚大仙承诺如假包换。”   穿都穿了,生气无济于事,只能随遇而安,幸好埙这种古乐器兰皎略懂一二。   “仙贝是?”他问。   猛男答:“修仙界通用货币。”   “五十仙贝很多吗?”   猛男举了个栗子:“师门包食宿,每月给我们十仙螺辛苦费,一百仙螺为一仙贝。”   相当于月工资十仙螺,看来上古神器紫绶埙身价不菲啊,“我”必是师门最优秀的人。   兰皎的心情有所好转。   岂料,男子话风一转:“前日我路过天安街,看见好些个摆地摊儿都在售卖紫绶埙。”   兰皎:“……”   猛男撅了噘嘴,义愤填膺:“那些必是赝品!我已向三一五衙门匿名举报了。”   兰皎:“……”   兰皎的头脑本就不太清醒,被猛男这么一搅更觉混沌,差点忘了核心问题:“我的灵根真的碎了吗?你好生看看,莫搞错了。”   “失忆是灵根破碎最典型的症状,随之而来的是腰膝酸软,失眠多梦,感觉身体被掏空……”   “等等!”兰皎一紧张做出尔康表情包,不信所谓的灵根长在肾上,“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回答我,灵根属肾?”   猛男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点头。   兰皎扶额:“我可是护佑苍生,与作恶多端的妖魔殊死搏斗,最后寡不敌众英勇负伤?”   “师兄,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胡思乱想。”猛男拍了拍兰皎的肩,说,“魔族早被九夷真人逐出域外。你此次受伤大概与你平时爱装笔有直接关系,想收拾你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兰皎:“……”   我的处境很不妙啊!   “师兄,你虽然残了,但我相信师父不会抛弃你,而且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那你如何得知?”   猛男压低声音道:“前些天我捕获一只信鸽,食素影响我发育,我想喝点鸽子汤补补身体。”   这位猛男看起来不像少年,还能发育?兰皎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苍景空似乎看出了兰皎的疑惑,摸着自己的脸,说:“我与师兄年岁相当,是修仙界的花蕾。我须发长得快,这几日没空打理,有点小沧桑。”   兰皎一脸呆滞地点了点头。   猛男顿了顿,说回信鸽:“那信鸽长得肥硕,胆子却极小,刚被我捉住立刻认怂保平安,试图用一条重要的信息换鸽命。”   “我问啥信息,信鸽说它路过云溪镇时,看到你躺在镇外的小树林里,不知死活。我说那是我师兄卖艺累了在休息。它说看着不像在休息,你师兄都镶在地里了,明显是被人按在地上暴揍过,我劝你别浪费时间吃我,早些下山给你师兄收尸。”   “我不信,说我师兄精通十余种仙术,且善于跑路,打架不可能输。信鸽说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最后这句话,信鸽说得铿锵有力,我感受到了它的真诚,便连星夜兼程赶到这里。”   “幸亏我来得快,否则师兄真的要曝尸荒野了。”   猛男一番极具沙雕气息的话,听得兰皎捂脸暗叹。   太贰门听名字就不正经,门中弟子又不怎么靠谱,兰皎心知修仙之路道阻且长,先保住小命要紧。   “师弟,我们先回师门,其他话留在路上慢慢说。你会御剑吗?”兰皎问。   “会。”   经过一路离地不过三米,被各种树枝无情抽打的低空滑行,兰皎了解到修仙界的传说和师门信息。   这个世界原本没有修仙这门技术活。一千年前,在位的皇帝梦中受仙人指引,茅塞顿开,编撰了一部《万岁爷教你如何修仙》的惊世巨著,官方倡导宅男啃老族顺应天道,走出家门,为社会做贡献。   该鸿篇巨著长达十二卷,通篇只有八个字:无字天书,全凭顿悟。   百姓多为凡夫俗子,没喝过墨水的人连那八个字都认不全,自然没有灵性去修仙。   皇帝下诏,无人响应,龙脸被打的“啪啪”作响。皇帝身边的智囊团合议后给出解决建议:陛下当以身作则,起带头作用。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却暗藏心机。国不可一日无君,一群老狐狸想谋反吗!   皇帝二话没说,当场赏了那些人一顿板子,外加联排牢房包吃包住包落户的待遇。   但君无戏言,皇帝经过几夜冥思苦想,灵光乍现,想出“父债子偿”的馊点子。在三十二个皇子中挑了一个不受宠,甚至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小皇子,派出声势浩大的仪仗队护送小皇子入山修仙。   小皇子当时约莫四五岁,懵懵懂懂地被荒唐的渣爹扔到虎豹熊罴出没的深山老林,没人知道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两百年后,一位白雪为肌,青山为脊,霞姿月韵,不染凡尘的美男子横空出世。   美男子姓虞名渊,号九夷真人。   九夷真人在燕云山创建修仙门派,名太乙门,广纳门徒,传授仙道,乃修仙鼻祖。   之后,小有所成的弟子拜别师门,各自开山立派,修仙随之盛行。   然而盛极必衰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在修仙空前鼎盛时,作为修仙界信仰的九夷真人不知为何突然疯魔,一夜之间屠光本门弟子,还额外血洗两大仙门。   修仙界集万人之力,才勉强将他封印在燕云山天悬洞中。从此,修仙者对燕云山闻之色变,避之不及。   以上为传说。   以下为师门信息。   太贰门听名字便知是太乙门的忠实拥趸,建派五百年,坐落在燕云山南面。九夷真人风光那会儿,太贰门跟着吃香,被太乙门淘汰下来的弟子太贰门收,四处捡人也初具规模。   九夷真人入魔后,太贰门跟着倒血霉,弟子集体卷铺盖跑路。太贰掌门闭关出来,迎接她的只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灵兽。   太贰掌门处变不惊,云淡风轻,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被几十渣男负心后,在荷塘边的歪脖树下伤心欲绝,差点投湖轻生。   太贰掌门带着小灵兽亲自下山推广门派。靠小灵兽打滚卖萌,终于招到三名资深铲屎官,兰皎(原主也叫这名)就是其中之一。   而这位修为不高只能御剑滑行的师弟,名叫苍景空。   这名字起得很有内涵,和某知名退役女“艺人”撞音,兰皎预感这个意想不到的修仙世界将会充满未知的惊喜与惊吓。 第2章 修仙的正确打开方式。   燕云山云遮雾绕,烟波浩渺,植被丰茂,早晚温差大,普通游客须及时增减衣服。   兰皎和师弟苍景空到达燕云山山脚时,衣衫褴褛,头发蓬松,一人拄一拐,再加个豁口的破碗,丐帮都不知道自己门下意外多了两名编外人员。   兰皎对太贰门没抱什么希望,但眼前的场景让他本不富裕的心情雪上加霜。   不知太贰掌门出于什么心理建造了这么一个呈Z字型风骚走位,天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门,把来修仙的人累死对门派有什么好处?   苍景空说天阶总共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这是个吉祥的数字,寓意长长久久。   苍景空御剑的高度不够,只能靠毅力和体力攀登。兰皎望阶兴叹,咸鱼附身,坐地不起。   苍景空心疼师兄的身体,手指放在二胡琴头处的一颗阴阳鱼上,跟发摩斯密码似的有节奏点按。   不过须臾,几声划破长空的清啸至山顶传来。不等兰皎问,苍景空便说:“小金雕是师兄的灵宠,得知师兄安然归来很兴奋。”   修仙果然有灵宠,太好了。   兰皎正高兴,突觉黑云压顶,遂仰头望。   一只体长十余米,像小型战斗机一样的大雕从天空俯冲下来,强劲的涡轮蒸压气流将毫无心理准备的兰皎刮得在地上翻滚。   兰皎奋力扣住地面上的一块凸石,勉强稳住身体,吐出嘴里的尘土杂草,魂不守舍道:“师弟,你管这种体型叫小?”   小金雕落地后,收起两翼,迈着憨憨的摇摆步跑到兰皎面前,硕大的雕头亲热地磨蹭他,并发出“啾啾”鸣啼。   兰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如此巨大的猛禽,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好在小金雕看似凶猛,实则温顺,大鸟依人的姿态莫名窝心。   他颤抖着手抚摸着小金雕的劲毛。   主人难得轻柔的爱抚自己,小金雕开心地剁脚,剁一下,地面开裂;剁两下,砸出一深坑;剁三下……   兰皎惊呼:“宝宝,收了你的神通吧。”   小金雕很听话,停止撒欢,展开翅膀给他做“登机梯”。   两人骑雕,腾空而起。   兰皎趴在雕背上,看着那醉人的9999级天阶越来越远,蔚为壮观的燕云山全景图尽收眼底。太贰门派的地图兰皎也刷全了。   太贰门位于燕云山南面的山坳里,呈凹字型布局,群峰拱卫,两阁三殿,东西道院数间。中心广场有一巨型八卦图,便是遨游天外仍能感受到门派的磅礴气势。   师门并非苍景空说得那般穷困萧条,还有私人飞机代步,这才是修仙的正确打开方式。   太贰门“停机坪”。   兰皎下雕,两女一男迎上前来。   男的年级比较大,双鬓斑白,面容严肃,长眉须垂于脸侧,负手缓步,就差把“高人”两个字写脸上了。   此人定是太贰掌门。   两女的,一个身材曼妙,冷艳端庄,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御姐气场。另一个小巧玲珑,五官秀丽,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双马尾甩来甩去,可爱至极的萌萌小萝莉。   “拜见师父。”身后的苍景空跪地高呼。   兰皎跟着跪拜,但他跪拜的对象是那位老者。   老者受此大礼,一时难以适应,严肃的表情略微抽搐。   御姐一脸茫然:“皎儿怎么了?不认识守山的聂老伯。”   “啊?”兰皎抬头,同一脸茫然。   “师兄失忆了。”苍景空如实说道,“徒儿前些天捕获一只信鸽,从它口中得知师兄遇害,凶多吉少。徒儿不信谣不传谣,遂自作主张下山寻找。徒儿找到师兄时他还活着,但是灵根已碎,奄奄一息。徒儿给师兄吃了九转绝命护体丹,这才保住他的精气神。”   “是谁对我大师兄下此毒手?”萝莉小师妹剁脚怒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双鎏金青铜锤,“哼哼哈嘿”耍得虎虎生威。最后双锤脱手而出,径直飞向山崖边的一颗千年老松。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千年老松被拦腰锤断。   兰皎当场震惊,萌萌小萝莉竟有如此神力,金刚芭比说的就是她本人吧?   这位小师妹被兰皎列为头号不可招惹的危险人物。   苍景空摇头:“行凶者未知。实不相瞒,师兄每次下山都放飞自我,得罪了不少人。”   聂老伯倒吸了一口气,向北流动的山风登时呼啸逆行。   连门卫都这么牛逼?二号不可招惹的危险人物。   御姐面无表情,双目微阖。兰皎没灵力,仍能看到御姐体内发散出一笼紫色的真炁。   “我派受修仙界排挤倒也罢了,如今竟欺负到我爱徒头上,老虎不发威当我是七仙女!”御姐咬牙切齿,紫色的真炁化为暴雨梨花针,嗖嗖射向对面的山峰,坚硬的岩体随即崩坏坍塌,须臾间夷为平地。   兰皎看出来了,装笔不是原主的问题,太贰门的门风就是如此。   这位掌门师父被兰皎列为万万不可招惹的极度危险人物。   “师父,息怒。保护山林人人有责。”苍景空说。   “为师知道!”御姐运行灵力,将自己摧毁的山峰迅速还原。   兰皎看呆了,后退两步,抱住太贰门内唯一的学渣:“师弟,你怎么没告诉我,全门派除了你都是高人?请你保持现状,不要努力了,灵根破碎的我好自卑,好孤独。”   “好!”苍景空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师父和师妹会为师兄讨回公道,我们负责撑起门派颜值就行了。”   兰皎看着苍景空沧桑的毛脸,不知他哪来的迷之自信。   萝莉暗戳戳地凑过来,说:“两位师兄,软饭好吃吗?”   兰皎苦着脸摇头:“我不想吃软饭啊,不知有没有修复灵根的办法?”   “有。”御姐那柔弱无骨的玉手在兰皎的腰上仔细抚摸一遍,摸得兰皎怪不好意思。   随后,御姐从腰封里拿出一颗带着淡淡体温的褐色药丸,递给兰皎:“三鞭固灵丸,亥时服下后到药浴房汗蒸,先把肾透支的补起来。肾好,修复灵根才有希望。”   御姐说得一本正经,兰皎不得不信了她的邪。   他收下药丸后,御姐又说:“我派一向以理服人,能动手绝不哔哔,修自己的仙与世无争,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气煞我也!”   “师父,你说漏嘴了。”苍景空小声提醒。   “为师气糊涂了,前面那句话掐掉。”   兰皎:……   太贰门真的贰。   御姐对兰皎说:“第六届修仙名门评选大会即将举行,为师要带你师弟师妹下山混脸熟,你受伤的事也一并查查。你身体不便,就在山中静心修养。”   兰皎:“谨遵师命。”   “乖。”御姐点点头,“你失忆了,太贰门的门规规大概也忘了。”   兰皎:“师弟给我讲过。”   御姐:“最重要的一条是?”   兰皎记性不好,信口胡诌:“不可偷看师父、师妹沐浴。”   苍景空:“……我没这么说过!”   御姐摆手,重新宣布:“九夷真人在东面的天悬洞中闭关,他虽是我们的邻居,但切记不能对他好奇,更不可串门。”   兰皎说:“九夷真人不是入魔了吗?仙魔不两立,咋……”   话还没说完,御姐突然原地发飙。浑身紫炁暴涨,黑直长的头发无视地心引力,根根倒竖。冷艳的五官肉眼可见的变形,梅超风见了她也要甘拜下风。   “师父,算了,算了。”苍景空和萝莉一人抱住御姐的一条大长腿,替兰皎求情,“师兄不是故意的。”   兰皎目瞪狗呆。太贰门确定是修仙学校,而不是魔窟?修仙的小姐姐不该温婉优雅,秀丽端庄吗?这位魔女请喝杯枸杞菊花茶,冷静一下。   御姐狂暴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不过眨眼功夫,紫炁消散。御姐手持玉骨篦,捻发轻梳。神态之恬淡,姿势之优美,跟洛神赋里的仙女一模一样,仿佛刚才发飙的疯女人不是她。   御姐抬头,对着像被鬼撵一般火速爬柱子的兰皎说:“皎儿,快从九龙柱上下来,为师不吓你了。”   萝莉抬手放在眉骨处,仰望九龙柱顶端的小黑点:“大师兄的猴儿功又精进了,就这逃跑速度,自卫完全没有问题,害他的人是怎么追上他的?”   兰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灵感和技术,“噌噌”几下就特么俯视天下了。   山上风大,九龙柱虽为大理金刚石所铸,高百丈,柱围有五六尺,但“妖风”一刮,兰皎明显感觉整根柱子都在晃荡。   兰皎吓得魂不附体,四肢恨不得生出吸盘:“妈呀!师父救命!我好害怕……”   “出息。”御姐嗤了声,叫小金雕上去解救它的主人。   小金雕磨磨蹭蹭,远没有初见兰皎时的那股热情。   兰皎在九龙柱顶端高唱《忐忑》,声音的穿透力直达燕云山东面,惊起飞鸿一片。   天悬洞中,七星连珠。一头狮身蛇腹龙爪的庞然大物静静守护着浅眠的主人。   虞渊斜倚在一口黑金蝙纹棺旁,身形颀长,玄衣半敞,银发如瀑,羊脂暖玉般的肌肤因灵气外泄散发着淡淡荧光。   洞中岁月不扰,不知今夕何年。长生不老对虞渊来说反倒是无尽折磨,殚精竭虑传授仙道,最终落得个魔印加身,抑郁自闭的下场。   生无可恋,只想早日散完这一身灵力早得解脱。   虞渊进入天悬洞已有数百年,听过最热闹的声音是花开花谢。今日散灵后,小憩养神,不知何方妖孽鬼哭狼嚎,扰得他心神难宁,脖颈上久未显现的业火魔印蠢蠢欲出。   他闭两窍,调息静心。怎奈那音调怪异的“啊~~~啊~~~哦~~~欸~~~”穿透力极强,每一声都似重锤敲击在心上。   虞渊不喜噪音,狭长美目掀开一角,声如玉石温润滋泽:“好聒噪。狻猊,出去看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上古神兽随即踏烟出洞。 第3章 全门派就我一个正常人。   兰皎被小金雕救下来,双腿基本处于丧失知觉的瘫痪状态。   小金雕叼着他的后领,放到御姐面前。   兰皎弱小可怜又无助,生怕御姐动动手指,自己便一命呜呼。穿一趟多不容易,死了能不能穿回去尚未可知,我不要做流落异界的孤魂野鬼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兰皎匍匐在御姐脚下,虽不知错在哪里,却以最熟练的认错态度保小命:“师父,徒儿错了。你罚徒儿洗衣做饭扫茅厕都行,不要动气,气坏了身体徒儿心疼。”   御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男人说鬼话。抛开以前那几十负心渣男不说,如今的徒弟中就属兰皎嘴最甜。因此御姐特别关照兰皎,用最好的东西哄着他,用最爆的脾气吓唬他,就想听他说几句甜到心坎儿里的鬼话。   御姐弯腰扶他起来,和颜悦色道:“皎儿无心之过,为师不追究。你和苍老师一路风吹日晒,丑了好多,赶紧去洗洗。”   苍老师?兰皎转头看着苍景空,没想到平平无奇的师弟在师门竟如此德高望重,失敬失敬。   兰皎和苍老师勾肩搭背走向澡堂。   一番愉快的互相搓洗后,苍景空早衰的容貌奇迹般古木逢春。   氤氲的水雾中,一个拥有龟甲腹肌,宽背窄臀,相貌堂堂的男子如出水芙蓉,从洒满紫花苜蓿的温泉中引颈甩头,晶莹透亮的水滴夹带着紫花苜蓿的种子极其张扬地四处飞溅。   师弟诚不欺我!   兰皎用手挡住苍老师湿发上甩出的水珠。   苍景空递给兰皎一块香皂,并隆重介绍:“这是师父独家研发的‘还我漂漂皂’,能祛除九十九种污渍,碱性无残留,一秒洗出爽滑肌肤。修仙人生,因它而精彩。”   广告打得很专业,不愧是下山见过世面的二胡演奏家。   兰皎紧靠澡池内壁,犹豫接不接这块与节操紧密相连的香皂。   苍景空不强求,自己涂抹起来:“师兄美姿容,惭珠玉,凋百花,无须修饰已是玉人,皎之一字极其形象地展现了师兄的特色。”   兰皎抚平水面波纹,细细观看原主的模样。   两道淡墨远山眉,一双瑞凤眼生辉,微微上翘的眼尾勾着点妩媚,眼波流动时柔柔弱弱。由于身无二两肉,锁骨线条非常清晰,而且皮肤异常白皙嫩滑。   原主的长相与兰皎相差不大,但肤色和气质与从小野到大的兰皎差别明显,兰皎原有的英气荡然无存,妥妥成了一个娇柔美少年,这点兰皎不太能适应。   兰皎忽然压低声音问苍景空:“师弟,你说师父会偷看我们洗澡吗?”   苍景空瞅了瞅窗户和门缝,不太确定:“不能吧。师父六百多岁了,谁家大人能干出这种事?”   因担心兰皎的心理健康,悄咪咪躲在澡堂门外偷听墙角,“610岁的大人”膝盖宛如中了一箭,真·老脸一红,迅速撤离。   兰皎说:“那不一定,师父的更年期综合征有点严重,一言不合就发飙,这谁顶得住。”   苍景空指着兰皎说:“师兄顶得住啊,而且乐在其中。”   “我”这么欠虐?这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规律。   兰皎有点尴尬,忙转移话题:“那九夷真人和师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苍景空玩着香香的泡沫说,“认真算起来,师父是九夷真人第五十九代徒孙。师父在九夷真人多如牛毛的门徒中,充其量算牛尾巴上的一根毫毛。”   “九夷真人喜欢闭关,亲自面授过的徒弟不多,并且不许徒弟为他画像。师父虽未曾见师祖本尊,但师祖作为修仙界的信仰,倾慕他的人遍及大江南北。师父少女怀春时,对师祖无比狂热,在太乙门中不思上进,整日埋头写情诗,凭想象力偷画师祖,被风纪处发现后差点劝退。”   难怪御姐师父这么维护九夷真人,原来她是九夷真人的脑残粉。   “九夷真人的那些传说是真的吗?”兰皎继续提问。   苍景空点头又摇头,“关于师祖的传说,山下的说书人都连载一百多期了,各种版本都有。但关于他入魔后大开杀戒的说法,纯属瞎胡扯,如今的修仙界没人敢站出来拍胸脯保证亲眼见过他血洗同门。你信堂堂修仙祖师爷貌似夜叉,阴森可怖,睡在棺材里吗?”   兰皎摇头:“不太信。”   好端端的干嘛睡棺材,没死找死。   “还说修仙界集万人之力将师祖封印在天悬洞中。”苍景空呸道,“我家师祖驱魔修,灭妖兽,弹指一挥间碾压三大仙门,灵力之强谁能比肩?别说万人,十万人也没那能力。”   苍景空越说越激动,气得俊脸涨红,泪花儿又包不住了。   这老弟,咋一激动就爱哭呢?   听了半晌,兰皎确定这位师弟也是九夷真人的脑残粉,在各种传说中只提取他认为牛叉的部分。一会儿说九夷真人不可能入魔,一会儿又说九夷真人武力值爆棚,分分钟屠门灭派。   但是能理解脑残粉的心情。偶像被人大肆抹黑,不写小作文问候造谣者祖宗十八代,P遗照,寄寿衣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兰皎还有问题:“师弟,我们门派近水楼台,沾过九夷真人的光,那他从辉煌到陨落这段时期,师父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师父那时正好闭关。”   多么无缘无分。   “你们就没去天悬洞实地探访?”   “去过,那地方很大,没找着洞口。东面山势异常复杂像个迷宫,我们一直迷路,差点困在里面出不来。师父是个勇于放弃的人,她其实没有做好见真人的心理准备,回来后便立下门规,不许太贰门人再踏足天悬洞。”   “原来如此。”兰皎拍着苍景空的肩,安慰他:“师弟莫呕了,九夷真人四海八荒宇宙无敌超级强,我们一起守护他的名声。”   “嗯!”苍景空吸吸鼻子,转身背对兰皎,“师兄再让我爽一下。”   蹦蹦跳跳路过澡堂外的萝莉听到这句话,鎏金青铜锤应声落地,澡池里的温泉水溅起三尺高。   我还是个孩子!你们稍微注意点影响!   兰皎窘得不行,流着巨型瀑布汗,大声解释:“师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帮师弟搓背。”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萝莉堵住耳朵,双马尾甩得飞起。   是夜,女生宿舍灯火长明。   萝莉展开百尺宣纸,提笔开写《澡堂神秘互爽事件簿》。   翌日,御姐带着两爱徒下山刷存在感。   兰皎送至山门口,停在9999级天阶处,望着三人融进朝阳中的朦胧背影,边挥手绢边吟离别诗:“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   一吸气,吸进一只小飞虫,呛得兰皎扼颈咳嗽。   已经走远的萝莉,抡着双臂,气势汹汹回来质问兰皎:“师兄,你知道昨日我为何砸了那颗千年老松吗?”   兰皎边咳边摆手。   “因为它的生长方向与别的树不同。别的树朝南长,它朝北长。”   响鼓不用重锤。兰皎立马不咳了,哑着嗓子吟完最后一句:“天下谁人不识君。”   好诗,贴合意境。萝莉听完整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兰皎凸(艹皿艹 ),有强迫症了不起啊!就知道恃强凌弱。   送走奇葩三人组后,兰皎回头,看到守山的聂老伯板着整形失败的僵硬脸,以金鸡独立的姿势屹立在山门口。一双看透世事的锐利鹰隼,发出阵阵寒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兰皎。   他打了个冷战,裹紧身上单薄的小花袍,近乎谄媚地向聂老伯问好:“聂伯伯,早啊。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考虑做饭吗?我们一起愉快地吃个早餐可好?”   聂老伯在宽大的袖子里捣鼓了一阵,甩给他一根状似人参的东东。   兰皎以为是什么修仙补品,忙不迭接住,张嘴便咬。   老实说,这补品味道有点复杂,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艰难咽下人参,一根还没吃完,聂老伯又甩出一根,两根,三根……   聂老伯看起来难以接近,其实是个热心肠吧。兰皎盛情难却,将“人参干”捧在手心,正要向他道谢,一条三眼狗子“哧溜”一下从他的袖子里梭出来,坐在地上蹭了蹭屁股,最后半截“人参干”终于拉出来了。   ???   “呕——”兰皎扶树狂吐。   门派上下没有一个正常人!!!   兰皎感觉自己在太贰门活不长久,心里刚升起逃跑的想法,聂老伯已看透一切:“跑是不可能跑的,这辈子不可能跑掉。”   “大爷,你不愿做饭我不强求,为何要整我?!”兰皎欲哭无泪。   聂老伯:“良药苦口,狗宝能聚灵。”   狗.屎就是狗.屎,就是能成仙我也吃不下!兰皎负气跑开。   聂老伯长叹一气,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狗.屎……狗宝,喃喃自语:“失忆了,还挑食。罢了,饺子年幼,宠着点无妨。加些他爱吃的蜂蜜熬水,希望他的灵根早日修复。”   兰皎在偌大的门派里狂奔,发泄完憋屈劲儿后,竟发现嘴里有股薄荷般的清甜。   他吹埙召来小金雕,问它:“你吃过狗.屎吗?”   小金雕嫌弃地将鹰钩鼻埋在羽翼下,明显拒绝回答此类不文雅的问题。   兰皎换了个说法:“你吃过狗宝吗?”   小金雕点头,欢快地“啾啾”。   兰皎总算过了心里那关,爬到小金雕背上说:“宝宝,闲来无事,不如上天兜兜风。日出东方,我们去追日如何?”   小金雕虽然是个灵兽,似乎不如人聪明,但兰皎想干什么它一清二楚。   主人必是想居高临下,看看天悬洞有多神奇。   小金雕不知天悬洞的具体位置,但大方向晓得。   小金雕遂了主人的心意,带着他遨游蓝天。   清晨的薄雾层层叠叠弥漫于山林间,喷薄的朝阳为清淡的山水画添上一抹绚烂的橘色。   兰皎的心情又好了,清了两下嗓子,引颈高歌:“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骑着我的雕,吹着我的埙,生活充满节奏感。”   昨日狻猊出洞,兰皎已经停止干嚎。狻猊未完成任务没脸回去见主人,在外待了一宿。这会儿狻猊正地毯式搜寻,猎物上赶着自投罗网。 第4章 自带神秘光环的绝美男子。   “闭嘴,你这磨人的大喇叭!”   兰皎唱得正起劲,忽闻滚滚雷声。   啥情况?云淡风轻,艳阳高照,咋突然打雷了呢?还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兰皎探出小半个脑袋向下张望,不望不知道,一望三魂丢倆,手心打滑,没抓住小金雕的颈毛,毫无悬念地从小金雕的背上摔了下去。   憋说皎皎胆子小,就是小金雕这种战斗机型灵宠都吓得导航失灵,刹不住车直接往远山上撞。   狻猊体大如山,外加狮面蛇腹龙爪,身躯赤红,麟角金黄。从头到颈的威武鬃毛还自带流光特效,咧开的大嘴里不断溢出白色烟雾。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兰皎像断线的风筝划着S型从高空坠落。   狻猊仰着头,兰皎看到它那微张的血盆大口中比鲨齿还锋利的尖牙颗颗发亮,白森森的,平时一定没少做口腔保养。   完蛋,这次真的真要领盒饭了!兰皎如是想。   师父,感谢你对我的过度关爱;师弟,如果有来生,我们再一起搓澡;师妹,强迫症是病,得治;聂伯伯,笑一笑十年少,别老板着脸,毕竟你已经过了冷酷霸总的年纪。   以上各位,有缘再见!   兰皎放弃无意义的垂死挣扎,咸鱼挺尸,四肢大敞,等着给巨兽塞牙缝。   意料中的撕裂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兰皎感觉自己落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不是很疼,就是有点硌背。   兰皎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兽那两根无风自动的金色龙须,随之是巨兽那双斗大的赤红龙眼。   兰皎的冷汗簌簌滴落,连滚带爬往后急退,咬紧牙关站起来,绕着凹凸不平的山路跑了十几圈,哼哧哼哧累得要死,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跑出巨兽的龙爪山。   兰皎实在跑不动了,坐地摆手,呼呼道:“不行了,人生第一个五千米长跑好累人。你要吃就吃,我不跑了。”   狻猊翻过掌心,将兰皎放在地上,随后又将他提起来。   兰皎与狻猊对视,发现它外形刚猛,目光却很温和没有恶意。   兰皎灵机一动,嗲精附体:“干森么啦,这样盯着人家看,很奇怪耶。告诉你哦,我对帅兽兽没有抵抗力,你再看、再看我就木马啦。”   狻猊:……   “你头发上有光在流动,好酷炫,好特别,你是上古神兽吧?”   “昂~”狻猊下意识回答了兰皎的问题。   它在回应我!兰皎立马来了精神,各种阳光彩虹屁吹起。   狻猊原本能化人形,但主人万念俱灭,日日散灵为求解脱。狻猊忠心侍主,跟着自废修为,如今连说人话都比较困难了。   狻猊其实渴望交流,很久没有说话的它,像牙牙学语的孩童,一字一句道:“不、要、吵,不、喜、欢。”   阵阵雷声伴随着隐约可辩的音调,震得兰皎鼓膜生疼。   兰皎听懂它的意思后,连连点头,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狻猊的大嘴往后咧了咧,似乎在笑。   狻猊将兰皎轻轻放在地上,转身消失在迷幻烟雾中。   兰皎穿书来到异世,将各种惊吓受了个遍,此刻内心已逐渐麻木。待迷幻的烟雾消散后,兰皎想起他那相依为命,头铁撞山的可怜小金雕。   兰皎拿出紫绶埙放在唇边吹奏。   神秘莫测深邃难解,孤独中透着返璞归真的呜咽乐声随风飘荡。   埙这种乐器,既有泥土的厚重,又有浴火而生的燃情。中庸缺乏华丽质感,却能正五声,调六律,刚柔并中,清浊靡失,与道法自然有容乃大完美契合。   天悬洞。   虞渊静坐于莲池中,净水漫至腰腹,银发缠绕白莲,点点萤光至体内散出,场景过于美轮美奂。   无声的世界,轻微的呼吸都显突兀。岁月静好,却少了生气。   一缕若有似无的古乐声带着无处倾述的愁绪飘进虞渊耳中,呜咽婉转,幽秘绵长。   虞渊好乐,儿时在宫中喜鼓瑟弄琴,后被丢弃山中自制竹笛,笛声一起,万兽莫不驻足聆听。那段孤寂艰难的岁月,是乐音赋予他生存下去的动力。   不请自来的古乐声在虞渊宛若止水的心上洇出点点墨晕,前尘往事如画卷般在虞渊眼前展开。   小虞渊枕风宿雪七八载,纯净虔诚感动上天,一个白胡子神仙飘然而至。   神仙曰:“天之道,济世明光;王之道,权御天下;人之道,为而弗争;魔之道,任性妄为。问心择道,勿往矣。”   虞渊虽惨遭遗弃,尝尽艰辛,仍择天道济世渡人。然而天黑路滑,人心复杂,魔修虽被虞渊赶出域外,却不甘失败,暗中观察,借人之贪欲卷土重来。   虞渊一朝不慎,魔印加身,白衣饮血,愧对天地,枉为修仙之人。   初心未果,自封于洞,体内魔性时时与天道抗衡,诛心折磨怎一个苦字可说。   何人吹埙,引我千愁万绪。   兰皎吹埙,自己把自己给整郁闷了。   陌生世界,举目无亲,怪兽出没,奇葩遍地,动不动就在自己毫无心理准备的小心脏上来一记重锤。兰皎多么渴望出现几个正常人,给予自己真挚的友情也好,甜不辣的爱情也罢,多少有点羁绊,不想行尸走肉般孤独地活着。   兰皎不知道自己可以干嘛,能在这个陌生世界活出个什么样来。父母的模样早已模糊,回忆起凶神恶煞的大姨,竟觉眉清目秀。   兰皎吹奏的埙声绵绵不绝,小金雕头顶两个青头大包,泪眼婆娑地回到兰皎身边,委屈巴巴地蹭着兰皎的身体,一人一雕抱头痛哭。   发泄完丧气后,兰皎又好了,轻揉小金雕的头,笑话它:“你不是嫌弃我胆小吗?你的胆子也不大嘛。”   “啾~~~”小金雕垂头用脚趾摩擦土地。   兰皎举目四望,茂密的丛林每棵树都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苍景空所说的天悬洞范围?   兰皎是个路痴,但幸好有“私人直升机”。   兰皎对小金雕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免得师父知道了发飙。”   小金雕抬起右翼,前端的羽毛被山上的砾石擦秃了,露出粉嫩皮肤,有一小块翼骨错位,破皮而出。   兰皎看了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疼,赶紧就地找药草。   兰皎从小野惯了,读书不行,野外求生能力不错。每逢暑假,就会跟几个狐朋狗友去乡下小住。乡下吸引兰皎的点不在希望的田野,而是上山打猎烧烤,下河抓鱼摸虾。   好动是男生的天性。   兰皎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接骨草,扒拉掉泥土,扔进嘴里嚼碎后,吐出来按在小金雕的伤口上。   兰皎腾出右手撕下长袍一角,熟练地替小金雕包扎好伤口。   小金雕感受到主人的疼爱,老用尖喙去啄兰皎的脸。   兰皎推开它:“人雕授受不亲,我的脸要留给我媳妇儿亲。”   小金雕扭头吃醋。   兰皎和小金雕在山里转悠了半晌,没找着出路,肚子饿得咕咕叫。   兰皎不能劳烦受伤的金雕去捕食,亲自发挥甩飞镖十发九不中的实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一只出门没看黄历的肥兔子。   食材到手,拾柴,架杆,扒皮,去内脏,洗净,生火,一条龙服务。   兔肉被柴火烤得滋滋作响,焦香四溢。纯天然的食材,原汁原味的料理,大山赐予的美味挑逗着每一个好吃嘴的味蕾,即便没有裹蛋液,沾面包糠,依然馋哭了隔壁的“小孩”。   狻猊回洞复命,遂又坐在主人身边尽心守护。   虞渊仍旧倚棺小憩。   山风带着烧烤的香气透过山体缝隙进入天悬洞中,虞渊和狻猊的鼻子同时翕动。   兰皎加了一把柴,兔肉散发的香气翻滚得更厉害。   一滴水滴在虞渊脸上。   虞渊睁眼抬眸,看到狻猊嘴角的涎水拉成一条透明的丝线。   虞渊蹙眉拭去脸上的水滴,提醒狻猊:“你是神兽,不可馋嘴。”   和狻猊一样馋得口水直流的还有小金雕。   “啾啾~啾~~~”小金雕眼瞅一根肥硕的兔腿马上就要进主人的嘴,急得在兰皎眼前转着圈圈鸣叫。   兰皎的舌尖将要碰到滋滋冒油的兔肉,见小金雕着急忙慌,停嘴道:“你要吃啊?你不吃熟肉的吧?吃了会拉肚肚。”   我要!我要!   小金雕急得眼珠子都快挺下来了,哈喇子流了三尺长。   “好吧,好吧。”兰皎撕下兔腿肉喂小金雕,自言自语道,“修仙要辟谷,让我这无肉不欢的荤食主义者咋办啊?以后只能偷偷打猎啦。”   小金雕第一次吃烟火熟食,美得雕魂儿都要飞上天了。当即表示:打猎请务必带上我!   一只兔子不够一人一雕填饱肚皮,兰皎又废了一番力气搞了点食材,就着火堆烹烤。   小金雕非常懂事地用没受伤的羽翼轻轻扇风。人兽搭配,干活不累。   第二轮大快朵颐时,兰皎突然发现不速之客。   一个自带神秘光环,银发及腰的绝美男子,带着一只萌死不人不偿命的小狮子,伫立在离自己不远的银杉树下。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切勿模仿。珍爱生命,保护环境,禁食野生动物。 第5章 美人可有婚配?   那男子长身玉立,一袭朴素玄衣,容姿天成,色韵双绝,若睡莲初开,于彼岸摇曳。不知是阳光溢彩,还是角度问题,兰皎感觉他被一层隐隐流动的朦胧光晕包裹着。   男子身旁的小狮子似曾相似,外形有点像先前遇到的上古神兽。但它的体型只比猫儿大一点儿,通体金黄没有一丝杂色,靠在男子腿边,小小的一团,萌得不行。   兰皎不知他们何时来的,站那多久了,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可有婚配?   兰皎停止进食,因为那男子长得太太太秀色可餐,导致手里的烤肉都不香了。   来者是客。兰皎正要发挥七大姑八大姨般的热情,帮那位茫然的美男子指点迷津。不料,美男子比兰皎更热情,初次见面硬要表演节目。   男子抛出一颗温润似玉的大圆珠子,对身边的小狮子说:“狻猊,给小公举滚个球。”   小狮子敏捷地跳上圆球,先四爪踩球滚了一番,又倒立吐烟,还会做恭喜发财。   兰皎乐得前俯后仰,恨不得抱起小狮子吸秃它。   小狮子卖力地表演完毕,眼巴巴瞅着兰皎,金色兽瞳水光流动,毛茸茸的小耳朵时不时抖动几下,又奶又乖,把兰皎的心都萌化了。   兰皎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没摸到一分钱,俊脸微红,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出门匆忙,没带仙贝。”   男子说:“不要仙贝,给口吃的就行。”   兰皎愣了愣,立刻见色忘友,将占地面积很大的小金雕推到一边,殷勤地用长袖扫干净地上的枯叶,迎接道:“公子请坐。”   男子不客气,收了圆球,席地而坐。   一股朝露垂木的清香气息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心旷神怡。   兰皎扯下烤架上最好的一块肉,招待这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客。   男子接过肉,递给小狮子。   兰皎见男子如此爱护宠物,不由回头望自己的灵宠。   小金雕边抹眼泪,边用脚趾画圈圈诅咒见色忘友的主人。   小金雕很可怜,兰皎于心不忍,又卸下一块肉递给美男子。   男子拒绝:“我不饿。”   马屁拍在马腿上,兰皎有点小尴尬,随即召唤小金雕:“宝宝,过来吃肉肉。”   “啾!”好雕不吃嗟来之食!   “不吃吗?那我吃了哦。”兰皎晃着油光水亮的肉块。   小金雕很生气!摇摇摆摆走过来,一下扑到兰皎身上。   小金雕没使劲儿,怕伤到主人。   兰皎咯咯笑着和它打闹起来。   虞渊眼眸微阖,不动如山,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窘迫难堪。   历世上千载,从未有过为一口吃食不顾体面的时刻。但狻猊守护自己,克制兽性餐风饮露,着实不易。   虞渊心知狻猊忠心侍主,定会与自己一同灰飞烟灭。久不知肉味的它,忽闻肉香,垂涎不已,虞渊破例出洞,寻香而至。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虞渊便叫狻猊给兰皎耍了个把戏。   兰皎和小金雕玩得不亦乐乎,杠铃般的笑声传遍四方,引得树上的小动物偷偷围观。   虞渊从兰皎身上看到年幼时的自己,忆起在深山与鸟兽为伴,苦中作乐的日子。   狻猊吃完烤肉意犹未尽,兰皎时刻关注着客人的动静。见小狮子食不餍足,大方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大自然的馈赠,管够。”   狻猊舔了舔爪子上的油水,瞅着虞渊。   虞渊微微点头。   自虞渊出现,兰皎便有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除了美色.诱人,似乎还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充斥自己虚空的肾……灵根。   兰皎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天悬洞附近,若是,这位从天而降路过人间的美男子的身份就有意思了。   “公子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兰皎摸着小金雕的羽毛,笑眯眯地问。   虞渊:“随性四处闲游。”   “在下姓兰,名皎,无字,无号。公子方便告知姓名吗?”兰皎进一步试探。   虞渊想了想,给出一句需要动脑子解词的话:“池鱼思故渊。”   五个字的名字?终极学渣无言困惑。   “池公子四方游历,想必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燕云山的传说?”   池公子?虞渊给狻猊擦嘴的手一滞,眼眸微转,看着兰皎。   这少年既知燕云山的传说,必然听过我的名字,看着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雅致模样,竟不会解词?   他能驯养大型灵宠,灵根却碎得一塌糊涂,身为修仙之人不哀愁,反野地烤肉,嘻嘻哈哈,还狂吸我的灵力,是磁石精转世吧。   虞渊收回目光,反问:“燕云山有何传说?”   兰皎道:“燕云山四季如春,景色怡人,很适合养身。相传数百年前,有一位不可说的大人物如池公子这般云游至此,见天悬洞风光秀美,灵气充沛,便再此避世修仙。”   “一个人修仙寂寞,大人物就开山立派招募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由于大人物亦如池公子这般风光霁月,罕世美貌冠绝天下,招募令一出,好色之徒……啊不,有修仙志向的人蜂拥而至,争拜大人物为师。”兰皎大开脑洞地编故事,同时密切关注虞渊的表情。   虞渊表情寡淡,不为所动。   编,你接着编。编得好,我再散些灵力给你。   “由于拜师的人太多,大人物在这些人里挑选灵根好的收为徒弟。如何判断灵根好不好呢?标准只有一个,肾好。肾好的人,皮肤光泽弹润,骨骼强韧,腰腹有力,发丝乌黑。”   “……”一头银白长发的男人,胸口莫名中了一箭。   兰皎见美男子的额角隐隐突起“井”字青筋,忙解释:“我没说池公子你肾不好啊,这条标准仅适用于修仙之人。”   虞渊默默扶住自己的后腰。   传说里没有具体描述九夷真人的发色,兰皎问道:“对了,池公子,你为何发色银白,是天生的吗?”   虞渊说:“突遇变故,一夜白头。”   “那变故一定很大。”兰皎眯了眯眼说,“传说中的大人物也遭遇巨大变故,由仙入魔,血洗仙门,修仙界信仰崩塌,由盛转衰。池公子,你说可惜不可惜?”   虞渊看着眼前逐渐微弱的柴火,目光幽暗,面色沉凝。   兰皎不再出声。尽管美男子表情冷漠,但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愁自他无语的神色中散发出来,感染着一切有感知的灵物。   小狮子默默放下爪子里的美食;小金雕不再回头用喙啄兰皎的腿;枝头围观的小动物抱团落泪;就连葱郁的青山,明媚的阳光也变得惨淡无色。   沉默,无尽的沉默。   兰皎感受到美男子的悲痛,非常后悔不该为了证实他的身份胡说八道。   半晌后,虞渊抱起小狮子,起身道:“可惜那人的修为不足以做济世明光,入魔便是对他的惩罚。”   话罢,飘然离去。   兰皎看着美男子挥挥衣袖转瞬即逝,一时悲从中来,大声喊道:“池公子,你给我指条明路再走啊!我是路痴,天快黑了好害怕的说。”   所幸夜里朗月当空,兰皎躲在小金雕庞大的身躯下,瑟瑟缩缩走了一夜,终于看到太贰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天阶。   回家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兰皎憋着一口气,手脚并用爬回师门。   门派内清风雅静,聂老伯不知去哪儿了,没在山门口金鸡独立。   兰皎溜回男生宿舍,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小暖炉,炉子上一口砂锅冒着热气。   兰皎又累又渴,不管锅里是啥,倒出来吹了几下,一饮而尽。   甜甜的蜂蜜味口齿留香,兰皎幸福感爆棚。   聂老伯外冷内热,无声的关心令兰皎大为感动。兰皎立刻摊开宣纸,给聂老伯写了一封匿名感谢信。   聂老伯收到信后,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五日后,御姐掌门带着俩徒弟气急败坏地回来。还没进门,就毁了山门外的一片原始树木。   兰皎闻声而至:“恭迎师父回家。”   御姐一掌拍在兰皎身后的大石头上,石头秒化齑粉。   兰皎吓傻了,腿软无力,眼看要瘫倒。御姐一把捞住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为师想壁咚皎儿,哪知没控制好力度。”   “…………师父,大可不必如此热情。”   御姐感觉兰皎的灵力有所提升,问他:“你吃狗宝了?”   “嗯。”兰皎一想起狗宝,就忍不住犯恶心。   “聂老伯真疼你。”御姐带着一股柠檬味说,“三眼獒犬是聂老伯的宝贝,常年便秘,拉一次狗宝要费十年修为。你破碎的灵根已修复一角,狗宝的功效竟如此强大……皎儿,你怎么吐了?” 第6章 好莱坞欠你一座小金人。   是夜,兰皎和苍景空爬到宿舍房顶看星星。   兰皎不敢问御姐师父下山发生了何事,苍景空成了他的情报人员。   兰皎问他有没有查到害自己的凶手。   苍景空双臂枕头,看着繁星璀璨的夜空说:“没有,主要是这次下山师父差点被气死。别的仙门为壮声威,组了好些学霸团,声势浩大地进入评选广场。咱门派就师父、我、师妹三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鄙夷的目光自四方八方投来,我都感觉抬不起头。”   “师父虽然在掌门笔试和灵力展示环节位居榜首,太贰门却因弟子稀少、街头卖艺、燕云山来的等因素,被排除在修仙名门榜外。”   “最糟心的是好莱坞代掌门狗胆包天,竟当众调戏师父。说师父实在走投无路,就把可爱的小师妹嫁入好莱坞,他愿给一座小金人作为嫁妆。”   兰皎:“…………”这世界的人玩梗比自己还溜。   “好莱坞的人很欠揍啊!”兰皎皱眉道,“师父那暴脾气,受得了这种委屈?”   “师父说大人不跟娃娃斗,修身自证。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兰皎有点心疼御姐师父。她在燕云山待了几百年,守着偌大却空寂的门派,任由山风蹉跎青春,从小姑娘熬成大女人,图啥?   “师父是想一直默默守护九夷真人吗?”兰皎问。   “不知道。”苍景空摇头,“感情的事要问楚楚师妹。”   “小屁孩儿懂啥感情。”兰皎嗤了声。   一股强力劲风顺着兰皎的耳朵“咻”一下划过,鎏金青铜锤像两颗流星划破夜空。萝莉脆嫩却莫名阴森的声音在兰皎耳边响起:“大师兄,说谁小屁孩呢?”   兰皎当即否认三连:“不是我,我没说,你听错了。”   萝莉收回铜锤,坐在两位师兄中间,歪头道:“我第三者插足,两位师兄不介意吧?”   两人各自往旁边挪动屁股,摆手:“我们是清白的。”   萝莉勾着粉色樱桃唇,稚嫩且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露出大人的表情,就很诡异。   “师父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和我谈心,前尘旧事呀,心底小秘密呀都会告诉我。”萝莉有点自豪,师父的心事只有她知道,“师父是崇拜九夷真人,试问强者的魅力如何能挡?”   “挡不住。”兰皎和苍景空异口同声。   萝莉点头:“我虽未见过师祖,但师祖的光辉指引我成长。”   兰皎囧成一个门框。小小年纪竟如此会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房顶上。   “师父少女怀春时对师祖抱有虚幻的妄想,奈何有缘无分,从未见过真人真人。”   “师妹,两个词一样稍微停顿一下再讲,免得难以理解。”兰·学渣·皎指出萝莉师妹语句上的错误。   萝莉不以为然:“细节不重要,无法理解说明你们水平低。”   “我听得懂。”苍景空表示自己是个文化人。   兰皎:……   萝莉很欣慰,继续说:“师父倾慕一个师祖,无限输出感情却得不到回应,时间一久,便觉索然无味。正是这索然无味的麻木令师父突然开窍,从元婴期直升合体期。师父境界高了,也自立门派,留在燕云山修炼的同时也默默守护着师祖。”   “还有这种作弊操作?”兰皎惊呆了。   “修仙系统偶尔会出差错嘛。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师兄淡定。”萝莉说得头头是道。   兰皎摔瓦。   我仿佛穿到了一个劣质修仙游戏世界,除了池公子没一个人设是正常的。   “看来我也该把九夷真人当作精神偶像,说不定也能飞升。”兰皎痴人说梦。   萝莉一盆凉水毫无留情的泼向兰皎:“师兄,别做白日梦了,这方法我和苍老师已经试过,不管用。”   兰皎撇嘴躺平,看着夜空皎洁的明月,忽然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们一个事儿,我在山里遇到神仙了。”   “是吗?”萝莉和苍景空趴过来,表情比兰皎的还神秘,气音道,“啥时候?男的女的?长啥样?”   “就你们下山那天,我去山里采蘑菇,一个男仙飘然而至。我见神仙多妩媚,神仙见我应如是。”   吊人胃口,为了自夸!   兴致昂扬的萝莉双肩一垮,瘪嘴嫌弃:“师兄,你的脸皮离家出走啦。”   兰皎哈哈大笑,边笑边问:“九夷真人的头发是啥颜色的啊?”   话题转太快,一时没人回答兰皎。   兰皎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梦里有个银发美人儿对兰皎招手:“小公举,过来,我做你后半身的依靠。”   兰皎欲拒还迎:“美人儿,前后鼻音不分,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你品,你细品。”   银发美人儿:“你的后半生和后半身都归我管了。”   说着,美人儿极其霸道地树咚兰皎,手顺着兰皎的腰往下摸……   !!!兰皎身体一抖,直接惊醒。   东方泛起鱼肚白,月未西沉,日已东升。   兰皎有点喘不过气,撑起身子一看,苍景空的大毛腿和萝莉的小细白腿,全压在自己身上,犹如两座大山。   难怪做怪梦!   兰皎掀开两人的腿,大喊:“师父来了!”   睡梦中的两人原地起立,闭着眼睛打起晨操太极拳。   兰皎乐得直拍大腿,拍着拍着不敢乐了。   冷若冰霜的御姐师父像一座千年冰雕,抱胸站在小楼下。性感的M唇似抿未抿,空气杏眼微微上挑,温和慈祥又莫名令人惊悚的声音传来:“看到皎儿这么活泼,为师就放心了。你刚睡醒,去太极广场跑五十圈提提神,再到凝元殿抄《武夷指玄篇》十五遍。”   “师父!不要!”兰皎发出绝望的叫声。   兰皎终于明白苍景空师弟为什么爱哭了,这习惯是被虐出来的。   午后,兰皎终于做完御姐吩咐的任务。   按理说做完高强度的运动应该手抖脚颤,可兰皎除了腰有点酸,出了点汗外没别的不适。   兰皎蹲在食堂外的石墩子上扒拉土豆炒洋芋丝,西红柿拌番茄。   御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兰皎身后,蹲下,伸手去摸兰皎精瘦的小细腰。   “噗——”兰皎突然受惊,身体敏感地直抖,嘴里喷出土豆烩西红柿。   兰皎丢碗护腰,远离御姐:“师父别这样,皎儿还小,满足不了师父。”   御姐挑眉嗔道:“胡说八道什么,为师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兰皎眉峰一聚,为自己的魅力争辩:“师父,你这话徒儿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饥不择食?徒儿身长七尺八寸,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皎如玉树临风前,哪个小姑娘见到徒儿不说一句‘哇,好俊的小哥哥’,师父真是老眼昏花了呢。”   御姐的掌风从兰皎脸庞划过,板着脸道:“少贫嘴!为师问你,你除了吃狗宝,还做过其他事没?”   “做的事多了啊,”兰皎掰指头算,“洗衣,挑水,上茅厕……”   “我是说能增强灵力的事!”御姐在被兰皎逼疯的边缘极力克制。   “没印象了。”兰皎摇头,“我失忆后,不知灵力为何物。”   “可怜的孩子。”御姐拍了拍兰皎的肩,“灵根碎了不打紧,能修复好。你的修复能力很强,睡前的打坐冥思聚气一定要坚持做,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兰皎看着御姐不老的天山玉颜,想起她被好莱坞代掌门恶意调侃,英雄气上头,说出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师父,徒儿会努力修炼,将来脚踩好莱坞,替师父讨回公道,重振门派神威。”   这是兰皎给自己定的小目标,有目标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御姐泪流满面,连连感叹皎儿的妄想症又严重了。   御姐走后,兰皎倚树沉思。   兰皎也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比初穿来时好了很多,腰部的不适感减轻,炼气时偶感刺痛,但很快就会被一股融融的暖流冲淡。那暖流可能就是御姐师父所说的灵力。   兰皎想了很久,做出一个决定。   兰皎以羸弱的身体承担起每日进山砍十捆金刚木的粗重活,把苍景空高兴地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苍景空撕下一块三角形的红布系在兰皎的脖子上,兰皎会心一笑:“区区小事,不图名誉。你们修仙界的团员是怎么入的?党员呢?”   该配合兰皎表演的苍景空视而不见,火速将兰皎推出山门,生怕他想明白“此事不简单”后反悔不干。   兰皎是会反悔的人吗?   是!   金刚树,树如其名质地坚硬堪比金钢。兰皎站在参天巨树下,用小锯子锯了半天,金刚树愣是皮都没破。一只乌鸦从兰皎头顶飞过,留下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兰皎拾石掷鸦:笑你大爷。   兰大爷努力半天,终于削下金刚树的一小块树皮,遂发扬御姐师父勇于放弃的精神,双手拢袖,在山里瞎转悠起来。   兰皎欣赏大自然壮丽奇景的同时,用肾感受哪里有令他舒服的灵力。   如果池公子是传说中的九夷真人……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兰皎转至密林深处,忽觉空气无比清新,泥土腐叶散发出的山林气味不复存在。   这里的花朵开得异常娇艳,露水晶莹剔透如钻石般璀璨夺目。源源不断的暖流从后腰处涌入兰皎的身体里,别在腰封上的小锯子竟自行膨胀,一寸寸变大,锋利的锯齿划破衣衫,兰皎精瘦的胸膛暴露于日光下。   兰皎赶紧丢掉巨型锯子,整衣观望。   万仞峭壁鬼斧神工,以凌绝之势上顶云天,不计其数的紫藤至云海深处飞泄而下,白色落英纷纷扰扰,彩色蝶儿逐花嬉闹。   兰皎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形容美好的词:啊,人间仙境!   兰皎看了半晌,没发现任何山洞,所以这里不是天悬洞?   管他是不是,兰皎决定赖在这儿不走了,好多灵力不吸浪费。   虞渊例行散灵,不知为何今日灵力流失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这种情况只出现过一次。   莫不是那个“磁石精”在附近?   虞渊戳醒正在打盹儿的小狻猊:“出去看看,是否有人来了。”   小狻猊没睡饱,打着哈欠,一步三晃地出洞。   兰·磁石精·皎悠闲地趴在柔软的草地上,享受灵力的腰背按摩。晃眼间,瞥到一个呆头呆脑的小萌物。 第7章 有丝袜没奶茶。   兰皎生怕小狮子跑掉,一个饿虎扑食没扑准,摔了个狗啃泥。   一声闷响加“哎哟”,将小狻猊的瞌睡给吓醒了。   小狻猊感知危险正要恢复原型,看到从草地里拔出脸的是前些天那位烤肉达人,小狻猊的眼睛瞬间明亮。   “小西几,我们又见面了。”兰皎露出怪蜀黍般邪恶的微笑。   小狻猊愣了愣,用爪子指着自己的小肚皮。   兰皎会意,但抱歉:“今天没准备烧烤材料,过几天烤给你吃好吗?”   不好,串门都不带礼物。   小狻猊翻脸不认人,伸爪发出“此地不能久留”的信号后,钻入草丛,没了踪影。   兰皎手脚并用地在小狮子消失的地方仔细翻找,除了摸到几只正在□□的蚱蜢,一无所获。   昙花一现的惊喜过后,绵绵不绝的失落感令兰皎很郁闷。   兰皎翻身躺平,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看着参天古木环抱着的悠远蓝天,大声道:“池公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我给你唱个小曲儿。”   无人回应,但兰皎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唱起来。   唱完还不忘谢幕:“演唱完毕,请鼓掌。”   “啪啪啪啪~”兰皎自己给自己捧场。   虞渊从未见过如此活宝,广袖一挥,嶙峋山壁呈现透明状。一个少年衣衫不整,仰躺在碧绿草地上,抖着腿儿自说自话。   “大爱无疆,福泽众生的胸怀我这种半俗之人领悟不到。但我觉得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不开心,得道升仙,成佛入魔有何意义?你说对吧?池公子。”   有道理!小狻猊默默点头。   “池公子”本人不予置评,静静看着兰皎天真无忧的模样。   兰皎发挥“超级演说家”的实力,口若悬河,说得舌燥唇裂仍未得到半点回应,眼看落日逐渐西沉,兰皎站起来边拍屁股边说:“今天的心理辅导课就上到这里,明日兰夫子再来授课。池公子,再会。”   虞渊垂眸,缓缓闭上眼睛。   临走,兰皎还不忘用巨型锯子,锯了两节金刚木带回去。多少有个交代,免得被御姐师父禁足。   翌日,兰皎如约而至,在灵力的感知下兰皎再也不用担心迷路了。   今天的心理辅导课兰夫子不灌鸡汤,讲得都是好玩儿的事。   电脑、手机、网络、游戏等缤纷奇特的词源源不断地涌入虞渊耳中。   虞渊自闭几百年,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虽不懂,但作为好学之人,他会认真听并仔细琢磨。   兰老师的耐心极好,每讲一个新鲜词语都会加以解释。他相信这些有趣的东西一定会在“池公子”古井无波的心里留下印记。   如此辅导了大半个月。虞渊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兰皎获得的灵力一日比一日多,灵根修复了将近一半。   兰皎精力旺盛,愈发活泼。   御姐感叹年轻真好,遂把聂老伯那只三眼獒犬虐得死去活来,命令它赶紧拉狗宝给自己补身体。   这天,兰皎正要出门例行授课,一只胖胖的白鸽拼命往御姐的闺房窗户缝里挤,兰皎毫不费力地捉住它,大声呼喊苍景空。   正在劈柴的苍景空闻声而至,兰皎提起白鸽问:“师弟,我也捉到一只鸽子。”   苍景空和白鸽面面相觑。   觑了半晌,苍景空冷笑道:“小胖子,你很喜欢来燕云山玩耍啊!我才发现你是好莱坞的信使。”   白鸽的脚环上刻着一个小金人,之前苍景空没注意这个细节。   苍景空摩拳擦掌:“上回你在我派上空横行无忌,看在你通报有功的份上我放了你,这才几天,你又来了。你们那个代掌门得罪了我师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今天不把你炖了,对不起你长途跋涉千里送。”   “仙友,你听我说!”胖鸽子撩开自己的胸毛,怯怯道:“我毛多虚胖,中看不中吃。我不是来玩耍的呀,好莱坞那群畜生天天虐待我,我迫于淫威挨饿送信,求放过。”   苍景空揪着胖鸽子的胸毛,恶狠狠道:“好莱坞有什么屁放?”   胸乃敏感部位,胖鸽子又痛又爽,绷直双爪,颤抖着吐出口信:“燕山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   “顾你奶奶个腿儿!说重点。”苍景空用力一扯,胖鸽子的胸毛随风飘落,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代掌门说了,这段话里每个字都是重点。”   苍景空正要发飙,肩上忽然搭了一只凝雪皓腕。御姐扭腰挺胯,烈焰红唇上噙着一缕发丝,呈娇羞状,媚眼如丝,赞叹:“好湿,继续。”   胖鸽子继续:“倾国倾城的楚楚妹妹,叶哥哥爱慕你许久,修仙名门评选会上再次相遇,哥的心湖又波涛汹涌,无法平静,你的倩影在哥的脑海里徘徊不去,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想的念的全是你。你能否下山与哥一聚?不必害怕掌门老妖精,哥在信鸽腿上绑了一颗‘迷魂安眠丹’,药力发作,老妖精必昏睡百日。楚楚妹妹,快来解哥的相思之愁。好莱坞代掌门叶郁青亲口。”   兰皎和苍景空对望一眼,双双捂脸,不忍直视御姐师父那极度扭曲的表情。   御姐的媚态转瞬凝固成冰山,一把从兰皎手中薅过信鸽,掐着它的脖子怒吼:“叶郁青,我草泥祖宗十八代!!!”   胖鸽子舌头外露,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御姐当即召开门派紧急会议,先给小萝莉进行了一番不可早恋的思想教育。   小萝莉郑重表示:“师父放心,我必不可能看上好莱坞的弱鸡。师父若气不过,我亲自去好莱坞锤死那个好色之徒。”   御姐从鼻子里喷气道:“恃强凌弱不是我派的风格,为师跺跺脚便可踏平好莱坞,但为师大度,不和无知小娃儿置气。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想办法解决我派人才凋零的状况。太贰门上上下下就五个人,除了为师、聂老伯、楚楚,没一个能打的。皎儿,苍老师说你俩呢,认真听讲!”   苍景空放下修指甲的石矬子,给出自己的建议:“修仙秋季招新季即将到来,我们下山招人去。”   御姐叹道:“一提燕云山,十个想修仙的跑十一个。”   兰皎吐出石榴籽,举手提问:“怎么多跑了一个?”   御姐:“还有一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兰皎:……   萝莉跳下高脚凳,个头还没桌子高,只看得见头顶上的两个小马尾揪揪:“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次,请师父允许两位师兄带我下山坑蒙拐骗。”   御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萝莉的嘴:“为师教过你多次,别瞎说大实话,太实诚会把立志修仙的小哥哥吓跑。”   “系。”萝莉眨眼点头。   御姐放开萝莉,问兰皎:“皎儿,前些日子你下山骗人,人没骗到反把自己的灵根玩碎了,这次你可要去?”   兰皎有点犹豫。一来,灵根尚未修复好,拖着半残的身体出门,万一再遇到想弄死自己的人,可没有第三条命来续了。   二来,兰皎感觉“池公子”有被自己的毅力所打动,与他再次见面指日可待。下山招生一来一回耗时不短,我走了“池公子”怎么办?   兰皎一个倔强青铜操着荣耀王者的心,可见生来就是操心命。   萝莉见兰皎纠结,抱住兰皎的手臂,卖萌道:“大师兄,一起去嘛,你答应给人家买丝袜奶茶,结果只见丝袜,不见奶茶。”   ???   兰皎受到惊吓。难道原主也是个萝莉控?骗小萌妹穿丝袜的骚操作太违规了!   兰皎也一把捂住萝莉的嘴:“嘘~不会说话就乖乖闭嘴哒。”   萝莉刚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又被蒙住口鼻,两眼一翻,差点早夭。   苍景空凑到兰皎耳边,小声道:“师兄,一起去吧,这次有师妹保护你很安全。而且修仙招新在皇城举行,那里热闹又繁华,你懂我的意思吧?”   兰皎但笑不语,同为血气方的年轻人,你的意思我很懂。   去就去。   临行前,兰皎本想偷摸去跟“池公子”告个别,但御姐师父找他单独谈话。   御姐从藏宝阁里取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长匣子,郑重其事地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寒气森森,造型奇特的大扇子。   御姐取出扇子,展开,不知做了什么小动作,扇尖“噌噌”冒出五把锐利非常的小剑。   兰皎还没惊奇,御姐倒先惊诧,仿佛遇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御姐惊诧片刻,恢复淡定,说:“此乃太贰门的镇派之宝,名‘骨扇掠影’。扇为蛟骨蟒皮所制,剑为千年寒铁所铸。当年魔修出世,祸乱天下,九夷真人亲自下山镇压,后制伏魔仙器,分发给弟子。为师虽未赶上师祖亲授此扇的时候,却有幸从师父那里承袭此仙器。太乙门覆灭后,上百把‘骨扇掠影’亦消失无踪。这把乃是绝世孤品,为师一直谨慎保管着,原想等飞升之日传给爱徒,哪知修炼遭遇瓶颈,如今仍在尘世蹉跎。”   “皎儿,你的灵根尚未恢复,此番下山楚楚虽然可以保护你,但为师仍然放心不下,提前将骨扇掠影传授与你。你的灵力虽不足以驾驭此扇,但若遇危险,可拿它撑撑场面。蛟蟒属水,天热时,疏风散暑,乃居家旅行杀人灭口之必备良品。”   兰皎原本听得聚精会神,用心感觉古老仙器厚重的历史感,哪知御姐说歪就歪,最后一句话成为本段话的点睛之笔。九夷真人发明的牛逼仙器顿时失了光彩。   兰皎双手接过骨扇掠影,问道:“师父,这仙器有无使用说明书?”   “无。”御姐说,“要让骨扇掠影出剑需强大的灵力,但它很任性,为师的灵力强大到难以自控,却只让它出过这一次剑。大约是它不想我在徒弟面前出丑,给为师面子。”   原来如此,难怪御姐刚才露出惊诧的表情。   所以我获得了一个华丽的摆设?   一个时辰后,三只小兽背上简单的行囊欢快出笼。 第8章 神秘组织。   山下的世界和兰皎想象的差不多。   阡陌纵横老牛耕,篱笆小院晒咸鱼。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摇头说没有。可见种田生活多么清淡质朴。   后经一小镇,终于有些热闹气。   两马车宽的街道被大量商贩占道经营,所售物品并没有琳琅满目,多为仙药符水法器之类的物品。   兰皎问缘故,苍景空说:“这里是去两大仙门的必经之路,想逐梦修仙界的莘莘学子,必来此地打卡画像。”   兰皎听说这里是网红打卡地,立刻撩发,摆出溜溜溜的手势:“师弟,给我也画一张。”   小萝莉自告奋勇:“苍老师的画技不行,我来给师兄画。”   小萝莉随身带着数尺宣纸,不仅能作画,还能随时记录两位师兄不为人知的修仙主义兄弟情。   “师兄,脸再侧一点。背打直,别弓着,影响美感。嘴角收点,咧太大像制杖……”强迫症萝莉追求完美,不断纠正兰皎的姿势。   折腾了半个时辰,画像完成。   兰皎迫不及待满怀期待,以为萝莉师妹追求细节的苛刻程度肯定能呈现出自己的卓绝仙姿。可展画一看,兰皎大失所望。   “喂,小师妹,别以为你个子矮长得萌,我就会手下留情。图上这火柴人是谁?你给我说清楚!”   萝莉一蹦一跳朝一个煎饼果子摊弹去:“师兄,我要吃这个。”   兰皎闻着香味,肚子也饿了,走过去对正在摊煎饼的老板说:“要三个煎饼果子,一个多加蛋。”   老板朗快答应,打了两个鸡蛋。   “再加一个。”兰皎搓手。   老板又加一个。   “再加一个。”   “再加。”   ……   老板加了十来次,着实扶不住,从身后提起一只正在现场努力下蛋的母鸡:“小子,你是来砸场子吗?一个人吃这么多,想逼死我家老母鸡?”   老母鸡咯咯几声,一翅膀扇在兰皎脸上。   小萝莉手中惊现双锤,兰皎不想闹事,按住她:“算了,我吃它孩子,它打我是应该的。”   煎饼老板愣了片刻,突然转身大喊:“娘子,快出来看活体圣父!”   兰皎:“……”   煞笔!   一刻钟后,兰皎、苍景空、小萝莉因寻衅滋事罪被当地城管行政拘留,兰皎耗费五十仙螺巨款上下打点才得以解脱。虽说舍财免灾,但兰·守财奴·皎肉疼得紧,早知道就不冲动了。   此地不宜久留。   苍景空说燕京城才是这届修仙秋季招新的主场地,三人继续南行。   兰皎以为燕京是个产啤酒的高新区,已做好不醉不归的心理准备,苍景空却说燕京是个大城市,天子脚下,冠盖如云,满城尽带黄金甲。   三人渡护城河时,兰皎望着历经沧桑略显斑驳,却威严不减雄伟的古城墙,暗想:修仙清苦,实在无趣,我不如想办法甩掉这俩拖油瓶做个京漂。凭我丰富的宫斗小说知识、官场溜须拍马一百式,深谙夜观天象之玄学,结交权贵,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兰皎正美滋滋幻象,萝莉指着远处说:“大师兄,你看那个人,长得丑,想得美。”   兰皎顺着萝莉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群野鸭在游水嬉戏。   这小妮子,含沙射影的功夫哪里学的?   入城后,大城市的建筑和场面惊呆了小萝莉。生在农家,春游最远只到过小县城的她像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扒开乌泱泱的人群,瞪大眼睛看这不曾见过的花花世界。   热闹的大街飞檐反宇,精美的楼阁鳞次栉比,各色店招彩旗迎风飞舞,自豪感极强的高头大马在宽阔的行车道上昂首阔步。   这里的人大多穿金戴银,衣衫考究,空气中弥漫中淡淡浮香,店铺老板压根不招呼人,一副爱买不买的高冷模样。   苍景空原就是城里人,对这些景象司空见惯。   兰皎更不用说,古装电视剧的场景跟这差不多,只是没见着卖糖葫芦的有点奇怪。   两位见过世面的师兄,一人一手牵着惊奇傻笑的萝莉师妹在长街上漫步。   苍景空提醒萝莉:“师妹,千万不能乱跑,人多走散你可就成孤儿了。这里有很多人贩子,专骗你这种呆萌小姑娘,稍微有点良心的把你卖到富贵人家做丫鬟,丧心病狂的会把你卖到青楼。”   “青楼是什么地方?”萝莉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充满对知识的渴望。   “青楼……”苍景空不知怎么向小萝莉解释这一专业名词。   “青楼就是蹉跎青春的楼,里面住着好些花姑娘。”兰皎接过话茬,“那里小女孩不能进。”   萝莉:“花姑娘不是小女孩?”   兰皎:“花姑娘开过花,小女孩没开.苞。”   萝莉:“花和花.苞有什么区别啊?”   这孩子咋喜欢刨根问底?   兰皎举栗道:“蜜蜂你见过吧?每个小女孩都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期到了会招蜂引蝶。有些蜜蜂不老实,爱用身上的小针欺负花骨朵,扎一下老疼了。被蜜蜂扎过称之为开.苞,懂了吧?”   萝莉摇头:“不懂。”   这样还不懂,那没办法了。   兰皎放弃解释:“总之不许乱跑。”   兰皎正想问苍景空下一步怎么走,眼前忽然闪过几道黑影,速度之快,转瞬即逝。   原本熙攘的大街像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定在原处,保持着定格前的姿势。   风静云停,万籁俱寂。   兰皎也动不了,只能机械地转动双眼。   苍景空用眼神告诉他:别慌,小场面。   大约过了一口水的功夫,暂停的街道从新热闹起来。   公子小姐们仿若见鬼般不顾优雅体面,抱头惊呼:“快跑啊!六扇门的人来了!”   人群骚乱,店铺迅速关门放狗。一时间白马惊蹄,人嘶犬吠,萝卜青菜满天飞。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兰皎接住一根迎面飞来的黄瓜,在身上蹭了蹭,咬一口清香味唇齿留香,不愧是绿色无污染的纯生态产品。   兰皎知道史上最早的三法司统称六扇门,而民间江湖也有六扇门,不知此六扇门是民办还是官办。   “六扇门是什么组织?”兰皎边嚼黄瓜边问苍景空。   苍景空用一个大背篓罩住萝莉,然后坐在背篓上翘着二郎腿啃萝卜:“六扇门是皇城中最神秘的组织,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能管空气。”   兰皎忽然将手中的黄瓜一扔,整理好衣冠,扯嗓子喊道:“六扇门的大大,你们那里还缺人手吗?我可以。”   苍景空用萝卜堵住兰皎的嘴:“师兄,师父让我们下山招人,不是给门派丢人。”   兰皎拍开苍景空的手,吐出嘴里的萝卜渣,说:“师弟,你太迂腐了。六扇门这么厉害,我们若能蹭到他们的流量,招人这种小事洒洒水啦~”   苍景空觉得有道理,“叮”地一下弹出右手大拇指,为兰皎点了三十二个赞:“师兄,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兰皎将手肘搭在苍景空肩上,勾唇道:“这就是你只能跟我混的原因。”   两人完全忽略百姓的惊恐。   兰皎认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百姓视六扇门为洪水猛兽,那是他们见识浅薄。   兰皎让苍景空当街卖艺:“师弟,你作为修仙之人,拉二胡不是只出纯音乐吧?把你的大招亮出来,吸引六扇门大大们的注意。”   苍景空的回答却令兰皎失望:“拉二胡不是我的强项,御剑飞行能吸引他们吗?”   兰皎翻白眼,就你那不足一层楼高的程度,吸引鸟拉屎还差不多。   师弟指望不上,兰皎祭出究极“杀器”金刚芭比小萝莉。   兰皎掀开背篓时,小萝莉正蹲着吃鸡蛋,兰皎抱起她,说:“憋吃鸡蛋了,耍个大锤给城里人开开眼。等师兄飞黄腾达了,请你吃大鱼大肉。”   “一言为定啊!”小萝莉从兰皎臂弯里梭下来,双掌朝上,掐指一算。   兰皎捉急:“没叫你算命,你倒是拿武器啊!”   萝莉翻白眼:“慌什么,手指不活动开,容易伤筋骨。”   萝莉算了“两卦”后,手中突显一对鎏金大铜锤。   兰皎撩开她的小袍子,好奇这么大的东西她藏哪儿的。   萝莉一脚踹开兰皎,俏脸绯红:“非礼勿视!即便是师兄也不能偷看银家的小裤裤。”   兰皎从地上爬起来,郑重表示:“师妹大可放心,我不是萝莉控。”   萝莉双锤脱手,鎏金大铜锤带着强劲粉色的真炁朝一栋华丽的阁楼飞去。   兰皎惊呼:“那个砸不得!洗八辈子碗都赔不起。”   双锤旋转掉头,直冲云霄。   萝莉此刻特别像个小指挥家,两只小短手有节奏地打拍子,双锤带着粉色的真炁在空中呼呼作画,一朵粉色菡萏绽放于蓝天。   兰皎用力鼓掌的同时朗声道:“六扇门的大大,我兄妹三人从小孤苦无依,吃百家饭学百家艺。因胸无大痣,只能混吃等死,今日路过繁华都城,有幸见识到六扇门的神威,顿觉神清气爽,膜拜不已。一股神秘力量于胸中燃烧,我思忖半晌,终于明白那股力量名曰梦想。”   “六扇门的大大若不嫌弃,我兄妹三人愿为六扇门鞍前马后,看门护院,肝脑涂地,大大看我们一眼。”   兰皎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回荡。   铅华楼上,一男子侧卧于雪貂毛铺就的华贵软塌上,玉扇轻摇。一拢轻薄紫衣飞云流霞,三千黑丝白缎微束,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顾盼间夭夭若桃花,灼灼其华。   六扇门出完任务,回来复命的黑衣人跪在塌前,抱拳道:“秉尊主,岩狱闹鬼之事已查明,乃狱卒受贿作祟。”   男子轻摇玉扇,淡淡道:“小小狱卒何来斗胆,施刑严查,务必找出背后势力。”   “诺。”   “本座一再让你们行事低调,今日又惹粉丝当街表白,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散了吧。”   黑衣人:“他们乃修仙之人。”   “修仙之人?”男子收扇,“不知不觉仙门招新季将至,这次有多少仙门参加?”   黑衣人:“大大小小十四个仙门。”   “数量还不少,真正除魔卫道的又有几个。”男子起身,紫衣垂地,束发缎带滑至发梢,稍一动作,缎带坠地,柔顺的青丝散开,遮住了轻透紫衣下细巧却不失劲力的腰身。   “修仙鼎盛时,但凡名山必有仙门。自太乙门事件后,修仙界失去精神信仰,没有明灯在前引路,后人目盲失去方向,由修仙转入江湖的门派不在少数。九夷真人若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黑衣人:“九夷真人不是在天悬洞中吗?无论是仙是魔,他都不会逝去吧?”   “非也。”紫衣男子来到楼前,凭栏远眺,“灵力魔力皆来自精神,精神毁灭,修为便会随之消散,几百年过去他大概羽化了。那个穿花袍的修仙少年怎么还在吆喝?”   黑衣人:“他们是太贰门的人,也是来招人的。看这动静,不想回去了。”   “太贰门还存在?”   “存在,他们还经常下山招新。太贰掌门六百多岁依然年轻貌美,那冻龄驻颜术就是修仙的活招牌,可惜死守燕云山不肯挪地方,几百年的老字号仙门被一群后生晚辈排挤嘲笑。”   紫衣男子用扇轻轻击打掌心,微微摇头:“我却觉得她值得敬佩。她是太乙门最后一根嫡传仙脉,坚守燕云山是她保存师门尊严最倔强的方式,我很欣赏她这种不畏人言,不怕寂寞的坚持。如今的仙门多是打着修仙的幌子敛财,独守天道的太贰门乃浊世之清流。”   黑衣人有话却不敢说。   尊主的性情喜好向来与众不同,命门人行事低调,自己却张扬不羁,枕花街宿柳巷,一壶琼酿一把玉扇,妥妥的人生得意须尽欢。   尊主对九夷真人的态度更加奇怪,一边吐槽九夷真人尘根未尽,经不住诱惑,一代仙尊堕入魔道实属不该。一边又在六扇门内起香火供奉九夷真人。态度之摇摆,令人摸不着头脑。   “本座去会会太贰门人。”说罢,紫衣男子纵身跳下铅华楼。 第9章 村里没通网。   兰皎疯狂给六扇门打电话,六扇门像是村里没通网,不作回应。   兰皎喝了两口水润嗓子,摸着小萝莉的头说:“师妹,才艺无人欣赏,收锤吧。”   强迫症晚期的小萝莉坚持把菡萏最后一根花蕊画完,才摸着瘪瘪的小肚皮说:“师兄,我饿了。”   兰皎点了点钱袋里的仙螺仙贝,难得豪气道:“走,师兄带你俩吃香喝辣去。”   三人迈着有钱任性的狂野步伐,走进一家火锅店。   别看街道清风雅静,火锅店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男女老幼围着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的火锅,边擦辣汗边往嘴里猛塞毛肚黄喉。   浓郁的牛油香气裹挟着爽辣滋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味蕾。兰皎咽了咽口水,飞快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柜台里的老板娘从兰皎进店那一刻就注视着他,小鲜肉长得水嫩,还带着一股清新的山林气,多半是仙修。   兰皎正要喊店小二,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丰满女人扭腰摆胯走过来,非常热情地递给兰皎一个菜单:“小帅锅,吃红锅还是鸳鸯锅?”   “我吃辣椒长大的,微辣是我最后的妥协。老板娘,上特辣红锅。”兰皎说。   老板娘笑得像朵盛开的野菊花:“我敬你是条汉子,魔鬼辣了解一下?”   苍景空扯了扯兰皎的袖子,小声道:“师兄,我吃过一次朝天椒,晚间腹泻不止,菊部有血。”   兰皎照顾师弟的身体,改成微辣锅。   点菜的时候,苍景空不吃内脏,在素菜上纠结老半天。   老板娘等得不耐烦,眉梢上挑:“内脏是火锅的灵魂,这不吃,那不吃,不如出门右转喝稀饭。”   苍景空俊脸微红:“我过不了心里关。请问你们这里有鸡吗?”   刚刚还不耐烦的老板娘,忽然面带神秘微笑,弯腰在苍景空耳边吹气:“嘘,死相,我就是。”   苍景空:…………   兰皎:…………   “我说的是会打鸣的鸡。”老板娘的骚浪表情过于惊悚,苍景空挪动屁股往兰皎身旁靠。   老板娘反手抓出一个刚刚送完菜的店小二,举起粉拳就是一顿不讲情面的女子单打。   打完,老板娘绞发抿笑:“他叫小明,打的力度小哥哥可还满意?”   苍景空整个人都不好了,紧紧抓着兰皎的手臂,欲哭无泪。   兰皎一边安慰苍景空,一边对老板娘说:“这位大妈,我弟弟还是黄瓜大闺男,请你高抬贵手,莫调戏他。你们这儿的招牌菜一样上一份,就酱。”   叫谁大妈呢?眼睛有病去治啊!   老板娘大翻白眼,拿起菜单不爽地离开。   一顿麻辣火锅吃的兰皎浑身畅爽,汗流浃背,面前的纸巾堆起小山高。   结账时,兰皎拿出仙贝。   老板娘的眼珠子差点快掉在火锅里:“小伙汁,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兰皎不解:“咋啦?不够啊?”   老板娘挥臂叫来打手,四个彪形大汉一人站一角,将桌子团团围住。   “你们在天子脚下吃霸王餐,胆子够大啊!”老板娘柳眉倒竖,凶态毕现,完全没有生意人以和为贵的素质。   “我给你仙贝了啊,皇城物价很贵吗?”兰·守财奴·皎硬是忍着心绞痛,将钱袋塞到老板娘手里,“不够的话都给你。”   苍景空附在兰皎耳边道:“师兄,我被美食冲昏了头脑,忘了告诉你城里不收仙贝,只收真金白银。”   “…………”两座名为尴尬的大山压得兰皎透不过气。   老板娘一把将钱袋丢进冒泡的火锅里,双臂一挥:“给我打!”   彪形大汉正要动手,一把玉扇挡住了他们的手,慵懒绵软的音调响起:“天子脚下动武有失礼仪,他们的单我买了。”   老板娘回头一见紫衣男子,寒霜满面的脸上荡漾起春风:“这不是沈腰潘鬓的虞公子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自然是柳弱花娇的枕旁风。”虞汐执扇的手腕一转,四个彪形大汉竟站立不稳,连连后退。   虞汐撩袍自顾自坐下,对老板娘说:“三份糖水凉糕,打包带走。”   老板娘立刻飞奔后厨。   虞汐眼眸微转,看着兰皎:“小友的服饰很别致。”   兰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喜庆小花衫,说:“我大病初愈,气色不好,穿艳丽些掩病气。”   “哦?火锅这种燥辣之物可不适合病人食用。”   “以毒攻毒嘛。”兰皎理不直气也壮,“我家乡用辣椒入药。”   虞汐不动色声地听着兰皎胡说八道,玉扇轻摇:“三位可是修仙之人?”   “你怎么知道?”单纯的苍景空瞬间自爆身份。   兰皎看他一眼,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这紫衣男子虽仗义疏财,但长相过于美艳,一身华贵气息,抬腕间震飞四个健身教练,肯定是有身份有功力的人。无事献殷勤,不可大意。   虞汐微微笑道:“因为三位身上隐约有仙气。”   “真的吗?我们刻意隐藏都被公子看出来了,公子好眼力!”苍景空是个实话实说的老实人,遂介绍,“我们自来燕云山太贰门,我叫苍景空,这是我师兄兰皎,这是我师妹訾楚楚。公子替我们解围,方便告知姓名吗?日后我们好报恩。”   懒洋洋靠在柜台边算账的老板娘,一字不落地将这番话听进耳朵里。   “虞汐。霸王别姬的虞,春江潮水连海平的汐。”   兰皎怔了征,不愧是俊逸雅士,自我介绍都这么别具一格。   “你和我们的师祖同姓啊。”苍景空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般,激动地两眼发光。   “你们的师祖是?”   “鼎鼎大名的九夷真人虞渊是也。咦,你们的名都带水,这也太巧了吧!”苍景空跟个发报机的似的,叭叭个不停。   兰皎暗暗踢了苍景空一脚,苍景空转头问萝莉:“师妹,你踢我作甚?”   正在剔牙的萝莉杏眼一瞪:“苍老师,诽谤罪可是要入大狱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吃饱喝足,你皮痒了是吗?”   “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   兰皎两耳不闻热闹,专心观察虞汐,越看越觉得他眉眼间透出的风姿似曾相识。   兰皎确定自己没见过虞汐,他的姿容见过必不会忘,可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凉糕来了,虞汐提着打包袋说:“你们不是想进六扇门吗?我带你们去。”   “你是六扇门的人?”兰皎面露疑惑。   虞汐粲然一笑:“我是六扇门的临时工。”   ****   兰皎下山后,天悬洞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虞渊有些日子没散灵了,他千百年来第一次珍惜灵力,想给那个小“磁石精”修复灵根。   修复灵根对虞渊来说不是难事,而且兰皎的适应能力很强,虞渊强大的灵力进入他的身体,没有承受不了的副作用。虞渊只需加大灵力输送,兰皎的灵根就能快速修复好。   但虞渊被兰皎天花乱坠的口才所吸引,生出一点私心,想让他在自己灰暗无声的世界里多留一些斑斓的色彩,慰藉自己孤寂千年的心。   盼着兰皎的不止虞渊,还有小狻猊。说好的过几天烤肉,过了好些天,烤肉的人却了无音讯。   小狻猊烦躁地磨爪子,在莲池边踱步的虞渊感觉到狻猊不安的情绪,问它:“对人间烟火上瘾了?”   小狻猊头抵在山石上,轻轻磨蹭,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虞渊。   虞渊怎会不知它的小心思,一句道破:“你一直不恢复原形,想的便是那口鲜味。烟火易冷,想吃便要趁热,小磁石精不来,你可以去请。南面有一处仙门,他应该是那里的弟子。”   小狻猊歪着头,偷偷瞧虞渊,仿佛不相信主人的变化。   虞渊说罢,也感觉哪里不对,遂闭眼静心。小狻猊伸爪轻轻扯了扯虞渊的衣摆,意思是:我去了。   小狻猊从太贰门的后门潜入,偌大的门派里清风雅静,不见半个人影。   小狻猊转了半晌,看到一个金鸡独立的老伯在山门口打瞌睡,还有一个几百岁的女人在对镜描眉。   会烤肉的小公举呢?   小狻猊正失落,一股龙卷劲风裹着碎石,朝它迎面袭来。   小狻猊敏捷地躲开龙卷风,颈毛竖立,身体膨胀。与此同时,一只大型金雕从天而降,“花嚓”一下跪在它面前,鸟语道:“哥,我错了。哥,淡定。”   小狻猊斜眼晲着金雕,兽语道:“叫祖爷爷!”   “祖爷爷!”金雕认怂保平安。   小狻猊抖了抖毛,评价金雕:“你这雕儿还会外族话,不错。”   金雕:“技多不压身嘛。”   小狻猊:“你一山野小雕,有何鸿鹄之志?”   金雕:“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小狻猊摇爪:“作为修仙鸟,你不该对俗世抱有幻想。”   金雕反驳:“话不能这么说,不知人间疾苦,何来济世救人。”   小狻猊:“你志向高远,咋还在燕云山当座山雕呢?”   金雕叹气:“这不是没人懂雕的忧愁嘛。我主人下山不带我,我枯了。”   “你主人下山了?”小狻猊也枯了,“何时走的?”   金雕点头:“走了大半月。”   小狻猊:“何时归来?”   金雕:“不知,或许不回来了?”   小狻猊一跺脚,整个太贰门都在抖。   御姐掌门描眉的笔一歪,拉出一条扭曲的弧线。   御姐推开窗户,大喊:“聂老伯地震了!”   聂老伯睡得熟,雷打不动,对震感一无所知。   小狻猊和金雕换个地方,继续对话。   小狻猊:“你主人下山作甚?”   金雕:“去招新人。太贰门冷清多年,把掌门寂寞坏了。”   小狻猊:“修仙之人岂会耐不住寂寞?我主人寂寞千年,从不怕冷清。”   金雕:“祖爷爷,你拿情绪大过修为的女人与九夷真人相提并论,未免拉低九夷真人的仙格。”   小狻猊:“也是。既然你主人不在,我便不多留,他回来了记得通知我。”   金雕:“一定!祖爷爷慢走,祖爷爷再见。”   小狻猊回洞后,将情况如实告知虞渊。   虞渊怅然若失,广袖一挥,透明的山壁变回坚硬凹凸的石壁。外面的风光五彩斑斓,可在虞渊眼中不过是烂木枯枝,不带半分生气。   难得有所期待,终究是错付了。   虞渊不再倚棺浅眠,直接踏进黑金棺材中,棺盖在沉重的移动声中缓缓关闭。   主人许久没有进棺入睡了,这一睡还会醒来吗?   小狻猊恢复原形,双爪扒在黑金棺材上,口吐白烟。   天悬洞外的花草失去灵力的滋养,迅速凋落腐败,漫山垂落的不是紫藤而是干枯盘虬的老树根。 第10章 聚众欺负我没文化?   虞汐带着兰皎师兄妹三人去六扇门,没有车驾代步,给他们一人发了把油纸伞。   苍景空看天空艳阳高照,不会落雨,婉拒:“我没有虞公子这般讲究,不用防晒。”   虞汐不勉强,极其优雅地撑开伞。   四人刚转过路口,进入一条红招飘摇的大街,闭门不纳的华丽楼阁仿佛商量好一般,齐刷刷打开窗户,倚窗娇懒的姑娘完全不知“矜持”二字如何写,失控鸡叫。花啊、彩绢啊、绣球之类表达爱意的物件儿劈头盖脸砸向虞汐,疯狂程度不亚于追星少女见到超级爱豆。   “啊!啊!啊!啊!虞公子,我爱你,像风追了八千里。”   “虞公子,给我一个眼神,玉娘死而无憾!”   “汐汐,我要给你生猴子!!!”   “虞哥哥,别理那些妖艳贱货,你的小清新在这里,接住我表达爱意的沙瓤西瓜。”   一个斗大的西瓜从天而降,虞汐施展迷踪步,躲过一劫。走在虞汐身边,反应慢半拍的苍景空就没那么幸运了,落在脚前的大西瓜粉身碎骨,红瓤黑籽溅了苍景空一脸一身。   苍景空性情温和但也有小脾气,抬头怒吼:“哪个没素质的乱扔东西?不知道高空抛物害人害己吗!”   一张香气四溢的粉色丝帕飘飘摇摇盖在苍景空仰望的脸上,一道娇滴滴,令人骨头发酥的声音浪笑道:“小哥哥对不起嘛,淫家不是故意嘚儿。看小哥哥的气质是修仙的人儿啊,奴家有好些恩客都来自仙门,最喜欢仙风道骨的小哥哥啦,奴家这就下来给你擦身子,等奴家噢~”   苍景空未见其人,却被其声迷惑,握着丝巾一脸痴汉笑。   兰皎使出老牛拉车的力气,才把苍景空从“红袖楼”下拖走。   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大事未成,岂能流连花丛。   萝莉将油纸伞转得像血滴子,保护我方师兄不被各种花草树木、不明物体砸到。   原来纸伞不是用来防晒,是防身的。   走过“掷果盈车”的秦楼楚馆街,萝莉小声问兰皎:“虞公子就是师兄说的那种招蜜蜂惦记的花骨朵吧?”   这个问题有瑕疵,但兰皎又说不出哪里有瑕疵,只能说:“城市路滑,社会复杂。不光有好色蜜蜂,还有浮花浪蕊,一个萝卜一个坑,师妹千万谨记洁身自好。”   虞汐听到洁身自好四个字,凤目微挑,并未作声。   燕京的皇城规划令人迷之困惑,花街隔壁一片低矮民房,晾衣绳私拉乱接,细密如蛛网,各种布衣肚兜亵裤在阳光的照射下迎风招展,光屁股奶娃在年轻女子怀中安逸地吃奶,赤.裸上身的精壮大汉抡着肌肉结实的麒麟臂“哐哐”打铁,火星子四溅。   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猛地瞅见虞汐,不顾身体不便,带球跑到长街中心点,拿起木槌“DUANG,DUANG”敲锣,大喊:“虞公子来了,大家快放下家伙,出来跪拜啊!”   不过须臾,数十个浑身油亮的粗犷汉子携老带幼,齐刷刷跪在虞汐面前,堵塞了整条街道。   “恩人,多谢你与官府周旋,我们才没被赶到野外开荒。父母有皇城户籍,娃儿今后不用花高价上学堂。大恩人,请受我们一拜!”众人齐齐磕头,高呼虞汐为拆迁户的保护神。   虞汐收伞,弯腰扶起孕妇,对众人说:“诸位不必行此大礼。旧城改造乃国之大事,改善百姓出行、生产、劳动、生活休闲等基础所需,提高生活质量。此乃皇恩浩荡,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为大家多争取福利而已。儿郎们,好好打铁做兵器,官府的补贴不日便会送达。”   “吾皇万岁!虞公子长命百岁!”男人们振臂高呼,女人们陆续拿出锦旗、粟米、鲜肉往虞汐手里塞。   兰皎大开眼界,原来拆迁户不止现代有啊。虞汐到底是什么身份?六扇门的临时工,花街的纨绔子,有良心的开发商,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拆迁户热情得很,虞汐接不住的赠品,他们便往苍景空手里塞。   苍景空沐浴在虞汐的名人光环下,豪气万千,感叹道:“做人当如虞公子。”   小萝莉表示赞同,对兰皎说:“虞公子好受欢迎啊,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吧。想当年,师祖也是众星拱月,受万人顶礼膜拜,盛况空前,王者荣耀震古烁今。我也想成为他们那样的偶像,振兴师门,永垂不朽!大师兄,我们一起努力,成为修仙界的标杆。”   “傻妞,永垂不朽不能乱用。”兰皎摸着萝莉师妹的头说:“我们会有上王者的一天。”   这句话不是承诺,是安慰。修仙不比官场,有学问,情商高,懂权谋之术便能青云直上。修仙不仅靠天赋,还要靠后天修炼,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的。   师妹的梦想当然也是兰皎的梦想,正因如此兰皎才会冷静思考。   御姐师父修炼了六百年,还没领悟大乘的奥秘,仙修这门学科玄之又玄,兰皎不会妄想自己能一发入魂,草天日地。   虞汐忙归忙,但没忘记暗中观察太贰门这三个小弟子。他们每个动作每句话,虞汐都记在心里。除了那个与知名隐退花魁苍井空碰瓷的傻大个有点小欲望外,兰皎和楚楚小妹妹都比较沉稳。   虞汐露出欣慰的淡笑。   不知不觉,繁华消退,走过一段荒草丛生的小径后,一块巨大的墨石界碑出现在兰皎眼前。   上面用三种文字体写着:六扇门重地,生人勿进,鬼神让路,违者后果自负。   很霸气啊。兰皎想起初入皇城,六扇门黑影掠过后民众惊慌的样子。   兰皎提问:“虞公子,六扇门神威一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你作为六扇门的人,为何与众不同,受百姓追捧?”   这个问题过于简单,虞汐展扇道:“因为他们不知我是六扇门的人。”   兰皎:“……那你为何向我们坦白身份?”   虞汐:“有眼缘。我乐于助人,好打抱不平。”   你确实是个演员,好莱坞咋没把你招进去呢?   兰皎感觉六扇门水太深,虞汐又高深莫测,搞不好有什么圈套正张牙舞爪地等着我们。   兰皎停步,冲虞汐抱拳:“虞兄,火锅辛燥,烧心辣胃,我肚子不舒服,就不送虞兄进去了,从此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说罢,兰皎拉起苍景空和小萝莉就跑。   跑着跑着,三人以飞奔的姿势固定在空中。   虞汐摇着玉扇,缓步走来:“几位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么?说好的鞍前马后,看门护院,肝脑涂地呢?”   兰皎尴尬不已,闭眼入定。   苍景空表情痛苦,欲哭无泪:“我肚子开始痛了。”   “我叫六扇门的钟点工扛你去方便。”   半个时辰后,兰皎、苍景空、小萝莉表情木讷地坐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身旁站着蒙面的黑衣人,端着清热降燥的凉糕糖水,用极其强势的声音命令三人:“吃下去!”   苍景空以为碗里是毒药,抿紧嘴唇,哼哼唧唧,弄死不喝。   兰皎翻译:“我师弟的意思是,士可杀不可辱。”   虞汐哈哈大笑:“气节可圈可点,壮士既不怕死,为何不吃?一碗下肚,烦恼皆无。”   “我很快活,并无烦恼。”苍景空跟着虞汐哈哈笑,掩饰自己无处安放的心虚。   虞汐遽然收笑,严肃道:“你们身为太贰仙门的弟子,不以师门衰败为耻,反趁修仙招新季背弃师门,转投豪门,怎对得起你们那位玉质金相、丰神俊秀、气宇轩昂、惊才绝艳、顶天立地、天下第一的修仙祖师爷?”   仿佛是友军?苍景空立刻挺直脊背,试探道:“虞公子认识我们那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古雕刻画,俊美无俦的祖师爷?”   虞汐:“我当然认识你们那位霞姿月韵、凤表龙章、爽朗青举、孤松独立、静若处子、动若雷霆的祖师爷。”   兰皎:……………   我仿佛进了夸不高兴不要钱的职业夸夸群?   “我们那位魅力四射、与天同寿、仁者无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呃……还有什么赞美词来着?容我想想。”苍景空词库告急,抓耳挠腮。   虞汐摆手,端茶轻啜:“你们这届修仙弟子的水平不行,我刚热身,你就败了,实在无趣。”   苍景空口渴难耐,忘了夜光碗中是“毒药”,举起来一饮而尽,稍作喘息,继续成语大会:“主要是山里资源有限,我闻鸡起舞、废寝忘食、无冬无夏、宵衣旰食、夙夜匪懈、争分夺秒、还是斗不过皇城才俊虞公子啊。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虞汐放下茶杯,张口又来:“你拿出囊萤映雪、凿壁偷光、悬梁刺股、卧薪尝胆、焚膏继晷、破釜沉舟、荆轲刺秦,岳母刺字的决心,必能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噗——”苍景空一口老血喷在白玉地板上,喷出一副傲雪欺霜的红梅图。   “论狠,我墙都不服,只服虞公子。”苍景空甘拜下风,边吐血边拜服。   虞汐胜不骄,淡淡道:“言归正传,我与你们的师祖有关系,自然会关照你们,这几日……”   虞汐话未说完,小萝莉忽然失去理智从座位上弹起来,手舞双锤,喝道:“休要胡说,我们师祖玉洁冰清……唔唔……”   兰皎紧紧捂住萝莉的嘴,沉声道:“能不能好好聊天?聚众欺负我没文化是吧?学渣吃你们家大米了?”   哦,原来你的学渣。   在场的人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兰皎放开萝莉,用小银勺故作优雅地舀着糖水凉糕,对大家投来的关爱学渣的眼神视若无睹。   “虞公子,你和九夷真人有什么关系?不要乱蹭流量,现在的小字报和脑残粉可是很疯狂的。”兰皎说。   虞汐潇洒地抬手挥袖,不顾斯文,抬脚踩在华贵软塌上,狭长美目微微一眯,哂笑:“笑话,我大六扇门需要蹭流量?哪个小字报敢乱写,明年的坟头草就有三尺高。”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兰皎信了。   “我与虞渊血脉相连,他是我皇叔。”   此话一出,虞汐脚下多了三只狂摇尾巴的小奶狗,师叔公求关爱的喊声不绝于耳。   虞汐嘴角抽抽,既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恭维,又不齿皇叔门下有这种见风使舵的小弟子。   “你们在皇城的衣食住行我全包,招人我不便出面,你们自力更生。小盆友不受点江湖毒打,难以成长,懂了吗?”   三只齐声道:“懂了!”   兰皎抱着虞渊的大腿说:“师叔公人美心善,可否拿几锭金子出来让我们这些乡下人开开眼界?”   虞汐:“……我只是个临时工。”   “太师叔莫低调了,临时工哪有你这般仙姿跌貌。”兰皎受浓烈的文化氛围感染,也说了一个不知是不是成语的成语。   虞汐和萝莉同时道:“那叫仙姿佚貌!”   兰皎( ̄▽ ̄\"),都说了强迫症是病,得治。 第11章 招新风波。   翌日,深蓝的天空还挂着星星,兰皎已经拿着虞汐提供的路线图前往修仙招新现场。   临湖的烟柳堤,各个仙门正在搭台子,场面颇像现代的招聘会。   一些背着包袱,看起来像面试者的少年踌躇观望,不知哪个仙门适合自己。   兰皎也踌躇,他没有招生经验,不知如何甄选新人,聪明的脑瓜一开动,立刻想到伪装新人去套取招生路数。   兰皎理了理长衫,在一排仙门中挑了个看起来比较好忽悠的门派,撩袍坐下。   “你好,我想修仙。”兰皎开门见山道。   正在拿砖头垫瘸腿方桌的中年男子,抬头瞅了眼兰皎,额上的抬头纹皱成“三”字。   那人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你灵根已碎,先天资质毁了,修仙难得结果,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兰皎果断告辞,双手扶腰,心想:选来选去,选了个慧眼如炬的老司机,难道修仙界没有我能忽悠的人吗?   正想着,一道浪里浪气的声音在兰皎耳边炸响:“这位小友,我暗中观察你多时,觉得你气度非凡,特别符合我派风格。修仙选名门,名门之秀五狼春了解一下?”   “你这广告打得略显突兀,但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兰皎笑嘻嘻地凑过去,“我酒量不好,小酌怡情,你可否介绍一下五粮春的配方?”   “来、来、来,小友且坐下说。”长得像蛇精的锥子脸精瘦男子热情洋溢,将不听话的额发往后甩了甩,给兰皎倒了一杯热水,忽悠起来。   “小友,修仙非儿戏。有人一修上王者,有人一修上天堂,珍爱生命,必须找对修仙方法和适合自己的门派。首先我要纠正小友的发音,我派叫五狼春,不叫五粮春。其次,我们不产酒,我们只做修仙的搬运工。”   兰皎听得很认真。男子三言两句彰显出的熟稔广告功底,说明平时没少和金主爸爸打交道,若学会这招,就不用吹埙卖艺了。   “好的,贵派有什么特色?”兰皎问。   男子反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因为家里牛没有去。”   “你家怎么个牛法?”   “我家的牛啊羊啊没人放,我只能弃剑挥鞭放牛牧羊。”   “……”男子噎了一下,没生气反倒笑眯了眼:“小友风趣诙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来,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你就是我派弟子了。”   男子递给兰皎一张斑驳的硬黄纸。   兰皎仔细阅读后,婉拒:“感谢仙长慧眼识珠,我初来乍到,想多了解一下。我再去别的仙门看看。”   兰皎起身要走,男子忽然伸手抓住兰皎的手腕:“乱花迷人眼,了解太多反而难以抉择。”   兰皎的目光落在男子不规矩的手上,微微皱眉:“仙长热情过度了。”   男子收手,撇嘴道:“机会只有一次,小友好生斟酌。”   “我意已决。”   “慢走不送。”   兰皎继续下一家。交流了个把时辰,心里已然有谱,准备回六扇门制作招生简章和横幅,与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人展臂拦住了他。   那人身着白衣,面如冠玉,表情却莫名讨人厌,语气也弯酸:“哟,兰皎,月余不见,又活蹦乱跳了啊?”   兰皎感觉来者不善,问道:“你哪位?”   站在那人身边的少年昂首介绍:“好莱坞代掌门叶郁青是也。”   那人更嚣张:“连你叶爸爸都不认识了?哦对了,你的灵根碎了,忘了被叶爸爸打得满地找牙的事,哈哈哈哈。”   难道是这货打死了原主?兰皎的脸色倏地变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郁青将手搭在兰皎肩上,呵呵道:“灵根碎了等同于废人,你不承认没关系,毕竟你也有卑微的尊严。”   兰皎不是软柿子,面对无端挑衅差点忍不住一拳揍扁叶郁青那张欠打的脸,但想到当下的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对手,硬碰硬于己不利。   兰皎能屈能伸,隐忍道:“你我有何仇怨,竟下此狠手?”   叶郁青凑到兰皎耳边,冷笑道,“你狂妄自大,妨碍我追楚楚妹子。不给你点颜色看,你不知天高地厚!”   兰皎不知原主有多狂妄,以至于四处树敌,但这个好莱坞代掌门嚣张跋扈的样子同样令人生厌。   叶郁青看兰皎一脸的不服,嗤道:“不服?憋着。你灵根碎了,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以后别他妈妨碍我追楚楚妹子,记得在她面前多说我的好话,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楚楚嫁入好莱坞,你们这种野鸡门派也能跟着沾光。”   好莱坞众人们发出哄笑声。   这货害原主,还拉踩门派,兰皎将他张狂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此仇,必报!   叶郁青显摆够了,见兰皎一声不吭,懒得和手下败将浪费时间,带着好莱坞的弟子扬长而去。   兰皎的心情被叶郁青破坏殆尽,但兰皎回六扇门后,没将此事说出来,只是笑容淡了几分。   兰皎准备好搭展台需要的东西后,带上苍景空和小萝莉出发。   由于入场晚,好口岸全被占了,兰皎只能寻个僻静处,将椅桌板凳摆好,拉起招新横幅。   等了半晌,没有一个新人来,兰皎让苍景空守着台子,自己则和萝莉师妹主动出击。一个舌灿莲花,一个展现实力,终于拉到一群新人。   兰皎学习成绩不好,但跟着玄学师父算命占卜,嘴上功夫了得,毫不避讳地打出九夷真人这张王牌,给新人们讲修仙第一人的传奇神话。   新人们没少听九夷真人的传说,对那位亦仙亦魔的修仙祖师爷敬畏有加,交头接耳犹豫要不要加入一脉相承的太贰门。   兰皎挖空心思猛灌迷魂汤,新人们终于在入门承诺书上按下鲜红的指印。   有了好的开端,兰皎势如破竹,耍杂技般站在萝莉高高举起的双锤上,发表长篇演说。   兰皎独树一帜的招新方式,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人群逐渐向太贰门转移。   各大985门派眼睁睁看着修仙种子选手排着长队加入太贰门,气得前来围观。   有人站出来抵制太贰门,说兰皎神话魔君,误导修仙弟子。   兰皎淡定从容,让他们拿出九夷真人入魔的人证物证。   那些修为最高不过三百来年的人哪有证据,就靠两张嘴皮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兰皎的嘴上功夫比他们厉害不止一星点儿,一场唇枪舌战的辩论赛以兰皎胜利告终。   叶郁青脸色阴郁地看着手下败将春风得意,站在楚楚小宝贝儿的双锤上鼓舌弄唇,一百多斤的男人压着体重不过百的美娇娘,叶郁青那个心疼啊,冷不丁掷出手中长剑。   长剑破风越过众人头顶,直直朝兰皎的胸膛刺去。   突然云静风停,万籁俱寂。   冷剑转向反刺叶郁青。   叶郁青大惊,欲收灵力,可体内灵力不知为何异常紊乱,完全不受控制,身体也动弹不得。   长剑飞至叶郁青面门,眼看就要刺入他印堂,剑却停下攻势,剑尖散发出的森森寒光在叶郁青眼中凝结成恐惧。   见识过六扇门厉害的人都知道神秘诡谲的六扇门人在附近,但初来乍到的修仙新人们不明所以,以为此等奇事是太贰门的大师兄施展灵力隔空御剑,更想加入太贰门。   风动云移,长剑铿锵落地,叶郁青倒退三步,被一块凸石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兰皎环视周围,看到紫衣玉扇的虞汐曲腿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槐树上,一袭墨发随风轻舞。   兰皎弯眼扬唇,向虞汐表示无声的感谢。   晚间,兰皎带着召来的新人暂宿客栈。   虞汐不请自来,问兰皎:“你为何不回六扇门?”   兰皎说:“我虽不是江湖人,但知江湖规矩,神秘的六扇门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你很懂事。”虞汐笑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应龙令牌交给兰皎,“此次招新你太惹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明日离开皇城如遇危险,就用此令牌能召唤六扇门人,好生保管。”   兰皎接过令牌,双手覆盖,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师叔公的大恩大德兰皎来日再报。”   虞汐施恩不图报:“我帮你是为了延续皇叔仅存的仙脉,你回燕云山后,抽空去天悬洞看看我皇叔还在否。”   “在啊,”兰皎说,“下山前我还见过他。”   “当真?”虞汐双目闪亮,遂又黯淡,“他过得好吗?”   这怎么说?过得好不好只有虞渊自己知道。   “应该还好吧,他容颜未老,只是白了青丝。”   虞汐沉吟片刻,一声叹息:“我想他了。”   兰皎忽然问道:“师祖当真入魔了吗?”   虞汐叹气:“我不确定。当年太乙门事件震惊天下,经历过的人全数身亡,整个燕云山风云变色,血光染红半边天,尸体残骸用马车运了两天两夜。皇叔的沉渊剑插在太乙门的镇派石上,翻遍所有尸体未见皇叔,于是修仙界便有了皇叔入魔血洗仙门的传说。”   “两日后,有人看到一个银发男子背着一口巨大的黑金蝠纹棺走进断垣残壁的太乙门,之后便往天悬洞方向去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修仙界,修仙界集合上千人去天悬洞一探究竟。”   “结果如何?”兰皎问。   “结果他们连天悬洞的入口都没找到,千人浩浩荡荡上山一无所获,有人出馊主意,编了个已将九夷魔君封印在天悬洞中的谎言。”说到这,虞汐面露鄙色,“如今的仙门大多已背离仙道,寻欢作乐,借收徒之名敛财。”   兰皎纳闷:“师叔公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何不阻止谣言散播?”   虞汐摇头道:“所谓三人成虎,悠悠众口宛如洪流,如何堵得住。皇叔自幼入山,冥悟仙道,功成出世开山立派。我曾在太乙门修行过一段时间,知我皇叔心怀天下,以除魔安世为己任。我不信他会入魔,但三大仙门一夜之间惨遭屠戮,皇叔作为修仙祖师爷兼太乙门掌教,即便没有手染鲜血,这保护不力之罪也洗脱不掉,因此我的心情很复杂。”   兰皎的心情也很复杂,想起虞渊沉默的哀伤,心有点隐隐绞痛。   “我会将师叔公的思念带到。”兰皎情绪低落,闷声道。   “感谢。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说罢,虞汐跨窗而出,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第12章 魔君驾到。   天蒙蒙亮,兰皎已带着新人踏上归途。   小萝莉与兰皎同行在前,小萝莉几番欲言又止。   兰皎察觉到,问:“师妹有话想对我说?”   小萝莉嗯嗯点头:“我感觉你变了。”   兰皎心中一动,小师妹难道看出我是个冒牌货?   兰皎笑嘻嘻地掩饰心慌:“我是变了,一个帅字将贯穿我今后的人生。嘘~低调点,莫张扬。”   萝莉翻白眼道:“大师兄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我说的变是指你的口才。往回招人我没跟着你下山,但听二师兄说,你经常被新人的问题难住,不知如何作答。这次我们招到这么多新人,全凭你能说会道。我想知道是二师兄胡说八道,还是你深藏不露?”   “当然是我深藏不露啦。”兰皎怕露出破绽,转移话题道:“师妹,我考你个问题,把小金雕装进柜子里,拢共分几步?”   萝莉一脸茫然:“小金雕体型庞大,柜子如何装得下?”   兰皎:“装得下,你开动小脑瓜好好思考,回答正确有奖励哦。”   萝莉一整天都被这个逻辑不通的问题所困扰,强迫症逼着她必须想出答案。   兰皎无事一身轻,吹着小口哨,摇头晃脑。   暮色四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兰皎一行人在一条小溪边暂作歇息。   有道是:要拴住一个的心,先拴住那人的胃。兰皎的秘制烤鱼征服了所有人的胃口,男男女女争相拜倒在他的围裙下。   兰皎此刻稍微有了一点作为大师兄的成就感。   夜间,苍穹星罗云布。兰皎头枕双臂看着满天星宿,脑中放电影般将穿越前后的记忆撸了一遍,不禁感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啊。   空伐其身这个词对于兰皎来说感触颇深,奇葩的灵根竟然属肾!灵根受损不用过度劳累,便觉腰腿酸痛,好像身体被掏空。晨起时生理反应微弱,男人的尊严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好不郁闷!   兰皎辗转难眠。   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师弟师妹们呼呼大睡,完全不怕野兽把他们叼回家当磨牙器。   与此同时,小溪对岸的密林里一坨人紧挨在一起,暗中观察兰皎那边的动静。闷热潮湿的空气中一股浓郁的汗味儿氤氲发酵,酸咸刺鼻。   有人沉声道:“兰皎把本属于我们的新人全抢走了,不能让他回燕云山。他们睡了,谁去放迷烟?”   没人作答。   ……   “柳青岚,你去。”   “与我何干?我又没有招新任务。”   “谁提议谁去呗。”   ……   一坨人商议半天,终于有个矮小瘦弱的“勇士”挺身而出,撅屁股脸着地扑倒在地。   “哪个不要碧莲的推得我?”瘦弱“勇士”爬起来,边吐泥边咒骂。   众人与他拉开距离,表示他是天选之子,并低吟:“风萧萧兮溪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盛情难却,瘦弱勇士摸黑涉水,蹑手蹑脚地朝兰皎走去。   兰皎睡不着,从腰上取下骨扇掠影,一展开,五把锋利无比的小剑“噌噌”冒出,寒光四射,照得四周宛如白昼。   糟糕!被发现了吗?瘦弱勇士惊慌失措,猛地扎进溪水中,真的一去不复还。   兰皎听到响声,坐起张望,未发现异常,复又躺下。   溪对岸骚动。   “兰皎拿的是什么神器?”   “头一次见,不明觉厉。”   “莫不是太贰门的镇派之宝,轻罗小扇?”   “你对轻罗小扇有什么误解?”   “且不说那神器,单凭兰皎去年在‘未来可期杯’灵力竞赛中技压群雄,一枝独秀的实力,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你不早说?行动失败,散了吧。明日多喊些门派,再围堵他们。”   夜尽天明,兰皎一行人出发。   明明艳阳高照,但兰皎总感觉后背发凉,道路两侧暗影疏斜。   兰皎想起虞汐的提醒,便叫来苍景空和萝莉商量。   兰皎说:“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现在兵分两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谁敢以一敌众,请勇敢地上前一步。”   苍景空和萝莉同时后退,兰皎突兀地站在原地,表情诧异。   既然“众望所归”,兰皎只能置生死于度外,硬着头皮上:“行吧,你俩带着新人走北面上燕云山,我走西面把‘怪’拉走。”   萝莉似乎良心发现,仰头对兰皎说:“保护大师兄是我的任务,二师兄你带新人上山,我和大师兄殿后。”   苍景空噘嘴道:“我也很弱啊,带不了那么多新人。”   萝莉绞着马尾说:“一拖二,我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以大局为重。”兰皎亮出六扇门的应龙令牌:“我有宝物,能召唤援兵。事不宜迟,散!”   兰皎作为防守型坦克,仇恨拉得相当稳。看有人去追苍景空那队,兰皎狂按嘲讽技能,硬是把所有“小怪”的怒气值转移到自己身上。   兰皎一路狂奔,“小怪们”一路狂追。   双方体力值耗尽,叉腰喘气,隔空互怼。   “太贰小子,不知天命,不识时务,兴无名之师误导修仙学子,必须给修仙界一个交代!”修仙名门之一的青辰门招生办副主任如是道。   被逼上梁山的兰皎毫不胆怯,声音响亮:“我派师承太乙门,师祖乃修仙第一人,何谓之无名?”   “吁……日月轮转,天数有变,修仙当以仁为本,以德服人,此乃自然之理。”   若不是昨夜与虞汐交谈,大致了解到修仙界的现状,兰皎差点就找不到话怼了:“你们话说得体面,却打着修仙的旗号收受钱财,何称有德之人?”   “休要胡言!自太乙门事变,仙修式微,魔修蠢动,天下生灵有倒悬之急。我青辰门与六大仙门同气连枝,清扫六合,肃清八荒,令魔修闻风丧胆,溃退域外。这般丰功伟绩,太贰门望尘莫及。”   兰皎冷笑:“我原以为修仙名门必有高论,却是无中生有,满口谎言,将我派祖师的功绩强加于自身,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九夷真人自幼入山,枕风宿雪,冥思悟道,纯净虔诚感动上天,得神仙下凡亲授仙道。”   “九夷真人得道后脱生死,超凡入圣,成仙作祖之大事,应天合人,除魔卫道,处山巅而平天下。尔等腐草之荧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   青辰门招生办副主任气得抚胸急喘:“九夷真人堕入魔道,屠戮仙门,天地难容!无知小儿颠倒黑白,大肆鼓吹魔君,违背天理,枉为修仙之人!”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有证据吗?”兰皎手指众人,“如今所谓的修仙名门我略知一二。身为仙修,理应老君背剑,济世除恶,你们却撑幡摇步卖假药,秦楼楚馆搂红娘,连何谓天道都解释不清,还说我枉为修仙之人,不要莲!”   “太贰小儿,你……”   “住口!你才二,你全家都二!”   青辰门招生办副主任气得吐血三升,当场蹬腿昏厥。   众人面面相觑,火冒三丈,立刻展开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架势,从四面八方将兰皎团团围住。   兰皎屹立山石之上,眼看众人虎视眈眈,拔剑扬鞭,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遂拿出应龙令牌,召唤六扇门人。   可兰皎拿出令牌后,猛然想起虞汐没教他令牌怎么用。   这就巨尴尬了!   兰皎举起令牌,高呼咒语:“吧啦啦能量——六扇门——来!”   众人不明所以,后退一步。   风轻云淡,鸟语花香,没有黑影嗖嗖,没有空间凝固,只有一只乌鸦从兰皎头顶飞过。   兰皎赶紧唤个咒语:“隐藏着光明力量的应龙令牌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吧!”   “请你原谅我用这种方式行侠仗义!但愿我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这小子有病吧!   尴尬的众人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了一幅太极八卦图。   这令牌不好使啊!兰皎收起令牌,拿出骨扇掠影,试着用灵力驾驭扇子上的五把寒剑。   ****   于黑暗中沉闷的虞渊,忽觉体内灵力异动。   莫非小“磁石精”回来了?虞渊开放灵视,发现兰皎被一群人围困在燕云山山脚处。   看那些人的装束乃仙修,却与兰皎两阵对立,隔空鼓舌。   兰皎舌灿莲花,将那群人怼得毫无招架之力。还将自己捧上神坛,强行洗白,这份不知从哪来的坚定和勇气令虞渊颇为感动。   虞渊打算让狻猊前去解围,却忽闻口号:“维护魔君,十恶不赦!行天道,灭九夷,除魔粉!”   虞渊一掌拍开黑金棺盖,把正在莲池边数莲瓣的狻猊吓了一跳。   虞渊白玉般的颈部赫然显现一道业火魔印,及腰银发肉眼可见地迅速变黑。   狻猊一动不敢动,生怕不知为何暴怒的主人六亲不认。   兰皎这边呈胶着状态,众人口号喊得响亮,但没人敢行动,主要原因来自兰皎手中的神器。   那神器蛟骨蟒皮所制,自带霸气,五把寒剑锐利非常,落叶飘过,遇锋刃而化齑粉。   威力之大,震慑全场。   “那剑扇必是魔物,大家当心。”有人提示。   兰皎举着骨扇掠影,嗤道:“眼由心生,心中有魔,见万物皆为魔。大家好好认识一下这位披着修仙皮的大叔,说不定是魔修派来的卧底。”   “你血口喷人!”说话的那人干精火旺,活得有点不耐烦,拔剑就要冲锋。   兰皎摆出弓字步,准备迎战。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青霄白.日风雷滚滚,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裹挟着雷霆之怒从天而降。   整个燕云山为之震荡,鸟兽归巢,山水止流。   地动山摇的震感令众人难以站立,纷纷抱树靠石稳住身体。   待障目烟尘消散,众人看到一口巨型黑金蝠纹棺竖立在峭壁断崖上。   黑金棺落下的位置山体龟裂,滚石泥土簌簌掉落。   厚重的棺盖缓缓开启,一个黑纱掩面的伟岸男子踏棺而出,墨发如瀑,摇曳风中,脖颈处烈焰纹印似火燃烧,便是静静伫立,惊心动魄的狷狂之气已震天撼地。   登时天地低昂,日月无光。 第13章 美人的怀抱。   黑云压顶,山风呼啸。真实强烈的压迫感令在场众人心惊胆战,呼吸艰难。   兰皎抬袖拂开烟尘后,看到断崖之上站立着一位霸气侧漏的玄衣男子。   他黑纱掩面,墨发翻飞,周身满溢狂邪之气,脖颈处有一道熠熠发光的烈焰纹印,看起来极其不好惹。但兰皎却不惧怕他,甚至感觉到一丝亲切。   除了兰皎,其余人皆瑟缩后退。   这酷炫的出场方式与传说中的九夷魔君高度相似,那些叫嚣着要灭九夷的人,此刻怂得一匹,手脚乏力,法器落地。   虞渊睥睨众生,动动手指,兰皎手中的神器骨扇掠影便脱手而出,五柄寒剑带着凌厉杀气龙飞舞凤。凌厉剑光所过之处,断发衣物横飞,那些欺负兰皎的人所穿的代表各自仙门的外衫须臾间化为碎片。   众人惊慌失措,抱胸遮丑,欲御剑遁逃。   兰皎哈哈大笑:“男人抱胸作甚,该遮的是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啊。”   虞渊收剑,转头看着兰皎。   兰皎也看着他。   两人隔着空对视片刻,兰皎做出一个惊人之举。   兰皎从袖子里取出门派招生横幅,朗声道:“这位蒙面同学,我见你风度凛然,根正苗红,是修仙的绝佳人才。太贰门建派五百年,校园环境优美,老师优雅温柔,学生活泼可爱,男女比例均衡,校风宽松,允许恋爱。修仙真名门,了解一下?”   “对了,我师父是太乙门弟子,太乙门的开山祖师是鼎鼎大名的九夷真人。”   掩面黑纱被风掀开一角,兰皎依稀看到那线条极美的薄唇隐隐上扬。   一道玉石之声响彻山谷:“入门送道侣么?”   兰皎:“送!尽量满足同学的无理要求。”   “…………”已御剑凌空的众人齐齐从剑上跌落,场面一度尴尬又滑稽。   这是什么迷之对话?太贰门果然与魔君有染。   兹事体大,须尽快回师门商量对策,众人集体御剑落逃。   就在此刻,黑云退散,金乌重现,狂风止歇,万物静停。   众人以各种怪异姿势定格,连兰皎也动弹不得。   虞渊至悬崖凌空而下,足下一动山石崩裂。   一头雄壮威武的上古神兽踏云而来,驼起黑金蝠纹棺又腾烟而去。   虞渊缓步于表情惊骇的众人之间,打量这些所谓的修仙之人。他们灵力低微,面白浮青,眼黄而泪堂发黑,乃纵欲过度之相。   如今的仙门竟堕落至此,虞渊的心情五味杂陈。   有一个灵力稍微高点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冲破桎梏,喉间溢出:“九夷……”   虞渊止步,侧目:“吾是九夷,何如?灭吾?”   男人目光闪烁:“不、不敢。我若能动,定向魔君献上膝盖。”   虞渊勾唇冷笑:“好个贪生怕死的仙修,青岩派竟教出你这种向魔臣服的废物!”   虞渊一手仙人抚顶,将男人的修为尽数毁去。   虞渊来到兰皎面前。   上回相遇,虞渊并未过多注意兰皎。这次,虞渊抬起兰皎的下巴细细观看。   雅致小脸白净无瑕,墨染双瞳纯澈清透,眉宇间英气勃发。虽如饥似渴地狂吸自己的灵力,但虞渊知道他非有意,灵根似无底洞的人可遇不可求,日后必成大器。   兰皎隔着薄薄黑纱用目光描摹虞渊的面部轮廓,隐约可见他眉似雾笼,眼若繁星,鼻直且挺,薄唇微抿,一股朝露垂木的清香气息萦萦不散,极其心旷神怡。   这气息兰皎不是第一次闻。   空间凝固术兰皎也不是第一次见识。   虞汐他皇叔、池鱼思故渊的“池公子”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你咋魔化了?虽然魔化后比仙人姿态时更具暗黑魅力,但我刚刚卖力地维护你的清誉,你突然魔化出场,让我情何以堪?   虞渊目测完兰皎,又回到众人间,看似闲庭信步,身影却越来越多。   兰皎看到数十个虞渊极其飘逸地在横七竖八的众人额头上点化。   一番神奇操作完毕,虞渊回到兰皎身边,伸手去提兰皎的后领。   兰皎瞪大眼睛,似不爽他的动作。   虞渊微怔,继而改变手势,将兰皎打横抱起,深入山林。   没隔多远,兰皎听到虞渊身后传来“哎呀,青岚兄好久不见”、“这是哪里?你们怎的衣不蔽体?”、“我为何感觉浑身乏力,灵根空虚?”等七嘴八舌的声音。   虞渊的怀抱很温暖,不像他的人那般冷酷。兰皎抬眼便可看到他弧形优美的下颌线,和颈上那道逐渐淡化的烈焰纹印。   别人都解封了,兰皎也试着动手指,可凝固的限制力还在,动弹不得。   这就很不公平了!难道看我长得帅,想把我掳进天悬洞当压洞相公?虽然我没什么异议,但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啊,我可不吃霸总那一套。请问天悬洞里的环境好吗?可有橡胶软床?聘礼准备了多少?有没有八抬大轿?   兰皎自顾自瞎想,虞渊垂眸瞄了他一眼。   虞渊到达太贰门下的天阶处,将兰皎扔在地上。   对,是用扔的,毫不怜香惜玉,地上凹凸不平的山石硌得兰皎脊背生疼。   兰皎抬头瞪着虞渊,枉我掏心掏肺绞心脑汁地维护你,你这偶像怎么不疼爱粉丝!   虞渊无视兰皎的愤怒,伸手解去面纱,抚去颈部的业火魔印,拿出一根古朴木簪,极其熟练地将三千墨发绾成发髻。   狷狂霸气瞬间烟消云散,一个温润如玉,淡若雏菊,清风盈袖,明眸流眄的少年闯入兰皎眼中。   这是什么意思?兰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虞渊不避兰皎焕然一新,自然有他的解决之法。   虞渊扶起倒地的兰皎,修长的手指在兰皎眼前晃了晃,遂点向兰皎额头。   作甚?!我是友军,不要对我用记忆消除法啊!!!我不要忘记你霸气侧漏的样子啊啊啊啊!   兰皎拼了老命挣扎,虞渊一松手,兰皎倒在地上,又一骨碌弹起来。   我终于可以动了!   兰皎双手叉腰,正要呵斥虞渊简单粗暴的做法不地道,却见虞渊如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年,秋水墨瞳波光潋滟,薄唇微张,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已经到喉头的话被兰皎硬生生咽下,任谁看到这个单纯绝美得令人心颤的少年都不忍说重话。   兰皎没有失忆,非常清晰得记得天外飞棺,虞渊霸气登场威慑众人的场面。可他明明对我使用了那招记忆消除法,为何我没失忆?他肯定没有手下留情,莫不是因为我穿越而来,有些术法对我不管用?   兰皎瞅着虞渊。   虞渊瞅着兰皎。   眉眼来去间,谁都没有打破沉默。   好一会儿,兰皎才放下叉腰的手,改揉屁股,哎哎哟哟地呻.吟。   虞渊抬了抬眉尾,缓缓道:“你从天阶摔下来,昏迷了半晌。”   “哦~~~~~~~”兰皎一个哦字转了七七四十九个弯,“难怪浑身疼痛,骨头都快散架了。我为何从石阶上滚下来?”   虞渊:“大概是回家的感觉就在前方,太激动的缘故。”   “……”骗子不可怕,就怕骗子是个美人儿,让你心甘情愿被他的美色所惑。   兰皎当即配合虞渊演戏:“这位翩翩美少年,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又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   虞渊:“我从山外来,要去太贰门拜师学艺。你从山上来,要为太贰门招新纳才。”   “所以你是我招来的学生?”   “对。”   兰皎非常想为虞渊老戏骨般自然高超的演技热烈鼓掌,他若生在现代,必拿奥斯卡终身艺术成就奖。   “我摔下来,摔失忆了。”兰皎一瘸一拐地来到虞渊面前,往他身旁一坐,头极其自然地往虞渊肩上靠,“不仅失忆,不知哪块骨头也歪了,浑身不得劲。”   虞渊欲闪身,听到兰皎可怜兮兮的说辞又稳住了。   虞渊抬手在兰皎脖子上一扭,兰皎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顿时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虞渊那珠击玉石般的清朗之声极具安抚力。他说:“摔一下不至于失忆,只是脑子混沌不灵。你的脖子有点歪,我帮你正了一下。”   兰皎眼帘半阖,头脑风暴。想虞渊既然不愿暴露身份一定有他的原因,我该如何替他掩饰,而且不能让他发现我没有间歇性失忆。   “我是太贰门的大师兄兰皎,奉师父之命下山招新。太贰门建派五百年,原本桃李满门,却因为某个不可说的大人物被困燕云山,导致门人作鸟兽散,太贰门面临倒闭危机。”   “师父不舍亲手创立的门派荒芜废弃,便亲自下山招揽修仙人才,我被她所讲的天道修仙济世论折服,拜入太贰门下。后来又有一个师弟和小师妹进派同心协力振兴太贰门。”   “我是这样开诚布公对你讲的吧?兰公子。”兰皎给虞渊搭了一个巨大的台阶,让他慢慢消化,“坊间瞎传我们太贰门忽悠修仙者,我们怎么可能忽悠呢?修仙凭自愿,强扭的瓜不甜,对吧?兰公子。”   兰公子……池公子……稍不注意,虞渊就被兰皎换了两个姓。若不是虞渊对生父没什么感情,这更姓之耻,足够兰皎死千百次。   兰皎不是故意无礼,主要是虞姓对于修仙者来说很敏感,等下带虞渊回门派,难免被御姐师父盘问,兰皎就把自己的姓借给虞渊一用。   “对,”虞渊点头,“我自愿加入太贰门。”   “兰公子你叫什么来着?我一下想不起来。”   虞渊懒得费神想名字,既然你名皎,我便叫明月吧。   “明月。”虞渊说。   “哇,这个名字真好,和我的皎字相得益彰,命中注定遇到你。” 第14章 平平无奇虞美人。   短暂的沉默后,兰皎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阶伤脑筋。   每次爬天阶都累得半死,御姐师父肯定是想斩断弟子偷溜下山玩乐的想法,才建了这么个玩意儿。   兰皎垂头丧气的一瞬间,虞渊已经到了五百级天阶的标识处。   “欸,明月,你动作咋这么快,等等我啊。”兰皎连跑带爬,追赶虞渊。   虞渊回头,看着兰皎。   这少年有修仙的天资,却没把精力放在修炼上,灵根修复了大半却恍然未觉,不知驾驭灵力省腿脚之便。   兰皎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虞渊问道:“你身为修仙弟子,为何走几步就累得急喘?”   兰皎转身坐在台阶上,摇头卖惨:“明月你不知道啊,我的灵根被坏人毁啦,看起来年轻力壮,其实已经老态龙钟啦。”   此刻的兰皎看起来就像一条晾晒在太阳底下的咸鱼。   虞渊的嘴角微微抽动,兰皎先前给他留下的积极向上的好印象摇摇欲坠。   “听说灵根是修仙者最重要的天赋与容器,灵根越强,修炼纳气时吸收的天地灵气越多。你灵根碎了,如何修仙?”虞渊不动声色地问。   兰皎摸着后腰说:“灵根碎了可以修复啊,我对修仙还是抱有强烈憧憬的。我现在的体能可能和你差不多,以后我们一起修炼,一起进步。”   伶牙俐齿的小磁石精,你对灵力一无所知,是如何混进仙门的?   虞渊继续上行,兰皎坐在石阶上,抓住他的衣袖:“明月啊,天色尚早,我们边歇边走好吗?你要体谅老弱病残的难处啊。”   “你不是说体能和我差不多吗?”   “我以为你是普通人,没想到你是王者。”兰皎毫无违和感地表露出自己知道虞渊的身份。   虞渊没作他想,问兰皎:“你能登完这天阶吗?”   兰皎不敢保证:“应该能,但耗时可能有点久。实在不行,你先走,到山门口等我。”   兰皎确实无法一口气跟上虞渊的脚步。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遭遇各大仙门的围追堵截,体力严重透支。   但越拖越不想动,兰皎索性将长袍一撩,率先迈步。   虞渊缓步跟上,不再甩兰皎几百级阶梯。   两人并肩而行,走走停停,长长的天阶留下两道颀长的身影。   登阶途中,兰皎大致将师门上下奇葩的性格给虞渊讲了一下,以防他被御姐师父的喜怒无常,苍老师的感性好哭,萝莉师妹的金刚神力,聂老伯的深沉冷漠为难到。   今日聂老伯没有守在山门口,应该是新人上山,要搞庆祝活动,缺人手临时调遣他去帮忙。   兰皎踏进太贰门高高的门槛,眼前混乱的场景令兰皎伫立当场。   修仙新人三三两两蹲在通玄殿前的空地上,御姐师父和萝莉一人撑着一个帐篷,苍景空、聂老伯正在往龟裂的地上填埋泥土。   御姐师父还语气轻松地安慰新人:“大家莫慌,依山傍水处偶尔会有天灾,小场面,修修就好了。”   苍景空边干活边附和:“我们这块风水宝地极其安稳,这次必是山下地震,波及至此。师弟师妹们安心哈,填完沟壑我做大餐给你们压压惊。”   兰皎回头看着虞渊,尚未开口,虞渊云淡风轻道:“天灾难料,修仙者当无所畏惧。”   好一个天灾难料,无所畏惧!完美彰显出“人祸制造者”极强的心理素质,敏捷的反应力,以及清新脱俗的嫁祸能力。   兰皎举头望青天,不知天上神仙,背不背这锅。   “师父,我回来了。”兰皎笑容满面,十分乖巧懂礼,“聂伯伯好,各位师弟师妹好啊。”   “皎儿回来了!”御姐激动得将帐篷一掀,“咻”地一下瞬移到兰皎面前,青葱玉指将要碰到兰皎脸的时候,赫然发现兰皎身后还站着一个惊为天人的少年。   御姐直接推开挡路的兰皎,眉眼弯弯,极其亲切地朝虞渊伸出热情的双手。   兰皎介绍:“师父,他……”   御姐抬手示意兰皎闭嘴:“小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容我想想。或许是在梦里,在梦里见过你,你的笑容那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虞渊:…………   兰皎:…………   “内啥,我师父今日没吃药,让明月见笑了。”兰皎迅速将御姐的身体转了个面,把她往里推。   御姐原地站桩,回头道:“登门便是客,太贰门热烈欢迎小公子的到来!”   兰皎小声提醒御姐:“师父,矜持点,新人都看着呢。”   御姐瞄了瞄四周,变脸堪比翻书,荡漾的表情瞬间冷凝,将微敞的交领整理好,扶了扶高耸的道姑丸子头,挺胸负手,一派大家宗师风范。   “皎儿,这位小公子也想修仙?”   “嗯,是。”   御姐用严格严谨的目光审视着虞渊,这么俊美端方不似凡人的少年真没见过。   御姐看好一会儿才道:“小公子平平无奇,修仙之路道阻且长,但我派不拘一格,非常欢迎普通人入门修仙。小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双亲可好?”   不怪御姐老眼昏花,虞渊用了灵隐术隐藏了灵力,兰皎看破不说破,静待虞渊如何编排。   虞渊不紧不慢道:“我叫兰明月,父母早逝,从小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听说修仙能净化身心,超脱凡俗,便想试试。”   “哎!”御姐一声长叹,“可怜的孩子,愿你三冬暖,春不寒,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兰皎满头黑线。   师父,泥垢了!   新招的修仙弟子都到齐了,御姐让大家列队站好,要行欢迎仪式,宣讲门规道法和分宿舍。   十三男,两女。阴阳比列严重失调,直接打脸兰皎所说的男女比例均衡。   兰皎偷偷观察虞渊的神色。   虞渊站在队列的前排,御姐发表冗长的欢迎入派演说时,虞渊东张西望,打量门派的环境。   虞渊自闭前,知道燕云山有自己门人所创建的四处仙门,分别在西南北面。那时修仙盛行,各个仙门人满为患,朝时弄剑炼气,暮时打坐诵经,偶尔外出云游感受红尘苦难,秩序井然,一派生机。   如今燕云山独存太贰门,两阁三殿,道院数间,数百载岁月无情侵蚀,辉煌的大殿斑驳沧桑,古树萧瑟,鸦雀成群。惟有明光殿左侧的太极广场依稀可见仙门曾经的风光与尊严。   虞渊神情落寞,心事满怀。   兰皎也东张西望,感虞渊所感。   御姐发现有弟子走神不听讲,点名道:“两位兰同学,你们重复一遍为师方才讲的内容。”   兰皎突然被点名,恍惚道:“师父说五讲四美是仙门弟子最重要的品德。勤洗手,多通风,少出门,人多不去凑热闹。”   御姐严肃的表情覆上一层寒霜:“这条门规我还没讲!”   虞渊抬眸,很淡定:“掌门适才说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度人先度己,了却私心与嗜欲,精神不为外物所累,方可超然物外。炼体、锻骨、洗髓乃修仙基础,须将身体精血炼化为灵气。天地分阴阳,卯时至午时为阳气,未时至寅时为死气,炼气要避阴就阳,否则白搭。”   御姐很欣慰,多久没遇到学霸弟子了,明月同学看起来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实则心无旁骛专心听讲,连我最后那句大白话都听进去了。   御姐当即宣布:“明月同学专心听讲,深刻领悟到道之精髓所在,乃本届修仙学子之楷模。为师推荐他当学委,大家有异议吗?”   新人中无人能一口气背下御姐师父说的复杂繁琐的话,兰明月受掌门认可,没人敢有异议。   “师父。”兰皎举手。   御姐微微挑眉:“你有意见?”   “我没意见,但我有事启奏。”   “准奏。”   兰皎看了看虞渊轮廓分明,俊美至极的侧脸,说:“明月记性好,悟性又强,我想和他同住,相互学习进步。”   御姐摆手:“还没到分房环节,况且明月不一定想与你同住。”   兰皎急道:“上山前我和明月就说好了要同寝共食,同心同德,同仇敌忾,殊途同归。”   萝莉扯了扯兰皎的袖子:“大师兄,殊途同归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兰皎:“嘘~”   虞渊表示:“我住帐篷。”   兰皎:“我也住帐篷。”   虞渊不再说话。   御姐问在场的新人:“帐篷冬冷夏暖,日照漏光,下雨漏水,条件艰苦,极其考验忍耐力,你们还有谁要住帐篷?”   并没有,大家纷纷表示想住正规宿舍。   修仙不易,何苦为难自己。   “那皎儿就和明月住帐篷吧。”御姐答应,顺便表扬两人,竖立学习标杆,“皎儿不愧是太贰门的首席大弟子,谦和礼让的美德值得大家学习。明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师看好你们。”   兰皎笑眯眯。   师祖,我既知你身份,便要护你周全。我虽不知你自降身份拜入太贰门有何打算,但修仙的日子很漫长,宿舍通铺,难免泄露隐私,万一你的染发剂褪色银发暴露,身份不就跟着暴露了嘛。单独和我住,我帮你打掩护,像我这么灵机懂事的人难找啊!   御姐讲到第七条门规的时候,有新人不解:“九夷真人既是我派师祖,为何不许我们去天悬洞参拜他?”   御姐:“师祖好静,闭关不出自是不想被人打扰。你们来修仙或抱以不同想法,但踏入我仙门,须谨记一句话:盛世深山藏,乱世救沧桑。这是师祖留下的训诫,也是仙修必须坚定的信念。大家明白吗?”   “明白。”   兰皎偷瞄师祖本祖。   虞渊抬眸看着通玄殿中位列三清之侧那尊完全不像自己的神像,目光深沉且复杂,柔亮的墨发竟有褪色之势。   兰皎见状,扯了扯虞渊的衣袖,悄声提醒他:“如果人生的离合是一场戏,那么百年的缘分更是早有安排。青丝秀发,缘系百年。”   虞渊:………… 第15章 修仙靠美貌吗?   傍晚,新人们吃过苍景空做的素餐,纷纷向兰皎打听何时能辟谷。   兰皎表示不必着急,多吃几年,得了厌食症,辟谷更容易。   苍景空很委屈,觉得自己的厨艺不至于好到能帮助新人提升境界。   虞渊没吃东西,喝了几口山泉水。   兰皎凑过去悄悄对他说:“明月,我给你开小灶啊。”   兰皎的好意虞渊心领了:“我不饿。”   虞渊的马屁很不好拍,兰皎又说:“你上山咋没带行李啊?待会儿发门派服,我给你多整几套。”   虞渊看着兰皎身上穿的袍衫,翠竹、寒梅、娇兰、雏.菊挤在一起花里胡哨,不知设计者的灵感从何而来。   “你穿的就是门派服?”虞渊问道。   “是啊。”兰皎抖了抖罩衫,“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寓意傲、幽、澹、逸,很符合仙修气质。”   “寓意虽好,但略显杂乱。我看别的仙门都是一袭素衣。”   “师父不走寻常路啊。”兰皎耸肩道,“我刚开始也不习惯,但下山招生与别的门派一比,万白丛中一点花,丑是丑点,但辨识度极高。我们形象气质佳,任何风格都能驾驭。”   虞渊微微蹙眉,抗拒中带着无可奈何:“门派服有一套便好,我的衣物明日便会送达。”   “谁送?”   “顺风。”   “……”   翌日,晨光熹微,兰皎还在四处漏风的帐篷里懒床不想起,忽闻聂老伯中气十足地一声吼:“谁的速运到了!”   兰皎揉着眼睛坐起来,嘟囔:“真有快递?果然是意想不到的修仙世界。”   兰皎撩开帐帘,看到背上驼着一个大包袱的小狮子萌哒萌哒地朝帐篷走来,兰皎瞬间来了精神。   “小西几!哥哥想死你了!”兰皎展开双臂,三步并作两步,准备扑倒小狻猊。   小狻猊一爪按在兰皎近在咫尺的脸上,转头从背后叼出一个卷轴,抖开,上面写着:别靠近,我很凶!嗷~   噗嗤——兰皎忍不住笑出声。   你吞云踏雾的样子是很凶,可你现在只是一只奶乖的小萌物,我才不怕。   “小西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会烤肉的小哥哥。”兰皎趴在小狻猊面前,笑嘻嘻道。   小狻猊傲娇地扭头,斜眼晲着兰皎。   兰皎摸着小狻猊毛茸茸的耳朵说:“放心,哥哥不会食言,今明两天,必须抽空给你烤肉。”   正说着,虞渊从太极广场旁的紫竹林中走出来。   他一身朝露湿气,墨发未束,润泽柔亮,眉目如画、风仪万千,真像从云海琼涛中飘下来的男仙儿。   小狻猊见到虞渊,立刻整肃恭敬地向他低头。   兰皎眼珠滴溜溜一转,主动从小狻猊背上卸下包袱,冲虞渊说:“明月,这是你的东西吗?”   “嗯。”   虞渊抬袖,拿出一串仙螺挂在小狻猊脖子上:“辛苦了,回去吧。”   还到付?虞渊的戏做得太足了,但他似乎忘了自己见过这个小狮子。   左右无人,兰皎抖了抖手里的包袱说:“这个速运小狮子我好像见过,先前它和一个姓池的公子在一起,现在怎么做起速运了?”   对于这种明显的失误,虞渊竟毫无波动,淡淡道:“小狮子长得都一样。”   兰皎:……   兰皎和小狻猊对视片刻,小狻猊耷拉着耳朵,转身要走又恋恋不舍。   兰皎一把抱起它,说出它的心里话:“小西几,别做速运了。你毛发柔亮,根骨奇佳是做灵宠的绝佳宠才。我派有个灵宠乐园,里面有金雕,狗子,发福蝶,小凶许。做我们的灵宠事少福利好,包食宿,你想留下吗?”   想!小狻猊趴在兰皎的胸膛上,眼巴巴地望着虞渊。   不等虞渊说话,兰皎作为卖惨的一把好手,凄切道:“小西几,你是否家贫如洗,孤苦无依?你是否立志图强,却惨遭嫌弃?你是否风雨无阻送速递,却因不可抗力的原因被恶意投诉?你是否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倔强的猛兽尊严不允许你做出懦夫的行为?是的,我懂!你的遭遇我感同身受,放弃事多钱少的速运工作加入太贰门吧,我们将给你旭日般的温暖,大地般的包容,关爱你残缺的兽心,抚平你灵魂的创伤。”   虞渊:…………   做我的灵宠有这么惨?   小狻猊:…………   不是,不惨,他瞎说。   “明月啊,你说我们该不该拯救这只命运凄惨的小狮子?”兰皎满面愁容。   虞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从兰皎怀中抱过小狻猊,叹道:“既然它这么可怜,就留下吧,不知掌门许不许。”   兰皎眉开眼笑:“放心,师父是铲屎协会资深会员,小狮子这么可爱,她必定喜欢。”   果然,御姐掌门听说兰皎又骗了一只萌狮加入太贰门,开心地像个六百岁的孩子,对小狻猊爱不释手,一个一口“乖乖”地喊。   小金雕冷眼旁观御姐掌门花式作死。   我祖爷爷乃上古神兽,岂容你这不人不仙的女子践踏。我不萌吗?为何不来吸我?哼!   三日后,新人开始正规修炼。   御姐师父闲暇时有些不着调,但在仙学育人方面绝不含糊,甚至极为严苛。   晨钟一响,聂老伯带领所有弟子去太极广场打一套养身太极拳。随后御姐教大家如何吐纳归元,感应天地灵气。午后诵读修仙十书,明悟经典,涤尘炼心。鸣楼暮鼓,结束一天的功课,沐浴净身,焚香打坐,亥时熄灯。   兰皎好不容易走出现代科学教育的大门,又一脚迈进修仙界的文化殿堂,繁琐复杂的文字好多兰皎都不认识,看着新人们朗朗上口,兰皎这位大师兄抓耳挠腮,苦不堪言。   关键还有没眼力见的小师弟向兰皎请教问题:“大师兄,这个玄牝为何意?”   谢邀,玄牝的牝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写。   兰皎指了指前排坐如钟的虞渊:“问明月去,我嗓子疼,说话困难。”   新人讪讪闭嘴,觉得大师兄看起来随和,其实特别高冷。   而看起来很高冷的明月,在学习方面有问必答,来者不拒,宛如百度小智,时常开展课外讨论小组,像个老夫子般为新人指点迷津。   御姐倚窗旁听,越听越觉得明月同学的境界非常人能比,有些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难点,明月三言两句便能化解其深意。   我到底捡了个什么天漏?御姐欣喜之余又不免疑惑。   我派受修仙界排挤多年招不到人,皎儿每年都会奉我之命下山招新,次次独自归来。灵根被毁后,反似开了窍,给我招回这么多修仙人才。   自新人入门,落鸦散尽,枯木逢春,门派内萧条的景象焕然一新。明月更是个中翘楚,仿佛为修仙而生,耀眼的光芒如他的名字般熠熠生辉。   如此优秀的明月是怎么被皎儿骗上山来的?   御姐困惑难解,散学后叫来兰皎、苍景空和萝莉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御姐一本正经地问三位爱徒,有没有觉得明月过于优秀?   萝莉猛点头:“有啊,有啊,明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昨日,我看到一朵凋谢的花在他指尖盛开。”   苍景空附议:“我原以为大师兄的姿容已是绝美,见明月才知人外有人。”   御姐感叹道:“明月真绝色。为师每次瞧见他,都不禁心旌荡漾。”   苍景空听不下去:“师父,明月还是个孩子。”   御姐:“当然,为师是以长辈的身份夸赞明月的才貌。”   兰皎撇嘴:“修仙靠美貌吗?最不喜欢你们这种以貌取人的人了。”   “靠!”   兰皎皱眉:“师父,不兴突然爆粗哈。”   “我在回答你的话。”御姐撩了撩长发,说,“所谓相由心生,心灵美,容貌自然更美。修仙不仅靠美貌,还靠灵性和悟性。书上得来终觉浅,皎儿,你如此不屑,为师便查查你的功课,把丹髓歌其一诵来听听。”   啊这……早知要突击检查功课,我就不多嘴了。   “这个我会,容我想想。”兰皎趴在桌上,想了半天,有点眉目,“炼丹不用秋日寻,身中自有一阳生。龙飞……”   后面的记不得了,兰皎用眼神询问苍景空。   苍景空被御姐横眉盯着,哪敢传纸条,头一垂,假装没看见。   兰皎别无他法,硬着头皮把后面的补充完:“龙飞赤水波那啥,虎啸那啥那啥啥。”   “那啥是哪啥?”御姐举起狼牙教棒,“第一句就错了,是冬日寻,你秋日寻什么?寻萧瑟寂寞?你作为太贰门大师兄,入门这么多年连基础仙学都没背全,我……”   御姐作势挥棒,兰皎叫停:“师父,莫急!我记起来了。龙飞赤水波涛涌,虎啸丹山风露清。”   “继续,十七。”   “日之魂,月之魄……魄魄……魄完,就有真乾坤,锻炼丹田通透赤。”   御姐看兰皎快把自己的头给扣秃了,才想起他失忆的事,生气的表情逐渐缓和:“罢了,过来让为师看看你的灵根修复得如何了。”   兰皎走过去背对御姐。   御姐检查一遍后,说:“不错,灵根已修复过半,可见你近日有刻苦炼气。仙学这块,多向明月请教。”   “哦。”   兰皎多么希望有人能发明一种过目不忘的仙丹,那样就不用担心突击抽查了。   “对了,明月是你从何处招来的?”闲扯半天,御姐差点忘了这事,“楚楚说皇城招的新人里没有明月。”   兰皎微微一叹:“说来话长。皇城招新我拉了一波仇恨,临近燕云山仇家找上门,我怕那群精神小伙吓到新人,便和师弟师妹兵分两路,他俩带人上山,我把精神小伙引进深山老林让他们迷路,结果他们迷路,我也迷路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在山里瞎转悠,转着转着看到一个与我同样迷茫的美少年坐在溪水边发呆,我便发扬华夏民族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上前询问他有何难处。”   “他说他想修仙,听闻这里有处仙门。我说哎呀你可来对了,我就是仙门的人,跟我走吧。他不信,问我有什么证据。我指着自己的衣服说这是仙门的校服。他更加不信,说仙门都是白衣飘飘,你穿的花里胡哨,像街头艺人。我严肃地反驳他,这叫撞色,辨识度极高,乃我师父的得意之作。”   “他抿唇瞅我半晌,我长身玉立与他对视。河风轻拂我的秀发,张扬着,飞舞着,我俊逸之极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淡定从容清新雅致的微笑。”   “稍等,有点口渴,我喝点水。”兰皎端起小瓷碗,咕咕牛饮。   三人:“…………”   喝完水,兰皎继续:“他或许是被我的仙姿所诱惑,也可能是我被眼中闪动着一千种琉璃光的目光所打动,终是点了点他那打着问号的头,同意随我上山看看情况。然后,就这样了。”   兰皎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翘着二郎腿,得意道:“别夸我,我已厌倦各种浮夸的赞美,要奖励就来点实际的,譬如可以晚起一个时辰啥的。”   苍景空不忍再听,站起来说:“我去做晚饭了。”   萝莉也要跑:“二师兄,我帮你洗菜。”   “晚饭吃什么?为师今日不想辟谷,随你们去看看。”   三人前后脚离开,剩下一脸狡黠的兰皎吃吃发笑。 第16章 月圆夜美人会变身?   晚饭又是清汤寡水的素食,兰皎的嘴都淡出个鸟来了,匆匆刨了几口后,提前遛出食堂。   兰皎准备去后山烤肉解馋,自然忘不了他的烧烤搭档,一兽一雕。   兰皎来到灵宠院子里,吹了一声口哨,小狻猊和小金雕仿佛时刻准备着,瞬间现身。   兰皎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两个小宝贝儿,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小金雕伸爪在地上画了一条鱼,小狻猊见了刨土覆盖住鱼,重新画了一只兔子。   小金雕“啾啾”:“祖爷爷,你不想换个口味吗?”   小狻猊:“鱼和我主人的姓同音,不能吃。”   小金雕:“哦,那我们吃鳖行不?”   小狻猊:“可。”   小金雕抹去兔子,画了一个鳖。   小狻猊在鳖旁打了一个勾,表示达成一致。   “这是……王八?”兰皎摸着下巴,靓仔困惑。   两只点头。   烤王八?这就把兰皎难住了:“王八这东西我没弄过,壳那么硬,怎么去掉?”   小金雕拍胸脯,勾利爪,表示去壳是我的强项。   “行吧,今天试试新口味。”兰皎抱起小狻猊,爬上小金雕的背,兴致勃勃,“宝贝们,向伏虎泉冲呀。”   小金雕正要展翅起飞,猛然看到院墙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身玉立,两袖盈风,位于银河玉盘之中,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气质凌厉极具侵略性。不知何时来的。   小金雕腿一软,匍匐在地。   兰皎连带小狻猊一齐从雕背上滚落,摔了一嘴泥。   兰皎“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咋回事啊?还没起飞就坠机。”   小金雕用翅膀挡住脸,战术撤退。   小狻猊抬头望见虞渊,立刻脚底抹油。   一兽一雕眨眼消失。   兰皎起身的时候也发现虞渊了,忙用尬笑掩饰心虚:“啊~明月,你好俊,像月亮里飘下来的男仙儿。”   “你不修气,来这作甚?”虞渊居高临下,表情寡淡,看不出喜怒。   兰皎指着左臂上的袖章说:“今天我值日,需得四处巡逻。你没去辅导新人的仙学啊?”   “掌门让我辅导你。”   兰皎哈哈道:“我不需要辅导啊,我自学能力超好嘚儿。”   “这事由不得你。你上来,还是我下来?”   “你别动,现在的角度刚刚好,我给你画个像哈。”兰皎在身上东摸西摸,一拍额头,“哎呀,忘了带宣纸,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藏书阁拿张宣纸就回来。”   兰皎转身开跑,没跑两步,就跑不动了。   虞渊这回终于揪住了兰皎的后领。   头顶传来虞渊磁性却严厉的声音:“你为何修仙?”   这个问题我熟啊,兰皎张口就来:“为了长生不老。但长生不老只是基础,最终的目标是打黑除恶,制霸天下。”   虞渊:“所以你的想法是除小恶,自己成大恶?”   “不是啊。”你没懂我的意思,兰皎解释,“我这么正直怎么可能成为恶人?我水平有限,表达不出崇高的理想。”   “你看我正直吗?”虞渊迈步来,与兰皎正面相对。   一张美轮美奂的毫无瑕疵俊脸闯入兰皎眼中,漫天星辰沦为他的背景板,溶溶月色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辉。   这次近距离相视,没有黑纱的朦胧阻隔,兰皎第一次在虞渊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在那片灿若银河,广袤无垠的区域里,自己微不足道仿若如一颗尘埃,渺小,微不足道。   这就是圣人的眼睛,装得下万物,却容不得一粒沙子。   兰皎露怯地逃避虞渊的注视,顾左右而言他:“今晚的月光真亮啊,最适合看书了。事不宜迟,我去思无涯学习了。”   虞渊收回目光,像个没有感情的教学机器:“你去藏书阁把《悟真书》和《上清集》带上,我在思无涯等你。”   “你真要辅导我啊?”   “废话少说!”   “……”咋这么霸道,问问都不行。   从此,虞渊成了兰皎的仙学私教,严苛的教学方式令兰皎痛不欲生,思无涯时常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小金雕和小狻猊望崖兴叹,希望兰皎能熬过这段魔鬼岁月,不然就吃不到香喷喷的烤肉了。   俗话说:人都是逼出来的。兰皎在虞渊“惨无人道”的教导下,被迫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每日晚饭后,自觉到思无涯接受魔鬼式训练。   兰皎以前没见过三更天的星空,现在夜夜就着星月之光苦悟修仙十书,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   兰皎从此打开修仙的大门,扶摇直上,进入大乘期,走上修仙巅峰。   兰皎做梦是这样的情景,但现实是仙学太深奥,就算勤奋刻苦也只懂点皮毛。虞渊开放小部分灵力供兰皎吸取,几个月下来,兰皎的灵根已经恢复,但仍是个筑基小青铜。   这日,兰皎到思无涯,半天不见虞渊来。   兰皎回门派四处找他,遇到萝莉小师妹。   萝莉瞅了兰皎半晌,惊奇道:“大师兄,你又变了。”   兰皎掏耳朵:“师妹,你有没有新的词?我说过一个帅字将贯穿我的人生。”   这回萝莉不翻白眼,点头道:“你是真变帅了,以前那种柔弱之态全然不见,眉眼间充满英气。”   “阴气?”兰皎摸眉,“什么阴气,我很阳刚的好吗。”   萝莉啧道:“我说的是英俊的英,你跟明月学那么久,文化还是不及格啊。”   兰皎强词夺理:“是你前后鼻音不分,你不练功,瞎转悠啥?”   “我还想问你呢,听说你的灵根修复了?”   兰皎:“是啊,而且到筑基三重了,牛逼不?”   萝莉呵呵道:“筑基三重也敢称牛逼?我的双锤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兰皎同呵呵:“我能驾驭骨扇掠影。”   萝莉叉腰:“我结丹了!”   “我……”兰皎的话突然被堵住,”什么?你结丹了?”   “真的假的?”兰皎蹲下,握住萝莉的双臂,将她的身体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严肃道,“你才多大就结丹了,骗师兄呢吧?”   “骗你作甚,不信你去问师父。”   “这种喜事师父怎么没宣布?说出来给新来的师弟师妹打个样多好。”兰皎还是将信将疑。   “主要是师父怕你难受。”萝莉像个小大人,拍着兰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他,“大师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现在虽是半个废人,但努力重塑,过两三百年还是有希望结丹的。”   你是半个废人……半个废人……个废人……废人……   这话从小师妹口中说出来,打击的力度不亚于超强冲击波,兰皎被震得连退数步。   人比人气死人。都有过人的资质,小萝莉已经进入金丹期,自己还是个小筑基,身为太贰门的大弟子,面子和里子都入土为安了。   “我去练功了。”兰皎捂脸离开,跑到太极广场后的紫竹林里狠狠伤心了一场,连找虞渊的事都给忘记了。   翌日,兰皎找了一条咸鱼掉在帐篷顶上,进出都不忘仰头舔一舔。   兰皎去明学堂上课,一向早到的虞渊居然没来,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兰皎问同桌:“明月呢?”   同桌说:“请假了。”   兰皎:“你怎么知道?”   同桌:“昨日散学时,他说的。”   兰皎:“我怎么不知道?”   同桌:“你眼睛瞪得老大,莫不是有睁眼打瞌睡的异能?”   兰皎:“……”   兰皎想起前晚通宵没睡,昨日午学时实在受不住,小眯了一会儿,时间不长竟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兰皎:“他请假干啥去了?”   同桌:“没说。”   兰皎:“几时回来?”   同桌:“也没说。”   雾草,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兰皎急了,冲出学堂去灵宠院找狻猊。   小狻猊和小金雕正在斗蛐蛐儿,兰皎火急火燎地跑来,抱起小狻猊问他:“你主人去哪了?”   小狻猊摇头,不是和你一起上学堂呢吗?   “他不见了,哪里能找到他?”   小狻猊看着天空,算了算日子,伸爪画了个圆圈。   兰皎看不懂,急得哎呀哎呀:“你不是会说人话吗?”   小狻猊又画了一个大圆圈。   小金雕自告奋勇做翻译官,用爪写字:迷你兽不能说话,恢复原型才可以。   兰皎:“哦,算了,动静太大,它表达你写。”   小金雕写到:月儿圆。   兰皎:“月儿圆如何?”   小狻猊:“中秋月圆夜,我主人不见人。”   小金雕又写到:月圆夜,生人避。   “我是熟人!”兰皎指着自己,“熟得不能再熟,快说他在哪儿?”   小狻猊:“生熟都不见。”   小金雕写到:不见,滚!   兰皎:…………   小狻猊:…………   “这个滚是谁的意思?”兰皎黑着脸问兽和雕。   小狻猊一爪子拍在小金雕的腿上:“你是不是欠揍?”   小金雕站立不稳,匍匐在地:“我、我领会错意思了。”   小狻猊:“给小公举道歉!”   小金雕写到:主人,对不起,我翻译有误。   兰皎指望不上灵宠,开始漫山遍野寻虞渊。   没有灵力感应,兰皎将燕云山翻遍都没找到天悬洞在何处。   兰皎无力地靠树坐下,心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什么中秋月圆,生人避。虞渊又不是狼人,还兴月圆变身吗?   等等!兰皎忽然想起虞渊脖子上的烈焰纹印,那个类似图腾的东西应该是魔印的标记。莫非月圆之夜那个魔印会诱发虞渊的魔性?他避开众人,是怕魔性大发伤及无辜吗?   他仙魔同体,黑白抗衡必受诛心折磨,不知会痛苦成什么样。   “明月——你在哪里!!!”兰皎用尽全身力气呼唤。   天悬洞。   虞渊赤身坐在莲池中,白玉般的皮肤并非完美无瑕,后背遍布陈年伤痕,脖颈上的业火魔印大面积蔓延,胸腹乃至俊脸全被妖冶缭乱的火焰纹覆盖。墨发倾泄覆盖白莲,清澈的莲池水一片血红,汩汩冒泡。   此刻的虞渊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体内熊熊业火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雷灌溉,留言扶贫的小仙女,你们都是绝色大美人儿,抱住木马~ 第17章 三魔惑心。   业火中有一张面目狰狞的鬼脸在蛊惑虞渊:“九夷真人,抵抗无用,业火魔印一旦烙下,灵魂永无安宁之日。你潜心修仙近千年,仍未走尽红尘路,做不得仙,不如入魔。魔不入六道轮回,亦可长生不老,无须克制欲望,恣意洒脱,天上地下为我独尊。”   虞渊以剑指连点雲门穴和神藏穴,运出大量灵力抵御业火蔓延。   洗脑的业魔被灵力冲散,罪魔又出现:“九夷真人,还记得漫天血光的那一夜吗?四百八十三位修仙弟子死在你的沉渊剑下,黄泉路因此堵塞不能行。风光霁月的修仙祖师爷啊,那些迸射的热血将你的白衣染红,你每走一步,滴血成渠。你深知嗜血的滋味有多美妙,利剑穿透骨肉的快感有多刺激。来吧,继续生灭予夺,用白骨筑造你的王座。”   这番话直戳虞渊的痛处,虞渊胸内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罪魔隐,心魔现:“九夷真人,你儿时种在容华宫的古楸树已枝繁叶茂,紫花盛开时你母妃会在树下长跪不起,自责没有保护好你。丧子之痛与帝王薄情令她心字成灰,花信之年便香消玉殒,她在奈何桥上等你盼你,望眼欲穿,你为何不去与她团聚?神仙清高视冥界为污秽之地,你也这般认为么?人之归途何谓污秽?你所奉行的天道仙学是禁锢人性的枷锁镣铐,你以为在济世度人,实则是束缚思想,人人都清心寡欲,这个世界就早亡了。”   信念和努力成祸世之源,母妃的一句“渊儿,何苦生在帝王家”犹在耳边回荡。虞渊的喉结剧烈滚动,“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雾。   “虞渊,心神切不可乱,你听到、看到的皆为幻象。”一道空灵的,仿佛来自遥远地域的声音说。   心魔:“皆为幻象?仙门四百余人一夜殒命,血浪滔天,人神共愤。九夷真人,不要自欺欺人,强者无畏,敢做就要敢当。”   空灵声:“那些人不是你杀的,元韫知道真相,只要找到元韫,三魔便可除。”   三魔桀桀怪笑。   业魔:“他若想去找元韫,就不会藏在天悬洞中日日散灵求解脱了。”   罪魔:“他怕最后的真相就是他屠戮仙门。九夷,你创立修仙界,又自毁修仙界,好比种树乘凉,乘完凉觉得树碍事砍伐了一样的道理。”   空灵声:“虞渊,去找元韫解开心结,消除魔印,重振修仙界。”   心魔:“你这不是逼九夷作孽么?消除魔印须找适合的炉鼎,共浴业火七七四十九日,魔印方可转移到炉鼎身上。九夷真人高洁傲岸,岂会与人交颈合欢?将魔印转嫁他人,九夷背负的罪业又会多加一道。九夷太难了,做圣人太难了。”   虞渊的嘴角不断溢血,眼看就要崩溃。   空灵声吟唱安灵曲,虞渊仰面倒在莲池中。   天悬洞外,夜色凄凉。高悬的圆月被一层薄絮般的乌云遮盖,散发着惨淡的微光。   兰皎已声嘶力竭,仍在念叨“天悬洞在哪儿,虞渊你出来啊”。   兰皎不知他与虞渊仅隔一面山壁。   一个惶惶不安,一个昏迷不醒。   之后几日,兰皎活力全无,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做啥都提不起劲。   萝莉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大师兄郁闷,心怀愧疚地找到御姐师父,请她帮忙开导兰皎。   散学后叫住兰皎,御姐叫住兰皎,安慰他:“皎儿,修仙不可激进,楚楚天赋异禀,容易突破极限。你灵根受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已超出为师所期,不必与楚楚攀比境界,无论强弱,你都是为师最喜欢的徒儿。”   兰皎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师父,你多虑了,我是什么资质,我很清楚,师门能出楚楚师妹那样的能人,我高兴得很。”   “真的吗?”御姐抬起兰皎的脸,原本水嫩的脸颊微微下陷,水光肌黯淡无光,“你高兴得都瘦了。”   兰皎叹道:“学习令我精神恍惚,辟谷使我容颜憔悴。师父,你说怎么办?”   “要不卷铺盖下山逍遥自在去?”御姐移开手指,哼道,“别做梦了,你的卖身契我是不会归还的。”   兰皎正经问道:“师父,你当初看上我哪点,非要把我拐进仙门?”   御姐不正经地回答:“看上你的脸,可以给我派撑面子。”   兰皎深以为然:“师父好眼光。”   “我派人虽少,但整体颜值吊打修仙界。”御姐抚摸着自己的脸自夸,“修仙界十大美人排名,为师位列第二。”   兰皎说:“师父闭口美,只要不说话,第一美人妥妥的。”   “那也不是。”御姐难得谦虚,“第一美人无人能超越。”   兰皎想了想说:“第一美莫不是……”   御姐点头:“正是。”   你回答得也太快了吧,我还没说是谁呢。   “师父,明月走了,你不想他吗?”兰皎问。   “想!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兰皎牵着御姐的衣袖,作撒娇状:“我也是。师父,我想去找他,请几天假行不?师父,你最好了,答应我吧。”   御姐扯回衣袖,瞥着兰皎:“你就想下山玩乐,别以为师父好骗。”   兰皎举三指,指天发誓:“我真的是去找明月,如说假话,天打……”   御姐将食指轻按在兰皎嘴上:“别乱发誓,七夕那日发誓的男人太多,把雷公累坏了。”   兰皎:……   “明月离开四日,为师心中颇为不安,他若一去不复返,我派损失巨大。他是你召来的,你去找他也是应该的。去吧,别耽搁太久。”   “好!”   兰皎再次到灵宠院找小狻猊,说出想去天悬洞的想法。   小狻猊直接拒绝,说没有主人许可,任何人不能进入天悬洞,月圆夜它也要回避。   兰皎心急如焚,好说歹说小狻猊终于给兰皎画了地图。小金雕把兰皎送到天悬洞那片区域后就溜了。   兰皎环顾四周,感觉这里来好多次了,大树上还有自己绑的布条。所以天悬洞不是一个洞,是一座巅峰。   兰皎开始地毯式搜索。   这里肯定有洞穴,虞渊还没升仙,是人就不会化成一阵清风钻入山崖裂隙中。   虞渊昏迷四日,终于悠悠转醒。   莲池水一阵动荡,虞渊起身着衣。   每五年一次的中秋月圆夜,虞渊必会渡劫般抵御魔印的侵蚀,在业火血海中痛不欲生。随着灵力流逝,痛苦愈加翻倍,三魔的蛊惑言论比以前多,侵蚀力比以前强。   虞渊心灰意冷闭关不出,并不是怕最后的真相难以承受。   仙门浩劫日,是虞渊的飞升日,原本心静神宁等待羽化,岂料太乙门一百六十名弟子所摆的护仙阵突然出现异动,主护法位的弟子突然收灵起身,一声响哨,山间黑雾蒸腾,浓郁的黑雾冲破阵型,冲虞渊迎面袭来。   护仙阵破乃飞升大忌,因为飞升之人会用所有灵力去开启天路,稍有差池便会被灵力反噬。   虞渊猝不及防被黑雾吞没,瞬间坠入梦魇之中。人世间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如千里长卷不断涌入虞渊脑中,冲刷着虞渊的三观。   虞渊儿时入山不曾深刻体会过这些七情六欲,整个人在五光十色的欲望深渊中无尽沉沦。   仙门惨遭血洗时,虞渊感觉自己好像在挥剑,又恍惚看到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疯狂屠戮仙门弟子。   那时虞渊全然不能自控,无法辨别是幻还是真,无论三大仙门是不是他亲手血洗的,那四百八十三条人命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挣扎亡去的。   漫天血雨染红了虞渊的白衣,浓烈的腥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虞渊的身体内,在他纯净的灵魂上刻下难以磨灭的魔印。   虞渊其实知道消除魔印的方法,但如心魔所说,欲除魔印必加害于人。虞渊不能再作孽,只能强受噬骨诛心之苦,自罚赎罪。   虞渊原想在天悬洞中了此残生,一个少年却意外闯进他的领域,不知疲倦地向他散播快乐与希望。   千百年来,只有虞渊向别人传输思想,引人上进。从未想过深渊之上,有一束光能照亮自己。   虞渊沐浴阳光,自然有所回馈,一身灵力白白散了,不如给那少年修复灵根。日后湮灭,那少年或可替自己完成未尽的心愿。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少年受困,一番诚挚邀请,虞渊竟鬼使神差般答应了。   虞渊再次踏进仙门,看到大殿供奉着自己的神像,早已放下的除魔安世的念头又重新萌芽。   除魔安世,我还有这资格吗?教出的门人与魔勾结,我枉为仙师,如何能继续传道授业?虞渊的心里极其矛盾。但看到朝气蓬勃的新人对修仙充满美好的向往,虞渊又觉得自己该为他们指点迷津。   无论结果如何,尽力而为,不枉在人世走一遭。   虞渊将天悬洞好生打量了一番后,暂时离开这个最终的归宿。 第18章 姿势有点不可描述啊!   天悬洞外,阴云密布,闷热难当。   虞渊没走几步,发现及膝深的草丛里蜷缩着一个少年。   少年以缺乏安全感的抱臂姿势侧卧在草地上,双目紧闭,眉心纠结成团,嘴唇微张,似话未说完就累趴下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闷雷声过,雨落在虞渊的脸颊上。   不过须臾,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下。   虞渊走到兰皎面前,拍了拍他,兰皎抓了抓脸,并未转醒。   虞渊席地而坐,将兰皎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运灵力化伞,将瓢泼大雨隔绝在外。   兰皎睡得很沉,三天两夜不眠不休地毯式搜查,连每一棵参天古树都寻遍了,愣是没找到一处可以容人的地方。   兰皎舍不得用灵力护体,身心疲惫,终于累倒了。   虞渊低头看着兰皎。   他的状态很不好,肤色暗淡,嘴唇干到起皮,粉色小舌时不时伸出舔舔,没尝到水汽,又不甘地缩回去,嘴角下撇,可怜见的。   虞渊展臂曲掌接雨水,净化后,送到兰皎嘴边。   粉嫩的舌尖缓缓探出,触到水源,立刻卷舔起来。   人的舌头柔软滑腻,不似兽舌那般粗糙带着倒刺,虞渊的掌心被兰皎舔得发痒,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令虞渊身体微颤。   虞渊收手,兰皎不干,侧身举爪四处乱薅。   兰皎原本躺在虞渊腿上,这一侧身,头滚到大腿根部,面对的嗯……不可描述。   好巧不巧,这时候兰皎睁眼了。   入目是盘着的大腿根,玉琉璃鱼型流苏腰坠放在双腿之间的中心地带,往上是一段劲韧隐含爆发力的窄腰。   素净玄衣,清风垂露般的自然气息,不必看脸,兰皎就知道自己枕在谁的大腿上。   这个位置和距离尴尬得兰皎恨不得刨个坑钻进去。我牛逼霸气天神下凡的师祖,你咋让我枕你腿上了呢?你不是不习惯与人亲近吗?如果没有衣物遮挡,这个姿势简直要立刻打上马赛克。   现在如何是好?怎么不着痕迹地化解巨尬?虞渊应该不知道我醒了,继续装睡好了。   兰皎闭眼,脖颈僵硬,一想到自己面对的东西,脸上跟火烧似的滚烫。   虞渊知道兰皎醒了,也很尴尬,身体僵硬,心思与兰皎一样复杂。   如此迷之尴尬的姿势,不知如何矫正。腿稍微一动,兰皎的脸就有可能撞到那啥上。直接推开他吧,又显得自己过于矫情,不如假装不知,静观其变。   两人心思万千,各自入定。   直到兰皎的脖子酸了,虞渊的腿也麻了,两人竟同时动作。   兰皎鲤鱼打挺直直坐起,虞渊挺腰曲腿向左翻身。   兰皎揉着眼睛四下观望,看到虞渊,有些迷茫地喊了声“明月”。   虞渊站起来,将伞举到兰皎身旁,微笑中透着一丝担忧:“兰皎师兄,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这表情,这话,又要开始飚演技了吗?   兰皎双手撑在额角,作思索状,眼睛都被他扯成狐狸眼形状了。   “好像不是这么个事。”兰皎说,“明明是我在找你。”   虞渊道:“你找我作甚?”   兰皎说:“你不告而别,我作为你的推荐人自然会担心啊。”   “我请过假,怎是不告而别?”   “我不知道啊,你请假干嘛去了?”   “秋收冬藏,地里的玉米熟了。”   “所以你请假去干农活?”   “对。”   “………………”兰皎要不忍一手,那无语至极的标点符号要甩虞渊一脸。   我担心你的安全,翻山越岭寻找你的踪迹,衣摆被带刺的植物划成布条,用手刨遍天悬洞外每一寸土地,指甲盖都翻起来了,你好歹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安慰我无处安放的担心。   结果来一句秋收冬藏,我去掰玉米了,我的担心变成一场天大的笑话。   好郁闷,制郁系男人非虞渊莫属。   虞渊细细观察着兰皎的神情。   他找我,为何回来天悬洞?难道我的记忆消除术对他没起作用?   “你为何来山里找我?”虞渊试探道。   兰皎一脸不高兴,腮帮鼓得跟河豚似的:“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估计你想找个没人的清净地打坐冥思,便沿山寻找。可我万万没想,你竟然去偷玉米了。”   虞渊俊脸一垮:“我没偷玉米。”   “你家有地?你不是父母早逝,无家可归,四处游荡吗?”   “年前我答应过山下农夫,到了秋天帮他们收获。”   “好了,好了。”兰皎摆手,拒绝听虞渊不着边际的瞎扯淡,“你平安归来便好,以后再不告而别,我就不管你。”   “你担心我?”   “已经不担心了!”兰皎赌气道,“今后也不会担心你。”   虞渊的唇角轻轻扬起,将伞塞到兰皎手中,低头解下玉琉璃鱼型流苏腰坠:“这条玉鱼我打小就带着,我娘说这是祖传的老物件,只要精神与它相通,便可如鱼得水,化解难题,我的仙学进步神速,全靠它相助。我将它赠你,要吗?”   那玉鱼古朴温润,似有水流在玉中流淌。如果虞渊没说假话,这鱼该有上千年历史了。老古董啊,真能助我学习吗?   “我要,我要。”兰皎几乎是用抢的,从虞渊手上夺过玉鱼。   玉鱼入手润滑细腻,鱼鳞细密,鱼眼逼真,仿佛一松手,它就要跃进水中,摆尾而去。   “怎么与它精神想通呢?”兰皎问。   虞渊说:“用心感受它。”   额……又是玄学?   兰皎将玉鱼按在心口,闭上眼睛感受。   感受半天,除了把鱼身捂热了,啥都没感受到。   “这宝贝不灵啊。”兰皎纳闷道。   虞渊:“看来你们有缘无分,还我罢。”   兰皎将玉鱼揣进怀中,死死按住:“哪有送出礼,又收回的说法。我要和它慢慢培养感情,总有一天它会感应到我。”   虞渊不置可否。   此鱼乃是虞渊精神力的象征,在他精神萎靡的时候,玉鱼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扔地上都没人捡的那种。如果精神力充盈,玉鱼便会摆脱玉身,腾空化龙,有难必解,有问必答。   玉碎,则代表虞渊的精神力消亡,油尽灯枯。   兰皎收了虞渊的礼,是时候表达自己对他敬畏了:“明月,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兰皎在袖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银铃手环。   这是兰皎手工制作的,十二排小铃铛缠绕环身,虽有些粗糙,但铃声清澈脆亮,只要虞渊带上,老远就能知道他来了。   “呐,就是这个响物。”兰皎摇动手环,清脆的铃声与雨声相映成趣,“我亲手做的,有点丑,希望你不嫌弃。”   虞渊微微眯眼。   有语云: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红尘男女常以手镯、手环相赠恋人,作为定情信物。这物什承载着盟誓的重托,虞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兰皎送手坏别无他意,主要是学习被虞渊看得太紧有点吃不消,就想给他系个铃铛,如遇倦怠期,听到铃响才好出刻苦学习的样子。   虞渊不接,兰皎悬在半空的手就很尴尬了。   “果然被嫌弃了吗?”兰皎失落地垂下手,手环坠落,挂在一株野草上。   虞渊的目光跟着手环坠落,又上移到兰皎的脸上。见他颓丧不已,脸色更加黯淡,于心不忍,弯腰将手环拾起,递给兰皎。   兰皎不要,说:“又丑又脏,扔了吧。”   虞渊伸出左手,将袖口撩开,露出凝雪般细腻的手腕。   这个动作暗示意味明显,看来虞渊很吃卖惨这一套。   兰皎把手环上的泥水擦干净后,打开环扣,很慎重地将手环带在虞渊的手腕上。环扣扣上的那一刻,兰皎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得无比灿烂。   虞渊曲肘,轻摇手臂,银铃声声穿透雨幕,直达密林深处。   兰皎展开的笑颜似叠锦般绚烂夺目,雨水溅起的灰暗尘雾被他的笑容驱散,同时扫除了虞渊心中的阴霾。   虞渊和兰皎前后脚踏进太贰门,一群新人立刻将虞渊团团围住,七嘴八舌。   “明月,你可回来了,我有好多问题要向你请教。”   “明月,《仙师寄书词》我可以全文背诵了。”   “明月,上次你说帮我解读《修仙辨惑论》,何时开始?”   “明月……”   兰皎的耳中全是明月这个,明月那个,显得自己很多余。   兰皎手握玉鱼,想去洗澡。刚走几步,银铃声动,一只手拉住了他。   虞渊问:“你去哪?”   兰皎撩起衣摆说:“沐浴换衣裳啊,要一起吗?”   “不要。”虞渊拒绝得明明白白。   “为什么不要?仙修必须时刻保持干净清爽,你……”兰皎打量虞渊,才发现他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污渍,连黑靴上的银边都干净地一尘不染。   自己与他仿佛来自不同阶级,他是出行就坐轿,下地就走红毯的贵族阶层。自己则像随时要绾起裤腿,下田插秧的贫苦劳动人民。   一个“你”字拐了一个大弯后,接一句:“你看你,咋这么干净?显得我不修边幅。”   虞渊胡诌从不脸红:“我的衣服有防晒防水防污的功效。”   兰皎:“…………”   明明是灵力护体!兰皎感觉自己迟早被虞渊忽悠成傻子。 第19章 废材逆袭。   兰皎找回明月有功,加上他体力透支状态不大好,御姐格外恩准他不用上课,好好休息一天。   兰皎很高兴,把灶房里的三个番薯五个土豆全吃了,撑得肚皮圆鼓鼓,边走边打嗝。   苍景空晚间做饭,发现食材不够,以为是山里下来的野猪偷走了,跑到后山下不停叫骂。   兰皎睡得迷迷瞪瞪,听到骂声,鼻子眉毛皱成一团,伸手抓起薄被将头蒙住。   苍景空骂来骂去就那几句,复读机一般极其烦人,兰皎忍无可忍,起身撩开帐篷门帘,烦躁道:“不就吃了你几个番薯土豆嘛,多少钱?我给你。”   苍景空觉得大师兄太客气太仁慈了,摆手道:“不是钱的问题,山里那些野猪、鼹鼠老是偷咱们的东西,不骂不行。”   “万一不是它们偷的呢?”兰皎从袖袋里拿出仙螺,准备给苍景空数十个。   苍景空笃定道:“不可能,除了那些畜生,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除非连畜生都不如。”   兰皎数仙螺的手一滞,默默将仙螺放回袖袋里。   苍景空看到即将到手的仙螺没了,话风立马一转:“师兄,既然你愿意为那些畜生买单,我给你打个八折如何?”   “大可不必。”兰皎转身,“你精神好,继续骂。光在这块骂不行,你换个地方,书道院那边鼹鼠多,去那里施展你的‘才华’。”   “好吧。”苍景空将要走,忽然闻到一股咸腥夹着酸腐的古怪复杂的气味。   他正要问兰皎有没有闻到,兰皎已放下帐篷门帘,挂出了“休息勿扰”的牌子。   没有噪音干扰,兰皎美美地睡了一觉,自然醒后天还没亮。   悬在头顶的咸鱼因天气潮润有些变质,兰皎取下来,用纸裹了扔进篓子里,然后选了几本仙书准备去上早自习。一撩门帘,赫然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帐篷外。   虞渊的脸上蒙着几层三角巾,衣服又是黑色的,看起来特别像趁夜色劫富济贫的江湖游侠。   咋的,心血来潮要玩角色扮演游戏啊?   兰皎反应迅速,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大侠,我身无分文,只有一点美色,可否用美色保住狗命?”   虞渊双眉拧成团,极其嫌弃道:“你这里很臭!”   哪里臭?兰皎低头嗅自己,不臭啊,不仅不臭还有一股淡淡的薰香味。   他理直气壮道:“明月,玩游戏不兴中伤人啊。我朝暮沐浴两次,玫瑰薰衣草轮换着用,怎么会臭?你好生闻闻,香得很。”   兰皎往虞渊跟前凑。   虞渊后退:“你不要过来!”   “嘿嘿~”兰皎接戏很快,露出邪恶的笑容,十指一张一合,“偏要过来。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剧情突然反转,虞渊从未受过这般轻佻戏弄,一时没把握好度,抬手挥袖银铃一响,兰皎连同他的小帐篷被一股神秘巨大的能量风暴卷至半空。   啊?啊!!!兰皎在风暴中心沉浮打旋儿,十级眩晕感令他眼花缭乱,五脏六腑全搅在一起。   兰皎边犯恶心边喊:“大侠,饶命!爸爸,我错了!祖宗,我还年轻,修仙界需要我这样的人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虞渊收了神通,兰皎从空中坠下,落在他怀里。   腥气难忍,虞渊须臾又将小臭人扔在地上。   两人同时转身作呕。   虞渊急奔紫竹林而去。   兰皎愣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到达林中小溪边时,虞渊已无影踪。   兰皎沿溪边寻找,虞渊鬼魅般出现在兰皎身后,正要抬脚将他踹进溪水里,好好浸泡一下祛除异味。兰皎却猛地转身,一把抱住他的腿。   “明月,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脚。”兰皎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抱住虞渊的腿不撒手。原因无他,这条腿修长结实,抱起来特别有安全感,俗称:金大腿。   “放开!我受不了你那味儿。”虞渊抬袖掩鼻。   兰皎估计虞渊说的味儿是咸鱼味,便道:“前些日,我突然领悟到学习使人进步的真理,便搞了条咸鱼挂在帐篷里,随时舔舔,刺激我求知的欲望。但是连日降雨天气潮湿,那条咸鱼有点变质我已经扔了,而且洗过手。现在我身上没有咸鱼味儿,只有男人味儿,真的,你闻闻嘛。”   虞渊毫不犹豫地拒绝:“不闻!要我踢你下水,还是你自觉下水?”   “我习惯天亮后再洗澡。”兰皎说。   “一。”   “哎呀,咋兴威胁呢?”   “二。”   “你让我如何是好。”   “三。”   “噗通”一声,兰皎以难度系数极高的三百六十度反身转体的姿势,自觉跳水。毕竟虞美人尊贵高雅,怎能让他做出踢人这等有失体面的动作呢。   兰皎潜入溪水中,散开的黑发飘在水面上,光线幽暗,看起来有点渗人。   “明月,救命啊,我下水才记起我不会凫水!”兰皎突然冒头,喊了一声,又沉入水中。   虞渊闻声,走进溪水中。清凉的溪水最深处只达他的胸前。兰皎比虞渊矮点,但站起来,溪水不过淹到肩膀位置。   只见兰皎在溪水中沉沉浮浮,卖力地表演失足落水的惊慌失措。虞渊作为有仁心的老戏骨,自然不会冷眼旁观,展开长臂在水下捞了几下,摸到乱飘的衣服,一把将他提出水面。   兰皎的口中飚出一柱水,差点射在他脸上。   虞渊转头避开,狭长美目危险地眯起。   兰皎神魂未定,挂在的虞渊身上瑟瑟发抖:“妈呀,吓死我了,以为小命就此交代了。”   虞渊极其“温和”地说:“但凡手脚没有残缺,便不会在小溪中丧命,你确实是修仙界的‘人才’。”   “啊哈哈……”拐着弯儿怼人可还行。   兰皎松开虞渊,站直身体,迅速转移话题,“明月,你把我的帐篷弄坏了。”   虞渊:“我重新给你搭。”   “我的衣服被你弄破了。”   “我有新的,改改给你穿。”   “我的头被你转晕了。”   “我给你揉。”   “我要星星。”   “我给你摘。”   兰皎没再说话,努力憋着。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笑出猪声。   虞渊不解:“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好笑?”   兰皎捂着嘴,眼角闪烁着泪光:“没什么,不好笑,我都感动哭了。”   虞渊微微皱眉,道:“你的愿望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我都可以满足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好好修炼。”虞渊表情严肃,正经八百道,“你自诩是修仙界的人才,你的确有修仙的慧根,只要静心参悟,勤修不辍,将来或可成为修仙界的柱石。”   “我真的可以吗?”兰皎擦去眼角笑出的泪,双眸明亮如星,“你会带我上王者吗?”   虞渊瞥了眼左腕上的银铃,眸色深邃:“会。我们继续去思无涯修炼。”   兰皎嗯嗯点头。感觉月圆夜后,虞渊好像变了许多,变得亲和有人情味了。   鲁迅说过,不存在天生的学渣,只有不爱学习,没有打开隐藏属性的小天才。(鲁迅:老子没这样说过!你们这群玩烂梗的人有完没完!)   呃……管他是谁说的,反正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好莱坞代掌门的嚣张,萝莉师妹的结丹,刺激到兰皎的自尊心,兰皎觉得自己必须发愤图强,担起太贰门大师兄的重担,超越小师妹的境界,大乘后找叶郁青秋后算账。可仙学实在高深莫测,天地灵气又虚无缥缈,离开虞渊的辅助兰皎很难感受到仙学的精妙所在。   现在最强辅助虞美人回来了,兰皎燃起熊熊斗志,在思无涯的石桌上刻下一个大大的“早”字,时时早,事事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而虞渊则散出大量灵力让兰皎吸个够,同时言传身教,将仙学精髓一一传授给他。   兰皎的进步突飞猛进,一年结丹,四年直达元婴期。   元婴期才算修仙的真正入门。   有人说元婴之下皆蝼蚁。也有人认为结丹与元婴的境界差距只在于金丹进化成胎体,外形上改变了而已。   后者的话一听就是外行。到了元婴期,修士能敏锐地感知世间万物的灵气,法力大幅提升,寿命延长,即便肉身灭亡,只要元婴还在,便能借尸还魂。   元婴以前的三阶段都是凝聚灵气铸炼已身,灵气从气态转化为液态再到固态,无论如何转化都只是灵气的压缩程度不同。但到了元婴期,灵气发生质变,由灵入神,境界非同一般。   许多仙修在结丹期徘徊终生也进阶不了元婴,最后寿元耗尽,含恨而终。   兰皎无疑是极其幸运的,有高人指点,加上原主的天资不错,经过四年专业艰苦的训练,终于从德不配位的废材大师兄,进阶成名副其实的实力派偶像。   师弟师妹们得知兰皎四年内竟飞升元婴,跟炸了锅的糖油果子似的,拿着莲蓬话筒争相采访兰皎的成神之路,希望从中得到一些宝贵经验。   兰皎极其潇洒地将几缕飘逸的额发往后捋了捋,将一堆莲蓬头话筒拢到一起,朗声道:“小小成长不足挂齿,我离巅峰还有十万八千里,修仙尚未成功,本人仍需努力。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御姐挤进人群,凑到兰皎面前,低头对着一堆莲蓬话筒说:“如雷贯耳言重了,身为掌门,为师理应用优美流畅的语言,广博的学识,丰富的教学经验,无私的爱心为学生授业解惑。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兰皎满脸黑线,推开御姐:“师父,请不要强刷存在感,我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明月的悉心帮助,现在有请明月上来给大家说几句。”   “明月……明月……明月呢?” 第20章 灵魂拷问。   兰皎喊了半天,不见虞渊上台。有个小师弟说:“明月好像又出门了。”   不可能!我早上还和明月一起愉快地煮茶论道,他压根没说要出门。   人群沸腾,兰皎示意大家安静:“明月全心全意辅导我们学习难免疲乏,大家先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人群散后,兰皎又开始四处找虞渊。   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找起来人很不方便。   幸好兰皎已熟练掌握御剑飞行的技术。骨扇掠影造型好看,凌空还会发光,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且巨实用。   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师弟师妹们看到兰皎脚踏飞扇,拨雾凌云,羡慕地眼冒绿光,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可把兰皎牛逼坏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虞渊已经成为兰皎生命中不可或缺,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镜泉边,虞渊临水而立,明净的水面倒映着他挺拔的身姿,一头及腰长发竟一半青丝,一半银白。银发的那半张脸眉聚风云,眼含日月,一派仙风清冷肃然。墨发的那半张脸剑眉斜飞如鬓,眼尾狭长邪肆狷狂,放浪不羁的霸气令人不敢逼视。   四年时间,虞渊散出三百年灵力助兰皎成长,加上以前浪费掉的灵力,虞渊所剩的灵力只能勉强抵御魔性,思想稍有偏差便有魔化的可能,而且离五年一次的月圆夜魔印发作越来越近了。这半仙半魔的样子虞渊不忍直视,指尖弹出一颗石子,镜面破碎,荡起圈圈波纹。   飞在空中的兰皎听到细碎的银铃声,立刻调头往镜泉寻去,边飞边喊:“明月啊,你又任性离家出走啦,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呐。”   虞渊听到喊声,立即恢复修仙小弟子的状态,仰头看着御扇而来的兰皎。   兰皎降低高度,从扇子上跳下来,吐纳一番后,说:“飞行真耗灵力,以后我还是多步行吧。明月,你走哪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我多担心啊。”   “担心什么?”虞渊的心情尚未平复,声音有点冷淡。   “担心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啊!”兰·路痴·皎现身说法,“燕云山很大,路况极其复杂,特别容易迷路。”   回家的路。很久没听到回家二字,虞渊的心湖微微荡漾,看着兰皎半晌没说话。   兰皎摸着自己的脸,问他:“咋啦?没见过跨世纪美男?”   “……”虞渊移开目光,嘴角抽抽,似有话却不想说。   兰皎不开玩笑,正色道:“讲真,以后去哪告诉我一声,我真的很担心你。我从小也失去双亲,能理解你的苦闷,你有心事不要憋着,向我倾述嘛,我不一定能解开你的心结,但我会讲笑话哄你开心。笑一笑十年少,烦恼忧愁全抛掉。欧克?”   “欧克?”虞渊听到新词,有点迷茫。   兰皎翻译:“欧克就是问你好不好的意思。”   虞渊点头:“我好。”   兰皎哈哈笑道:“你好我也好。”   虞渊被兰皎的笑容感染,嘴角也轻轻扬起。兰皎看到了,说:“这就对了嘛,只要你多笑,我愿让出太贰门第一美男的宝座。”   “你哪来的自信?”   “与生俱来的啊。”兰皎拍着胸脯说,“自娱自乐化解愁苦,不为外物所累,方可超然物外。我拽这两句文,是对的吧?”   “对。”虞渊点头,“但意思理解有偏差。”   “不重要。”兰皎说,“一个字,开心就好。”   这是四个字!   虞渊拿调皮的兰皎无可奈何,沿泉边漫步。   兰皎亦步亦趋跟在虞渊身后。   走了一会儿,虞渊停步,转身问道:“你对魔有何认知?”   兰皎也停下,想了想说:“魔是梵语的说法,译意有三重。一为夺命,夺取众生慧命;二为杀者,杀灭众生功德法财;三为障,阻碍修道者前程,扰乱众生秩序,多情好欲,穷凶极恶。我说得对吗?”   虞渊点头,又问:“如果有一天,你面对魔,会毫不犹豫地斩杀吗?”   “啊?”兰皎怔住了。   虞渊这话是指真的魔,还是指他自己,兰皎不得而知。身为仙修,听到魔字必然除之而后快。但虞渊仙魔同体,什么答案能既不得罪他,又可完美解决这个问题呢?   “需要思考这么久?”   兰皎避开重点,打太极道:“魔很强吧?我境界低微,大概遇不到魔。”   虞渊:“我是说如果。”   非要得到答案?   兰皎一脸痛苦地回答:“我如果遇到魔,应该会像唐僧那样用精神和嘴巴感化他。为什么要成魔呢?除了霸气侧漏,黑魔法酷炫,举手投足间吓傻一群人外,实在没有好处嘛。修仙多好,圣洁高雅,所过之处枯木逢春,百花齐放,一派欣欣向荣。除了清心寡欲外,没有任何坏处。魔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趁年轻赶紧弃暗投明,一起修仙吧。”   虞渊的脸色倏然冷凝,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愁得。   兰皎用手抚摸虞渊的胸口,帮他顺气:“明月莫急,先礼后兵是文明之邦的传统美德。一般先是言语谴责,警告敦促外族不要为了一己私欲为非作歹,实在不听劝,再武力镇压。况且不是每个魔都死有余辜,不排除有好魔不害人嘛。”   话虽如此,但虞渊仍觉头疼:“你不要说了,让我静静!”   兰皎闭嘴,心想:我虽良善,但分得清是非黑白,祸世害人的恶魔我拼死也会除掉,可如果那个魔是你,叫我怎么下得去手?   午后,虞渊不许兰皎午休,罚他抄《浊世涤魔卷》。   兰皎独自在明静堂中托腮抄书,抄着抄着,手中的笔逐渐有了它自己的想法,开始在宣纸上作画。   兰皎没学过画画,但和虞渊朝夕相处,他的模样早已镌刻在脑中,下笔有如神助,一副《孤芳自赏男仙图》一气呵成。   这幅画主要体现“孤”字。一个清雅绝尘的男人负手站在山洞外的绝壁上,抬头望天,衣带墨发随风飞舞,层叠的山峦云海中,他孑然独立,身边虽有彩蝶环绕,脚下有一小兽作伴,但他孤独寂寞的神态宛如空谷幽兰,独自盛开。   这神韵直入人心久久不散。   兰皎举着自己的画作欣赏了良久后将画卷起来,慎重收藏好。   刚收起画,一串清脆的铃声随风而至,兰皎赶紧把先前抄书的宣纸铺开,伸舌润了润笔尖,有模有样地誊抄仙书。   虞渊来检查兰皎的作业,看他两个时辰只抄了半页纸,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兰皎正要为自己辩解,忽闻苍景空在外喊道:“大师兄,有你的信。”   什么信?我没交笔友啊。   兰皎纳闷地打开门,苍景空手里捏着一个胖白鸽,这家伙莫名有点眼熟。   苍景空扯下胖白鸽的胸毛,用嘴吹飞。胖白鸽嘤咛一声,双爪绷直,露出细腿儿上的脚环。   兰皎想起来了,它是好莱坞的信鸽,以前帮叶郁青传过情书。   “叶郁青找我干嘛?”兰皎沉着脸问。以前自己不是叶郁青的对手,现在应该有得一拼。   “不是叶郁青让我来的,是皇城虞公子让我捎的口信。”   皇城姓虞的兰皎只认识虞汐。   兰皎有点诧异:“你不是好莱坞的走狗吗?为何替虞公子捎口信?”   胖白鸽:“好莱坞的人只顾自己潇洒快活,不管传信使的死活。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到苞米了,就偷偷到皇城传讯部门谋了份兼职。我业务熟练因此受到皇城名门贵族的青睐,帮他们递个情话、传个试图谋反之类的密文。”   ……谋反都敢传?这胖鸽子的胆子跟它的体型一样肥啊。   兰皎没兴趣听十八线小动物的打工生涯,问道:“虞公子给我传了什么话?”   胖白鸽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做出风流不羁的姿态,浪声浪气道:“小皎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年不见如隔四千三百八十个秋,日月如驰,你在山里还好吗?”   兰皎打了个哆嗦,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哪个虞公子?”虞渊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兰皎差点脱口而出“你皇侄”,幸好苍景空打岔,捏住了胖白鸽的尖嘴:“你给我好好说话,想逼我把隔夜饭吐出来,你好打牙祭吗?”   胖白鸽委屈:“我司有规定,传口信必须模拟传信人的神态语气,否则扣奖金。”   苍景空为虞汐抱不平:“我那才高八斗,雅人深致的师叔公怎会是你这幅鸟样,信不信我投诉你恶意抹黑客户形象?”   “别呀,”胖白鸽一怂到底,“既然你们不愿看我模仿,我就不铺垫直说了。”   “说。”   胖白鸽:“小皎儿,我对皇叔的思念你有没有带到?若带到,就在鸽子腿上系一根蓝线,没带到,系一根白线。见白线我必亲自上山教你什么叫诚实守信。”   兰皎额头冒汗,天天和虞渊在一起竟把这茬搞忘了,实在对不起师叔公给的锦衣玉食和应龙腰牌,虽然那腰牌没什么卵用。   兰皎琢磨虞渊听到皇叔两个字应该知道来信人是虞汐,这也算间接表达了他的思念之情,系蓝线没问题。   虞渊的口信还没完,胖白鸽又说:“分别四年,我日夜盼鸿雁书回,左盼右盼盼了个寂寞。我养的那只白眼狼尚且知道报答恩情,隔三差五给我叼几只野鸡野兔聊表寸心,人竟薄情不如狼,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啊!”   兰皎被怼得连连后退,抚胸娇喘。   我从小练习嘴炮神功,以为天下无敌,殊不知顶峰之上还有巅峰,是我年少轻狂了。   胖白鸽:“所谓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大人有大量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你若非忘了师叔公,便是在山里努力修炼,我希望是后者。注意我的微笑,毕竟师叔公自尊心强,从不记仇,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此次飞鸽传书的主要情感表达完毕,接下来要说正事了。” 第21章 皇城裸尸。   还有事?兰皎扶墙勉强站稳。虞渊不知何时从内室走出来了,斜倚门楹,慵懒随性的神态难得一见。   胖白鸽道:“近来皇城不太平,良家少年一走夜路就会离奇失踪,翌日尸体惊现闹市,惨状描述出来审核不给过,你仔细看我的小眼睛就能看到冰尸的模样”   兰皎看了半晌,蹙眉道:“杀人辱尸,凶手好重的口味!”   “冰尸怪案连环上演,搞得城内未经人事的美少年们惊恐万状,生怕下一个横尸街头被一群流着口水的饥渴妇女品屌论大小的人是自己,往往日未西下便关门封窗,穿上贞操裤,跪求十八路神仙保佑。”   “人命关天,官府不管吗?”兰皎问。   “管。皇城太守派人乔装调查,夜夜敞衣露怀四处游荡却安然无事。凶手还极其猖狂地在皇城门口的公告栏上写着一群丑货少来侮辱老娘的审美,长得像被车轱辘碾过似的,才俊云集的皇城就你们这些腊鸡?”   我去,凶手不光口味重还是个颜控。   “太守老脸丢尽,向巡抚求助。巡抚审视完自己的人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下令快去六扇门请大佬出马!皇城司的颜值也能打,备上重金求陆司长救救孩子吧!”   六扇门兰皎知道,这皇城司是什么来头?听名字应该属于天子禁军。   “皇城司是什么机构?”兰皎问。   胖白鸽答:“皇城有两大神秘组织,一为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的六扇门。另外一个便是皇城司了,听名字你可能以为他们隶属皇廷。”   兰皎点头。   “错。皇城司是江湖门派,一手“抽刀断水”的武林绝学让人不明觉厉。”   “皇城司的司长名叫陆离,生得高大威猛,性子直爽狂放,其下门人各个豪气冲天,脾气犟得跟牛似的。因协助朝廷治理水患,小皇帝对他们赞赏有加,特许皇城司进驻皇城,原本的皇城司被迫改名为皇城卫。”   “皇城司素来与六扇门不和,巡抚破案不行,搞事情倒是很有经验。”   兰皎:“他们为什么不和?”   “因为两边的老大性格迥异。六扇门门主乃风流名士,日游花街夜宿柳巷,一壶琼酿一把玉扇,端的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闲雅姿态。而皇城司司长虽不拘小节,但极其不齿那种仗着有钱万人迷就四处寻欢作乐的渣男。渣男这个定位不是我说的,是陆离说的。现在人少,我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六扇门门主叫虞汐,就是我这次的大客户,他的身份没人知道,你们可要保密。”   苍景空翻白眼道:“他还是皇亲国戚呢。”   “是啊,你怎么知道?”   “傻鸟,我们喊虞汐什么?”   “师叔公?”胖白鸽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小脑壳,“噢~瞧我这学富五车的小脑袋,知识装得太多,逻辑就装不下了,见谅。”   兰皎回头看了看虞渊。   虞渊一直保持着不喜不悲,不闻不问的淡漠神色,完全不像普通百姓听到自己的侄儿寻欢作乐不务正业,便要以长辈的名义教训小混蛋的切齿模样。   虞渊微微抬眉,似在问兰皎看什么?   兰皎耸肩,表示没看什么,活动一下脖子而已。   “既然有两大神秘组织不太愉快地携手破案,我真诚祝愿他们早日抓到凶手,名扬天下。”兰皎说。   “不是,你没给特到我说的点。”胖白鸽急道,“虞公子此番传信是希望你们下山除害。他说他早已名扬天下,不差这次宣传的机会,太贰门沉寂了几百年,该下山大展拳脚了。”   兰皎很感动,师叔公真是为太贰门操碎了心。   兰皎想了想说:“这事我要请示师父,你去灵宠院稍作休息。”   “好,能赏几口苞米不?”   兰皎拒绝得很干脆:“不能,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   胖白鸽又说:“太贰门这么穷?那你们更要接这次的任务了。虞公子说了,只要你们下山,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务,他都自掏腰包以白银万两作为酬谢。”   兰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立刻找到御姐师父商量万元大单接不接的问题。   御姐听说破裸男案有银子可以领,从未见过男人果体的她当即眼冒精光,比兰皎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义愤填膺道:“凶手这么饥渴,专挑俊美少年下毒手,简直丧尽天良,罪无可恕!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御姐说罢便要御剑下山,兰皎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师父,且慢。我理解你迫不及待的心情,但你走了,师弟师妹们怎么办?”   “人命事大,让他们自学几日。”   “你当真是为破案而去,没有别的心思?说实话哦,师祖可看着你呢。”   虞渊的确看着御姐,目光幽暗。   御姐一听师祖二字,熊熊燃烧的好奇心收敛了些,举三指悔过:“师祖,对不起,我一时产生邪念,有违仙规教条,但乱世济沧桑的话是你说的,仙修同医者救人没有男女之别也是你说的。徒孙此次下山乃为降妖除魔,绝不是为了研究男人的身体,望宽恕。”   御姐心口不一,虞渊忍无可忍,说道:“掌门,你可有每日三省其身?你既凡心未泯,何苦在这深山老林避世修炼?六百来年仍无长进,原因为何,心里没数?”   明月虽年少但心性极为成熟,替御姐解决了不少麻烦事,御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虞渊又道:“此事蹊跷,先去几人探明情况,若实在棘手,掌门再下山援助。”   御姐颔首:“明月说得有理。”   苍景空自告奋勇:“我申请下山。”   一双铜锤落在苍景空身旁的空地上,将地面砸出两个大洞。萝莉坐在树上,摇晃着两条小短腿道:“全门派属我最能打。”   御姐心疼爱徒,又敬畏虞渊,小声道:“皎儿,你带楚楚和苍老师去吧。你们修行至今从未参加过实战,需小心谨慎,尽力而为不可莽干。”   兰皎点头,转头看虞渊:“明月也一起去吧。”   虞渊没答应也没拒绝,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虞渊在想,这起杀人辱尸案必定不简单。我曾教虞汐空间凝固术,以虞汐事事争第一的张扬性格,不会平白将功劳让给别人。此番千里迢迢飞鸽传书,必是事情棘手,他搞不定才请仙门帮忙。   扶危救困是仙门该做的事,去肯定得去,但虞汐见到我必会识破我的身份,我该如何掩饰?   “明月。”虞渊不回应,兰皎又喊了声。   虞渊回神,说:“容我想想。”   兰皎从虞渊复杂的表情中读到了他的担忧,已帮他想到解决办法。   兰皎跑回自己的小帐篷,拿出两个亲手做的面具。   这两个面具是兰皎在一堆将要丢弃的杂物中发现两片古老兽骨,花了很长时间,用石挫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小拇指厚的兽骨被打磨得薄如蝉翼,色泽如银,造型如蝶,能遮挡上半张脸。   兰皎穿越前就喜欢做小手工放松心情,自从虞渊故意隐瞒身份进入太贰门后,兰皎便绞尽脑汁想各种办法帮他遮掩。   兰皎做面具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用上了高兴得很。我真是个未雨绸缪的机智小天才。   兰皎先自己带上面具,用袖子挡着脸移动到虞渊的帐篷门前,撩开帘子,神神秘秘道:“明月,我给你看样东西。”   虞渊盘腿坐在毛毡上,抬眸看他。   兰皎移开宽大的袖口,摇头晃脑展示自己的杰作,“有没有被我帅到?”   兰皎很喜欢用“帅”字来表达俊逸,虞渊已经习惯了,看到他带着面具,墨瞳中划过一丝亮光。   “哪来的面具?”虞渊站起来,走到兰皎面前,低头仔细看他的面具。   “你就说帅不帅。”兰皎得意洋洋,面具下的双眸亮晶晶,“我知道有大展拳脚的一天,便想弄点花样提升自己的笔格。”   虞渊笑道:“戴面具做好事不留名么?的确有笔格。”   “你要不?我还有一个。戴上面具,我俩就是黑白双煞,”   若带上面具,便是虞汐认出我,以他缜密的心思定会明白我不想暴露身份。问题得到解决,虞渊心情松弛下来,竟调侃起兰皎:“黑白双煞是什么称号?我总感觉你有一颗入魔的心。”   “没有,没有。”兰皎连连摆手,“双煞不好,换个称号。叫黑白无常……呃,对不起,再换个,黑白双龙?黑白禁区?黑白配……黑白配很可哟。”   虞渊有被尴尬到,说:“我并没打算和你组合。”   “那算了吧。”组不组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虞渊弄下山,“我去给你拿面具,等我啊。”   兰皎不等虞渊说话,旋风般离开。 第22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虞渊接受了兰皎的面具,戴在脸上竟严丝合缝,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虞渊没问兰皎这幅面具为何做得如此贴合,因为长期用心去观察一个人,那人的眉目轮廓便会烂熟于心。   若换虞渊给兰皎做假面,他可以做得比兰皎的更精细。   做好虞渊的思想工作后,兰皎取出先前画的画像,让信鸽带回去给虞汐一个交代。   下山前,苍景空看到兰皎和虞渊都带着面具,自己和小师妹没有,纳闷道:“你们为何如此神秘?”   兰皎一边整理行装一边说:“别问,问就是装笔。师兄教你,制造神秘感是一种高级的营销策略。”   苍景空:“给我整个,我也装装笔。”   “你就别装笔了,你不能挡住你那张四海八荒超级无敌爆炸帅的脸,我们下山做好事不能真不留名,你和小师妹就是我们太贰门的门面担当。”兰皎整理完毕,背起行囊,将手肘搭在苍景空肩上,“俊男,太贰门的名声靠你了。”   苍景空被兰皎捧得飘飘然,当场拍胸脯保证:“师兄放心,靠脸吃饭这种的事我保证办好。”   萝莉的关注点不在师兄有的东西自己没有上,她关注的是:“大师兄,你的面具上有墨点,摘下来擦掉。”   兰皎不:“那是我专门留下的艺术痕迹。”   萝莉:“好突兀,丑死了,赶紧擦掉。”   兰皎:“不擦,小孩子懂啥?”   萝莉:“你看明月的面具多干净,必须擦!要不要我帮你擦?”   兰皎:“……”   忘了小萝莉是强迫症晚期患者。   兰皎心不甘情不愿地擦掉面具上的勾魂美人痣,都不想带萝莉下山了,可她又确实能打。哎!   一行四人,虞渊走在最前头,体态轻盈,仙风清妙,美不胜收。兰皎随后,双臂枕着头,东跳一下,西窜一下,悠闲自在。苍景空挑着担,萝莉牵着马……画风咋看咋像师徒四人要去西天取经。   入了燕京皇城,大城市繁华依旧,却没有以前热闹。街上的行人明显减少,坐等顾客上门的高冷店家不得不放下矜贵,站在店门口摇臂揽客。   “几位小公子,外地来的吧?舟车劳顿,来闲云客栈歇歇脚啊。”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松花小肚儿……你想吃的名贵菜品,醉仙楼应有尽有,客官,不来一桌吗?”   “最新款的貂皮大衣欸,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亲。”   兰皎对貂皮大衣有点感兴趣,走过去摸着顺滑的貂毛,爱不释手地问老板:“打折不?亲。”   “可以的亲,上好貂毛保暖抗寒,设计新颖款式独特,貂皮配面具,你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小公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我给你打八折,当给我家做广告了。”   兰皎:“亲,我没有银子,只有仙贝,能先试穿后给钱不?七天内付款。”   店主脸上的堆笑立刻消失:“本店不支持七天无理由,没钱不许摸。”   “亲,现在大店铺都支持七天无理由,你没跟上节奏啊。”   店主用鸡毛掸子撵兰皎:“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兰皎败兴而归,苍景空指着前方说:“大师兄,那边围了好多人。”   兰皎顺着苍景空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围观的大多是妇人,莫不是赶巧又有美少年遇害了?   “过去看看。”兰皎拉上虞渊,快步凑过去。   围观者很多,而且还在陆续增加,到了要排队的地步。   兰皎拦住一个路人问他:“里面发生了何事?”   路人摆手:“我不是本地人,不明真相。”   兰皎遵守皇城看热闹的规则,跟着排队。   虞渊闲雅如兰,任由兰皎安排,没半分不耐之色。   兰皎垫起脚尖,越过一片乌泱泱的人头,依稀看到包围圈里有穿衙役服的人手牵手在维护现场秩序。   这时,一个头戴红花,手挽菜篮的大妈挤到兰皎的前面。   兰皎拍她:“你为什么不排队?”   大妈回头:“因为我没素质啊。”   ……如此诚实且厚颜无耻的回答秀得兰皎哑口无言。   你大妈永远是你大妈。   大妈看兰皎穿着花哨的门派服,忽然道:“哎哟,这不是几年前来我家吃火锅的那位修仙小公子吗?又长俊了啊。”   “你哪位?”   大妈勾唇撩发:“我是火锅一枝花,我们见过的。”   兰皎微笑:“我记性不好,一顿火锅可以让我找回记忆。”   “死相,又想骗吃骗喝。”大妈伸指去戳兰皎的胸脯,“如果愿意饭资肉偿,小公子一生的火锅我全包了。”   兰皎拍开大妈的爪子,严肃道:“你这么急色,莫非就是皇城重大刑事案的杀人凶手?”   大妈猛地一跳,丢菜篮叉腰:“我警告你不要血口鉴凶!”   兰皎挑眉道:“反应这么大,不是凶手也有诈。”   “有你个大头鬼,懒得和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小子废话。”大妈一溜烟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虞渊欲言又止,兰皎摊手道:“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大妈惹不得。”   虞渊终是说了句:“那个大妈有点意思。”   兰皎咋舌:“你莫不是看上她了?明月,你不能因为单身太久,看大妈都眉清目秀啊!别看了,不许看!”兰皎用自己的脸去挡虞渊的眼睛。   虞渊“轻轻”推开兰皎,兰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正要斥责虞渊的暴力动作,却见他也丧失素质地扒开人群走进包围圈中心。   兰皎跟着挤进去,赫然看到地上有一个人形冰坨坨,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冒着森森寒气。   冰坨坨里凝固着一个裸男,像琥珀化石一样凝固着生前最后的状态。   裸男神态安详甚至嘴角带笑,好像死得很销魂。   衙役看到陌生人闯进来,立刻喝道:“干什么的?罪案现场,闲人免进!”   虞渊没有回答衙役的问题,因为外交官已经在解释了。   兰皎弯腰握住老年衙役的手:“大爷,我们不是围观群众,我们是私家侦探。”   老年衙役被兰皎握住手一个劲儿摇晃,摇得头晕眼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老年衙役用力抽回手:“你是什么家什么侦?”   兰皎:“私家侦探。”   老年衙役:“什么私什么探?”   “私家侦探!”兰皎放弃与神志不清人士对话,问其他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衙役们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兰皎,感觉他就不是个正常人,个别沉不住气的甚至开始拔刀。   兰皎退到虞渊身后,露出一只眼睛观察情况。   挑着担,牵着马的萝莉和苍景空终于和兰皎汇合了。   苍景空用极其洪亮的声音说:“我们是太贰门的仙修,下山除魔卫道,大哥们行个方便。”   “修仙的?”   “对。”苍景空点头,趁势宣传,“我们太贰门建派五百年,办事干净利落,为人低调稳重,做好事不留名,和那些妖艳张扬的仙门好不一样。”   “哈哈哈哈——”一道比苍景空的声音更为洪亮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好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隐世仙门,一番自我吹嘘,好低调,好稳重,好不一样。”   兰皎闻声抬头,看到一幢三层雕花小楼上站着一群架鹰驱犬的劲装男子。为首的男子很年轻,身材高大,披着一件很有质感的赭红色麒麟肩饰大氅,看起来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他的脸似刀刻般棱角分明,英锐张扬,背着一把缠绕着银锁链的木剑,有种神器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放霸气。   说到霸气,兰皎又瞅了瞅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淡定如雕像般的虞渊。想起天外飞棺,他霸气出场的画面,兰皎的小心脏就砰砰直跳。   苍景空听出男子话中的讽刺意味,但本着多交朋友少竖敌的友好理念,朝那男子作揖:“这位兄台一看就是读书人,立刻抓住了我话中的精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男子纵身一跃,跳下高楼,落地悄无声息。他身后的人也陆续跳下来,个个面无表情,肃杀之气与地上那个冰坨坨散发出的寒气差不多。   男子一撩大氅,后面的人立刻撑开小马扎,男子大刺刺坐下,摸着下巴说:“皇城司,陆离。没读过几本书,但久历江湖。”   兰皎微微皱眉,心想:刚进城,就碰到两大神秘组织之一的皇城司,这陆离又与师叔公不睦,如果他知道我们是来帮六扇门的,还会让我们接近冰尸吗?   “原来是皇城司的人,我们是六……”苍景空眼前人影一闪,兰皎用后脑勺挡住了他,接话道,“我们是六月六的向阳花,仰望着陆侠士这轮骄阳。我们云游至此,听闻皇城内怪事频发,便来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陆离在楼上就注意到下面那两个带着面具的人,虽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他俩的气质明显鹤立鸡群。特别是那个着玄衣的男子,一身黑却有仙道之风,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陆离看了兰皎许久,扬唇道:“从未见过仙门弟子带面具。”   兰皎也勾唇:“你见过飞机吗?”   “飞机是何物?”陆离迷茫。   兰皎:“陆大侠,世界那么大,有空去看看。”   陆离嘴角抽抽:“现在的修仙弟子除了嘴巴会说一无是处,你们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陆离说此话有根据。皇城发生连环杀人辱尸案后,有几个仙门参与调查,不但没抓到凶手,连之前遇害的几具尸体都没保存好,毁了查案的线索。   “陆大侠,不能以偏概全啊,一窝鸡蛋还有大有小呢。”兰皎不慌不忙辩论,“如我师弟所说,我们和那些没本事的修仙门派好不一样的说。”   “是吗?”陆离摸下巴的手垂下,“我来探探你们的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陆离背后木剑上的银锁链像活了一般,以破风之速朝兰皎面门袭来。   年轻人不讲武德! 第23章 面具一戴,谁都不爱。   兰皎迅捷地躲过攻击,正想秀一秀闭关四年的成果。银铃声动,虞渊和萝莉快他一步,同时出手。   萝莉的一双铜锤毫不含糊地将陆离坐的地方砸出一个深坑,陆离跃起,脚尖在众人肩上蜻蜓点水,瞬间飞出几丈远。   虞渊修长的手指夹着陆离发出的寒冰锁链锐利的八角箭头,凛冽的寒气在他的指尖氤氲不散,只见他手指微转将锁链缠绕,轻轻一拽,陆离便站立不稳,朝前栽跟头。   陆离心知遇到了高手不能怠慢,扎稳马步,提气运功,寒冰锁链上肉眼可见地结出冰凌。陆离曲肘拉扯锁链,猛地一抖,万千尖锐锋利的冰凌化作杀器,如牛毛般朝虞渊扎去。   虞渊出左掌,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那密集的碎冰便凝固在离他身体咫尺之遥的地方,连锐利箭头上闪着的十字冷光也一起凝固了,场面竟说不出的好看。   陆离看到空间凝固术,突然失去打斗的兴趣,咬牙赞了句“好本事”后,欲收寒冰链。   虞渊不放,两人将锁链崩得笔直,寒冰链似不堪重负,发出欲断不断的“咔咔”声。   陆离皱眉道:“不打了,还我链子。”   一直没开金口的虞渊冷冷道:“你说打就打,你说停就停,耍猴戏?”   话落,虞渊弹指一挥间,密密麻麻的冰凌便齐齐转向,对准陆离嗖嗖射去。   陆离秒解披风,下腰三百六十度飞旋,披风被他舞成了一片耀目的光圈,尖锐冰凌尽数被他收入披风中。   冰凌入披风发出箭击磐石般铿锵的叮叮响声却没刺穿披风,可见虞渊没下狠手,陆离的内力也不弱。   看热闹的人群击掌叫好,牛气冲天的皇城司和修仙高人的巅峰对决花钱都看不到。   有人为皇城司加油,有人为虞渊打气,呼声震天。   陆离收拢披风,挥臂朝右一甩,已被磨平棱角的冰凌威力不减,错落有致地钉入厚厚的青砖墙中。   “所谓不打不相识,我看仙长没有恶意,不如坐下来喝杯茶聊聊。”陆离边系披风边说。   “聊聊可以,但你必须向他赔礼道歉。”虞渊指了指兰皎,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陆离的手下蠢蠢欲动,陆离挥手制止,能屈能伸地对兰皎说:“这位小仙长,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兰皎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大气道:“无妨。听说皇城有两大神秘组织,皇城司便是其一。今日有缘得见,也算幸事。请问你们现身准备搞什么大事情?”   “发生命案,我们自然是来破案的。”陆离说。   “那么我就有个问题了。”兰皎绕着冰坨坨踱步,“据说古怪命案早已发生,死了不少人,皇城司为何现在才出面破案?”   陆离又坐回小马扎上,处之泰然:“我皇城司又不是官府衙门,查案不归我管。”   兰皎:“为何又管了?”   陆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官府破不了的案我破,官府杀不了的人我杀,只要给钱,一切好说。”   “哦,原来皇城司是雇佣兵,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打扰了。”兰皎招呼队友佯装离开。   陆离站起来,喊道:“你们不是说要帮忙吗?这就走了?”   兰皎回头道:“我们又没收钱,就不帮倒忙了。”   陆离:“……”还记上仇了。   没什么仇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粗茶淡饭不行,就海天盛筵走一波。   醉仙楼,陆离大摆宴席,贯口中报菜名的各种菜肴堆了满满一大桌。苍景空和萝莉一开始还很矜持,推说修仙之人不沾荤腥,兰皎一筷子戳起一只酱鸡,卸下鸡大腿就啃起来。   大师兄都这么不要脸了,苍景空和萝莉依葫芦画瓢,把脸皮抠下来别在要腰带上,食指大动,吃得满嘴冒油。   一番风卷残云的暴饮暴食后,兰皎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打饱嗝。   虞渊和陆离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咋了?”兰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说,“别看我,我吃不下了,得消消食,晚饭再接再厉。”   虞渊:…………   陆离:…………   “仙友好饭量,吃这么多居然不胖。”陆离说。   兰皎一点都不骄傲:“天生丽质难自弃啊!你是容易发胖的体质?”   “那倒不是,我运动量大,日食五餐,身体倍儿棒。”   兰皎竖起大拇指:“看出来了。那啥,我想看看冰尸。”   陆离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虞渊,问道:“这位仙长与六扇门是什么关系?”   兰皎抢答道:“没关系啊。”   “那他为何会空间凝固术?”   啊这……咋解释?   虞渊抿了一口清茶,又开始淡定自若地演戏:“空间凝固术是什么术法?从未听闻。”   陆离:“你刚才用的不是空间凝固术?”   “不是。那是太贰门的小仙法,弟子都会用。”   兰皎瞠目结舌。   师祖,牛皮别吹太大,一会儿打脸就不好看了。   “是吗?”陆离将信将疑。   “是、是吧。”兰皎回答的毫无底气。   虞渊不多言,直接抬起兰皎的左手,指尖挑起兰皎的食指,指向饭店窗棂上一只眼巴巴候食的小麻雀。   兰皎感觉一股神秘力量自灵根发出,在自己的指头上凝聚,也不知力量怎么发出的,那只歪头啄毛的小麻雀忽然不动了。   苍景空和萝莉双双瞪大眼睛看着虞渊,明月又给大师兄开小灶了,哼!   陆离见状,打消疑虑,抿了一口清酒,说:“我与六扇门门主有嫌隙,故有此一问。”   虞渊收手,淡淡的体温却遗留在了兰皎的手背。   兰皎双手交叉,托住下巴,作无知状:“冒昧问一句,你们为何不和?”   陆离也不避讳,直说道:“六扇门门主妖颜惑众,男女通吃,你说气不气?”   不气啊,内心甚至毫无波澜,长得好看万人迷那是我师叔公的本事。就像我虞爸爸,面具一戴,谁都不爱;长发一甩,谁都不睬;嘴角一扬,万事妥当。   我师叔公嘛,玉扇展开,全场最嗨。   兰皎未接话,陆离以为他没听见,重复道:“六扇门门主妖颜惑众,男女通吃,你说气不气?”   远在铅华楼整理暗报的虞汐莫名打了个喷嚏,仿佛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帅。   陆离一再逼问,兰皎只好敷衍了事:“陆兄,男女通吃属于私事,你为这事与六扇门门主不和就挺奇怪的。”   陆离一声长叹:“哎!没人懂我的忧伤。”   兰皎拍着陆离的肩,安慰他:“读书人才爱悲春伤秋,你没文化忧伤个什么劲儿。听学渣一句劝,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该狂就狂,该野就野,爽就完事儿,想那么多干嘛?”   “小仙长好洒脱,陆某最喜结交你这种爽快的朋友。”陆离举杯,邀兰皎共饮。   肉可以吃,酒不能喝。主要是怕喝醉了乱.性,呸,乱说话。   兰皎端起汤碗,以汤代酒干了这碗忧伤的邀请。   酒足饭饱后,陆离带兰皎他们去皇城司停尸间验尸。   路过铅华楼时,兰皎的头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砸了一下。   兰皎抬头望,看到雕花栏杆处闪过一片紫色的衣角。   兰皎捡起小纸团,上面写着:小皎儿,别以为带着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你为何跟陆离那小子走在一路?和你戴情侣面具的俊男是谁?气质堪与我媲美。   兰皎揉碎小纸条,像神经病一样,对着空气大声道:“我带我的师弟师妹们与皇城司一同查案,誓要捉拿凶手还皇城太平,事成之后别忘了那个。”   兰皎高举右手,拇指和食指不停搓揉。   虞汐玉扇轻摇,嗤道:“不谈感情只谈钱,你也要成为陆离那样的吞金兽吗?”   虞渊眼尾上挑,瞥了眼雕花围栏。   陆离不知兰皎在对暗号,惊诧地看着兰皎:“小仙长在与谁对话?”   兰皎信口胡诌:“神仙啊,神仙说破了此案,赏我仙果子吃。”   陆离抿唇,表情郁闷:“你当我是三岁孩童?神仙有这功夫,直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岂不更省事?”   兰皎理直气壮:“我们仙修需要除恶攒升级点数,什么事都让神仙干,要我们干嘛?”   “也是。”陆离被兰皎忽悠进去了,“你们真仙门的人在深山修行,那些打着仙门旗号骗吃骗喝骗抚摸的人就很讨厌,故而我刚看到你们的时候,出手试探了一番。”   “如何?”   “有点东西,你师弟师妹实力非凡,想必身为大师兄的你更加深不可测。”   兰皎生怕陆离再让他即兴表演个什么节目,忙说:“我很平平无奇的啦,不如师弟师妹厉害。”   陆离不信:“小仙长谦虚了,通常平平无奇的人都惊才绝艳。”   苍景空插嘴:“我师兄真没谦虚,他的灵力没有明月师弟厉害,但口.活功力无人能及。我们四人各有所长,做不得比较。”   口.活……陆离的身体忽然僵硬,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   虞渊带着面具瞧不清表情,但微眯了眼睛。   小萝莉偏偏还在尴尬的气氛里雪上加霜:“我就说两位师兄时常共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果然!”   兰皎囧成一张大字报,平时巧舌如簧,现在磕磕巴巴:“不、不是,别误会,这个口.活的意思是嘴巴好使。”   这一解释,反倒越抹越黑。   陆离规劝:“龙阳之癖害人呐,小仙友回头是岸,切莫深陷。”   虞渊莫名深沉的目光在兰皎和苍景空身上转来转去。   兰皎感觉虞渊的小眼神凌厉中带着不解,缠绵中隐含哀怨,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媳妇儿般绝望又心碎。   咳——醒醒!不要白日做梦。虞爸爸不过翻了个白眼,自己竟浮想联翩,玷污虞爸爸的纯洁。   苍景空忽然觉得肩上的胆子重了,抖了抖说:“我和大师兄是清白的,平时互相帮助搓个背,递个香皂啥的,除此之外没做其他事。”   陆离:“香皂都递上了,你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真的……”苍景空还欲解释,被虞渊沉声打断,“皇城司还有多久才到?”   陆离:“转角就到。” 第24章 不要盯着叽叽看。   皇城司和六扇门同为神秘组织,风格却大相径庭。   六扇门的神秘兰皎见识过,神龙不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基地又建在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一道“六扇门重地,生人勿进,鬼神让路,违者后果自负”的界碑与喧嚣的城阙界限分明。   而皇城司居然是个镖局,门面还忒小,一面写着[皇城镖局]的破烂锦旗插在门楣上,连个正经匾额都没有,处处散发着“我,穷人,打钱”的寒酸气。   兰皎突然觉得中午那顿盛宴过于奢侈,陆离得接多少活才攒得出一顿饭钱啊。   进了皇城镖局,不大的院落里摆满各种兵器,还有石哑铃、石杠铃这种健身器材。   兰皎实在忍不住同情心,对陆离说:“陆兄,午饭让你破费了,等我赚到钱补给你啊。你的生活如此拮据,为了交朋友出手阔绰,这种面子思想要不得,我们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你这里连凳子都没有,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看不起我皇城司?凳子多得是。”陆离手一挥,叫手下端凳子。   四名手下一人抱着一个沉重的石凳出来,兰皎感觉石凳坚韧微密,翠中带白,成色不错,问陆离:“这大理石凳子哪买的?摸着还挺温润,我回山也带几个。”   “你指的是这个独山玉石凳吗?宫廷贡品,民间大概没有卖的。”   兰皎身子一歪,差点从石凳上滑到地上,弱弱地问:“贡品啊?挺值钱的吧?”   陆离还是坐在小马扎上,磕着瓜子儿说:“没多值钱,一个凳子也就百八十两黄金。”   没多值钱,也就百八十两黄金……如此明显的装比,兰皎真没见过。   兰皎打哈哈道:“像陆兄这么有钱还低调炫富的人实属不多见。”   陆离吐出嘴里的瓜子壳,说:“我很穷的,钱都给偏远地区的孩子建学堂了。你刚才说的话可要算数,赚钱了还我饭钱。”   兰皎正感动于陆离做慈善的爱心举动,猝不及防被他追债,整个人都不好了:“陆兄,你坐着百两黄金堆砌的玉凳,跟我算几十两银子的饭钱,合适吗?”   陆离指着自己的小马扎说:“我可没坐烧屁股的黄金凳子,我的小马扎三十文一个,经济又实惠。”   好吧!兰皎也觉得黄金凳子烧屁股,站起来四处打量:“冰尸搁哪儿的?闲聊这么久,该干正事了。”   陆离放下瓜子站起来,走到堂厅的左侧,手指在墙砖上按了几下,一道厚重暗门缓缓开启。   陆离偏了偏头,潇洒道:“随我来。”   暗门内空间巨大,别有洞天。   迎面先看到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头雄狮张牙舞爪,威风神气。碑面上金钩铁画三个錾金大字[皇城司],左下墨字题写:锦帝御笔。   石碑后是一排错落有致的石阶,石阶的尽头绿树成荫,影影绰绰间可见飞檐斗拱的建筑群。   兰皎暗暗咋舌,原来刚才那个镖局是皇城司掩人耳目的假门面,这里才是皇城司真正的入口。   走过石阶便是几座大小不一的宅子,没有小桥水榭和花树,只有令人肃然起敬的庄重威严感。每座宅子前都站着八名手持兵戟的彪形大汉,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刑部府衙。   兰皎看着陆离的高大背影,柠檬精附体。   他年少有为,受皇帝恩宠,自己与他年纪相仿却毫无作为,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   陆离作为主人,也不给客人介绍这些宅子是干啥的,只说不要在里面乱走,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那些护卫横起来六亲不认,有时候连我都打。   兰皎疑惑道:“他们不是你的人吗?”   陆离点头:“是啊,但我们皇城司的规矩是铁面无私,只认腰牌不认人。”   兰皎不解:“为啥定这样的奇葩规矩?”   陆离解释:“因为我们出任务有时会鼻青脸肿,看不出人样,以防外人混入皇城司便立下这条规矩。”   “这条规矩有漏洞啊,要是腰牌掉了呢?”   “掉不了,腰牌纹在腰上的。”陆离当场脱衣,吓得小萝莉连忙捂上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窥陆离的健硕身材。   陆离的身材真心不错,身上不见一丝赘肉,胸肌腹肌人鱼线样样不缺,肤色古铜,健康又性感。   兰皎忍不住哇哇叫,眼睛黏在陆离身上抠都抠不掉。   虞渊轻咳一声,没唤回兰皎的注意力,将心一横,也开始脱衣服。   萝莉发出惊叹的鸡叫声,兰皎回神,猛然看到虞美人不顾仙家体面在宽衣解带,一把合拢他散开的衣衽:“明月,你为啥宽衣解带?”   虞渊淡淡道:“太阳大,有点热。”   大家齐齐望天,多云转阴要下雨了。   兰皎七手八脚帮虞渊把散开的衣袍穿好,对陆离说:“你腰上没东西啊?”   陆离摸着自己的劲韧有力的腰,说:“皇城司的腰牌是用特殊药水纹刻的,使其现形要喝雄黄酒。我只是展示一下我的身材,并没打算让你们看皇城司的机密。”   “神经病啊!”兰皎和苍景空同时啐口水。   经过三十二道工序,四人的轮流检查,兰皎他们终于进入停尸房,看到那个被冰裹着的裸.露男尸。   兰皎提醒萝莉师妹:“我们作为专业人员,必须严守仙德救死扶伤,不要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感到尴尬和好奇,知道吗?”   萝莉仰头望着兰皎,认真道:“大师兄,你救个死人给我看看。”   兰皎原地暴躁:“救死扶伤是今天的重点吗?你这磨人的小杠精给我闭嘴!”   萝莉哼哼:“不是重点你说什么废话?我都没往那方面想,你非提醒我。”   兰皎:“你不把眼睛瞪那么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叽叽看,我会提醒你?”   萝莉:“我天生大眼睛,而且没有盯着叽叽看,我都不知道叽叽是什么东西。”   兰皎懒得争执,走到虞渊身旁,仔细观察冰坨坨里的男尸。   陆离要用内力催化厚冰,方便验尸。虞渊阻止他:“不可。坚冰一旦融化,男尸立刻腐化成水。”   陆离不解:“为何?”   “男尸封存前已经血肉枯竭,只剩干瘪皮囊。凶手用妖术将其膨胀复原,以冰包裹,博人眼球。”   “难怪我向衙门索要之前的男尸,他们说仙门的人保管不善,尸体已经腐化了。同为仙修,你一眼便知尸体的遇害情况,确实与那些妖艳仙门好不一样。”   虞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冰上画了一道符:“皇城要变天了。”   这话没头没尾,陆离却懂他的意思:“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作案?目的是制造恐慌,扰乱皇城安定,目标是当今天子吗?”   虞渊没答,只说:“且行且看。”   “凶手是人是妖还是鬼?我对付人还行,妖魔鬼怪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啊。”陆离有点焦绿,收的银子都给手下人拿去办学堂了,若结不了案不仅皇城司的名誉会受损,还可能背负债务,得不偿失。   “作案者非人,指使者或可是人。”   陆离抓耳:“大哥,我没读过几本书,能说白话不?”   兰皎凑过来解释:“明月的意思是,凶手不是人,但有人在操控这个不是人的凶手。”   陆离惊诧:“谁人如此厉害?”   “查下去就知道了。”兰皎说,“这男尸胸上有两片香叶欸。”   “凶手的恶趣味颇多。”陆离伸手握住兰皎和虞渊的手,发自肺腑地说,“追查凶手的事就交给几位仙长了,我替偏远地区的孩子们感谢你们的恩德。破案之后我再请几位吃大餐,送冬暖夏凉的独山玉凳作为谢礼。”   兰皎眼珠一转,问陆离:“皇城司和六扇门哪家强?”   陆离垮脸:“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   “六扇门会空间凝固术,老牛笔了。”兰皎露出意味深长的看戏表情,“皇城司呢?除了身材好,还有啥实力?”   “既然仙友一再追问,我就不隐藏能力了。我能阻断黄河水,令泛滥的洪水改道而行,保天下黎民不受水患侵扰。”   兰皎惊呆:“你莫非是大禹转世?”   陆离谦虚道:“手下的兄弟们给力。”   兰皎感恩虞汐曾经的帮助,这么大的事不能让师叔公袖手旁观乐得清闲,顺势说道:“人多力量大,我建议举行三方会晤,把六扇门门主也叫来共商大计。”   听到六扇门门主五个字,陆离脸色突变,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   “我可否垂帘听你们话事?”陆离妥协,但坚持底线。   兰皎撇嘴:“陆兄没有太后命,还一身太后病。行吧,准奏。”   陆离呵呵:“彼此彼此。”   兰皎哈哈:“承让承让。” 第25章 美人计。   虞汐早间入了朝堂,小皇帝提起闹得满城风雨的离奇命案,有大臣道:“此案诡谲棘手,巡抚已委托六扇门与皇城司合办。”   巡抚因命案未破焦虑伤神,身子骨吃不消而卧病在床没来早朝。小皇帝不放心,看着文武百官,琢磨谁能做钦差去督办此重案。   百官眼观鼻鼻观假装雕像不敢接这烫手山芋,只有紫衣玉带的虞汐旁若无人地摇着玉扇,显示自己是个活人。   小皇帝不知虞汐年纪,太上皇尚且要尊称他为王叔公,可他万里归来颜愈少,堪称人间琢玉郎。   小皇帝很难开口让虞汐去办事,除了他是皇室长辈外,他的样貌风度比那些遇害的少年高出九重天,若叫他督办此案,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小皇帝很为难,正要点名刑部尚书,却见虞汐收了玉扇,出列道:“我常在皇城走动,可帮陛下关注此案。”   小皇帝忧心道:“听闻凶手极其□□,闲王丰神俊朗,若不小心被其掳去,后果不堪设想。”   虞汐弯唇一笑,眉眼间的风流韵色自然流露:“论猎艳,谁比得过我?若真遇到凶手,我便和他聊聊这践花踏草的心得。”   小皇帝和满朝文武的下巴掉了一地。   出了皇宫,虞汐回到雕梁画栋的铅华楼,往高台软塌上一卧,墨发倾泄,琼觞在手。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虞汐手中的琼觞,惊起涟漪阵阵。   虞汐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皎儿入城一日有余未曾与我联系,不知案件进展如何,陆离那小子有没有为难他。   想到陆离,虞汐抿了抿唇,咂摸出一种不是滋味儿的滋味儿。   虞汐唤来黑衣人,让他们去皇城司探探情况。   黑衣人正欲行动,忽闻铅华楼下有人叫唤:“我那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品貌不凡的师叔公在楼上吗?”   虞汐起身探头,看到兰皎的师弟苍景空在楼下,双手作喇叭状叫唤。   虞汐美目流转,凭栏摇扇:“找温文尔雅、惊才风逸、足智多谋,智冠人杰的我,有何事?”   哈,暗号对上了。   苍景空傻笑道:“师叔公,我师兄有请。”   虞汐哼道:“小白眼狼终于想起我了?我忙得很,没空。”   兰皎早就料到虞汐会摆架子,苍景空走时兰皎给了他一个锦囊。   苍景空被拒后,立刻打开锦囊,照上面念:“挖掘技术……哦这是划掉的字,重来啊,皇城保卫哪家强,皇城司自称当仁不让。师叔公,你可咽的下这口气?”   必须咽不下!虞汐与身旁的黑衣人争相跨栏而出,落到苍景空面前,黑衣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锦囊,扔在地上踩踏。   虞汐揪住苍景空的衣领,横眉怒目:“谁给你口出狂言的勇气,信不信我扫平皇城司!”   苍景空大骇,结巴道:“师、师叔公,莫、莫激动,我是苍老师啊!”   虞汐怔了怔,放开苍景空,恢复一惯的闲雅姿态,还帮他理了理胸前的褶皱:“苍老师,别来无恙。”   苍景空被虞汐汹汹的气势吓到,退后道:“无恙,无恙。师叔公多大人了,还这么冲动。”   虞汐的眼梢蕴含怒气,声音却温柔地令人心醉:“陆离在哪,我去恁死他。”   苍景空摆手:“师叔公冷静,现在还不能恁死他,等冰尸案告破,你再恁死他不迟。”   “有道理。”虞汐吞吐纳气,以此平息怒火。   苍景空小声问道:“师叔公,我师兄在皇城镖局等你大驾,你去吗?”   “去!”   苍景空被虞汐提着衣领,在高低不一的屋顶上纵跃,不多时就到了皇城司镖局门口。   虞汐一脚踹开皇城镖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进院子便大吼:“陆离,给爷出来跪安!”   陆离没被吼出来,一群面无表情的劲装硬汉倒是出来了,将虞汐团团围住。   虞汐斜眼晲着他们,嘴角噙着骇人冷笑:“不是我说,在站的都不是我的对手,为避免死伤无辜,你们最好识相散开。”   硬汉们用眼神询问彼此。   “六扇门门主与陆司长恩怨情长,我们不好插手吧?”   “话是没错,但陆司长说过不见他,我们不假意挡一下,不好交代。”   “男人都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一语道破玄机,散了吧,我还赶着去喂鸡。”   “散!”   一群硬汉作鸟兽散。   苍景空给虞汐指路:“师叔公,这面墙上有个暗门,进去才是皇城司的正门。”   虞汐在墙上摸了一通,没摸到暗门开关,举起一个石杠铃就往墙上砸。   苍景空被虞汐惊人的暴力倾向吓得瞠目结舌。   兰皎和虞渊坐在皇城司的议事厅里,感觉地在震动,并伴随“哐啷哐啷”的砸墙声。   兰皎冲素色插屏喊道:“陆兄,有人敲门,可能是六扇门的门主来了。”   陆离正在“梳妆打扮”:“他若问起我,就说我不在。”   兰皎来到暗门前,看到坚不可摧的高墙出现了好些裂缝,那破坏力极强的砸墙声还在持续。   兰皎怕墙外的力士误伤自己,隔墙喊道:“来人可是师叔公?”   砸墙声停止,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小皎儿乖乖,把门儿开开。”   兰皎乖乖打开门,虞汐丢掉石杠铃,捋了捋微乱的墨发,展颜微笑:“皎儿,想师叔公没?”   “超级无敌爆炸想!”兰皎的嘴跟抹了蜜似的,甜到虞汐的心坎上。   虞汐满意地点头:“师叔公没白疼你,无缘无故带个面具作甚?”   “制造神秘感啊。”兰皎凑到虞汐面前,低声道:“师叔公,皇城司的人不知我们的关系,以后我该如何称呼你?”   “以公子相称。”虞汐朝里张望,“陆离人呢?”   “他说他不在。”   虞汐:“…………”   老子信了他的邪!   “师叔公,你和陆离有什么恩怨?”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兰皎。   虞汐叹道:“说来话长……”   兰皎:“那就不要说了。”   ???   虞汐的话都到嗓子眼了,被兰皎硬生生堵住,顿觉浑身不爽,非说不可:“我长话短说,你给评评理。”   “去年六一,小皇帝高兴在宫内摆夜宴与百官同庆,我多贪了几杯,迷迷糊糊与人勾肩搭背去如家客栈开了房。一觉醒来,身边睡了个男人,我仔细一瞅,竟是陆离!更惊悚的是,我俩未着寸缕!陆离那小子悠悠转醒,与我眼瞪眼,半晌后大骂我渣男禽兽,连男人都不放过。明明是他睡了我,竟非常刻意地假装受害者倒打我一耙,你说这是什么理?”   原来是酒后乱性,睡了不该睡的人。   兰皎摊手:“这种事无理可讲。”   说话间,两人进入议事厅,虞汐看见厅中一面硕大的插屏后隐约有人影晃动,心知陆离那厮没脸见自己,忍不住戏谑:“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一个大男人躲躲藏藏成何体统。”   陆离不为所动,议事厅内清风雅静,落针可闻。   虞渊端着茶杯轻轻啜着,与虞汐同款的美目微敛着。   陆离不出声,虞汐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转移到虞渊身上:“这位是?”   兰皎介绍:“我师弟兰明月。”   “与你同姓,你家亲戚?”虞汐眯了眯眼,“我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月,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虞渊摇头。   虞汐细细打量他:“你很像我失散多年的亲人,可否解下面具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   兰皎拉着虞汐的胳膊到远离虞渊的地方坐下,小声道:“师叔公,明月脸上有块奇丑无比的胎记,导致他从小自卑,不喜被人盯着看。明月仙学了得,故而师父让他与我同行。他怕下山见人,我给他做了两天两夜的思想工作,并陪他戴面具他才勉强答应出山,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虞汐玉扇半遮面,低语道:“明月的气质已是人中龙凤,区区胎记不过美玉微暇,何足挂齿。”   “师叔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给你脸上划道伤疤,你感受一下。”兰皎作势要往虞汐脸上比划。   “把你的爪子挪开。”虞汐挥扇挡开兰皎胡作非为的手,“没大没小,要师叔公教你做人?”   “不劳烦师叔公了,我们开始商量破案对策吧。”   兰皎作为本次高峰会议的主持,昂首阔步走到大厅中央,握拳抵鼻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人都到齐了,皇城特大杀人辱尸案就此成立专案组。鉴于凶手极其好色,我们要派出长相最好看的人作诱饵引出凶手,其他人暗中保护,争取第一时间抓捕凶手,大家同意吗?”   苍景空举手提问:“万一你们出手慢了,我被凶手侮辱了怎么办?”   兰皎噎了一下,说:“师弟,你虽然耐看,却不是第一眼美男,未必符合凶手的审美。”   虞汐摇着玉扇,悠然道:“我去如何?”   这话比较合兰皎的心意。虞家专出大美人,我虞爸爸不方便露面,这个重任只有师叔公你担了,我们一定会确保你的安全。   兰皎正要拍板,却见素面插屏后走出一个牛高马大的“文弱”书生。   书生背上背着一个宁采臣同款书架,高而方正的巾帽下一副怯生生的表情,和他健壮的身材呈鲜明对比。   书生捏着嗓子,腼腆道:“那凶手喜欢俊秀柔弱的读书人,小生不才愿送货上门让她侮辱。”   “…………”虞汐将扇一折,捂眼道,“陆离,你对柔弱有什么误解?!” 第26章 三合一。   陆离自己立了个白面文弱书生的人设, 却被虞汐毫不客气地各种奚落,肝火有点上升。但为了不崩人设,忍住小暴脾气不理睬虞汐。   陆离耸了耸背上的书架, 问兰皎:“我这形象能否打入敌人内部?”   兰皎还没说话,虞汐嗤道:“丑得不伦不类,下一个被凶手挂在公告栏上蒂斯的男人非你陆离莫属。”   虞汐反复埋汰自己, 性格刚直火爆的陆离不免有些恼怒:“你美!你美!百花践踏遍失了乐趣, 上赶着和变态狂魔切磋床技?”   虞汐被陆离误会惯了, 懒得解释:“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莫非是我肚里的蛔虫?”   商议大事怎么吵起来了?兰皎站在两人中间,当和事佬:“两位莫争了,都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何必问出处。坐下来, 喝杯茶冷静冷静。”   两人互甩眼刀,分开坐下。   兰皎分别询问他俩内心的真实想法。   陆离说:“反正虞汐不能去,他是皇家贵族,少根毫毛我赔不起。”   兰皎:“你担心他?”   陆离不承认:“他的手段又黑又多, 我担心凶手被他弄死了找不到幕后主使。”   兰皎会心微笑:“陆兄,不要口是心非, 你脑门上写着三个大字:舍不得。”   “切!”   兰皎又问虞汐:“我觉得陆离的书生扮相挺好的, 他又能打, 师叔公为何不让他去?”   虞汐烦躁地撇着茶沫儿说:“他年少轻狂, 经不住诱惑, 让他当诱饵我不放心。”   兰皎促狭道:“师叔公把露水情缘当真了?”   “呵!”   商议一度陷入僵局, 兰皎看窗外暮色渐合, 担心入了夜又有无辜百姓遭殃, 揭开面具说:“我去吧。”   稳如泰山的虞渊墨瞳微荡, 沉声道:“你也不许去!”   呃……三人请战均被驳回,这事没法干了。   虞渊不再避讳虞汐的目光,抬首说:“冰尸的作案手法非常人所能及,或是魔修所为,魔修行踪不明,须谨慎小心。六扇门与皇城司可会感受魔气?”   虞汐道:“六扇门有研究一些仙术魔法,皇城司大概只会江湖武术。”   陆离剜了虞汐一眼,不甘示弱:“我们有乾坤仪。”   虞渊:“既然如此,不必遣人引魔现身。今夜我们兵分三路,分别蹲守皇城东西南面,若发现魔气,响箭告知。”   “好。”   虞渊又说:“大家换装出行,注意隐藏。皇城司昨日闹市露面过于张扬,此次行动务必要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虞渊声音不大,但气场沉稳犹如定海神针。身份尊贵不被拘束的虞汐,狂放不羁的陆离都对他的安排点头称是。   商议完毕,临行前虞汐深深地看了虞渊一眼。   虞渊双手拢在广袖里,眉眼低垂,一副神游天外的入定模样,与方才作部署时不自觉露出的威严之势判若两人。   虞汐微微勾唇,跃上房顶,消失在溶溶暮色中。   陆离留兰皎吃饭,兰皎巴不得吃白食,虞渊却不愿叨扰,要告辞。   兰皎拉了拉虞渊的衣袖,悄声道:“明月,咱们没银子,离开皇城司,我们可要露宿街头了。”   虞渊不动声色地往兰皎手里塞了一根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   什么东西?手感有点好啊。   兰皎微微侧身摊开掌心,一根黄澄澄的金条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兰皎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这辈子没亲眼见过这么大的金条。天呐,发财了!   兰皎当即向陆离告辞,在皇城最顶级的五星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有人可能要问四个人为什么只开两间房?因为兰皎勤俭持家,虽身怀巨款,但不愿乱花。毕竟虞爸爸挣钱不容易,不知攒了几百年才攒出这么大根金条。   有人可能又要问,既然勤俭持家,为什么要住五星客栈?因为五星客栈条件好,视野开阔,凭栏便能观赏皇城夜景,虞爸爸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必须让他见识一下世间的奢华。   有人可能还有问题,虞渊是皇族,小时候生活在皇宫里,什么奢华没见过?   话是没错,但几百年过去沧海变桑田皇城一再扩建,繁华热闹已今非昔比。兰皎又属仓鼠,喜欢屯钱屯物。   兰皎、虞渊、苍景空同住一屋,换好夜行衣后,虞渊突然提到火锅。   兰皎这回有异议:“出任务吃太辣不好吧,万一半途闹肚子就很尴尬了。”   苍景空说:“晋江的纸片人没有闹肚子这种不雅之事。”   兰皎被这话呛了一下:“上次菊部有血的人是谁啊?”   苍景空理不直气也壮:“我又不是主角,可以正常吃喝拉撒。”   说得好有道理,兰皎竟无话反驳。   虞渊边整理面具,边说:“我辟谷,想去见见昨日那位簪花大娘。”   兰皎拧眉道:“明月,你为何对一个大妈念念不忘?”   “她驻颜有术,我要探探她的真实身份。”   兰皎带虞渊来到【辣死你龟儿不负责】火锅店,因凶杀案频发,店里没男客人,只有几桌搞团建的大妈在喝酒划拳,声音之响亮堪称噪音。   带着耳塞的店小二见三个俊男带着一个小美女进店来,立刻摘掉耳塞,热情接待。   虞渊问:“你们的老板娘在吗?”   店小二说:“老板娘晚上有其他业务,我们正在搞重阳活动,老板娘不在也可打八折。”   苍景空忽然将脸凑到店小二面前,问他:“你看我俊不俊?”   店小二脖子后仰,将苍景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恭维道:“阁下俊得惊天地泣鬼神,再吃一顿我家的火锅,还能俊出新高度。”   苍景空笑得比五月的艳阳天还明媚:“我靠脸吃饭,给打个五折行不?”   店小二脸色微变,将肩上的抹桌布扯下来,螺旋舞动,展示武力值:“打五折不行,打骨折可以。”   交流不太愉快,四位客人转身离店。   店小二撇嘴,以为我没见过美男子?虞汐虞公子美得惨绝人寰,吃饭还要给钱呢,山里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四人在火锅店外转了一圈,虞渊见四下无人,竟做出爬墙这种不文明且容易被当作小偷的大胆行为。   兰皎拖住虞渊的后腿,小声问:“明月,你干啥呀?天还没黑透,你就要行窃啦?”   虞渊一手攀着墙,一手提着裤腰,沉声道:“松手!我的裤子快被你扯掉了!”   萝莉坐在高墙上,晃荡着小短腿儿,捂小嘴儿笑。   兰皎赶紧松开虞渊的腿,仅用了万分零点零零零零零零一的灵力就登上了火锅店的高墙。   兰皎朝虞渊伸出援手:“明月,这里没外人,何必费力爬墙?”   虞渊握住兰皎的手,借力登上高墙,将腰带重新束紧,以免再出现尴尬的事。   “这家火锅店里有魔气,你们都把灵力收了。”虞渊说。   最后登墙的苍景空想起往事:“上回来这里吃火锅我就感觉不对劲,那个火锅店老板娘浪得像个老妖婆,对着我这个黄花大闺男猛放高压电,差点给我整吐了。”   兰皎抱胸扫视火锅店后院,一棵枝繁叶茂的古老槐树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槐树因其树形十分诡异,容易汇聚阴气,风水学称槐树为鬼树,正经商家绝不会在自家后院种这个品种,摇钱树寓意好是生意人最钟爱的树。   兰皎问虞渊:“怎么感受魔气?”   虞渊说:“妖乃山林之兽炼化成精,魔乃凶煞堕落而成。妖魔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魔力越强,气味越弱。你们在一个环境里感受不属于这个环境的气味就要提高警惕。”   兰皎鼻尖翕动,深嗅了几下空气,品了品说:“除了浓郁的牛油火锅辣味,夹杂着一些凉凉的湿气,没别的气味了。”   “那些凉凉的湿气是雪气,也就是我所说的魔气。时值夏末初秋,雪从何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懂了吗?”   兰皎嗯嗯点头,搓着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往虞渊身上靠:“不知还好,知道这是魔气,我突然感觉好冷。”   虞渊犹豫了一下,缓缓抬手揽住兰皎的手臂,温暖的掌心传递着驱寒的温度。   兰皎嘻嘻笑道:“暖男大法好。”   苍景空也感觉冷,试探道:“明月,我能蹭蹭你的暖气不?”   兰皎撑住苍景空靠过来的肩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虞渊:“不能,明月又不是中央空调。”   苍景空噘嘴道:“你俩绑死了是吧?不给别人插足的机会了?”   兰皎振振有词:“小三可耻!抓住一个人道毁灭一个,绝不姑息!”   苍景空败下阵来,伸手去抱萝莉,被萝莉一脚踹下墙头,在不该承受的年纪体会到了生命难以承受之惨痛教训。   ****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冰尸案虽搞得皇城百姓人心惶惶,但重阳佳节,依然有一群精气神俱佳的大妈聚集在闹市大跳广场舞,完美诠释了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这句话的真谛。   歌舞的热闹掩盖了越墙者的动静。   【辣死你龟儿不负责】火锅店后院,高墙下四道蹑手蹑脚的身影被皎洁的月光拉得修长。   呛鼻的辣椒味雨露均沾地钻入四人的鼻子里,苍景空张了张嘴眼看就要打喷嚏,兰皎一拳堵住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苍景空被兰皎怼到墙上,这下不打喷嚏改流眼泪。   呜呜~我的大板牙。   四人绕着院子转了一圈,踩了一脚的辣椒油,兰皎戳了戳虞渊的后背,轻声问:“发现问题了吗?”   虞渊点头:“这家火锅店用的辣椒是朝天辣。”   “……我是问魔气从哪里发出来的!”   虞渊指着院子西北角一个长方形的铁箱子:“那里。”   “去看看。”   兰皎走到铁箱子前,发现这个箱子是个冰柜,因为铁箱子上面有一排稍显模糊的字:持久冻力,冷酷到底。   兰皎伸手去揭冰柜的盖子,被虞渊拦住:“我来。”   虞渊经过一番迅速且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变化后,在冰柜盖子上画下几个符号。   兰皎凑上去看,额角顿时垂下四条黑线。   虞渊画的符号是:zzzZZZ。   兰皎欲言又止,虞渊这种生来就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也有沙雕的一面?这些符号绝对有神秘的意义,不会是二次元动漫里打呼噜的标志那么简单。   虞渊画完符,让三小只蹲下将耳朵贴近冰柜。   兰皎听到冰柜里传出一阵微弱的呼噜声。   兰皎整个人都不好了,敢情这个魔一直在冰柜里冬眠?   “我们要把魔扼杀在睡梦中吗?”兰皎神色复杂地问。   虞渊翻身坐在冰柜上,一腿曲起,一腿垂下,手肘放在曲起的膝盖上,目光悠远。   兰皎第一次见虞渊使用这种豪放的坐姿,以为他被魔气所染要变身了,试着伸手去掐虞渊的人中,试图抢救他。   虞渊侧脸躲过兰皎的爪子。   兰皎尴尬地收回手,说:“你鼻尖上有颗辣椒籽。”   虞渊揉了揉鼻子,言归正传:“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神转折猝不及防,三小只面面相觑,不知明月为何有此雅兴,翻.墙入室在满是呛人辣椒味的地方讲故事。   三小只乖乖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明月讲那过去的事情。   “六百年前,域外有一小国名为雪域之城,那里常年冰雪覆盖不通商旅物产极其匮乏。人们饮冰水,食雪莲,因此体态轻盈,冰清玉洁,民风淳朴,贴近自然。”   “那片不染尘埃的净土本无人打扰,但第六代雪女却厌倦了纯白世界,想离开雪域,去看看雪国之外的青山绿水。”   “雪女叛逆的想法被雪族祭祀知晓后,祭祀将她关在千寻塔中。雪女失去自由,终日以泪洗面,渐生怨念,用冰刀自残,血液日夜流淌将千寻塔染红。”   “魔修龙霸天路过雪域之巅,看到雪山之上一座血塔怨气升腾,龙霸天遂降落塔顶,用魔术杀死雪族祭祀,救出雪女带她远走高飞。”   这仿佛是个哀伤却又结局圆满的童话故事,兰皎差点就要鼓掌了。但故事的主角不是王子和公主,魔修怎配掌声?呸!   龙傲天的名字让兰皎不禁想起了小说中出场率极高的龙傲天,便问:“我听过龙傲天,不知龙霸天和他有没有关系?”   “龙傲天是龙霸天的爹,也是魔修始祖,龙霸天是魔修二代。”   兰皎:“…………”   “雪女被龙霸天带回魔族据点幽冥城,在那个昏天暗地的地方,雪女身上散发的雪域之光照亮了魔修们的眼睛,他们对雪女虎视眈眈。龙霸天作为魔族的小王,自不许其他人染指雪女,他有一个蓄谋已久的想法。”   “龙霸天无条件满足雪女的一切要求,带她看遍雪域外的青山绿水,给她灌输情.欲养身的谬论,一步步将纯净的雪女引入魔性的深渊。”   “之后,龙霸天占有了雪女,雪女以为自己会成为魔族的小王后,殊不知龙霸天只把她当做练魔功的容器,他蚕食完雪女的精纯之气后,骗雪女有事要离开魔域几日。那几日,暗中觊觎雪女的众多魔人涌入雪女住处……”   “等等。”兰皎赶紧捂住萝莉的耳朵,预感下面可能是少儿不宜的场面,小女孩不能听,“好了,继续。”   “众多魔修轮番强辱雪女,雪女生不如死,彷如地狱轮回,极度的怨恨使她洁白的身体变为紫褐色,发中生出蜿蜒小蛇,将强辱她的魔人噬咬至死。龙霸天见时机成熟,再次现身解救雪女。”   “雪女自觉身体污秽,无颜面对龙霸天,欲吞蛇赴死。龙霸天阻止她说做不得王后,便做我的左膀右臂,与我一起复兴魔族。雪女从此苦练魔功,成为龙霸天作恶的工具。”   “故事大抵是这样。”这个魔族故事是虞渊从门下弟子那里听到的八卦,真实性如何尚未可知。讲这个故事主要是提醒三小只,魔修凶残,不可大意。   虞渊怕三小只没理解到故事的精髓,便问:“你们可知我为何讲这个故事?”   兰皎发表听后感:“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做人不能太龙霸天,渣男必遭报应!”   虞渊:“…………”   我的担心果然没错!   苍景空扣着脑壳问:“难道冰尸案乃雪女所为?”   兰皎摇头道:“不会吧?感觉故事里的雪女应该是个美少女,火锅店那个簪花大娘都人老珠黄了,虽然风韵犹存,但有点油腻啊。”   兰皎说话的时候,一直关注着虞渊,月光笼罩着他,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兰皎第一次见他时,他也在发光,这就是传说中吸满日月精华的仙人之姿吧。我啥时候也能像他一样,做个发光的男人?   虞渊说:“我没见过雪女,不知其样貌。火锅店大娘或是雪女,或是雪女的手下。”   苍景空又问道:“明月,你咋知道魔族的故事呢?”   兰皎看虞渊没有应答的准备,作为强力辅助,说道:“明月入师门前四方游历,听的见的自然很多咯。雪女听起来很强,我们要不要从长计议?”   虞渊跳下冰柜,理了理长衫说:“冰尸案是否雪女所为尚未可知,只是作案手法与雪女接近,先将柜子里的小魔儿捉回去。”   虞渊打开冰柜门,里面全是火锅食材,什么冻牛肉丸子、冻耗儿鱼、鸡翅、鸭掌杂七杂八。   这些食材一半被冰包裹着,一半是无冰鲜货,两种状态的食材中间仰躺着一个独眼小雪人,鼾声就是那家伙发出来的。   独眼小雪人睡着了还在工作,一边吹鼻涕泡,一边嘬嘴吸着新鲜食材。   一个弹力十足的牛肉丸子被它吸进嘴里,进行了一番神奇的吞吐操作后,BIU地一下喷出裹满薄的冰牛肉丸子,准确无误地落在冰冻食材区。   在场四人除了虞渊,都感觉极其倒胃口。上次来这家火锅店吃饭,牛肉丸子他们吃了三盘。   苍景空气得当即就想去三一五衙门报案,控告【辣死你龟儿不负责】火锅店卫生不达标,欺骗消费者。   虞渊伸手捞起小雪人,小雪人在他掌心翻了个身,似要醒来。   虞渊在小雪人的独眼上指画了一番,小雪人双手操在胸上继续沉睡。   “魔不过如此嘛,这种呆萌小魔物我可以打十个。”兰皎夸海口道。   虞渊:“你以为它长得可怜便能随意欺负?”   同为萌物的小萝莉带着迷之微笑望着兰皎。   兰皎晲着小萝莉。   你瞅啥?区区结丹小蝼蚁也敢在大元婴面前显露挑衅之色?以前我属于弱势群体,现在的我已脱胎换骨,吹口气都叫仙气。颤抖吧!凡人。   两人正焦灼对视,一道亮光划破夜空于半空炸开,形成一朵璀璨的烟花,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这烟花只放了三下,兰皎意犹未尽,嘀咕:“这烟花放的,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虞渊更正道:“那是响箭,六扇门通知我们南面发现魔气了。”   兰皎皱眉看着虞渊。   我见识少,你非要揭穿,一点都不和谐,你就不能像我一样难得糊涂吗?   虞渊的目光与兰皎幽怨的眼神相触,短暂停留后移开,说:“我看错了,是有人在放烟火,烟火中混入了响箭。”   兰皎圆瞪的双眼顷刻间弯成月牙。   现在要去南面集合,为防小雪人的妖气惊动南面的妖,虞渊将小雪人交给苍景空,让他先回客栈,严密看管好小雪人。   苍景空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笔数,说我不行我不可,万一操作失误被小雪人逃了咋办?   兰皎以大师兄的身份做出安排,吩咐小萝莉陪同苍景空回客栈。   小萝莉实行三不政策,不拒绝,不接受,不说话,学兰皎搓手指。   兰皎割肉似的地往小萝莉手里放了一块碎银,小萝莉笑纳:“有钱吃宵夜咯~先去整碗海鲜混沌,再撸烤串。”   一阵风起,吃货小分队已消失无踪。   兰皎心疼地捂着钱袋,趴在虞渊肩上抽噎。   ****   兰皎和虞渊赶到城南一处隐秘的高楼屋顶上,见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殴一个人。   陆离冷眼旁观,虞汐摇着扇子假装赏月。   兰皎试图劝架,听虞渊说:“我们一路行来,未曾感受到魔气。”   摇扇的虞汐停下动作,神色不太自然道:“确实没有魔气,我手下操作不当点燃了响箭,已经在打了。”   陆离冷不丁嗤道:“烽火戏诸侯呢?”   虞汐美眸斜乜,反呛:“我若有你这样的诸侯,江山随时摇摇欲坠。”   “你……”   “好了,两位冤家莫斗嘴了。”兰皎打圆场道,“清夜无尘,月色撩人,又值重阳佳节,如果响箭足够,不如放一些为百姓祈福如何?”   虞渊和虞汐这两位年岁足够过重阳节的大美人不置可否。   陆离觉得这个提议甚好,叫皇城司的人搬来两大箱响箭,一字排开,拉弓上弦,陆离一声令下,数支响箭冲破九霄。   霎时间,夜幕绽放火树银花,城中百姓纷纷开窗观赏美景。   兰皎负手作文人状,摇头晃脑地吟诵辛弃疾大大的名词:“东风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个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虞渊微微侧目,明灭的烟火下兰皎精致的小脸微微仰着,绽放的星火之光倾泄在他明亮的眼睛里,蝶形面具化作一只翩翩彩蝶,款款飞入虞渊的心窝。   虞汐也仰望着夜空,绝美的容颜风华万千,惊艳了夜色,也温柔了陆离那颗金刚直男心。   或许虞汐的风流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该不该找个时间与他秉烛夜话,解开心中百结的愁肠?   一场烟火盛宴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夜空恢复幽暗。四个各领风骚的男子心思婉转,静立于高楼之上,谁都没有打破这难得的静谧。   楼下巡夜的打更人敲着响锣,告诉大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皇城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违者游街三日以示惩戒!   兰皎装笔的姿势一歪,立刻蹲下隐匿自己,并招呼其他三个还在装笔的美男:“快趴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拉去游街多丢脸啊。”   躲躲藏藏才丢脸好吧。   虞汐玉扇一折,飘然下楼,落在打更人面前,投案自首:“烟火是我放的。”   打更人先是惊诧,随即曲腿半跪,作揖道:“给虞千岁跪安。贱民斗胆问千岁,烟火够用吗?我知道一家烟火小作坊,产量不大但工艺精湛,可定制各种喜宴、贺寿、开业庆典专属烟火,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虞汐展扇掩面:“你这老头儿年逾耄耋还有一双慧眼,你为何知晓我的身份?”   打更人说:“贱民乃京漂一族,巡逻报时混口饭吃,走街串巷见多识广。”   “那我问你,近来城中发生的凶杀案你可知晓?”   打更人点头:“知道。那些后生好惨啊,爹娘将他们拉扯大多不容易啊,大好年华死于非命,可惜可叹!”   虞汐又问:“你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物?”   “命案发生后宵禁得早,夜里几乎没人出门。”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虞汐觉得这个打更人有意在隐瞒什么:“如实作答,我的耐心可不好。”   打更人的确遇到过可疑人物,但他受了威胁不敢把事情说出来。   打更人支支吾吾,虞汐不耐烦道:“铁饭碗不想要了?大明湖畔的花炮坊是你的产业吧,我一个火折子便可将你的心血毁于一旦,你的夕阳红生涯也将落下帷幕。”   “别介啊。”打更人一急,方言都整出来了,“我倍儿胆小,四日前我路过栖凤桥,被打着红伞装小闺女的中年妇女吓得尿了裤子。她想杀我,我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   虞汐抓住两个重点,栖凤桥和打红伞的大妈。   “你可有看清大妈的长相?”   “月色朦胧看不真切,隐约有几分像火锅一枝花。”   虞汐偶尔会去【辣死你龟儿不负责】火锅店吃凉糕,辣妹子辣自来熟,精力旺盛又健谈,虞汐难免会和她聊上几句。   辣妹子辣说她英年丧夫,膝下无子,从偏远山村来大城市发展事业,想找个贴心的男人凑合过日子,但她看得上的男人看不上她,看上她的男人又歪瓜裂枣,极其考验肠胃功能,因此一直寡居,宁缺毋滥。   辣妹子辣请虞汐帮忙给她介绍几个公子哥,条件不高,盘靓条顺活儿好就行。   虞汐问辣妹子辣对自己的条件有没有笔数?辣妹子辣大言不惭地说,女人四十一枝花,我虽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却也算得上小家碧玉,而且我有丰厚的家产给男方继承,那些不想努力的年轻人傍上我这种要脸有脸,要钱有钱的富婆,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辣妹子辣的话引起虞汐的极度不适,虞汐表示你这话说得很不要脸,搞得我凉糕都吃不下去了。   辣妹子辣挺胸一笑,少妇的余韵堪比陈年烈酒,尝一口,滋味永生不难忘。虞公子,你乃嗜酒之人,陈年老酒,了解一下?   虞汐将手里的凉糕整碗扣在辣妹子辣的脸上后,拂袖而去。   辣妹子辣很急色,虞汐返回到高楼,将获取的信息告知三人。   兰皎听完,说:“我们去火锅店查过,抓到一个小雪魔,待审问过后再想对策。”   “现在如何?散了吗?”陆离问道。   虞汐:“你们先回,我值夜,免得一时大意又出命案。”   “我陪你。”陆离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如水的夜色荡起了温柔的涟漪。   虞汐不可思议地看向陆离。   陆离抹了把脸,作不必要的解释:“横竖无事,不如一起值夜。”   兰皎抿唇偷笑,拉了拉虞渊的袖子,用眼神告诉他:我们该走了,别当电灯泡。   虞渊和兰皎双双飞入夜色中,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银铃声。   回到客栈后,苍景空和小萝莉葛优瘫在软椅上,拿着长长的烧烤竹签子剔牙。   “小雪人呢?”兰皎问。   苍景空指了指柜子上的大碗:“还在碗里睡,弄都弄不醒。”   虞渊说:“丑时不醒的话,它会一直沉睡。”   “为什么?”苍景空诧异道。   虞渊不好说自己很久没有下山活动,业务水平不太稳定下手没轻重,小雪人的魔力很低微,承受不住自己的灵力。   幸好兰·辅助·皎突兀地将话题转移:“你们吃啥好东西了,这么满足?”   兰皎翻看桌上的打包袋,跑了一夜,肚子有点饿了。   苍景空吐出一块辣椒皮,意犹未尽:“皇城的大腰子可太好吃了,骚得别有一番风味。”   兰皎戳了一块土豆,放在嘴里嚼,边嚼边问:“你和大腰子比,谁更骚?”   苍景空翻白眼:“不是一个品类,如何做比较。师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讽我。”   “你想多了,我还要请你跑腿,给我和明月买点宵夜呢。”   苍景空起身:“愿为师兄效劳,跑腿费怎么算?”   说到钱,兰皎立刻动之以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谈钱不亲热哈。”   “买宵夜的钱你总要给我吧?”   “你作为一个靠脸吃饭的人,买宵夜需要钱?”   “…………”苍景空脸都黑了,“大师兄,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在火锅店刷脸惨遭白眼你看到的。”   兰皎一肚子歪理:“我刚才给你们的银子肯定没用完,将就剩下的余钱能买什么买什么。”   小萝莉交出剩下的一个铜板:“大师兄,一个铜板只能喝地沟油。”   兰皎猛地丢下手中的竹签,叉腰道:“你们两个败家玩意儿,吃了什么豪门盛宴,把我给的巨款都花光了?”   小萝莉绞着马尾说:“皇城物价贵,一串烤腰子要半吊钱呢。苍老师说吃什么补什么,我俩吃了几十串腰子,感觉灵力都增加了。”   “瞎说!”兰皎的心哇凉哇凉的,当即下令:“都给我辟谷,以后不许再吃皇城的东西!”   虞渊打水洗完脸后,听到兰皎还在金钱上计较,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根小金鱼:“钱财乃身外之物,千金散去还复来。”   小萝莉眼冒精光,伸手去接“散财菩萨”的馈赠。   兰皎眼疾手快,将小金鱼据为己有:“明月,咱家啥条件啊?有矿啊?你这样大手大脚的散财,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虞渊回答得一本正经,并还问兰皎:“你不知道我有矿?”   这个确实不知道,难道天悬洞是座金矿?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明月,就算有矿也不能乱惯小孩子。”兰皎有理有据,“皇城内攀比恶习蔚然成风,那些公子小姐穿金戴玉,比谁家境殷实,全然忘记劳动人民应艰苦朴素的美德。”   “人家都是官宦子弟,不参加劳动。”小萝莉小声哔哔。   “不劳动坐享成果更可耻!”兰皎义正辞严道,“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乃社会之毒瘤,切不可效仿,这条小金鱼本师兄帮你们保管了,等你们成家独立,再拿出来给你们当嫁妆和创业基金。”   萝莉的小嘴越瘪越厉害,最后扯着嗓子干嚎:“白交师兄误导修仙界栋梁,还有没有人管啦!哇呜呜呜~~~”   虞渊摇头叹息,什么创业嫁妆,不知兰皎的脑袋里装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场宵夜引发的闹剧在小萝莉惊天的干嚎声中惨淡收场。   兰皎被虞渊严肃教育了一番后,坐在窗户旁生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和下下章继续发红包,两章40晋江币。 第27章 脱裤吹……   虞渊见兰皎情绪低落, 想找点事让他分心忘记不愉快,便从墙上取下一管洞箫,走到兰皎身边, 柔声道:“你会吹箫吗?”   吹箫?   兰皎神色复杂地望着虞渊:“没吹过,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可以满足你。”   毕竟兰皎骗虞渊入太贰门的时候说过大话, 会尽量满足同学的无理要求。   “那你试试。”虞渊正要把手里的洞箫递给兰皎, 兰皎却红着脸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罩衫的活结很快被他灵活地解开, 然后那双充满羞赧感的爪子伸向了腰带。   虞渊猛地按住兰皎胡作非为的手, 无比诧异:“你作甚?”   “你不是让我吹箫吗?不脱裤子,我怎么吹?”   虞渊:“………………”   虞渊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由白转红, 又转白, 差点一巴掌将兰皎人道毁灭。   “我修仙界没有你这种思想污秽的人!”虞渊气得将洞箫摔在地上,拂袖而去。   兰皎拾起摔在地上没折断的箫坚强,才明白虞渊的意思,确实是自己想歪了。   虞美人, 你听我狡辩啊!   我不听,我需要冷静。   虞渊不在屋里呆, 三步并作两步飞到户外。   兰皎急追, 必须把这个污点从虞渊的记忆里抹去。   一个天上飞, 一个地上追, 肉麻的话在兰皎嘴边打璇璇, 终是脱口而出:“明月啊, 你是我的心, 你是我的肝, 你是生命的四分之三。你听我一句劝, 天黑路滑,小心脚下安全啊,磕着碰着我心疼。”   一眨眼的功夫,虞渊已消失在夜色中,跟负气离家出走不肯回头的青春叛逆期少年一毛一样。   兰皎不甩火腿了,祭出骨扇掠影,凌空寻着散落的细碎铃声一路追赶。   幸好给他绑了个定位器,上千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着实不应该啊。   兰皎追到一条小河边,河面上薄雾氤氲,皎洁的月色在这里仿佛遭遇了什么阻碍,光线幽暗。朦朦胧胧中隐约可见一座拱桥飞跨河上,缥缈的红绡在桥上迎风招摇,一派缱绻旖旎之景。   兰皎被这梦幻的场面吸引,收了骨扇掠影,步行至桥头,看到桥头石碑上刻着三个娟秀的字:栖凤桥。   这不是打更人口中所说,有个打着红伞的女人在此夜游徘徊的栖凤桥吗?   兰皎充满戒备地往桥上望,果然看到一个人立在桥的另一端,红绡飘飘遮挡视线看不真切。   兰皎小心翼翼地踏上桥面,每走一步,那人的模样便清晰一分。   那人没打红伞,长身玉立,一身玄衣,墨发如瀑,衣袂在夜风中猎猎翻飞。   正是离家出走的虞渊本人。   兰皎悬着的心顿时落到心窝里,快步迎上去,带笑道:“明月啊,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赏河景呐?”   虞渊闻声并未转头,像座神像,眺望远方。   兰皎眯起眼睛,努力看前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虞渊的注意力。看半天,看了个寂寞。   “你在看啥呢?”兰皎好奇地问。   虞渊淡淡地开口:“看我思念的人在何处。”   “我在这里啊,”兰皎厚脸皮地拍着胸脯道,“珍惜眼前人。”   虞渊侧目,露出一丝兰皎从未见过的诡异微笑:“珍惜眼前人,说得极好。”   “可不是吗。我们回家吧,早睡早起,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虞渊露出迷茫之色:“何处是我家?”   这问题难不倒兰皎:“心所安处即为家。”   虞渊又笑,笑意轻轻浅浅,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眼波轻挑,柔光荡漾,风姿卓绝。   兰皎的魂儿快要被他的美貌全数勾去。   不久前虞渊才深刻教育过兰皎修仙之人当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勿惹是非,勿竞长短,该大度时要大度,不要在无畏的事上浪费精力。   后面的训诫兰皎可以做到,但控制情绪这种事兰皎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被虞渊的美色和这纷纷扰扰的旖旎红绡扰得有点心猿意马。   “你有什么当做的事没做吗?”虞渊问。   兰皎反问:“现在吗?还是长远的打算?”   “现在。”   兰皎说:“现在就一件事没做,那就是给你吹箫。我没玩过箫,技术可能不太好。”   虞渊眼中划过一抹暗光,眉眼间桃色更浓。   虞渊忽然牵住兰皎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你主动,我们就会有故事。”   啊?刚才我主动,把你直接气跑了,你现在又要我主动,这是什么欲擒故纵术?你这磨人的大美人。   兰皎再一次确认:“你确定不是吹洞箫?”   虞渊用小拇指勾画兰皎的手心,暗示十足道:“两萧皆可吹。”   兰皎的身子被虞渊撩拨得软了好几分,有些站立不住,总觉得虞渊哪里不对劲。   “既然你害羞,我们去水里慢慢吹。”虞渊笑得勾魂,迈腿跨上桥栏杆,“来啊,一起快活。”   兰皎稀里糊涂被虞渊引领着跨上桥栏杆,两人以殉情的姿势跃入水中。   真·虞渊知道兰皎一路跟随,可兰皎追着追着就没人影儿了。   虞渊没开放灵力,对周围的事物感知不足,虞渊不知兰皎去了哪里,回身寻找,来到栖凤桥附近,终于看到兰皎的身影。   兰皎在陈旧的石头拱桥上漫步行走,走到桥的另一头就停住了,愣了半晌忽然踏上桥栏杆自寻短见。   虞渊大惊,直扑过去抢救兰皎,还好抓住了兰皎的一只手腕。   兰皎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红衣女人死死拽着自己,僵硬的脸跟石刻似的没有半点表情。   “你是什么鬼?放开我。”兰皎没见过这女子,皱眉转动手腕,试图挣脱女子的蛮力。   红衣女子一脸愠色,又急又气:“上来,你被魔迷惑了!”   水下的虞渊紧紧握着兰皎的手,催促他:“下来啊,那人才是魔,不要听他的。”   红衣女子咬牙道:“水下的才是魔,你开放灵识好生看看!”   兰皎听了红衣女子的话,聚灵明目,再睁眼时,桥上和水下的人互换,虞渊在桥上拯救迷途的自己,而水下却是一张惨白狰狞极其渗人的女鬼脸,自己的手被女鬼那如水藻般的发丝紧紧缠绕着。   我勒个大槽!!!兰皎惊骇不已,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抬脚就朝女鬼脸上一顿狂踩。   女鬼一边呃呃啊啊地叫唤,一边怨妇似的抱哀:“刚才在桥上情意绵绵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就翻脸不认人,还用脚踩人家如花似玉的脸,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去死吧!!!”   水中女鬼魔气大涨,缭乱的发丝织结成网,缠绕在兰皎手上的柔软湿发化作百炼钢丝,巨大的收缩力切割着兰皎的手指掌心。   十指连心的剧烈疼痛令兰皎汗如雨下,两手都被牵制着,呈大字型悬在桥与河之间,巨大的拉扯里快要将整个身体撕裂了。   兰皎想用灵力驾驭骨扇掠影,但灵力一使出来就被什么东西吸收了,连明目的那点灵力也消失殆尽,桥上的人又变成了红衣女子。   女鬼比意料中凶残,虞渊不再隐藏实力,空出一手剑指上抬,插在兰皎后腰上的骨扇掠影飞出扇匣,化作一道飞虹,流光叠烁,声势烜赫,在水面上龙飞凤舞。   锐利纵横的剑气将河水绞得波涛翻涌,女鬼的发网轰然破碎,化作无数黑点坠入水中。   兰皎的身体得到解脱,一把抓住虞渊强有力的手臂,翻身上桥。   女鬼厉声惊叫,刺耳的叫声中夹杂着雌雄莫辨的惊叫声:“骨扇掠影!平湖断月!我小小情魔何德何能劳真人大驾?”   虞渊自不会回答情魔的话,将兰皎护在身后,加持灵力,骨扇掠影五剑合一,以雷霆万钧之势插入水中。巨浪滔天,河床一分为二,情魔那张狰狞的鬼脸支离破碎,叫声随风散去,河水复流,水面上血色蔓延,缓缓浮起一片黑色的头发。   虞渊曲掌,骨扇掠影恢复扇子形状飞回虞渊手中。   兰皎见过虞渊狂霸的实力,再次见到依然震惊不已,分河断水的场面丝毫不亚于灾难片中的超强特效,现场观看极其震撼人心。兰皎的心狂跳不止,几乎忘了手上滴血伤口的疼痛。   虞渊转身,兰皎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蹦出一句话:“明月,你好强啊。”   虞渊神色凝重,抬指放在兰皎的眉心间,问他:“你可有疑惑?”   如果兰皎说有,虞渊便要再次对他使用记忆消除术。   虞渊一抬指,兰皎就知道他的想法,赶紧摇头:“没有疑惑啊,觉得你的进步太快了,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功了?”   虞渊深暗的目光微微一漾,收指,轻描淡写道:“你用功也可以达到这种效果。”   ……你高看我了,我再用功也达不到你这种境界啊。   兰皎偏头看了看河水,那一片漂浮在水面上的黑发已不见踪迹,河水幽暗平静,似乎刚才的大动静未曾发生过。   兰皎问虞渊:“那个女鬼被你打死了吗?”   虞渊说:“情魔只是被我散了形,还没死。”   “啥?”兰皎惊愕:“那么厉害的法术竟然没弄死她?”   “情魔是七煞魔的分.身之一,七煞魔的魔元不毁,分.身便不会灭。”   “一个分.身都这么强,七煞魔岂不是强中强?”兰皎瞠目咋舌。   虞渊适时给兰皎普及魔族的重要魔修:“七煞魔在小魔修中算佼佼者,但战力在大魔修中排不上号。龙傲天败后魔族退出域外,由龙霸天掌控着,新一代魔修中又崛起了四大魔将,分别是九目头、血衣儿、鬼千户和赭衣人。”   七煞魔的战力在大魔修中还排不上号?兰皎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元婴仙修没什么卵用,七煞魔一个分身都把自己搞得神魂颠倒,若遇到四大魔将不直接把自己秒成渣渣?   下山前虞渊曾问兰皎若遇到魔会怎么办,兰皎那时不知魔修的恐怖,信口雌黄气得虞渊罚他抄写《浊世涤魔卷》,当时还觉得虞渊小题大做,现在只恨该用功时不够用功,弱成一只鸡。   兰皎长吁短叹,浑然不知手指滴下的鲜血已洇红了桥面上的青石。   虞渊发现兰皎的手腕以下密布着蛛丝状的伤痕,最深处的皮肉已呈黑褐色。   虞渊没告诉兰皎魔气已经浸入他的血肉,暗中做了一个小动作划破自己的掌心皮肤,然后将兰皎受伤的手轻柔地包裹住。   一阵至纯的温热气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兰皎的手上,驱散了蚀骨的寒气。   兰皎知道虞渊在替他疗伤,却不知道虞渊用自己的血肉吸附掉他所沾染的魔气。   虞渊牵着兰皎走上回客栈的归途。   兰皎想问冰尸案与那情魔有没有关联,又怕一开口惊扰了那只忘记收回去的手。   一路无言,街边灯笼摇曳着的朦胧烛光柔和了虞渊沉静侧脸,俊美得不可方物。   兰皎惊鸿一瞥又快速收回目光,回想方才情妖幻化成虞渊的样子主动风情,小心脏就止不住砰砰乱跳。   兰皎的手很僵硬,随着虞渊手臂的自然摆动而刻意摆动,虞渊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兰皎,发现他走两三步才呼吸一次,憋得双腮都微微鼓起了,便问:“你紧张?”   “啊?我紧张吗?”兰皎的眼睛东瞟西瞅就是不看虞渊。   “你第一次见着凶恶丑陋的小魔修,难免紧张。”虞渊松开兰皎的手,“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兰皎是有点怕魔,但更怕虞渊松手失去安全感。   虞渊松手的刹那,兰皎像树懒一样紧紧抱住虞渊,就差双脚夹上去了:“明月,实不相瞒,我不止紧张还怕得要死,那张鬼脸一直在我眼前晃,今夜怕是要做噩梦了。你安慰安慰我,求求。”   “你这是什么姿势?”虞渊的表情一言难尽。兰皎不重,但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火辣的呼吸近在耳畔,还夹带着一些娇喘,就很缭乱。   “这是蚂蚁上树的姿势,代表对你极其信赖。你若晚来一步,我就要魂断栖凤桥,与你人鬼殊途了。好可怕,不敢想。”   灯影闪烁,虞渊似乎翻了个白眼,兰皎没看真切。   “你是我见过最贪生怕死的仙修。”虞渊说,“怕死就算了,手还在我身上乱摸。”   “我在给你摸骨。”兰皎享受着手下坚实安全的手感,施展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之秘术,“你的骨相乃十二骨相之首的麒麟骨,生就麟骨为人贵,呼风唤雨有神威。”   虞渊眼尾略挑:“嗯,接着编。”   兰皎真的接着编了:“一生富贵声名远,不在庙堂能升仙。”   虞渊微微一笑,“你不该修仙,应该找个摊位算命。”   “是吧?我神机妙算,夜能观星测祸福。以前摆摊算过命,但大妈不信我算的卦,组团破坏我的生意。”   虞渊不想再忍受兰皎的瞎扯淡,将他提起来放在地上:“站好,我有话问你。”   兰皎立正稍息行礼:“长官,你问。”   “情魔能调动人的七情六欲,你看到什么幻象,受她引诱投河?”   兰皎欲言又止。   我看到你风情万种地邀我共浴爱河,我说出来你很可能会亲手了结我的狗命,还不说实话为好。   兰皎半晌不语,虞渊抬了抬眉,美目跟着上扬,风姿堪比陈年佳酿,稍稍一品便醉人心脾。   兰皎有点醉了,眼神迷离,如丝如絮,清丽的月华浸染着他的轮廓,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两位倾世美男子面对面,眼对眼,比谁的定力好。   兰皎显然比不过阅尽千帆,仍是翩翩美少年的修仙鼻祖,心跳加速,气血上涌,率先败下阵来,抚胸道:“我输了。”   虞渊敛去眼底流动的微光,看向别处:“你六欲未清,隐患实多。不加紧静心修炼,遇魔便很难解脱。”   兰皎说:“修士又不是和尚,不必绝情断欲吧?修士不是可以双修吗?”   虞渊说:“双修不需有情,功成便弃。”   “功成便弃?这就是所谓的大道无情?圣人一定要成为无情渣男才能达到终极境界么?”兰皎难以理解。   “大道无情不是你所理解的无情,”虞渊为兰皎解惑道,“断情绝欲是为了降低自身的弱点,不被魔诱惑同化。欲.望无极限,永不会满足,魔引诱人无限放大欲望,人为了满足私欲,便会丧失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些死后游荡人间的恶鬼就是欲望未果,进而产生执着的怨念,以复仇为目的加害无辜之人。魔修吸收这些怨念和煞气,最善蛊惑控制人心。”   “仙修可以反控制啊,只要意念坚定,不为所动就行。”兰皎说。   “说得对。”虞渊偏头看着兰皎,肩上墨发垂下一缕,在晚风中轻飘,“你的意念坚定吗?小小情魔便能乱你心神,若遇到大魔修,堕落的雪女便是你的榜样。”   一语直戳痛点,兰皎无言以对,蹲在地上抱膝伤怀。   虞渊将兰皎发髻上散落的黑丝绾进发簪,道:“你倒不必沮丧,修仙千年的人尚且有意念偏差之时,你还年少,未来可期。”   “修仙到底为什么?”兰皎迷茫道,“就为了铲除魔修,济世安人吗?天下人我又不认识,为何要救他们?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   虞渊问道:“你想死吗?”   咋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就算你是修仙祖师爷也不能强迫别人修仙啊!   兰皎抬头望着虞渊:“我不修仙,你就要当场弄死我吗?”   虞渊好气又好笑道:“我弄死你作甚?很多人以长生不老为修仙目的,济世安人不是一般仙修能到达的境界。你以前的目标不也是长生不老吗?怕死的胆小鬼。”   “我才不怕死。”兰皎坚决不承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虞渊表情恬淡地摆弄着骨扇掠影,五把锐利小剑在他手中闪动着森冷的寒光:“来,我助你早日成为一条好汉。”   兰皎倏地一下射出几米远,边跑边喊,“杀人啦!救命啊!”   兰皎跑远后,虞渊收扇,看到自己掌心结痂的伤口泛着黑青之气,面色倏忽冷凝起来。   冰尸横街,情魔作祟,离百鬼夜行群魔乱舞的日子还远吗?域外魔修死性不改,蛰伏几百年又在入侵的边缘疯狂试探。如今的修仙界人才凋零,若再来一次仙魔大战,魔族或可占领中原腹地。   虞渊的灵力已大不如前,先前和情魔打斗使出平湖断月,却没扼杀她,是故意展示实力给情妖掌掌眼,给她回去通风报信的机会,让域外魔修知道曾经的九夷真人没有弃世不顾,若魔修想卷土重来,必先过他这一关。就算战死,也要倾尽所能阻止天下生灵涂炭。   ****   域外·魔族万劫城。   龙霸天脚踩垒骨王座,一手叉腰,一手摸着王座上的骷髅兽首,听座下魔修禀报九夷真人现身皇城的事。   七煞魔说:“情魔差点被九夷真人一剑了结,剩一缕幽魂无法聚形,惨不忍睹。”   龙霸天长得周正,不似鬼怪那般歪瓜裂枣,狼一样的幽蓝眼眸炯炯有神,额头上两只长满龙鳞的魔角显示出他纯正的魔族血统,很好的继承了他爹那股子天赋异禀,越级杀戮,随手一捏便将坚石粉碎的嚣张气焰。   龙霸天说话带着一股火气,不是情绪上升的火气,是真·蓝色的火焰,像现代烧猪毛用的喷火枪。   “情魔是你的分.身,脱离你的身体后不修魔道,擅自跑出魔域胡作非为,你是她的主人,看管不严之罪不可饶恕,去焚室自醒七日。”   七煞魔瞠目结舌:“不是,大王,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本魔尊说的就是重点!”龙霸天坐在垒骨王座上,身体前倾,目光阴寒,不接受反驳。   七煞魔呐呐自语:“坏了,大王向着白道去了。”   “白道?”龙霸天又开始喷火,几米长的蓝焰差点把七煞魔的眉毛点着了,“何为白道?老子心里只有魔道。”   七煞魔遮脸后退,边退边说:“是,是,大王息怒。”   “叫我魔尊,大王听着没气势!”龙霸天喝了一口水,火气总算消了些,蓝焰在唇边忽闪了两下,灭了。   “情魔遇到打不过的仙修就说是九夷真人,她以为本魔尊不知道九夷真人的厉害?”龙霸天拧眉肃色道,“九夷真人和我爹在焚心地决战时,我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魔童,被九夷真人花式炫技闪瞎了眼睛,到现在视物还有些费劲。且不说九夷真人匿迹燕云山,闭关修炼不知灵力又高了多少,便是以九夷真人以前的战斗力,动动手指就能将情魔打得灰飞烟灭,情魔中了平湖断月居然没死,必然是九夷真人故意留活口回来报信。”   七煞魔放下遮脸的手,叹道:“情魔用所剩无几的力气边呕血边画了一幅画像,请魔尊过目。”   龙霸天接过七煞魔递上前的画纸,展开一看,面目立刻扭曲。   一座桥上有两个长相潦草的人,一个悬在桥下,一个俯身看稀奇。为了体现细节,情魔还专门在两人旁边加了注释。   桥上←九夷真人,桥下←某不知名美男。   “情魔竟敢戏弄本魔尊。”画纸在龙霸天的口气中化为灰烬,“速将情魔抓来问罪!” 第28章 明月由我保护。   龙傲天命令刚下, 后方珠帘响动,一个身穿红纱羽衣的女人撩帘而出,羽衣轻薄朦胧, 丰腴的雪峰若隐若现。   “魔尊,情魔是我放出去的。”羽衣女人开口轻轻柔柔,带着十足的风骚劲儿。   龙霸天目光一斜, 晲着羽衣女人道:“雪姨, 你又丰润了。”   雪女的嘴角微微抽搐, 将轻薄羽衣一裹, 嗲嗲道,“魔尊,你着魔了吗?老是搞不清重点。”   七煞魔连连点头, 我的友军终于来了。   “我本就是魔如何着魔?雪姨, 你在魔域养尊处优,圆润得像只蚕,少了轻盈感,看着好不油腻。”   雪女整个人都凝固了:“魔尊, 我建议你不要随意评价女性的体型,否则会被读者爸爸喷成筛子。”   “哈?”龙霸天无所谓道, “我是魔尊我怕谁?你为何放情魔出去?”   雪女冷着脸说:“我被你魔爹骗来魔域各种洗脑, 七情六欲极其旺盛, 一天不尝男人味浑身不得劲儿。我不喜欢魔族的男人, 我座下的小魔修时常向我贡献俊美童男, 并说皇城才俊云集, 中原地杰物丰, 我觉得魔族当引军东进, 占领此地。但魔尊好像没这个打算, 要知道做坏事是反派应尽的义务。”   “说得好有道理!”龙霸天蹲在垒骨王座上,一句话令座下两魔差点吐血,“你们尽管搞事,若被九夷真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切记向他表明这属于你们的个人行为,与本魔尊无关。”   雪女:“…………”   七煞魔:“…………”   雪女的脸色极度难看,雪白的肌肤呈淡紫色:“你那躺在冰棺里的死魔爹,听到你这番话,棺材板铁定压不住!”   “把他气活岂不更好?”龙霸天无所谓道,“上一代的恩怨与我无关,我爹尚且打不过九夷真人,我为何要头铁去挑战不可能?”   “天呐!”雪女忽然捶胸顿足,“本宫为何没有遇到你这么纯真的魔修?你那死魔爹当年设毒计诱我入魔,害我冰清玉洁的身体被众魔修强行玷污,你那死爹还倾情出演了一幕英雄救美的狗血剧,老娘一想起来,就想找块豆腐撞死。”   龙霸天扶额摆手:“你别提这事了!我背着我爹的黑锅,渣男当了好多年,也苦得很。”   “世上有几个男人不渣?”   龙霸天喷火强调:“我不渣!”   “好好,小魔王不渣,雪姨怜你。”雪女伸手去抱龙霸天。   龙霸天挡开她的手,聚眉沉目:“本魔尊不需要同情。”   …………   在一旁当背景板的七煞魔目瞪狗带,这啥跟啥啊?富不过三代,魔不过二世吗?小魔尊除了形似他爹龙傲天,其他优点一样都没遗传,龟缩在魔域开山种田,佛得哪像魔。   七煞魔申冤无望,失落至极,仰天长啸:“魔族要亡,我修魔道还有何用!!!”   龙霸天闪现到七煞魔面前,揪起他的衣襟:“闭上你的乌鸦嘴,不作无畏的打斗才是长久兴旺的根本。我爹的暗黑思想导致魔生结局悲惨,魔族经过几百年休养生息才得以喘气,你们主战派愚昧贪功,不懂本魔尊的苦楚。”   七煞魔有气不敢发,憋得好难受。   龙霸天放开七煞魔,喷火道:“仙以己之心体天心,魔以己之心代天心。仙受限于条规,约束自己的欲望。魔无拘无束,放纵自己的欲望。我爹定下的凶残规矩我觉得不好,破坏重建这是魔的本性,你不服亦可推翻我的规矩,你有那个本事吗?”   “没有。”七煞魔瘫坐在地上,捂脸连连摇头,“请问魔尊,你有欲望吗?你的欲望是什么?”   “你管得着吗?”龙霸天傲娇地捋了捋额头上的龙角,忽然转移话题,“九夷真人当真现身了?情魔的话我不信。雪姨,你下次偷汉子的时候,顺便帮我落实一下消息真假。”   雪女“嗯”了声,舔唇道:“一直听闻九夷真人的风姿世间无人能出其右,我若有机会尝尝他的滋味,即便魂飞魄散也无憾。”   龙霸天还是那句话:“见到那个给我童年留下阴影的男人,一定要表明干坏事属于你的个人行为,与本魔尊无关。”   七煞魔默默退出三人群聊,怕待久了影响自己的智商。   堂堂魔尊,如此和平有爱,简直是猪油蒙心,脑子勾芡,愚蠢透顶!远不如九夷真人凶狠,一夜荡平三大仙门,血光染红半边天,想想就贼他妈带劲。   等等,九夷真人不是入魔了吗?为何又现世救人?修仙界的传说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七煞魔不停敲打斗大的脑袋。妈的,谜团好多,我该从何捋起?   魔殿的拐角处有人低咳了声,七煞魔抬眼,看到一只手弯曲着食指在勾引自己。   七煞魔走过去,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抱臂靠在墙上,下颌扬起,拽拽道:“小魔修,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小魔修?这个面生的小子很狂啊!   七煞魔狗眼看人低,怒道:“放肆!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小杂碎?”   少年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死气沉沉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幽幽廊火映照在他脸上,一片蜥蜴纹慢慢浮现,绿莹莹的很是阴森诡异:“我,龙曰天,你没见过我,必须听说过我。”   确实听说过,闻名不如见面。   “是二殿下!失敬失敬。”七煞魔单膝跪地,朝龙曰天.行魔族尊卑礼。   龙曰天舔了舔小尖牙,说:“你和我哥的对话我全听到了,我哥儿时被九夷真人下破了胆,已是个废物,你不如跟我混。”   “啊?”七煞魔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魔尊龙傲天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龙曰天是龙傲天老来得子,按理说应该极其受宠,但龙曰天尚未足月就被龙傲天丢在埋骨地自生自灭。   阴暗晦冥的埋骨地终年恶臭熏天,尸虫遍地,阴气浓稠不亚于炼狱。没人知道龙傲天为何嫌弃小儿子,如今看来,可能是他脸上的蜥蜴纹给龙傲天丢脸了。   七煞魔直愣愣盯着龙曰天的脸看,龙曰天没有半分躲避之意,张扬地勾起半边嘴角,任他观看,并说:“魔族当有魔族的样子,我乃魔族救星,龙傲天有眼无珠,弃我不顾,将垒骨王座传给我那废物大哥,最终不得好死。我欲另立门户,重振魔族神威。”   七煞魔没发表看法,只问道:“二殿下,你既有雄心壮志,可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龙曰天说:“我有挥师东进的决心,有与九夷真人一战的胆魄。天魔秘术十阶可毁天灭地,我已练到第七阶。”   七煞瞠目结舌,不信龙曰天小小年纪天魔秘术已炼到第七阶。魔族始祖龙傲天到死时才突破第八阶,自己头都练秃了三阶还没过,龙曰天是真的要日天啊!   七煞魔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我不信。   龙曰天不管七煞魔信不信,一把将他抓到面前,一双碧眼绿森森和他脸上蜥蜴纹发出的翠绿色连成一片,极其渗人。   龙曰天低吼出他爹常说的一句冥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见你不服我哥,才给你弃明投暗的机会,别不识好歹。”   七煞魔三百来斤的大胖墩子被龙曰天单手轻松地提起,脚不能沾地,这只瘦弱的臂膀竟有这般气力,七煞魔有点相信他的话了。   但七煞魔还有疑问:“我在魔族中能力不算出众,二殿下为何选我?”   龙曰天呲着小尖牙,说:“你是自龙傲天后,少数想和九夷真人正面硬刚的魔修。我欣赏你螳臂当车的不自量力。你的实力虽配不上你的野心,但野心可刺激你快速强大。我们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拉开第二次仙魔大战的帷幕,我要灭掉所有仙门,在中原腹地遍插.我魔族黑锋旗,让不得好死的龙傲天看看他嫌弃的儿子有多强大!”   “好!好!好!”七煞魔被龙曰天的雄心壮志所折服。龙曰天看着年幼但心性比龙霸天成熟多了,这才是魔尊该有的样子,跟他混比较有前途。   龙曰天放下七煞魔,两人结印盟誓。   盟誓完成后,七煞魔告退,龙曰天说:“等等。龙傲天败后,魔族出过一员悍将,将业火魔印成功打入九夷真人的体内。魔印入体必会侵蚀灵魂,你去探探九夷真人现在是否仙魔同体,若是,我们的胜算便多了几分。”   “得令。”七煞魔又要告退,龙曰天再一次叫住他,“修仙界传说九夷真人入魔后血洗仙门未留活口,但我听说有个叫元韫的看门狗侥幸逃生,他亲眼目睹整个事件的真相,九夷真人此次出山极有可能想找元韫解当年之谜,你必须赶在九夷真人找到元韫前问出真相,杀他灭口。”   七煞魔怔了怔,这二殿下少年老成便罢了,在魔族毫无存在感的他应该没有踏出过魔域,知晓的事却比自己这个成天东奔西跑的人还多,他笼络的魔修绝对不止自己一个,如此看来他在认真备战,那些豪言壮语不是儿戏。   七煞魔这下发自内心地臣服龙曰天,极其慎重地跪下,朝他行了叩头礼。   龙曰天摸着脸颊上凹凸不平的蜥蜴纹,笑得露骨张狂。他时常在埋骨地这样狂笑,笑自己命运悲哀,笑天下终有一日会成为新的埋骨地。   ****   栖凤桥一事后,兰皎充分认识到自己能力的不足,只有加紧修炼,方能缩小与魔修的实力差距。但冰尸案尚未了结不能回燕云山,兰皎想来想去打算在皇城租一间房舍暂时落脚,毕竟住客栈又贵又不方便。   兰皎和虞渊商量此事,虞渊不管小事,让兰皎随意安排。   兰皎很随意地找到皇城大户虞汐,让他帮忙找个环境清幽适合修炼的宅院。   虞汐表示区区小事,当场让婢女拿出一沓房契给兰皎随便挑选。   兰皎不是个假客气的人,为了不辜负虞汐的盛情,选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湖景别苑。   虞汐脸色微变,夸兰皎眼光好,这座别苑是他最喜欢的,没有之一。   兰皎感谢虞汐忍痛割爱,拿出一吊铜钱作为定金,免得虞汐反悔。   虞汐没接铜钱,微笑着说你打发要饭的?   兰皎施展卖惨大法,当即苦脸,一边抹并不存在的泪珠,一边哽咽:“师叔公,我们修仙界用的货币是仙贝,皇城不能用,这吊钱是我们师兄妹四人连夜帮饭店洗了几百个碗,流血又流汗辛辛苦苦赚来的,你嫌多的话,我撸十个铜板给你作定金可好?好人一生平安。”   虞汐往前一步,伸指抬起兰皎的下巴,狭长美目一眯,狐里狐气:“洗碗真的很辛苦,你一身细皮嫩肉哪能干粗活,我给你指一条轻松赚快钱的明路如何?”   “好啊。”兰皎雀跃,以为真有轻松赚钱的捷径。   虞汐摩挲着兰皎没有胡茬的下巴,道:“你还是个雏儿吧?只要肯牺牲色相,以你的姿色必能当上小倌馆的头牌,修仙隐士这种特殊职业不需大范围宣传,就能吸引达官贵人们蜂拥而至。你承受力强的话,日进斗金不成问题,何愁没钱?”   兰皎当即沉脸:“师叔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作为长辈,实在有点为老不尊啊。”   虞汐嗤道:“你又何曾尊过老?小滑头一个。在我面前演戏,你不知我阅人无数,火眼金睛?”   兰皎扭头,颇为不服。   你火眼金睛,咋没认识明月就是你日思夜想的皇叔?   正想着,虞汐忽然问:“明月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明月沉迷修炼,小事不需他出马。”兰皎说。   “你才是太贰门的大师兄吧,为何沉迷修炼的人不是你?”虞渊一语道破,问得兰皎哑口无言。   兰皎垂眸,理不直气也不怎么壮地说:“等住处确定下来,我也要好好修炼了,我会让师叔公刮目相看的。”   “是吗?”虞汐回座,伸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我今晚设宴,为你们闭关修炼送行,把你的师弟师妹都叫上,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兰皎说:“算不得闭关,只是不能时常和师叔公见面而已。冰尸案还没结果,我们放心不下,但修炼不能延误,所以只能闹中取静啦。”   虞汐撑着下颌,但笑不语。   太贰门三小只都没定性,全靠明月一人掌控大局。明月,不,应该叫皇叔,面具遮得了脸,却遮不住卓然出尘谪仙般的气质。   “无论如何,晚上记得赴宴,去吧。”虞汐挥手赶客。   “不慌去,我还有话说。”兰皎走到虞汐面前,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入”字符,“我们入住湖景别苑后会设置隐形法阵,师叔公若有事找我们,就带着这道符一同来。”   “好。”虞汐将符纸仔细收好。   傍晚十分,兰皎一行四人来到虞汐的闲王府赴晚宴。   上门不能无礼,兰皎破费买了一篮子鸡蛋水果,苍景空捧着野外采摘的一束白菊,神色严肃地站在王府门口等通报。   小萝莉抠着鼻子说:“大师兄,我总感觉我们送的礼哪里不对。”   苍景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白菊束,说:“知道的当我们是送礼,不知道的以为我们要上坟。”   兰皎沉声:“别胡说八道,量体裁衣懂不懂?贵的咱买不起,鸡蛋水果营养又美味,白菊圣洁赏心悦目,师叔公见着肯定欢喜。是吧?明月。”   虞渊不置可否,想礼数到位就行了,反正虞汐不缺财物,便说:“礼轻情意重。”   兰皎弯起眼睛:“知我者明月也。”   虞渊冷不丁道:“我倒未必知你,你存着那些金子作甚?没见过你这么吝啬的人。”   兰皎:“…………”   小萝莉毫不掩饰地嘲笑:“大师兄是想把那些金子种在土里,到明年收获一大堆金子吧,哈哈哈哈哈。”   兰皎慌忙找回面子:“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省钱是为了修缮太贰门的大殿,将褪色的神像重新鎏金,特别是师祖的神像斑驳得面目都看不清了,必须重做。”   苍景空帮兰皎说话:“师兄说得极是,师祖代表修仙界的神威,神像仅此一座,必须清晰瞩目。”   兰皎很欣慰地拍拍苍景空的肩膀:“知我者空空也。”   岂料苍景空话语一转:“修缮大殿,重塑神像最多几百两银子,师兄有那么多金子,还舍不得用,确实太吝啬了。”   兰皎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瘪着嘴,独自哀伤。   都说我吝啬,殊不知我是因为贫穷而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出于本能的守财,当家很不容易的好吧!   入了王府门,兰皎急冲冲跑去送礼。   虞汐接过装满鸡蛋水果的小碎花布竹篮,表情有点复杂,但见兰皎双手一叉,等待被夸,便如他所愿。   虞汐夸兰皎乖巧懂事,穷得愁吃愁住还送这么大的礼,着实令人感动,当即命令婢女将此“大礼”送进后厨,妥善保管。   苍景空默默向虞汐呈上白菊,虞汐的脸色晴转多云局部即将出现雷暴大雨,兰皎解释道:“这束白菊是今日刚采的鲜货,不是观赏的,是用来泡水喝的。白菊有清肝明目,清心补肾,健脾和胃的功效,最适合师叔公这样的绝世美男子调理身体。”   说话是门艺术,一句说得人跳,一句说得人笑。兰皎拍得一手好马屁,虞汐脸色稍霁,收了花束顺手插在廊下的大花瓶里。   家宴没有外人,珍馐美味陆续上桌,好多菜式都是宫廷专供,三小只从未见过,垂涎搓手等着大快朵颐。   虞汐简单说了两句场面话后,晚宴开始。   三小只争先恐后抢自己喜欢的肉肉,虞渊却一动不动,看着二十八道菜式中的开水白菜。   这道菜勾起虞渊遥远的记忆,母妃的容貌已模糊不清,但母子离别时的哭喊声和禁军的喝止声犹在耳边。虞渊曾想混入冥界去看看母妃是否转世投胎,但此念一起,便有仙音吟唱,说   三界殊途,人各有命,莫给逝者留下执念,使她无法往生极乐。   岁月流去,虞渊的心已如磐石,再想起旧事,波澜不惊。   虞渊不知虞汐是否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才上这道菜式,目光微转,瞥向虞汐。   虞汐也没动筷,正襟危坐观察着虞渊的表情。   开水白菜清淡无油,看着是道素菜,实则是道用料讲究,极其费心费力费时的宫廷佳肴。   虞汐听说虞渊儿时最喜欢吃他母妃做的开水白菜,今日夜宴虞汐专程给小皇帝打了招呼,请御膳房来王府做这一道美味。   “明月,你为何不吃,是菜肴不合胃口吗?”虞汐端起茶碗,边撇浮沫边问。   虞渊收回目光:“我辟谷。”   虞汐给虞渊的茶碗里添了点新茶:“那就喝点茶水吧。我也修过仙,熬过辟谷期确实对美味没什么兴趣了。”   “你们那是厌食症吧。”兰皎舔着筷子上的油水说,“我也过了辟谷期,美味依然对我充满诱惑力。”   “你们是修仙者中的特殊群体。”虞汐摇扇道,“楚楚和你小小年纪,一个结丹,一个元婴,你俩还百无禁忌,是不是想气死那些修仙的前辈们?”   兰皎边狼吞虎咽边说:“祖师爷赏饭吃啊。元婴只是迈过了修仙的门槛,我见过世面后,感觉自己还是个弟弟。师叔公,你修仙修到什么阶段了?又为何不修了?”   “你猜猜。”   兰皎不遂虞汐的意,反问:“你猜我猜不猜?”   虞汐微笑着放狠话:“我猜你这么调皮,一定没尝过鸣风鞭的滋味。”   “鸣风鞭是什么东西?”兰皎第一次听说。   虞汐优雅地从腰后扯出一根布满银色麟甲的长鞭:“鸣风鞭乃太乙门镇派四宝之一,专治各种不服,特别适合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可爱。我没有鸣风鞭,但我有龙麟鞭,可以帮修仙祖师爷教你如何正确修仙。”   “明月,救我!”兰皎连滚带爬躲到虞渊身后,撩起虞渊的袖子遮挡自己。   修仙祖师爷本爷微微侧身,给兰皎更多的庇护。   虞汐看在眼里,美目微眯,对虞渊说:“明月,我有一事不明,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皎暗忖:有什么事不能公开讲,非要私下交流?不能让他过多接触虞渊,以免暴露身份。   兰皎噌地一下站起来,挡在虞渊身前,拒绝道:“师叔公,鞭子冲我来,别找明月的麻烦。”   虞汐愣了一下,细细打量了兰皎一番,似笑非笑:“皎儿,你这是在保护明月?”   兰皎排开双臂,虚张声势:“正是!作为太贰门的大师兄,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师弟。”   虞汐用扇掩嘴,轻笑出声。   皇叔啊皇叔,你辉煌数百年,踏风逐浪,扫荡邪恶,盖世威名令魔修闻风丧胆,如今被一个小小少年护在身后,作何感想?我很好奇。   虞汐偏头问虞渊:“明月,你觉得皎儿能保护你吗?”   虞渊看着兰皎略显瘦弱却颇有气势的身体,避重就轻道:“这份心意很真诚。”   虞汐盘起龙鳞鞭,对兰皎说:“想做保护者必须有足够的实力。皎儿,你的实力够吗?”   虞汐太会戳人痛点,兰皎昂扬的身体顿时佝偻起来,底气不足地说:“师叔公,我能拒绝回答这个扎心的问题吗?”   “当然,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将来会成为呈堂证供。”   ……这词咋这么熟?   兰皎勉强打直脊背,声音不大不小道:“我现在的能力暂时不太够,但若遇危险,我会尽我所能挡在最前面,哪怕只能做肉盾。” 第29章 临幸能乱说?   虞渊眼中光彩流动, 第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虽然并没什么安全感,但那句朴实无华的话化作暖流融进虞渊心里, 滋味绵长。   虞渊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却越发突出了他眼中的神采。虞汐从未见过虞渊情绪外露,他总是波澜不惊, 哪怕山崩于前也从容不迫。   从前的虞渊眼里装着日月, 被他注视你会感到世间万物极为渺小, 而自己更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那种广袤无边的距离感和日月无形的压迫感犹如神灵在前令人敬畏,不敢逼视。   他对弟子不苟言笑,话尽于仙学, 从不闲谈, 竖立起的仙师风范成为当时各大仙门的行为标杆。   现在的虞渊锐气尽敛,混在三小只里也有了一身少年气,与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修仙祖师爷判若两人。特别是他微扬着头看着兰皎时,眼中微光荡漾, 犹如黎明前深邃的星空。   几百年与世隔绝,令皇叔的变化如此之大。   虞汐不能往深了想, 主要是自己的境界不足以探寻仙圣的精神领域。虞渊乔装改扮进入太贰门必有他的道理, 或是厌倦孤山独居, 想出来透透气;亦或是经过几百年冥思, 终是初心未改, 逢乱必出。   无论如何能再见虞渊的面虞汐心愿足矣。   兰皎傻愣愣站着, 两位虞美人都看着他, 一个眼盛星河, 一个若有所思。   场面迷之尴尬!兰皎着实经不住两位美人的目光洗礼, 抬袖遮住脸面,麻利滚回自己的座位。   虞汐手撑额角,又慵懒地摇起他那把玉扇。   虞渊伸手去端茶水,腕间银铃叮当作响。   虞汐目光下移,落在那串做工有些粗糙的银铃手环上。   男子甚少以银铃作饰品,倒是好些开放的艺伎优伶喜用这等响物来吸引客人。皇叔虽年幼入山不解尘事,但他入山前没少看宫廷优伶表演,岂会不知银铃的用途?   虞汐忍不住问道:“明月,你的手环很别致。”   虞渊喝了口茶,放下茶碗,垂眸看着手环说:“法器。”   兰皎微张的嘴缓缓闭上,最后扬了扬唇。   虞汐见过虞渊做的法器,精细程度远超这个银手环千百倍,这个玩意儿肯定不是他亲手做的,但见虞渊低头撇着茶沫不愿多说的样子,虞汐只能绕过这个话题。   “不知冰尸案凶手何时再作妖,此案一日不结,皇城百姓一日难安。昨日家住栖凤桥附近的百姓又报案,说夜里栖凤桥有妖兴风作浪,引得河水暴涨,地动天摇,一把寒光利剑将河水一分二后,事态才得以平息。这事是你们知道的吗?”   兰皎被虞汐教训后不敢轻易发言,抿唇看着虞渊。   虞渊没有隐瞒:“知道。在栖凤桥作祟的小魔已被逐,冰尸案非她所为,还需细查。”   虞汐说:“看来皇城会乱上一阵子。”   虞渊点头:“洞天福地,必有妖孽横行。当今天子尚且年幼,朝内朝外忧患实多。”   “明白。”虞汐此刻强烈感受到自己和虞渊血脉相连。虞家负了他,他却从未负过虞家。他守护天下太平,何尝不是守护虞姓皇室能千秋万代地绵延下去。   虞汐修仙半途而废,就是因为当年朝中暗流涌动,明帝处境艰难,三番四次派人前往燕云山请虞汐归朝。   虞渊生来是远离红尘的命,虞汐生来是万丈浮华的命。   便各安其命,各司其职罢。   离开闲王府后,苍景空终是忍不住问虞渊:“明月,你为何和师叔公聊起朝堂的事?你们以前认识?”   虞汐胡诌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娘曾是宫中人。”   “你娘是宫里人?那你的家境应该还好吧,为何落魄四海为家?”   兰皎接过话道:“因为父母早逝啊,这个问题别再问了。”   “哦。”   走在前面的小萝莉忽然停下脚步,微微弓起背,眯眼看着前方一条幽深的小径。   “嘘~有情况。”萝莉摆手,让后面的三人闭嘴。   “啥情况啊?”苍景空抻长脖子。   兰皎消声走到最前面,落实了他那句“遇到危险,我会尽我所能挡在最前面,哪怕只是做肉盾”的话。   夜深无月,苍穹幽暗,一阵诡异的凉风吹得檐下灯笼摇摆不定,羸弱的烛光逐次熄灭。   当最后一道亮光消失后,幽深小径里出现一排缥缈若烟雾的东西。   那些东西人形浓雾,排着整齐的队列,转道进入十里长街。   苍景空悄声道:“是魂魄!”   兰皎擦亮眼睛看着它们,发现它们背上贴着“冥”字的符贴,毫无意识地跟着领头的白雾前行,白雾手中连着一条长长的锁链,坠地却无声。   “是白大爷引魂入冥府,我们给白大爷作个揖吧。”兰皎双手合十,朝浓雾行礼。   飘在前面的白雾回头,面目模糊,但兰皎依稀看到他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   浓雾消失后,熄灭的灯笼自动亮起,兰皎呼出一口气,问虞渊:“我没看错,那是勾魂使者白无常吧?”   虞渊点头:“你白大爷笑了,等你寿终时兴许能多给你点时间,让你流连人间。”   兰皎觉得虞渊这话有瑕疵,撇嘴道:“我不会给他机会勾我魂,我要长生不死,做个老妖精。”   虞渊感觉有被冒犯到,嘴角抽抽。忍了忍,没忍住,沉目盯着兰皎,说:“你一心想做妖,上次我就不该拦你,让那情魔捉你去做炉鼎,尝尝冰火九重天的煎熬。”   “你才舍不得呢。”兰皎非常自信地说,“没有我这个善解人意的小棉袄,你会失去很多乐趣。”   兰皎很膨胀,虞渊想晾他一晾,便另外物色修仙种子选手。   虞渊蹲在小萝莉面前,轻言细语地问:“楚楚,你想和我单独修炼吗?”   明月深藏不露,小萝莉看不出他的境界有多高深,但大师兄那种终极学渣都被明月带上了元婴,自己这种天赋异禀的优秀生,若能得明月私教,岂不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天降美事,小萝莉点头如捣蒜:“超级无敌爆炸想!明月,你终于肯临幸我了。”   小萝莉伸出小拇指:“口说无凭,拉钩立誓。”   兰皎迅速走位,插入两人之间,手掌包住小萝莉的手,说:“临幸两个字能乱说吗?不许拉钩钩。师妹,我跟你讲,千万不要轻信男人的话,俗话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   兰皎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神秘力量凝固住,然后眼睁睁看着虞渊牵着小萝莉的手,和苍景空有说有笑地融入夜色中。   兰皎解开桎梏时,天空已泛起鱼肚白。   兰皎带着一身朝露回到客栈,一脚踹开房门,强烈谴责虞渊心硬如铁,明知采花淫贼神出鬼没,我这么好看竟然放心大胆的把我定在街上,万一我被那妖贼置办了,你后悔来得及吗?   正在打坐的虞渊眼皮子都没掀开,淡淡道:“你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么?采花贼大概看不上你。”   兰皎气得浑身哆嗦,气急了脑筋打结,做出了一个平时不敢想的动作。   兰皎走到虞渊面前,狗胆包天地勾起虞渊的下巴。虞渊睁眼的刹那,兰皎的手指抖了抖,差点抽筋。   “你作甚?”虞渊的声音无喜无怒,却充满压迫感。   “我、我看你下巴上有脏东西,帮你擦掉。”兰皎的勇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双肩一缩,后退三步,和虞渊保持安全距离,“我很不爽,你一点都不担心我。”   这时,打洗脸水的苍景空端着脸盆进屋,看到虞渊说了句:“明月,你回来了。”   虞渊微微点头,又合上眼睛,吐纳入定。   兰皎不明白苍景空这话的意思,凑过去问:“明月不是一直在房里打坐吗?”   苍景空边抹脸边道:“没有啊,明月带我们回客栈后,又出去了。我晨起时,他还没回来。”   “他去哪儿了?”   “我咋知道?”   “你不问问?”   “我是啥地位啊?问了明月未必会答。”   那倒是,没地位的人没有话语权。我就不一样了,我问,虞渊肯定会答。   兰皎再次来到虞渊身旁,坐下,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明月啊,昨晚你去哪儿了?”   虞渊的眼睫动了动,未出声。   我的地位也下降了吗?兰皎抚胸仰面倒下,胸闷气紧,好不郁闷。   虞渊的眼角隙开一条缝,瞄到兰皎抱头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滚动,想说我一直在房顶上守着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不能太惯着他,整天没个正形,嘴上立誓图强却不落实于行动,这样下去何时才有自保的能力。   我也要好好自省,不能放任情绪波动,情绪一旦超越理智,触发魔印,当真会祸乱天下。   虞渊的心思没人知道。   自从搬到湖景别苑后,虞渊的话变少了,态度也颇为冷淡,问仙学问题他会答,除此之外的闲话他一概不理。   兰皎碰了几次冷钉子后,确定自己被虞渊嫌弃了,不再自讨无趣,将心思放在修炼上。   六扇门和皇城司轮流值夜,虞渊隔三差五会出来溜达一圈,制造冰尸的凶手仿佛人间蒸发,皇城暂时安定下来,街上又恢复了人流如织的热闹场面。   虞渊表面不与兰皎过多接触,却时刻关注着兰皎修炼的进度。   兰皎沉下心来认真修炼,体内婴元已更换了两次。萝莉和苍景空也各自进阶,长进颇大,   虞渊对此比较欣慰。   仙学需要传承,无论仙魔大战会不会再次爆发,虞渊都要培养传承人将天道延续下去。   但愿兰皎能早日独当一面。 第30章 情.欲劫。   七煞魔离开魔域后不敢贸然找寻虞渊, 便先着手去找亲历仙门屠戮日的幸存者元韫。而雪女有了虞渊这个奢侈级的目标后,对凡夫俗子丧失了兴趣。   雪女召来情魔细问,情魔用仅剩的一缕幽魂保证, 把自己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仙修绝壁是九夷真人本尊。   雪女遂离开魔域,亲自到皇城暗寻虞渊的踪迹,但找了好些天一无所获。雪女琢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便在画皮魔修辣妹子辣的火锅店暂时落脚。   雪女是魔族的顶级女魔修, 作为龙傲天淦过的女人, 在魔族的地位甚至超过四大魔将, 辣妹子辣是雪女的忠实拥趸,把她视为自己的偶像。   辣妹子辣画的脸皮有些像雪女,但妖骚劲不足雪女万分之一。辣妹子辣得知雪女欲壑难填, 自告奋勇为她物色英俊少年。   域外人烟稀少, 辣妹子辣一路东进,发现人口稠密的皇城人杰地灵,便再此开店扎根。一方面保证雪女的欲望补给,一方面为魔修占据一个信息传达点, 若日后魔族想挥师东进她还能立首功。   辣妹子辣告诉雪女,为了试探现在的仙门还管不管事, 她弄了几具冰尸弃置闹市街头。   雪女听了当即黑脸:“本宫没允许你擅自行事。”   辣妹子辣说:“偶像放心, 现在的仙修都是酒囊饭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和情魔沆瀣一气, 把官府和仙修耍得团团转。”   雪女压抑着怒气问:“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辣妹子辣自豪地点头。   雪女一记冰砂掌打得辣妹辣子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你比猪还蠢!情魔差点灰飞烟灭的事你不知道?不过本宫倒是要感谢你把九夷真人引出来了!”   辣妹子辣捂着裂开的画皮脸说:“情魔有妄想症, 她把太贰门弟子当成九夷真人。我见过那四名弟子, 有两个戴面具的很是出挑, 但不可能是九夷真人。”   “为何不可能?太贰门是九夷真人仅存的嫡传仙脉。”   辣妹辣子主观道:“传说中的九夷真人金质玉相, 何等高贵冷艳, 太贰门弟子看起来涉世未深,稚嫩得很,灵力也不高。”   雪女:“你能画皮藏在繁华中,九夷真人就不能隐藏实力下山仙游?”   ……好像是这么个理。辣妹子辣无言以对。   “那四人在哪里落脚?”   辣妹辣子说:“我没怎么关注他们。我用来制冰的小雪人不见了,我找它来着。”   雪女怒道:“你他妈涮火锅时少吃点猪脑子!”   暴揍了辣妹子辣一顿后,雪女冷静思考,情妖和辣妹子辣各执一词,都有可信之处。   不愧是九夷真人,传说当了这么多年,依然神秘莫测。既然你为冰尸而来,没有找到凶手必不会罢休。现在你我都在暗处,我若妄动岂不是将主动权拱手让给你了?我没那么傻,这场躲猫猫的游戏我有耐心玩到最后。   冰尸案没再增加受害者,皇城暂时太平。皇城司和六扇门虽未抓到凶手,但保卫了皇城的治安稳定,小皇帝没有在此事上对虞汐施压,给受害者家属送去抚恤金,让他们节哀顺变。   转眼到了飘雪的凛冬,洋洋洒洒的雪花勾勒出一个银装束裹的冰雪世界。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冰,宛如一面明镜,倒映着别苑的亭台楼阁。   兰皎轻衣薄衫独自在结冰的湖心打坐,体内的婴元已焕然一新,达到分神期,也可以化出分.身。   但兰皎的分.身暂未实化,淡薄如烟,轻轻一缕在湖上飘来飘去。饶是如此,兰皎也小有成就感,这代表自己的境界又高了一点。再加紧修炼,将外神与元婴结合在一起,分.身便可实化,就像情魔那样有独立的个体。   兰皎想把这个可喜的消息告诉虞渊,但想到他高岭之花一般疏离的模样,兰皎的心情就如同这冰天雪地的环境,萧索得不行。   兰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时,瞥到河岸廊边有一道黑影忽闪而过。   样貌没看清,但手环发出的清脆铃声已暴露出那人的身份。   兰皎失笑。虞美人,你转身躲闪的样子像极了学校门口那些因担心孩子不听话而躲在暗中偷窥,生怕熊孩子发现自己的操心家长。关心就不能正大光明一点吗?   虞渊消失的方向只有一条通往别苑花园的路,只要他没有不走寻常路地乱飞,兰皎就能拦路堵截住他。   兰皎先飞为敬,赶在虞渊之前落在银松环绕的假山山巅上,摆了一个高难度装笔的姿势,在紫绶埙与洞箫间纠结了一秒,毅然决然选择用洞箫吹奏《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的曲子。   兰皎吹箫没有实操经验,起初连声都吹不出来,努力了半天,洞箫终于发出断断续续极其难听的声音,非常考验听众的忍受力。   虞渊作为爱乐之人,从未听过如此割裂般的箫声,整个人都枯了,一脸郁色地从廊内走出来,抬头看着自以为音律美妙的吹箫少年。   兰皎看到目标人物终于出现了,情绪越发高涨,呜咽刺耳的箫音一声高过一声。   兰皎吹得正嗨,忽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耳旁扇风。   兰皎空出一手去抓耳朵,抓到一只小鸟爪子,扯过来一看,是毫无忠诚可言,给粮就认主的胖信鸽。   胖信鸽此刻口吐白沫,鸽身抽搐:“我如果有罪请用国家律法来惩罚我,而不是遭受这种阴间哀乐的折磨。”   兰皎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摔,胖信鸽扑棱着翅膀往假山上撞去。   兰皎收了洞箫,哼道:“你这禽兽懂音律吗?”   胖信鸽及时掉头,落在银杉树上,用翅膀抹掉嘴边的白沫,说:“我们禽兽作出来的乐音都比你吹得好听,你真是禽兽不如啊。”   靠!兰皎本就不高的素质在胖信鸽的挑衅之下荡然无存,飞身上去抓信鸽。   信鸽飞,兰皎追,静谧的花园里一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虞渊负手作壁上观,暗忖兰皎和一只鸟儿置气,是不是到了七劫中的第二劫。   所谓七劫乃:退病,情.欲,妄心,魔境,真空,换骨和苦海。   辟谷期会迎来第一劫——退病。这期间身体因承受不住修为所带来的伤害遭受损害,轻则五味全失,行销骨瘦。重则五脏移位,血脉逆流,损伤本体。   兰皎天赋异禀,辟谷期竟不受退病困扰,体质经过周期的转换后,无风无浪地渡过了第一劫。虞渊见他无任何不适,就没向他说明渡劫并非他所想的那种天雷劈身的劫难。   从分神到合体期会迎来第二劫——情.欲劫。   情.欲劫并非单指的爱.欲,而是随着境界的深化,所有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稍有差池就会在修炼途中走火入魔。渡过情.欲劫后,心境会得到质的飞跃。   兰皎顽童心性,过于活泼,情.欲劫可帮他稳定心智。可虞渊暗中观察了许久,并未发现他有异常的情绪波动,若情.欲劫也被他毫无知觉地渡过,虞渊恐怕要将修仙界传奇的称号拱手让给他了。   今日他被一只鸟儿挑衅失去风度,可见情.欲劫对他有一定影响。   胖信鸽作死没看黄历,偏偏撞上兰皎情绪不稳的时候,一身引以为傲的浓密白羽被兰皎的无影手扯得七零八落,只剩屁股尖上一撮绒毛幸免于难。   兰皎倒提着胖信鸽,一脸邪恶冷笑:“你跑啊,你就是有七十二般本领,也逃不出本如来的手掌心。”   胖信鸽浑身光秃秃,又冷又羞,用翅膀遮住肚皮说:“别闹了,虞公子让我询问你们,三日后修仙界将进行猎妖大会,太贰门要不要参加。”   “何为猎妖大会?”兰皎闻所未闻。   猎妖大会是虞渊创建的考核仙修技能修为的一种方式,每百年举行一次,凡是对自己的修为有信心的修士均可参加,以门派为小组进入魔修撤走后遗留下的幽冥古道,那里妖兽成群,因被虞渊设置的法阵困住不得解脱而极度狂躁危险。   太乙门覆灭前每逢猎妖大会开启,虞渊就会派得力弟子率先进入幽冥古道布防,保证参与者的人身安全。毕竟实践出真知,猎妖只是考验仙修功力的一种方式,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太乙门事变后,修仙式微,不少仙门人去楼空,没人能担起护卫的任务,这项劝你有点笔数的运动因此退出修仙的舞台。   虞渊听到这个消息,目光略沉。   胖信鸽回答兰皎的问题:“猎妖大会是衡量仙修能力强弱最有效的方式。修仙名门的声望基本自来猎妖数的多少和所获魔丹的颜色深浅。虞公子说他请你们下山破冰尸案就是想让太贰门被修仙界认可,但冰尸案迟迟未结,某些仙门又开始嚼太贰门的舌根,恰逢猎妖大会重新开启,虞公子觉得你们应当参加,便派我传达讯息。”   “上一次猎妖大会是在什么时候?”虞渊问。   胖信鸽说:“三百年前,我祖爷爷还围观过。”   “哪个仙门担任护卫?”   “什么护卫?”胖信鸽没听过这种说法。   虞渊皱眉道:“幽冥古道内妖兽凶猛,没有护卫暗中协助,灵力低的仙修会成为妖兽的腹中餐。”   “这我就不知道了。”胖信鸽说,“我祖爷爷说幽冥古道绵延数百里,古木蔽天,怪石嶙峋,阴森可怖的环境不亚于冥界炼狱,去那里猎妖的仙修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是常有的事。本来猎妖大会已被修仙界摒弃,但各大仙门为争第一仙门的荣誉,谁都不不服谁,争来争去决定重启猎妖大会,用实力说话。现在排名前五的仙门都猎到过妖兽,这便是危险与机遇并存,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道理。”   兰皎抿着唇,纠结要不要去猎妖大会。扬名是兰皎一直想做的事,虽然修仙祖师爷就在身边,而且已经不在乎浮名,但身为仙修却被修仙界排挤看不起的状况着实让兰皎憋屈。   御姐师父没有把振兴门派挂在嘴上说,但她从未放弃过招新,她是因为门派无人空旷寂寞,想找几个小朋友排解无趣吗?兰皎觉得不是,因为他和御姐师父是同一类人,所有不正经里都藏着认真的情绪。   御姐师父心中信仰未灭,宁愿蹉跎年华也要坚守住太乙门传承下来的荣光,哪怕那些荣光在别人眼里已违天悖道。   但兰皎受到情魔的打击后,特别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代表太贰门让修仙界刮目相看,虞渊这个粗壮金大腿没有表态前,兰皎不能莽撞地带着师弟师妹去硬拼。   兰皎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虞渊。   虞渊感受到兰皎灼热的视线后,也抬眸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想去?”   兰皎点头,说出憋在心里许久的大实话:“太贰门一直受修仙界排挤,身为太贰门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很少因为别人看不起我而不开心,因为无所谓。但别人看不起我的师门,非议我的师祖,甚至私下动手打……”兰皎差点说出打死我原身的话,顿了顿,又说,“我不想与人为敌,但该争就要争。”   兰皎委屈中带着倔强无畏的少年意气,此刻的他不像个仙修,倒像个仗剑走江湖,快意恩仇的小侠士。   虞渊并不在乎修仙界怎么议论自己,辉煌过,落寞过,一切往事转眼成云烟,惊不起他心湖中半点波澜。但兰皎振兴师门的愿望如此真挚强烈,虞渊那颗早已沉寂的心终究是动了。   虞渊抬手在信鸽身上摸了一下,胖信鸽被撸掉的羽毛重新复原。他说:“你回去告诉虞汐,太贰门不会缺席猎妖大会。” 第31章 驯服。   午后虞渊召集三小只开会, 向他们告知猎妖大会的注意事项。   能出门放风了,小萝莉显得特别兴奋,拍着微微隆起的胸脯说:“明月放心, 我只和妖兽斗,不与其他门派的仙友起冲突,除非实在忍不住。”   苍景空低头抠着指甲盖。兰皎按住他不安的手说:“师弟, 请你发表一下即将参加猎妖大会的感想。”   苍景空是个老实人, 实不相瞒道:“我这刚结金丹的小渣渣不够妖兽塞牙缝。师兄,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吗?”   “什么约定?”兰皎毫无印象。   苍景空哎道:“我们不是约定好不要努力, 一起愉快地当学渣吗?结果你背着我日夜苦炼,修为境界超了我三个等级,让我情何以堪?”   兰皎明显感觉虞渊那困惑不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脸皮烫了一下, 坚决不承认:“你怕是记错了,我这种力求上进的三好生怎么可能自暴自弃。”   “我不可能记错,师妹在场,可以作……”   兰皎迅速捂住苍景空瞎说大实话的嘴:“你憋无中生有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练几套御魔术。”   小萝莉悄悄扯了扯兰皎的袖子, 拇指食指来回搓动暗示兰皎给封口费,不然就要现场指认兰皎是个伪三好生。   兰皎背过身, 磨着后槽牙往小萝莉手里塞了一粒碎银。拿去!记住风水轮流转, 你别让我逮着你的小辫子。   小萝莉将马尾小辫子甩得飞起, 相当得意忘形。   虞渊把兰皎和萝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却没说什么, 这明显不符他教学时的严肃风格。以前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虞渊出了名的严厉, 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 现在的虞渊的确变了许多。   虞渊曲指扣了叩桌子, 拉回三小只的注意力:“你们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听进去了。”兰皎带头回答, “明月说的话,每个字我都牢记在心。”   “是吗?你重复一遍我的话。”   兰皎胸有成竹:“妖兽的妖力不分体型大小,而是从颜色上判断。绿色妖兽相对温柔,黑色妖兽比较暴躁,红色妖兽最厉害,且能变换外形,属于稀有品种。若能拿到红色妖兽的妖丹,我们就是猎妖大会上最靓的崽。”   “我的原话里有最后一句?”   “没有,那是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兰皎继续说:“进入幽冥古道后,我们一定要以明月为中心抱团,不可随意乱跑。”   虞渊微微点头:“这次的猎妖大会开得蹊跷,皇城尚未太平,修仙界却在此时重启猎妖大会,幽冥古道又是魔修入侵中原的第一个居留地,一旦开放幽冥古道的入口,魔修大有可能乘机而入。”   听到魔修二字,兰皎立即肃色:“猎妖大会整个修仙界都会出动,人多力量大,魔修不敢闹事吧?”   虞渊出山的原因是兰皎被一群仙门弟子围堵在燕云山下群攻,那些仙门弟子听信传说,不分青红皂白拉踩排挤清白无辜的太贰门,导致虞渊对现在的仙修印象极差:“如今的仙门弟子是什么样子你很清楚,若真遇到魔修能团结起来吗?”   兰皎虽对几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仙门没什么好感,但他相信浊流之中有清泉,因为兰皎记得一个细节。   去年兰皎下山招新不知招生套路,便伪装新人亲自体验,到一家看起来有点寒酸的仙门面试,那位面试官一眼就看出兰皎灵根已碎,修为应该比御姐师父还高。   兰皎说:“有些仙门确实很烂,但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修仙界失去指路明灯后,始终有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将正统修仙延续至今。真修士心中的天道之火从未熄灭,只要将散沙汇聚成塔,就不怕魔修卷土重来。”   “聚沙成塔谈何容易?”虞渊摇头微叹,“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噗——咳咳咳——”这句话不是我打游戏时的口头禅吗?   虞渊晲着兰皎,兰皎抚胸恢复正色:“我们做最坏的打算,抱最好的希望,尽最大的努力完成眼前的目标,先搞到红色的妖丹再说。”   乐观无畏的正能量最易点燃人的斗志,四人中最弱的苍景空率先站起来支持兰皎:“师兄说得极是!管他妖兽还是魔修,干就完事儿。我提议‘贰字旗’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好一个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兰皎啪啪鼓掌,“没想到师弟竟有这般视死如归的豪迈气概,令师兄汗颜呐。”   小萝莉雷厉风行,从胸衣里拿出裹成团的锦旗,分发给大家:“来,振门派之威的贰字旗我一直随身携带,人人都有,永不落空。”   夜里,兰皎翻来覆去睡不着。熬到三更,终是忍不住起床早早到湖心复习御魔术,却感觉术到用时方恨少。   兰皎正惆怅,忽闻叩门声。   兰皎的灵力盈长后,六境异常敏感,耳能顺风辩声,眼能穿墙透视。   兰皎开放灵识,看到别苑门口站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男人牵着一匹通体黝黑油亮,惟额上有个菱形的白纹,异常剽悍雄壮的骏马。   兰皎闪身到墙边,压着嗓子问:“来者何人?”   男子即刻对暗号:“送马人。”   “马从何来?”   “踏月而来。”   “夜半三更鬼敲门。”   “路上行人欲断魂。”   “后宫佳丽三千人。”   “皎儿倾国又倾城。”   哈哈哈哈,此话甚得我心。   兰皎开门,伸头左右瞅了瞅说:“有没有人跟踪你?”   男人面无表情:“六扇门办事你放心。”   兰皎又说:“为何三更半夜送马?”   男人:“门主说此去幽冥古道山高路远,为了给你们节省灵力,代步用。”   兰皎:“我们有四个人,一匹马怎么够用?”   男人:“抓阄,或者给猎妖主力用。”   “……”兰皎忍不住翻白眼,“你仿佛在逗我?”   “门主是这样吩咐的。”提到虞汐,男人抱拳以示尊敬,“此宝马性能卓越,极其难驯,能不能驾驭它全凭本事。门主友情提示,某些小盆友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最好让明月来驾驭。”   自古宝马配英雄。兰皎第一眼看到这匹骏马,就想骑上去感受它的雄壮。   虞汐的劝告兰皎自动屏蔽。   兰皎在骏马旁踱了几步,忽然跃上马背,双腿夹紧马腹,豪情万丈道:“天马给我流星冲!”   宝马性子极烈,被一个素不相识的毛头小子骑了,顿觉威严受到了挑战,猛打响鼻,疯狂尥蹄,颠簸背上的人。   兰皎被强大的马力颠得头皮发麻,骨头散架外加蛋疼,当即认识到自己确实不是御烈马的材料,正想跳马,宝马却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只见宝马额头上的菱形白纹骤然闪亮,马鞍上的束带飞散开来将兰皎的双腿死死捆住,四蹄生风,腾空跃起,竟撒丫子朝空中狂奔而去。   猎猎寒风在兰皎耳边呼啸,雪花夹杂着冰凌毫不留情地剐蹭着兰皎白嫩的脸颊,胯.下宝马大有不入九霄不回还的意思。   黑衣男子大喊:“你快勒马。”   紧要关头,你还问这无聊的问题!兰皎又惊又急:“我快乐个毛啊!快教我怎么安抚它的情绪。”   “勒马!悬崖勒马的勒!”   兰皎使劲儿扯缰绳,或许是扯绳的姿势不对,越扯宝马蹿得越快。兰皎几乎要冲上天,与月亮肩并肩了。   就在兰皎风中凌乱之际,一道黑影直冲云霄,落在兰皎身后的空位上。   虞渊双手环过兰皎的身体,将他手中的马缰快速挽在手中,轻轻荡了几下。   狂躁的宝马终于停止暴走,放缓速度,同时扭头回看。   虞渊身体前倾,拍了拍宝马的脖颈:“白菱,不得无礼。”   宝马的双耳前后转动,嘶鸣两声,表示出意外的喜悦心情。   黎明前的天空幽蓝一片,脚下是错落有致的银白城郭,特别梦幻。   兰皎被虞渊圈在怀中,冰冷刺骨的凛冽高空有个温暖又极具安全感的怀抱倚靠,劲风朔雪那都不叫事儿。   兰皎挪动屁股,更紧地靠在虞渊胸上,问道:“你见过这马?”   “没见过。”虞渊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见过你怎知它的名字?”   虞渊风轻云淡道:“下面那人给了我马牌。”   这都能圆回来,不愧是修仙界影帝。   “这马有灵力。”兰皎百思不解,“不知师叔公将它送给我们有何深意?”   “他想让你见识一下妖兽的烈性。”虞渊调转马头,徐徐下降,“虞汐喜欢你,而且知道你的弱点,稍作刺激你就会上他的钩。”   “这马是妖兽?可它明明有灵力啊。”兰皎不解道。   虞渊说:“马牌上记载白菱的父母都是妖马,降生时额上有独角,浑身赤红,妖力不俗。被驯服后,独角退化形成菱状白纹,妖力虽已净化成灵力,仍有一定的危险性。我若不上来牵制住它,它会带着你在碧落九宵一直奔跑,直到你被风雪冻成冰人。”   “我微观虞汐许久,感觉他外热内冷,能让他上心的人应该极少。他知道妖兽不好对付,便用白菱给你提个醒,切莫一时兴起,将自己置身险境。”   师叔公真是用心良苦,白菱这么危险,他的提示却像个玩笑话。若虞渊不在场或者不出手,我岂不是会冻死?可见被虞汐喜欢风险极大,不知陆离有没有九条命给师叔公造。   尽管虞渊各种自圆其说,兰皎还是想到一个遗传学问题:“明月,你说血脉相连的宗亲,隐藏属性会相似吗?”   “何为隐藏属性?”   “就是某些喜欢整人的恶趣味啊。”   虞渊没有作答,兰皎正想回头问他为何沉默,虞渊忽然荡起缰绳。   白菱得到飞奔的指令,动力直达顶峰,“咻咻咻咻”在风雪肆虐的夜空中移形换影。   兰皎被风雪刺激得睁不开眼,紧紧拽着虞渊的衣襟,慌张无措的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虞渊用行动证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留言投雷灌溉的各位小仙女,有你们这个冬天不会冷。 第32章 冤家还有五秒到达战场。   姓虞的都惹不得!   这是兰皎落地后顶着一头超级赛亚人发型, 反复提醒自己的话。   虞渊将白菱牵至马厩,回头对兰皎说:“现在可知你师叔公的良苦用心?”   明明是你故意整我,竟甩锅给师叔公, 修仙祖师爷能干出这等嫁祸之事,必定是受魔印影响,除此之外兰皎想不出其他理由。   从卧房出来的小萝莉发现马厩里多了一匹品相极好的宝马, 老远就称赞:“这是哪来的马儿, 好俊啊。”   兰皎转了转有些僵硬的眼珠子, 问小萝莉:“师妹, 你想不想骑它?”   小萝莉蹦蹦跳跳跑过来,看到兰皎的头发上面结着寒霜,立刻警觉起来:“想是想, 但看情形这马不好驾驭呀。”   兰皎捋着打结的青丝, 瞪了虞渊一眼:“马好不好驭取决于驭马人的水平,师兄友情提醒你,以后千万别和明月同乘一骑。”   虞渊低头整理衣衫褶皱,不与争辩。   “明月, 我们几时出发去幽冥古道?”小萝莉颠了颠肩上的小包袱,“行装我都打点好了。”   “未时出发, 把小雪人带上。”   兰皎:“带那玩意儿干啥?”   “幽冥古道魔气很盛, 带小雪人去吸吸魔气它才能醒。”   虞渊避世太久, 时移世易, 魔族如今发展如何, 到底有没有卷土重来的野心, 这些信息或许能从小雪人口中问出来。   “说起来, 火锅大妈咋这么久没有动静?”兰皎纳闷, “自己的魔宠丢了都不找的?”   虞渊说:“小雪人被我限制了魔力, 她找不到。”   “你应该让她找上门来,那样人证物证我们都有了。”兰皎说。   “她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对付。小雪人未醒,我们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她与冰尸案有关。她大隐于市,结识的人应该不少,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寻常生意人,我们突然说她是魔修无人会信。”虞渊说到这里,声音陡然下沉,“是我下手重了,贻误了捕凶的最好时机。”   虞渊一副愧对天下苍生的自责模样之前也出现过。兰皎第一次见虞渊时欲探他的身份,他神色哀伤,说自己不足以做济世明光,入魔便是惩罚。   兰皎不想看到虞渊不开心,虽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但过于遵从仙道,不就变成仙道的执行机器了吗?丧失自我的修仙,不是兰皎想要的。虞渊经历大起大落,在天悬洞中孤寂难捱的时候,他所信的天神怎么没下来帮他一把?   玄学的东西兰皎可以信,但不会为之沉迷。   兰皎是个性情中人,从不过于压抑自己,如他开解虞渊的那句话“不开心,成仙入魔有什么意义”?   民间流传的神话,基本都是说天庭很无聊,叛逆的神仙偷偷下凡,去感受人世的七情六欲。而凡间的人总是对仙界充满幻想,梦寐以求地想升仙。   这便是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   兰皎安慰虞渊:“明月,不怪你下手重,是小雪人太腊鸡,换我出手小雪人早就连雪渣都不剩了。”   兰皎吹牛不打草稿,直接把虞渊从自责的情绪中拉回来。   虞渊看着兰皎的冰冻鸡窝头,道:“你速去整理仪容,换套干净衣裳,准备出门。”   “好。”   临行时,四个人两匹马。   苍景空和小萝莉组队同骑,兰皎应该和虞渊同乘,但他死活不肯上白菱的马背,非要和苍景空他们挤在一起。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一遭被马溜,兰皎这辈子都不想靠近它了。   从门派带出来的枣红马儿黄皮寡瘦,在黑色宝马面前本就自卑地抬不起头,瘦弱的马背还要承载两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小姑娘的体重,整个马都不好了,屈膝跪地不愿起来。   “啥意思?马草没把你喂饱啊?”兰皎捻着枣红马的耳朵尖问道。   虞渊伸手向兰皎发出邀请:“别耽搁时间,上来。”   兰皎被虞渊和白菱戏耍过后,总感觉虞渊和那马还想整自己。   兰皎出于防备心理,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反向骑马。   兰皎跨上马背时,忽然一百八十度转体,面对虞渊。这种奇葩的双骑姿势惊呆了苍景空和小萝莉,就连擅长表情管理的虞渊也惊得薄唇微张,难以置信。   这种面对面的坐姿不利用腿的摆放,兰皎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直接叠压在虞渊的腿上。为了稳定坐姿,兰皎的双手还圈在虞渊脖子上,两人的身体极其暧昧地贴着,如果马跑动来,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必会撞在一起,产生动力摩擦。   如此让人无法直视的姿势引起围观群众的极度不适。   苍景空一手捂住小萝莉的眼睛,一手捂住自己的脸,无语至极却又忍不住吐槽:“师兄,作为仙门中人请注意影响!明月,你怎么能纵容师兄做出这种有辱斯文的动作?”   虞渊回神,正要矫正兰皎的坐姿,兰皎先声夺人,理直气壮道:“猎妖大会整个修仙界都会出动,动静不小,有仙的地方魔会缺席吗?去幽冥古道的路上,我们很可能会遭遇魔修的袭击,我盯着后路,发现异常便能及时通知你们。不要在意姿势,正人君子的内心毫无波动。”   苍景空彻底无语了。   虞渊的膝盖中了一箭,头一次发现自己竟不是正人君子。   “转过去!”虞渊板着脸道,“你这样坐很危险。”   “你会保护我的。”兰皎非常笃定,“这样坐我们能聊天打发时间,多好。”   “转过去!!!”虞渊咬牙,“别让我说第三遍。”   兰皎身体前倾靠在虞渊的耳旁,轻声说:“明月,我不会再给你整我的机会。”   “我若想整你,你有机会反抗?”虞渊冷笑,眼中星光与阴鸷并存,显示出仙魔同体的别样风采。   眼前这位温润少年的轮廓逐渐模糊成从黑金棺材里走出,震天撼地的九夷魔君。   那种令天地失色,百兽归巢,惊心动魄的狷狂霸气,兰皎一想起来就会莫名兴奋。若说仙风道骨的虞渊是高洁淡雅的莲,那么魔性的虞渊就是又冷又烈的酒,沾上一滴,便会殒命。   兰皎盯着虞渊出神,虞渊见自己的警告不起作用,旁边还有两人看着,不立威不行。便将兰皎整个人提起来,转而放置到安全位置,并再次严词警告:“你再乱动一下,我就扔你下马,被白菱踩踏,必死无疑。”   兰皎的身体微微颤抖,虞渊以为威胁他一下他该老实了,却不知兰皎垂着头在偷笑。   狠人通常话不多,虞渊越是警告,兰皎越是知道他在掩饰尴尬。   当然,兰皎不会得寸进尺,真的惹毛虞爸爸没好果子吃。   四人动身,日夜赶路不曾停歇,终于在猎妖日的前一天抵达幽冥古道外的隐泉小镇。   隐泉小镇听起来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其实只有一些残破不堪的古老屋舍散落各处,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这地方没啥景色可言,极其荒凉,寸草不生的戈壁滩黄沙漫漫一眼望不到尽头,大型兽骨散落其中,觅食的秃鹫停在上面,犀利贪婪的鹰隼扫视八方,看到活物便会俯冲上去,用利爪撕碎吞食。兰皎一行人早就被秃鹫群盯上了,却没敢靠近。   这里的天气很诡异,呈阴阳两面。一边烈日炙烤犹如蒸笼,一边电闪雷鸣风雪肆虐。   虞渊勒马驻足,举目远眺。   这片荒凉地已许久未曾来过。   此处与中原西北接壤,最初是一片瘴气缭绕的原始森林,森林外住着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部落族群,以狩猎为生,不受让任何势力管制。   以龙傲天为首的魔修偶然发现这里的原住民捕获的兽类与众不同,长相凶猛,体型硕大,一头兽尸足够整个族群吃上一年。   龙傲天伪装成傻白甜,向原住民请教巨兽的来源。原住民说原始森林里有一个他们称之为幽冥古道的地方,那里终日不见阳光,阴森可怖的环境很像幽冥鬼狱的翻版。   一些大胆的原住民忍不住好奇心,组团进去一探究竟,可进去十个人只逃出来一个,还缺胳膊断腿,没几天就死了。   那人临死前告诉族人,里面除了兽类凶猛,没什么可怕。那些兽类的肉吃起来口感鲜嫩,一块肉下肚,身上的肌肉会迅速膨胀,浑身充满洪荒之力。我建议大家集合力量进去围猎,猎上一头怪兽,大家一年不用进山劳动。   族人显然不太相信临死者的话,说你都要洗白了,还忽悠我们呢?你既然有洪荒之力,为什么会死?   临死者说,因为我驾驭不好洪荒之力,那些死去的兄弟都是自爆死的。我比他们聪明点,自爆前挤进山崖缝隙中,只爆了左臂和右腿。我躺在床上这些天,冥想总结了一些经验,我教给你们,算对本族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狡猾的龙傲天从原住民口中骗取了驾驭洪荒之力的方法后,当场翻脸不认人,剑起人头落,把这个耿直的,问啥就说啥的真·傻白甜,原住民族长的老婆给咔嚓了。   族长撩帘进帐,从自己老婆颈部喷出的一腔热血刚好溅射在他脸上,族长又惊又悲又懵逼,怒骂龙傲天,哪里来的外族小黑脸,勾搭我夫人不成,竟杀人泄愤!   龙傲天举起滴血的长剑,指着族长说,就你夫人那种貌丑皮糙的货色,脱光躺床上劳资都不会看一眼。实话告诉你,我乃魔族至尊,从今日起,你的部族和这片原始森林都归本魔尊管了。   族长怒发冲冠,身体膨胀变绿,跟漫威里的绿巨人似的。一口腥膻浓痰啐到龙傲天脸上,管你妈管!来人,把这个花式作死的小黑脸拖出去喂狼。   你他妈才在花式作死。龙傲天欺身上前与族长战了几个回合。   绿巨人族长有一身蛮力,动作却很笨拙。龙傲天身轻如燕又会变魔术,三两下就把族长送去见他老婆了。   部落的原始生态是以力量强者为尊,虽然龙傲天那中原人的体型在身强体壮的原住民眼里像只白斩鸡。但他斩杀了族长,他带来的人又分别捆缚住部落最强的勇士。   这招杀鸡儆猴惊呆了众族人,龙傲天剑指苍天,大声宣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魔族要在此驯养妖兽,愿意加入魔族的站左边,不愿意加入的站右边,还在考虑的站中间。   族人齐刷刷站在中间,龙傲天见状阴笑三声,说你们这些没进化完全的蛮夷,听不懂人话是吧?站中间的都得死!   有个半大的男童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对龙傲天说,你是中原人吗?听说中原是礼仪之邦,以德服人,不兴无名之师,不巧取豪夺。我们部落偏安一隅,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你想要后面那片森林,我们让给你便是,但你要我们加入异族,刚毅团结的西北狼人绝不会屈服。   龙傲天好笑道,刚毅团结的西北狼人,你们对部族如此忠诚,为何集体站中间?   因为……我们有狩猎的陷阱!   男童突然冲到帐篷前,踩下一块凸起的石头。除原住民站的地方以外,整片帐篷区全部塌陷。   龙傲天和他的魔修们猝不及防掉进几十米深的荆棘陷阱中。   狼人部落不是原始未曾开化的野蛮原始族群,他们曾经派人到中原见过世面,那片土地虽然美丽富饶,却不是他们理想的生存之地。过惯狩猎生活狂野不羁的狼人需要广阔的天地让他们恣意奔跑,与野兽搏斗的酣畅淋漓不是举着书卷,摇头晃脑的中原人所能体会的。   狼人无意冒犯外族,但外族难免会入侵。在西北一带活动的人类,除了狼人部落还有其他一些零散的小族群。这些小族群被三足金乌部落收编后,三足金乌部落试图拿下生命力最顽强的狼人部落。   以防三足金乌部落偷袭,狼人部落便在生活区内外设置了很多陷阱。没想到这些陷阱用在了中原入侵者身上。   龙傲天毕竟是魔王,小小的捕猎陷阱非但没能困住他,反而激发了他赶尽杀绝的魔性。   龙傲天冲出陷阱,大开杀戒。   正携家带口逃跑的狼人们,男的留下与龙傲天等一众魔修缠斗,妇人们带着孩子逃命。最终逃出龙傲天毒手的,只有那个敢于和龙傲天对话的男童。   灭族之血海深仇在男童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男童牢记住龙傲天是中原人和魔族的特点,一路东进来到中原,想在这里寻找报仇的办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男童打听到魔族并不是一个族群,而是一群修行魔道的人自行创立的一个暗黑组织。   除了魔修,中原还有仙修,佛修,妖修,各种修。   男童记不住这么多复杂的派别,只问谁能克制魔修。答案是仙对魔,佛对妖。   男童历经曲折终于找到一处仙门,将自己部族的惨烈遭遇哭述了一遍,仙门对此非常重视。   以龙傲天为首的魔族几乎与虞渊创立的修仙界同时诞生。虞渊在燕云山纳灵气,修天道,得仙人点化,护世间安宁。龙傲天则在堕天岭养尸鬼,修魔道,欲成霸世魔神。   龙傲天给所有魔修洗脑,把除同类以外的所有人看作低贱的蝼蚁,杀人对他来说就像杀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他诱导魔修放纵自己的欲望,以猎杀人头数的多少来奖励魔修,一颗人头可以获得他亲传的100点魔气。   魔修四处作恶,祸害世人,虞渊不会坐视不理,仙修和魔修时常爆发对抗,各有胜负。但在龙傲天侵占狼人部落前,魔修被仙修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回。   因为虞渊多了一批外援。   龙傲天不知道虞渊从哪里搞来一头上古神兽,狻猊的战斗力非同小可。除此之外,参战的仙修人手一头灵兽,冲击力之强,让毫无心理准备的魔修阵型大乱溃不成军。   魔修善于用火,但狻猊喷出的浓烟就像干粉灭火器,须臾间便将燎原的业火扑灭。浓烟还自带电闪雷鸣的特效,令魔修跨行业体验了一回七十二道天雷加身的雷劫。   龙傲天被雷得外焦里嫩,抱头鼠窜,慌不择路跑到人迹罕至的西北蛮荒地。   狼人部落捕获的怪兽给龙傲天点亮了明灯,他有样学样决定驯养一批妖兽来对抗仙修的灵兽。因此有了狼人部落族长称龙傲天为小黑脸,和整个狼人部落惨遭灭族的事。   龙傲天惨败了还死性不改侵略他人,仙门立刻将此事上报到太乙门。   正打算闭关的虞渊听后,只说了一个字“追”!   虞渊率领一队仙修由男童带路来到狼人部落。龙傲天早已拔了狼人的帐篷,在原址上修建起屋舍,并有模有样地给这个地方取了个斯文的名字——隐泉小镇。   当守卫的魔修看到虞渊神兵天降时,还以为自己做噩梦没醒呢。赶尽杀绝不是仙修的风格啊,咋回事儿?   狼人部落的男童站在虞渊身旁的灵兽背上,高举部落图腾,痛斥魔修凶残恶毒,不配为人。   龙傲天闻声而出,看到虞渊又带着他那只干粉灭火兽逐云而来,没好气地说:“你们修仙的没事儿干了?抢地盘抢到西北蛮荒地来了。咋的,这里也有灵气啊?还有你这个小不点儿,竟然从我眼皮底下逃了,把你能耐的!想为你的族人报仇就下来与我单打独斗。”   男童咬牙切齿道,你当我傻?坏人,放下你的武器举手投降,可能留具全尸。   哈?龙傲天怒极反笑,一挥手,尘烟滚滚,一众魔修军团带着妖兽从森林里杀出。   虞渊见到那些奇形怪状的妖兽,内心毫无波动,短期内魔修不可能驯化出战斗型妖兽。   男童鼓起胸脯,大声吟唱了一段古老咒语。森林里又跑出来一些虎豹熊罴,这些体型正常的凶兽繁衍生息的地盘被魔修抢了,也憋着一股气,现在收召集体抱团,气势不输妖兽上去就开撕。   可妖兽毕竟是妖兽,各有异能。虎豹熊罴很快被妖兽团灭,但虞渊从中看出了妖兽的弱点。   虞渊运用五行相克法,迅速摆好对战的阵型。   龙傲天站在一头有点像魔兽世界中冰霜巨龙的妖兽背上,挥动黑锋旗,口号喊得响亮:兄弟们,一鼓作气,争创佳绩!永不言退,我们是最好的团队!   虞渊:…………   虞渊言简意赅:生擒龙傲天。   一场棒打落水狗的仙魔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这场仙魔大战,龙傲天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但他被狻猊雷过后,发明了一种特制的避雷针随身携带,谨防好不容易恢复本色的皮肤再次被天雷轰成焦黑色。   狻猊发现自己的雷引术被龙傲天闪避了,也开始玩火。   魔修的业火须臾间便可燎原,但狻猊的九昧真火直接将绵延数百里的原始森林付之一炬,连山体都融化了。   这谁顶得住?!龙傲天见状立刻将魔力赋予脚下的冰霜巨龙制造出凝雪风暴。冰与火撞击,产生出强大的不兼容气墙。魔修、仙修被气墙发出的强劲气浪震飞,龙傲天趁乱又遁地而逃,抛弃了他这个永不言退的最好团队。   用龙傲天的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放弃小部队,回归大部队,我不死魔族便不会亡。   气墙消散后,没来及逃命的魔修满地爬,原本葱郁的原始森林被夷为平地,形成一边烈日高照,一边电闪雷鸣夹杂着冰雹的怪异天气。   狼人男童从未见过这种大型名场面,极度震惊之下匍匐在虞渊脚下,请求拜入仙门。   虞渊说:“中原的文化与部落的文化差异很大,仙道你很难领悟。”   男童说:“我家园被毁,亲人被杀,天大地天,不知何处是家。我不奢望问道成仙,但求有个栖身地,求仙尊收留我。”   虞渊门下的玄卿道人悄悄对虞渊说:“师尊,这孩子看着纯良,却有一身山野桀骜气。仙门若不收留他,日后恐成祸患。”   虞渊思忖了片刻,问男童姓名。男童说了一串很长的部落语,虞渊听着费劲说:“去和你的部族告别,入我太乙门,以后便叫元韫吧。”   “谢仙尊收留赐名。”男童从此成为太乙门的守山小童。   拘捕魔修后,虞渊留下一队仙修在这里植树造林,但土地已经彻底毁坏失去养分,无论怎么努力都长不出树木。   龙傲天出逃后心中惦记着被他用魔法隐藏着的幽冥古道,待植树的仙修撤离,龙傲天又重回这里,继续在幽冥古道内驯养妖兽。   十年后,虞渊和龙傲天在焚心地决战,将魔修彻底击溃,这次战斗龙傲天没跑,撑着魔族黑锋旗,单腿跪地,死不瞑目。幼小的龙霸天趴在父亲的尸身旁哭得几近昏厥。   太乙门人想斩草除根,虞渊却说祸不及后代,让龙霸天带上他魔爹的尸体远离中原。龙霸天背起父亲的尸体向虞渊臣服,保证带上全体魔族远离中原,永生不会侵犯,感谢仙尊不杀之恩。   龙霸天被虞渊吓破了胆,但魔族新生代中却有咽不下这口恶气的魔将在暗中蓄力报复。   之后,虞渊破除龙傲天设置在幽冥古道的魔法,用仙术重新设置法阵,将幽冥古道转化为仙修们历练的猎兽场所。   古老的仙魔战场未改其貌,发生在这里的事却只有虞渊和元韫知晓了。   我该不该找元韫?找到他又能如何?仙门浩劫已然发生,无论真相如何,死去的四百八十三名仙修都不能复生,我的罪孽已永久铭刻在修仙史上,无法抹去。   兰皎不知虞渊心思沉重,将手搭在额头处遮挡烈日,说:“这里也太荒凉了叭,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其他仙门是没来,还是已经进入幽冥古道了?”   苍景空给累得口吐白沫的枣红马灌了一口水,补充身体流逝的水分,说:“我们还没到地方呢。据地图显示,烈日与风雪交汇的尽头才是幽冥古道的入口。”   “还有多远?”兰皎也从腰上解下水囊,喝了点水。   苍景空说:“地图上仅咫尺之遥,可我看片戈壁沙漠望不到尽头啊。”   小萝莉跳下马:“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探探路。”   虞渊提醒道:“不要乱跑,这里气候无常,沙暴说来就来。”   话音刚落,远处一处凸起的小沙丘忽然动了。   秃鹫群在沙丘上空盘旋,发出阵阵尖锐的长啸声。   小沙丘动了一阵,钻出好些人头,他们呸呸吐着嘴里的沙子,身体在陷在流沙旋涡中拉拔不出来。在狂暴恶劣的沙尘面前,没有准备的仙修与普通人无异。   兰皎眼尖,瞅到其中一人正是与自己有过节的好莱坞代掌门——叶郁青。   叶郁青害死原主,又在仙门招新会上对兰皎大放厥词,这两笔帐兰皎一直记着。   彼时的兰皎自知打不过叶郁青,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冤家路窄,兰皎没忍住升腾的心火,跳马奔沙丘而去。   兰皎来到叶郁青跟前,居高临下晲着他,笑嘻嘻道:“呀,沙地里长萝卜,奇迹啊!”   “你谁?兰皎?”叶郁青抬头看着兰皎。四年未见,他又带着面具,若不是太贰门的校服太有辨识度,叶郁青很难把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和柔弱的兰皎联想在一起。   兰皎未答,开始活动筋骨。   叶郁青即将遭受毒打,却浑然不知,嘴硬道:“兰皎,见到叶爸爸还不请安?”   兰皎用脚尖踢着黄沙:“你这萝卜头从来不说人话,是土没吃够吧?兰大爷慈悲为怀,帮你重回大地母亲的怀抱。”   叶郁青好不容易从流沙陷阱里露出头,又被兰皎踢沙掩埋,气得全脸颤抖,怒道:“兰皎,你又活得不耐烦了吗!”   兰皎不理他加快踢沙的速度,很快将叶郁青重新活埋,然后将沙面踩实,撩起长衫,解裤带,欲用无根之水灌溉“叶萝卜”。   好莱坞弟子被兰皎不雅的动作惊呆了。 第33章 我们双修好不好?   好莱坞弟子眼看兰皎要露出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惊呼道:“兰皎,你适可而止!”   兰皎全然没有仙门弟子的道风,痞里痞气地笑:“不好意思看的可以把眼睛闭上, 谁再哔哔,我不介意雨露均沾。”   “大师兄要干啥?”小萝莉远远看见兰皎背对着自己这方,撩起了长衫下摆。   虞渊正要打马过去, 就听苍景空说:“大好的报仇机会, 师兄不会错过。”   “报什么仇?”虞渊问。   兰皎的灵根修复后, 原主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出来。原主并非技不如人, 而是被叶郁青偷袭,震碎了灵根。   这件事兰皎藏在心里,却在和苍景空的闲聊中说漏了嘴。   兰皎想亲自报仇, 让苍景空保守住秘密。苍景空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这个秘密憋在心里很不痛快,虞渊一问,他就全盘托出了。   原来的兰皎看着柔弱,其实也很刚, 加上天赋异禀,在御姐的悉心调.教下迅速成长。   修仙界“未来可期杯”友谊竞技赛拉开帷幕, 兰皎想去测测自己的实力, 却因门派问题不符合参赛条件。兰皎气不过, 带着小萝莉乔装易容, 想尽办法报了名。   兰皎在男子组十一项灵力测试和同级别仙术竞技中高居榜首。叶郁青当时有些轻视对手, 出现小失误导致平均分降低, 屈居兰皎之后。   小萝莉也在女子组七项灵力测试中大放异彩。叶郁青是个萝莉控, 从此对小萝莉念念不忘。   天纵的奇才基本都自负, 兰皎发表获胜感言时, 自扒马甲,亮出太贰门大师兄的身份,同时锋芒尽露,一番锐利张扬的言论将赛事主办方和在场所有仙修得罪光了。   尤其是叶郁青,他觉得兰皎获胜实属侥幸,赛后他追上兰皎,向兰皎发起挑战。   兰皎应战,与叶郁青比试了十来个回合,不相上下。叶郁青吁道:“燕云山来的非主流,现在知道修仙奇才不止你一人了吧?以后说话过过脑子,别特么坐井观天。”   兰皎反呛:“手下败将,和你过招我懒得认真好吗。什么叫燕云山来的非主流?没有燕云山,就没有修仙界!”   小萝莉原本磕着瓜子旁观大师兄比试,岂料叶郁青突然地图炮。小萝莉的小暴脾气一下就上了,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纵身飞到叶郁青面前,踮起脚尖揪住叶郁青的衣衽说:“这位自视过高的胖友,我劝你说话也过过脑子,别特么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由于小萝莉和兰皎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小萝莉的素颜比易容后更加娇俏,麻辣火爆的脾气与她的容貌呈截然对比。   叶郁青愣了一下,抖M一样眉开眼笑,并递给小萝莉一张玉制名片说:“这位蜜糖般甜美小娇娘,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不才姓叶,名郁青,浓情蜜意的郁,亲一口的青,乃三大修仙名门之一好莱坞第四代门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今有幸得见小娇娘赛场上的风姿,不才心旌激荡,冒昧问一句,小娇娘可有意中……”   叶郁青撩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兰皎一脚踹飞。   叶郁青难得遇到一见倾心的妹纸,经常找各种奇葩借口到太贰门求见小萝莉。兰皎觉得他心术不正,不让他见小萝莉,御姐掌门也以修仙者不可早恋为由将叶郁青拒之门外。   叶郁青因此对兰皎和太贰门恨上加恨。   太贰门一直不受修仙界认可,门庭冷落,御姐掌门怕三名弟子在山里憋久了产生不良情绪,便以门派用度不足为由,让两名男弟子下山卖艺,顺便帮太贰门召点新人。   兰皎和苍景空游历周边的小镇,一个拉二胡,一个吹埙,顺带发表仙道演说。   叶郁青听说兰皎在街头卖艺,不远千里赶来砸场子。   那次兰皎刚好独自下山,叶郁青趁兰皎不备,偷袭了他。   虞渊听完故事,看着兰皎与挣脱黄沙束缚的叶郁青在空中对打,摇头叹了一口气。   兰皎受情.欲劫影响,容易产生极端情绪,不能压制,只能让他释放。   他不声不响去找叶郁青算旧账,证明他不想让别人插手此事。虞渊不阻止,亦不帮忙,少年的恩怨让少年自己去解决。   空中战况激烈,兰皎似变了一个人,从嬉皮笑脸变得神色凛然气势汹汹。骨扇掠影五剑齐出,剑气之盛,射得人睁不开眼。   叶郁青蛋壳(仙盾)护体,用他那把明光剑抵挡骨扇掠影的攻击,很惊讶:“兰皎,两年不见,你的灵根居然修复了,修为更是大涨,如何做到的?”   “我的剑会给你答案。”兰皎脚踏骨扇,并指聚灵,五把无坚不摧的小剑很快刺破了叶郁青的防御系统。   叶郁青见兰皎手下不留情,不敢怠慢,撤回进攻的明光剑握在手中,挽出一朵巨大剑花,将五把飞剑格挡开去。   这两年,叶郁青也在醉心修炼,除了掌门身份需要实力这一主要因素外,小萝莉叫他腊鸡对他来说打击巨大。   叶郁青要证明自己,唯一的办法只有提升境界。刚入元婴期的他以为自己长进很快,没想到已是“废人”的兰皎竟不输于自己,这大大出乎了叶郁青的意料。   五柄飞剑被叶郁青格挡后,兰皎勾了勾唇,手指轻捻作佛陀拈花状,微微一弹,五柄飞剑以极其凌厉霸道的剑意朝叶郁青刺去。   叶郁青躲过了三剑,但肩胛和左腿被两剑刺到,深入骨肉,一袭白衫须臾间染上了鲜血的痕迹。   “掌门,小心!”下面的好莱坞弟子御剑升空,摆阵护住叶郁青。   苍景空见对方不遵守1V1的打斗规则,将手里的水袋一扔,大喊:“师兄,我来帮你。”   小萝莉盘腿坐在鎏金青铜锤上,仰头问兰皎:“大师兄,可需要帮手?”   “不用,师父说过恃强凌弱不是我派风格。”私人恩怨兰皎要自己解决。   兰皎换了个身位,又指着叶郁青说:“你现在受的痛苦不及我灵根破碎时的万分之一。我不太大度,这笔账会慢慢跟你算,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可要小心咯。”   叶郁青捂着咕咕流血的伤口恶狠狠地瞪着兰皎,败将无话可说。   兰皎回到己方阵营,银铃声动,虞渊朝他伸出手。   兰皎握住虞渊的手跃上马背,轻道了声:“谢谢。”   虞渊问:“谢从何来?”   兰皎说:“谢谢你没有阻止我斗殴。”还要谢谢你带我练级,让我有能力为原主报仇。   虞渊未语,策马前行,在狼人部落的旧址上绕了几圈。   苍景空不明白虞渊为什么在沙地里漫步绕圈,问道:“明月,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里有烟火气。”虞渊说。   兰皎的观察力很强,风吹黄沙露出几块断垣残壁,壁上残留着几缕浅淡的烟灰色。痕迹不新也不旧,应该是近来有人在这里生火形成的。   兰皎回头,看到已经相隔很远的好莱坞弟子围成一圈,给叶郁青处理伤口,遂道:“是好莱坞的人来得早,不敢单队进入幽冥古道,便在此生火暂歇吧。”   虞渊没有否定兰皎的说法,但兰皎说的不对。   那几缕浅淡的烟灰色并非火熏形成,而是部落特有的一种祭祀标记,有人在这里祭祀族人。   狼人部落惨遭龙傲天灭族,惟有元韫逃过一劫。太乙门事件震惊天下,三大仙门一夜覆灭,元韫又逃过生死劫,从此杳无音讯。   但元韫再能逃,始终有个落脚地,这里便是他落叶归根的最后归宿。   虞渊不会刻意去找元韫,但既然来到这里,发现了可能是元韫活动留下的痕迹,说明有些事始终会水落石出。   兰皎发现虞渊来到这片戈壁后经常走神,似有什么旧事引发他思考。   兰皎不想虞渊为陈年往事伤神,想再多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便伸手拨动虞渊手腕上的银铃,转移他的注意力。   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在荒凉萧条的沙漠戈壁上响起,令人绝望的环境因此有了几分生气。   一只毛色异于其他同类的秃鹫竖起细长的脖子,隼目浓黑锋锐,一眨不眨地盯着衣衫花哨,渐行渐远的太贰门人。   好莱坞弟子替叶郁青包扎好伤口后都噤若寒蝉,不敢再提刚才发生的事。   代掌门虽然年轻,但修为已然不俗。这两年闭关修炼,突破瓶颈,进入元婴期,这是二十刚出头的少年仙修做梦都不敢妄想的事。   不可一世的代掌门,竟然被昔日的手下败将吊打,没有招架之力,这就很尴尬了。   叶郁青本人脸色铁青,想了好久没想通,握紧拳头嘭嘭捶打自己的胸膛,肩胛部位简单处理过的伤口迸裂,鲜血再次染红了他的白衣。   某弟子安慰他:“代掌门,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叶郁青一口老血喷在这个不会说话的弟子脸上:“今天的事从你们的脑子里抹掉,谁敢再提,门规处置。”   下完令,叶郁青一拳锤在沙地上,头沉重地垂下。   兰皎,我们走着瞧!   ****   兰皎一行人沿着阳面的戈壁前行,走了许久,终于看到烈日与风雪交汇的尽头。   那里呈Y字型,烈日不晒,风雪不侵。很多仙修聚集在那里,有人甚至摆起了地摊。   苍景空奇怪道:“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买卖可做?”   兰皎也有这个疑问,一时兴起,说:“猜猜卖的啥。”   小萝莉:“水。”   苍景空表示赞同,兰皎却有另一番见解:“不,你俩没注意观察。安全区外雷电风雪交加,你们看那群人里好多发型爆炸,脸皮黢黑,明显是被雷劈过,我猜地摊上卖的是避雷针。”   “既然有避雷针卖,为什么还会被雷劈?”小萝莉不解。   兰皎猜测:“要么是那些人头铁,不做防护就去试探雷电的威力。要么是卖避雷针的坐地起价,他们不愿意当冤大头。”   一直没发言的虞渊摇头道:“那些仙修雷阵都闯不过,仙门竟派他们来凑数。”   一队策马而过的仙门弟子听到这话,勒马回头看着虞渊,目光很不友善。   虞渊扫了扫那队人,抖着马缰从那些人身旁走过。   有人阴阳怪气道:“不仙不魔的野鸡门派也敢来凑热闹,想成为修仙界年度最佳笑话吧?”   虞渊御马的手一顿。   兰皎挺直腰杆,咬牙道:“你说什么?”   “我说太贰门不仙不魔,咋了?不服啊?”   兰皎反手去取别在后腰上的骨扇掠影,作势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   小萝莉手中也惊现鎏金青铜锤。   虞渊却按住兰皎的手,微微摇头。   那群人口头占了上风不知收敛,哈哈大笑继续人参公鸡。   兰皎实在忍不住了,身体将要飞出去时,被虞渊环住了腰身。   虞渊一手揽着兰皎,一手放掉马缰自然下垂,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兰皎就听到身后传来掌声。   小萝莉边鼓掌边说:“一群杠精,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兰皎回头,看到那队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被虞渊用空间凝固术控住了,同时所有马匹似被什么力量牵制,撒开蹄子奔入雷电交加的风雪区。   兰皎低头闷笑,觉得这个仙术正如御姐师父所说,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之必备神技。   兰皎很想学,脖子后仰,望着虞渊的下颌线说:“明月,我爱死这个神技了,你教我可好?”   虞渊垂眸,目光落在兰皎光洁的额头上,沉吟片刻道:“日后再说。”   哪个日后?”兰皎不怀好意地嘿嘿。   “你觉得呢?”   兰皎巴不得虞渊这么问:“我觉得双修可以增进修为,我们彼此这么熟了,可以挑个好日子共同进步。明月,你考虑一下。”   虞渊沉默了片刻,道:“你想做我的炉鼎?”   “不是,你别偷换概念。”兰皎抬头看着虞渊弧形优美的下颌线说,“双修是辅助修行的一种方式,身心相通,能量互换,能增强双方的修为。炉鼎是用采补之法,借助对方的身体来增加自己的修为。别以为我读书少,就想蒙我。”   虞渊淡淡道:“我需要炉鼎,不需要双修。”   这句话字字属实,炉鼎是虞渊解开魔印的唯一方法,但兰皎不知道,以为虞渊在试探他的诚心。   兰皎想了想,说:“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去探索高深的领域,回头再带大家脱贫奔小康,这样也行。你是天选之子,我可以做你的炉鼎,但你不能用完就弃,那样会伤我的心。”   什么脱贫奔小康,兰皎的现代扶贫口号虞渊听不懂,但他勉为其难地舍自己为大家的心意虞渊倒是感觉到了,虞渊不想也不能害他:“无论双修还是炉鼎,都是修炼的捷径,脚踏实地为好。”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捷径不走是笨狗。   兰皎说:“道理我都懂,我们试一次,效果不好就打住。你说要不要得?”   “要不得!”虞渊一口回绝,不想和兰皎讨论这个话题,优雅地下马,去看地摊上卖的什么东西。   摆地摊的男子高高瘦瘦,长着一张蛇精脸。兰皎感觉他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男子见到虞渊的一瞬间,眼冒精光,使劲甩着手中的丝质丝绢:“瞧一瞧看一看啊,五狼春特制避雷针,走过路过千万不可错过。这位仙友好气质,道骨仙风由内而发,我已暗中观察你多时,预感你会是本次猎妖大会中最闪亮的星。”   “俗话说得好,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前方雷阵专门破坏发型,仙友带上一枚我派自制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针’,即便天雷勾地火,也近不了仙友的身。”   虞渊拿起一枚巴掌大小的铁棍儿,不用细看,就知这玩意儿没什么用,便问男子:“你在这里卖避雷针,为何那些人还是被雷劈了?”   男子瞧了瞧四周,撇嘴道:“他们的修为闯不过雷阵,又舍不得花钱,活该被劈。”   “既然他们闯不过雷阵,为何还在此地逗留?”   “你头一次来猎妖大会吗?”男子仔细打量着虞渊。   虞渊点了点头。   男子说:“就算头一次来也该知道猎妖大会是各个仙门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也是仙修出头的好机会。这些人修为不高,但都抱着侥幸心理,盼望来个和善的大仙修移开雷阵,他们好去幽冥古道开开眼界,万一走狗屎运,捡到死妖兽的残肢,也能出名。”   虞渊觉得这种捡便宜的想法很可笑:“仙门不管弟子的死活?”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利益当前生死算什么。先前罗虚门的大仙修叫这些人回去修炼百年再来,一番好意却被吐口水。我劝他们买避雷针,一样被嫌弃。我看你修为不俗,实力具备只欠一枚避雷针。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避雷针十两银子一枚,仙友考虑一下?”   男子见虞渊微微摇头,仍未放弃游说:“说得美,夸得大,不如事实来说话。要看质量行不行,当场试验作证明。”   这顺口溜编得极有自信,在旁围观的兰皎终于想起这个男的是去年修仙招新季上遇到的那个五狼春招生主任。   兰皎跳下马,挨着虞渊站,问抖五狼春:“这玩意儿真如你说的那么有效?”   “必须的。”五狼春拍胸脯保证,“我们按照如意金箍棒的原理制作出的神器,可随意伸缩,全方位无死角避雷。”   这话把兰皎给整笑了:“如意金箍棒不是定海神针么?有什么原理?”   “如意金箍棒的原理在于使用者神力的大小,我们的避雷针亦是如此。灵力越强,效果越好。”   “这么说避雷还得靠灵力,你这东西只是个心里安慰。”兰皎现场打假,也编了一句顺口溜,“天怕乌云地怕荒,谁买假货谁遭殃。”   五狼春眉一皱,手叉腰:“你不买,我不劝,别在这里讨人厌。”   兰皎呵道:“人要脸,树要皮,欺骗仙友可不行。”   五狼春啐了一口:“行不行,要你说,闲事管得一么多。”   兰皎义正辞严:“制假害人害己,打假人人有责。”   五狼春撇嘴切道:“你没押韵好吧。人活二十几,全靠懂得起,你闭嘴装乖,大爷给你买条gai。”   兰皎还要怼回去,虞渊挥手制止他,对五狼春说:“你给我演示一下这个东西怎么用。”   五狼春伸手要钱:“你要买,我才演示,先给五两银子作为订金。”   虞渊让兰皎给钱,兰皎不愿意:“明月,你明知那是假货还要上当?”   “给他。”虞渊的语气不容拒绝。   兰皎撇着嘴,从胸衣里掏出银子,扔到五狼春手里,身上的肉又少了五两。   五狼春张嘴咬了咬银子,说:“真货。你们可瞧好了。”五狼春当即拿着避雷针,大步走进电闪雷鸣的风雪地界里。   避雷针在他手中姗姗发光,在黑云里拉扯的数道分叉闪电立刻拧成连珠状,暗紫色的闪电球噼里啪啦地朝五狼春身上窜去。一道蓄势待发的天雷也裹挟着雷霆之怒砸向五狼春。   兰皎肉眼可见五狼春的身体被天雷和闪电混合夹击,像照X光片一样,浑身透明,只剩一副骨架在雷电中震颤。   五狼春高举双手,喊道:“啊,好爽!让雷电来得更猛烈些吧!”   兰皎着实无法理解五狼春这种抖M受虐的爽点从何而来:“避雷针完全没起作用。但他不怕雷的精神着实令我佩服,为了赚钱拼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   虞渊却说:“那人修的是从雷电中获取能量的衍雷术。天雷地火蕴含无极能量,若运用得当,将无极能量转化为灵力,亦是修仙的一种途径。但修炼衍雷术风险极大,成功者寥寥。”   虞渊这么一介绍,兰皎忽然对五狼春刮目相看。   世上无难事,只要不怕死。   “那人算成功吗?”兰皎问。   虞渊摇头:“他只修了皮毛。”   虞渊忽然伸手探进兰皎的衣襟里,将兰皎贴身藏着的金条拿出来。   兰皎一把抓住虞渊的手腕:“你为何拿我的钱?”   虞渊更正:“这是我的,暂时让你保管。”   沾上钱字,兰皎立马六亲不认:“进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钱,你还我,不然我要叫了。”   虞渊是怕威胁的人吗?答案很明显,不是。   虞渊推开兰皎的手,像个负心渣男一样拂袖而去,留下绝情的背影。   兰皎愣了片刻,张口便嚎:“抢劫啊~~~~那个穿黑衣服的抢了我的钱,大家帮忙捉住他!”   叫声引来众人瞩目,小萝莉捂着脸与兰皎拉开距离。   苍景空尴尬地提醒兰皎:“师兄,我们不要面子的吗?你和明月同乘一骑,谁不知道你俩是一家人啊?”   “哎!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兰皎拔腿去追虞渊。   引雷劈自己的五狼春已经安然回来了,他经过雷电的洗礼越发精神抖擞。   虞渊靠近他,露出金条,低声道:“你用衍雷术将雷阵移过来,这根金条就归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能控制雷电?又为何要把雷阵移过来?这里可是唯一的安全区。”五狼春问。   虞渊跳过第一个问题:“过不了雷阵的仙修,去幽冥古道就是送死。你把握分寸,驱散他们便可,不要伤人。这买卖你做不做?”   “做!”   五狼春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除了会衍雷术这一项技能,没别的技能。上一次参加猎妖大会,五狼春看到好多仙修过不了雷阵,因此发现商机,粗制滥造了一批所谓的避雷针,想发一笔横财。   这次猎妖大会,五狼春早早来此摆摊设点,但问的人多,没一个肯掏钱购买。一些没有笔数的仙修不信雷阵的邪,非要头铁去尝试,被雷得外焦里嫩,笑着出去哭着回来。   五狼春嘲笑他们无知,不懂舍财免灾的道理,还引发了群愤,被喷得满脸口水。   五狼春脸皮厚,抹掉脸上的口水继续推销,终于遇到个大金主。   虞渊其实不用花钱,衍雷术是他早就不用的仙术。而这雷阵是龙傲天遗留下来的问题,虞渊将其保留,作为仙修试炼的第一道坎。   虞渊目测了一下在场在仙修,基本属于毫无天赋的普通人,灵力微末。他们不听劝,非要去幽冥古道,虞渊想救他们但又不能亲自出面驱赶他们,便用最简单的方式假手于人。   买卖谈妥后,五狼春准备动手。   兰皎气势汹汹地朝虞渊走来,嘴里念叨着败家爷们之类的话。   虞渊微微挑眉,对五狼春说:“穿花衫那小子话太多,先拿他祭雷。”   兰皎:???   这说的是人话? 第34章 吃醋。   虞渊的话正中五狼春下怀, 立刻积极且欢乐地施展炎雷术。   五狼春将所有的灵力汇聚在手上,那避雷的小铁棍儿须臾间变大变粗变长。五狼春像只窜天猴,足下一点轻盈地攀上铁棍儿顶端, 摆了个令人不明觉厉的奇怪姿势。   “三花聚顶——移!”五狼春高喊了一声口号,电闪雷鸣的雷阵竟随着他手指的方向迅速移动。   黑云裹挟着刺目的闪电和振聋发聩的雷声直逼兰皎而来。   “卧槽,来真的?”兰皎纵身后退, 拔出后腰别着的骨扇掠影。   原本坐地歇息的仙修们看到这架势, 纷纷起身往外围撤退。   热闹可以看, 但要注意自身安全。   一道连珠电雷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向兰皎发起攻击, 密如雨落。   “游气化金。”虞渊提醒兰皎用合适的技能化解危机。   兰皎释放出大量灵力,这些无形的灵力形成莹白色的柔软物质,像层层薄纱包裹住兰皎。   迅雷闪电劈在上面似投石如湖, 除了荡起阵阵涟漪外, 没伤到兰皎分毫。   接下这一招后,兰皎面色沉肃,拇指擦过鼻尖,似怒似嗔:“明月, 你在考验我么?”   虞渊没有作答,只是轻微地扬了扬唇角。   兰皎没错过这个微表情。虞渊很少笑, 但每一次浅笑的背后都藏着小心机。   兰皎回以笑容, 但他笑得真假难辨, 极为张扬:“修炼这么久,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话落, 兰皎化被动为主动, 护体的灵力发出耀眼的光芒, 骨扇掠影中的五把利剑合为一体, 以破雾穿云势不可挡的威力直插雷阵中心。   五狼春没想到兰皎的招这么霸道, 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气浪掀翻,忙气沉丹田,稳住重心。   兰皎两指并行,隔空御剑,捣向雷阵上方的黑云。   围观群众看到兰皎的手从一只变为十只,百只……层层叠叠的手影看似动作缓慢,实则速度极快。兰皎操控的巨剑在雷阵上空金蛇狂舞,场面既壮观又酷炫,围观的仙修们也不管兰皎是不是野鸡门派的人了,发出阵阵叫好声。   雷阵破不得,我还指着这个赚钱呢!五狼春瞬间成为防守方。   “缠枝绕心!”五狼春每发一招,必喊口号,生怕别人不知他用的什么招式。   噼里啪啦的闪电缠绕在巨剑上,沉重的下坠力牵扯着巨剑,限制它搞破坏。   兰皎向上曲指,每曲一点,巨剑便挣脱一道闪电。   五狼春忙于应付,疏忽了兰皎分体的神器。   骨扇掠影分开后,骨扇一直悬浮在不起眼的地方,掠影剑只是吸引眼球的存在,真正的杀器是骨扇。   兰皎将左手背在身后,道了声“去”。悬浮在暗处的骨扇飞快绕到五狼春站立的巨型铁棍儿旁,嚓嚓几下削铁如泥,把那根看起来相当牢固的铁棍儿给拦腰截断了。   支柱轰然倒塌,五狼春猝不及防从高处坠落。雷阵失去控制,四处飘移,惊雷滚滚见人就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仙修们仓皇躲避,纷纷撑起蛋壳(仙盾)护体。但他们的灵力不足以抵御雷电的闪击,被雷得鸡飞狗跳,七窍生烟。   五狼春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虞渊知他并无大碍,道:“没事就赶紧起来控制雷阵。”   五狼春指着自己的臀部:“我的屁股摔得稀碎,得加点医药费才能起来。”   “做梦吧你!”兰皎飞身过来,掠影剑直指五狼春的鼻尖,“钱是我的命,要钱等于要我的命,信不信我一剑戳死你?”   五狼春愣了一下,忽然露出迷之贱笑:“我很喜欢仙友这种简单直接粗暴的性格,一剑戳死我多没意思,不如慢慢折磨我。”   五狼春手指夹住掠影剑的剑尖放在自己的肩头,浪声道:“先戳这里,让我好好感受仙友无与伦比的力量。”   抖M的语气引起兰皎极度不适,兰皎一脚将他踹飞:“你个蛇精病,恶心我两次了,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五狼春很快又滚回来了,非要问清楚:“我们见过吗?仙友的脾气很对我的胃口,我见到必不会放过。仙友可否取下面具,让我一窥真容?”   “窥你妈啊窥!”兰皎忍无可忍爆了粗口。要不是虞渊拦着他,他肯定要把这个抖M好好修理一番。   虞渊一手拦着兰皎,一手提起五狼春的衣领,凌厉的眼神中透着你他妈再调戏我的人,我就将你大卸八块的狠戾。   “去做你该做的事,否则那块残铁就是你榜样。”话毕,五狼春身旁的铁棍儿残留体眨眼间变成一堆齑粉。   五狼春惊呆了,没想到这位翩翩美少年的灵力远远超自己的预估,是个深藏不露的狼人啊。   惹不起!   五狼春金条都忘了要,飞快去执行虞渊指定的任务。   兰皎气呼呼道:“去年我下山招新遇到过他,当时我也穿着门派服,他竟然没认出我。”   虞渊转眸看着兰皎:“你希望他认出你?”   “他认不出我,说明我的样子没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辨识度不高,影响我名扬天下啊。”   其实五狼春有点健忘,兰皎拿出骨扇掠影的那一刻,五狼春觉得那个武器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虞渊说:“你带着面具,便是美貌冠绝天下别人也很难识别你。况且,靠美貌名扬天下的多为青楼花魁和小倌馆头牌。”   这是什么毒舌言论,噎得兰皎极其无语。你一个修仙的,还知道小倌倌这种地方,不简单啊!   “你为什么伙同外人来欺负我?”这茬兰皎没想通。   虞渊将话就话:“你不是想名扬天下吗?刚才的场面很快就会传遍修仙界,他们会说太贰门弟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兰皎不信:“我没道出姓名,谁知道刚才发光的男人我是太贰门的大师兄兰皎?”   “你现在可以取下面具,去雷阵前报出自己的名字。”   兰皎不知虞渊说这话是真心还是敷衍,他作为叱咤风云的过来人,早就看淡一切,对名气不屑一顾。但兰皎没尝过万人敬仰的名场面,总是有些憧憬。   虞渊的名气够大了,他却活得不开心。兰皎发自肺腑地问:“扬名到底好不好?”   虞渊目视前方的雷阵发出的阵阵紫电道:“名气是把双刃剑,得到的越多,责任越大,容不得丝毫差错。成名后,你将承载别人完成不了的梦想,替他们圆梦。你若能抗住守护众生的巨大压力,扬名是迟早的事。”   兰皎懂了:“所以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前,最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两人交谈间,前方雷阵忽然四分五裂,听得五狼春大叫:“哎~遥翎阁仙友莫激动,我马上把雷阵移走,别动手伤了和气。”   有人回应:“谁是你的仙友?上次猎妖大会我就想教训你,这次你又兴风作浪,看剑!”   一柄天外飞剑穿过混乱的人群,朝五狼春刺去。   五狼春哼唧一声,霹雳舞步跳起来躲避飞剑,嘴还不停:“你们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幕后指使另有其人。”   虞渊眯了眯眼,将手里的金条塞进兰皎的衣服里。   兰皎侧目瞥着虞渊。   虞美人,你这栽赃嫁祸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虞渊淡定自若地往前走了几步,看谁在破坏雷阵。   由于在场的仙修都是一身白衣,场面又相当混乱,一时间无法辨认哪些是五狼春口中说的遥翎阁仙友。   五狼春被天外飞剑追得上蹿下跳,恨不得躲进雷阵里,天外飞剑绕了一大圈后转向回到主人手里。   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面色沉着,身上的白衣有些陈旧,但手上的剑器熠熠生辉。典型的正派长相和一身莫名复杂的气质吸引了虞渊的目光。   虞渊看着年轻人,但兰皎的关注点却在那个中年人身上。   因为那个中年人也是“熟人”。仍然是在去年的修仙招新季上,兰皎面试的第一家仙门就是这个遥翎阁,当时兰皎没注意门派名字,但对面试官寒酸的样子记忆深刻。   他皱着三字额,毫不留情地拒绝兰皎入门。兰皎不介意他的拒绝,反而觉得他是修仙界的一股清流。   现在他操控中一块大板砖,将雷阵拍得四分五裂,灵力之强可见一斑。   雷阵分裂后,中年男人推出双掌,将雷阵移到安全区外,中气十足地问五狼春:“是谁指使你做这种缺德事?”   五狼春手指后方的虞渊:“是他出钱让我干的。”   虞渊抖了抖广袖,露出空无一物的手:“我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你认清了再指。”   五狼春坚称:“就是你!你把金条藏起来了。”   之前被虞渊收拾过的那一队仙修灰头黑脸,只有眼睛和牙齿能看出点颜色,嘴里喷烟道:“是他,就是他!他方才趁我们不备,用凝固术害我们。修仙弟子从不用阴招,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虞渊面色平静,淡淡道:“好人能看出来?区区雷阵就将你们困在幽冥古道入口外,修为不够,进幽冥古道就是送死。”   众仙修不服:“猎妖大会是修仙界盛事,重在参与,你凭什么多管闲事阻扰我们?”   这些人真不识好歹,虞渊懒得再劝,甩袖侧身:“是我多管闲事,现在雷阵已破,你们自便。”   遥翎阁某位弟子对中年男人说:“阁主,我觉得他说得不错,过不了雷阵的仙修进入幽冥古道凶多吉少。”   遥翎阁阁主目光炯炯地审视虞渊,他一袭素净玄衣,从头到脚除了一幅蝶形骨面具再无其他饰物,两手空空也不见法器。明明是个少年,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凌绝的气势。   遥翎阁阁主问虞渊:“你是哪家仙门的弟子?为何带着面具,不以本来面目示人?”   兰皎往虞渊身边一站,昂首挺胸道:“太贰门弟子是也,戴面具防风沙。”   遥翎阁阁主的目光转移到兰皎身上。   兰皎终于找到机会正式介绍自己:“我是太贰门的大师兄兰皎,这位是我的师弟兰明月。”   “你就是兰皎?”遥翎阁阁主打量着兰皎道,“我听说过你。四年前你易容大闹‘未来可期’杯灵力竞技赛,算是年轻仙修中的佼佼者,颇为自负。”   “是我。”兰皎扬起下颌,笑眯眯道,“修仙界也有我的传说?”   “听说不等于传说。”遥翎阁阁主一盆冷水泼到兰皎脸上,“称得上传说的只有九夷真人,你还差得远。”   兰皎的表情由喜转衰:“大叔,你咋这么爱说实话?这样很打击年轻人的信心,我迟早会成为我师祖那样的大人物。对吧,明月。”   虞渊必然要给兰皎撑面子,微微点头。   此时有人发杂音:“你想成为传说也入魔呗,将你们门派的魔风发扬光大。”   又拿入魔说事,兰皎都听腻了,斜乜着那人道:“这位一派胡言的雷震子,我劝你别乱刷存在感,虽说我派一惯秉持友善和睦的处事态度,但对于惹是生非的人,我不介意手动教你好好说话。”   遥翎阁阁主摆手道:“都别吵了!幽冥古道正是给你们这种少年壮志不言愁的小仙修们涨见识的地方,里面妖兽凶猛,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雷阵一事乃太贰门弟子好意为之,大家不要心生怨怼。我不支持你们进去,也不会阻拦。遥翎阁先走一步,再会。”   兰皎目送遥翎阁一行人离开,道:“我见过的仙修中,只有这个遥翎阁稍微有点修士的样子。”   虞渊表示认同:“他们衣着简朴,法器却铮铮发光,平日里没少练习。”   “是吧,我的眼光不会错。”兰皎弯唇道,“我喜欢那个大叔。”   “你喜欢那个大叔?”虞渊低声重复了一次兰皎的话,尾音上扬,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嗯,今天是我和他第二次见面,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虞渊眸色微沉,看兰皎对遥翎阁阁主依依不舍的样子,心情颇为复杂。   情.欲劫会放大渡劫者所有感官情绪,兰皎受到的影响比虞渊想象中大。   “你喜欢他哪点?”虞渊不想问,但嘴不受控制,话就蹦出来了。   兰皎没察觉出虞渊心情欠佳,认真分析道:“我觉得他稳重踏实,有大家风范,和他在一起应该很有安全感。”   “我没给你安全感?”此话一出,虞渊顿觉不妥,莫名其妙的攀比欲又出现了。   兰皎显然没料到虞渊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笑问:“明月,你吃醋了?”   虞渊自动屏蔽这个问题,转头招呼蹲在旁边看热闹的苍景空和小萝莉:“我们走。”   小萝莉瞅准时机拍虞渊马屁:“明月,大师兄有眼无珠,我就不一样了,你是我心中最强的存在。进入幽冥古道后你保护我和苍老师就好,让大师兄自生自灭吧。”   兰皎揪住小萝莉的马尾:“你这小丫头,安静地卖萌不好吗,非要挑拨大人之间的关系。”   小萝莉扯回自己的马尾发说:“谁让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明月白费精力教你仙学。师叔公以前说什么来着?白眼狼都知道报恩,皎儿薄情不如狼。”   小萝莉的话瞬间清空兰皎的血槽,兰皎捂胸大喊冤枉。   虞渊没听他俩嬉闹,遥翎阁阁主并未引起虞渊的注意,倒是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弟子令虞渊一见难忘。   四人穿过幽冥古道的结界后,一股强烈的肃杀之色扑面而来。   幽暗的森林中漂浮中血色迷雾,呼啸的风像野兽仰头对着残月咆哮,枝头夜枭矗立,金色的瞳光在迷雾中忽闪,怪石嶙峋的山崖坠于惨淡的月色中,诡异的喘息和贪婪的咀嚼声从自四面八方传来。   小萝莉手持鎏金青铜双锤,充满警惕地扫视四周。   兰皎和虞渊并肩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突突。   虞渊拾起一根枯枝在沙地上画图。   画完地图,虞渊说:“我画的是幽冥古道的大致地图,这片寒潭是嗜血狂鲨出没的地方;血牙熊妖则喜欢在怨灵魔碑这里走动;青锋王蛇分布在幽魂塔附近;赤焰魔猴活跃在白骨岭,魔性最强的当属幻影龙蛛,它行踪难寻,魔丹是红色的。”   “妖兽的种类这么多?”苍景空咋舌。   虞渊点头:“我提到的只是主动攻击型的妖兽,防御型妖兽还没说。”   “啊?”苍景空想打退堂鼓,“我们现在撤出去还来得及吗?”   “日落后幽冥古道的入口就会关闭,进来后必须待一夜,日出方可出去。”   不能退,只能进。苍景空又开始抠指甲。   兰皎遥望深不可测的丛林道:“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虞渊扔掉枯枝,态度冷淡:“别问我,你没有安全感,你选。”   虞美人还在怄气呐。   兰皎扯着虞渊的衣袖撒娇娇:“明月,你这么大气的人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哦。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大事你说了算。”   “好。”虞渊很干脆,“先去幽魂塔,那里比较偏远,没人争抢妖兽。”   虞渊作出决定,兰皎却踌躇不前。   兰皎一般不怂,除非真害怕。这种类似恐怖游戏里的场景现场体验,正常人都会害怕。他很想问虞渊,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心情,和妖兽对战又是什么心情,恐惧这种情绪你难道不曾有过吗?   虞渊似乎看穿了兰皎的心思,说:“战胜恐惧的唯一办法是面对恐惧。妖兽都不敢面对,你还想名扬天下?”   兰皎的男人斗志被这句话激发,快速做好我行,我可以的心理建设,开始分配站位:“我走前面,明月和苍老师居中,师妹殿后,注意后路安全。”   “你确定走前面?”虞渊对此表示怀疑,一刹那的勇气不可能支撑兰皎走完全程。   兰皎环顾啥也看不见的四周,有点心怯,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作为大师兄,必须做出表率。我有一段遗言想提前说,若是我不幸被妖兽吞了,你们一定要替我报仇,把我从妖兽的腹中刨出来,用‘贰字旗’裹好,带回风光秀丽的燕云山安葬。我听说冥界和人间差不多,有钱好办事,逢年过节你们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让我做个富贵鬼,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遗言我说完了,丧气也发泄完了,现在的我无所畏惧,师弟师妹走起!”兰皎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进血色迷雾中。   兰皎去的猎妖点是白骨岭,自我感觉猴子的危险性要小一些,先试试手感再说。   越往幽冥古道里面走,血色迷雾越浓郁,天空的云层似乎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流动体,影影绰绰的林木在血雾中招摇,犹如群魔乱舞。   兰皎强迫自己适应这种炼狱般阴森的环境,但路痴的属性加上抹不开的血雾,导致他失去方向。   “开放灵识,直走。”迷雾中传来令人心安的悦耳嗓音。   “嗯。”有指路明灯在,兰皎暗自松了一口气,开放灵识后障目的血雾荡然无存,一片萧瑟森林出现在兰皎眼前。惨淡的圆月镶着一圈暗红色的光晕,惨淡的月光穿过重重树影,在崎岖难行的山地里留下红白相间的斑点。   森林里没有路,兰皎在及膝高的杂草中试探前行,一只潜伏在草丛中的夜光蝶差点被兰皎一脚踩扁,扑棱出来在兰皎面前翩翩飞舞。   兰皎没见过夜光蝶,觉得挺好看,伸出手指让蝴蝶停留。   虞渊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兰皎大叫一声:“啊!这蝴蝶吸血!”   夜光蝶看着漂亮,毫无危险性,但靠近兰皎的手指时吸食器犹如利针,毫无客气地插进兰皎的手指里。   夜光蝶身带剧毒,一针下去,兰皎的手指血色尽褪,肿得像一根白萝卜。   兰皎又疼又气,灵力化刃,一道蓝光射向夜光蝶。   夜光蝶振翅闪避,兰皎“咻咻咻咻”连续发射动感光波,百光汇流终是将那只夜光蝶切割成碎片。   收拾完夜光蝶,兰皎才感觉左手剧痛,白萝卜手指上的伤口已呈乌黑腐败状。   兰皎接过苍景空递来的消炎药,正要往伤口上倒,虞渊叫停:“用药前须将腐毒清除。”   兰皎捏着手指往下撸毒血,但手指已经僵硬,伤口上的黑色腐毒肉眼可见地快速蔓延。   虞渊把住兰皎那根受伤的白萝卜指,低头,好像要用嘴吸.毒。   兰皎受宠若惊,往回缩手:“明月,使不得!腐毒不能用嘴吸。”   事实证明兰皎想太多。   虞渊检查了一下兰皎的伤口,从苍景空背的竹篓里拿出还在沉睡的小雪人,将兰皎的手指戳进小雪人嘴里,小雪人撅起嘴咂吧得津津有味。   冰雪包裹的刺激阵痛效果极强,柔软的触感令兰皎浑身一抖,肉麻得紧。   兰皎哼哼唧唧,痛并快乐着,苍景空迷茫地问他:“师兄,祛个毒你咋还享受上了?”   “这家伙吮手的感觉好奇怪,唔……不好形容。”兰皎边说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小萝莉捂着脸颊背过身去。   虞渊也觉不适,撇头沉声道:“忍着,别叫。”   空气燥热,苍景空受不了,也不怕什么黑暗妖兽了,对虞渊说:“明月,你和师兄在这里治疗着,我和楚楚师妹去前面看看。”   虞渊没有阻止,兰皎那声音确实有带坏小孩子的嫌疑。   “明月,我不是故意吟,我的嘴巴有自己的想法。”兰皎嗯哼着解释。   虞渊眼眸半阖,似在入定。   “明月啊,毒何时能清啊?我有点受不了了。”   虞渊没说话,魔印入体前虞渊百邪不侵,不受情绪困扰。魔印入体后,随着灵力的放失,人之七欲时不时会冒出来折腾虞渊。特别是遇到兰皎后,虞渊的情绪波动尤其频繁。   虞渊静心时不想理兰皎,又架不住他问,便说:“腐毒吸完它会吐出你的手指。你现在在渡情.欲劫,所有情绪和感觉都会无限放大,导致你的身体极其敏感。”   “你说啥?”兰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现在不是分神期吗?渡什么情.欲劫?”   “掌门没告诉你渡劫期并非一个阶段,而是从筑基期就开始了?退病劫没有对你造成影响,但情.欲劫对你的影响却加倍了。”   虞渊的话彻底颠覆了兰皎对于修仙阶段的认知,兰皎一直认为渡劫期是被七十二道天雷加身后涅槃重生,没想到筑基期就要开始渡劫,等于说刚踏进修仙的门槛就要遭受渡劫的折磨,漫漫修仙路,这谁顶得住?   “我要渡多久的劫?”兰皎需要得到官方答复。   “没有固定的期限。渡完七劫便可飞升,过程长短因人而异。七劫为退病劫、情.欲劫、妄心劫、魔镜劫、真空劫、换骨劫和苦海劫。”   七、七劫?天呐,这种修仙模式属于地狱难度吧?兰皎想当场删号远离修仙。   “能见到师祖本尊就好了,向他请教一下渡劫经验。”给孩子一口鸡汤喝吧。   虞渊接受兰皎的请教,说:“淬炼筋骨皮,净化自身的渡劫没有经验可传授,真要讲的话只有三个字,静、忍、空。”   “咳咳咳……”三字真理呛得兰皎连连咳嗽,“那么情.欲劫期间实在忍不住欲.望的侵蚀怎么办?”   “寒潭静心,刺骨冰水会让你保持清醒。”   “有没有舒服一点的方法?譬如双修。” 第35章 何为双修?   兰皎对双修抱有执念, 虞渊不得不给他科普什么叫真正的双修。   “双修不是简单的身体结合。双修之难难在修士必须达到至高的境界。双修的主修者要证悟空性,和另一个伴修者在结合的瞬间气入对方的中脉,从而使他感受空性的充斥, 这时主修者不可漏明点,否则双修将前功尽弃。之后智慧气进入不坏明点,触发子母光明会, 获得双修的最大成就。”   “得此成就后, 心气将形成一种幻身, 光明会与幻身再双运, 破除命体障碍,终极便可飞升。双修只有两条路,要么升华, 要么堕落。”   这些复杂的术语兰皎并没有听懂, 只大概明白了双修的风险性。   “什么叫不可漏明点,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兰皎不明道。   在专业问题上虞渊知无不言,没有忌讳:“不漏明点的意思为不泄精。”   双修必须憋着不能射?这种反人性的操作太扯了,难怪需要达到至高的境界才能双修。   没乐趣的双修和打桩机有什么区别?兰皎顿时对双修失去兴趣。   别看虞渊现在教学式规劝兰皎不要执着双修, 魔化后的他对双修极其狂热,太阳得兰皎合不拢腿。   小雪人吸完兰皎手指上的腐毒后, 噗地吐出兰皎的手指。   兰皎终于解脱, 举指查看, 指头完好无损, 丁点伤痕都没留下。   兰皎啧啧称奇:“这个小雪人是个医疗包啊, 我明白你为什么带着它了。”   小雪人在虞渊的掌心中翻了几下身, 独眼隙开一条缝, 似要觉醒。   兰皎凑近观看, 虞渊微微曲掌:“你还想受伤?”   兰皎火速后退, 只要动作快,尴尬就追不上我。   与此同时,小雪人猛地睁开独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立刻开启恐吓攻击模式。小小的身体生出鱼鳞状硬甲,硬壳之上冒出锐利冰刺。   那些冰刺扎进虞渊的掌心,白色的寒气变成黑色的魔气呈螺旋状往虞渊的手臂上蔓延。   虞渊的衣袖沾到魔气瞬间腐蚀成水,滴到草地里,荒草迅速枯败变成一片焦土。   兰皎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是硫酸怪的吗?虞渊也是真牛逼,这么强的腐蚀性魔气对他竟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只见虞渊收指握拳,暴涨的白光从指缝间泄出,照得四周宛如白昼。   小雪人的“起床气”明显比不过虞渊的压制力,黑色魔气越来越弱,兰皎隐约听到婴孩儿的抽泣声。   “给我天蚕丝。”   兰皎从袖袋里拿出天蚕丝递给虞渊,小雪人很快被他捆了个结实,并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小粽子”哇哇大哭:“我还是个宝宝,粗鄙莽夫以大欺小,丧尽天良。”   虞渊被骂没什么表情,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只听“啪叽”一声,小雪人被踩成了纸片人,粘在地上抠都抠不起来。   兰皎目瞪口呆,虞渊好狠啊!我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兰皎蹲下,用骨扇一点点撬动粘在地上的小雪人。希望它能坚强地活着,还有事要盘问它呢。   缠在虞渊指尖的天蚕丝荡了荡,粘在地上的雪白纸片人拔地而起,小小的身体迅速臌胀,满天雪砂中一个身长两丈,长着两颗大獠牙的巨型雪人出现在兰皎眼前。   兰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宝宝”,眨巴着眼,仰望这个庞然大物。   虞渊指着“标本”,现场教学:“伪怜术是低等魔宠的生存必修技。它们善于讨好人,遵从主人的喜好幻化模样,同时帮助主人为非作歹。无论它们装得多可怜,绝不能手软。”   “明白。”兰皎戳了戳大雪人的腿,问它,“你的主人是不是辣妹子辣?”   大雪人低头俯视兰皎,獠牙龇出,凶相毕露。天蚕丝捆缚它限制了它的魔力,但他喷出的雪气令空气骤然变冷,地上的杂草凝结出厚厚的寒霜。   “看样子你不服啊?”兰皎开始在大雪人的腿上刨冰。   大雪人抬脚去踩兰皎,被虞渊一掌拍开。   “你的威慑力不够。”说罢,虞渊纵身而起,从大雪人眼前略过,生生拔掉了大雪人的獠牙。   大雪人痛苦低吼,虞渊站在大雪人的头顶上,冷声道:“你主人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这区区魔宠。”   泰山压顶的巨大压力令雪人庞大的身躯寸寸下沉,双脚深深陷进硬土地里,嘴角淌出浑浊的雪水,兰皎知道那是它的血液。   “强硬只有死路一条,服软或有一线生机。”虞渊说。   大雪人毕竟是魔宠,魔性不允许它立刻认怂。它疯狂摇头,试图把虞渊从头顶甩出去。   虞渊不动如山,掌中白光乍现,灵力化作一把龙爪银钩,撒开将大雪人的整个巨头稳稳罩住。锋利的爪尖在大雪人的脸上划出道道深痕,浑浊的雪水簌簌滴落。   魔物被虞渊控制着,没啥事干的兰皎双手拢袖,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劝你识时务。”   眼见龙爪快要粉碎自己的魔丹,大雪人嗷呜道:“我说。”   龙爪停止攻击,虞渊示意兰皎发问。   兰皎点头,问大雪人:“皇城内的冰尸案是不是你干的?”   “是,但那些人冰封前已经死了,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那就是你主人杀的。”兰皎先下断言,给大雪人压力,“那些死者风华正茂,你主人见色起意,享受完了杀人灭口,是不是?”   “我不知,主人享受的时候不许我旁观。”   “你没偷窥过?”   “我主人一女御四男的场面我从来没见过。”   “……”兰皎的脑子里都有画面了。   虞渊不想听乱七八糟的废话,亲自提问:“你主人是雪女,还是雪女的手下?”   “雪女娘娘比我主人美艳多了,我主人崇拜雪女娘娘,画皮成娘娘的样子,但缺少娘娘骨子里的风骚劲。”   虞渊收紧龙爪:“少废话,说重点!”   “手下。”   虞渊又问:“魔族现在发展如何?”   “佛系种田。”   虞渊:“魔王还是龙霸天?”   “是。”   虞渊:“他有没有为复仇入侵中原之心?”   “没有。”   虞渊:“众魔修甘心种田?”   “不甘心。魔修种田,说出来让人笑掉大牙,龙霸天的魔王地位摇摇欲坠。”   龙霸天虽是魔子,但天生缺少魔性,虞渊首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吓傻了,湛蓝的瞳孔里充满惊恐、无助、痛苦,唯独没有愤恨。   虞渊饶龙霸天不死,还没提出条件,龙霸天忙不迭地发誓承诺会带魔族远离中原,永生不再进犯。   但魔始终是魔,焚心地一战虞渊几乎将当时的大魔修全歼,那些捡回一命的小魔修长大后必然会有自己的主见,不会服从龙霸天的佛系统治。   虞渊当时没将魔族赶尽杀绝,确乃仁慈。在他看来魔族并非人人该死,他能收拾龙傲天,自然不怕魔修的后代兴风作浪。   只是虞渊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与魔勾结,在他精力最薄弱的时候破阵偷袭,导致他魔印加身。   虞渊缓了缓神,继续问:“哪些魔修不服龙霸天?”   “四大魔将皆不服。他们有自己的封地,野心勃勃。”   “龙霸天可知晓此事?”   “我不知他知不知。”   “雪女忠于龙霸天还是四大魔将?”   “雪女娘娘忠于自己的欲望,她喜欢美男,我主人负责寻找。”   虞渊:“那些人是雪女杀的?”   “不是。”大雪人有一说一,“那些美少年弱不禁风,雪女娘娘又如狼似虎,她爽完后美男基本废了。我主人吃残汤剩羹没爽到,欲求不满泄愤杀人。”   虞渊:“街头抛尸为哪般?”   “她想看看现在的仙修管不管事。”   混账魔修,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兰皎气得攥紧拳头。   大雪人明显感觉一股比自己还冷的气息从头顶泄下来,忙道:“我真的没干多少坏事,求二位仙人手下留情!”   虞渊沉默了片刻,再问:“四大魔将有什么计划?”   “他们……”   就在大雪人要说出关键的信息时,一束儿臂粗的白丝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它的胸膛。   大雪人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化为雪水,一颗象牙色魔丹掉在地上支离破碎。   那束白丝卷起魔丹迅速缩回,被落地的虞渊一把抓住。   与此同时,兰皎手中的骨扇掠影朝白丝袭来的方向飞去。   夜色愈发浓烈,一阵狂风裹挟着碎石枯草劈头盖脸砸来。狂风同时限制了骨扇掠影的速度,两种强大的力量在空中抗衡。   虞渊竖起仙盾,把风沙隔绝在外,转动手腕,将白丝绕在手肘上拖拽。   一座斑秃的山峰竟在虞渊的牵扯下缓缓移动。   兰皎来不及惊讶,就听虞渊说:“你最想捕捉的猎物来了,去吧。”   去、去吧?兰皎看看远处黑黢黢的山峰,说:“啥猎物啊?那是一座山。”   “那是幻影龙蛛,幽冥古道中魔性最强的妖兽。杀了它,你就能得到红色的魔丹。”   不是吧?我的运气这么好,刚进地图就遇到终极BOSS了?   兰皎还未动身,四面八方突然涌现出不计其数的红壳小蜘蛛,密密麻麻如潮水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定期发红包,眼熟很重要嘻嘻。 第36章 一战成名。   见此情形兰皎有点手足无措, 十几种御妖术从脑子里飘过,不知用哪一招。   “用捕风捉影还是横扫八方啊?”兰皎抓耳挠腮。   “事事都问我,自己没长脑子吗?”虞渊用最温柔的声音吐最狠的槽。   兰皎瞠目结舌, 自己确实过度依赖他,被怼实属活该。   兰皎化郁闷为力量,一招大开大合的横扫八方劲力无穷, 龙卷风暴将潮浪般密密麻麻的红壳小蜘蛛卷起揉得稀碎, 腥臭的血雨夹杂着蜘蛛残骸洒得满地都是。   虞渊隐去蓄势待发的灵力, 露出浅淡的笑意。因为了解兰皎的性情, 知道激将法对他百试百灵。明明是千载难逢的修仙奇才,好好成长必有一番作为,他却吊儿郎当, 非要受刺激才能激发潜力。   消灭掉小蜘蛛后, 兰皎觉得幻影龙蛛听起来很牛也不过如此嘛。   兰皎有点小得意,扬起下颌道:“我认真起来可是很厉害的。把你手里的蛛丝给我,我来表演手撕龙蛛。”   “你确定?它的力气很大。”   兰皎感觉虞渊没怎么用劲,就算自己的修为差他八百条街, 也不至于牵制不住一只蜘蛛。   “我可以,相信我!”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 便让你试试。虞渊将白丝递给兰皎, 提醒他:“灵力下沉, 马步扎稳, 否则你会被它拖入盘丝洞中。”   兰皎握住白丝, 做好准备, 道:“放。”   虞渊刚刚松手, 兰皎瞬间被一股真·洪荒之力拖走。速度之快, 倒退的山石几乎拉成一条直线, 兰皎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在幽暗的夜色中上下翻飞,满地凹凸的砾石急速摩擦他的身体,仙盾与地面摩擦,擦出一路铿锵的火花。   “啊啊啊啊~~~明月~~~救我!!!”兰皎的叫声响彻山林。   养成不易,虞渊叹气。当即化着一道疾风在林间跳跃,很快追上兰皎。左手重新绕住白丝,右手将兰皎拦腰抱起。   兰皎惊魂未定,紧紧抱着虞渊的脖子,流下了“我不该装笔”的悔恨泪水。   虞渊沉下脚步,坚硬的土地被他踏出两道深深的脚印,白丝再受强力拉扯,断了约三分之二。   虞渊发动灵力,荧荧白光顺着即将断裂的白丝一路蔓延,形成一条光明纽带。   “可以下来了。”虞渊瞅着身上这只瑟瑟发抖的抱抱熊说。   “我腿软。”兰皎浑身颤栗。   虞渊嘴角抽抽:“你不是很自信很勇敢吗?一再告诫你任何时候都不可轻敌,幻影龙蛛乃妖兽之首,魔力不容小觑。”   受到教训兰皎趴在虞渊的肩上点头认错。   “你现在去取它的内丹,内丹在它最大的眼睛里。”   “啊???”兰皎转头看着虞渊,不可思议,“我不是它的对手吧?去就送一血。”   “看来我真没给你安全感。”虞渊抱着兰皎的手一松,沉声道,“下去!”   药丸,又惹虞渊生气了,这次历练肯定让虞渊失望透顶。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去,马上去!”兰皎旋风般冲出去,顺着光明纽带找到伪装成山峰的幻影龙蛛。   这家伙体型好大!斑秃的山峰只是它拱起的腹部,它的八条毛腿像擎天柱一样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兰皎没瞧见它的眼睛,只看到白丝连接着一个布满尖石的山洞,很像它的嘴巴。   幻影龙蛛此刻被虞渊的灵力压制得动弹不得,它经历数次猎妖大会,知道仙修都想夺取自己的内丹,便将眼睛隐藏起来了。   幻影龙蛛一般不轻易暴露行踪,除非要进食。但它身形庞大动起来费劲,基本靠猎物自投罗网。   幻影龙蛛靠其他魔物的魔丹补充自己的能量,但这片森林里的妖兽都学聪明了,坚决不瞎眼,见着可疑的山峰就绕道而行,幻影龙蛛已经许久没尝过魔丹的滋味。   小雪人苏醒后被虞渊一脚踩扁,气得恢复原形,试图恐吓敌人。没想到敌人没恐吓住,溢出的魔气反而惊动了潜伏在暗处的幻影龙蛛。   幻影龙蛛也走霉运,捕食没看黄历,遇到令魔族闻风丧胆的修仙祖师爷。   九夷真人的灵力与众不同,辨识度极高,幻影龙蛛被他牵制住的一刹那便知自己在劫难逃。   幻影龙蛛想自断蛛丝,却被九夷真人的灵力缠绕加固。   面前这个小仙修是他的弟子吧,看起来涉世未深,纯良和善,或许可以同他议和。   “仙人,蛛蛛这厢有礼了。”   一道微不可闻的怪声响起,兰皎耳朵尖,左顾右盼:“谁在说话?”   “我,小龙蛛。”   兰皎仰望山峰,这个世界的生物总是对大小认识不清。   一只龙纹小蜘蛛从山洞里爬出来:“我在这里。”   兰皎低头,看到龙纹小蜘蛛时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背在身后的手悄悄聚灵。   “我没有恶意,在山里待久了孤独寂寞,想和仙人说说话。”   兰皎眼珠一转,狡黠道:“我是仙人,身份高贵,从不和小喽啰对话。”   龙纹小蜘蛛暗暗竖起中间的细腿。   你这狐假虎威的小子没受过魔族的毒打,太狂了。   龙纹小蜘蛛爬到能与兰皎对视的山崖上,说:“我是龙蛛本体,不是小喽啰。”   兰皎哈道:“本体都出来了。怎么,被我师弟的灵力震慑了,想投降?”   师弟?莫非我误判了九夷真人的灵力?修仙界何时出了个如此厉害的修仙后辈?   既然不是九夷真人本尊亲临,幻影龙蛛就无所畏惧。   说时迟那时快,龙纹小蜘蛛射出化骨蛛丝。   兰皎时刻戒备着,龙纹小蜘蛛的攻击被他用骨扇挡住,随后手腕一转,骨扇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形,将化骨蛛丝尽数还给龙蛛小蜘蛛。   掠影剑五剑分裂成数柄小剑朝龙纹小蜘蛛插去。   龙纹小蜘蛛弹跳起来,躲进山洞中。   “你这小儿拿着九夷真人亲制的骨扇掠影,老夫不与你缠斗,想取我的内丹,你还不够资格。仙修的肉不好吃,老夫放你归去。你让你那师弟撤去灵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不是变相认怂吗?   “这个建议甚好,我几乎要同意了。但我有任务在身,必须取到你的魔丹。你主动交出来,我保你不死。若反抗,逼我师弟出手,你定会灰飞烟灭。”   幻影龙蛛硬气道:“你师弟的灵力的确不俗,但我未必怕他。”   你不怕他怎会吓得出来议和?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兰皎轻摇骨扇,状极悠闲:“幽冥古道乃是魔族驯养妖兽的禁地,魔族被九夷真人赶出域外后,他保留此地作为仙修的历练地。这里只有胜与败,没有议和的说法。你作为幽冥古道中最凶猛的妖兽,竟胆怯地跑出来议和,原因为何你我都懂……”   兰皎的话未说完,一颗血色鲜红的圆球咕噜噜从山洞上方滚下来。   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魔物,响鼓不用重锤,口头教育还是有用的,能节省体力和灵力达到最佳效果。   兰皎弯腰捡魔丹。忽然,一道白影从兰皎身边闪过。   眨眼间,魔丹便易了主。   “感谢太贰门大师兄助我拿到魔丹。”一个白衫男子站在崖璧上居高临下道。   兰皎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扇指白衫男子,怒道:“你要脸不?”   “正因为要脸,才必须拿到红色魔丹。”白衫男子恬不知耻道,“我名扬修仙界,定会牢记你的恩情。”   兰皎面沉如水,周身灵力流动:“你真是无耻得理直气壮,原来幽冥古道中最该提防的不是妖兽,而是你这种伪仙修。”   幻影龙蛛冷眼旁观修仙弟子之间的内讧。   上次猎妖大会,幻影龙蛛见过这种为争利益不顾体面的场面,这些少年仙修长着一副道貌岸然的皮囊,贪婪的本质却与魔没有差别。   “亏我对遥翎阁阁主颇有几分好感,万万没想到遥翎阁弟子竟是鸡鸣狗盗之徒。”兰皎咬牙切齿,作最后的规劝,“我不想和同道动手,还我魔丹,我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白衫男子根本没把兰皎的劝说听进去,道:“兰皎,我知你不弱,改天有机会我俩比试比试。”   说了句“改日再会”,白衫男子飞身想跑。   兰皎从未如此暴怒,灵力织结成索,飞快套住白衫男子的腿。   白衫男子并不反抗,贼喊捉贼,千里传音:“太贰门弟子抢我辛苦得到的魔丹啦,师父,师兄你们快来。”   这逼竟然也会卖惨!兰皎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在狂奔。   白衫男子的喊声不仅招来了遥翎阁的人,还招来了虞渊和在附近搜索猎物的其他仙门的人。   幻影龙蛛见到手握蛛丝,飘然出场的玄衣少年时,就知自己的离间围困计没用了。   幻影龙蛛长着八只眼睛,且在不同位置,能全面观察周围的动静。   那个白衫男子一直躲在暗处偷瞄兰皎,幻影龙蛛将计就计,吐出一颗假内丹引诱他俩窝里斗,待到合适时机,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即便最后被九夷真人消灭,也有两个垫背的人。   岂料白衫男子竟大声呼救,引来一大群人。   白衫男子看到自己人来,直接卧倒,攀住崖璧上的凸石哭诉:“师父,师兄,兰皎偷袭我,想抢我猎到的魔丹。”   遥翎阁阁主那“三”字的抬头纹皱在一起,看着兰皎说:“适才你们在幽冥古道外的举动虽强势,却出于善意。现在我徒弟又指你抢夺魔丹,兰皎,你有何说法?”   “我说他恶人先告状,你信吗?”   “我不信。”遥翎阁阁主身边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说,“我师弟性情温雅,谦逊懂礼,此番来幽冥古道并非争名,怎会抢你功劳?众目睽睽之下,你仍用灵力缚着我师弟,谁先动手明眼人皆知。”   “不争名,你们来幽冥古道干什么?欣赏风景吗?”兰皎怒极反笑,“遥翎阁阁主能明辨是非,门下弟子却无尊卑插言诡辩。无论你们信不信,我问心无愧。”   遥翎阁阁主横了身旁年轻人一眼:“为师问话,你插什么嘴。”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低头,眼角斜乜,戾气一闪而过。   这个细节几乎没人注意,但虞渊关注到了。   虞渊走到兰皎身旁,兰皎扁嘴望着他,既委屈又难受:“明月,我又让你失望了。”   “你先把灵力收了。”   兰皎听话收回灵力。   白衫男子得到解脱,从崖壁上跳下来,站到遥翎阁阁主左侧。   虞渊对白衫男子说:“可否将你猎到的妖丹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白衫男子犹豫,遥翎阁阁主沉声道:“众目睽睽,你还怕别人抢去不成?”男子遂从怀里掏出魔丹。   魔丹圆得很规整,色泽如血,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有很多人惊呼:“是红魔丹!难怪太贰门要抢!”   虞渊看到魔丹目光微沉,问白衫男子:“你猎的什么妖兽得此魔丹?”   “龙蛛。”白衫男子没被虞渊的问题难倒。幽冥古道内的妖兽种类繁多,但出红色魔丹的只有三种,龙蛛是最凶猛的,兰皎和龙纹小蜘蛛说话的时候他看到龙蛛本体了。   “什么龙蛛?说全名。”   “龙纹蜘蛛,体小色红腹背有龙形花纹。”白衫男子一口咬定。   虞渊不紧不慢地说:“幽冥古道内只有一种蜘蛛,名为幻影龙蛛,你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又岂知它的攻击力和杀招?幻影龙蛛行踪难觅,且会幻化伪装,在场的各位可知晓你们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它的腹下。”   此话一出众人惊诧,仰头看着黑黢黢的山,将信将疑。   白衫男子指着山洞争辩:“胡说八道,龙蛛明明藏在那个山洞里。”   虞渊抬起手中的白丝:“那我问你,可知这束白丝是何物?”   白丝连着山洞,不知有何玄机。白衫男子含糊道:“钓龙蛛用的丝线。”   兰皎被这傻逼气笑了:“钓龙蛛?你的脑洞是盘古开的吗?”   “你们故意岔开话题!”白衫男子嘴硬,脸被打得啪啪响还要逞能,“是何名字重要吗?重要是红魔丹在我手中!”   虞渊不与他作口舌之争,兰皎弹了弹那束白丝,道:“幻影龙蛛,别装死,出来澄清。”   幻影龙蛛安静如鸡,满脑子想着怎么逃生,突然被点名,身体抖了一下。   山体震动,众人惊心。   莫非这山真是龙蛛幻所化?   众人亮法器戒备,只有兰皎和虞渊并肩负手而立,波澜不惊。   大家看他俩装笔装到这个境界,纷纷朝他俩这方移动。没有十足的把握,必然装不出这么清新脱俗的笔。   遥翎阁阁主发现事情不简单,但身为大仙修,在众人前必须保持中立:“你们各执一词,难以评断。兰皎,若你真能唤出龙蛛澄清真相,我派弟子的无礼之处,我代他向二位道歉。”   兰皎说:“一人做事一人当,阁主莫要溺爱弟子才好。”   阁主身旁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忽然大声道:“真相尚未可知,你哪来的狂妄地指点我师父,当我遥翎阁无人?”   “有理不在声高,真相只有一个。”论嘴上功夫,除了虞汐,兰皎还没服过谁,“我尊重阁主,并无指点之意,某些自身不端的人令遥翎阁蒙羞,这事就不该姑息。”   “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师门从未做过违背仙道的事,却被你这种持有偏见的仙修排挤,在这种不公的对待下,我师父仍然教导我们修身自正,不可妄为。这才是修仙之人该有的气度!”   明晃晃地语箭直插遥翎阁阁主的胸口,他虽从未参与排挤太贰门,但他对太贰门无甚好感。毕竟众口铄金,谣言听多了,讹传也成真。   兰皎善于雄辩,有些话虞渊自己都没底气说,兰皎却用最坚定的信念感说得掷地有声。   全场鸦雀无声。一部分仙修觉得兰皎的话有道理,爱钻牛角尖的仙修觉得他借此洗白太贰门。但无人反驳他的话,原因在于最该还嘴的遥翎阁阁主眉目低垂,默不作声。   兰皎向幻影龙蛛下最后通牒:“幻影龙蛛,你再不出声,我们可要动手了!”   “哎!”一声幽幽长叹从山洞中传出,巨大的带着腐臭味的气流扑面而来。   众人后退,抬袖掩鼻。   “老夫在幽冥古道内活了六百余年,身为魔族妖兽竟要为修仙弟子主持公道,可悲可叹。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小辈,在九……”   兰皎预感幻影龙蛛接下来的话要暴露虞渊的身份,立刻喝止:“仔细审题!我让你还原事情的真相,没让你发表感慨!”   “老夫说出真相,能全身而退么?”   “不能。”有人插嘴,“除妖兽是我们仙修的责任。”   “既然活不成,老夫说个毛球!”横竖要死,幻影龙蛛打算鱼死网破。   山洞狂风频出,幻影龙蛛用尽全身魔力挣脱虞渊的束缚,抬起擎天柱一般巨大的长腿,在地上乱叉,搅起一片黑色魔瘴。   “我死,你们都得陪葬!”   龙蛛发威,众人惊骇,纷纷化灵力为盾,挥剑自保。   幻影龙蛛的魔力岂是这些修为不到家的晚辈们能抵挡的,充斥着剧毒的瘴气令众人神经麻痹,挥剑的动作越来越迟钝。   “摆御魔阵!”遥翎阁阁主招呼弟子。   十几道光柱穿透魔障汇聚到一起,耀目的灵光在魔障中撑起一片清明之地,遥翎阁阁主彷如救世主,大喊道:“扛不住的都到阵里来。”   那些手脚几近麻痹的人顶着弱得几乎看不见的仙盾爬进御魔阵中。   阵外一隅,兰皎被虞渊护在怀里。   虞渊的仙盾宛如仙镜,光洁透亮,穿透黑色魔障照亮了幻影龙蛛的真身。   一个老怪物隐藏在黑黢黢的山体中,它长着一张诡异的人脸,脸上沟壑纵横,五官皱在一起。   人脸下是蜘蛛形态,圆鼓鼓的腹部上有一条小蛟龙含着红色的珠球若隐若现。   虞渊说:“你和遥翎阁弟子争抢的魔丹是假的,蛟龙口中的才的真魔丹。”   “你不是说魔丹在它最大的眼睛里吗?”兰皎记得他先前是这样说的。   “无论是人还是魔,吃一堑总会长一智。它已经修出人头,自然会思考,不能一直把弱点暴露在外。”虞渊低头看着兰皎说,“即便它把魔丹藏起来,你也能拿到对吧?”   “对啊。”兰皎从善如流,“我的灵力比阵里那些人强,还有你这个强大的后盾,安全感爆棚。”   “口是心非。”   兰皎真没口是心非,他的想法很明确:“我对你极其信任,就算你给我的情报有误,我也会赴汤蹈火完成任务。”   虞渊又被兰皎感动了,柔声道:“你现在经历的千般坎坷,都将化作修仙路上的阶石。走到路的尽头,一切过往都将成为风轻云淡的微笑。”   “路的尽头冷吗?”   “冷,凌绝之处不胜寒。”   “那我们仙途作伴,一起去凌绝之处好吗?”   这话虞渊没有直接作答,说:“先拿到真魔丹再说。”   兰皎点头:“我们兵分两路,左右突击可好?”   “不必麻烦。”虞渊抬肘抖袖露出左手,摊开掌心道,“携手出击,一战成名。”   “好!”兰皎将手放在虞渊的掌上,十指相交。这一刻,两颗心彼此交互,紧密相连。   在御魔阵中躲难的修仙弟子们看到眼前掠过一束耀目的白光,携风雷之势冲向庞大的山体,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影将山峰整个笼罩,犹如九重天上泄下的净世灵光。   黑色的魔障被耀目光影冲散,受毒气侵蚀的修仙弟子们沐浴着灵光,竟有种重获新生的通透感。   幻影龙蛛腹内的蛟龙冲破壁体与光影纠缠,黑白抗衡,蛟龙看似气吞山河,实则蜉蝣撼树。没几下子就被白光刺穿龙头,一颗红色七星龙珠伴随着四溅的残骸迸射出来。   巨大的山峰轰然倒塌,扬起蔽天的烟尘。   白光化整为零,像烟火般炸开,灼灼灵气净化着毒雾烟尘。   众人闭眼再睁眼的功夫,看到兰皎手持真·七星龙珠悬浮在空中,面具不在,露出俊秀脸庞,花哨的长衫和散开的墨发猎猎飞扬。   此刻,众人都仰望着他。   他不计前嫌,迎难而上,消灭龙蛛,净化魔瘴,救了在场所有人,包括不屑他的人和污蔑他的人。且不论气概英不英雄,单是这份广博的胸怀,就值得敬佩。   遥翎阁阁主撤去御魔阵,两手结太极阴阳印,举起眉际,俯身朝兰皎行仙道最高礼。其余人纷纷效仿,无声的敬仰比一万句道歉来得更有力量。   兰皎从未受过如此重礼,心潮澎湃,几难自已。凌空俯瞰苍生的爽感实难形容,难怪古往今来众多豪雄前仆后继,为夺高位争得你死我活。   兰皎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虞渊身上,他站在破魔前的原地,长身玉立,姿态闲静。没人知道刚才的一战是他在主导。   兰皎在他炽热的怀中感受到与妖兽对战的酣畅;感受到浩瀚灵力的震撼;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极致安全感。   他实力演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淡然洒脱的气魄,他那句“一切过往都将成为风轻云淡的微笑”的话,就是他此刻真实的写照。   “兰皎,我带拙徒向你道歉。”遥翎阁阁主言而有信,语气真诚,“作为遥翎阁阁主,我教徒不严,失礼于人前,贻笑大方,不胜惭愧,万望海涵。”   白衫男子感受到万吨压力,终是垂头认错:“此事乃我之过,与我师尊无干。我一时起了贪恋,将同道的功劳占位己有,有辱师尊教诲,甘愿受罚。”   兰皎轻盈落地,大气道:“我乃晚辈,受不起阁主这般大礼。妖兽放毒,若非阁主反应及时结阵抵御毒气,给各个仙门的弟子栖身之地,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自谦赞扬过后,兰皎话风一转:“我是外人,无权插手贵派事务,但我相信经过此事,阁主自会有一番思量。”   遥翎阁阁主顺台阶下:“太贰门教出你这般优秀弟子,实乃仙门之标杆,修士之榜样。改日我想亲自上燕云山拜会太贰掌门,还请转告。”   “好!”兰皎要得就是他这句话,“阁主来时切莫张扬,毕竟我派低调朴实有内涵,修仙界认不认可我派,我们真的不太在意,但若牵连遥翎阁受歧视就不好了。”   遥翎阁阁主会意道:“我派与南华派、青云门、七剑宗颇有交情。”   “阁主说的这几派都是修仙名门呐,阁主有心了。”   兰皎几句话就给了遥翎阁阁主一个重担,遥翎阁阁主还担得心甘情愿:“我愿尽绵薄之力,为太贰门正名。”   兰皎眉开眼笑:“那就有劳阁主了,感谢。”   遥翎阁阁主心想:太贰门有此弟子,正名是迟早的事,我做个顺水人情,淡化劣徒当众丢脸的事,顾全门派颜面,当掌门不容易啊!   兰皎在众人的目送中回到虞渊身边。   “明月,我心里堵得慌。”   虞渊不解:“受人仰望该有成就感,怎会堵得慌?”   “我是个假英雄啊。”兰皎低头踢着小石子说,“幻影龙蛛是被你消灭的,你却不许我说。”   “你啊,该自信时不自信。”虞渊伸手替兰皎整理散开的衣襟,说,“适才战斗的灵力全部来自你的灵根,你目前尚未驾轻就熟。我演练一遍,你该知道怎么运用了。”   “嗯,知道了。”   虞渊微微笑道:“你想成名是好事,今日尝到成名的滋味,要保全这份荣誉必须不断提高自己的境界。”   “明月!”兰皎握住虞渊的手指,浓黑的墨瞳直视虞渊的双眼。   “嗯?”兰皎的目光透着复杂的情绪,虞渊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眼神,“有话但说无妨。”   “我……”兰皎费了好大劲,小声道,“我没有失忆,我知道你是谁。”   此话一出,虞渊水波不兴的眼睛里掀起滔天巨浪。   席地打坐的众人又看到一束耀目的白光划过夜空,璀璨如流星,转瞬即逝。   兰皎和他的师弟已不见踪影。 第37章 明月才是龙阳话本的男主人设。   幽冥古道的血月不知疲倦地凝视着万籁俱寂却危机四伏的从林。   一道白光划破夜空坠落在刺骨寒潭附近。   兰皎一屁股杵在细密柔软的沙滩上, 饶是如此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明月,你弄疼我了。”兰皎边揉屁股边嘀咕。   虞渊将面具扔在地上焦躁踱步,心乱如麻。   朝夕相处这四年, 兰皎一直不动色声地看我演戏,我的记忆消除术竟然对他不起作用。何解?何解!?   他知我身份却从未表现出来,我几番暴露实力, 他未曾深问, 我亦不曾深想, 我太相信他了!   想到这里, 虞渊那巨无霸的尴尬化着超强的攻击力,朝着寒潭噼里啪啦一通发泄。   寒潭的水浪冲天而起,几只巨型嗜血狂鲨在滔滔狂浪中粉身碎骨, 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虞渊发泄完郁气, 来到兰皎面前,蹲下,抬起兰皎的下巴,问:“我是谁?”   兰皎被虞渊惊人的气势吓到了, 他怕不是在魔化的边缘极力忍耐。我哪根筋抽了,要在不合时宜的地方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兰皎左顾右盼, 并不作答。虞渊强势道:“回答我的话。”   兰皎垂眸, 不与他对视:“你是我的心, 我的肝, 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虞渊:“…………”   虞渊的手指轻轻颤抖, 话几乎是从齿缝着挤出来的:“认真回答我的话!”   “我认真的啊。”兰皎正色道, “明月,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皎洁的明月。”   我……   虞渊有力没处使, 脸色比夜色还暗。   “既然你没有失忆,就该知道魔化的我是何等丑陋粗暴。”虞渊站起来转身,似乎要走。   兰皎有点慌了,虞渊不会像灰姑娘那样,到十二点恢复原样就要跑吧?   兰皎迅速从地上弹起来,扯着虞渊的衣袖说:“你不是魔,也不丑陋。虽然你魔印加身,但你没有失去仙性。过去的四年,我认真观察过你,也用心感受过你。你想将仙道延续下去所以自降身份加入太贰门,悉心教导师弟师妹们,我更是三生有幸能得你亲传,我的修为之所以突飞猛进,是你散灵助我进阶。”   “仙魔同体不是你的错,那场仙门浩劫你也是受害者。我不知道你身上的魔印能不能解,如果可以,无论方式多复杂,过程多艰难,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虞渊的肩膀微微上提,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虞渊的痛苦兰皎何尝不知,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巨大落差感便是真正的神仙也接受不了。   兰皎时常换位思考,自己若是由仙入魔,受正邪两种巨大精神压力的折磨,早就疯了。   “明月,魔印能解吗?”兰皎揪着心问。   这个问题对虞渊来说无解。   如心魔所言,要消除魔印须找适合的炉鼎,共浴业火七七四十九日,魔印方可转移到炉鼎身上。将魔印转嫁给他人,祛除身体上的痛苦,但心里的痛苦只会更深。   仙门浩劫日,燕云山尸横遍野,虞渊的白衣浸透鲜血,每走一步都似血莲自我焚烧。在虞渊的理智恢复的一瞬间,沉渊剑带着极致的愤怒与绝望刺穿魔雾,深深插进太乙门的镇派石中。   虞渊单膝跪地,垂头闭目,三千墨发须臾染霜。   血色天地中,一个心字成灰的男人弯下顶天立地的脊梁,无声悲恸。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盛极一时的仙门一夜化为荒冢,虞渊背着一口黑金蝠纹棺将逝去弟子们的元灵收集起来,带回天悬洞中超度。   那些元灵在虞渊的超度中竟凝聚成七星,悬浮于洞顶,柔和的星光宁静安详。他们知道师尊正在受诛心之痛,也知道刺入自己身体的剑不是师尊的沉渊剑,自责在师尊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没有尽到护阵弟子的责任,想献出最后一点能量向师尊请罪。   虞渊自然能感受到元灵的想法,但他无法找理由原谅自己,极端抑郁的情绪淹没了虞渊的志气,他甚至不想再见天日。直到一束名为“兰皎”的光驱散了他眼前的阴霾,让他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他能做,并且需要他做的事。   那束光充满活力,灵动可爱。四年朝夕相处,那束光已渐渐融进虞渊心里。   虞渊不止一次思考将来怎么向兰皎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待他的光芒足够照耀大地时,如何向他道别。离开他,自己又怎么适应黑暗。   然而这些想法在突如其来的坦白中全乱了。   虞渊有那么一瞬想过放手离开,但魔族蠢蠢欲动令虞渊无法袖手旁观,加上兰皎真情实感的一番话戳中虞渊的心窝,被揭穿的尴尬便无足轻重了。   “无解。”虞渊叹息着说,“我中的是魔族最强的业火魔印。”   听到此话,兰皎的身体猛地一颤。虽然有做心理准备,但事实还是令兰皎无法接受。   虞渊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魔印若能解,以虞渊的修为和灵力早就解了,何苦自封于天悬洞中生无可恋。   但兰皎不甘心,故作轻松道:“不会无解的,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们去魔族找龙霸天,他是魔王,肯定有祖传秘术可解魔印。”   “魔族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你也听到小雪人说龙霸天的魔王地位不稳固,座下魔将有反叛的势头。域外乱不乱我们尚且不知,中原已有动乱之象,当下我们该做的是扫除皇城隐患,顺着画皮魔修这条线顺藤摸瓜,剪除祸乱根源。”   兰皎明白虞渊的意思,做事要分轻重缓急,但兰皎的境界还没到大爱无疆,舍己为人的程度,虞渊的安危在兰皎看来是重中之重。   当然,兰皎不会表现出来。虞渊或许已经习惯忍受魔印的折磨,所以表现得无动于衷,兰皎舍不得他受苦,既然不能明面上寻求解法,那么就暗地里想法子。   兰皎打定主意后,觉得气氛太沉重了,有必要搞点音乐缓和一下。   兰皎说:“不知苍老师和小师妹去哪了,我召唤一下哈。”随即,拿出紫绶埙吹奏起来。   古雅深沉的埙声悠远绵长,融于夜色中,起伏在山林间。   虞渊喜欢听兰皎吹埙,未成曲调先有情。恍惚中忆起前事,仿佛可窥见未来,静下心又是万籁之音。   “我好像听到大师兄的埙声了。”隔着两道山脊,正与一头血牙魔熊打太极的小萝莉说。   苍景空作为在旁打气的啦啦队唯一成员,摇着手上的两朵残花说:“师妹,你战斗不专心,考虑过魔熊的感受吗?”   小萝莉一锤子呼到魔熊脸上,魔熊嗷呜一声,两排尖牙顺势而飞:“这种青铜级别的小魔物,需要我用什么心?你听,大师兄真的在吹埙,他需要我们。”   “你想多了。”苍景空摇头道,“师兄有明月,我俩是多余的。”   “此话怎讲?”小萝莉骑在魔熊背上,一通小粉拳揍得魔熊面目全非。   苍景空挑眉道:“你作为一个写龙阳话本的不知名作者,竟然理解不到我的意思?”   小萝莉动作一滞:“什……什么写龙阳话本的作者?我不懂你在说啥。”   苍景空撇嘴:“师妹,别装了。你写的《澡堂神秘互爽事件簿》在杂谈读物里热度很高,别以为你穿上‘金刚互撸娃’的马甲我就认不出你。”   小萝莉:“……”   “我一再强调我和师兄是纯洁的道友情,你非磕着我俩不放。若不是我脾气好,忍得气,你那不合逻辑的鬼扯话本我非撕了不可。”   “你敢!”小萝莉森然冷笑,徒手撕开魔熊背部的厚皮,鼓捣一阵,掏出一颗血淋淋的绿色魔丹,向苍景空展示,“热的,黏黏糊糊,师兄想感受一下吗?”   浓烈的血腥气钻进苍景空的鼻腔,苍景空的腮帮鼓了几下,吐出胃里的酸水,摆手:“不想。我有一个发自肺腑的请求,你考虑一下。”   “说来听听。”   “你那个不定期更新的话本能不能换个男主?就算编故事也不能过度偏离事实,我实在担不起如此重任。你把我换成明月,绝对能火出新高度。”苍景空诚恳道。   小萝莉摇头晃脑,问了一个没有十年脑淤血绝壁问不出的问题:“你和明月谁强?”   苍景空:“答案显而易见。”   小萝莉:“我打得过明月吗?”   “必然打不过,明月的实力深不可测。”   小萝莉哼哼:“那我为何要招惹明月?你给我一个完美的理由。”   苍景空早已想好对策:“明月不看课外书啊,而且明月从相貌到经历,都是男主的标配。剧情转折我都帮你想好了,苍浪(苍景空的化名)和白交(兰皎的化名)奉师父之命下山游历,山下繁花似锦诱惑太多,苍浪把持不住自己的道心,渐渐被红尘暗香迷惑,做出背叛白交的事。”   “冷雨夜,白交失魂落魄地在长街上游荡,这段情景和内心的描写你斟酌一下,不要写得太煽情,尽量把苍浪写得渣一点,让白交的遭遇激起读者的同心情,为明月出场做足够的铺垫。”   “还有,你一定要把握好救赎者和小三之间的微妙区别。明月和白交相遇时,情感不要给太多,要写出那种淡淡烟雨淡淡愁,淡淡明月上西楼,淡淡回首淡淡忧,淡淡忧解淡淡愁[1]的感觉。让读者产生共情,逐渐接受明月以后,再将情感推向高潮。你懂我的意思吧?”   小萝莉眨巴着眼睛,似乎对苍景空刮目相看:“苍老师,没想到你这么有内涵,宁可牺牲自己的清誉,也要将大师兄和明月硬凑在一起。不如笔给你,你来写?”   “什么叫硬凑?他俩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明月对师兄那么上心你感受不到吗?”   “你想多了吧?明月是奉师命监督大师兄。”小萝莉说,“大师兄天资过人,但拖延又懒散,没人督促老是原地踏步。”   “哎!”苍景空一声长叹,“你这种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作者全凭想象编造故事。”   小萝莉翻白眼道:“说得好像你经历过感情似的。”   “我当然经历过。”苍景空抬头仰望苍穹,“那年我十岁,她九岁,她长得像你这般可爱,个头也和你差不多,发型甚至都一样,两个马尾揪揪活泼地甩来甩去。但她很娇柔,见着我就会羞红脸,俏丽的模样挠得我心痒痒。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太野蛮为好。”   小萝莉闻言,血手在衣服上蹭干净,望着苍景空,杏眼里秋水盈盈。   两人的目光忽然撞在一起,小萝莉抿着小嘴,双颊染霞。苍景空心中一动,这是闹哪样?我现在对萝莉没啥兴趣了哈,你不要现学现用!我一心修仙,不会在儿女私情上浪费精力,你、你别对我暗送秋天的菠菜,我不会吃窝边草的!   “二师兄,我经常欺负你,但你从不记仇,是不是……”   “不是!”没等小萝莉说完,苍景空立刻打断她,“师妹,胡思乱想长不高。”   “你嫌弃我的身高?”小萝莉瘪了瘪嘴,“我可以长高,是双锤太重限制我发育,我换种轻巧的法器,很快就能长高。”   苍景空的眉眼皱在一起:“师妹,你的脑子被魔熊拍昏了吗?不要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这样的。”小萝莉很正经地说,“我好好想了想入门至今我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觉得二师兄你虽然憨厚老实,但绝不软弱。门派里的脏活累活都是你一个人在干,你却没有半句怨言。师父偏爱大师兄放养你,可你仍然对师门忠心耿耿。我经常打击你,说你无能,你笑着承认自己资质有限,你在修炼上付出的心力不比我们少,进步却不大。我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粗人,然而你对感情的见解比我深得多。”   苍景空摆手:“不,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粗人,我忍受这一切是为了在仙门蹭吃蹭喝。大师兄待我不错,我没你说的那么可怜。”   苍景空越自黑,小萝莉越觉得他可怜:“二师兄,我知道你是城里人,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我见过你深夜望月时惆怅的表情,也见过你被师父训斥后泛红的眼圈。你在枕头下偷偷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只要刻苦,笨鸟先飞’的人生格言。”   苍景空:“……”隐私被小师妹全数窥去,我竟毫不知情。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二师兄,今后我和你一起修炼。我没有明月那么厉害,但我有些修炼小窍门很适合你。”   “呃,再说吧。”面对突如其来的“关爱”,苍景空一时难以适应。   “我当你答应了。”   “我没有答应。”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心。”   “……”   兰皎吹埙吹了许久,也不见师弟师妹做出回应,不由得担心起来:“苍老师和楚楚咋没反应?莫不是遇到危险了?不行,得去找找他俩。”   虞渊没有异议。准确来说,兰皎做的很多决定虞渊都顺着他,拥有足够的抉择权和话语权不仅能增强自信,还有助于培养掌控能力。要站上修仙之巅,这两种特质必须具备。   白骨岭,一处隐秘的树屋上,一个半裸着身体,穿着豹皮裙,手持尖茅的男子透过繁茂的树叶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情况。   一只长尾椋鸟从远处飞来,在树屋上空盘旋了片刻后飞进小窗,落在男子的掌心上。   长尾椋鸟叽叽喳喳一番鸟语,男子眼中的光芒亮了又暗,最后归于死寂。   那个他想见又不敢见的男人终是出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林语堂《烟雨愁》。 第38章 我负责打怪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幽冥古道的血月不知不觉清亮了许多, 看起来离开放出口的时间不远了。   兰皎和虞渊沿着沉眠沼泽一路寻找,偶尔会遇到其他仙门的弟子。   每个仙门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传讯方式,兰皎大战幻影魔蛛, 拿到红色魔丹的事几乎已传遍整个幽冥古道,那些仙门弟子看到兰皎时无不露出倾羡的目光。   兰皎的心思不在这些路上身上,自从揭穿虞渊的身份后, 两人之间的相处状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虞渊的神色倒是没怎么变, 清雅闲淡的姿态保持得很好, 看不出喜怒哀愁。这就是高岭之花的好处所在。而兰皎就很难受了, 不能像以前一样当个快乐的沙雕,怕自己不着调的样子令修仙祖师爷失望。   兰皎心事重重的样子虞渊看在眼里。   虞渊从创立修仙门派的那一刻起,一直站在巅峰受人敬仰。烙上魔印后, 又令人胆颤畏惧, 他从未尝过与人亲近,平等交流的滋味。   寂寥的日子年复一年,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比在深宫时更甚,虞渊作为得道高人, 自然不会把孤独放在眼里,繁华世界的喧闹与他格格不入, 除了涤魔那些年他与俗世有些接触外, 其余时间都在山幽水静处避世潜修。   功德圆满日本该告别凡尘, 却遭魔印缠身, 被迫在欲望深渊中目睹人世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业火魔印源自十方炼狱, 它的恶毒之处在于目睹者并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看别人受苦, 而会把目睹者拉入那个境界中, 让他亲历痛苦, 从精神上摧毁意志。   虞渊在欲望深渊中将所有痛苦受了个遍, 原就备受折磨的心不堪重压,意志崩塌,但求速死。但修炼到他那个境界无法自裁,心念俱灭却要在这世上苟活,这比在欲望深渊中受折磨痛苦千万倍。   燕云山的禁地几百年来无人敢踏足,兰皎却受虞渊的灵气牵引来到这片纯净的花园,靠把死人说活的嘴上神功,给虞渊带来活下去的动力。   虞渊希望兰皎快快成长,传承他的意志安天下太平,但虞渊经历过欲望深渊的洗练,已不再是那个心如止水的得道高人,他现在只是个灵力很高的人,懂得体会身边人的感受和想法。   兰皎为何突然揭穿自己的身份,虞渊没想明白,但平衡打破后,两人之间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兰皎恐怕很难再像以前那样亲近自己。   “兰皎。”虞渊忽然轻唤了一声。   兰皎正忧心呢,听到虞渊的声音猛地一颤:“啊?”   “你有心事?”虞渊抿唇顿了顿,问,“在想什么?”   “没心事啊,我担心师弟师妹的安全。”兰皎避开虞渊的注视,东张西望。   虞渊卸去手腕上的灵力,走动时,清脆的银铃声叮当作响。   进入幽冥古道后,铃声再未响起,这会儿乍响兰皎的耳根莫名其妙地微微发烫。虞渊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虞渊走到兰皎身边,抖了抖衣袖说:“以楚楚的修为,对付小魔兽不在话下。苍老师沉得住气,问题不大。”   朝露垂木的清气萦绕在鼻端,兰皎的心跳得像五线谱上的激烈音符。所谓的神仙气质就是虞渊这种抬手垂眸间清淡却令人心驰神往的气息吧。   兰皎悄悄往旁边挪动脚步,靠虞渊太近容易醉。   虞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撩开衣袖,露出带着银环的手腕,说:“有颗铃铛不响了,你看看。”   兰皎迟疑了一下,伸手拨弄银铃:“哪颗不响了?”   “左边第四颗。”   兰皎拨了拨那颗,真的没响。   兰皎抬起虞渊的手腕,借着微弱的光线看铃铛里面是不是进东西堵住了。但光线太暗,铃铛又太小,实在看不清。兰皎说:“你把手环取下来,我好生检查一下。”   虞渊缩手,在兰皎诧异的目光下,一本正经地说:“手环的闭口出锈了,取不下来。”   兰皎的表情逐渐从诧异转为窃喜,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虞美人还是那个爱演戏的虞美人,没有变成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修仙祖师爷。   兰皎从善如流地捉住虞渊的手,笑道:“既然取不下来,我便凑近点看。”   兰皎的笑容如春花般绚烂,瞬间消除压抑的氛围。手与手相触的温度扫去无形的屏障,距离反倒比以前更近了。   虞渊暗暗松了一口气,任由兰皎在自己的手腕来摸来摸去。   从山脊另一端攀山越岭而来的苍景空远远就看到兰皎那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再走近些,发现兰皎侧着身子,看动作似乎在亲吻明月的手背。   一把狗粮猝不及防,苍景空犹豫要不要上去惊醒这对野地鸳鸯。   小萝莉啧啧道:“二师兄说的果然没错,我立刻把明月安排上。”   苍景空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别让师兄听到了。”   “我已经听到了。”以兰皎现在的修为,耳听八方不是问题。   兰皎放下虞渊的手,转身道:“你俩在密谋啥?想安排明月干什么?”   “没有啊。”苍景空打哈哈道,“看到师兄和明月在忙,我和师妹不敢打扰。”   兰皎看小萝莉一身血污,苍景空却干净得很,说:“你们去哪儿了?师妹像被魔兽吞进嘴里嚼过似的,苍老师又在当围观群众?”   苍景空摊手:“我们在怨灵魔碑那里和血牙熊斗殴。我的参战意愿很强烈,奈何师妹手下不留情。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小萝莉望着苍景空,宣布:“我负责打怪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苍景空:“……”   兰皎:“……”   小师妹竟有如此担当,让太贰门两位师兄好不汗颜。   “楚楚好样的。”兰皎竖拇指点赞,“出口快开放了,我们往回走吧。”   “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小萝莉不想走,“来一趟不容易,景点不逛完很难受呀。”   兰皎的嘴角微微抽搐,这是旅游吗?小萝莉的强迫症能不能好?   兰皎询问虞渊的意思,虞渊说:“既然来了,转转也无妨。”遇到小魔物,多让兰皎练练手。   “行吧,先去哪?”兰皎没有方向感。   苍景空作为背地图能手,说:“这里离白骨岭最近。”   “就去白骨岭。”   白骨岭地如起名,山体呈乳白色,乃万千兽骨堆叠形成,或许是骨质养分充足,这里的树木长得异常繁茂,淡蓝磷火悬浮其间,竟有种如梦似幻的浪漫观感。   “这里好美。”小萝莉抱手放在胸前,微微仰头,眼中光彩绽放。像寒夜里划亮最后一根火柴,看到梦幻天堂的小女孩。   兰皎摸着小萝莉的头说:“美的东西往往充满未知的危险。来,给师兄画个像,别浪费了这番好景致。”   小萝莉一个踉跄,不爽道:“大师兄,你的神转折能不这么突兀吗?”   “这是师兄的个人风格。”兰皎回头招呼虞渊,“明月,我们一起合个影啊?”   虞渊从未给世人留下任何画像,在他看来皮囊不过是生命的载体,早晚会随风腐化,惟精神能亘古长存。   虞渊对画像很是排斥,但兰皎诚邀,他难以拒绝,便缓步走到兰皎身旁,站得笔挺,十分拘谨。   兰皎见虞渊极不自然,做出半心状的手势,说:“明月,你和我做同样的动作,这样画出来比较好看。”   虞渊垂眸看了看兰皎的手势,依葫芦画瓢,做出的半心比兰皎的还标准。   兰皎将手靠过去,与虞渊的手势合成一个完成的爱心,特别叮嘱小萝莉:“师妹,你好好画啊,别再画成火柴人。”   “放心吧,我认真起来画技堪比职业画师。”   小萝莉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我要用这张画做话本插图,必须美美哒。   四人在树下画,树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偷窥。   元韫来幽冥古道定居已有几百年,自太乙门事件后,偌大的天下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九夷师尊背棺隐入燕云山的消息传遍天下,有人信,有人疑,只有元韫知晓九夷师尊哀莫大于心死,即便活着也再无念想。   元韫千百次想去燕云山找寻九夷师尊,告诉他事情真相。但作为守山小童,魔族入侵毫无知觉,导致仙门生灵涂炭,滔天大罪元韫扛不起。   逃跑是懦夫的行为,更是群居部落为人不齿的大忌。每一个部落男人从小就会受到坚强勇敢的教育,蹒跚学步就要跟着父亲进山打猎。野兽的凶猛淬炼出男人的斗志,受伤的疼痛磨炼出男人的刚强。   元韫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然而突如其来的灭族灾祸令他不得不背负血海深仇,做出逃跑的行为。   人性的弱点在那一刻滋生萌芽。   报完灭族之仇,元韫进入太乙门。但仙门的静谧无聊令元韫很难适应,守山枯燥,中原的文字晦涩难懂,仙书似天书根本看不懂。翠郁山林对元韫充满诱惑,元韫隔三差五就会擅离职守,去幽谷探险,逗鸟驯兽。   魔将安插在太乙门中的内线将这个情况传给魔将,并在虞渊飞升那日哄骗元韫,说师尊飞升,灵气大泄,泽被苍生,方圆百里都能感受福泽。你去桃花溪看看那里的桃花会不会开。   元韫不疑有他,当真去了。   随后不久,魔将大摇大摆地走正门进山,化作魔雾蓄势待发。   元韫在桃花溪等了许久,十里桃林果真绽开粉颜,层层叠叠竞相开放。   元韫闻着馥郁花香,心旷神怡。但桃花开了一半突然凋零,粉色花瓣如雨坠落。   元韫预感不妙,立刻折返。尚未踏进山门,便闻到浓郁的血腥气,山门的石阶缝隙中不断流淌着粘稠血液。   元韫如遭雷击,手脚麻木,靠在墙上往里一看,景象犹如人间炼狱,残肢断臂满天飞,鲜血迸溅化作漫天血雨染红了整个门派。   而九夷师尊竟有两个。   一个悬浮于空,双目紧闭,鲜血浸透他的白衣,他却毫无知觉。   另一个噙着元韫从未见过的冷笑,挥剑肆意残杀弟子。利刃频繁穿透□□的顿挫声是元韫这辈子听过最难受最恐怖的声音,比灭族那日更令元韫肝胆震颤。   眼看同门将被屠杀殆尽,元韫的手指深深陷进山门旁的石头里,他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但螳臂当车等于白白送死。师尊走火入魔魔,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无人能阻止这场浩劫。   就在元韫极度纠结时,挥剑的师尊已经收手,最后一个活人直挺挺地在他眼前仰面倒下。   他仰天大笑:“九夷真人,你在欲望深渊中沉沦,我在太乙门中大开杀戒。你想飞升,我就用业火魔印将你困在人间。别怪我凶残,这点人命不足以抵消你对魔族犯下的罪。山下还有两座仙门,我进太乙门前已将他们全数屠尽,他们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死在敬仰的师尊手里,我会让你重新回味那美妙的时刻。哈哈哈哈——”   元韫目眦欲裂,脑子里嗡嗡作响。   原来是魔族幻化成师尊的样子造下杀孽。我守山不力,祸至同门,连累师尊,我……我罪无可恕!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元韫六神无主,低头看着鲜血浸透的山路,瑟缩逃跑的思想迅速击垮他本该勇敢踏进山门的心。   元韫又逃了。白靴沾染着同门的鲜血,慌不择路地逃离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那个替他报灭族之仇,给他栖身之所的男人是否能够平安渡过生死劫,已不在他混乱头脑考虑的范畴内。   等元韫重回部落遗址,看到仙魔大战留下的痕迹时,他才嚎啕大哭,觉得自己对不起九夷师尊,对不起惨死的同门。   但,一切都晚了。   元韫没脸见人,听说九夷师尊没有遇害,背棺隐入燕云山后,元韫也背负着永恒不可磨灭的负罪感进入暗无天日的幽冥古道。   他不是魔,却胜似魔。只有幽冥古道的血月能掩盖他身上洗刷不掉的污点。   “师尊……”元韫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情难自禁地呜咽出声,眼泪决堤,滴滴答答落在长尾椋鸟翅翎上。   兰皎的耳朵动了动,虞渊皱起了眉头。 第39章 拔舌狱警告!   兰皎抬头看了看四面的高树,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虞渊侧身低头对兰皎耳语:“你带他俩离开这里,我有点事要做。”   兰皎这才确定刚才听到的动静不是幻听。   兰皎微微点头:“我安排好他们就回来,如果你不介意我旁听的话。”   自己的身份兰皎已知晓, 过去的事让他旁听也无妨,虞渊道了个“好”字。   三人离开后,虞渊并未抬头, 目视远方, 眼中映着浮光幽焰, 面色沉肃, 宛如神庙雕像。   树叶窸窸窣窣,元韫扒开茂密枝头跳到地面,跪在虞渊跟前, 啥也没说就砰砰磕头。   虞渊没有看元韫, 任由元韫磕破额头,始终未发声。   虞渊不叫停,元韫一直磕,一下比一下重。   额头撞碎地面, 血肉模糊了双眼,钻心的疼痛令元韫的脑子无比清醒。他知道这点伤痛不足以弥补他愧对师门永世难安的心。   良久后, 虞渊漠然地开口:“为何磕头?”   元韫不敢仰望虞渊, 保持叩首的姿势, 喑哑道:“弟子有罪, 万死莫赎。”   “罪从何来?”   “弟子眼睁睁看着同门被魔族屠杀殆尽, 师尊的意念被魔族操控, 我却贪生怕死, 做了逃兵。”   虞渊微微垂眸, 看着地上洇开的血色, 道:“这就是你苟且几百年,悟出的罪由?”   元韫又开始磕头。   虞渊转身背对元韫,说:“你非我族人,生在野地,长在森林,自由不羁乃原始本性。面对强敌,你无能为力,明哲保身无可厚非。你给自己套上逃兵的罪枷,在幽冥古道惶惶度日,岁月苍苍,一去经年,你却不知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元韫缓缓抬头,眼露迷茫:“请师尊指点。”   “太乙门不复存在,我不再是你的师尊。”   “求师尊指点!”元韫跪行至虞渊正面,继续磕头。   虞渊阖眼道:“族群不同,习性各异,但恪尽职守乃共通之德。你的部落栖天地,近从林,时刻有被攻击的危险,如何设防?”   元韫回答:“成年男子日夜轮守,看护族人。”   “可有人觉得枯燥乏味,擅离职守?”   “没有。”至此,元韫终于明白自己的过错是什么了。   看守山门并非微不足道的虚位,看似轻巧无趣的闲职,担负着守护门派的重托,与元韫一起守山门的三位师兄的修为都很强,他们要为虞渊护阵,守护门派的重担便交到元韫的肩上,元韫却辜负所托,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苟活于世但求再见师尊,当面忏悔。如今心愿已了,愿地狱业火能洗刷弟子的罪孽。师尊的大恩元韫无以为报,弟子的内丹尚且有些灵力,师尊若不嫌弃,便带回给狻猊做吃食吧。”   说罢,元韫双掌聚灵就要自我了断。   一道灵力至林间射出,将元韫的手腕牢牢缚住。   兰皎从一棵大树后出走来,脸色阴翳,声如冰泉:“酿成大错,以死谢罪便能解脱吗?你知道你的师尊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你觉得你受的煎熬能与他承受的痛苦相提并论吗?你在他眼前自裁,是想让他制止你的行为从而减轻你的心理负担,还是想在他的心上多添一道伤口?”   元韫转头看着兰皎,腥咸的血液已经封住了他的嘴巴。   兰皎来到元韫面前,目光如炬:“别问我是谁,你命由他不由你。”   元韫哆嗦着干涸开裂的嘴唇,两行眼泪将脸上的血污冲出两道沟壑,着实凄惨。   兰皎不想再看元韫,转头问虞渊:“怎么处置他?”   虞渊缓缓睁开眼,仿佛元韫不存在:“走吧。”   “好。”   兰皎和虞渊并肩离去,元韫像断线的木偶,瘫倒在地。他知道师尊不怨恨他,因为师尊的眼里根本没有他。   幽冥古道的血月褪去厉色,似玉盘悬挂在幽蓝的天空。波澜起伏的暗夜终于过去,元韫的“口供”证明了虞渊的清白,虽然只有兰皎知道,但这已足够。   兰皎怕虞渊为往事伤怀,从袖袋里取出小萝莉画的画像,故作轻松道:“明月,你很上像哦。楚楚把你画得特别好看,把我画得像个木桩,傻啦吧唧的。”   虞渊心知兰皎是在借话题安抚自己,其实伤口已流血结痂数百次,再剖开来已是硬结一块,触之不痛,只是无法消除,但兰皎的心意虞渊要领。   “我看看。”虞渊从兰皎手中接过画纸,展开。一片晕染墨点中,两个男子并肩而立,一个墨发纷飞,笑得开怀。一个衣袂飘飘,俊逸出尘。两人合在一起的手势颇为古怪。   虞渊问:“这手势有何意义?”   兰皎双手合并,现场还原画中手势,举过头顶道:“这就是爱。”   这就是爱……   虞渊腕上的银铃发出声响,那句“何以致契阔 绕腕双跳脱”的话又浮现出来。   “这是一个爱心手势,表达喜欢和感谢,某个地方的人很爱用这个手势。”兰皎说。   “对任何人都可用?”   “嗯。”   哦,是我想多了。   虞渊抿唇,再瞄画像,说:“仔细一看,你确实像个木桩。”   兰皎:“……”   ****   茫茫戈壁滩,一个身着布衣,长相油腻的大胖子在狼人部落的遗址上仔细翻查线索。   龙曰天给七煞魔下达找元韫的任务,却没告诉他元韫体貌特征如何,去哪里找。天大地大,如大海捞针。   七煞魔通过各种方式终于查到元韫来历,紧赶慢赶来到狼人部落曾经的栖居地。   没等他开始行动,浩浩荡荡的修仙大部队陆续经过这里。修仙界的“猎妖大会”开始了,七煞魔被迫中断行动,躲在风雪交加的阴暗地界里不停骂娘。   虽说那些仙修灵力不咋强,但人多力量大,七煞魔不敢硬拼。待一部分仙修进入幽冥古道,一部分打道回府后,七煞魔才偷溜出来做自己的事。   七煞魔发现这片焦土上有祭祖留下的印记,咧嘴一笑,满脸的肥肉跟着颤动。   七煞魔召来一只毛色异于同类的秃鹫,从秃鹫的眼睛里观看这两天发生过的事。   沙暴来袭,埋了几队仙修。有人诅咒鬼天气,有人静默不语,有人打招呼寒暄,有人不合群……没啥看头。   七煞魔加快进度,终于看到一起令他感兴趣的事。   一个穿花衫的仙修和同道打起来了,那小子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但从他酷炫的招式和不俗的灵力可以看出他与其他仙修不再一个段位。   等等,他的武器……   七煞魔停止画面,定睛细看,一把骨扇,五柄小剑。传说中的骨扇掠影真的出现了,情魔没骗我!   细思极恐,七煞魔满脸的肥肉堆在一起。   侦查九夷真人是否仙魔同体也是七煞魔的任务,想起来没那么可怕,但真要接近强敌,七煞魔不禁心惊肉跳。   九夷真人也在此次猎妖的仙修中吗?   七煞魔反复回放秃鹫眼中的画面,除了那个花里胡哨的小子,没人特别出彩。   七煞魔揪着秃鹫的嘴,问它:“你给老子录像没录全吗?打架那小子的同伴为何没录上?”   秃鹫表示:录上了啊,对话都录下来了。   “我说的是穿花衫那小子!不是泯然于众的白衣少年。妈的!要你何用!”七煞魔手腕一转,直接拧断了秃鹫的脖子。   七煞魔扔掉秃鹫的尸体,估摸幽冥古道的入口快放开了,又骂骂咧咧躲进风雪交加的阴暗地界。   幽冥古道的入口在月色最清凉的时候缓缓浮现,闪动着粼粼波纹的洞口映照着早已等候在此的众仙修。   此次猎妖大会多数仙门一无所获,他们甚至没有看到魔兽的影子。原本已追踪到魔兽的仙门,没来得及撒网下手,幻影魔蛛庞大身躯崩塌的震感就把魔兽吓得原地消失。   太贰门是此次猎妖大会中最大的赢家,兰皎的名字成为众仙修谈论的焦点。   没亲眼目睹兰皎杀蛛英姿的仙修,抱着极其强烈的好奇心请当事仙修描述事件全过程。   当事仙修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的观后感,大致意思相同,兰皎一飞冲天,灵力之强闪瞎人眼,战斗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最强的魔兽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众人发出惊叹声。   有人问:“兰皎什么境界啊?这么厉害。”   “我感觉兰皎的境界比遥翎阁主还高,应该接近大乘了。”   “不会吧?他才弱冠吧,这是要逆天啊!太贰门是怎么培养他的?”   “我咋知道?太贰门深藏不露,燕云山地杰人灵。”   “是不是沾了九夷真人的魔……仙气,他的长进才这么快?”   “说不准。燕云山本就是洞天福地,奈何九夷真人入魔,让我们这些修仙后辈不敢前去朝圣。”   “哎,天纵奇才,修仙名门榜要重新调位了。”   “欸,他来了。”   兰皎远远走来,手指缠绕着小萝莉的马尾,笑嘻嘻地和苍景空说着话,二不正经地样子没有半点谈论中的英姿。   他脸上的面具已不知所踪,长相极其俊秀,墨发随风摇曳,美则美矣,但与他身旁那位仍旧戴面具的师弟一比,气质差距显而易见。   “兰皎的师弟看起来也不是池中物啊。”有人小声说道。   “穿玄衣那个吗?”   “嗯。太显眼了有没有?仙修都是白衣或青衫,穿玄衣的除了他没第二个了,玄色是魔修常用的颜色。”   “这话……”   兰皎绕发的手停住,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盯着那个嚼舌根的仙修。   嚼舌根的仙修与兰皎冷冷地眼神相触了一下,低头躲避他的视线。   兰皎有话不吐不快:“我就纳闷了,修仙的人怎么像长舌妇一样爱八卦是非?知不知道地狱第一层名为拔舌狱,凡挑拨离间,诽谤诬陷的大嘴巴死后会被拔出舌头,悬在炎洞顶上不得轮回?”   “别以为修仙都能长生不老,某些不务正业的人我劝你少造口业,有瞎比比的功夫,不如多看几本仙书,多留点精力修炼。”   尚在窃窃私语的仙修听到这话,讪讪地闭上嘴巴。   太贰门出了一个要颜值有颜值,要灵力有灵力,嘴上功夫还忒厉害的弟子,无人能挡其锋芒,平静的修仙界怕是要风起云涌了。 第40章 攻守。   仙修大部队逐次离开幽冥古道, 暗处一双充血的吊梢眼密切关注着他们。   路过的人虽多,但太贰门弟子的衣服很有辨识度,七煞魔的目光毫不费劲地捕捉到他们。   先前打架那小子的胸前隐隐泛着红光, 七星的魔气透过衣料投映在地上,七煞魔一看便知是幻影龙蛛的魔丹。   他们竟把幽冥古道内最善隐藏和战斗的幻影龙蛛收拾了,七煞魔更加确定九夷真人就在这四人之中。   走在前头的小姑娘和铁憨憨肯定不是九夷真人, 打架那小子灵力虽高, 但少年气太重, 也要排除, 那么只剩穿玄衣带面具那个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也年少,但内敛沉稳,步履轻盈似踏云端, 虽看不清相貌, 但气质绝无仅有,看到他才知什么叫道骨仙风。   七煞魔感受不出那人的灵力高低,其实无须细察,七煞魔已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有了眉目, 七煞魔匿入风雪中。   魔族·万劫城。   龙霸天站在花田阡陌中,看着凌霄花次第开放, 满园春色关不住, 心情好得不得了。   魔族的气候不利于植物生长, 龙霸天偏偏又爱花前月下的缱绻风流, 命人从别处采来凌霄花苗, 精心培育,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看到成果。   龙霸天在花田外的浣花水榭设宴, 邀龙曰天来一同赏花。   龙曰天接到龙霸天的帖子, 手指轻轻一捻, 魔石金笺瞬化齑粉,从指缝间洒落。   龙霸天等了许久,龙曰天终于姗姗来迟。   龙曰天头戴螭璃冠,身穿兽面黑锦袍,手持半月毒影刃,锐利刀刃上黑雾缭绕,未拭的血液蜿蜒而下,滴在地上滋滋冒烟。   龙曰天从不掩饰他异常的面相,长满蜥蜴纹的半脸永远向上抬着,绿气森森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光。   坐在魔尊之位的龙霸天看到这个阴郁寡言的弟弟,像老父亲一样有操不完的心:“你又去埋骨地杀人了?”   龙曰天大刺刺坐在龙霸天身侧,点头:“半月毒影刃不沾血会钝。哥,你种的花开了。”   说到花,龙霸天露出一丝微笑:“是啊,红粉相间,多美。”   龙曰天粗略一瞟,并不赞同:“颜色杂乱毫无美感,改日我用人血浇灌,或能让它色彩统一。”   龙霸天扶额道:“你没经历过仙魔大战的日子,不懂珍惜现在的宁静。”   龙曰天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哥,你该把龙傲天的冰棺抬到花田里,问他是否愿意置身花丛中。”   龙霸天皱眉道:“你还记恨魔爹弃你不顾啊?你不是放下了吗?”   “人死如灯灭,我不放下又能如何?”龙曰天举起半月毒影刃,伸出舌尖舔舐上面半凝固的血液,“我想碎尸,你不许。”   “……”这孩子,戾气太重。   龙霸天当他无心之说,但龙曰天说得句句都是大实话。   “你从埋骨地出来就不该再进去,偌大的魔域没有你感兴趣的地方吗?你若实在闲得慌,我派几个魔女来伺候你。”龙霸天说。   我感兴趣的地方只有你坐着的垒骨王座。   龙曰天摸着龙霸天的魔尊之位,问:“哥,当魔尊是什么感觉?”   “一言难尽。”龙霸天叹道,“世上最高危的职业没有之一,时刻如履薄冰。我与魔爹的治理方式不同,好些大魔修对我的隐世态度颇有微词。”   “那你为何隐世?我们是魔不是仙,寡淡无味的日子不适合我们。”龙曰天说。   龙霸天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道:“我对九夷真人发过誓,永生不再踏足中原。”   “你真要信守承诺?”龙曰天半眯着眼,掩去碧绿瞳孔中的鄙夷。   “承诺不重要,问题是我们斗不过九夷真人。”龙霸天在亲身弟弟面前无所顾忌,有啥说啥。   龙霸天从埋骨地的尸山血潭中救回龙曰天,用十池清泉才洗净龙曰天身上日积月累留下的,像硬壳一样的血痂和腐尸恶臭。   龙曰天不哭不闹,任由龙霸天摆布,穿上干净衣裳,有了人样后才弱弱地喊了龙霸天一声“哥”。这声哥陌生又胆怯,听得龙霸天心都要碎了。   龙霸天无法评说魔爹的对错,没有冷血残暴的魔性就没有魔族的诞生。龙霸天偏偏天生无魔性,私下背着魔爹交往过风流雅士,向往舒适安逸的隐世生活。   魔爹作古后,龙霸天掌权,休养生息必然会按照自己的想法重塑魔族。   龙霸天知道突然的变革会令魔修无所适从,但那又怎样?魔尊地位,至高无上,龙霸天以暴制暴,强权之下再无杂音。   平淡的生活磨灭了一部分魔修的斗志,却也加重了另一部分魔修想造反的决心。七煞魔这种当面指责龙霸天软弱的魔修预示着魔族内的暗流已耐不住寂寞。   “没斗过,怎知结果?”龙曰天给龙霸天斟酒,纤细的水流填满酒杯后仍未歇止,沿杯口漫至紫金桌上。   龙霸天挑开酒壶:“满了。”   龙曰天放下酒壶,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九夷真人护着的盛世已成云烟,哥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龙霸天侧目晲着龙曰天:“你知道九夷真人出山了吗?”   当然知道,我的人已经四处寻他了。   龙曰天不会把情报说出来,摇头:“不知,我以为他早死了。”   “他差点飞升成仙,没那么容易死。”龙霸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七煞魔的分身情魔在中原皇城作妖,撞上九夷真人被打得只剩一缕幽魂,足以证明九夷真人的威力。”   龙曰天却说:“情魔没多少战斗力,靠情.欲幻术迷惑人,九夷真人连她都打不死,何来威力之说?哥,我知你儿时被九夷真人震吓到,但时移世易我们该报仇了。”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九夷真人饶情魔不死意在警告我他依然守护着中原那片天。”龙霸天放下酒杯,抬手支颐,看着龙曰天,“你想报杀父之仇?”   “杀父之仇?我有父吗?”龙曰天站起来,看着俗不可耐的花田说,“这片贫瘠寒土寸草难生,即便用魔法令它开花,假的始终真不了。中原地广人稀,美丽富饶,我们本是中原人,夺回属于自己的失地,报驱逐之仇,雪屠戮之恨乃天经地义之事。我时常遥想将业火魔印打入九夷真人体内的那位悍将,自他之后魔族再无猛士。”   龙霸天的目光沉了几分。   龙曰天话锋一转:“哥,业火魔印能解吗?”   “能解,但过程极其复杂。”   “天魔秘术能感应业火魔印,你有没有试过?”   “天魔秘术练到九阶才能感应。”   “哥练到几阶了?”   龙霸天没有正面回答。龙曰天一向沉默寡言没有主见,今日反常,将主战的心思表露无遗。   “听说你也在练天魔秘术?”龙霸天漫不经心地反问。   龙曰天不否认:“我资质愚钝,参不透天魔秘术的进阶之法,在二阶停滞不前。”   “不急,慢慢来。”   “九夷……”   “别在提这个名号了!”龙霸天捏着鼻梁骨,烦躁道,“就算天魔秘术练至满阶,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的大仙招九州同,威力之大,难以言说。听哥的话,做安分宝宝,别惹是生非。”   对牛弹琴一场空。龙曰天暗暗磨牙,这是他首次向龙霸天表露心思也是最后一次。   ****   戈壁滩外的茶马镇白衣如云,各个仙门的低阶弟子在此等候同门学霸传回佳音。猎妖大会“主办方”现今修仙界最德高望重的几位掌门亦在此下棋等待。   巳时,一辆豪华马车逆着艳阳缓缓驶来。车身装裹着昂贵精美的丝绸,镶金雕花的窗牖被一帘月白绉纱遮挡,令车外观众无法看清华丽车厢中坐着哪位贵人。   “好华贵的马车,来者不是皇亲就是贵胄。”有人说。   “皇亲贵胄来茶马镇作甚?细皮嫩肉抵得住这里的风沙吗?”   “路过的吧,或许边陲有战事。”   “不像去战场,倒像是公主出塞。公主长啥样?好想一睹芳容。”   虞汐用玉扇拨开绉纱,回眸一笑,端的是无边春情,倾国倾城都难以概括他的颜色。   看到绝色的仙修们魂儿都被虞汐勾走了,愣了半晌,回神道:“好俊的男子。”   “是皇城名流闲王虞汐。”   “你为何认识?”   “这……呃……”去过红楼的人都听说或见过他,但这话不能说。   坐在虞汐身旁的陆离板着一张送葬脸,想批评虞汐招蜂引蝶,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虞汐看着矮几上的沙漏,摇扇道:“皎儿必定想不到我会给他惊喜。”   陆离微微撇嘴:“说不准是惊吓。”   虞汐收扇“啪”地一下敲在陆离的手背上:“不唱反调你会死?”   陆离皱眉,握住虞汐的玉扇:“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虞汐凤眼一眯,靠向陆离,墨发倾泄在陆离胸前:“小阿离,你这股别扭劲儿何时能消?”   “你、你坐好!”陆离撑住虞汐斜靠的肩,岂料马车突然颠簸,陆离手一滑,直接穿过肩线,姿势变成搂抱。   这就很尴尬了。   陆离身上有种淡淡的麝香味儿,木质中带着辛辣又兼具奶甜,初闻不惯,久闻怡神。虞汐在陆离颈旁嗅了嗅,含笑离开。   陆离的心被虞汐撩得突突直跳,耳朵绯红,十根脚趾都绷紧了,但想到虞汐做派如此,又迅速冷静下来。   虞汐已恢复正色,说:“我不远千里来此地为太贰门助威,过于直接会不会引起其他仙门的不满?太贰门因九夷真人的事被修仙界排挤,我不想再给他们扣上依附皇室的帽子。”   “既然不想,你就不该这般张扬。”陆离道。   虞汐仰头靠在车窗旁,闭目道:“低调的话就失去此行的意义了,我要让太贰门名扬修仙界。”   陆离皱起八字眉:“隔行如隔山,你闲事管得宽。仙修乃隐士,何须名气?”   “你懂毛蛋。”   “…………”一言不合就蒂斯人,这天聊不下去了!   “修仙需要明灯指引,纵观如今的修仙界,称得上明灯的只有……”   “兰皎吗?”陆离打断虞汐的话,“兰皎就是个少不经事的小毛头,虽然聪慧,但离明灯还遥远得很。”   虞汐的凤眼隙开一条细缝,道:“莫欺少年郎,遇风就能长。不如我俩打个赌,我赌兰皎将来必成大器。”   陆离拒绝赌博:“我没说兰皎不能成器,你别挖坑让我跳。”   “扫兴。”虞汐将沙漏翻转过来,看着流沙说,“我要好生想想如何不着痕迹地帮太贰门做宣传。”   流沙刚刚铺满瓶底,虞汐潇洒展扇道:“有了。”遂附在陆离耳边,如此这般一番安排。 第41章 打脸。   一个气宇轩昂的高大男子从华贵马车上下来, 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发现好多双眼睛盯着他,惯于江湖做派的他嘴边噙着浅笑, 不紧不慢道:“各位仙门道友,除恶安世劳苦功高,我乃皇城司司长陆离, 特奉皇命前来感谢诸位。”   下棋的掌门听到这话, 夹着棋子的手一顿, 转头看向陆离。   陆离有模有样地展开一卷黄绸, 读着上面诏书。   面对“圣旨”,当下跪聆听,但仙修跪天地, 跪师门, 不跪皇权。   所有人都笔挺地站着。   虞汐透过绉纱缝隙观车外场景,看到那些与红娘玩刺激项目,脖套项圈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仙人”们,此刻昂首挺胸, 一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虚伪模样, 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 从幽冥古道回来的大部队出现了。   兰皎远远看到一辆豪丽的马车, 车旁竟站着一个熟人。   “陆离怎么来了?”兰皎纳闷道。   虞渊说:“来得不止陆离, 还有虞汐。”   兰皎点头:“如此铺张浪费的马车, 非师叔公莫属。若不是他亲口说, 我不太相信他修过仙。”   “他没你想得那般穷奢极欲。”虞渊为虞汐辩白, “当年他上山找我, 一身布衣荆簪, 说厌倦纷争,要避世清修。”   “他的母妃原本受宠,圣眷之下,权欲膨胀,想将他推上太子之位。他的老师乃儒学圣贤,从小教他观今鉴古,莫被荣华冲昏头脑。”   “然自古忠孝难两全,出淤泥怎会不染尘埃。党争中她母妃落败,被处以极刑。皇帝念他有不世之材,削去王侯爵位贬为庶民。”   “之后他三入朝堂为皇室立过不少功。但圣心难测,眼看忠臣良将逐个陨落,他心灰意冷,隐退山林。”   虞汐也是个有传奇故事的人啊。兰皎如是想。   “那他修仙为何半途而废?”这个问题兰皎问过虞汐,虞汐未答。   “他体内流着皇室血。虞王朝经八代传承,外戚坐大,危在旦夕。当时在位的皇帝三番五次求他下山,他询问我,我让他问自己的心。”   “你也流着皇室血,为何不下山?”兰皎问。   虞渊转眸看着兰皎,露出“这是什么傻问题”的表情。   “请的是虞汐,我下山作甚?”   兰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虞渊从小被遗弃,与他最亲近的该是清风和皓月。   “师叔公咋变成流连风月场的纨绔公子了?”兰皎转移话题。   “世人皆看表象,殊不知朱宫变色,因时制宜。”   兰皎不懂朱宫为何意,但知道因时制宜的意思。八卦至此,可以打住了。   随着大部队各自分散与自己门派的人汇合,陆离看到兰皎。   两人一对眼,陆离加大声音道:“猎妖大会乃修仙界盛事,圣上御笔亲书三幅匾额,赠于猎妖前三名的仙门。”   下棋的掌门落子后,起身走出茶舍,神态庄肃,眉目板正,端着高山仰止之气派,说:“仙门不重声誉,今上有心便用在治国安民上吧。”   陆离瞄了眼马车车窗,未看到虞汐但能想象他的表情。   “仙长此话差矣。修仙虽然远离尘嚣,却未脱离人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关心仙门,理所应当。提书赠匾,乃是激励仙门恪守天道,不负初心,共同守护天下太平。”   “今上的好意仙门心领,金匾高悬乃世人所爱,但挂在仙门多了尘……”   掌门话未说完,陆离身旁的马车倏地往下一沉,骏马打了个响鼻,车辙将硬土地压出两道深深的辙痕。   众人暗暗吃惊,没想到车内之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厚重门帘,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众人目光聚集,虞汐缓缓踏出车驾。   一袭素纱紫衣,手执玉骨折扇,墨发束以金冠,云靴落地悄无声息,浓墨着色的双瞳沉如深海,狭长的眼尾不似平常那般勾着媚态,而是冷冽上扬,透着尊贵不容侵犯的王者之气。   兰皎从未见过虞汐拿出这种架势,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虞汐这般神色虞渊仅见过一次。那是首批禁军入燕云山请他还朝时,肆意践踏山林,火把随意丢弃导致森林起火,虞汐当场处置禁军首领,无人敢有异议。   虞汐缓步走向那掌门,犀利的目光令人感觉压抑沉重:“这位仙长是哪派的尊者,能代表整个修仙界说话?”   “本尊乃青苍派掌门,戊戌子。”   “青苍派……本王没记错的话青苍门位列修仙名门第四位。”虞汐不太拿身份压人,但那戊戌子先自称本尊,虞汐回敬本王。   青穹派站队排挤太贰门的事,虞汐了解得很清楚。   “你适才说仙门不重声誉,那修仙名门之说如何解释?”   戊戌子到底有些底蕴,没被虞汐的话问住,面不改色道:“修仙名门乃各个仙门自发评选,树仙门之榜样,与声誉无关。”   “每个仙门都参与评选了?”   “那是自然。”   虞汐提醒戊戌子:“你好生想想再答,莫当众丢了老脸。”   戊戌子浓眉起皱,明显不适应虞汐直白的说法:“阁下乃皇室贵族,必是懂礼之人,为何言语如此粗鄙?”   虞汐嘴角斜勾,目光更加幽深:“本王拽文,你未必听得懂。”   兰皎抿唇忍笑,师叔公可太会怼人了。   戊戌子脸色微变,想争辩又觉有失仙修风度,嘴唇动了动,终是克制住了。   虞汐轻摇玉扇,再问戊戌子:“皇室可曾怠慢过仙门?”   “不曾。”无论哪位皇帝上位,登基大典都会请仙门前去加持大典,逐渐演变为不成文的规矩。   这个答案在虞汐意料之中,但他要让在场所有人回忆起修仙的起源。   “自大虞王朝开国至今,历代君主皆以兴国安.邦为己任。太.祖皇受仙人指引,割舍骨肉送子入山修行,为苍生造福。”   “你们的祖师爷入山时不过垂髫之年,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开山立派才有仙门之说。饮水思源,你端着一副清高姿态仅代表你个人或青苍派倒罢了,代表整个修仙界你还不够资格!”   虞汐的话有理有据怼得戊戌子哑口无言,旁人亦低头垂目,现场鸦雀无声。   虞汐还未说完:“太乙门事件的确是修仙界乃至整个天下的痛。仙门失去信仰,苍生失去庇佑,但时至今日,仍未有确凿证据证明那场浩劫是九夷真人亲手造成的。”   “身为修仙界柱石,茫茫仙途的指路明灯,九夷真人的信念不堪一击吗?飞升之日仙门涂炭,若非事出有因,修行上千年撑起半边天仙尊怎会突然走火入魔?”   “本王与九夷真人血脉相连,说再多你们都会觉得本王在袒护他。那太贰门又有何过错?他们参与那场浩劫了?他们做出过离经叛道的事?还是说他们是燕云山唯一未被血洗的仙门,存续下来便成了罪?”   一股热气猛然涌上兰皎的眼眶。   身旁的苍景空已经泪如泉涌,不停抬袖擦眼。   兰皎一开始不知陆离和师叔公为何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现在知道师叔公是为给太贰门沉冤昭雪而来。如此深情厚谊,兰皎感动得一塌糊涂。   另外几位掌门人看戊戌子下不来台,在修仙弟子前失了颜面,起身走到戊戌子身旁打圆场。   掌门某抬手朝虞汐行了个礼,说:“今上厚德,关心仙门乃仙门之福。王爷不辞劳苦,千里移旨,所言之事句句在理。戊戌子口直心快,并非有意不受皇恩顶撞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说完,又补了句自我介绍:“下天心宗掌门无极道人,修行五百八十年。”   虞渊转移目光,看向无极道人。   此人身材中等,慈眉善目,面泛红光,入长生不老化境时已近垂暮,天资非绝等,但在芸芸修士中乃翘楚。   虞汐亦拱手回礼:“我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尤其敬重身心兼修之士。无极道长资历深厚,天心宗有此仙师,当得起名门尊师。”   戊戌子深吸一口气,人看起来不太好了。   虞汐的余光注意到戊戌子的神色变化,说道:“我实难理解某些仙门排斥这,排斥那是出于何意?本是凡尘人,尚未得道飞升却着急拂去身上尘埃彰显与世不染,淡泊名利的高风亮节,但面对不公之事又主观臆断,火速站队,如此摇摆的作风像极了朝廷庸官。”   啊这……这话不好接。谁接谁就是虞汐口中的“某些仙门”。   现场又归于沉寂,一缕风过,扬起虞汐柔顺的墨发,风姿卓绝,气势无双。   此刻,他在兰皎心里是除虞渊之外最闪亮的星。   寂静,无边的寂静。   谁能问心无愧地站出来打破尴尬又沉重的局面?   并没有。大家心知肚明,无力反驳虞汐说的每句话。   无极道人的目光落在穿花衫的太贰门弟子身上,他们若能站出来说话……   可太贰门弟子都目含感激地望着虞汐,没人注意无极道人求助的眼神。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第42章 这道绿光竟如此熟悉。   陆离生性豪爽不喜沉重的气氛, 用拇指擦了擦鼻尖,走到虞汐身旁,说:“猎妖的仙修都回来了, 不如看看哪个仙门技高一筹。”   还用看?太贰门不是第一,我把马车吃了,我皇叔可不是个好看的摆设。虞汐心里如是想, 但陆离缓和气氛乃是好意。   响鼓不必重锤, 教训点到为止, 做人留一线, 日后好相见。   虞汐冲陆离展颜一笑:“陆司长说得极是,有劳无极道长主持大局。”   无极道人被虞汐捧抬极其识时务,迈步走上路旁一块圆形石阶, 立刻高人一等。   虞汐微抬下颌, 美目眯了眯,无极道人顿感背后发凉,又从石阶上下来,抬头对高过自己头顶的众人道:“各位仙门道友, 精英弟子们,我首先代表天心宗向参与此次猎妖大会的全体仙修表示衷心的感谢和诚挚的问候。众所周知, 猎妖大会乃修仙界盛事……”   一番官方冗长的废话后, 无极道人才说到重点:“修仙名门评选乃是根据猎捕妖兽后得到的魔丹数量和颜色来定级。白色四级, 黄色三级, 绿色二级, 黑色一级。三白抵一黄, 四黄抵一绿, 以此类推。”   兰皎听了半天, 没听到红色是什么级。虞渊说最凶的妖兽才能结出红色的魔丹, 无极道人却只字不提。   “接下来,猎到魔丹的仙修排队作登记。”   “等等!”兰皎举手提问,“红色魔丹是什么级?”   “红色?”无极道人沉吟片刻,说,“红色乃特级。”   “那仙长为何不说?”   刚应付完王爷,又冒出个太贰门的小刺头,无极道人头疼欲裂。   “自猎妖大会重启至今,未有仙门猎到红色魔丹,为避免浪费时间,便略过不讲。”   “你们主办方的态度不严谨啊。”兰皎很想接着虞汐的话吐一吐自己的不快,但他明白自己当下没有虞汐那样的地位和威望,只能用不正经的方式来表达,“万一这次有人猎到了呢?”   “如此说,你猎到了?”无极道人轻描淡写顺口一说,压根不信。   太贰门只有几个弟子,个个都年少,就算太贰掌门亲自参与都未必能猎到红色魔丹。   兰皎拉着苍景空走出人群,来到无极道人面前。   没进幽冥古道的仙修纷纷伸长脖子,看他俩是否真的能拿出红色魔丹。   无极道人也捻须等着。   苍景空伸手入怀,将魔丹紧紧握在手里,拿出来时,手在空中绕了几个圈。   众人的胃口被吊得老高。   虞汐看兰皎目露黠光,知他有戏。   “当~当~当当~”一颗宛如翡翠般碧绿的魔丹落到无极道人掌心上。   期待着冲击的众人顿时发出嘘声。   无极道人的脸被绿光映照得不知做出何种表情为好。   兰皎神情无邪,声音清亮:“有没有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迹划过你的生命里?”   “哈哈哈哈。”陆离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虞汐以扇遮面,双肩抖动。   虞渊扶额,弯了唇角。   戊戌子暗道:“不知所谓,不成体统!”   身旁进入过幽冥古道的弟子小声对他说:“师尊,兰皎的确猎到了红色魔丹。”   “…………”这下戊戌子无话可说。   铺垫够了,兰皎招呼要散的人群:“欸,大家别走啊,绿魔丹只是热场,我这还有呢。”   我信你个鬼。   无极道人被兰皎耍了一道,胸口浊气翻涌,拂袖走到虞汐面前,告状:“王爷也看到了,并非修仙界排挤太贰门,乃是太贰门人吊儿郎当,没半点修士之风。”   虞汐落下掩面的扇,已然恢复正色:“道长此言差矣。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1]”   能将调皮说得如此文绉脱俗,虞汐第一人也。   无极道人的喉头血差点喷出来,背后却红光大盛,照得四周艳丽如血。   无极道人缓慢转身,赫然看到兰皎手中一颗大如鹅卵的红色结晶体散发着耀目的红光。一团黑絮在结晶体内蜿蜒流动,七星环绕黑絮明灭不定。   无极道人定睛细看,发现那黑絮竟是龙头蛛身。   现场又双叒静音了。   红魔丹在场几位资深掌门都未曾见过,更别说小弟子们。   众人皆瞪大双眼,迎着刺目红光端详魔丹内部奇景。   兰皎大方地让这些人开眼界,错过这次,他们恐怕无缘再见此物。因为虞渊说魔丹净化后,能得两百年灵力,让兰皎好生保管。   “仙长,如何?”虞汐面带微笑问无极道人。   无极道人回神,看了看戊戌子和其他几位掌门,对虞汐说:“首次见到红魔丹,不知真伪,须与几位掌门合议。”   虞汐上扬的唇线倏忽变直,和颜不在,面无表情道:“魔丹能造假?也罢,你们快速合议,本王时间宝贵。”   “好。”   虞汐冲兰皎招手,兰皎移步到他面前。虞汐弯腰看似在观赏魔丹,实则在与兰皎交流。   “我料到皎儿能一鸣惊人,早已做好欢庆准备。响箭烟花队等候在十里外,待我令下,便热闹一番。”   这就是陆离所说的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兰皎也不是个低调的人,最喜欢热闹,听到这话眉开眼笑:“师叔公,今日你是我的英雄。”   虞汐得到赞扬,反倒不高兴:“怎么说话呢?今日是英雄,往日呢?你这小白眼狼。”   兰皎抿笑道:“我心房不大,只容得下一人。今日让师叔公进来挤挤,已经很给面子啦。”   虞汐嗤之以鼻:“我稀罕挤?我倒要问问谁在你心里,举世无双的我比不过他?”   “比不过,师叔公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是谁?说名字。”   “师叔公认得完天下人?”   “认不完我晓得去查。天下之大,没有我服过气的人。”   “真没有?”   “真没有。”   “好吧。天大地大,师叔公最大。”   “会说话就多说点。”   兰皎摸着鼻尖:“假话说多了鼻子会变长。”   “……”虞汐沉脸,故作生气状,“皎儿,你可知太调皮会挨小皮鞭?”   “师叔公舍不得。”兰皎咧嘴笑,露出编贝般的小白牙,“就算师叔公舍得,明月也会保护我。”   虞汐屈指敲了敲兰皎的额头:“你哪来的自信?”   兰皎当即瘪嘴,委屈巴巴地喊了声“明月”。   虞渊的声音出现在兰皎的头顶上方:“王爷说得对,太调皮于会挨鞭子。”   虞汐摇扇,笑弯了眼。   “明月,你啥时候过来的?”兰皎一脸呆滞地仰脖看着虞渊。   “背后来人丝毫未觉,你的警惕性太弱了。”   虞渊又对虞汐说:“王爷,可否借六扇门和皇城司的高手一用?”   虞汐点头:“要多少人?”   “多多益善。”   兰皎脖儿一缩,问虞渊:“你要干啥?”   “训练你的警觉性。”   “没必要吧?我又不是江湖中人。”   “很有必要!”虞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警惕性对任何人都很重要。皇城司擅长江湖绝学,六扇门仙术魔法均有涉猎。皎儿,做好试炼的准备。”   在茶舍里合议的几位掌门愁眉深锁。   “太贰门弟子猎到红魔丹,让我们这些修仙名门的脸往哪儿搁?”某掌门边摇头边叹。   无极道人说:“这次还有皇室的人见证,太贰门不进修仙名门榜说不过去。戊戌子,你怎么看?”   戊戌子在人前失了颜面,这会儿气还没消,黑着长方脸,沉声道:“我看太贰门和皇室暗有来往。以前靠着九夷真人风光,如今又傍上皇室,修仙界不给他们正名,皇室出面赠块金匾一样威风,就看你们给不给皇室的面子。”   “你是说那王爷是冲太贰门来的?”   “不然呢?上一届猎妖大会皇室有派人来吗?”   某掌门撇着八字胡,道:“但太贰门的确有实力,孤立在燕云山反而出了修为了得的弟子,可见燕云山是块宝地。我们不如接纳太贰门,以交流仙学为由去燕云山看看。”   无极道人赞同:“这办法甚好,既给了皇室面子,又可去燕云山观摩。老夫此生只去过燕云山一次,未到达山顶已感受到磅礴的灵气,岂止是宝地,说仙境亦不为过。”   戊戌子哼道:“仙境与炼狱在九夷真人一念之间,你们去前可要想好。”   掌门某:“传说过去这么多年,九夷真人或许早已仙逝。”   戊戌子:“若还在呢?”   掌门某:“若在且真了入魔,太贰门怎会安然无恙?”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无极道人看到虞汐朝他这边望,知合议用时过长:“我说句公道话。太贰门确无过错,受排挤仍奉天道修行至今。弟子虽有些顽皮,但双目清澈不染杂质,可见门风秀良,今猎得红魔丹,众人见证,确已达到修仙名门的标准。我们且先应下,待到名师笔试后再行商议。”   “善。”   无极道人拿着为猎妖大会专制的云岫旗走出茶舍,大力清嗓引起众人注意。   “大家静一静,经几位掌门合议,一致认为红魔丹乃真品。除太贰门外,还有门派猎到红魔丹吗?”   现场无人应声。   “没有?好。请太贰门弟子过来接受猎妖大会榜首的云岫旗。”   话罢,现场竟响起一片掌声。   带头鼓掌的是遥翎阁阁主。   兰皎带着苍景空、小萝莉走到无极道人身旁,双手接过云岫旗。   东西很轻,但分量很重。太贰门盼了几百年,终于在今日扬名修仙界。   虞汐没问虞渊为何不去,这种小场面,不配虞渊的身份。   但虞渊并非端架子,而是另有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1]李贽《童心说》。 第43章 试炼。   虞汐本想不着声色地为太贰门助威, 但某些人不识抬举,逼得他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事已至此,十里外的后援团便有了用武之地。   陆离接到虞汐接到放烟花的眼神指示, 悄然离开。片刻功夫,数十发响箭破云穿日,直冲九霄。   茶马镇众人听到响声, 仰头观望。   东方天空出现五彩斑斓的亮点, 嘭嘭炸裂后形成一片星光巨瀑。瀑布流光溢彩从苍穹倾泄而下, 一幅璀璨夺目的画卷声势浩大地展开。   画卷上神霄绛阙, 丽日浮云,蒸蒸云雾勾勒出浩瀚仙境。   一个超凡脱俗遗世独立的男子衣袂飘飘,在璇霄丹阙中飘逸踱步。   这番奇景引得众人连连称奇。   得道升仙, 是每个仙修梦寐以求的事, 巨幕中的男神更是他们终其一生想成为的目标。   兰皎转头看向虞汐。   不愧是师叔公,有钱豪气,把烟花做得想5D巨幕的一样,这般恢弘的场景搁在现代花费起码得千万起步。   但这不是重点!画中男子无论是缥缈的气质还是俊逸的侧颜, 显然乃虞渊本尊。   虞渊看到几百年前太乙门的景色和清净无尘的自己,深邃的墨瞳渐渐蕴出沉哀之色。   就在此时, 一个穿花衫的少年自山路而来, 跪在男子面前, 拱手行拜师礼。   “那少年穿得像是太贰门的衣服。”   众人齐刷刷看向兰皎和苍景空。   只有他俩穿的花衫和画卷里的高度相似。   兰皎没在意这些目光, 他在意的是画中的少年长得什么鬼样?脸部跟打了马赛克似的毛毛躁躁, 像只没进化完的猴子。   那猴必不可能是我!   虞渊的侧重点更为不同, 收回目光, 低声问虞汐:“你早已认出我了, 是吗?”   虞汐点头, 大方表露心情:“皇叔,我很想你。”   虞渊轻叹道:“我入太贰门有未了的心愿。”   “我知。”虞汐颔首,“你想培养兰皎。”   “嗯,他天资甚佳,或可代我重振修仙界。”   虞汐看看了兰皎说:“他有神品灵根,浩然正气盈于胸怀,确是难得的修仙人才。但年少气浮,尚未定性,未必扛得起如此重担。皇叔既已出山,何不昭告天下?能震慑修仙界的惟皇叔一人。”   “现在的修仙界如何?我接触过一些仙门弟子,令我很失望。”虞渊说。   虞汐目扫在场的仙修,沉声道:“如皇叔所见,莠多良少。如今的仙门多是打着修仙的旗号误人子弟,着一袭白衣以仙人自居,实则与俗人无异。”   “秦楼楚馆多得是白衣仙人,一些所谓的得道高人甚至想入庙堂。皇叔,修仙界没你便是一盘散沙。”   虞渊阖眸。   自下山以来,世事变迁深有体会。从前涉及奇诡事件,百姓必会向仙门求援,如今官府出面难以解决,求助的是六扇门和皇城司,可见如今的仙门已失去官民的信任。   这种情况令虞渊痛心疾首,可他并没有身份去改变。仙魔同体之身,被全天下永恒铭记的大屠杀早已将他拉下神坛,受世人口诛笔伐。   虞渊觉得修仙界失去民众信任与他脱不了干系,愧疚之心让他无法光明正大地在修仙后辈面前露脸。   虞汐看虞渊闭目沉郁,知他过不了心里关,凡事不能急于求成,待他慢慢适应世事,兰皎多带给他一些生气后,或许能释怀前事。   虞汐暗暗对兰皎勾手指。   兰机灵鬼儿接收到暗示,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而来。   “皎儿,烟火好看吗?”虞汐笑盈盈地问。   “好看啊,我最喜欢看烟火了。”兰皎一开口便朝气蓬勃,能扫尽阴霾。   虞渊睁眼看着兰皎,目光深暗但又漾着温柔水光。   “这场烟火秀是师叔公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虞汐没作明确回答:“你喜欢就好。”   “师叔公破费了,但这场秀有个美中不足的缺点,师叔公想听吗?”   “不想。”   “……”兰皎挤眉鼓腮道,“师叔公回答得这么干脆,想必是故意为之。我长得像猴子吗?师叔公歧视我!”   虞汐理直气壮道:“看不起猴子?美猴王没大闹天宫前,就是花果山上的一只小野猴。”   这理由无懈可击,兰皎不得不服。   “原来师叔公对我给予厚望,我必定辜负师叔公的期许。”   “嗯?必定辜负?”   “不辜负,说不的时候换气没说出来。”   “呵,不给你点颜色看,你当真以为师叔公不舍得修理你。”虞汐挥手召来手下,下令,“太贰门弟子蔑视皇权,带回王府好生教育。”   黑衣人立刻将兰皎、苍景空和小萝莉架上豪华马车。   苍景空和小萝莉两脸懵逼。   小萝莉抡臂蹬腿儿死命挣扎:“我做错了何事?男女授受不亲,莫挨我。”   苍景空表情麻木地对兰皎说:“师兄,我和师妹的小命迟早葬送在你手上。”   兰皎将头伸出车窗外,冲虞汐大喊:“我们的行李和宝马别忘了带回来啊,重新置办好费钱的说。”   一众仙修目瞪口呆。   回到皇城闲王府,兰皎屁股还没坐热又被黑衣人蒙上眼睛,颠簸了许久,带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片竹林,苍翠幽静,岚气烟霞似薄纱层叠缠绕林间。   这里温度很低,有种冰山近在咫尺的森寒冷意。兰皎站在浓淡交替的竹影中,感觉到十面埋伏的压迫感。   兰皎的手心有些微微冒汗,这种极具武侠风的场面丝毫不亚于妖魔布置的迷幻阵。妖魔尚且会出来说几句装逼台词,而这些训练有素的神秘人毛都看不到一根。   兰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量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竹林外篱笆小院内,陆离坐在小马扎上,快嗑完三盘瓜子还未见兰皎过来,有些不耐烦。   他唤来左右道:“你们去看看兰皎是否迷路了。”   不一会儿,兰皎面带尴尬之色被皇城司的人带到陆离面前。   陆离吐出瓜子壳,道:“你当真迷路了?”   “没迷路啊。”兰皎摇头否认,“我以为竹林里有埋伏,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在那站了好长时间。”   “噗——咳咳咳咳咳。”陆离被兰皎的话呛到,不住咳嗽,“你,咳咳……真是个人才。”   “师叔公说我警惕性差,事实证明警惕性太高也不是好事。”   陆离说:“警惕性高和草木皆兵是两码事,危险的杀气明显可以感觉出来。”   “咋感觉啊?”   陆离忽然抬手去挑兰皎的下巴,与此同时,一片竹叶似飞刀从兰皎后方射来。   兰皎偏头抬颌,不仅躲过了陆离的“调戏”,还躲过了竹叶刀的袭击。   陆离收回手:“有点本事嘛。”   兰皎咧嘴道:“后面的兄台业务不熟练,发射暗器的时候衣袖勾到竹枝,动静不小。”   这下轮到陆离尴尬:“今日皇城司要巡城,人手不够,我叫了些打杂的来凑数。”   兰皎心领神会地拍了拍陆离的肩:“陆兄,你被师叔公吃得死死的,没想过反抗吗?”   陆离扶额长叹:“自己惹上的人,跪着也要伺候啊。好兄弟,只有你能明白我的苦楚。”   兰皎大气地展开双臂,吟唱道:“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受的委屈和沧桑变化。”   陆离按住兰皎的肩,阻止他靠近:“别搁我这儿浪费时间,我给你指条明路。你沿着青石路一直往前走便可达到六扇门的试炼密室。密室有八门,分别为坎、坤、震、巽、乾、兑、艮、离。试炼有风险,选择需谨慎。”   兰皎抱拳向陆离致谢:“谢陆兄明示,请问从哪道门进最为稳妥?”   “虞汐说你命里欠揍,我建议你走坤门,最多受点皮外伤。”   兰皎:“……”   ****   闲王府墨初雅室内,虞汐与虞渊对坐品茗。   虞汐添完香,用绢帕擦净手上的香粉,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问出困扰多年的谜题:“修仙界盛传皇叔入魔,侄儿不信,想听皇叔亲口辟谣。”   听到此话,虞渊的眼睫微微下沉,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直言道:“不是谣传。我飞升那日,雾魔入侵太乙门,我中了业火魔印,每五年发作一次。”   虞汐的心猛然缩紧,握茶盏的手轻颤了一下。   两人沉默半晌,虞汐艰难开口:“皇叔是否亲手屠戮三大仙门?”   “我当时陷在欲望深渊中,确实看到自己挥剑血洗门人。那场浩劫有一人逃脱,他说雾魔幻化成我的模样大行杀戮。”   虞汐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处,皇叔的手没有染血就好。   “但这并不能减轻我的负罪感。”虞渊叹道,“业火魔印在身,我不配称之为仙修。”   “业火魔印无解吗?”这个问题兰皎问过一次,虞渊给的答案是无解。现在虞汐再问,虞渊的答案是,“可解,但我无法去解。”   “为何?”   虞渊将业火魔印的解法叙述了一遍,虞汐眉头紧蹙,握紧拳头:“魔族太歹毒了,竟用这种方式折磨皇叔。”   “我是他们的头号大敌,为了消灭我,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虞渊说。   “皇叔对魔族太仁慈了。”修仙史上最激烈的一次仙魔大战虞汐也有参与,龙傲天和一众魔将全部战死,留下些孤儿寡母在腥风中瑟瑟发抖,那时若杀掉这些祸患,便不会有后来的突袭。   虞渊看着荷塘月色,道:“那些被动产子的魔女是魔族延续下去的工具,那些降世的魔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我若残忍屠尽魔族,与魔有何区别?六界诸事皆有缘法,种族之间相互制衡,灭了龙傲天为首的魔族,依然会出现凤傲天、蛇傲天之辈。”   “雾魔以身饲印害我仙门,龙霸天遵守当年的誓约,没有趁势入侵中原,可见魔族并非全是恶人。”   “我授徒严苛,弘扬道法,门中却出了孽徒与雾魔勾连,趁我飞升灵力尽数用在开启天路时残害同门,人性之恶比魔有过之而不无极。”   皇叔的心结实难解开,换做自己同样会陷入困境。   虞汐沉吟时听到虞渊腕间的银铃声,莫名想到兰皎。他可能不知皇叔的身份,但他对皇叔的感情时常外露,若他知道皇叔身中业火魔印,需用炉鼎双修才能祛除,他愿意舍身救皇叔于水火吗?   想到这点,虞汐起身。   虞渊看出了虞汐的心思,问道:“你去哪?”   “拿点香料,很快回来。”   虞渊重叩金丝楠木桌面:“坐下!兰皎是我心中唯一的净土,不容玷污。” 第44章 明月,爱老虎油啊!!!   虞汐回座, 整个天下除了虞渊没人能命令他。   “兰皎古灵精怪温和良善,与谁都能和气相处,但若以为他心大少智就错了。他的心思细腻, 八面玲珑,你喜欢兰皎不是因为这点吗?”虞渊面色严肃,他知虞汐沉得住气, 才说出魔印的解法, 岂料虞汐竟生出荒谬的想法。   虞汐是喜欢兰皎, 但泛泛之交怎可与血脉亲情相比。兰皎是虞渊心中唯一的净土, 那么虞渊就是虞汐心中最后一片净土。   况且虞汐并没想强制兰皎做炉鼎,他只是想把这件事告诉兰皎,做与不做选择权在兰皎。   “我觉得皇叔不该对皎儿隐瞒身份, 他对皇叔极其依赖和信任。”   “他知道的我身份。”   “什么?!”这话出乎虞汐的意料。   “他见过我魔化的样子。”虞渊往茶盏里添了点温水, 缓缓道来,“四年前他下山招新,被一群小修仙围困在燕云山脚,面对众人剑指他临危不惧, 义正辞严地替太贰门和我辩白,他体内有我的灵力, 我在天悬洞中感受到灵力异动, 遂开放灵识看到一切。”   “那些小仙修嚷着要灭九夷, 除魔粉, 持剑扬鞭对兰皎步步相逼。我一时没控制好情绪, 触发魔印。”   虞汐惊诧不已:“没出大事吧?”   “当时我全身血脉逆流, 强烈的杀心催促我动手, 但我看到兰皎独立在山石上, 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为我辩白的话在耳边回荡,我终是克制住魔性,小小惩戒了那些人,后用记忆消除术抹去他们的记忆。”   “之后我以少年姿态入太贰门,四年来与兰皎朝夕相处,直到昨日我才知晓兰皎从始至终都清楚我的身份,记忆消除术对他没用,这让我很费解。”   虞汐手揉眉心,岂止费解,简直匪夷所思。   皇叔的灵力与修为已登峰造极,加上一部分魔力,招术的威力必定翻倍,记忆消除术居然对兰皎无效,他难道是什么天神转世?   “所以皎儿不问皇叔为何出山,哪怕见过皇叔魔化的样子,也无条件信任支持皇叔?”   这个问题虞渊仔细思考过,发现兰皎就是无缘由地对他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灵力之事是虞渊自愿散给兰皎吸收,兰皎从未不满足地开口索求。杀幻影魔蛛一事也是虞渊主张做的,兰皎被迫揽功,还心生惭愧。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实在找不到缘由,只能用感情超标来解释。   虞汐举头望明月,浅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虞渊摇头叹息:“我经过欲望深渊的沉浮,已通晓七情六欲,但兰皎乃是修仙界的曙光,我岂能害他?我时日无多,只盼兰皎早些取代我的地位,带领修仙界重回正轨。我不与他们一同接那云岫旗,便是这个原因。”   时日无多……虞汐听到这句话,心猛地下沉,头脑一片空白,手抖地将茶盏打翻在地。   虞渊掌中灵光微闪,碎成几瓣的茶盏恢复原样,悬浮起来重新摆回桌上。   “你不必难过。我在天悬洞中日日散灵,坐化对我来说是解脱,我现在所剩的灵力只能勉强抵御魔性,若情绪起伏太大便会魔化。我不愿太乙门事件重演,待兰皎从试炼之地回来,我便将全部灵力渡给他。今年中秋魔印会发作,我要回天悬洞,你想法子留下兰皎,别让他知道此事。”   虞汐已不顾优雅体面直接趴在桌上,头埋进臂弯。经历各种大事从未红过眼的他,眼泪簌簌坠落,声音哽咽:“侄儿无法保证守口如瓶,望皇叔见谅。”   虞渊觉得虞汐历世数百载,当看惯秋月冬雪,看淡生离死别,没什么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哪知他在自己面前还是曾经那个多愁善感的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虞渊不擅安慰人,伸出的手悬空半晌,才轻轻落在虞汐的肩头,柔声道:“人生天地间,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惊。我的一生,过大于功,愧对天地仙师。我逝去后,天下安稳便靠你、兰皎和那些心存道义之士共同守护,我会在黄泉路上回望你们守护下的盛世河山。”   虞汐终于崩溃,泣不成声。   ****   六扇门试炼密室。   兰皎听取陆离的意见进入坤门,里面就是个空无一物的大客厅,客厅中央悬挂着一只傩面像,非常远古的非人非兽非巫非神的四不像头颅,刚看有点惊悚,看久了也就那样。   兰皎在大客厅里旋了几圈,百无聊赖,一个喷嚏却触动了某种神秘机关,傩面像张开张嘴,缓缓吐烟。   白色雾霭很快充满客厅空间,兰皎捂住口鼻,怕这些烟雾致幻。同时开放灵识,扫除眼前障碍。   客厅西面裂开一条甬道,不知从哪里空降的纸扎小人像店小二一样左手平举,右手挥动,示意客官这边请。   师叔公的花样太多了,兰皎的心提起放下,放下又提起,受尽折腾。   兰皎进入甬道,扑面而来的风极其炙热,仿佛置身熔炉之中。   行至甬道中断,热浪更甚,两侧石壁竟隐隐泛红,前方地面忽闪着细幼火苗,兰皎的厚底靴滋滋冒烟,脚板心已能感到到地面的高温。   什么鬼啊?!师叔公想把我烤熟做叉烧吗?   兰皎灵力下沉,抵御足下的热气,散开衣襟,不停扇风。   不能被这些焰气消耗灵力,必须速战速决。兰皎冯虚御风,身影如虹,光速射向甬道尽头。   离开甬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山洞内怪石嶙峋。兰皎的脚尖刚刚点地,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呵呵嘻嘻,你来了?”   兰皎抬袖拭去额上汗水,说:“我来了。”   怪声:“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   废话!这位故作神秘的同志,咱能不说古龙大侠的经典水台词吗?   “朋友,出来吧。”兰皎亮出骨扇掠影。   怪声反问:“我为何要出来?”   “你不出来怎么打?”   “你打酱油还是醋?”   “…………”不苟言笑的六扇门人也会开玩笑啊!   兰皎:“我打一块钱的酱油。”   “我这里不卖一块钱的酱油。”   “你说个价。”   “你的武器和半条命留下。”   说时迟那时快,浓烈的杀气自兰皎背后升起。兰皎下腰,反手掷出骨扇掠影,皎洁的灵气混合着森森剑气旋转飞舞。   背后杀气消退,四周落针可闻,兰皎听到血滴坠地的声音。   “抱歉,你出现的太突然,我没控制好力度。”   被骨扇掠影刺得妈都不认识的黑影,捂着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回到兄弟中,腹语道:“兰皎的灵力堪比门主,我们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出火器。”   “火器威力巨大,他吃得消吗?”   “他可以。”   兰皎等着第二次偷袭,忽闻异声,似有无数翅膀扇动形成的声波密密穿进兰皎的耳中。   不等兰皎辨别出什么动物,大批黑乎乎带着红外线光点的东西从怪石中喷涌而出。   这场面兰皎真没见过,当即卧槽,竖起仙盾保护自己。   那些东西瞎了眼般往兰皎的仙盾上撞,兰皎看清了,是山洞寄居客——黑蝙蝠。   但这些黑蝙蝠不同于正常蝙蝠,眼小嘴大,呼呼喷火。   纵有仙盾保护,兰皎仍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焰。   蝙蝠冲锋军只顾猛撞盾避,后排“火枪手”围成铁桶整齐喷火,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正规军”。而且这些火焰青中泛紫,仙盾在其炙烤下犹如薄冰摇摇欲碎,厉害程度不亚于幽冥古道中的魔族妖兽。   这和陆离说的只受点皮外伤完全不符啊。   兰皎脸上的轻松神色不复存在,面沉如水,思考对策。   不过片刻,兰皎自毁仙盾,飞升而起,周身灵气环绕,骨扇掠影呈开屏之势在兰皎背后形成巨大的保护结界。   兰皎的灵力化着一只巨型雪虎,一声振聋发聩的呼啸声震得山洞岩石碎裂坍塌。   火蝙蝠军团成群结队地后撤,倒不是怕了雪虎,而是集结成一团,在冲天烈焰中也幻化成另一种形状。   一只金色凤凰浴火而生,羽翼丰满流光溢彩,尾翎展开比骨扇掠影的扇形结界更大更亮。   凤凰盘旋于洞顶,所过之处岩石化水,洞里的温度再次骤升,堪比老君的炼丹炉。   凤凰尖啸着向雪虎发起攻击。   雪虎咆哮着迎面对抗。   冰与火冲撞,冷热交汇的强大气流将山洞硬生生撞开一个大洞,红白灵气交织缠绕直冲云霄。   地动山摇,远在数十里外的陆离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感摇得从小马扎上滑坐在地。抬头一瞧:“好家伙,兰皎的灵力竟如此强悍,试炼之地岂能困住闹海蛟龙。”   “闹海”的小皎儿体内灵力有两种,一种是他自己的,一种来自虞渊,小打小闹尚能自控,但爆发出虞渊那部分灵力后,灵气排山倒海喷薄而出。兰皎感觉天地都容不下自己,四肢百骸似要炸裂开来。   火凤凰威势不减,白虎气势如虹,你一尖嘴我一爪子斗得缠绵。   兰皎真的要裂开了,脸色煞白,嘴角渗血。骨扇掠影化作白纱轻轻包裹住兰皎,护住他的心脉。但这不管用,急速搏动的心脉令全身血气翻滚,皮肤下的青蓝色血管肉眼可见。   六扇门人见状劝兰皎:“急流勇退,收灵力向火器俯首,可免恶战。”   兰皎咬牙坚持:“我不会向对手低头!我要试炼通关!”遂周天运灵,雪虎的攻击愈发密集。   火凤凰未逢敌手,更未见过如此执着之人。雪虎步步紧逼也燃起它的斗志,翎尾展开,浓烈的浴火将雪虎团团包围。   雪虎源源不断地消耗兰皎的灵力,另一部分洪荒之力又在三关疯狂流蹿。千钧一发之际,兰皎胸口处一块琉璃鱼型玉挣脱彩线的束缚,蹦出兰皎的衣领,腾空化龙。   所谓:龙行踏绛气,一啸动千山。龙乃力量之源,论尊贵凤凰次龙一等,论战力更是雌雄之别。   龙气一出,火凤凰威势大减,低吟着往后撤退。   巨龙盘旋于空,若隐若现,霸气含威的龙目藐视着火凤凰。无须多余动作,便把火凤凰吓散了形,千万只火蝙蝠在热浪的遮掩下作鸟兽散。   兰皎的身体终于得到舒缓,捂胸落地,九死一生。   巨龙绕着兰皎游了三圈,融融祥气似灵丹妙药,须臾间便把兰皎受损的身体和大量流失的灵力弥补回来。   兰皎拭去嘴角血痕,对巨龙拱手致谢。   巨龙伸出龙爪,一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彩线出现在兰皎眼前。不必谢我,是你的勇气与执着与我相通,将我唤出。   这彩线好熟悉。兰皎摸脖子,发现脖子空无一物,而且衣襟也散开了,胸前的玉鱼不知所踪。   兰皎豁然明了,神龙是虞渊送的玉鱼幻化的。   读者爸爸们可能已经遗忘第十六章,虞渊将他的玉琉璃鱼型流苏腰坠送给兰皎。   这条玉鱼是虞渊精神力的象征,在他精神萎靡的时候,玉鱼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如果精力充盈,玉鱼便会摆脱玉身,腾空化龙,有难必解,有问必答。持有者须与玉鱼心灵相通,方能得到其帮助。   玉碎,则代表虞渊的精神力消亡,油尽灯枯。   兰皎当时感应不到玉鱼的神奇之处,但虞渊送的东西便是石头也很珍贵。兰皎不喜欢佩戴腰坠,觉得甩来甩去碍事,就用彩线串了挂在胸前。   神物就是神物,危急时刻能救命。   兰皎从龙爪上捻起丝线,下一秒巨龙消失,变成一块朴实无华的玉鱼。   兰皎将玉鱼捧在手心,百感交集,脑子里全是虞渊举手投足间的仙人之姿。   我定是修了八百辈子福,才有缘认识他。哪怕这是书中世界,我也要留在这里和虞渊相伴永生。   明月,爱老虎油啊!!! 第45章 过河拆桥。   “你还好吧?”陆离蹲在兰皎面前, 目露关切,“火器乃六扇门试炼终极杀器,从试炼密室开启以来, 从未有人战胜过它,你倒是给我开眼界了。你的灵力怎会如此强大?”   兰皎将玉鱼串好重新挂回脖子上,说:“神仙庇佑我。”   “……别故弄玄虚。”   “真的啊, 信我。”   我信你个鬼!   陆离心道:我又不向你偷师, 至于藏着掖着吗?我把你当朋友, 你却当我是陌生人防备着。   陆离不再追问, 让人去清点兰皎毁坏的密室损失。   兰皎诧异道:“陆兄,这是何意?难道师叔公会让我赔偿?”   陆离双手抱胸,态度倨傲, 声音冷淡:“损坏公物, 照价赔偿。”   看陆离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兰皎知他生气了,抿了抿唇,套近乎:“陆兄, 你乃江湖豪杰,生性不羁, 胸怀宽广。我是山野小民, 格局狭小, 有冒犯之处, 多多海涵好吗?”   “你为何防我?”陆离斜乜着眼问。   “我没防你啊, ”兰皎挠头, “适才与那火凤凰对战, 我的灵力只够化出一只雪虎, 后面那神龙的确不是我的功力所能驾驭。”   “那神龙从何而来?”   兰皎抚胸, 掌心下的玉鱼还有暖暖的温度。陆兄,抱歉,接下来的话是不得已的谎言。   “我有太贰门的镇派之宝——玉琉璃。师父说玉琉璃是我派师祖九夷真人传下的,上面凝聚着九夷真人的灵炁,若持有者遇到危险,便能逢凶化吉。”   陆离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兰皎解释一下,他当即便释怀了:“还真是神仙庇佑。”   “你觉得我师祖是神仙?”兰皎脸上浮现出笑意。   世人要么畏惧虞渊,要么恶感虞渊,除了自己和师叔公在公开场合替虞渊说过话,再无人声援他。不过世人被幻象蒙蔽双眼,虞渊又心灰意冷携棺自闭,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老话,不能全怪世人站队沸语。   陆离能认同虞渊这对兰皎来说是意外的惊喜,因为刚认识陆离时,他对仙修的不作为很反感。或许他的改观是师叔公潜移默化。   陆离说:“九夷真人有功于世,虽铸成大错,但不能因此埋没他的功绩。人非圣贤,便是圣贤也难保证一生清白。”   “从传说可以推测九夷真人出世至今该有上千载了,岁月悠悠,一个凡人在修行路上要保持清透心境不被外物所惑,没有超凡的定力和磐石般的信念万万做不到。便是这点,我愿称其为神仙。”   “九夷真人为何入魔不得而知,但细细思量便可知他情非得已。已是半仙之体,即将脱离凡尘,紧要关头堕落入魔,我作为听众都为他扼腕叹息,这或许是他成仙路上必经的大劫。”   说到此处,陆离悠长一叹:“况且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中,天帝诸神皆有私欲,世人又如何能站在道德高地去苛求一个凡间修行者六根无尘,永远做济世明光。”   兰皎和陆离接触得少,从未听他评述过别人。他谦称自己学识少,不懂弯弯绕绕,其实也有一颗玲珑心。   兰皎忍住去搭陆离肩膀的手,向他靠拢了些,问道:“陆兄,师叔公是不是经常向你提起我师祖?”   “没有。”陆离摇头道,“我知他与九夷真人有血缘,向他问起他才会说,而且一言带过从不多言。我想他可能是为了避嫌。”   兰皎纳闷:“有什么嫌可避?他在茶马镇当众承认与我师祖同宗,而且这件事天下无人不知吧?。”   “那是他急了,顾不得许多。”身边皇城司和六扇门的人来来往往,搬石修补密室,陆离说,“我们先回王府,边走边说。”   兰皎和陆离一人骑着一匹骏马,慢步朝皇城走去。   途中,兰皎了解到皇室和修仙界复杂微妙的关系。   当年虞渊创立太乙门时,大虞王朝的领土并不大,东南皆有邻国,北面靠海,西面倚山,在位的皇帝膝下无子,便将皇位传给了虞汐的父亲。   大虞王朝的皇室成员基因优秀都是天寿,虞汐的父亲登基时已六十高龄,在位六十年,一百二十岁才驾崩。   皇帝垂老但十分尚武,年轻时经常带军与邻国干仗,一生戎马,心怀兼并邻国统一天下的壮志。后如愿,但战争残酷,一寸山河一寸血,赢得天下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百废待兴。   在西面险峻山隘中修魔的龙傲天喜闻乐见,死得人越多,他获得的煞气就越多。百姓重建家园,龙傲天为收集死尸淬炼亡灵,四处扰民。各种官府无法查办的离奇案宗的奏本像雪片一样沉积在皇帝的御案上。   皇帝能如何?皇帝也绝望!神鬼之事非常人所能及,人间至尊也无能为力。泊来的佛家不管降魔之事,说专业不对口,爱莫能助,还非常好心地向皇帝隆重推荐新成立的修仙派——太乙门。   皇帝岂会不知自家天下多了一个仙门。虞渊出世那日,天降祥瑞,连日阴沉幽暗的天空出现绚丽霞光,燕云山祥云汇聚,仙鹤引路,百鸟朝圣,阵仗之大空前绝后。   百姓报官,官员又上报,不过半日千里之外的皇城已知晓这一盛况。   皇帝是虞渊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虞渊入山时他还没出生,虽从未见过这位皇兄,但虞渊进山修仙的事他从小听到大。   要说皇族薄情确实不假,深山老林危机四伏,成年人尚且不敢独自进入,更别说垂髫小童,虞渊的渣皇爹将他丢在山林里,不派卫队守护,任其自生自灭。而一众皇子公主也当没这个兄弟,无一人担心其安危。   弹丸之国无风无浪时对虞渊弃若敝屣,腥风血雨引来妖魔作祟时又要请虞渊帮忙,皇帝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做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   但妖魔乱世,百姓不堪其扰,大臣频繁上疏请皇帝做出抉择。皇帝终是腆着老脸,亲自上燕云山恭请自己的皇兄出山镇魔。   皇帝进山时一路忐忑,怕虞渊拒绝,自己的龙颜没地儿搁。便是虞渊拒绝,皇帝也只能道一句打扰,而无法用身份去强迫他。毕竟皇室欠虞渊良多。   当龙姿霞韵,一袭白衣的虞渊从莲池边的九曲回廊缓缓走来时,皇帝难以置信这位谪仙般的飘逸男子是自己的皇兄。三百多岁的人竟如玉质少年般温雅端方。   池水倒映着皇帝被岁月蹉跎的耄耋容颜,虞渊来到皇帝面前,皇帝仍低头看着池水种的自己兀自出神。   虞渊朝皇帝行道教礼,有礼却绝对生疏。   一句“皇兄”在皇帝口中辗转欲吐,终是咽下喉咙,道了句“九夷仙尊”。   一场生疏又尴尬地交谈就此开启。   皇帝说十句话,虞渊说几个字。皇帝斑白的鬓角缓缓沁出一层薄汗。   当皇帝道出此次的来由,虞渊说除魔卫道乃仙门职责,便是圣驾不来,太乙门亦责无旁贷。   自己担心是多余的,皇帝长舒一口气,说那就有劳仙尊了,此次下山仙尊便宿在皇宫吧。   听到这话,虞渊疏淡的神色微微一凛,但转瞬即逝。   虞渊说圣上的好意微民心领,皇族宝地闲人不可僭越。   皇帝掩在长袖里的手微微握紧,面对百万敌军都能侃侃而谈的人,现在连两个字都说不出来。   虞渊离开时,皇帝将心一横,喊了声“皇兄”。虞渊顿步,却未回头。   后,仙门出动,与龙傲天带领的魔族连番对战,魔修不敌仙修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几度崩盘。   黑云压顶的天终于拨云见日,百姓们对仙门驱魔交口称赞,甚至有民谣开始流传:遥望黑云蔽月,乱世阴风拂面,燕云仙士伏魔,救民于水火,仙道将升,王道将没(mo)。   民谣流传广,传播快。皇帝身边的近臣以维护皇权之由挑拨离间,皇帝垂暮耳根子软,一颗龙心逐渐玻璃化。   皇帝知道虞渊没有踏足皇宫的心,但百姓服他,皇权受到仙门的冲击,令皇帝寝食难安。   过河拆桥这事皇室没少干,魔族销声匿迹后,皇帝为了保全皇室面子,终是下旨明褒暗贬,让仙门好好在山里悟道修行,不要过多插手凡尘之事,并派禁军严守各条山路。   仙门没从皇室那里得到荣光,反而受到行动限制,那些为剿魔族不遗余力,甚至耗费大半生修为负伤卧床的仙修深感不忿,抹着辛酸泪求虞渊为仙门讨个公道。   虞渊对此表示,争名非仙修所为,除魔乃仙门本分。他会上请天子撤退禁军,还山林清静。   之后虞渊补全修仙十书,用精神粮食抚慰弟子们受伤的心。   事虽了了,但仙门与皇室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鸿沟。虞渊是人不是仙,皇室一而再地利用他,终于令虞渊对皇室失望至极。   皇权更替,新皇登基想修复崩坏的礼乐制度,再次请仙门出山,为天下诵三经道法。   这次新皇连虞渊的面都没见到,无论是新皇亲临还是派使团上山恭请,虞渊始终处于闭关状态。   新皇没办法,只有另请高明。那时修仙盛行,仙门众多,大多数仙门不想与皇室来往,但总有异类。   解释这么多,一句话挽总:是人就有弱点,弱点又容易被人利用。   无论普通人、仙修或者魔修,未达到至高境界,终是肉.体凡心。虞汐对虞渊乃至太贰门的爱仅代表他个人,若不是爱得深沉,他绝不会摆出皇家威仪来震慑那些所谓的修仙名门。   兰皎听完古早之事,才知修仙界与皇室之间有这么多隐晦的故事,不怪戊戌子清高不受皇帝赠匾,换着自己恐怕会冷脸拂袖而去。   陆离之前也这么想,若仙门不给皇室面子,那场惊喜真的会变成惊吓。   两人聊得专心,不知不觉到了护城河边。   暮色四合,城墙上垂挂的灯笼已经点亮,点点烛光倒映在河水中,与粼粼波光交相辉映。   两人正欲打马过桥,隐约听到阵阵乐声,护城河西岸出现一片殷红。 第46章 僵尸粉。   兰皎和陆离同时转头观望, 发现规模浩大的迎亲仪仗队。   前排凤翎流苏幡,中间金车玉作轮,玫瑰花瓣洋洋洒洒如雨坠落, 红绸迎风飘扬,场面蔚为壮观。   排场如此盛大,证明新婚之人身份不低, 但那些举幡的仪仗队员们个个面无表情, 步调整齐划一, 步伐却很僵硬, 像身体关节长时间不曾活动,生锈了似的。   兰皎觉得奇怪,便问陆离:“陆兄, 这是哪位高官绅豪大喜, 阵仗如此之大?”   陆离摸着下巴说:“王爷娶正室也不过如此,但据我所知,如今居住在皇城的王爷只有三位,除了虞汐, 都已成家。”   “莫非师叔公成亲没告诉我俩?”   陆离摸下巴的手一顿,眸色微沉:“别胡说, 虞汐是花间蝴蝶, 不会为红粉停留。”   兰皎抿笑道:“会为蓝粉停留吗?”   “我……我怎么知道?”陆离一紧张耳朵就泛红, 尴尬地搓了搓说, “跟上去看看。”   兰皎想了想, 点头。试炼之战损耗的灵力已被玉鱼全数恢复, 玉鱼还通过灵力感应告诉了兰皎唤龙之法, 因此兰皎才有闲心去凑热闹。   那列仪仗队不走寻常路, 往护城河外的荒郊行去。   兰皎闻着玫瑰花的幽香, 看着僵硬挪动的队伍,越跟越觉得不对劲。   陆离压低声音道:“我们莫非遇到鬼新娘了?”   听名称就与古怪事沾边,这天幕刚落未到午夜,皇城的灯火璀璨,这鬼新娘这么早就出现,这得多恨嫁啊。   兰皎轻声道:“鬼新娘是人是鬼?”   “新娘是人,嫁的是鬼。”   兰皎实难理解这种冥婚风俗:“人鬼殊途,新娘的父母咋想的?生女养女多不容易,就这样毁了姑娘的一生。”   陆离解释:“通常是新娘早已定下婚约,未到新婚日男方已亡故,为了履约或新娘情深,就会行这种仪式来表达哀思。”   这么说是走走过场,兰皎以为那新娘真的要嫁给鬼。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去打搅了。”兰皎勒马回头。比起鬼新娘,兰皎更想早点见到虞渊。   两人正要回城,平地起了一阵冷厉的妖风,深蓝的天空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马匹受惊,狂打响鼻,兰皎用力踩着脚蹬子稳住马身,沉声唤陆离。   陆离的声音在兰皎耳边响起:“我们怕是着了鬼道了。”   “这鬼丈夫好重的戾气。莫慌,我给你开天眼。”兰皎先放开自己的灵识,赫然发现四周的场景已经变了,荒郊变为一座空城。那接亲的仪仗队还在前行,但看起来有些虚幻缥缈。   陆离的马和兰皎的马紧紧靠在一起,有点吓得抱团的意思,而陆离瞪大眼睛,瞳孔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兰皎两指合并,指尖漂浮着一团灵气,从陆离的双眼划过后,陆离开了天眼,看到空城异景剑眉倏地拧在一起:“凭空造出一座城,这比鬼打墙厉害多了。”   “我们已进入鬼丈夫的结界。”兰皎跳下马,走到街旁的一座阁楼边,伸手戳了戳墙壁,不坚硬却有韧性。目之所及的建筑由两色构成,纯白色和褐黄色,而且造型简单,一些门窗只描了线,并未开启。可见这座城是由冥楼组成。   “仙门也会捉鬼吧?”陆离也跳下马,将马栓在并不结实的栅栏上,“这鬼丈夫没有眼力见,不知结界里困了个大神。兰弟,你给它掌掌眼。”   兰皎头一次被人称为大神,顿觉神清气爽,眉眼弯弯:“或许鬼丈夫怕新婚冷清,想邀我们闹洞房。我没见过真正的冥婚,凑个热闹也也行。”   陆离:“捉鬼我不擅长,靠你了。”   兰皎点头,走到陆离的前面:“你跟好我。”   两人继续跟踪仪仗队,走着走着起了雾气,陆离反手握住背后木剑的剑柄,双目似精光熠熠警惕着四周动静。   兰皎展开骨扇,呼呼扇了几下,雾气打着旋儿散开,但很快又凝聚成团越发浓郁。   就在此刻,前方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金车碎裂,一个头顶红盖头,身着华丽霞帔的女子呈抛物线摔落在兰皎眼前。   兰皎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在陆离身上。陆离的木剑已然出窍,古朴的剑器没有开刃,却散发着宝剑利器的寒光。   那女子也是神奇,经过一段四仰八叉的飞行,硬生生摔在地上,落地的重量差点把地砸个坑,头上的盖头竟原封不动,身上的衣物也没有半分凌乱。   “公子,救我。”女子左手撑地,右手高举,华丽又沉重的衣袖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藕段。脸上覆盖着红绸缎,隐约可见鼻尖和嘴巴的形状。   兰皎看了眼陆离,问女子:“夫人叫的是哪位公子?”   “你啊。”女子爬向兰皎,“公子端方清隽,道骨天成,一看就是得道高人。”   陆离的木剑铿锵一下扎进地面,阻止女子靠近:“夫人隔着红绸竟能准确无误地飞到我们面前,摔得疼吗?”   女子覆盖在红绸下的嘴似乎倒吸了一口气,出现一个往内缩的坑。   女子坐起来,捻起红绸一角,露出秀美饱满的下颌线,抖着肩啜泣了两声,“奴家尚未拜天地算不得夫人。奴家命苦,二八年华就要委身侍鬼,两位公子能入猛鬼结界,必是有能之人,若救奴家于水火,奴家愿为奴为婢,永生相随。”   兰皎抬眸看了看停到前方的仪仗队,雾气在队前形成一道灰色风墙,似有意阻隔视线。   兰皎眼珠一转,道:“说说你的故事。”   女子迟疑了一下,娓娓道来“不瞒二位公子,奴家非寻常女子,先被城中老员外逼婚,奴家抵死不从,撞墙明志。由于奴家用力过猛,直接晕死,家父愚钝以为奴家死了,便连夜将奴家葬在城北的荒凉古刹内。”   “奴家苏醒,惊慌失措,遂拍棺呼救,原以为挣扎徒劳,没想到真被‘好心人’救了。‘好心人’带奴家回山中别苑养伤静心。奴家想养好伤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好心人’,岂料‘好心人’的真面目竟是山中的黑风老妖。”   “黑风老妖喜食胎儿和男.根,逼奴家骗孕妇,色.诱男人,奴家又发扬烈女精神,宁死不从。奴家貌若天仙,性子刚烈,引起黑风老妖的兴趣,他改变主意要和奴家成亲,说黑风寨需要奴家这样的压寨夫人。”   “以上便是事情的全部真相,我对二位公子坦诚相待,期盼公子救我一命。”   女子说完话,发现兰皎蹲在地上摸索,不解道:“公子在找何物?”   兰皎:“我的下巴掉了。”   女子:“…………公子好幽默。”   “你也很幽默啊。”兰皎站起来,抱臂道,“你是否熟读过《聊斋志异》?故事梗概就是聊斋糅合而成,过度借鉴可是会被判定抄袭的哟。”   女子噎了一下,说:“公子不要空口鉴抄,有本事上调色盘。”   “不用调色盘我也能让真相浮出水面。”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强大的灵力直接掀开女子的盖头,从她的印堂灌入体内。   兰皎用的是鉴魔术,若这女子不是人,灵力入体必会让她痛苦万状。   女子的确痛苦,身体被不断涌入的灵气充斥,引发魔丹的自我保护力,灵气与魔气在体内纠缠碰撞,痛苦程度不亚于千刀万剐。   但女子的修为很高,雪白的脸上带着抽搐的微笑:“公子掀了奴家的盖头,奴家就是公子的人了。虽然公子不懂怜香惜玉,但奴家仍愿生死相随。”   兰皎没有手下留情,用了七分灵力试探女子,盖头掀开的刹那,女子的容貌令兰皎瞪大了眼睛。   她的眉眼与火锅一枝花辣妹子辣有几分相似,但斜飞眼尾透露出的媚气辣妹子辣望尘莫及。   莫非她就是的魔族雪女?   雪女面有异色,却未露出太大破绽,且能造出冥楼街景,想来魔力高深。   毫无准备就遇到大魔修,兰皎第一时间不是害怕,而是担心陆离的安全。他毕竟没有灵力,即便武功高强有什么“抽刀断水”的神功,要对付魔修还远远不够。   兰皎心思万千,面上不动声色:“承蒙夫人看得起,但我已有道侣,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二心。夫人看上我哪点?我可以改。”   雪女低声娇笑:“奴家看上公子的样貌和身材,公子如何改?自残吗?”   “也不是不可以。”兰皎迅速收回试探的灵力,骨扇掠影寒剑齐出,露出耀目锋芒,“昔日夫人以死明志,今日我自残明志。夫人走远些,莫被我的剑气伤到。”   兰皎想趁机打破结界,让陆离先出去。   骨扇掠影开剑的刹那,雪女已往后退了小步。这神器早已耳闻,却是第一次见。看到它,意味着自己离九夷真人又近了一步,不枉自己精心筹划这一局。   这个小仙修模样俊俏,但涉世未深,能得骨扇掠影,必定与九夷真人关系匪浅,若抓住他,便能逼迫九夷真人现身。   雪女退后,同时展开双臂,仪仗队前的黑雾风墙呼啸着吹散周围的房屋,形成旋风风墙,面积不过百米,玫瑰花瓣被风墙碾碎,化着漫天红雾,花香浓烈。   花香入鼻,陆离顿觉头晕眼花,知这香气有毒,立刻屏息并提醒兰皎:“这女人就是黑风老妖,花香有毒。”   “呸!”雪女啐了口,“本宫乃雪域圣女,冰肌玉骨,永葆青春,你再敢说本宫老,本宫捏爆你的蛋。”   “…………”陆离整个人都不好了,从未见过如此粗鲁的女人。   兰皎也皱起眉头:“哪有圣女这般粗俗!老妖婆,你可是魔族雪女?”   老——妖——婆——   雪女被这三个字气得脸色发青,雪白肌肤变得惨绿,看起来怪吓人。   “不知死活的小子,让你们尝尝本宫的厉害!”雪女的十指指甲暴涨,像触手系怪物一样袭击陆离。   兰皎给陆离竖起仙盾,自己则冯虚御风飞到空中,骨扇在掌心快速旋转,一个巨大的无敌风火轮成形,将指甲触手削得七零八落。   “呵呵,有点本事,本宫便陪你们玩玩。粉丝们都过来!”雪女大喝一声。   粉丝们是什么魔招?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平安夜嗨皮,圣诞节快乐呀。 第47章 梦中情郎。   兰皎正纳闷, 仪仗队的那些身体僵直的护卫们蜂拥而来。   这人数不对啊,先前只有二十几个人,现在乌泱泱一大群。   陆离在仙盾里扯着嗓子喊道:“老妖婆放僵尸粉了, 兰弟保重。”   兰皎眯了眯眼,居高临下道:“僵尸粉是死的,好对付。”   雪女森然冷笑:“头发长见识短, 不知僵尸粉的正确用法, 本宫今天给你们开开眼界!”   雪女的腮帮一点点鼓起, 配上她惨绿的皮肤, 像个变异青蛙。在她的腮帮鼓涨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一口瀑布般的口水喷向僵尸群。   僵尸粉受到口水的滋润,干瘪开裂的皮肤恢复弹性, 眼皮睁开, 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黑洞洞地望着兰皎。   不好,僵尸粉变水军了。   水军这种怪物的威力兰皎有所耳闻,现代互联网遍布这种怪物,他们通常伪装成普通网友, 发布、回复、搬运各种垃圾谣言,对正常用户造成影响, 极个别丧心病狂的水军甚至手拿人参攻击用户, 令人深恶痛绝,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今日亲眼见到水军, 兰皎作为积极响应文.化部关于网络文学核心价值问题研讨得出的富有正能量, 三观端正的男主, 必须为民除害。   兰皎掐诀, 灵气化为上千道灵符, 呼呼啦啦飞向水军。黑压压的水军低声咆哮着张牙舞爪, 干涸的爪子不停敲击虚拟键盘,各种侮辱、诽谤、侵害名誉、没妈孤儿的言论如潮水般涌向兰皎。   灵符与水军的网暴攻击在空中迎面撞击,碰撞出强烈的火星,雪女这个水军头子不摇碧莲,明目张胆地推波助澜,污言秽语频出。   陆离一手捂眼一手堵耳,气急攻心,冲出仙盾加入到灭水军的战斗中。木剑横空而出,精锐剑气将前排水军拦腰斩碎,狂澜四起,腥臭扑鼻。   个别划水的水军见到同伙死相凄惨,踌躇不前。雪女再次狂喷口水,给这些水军“女神”的力量。   水军又开始前仆后继,且数量越来越多。   网暴攻击极其损耗灵力,兰皎觉得耗下去不是办法,便用屏蔽仙术,将这些碍眼的水军屏蔽在防火墙外。   兰皎唤回陆离,两人背靠背站,陆离将沾满污渍的罩衫脱掉仍在地上,胸口不断起伏,咬牙切齿:“老妖婆功力深厚,我的剑能断黄河水,却除不尽水军,你的防火墙挡得了几时?”   兰皎道:“雪女是魔族两代元老,我原以为她会用魔法,万万没想到她的招竟是召唤水军。阴险如斯,硬碰硬于我们不利,我们必须打破结界冲出去。”   “我用迷幻术将雪女的水军引开,你去破结界。结界的突破口在雪女身后六尺之地。”   “好。”   兰皎在空中曲着左腿闭眼旋转,这次没有尴尬羞耻的变身口号,但幻影无限放大兰皎的美貌,效果就很震撼。   霎时,兰皎的分.身遍布四面八方,绝美的脸庞,缥缈的灵气充盈着结界各个角落。   水军们被盛世美颜的冲击震得鼻子流出粘稠液体,网暴攻击秒变舔狗大法。   “伊人眉似远山,面若芙蓉,远看如画,近看为仙,我竟然亵渎神灵,罪无可恕,愿自断贱指,永世臣服。”咔嚓声此起彼伏,断指残肢逐次落地。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更显我等龌龊不堪,枯骨陋面难存于世,愿作春泥护娇花。”   有些水军掩面不看:“不敢看多看君一眼,怕触犯天条。”   “日月是你,星辰是你,风花月雪也是你。”   …………   水军原地凌乱,雪女本该气得吐血,但见她也抬头痴痴望着兰皎,身旁浮现出许多粉色泡泡。   魔生本不该这么惊喜,但隽美少年带来了无限惊喜。   什么清风明月九夷真人靠边站去,此子才是我梦中情郎,心之所向。   雪女挥手拂退水军,媚眼半眯,春.情荡漾:“郎君,不打了可好?奴家向你赔不是。”   兰皎真身隐于幻影后,低咳一声道:“可以,但我有话问你。”   雪女嘤咛一声:“奴家真实年龄六百六十六岁,未婚单身,家境殷实,有自己的领地,除了沉溺美色无其他不良嗜好。奴家在魔族颇有地位,小魔尊也要叫奴家一声雪姨。”   “奴家身子骨硬朗,虽御男无数,但体内那层代表贞洁的薄膜一直完好无损。郎君鼻梁高挺,鼻尖圆润,状似悬胆,一看便知那话威力惊人,奴家一直等着郎君这样的盖世奇才来破掉那道防线。奴家等了郎君许久,终于见着面了……”   “打住!”兰皎听得浑身不适,“我不是直男癌,对你那什么膜不感兴趣,我要问的是业火魔印可有解法?”   雪女荡漾的表情微微一敛,浓情淡了几分:“郎君尚未与奴家好处,就着急打探魔族机密,很扫兴呢。”   兰皎的幻影做出撩人的表情,每道幻影的表情各不相同,看得雪女眼花缭乱,心中小鹿砰砰乱撞。   只听一道柔柔的声音说:“圣女既然早已情意我,不妨打开心扉,只要你告诉我业火魔印可有解法,我便和你回娘家。”   雪女眼神迷离,轻咬红唇:“当真么?郎君为何探问业火魔印的解法?”   “说来也是替圣女着想。听说业火魔印能使人堕入欲望深渊,我身为仙修清心寡欲,不晓人事,圣女又这般风姿卓越,我怕技术不好扫了圣女的兴。若业火魔印可解,我想中那魔印,去欲望深渊走一遭,学点真本事再与圣女共度良宵。”   “此话当真?”雪女脚下生出黑雾将她托至空中,“郎君真有此意便收了幻影,用真身面对奴家,看着奴家的眼睛再将此话复述一遍。”   兰皎皱起眉头。   雪女魔力高深,适才的混战只是热场的小把戏并未显露实力,听说她好色兰皎才用幻影术去试探她。此刻她与自己仅数尺之距,若现真身万一她趁机出招,伤到自己便罢了,结界里还有一个陆离。   陆离已经摸到结界的突破口,但他没有灵识,还在思考如何破结界。   用剑刺啊!方才那招“抽刀断水”颇有威力,雪女的注意力被我吸引,那处的魔力已大不如前,只需刺上一剑,捅出波纹,我便可以用灵力贯穿那里。   兰皎心里着急,却还要和雪女周旋。   “我现真身,圣女会偷袭我吗?”兰皎直接说出心里话,倒显得天真无邪。   雪女被兰皎的话逗笑了,媚眼弯成月牙,已然恢复的雪白肌肤真有点冰雪通透的晶莹感。   “郎君怕奴家?”雪女掩唇作足闺秀之态,“奴家虽有些脾气,发过就算了,况且奴家心悦郎君,怎舍得伤你,快快现身让奴家好生瞧瞧。”   兰皎心下一忖:“好。我露半脸,圣女看好。”   话落,兰皎从上百幻影中偏头露出半边脸,眸似星辰璀璨明亮,眼尾勾着骄气,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俏皮。   雪女受兰皎姿势的感染,也歪着头,刚与兰皎的目光相对,那半张明媚俊俏的脸又含羞般隐了回去。   犹抱琵琶半遮面,会玩。   雪女从未遇到过这般会吊胃口的仙修,少年果然其乐无穷。   “我给圣女看了,圣女该回答我的话了。”   雪女似笑非笑道:“业火魔印乃魔族最强符印,确能使人堕入欲望深渊,从古至今只有一人中过此印,郎君身为仙修,必然知道我说的是谁。”   “九夷真人嘛。”兰皎将一个“真”字贯彻到底,在雪女面前遮掩反而得不到答案,“据说九夷真人疯魔便是因为中了业火魔印,在欲望深渊中将人的七情六欲尝了个遍,心智失控遂起杀心屠戮仙门。”   雪女双手环胸,微微挑眉。   兰皎又说:“正是因为九夷真人中过业火魔印,我才想步他的后尘尝尝魔印的滋味。我修不到他的境界,只能用走捷径达到他的高度,震慑修仙界。”   “如此说,你也有屠戮仙门之心?”   雪女好会挖坑,兰皎沉着脸,声音仍是柔和清亮:“我没有屠戮仙门的心,但我派受修仙界歧视,一直抬不起头。如果业火魔印能给我力量惩戒那些瞧不起我派的仙门,我愿奉上灵魂。”   陆离听到此话,猛地抬头望向兰皎。   再不靠谱的仙修也说不出这种话来,兰皎疯了吗?   雪女哈哈大笑:“很好,郎君既有心愿,奴家助你愿望成真。”   雪女放下环胸的手,摊开掌心,掌中浮现一朵燃烧的血莲。   “且慢,你没告诉我业火魔印能不能解。我放荡不羁爱自由,不想被魔印终身捆缚。”   “任何术法都可解,仙术可解,魔术亦可解。郎君莫怕,这朵血莲乃浴火魔印,既能增添情.趣,又可放大受印者十倍功力,魔力虽不能与业火魔印相提并论,但对付现在的仙门绰绰有余。”   语毕,雪女掌中的雪莲绽放莲瓣,露出人形花蕊。那女体身段婀娜,肤白胜雪,神态妖冶,勾魂摄魄,踮着脚尖翩翩起舞,搔首弄姿间散发出阵阵幽香。   口口劫会放大兰皎所有感官,血莲又极尽妖娆,四散的迷醉香气令兰皎心神恍惚,血气涌上至头顶,无法过审的不适感令兰皎极其难受。   烈焰灼心,胸前却有寸许寒气陡升。   兰皎抬手按住胸前的玉鱼,寒气是它发出的,冰凉的寒气沿着兰皎的胸膛蔓延开去,很快便抑制住蒸腾升起的原始本性。   兰皎摇头清醒头脑,差点迷失自我。这该死的情.欲劫!   “郎君,你还好吗?”雪女听到兰皎紧张的呼气声,勾着唇假惺惺地问。   兰皎沉声道:“不好,血莲太妖艳,我不喜欢。”   雪女大波,浪道:“这等普通女体便让郎君觉得妖艳,那奴家的身体比她妖艳万倍,郎君受得了吗?”   陆离或是不想在结界里被雪女的言论污了耳朵,亦或是兰皎与雪女对话过于轻浮,气呼呼地拔出木剑耍了一套“去你妈的”剑法。   没想到歪打正着,结界被剑气刺出阵阵波纹,兰皎趁势收回幻影,化作一道白虹冲向结界口。   雪女倒没急,慢条斯理地抛出掌中雪莲。   花蕊上的赤果女体睁开双眼,发出又浪又骚的淫.笑声扑向兰皎。   兰皎冲到结界口,用骨扇撕裂结界,一把将陆离推出。   陆离踉跄摔倒在地,欲转身拉兰皎,却见结界口倏忽闭合,将他隔绝在外。   “兰皎!!!”陆离撕心裂肺一声吼。 第48章 老牛吃嫩草。   结界闭合后, 陆离身处荒草遍野的郊外,夜黑无月,荒凉萧瑟。   兰皎给他开的天眼离开结界后就消失了, 陆离用剑发疯般拼命刺空气,想捅破结界将兰皎救出来,却是徒劳无功。   陆离心神惧乱。那个老妖婆在魔域颇有地位, 想必魔力不俗, 兰皎被她困在结界里不知会发生什么。   方才兰皎的动作太快, 电光火石间就把陆离推出来了。若知兰皎无法脱身, 陆离死也不会和他分开。   陆离跪地,一掌拍在土地上,印下一道深深的掌印。武林绝学有何用?遇到魔修无能为力, 只能干瞪眼!   陆离握拳站起, 想回王府搬救兵。就在此时,结界忽然异动,出现一道裂口。陆离快速出剑,想阻止结界闭合, 但剑尖似碰到坚硬物体碰撞出火花后铿锵坠地。   结界内,红莲朵朵绕着兰皎旋转, 数之不尽的窈窕魅影在兰皎身边徘徊撩拨, 令人心旌动摇的笑声忽远忽近。我他妈不知这段咋了就过不了审!   雪女摆臀扭胯踏着玄机步从虚幻的女体中朝兰皎走来。   “口口舞的幕章可合郎君的胃口?”   “雪女, 你除了这些无聊的邪术, 还有别的本事吗?”兰皎清朗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雪女转头, 掩唇轻笑:“郎君真调皮, 怎地又躲了?温柔乡不是每个人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吗?你要投入才能享受销魂滋味。”   “你对温柔乡有很深的误解啊。”兰皎嗤笑,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还想老牛吃嫩草, 晚节不要啦?哦,对了,你不知道什么叫节操。”   雪女的笑意凝固在嘴角,雪白面皮不停抽搐,声带愠怒:“我见过一些不识好歹的男人,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调皮,休怪本宫翻脸无情。”   “我敢留在这里,就不怕你翻鬼脸!”兰皎冷声道,“你们魔族不干坏事就手痒是吗?以前被九夷真人打得屁滚尿流溃退域外,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惹是生非。实话告诉你,现在的修仙界依然是你们惹不起的修仙界!”   雪女收回碍眼的血莲,花蕊上的女体延着的她的手臂爬到头上,满头长发立刻变成“美杜莎”那种蛇发,小拇指粗的黑蛇蜿蜒盘曲,扭动身体吐着红信。   雪女眼尾那抹姨妈红的眼影也变得紫黑发亮,诡谲非常。   “现在还有修仙界吗?”雪女用大拇指擦过红唇,在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一抹醒目又有些涩情的红痕,“好些修仙名门的掌教被我的欲魔迷得神魂颠倒,我看上的男人皆有头有脸,你这无名小辈却不识抬举。既然你敬酒不吃,便纳命来!”   雪女双目圆瞪,眼中寒光四射。兰皎被她盯上后身体不能移动,脚下生出鳞状寒冰结晶体,瞬间便从下到上全面覆盖,成了冰人。   雪女头上的黑蛇群起攻之,毒牙磕上冰人注入毒液,透明的冰人霎时变成墨染毒人。   雪女啧啧不舍:“可惜了这么个玉面郎君。”   “噗——”地一下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   雪女的身体一抖,缓缓低头,看到自己高耸的雪峰上插着一把森寒利剑,殷红的血液顺着剑尖密密滴落。   雪女难以置信也机械转头,那个穿着花衫的臭小子坐在一条盘龙头上,身靠龙角,翘着二郎腿儿,嘴角噙着纯真的微笑。   他说:“雪女,你的血怎么是红的?像你这种恶魔心是黑的,血也该是黑的!”   雪女的胸口急剧起伏,气得快要原地爆炸。   我他妈小瞧这小子了。   雪女徒手握住剑尖,欲拔出,掠影剑却嗡鸣着分裂成五剑转动起来,将雪女的胸口搅出一个大窟窿。   雪女厉声长啸,一团黑炁从胸前的窟窿涌出,飞旋至空中,凝聚成人形。   “混账!你已彻底激怒本宫!生杀予夺!”黑炁咆哮着扩散,结界内温度骤降,一片黑暗。   寒风如刀,冰霜似剑带着雪女极致的怒气袭向兰皎。   兰皎御龙在黑炁中穿梭,骨扇高悬状若半月,皎洁灵光穿透瘴气直射在雪女的本体上。   机会来了!兰皎撤去护体灵力,不顾被寒刀冰剑刺身的疼痛,咬牙站在龙头上,运转全部灵力朝雪女发出致命一击。   这一击有置之死地破釜沉舟的决心,不胜则败。   雪女方才小看兰皎,被掠影剑伤到魔丹,虽未造成魔丹损坏,但泄露了大量魔气,她的“生杀予夺”同样全力出击,没给自己留后路。   黑白两道真炁交错而过,风驰电掣各奔目标而去。   震天撼地的爆炸声后,两团蘑菇云冲碎结界,气浪席卷方圆百里,飞沙走石,草木横飞。   往皇城疾奔的陆离都没能免于气浪的威力被掀翻在地,与巨石树木抱团滚了好一阵才稳住身体。   陆离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擦伤,胸口气血翻涌,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抬袖胡乱擦了几下,又往回狂奔,边奔边喊兰皎的名字。   灾难性的时刻过去后,满目疮痍。所幸这里离皇城远且没有人烟,陆离踉踉跄跄跑回结界处,看到兰皎手撑掠影剑站在一个深坑里摇摇欲坠。   陆离跳到坑中,一把扶住兰皎。   兰皎软软地倒在陆离的怀中,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微微勾着,极其虚弱地说:“陆离,你没事吧?”   陆离没来得及回答,兰皎已阖上了双眼。   ****   金顶玉璧,纱幔低垂,玉制香炉中燃着宁神草药,紫烟袅袅,在整间房中氤氲开来。   白玉床上平卧着一个俊秀少年,墨发如瀑,倾泻一枕,眉心深锁,眼睫频颤,胸口起伏急剧,汗已湿透单薄中衣。   纱幔外的男子察觉他气息不稳,撩开纱幔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握住少年的手给他渡灵气。   虞汐端着汤药来时看到这一幕,心中疼痛更甚。万不该让陆离去监督兰皎试炼,两个少年心性的人钻一堆就胡来,好奇什么鬼新娘,这下好了,一个受伤一个毁容。   虞汐轻手轻脚放下汤药,走到窗前轻声道:“皇叔,你休息一下,我来照顾皎儿。”   虞渊渡完灵气,将兰皎的手放回薄被中,说:“把药端过来。”   虞汐抿了抿唇,转身将温热的药碗递给虞渊。   虞渊一小滴一小滴地往兰皎的唇缝中喂药,未被吸收的药液延嘴角溢出,虞渊又不厌其烦地用棉帕轻柔地擦去,一小碗药喂了大半个时辰。   虞汐一站也是大半个时辰,不曾动一下。   当陆离抱着昏迷不醒的兰皎回到王府,因焦急语无伦次地讲述事情经过时,虞汐从未见过虞渊的情绪有那么大的起伏,几乎是用夺的速度从陆离怀中抱过兰皎,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兰皎的奇经八脉,近乎吼叫般问虞汐卧房在哪里。   那一刻他不是淡定从容清风霁月的谪仙人,而是心急如焚没有抓拿的普通男人。   陆离说他们撞见的是魔界元老雪女,那雪女虞汐有所耳闻但记忆不深,听得也是魔族如何把雪域圣女魔化成一代欲.女的风流韵事。   说她是魔族元老有点高抬雪女了,毕竟魔族到处抢地盘时雪女并没有参与。但从兰皎的伤势可以看出雪女的战力不低。兰皎的修为接近大乘,又有虞渊的灵力加持,还被雪女打得几乎重伤,实力不容小觑。   虞汐问陆离雪女如何了,陆离说没看见雪女。以魔族杀伐果断的办事效率,如果雪女没受伤,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兰皎,由此可以推断雪女也伤得不轻。   纱幔内递出药碗,虞汐接过,说:“我已派六扇门人四处追查雪女的下落了。”   虞渊起身走出来:“穷寇莫追,不要再搭上人命。”   “可她伤了皎儿。”虞汐握碗的手指隐隐泛白。   “六扇门虽修习仙术魔法,但对付魔族远远不够,这件事我自会与她清算。”虞汐踱了几步,又说:“你已不是仙门中人,不要卷入仙魔的恩怨。对了,画皮魔修认罪了吗?”   雪女跑了,辣妹辣子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脸懵逼地被“天降神灵”抓回王府,关了禁闭。   “她嘴紧得很,扒了几层皮还不认罪。”虞汐说。   虞渊看着纱幔中的兰皎,低声道:“你照顾好皎儿,我去审问她。”虞渊眨眼消失,虞汐知道画皮魔修很快就会认罪伏法。   虞渊离开后不久,纱幔内发出低低地呻.吟声,兰皎终于醒了。   “唔……这是哪里?”兰皎抬手遮挡着光线。其实房内的光线很柔和,但兰皎昏迷三日初见光明眼睛感到不适。   “这里是闲王府的主人房,你睡得是我的床。”虞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啊?失礼,失礼了。”兰皎急忙起身,起了一半又无力地倒下。   虞汐撩起纱幔,面无表情:“别动,大英雄,你受了重伤,差点与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   兰皎一脸莫名地看着虞汐,感觉他神色语气皆不善:“师叔公,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虞汐皮笑肉不笑:“你没有得罪我。”   既然没得罪,为何阴阳怪气?兰皎嘴里苦,心里也苦,纱幔里有一股淡淡的药气,兰皎凝神想了想,问:“陆离怎么样了?”   “毁容了。”虞汐眸色幽暗,“本来长得就丑,这下更丑。”   “……明月呢?”兰皎最想见的人是虞渊,昏迷时做梦都梦到他来着。   “明月不想理你。”   兰皎眼中本没什么神采,听到这话更暗淡了,拉起被子盖过头顶。   虞汐怕他闷着自己,气也撒了一半,叹了叹揭开被子:“好了,不唬你了。你受伤明月很着急,每天给你渡灵力喂药,悉心照料。”   虞汐侧身指着桌上的药碗说:“刚给你喂完药,这会儿去审问画皮魔修去了。”   兰皎露出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虞汐被兰皎的可怜模样戳了心,叹了叹,坐在床边柔声道:“师叔公有气,说话重了些,你当没听见吧。”   “师叔公气啥,说出来让皎儿引以为戒。”   “你和陆离不是独行侠,做事可以不顾后果,你知道你们受伤我和明月多担心吗?还有你师弟师妹,他们都哭了好几场。”   “你俩因好奇去尾随鬼新娘,一个仗着武林绝学,一个仗着灵力高强和那魔族雪女火拼,把自己拼到床上躺着,值得吗?”   “我是仙修,遇到魔修放任不管也不对啊。”兰皎小声道,“那鬼新娘是雪女引诱我的局,我便是不去,她也会纠缠不休。”   “别为自己的好奇心找借口,明知是局你还上赶着送?仙修除魔理所应当,但不是让你单枪匹马以死相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你对雪女了解几分?”   “你一惯机灵,怎的不懂保护自己……”虞渊见兰皎脸色愈发苍白,余下的训话再也说不出口。   “当然你也有值得称赞的一面,临危不惧,义薄云天,我们虽未找到雪女的下落,但她可能也身受重伤。”   兰皎正要说话,却听门口传来一道令人心安的声音:“小汐,我让你照顾他,没让你刺激他。” 第49章 魔君出现。   虞汐起身道了声“皇叔”。   兰皎薄唇微张, 他俩什么时候相认了?   虞渊身形忽闪,已来到床前,对虞汐说:“你去看看陆离。”   逐客意味明显, 虞汐愣了愣,颔首道:“好。”   虞渊逐客是怕虞汐过于激动,将业火魔印的解法告诉兰皎, 以兰皎的性子便是身体抱恙也会为除魔印而献出自己。   虞渊站在床前看着兰皎, 眼中有担心, 有心疼, 有温柔,有多种情绪,唯独没有责怪。   兰皎伸手拉了拉虞渊的衣袖, 示意他坐下。   虞渊遂了兰皎的意, 刚坐下兰皎忽然扑到他怀里,在虞渊看来略显单薄的双肩起起伏伏,哭得伤心。   这几天有太多人在虞渊面前哭,虞汐、陆离、兰皎还有小萝莉, 都是流血不流泪的人。苍景空本就管不住眼泪,兰皎受伤后他日日垂泪, 眼睛肿得像核桃。   虞渊轻抚兰皎的后背, 柔声安慰:“虞汐也是担心你才说那些话, 他刀子嘴豆腐心, 你别往心里去。”   兰皎摇头, 眼泪打湿虞渊的衣襟, 哽咽道:“师叔公说得对, 我哭不是因为被教训, 也不觉得委屈。”   “那是为何?外伤很痛吗?”   “不是, 我说不出为什么,就想在你怀里大哭一场。”兰皎紧紧搂着虞渊的腰,将十多二十年没流过的泪尽数洒在虞渊怀里。   劫后余生,没什么比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更能抚慰人心。兰皎什么都不怕,就怕失去眼前人。   兰皎哭够了缓缓抬头,虞渊的指腹落在他脸颊上,轻柔地为他拭去泪痕。   如此温柔相待,兰皎的眼眶又热了,但发泄要有限度,忙开口转移情绪:“我从雪女口中得知业火魔印有法可解。”   虞渊的手指停住,目光从兰皎的脸上转移到别处。   这是一个回避的反应,兰皎不解,听到这种重大消息虞渊为何如此冷淡?   “明月,你在听我说话吗?”   虞渊敛眸:“如何解?”   “她没告诉我方法,但肯定能解。”   虞渊似乎松了口气,让兰皎躺下,好好养伤。   兰皎赌上自己的半条命探听来的消息就像投石入水,水花过后悄无声息,这令兰皎很郁闷。   “你不想解除业火魔印吗?还是你一早就知道魔印能解,但你不能去解?”后面这句话是兰皎猜的。血莲欲.魔那么淫.邪,威力却远不如业火魔印,可见业火魔印有多凶残,虞渊受魔印桎梏无法飞升,受着诛心折磨却对解印之事无动于衷,太不合常理了。   “我的确知道解印之法,但我无法去解。”   “为何?难道解法有违仙道礼法?”   “对,能解身上的印,却解不了心上的印。”虞渊给兰皎盖上被子说,“别为我担心,我能控制魔印。你和雪女硬碰硬,是想打听魔印的解法?”   “嗯,我不想你被魔印控制。”兰皎胸口堵得慌,直接说心里话,“你对我很重要,我能不担心吗?”   虞渊看着兰皎虚弱却不失倔强的表情,又黑又大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之色,不顾后果地去挑战雪女只为解除自己的魔印,心里又暖又痛,不知该说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陆离浑身包得像个木乃伊,由虞汐搀扶着走了进来。   “兰弟,你终于醒了。”陆离僵直地走到床前,伸出缠满药纱的手想去碰兰皎。   虞汐从空中拦截,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你爪子有伤,莫感染皎儿。”   兰皎半坐起来,温和道:“我已无大碍,陆兄请坐。”   陆离脖子没法动,眼珠左右转动,不知坐那里好。   虞汐一脸不爽地拖了个凳子过来,放在离床三尺处:“坐。”   陆离乖乖坐好,身体不自觉前倾,虞汐瞪他一眼,他又直直坐好。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陆离嘴上也有药纱,说话没以前那么顺畅,“得知你醒了,你师弟师妹也想来看你,被他阻止了。”说完,眼珠左斜瞅了虞汐一眼。   “这个看一眼,那个看一下,皎儿怎么休息?”虞汐俨然成为兰皎的门卫,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踏进卧房,“你谢也道了,人也看了,赶紧回去。”   “我刚坐下!”   “怎么?你还想秉烛长谈?”   “我也是伤员,你的态度能不能好点儿?”   “你是自找的,还连累皎儿,等你伤好了我再跟你算账。”   “你……”   这对欢喜冤家令人头大,兰皎打圆场道:“师叔公,这事不怪陆兄,雪女的目标是我,算起来是我牵连陆兄受伤。”   “别这么说,是我提议跟踪鬼新娘。”一人做事一人当,陆离不会推卸责任。   兰皎摇头:“雪女亲口说她布局引诱我。”   “不是……”   虞汐听不下去,打断道:“好了!这是什么值得争抢的功劳吗?雪女生事,可见魔族有动乱之心,若魔军进犯,恶战在所难免。”   虞汐看了眼虞渊说:“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知各个仙门?”   陆离不知这句话问的谁,说:“仅凭六扇门和皇城司无法和魔族抗衡,太贰门势单力薄,魔族真的进犯,只能联合修仙界的力量。但如今的仙门没有凝聚力未必能成团,这件事贸然泄露,恐引得人心惶惶。”   兰皎的目光也似不经意地从虞渊脸上划过,道:“陆兄所言有理,我和明月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陆离举起行动艰难的手,朝兰皎抱拳:“对战魔族,皇城司必定鼎力相助。我们冲锋不行,后勤补给没问题。”   虞汐微微扬唇,扶起陆离说:“你养好伤再许诺吧,陆司长。”   “其实……你那外伤药挺管用,虞门主。”   “管用就好,晚间的雪肌膏记得擦,脸上留疤影响形象。”   “不怕,有疤更男人。”   “老子看着不顺眼!”   “你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极了发疯的魔族。”   “啪——”   “啊……疼疼疼疼疼!”   冤家走了,房内恢复宁静,虞渊打开香炉往里面加了安神的草药,轻烟袅袅,虞渊的目光随着烟雾悠悠远去。   兰皎运转灵力,没有滞纳的感觉,灵根精气充盈源源不断输出灵气。一个小周天后神清气爽,外伤的疼痛减轻,伤口自愈加速。   这种金气还丹的感觉兰皎忒熟悉了,必是虞渊又给自己渡了灵气。   兰皎撩开被子下床,虞渊听到声响回头,不待他说话,兰皎抢先道:“躺了许久,身子都软了,我想走走。”   “要下雨了。”虞渊说。   “我就在屋里散散步。”兰皎走到虞渊面前,忽然趔趄了一下,双手准确地环住虞渊的腰才稳住身体。   虞渊欲伸手扶他,而他的手却在自己的腰上摸来摸去。虞渊眯了眯眼,按住兰皎的手。   “你的腰真好摸,”兰皎柔弱地笑了笑,“就是灵力没有以前那么雄厚。明月,你不要老是给我渡灵气,我自己可以吐纳归灵。业火魔印是靠灵力压制的吧,既然解印的方法不可行,灵力当用在重要处不可浪费。”   腰上亮起白光,融融灵气从兰皎的掌心渡入虞渊的灵根。   渡灵无法外力中断,否则会伤到兰皎。虞渊目光深邃,抗拒中带着一丝隐怒,倾身靠近兰皎的耳旁,压抑着情绪波动道:“收手,你的灵力渡我也没用。”   “试试吧,也许有用呢?”两人的距离太近,兰皎侧脸说话时的鼻尖几乎要碰到虞渊的鬓角。   “你忘了我是谁?你的灵力不够精纯,于我有害无益。”虞渊情绪波动,脖颈处隐隐浮现业火魔印的轮廓,火焰的线条黑中泛红,明明灭灭,光华绽放又迅速枯败,如此循环,异常妖冶。   这是要魔化的节奏啊!兰皎见状阻断灵气输送,手离开虞渊腰部的刹那天旋地转,两人位置调换,兰皎被虞渊压在香案上。   双臂撑起的方寸间压迫感十足,虞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孤邪傲气,浓黑的墨瞳中印着兰皎不知所措的病娇柔姿,但很快被袅袅薄烟掩盖,像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波涛起伏的海平面。   虞渊没有表情的俊脸一点点逼近兰皎,薄唇轻启,带着嘲讽:“你知你现在的处境吗?你没有强到可以保护任何人,弱者就该学会弱者的生存方式,高估自己只会适得其反。”   弱者这两个字从其他人口中说来出兰皎定会反驳,但从虞渊口中说出兰皎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他是王者,站在凌绝之处俯瞰众生,跺一跺脚,天下都会为之震荡。   兰皎喉头滚动,倔强地直视虞渊暗流涌动的双眼,道:“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强者,有直面危机的能力和气魄。你一心栽培我,不也是这样期望的吗?业火魔印为何触发?难道不是因为你灵力不济,压制不住魔性吗?我不怕魔族卷土入侵,我相信修仙界没有颓废到任由魔族胡作非为的地步,我唯一担心的是你,我怕失去你。”   “未曾拥有谈何失去?”虞渊嗤道,神情冷漠又疏狂。曾经那些被白眼、讽刺、漫骂惨遭遗弃的日子所积攒的愤懑;孤立无援,求死不得的怨念会扭曲他的灵魂,令他变得阴鸷冷酷,渴望发泄。   兰皎的腰被虞渊紧紧握住,力气大得似要捏碎。兰皎强忍着不适,挺腰抬手地抓住虞渊的衣襟,一字一句道:“如何才算拥有?我们在一起的四千多个日夜,心灵交互,气韵共生,你赠我玉鱼,我送你手环,难道不算羁绊?”   虞渊垂眸看着胸襟上兰皎微微颤抖的手,露着胆怯却抓得很紧,似怕松手就会失去一切。   虞渊看了半晌,收回目光,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与你有羁绊的是明月,不是我。”   “你就是明月!”兰皎吼道,又放开衣襟捉住虞渊的左手,腕间的银铃手环在动作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证物在此,你如何抵赖?”   虞渊放开兰皎的腰,伸手去取手环。兰皎疯了,用灵力一圈一圈地将银铃牢牢固定在虞渊的手腕上,一边流泪一边大笑,“想取下来?没门!别以为你仙魔同体很凶很拽,我才不怕。我这么抠门的人,从未给谁送过礼物,这手环是我的心血之作,你既然收了就要对我负责!不是渣男硬要凹出渣男的样子,我可去你的吧!”   虞渊:“…………”   “我在手环上烙上了十八层灵魄之印,你若硬取,就作好给我收尸的准备!”   虞渊偏头作思考状,乘兰皎不备猛地缩回手,去解手环。   第一层灵魄之印消失,兰皎的胸膛剧烈起伏,唇缝中流出血液。   第二层灵魄之印消失,兰皎的眼角渗出红色血泪。   虞渊欲解第三层时,兰皎胸衣内的玉鱼散发金光,跳出衣领给兰皎结界保护。一条小龙游到虞渊的手上,龙尾缠绕着手环,龙头频频摇摆,仿佛在说不要伤害他。   虞渊暗沉的目光逐渐迷离,魔印消退恢复清明。   殷红刺目的血滴落在雪白领口上,兰皎看到虞渊已恢复神智,微弱地喊了声“明月”,极其吃力地抬起右手去触碰虞渊淡雅如莲的脸,将要成功时手却猝然垂落,砸在香炉上,香灰洒了一桌。   房外电闪雷鸣,映照着虞渊血色尽褪的俊脸,及腰墨发瞬间变白。 第50章 自相残杀。   魔族·万劫城。   龙曰天在自己的秘密小基地里练完天魔秘术, 回城时发现城外乱石堆里躺着一个人。   龙曰天走近一看,发现是气若游丝的雪女。   这娘们一惯鄙视魔族的男人,念着中原的小鲜肉, 仗着龙霸天宠过的身份在魔族以本宫自居,常年穿着透视装勾得魔修心痒痒却不给魔修碰,又当又立是个老贱人了。   月前她又去中原猎艳, 现在怎么倒在城外?   龙曰天蹲下, 拾起一根枯树枝, 拨开雪女披散的乱发。只见雪女两眼翻白, 舌头吐出唇外,左脸皮剥落,露出白森高耸的颧骨, 状极凄惨。   “雪姨, 你没死吧?”龙曰天表里不一,心里不屑却还是跟着龙霸天尊称雪女为雪姨。   雪女眼珠微微转动,表示老娘还能抢救。   龙曰天无视雪女的小动作,自言自语道:“没声儿?怕是死了, 埋骨地又多一具尸体。”   龙曰天起身告辞,刚要迈腿, 一只血淋淋的手搭在他的皮靴上:“我……我还活着!”   “还活着?那你站起来走两步。”龙曰天回头, 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二殿下, 我素来待你不错, 你不能见死不救……”雪女边说话边吐血。   “你待我不错?”龙曰天踢开雪女满是血污的爪子, 背着手, 望着昏暗的苍穹, 眼中戾气十足, 口气却很温和, “你是待我不错,天天给龙傲天吹枕头风,说我是不祥之人,埋骨地需要我镇守。多亏你的‘美意’,龙傲天才在埋骨地给我建了一座比土地庙还破烂的寝宫,让我有栖身之所。魔族立储,你大力推荐龙霸天,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为何这般维护他?你俩不是睡过?”   雪女差点被龙曰天瞎几把乱猜的话气死:“休、休要胡言!魔尊是你亲哥,真心待你的只有他一个!”   龙曰天哈哈大笑:“真是人之将死精神错乱,你方才还说你待我不错,转口又说真心待我的只有龙霸天,莫非你对我的‘好’出于假意?”   雪女抚胸呕出一滩黑稠的血水:“我不与你争长短,你带我去见魔尊,我有要事禀报。”   “什么要事?跟我说也一样。看你的状态,未到魔宫就会断气,何必多此一举。”   雪女张嘴急喘,奈何胸口处的大洞漏风,吸进的空气全从那里散了,魔力也汇聚不起来,一点点消散在厉风中。雪女知道龙曰天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能与他作对。   雪女费力转身,露出胸前的大洞,孱弱道:“若二殿下对仙修感兴趣,我愿向二殿下说明情况,但我现在无力长谈,望二殿下施以援手。”   龙曰天的余光瞟到雪女的胸口,她引以为傲的雪峰不复存在,只剩一个汩汩冒血的黑洞。龙曰天挑了挑眉,回身道:“好重的伤,雪姨得罪了哪个仙修,被这般无情对待?”   “咳——咳咳——”雪女一阵猛咳,七窍流血,胸前的大洞像喷泉一样喷洒着血雾。   倒了血霉,竟在生死攸关之际遇到这个面相丑陋,心里扭曲的蜥蜴怪小子。   龙曰天对重伤雪女的仙修很感兴趣,而且她体内的那颗魔丹有着雪域之气,淬炼过后融入天魔秘术会多一种攻击力,有了这般想法龙曰天终于向雪女“伸出援手”。   龙曰天掌中泛起幽幽蓝光,光束注入雪女胸前的大洞中。雪女空虚的身体被填满,痛苦减轻,终于可以正常地呼吸空气。   “二殿下也在练天魔秘术?”雪女撑起身体,打坐运气。天魔秘术她见龙傲天用过,那蓝光既可杀人也能救人。   龙曰天动了动手指,雪女像被什么牵扯了一般,重心不稳扑倒在地。   “你的生死由我掌控,你只能回答问题,没有提问的权利。”龙曰天咧开嘴,脸上的蜥蜴纹随着嘴巴的活动皱在一起,绿蓝相间,阴森可怖。   雪女甚少和龙曰天接触,他常年待在埋骨地,不止容貌难看,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腥味,埋骨地的尸气已沁入他的骨髓,纵使龙霸天命他每日用朝花蜜露浸泡,依然难掩那股气息。   这两点是雪女讨厌龙曰天的外在因素,而内在因素是她觉得龙曰天年纪不大,城府却极深,在龙霸天面前是个乖小孩,唯唯诺诺没有主见,被其他大魔修指着鼻子数落还会红眼垂泪,龙霸天问他是否被欺负,他软弱地摇头说自己没用,给魔尊丢脸了。   而背着龙霸天他却是个小魔王,埋骨地是他发泄怒气杀伐无度的小王国,但凡犯错的魔修被发配到埋骨地自省,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那里是整个魔族谈之色变的地方。   龙霸天极其宠溺这个弟弟,即便知道他凶残嗜血,魔修们频繁声讨他的恶行,也置若罔闻。龙霸天的纵容令龙曰天越来越狂,雪女不喜他,便避着他。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在他手里。   雪女趴在砾石糙土的地上一动不动,乱发覆面,尊严扫地。   龙曰天的皮靴出现在雪女眼前,上面还印着雪女的血手印。   “雪姨,你被何人所伤?说出来我替你报仇。”龙曰天声音轻柔,情感真挚,若非知他心口不一,真会对他感激不尽。   雪女闭眼,道:“我被一个无名之辈所伤。”   “无名之辈?”龙曰天哼笑道,“雪姨骗人,你的魔力虽未登峰造极,却十分了得,一个无名之辈能将你伤成这样?”   “雪姨不说,是看不起我,还是不相信我能替你报仇?”龙曰天蹲下,抬起雪女的下颌指着远处道,“雪姨睁开眼,看看天魔秘术威力。”   茫茫荒原一眼望不到尽头,远方云层低压仿佛与黑土地连在一起,龙曰天随意捡了一块石块,像顽童游戏一般轻巧地掷出。石块破风前行,在行径的途中越变越大,成为一根擎天巨柱,轰轰隆隆滚到天的尽头,硬生生将天地撑开。   龙曰天再次弹出一粒小石子,擎天巨柱瞬间崩塌,天际尘土飞扬,风沙漫天,撑开的天地又轰然连在一起。   雪女那张已经变得暗黑的红唇大大张开,眼珠差点脱框而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无法置信道:“你的天魔秘术练至几阶了?”   龙曰天温和的表情倏然变冷,碧绿瞳孔散发出森森寒光:“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说过你只能回答问题,没有提问的权利。”   识时务者为俊杰,雪女立刻改口:“好、好……二殿下息怒,我快死了,记性不好。”   “你被谁所伤?”龙曰天阴沉着脸,再次询问,声音低重,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所发出的苍老声,与他略显稚气的样子对比鲜明,强烈的违和感令人极其不适。   雪女朝前爬了一小段,道:“我被太贰门的小弟子所伤,我确实不知他的名字,修仙界也没有他这号人物。”   龙曰天低头看着她,就像看一只蛆虫:“太贰门就是燕云山那座九夷真人嫡传的仙门?”   “对。”   龙曰天:“七煞魔传信与我,说他在修仙界的猎妖大会上发现了九夷真人,你确定打伤你的人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弟子,而不是九夷真人本尊?”   雪女:“他的灵力没到至纯化境,但他用的骨扇掠影确为九夷真人亲制,我一时大意被骨扇掠影伤在先,愤怒至极强行聚魔气与他生死相搏。”   “你真沉不住气。”龙曰天鄙夷道,“他伤势如何?”   雪女:“不知,我被灵气冲出几百丈远,魔丹差点不保,无法折返察看他的伤情。”   龙曰天嗤了声,继续问:“你有没有暴露你的身份?”   “这……”   “如实作答!”   “他知道我是魔族雪女。”   ……   眼前的皮靴渐渐走远,雪女刚要松口气,胸口一痛,身体竟被蓝色光柱挑起,整个人悬在空中,像一副人形招魂幡。   龙曰天背对着雪女,说:“雪姨啊,魔族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魔族要你这风骚浪.□□人有何用?你的欲魔勾引境界低微的好色之徒还行,强者的世界不是你能撼动的,献出你的魔丹,我给你留个全尸。”   雪女慌乱尖叫:“二殿下,你不能越权杀我,我有罪请让魔尊来惩罚我,而不是受你折辱擅自暗杀。”   龙曰天冷笑:“你都说是暗杀了,我哥怎么能知晓此事呢?你放心,我哥那边我自会交代。”   蓝色光柱越来越粗,将雪女的胸口撑得几乎变形。   雪女不愿白白死去,拼尽最后一口气攻击龙曰天,披散的乱发化为蛇群,脱离头皮朝龙曰天射去。   龙曰天不仅没躲,反而正面迎接,那些小蛇缠住龙曰天的脖子嘶嘶吐信,尖锐的毒牙刺进龙曰天的颈部皮肤,还没来得及放毒自己却先被毒死,蛇体迅速腐败从龙曰天身上簌簌掉落。   “我非常讨厌不自量力且负隅顽抗的人。雪姨,你死后可以去龙傲天面前告状,将我说得越毒越好,若能气活龙傲天,我必烧高香供奉你。我目前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亲手杀死龙傲天,所以我要向九夷真人讨这一债。”   “哦,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九夷真人和那个伤你的小弟子在一起吗?”   雪女目眦欲裂,愤怒至极:“你他妈要杀我,还想从我口中套话,做梦!”   “行吧,你好好做梦去。”言毕,雪女的身体被蓝光撑爆,尸块横飞,血落如雨。   龙曰天撑起一把黑伞,伸手接住空中掉下的一颗纯白魔丹,步伐轻松地朝万劫城走去。 第51章 留种。   魔宫大殿。   龙霸天斜倚在垒骨王座上, 右腿弯曲踩踏着兽首,左腿随意下垂,微微抖动, 十分没有坐相。手里偏生还举着一本书,看得目光涣散,哈欠连天却不舍放下。   王座下, 魔侍们轻手轻脚地擦拭着殿内饰品, 生怕发出声音影响魔尊阅读的雅兴。   一片死寂的状态维持了许久, 殿门打开, 龙曰天一身纯白轻装出现,从头到脚不染尘埃,连脸上的蜥蜴纹都隐了, 五官不算秀美却也端正耐看, 像个不谙世事的阳光少年郎。   龙曰天面带微笑,指尖把玩着一个小竹筒:“哥,你又在看什么著作?”   龙霸天放下书,看到弟弟这般清爽无尘心情大好, 昏昏欲睡的精神为之一振,放下右脚, 躬身向前, 脸上带着慈父般的满意笑容:“我弟好生俊朗, 穿上白衣不比仙修逊色, 很好, 很好, 哈哈哈。”   龙曰天低头看了看白衣, 说:“哥一直希望我干净健气些, 昨日新到一批白绸, 我便做了这身便衣,没有装饰,过于简单了。”   龙霸天走下王座,来到龙曰天面前,轻抚白衣,心生向往:“简单好,既能彰显气质又不累赘,若非身份必要,本尊也不想穿得繁复厚重。白衣飘飘,星月渺渺,素手抚琴拈花笑,诗情画意的生活是本尊的夙愿呐。”   说话间龙霸天抬头望了望偌大却阴森的宫殿,为了制造震慑压迫感,这里的每一样饰品都是人兽之骨打磨而成,再上黑漆辅以红彩,冤鬼一般盯着你,着实令人窒息。   大殿里从未有过生气,魔修们奏事要么带着鬼面,要么板着棺材脸跟死了没埋一般苦大仇深,搞得龙霸天从未有过好心情。   今日龙曰天一袭白衣入殿,又隐去脸上的蜥蜴纹,焕然一新的青春少年样是龙霸天求之不得的,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轻抚白衣,抒发自己向往美好的一腔执念。   龙曰天一动不动微笑顺从,任由龙霸天触摸,待他摸够了收回手才道:“这身白衣是为雪姨穿的。”   龙霸天愣了下,不解:“此话何意?”   龙曰天举起小竹筒:“中原来信,说雪姨被仙修害死了。”   龙霸天的脸色骤变,从竹筒里抖出小信条,短短八个字看了良久,之后负手原地踱步,哀痛道:“本尊一再告诫她不要去惹仙修,若遇到九夷真人不是闹着玩的,她不听,非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这下好了,把命搭进去了。”   龙曰天轻轻叹道:“雪姨乃我族圣女,地位尊崇,不明不白地死在仙修手里着实蹊跷。哥,这事我们得查一查。”   “还用查吗?”龙霸天焦躁不已,“雪姨的战力不低,说没就没,除了九夷真人谁还有这本事?”   “便是九夷真人下的手,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龙曰天看着龙霸天的怂样就来气,碧绿的瞳孔隐含怒意,声音沉闷,“雪姨不是冲动的人,虽好色放浪了些,但无大错,即便不慎遇到九夷真人,想逃还是逃得掉的。九夷真人出手便收了雪姨的命,这是在挑战我族的尊严,不将这件事处理好,恐会引起族人的愤慨。”   龙霸天幽沉地盯了龙曰天一眼:“你有良策?”   龙曰天点头,道:“雪姨待我不薄,得知她遇害我深感悲恸,昨夜辗转难眠思考了一宿,觉得暂时不要将此事通告全族,四大魔将若知晓定会怒发冲冠,兴师动众找九夷真人报仇。哥哥主张和平,不愿征战,但王权恐难压制憋了许久血性上头的魔将,所以王弟斗胆请缨,乔装改扮去中原一探究竟。”   龙霸天摆手:“探明真相又如何?我已失去雪姨,不想在失去你。”   “哥!”龙曰天几乎低吼出这个字,“你是魔尊,踏上垒骨王座的那一刻你就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整个魔族的尊严与希望。你日日看书,难道连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扪心自问,真的甘心在这片荒凉寒土上苟且偷生?”   “魔修们练功的物资早已不足,方圆千里的魔晶矿已被采伐一空,你的臣民还要耗费魔力去开垦荒地种粮食。哥,你怎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王座上想那些花前月下的无聊事?”   龙曰天愤慨激昂的话怼得龙霸天脸色煞白,咬肌凸起,双拳紧握。这些事他何尝不知,这些情况何尝不令他痛心,可他亲眼见过仙魔大战的血腥残酷,那些伴随他成长,教他魔法给他温情的叔父们一个个倒在尸山血海中,多数死无全尸,惨烈的场景令他永生难忘。   世人皆说魔族没有人性,可龙霸天天生没有豪强之心,且珍爱生命。他也不想龟缩在环境恶劣的域外,也曾想过夺回属于魔族的失地,可魔族的生育力越来越低,争斗一起又将尸横遍野,无论结果成功与否都会给予魔族重创。这些考量只有坐在垒骨王座上的人才会去想。   龙霸天转身走上垒骨王座,撑着额头道:“你是否心意已决?”   “是!”龙曰天非常坚定。   “好,你要走我拦不住你,但你必须给我族留下子嗣。我给你一月时间,若能让十个魔女受孕,你便去罢。”   “……哥,你认真的?”拿我当生育工具?   “本尊坐在王座上说的话一言九鼎。本尊身体欠佳难以让魔女受孕,龙氏一脉不可无后,你想与九夷真人对战必须有好的体魄,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   龙霸天敲了敲王座扶手,两列魔女垂首含肩从大殿侧室鱼贯而出。   “这里有二十个魔女,你挑喜欢的抱走。”   龙曰天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年纪虽小却没有腼腆一说,未尝过女色的他眯眼粗略地扫了一遍这些魔女,毫无感情道:“抬起头来,脱衣服。”   龙霸天挑了挑眉,未作声。   魔女们不敢有异议,当场宽衣解带。   环肥燕瘦的女体一丝不.挂地呈现在龙曰天面前,龙曰天抬头问高高在上的龙霸天:“哥,能生的女人有什么特征?”   龙霸天扶额道:“我让你挑喜欢的。”   龙曰天不屑道:“完成任务而已。”   “……”   得不到答案,龙曰天双手环臂,对魔女们说:“自认为能生的向前一步。”   魔女们的目光汇集到龙曰天脸上,这位二殿下深入简出很难见上一面,听说他相貌丑陋,凶残暴力,但今日一见并非如此。白衣胜雪,翩翩有度,容貌不算俊美却也耐看,少年气和一种难以描述的邪肆成熟感在他身上完美融合。身形修长,宽背窄腰是女人心目中的理想样子给他生子能一跃成为魔族权贵,摆脱下民的耕作劳苦,有百利而无一害。   魔女们观望盘算时已有几名果断的魔女出列:“奴家愿为二殿下效劳。”   “好。”龙曰天转动脖子,脸上显现出蜥蜴纹,舔了舔唇道,“亥时来埋骨地找我,来时做好准备,若承受力差,死在埋骨地是你们福薄。”   ****   闲王府·静室。   虞汐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幕布般的暴雨黯然神伤。他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坐在长桌前的虞渊脸色比虞汐还黯淡,目光涣散地看着手腕上盈盈发光的手环,兰皎的手从他脸上垂落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回不去了。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外面的雨势渐缓,却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令人愁上加愁。   虞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回身看到虞渊一直维持着失心的状态,又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伸手挡住虞渊凝望手环的视线:“皇叔别多虑,皎儿不会怪你。”   虞渊闭目不语,无言的伤痛让虞汐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多无力。皎儿不会怪他,但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他这一辈子付出的多,得到的少,清心无欲不似凡人,虞汐一直认为他就是上天派来净化浊世的使者,殊不知他的血肉之躯下也有一颗跳动的凡心。那颗心被信念压抑着,封印着,历经苦难仍清透至纯。   他渡人千年终于等到有人渡他,而他却亲手伤了那个渡他的人。命运对他太残忍了!   虞汐实在想不出法子来安慰他,只好将话题转到别处:“画皮魔修的魔力被皇叔散尽后与常人无异,我本想将她交由刑部定罪,但想到她日后可能有用,便关押至六扇门暗牢中。丧子的人家也已安置妥当,皇叔又为百姓除了一恶。皎儿今晨醒了,睁眼第一句话便问皇叔可安好。”   虞渊低垂的眼睫动了动,声音喑哑道:“他的身体如何?”   虞渊终于说话了,虞汐立刻坐好,压下伤感,语气轻松道,“还行,红魔丹净化后给皎儿增加了两百年灵力,断裂的心脉已修复,比以前更为牢固,他能进食喝药了。”   虞渊微微点头:“劳烦你了。”   “皇叔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   兰皎曾说“心所安处即为家”,但虞渊现在心乱如麻,既想去看兰皎,又觉得自己伤害了他,难以面对他,偏偏虞汐还问:“皇叔要不要去看看皎儿,省得他挂心。”   虞渊挑起一缕银丝,道:“我无颜见他。”   “皎儿不会在意这点,况且银发更能突显皇叔高洁出尘的气质。”   “高洁出尘……”虞渊苦笑,“若有来生,我不愿再做世人眼中的圣人,上不得天宫,下不了地狱,不仙不魔地在红尘痛苦蹉跎。”   此刻虞汐强烈感受到虞渊承担了千载的担子有多沉,压抑强隐的情绪有多苦,被世人当作救世主有多累。若非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绝不会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虞汐将叹息咽回肚里,怕火上浇油。   虞渊沉吟片刻,道:“取些笔墨纸砚来。”   虞汐欲言又止,皇叔该不会要写绝笔书吧?   “皇叔……”   虞渊抬手示意虞汐别多话:“照我说得做。” 第52章 非分之想。   窗外的小雨停歇了一阵又呈瓢泼之势, 带着湿气的大风刮得窗棂啪啪作响,桌上宣纸翻飞,虞渊的银发却丝毫未动, 心无旁骛地奋笔疾书。   虞汐用镇纸压住宣纸,趁机瞅了瞅纸上的内容。看到第一行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皇叔以兰皎的口气向太贰掌门陈述下山以来的所见所闻, 详略有当, 语气诙谐, 可见他对兰皎了解极深。   写完这些, 他文风一转,将太贰门存在的问题,哪些仙书残缺不全, 补录后的新书放在哪里, 如何治理门派,哪些弟子可优先重点培养,日后若有其他仙门上山造访该如何张弛有度地修好关系等重点逐条罗列出来,并给出建议。   这个站在修仙界巅峰的男人, 即便身不由已陷入困局,有过颓丧情绪, 但清醒过来依然不忘责任, 心系修仙界的盛衰, 操心天下的安危。   他不想做圣人, 但圣人的风骨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中。   虞渊写完信, 仔细折好。不等他开口, 虞汐已唤来随从将信慎重交付, 下令八百里加急务必将信快速送到太贰掌门手中。   办完此事, 虞渊沉重的心情有所纾缓, 这时有人叩门,伴随着一声轻唤:“明月,你在里面吗?”   虞渊听到兰皎的声音,满头银丝迅速墨化,又恢复了明净少年的模样。   虞汐得到虞渊的许可,也收敛起愁容,神色轻松地打开门。   兰皎一身素白中衣,长发绾髻,脸色有些苍白但双目炯炯有神。来时他专门拍打过双颊,人为制造出一些气色,可走完九曲回廊,脸上“气色”已荡然无存。   虞汐抬手扶着兰皎的小臂,将他迎进门。   轻薄衣料下的皮肤有些冰凉,虞汐关切道:“皎儿,雨大风斜你怎不披件衣裳?”   “不冷,春风化雨挺舒服的。”兰皎笑着说。   一件鹤氅带着淡淡的体温裹住了兰皎的身体,虞渊垂着眼眸,轻柔地将鹤氅的飘带收拢系好。   此时无声胜有声,兰皎的墨瞳里只有虞渊一人的影子。   虞汐适时退场,轻轻带上房门。   一阵冷风灌入室内,虞渊转身想去关窗,却被兰皎扯住了袖口:“明月,我做了个梦。”   虞渊回头看着兰皎:“什么梦?”   “梦到我俩都升仙了,游瑶台,御天马,悠哉游哉好不快活。”兰皎面带微笑,声音清亮,“从南天门俯瞰凡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燕云山香火鼎盛,各大仙门交流频繁,你被请进皇家宗庙,民间各地也陆续建起九夷真君的仙殿,朝拜者络绎不绝。我从未做过如此美梦,一激动就醒了。”   虞渊有些无奈:“现实与梦境反差巨大,你很失望吧?”   “不失望啊,美梦给人向前的动力,你离登仙仅一步之遥,我却差着十万八千里。你不要抛下我啊,我会好好努力的。”   兰皎暖场的能力很强,只字不提被伤害的事,反而编造一场美梦来填补两人之间出现的裂隙,这般豁达的包容用心良苦。   虞渊深有所感,缠绕在心间的阴霾遽然散去,主动提起他一直避讳的话题。   “我身有魔印,便是侥幸登仙也是堕仙,你跟着我少不得受罪。”   “我是怕受罪的人吗?”兰皎昂首,自问自答,“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做好了救你出深渊的准备,咳……这么说有些不自量力,但我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就算不能帮你消除魔印,但我至少能给你带来快乐。心态决定精神力,心态好了,禁锢你思想的枷锁会慢慢解开,世界何其精彩,总会有你眷念的东西出现。”   “魔印能解,便不算死穴,解除的方式你不能接受,那我们就消灭魔族,魔族灭了魔印自然会随之消失。我说的对不对?”   “或许吧。源头不在,依靠源头的附属物应该会消亡。”虞渊不太确定,但理论上过得去。   重要问题有了新的解决方式,兰皎很开心,脸颊上自然升起两抹绯色,像雨打后的桃花,柔弱却不失嫣然。   “明月,别崩着脸,给爷……也该笑一笑啦。”兰皎差点口误,幸好更正得快。   兰皎明显看到虞渊的眉尾上挑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就被他轻轻握住。   “哎哎呀,我头突然有点晕。”兰皎身子一软,靠在虞渊身上,熟稔地运用卖惨大法,“我现在的身子极其虚弱,经不起折腾啦。”   虞渊嘴角抽动:“我只是号号你的脉,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既然怕我伤你,别靠我太近为好。”   “不是,没有,别瞎说。”兰皎撸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号,随便号,最好把隐藏的病根全部查出来”   虞渊的指腹在兰皎的脉搏上放了一阵后,说:“你身体无大碍,就是多了一根歪脑筋。”   兰皎缩回手,眼珠一转:“明月,你啥时候教我空间凝固术啊?我想学得很,都快成一块心病了。”   “过些时日吧,你现在的身体需要静养。”   兰皎以前巴不得放假,瘫在床上无所事事,现在恨不得学会所有仙术,成为真正的实力派。人啊,果然是要多见世面,才知自己有多微小。   是夜,虞渊守着兰皎入睡后,回静室闭门练功。   虞渊前脚离开,兰皎随后睁眼,确定脚步声远去立刻起身着衣,蹑手蹑脚地来到虞汐的卧房外,正准备敲门,房内传出对话声。   “你捂什么捂?你身上那个地方我没看过?”这是虞汐的声音。   “后背我够不着,请你帮忙擦擦,其他地方我自己来。”陆离说。   虞汐:“我从未伺候过谁,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江湖豪杰,像个小姑娘似的。”   陆离支吾了一阵:“你我关系复杂,我才会如此放不开。”   虞汐笑:“我们是什么关系?怎么个复杂法?”   “就……额……这……我说不好。”   兰皎不好打扰两人的“雅兴”,踮起脚尖刚要离开,房门忽然洞开,虞汐在铜盆里搓着帕子,说:“皎儿,听墙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兰皎微张着嘴,与衣衫凌乱的陆离大眼瞪小眼。   烛光映照在陆离身上,给古铜色的肌肤增添了一抹亮色,却也更加显现出他身上伤口的密集程度。   那场气流的威力竟如此之大,幸好战场是在荒郊野外,若发生在皇城内后果不堪设想。兰皎心想,以后再遇到魔修,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可冲动伤及无辜。   “兰弟,夜露深重,快进来。”陆离面对兰皎完全不扭捏,也不在乎兰皎盯着自己的身体看。   兰皎进屋,关上房门,解释道:“我想找师叔公说几句话,没想到陆兄也在这里。”   陆离说:“虞门主新得了一种创伤药,据说量少珍贵,效果极好,他便亲自帮我涂抹。虞门主真是菩萨心肠啊。”   虞汐:“……”   兰皎:“……”   兰皎假咳一声道:“陆兄,我知晓你和师叔公的事,不必如此做作。”   陆离脸色有变,极不自然道:“你知道什么事?”   虞汐用力抖了抖拧干的帕子。兰皎作为有眼力见的小机灵鬼,立刻挽回自己言语的失误:“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我也知道你们都很为对方着想,不如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好,六扇门和皇城司也能一团和气,为天下百姓造福。”   虞汐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皎儿所言极是。”   陆离眨了眨眼,也顺着台阶下:“兰弟有心了,我和虞门主已达成和解。你深夜找他有何事?若不方便我旁听,我便先走一步。”   兰皎找来肯定是谈皇叔的事,虞汐对陆离说:“不早了,你先回房歇息,明早我再给你换药。”   “好。”陆离懂分寸,随即告辞。   兰皎坐下,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额头说:“师叔公,你应该已经知道明月仙魔同体的事了吧?”   “还叫明月?”虞汐放下手帕,倒了两盏茶,一盏递给兰皎,“你该叫师祖。”   兰皎接过茶盏,摇头:“叫明月亲切些,叫师祖会拉远我和他的距离。”   “你对我皇叔有什么非分之想?”虞汐明知故问。   “哪、哪有!师叔公总是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可爱。”   “小可爱?”虞汐哼了哼,“表面小可爱,实则却有虎狼之心吧。你觉得你的伪装术真的瞒过了我皇叔的眼睛?”   “我是迫不得已的啊。”兰皎解释道,“我不知道明月的仙术为何对我没有作用,他隐藏身份在先,我实在不忍揭穿他。”   “我没有半分害明月的心。”怕虞汐不信,兰皎举指发誓。   虞汐按下兰皎的手:“我明白你是善意伪装,皇叔能走出内心的黑暗世界,多亏你相助。但我要明确告诉你,不是你的伪装术高明,而是皇叔对你没有戒心,让他毫无防备信任的人这世上惟你一个。”   兰皎也这样想过,但不确定,现在证实自己的感觉没错,浮上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我也很信任明月,所以才会深夜叨扰师叔公。”   虞汐看着跳跃的烛光,问道:“你的信任从何而来?”   “直觉。”兰皎很坚定,“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相信他绝不是传说中嗜血凶残的魔君。”   “你是被我皇叔的美貌迷了吧,以貌取人你会吃亏。”   兰皎反驳道:“师叔公,我是肤浅的人吗?你也有盛世美颜,我咋没被你迷住呢?”   虞汐噎了一下,拨弄灯花,道:“我是提醒你不要被外在因素迷惑内心,无论仙、魔、人都不止一副面孔,魔族更是一人千面,防不胜防。”   兰皎点头:“我会谨记这点。我来是想问师叔公,明月有没有与你提说魔印的解除方法?”   此话一出,虞汐久久未语。   将解印之法告诉兰皎,皇叔的身体能得到解脱,但内心永无宁日。   不将解印之法告诉兰皎,他俩的内心都永无宁日。虞汐从未遇到如此艰难的选择。   兰皎已经从虞汐的神态上得到了答案,顺势引导:“师叔公,明月说魔印可解,但解除的方法他不能接受,我想听听方式有多艰难复杂,导致他宁可受苦也不消除魔印。”   虞汐守口如瓶:“皇叔不愿告诉你,我怎能泄密?莫要为难师叔公。”   兰皎手扶左胸口,作痛心状:“师叔公,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你敬爱的皇叔受折磨吗?他何罪于天而至此哉?”   虞汐闭目扶额:“皎儿,我何尝不想皇叔早日得到解脱,但解印之法非单方可为,皇叔不配合,便是徒劳。他被仙法道规束缚得紧,奉献二字已深入他的骨髓,断不会为了一己之命让别人为他牺牲。魔印可解,心印不可解啊!”   兰皎还欲劝说,虞汐却挥手打断他:“换个话题,我要说的事比解魔印更为紧急。” 第53章 要抱抱。   兰皎怀揣秘密回到自己的卧房, 站在窗前举头望月。   一片阴云遮住了半拉月光,荷枯花残,夜枭悲鸣, 雨后的泥草味与沉郁的夜色挥之不去,从虞汐房中传出的幽幽古琴声更是给这难眠之夜增添了许多苦涩寂寥的滋味。   一个时辰后,兰皎抱着自己的被褥来到虞渊的房前, 轻轻敲门。   虞渊对洁净特别在意, 早晚都会焚香沐浴, 兰皎敲门时他刚跨进浴桶里。   “明月, 你睡了吗?”兰皎压着嗓子问道。   来的若是别人,虞渊不会应答,但来者是兰皎, 一句“没睡”顺口而出。   “稍等片刻。”虞渊起身着衣。习惯使然, 他不可能衣冠不整地示人,兰皎和他朝夕相处四年多,从未见过他衣服下的身体是何种风光。   兰皎听到水声,鬼使神差般舔了舔手指, 戳破门上的油纸,睁一眼闭一眼地偷窥里面的出浴美人。   然而兰皎没看到什么限制级惊艳画面, 只看到两根放大的手指头呈剪刀状, 虞渊的声音低沉幽悄:“我的手指在向前半寸, 你的眼睛就废了。”   偷窥的眼睛骤然远离, 兰皎顾左右而言他:“今晚的月色真美, 风也温柔, 雨也温柔, 此情此景我想唱个小曲儿。”   “那时年轻的你和你水中的模样, 依然不变的仰望, 漫天迷人的你,谁能走进你心房,采下一朵莲,是那夜的芬芳,还是你的发香~~~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长廊上首尾两间卧房的门同时打开,虞渊一身水润湿气,胸前墨发的尖端还坠着水滴,烛光摇曳,眼若繁星,沉醉了夜色。   另一边,虞汐斜靠在门框上,啧道:“这是曲儿啊还是词牌?闻所未闻。前联不错,怎么会突然出现煎饼果子这种市井小吃?”   兰皎瞅瞅大虞美人又瞅瞅小虞美人,果断踏进虞渊的卧房,把虞汐的问题关在门外。   虞汐撇嘴,回房继续抚琴。   兰皎在虞渊不解的眼神中坦然地将手里的被褥铺在床上,然后开始脱靴。   “你作甚?”虞渊一脸困惑。   兰皎蹬掉脚上的靴子,大刺刺地侧躺在虞渊的床上,一手支颐,一手搭在腰侧,眉目如画:“明月,夜深了,该就寝了。”   “…………”虞渊眸色暗沉,撩袍坐在八仙桌旁,端起茶壶倒出凉水,不顾斯文地豪饮了几杯。   “你是否睡觉不老实,撞到头了?”虞渊实难理解兰皎的迷惑行为。   兰皎嘴一扁,泫然欲泣:“我做噩梦了,梦到我被好多穷凶极恶的怪物追,还梦到你打我,骂我,不要我了。嘤嘤~~~明月,你不会抛弃我的哦?”   深夜撒娇为哪般?虞渊嘴角微抽。难道是自己魔性的一面给兰皎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明月,我受惊了,要抱抱才能压惊。”兰皎举起双手。   ……   虞渊手按眉心,想给兰皎安慰又觉得不合礼数。   兰皎过来时就做好了捅破窗户纸的准备,虞渊有心事从不与自己说,不缠着他,他肯定会不告而别。   “明月,你真的嫌弃我了吗?”兰皎捂着胸口,瑟缩地蜷成一团,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虞渊神色越发纠结。   纠结啥啊?我都送货上门了,你还这么矜持有意思吗?   兰皎使劲挤眼,弄得眼角微湿:“也是,你嫌弃我无可厚非,我本就是个多余的人,从小痛失双亲,师父虽宠我,我却没能为师门做贡献,我这样的废物……”   后话被虞渊的拥抱堵在嘴里,清风垂露的淡雅香气萦绕鼻端,温柔的怀抱令人沉醉。   “别瞎说,能担大任者,举重若轻,你要相信自己。”虞渊温润磁泽的声音在兰皎耳畔响起,如丝如缕沁入心田。   我要怀孕了!   兰皎的耳朵红成一片,低头将脸埋在虞渊的颈窝,蹭了蹭,真爽啊。   虞渊继续道:“你进步神速,万不可泄气,知道吗?”   “嗯……”兰皎忍在虞渊脖子上种草莓的冲动,道,“你是我的精神支柱,你在,我便能开花,你走,我会立刻凋零。明月,你我是命运共同体,谁也离不开谁。”   虞渊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天涯海角有尽时……”话未说完,虞渊蹙眉哼闷了一声。   兰皎终是嗷呜一口咬住了虞渊的脖子。   什么天涯海角有尽时,就算海枯石烂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兰皎的小编齿在虞渊的颈子上又磨又吮,异样的酥麻感令虞渊的耳朵也红了。   趁虞渊走神不注意,兰皎忽然转体压倒虞渊,腿跨过他的腰,双手撑在他的头侧,目光坚定而强势:“明月,我不畏惧你仙魔同体,也不怕承受伤害,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相待,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以为隐瞒是为我好,可知我的担心会更甚?”   “你是个人,过度压抑自律会加重你的抑郁。我说过任何问题都有解决之法,哪怕过程坎坷曲折,我也会竭尽所能为你解忧。你为何不信我?”   虞渊不可思议地看着兰皎,这种被人压着的失衡感他从未体会过,兰皎的发尾滑落肩头,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在自己的脖颈扫来扫去。虞渊的手指微微收拢,瞳孔里只有兰皎放大的俊秀脸庞。   虞渊挺了挺腰,说:“你的姿势着实不雅。”   兰皎卸力,趴在虞渊的胸膛上,仿佛被他打败了般叹息:“你也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啊?我就是个俗人,雅不雅的我不在意。”   虞渊无奈道:“你可知我情绪过度起伏过会触发魔印?我不想再伤害你。”   兰皎听着虞渊搏动的心跳声,道:“你的情绪管控力不是很强吗?为何压制不住魔性?”   “魔性靠灵力压制,灵力波动,情绪便容易失控。”   “那你还想把全部灵力渡给我?”兰皎越想越后怕,幸好自己和雪女交战损伤了身体,无法渡灵。不然稀里糊涂接受虞渊的所有灵力,他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你知道天鹅的习性吗?”兰皎问。   “知道。冬候鸟,喜群栖湖泊沼泽地,以水草为食。”   兰皎摇头:“你没说到点上。天鹅优雅高傲,性情亦刚烈高洁,一生只寻一个伴侣,为了保护自己的伴侣和巢卵,敢于和豺狼虎豹做斗争。若伴侣不幸逝去,另一方会哀鸣不已,绝粮断水直至生命枯竭。”   “我虽然是只丑小鸭,但骨子与天鹅共性,这一点望你知悉。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伴侣是你的事,现在我要单方面宣布,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兰皎趴在虞渊胸上说这些话,不仅要让他听到,还要铭刻在他心里。   虞渊的心跳越来越快,忽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脖颈,近乎命令道:“快起来,离我远些。”   兰皎撑起身子,发现虞渊捂颈的指缝中幽光闪烁,业火魔印的纹路肉眼可见地蔓延。   他心动了。   因心动而极度危险。   兰皎快速退到门口,满脸惊忧。   兰皎不想退却不得不退,仙魔同体在兰皎看来应该就是双重人格。虞渊儿时经历抛弃,恐惧,野外求生等一系列创伤性事件,在黑暗中窥得天光,以道修心,抑制邪念,看似清净不染凡尘,其实人格已然分裂,魔印则是打开他副人格的钥匙。   这样便能解释他魔化后为何知晓手坏一事。   此刻虞渊的墨瞳隐隐泛红,星光不在,一片阴霾。魔印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他的下颌,绯色光晕忽明忽暗,将他的俊美脸庞映照得隐晦不明。   他目光阴鸷地勾唇调笑兰皎:“你为何离我那么远?怕我?”   兰皎靠在门上,手指抠着门格,摇头:“不怕,是明月让我离远些。”   “你很听明月的话。”虞渊坐起来,脚踏床沿,歪着头审视兰皎,半晌后摇头,“模样尚可,神品灵根,但身体羸弱,尚且无法操控强大的灵力,华而不实。你何德何能让明月为你神魂颠倒?”   “你觉得什么对你最重要?”兰皎反问的问题不着边际。   虞渊嗤道:“你以为是我明月,会对你有问必答?”   兰皎深呼吸,说:“交流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你不答,我就无法了解你,我们相互不了解,我说的话你未必能听进去。”   “你说这些绕口的话累不累?”虞渊转动手腕,他知道兰皎的死穴,但他不会轻易去碰,因为上次的尝试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体内的仙性时刻保护着兰皎。   “明月给你渡灵,又禁不住你的花言巧语,被你这小身板压倒竟不反压制,还信了狗屁不通的天鹅谬论,真是丢我的脸。”   “住口!”兰皎攥紧拳头,“不许你诋毁明月!”   虞渊哈哈大笑,气势嚣张:“凶我?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虞渊弹了弹腕上灵光萦绕的手环,吓唬兰皎:“十八重灵魄之印还有十五重,我若全数祛除,你会经脉寸断横尸当场。”   “你我有仇怨吗?我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兰皎虽然紧张,但气势不能输,迂回应对道,“你明知伤害我等同于伤害明月,若明月仙逝,你亦无法独存,为何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谁告诉你明月仙逝我无法独存?”虞渊挑眉讥笑,“明月消失,我才能见得天日,这便是我想杀你的原因。”   兰皎:“你觉得明月会保留这具身体让你为所欲为?”   虞渊:“我要这身体作甚?我只要元神解放。”   “谁还没有个元神了?”兰皎与魔化的虞渊对话越多,越能找到他的破绽,“明月是可羽化登仙的人仙,而我即将进入大乘期,你杀我肉.体,我的元婴亦可重生。我在,明月便在,你想分裂元神永世被我和明月追杀?那滋味可能不太好受。”   虞渊身体前倾,侧面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有毁你元神的能力。”   “那你在忌惮什么?”兰皎故作轻松地摸着下巴,“让我猜猜,明月也有毁你元神的能力。”   “……”虞渊的血色瞳孔遽然收缩。   兰皎向前一步,表示自己的不愿与魔化的虞渊为敌:“你的仇视对象不该是我和明月,你的形成是外界因素导致的,明月承受的痛苦不比你少。我是没有能力去扭转定局,但我给明月来带去了他渴望的关心与欢乐,让他重燃生的希望。”   “戾气,暴力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我才问你什么对你最重要。我能疗明月的伤,同样可以疗你的伤。你们本为一体,你被魔印唤醒,无可避免会染上魔族的恶性,但我觉得你一定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虞渊眯着双眸听兰皎洗脑的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忽然,他身体前倾,揪着衣襟,喷出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要跨年啦,提前祝小仙女们新年快乐, 第54章 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兰皎万万没想到, 他的话竟有杀伤力。顾不得危不危险,直扑到床前,抱住虞渊的身体, 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说了,你要杀我杀便是, 千万不要伤害明月。”   虞渊又喷出两口血雾, 才缓慢地抬头看着兰皎, 阴冷的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暗光, 脖颈上的业火魔印逐渐消退。   虞渊清醒后,看到一地殷红,紧张地握住兰皎的手, 语气急促:“我又伤你了?”   兰皎抬袖擦去虞渊嘴角的血痕, 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明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口痛不痛?”   地上的血不是兰皎的就好。虞渊松了一口气,脸色泛白,仍在微笑:“我没事。”   兰皎心疼得不行, 发誓再也不流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脸颊。   “莫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虞渊用指腹轻柔地擦拭兰皎脸上的泪。他在混沌中听到魔化的自己与兰皎的对话, 怕真的失手杀了兰皎, 便强行聚灵冲破魔印控制, 导致气脉受损, 有些虚弱。   泪水沿着脸颊沁入嘴角, 咸涩的滋味是兰皎这辈子尝过最苦的味道。如魔化虞渊所说, 我何德何能让明月对我爱护有加?他在深渊受苦还不忘护我周全, 我却无法为他减轻痛苦。我好难受!   “皇叔, 皎儿发生了何事?”虞汐叩门轻问。   “无事。”虞渊坐好,保持气息平稳,“我们在商量何时离开王府,兰皎贪恋这里的安适,正与我发脾气。”   虞汐道:“皎儿的身体尚未康复,多留些时日吧。”   兰皎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汹涌而出。   翌日,兰皎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膳房,请厨子们多备些营养补品。厨子知他是王爷的贵客不敢怠慢。   兰皎端着补汤路过客房时,遇到晨练完的苍景空和小萝莉。   “师兄,我们想死你了!”两人上前激动道。   小萝莉去接兰皎手中的砂罐:“你重伤初愈,不要干活了,让我来做。”   兰皎举起砂罐不让小萝莉碰:“师妹,你的好意师兄心领了,这是给明月补身子的药汤,不能假手于人。”   苍景空抠脑壳:“明月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   兰皎悲伤道:“明月为我渡灵疗伤,体力不支,需要进补。”   小萝莉皱起柳眉,小大人般语重心长:“大师兄,明月待你之心日月可鉴,你今后行事可要慎之又慎啊,你和明月是咱门派的希望之光,少哪一个都不行。”   苍景空说:“若非师叔公拦着,我和楚楚师妹也愿为你渡灵疗伤,那样明月就不会受累了。”   “怪不得师叔公,他有他的考量。我先去给明月送汤,你们先去风华亭等我,我有事要说。”   “好。”   兰皎快步穿过九曲长廊来到虞渊的卧房,他已经起来了,对镜观看脖子上被兰皎咬出来的浅红齿印。精神尚佳,只是脸色不如以前那么明亮。   “明月,吃早饭了。”兰皎没把担心表露出来,微笑着将补汤放在八仙桌上,罐盖揭开,香气扑鼻。   兰皎舀了一小碗,搅动散热,怕虞渊不喝,亲手喂他。   “我自己来。”虞渊儿时就自己吃饭,不习惯被人伺候,伸手去接碗勺。   兰皎侧身避开他的手:“一直都是你照护我,今日让我照顾你一次吧。”   “这是礼尚往来吗?”虞渊坐在桌前,神色如常,“你要与我两不相欠?”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还你的情,而是真心想为你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昨夜兰皎已流完所有眼泪,今日才能埋藏心事地对虞渊微笑。   兰皎将盛着补汤的白玉勺子小心翼翼地送到虞渊唇边,微微肿胀的眼睛睁得老大,期盼着虞渊接受自己的心意。   温热的补汤散发着袅袅香气,虞渊早已不食五谷,这些补品对他不起作用,但兰皎的真心却能治愈他的精神。   虞渊薄唇微张,含住白玉小勺轻啜汤水。   他优雅进食的动作像极了小喵咪,尚未束起的墨发如丝缎般柔滑,兰皎真想摸摸他的头发。   一勺汤喝完,不见兰皎有所动作。虞渊抬头发现他出神地盯着自己,目光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虞渊未曾经历过情.爱,但在欲.望深渊中没少看有情男女你侬我侬的场面,兰皎眼中的神采明显就是情窦萌动的征兆。他正在经历情.欲劫,且不是个深沉内敛的人,心里所想全写在脸上,虞渊不知如何应对。   “我自己来吧。”虞渊避开兰皎炙热柔情的目光,伸手去拿汤勺。   兰皎回神,抱歉地笑了笑,继续投喂,并说:“我想尽快入大乘。”   虞渊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道:“你合.体三期,还差两阶才可入大乘。这两阶须时刻蓄满灵力,辅以养魂修魄丹在浑天阵中领悟玄域神通,完成血灵仙体的净化。但你正在渡情.欲劫,心境不稳容易走火入魔,欲速则不达。”   修仙每个阶段的进阶方法虞渊早前就告诉过兰皎,兰皎之所以这样说是已下定决心,他不能一直靠虞渊保护,他要变强,强到可以帮虞渊的忙,解除那道万恶的魔印。   “明月,我想和你分开一段时间。”这句话兰皎说得很艰难,声音都在轻颤。一夜未眠,他想了许多。   “冰尸案虽已了结,但魔族蠢蠢欲动,我知道自己的修为尚不足以与大魔修对抗,必须赶在魔族来犯前提升境界。在你身边我学到很多,你一直在周全地保护我,可在舒适区里待久了,我便不知自己能力有几何,是强还是弱。”   “而且我一见到你就心潮澎湃,无法止歇,用你的话说这应该是情.欲劫带来的征兆,但我觉得无论情.欲劫还是魔印,触发副作用的条件只有一点,就是心动。你心动会魔化,我心动则永远难渡情.欲劫,所以我不得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虞渊静静地听兰皎讲话,他有此觉悟自己应该感到高兴,但心却突然空了,惆怅无状。精神出于游离状态,思绪无法归整,曾经那种孑然一身行走于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没有终点,没有念想,惟求自我毁灭的感觉再度来袭。   被修仙界誉为指路明灯的虞渊是别人眼中的九夷真人,而他自己从未承认也不敢承认这个称誉,他的信念的确比普通人强万倍,但他生而为人,内心岂会真的洁净无尘?便是修心这一条路,他一走就走了上千年。   尽管心中不舍,虞渊还是轻声道了个“好”字。便是兰皎不主动提说离别之事,到了中秋日自己也会离他而去。   兰皎的喉结上下滚动,苦水怎么咽也咽不完。他料到虞渊会答应,却不想除了一个好字,别无他言。   “我们即将分离,你不想多说几句话吗?”兰皎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要对我惜字如金。”   “你去哪里?要去多久?”虞渊垂着眼眸,便是看不到他眼中神色变化,兰皎仍能感受到他的失落。   兰皎放下汤勺,蹲在虞渊面前,与他微阖的眼睛对视:“我原本想你留在王府,我回燕云山。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不能相隔太远,我去湖景别静修苑如何?”   “王府与别苑相距不远,一炷香便可往返,你去那里能静心吗?”虞渊嘴上这么说,心却落实了。   “你的意思是我走得越远越好吗?你当真舍得?”   ……舍不得,但当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虞渊微微一叹:“你说的亦是我心中所想,我期盼你早日成为修仙界的领路人,即便魔族进犯,亦有人带领仙修御敌在前,护百姓平安。闹市喧哗,你还是回燕云山吧。”   “好。我会尽全力达成目标,但我想知道你的心里有没有我?”兰皎的眼睛明亮而澄澈,饱含深情与希冀。与这样的目光对视,便是磐石之心也会柔软融化。   “有。”虞渊慎重地回答,兰皎是住进他心中的第一人。   得到满意答案,兰皎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我可以安心修炼了。师弟师妹会代我照顾你,你在王府等我回来。”   “我无事,何须照顾?你照顾好自己。”   兰皎牵起虞渊的手,强势道:“大事你做主,小事我安排,不接受反驳。”   虞渊:“……”   飘了?   遥翎阁·山门外密林深处。   一个身材高大,正派长相的弟子跪在一个少年面前,拱手道:“二殿下,入门之事已安排妥当。”   龙曰天一袭平民布衣打扮,背着一个小竹篓,里面放着白菜土豆和一些洗得泛白的粗糙衣物:“好。走出这片林子便不可叫我二殿下了。”   “属下知晓。阁主为人谨慎,二殿下入门后须收敛锋芒。”   龙曰天上下打量着眼前人,断眉皱起:“你入这遥翎阁不过两载,倒是泯然于众,全然看不出你是魔族四将之一的赭衣人。若再受‘仙风’熏陶几年,你怕是要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   赭衣人肃色道:“二殿下说笑了,属下时刻不忘魔族之志,这两年打探到不少修仙界的消息,只是处在燕云山的太贰门不与外界往来,了解不多。”   龙曰天问:“月前修仙界不是搞了场猎妖大会么?七煞魔说太贰门弟子也在其中。”   “是,太贰门来了四人,其中两个修为不俗,还有个女童耍得一手好锤。修仙界不认可太贰门,但他们在猎妖大会上风光了一把,获得不少关注。”   龙曰天又问:“九夷真人可在那四人之中?”   “那四人中有个少年弟子一身玄衣,带着面具,与太贰门大弟子兰皎联手消灭了幻影龙蛛,灵力大泄时如天降圣光,应该是九夷真人本尊。”   “少年弟子?”龙曰天眯起碧绿眼睛,森冷笑道,“想不到九夷真人近千岁了还有一颗青春不老心,有意思。走吧,别让阁主久等。”   赭衣人望了望远处山峰,问:“二殿下将万蛊尸魔封印好了吗?”   龙曰天挑高双眉,不爽道:“你质疑我的魔法?”   赭衣人嘴上说不敢,却迎面直视龙曰天的眼睛,毫不畏惧:“我是怕二殿下低估仙修的敏锐度,他们每日都会打扫山路,且有专人巡山。”   “天魔结界岂是那些巡山小弟子能识破的?当今世上见过天魔秘术的仙修只有九夷真人。”龙曰天似玩笑似认真道,“就算万蛊尸魔不听话冲出结界被发现,屠了这遥翎阁便是,这里迟早会变成魔族的地盘。”   “……”小魔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第55章 暂别。   遥翎阁正殿烟气缭绕, 祭案上三柱高香已燃烧过半。威严庄重的三清神像下,中年阁主愁眉不展。   从猎妖大会回来后,兰皎的样子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弱冠少年英姿勃发, 行事张扬却张弛有度,与妖兽对战所用的仙术大开大合,灵力之强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兰皎的那位师弟, 深藏不露, 言语寥寥, 只是静静伫立, 便有仙风傲然,道骨天成之感。   太贰门弟子不多,却出了两个人杰, 而自己的门徒上百人竟无一人出类拔萃。阁主连连叹气, 无语问三清,我何时能觅得明珠一颗光耀门楣?   “师尊,弟子回来了。”殿外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阁主的愁思。   阁主迅速调整心情,挺胸负手道:“进来。”   赭衣人先一步踏进大殿, 龙曰天微微颔首,双手抓着竹篓的背带, 看似恭顺腼腆, 实则已在暗中打量四处的环境。   大殿不知何时建的, 多处黑漆朱砂已经脱落显得斑驳不堪, 脚下的土地坑坑洼洼极其硌脚, 高高的殿门和那三尊雕像却擦拭得一尘不染, 显示出我派虽穷酸却有自己的风骨。   赭衣人行至阁主面前, 行礼道:“我推荐给师尊的人已在殿外等候。”   “叫他也进来。”   “是。”   赭衣人回身, 招呼龙曰天:“昧昧, 师尊让你进来。”   妹妹?阁主的额头上又出“三”字抬头纹:“你推荐的是个女娃?”   “男娃,冒昧的昧,全名乃昧离。弟子惯用昧昧称呼他,一时忘了改口。”   阁主嗯了声。   龙曰天听到昧昧这个称呼,也觉极其违和,又不好发作,只能暗中磨牙。   “昧离见过掌门仙师。”龙曰天双手交叠朝阁主行了一礼,目光迅速扫过阁主的脸,落在自己的鼻尖上。   阁主细细打量着龙曰天。眉目端正,气质淳朴,态度恭谨,不卑不亢,灵根尚未开窍,却有精气萦绕其上,的确是个修仙人才。   内在条件不错,阁主便要测一测他的悟性:“昧离,赭天说你自行修过仙学,可知灵根为何物?”   龙曰天有备而来,不紧不慢道:“灵根即为炁穴,吸纳灵气之根本所在,若无灵根便无修仙的机缘。”   “你觉得自己有机缘吗?”   “有。”龙曰天很是自信,“我能感觉灵根的存在,但我无法使其开窍,想寻良师指点引导。”   “我算不得良师。”阁主又锁愁眉,声音透着无奈,“我门下有弟子百余人,人人刻苦修炼,至今元婴不过十人。我派用度吃紧,生活艰苦,你不如多走几处仙门寻找真正的良师。”   龙曰天抬眼平视阁主,说:“我今日能入遥翎阁大殿面见仙师,证明我与仙师有缘。我自带口粮,绝无二心,不怕吃苦,仙师若不嫌我资质平凡,便收我为徒吧。”   阁主面露难色。   赭衣人道:“师尊,昧昧跋涉千里,诚意拜师,望师尊三思。”   阁主转身对赭衣人低声道:“你师弟在猎妖大会上做出荒唐事令师门蒙羞,为师不得不谨而慎之。”   “师尊为正门风已将他逐出师门,想来其他仙门不会过多议论此事。昧昧纯白如纸,绝非师弟那般品德不端。”   赭衣人一再劝说,甚至用性命作保,阁主终是点头让龙曰天暂住下来,作为实习弟子观察些时日再行拜师。   三更夜浓,龙曰天在后山山崖边密会赭衣人,一见面就露出小尖牙:“你竟敢戏称我!”   正举头赏月的赭衣人回身抱拳,道:“二殿下心怀大志,受点委屈何足挂齿。”   龙曰天一脚踩碎一颗斗大的顽石,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中原仙门众多,你为何委身这穷酸门派?”   二殿下人小鬼大,一来就给自己竖威,赭衣人心知肚明,道:“二殿下有所不知,如今的仙门要么奢靡无度,入门必须交千金。要么遗世独立,谢绝来客。要么如这遥翎阁般穷困潦倒,寒暑苦修。我们以毁灭修仙界,入主中原为目的,如何能去假仙门享乐?”   “你倒是个能成大事的人。”龙曰天笑起来,拍了拍赭衣人的手臂,似上司欣赏下属般欣慰,“不知血衣儿和鬼千户何时归我麾下,这两年你与他们有无联络?”   赭衣人:“偶有联络,血衣儿不知二殿下能力几何,尚在犹豫。鬼千户与魔尊走得近,但也貌合神离,二殿下想拉拢他们未尝不可。”   “鬼千户在封地私自修筑了一座宫殿,可见其狼子野心。”龙曰天说起这事漫不经心,似笑非笑,“你们这些魔将都有反骨。”   赭衣人听到此话并未立即澄清:“魔族一向用实力说话,掠夺是我们的本性,魔尊龟缩域外开荒种田,美其名曰修身养性。魔尊喜欢世外桃源,魔性早已泯灭,你说魔将如何能服?”   “说得好,我也不服。”龙曰天很赞同赭衣人的话,傲气凌云道,“我们志同道合,我若坐上垒骨王座,必带你们驰骋中原,拿回属于魔族的一切。”   “二殿下不念骨肉之情?魔尊对你可是极好的。”赭衣人试探道。   龙曰天厌恶自己的身世,听到此话面露不快:“别在我面前提骨肉之情,我无父无母,龙霸天对我好是心怀愧疚,并非出自真心。他在王座不图霸业,得过且过,我面上也无光!”   赭衣人环胸抱臂,面朝山间的大殿阁楼不再言语,心中打起小算盘。   这个小魔头狂放狠辣,确实是魔尊的不二人选,但他无情无义,不知暗中笼络了多少魔修为他卖命,若有朝一日拿下中原,他能容下功臣?可三大魔将都各有心思,自己不与他同盟,单打独斗实难成事。   龙曰天极其不喜优柔寡断的人,说:“能成大事者必当机立断,你考虑什么?犹豫什么?魔族虽不受教条约束,但那垒骨王座也不是好坐的。龙傲天踏着万千白骨走上王座那一刻,龙氏血脉便有先天王权优势。除了我,你们这些魔将上位谁能服众?”   赭衣人问:“我若助二殿下图霸中原,能得到什么?”   龙曰天反问:“你想得到什么?”   赭衣人:“保命当然是首要的,其他便是些身外之物了。”   龙曰天站上山石,左手搭在赭衣人的肩上,说:“简单,忠诚便可。中原地广物丰,我一人独享不完,你可与我同享。”   “这话二殿下与几人说过?”   “惟你一人。”   “当真?”   龙曰天搭在赭衣人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赭衣人竟承受不住重压,屈膝跪了。   龙曰天咧着嘴,绿森森地蜥蜴纹在月色下散发着诡异寒光:“这是你第二次质疑我,事不过三。”   同一片月色下,兰皎整装待发。   虞渊、虞汐、苍景空、小萝莉还有陆离站在王府门前依依不舍。   “师兄,记得代我和小师妹问师父好。”苍景空挥着手绢儿。   兰皎抱住苍景空,在他耳畔轻声说:“我在风华亭交代你的事要牢牢记住,除了中秋这天,其他日子一定跟紧明月。”   “嗯,我明里陪同,小师妹暗中跟随。这么严密的布控明月插翅难逃。”   “明月不是犯人说什么插翅难逃。”兰皎放开苍景空,挨个拥抱送行的诸位。当然,他真心想拥抱的是虞渊。   轮到虞汐时,兰皎又开始和他咬耳朵:“师叔公,计划顺利进行。”   虞汐展开玉扇,挡住虞渊的视线,悄声道:“你确定皇叔所著的书里会提到魔印的解法?”   兰皎笃定道:“明月著书一丝不苟,定会记载魔印的解法。”   虞汐微叹:“若真找到解法,当三思而后行,不可硬来。”   “明白。我托付师叔公的事万不可忘。”   虞汐微微点头:“放心,你找到天悬洞后给我留下标记。”   兰皎在虞汐掌心画了个简单的图案:“师叔公记好这个标识。”   虞渊在一排人的尾端,看兰皎拥抱话别磨磨蹭蹭,举止透着古怪,不知在叽咕什么。   虞渊正琢磨,一个真挚热烈又充满渴望的拥抱打断了他的思绪。   兰皎的脸颊从虞渊眼前一闪而过,温热的肌肤贴在虞渊的侧脸上,带起一阵清风。   他的气息很干净,发丝散发着淡淡清香。   虞渊的手顺其自然地放在兰皎的背上,拥抱这种姿势不是寻常礼仪,这种身体紧密相触的礼是兰皎“发明”的,他说拥抱是身体的本能需要,身体近了传递的温度更多,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必过于生疏。   他总会用许多歪理学说来支撑他天马行空的言谈举止,习惯了便不觉得新奇怪异。   “明月,我会让你意想不到。”兰皎的声音轻慢却不失力度。   “如何意想不到?”修为境界方面便是兰皎能登峰造极,虞渊也不会觉得意外。   “日后便知。”兰皎的唇故意擦过虞渊的耳廓,留下撩拨人心的余温。   月色如银,兰皎跨上白菱,扬鞭打马。宝马神驹载着英姿飒爽的少年消失在长街尽头。 第56章 传承。   经过一夜马不停蹄的飞奔, 兰皎于天明前达到燕云山。   层峦叠嶂的奇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次归来,兰皎生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像浪迹天涯的游子终于回归故里。   兰皎望着白云深处的天阶,大喊:“师父,聂伯伯, 师弟师妹们, 我回来了!!!”   山间回声连绵不绝, 守山的弟子引颈远望, 聂老伯开放灵识看到兰皎,捻须的手一顿,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整个门派:“掌门, 皎儿回来了!”   兰皎摸着白菱的鬃毛, 告诉它:“这是我的师门,我的家。”   白菱懂事,打了个响鼻,四蹄生风沿天阶疾驰而上。   山门口, 御姐率领一众弟子翘首以盼。小金雕和小狻猊亦闻讯而来,抻长脖子, 啾啾鸣啼。   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御姐止不住喜悦之情往前走了几步。此时她有些后悔, 不该修这么长的天阶。   当兰皎的脸隐隐可见时, 御姐激动难抑:“骑马太慢, 你御风而行啊!”   兰皎哈哈笑道:“师父这么想徒儿啊?现在是逆风, 骑马省灵力。”   御姐好气又好笑道:“怎的只有你一人归来?明月, 苍老师, 楚楚呢?”   “他们还在皇城, 让我代向师父请安。”兰皎跳下马,单膝跪地,朝在御姐行礼,“拜见师父。”   御姐抬着兰皎的手肘,慈祥得像女版弥勒佛:“免了。下山见过世面果然长进了不少,为师甚感欣慰啊。”   兰皎理了理花里胡哨的门派服,摇头晃脑地吟了半句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师父,皎儿终于体会到这首诗的深层含义了。”   “何诗?未曾听闻。”   兰皎趔趄了一下。好吧,忘了你也是学渣。   弟子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大师兄,听说你在猎妖大会上大放异彩。”   “大师兄,红色魔丹是什么样子?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大师兄……”   弟子们围绕在兰皎身边连环发问。当御姐师父向全门派发布这个消息时,弟子们无一不幻想兰皎猎妖时的豪迈英姿。   兰皎右手抱着小狻猊,左手摸摸小金雕的羽毛,告诉大家:“红魔丹已炼化为灵力,等下届猎妖大会,大师兄再猎一个给你们看。”   “幽冥古道真的可怖吗?妖兽长啥样啊?”   “下次猎妖大会,大师兄带上我们可好?”   “我们也想为师门增光添彩。”   …………   兰皎成为众人的核心,御姐都快被挤到人群外了,但她仍是满脸笑意。皎儿为太贰门争光,该当受捧。   聂老伯虚拈着长眉,虽面无表情但目光柔和,由衷叹道:“我派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御姐点头:“自古英雄出少年。我派有皎儿、明月这等奇才,总算后继有人。”   兰皎享受众星拱月的同时不忘查他们的功课,要让太贰门在修仙界拥有影响力,仅凭自己和虞渊的个人能力尚且不够,需门派上下勠力同心,共同前行。   晚间,兰皎和御姐秉烛长谈。兰皎将山下的见闻和魔族的动向告诉御姐,并给出清晰明确的部署目标。   御姐表示这些事明月已传信告知,并给出了建议。   兰皎不知虞渊传信这件事,便让御姐将信拿出来看看。   虞渊的字如他的人一般雅正又不失霸气。笔韵八面出锋,墨色浓淡相宜,湿润处血肉饱满,干涩处尽显骨力。只会写狗爬字的兰皎一直羡慕虞渊的书法,如今再看真是见字如面。   前篇他是以自己的口吻欢快地叙述了一些见闻,中后篇是他的语气,严谨严肃没有半点瑕疵。但兰皎从字里行间里发现虞渊竟有种交代后事的沉重感。   百余字的信兰皎看了许久,御姐并不催促,拨亮油灯,看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时间流逝,月上树梢,屋外虫鸣蛙叫,屋内静谧无声。   过了许久,兰皎放下信,揉着眉心,道:“既然明月已经给出建议,我们便照他说的做,以不变应万变。遥翎阁主还未上山拜会师父吗?”   “人未来,但信到了。遥翎阁主说做完道祖的祭礼再来拜会。”   兰皎抬眸:“他们祭的是哪一位道祖?”   “灵德老祖。”御姐说,“遥翎阁是灵德老祖创立的,他于七百六十二岁坐化。”   遥翎阁竟有如此久远的历史,这点有些出乎兰皎的意料:“我以为遥翎阁是仙门中的小年轻,没想到已经七百多岁了,修仙名门里为何没有遥翎阁?”   御姐哼道:“如今的那些修仙名门倒是一帮小年轻,南华派、青云门、好莱坞这些‘名门’建派只有三四百年。虽说仙门不以建派年限为名门的衡量标准,但仙学道论百年一断层,那些‘名门’所习仙道法论已然不全,才导致修仙界污浊混乱。”   “如此说,遥翎阁底蕴深厚啊。”兰皎歪头想了想,“修仙界没有学术交流的集会么?各家仙门拿出自己的藏书借阅誊抄,以完备断层的仙学。”   御姐摇头:“你也是少年,当知年少气盛,不容他人指点。那些名门说实践比理论重要,不屑参与学术集会,办了两次便没了下文。”   这……尴尬突如其来,兰皎假装撩发捂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少年无知必须经过社会的毒打方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兰皎被虞渊保护得很好,虽未真正受到毒打,但开了眼界才知世界之大,巅峰之高,并非触手可及。   御姐将兰皎的尴尬看在眼里,微微笑道:“皎儿懂事了,为师心甚慰。”   “明月教得好。”兰皎说出这话又觉不妥,改口道,“师父和明月教得好。”   “明月乃是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御姐由衷感慨道,“为师除了年岁长他,无一样比得过他。”   师父别丧气,你若知明月身份,怕是眼珠和下巴都会掉。   兰皎觉得时间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误)离中秋不过半年之遥,半年要突破境界,飞升大乘可谓时间紧任务重,耽搁不得。   “师父,我要闭关半年,整理明月所著的全部仙学,我还想尽快突破瓶颈,进阶大乘。”   御姐皱眉道:“入大乘谈何容易?皎儿,你已是龙凤,修炼不可激进,行差踏错一步轻则修为全毁,重则危及性命。”   修炼的个中风险兰皎岂会不知,但他为了虞渊,为了阻挡魔族入侵,不得不奋力一搏。他相信认真参悟仙书,加上平日里虞渊传授的修炼心法,必能开窍进阶。   兰皎站起来,跪在御姐面前,从胸衣里拿出一直攒着的金条,毕恭毕敬地交到她手中,道:“师父,徒儿心意已决,不成功便成仁。这些钱是此次下山除魔的酬金,劳烦师父请最好的工匠将大殿里的三清神像和师祖的法像重塑鎏金,我们的精神信仰容不得结网落尘,必须熠熠生辉。若有盈余便请最好的铸剑师,给师弟师妹们做精锐法器。”   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御姐的掌心,千金的重量比千斤还重。御姐愣愣地看着兰皎,红唇微颤,却说不出一字。   纷繁复杂感觉有点像老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懂事,知道孝顺自己,喜悦又心疼。却怕担子太重压着他,怕世道太险摔着他,怕风雨飘摇伤着他……   御姐知道她的担心实属多余,入仙门立下的重誓鞭策着所有弟子砥砺向前,站在山巅面向巍巍群峰,眼界无限开阔,心界更会随之悠远明净。   群山之下的众生显得极其渺小,弱不禁风,天灾人祸都可毁灭他们。但他们又那样坚强,想方设法抵御灾祸,亘古以来不乏圣者先贤用不朽的思想和血肉之躯筑起道道防线,护苍生无虞,天下太平。   燕云山曾被修仙界和万千百姓称之为圣地,也曾风云变色,日月泣血,如今一颗新星正在这里冉冉升起。   御姐握住兰皎的手,千言无语化为无声的力量,精神传承从这一刻已然开始。   翌日,兰皎从虞渊的书信中临摹了一段文字,哄骗小狻猊带他进入天悬洞。   洞外的区域兰皎来了无数次,以前没找到洞口是因结界阻隔。穿过结界,一个偌大的山室出现在兰皎眼前。上有七星连珠荧荧发光,下有清泉碧莲皎白濯清,后室中央放着一口黑金蝠纹棺,无数灵力小粒子从棺盖上的符文中飘散出来,与室顶七星散发的光晕相连,梦幻唯美之极。   但兰皎知道这些梦幻之光的背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灭门之痛。   进入山室后,小狻猊已回复原型,庞大威猛,口吐白烟,告诉兰皎:“主人许你在此闭关,我当尽心为你护法。”   兰皎仰望着狻猊,道:“不用。有结界保护,无人能入。过些时日,其他仙门会来拜山,届时山门大开,望你替我看护好太贰门。”   狻猊抬起龙爪,兰皎会意,将手放在它的掌心,郑重道:“有劳了。”   “定不辱使命。”   兰皎闭关第三月乙卯日,遥翎阁阁主带着十数名弟子登山拜访。 第57章 引狼入室。   烟云苍苍入紫冥, 阴阳割晓生层云。   燕云山古朴幽静,万里清风的浩然之气令遥翎阁一行人驻足山脚,莫不仰首视瞻。   龙曰天在队伍的末尾, 看此山千峰汇聚,紫气流动,处处都透露着与众不同的气象, 抿了抿唇, 走到队伍前面, 假装无知地问赭衣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燕云山啊?好雄浑的山势, 林深静谧,一点都看不出这里曾惨遭血洗。”   赭衣人自然知道小魔头的意思,道:“血色怎堪风雨洗礼, 便是人骨堆叠, 经过几百年风化也会消失无踪,但杀戮之恶名却永久铭刻在燕云山的界碑上了。”   “九夷魔君……这个称号真令人唏嘘啊。”龙曰天摇头啧叹。   遥翎阁主回头,皱着三字额:“莫乱说话,被逐弟子的教训还不够你们警醒吗?”   “是弟子言语失误。”龙曰天颔首, 对阁主毕恭毕敬,“踏上这片土地, 会不自觉想起那段传奇。”   遥翎阁主再次重申:“来到燕云山, 便不可提魔君二字。九夷真人无论如何都是修仙祖师爷, 敬畏之心不可不存。”   “是。”龙曰天顿了顿, 说, “弟子无知, 听到的全是九夷真人滥杀无辜的血腥事, 今日来到此处, 总感觉紫气中弥漫着血色。”   遥翎阁主抬头望着流动的白云紫霞, 久久未语。   九夷真人很特殊,特殊到是非功过后人难以评说。他的时代有令修仙后辈热血沸腾的仙魔大战,扶困安世不是空泛的口号,燕云山巅的皓月朗照进每一户人家的窗棂,上至耄耋老翁,下到蹒跚学步的孩童,无人不晓九夷真人的名号。   他的时代也有令人谈之色变的仙门大屠杀,燕云山一夜之间从修仙圣地沦为人间炼狱,一代仙圣坠入魔道,皓月陨落,天下为之震惊。他的功德碑前有人恸哭,有人唾骂,有人磕头祈求他不要下山为祸苍生。   他没下山,带着那些死去弟子的魂魄永久消失在燕云山深处。他的传奇时代就此落幕,但他的威名和杀名却经世长存。   遥翎阁主虽保持中立态度,但流言传世版本众多,听多了难免受其影响,太贰门便是匹夫无罪,也怀璧其罪,成了魔教一般的存在。   若非兰皎让遥翎阁主刮目相看,此生他绝无可能踏足燕云山半步。   想到兰皎,遥翎阁主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那少年意气风发,不拘常法,率性伶俐,颇惹人爱。小小年纪修为已近大乘,其天赋造诣无人能及,将来或可成为第二个九夷真人。   遥翎阁主扫了扫自己的徒弟,摇头长叹。   “师尊为何事叹息?”赭衣人问。   遥翎阁主将心思埋藏:“无事,太贰门天阶甚高,为表敬意全员步行。”   “是。”众弟子听令。   天阶旁边的一处隐秘山崖上站着一只萌萌哒的小狮子,小小的身体笔直端立,金色瞳孔明亮犀利,仔细审视着天阶上的每一个人。   龙曰天低着头,余光瞄着四处,总感觉有人暗中窥视。   赭衣人停下脚步等龙曰天,两人同行后用眼神交流。   赭衣人:可否感觉如芒在背?   龙曰天:暗处有人。   赭衣人:在何处?   龙曰天:地形不熟,尚未可知。   赭衣人正要观望,龙曰天微微摇头:别打望,装作不知。   一行人用了半个时辰终于登完天阶来到太贰门正门前。   聂老伯手持【太贰门欢迎遥翎阁】的旗帜,组织站成两列的弟子们吹拉弹唱。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整齐划一的欢迎声震得遥翎阁弟子呆若木鸡。   这充满热情又不严谨的欢迎仪式太接地气,瞬间拉近了两派并不熟悉的关系,虽然有些尴尬,但效果显著。   聂老伯将遥翎阁阁主领进主殿,御姐站在殿中,穿着鹤云道袍。纤美的鹤舞九天图案在拖地裙摆上增添大气之态。九只形态各异的鹤舞缭绕中,间缀梅兰竹菊四君子绣纹,幽芳逸致风骨清然,一派脱俗气质更衬典雅之美。   遥翎阁主眼前一亮,未曾想过太贰门门主竟如此冷艳端庄。   御姐请遥翎阁主入座:“阁主远来,舟车劳顿,喝一杯烟云溪雾茶解解疲乏。”   遥翎阁主环手回礼:“有劳门主挂怀,燕云山气象万千,太贰门清雅肃静,我向往已久,故来叨扰。”   “阁主客气了。”   阁主坐下,遥翎阁弟子也规矩地在他身后坐成一排,太贰门弟子则站在御姐座位后面。   遥翎阁主没看到兰皎,问道:“贵派的大弟子为何不在?”   御姐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道:“兰皎吗?他已闭关修炼。”   “哦,真不巧。”遥翎阁主有些失望,对自己的弟子说,“兰皎如此勤奋,你们当以他为榜样。”   众弟子:“是。”   御姐心中甚爽,脸上却风轻云淡,不忘恭维社交:“阁主桃李满门,都是俊才,我要以阁主为榜样才是。”   “门主过谦了。”遥翎阁主又抱手行礼,“弟子在精,不在多,一个兰皎抵得上我全派弟子。”   御姐不再克制,笑道:“兰皎初次下山游历便得阁主如此盛赞,他做了何事?”   “门主不知兰皎在猎妖大会一战成名?”遥翎阁主有些意外。   “不知啊,”御姐也是个实力派演员,“他未曾提过。”   如此大事竟只字不提,遥翎阁主越发敬佩兰皎,一场以兰皎切入点的育徒交流开始。   聊了个把时辰,遥翎阁主隐约听到敲打声和纷扬的人声,便问:“贵派在做工程?”   御姐道:“请了工人重塑祖师爷的神像。”   遥翎阁主抿唇沉吟了片刻,说:“可否观瞻?我从未见过九夷真人的威容,门下弟子更是对他仰慕有加。”   御姐看了看众人,点头道:“可以,但观前须沐浴静心,阁主不妨在我派暂住一宿,明日神像完工,可观全貌。”   遥翎阁主求之不得,他想漫步燕云山,走一走九夷真人走过的路,钟灵毓秀之地或许能激发自己凝滞不前的灵悟。   这般邀请也正中龙曰天的下怀,若能找到天悬洞之所在,离见到九夷真人还会远么?   龙曰天想见虞渊除了试探他的深浅外,还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雪女耽于美色,很少离开魔域,但左拥右抱的全是自来中原的美男子,她得知九夷真人出山的消息,竟亲赴皇城,妄想与九夷真人春风一度,可见九夷真人是何等绝色。   龙曰天不好色,但一想到要征服九夷真人,浑身都是劲。   是夜,月色朦胧。龙曰天溜出太贰门,只身进入茂密山林。   一只大雕盘旋于天,龙曰天知道它在跟踪自己。灵宠这种东西是仙门的标配,这只雕莫非就是上山时躲在暗处偷窥的眼线?   龙曰天不再前行,就地打坐。   跟踪龙曰天的不止有小金雕,还有小狻猊。   茂密草丛中,一双黄金兽瞳紧紧锁定目标。这小子深更半夜到处跑,把燕云山当他家后院,无拘无束的样子与兰皎小公举有些相似,但他不是太贰门人,这般举动着实可疑。   龙曰天被两只灵宠盯梢不急不躁,这是他的调虎离山计,真正的探查任务由赭衣人实行。   茫茫大山陡峭崎岖,星光微弱不足以视物,赭衣人却如履平地在茂密山林中畅行无阻。   他快速探查了九峰十八洞,逐渐靠近天悬洞范围。兰皎在此修炼,即便有结界隐藏洞口,但天地灵气汇聚于此,赭衣人魔力高深,已然察觉此处异常。   赭衣人在天悬洞外盘桓观察,他在遥翎阁深藏两年,对仙修术法已烂熟于心,抬手一探,结界光晕便出现在眼前。   赭衣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如此简单的狞笑,但他没有继续探入结界,记住地方后果断离开。   卯时,龙曰天回到暂宿的道院,进门时微微回头瞟了瞟后面,一只小兽的耳朵倏忽闪进墙根后。龙曰天勾了勾唇,进屋关门。   赭衣人侧卧在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龙曰天脱了鞋躺在赭衣人身边,看着床顶的纱帐也不言语。   赭衣人翻了个身,继续酣睡。直到天光熹微,才睁开双眼,眼中神色奕奕,完全没有初醒的朦胧感。   “昧昧,你真沉得住气。”赭衣人徐徐开口,皮笑肉不笑。   话音刚落,赭衣人的脖子就被龙曰天掐住了,虽未用力但杀气十足:“你再言语戏弄我,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赭衣人并不惧怕龙曰天阴狠暴躁的样子,垂眼看着他,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你已接受我,又何必再竖威?”   龙曰天的手指陷入赭衣人的颈部皮肤里,阴冷道:“你既已睡醒,该说正事了。”   “你扼着我的脖子,我很难说话。”   龙曰天使眼色:“隔墙恐有耳。”   赭衣人抓住龙曰天的衣襟,将他压向自己,气音道:“我已找到天悬洞,那处有结界保护,我未擅自行动。”   “很好。”龙曰天伏在赭衣人脸旁,松了扼颈的手,“待遥翎阁人下山后,我们再找时机回探天悬洞。”   “你当真不怕九夷真人?”   “他有何可怕?”龙曰天作天真无邪状,“我目下作为修仙后辈,懵懂无知,误入天悬洞,他会动手不成?”   “难说。”赭衣人侧目看着龙曰天的眼睛,道,“没有懵懂无知的少年如你这般淡定,你的眼中隐含锋锐,九夷真人不是瞎子。”   龙曰天:“如此说,我隐藏的不够深?”   赭衣人:“锐气可隐藏,但天真少年气却装不出来。我觉得此事该从长计议,天悬洞已找到,见九夷真人不急于一时,没有周全的准备打草惊蛇于我们不利。”   龙曰天眯了眯眼,淡墨覆盖的瞳色转为碧绿,片刻过后又变成黑眸:“言之有理,以后行事你我商量着办。”   赭衣人笑了笑:“你听得进话,比油盐不进的魔尊好,我还有一言要讲。”   “讲。”   “太贰门大弟子兰皎亦不可小觑,我们对他知之甚少。我在猎妖大会见过他的本事和性子,感觉他表里不一,看似口直心快无所顾忌,实则很会审时度势,不是鲁莽任性之人。他靠猎取到红魔丹引得修仙界关注,还与皇室之人交情甚笃,此中蹊跷不能大意。”   龙曰天说:“九夷真人原为皇室之人,你关注兰皎,难道不曾留意他身边那个穿玄衣的师弟?”   赭衣人说:“兰明月气质拔群,潜龙之姿,道骨仙风想不留意都难。但他寡言少语,不曾显露半分,全程都是兰皎在出头,很难预测其实力。”   说到这里,赭衣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幻影龙蛛是他和兰皎联手消灭的。”   龙曰天愣了一下,好笑道:“区区幻影龙蛛还需两人联手?”   “小狼独自觅食前,头狼会做捕猎示范,幻影龙蛛应该是兰皎第一次捕猎,九夷真人亲自上阵示范,可见他有多重视兰皎。”   兰皎……龙曰天反复呢喃这个名字,半晌后,问道:“兰皎与我孰强孰弱?”   这个问题把赭衣人问住了,你俩我都未曾深探,怎知孰强孰弱?只能折中道:“论战力你应该强于他,但他有九夷真人这个大靠山,猎妖大会归来便闭关修炼,未来如何,不好断言。”   “难怪九夷真人会突然出山,他是想栽培兰皎成为他的接班人吧。”龙曰天若有所思,“他受业火魔印侵蚀几百年,精神世界还未崩塌,不愧是修仙祖师爷。我不会让他如愿!改变计划,先收拾兰皎,我要彻底断了九夷真人的念想。” 第58章 魔议。   魔域·万劫城。   自龙曰天离开魔域后, 龙霸天没睡过一天安稳觉,闭上眼就会看到漫天血色和刺目灵光,万千魔族将士被仙修穷追猛打, 魔族首领一会儿是龙傲天,一会儿是龙曰天,无论是谁结局都很凄惨。   “唔……呼……”龙霸天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猛地坐起, 急促喘息, 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   寝殿外风雨飘摇, 雷电划破长空,倏忽而过的光影照亮了龙霸天惊恐无状的脸。   龙霸天撑着额头,后悔不该放龙曰天出去, 他只有这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若出事可咋办?   “来人,通知魔将和大魔修明日朝会议事。”   ****   泥泞难行的沼泽地上横亘着芦苇群和鸟兽的尸体,灰绿色的泥浆里不时冒出几个气泡,散发出腥腐难闻的气味。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不疾不徐地行走在沼泽之上, 所过之处却未留下半点痕迹。   “赭衣人比你我先行一步,和埋骨地的小魔头搭上线了。”穿着鲜艳红衣的矮个子男子说。   高个男子挑起斗笠, 露出一只阴森诡异的重瞳, 掩在高领之下的嘴角扬了扬, 说:“如何?”   “你说如何?”红衣男子抬头, 青涩男童的长相, 肤色粉嫩, 稚气未脱, 唇边两个浅浅梨涡, 看起来人畜无害。   “小魔头唯唯诺诺, 不是能成事之人。”高个男子压低斗笠沿,道,“魔尊此番急召我们入城,若欲出击中原我便听上一听,若派我们去捉离家出走的小魔头,我会抗命。”   红衣男子呛道:“你心急火燎能成事?你知历来的王位之争为何讲求名正言顺?不是高位上那把椅子吸引人,而要手握实权,能发号施令。凭武力坐上王位,座下无人效忠办事,要那虚名有何用?”   “你说得头头上道,可有好的计策?”   “赭衣人做的示范就很好。”红衣男子说,“魔族乃龙氏一手创立,二世而衰,魔尊的无为而治已招众怒,想反的人何止你我?大家都按捺不动,我们为何要做那出头鸟。若此次朝会魔尊派我们去捉小魔头,我们可趁此机会与赭衣人碰头,看那小魔头是否好掌控。”   高个男子轻鄙道:“你想学中原那套‘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未尝不可。龙氏仅剩两条血脉,切断之后方可窥那垒骨王座。”   高个男子呵呵笑道:“血衣儿,你小子吸收的精华全长脑子里了。”   魔宫大殿。   龙霸天坐在垒骨王座上,心事重重但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魔将和大魔修们依次进入大殿,血衣儿和九目头站在头排,四大魔将的位置还空着两位。   龙霸天扫了扫众人,问道:“赭衣人和鬼千户为何没来?”   众人不语。   龙霸天猛拍王座上的兽首,喝道:“本魔尊问尔等话!”   大魔修与魔将差着等级,平时也不来往,自然答不出这个问题。这话明显是问在血衣儿和九目头。   九目头入殿未摘斗笠,笠沿的阴影遮住了他戾气十足的目光。   血衣儿噙着纯真的微笑,道:“魔尊莫非忘了座下四将都有自己的封地,相距甚远,交互不便啊。”   “是吗?”龙霸天上身前倾,目光深沉,“我却听说你们四人私交甚笃。”   “魔尊言过了。”血衣儿好整以暇道,“我们封地的产出各有不同,需相互补给,便有交往也是能源互换,算不得私交。”   “你给本魔尊说说最近一次往来是何时?”   血衣儿想了想说:“我没记错的是话,是去年年尾。”   “如此说,是本魔尊疏于与你们亲近了。”龙霸天忽而一笑,“我想着你们封地遥远,无大事要事便不召你们觐见,省得你们奔波麻烦,然天高路远,时日一久,你们眼中便没有我这个魔尊了。”   此话引起座下众人交头接耳,龙霸天却和颜悦色,轻言细语道:“本魔尊哪里做得不好,你们可以提出来,除了再兴战事,一切好商量。”   九目头终于抬头,露出斗笠下密密麻麻的眼睛:“魔尊一句话便堵了我们的嘴,要我们如何进言?”   龙霸天广袖一挥,大殿上方出现一片光影。   光影中魔族黑锋旗猎猎招展,上万名魔修列阵以待,奇形怪状的魔兽跪伏在侧,气势汹汹,欲吞山河。   龙傲天在阵前激励士气,豪言壮语,热血沸腾。   观影的魔修们受其感染,表情既虔诚又跃跃欲试。   龙霸天再挥广袖,光影切换,仙魔大战已然开始,烽烟滚滚,杀声震天。魔族黑锋旗和仙修的白衣混在一块厮杀,各种仙法魔术层出不穷。刺目亮光混合着迸溅的鲜血模糊了光影大屏。   龙霸天再看众人神色,可谓百人百面。   有人眉目蹙笼,神情凝重;有人指手画脚,尝试排兵布阵;有人捂眼不忍再看;有人面无表情,但眼露哀芒……   龙霸天缓缓道:“战争于普通人是残忍的屠杀,于魔族亦是。我们虽有再生之能力,但仙修也有令我们灰飞烟灭的能力。前任魔尊战力如何,诸位何人不知,八重天魔秘术尚且无法战胜仙修,我问诸位,目下可有超过前任魔尊的人?”   没有。天魔秘术乃掌权者独享,就是这招令所有魔修臣服。   “诸位当真以为我偏安一隅是自己怕死?我坐上垒骨王座的那一刻,担心的是诸位的安危啊!”龙霸天仰靠在王座上痛心疾首,“掠夺永无止境,我不希望魔族的子孙成为战争的机器。便是夺下中原的沃土,我们就能安宁吗?灭了仙修,还有佛修,妖修,剑修……这些修士虽未参与仙魔大战,但他们心里未必没有盘算。”   “九夷真人为何不将魔族斩草除根,你们当真以为他仁慈吗?界限平衡一旦打破,各方必合而攻之。此中道理,只有在坐在王座上的人才会思考。掌控天下,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简单!”   大殿鸦雀无声,主战的魔修们面面相觑,找不到话来支撑主战的立场。   九目头摘下斗笠,额上九眼炯炯发光:“此事并不复杂,我们找到九夷真人报屠戮之仇,拿回自己丢失的地盘,不与其他势力起冲突便可。如今的仙门分崩离析,已不成气候,留些余孽也无妨。”   血衣儿暗中戳了戳九目头。   龙霸天的眉尾高高挑起:“九目头,你如何知道仙门的动静?本魔尊没记错的话,魔族新法则中明令禁止魔人谈论中原之事。”   九目头脑子转得快,说:“雪女娘娘身边全是中原人,这些消息不是秘密。”   提到雪女,龙霸天正好拿她当教训:“雪姨已为她任性妄为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不够你们警醒?”   血衣儿插言道:“魔尊,你召我们前来除了止战,还有别的事吗?”   这些魔修还是不服,龙霸天吐出一口浊气,不再在战与不战上浪费精力,说:“我弟龙曰天趁我不备溜出魔域,行踪不明,我很担心。诸位谁愿代我找寻?带回龙曰天,赏十斛魔晶。”   血衣儿上前一步:“我愿为魔尊分忧。”   九目头正要附和,龙霸天一锤定音:“那就血衣儿去。魔域不可一日无将,九目头便留在万劫城与我说说继续开荒,采挖魔晶的计划。”   九目头:“…………”   妈的,嘴巴慢半拍就被软禁了,我为何不长九张嘴!   九目头不情不愿的样子龙霸天看在眼里,心想:我他妈就喜欢看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当真以为我耳聋目盲,是个软蛋?我挨个放你们出去挨打,让你们知道狂妄自大的后果。   殿议后,龙霸天在寝宫见到鬼千户。   龙霸天向兄弟一般握住他的手,长吁短叹:“适才议事你都听到了,无论我如何劝说,主战派的心丝毫不动摇。”   鬼千户一身儒衫,像个文人,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主战派以魔将为主,其他魔修的立场并不坚定。”   龙霸天说:“战与不战尚且不是目前首要解决的问题,我那魔弟不让人省心呐。”   鬼千户微笑着说出狠话:“你能救他,便能毁他。若有必要……”鬼千户举手刀在脖子上一抹。   龙霸天瞪大双目,半晌后摇头:“我不想亲刃手足。”   “我可为魔尊代劳。”   龙霸天握紧鬼千户的手,力道大的指尖泛白,幽然道:“千户啊,我多想像你这般冷酷无情,可我做不到。你会鄙夷我的妇人之仁吗?”   鬼千户,笑面虎,言语滴水不漏:“我若鄙夷魔尊,就不会站在这里和魔尊私聊了。众人皆以为我与魔尊貌合神离,谁知魔尊幕后有我。魔尊如此看得起我,我当为魔尊排忧解难。”   龙霸天不无担心道:“赭衣人蛰伏仙门已有两年,龙曰天此去中原必会与他联络,今日我又派出血衣儿,四个野小子相聚会不会在中原搅弄风云?”   鬼千户说:“他们若能搅弄风云,魔尊可作壁上观,只要魔军不出,仙修便不会打到魔域来。我们可拿他们当诱饵,看九夷真人是否出手,若他出手战力如何,知己知彼再行计划。魔尊对中原徐徐图之的心,我明白。”   “好,好啊!”龙霸天激动不已,盛邀道,“你搬回万劫城可好?相隔太远我心念。”   “……恭敬不如从命。” 第59章 凡尔赛师兄。   遥翎阁众人在燕云山逗留了两日方才下山, 临行时,遥翎阁主意犹未尽,对相送的御姐说:“此次行程让我对燕云山和太贰门有了全新的认识, 我曾答应兰皎要为太贰门正名,昔时我坐井观天,妄自尊大, 见过修仙祖师的神像后顿觉自己渺小如尘。但话已说出, 我会尽力而为, 待拜会过南华派、青云门后, 会再来叨扰。”   御姐端庄娴雅,心中想法颇多,却不表现出来, 微笑道:“太贰门愿和其他仙门交好, 阁主盛意,我代兰皎谢过阁主。”   说话间,东方祥云汇聚,紫气萦绕, 云层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光环,倾泄而下的灵光笼罩着东面的山体, 犹如金顶佛光。   这等天象奇观普通人见了会瞠目称奇, 而仙修之人皆知那是大仙修破境进阶所爆发的强大灵力在汇聚风云。   遥翎阁主恭喜御姐:“看来兰皎功有所成, 修仙界又多一位大乘仙士。”   御姐遥望光环, 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有些激动道:“皎儿聪慧, 悟性极高, 我这个做师父的远不及他。”   遥翎阁主:“天纵英才, 我也自叹弗如。”   龙曰天和赭衣人目光相对, 赭衣人会意,插了句嘴:“听说太贰门除了兰皎还有一位天骄。”   这般提醒,遥翎阁主想起来了:“兰皎有个师弟亦让人过目不忘,怎的也不露面?他和兰皎在一起闭关吗?”   御姐不可能把本门派的动向一一透漏,毕竟和遥翎阁并不太熟,遂轻微地点了点头。   龙曰天望着东面的山峰,目光幽深。   遥翎阁主再问:“兰皎何时出关?”   御姐:“中秋之后。”   遥翎阁主行礼:“那我中秋后再来。门主止步,后会有期。”   回程路上,遥翎阁主心事重重。   初次拜会太贰门,令他感触颇多。门主虽是一介女流,沉稳大气不输男人,门中弟子年纪尚幼,但个个都是修仙人才,且一心向学,心无旁骛。   再看自己的徒弟,资质平庸,基础仙学勉强及格,中级仙学知之甚少,高级仙学摸不着头脑,除了赭天和云游在外的两个金丹期徒弟,再无人拔尖超群。   想到这些,遥翎阁主泄气似的一叹。   赭衣人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上前道:“师父,回山后徒弟要想闭关修炼。”   遥翎阁主看着赭衣人,似突然健忘般,问:“赭天,你如今是何境界啊?”   “元婴二期。”   “哦。”遥翎阁主抿唇思忖了半晌,说,“你便是刻苦努力,离大乘还很遥远呐。但你想为我派争气的心为师感受到了,为师与你一同闭关,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师父不可。”赭衣人完全不需要遥翎阁主倾囊相授,他的天魔入体期修为不输大乘期仙修,何用遥翎阁主画蛇添足,“遥翎阁离不开师父,师弟们需要师父。”   赭衣人话说得很漂亮,遥翎阁主不疑有他,点头应允。赭衣人目光转向龙曰天,小魔头嘴衔甘草,气定神闲,仿佛等着赭衣人安排一般。   赭衣人如他所愿,安排了:“师父,徒弟和昧昧双修。”   ……什么?遥翎阁主表情诧异:“双修对修炼双方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会适得其反,昧离初入仙门尚且懵懂,不是辅助之才啊。”   遥翎阁主当着龙曰天的面做出评价,显得君子坦荡荡,却惹得龙曰天不快。   小看我,你这有眼无珠的废大叔,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铲平你的遥翎阁!   龙曰天心里如是想,脸上却未显露分毫不忿之色,拿掉嘴上的甘草,说:“承蒙师兄看得起,我亦愿为师兄助力,但师父有顾虑,为徒的不能违抗师命啊。”   赭衣人:“师父,昧昧虽初入仙门,但天资优良,请相信徒弟的眼光。”   这话戳中遥翎阁主的软肋,从前的他觉得自己眼光不错,严格甄选的徒弟非常符合修仙的要求,可猎妖大会后他仔细回忆,发现兰皎曾经被他面试过,他说兰皎灵根已碎,修仙难得结果。每每想起此事,遥翎阁主便悔不当初,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深度怀疑。   赭衣人看遥翎阁主有所动摇,再次出言促成:“师父不妨也给我们四个月时间试上一试。”   龙曰天也表明自己的看法:“我虽未见过兰皎,但我觉得师兄不逊于他。”   两徒弟联合请愿,遥翎阁主闭目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答应。   四个月后,中秋前日。   闲王府青墙外一个红衣男童缓缓走过,他已再此盘恒数月,每日必来打卡三次。   街角蹲着一个猎户模样的少年,面前小摊上摆着各种山林野味,不吆喝叫卖,有人问价,他摆手说不卖。买家满腹疑问地甩袖离开,眨眼功夫,猎户少年盯着的红衣男童已消失无踪。   猎户少年合上褴褛的衣衫,倚靠在墙角,有人大发慈悲扔给他几枚铜钱。猎户少年瞥着好心人的施舍,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闲王府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猎户少年瞬间挺直脊背,坐得无比端正。可出来的人却是王府小厮,提着方盒上街采买日用品。   猎户少年的背又佝偻起来,目无光彩,比适才的状态更为凄怜。   王府内,虞渊坐在花园里手持书卷,心无旁骛。小萝莉和苍景空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盘膝修炼。虞汐从皇宫回来便站在长廊一隅,望望天,又看看虞渊,离别在即的不舍令他心中难安。   一道淡淡的人形灵气从小萝莉的身体里游离出来,飘到虞渊面前,小手按在书页上,试图引起虞渊的注意。   虞渊展露笑颜,指尖灵光溢彩在那只小手上一点,小萝莉虚幻的分.身便实在了许多,肉眼都能见到其轮廓。   小萝莉缩回手,嘴巴一开一合,虽未发出声音,虞渊却知晓她在求表扬。   “楚楚聪慧,恭喜你达到分.身境,你刚进阶不宜脱离本体太久,回去吧。”虞渊说。   苍景空听到这话,深深吐纳了一番后睁眼便嚷:“什么?楚楚又进阶了!修炼速度不亚于大师兄啊!”   小萝莉分.身入体,也睁开眼,摇头晃脑道:“那是,如果明月早些指点我,我能吊打大师兄。”   远在天悬洞的兰皎莫名打了个喷嚏。   苍景空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成吨的伤害,苦哈哈道:“我真是不中用啊,明月指点我,我还入不了元婴。资质有限,我太愚钝了!”   小萝莉像个贴心小棉袄,安慰道:“二师兄,你已经很不错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苍景空仰头闭眼,边叹边道:“不知大师兄修炼得如何了,何时下山与我们团聚。”   “说起来明日便是中秋,我想起大师兄曾经吟过的一首诗。”   虞渊放下书卷,问:“何诗?”   小萝莉负手挺胸,有模有样道:“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虞渊听罢,一股浓烈的情感涌上心头,与兰皎离别那日都不曾如此动情,听到这诗却无比感怀。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红尘多了一个兰皎,胸口便多了一颗朱砂痣。   虞汐自廊下走出,玉扇轻摇,君子如风。   “好诗,皎儿竟有如此文采,却自贬为学渣,是个凡尔赛大师了。”虞汐笑着说。   “何为凡尔赛?”小萝莉不解。   这个词是虞汐从兰皎那里听来的,他总是有许多新鲜东西让虞汐感到新鲜:“一个自以为低调却无时无刻不炫耀自己的群体。你们练功累了,去雅室休息会儿。”   虞渊没发话,两小只都不敢走。   “去吧。”虞渊道。   “吼!”两小只瞬间消失。   虞汐撩袍坐在虞渊身侧,脸上的笑容隐去,开门见山道:“皇叔明日便要离开?”   “今夜就走。”   “这么急?”   “离山多日,天悬洞该结蛛网了,回去需得打扫。”   这种不是借口的借口虞汐没有深问,转而说道:“我送皇叔归山。”   虞渊婉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千里相送,终须一别,何苦辛劳奔波。”   “不辛劳,我想和皇叔多待些时间。”虞汐坚持。   虞渊看着虞汐,眼中有极少见到的亲切温情:“我的嘱托你忘了吗?”   “没忘,铭记在心。此番相送往返最多三日,无碍。除了送皇叔,我还想见见皎儿。”虞汐拿兰皎做挡箭牌,虞渊便是知晓也无理由阻止他,而且需要他带走兰皎。   虞渊终是同意:“好,你上山带兰皎走,免得他乱来。”   “嗯……”虞汐嘴上答应,心中却想:看情况吧,我不希望你和皎儿任何一人出事。   夜幕之下,虞汐正经严肃地向苍景空和小萝莉交代事情。说要带明月去面见今上,细谈年尾祭设道场一事,归期或三日或五日,他不在的时候王府和皇城安全就靠他俩与陆离看护。   两小只肩扛重担,不打马虎眼,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陆离带着皇城司的精英入住王府。虞汐临行时,陆离未出现,派手下代表自己送行。   两位虞美人骑上千里宝驹,驰入夜色中。   高楼宝顶上侧卧的红衣男童不紧不慢地尾随其后。而街角的猎户少年发现屋顶上红衣纵跃,毫不迟疑御风跟上。 第60章 欲揽明月入怀中。   “皇叔, 有人跟踪我们。”走了大约半程,虞汐低声道。   虞渊目视前方,余光都不曾倾斜半分:“他们进不了燕云山。”   “他们?我只感觉到一人的魔气。”   虞渊:“魔气之后还有灵气, 魔气重于灵气,你疏忽了。”   虞汐凝神再探,果然探到一丝灵气。久别仙门, 他的敏锐度已大不如前。   “就让他们这样跟着?”   虞渊和虞汐走的官道, 四下有零散的村庄, 若回转捉魔修, 不能一击拿下的话,恐伤及无辜。而且虞渊已从泄露的魔气中知悉那魔修非等闲之辈。   前方出现三岔路,虞渊打马走捷径。   红衣男童见此情形, 停在路口。清亮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体上竟没有影子。   “突然改道, 耍什么把戏?九夷真人果真沉得住气。”红衣男童喃喃自语。   “知道他是九夷真人,你还敢一路尾随,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一把沙哑但却年轻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红衣男童丝毫不惊讶,甚至没有回头, 吃吃发笑:“阁下的胆色令我佩服,我也想问一句, 你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猎户少年拢了拢破烂的衣衫, 说:“既然我们都活得不耐烦, 不如同归于尽。”   “你凭何替我拿主意?中原的锦绣河山我还未曾游历, 不想这么快死。”红衣男童缓缓转身, 直面猎户少年, 只一眼便道, “倒是你, 一身死气, 万念俱灰,就算杀了你也无法做成合格的炼尸,我犹豫要不要费点力气送你上路。”   猎户少年敛气匿身,声音随风远去:“想杀我?追到我再放厥词吧。”   低劣的拖延术红衣男童不屑一顾,不愿在这等小虾米身上浪费精力,遂取道虞渊离开的路,继续追大目标。   临近燕云山,尾随之人已无声息,虞汐不放心,勒马回头。   虞渊也停下来,跳下马在燕云山界碑前画了一道禁入符。   此符没有灵力,虞汐纳闷道:“这能困住魔修?”   “困的是那有灵气之人。”虞渊说。   虞汐更不解:“皇叔认得那人?”   “他是太乙门的守山小童。”   虞汐:“……”   太乙门不是全员罹难了吗,为何守山小童还活着?他跟在魔修后面是何用意?跟着跟着为何又和魔人一同消失了?   诸多问题困扰着虞汐,久别重逢以来虞汐未曾多问以前的事,怕引虞渊伤心,他以为自己的消息网很灵通,现下才知范围不够广。   虞汐从不在虞渊面前隐藏心事,困惑加自责的神色非常明显,虞渊见了不问自答,道:“太乙门事发前,守山小童擅离职守,雾魔趁机潜入,小童发现不对回山时仙门已遭涂炭,他年纪小担不起事便逃了。他是部落人,被龙傲天灭了全族,逃后无处可去,栖身于幽冥古道内。他在猎妖大会见过我,想以死谢罪,被兰皎阻止。”   后面的事,虞汐大概知道了:“所以他一直跟着你,想戴罪立功。恰巧遇到魔修跟踪我们,他就半道阻拦了。”   “他并未一直跟着我。”虞渊虽足不出户,但早已知晓门外事,“月前他才来到皇城,魔修则在王府外徘徊了数月之久。”   虞汐猛拍额头,难怪心有不祥之感,增加了几倍守卫力量仍觉不够,原来魔修一直在暗中窥视。   “我不说是怕影响王府的正常秩序。”虞渊解释道,“魔修想探我根底,又无十足把握,不敢轻举妄动,我离开皇城才能解除皇城的危机。”   那怪要星夜离开。   “那燕云山又会陷入危机啊。”虞汐忧愁道。   虞渊看着魏巍群山,目光深远:“除魔乃仙门之职,我相信燕云山的修士不会畏惧。而且我的灵力尚在,魔族想踏足燕云山需得先过我这关。”   幸亏皎儿受伤才免去皇叔传灵一事,真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两人在山下等了半晌,迟迟不见“尾巴”出现。虞渊用通灵术召唤狻猊,神兽的响应速度极快,旋风般出现在虞渊面前。   虞渊给小狻猊的任务是带虞汐上山见兰皎。   小狻猊正要禀告兰皎在天悬洞闭关一事,虞汐却先一步将它抱进怀里,宽大的袖口将小狮子整个罩住,不给它通风报信的机会:“我与皇叔共进退。”   虞渊说:“一个魔修掀不起浪花,我有私事要与小童讲。”   话说到这个份上,虞汐不再强留:“那我去太贰门等皇叔,不见不散。”   上山途中,虞汐面色凝重,小狻猊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爪子在他胸前比划。   虞汐垂眸,揉着小狻猊的头,说:“许久未见,你为何不会说话了?”   小狻猊写了个大字,虞汐苦笑道:“你变身留在太贰门,觉得委屈么?”   不,小狻猊一个劲儿摇头。   “也是。太贰门比天悬洞热闹,又有兰皎这种可爱的小弟子,让你乐不思蜀。”   我对主人忠心无二!小狻猊捉急表达自己的意思,在虞汐的胸口上重重写道。   “我知道你的忠诚毋庸置疑。”虞汐抬头张望,奇峰林立,万仞峭壁何处才是天悬洞之所在?明日便是中秋,兰皎准备的如何?有没有找到解印之法?半年时间他的功力有没有长进?一系列问题困扰着虞汐,他必须赶在虞渊之前见到兰皎了解情况。   “兰皎是否在天悬洞闭关?”   嗯。小狻猊点头,又开始爪书。虞汐眼眸微转,想到一个法子:“你写我猜很费劲,我们去天悬洞外,你恢复原身说与我听。”   末了,虞汐又补充道,“皇叔已允准我明日为他护法。”言下之意是我能入天悬洞。   小狻猊知道虞汐是自己人,对他没有防备,便乖乖带虞汐去了。   入了东面的大山,虞汐细心观察着树木草地,果然看到兰皎留下的秘密印记。半年时间过去,这些印记却历久弥新,小皎儿真会想办法。   走着走着,小狻猊吐出一阵白烟,烟雾散去它已恢复庞大原身,虞汐站在它脚下还不及它的脚背高,蛇腹上的麟甲闪动着莹莹冷光,威武的颈鬃赤练如火,黄金兽瞳比夜空的圆月还大,目光炯炯,极具威慑力。   淡淡烟雾自它宽大的嘴缝中溢出,模糊了周围的景物,一道灵力结界出现在虞汐眼前。   “兰皎闭关三月已入大乘,当时风云聚汇,祥瑞现世。恰有山外来客造访,数十人共赌盛景,之后兰皎再无动静。”狻猊说道。   虞汐摸着结界壁,想了想问:“山外来客是?”   “遥翎阁。其中一个小弟子深夜潜入后山,发现我暗中盯梢便假意打坐,一个时辰后他返回太贰门,再无异动。”   遥翎阁虽不是名门大派,但门风优良,坚持苦修,在虞汐暗查的仙门中算是一股清流。这种不受歪风影响的仙门造访太贰门应遵守礼数,为何弟子的行为这般诡异?我难道又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虞汐抚在结界壁上的手掌灵光显现,通知里面的兰皎有客到访。   天悬洞是个避世清修的好地方,洞中清寂静谧,岁月不扰,七星环绕,白莲盛放,无日夜交替,置身洞中不知白驹匆忙。   兰皎不晓得自己用了多少时间来破大乘,进阶之后紧跟着查阅虞渊修改补充的各种仙书,终于不出所料找到业火魔印的破解之法。   细细阅览后,兰皎终于知道虞渊为何对解印一事讳莫如深,炉鼎这种采补之术损人利己,多以强迫要挟逼对方献上身体,实乃悖逆天道,丧心病狂,毫无道德可言的邪术。   兰皎以前对炉鼎和双修的认识不那么充分,以为两者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是叫法不同,现在才知两者天差地别。难怪师叔公一再提醒自己,三思而后行,切莫乱来。   兰皎唾恨炉鼎之术,但业火魔印非此术不可解。兰皎坐在清泉莲池中,嗅着朝露垂木的自然香气,池边卵石上隐隐可见陈旧的血迹,虞渊抚胸吐血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兰皎的脑海中,所有三思皆化为一种冲动——解印刻不容缓!   兰皎怕自己误了中秋之期,托付虞汐届时赶来提醒自己。此刻结界异动,兰皎开放灵识看到虞汐如约而至。   兰皎放下手头仙书,整理好衣冠,出洞迎接。   “师叔公。”人未到,声已至。无论兰皎的修为进阶到何种境界,他的热情从未消退半分。   闻声,虞汐沉肃的表情瞬间舒展,粲然笑颜胜过秋月美景。   “皎儿长高了吗?”虞汐朝远远走来的兰皎伸手道,“让师叔公好生看看。”   兰皎闪身瞬移到虞汐面前,虞汐像个老父亲般拍了拍他的臂膀,感受他的焕然一新:“身体结实了不少,骨骼却轻了,姿态轻盈,甚好,甚好啊!”   兰皎嘿嘿笑着,看了看半掩在薄云中的月亮,说:“我已许久没见过黑夜和明月。”   “你说的是哪个明月啊?”虞汐戏谑道。   “师叔公明知故问。”兰皎并不腼腆,大方表露心迹,“天上的明月看得见摸不着,地上的明月我可揽入怀中。”   虞汐呵呵道:“这话你只敢在我面前说。”   “师叔公小看我。”   有没有小看你一试便知。   虞汐做出狻猊庞大身躯后面有人的假象,偏头喊了声:“皇叔,皎儿大言不惭,说要揽你入怀。”   兰皎脸颊发烫,动作比头脑快,迅速退回结界中。   “我没有,师叔公瞎说。”   “哈哈哈哈哈——”虞汐发出魔鬼般的狂笑声。皎儿真好逗,是化解忧思烦愁的灵丹妙药。   兰皎知道自己又被虞汐戏耍了,探出小半个头,不爽道:“师叔公你好无聊!讲真,明月在哪里?”   虞汐不再调侃兰皎,恢复正色,将路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兰皎怒道:“魔修竟如此猖狂!狻猊,你带师叔公回太贰门,我下山去帮明月。”   区区一个魔修定然不会对皇叔产生威胁,但那守山小童或会影响皇叔的心情,虞汐觉得让兰皎去压压场子也好,便同意了。   山下,三人对峙中。准确来说,是红衣男童和猎户少年在对峙,虞渊袖手旁观。   原因有二。   一是虞渊要给红衣男童发出错误的信号。   二是元韫急于将功补过。诛心的负罪感在他见到自己后,变成赎罪的执念,现下正好有机会,若阻止他的行为,他必然会继续如影随形。   月色如银,秋风寂凉,树木阴影下红衣男童十字弯曲成爪,指尖隐隐可见根根红色血丝。   那些血丝连接着泥地,指尖一动,泥土就翻起一块化为人形,肚皮臌胀,若炸裂开就是攻击力强大的铁砂弹。   元韫举着一根三叉戟,裤腿绾在小腿处,左右脸颊上各有三道类似狼爪的彩釉,姿势豪放,气势狂野,彰显出他体内流淌的狼人血液。   红衣男童幽暗的目光绕过元韫落在虞渊身上,嘴角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虞渊身姿挺拔,不怒自威,若非夜风轻拂他的长发飘飘扬扬,真像矗立在燕云山界碑旁的一尊神像。   红衣男童声音清脆道:“我迷路了,不知不觉来到鬼神皆惧的燕云山,想回头却被这个野人堵住去路。我无意冒犯九夷真人,可否化干戈为玉帛?”   虞渊未言语。元韫高举三叉戟,红衣男童所在的树影上方赫然出现一个倒悬的狼头,墨绿瞳孔,森森尖牙,锋芒毕现。   “魔修没有资格和我师尊对话,你的对手是我!”   红衣男童双肩抖动,低低笑道:“野人更没有说话的权利,中原的文字礼仪你又懂多少?据我所知,你胆小怕死背弃师门,还有脸喊师尊?”   一语击中元韫的要害,背叛两个字如千金重鼎压弯了元韫的脊背。与此同时,红衣男童勾动食指,秽土转形术捏造的泥人迅猛地扑向元韫,在他眼前炸裂,无数铁砂带着致命攻击力。   红衣男童出击时,悬在他头顶的狼头张开大嘴,将他整个吞没。   兰皎赶来时,正好看到这出打斗大戏。 第61章 我愿意为你。   兰皎认得元韫, 并且对他没有好感。   那些铁砂钉入元韫的身体像打在超弹的气垫上一般,陷入又弹出,悉数回敬给红衣男童。   而红衣男童那边血光乍现, 地面出现一滩粘稠泛黑,咕咕冒泡的血浆。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 不太清晰的声音隔着四溅的血水传来:“九夷真人, 改日再会。”   话音落下, 地上的血潭也随之消失。   兰皎站在虞渊身旁, 皱眉看着衣衫褴褛的元韫。   元韫此刻已没有与魔对战的狂豪之气,收了三叉戟,佝偻着背, 极其卑微。   不等兰皎开口, 元韫朝虞渊拜了拜,转身没入山林中。   虞渊不曾转瞬的眼睛终于动了,他发现兰皎长高了,几乎能与他比肩。身体比以前结实, 肩背也宽了,充满力量,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腰身, 还是那般精瘦。   兰皎没着急叙离别之情, 魔修敢来燕云山撒野, 形势已不容乐观。   “明月, 那魔修可是用的秽土转形术和血池遁逃术?”兰皎直接问重点。   “嗯。”   “这两种魔术不易修炼, 那魔修非等闲之辈啊。”   虞渊道:“我没猜错的的话, 他是四大魔将之一的血衣儿。若非他有十足逃跑的把握, 也不敢这般造次。”   “你不能阻止他逃跑吗?”   “可以阻止, 但没必要。”   兰皎摸着下巴,无法理解虞渊为何放走那魔修。   虞渊转头看着一脸迷茫的兰皎,声音轻柔:“他来探我,我以不变应万变,让他探不出虚实。我出手反会中他的计。”况且,我需留得精力应付明日之事。这句话虞渊没说出来。   “你会原谅元韫吗?他追你追到燕云山来了,看得出他急于求你原谅。”   虞渊反问:“你若是我,会原谅他吗?”   兰皎思考一会儿,说:“我没经历过巨变,无法感同身受,但以我个人的看法觉得他该求原谅的不是你,而是那无辜殒命的四百八十三名同门师兄弟。因为你不会计较个人安危,也不会替逝去的弟子做决定。”   虞渊点了点头。   兰皎又说:“可你刚才袖手旁观的样子真是铁石心肠啊。”   “是吗?”虞渊微微一笑,“血衣儿大约也是这样以为的。”   “你是故意为之?”   “我不能让他白跑一趟。”虞渊缓缓道出缘由,“魔族不断搞事,入侵中原之心昭然若揭,但行动缓慢,我不想与他们打消耗战,所以给血衣儿传递错误的信号,让魔族的攻势提前进行。”   “这……仙魔大战非同小可,不需从长计议吗?”兰皎很诧异,这不是虞渊风格啊。   虞渊淡然道:“便是提前也非朝夕之间,我们有时间计划。明日你告知掌门,多与其他仙门联络,通知他们魔族有异动,愿意联手除魔的仙门便来燕云山商议,不愿也不勉强。”   “那你用什么身份参与商议?”   “我还是兰明月。”虞渊手抚燕云山的界碑,道,“我恶名远扬,便是恢复身份,也难以服众。而你是太贰门的大弟子,又在猎妖大会脱颖而出,有说话的资格和立场,只是要委屈你做我的传话筒。”   “不委屈,”兰皎还是那句话,“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树影摇曳,月色透过叶片缝隙洒落一地光晕。虞渊的目光深邃似海,那片灿若星河,广袤无垠的区域里,兰皎不再微不足道,曾经那个渺小如尘埃的少年已成功占领整片星河。   翌日清晨,太贰门太极广场一如既往地迎来晨练大部队。   兰皎进阶大乘出关的消息已在寅时传遍全门派,不是师父甚似师父的明月也已归来,双重好消息令弟子们兴奋不已,围着兰皎和虞渊问长问短。   兰皎作为打鸡血的一把好手,不费吹牛之力就给师弟师妹们上了一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课,弟子们晨练时精神力极其饱满。御姐捂着嘴,激动地几欲落泪。   一张手帕很合适宜地出现在御姐眼前,兰皎嘴里含着半块红薯,口齿不清道:“师父,哭吧哭吧不是罪。”   “……”御姐澎湃的心潮一瞬褪去,扯过手帕往兰皎脸上一挥,“谢谢,你懂事的样子让为师想揍你一顿。”   兰皎歪头闪避,不解道:“为何?”   “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御姐用手绢沾了沾眼角,叹道,“为师现在打不过你了。”   兰皎咽下红薯,道:“师父要教训徒儿,徒儿会束手领罚,岂敢与师父动手。但当下揍我不是正事,请师父移步侧殿,我有要事相告。”   两人进入侧殿,兰皎关上殿门后将虞渊的吩咐一一道出。   御姐听后神色凝重,此刻才知兰皎为何闭关修炼,沉寂了几百年的魔族终是恶性难改,又欲侵扰天下。   御姐说:“自遥翎阁登山拜访后,我陆续收到南华派、青云门还有一些小仙门的拜帖,我怕人多嘈杂耽误弟子静修,便回绝了。我现在马上修书请他们上山。”   “不急。”兰皎摆手道,“师父先将此事告知我派弟子,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至于其他仙门……等新一届修仙名门大会开始,仙门齐聚,我们当众告知。一来节省时间精力,二来利用人的从众心理,只要有一两个仙门带头响应,碍于颜面,多数仙门不会坐视不理。”   “如若他们不信此事,无人响应怎么办?”御姐不无担忧道。   兰皎踱了几步,说:“不会,我有人证,而且遥翎阁阁主对我印象较好,师父可先修书与他道明详情,他自会联络南华派和青云门。”   兰皎的安排有条不紊,成竹在胸的样子给了御姐不少信心。不到五年时间,调皮张扬的少年已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稳重有担当。他急于成长,动力或许来自明月的督促。   明月年少老成,仙学修养堪称举世无双,所有弟子都服他,在门中的威信远超自己这个掌门,甚至颇有师祖时代的遗风。   太贰门有此二人,扬名修仙界指日可待,但与兰皎一番深聊后,御姐突然觉得扬名不那么重要了。   燕云山乃修仙发源地,太贰门在此立派,经历血色暗夜,侥幸存续的那一刻便承载着比其他仙门更为沉重的使命。   御姐除了授课修炼时严肃不苟,其余时间皆以无厘头不正经的风格待人,盘恒在燕云山上的阴云怎会对她毫无影响?苦中作乐是她暂忘忧愁,守护信仰的唯一办法。   最初的三名弟子是她精挑细选的,既有修仙的潜力又心性乐观,积极向阳。她无法用一己之力拨开蔽日的阴云,现在弟子们长大了,她愿做那登云梯,和弟子一起捍卫燕云山的风骨。   安排完联络之事,兰皎来到灵宠院。虞汐在和小狻猊下棋,小金雕立在树上,啄米似的打瞌睡。   棋盘上黑白子毫无规则地胡乱摆放着,一看便知棋手根本无心棋局。   兰皎占了小狻猊的位置,抱起它放在腿上,撸着毛茸茸的狮子头,对虞汐说:“师叔公放宽心,我已在天悬洞中设置传送阵,月上中天就进去。”   “你的法阵能瞒过皇叔的法眼吗?”虞汐深叹道,“便是顺利进入天悬洞,你面对的不是疼惜你的明月,而是……”   虞汐顿了顿,皇叔魔化伤害兰皎的事他已知晓,现在要看着兰皎羊入“虎”口,虞汐忧心忡忡,恨不得代替兰皎去冒险。   兰皎毫无惧色,无论虞渊是仙是魔,在兰皎眼中他永远是触手可及的明月。   “师叔公放心,我会平安归来。”兰皎安抚虞汐。   虞汐并没有被安抚到,指间夹着的棋子碎裂成两半:“共浴业火七七四十九日,业火魔印会转移到你身上,何来平安一说。师叔公很纠结,不如另想……”   “师叔公莫要摇摆,我意已决。”兰皎打断虞汐的话,“我已入大乘,明月能承受的苦,我亦能承受。魔族蠢动,修仙界除了明月恐无人能与其对抗,我们要以大局为重。魔印五年才会发作一次,未来五年足够我们消灭魔族。魔族覆灭,魔印自会消除。”   虞汐知多劝无益,把气氛搞得愁云惨淡,不如让兰皎后顾无忧地渡此劫难:“好吧,你安心进去,这四十九日师叔公会在天悬洞外守着。”   兰皎终于露出笑意:“天悬洞内的时间与外界不同,以我闭关半年的体感,里面的时间过得很快,四十九日大约是外面的七日。”   这话让虞汐放心了不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小狻猊伸爪儿在兰皎手心写道:我也会守护主人,守护你。   辰时,暮色微合,一轮圆月静悄悄地从东面绵延起伏的山脊上缓缓升起,朦胧的月光似笼轻纱,融融如银,缱绻迷离。   这番美色若摆一案点心,提一壶清酒,举杯赏月可谓美哉,但虞汐面前只有凌乱的棋盘,和忽然消失不见的兰皎留下的空空座位。   天悬洞内七星光芒黯淡,偌大的石室昏暗寒冷,一片死寂。   石室后方东南一隅灵光骤现,给死气沉沉的石室带来了光明和生气。   兰皎传送进来时是闭着眼睛的,在他的墨瞳睁开的瞬间,赫然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长相绝美,气场却似修罗般森冷骇人的男人。 第62章 共浴血池。   兰皎像被人点了穴道般伫立着没动, 他预设过进洞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但万万没想到已经魔化的虞渊会在传送阵前等着自己。   精纯的灵光柔和而明亮,正因如此更加凸显出虞渊周身萦绕着的淡淡魔气。   两人之间仅咫尺之距, 虞渊完美无瑕的俊脸映在兰皎的瞳孔里,冰冷遥远,如隔千山。   上次魔化, 虞渊还带着明月离开的余温, 而这次却是陌生又极度危险的魔君。   两人对视良久, 虞渊的眼底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 脖子上的业火魔印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兰皎缓缓挪动脚步往后退,虞渊身未动,但步步逼近的压迫感丝毫不减。直至兰皎背贴洞壁, 退无可退。   兰皎的头脑急速运转, 想该如何脱离困境。   虞渊似乎看透了兰皎的心思,薄唇轻启,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敢入天悬洞,又为何胆怯?”   “我没有胆怯, 只是不适应你离我这么近。”有了说话的机会,兰皎就不那么紧张了。   虞渊从鼻子里发出一丝轻嘲声:“口是心非是你的惯用伎俩, 你亲近明月时恨不得贴在他身上, 换我就不适应了?我没记错的话, 你说要为我疗伤。”   上次虞渊魔化后, 兰皎的一番真挚言论令他多了一分思考, 业火魔印将他的善与恶分裂成两面, 成了世人口中所说的仙和魔。   双面形成后, 虞渊便与世隔绝, 像穷途末路的困兽在孤寂的空间中撞得头破血流, 挣扎到无可奈何,失去生存的意志。   由于善性强过恶性,所谓的魔化被一再遏制,从每年中秋月圆发作,到每五年才发作一次。而这一夜是三魔惑心的罪恶狂欢,是积郁已久的火山喷发,虽伤身,但痛快。   兰皎的传送阵设置在毫不起眼的角落,但虞渊刚进洞就发现了,因为石室内多了一种不属于他的气息。淡淡的薰草清香是兰皎沐浴后独有的气味,舒缓镇定,闻之安神。   虞渊缓步来到阵前,静静地看着那处肉眼不见异常的小小角落出神。   执着的兰皎还是找到了业火魔印的解法,并哄骗狻猊带他入了天悬洞,否则此处不会有传送法阵。   虞渊沉思了许久,忘记了天悬洞中的时间比外面流失得快,当他抬手施法欲破除传送阵时,圆月已悬空,魔性的禁锢解除,便有了此刻的画面。   兰皎收了灵力,光线黯淡下去后,虞渊森冷逼人的压迫力仍在,但不如先前那么明显。   “我的确说过我能疗明月的伤,同样可以疗你的伤,但前提是你要对我敞开心扉,让我知道你的心结所在。”兰皎清朗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声线平稳,语气柔和。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忽然握住兰皎的手腕,猛地拖拽,兰皎的脸便撞在一个结实的冰冷硬物上。   兰皎的脸和虞渊的胸膛亲密接触,他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像被万年不化的寒冰覆盖了体表。   虞渊揽着兰皎的细腰来到莲池边,灼烈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热浪迎面扑来,清可见底的池水已成了沸腾的血汤,朵朵莲花开至荼蘼,色泽殷红,花蕊中有蓝色火焰肆无忌惮地跳跃。   虞渊冷冷地开口:“此乃十方业火,寻常人沾上会立刻焚化成灰,你大乘修为,可愿下池试试?”   兰皎被虞渊挟持着,脚尖勉强触地,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堪堪站立。幽蓝的火焰映照着岸边两人,投下一道纠缠的暗影。   兰皎不是傻子,不会因为虞渊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投入业火莲池中。   “我为何要试?”兰皎抬头望着虞渊,那道弧形优美的下颌线无情地绷着,锐气十足。   虞渊:“业火焚身的附骨之痛就是我的心结,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却要受这种煎熬。你大话千篇,说不如做,下去扑灭业火。”   兰皎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呵哈声。   虞渊挑眉:“何意?不敢?”   “是不能。”兰皎道,“你的修为远超于我,你尚且不能扑灭业火,我哪有办法?”   “果然是个嘴强无胆的空谈家。”虞渊讥讽道。   兰皎没辩驳。他看出来了,魔化的虞渊没有共情心,很难受语言影响,是个行动派,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   那就直接上!   兰皎将心一横,转守为攻,一把搂住虞渊的脖子趋使灵力。巨大的下坠感连带两人一同掉入莲池中。   血色四溅,翻涌的血浪溢出池壁,却是一层清水。   虞渊没料到兰皎竟如此胆大妄为,第一次现身见到他时,他眼中带着惊惧,强作镇定也难以掩饰。   池中红莲受水波驱逐摇晃着聚成一团,幽蓝业火倾斜,火苗沾到血水立刻蔓延,即便兰皎有仙盾护体,仍觉灼烫难忍,强烈的刺痛感从外到内撕扯着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骼,每一个脏器。   而虞渊却没有任何防护,整个人沉浸在业火中,俊脸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幽怨。   兰皎不知业火对他的伤害是否和自己的感觉一样,心疼他,又不好贸然接近他。   两人隔着蓝焰对视,各有各的痛苦与思绪。   片刻后,虞渊率先行动。   入了莲池,他的行动不如在岸上敏捷,近乎机械地对兰皎发起攻击。   兰皎轻易地躲开,目光扫过池壁的清水,心中已有计较。   兰皎游到莲池的另一边,拍熄手背上的幽火,道:“血池会限制你的能力。”此话是肯定句,非问句。   虞渊沉默着,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胸口起伏明显,显示出不甘与气恼。   兰皎继续猜测:“你的身体很冷,当寒冷到达一定程度,你就需要用血池业火来舒缓,但舒缓的同时你又要受到业火的灼烧。”   兰皎嘴上说着,表现得很冷静,心里却又痛又恨。天杀的魔族,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折磨我男人,不将魔族彻底歼灭,不足以平息兰皎的愤怒。   “你不要用仇视的眼神看着我。”兰皎忍着灼身疼痛,微笑着,试探性地朝虞渊靠近,“我来渡你,也渡自己。”   虞渊的眉尾微微挑起,似无法理解兰皎的话。   “我大概是仙修中的异类。”兰皎语气轻松,凡尔赛老艺人般展现天赋优势,“明月告诉我渡过七劫方能大乘,但我已入大乘,却未渡过情.欲劫。”   这话秀得虞渊眉头蹙紧,幽暗目光瞟向一边,似乎翻了个白眼。   兰皎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自顾自道:“我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不知情.欲劫如何才能渡过。我血气方刚,稍有想法身体便如火中烧,痛苦程度大概只比这业火灼身轻一点点。”   “与我何干?”虞渊不想听兰皎絮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目的,自以为是的游说对魔化后的虞渊毫无用处。   “你还想杀我?”虞渊油盐不进,兰皎只能另辟他径,“杀戮只是宣泄压抑的一种途径,但非唯一。血池腥热又黏糊,你泡在里面一点都不舒服,说明你并不嗜血,相反血液的包裹会令你失去一部分魔灵。综上两点,杀我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   虞渊烦躁地划开对他来说像半凝固的红铜水一般的暗红血液,“闪”现到兰皎面前,将他狠狠地抵在池壁上。   兰皎能躲,但没躲。   水浪一波接一波地溢出莲池,血水变清水。兰皎清澈的眼眸里被一片暗影覆盖。   虞渊凶狠地扼住兰皎修长的脖颈,力量有度,至少兰皎还能艰难地呼吸。   颈上的手有灼热的体温,证明兰皎的推测没有错,虞渊不想接近莲池,但又需要业火暖身。   兰皎整个人朝后仰成一个别扭的弧度,为了稳住重心,不得不一手攀着虞渊的肩膀,一手抓着他的腰带,嘴唇微张,腥咸的空气从嘴里进入令他无暇说话。   虞渊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他很享受此刻的宁静。   兰皎从虞渊的微表情里看出他的愉快。行,你不想听我说话,我就不说,直接动手。   虞渊的着装有自己的独特性,他喜欢把束腰的封口放在腰侧,为防止腰带松滑,他总是谨而慎之地将接口编成一条鱼纹状的丝绦,垂下来像腰坠一样,既安全又能起到装饰作用。   他把玉鱼腰坠赠给兰皎后,就一直这样装扮,可见他对旧习惯有多坚持。   虞渊的小习惯其实蛮多的,他不食五谷,但兰皎做的东西他偶尔会尝,像野外烧烤这种受条件限制的活动,没有碗筷,只能用手拿。他吃完烤的东西,会吮指,绝不浪费每一滴油水和每一丝滋味。   兰皎笑说你也太珍惜粮食了,不知你皇族身份的话,会以为你是受穷挨饿的百姓。   他说战乱年和灾荒年他也度过,真正受穷挨饿的百姓连这些油水都吃不上。   这话令兰皎的心猛地收缩,原本美人吮指有点反差萌,看着莫名可爱,但这可爱的动作背后却有另一种沉重凄惨的画面。   那时,兰皎对“天下太平”四个字有了全新的认识。   浓稠的血水会限制虞渊的行动力,但无法限制兰皎。兰皎手中化出灵刃,轻轻一挑,规整结实的腰带便一分为二,微兴的水波撞开了虞渊的玄衣,露出一片瓷白的胸膛,但很快就被血水染红了。   虞渊幽暗的眼底闪过一抹讶色,松开扼颈的手,去合衣襟。   重规重礼的本性不会因为魔化而消失,这是刻进骨子里的教养,如他的纯良。   窒息感消失,兰皎立刻调整呼吸。   虞渊一手拉着衣襟,一手试图再去控制兰皎,被兰皎用手臂格挡住:“在血池里你不是我的对手。”   兰皎的语调很轻柔,完全没有威胁的意思:“我的来意已经表达清楚了,你为何不考虑一下?”   “你的来意?”虞渊歪着头,眯着眼,邪魅的表情配合他流光的瞳孔撩人心魄,这种不自觉的撩拨是危险的,同时又极具吸引力,“你想与我交合,奉上身体,转移业火魔印?”   “是,这种伟大的牺牲精神,世上除了我没别人了。”兰皎道。   虞渊抿着唇,双肩微微抖动,直到忍不住方才哈哈大笑。   “我若是明月,听到你这番话必会感动不已,可惜我不是。业火魔印是我立足的根本,你的牺牲一文不值,甚至很可笑。” 第63章 魔君舍不得。   “可笑吗?我的确是个讲笑话的高手, 人送外号诙谐大师。”兰皎跟着笑起来,嘴角弯弯,眉目如画。幽幽蓝焰给他的脸部轮廓渡上了一层淡薄的光晕, 令他的五官无比立体和清晰。   虞渊止住笑,抬起兰皎的下颌,冰冷的目光直射进兰皎的墨瞳里。   偌大的空间变得静谧无声, 只有兰皎轻微的呼吸声。   兰皎和虞渊对视过无数次, 从陌生时的冷漠探究, 到熟识后的柔情似水, 他的眼神有丰富的层次变化,但从未有过现在这种赤果果的肃杀寒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幸好兰皎预设过这种危机,魔化后的暴躁戾气让虞渊像只炸毛的大猫, 需得顺着他的脾气给他顺毛。   “别生气, 我头发长见识短,不知业火魔印与你息息相关,我……”下巴上的手忽然增加力度,疼得兰皎倒吸了一口凉气。   虞渊:“你说谎说得很镇定。你既知魔印的解法, 怎会不知魔印消除,我便会消失?你从来只有一个目的, 救明月, 害我。”   “不是……”兰皎努力摇头否认, “我从未把你当敌人看待, 你和明月合二为一才是虞渊, 好比三魂七魄, 你们各占一半, 缺谁都不行。”   虞渊毫无感情地冷笑:“世人皆盼美好常在, 明月无瑕便成世人仰望的美好。恶念化成的我只配永远活在黑暗里。我和明月是分化的两极, 互不相容,你为何觉得我们缺一不可?”   “回答这个问题前,你能松开我吗?”兰皎仰着头,很不舒服。他可以忍受业火的熏灼,但不能忍受虞渊的暴力动作。   “你不是说我在血池里不是你的对手么?”虞渊嗤道,“你可以反抗试试。”   兰皎突然肉麻:“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虞渊顿觉一阵恶寒,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于是放下捏兰皎下巴的手,暗暗搓揉自己的手臂。   兰皎得到解脱,捂着下巴,头脑中快速总结魔化虞渊的短板和软肋。   可能是受仙性的影响,他对我并非完全排斥,当然也无甚好感。他习惯安静,不喜多话,之所以与我叭叭,大概是他不懂明月为何钟情我,想弄明白这点。亦或是他匿在黑暗中太久,偏执地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所有人都讨厌他,欲除之而后快。   他想见光明,又怕阳光刺眼,令他无所适从。而我是主动闯入黑暗的第一人,他对我充满戒备,又极其矛盾地试探着我的心意。   而他的软肋则是血池会限制他的魔灵,强者被束缚,心情必然好不了。   一番推测后,兰皎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   “我有办法让你摆脱对血池的依赖。”兰皎道。   虞渊双手撑在池壁上,兰皎在他双臂构成的狭窄空间里淡然自若,不带丝毫惧色,还说要帮自己摆脱血池。   虞渊的表情莫名复杂,他想恐吓兰皎,让这个浑身是胆的少年跪服在他脚下,但他又做不出真正伤害兰皎的事。这种挣扎纠结的心理让虞渊很不痛快,魔性的恣意妄为被一道无形的锁链捆缚着。   虞渊不出声,兰皎继续:“这个方法对我来说很危险,我赌上性命为你解忧,你不想听听吗?”   “说。”   兰皎撩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的玉鱼:“这块玉坠你从小带在身边,有你的童年,你的牵绊,你的精气神。”   虞渊:“所以?”   兰皎:“它能给你带来温暖。”   虞渊:“这与你的性命有何关联?”   兰皎抿了抿唇,道:“离开血池你若攻击我,我基本没有还手能力,我用这个方式帮你,难道不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吗?”   虞渊眯了眯眼:“你笃定我不会伤害你,才想出这个法子。”   兰皎的心思被虞渊一语道破,却不尴尬也不紧张:“是啊,成年人知道权衡利弊。”   成年人……虞渊的目光落在兰皎的胸前,两人都衣衫不整,敞胸露怀,不同的是,兰皎有仙盾保护,血水没有玷污他的身体。那些浪荡的波纹像无数只血手托着他,白玉肌肤皎如月光,圣洁而美好。   明灭的幽焰染上虞渊的瞳孔,某种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虞渊紧绷的表情柔和了些,既然有方式解这血池之困,他不会不识好歹自讨苦吃。   “你先上去。”虞渊抬下巴示意兰皎。   兰皎:“你先,我可以在下面托你一把。”   虞渊的自尊受到暴击,声音沉闷:“我不至于出不了血池。”   兰皎捂脸,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差点被一句话毁了。   兰皎先上岸,整个人都湿哒哒的,脚下很快聚起一滩水,清澈无味。   虞渊尝试飞身而起,但没有成功,便趁兰皎低头拧袖的时候,像个普通人一样手撑池沿,抬腿攀爬。   这时,兰皎抬起了头,然后两人目光相撞。   …………我是尴尬分割线…………   虞渊上岸后,整个人都在冒火,导致他的墨发和衣衫瞬间就干了。   我现在装瞎还来得及吗?   兰皎的动作比想法快,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假装惊慌道:“怎么回事,我好像看不见了。”   “……”虞渊的脸色比锅底灰还黑,一道冰冷的掌风刮过兰皎的脸。   兰皎依然没躲,坚定的信念让他无所畏惧。   兰皎的手四处乱摸,嘴里还念叨:“虞渊,你上来没有?”   “你的眼睛是被业火熏坏了吗?”虞渊的语气带着讥讽,他宁愿兰皎看到他的糗样,也不愿兰皎睁着眼睛把他当猴耍,“既然你的眼睛坏了,留着也无用,不如把坏掉的瞳仁挖出来,镶两颗夜明珠,观感更好。”   说罢,便伸手去挖兰皎的眼。   兰皎准确无误地握住虞渊的手腕,眨眼道:“莫急,好像又能看见了。可能是光线突然变化,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因而产生短暂失明的错觉。”   虞渊无语。他知兰皎能言善辩,把明月骗得团团转,现在又想来骗自己。   不能和他久聊。   虞渊一把扯下兰皎脖子上的玉鱼,温润的玉石到他手里立刻变成一块粗糙石头。   连玉鱼都排斥自己。虞渊气急,用力握紧玉鱼,不为我所用,就毁灭!   “等等!”兰皎赶忙阻止他的暴力行为,“玉鱼靠灵气滋养出灵性,它初次见到你,有些害羞。”   “是害羞还是害怕?”虞渊垂着眼帘,睫毛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被排斥的感觉令他胸口闷堵。   “各占一半吧。”兰皎这回没说谎话,手指落在虞渊的拳头上,不着急拨开他的手,温和劝说,“我初次拿到玉鱼,它也是一块石头,我和它相处了四年,它才认可我。所以不要着急,它对你没有恶意。”   虞渊的拳头松开了些,想到一件事:“我除手环上的灵魄之印时,一条小龙从你的领口游出来,那小龙可是玉鱼所化?”   “是的。”兰皎点头,“它认可我,就会保护我。”   “但它不认可我,岂会帮我?”虞渊突然摊开手掌,玉鱼倏地坠落,兰皎眼疾手快将它接住。   兰皎轻柔地抚摸玉鱼,粗糙的石头渐渐变得温润透亮,玉里的絮状物如水流淌。   “稍安勿躁,我和玉鱼聊聊。”兰皎走到一边,背对虞渊,用灵力加意念向玉鱼说明情况。   一缕薄烟从玉石中溢出,汇聚成龙形,硕大的龙身金光闪闪,照得石室犹如沐浴在明媚阳光下。   虞渊不喜强光照射,抬手遮眼,双眉拧成一团,不悦道:“你在帮我,还是整我?”   “帮你,你要信任我,我的方法才管用。”一道裂帛声响起,兰皎从胸前撕下全身唯一的暗色布条,来到虞渊面前,蒙住他畏光的眼睛。   虞渊对兰皎并无信任,他来此的目的是救明月,而非救自己。当兰皎的手靠近他的眼睛时,他更快一步锁住兰皎的喉咙。这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   兰皎被扼得连连咳嗽,脸颊涨红。后方的金龙低啸一声,震得石室为之一颤。莲池中血浪翻涌,业火红莲颠簸不定。   “我没有恶意……咳咳……”兰皎用力掰开虞渊的手,将它转移到自己的腰上,“扼颈没用,我的弱点在这里。”   手下的触感柔软又不失劲力,虞渊从未触摸过除自己以外的身体。后腰是仙修的灵根所在,只需稍稍用力,就可以彻底毁灭兰皎。   但虞渊却迟迟没有动作,因为拉扯的姿势让兰皎整个人贴着他,相差无几的身高致使兰皎急促的呼吸近在耳畔。他的衣服和头发还是湿的,发梢的水珠沿着虞渊的脖子滑入领口内,冰与火相融,虞渊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动手吗?”兰皎轻轻呼出一口气,真是拿命在赌博啊。   兰皎对魔化虞渊没多少把握,只是从他犹豫的动作中看出他有所顾虑。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魔,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他在黑暗中窥视着明月的一切,那些善良和光明多多少少会影响他。   他用强势来掩饰没有安全感的心,只有把致命的弱点暴露给他,他才有可能放下戒心。但此举风险也极大。   还好兰皎赌赢了,那只手从他的腰上转移到背上,成了最熟悉,最亲密的拥抱。 第64章 双修。   虞渊对自己这个鬼使神差般的动作感到诧异, 他内心不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想法。   兰皎垂着的手缓缓抬起,展开墨青色布条, 轻柔地蒙住了虞渊的眼睛。   光线暗了,眼前人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虞渊轻轻地抓住兰皎后背的衣物,紧张与不安像牵着大人衣角的孩童, 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所有。   这样的虞渊兰皎从未见过。无论仙魔, 他展现出的永远是强大, 不可逾越的一面, 他将脆弱无助藏得很深,他活成了别人期盼的样子,永恒伫立在凌绝之处。   道义和责任担在两肩, 但他也有承受力极限。与其说是业火魔印让他分化两级, 不如说是精神崩溃分裂出另一个自己。   虞汐曾当着修仙界众修士的面,说:“身为修仙界柱石,茫茫仙途的指路明灯,九夷真人的信念不堪一击吗?飞升之日仙门涂炭, 若非事出有因,修行上千年撑起修仙界的仙尊怎会走火入魔?”   兰皎深以为然, 当时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怪他座下弟子吃里扒外与魔勾结, 但现在兰皎的看法变了, 即便没有魔族侵扰, 他也会因为别的事而中断飞升。   他的灵魂不完整, 仙界不会接纳他。   这个道理虞渊经历浩劫后应该也知道了, 所以重新出山的他并没有再次飞升的打算, 对修仙界的乱象和魔族的蠢动他没有用雷霆手段去改变和镇压。   他说他没有资格再做修仙界的领路人, 当真没有吗?便是九夷真人这个名号就能让修仙界所有人跪地俯首, 让域外魔修心惊胆战。   但他却将希望的火把传递到兰皎手上,希望兰皎传其精神,成为修仙界的领路人。   兰皎不怕担责任,也愿意按照虞渊规划的路前行,但兰皎怕虞渊心愿了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自己。   兰皎对升仙没多少兴趣,他也曾迷茫无措,不知为什么而活,自娱自乐的生活方式并不能彻底解决孤独,他一直在寻找心灵的羁绊,如今他找到了,却小心翼翼害怕失去。   这就是人生的复杂之处吧,没有所谓的无事一身轻,生活就是解决一件事又会多出一件事的无限循环。轰轰烈烈的感情昙花一现,不如相互扶持,荣辱与共,细水长流。   兰皎轻轻拍着虞渊的背,春风化雨给他安慰:“别紧张,我一直在。金龙是你的灵力所化,现在你需要它,它义不容辞。”   虞渊低下头,下巴落在兰皎的肩上,闭着双眼,脸部线条崩得很紧。他现在没有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兰皎的身上带着馨香,淡淡的香气冲淡了浓郁的血腥气,让虞渊很想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嗅闻。   离开血池后,虞渊的体温迅速下降,兰皎浑身虽是湿的,但一点都不冷,像小太阳般温暖。濡湿的衣衫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人性使然,在兰皎转身去和玉鱼交流的时候,虞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腰臀处,忽然生出了一种渴望。   虞渊想要他的温度,更想驰骋于他的疆土。   若自己这样做,兰皎必会欣然接受,他就是为这事而来。可一旦胶合,业火魔印便根基不稳,厌倦了一个身体的魔印会急不可耐地进入新的身体。魔印转移,自己则会烟消云散,这便是兰皎的最终目的。   想得却不能得的欲.念折磨着虞渊,人性最大的弱点头一次给虞渊出了一个大难题,要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么带着欲求不满的怨念继续活在黑暗里。   哪个更有意义?想想,都没有意义。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我的意识里全是肮脏丑陋的影像回忆,我厌恶这些东西,但它却组成了实实在在的我。   我欲成魔,却被困在仙修的躯壳里苟且偷生,被迫感受他和兰皎日渐生情,他能得到的,我为何不能得,我要得到的比他更多。   偏执地思及此,虞渊不顾毁灭地应了兰皎的双修之邀。   在金龙释放出的至臻灵域里,熟悉又陌生的两人毫无经验地探寻着双修的奥秘。   花容入目,香风扑鼻。初始就如焰火绽放般热烈,去除束缚的惊艳之美令烈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柔软的云絮承载着烈火的沸点,流花飞雪的火种一路蔓延,蹙眉轻唤慢慢慢,炽热的火舌已急不可耐地闯入向往之处。   燃烧由外至内,天地在热浪的冲击下摇晃旋转,多种感受汇聚成难以言说的奇妙滋味,神秘的界限开放后,还有更多奥秘等待探索。   ****   遥翎阁外山。   血衣儿仰面躺在布满落叶的草地上,嘴里念叨着:“一百八十二颗,一百八十三颗……”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他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数星星。   赭衣人的脸倒映在血衣儿的琥珀色瞳孔里,挡住了夜空。   血衣儿伸手撇开他的头,语气不太好:“数到两百我就走了。”   赭衣人慢条斯理道:“这不是还没到两百嘛。我和二殿下原本在闭关,接到你的信号就立刻赶来了。”   血衣儿的眼珠转动,看到头顶上方悬挂着一双腿。龙曰天不知何时坐到了他头顶上方的树枝上,一双黑色的鞋底正朝着他的脸。   血衣儿脚下一蹬,梭出几尺远,起身拍掉身上的落叶,望着龙曰天。   龙曰天也望着他,两个面相稚嫩的少年都是拥有凌厉的眼神,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赭衣人抱臂旁观,他没兴趣调解关系,靠调解才能缓和的关系也维持不久。   两人互盯了半晌,龙曰天率先破冰:“血衣儿,见了我为何不拜?”   “你谁?”血衣儿眯了眯眼,表情天真,语气调侃,“我们魔族的二殿下不是长你这样啊。”   龙曰天的左腮鼓起一个舌头顶出来的凸起,墨色瞳孔退化成碧绿色,在夜色中闪动着幽光。   “你眼力不好就走近些看,我保证不打你。”   血衣儿突然笑了:“开个玩笑,二殿下莫恼。”   龙曰天勾了勾唇,嗓音又沉闷得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你没有开玩笑的天赋,这个缺点可能会致命。”   血衣儿戴上衣服的兜帽,遮住了表情:“是啊,我也和九夷真人开了个玩笑,他没笑,冷得像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赭衣人微微挑眉,九夷真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九夷真人在何处?”赭衣人和龙曰天异口同声。   “皇城,不过昨日他回了燕云山。”血衣儿没有隐瞒虞渊的行踪,在陌生的中原他需要同伴。   “这和太贰掌门说的有出入。”赭衣人道,“那女人说九夷真人和兰皎在闭关双修。”   “闭关双修?”血衣儿嗤道,“这种骗小孩的谎言你们也信?九夷真人出名的洁身自好,站在云端的人岂会和蝼蚁双修?”   赭衣人提醒:“你轻敌了,我亲眼所见你口中的蝼蚁突破大乘,战力不比你我低。”   “所以九夷真人为了奖励他,和他双修了?”血衣儿呵呵摇头,觉得赭衣人来中原两年,智力没进化反而退化了,这个二殿下也没带脑子出门。   龙曰天悠悠开口:“九夷真人长得如何?是否如传说那般天神下凡?”   血衣儿怔了怔,不明白龙曰天问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传闻不虚,确是极品绝色。”血衣儿找了个衬托来佐证,“他的侄儿以美貌冠绝天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二殿下若有兴趣,不妨去皇城打听打听。”   龙曰天当即对赭衣人下令:“你去把他的侄儿抓来,让我看看。”   血衣儿:“……”   这小子色迷心窍了吗?以为中原是魔域,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赭衣人面露难色,直言:“当下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们的目标是九夷真人,抓一个普通人有何用?”   血衣儿说:“你也轻敌了,九夷真人的侄儿怎会普通,他有灵力,而且不弱。”   赭衣人横了血衣儿一眼,我不想为了满足小魔头无聊的兴趣浪费体力和精力,你他妈不要添油加醋地怂恿了!   看到赭衣人传递的眼色,血衣儿很想笑,但想到赭衣人对龙曰天有所忌惮,恐怕那小子有点本事,否则桀骜不驯的魔将怎会对他忍气吞声。   血衣儿还是出言替赭衣人解了围:“九夷真人和他的侄儿一同回了燕云山。那里是禁地,不好闯啊。”   龙曰天似后知后觉般终于问想起重要的问题:“九夷真人战力如何?你与他开了玩笑,还能全身而退,他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   想啥呢?血衣儿想让龙曰天摇摇脑子,听听里面的海浪声。   “九夷真人没出手,他身边走狗多,我没办法接近他。”血衣儿不想与龙曰天为伍了,单打独斗都比跟着一个没头脑的傻小子强。   “该说我的我都说,你们继续闭关,我先走一步。”说着,血衣儿便要走,赭衣人一把捉住他,“你去哪?你来中原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   血衣儿啧了声:“魔尊担心二殿下的安全,让我来中原寻他,现在寻到了,人也安全,我任务完成,该去逍遥了。”   “放他走。”龙曰天平静道,“中原美丽富饶,值得逍遥。”   血衣儿走了,赭衣人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路。   龙曰天跳下树,落地悄无声息,堆叠的落叶没扬起半片。   “血衣儿能查到这些信息,表明他来中原已有些时日,却从未与我们联系。他适才透露的信息亦真亦假,但他想在中原逍遥的心却是真的。我已在他身上种下寻魔蛊,今后他的一举一动我尽在掌握。”   赭衣人收回目光,难怪觉得血衣儿身后多了一道暗影,小魔头下蛊竟神不知鬼不觉,这令赭衣人脊背生寒。   “你不是想拉血衣儿入盟吗?怎么……”赭衣人话未说完,被龙曰天抬手打断,“他是独立的还是站我哥那边的尚未可知,他不服我,强留下来恐养虎为患。让他一个人玩会儿,我们当那捕螳螂的黄雀。”   小魔头心思缜密,对付自己人毫不手软,这就是魔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赭衣人不再谈论过客,说起修仙界的事:“修仙名门评选临近,兰皎必会代表太贰门参加,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要去凑热闹。”龙曰天摸着自己平滑的脸颊,手指过处蜥蜴纹突显,“你把兰皎比喻成小狼,我倒要看看这只小狼有何独特之处,能得九夷真人垂青。”   赭衣人暗暗撇嘴。小魔头一口一个九夷真人,知道的当他执着报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痴情于那朵高岭之花。   之后几天,龙曰天独自修炼,他的天魔秘术已入第八阶,基本赶上了他爹龙傲天的战力。   龙曰天试着用天魔秘术感应业火魔印。   理论上天魔九阶才能感应到业火魔印的存在,并可进入宿主的精神之境,但龙曰天喜欢实操,便是不成功对他来说不过损失一点魔修,不足为道。   于是,龙曰天开始运行秘术。 第65章 欲求不满。   天悬洞外, 虞汐已枯守六天,结界外的草地被他来回踱步,踩出了一条浅浅的沟壑。   狻猊一动不动地驻守一方, 若不是嘴里时不时会溢出些白烟,很像一座远古神兽石化后的雕像。   天悬洞内热力未减,双修的“战场”从至臻灵域转移到业火池中。飘飘欲仙的极致快感并未让兰皎丧失思考力, 他要的不仅仅是身心交互, 彼此融入, 转移魔印才是重中之重。   而虞渊已彻底放开自己, 在属于他的极乐园中为所欲为。奇妙的紧致包裹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美妙体验,他像漂泊无依的浮萍找到了根基,柔软又坚韧的力量吸附着他, 给他温暖, 给他依靠。   他沉溺在销魂蚀骨的温柔乡中,对环境的变化一无所知。他已放弃在黑暗中苟存,天大地大,能容纳他的只有兰皎。   烈火狂热燃烧的滚烫温度远远胜过地狱业火的灼烧, 痛与爽交织的血色浪漫永无止境地延续着。   一波热气忽然冲入兰皎的中脉,托着他直上云端。   万物皆空的渺茫令兰皎有一瞬恍惚, 仿佛身心同时受到净化, 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明圣光中, 三张神态不一鬼脸若隐若现地旋转着。   其中一个面目狰狞的鬼脸, 怒目抱怨:“是你这小儿竟触发了子母光明会, 还强行拉出我们三魔。”   兰皎的身体被某人摆弄着, 但精神很自由, 这就是双修的玄妙之处。   “三魔?什么三魔?”兰皎面带微笑, “不耻下问”, 眼神却锐利似剑,直直射向那鬼脸。   鬼脸:“你可知罪?”   兰皎:“说人话,鬼话我听不懂。”   “……”罪魔脸都绿了,向来只有他怼人,没有人怼过他,“人都有罪,你是不是人?”   兰皎的身体忽然微微摇晃起来,某人真是精力旺盛,力量大到波及灵魂。   兰皎缓了缓神,继续和罪魔周旋,但声线已不太稳:“嗯……你长斗大两只眼睛却看不出我已超凡脱俗?唔……嗯……”   罪魔动摇不了兰皎的精神,反而被他带跑偏了,那种不可描述的身体律动晃得罪魔极其烦躁,九夷真人太堕落了!   鬼脸转换,罪魔隐,欲(业)魔现。   “哼哼呵呵……”一张半边妖艳,半边糜烂的鬼脸伴随着阴森,摄魂夺魄的笑声出现。柔媚到骨子里的男声浪道:“少年郎,你的承受力和意志力都很强,把春情带进业火境,还淡然自若,我都要甘拜下风了呢。”   身体的晃动稍稍停歇,兰皎得了空闲,而且精神出奇的好:“换鬼了啊?既然你甘拜下风,就下来跪拜我,我受得起。”   业魔“啧”道:“我真欣赏你的不知廉耻。可叹高高在上的九夷真人竟栽在你手上。”   兰皎沉沉笑道:“是啊,想不想和我玩儿?我很好玩儿的。”   欲魔:“玩儿?怎么玩儿?”   兰皎:“换个宿主。你、心魔还有刚才那个罪魔在虞渊的精神世界里蛰伏了这么久却没什么收获,不如来我这里。我的精神世界很精彩,保证不让你们无聊。”   欲魔:“呵呵,小嘴真会说,我们若没有收获,你为何出现在业火境?”   “因为心神交互啊。”兰皎伸出两根手指在眉角绕圈圈,“双修让我和虞渊进入彼此的精神世界,他应该很快乐,而我却要面对你们。”   “他为何快乐?因为你的精神世界很精彩?”   “当然,眼见为实,要不要去看一下?”兰皎继续引诱。   “我有点心动呢。”三张鬼脸像跑马灯一样快速轮转,大概是在商议此事。   见三魔动摇,兰皎当即开放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有高耸入云的建筑,五光十色的霓虹,人头攒动的大街,风驰电掣的汽车,疯狂摇摆的夜场,趣味十足的游戏……   太多新奇的事物展现在三魔眼前,但吊起胃口后转瞬即逝。   三张鬼脸都想尽可能地多看,从而引发了内部矛盾,互相咆哮撕扯。   这有点出乎兰皎的预料,他们也太好挑拨了吧,虞渊那么强,为何没有设法离间他们?   直到业火魔印转移,兰皎才明白三魔的恶心之处在于他们会从尘封的,零碎的记忆中找出宿主的弱点,并无限放大那些裂痕,实施不间断的精神打击。   三魔争执时,兰皎感受到一股外来力试图进入业火境。   那股力量很强势,很蛮横,毫不掩饰自己入侵的意图。   兰皎不知那力量从何而来,以为明月的灵识要苏醒了,他若知道自己在转移业火魔印,必会阻止。   兰皎抓紧时间诱说三魔。   龙曰天感觉自己已经感应到业火魔印了,却不知被什么东西阻隔了,眼前有一面很大的光明镜,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模样。   阴阳脸,蜥蜴纹,眉眼锋利充斥着阴森戾气……龙曰天从不照镜子,他讨厌镜子,第一次这般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样子,龙曰天毫不犹豫地出拳击碎了真相。   业火境震动,光明的空间开始支离破碎。三道黑影快速钻进兰皎的灵魂里,兰皎的身体和精神都被异物塞满,然后迅速坠落,回到天悬洞中。   兰皎缓缓睁开眼睛,他和虞渊还在莲池中,不同的是池水已经清澈透明,清癯白莲含苞待放。   终于结束了。兰皎整个人无力地趴着,要不是一双手非常安全地托着他的腰,他绝对会头朝下,栽进水里。   兰皎看不到虞渊,因为他在自己身后,只能通过波光粼粼的池水隐约看到两人还保持着相连的姿势。   虞渊没动,也没抽离,安静地仿佛不存在。   趴久了腰酸,兰皎试图直起腰杆,稍稍一动,就被腰上那只手固定住。   “别动。”虞渊的声音沉重沙哑,带着异乎寻常的情绪。   兰皎不再乱动,他发现了虞渊的异常,因为燃烧的那团火已经减弱了许多。魔印转移,明月也该醒了。现在的场面他肯定难以接受,就是兰皎自己也觉得臊得慌。   美妙的双修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良久后,虞渊发出一声叹息:“你真傻。”   兰皎看着水面,无怨无悔道:“傻人有傻福。拥有你,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水面晃动起来,这句话重新点燃火焰,此刻兰皎才真正感受水乳交融的爱意。   第七天的朝阳缓缓越过山巅,坐在树下小憩的虞汐突然惊醒,狻猊三并着两步便来到结界前,一人一兽都紧张地看着结界出口。   “七日功成,不会有事。”虞汐喃喃自语,安慰自己。   结界打开,眼前的一幕让虞汐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兰皎是被虞渊抱着的,看起来奄奄一息,仿佛随时会升天。   “皎……皎儿!”虞汐迎上前,声音沉痛,表情惋惜,无比自责,“我不该信你的话,说什么大乘后有能力解印,我让你三思而后行,你为何不听啊!你英年早逝,我如何向皇叔,你师父和我自己交代啊!!!”   兰皎掀开眼皮,给虞汐使眼色,可虞汐心已乱,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暗示。   皇叔本叔眉毛一挑:“你与他合谋?我也不该信你,不该把秘密告诉你。”   “我点到即止,办法是他自己想的。”虞汐神色哀伤,又说,“是我的错,我想帮皇叔,却害了皎儿。我……”   兰皎怕虞汐说出自裁谢罪的话,勉强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无大碍:“师叔公,我没事,就是双修太累,有点困。”   双修太累?   虞汐的表情瞬间从哀伤变为不知做出什么表情好。   如果兰皎是炉鼎,全身修为被拿走,累成这样还情有可原,但双修没这么残酷啊,正常的双修,主副双方都能增长修为,完毕后当神采奕奕才对,现在神采奕奕的只有皇叔。   罢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赶紧送皎儿回太贰门恢复元气才是正事。   经过两日修复,兰皎又活蹦乱跳了。精力十足,面若芙蓉。   虞汐很想问他在天悬洞内经历了什么,可虞渊一直在他左右,这话问出来可能会挨揍。   虞汐吃过太乙门的鞭子,那滋味他不想再尝第二次。   遥翎阁主是个守信的人,中秋后他又上山来了。   这次终于见到兰皎,他有些激动,和兰皎在藏书阁谈了许久。   虞渊一直守在门外,开始还没什么异样,随着落日西沉,心情也沉了几分。   心里有了牵挂,就会患得患失。兰皎说他喜欢那阁主,虽然是欣赏的喜欢,但两人聊得太久,超出了初识的范畴。   虞渊喊了一个小师妹以送茶为由,进去探探情况。   小师妹出来说他们在誊抄仙书,阁主看了我们的藏书量,惊叹仙学尽在我派,想借阅学习。大师兄舍不得原本外借,建议誊抄。   原来在抄书,虞渊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蹙起眉头,他刚刚养好身体,虽然看起来精神十足,但不能过于劳累,因为虞渊会心疼。   遥翎阁主好学,虞渊就给他学习的机会,亲自进去指点他。   此次拜访太贰门,遥翎阁主获益良多,非常满意地离开。   此后不久,燕云山访客量激增,那些排斥学术交流的“名门”也在其中,沟通次要,主要是来感受修仙发源地磅礴的灵气。   兰皎白天要和御姐师父一起接待外客,传达“某领导”的指导意见。   晚上回到小帐篷,“某领导”已经沐浴就位,端坐塌上,中衣斜敞,滑落肩头,禁欲感与色气同时呈现,不知意欲何为? 第66章 我可以摸你吗?   春色醉人, 兰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魔印不是已经转移了吗?明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不正经的姿态?   我怕不是在做梦?   兰皎使劲捏了捏脸颊,好痛!   这时,虞渊起身, 身材优美匀称,动作行云流水,魔化的气场好似清亮月色蒙上了一层黯翳的烟云。   烛光拉长他的身影, 神秘压迫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身影, 一点点覆盖兰皎。   双修那几日, 兰皎一直没空欣赏虞渊的美色, 他是被掌控的那个,虽尽兴但欠缺了一丝心理满足感。   现在明月近在咫尺,还极致迷人, 不摸一下真对不起他那完美身材。   兰皎舔了舔干燥的唇, 血气上头,嗓音都沙哑了几分:“我可以碰你吗?”   虞渊没说话,眸色深如幽潭,清风垂露的自然气息将兰皎紧紧包裹。   然后, 兰皎就被被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占领。   烛火熄灭,世界陷入黑暗。   兰皎理性的思维让他对虞渊的做法产生怀疑, 是不是魔印没有彻底清除, 虞渊又魔化了?   但足以席卷一切的烈风, 很快粉碎他的理智。   燕云山的秋月也娇羞地缩进云层里。   晨光熹微, 兰皎睁眼便看到绝色美人的侧脸, 这容颜真是百看不厌。   尽情燃烧后的他又恢复了一惯的清冷, 他知道兰皎醒了, 微微偏头, 给了兰皎一个早安吻。蜻蜓点水般轻柔。   兰皎窝在他的脖颈处, 嗅着令人沉醉的余味。   他是明月,情到浓时的失控没有触发魔印,倒是自己攀云揽月时,脖颈处有一团业火在燃烧。所幸自己没有副人格,三魔拿自己无可奈何。   “我和他相融了。”虞渊轻声说,“伤害了你,我很抱歉。”   兰皎用鼻尖蹭着虞渊的下颌线,吐气如兰:“你没有伤害我,我很舒服。”   “你起床就不会这样说了。”虞渊伸手摸着兰皎燃烧过魔印的脖子,眼中满是自责和疼惜。   他在修仙路上走了千年,相信机缘,升仙时堕落除了魔族作祟,还有生命中会出现一个比升仙更有意义的人。   那个人能为他奉献一切,那个人是他的神。   魔印玷污了他的身体,有件事虞渊迫不及待要去做。   兰皎敏感地缩着脖子,嘻嘻道:“我还可以赖会儿床,最多半个时辰,聂老伯就要敲响晨钟了。”   “你忘了前几日双修,卧床两日的事了。?这次时间虽不长,但没有半日你下不了床。”虞渊说。   “嗯?”兰皎不信,他并没有感觉体乏,“你唬我。”   虞渊挑了挑眉,我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唬你吗?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兰皎翻身准备起床,他要证明给虞渊看,大乘修士身体倍儿棒。   然而起到一半,他又无能为力地倒了下来,虞渊手快将他托住,他才没有后脑勺着榻,撞成脑震荡。   “唔~”兰皎已经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他像个被截肢的残障人士,只能靠在虞渊的胸上苟延残喘。   虞渊轻抚他背上的墨发,兰皎甜蜜的嗫喏:“你太暴力了,都不知道温柔点。”   虞渊无话可说,他不想伤害兰皎,但情感爆发完全无力自控。   “以前你拒绝和我双修,是怕我的身子承受不起吗?”兰皎问。   虞渊道:“以前我确实没有双修的需求。”   “现在呢?”   虞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直说,耳朵微微发红:“魔印转移没有彻底解决我的魔性,你在我身边依然很危险。”   “不,”兰皎轻轻摇头,“你错把人性当魔性,‘他’是你精神的一部分,你们合二为一才是完整的人。你不要排斥或自责,现在的你是我眼中最完美的虞渊。”   “我是人吗?”虞渊一直把自己当行尸走肉。   兰皎闷笑:“你不是人。”   虞渊:“……”   “没见过战斗力这么强的人,特别是双修的时候,简直超神了。”   虞渊捉住兰皎不安分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笑着说:“我的话过不了审核,早知道就不改错别字了。”   他笑得有些不正经。   兰皎一瞬间想歪,但他不想再失去上半身的知觉,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塌上接受师弟师妹们的临终关怀。   “我闭嘴,小憩一会儿,晨练你帮我请个假。”兰皎躺平,墨发倾泄一枕,衬得他的皮肤雪白透亮,脸颊上未褪尽的桃色更加艳丽。   虞渊抿了抿唇,温柔地给兰皎盖上薄被,披衣下榻,整装时他说:“我送虞汐下山,会耽搁几日。”   兰皎正欣赏他穿衣的雅姿,听到这话,问道:“耽搁几日啊?”   “名门评选前回来。”   距修仙名门评选还有半月时间,从燕云山回皇城快马加鞭一夜可达,即便悠闲慢步两日也绰绰有余。他一去半月要作甚?   兰皎:“你在皇城有事要办?”   “嗯,有点小事。”   “何事?”   虞渊回头看着兰皎,他的眼神很温柔,但兰皎猛地发现自己竟像个管家婆。   兰皎不想剥夺虞渊的自由,他这一生应该没有真正自由过。   “好吧,办完事早点回来,别让我担心。”   虞渊走到榻前,蹲下,在兰皎眉心印下一吻:“嗯,我的心在燕云山,除了你,谁也留不住我。”   这句话直接把兰皎融化了,揽住虞渊的脖子送上离别长吻。   两日后,魔域·万劫城。   突如其来的强烈震感把在垒骨王座上看书看睡着的魔尊龙霸天给惊醒了。   魔宫守卫惊慌失措的声音随之而来:“报、报告魔尊,有人硬闯魔域。”   龙霸天合上书卷,声音带着小憩被扰的烦躁:“何人狗胆包天?”   “他说他是九夷真人。”   “谁?”龙霸天霎时清醒,噌地一下从王座上弹起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九夷真人???”   “是。”   龙霸天石化了片刻,比守卫还紧张:“怎么可能?他有什么特征?”   “特征?”守卫慌张地不知如何作答,那人没有佩剑法器,只能说说外貌特征了,“身长约八尺,一身玄衣,天人之姿,仙术了得,八百护城卫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   天人之姿,战力超强。龙霸天的脑子嗡嗡作响,童年被九夷真人支配的恐惧再次袭来,怔了片刻,下令,“紧急调派魔宫守卫前去增援。”   “得令。”   守卫转身刚要走,被龙霸天叫住:“他闯魔域是何目的?”   守卫:“不知,巡逻的骑卫一见面就和他打起来了。”   一群莽夫!   龙霸天的额头上直冒青筋。   九夷真人不会无缘无故来魔域,毕竟自己一直遵守着当年的约定,难道是龙曰天他们去中原搞出事了?   龙霸天扶额道:“增援过去先别动武,告诉他魔族早已放下屠刀,有事好商量。”   “是。”   守卫走后,龙霸天立刻召来鬼千户。   鬼千户已知晓此事,背着手,来回踱步。   龙霸天被他晃得眼花,烦道:“你别走来走去,倒是出个主意啊!”   鬼千户停步,说:“他只身前来,应该不是二殿下惹的事,魔尊不如亲自去宫墙上问问他为何而来。”   “我不想见他。”即便九夷真人貌若天仙,但在龙霸天眼里永远是个恐怖的存在。   “不想见也要见啊。”鬼千户面色凝重,“西门已破,他须臾便可到达魔宫,与其被动躲避,血染宫墙,不如主动现身,探个究竟。如果魔尊想战,就动员魔军全力出击。”   龙霸天粗重的喘息了几声:“去城墙!”   万劫城外风起云涌,一个颀长伟岸的身影在黑压压的魔宫守卫之间穿梭自如,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溅黄土。   千年寒铁所铸的厚重城门被强大的灵力贯穿轰然倒塌。   那个被龙霸天视为梦魇的男人拖着从魔宫护卫手中夺来的九齿鬼头刀,缓步走进万劫城。   刀身的血水蜿蜒流淌,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赤色深沟。   数不清的守卫前仆后继要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却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宫墙上的龙霸天面色铁青,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吓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屠戮,龙霸天胸中气血翻涌,恨不得下去和那个男人决一死战。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消失了几百年的人留给世人无尽的遐想,重新出世隐姓埋名,一代修仙祖师爷甘愿在太贰门中做个默默无闻的小弟子,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更不知他的战力如何。   现在几千魔宫守卫成了测试他战力的牺牲品,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九夷真人。   岁月没有侵蚀他的容颜,他冰冷的眼神像亘古不化的雪山,遥远却令人不寒而栗。   鬼千户第一次见到九夷真人本尊,也被他凌绝的气势震慑到了。   他给人的极致压迫感不来自染血的双手,而是由内向外散发出的不属于人类的神威。   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宫墙,龙霸天放在护栏上的手骨节泛白,喉头上下滚动,终是艰难喑哑地开口:“九夷真人,好久不见。” 第67章 心头血。   虞渊的墨瞳里映着整个魔宫的建筑, 龙霸天在里面很小,如同仙魔大战时,他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鬼千户抿了抿干燥的唇, 跟着说:“久仰真人威名,闻名不如见面,骑卫有怠慢之处, 望真人海涵。”   “铿”地一声, 九齿鬼头刀插入冻土地面, 虞渊的瞳孔微缩, 聚焦在高高宫墙前的两人身上。   两人被他一盯,有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后颈,鬼千户低声对龙霸天说:“我现在才明白魔尊为何不想见他。”   龙霸天嘴角下撇, 终于有人懂我的恐惧了, 这个男人就是魔族的克星!   “给我业火魔印的解药。”虞渊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魔宫的每个角落。   龙霸天惊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业火魔印有解药?这个秘密除了我没别人知道。   他烙上魔印已经几百年,重新出山的时间也不短了,为何到今日才想起来魔域索要解药?   “好说。”龙霸天故作轻松, 态度诚恳,语气平和, “我手下不知真人大驾, 贸然出手伤了和气, 我向真人赔个不是。仙魔之间的干戈早已平息, 真人远来是客, 请入大殿歇息片刻。”   一眨眼, 虞渊便没了人影, 只剩九齿鬼头刀孤零零地插在通往魔宫的大道上。   与此同时, 一道强大的灵光无视魔宫结界, 赫然出现在龙霸天身后。   他来了!他带着血腥杀气上来了,近在抬手便可夺命的危险位置,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支配着龙霸天的身体微微颤抖。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给不给?”   “解药不在我身上。”龙霸天不敢转身面对他,膝盖有些不争气地软了,幸亏手还有点力气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当场瘫软。   “还要顽抗吗?”   龙霸天深吸一口气,摇头:“不敢,解药的方子我有,但没有配置成品。”   鬼千户也畏惧虞渊不近人情的霸气,却有胆量转身面对他。   虞渊周身泛着灵光,玄衣上侵染的血迹化作颗粒悬浮在灵光边缘,他像被血色滋养着的名贵雕像,不像仙,更像魔。   鬼千户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垒骨王座更适合他这样的王者。   “魔尊没有欺骗真人。”鬼千户作为龙霸天的幕僚,即便不知此事真假,也要用肯定的语气给龙霸天撑场面。   虞渊转眸扫了鬼千户一眼,下令:“立刻配。”   “好。”鬼千户顺从道,“配置解药需要时间,请真人移步大殿,稍作休息。”   虞渊警告:“若敢在解药上动手脚,整个魔族乃至魔域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龙霸天暗暗攥紧了拳头。   魔族药库。   鬼千户拿着小称,按照方子上的剂量仔细核对。龙霸天胸中有团郁火上不来下不去,堵得发慌。   “解药的药引是纯阳血,我们这里有吗?”鬼千户用秤杆子尾端指着帛书道。   “没有,仙阳魔阴,而且纯阳血要从纯阳体之人心上取血,一时半会儿上哪弄去?”龙霸天没好气地说,“我无法消除对他的恐惧,看见他就控制不住地膝盖发软。”   鬼千户略微挑眉,安慰道:“怪不得魔尊,他气场太强,我也有些胆怯。适才的战斗好些魔修都看见了,可惜二殿下和另三位魔将不在。”   “在又如何?年少轻狂不畏虎。”龙霸天苦笑道,“我这辈子就毁在他的余威下了,轻狂从来与我无缘。”   “狂要有资本,否则就叫作死。不能正面硬刚,我们就另想办法。”鬼千户像是特别理解龙霸天,处处都顺着他,“解药缺引子,是向他说明好,还是换一种血?”   “这两种方法都可能激怒他。”龙霸天烦躁地搓手,“告诉他实情,他必会以为我们故意不给解药,换一种血就真是在作死了。”   鬼千户说:“仙魔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我们换一种血诱发他的魔性,他入魔后哪里会记得身为九夷真人时所说的话。到时,我们迎他回魔族,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真是一个……馊主意啊。”龙霸天咔咔磨牙,“迎他回魔族,许他以王座吗?你看似处处为我着想,实则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龙霸天没什么狠劲,就算生气时说话也是软趴趴的。   他一般不发火,但发起火来的狂躁破坏力在魔族暂时无人能敌,所以大家只在暗中不服,不在明面上与他作对。   鬼千户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和与战本质都是为了魔族的发展,何必分得这么清呢?我不主张盲目出战,徐徐图之的战略方向魔尊不是同意了么?”   龙霸天从鼻子里喷出浊气:“九夷真人不好糊弄,与其冒险换血,不如如实相告,探探他是反应。若他一定要拿到解药,我们再想办法掉包。”   “好,我去跟他说。”   魔宫大殿。   虞渊像青松一样傲立在大殿中央,无视周围投来畏惧而又忍不住好奇的目光。   魔宫侍从日夜不间断地打扫着这里,因为龙霸天不允许大殿出现半点灰尘。   虞渊的目光落在高台那把垒骨王座上,三魔惑心常常用王座来引诱他,如今见到实物,激不起他半点兴趣,甚至觉得那些泛黄发灰的白骨很碍眼。   王座、权利、金银这些虚物虞渊想要唾手可得,他的威望足以让天下臣服,但他并没有丝毫欲.望,他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渴求什么。   直到兰皎打开了他的心扉,点燃了他的热情,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在等一个人。   业火魔印有解药是兰皎迷迷糊糊时说的,不是梦呓,是他进入子母光明会后与三魔对话透露出的信息,但他清醒后就忘了。   虽说魔印暂时不会对兰皎产生影响,可一想到那个污秽的东西潜伏在兰皎体内,虞渊一刻也不能容忍,他不再理会止战约定,只身来到魔域,为兰皎而战。   魔宫大门开启,阴冷的大风吹得虞渊的玄衣猎猎翻飞。鬼千户看着他昂扬挺拔的背影,竟有些着迷。   魔不屈服于任何人,他们只对强者低头,所谓的师出有名,弑君之罪在魔族不存在,那些什么血缘借口只是用来掩饰自己不够强大的说辞。   一场不讲道理的战斗让鬼千户见识了传说中的那位强者,他并没有释放全力却已经在鬼千户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身后的人久久不语,虞渊对魔向来没有多少耐心,沉声问道:“解药配好了?”   鬼千户回神,语气带着歉意:“要让真人失望了,有一味药引魔族没有。”   虞渊转身,面覆寒霜。   鬼千户赶紧低头,从袖袋里拿出解药方子递给虞渊:“魔族对真人充满敬畏和真诚,纯阳血这味药引需取用纯阳修士的心头血。仙魔大战后,我们从未与修士发生过冲突,药库里也没有存货。若药引是纯阴血,魔尊与在下都愿剖胸取之。”   虞渊细致核实完药方,思忖了片刻,说:“心头血如何取?你给我做个示范。”   说了剖胸!   鬼千户心中在吐槽他故作耳聋,脸上还要保持着微笑:“用尖刀剖开胸口,刺破心脏取一滴血就好,简单的操作不需要我做示范了吧?”   “需要。”虞渊的语气不容置喙,“事关解药的成效,马虎不得。”   鬼千户不自觉地捂住胸口,取血不致命,但会很痛苦!我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鬼千户的犹豫让虞渊的声音更加冷冽:“你不愿?去叫龙霸天来。”   “不是不愿……”鬼千户猛然想到一个拖延的办法,“纯阳血现取现用效果最好,但魔域没有纯阳修士,您看……”   虞渊没给鬼千户耍滑头的机会:“我就是纯阳修士。”   “但魔印在你身上,你的心头血不能用。”   “能用。”虞渊直接安排,“速取两把尖刀和盛血的容器来。”   强势的语气和不怒自威的气场逼得鬼千户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办。   工具备齐了,虞渊示意鬼千户动手。   鬼千户丧着一张死人脸,扯开胸衣,锐利的尖刀迟迟落不到胸上。   虞渊助人为乐,一抬手,只听鬼千户痛苦地闷哼,半截刀身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股鲜血喷射出来,鬼千户捂胸踉跄卧倒在地。   虞渊表示明白了,走到没被血液污染的地方,优雅地解开衣衫,剥落左肩的衣物,认真地划破胸口的皮肤,刀尖过处殷红的血凝结成露。   活生生的剖心取血换作常人早已丧命,就是鬼千户这样的魔修也痛苦不堪,脸色煞白,嘴唇哆嗦。   但虞渊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他没有痛感吗?当然有,身体被刺破的任何一道伤都有不同程度的痛感,他的后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旧伤痕,遇到潮湿天气,那些伤痕便如千蚁噬咬,折磨着他。   但所有伤痕的阵痛都不及这次剖心的疼痛。虞渊便想着兰皎的笑脸,刀锋就变得柔软温暖起来。   取完心头血,虞渊用灵力止住血流,将盛血的容器交到鬼千户手中,同时取走鬼千户的心头血。   他说:“以物换物,解药若敢作假,你就陪葬。” 第68章 风涌云动前。   虞渊离开燕云山后, 兰皎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清雅的他温柔似水,暗黑的他浓烈如火。白天是雪山上的高岭之花,夜里是解开禁锢的兽中之王。   两种极端的魅力集于一身, 同时还有强大的灵力和盖世的威名。每每想到这些,兰皎就能自嗨到高.潮。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修仙名门评选临近, 兰皎望眼欲穿也没等回虞渊, 有点着急, 打算提前下山去皇城找他。   御姐和兰皎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已许久没见过山下的世界, 名门评选给了她出门透气的机会。   御姐选了一些优秀的弟子随行,这次终于可以挺直腰杆,代表燕云山参选。   一路上, 她心情极好, 甚至首次开嗓,唱起山歌。   兰皎瞎几把附和,逗比师徒组从未让人失望。   到了皇城,必须打扰首富虞公子。   虞汐非常好客, 在王府内大摆筵席,热闹的氛围令府外过客忍不住打听王府在办什么喜事。   久未见到师父和大师兄的苍景空和小萝莉更是高兴得精神错乱, 当场抱住御姐和兰皎, 毫无礼数地噘嘴就亲。   御姐被徒弟的热情冲昏了头脑, 不顾矜持, 散开道姑丸子头, 来了一番即兴剑舞。   这一幕把陆离看呆了, 喃喃道:“太贰门真是清新脱俗啊, 门派名生动体现出他们一派的风格。”   虞汐轻摇玉扇, 但笑不语。   热闹宴席开到一半, 兰皎来到虞汐座前,还未发问,虞汐先说为敬:“别问,问就是皇叔祭祖去了。”   兰皎挑眉,眯起眼睛:“这话是他教你说的?”   “教?”虞汐也眯起美目,勾人风韵自然流露,和某夜那个衣衫半敞引诱自己的男人一模一样,兰皎有瞬间恍惚。   “皇叔做事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看在你是他的小心肝份上,我才现编给你一个解释。”虞汐捻起一颗葡萄放在唇边,紫玉色泽和他白玉肌肤交相辉映,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兰皎又想到某人借助一些道具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场面。   虞汐发现兰皎在走神,而且目光迷离,脸颊透出不正常的绯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兰皎回神,摇了摇头:“我在担心明月啊!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虞汐实话实说,“你的样子想在思春。”   兰皎:“……”   “但我也能理解你。”虞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双修让你食髓知味,离开皇叔,你很空虚吧?”   “咳——”兰皎瞅了瞅周围,觉得在这种场合讨论这个问题不太适宜,遂转移话题,“讲真,明月去哪儿了?”   虞汐沉吟了片刻,说:“据不可靠消息,皇叔去了域外。”   “域外?”兰皎前倾的身体瞬间绷直,“他去域外作甚?”   “具体作甚不知,或许与那个守山小童有关。”虞汐猜测道。   他派人跟踪虞渊,但很快就跟丢了,六扇门人拿回一张纸,上面写着“回”字。   虞渊是想了结元韫无休止的追随吧。兰皎想。   元韫执着地想为虞渊做点事,但元韫没有意识到从他抛弃师门的那一刻,他就永远得不到原谅。   兰皎看着欢聚一堂的师父和师弟妹们,这些都是他的亲人,若他们遇到危险,自己就算无能为力也会拼死守护他们。   兰皎这辈子没有特别远大的志向,他图的只有“情”之一字。   “你不必担心皇叔,普天之下除了你没人能伤害他。”虞汐说。   “?”兰皎觉得这话有很大瑕疵,“师叔公好好说话,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明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虞汐知道兰皎对虞渊死心塌地,但就是忍不住想试探他,这种小人之心来自他对虞渊的心疼,而人心的变化无常,令虞汐没有安全感。   缺乏安全感是皇室之人的通病。   “后天你们就要上‘战场’了,准备好了吗?”虞汐漫不经心地问。   他以为兰皎入了大乘后会不把其他段位的仙修放在眼里,但兰皎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兰皎说:“一直在积极准备,师弟师妹们日夜勤修,许久没合过眼。燕云山对外开放后,精英来了一波又一波,我们压力很大。”   “你也有压力?”虞汐不太信地稍稍拔高了声音。   “我咋没压力?”兰皎眨眼不解,“名门评选的灵力测试环节不是‘未来可期杯’那种同龄段的比试,而是谁行谁上的大乱斗啊。大乘修士不多,但都是久经风霜的老人家,他们喝的风比我吃的饭多。”   老人家喝得风比我吃的饭多……这句话把虞汐逗笑了,那些老人家听到这话怕不是要气得吹胡子剁脚。   “不怕,老人家的身子骨不如你硬朗。”虞汐笑道,“这次太贰门必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兰皎心想:我的身子骨也不咋地,每次和虞渊双修完,要歇好几天才缓的过来,我可能是个假大乘。   ***   遥翎阁阁主在名门评选前一天带着拿得出手的徒弟们下山了,赭衣人和龙曰天列在比试人选前两位。   九夷真人只身闯魔域的事他们已经知晓,龙曰天差点忍不住赶回去一睹他的风采,被赭衣人阻止了。   龙曰天清醒过来后决定抓住这个时机,挫挫兰皎的威风,若有必要直接将其扼杀。   魔族另一位魔将也有动作。   血衣儿打听到好莱坞和太贰门有宿仇,花了些抢来的金银,顺利加入好莱坞。   这次的修仙名门评选暗流集结,都想成为搅弄风云的那只手。   虞渊在魔宫大殿站了足足十四日,尽管魔宫侍从已经收拾好了一间大殿供他休息,他却毫不领情,除了催促解药的制作进度,别无他话。   鬼千户每日都会前来向他汇报进度,安抚他的耐心。   解药若能在朝夕间完成,被虞渊用心头血威胁着的鬼千户和始终不敢面对他的龙霸天早就想送走他这尊大佛,还魔域清静。   但事情的转机往往发生在不可预见时。   鬼千户截获一条血衣儿传给九目头的书信,信上说他要在修仙名门评选上重创修仙界,并让九目头前去支援。还说龙曰天和赭衣人也会参加,但他没和他们结盟。   信上还专门询问九夷真人是否在魔域,若在就不用支援,设法牵制住九夷真人,不要让他回来搅局。   鬼千户毁了密信,想来想去还是向龙霸天报告了此事。   龙霸天精疲力尽地揉着眉心,几个惹事精并未如他所愿团结一致,各干各的事,会出大事。   他发出去的命令石沉大海,那几个小子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牵制住九夷真人谈何容易,但龙霸天已站在悬崖边,前面有他的亲弟,后面有魔族的子民,他要做出无奈的选择,保一方,舍一方。   “魔尊?”鬼千户喊了一声,提醒龙霸天做个决定。   龙霸天幽幽一叹,问:“此事你怎么看?”   鬼千户说:“二殿下和两大魔将心意已决,不达成目的不会返回魔域,修仙界若出事,九夷真人必会迁怒于魔尊,这一战在所难免。”   龙霸天:“赌上整个魔族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吗?”   鬼千户:“磨灭天性龟缩一隅令魔民生不如死,活着毫无意义不如痛快放肆,死而无憾。”   龙霸天看着丹炉里浅紫色的冥焰,瞳孔也如着了火般渐渐烧红。曲指弹出一颗石子儿,将快要炼成的解药摧毁。   这个动作说明龙霸天已经做出选择,鬼千户微微勾唇,虚幻的风月不堪现实的残酷,多谢九夷真人的到来才唤醒魔尊心中沉睡的斗志。   “你去告诉九夷真人,本尊能力有限,无法独自完成解药炼制,若他愿意帮忙,本尊就将炼制方法告诉他。”   “得令。”鬼千户步履轻快地离开。   没过多久,鬼千户带着虞渊回到炼药密室。   龙霸天见到虞渊依然瑟缩畏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当然,这次有装怂的成分。   虞渊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丹炉上,一眼便看出炉身有微小的裂痕,似乎破碎过。   “你能力不济,炼制途中出了事?”虞渊面无表情道。   “是,”龙霸天点头,“心头血带着真人的灵力,我魔力微末,无法让它与魔药相融,我急于求成,用力过猛,损坏了丹炉。”   虞渊的冰山气场再度降温:“如此说,这些天白费了?”   “也没……”龙霸天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一股无法撼动的灵力吸到虞渊面前。   那个男人貌若天仙,气势却似地狱修罗,他道:“你在戏弄我?”   鬼千户见状,立刻出声打圆场:“真人息怒,魔尊已经尽了全力。”   “尽全力戏弄我。”虞渊的左手掌心出现一个灵力团,闪电般发光的物质不断闪现。   龙霸天双目圆瞪,掩在袖子里的手也在暗中蓄力。   浓烈的杀气令密室内的物品震颤摇晃,修复后的丹炉又有倾倒之势。   鬼千户单膝跪地,双手奉上解药的炼制方法:“请真人饶恕魔尊,他从小便畏惧真人,万不敢存戏弄之心。丹炉损坏不会影响解药的成效,现在离成品只差两步,真人明鉴。”   虞渊垂眸,推开龙霸天,接过古老的帛书,逐字看完后走到丹炉前,俯身查看炉内解药炼制的情况。   龙霸天脸色煞白,眼底却有两簇怒火在燃烧。   他有拼死一搏的心,即便无法杀死虞渊,也不能让他在自己的地界上作威作福。但被控制的那个瞬间,身体不听使唤,魔力难以汇聚,鬼千户应该发现了这点,才忍辱下跪解围。   虞渊查看完情况,吐出三个字:“滚出去!” 第69章 风采。   修仙名门评选大会开启当日, 蓬莱仙岛人满为患。   此次大会盛况空前,整个修仙界无论门派大小,路途远近, 都赶来凑热闹了。   这源于太贰门首次被修仙界认可,太贰门大弟子兰皎年少入大乘,这个爆点也吸引着各门各派前来围观。   要知道修仙史上除了九夷真人, 千百年来只有兰皎有这个成就, 而他俩都来自燕云山。   蓬莱仙岛终年薄雾萦绕, 树木常青, 隐在广袤的大海之中,非开放日不可得见。来此需乘船,若灵力足够强, 也可御剑到达。   太贰门一行人乘坐一艘华丽惹眼的画舫, 在海上慢慢悠悠地前行。   兰皎可以御剑,但考虑到初出茅庐的师弟师妹们灵力有限,就很合群地与他们一同乘船。   第一次出海的小盆友们兴奋地围着船舷欢声笑语,头顶飞过一只“剑队”, 对他们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   “下面不是牛气冲天的太贰门吗?怎么像普通的弱鸡,不敢御剑, 只能乘船摇摇晃晃?”   “人家现在有钱了, 任性不行吗?绝对不是为了省一丢丢灵力才乘船的。”   “哦, 也是, 土鸡傍上皇室, 可以飞上枝头装凤凰了。兰皎, 说你呢, 听到了吗?哈哈哈哈——”   哈你妹!一双青铜锤突然直冲云霄, 把那支“剑队”冲出一个缺口。   躲开铜锤的仙修还在哈哈大笑, 并揶揄:“未来的掌门夫人还是这么火辣,小心进门后被代掌门打屁屁哦。”   叶郁青“呔”道:“本掌门允许你们调戏我夫人了吗?没大没小!”   话虽是训斥,却带着不可一世的轻佻。   随即又是一阵哄笑。   兰皎撩开纱帐走出船舱,抬头望着修理过一次还不知收敛的好莱坞众人。   叶郁青站在一把屁股着火的宽大青剑上,像个二流子一样站没站相,咸湿的海风鼓动起他的长衫,露出没有系好的裤带。   他旁边有个眼生的男童,骑在一只大葫芦上。   男童没发声,但存在感很强。   兰皎觉得那个男童的目光有些诡异,不知是好莱坞原本就有的弟子,还是新入门的。   “叶郁青,我看见你的大肚腩了。”兰皎双手作喇叭状,声音响亮,“你还没到中年,就发福了,头顶大概也快秃了,好莱坞穷得买不起镜子吗?没有镜子也该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丑逼带着一群丑逼污染海上的空气,十盘灵薇香都掩盖不住你们的臭味。”   苍景空作为捧哏,适时接话:“我说什么味儿比臭鱼烂虾还难闻,寻了半天,原来在天上,要不是师兄提醒,我很难想象活人能发出这般腐臭的气味。”   叶郁青脸皮厚,没被兰皎的话激怒,笑道:“兰皎,听说你入大乘了,上来和我比划比划。”   兰皎扬起眉梢,懒洋洋道:“手下败将已经忘了被一剑穿肩的滋味吗?”   “……”手下败将四个字刺激到叶郁青,他脚下的青剑呈蓄势待发的倾斜状。   不等他出手,空中的云层忽然急速涌动,凝聚成锋利的云刃朝他刺去。   叶郁青没料到兰皎先下手为强,反应过来紧急应对,躲过了大片云刃,但不可避免地被划破了衣衫,显得有些狼狈。   叶郁青身旁的男童对他的遭遇视若无睹,云刃袭来时,男童骑着葫芦划了个圆圈,轻松避开攻击。   而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兰皎。   不动声色的突然袭击,看来兰皎并非循规蹈矩之人。   “你出门在外一直这么张扬?”男童问叶郁青。   叶郁青气呼呼道:“看到兰皎,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兰皎在船舱里,你透视看到他了?”男童嗤道,“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还自不量力的人。”   “嘿!”叶郁青一脸忿色,“你说你会替我报仇,让我为所欲为,现在怎么帮兰皎说话了?”   男童无语,甩给叶郁青一个你给老子闭嘴的眼神。   若不是需要一个正经身份混进会场,血衣儿早把叶郁青丢到海里喂鱼了。   他不屑与制杖为伍。   兰皎小小地惩戒了一下叶郁青,他以前说过见叶郁青一次揍他一次,言出必行。   御姐在舱内悠闲地撸小狻猊,小娃娃的叫嚣不足以令她失去掌门的风度……   好吧,这是假话,她被嚣张的傻逼气得捏碎了好几盏茶碗,若非兰皎拦着,她定会亲自教育叶郁青。   兰皎回舱,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御姐发现了,问他是不是被叶郁青影响了心情。   兰皎说不是,叶郁青就是一根搅屎棍,但他身边有个面生的男童存在感很强。   御姐说这几年神童好似不要钱到处都有,遥翎阁也有两个少年引人注目。你们这一代,英雄出少年啊。   兰皎点头。   正因如此,兰皎才没有高看自己大乘的修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登上蓬莱仙岛,空气中漂浮着微弱的灵力粒子,好些小仙修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   兰皎上岛后,那些小仙修也不贪恋空气中的灵力了,合上嘴巴,瞪大眼睛打量着他。   有个小姑娘脖子抻得最长,犹豫了好一会儿,害羞似的红着脸问:“你是传说中的兰皎吗?”   传说……我也成传说了吗?   兰皎忍了一下,没忍住欢喜的心情,灿烂笑道:“正是在下,姑娘有何指教?”   “没……不敢指教。”小姑娘看了兰皎一眼,迅速垂下眼睫,“听说你很厉害,是修仙界万里挑一的俊才,今日一见,果然俊……俊才。”   小萝莉蹦出来:“这位姑娘,不要对我师兄产生幻觉,他有家室啦。”   兰皎的笑容瞬间凝固。   小丫头你瞎说什么呢!隔墙有耳,虽然这里没有墙,但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不在乎名誉,可师门名誉不能毁,等下传来传去,又会变味!   兰皎心里正打鼓,御姐的话打消了他的担心,并且令他呆若木鸡:“我徒儿的确有道侣了,选择合适的道侣一起探讨仙学,共同进步,不失为修仙的好办法。姑娘根骨不错,也到了挑选道侣的年纪,我大徒弟你是指望不上了,但二徒弟尚未找到合适的道侣,姑娘可以考虑一下。”   随即,她把苍景空拉出列。   兰皎、小萝莉、苍景空三脸懵逼。   师父,你在干啥?这是名门评选大会,不是相亲大会啊喂!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那姑娘没料到自己打个招呼,竟然引出这么曲折离奇的事,小脸更红了,又惊又羞。   小萝莉抄手噘嘴,道:“师父,我和二师兄已私下结为道侣,你别操妈妈心了。”   这回轮到御姐懵逼。   孩子长大了,要自由结合了,我这当妈的老道姑却没有着落。   凄惨,太凄惨了!   这时,遥翎阁一行人从天而降。   遥翎阁主几次上燕云山拜会,大约和御姐关系处得不错,板正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门主别来无恙?方才听到你们在谈论道侣?”   御姐优雅地微转天鹅颈,想来个回眸一笑百媚生,海风却很不给面子地吹乱她的长发。   视线被阻挡,御姐有些搞笑地撩开敷面的头发,噗噗吹开红唇上胶着的发丝,柔声道:“无恙,无恙,阁主可安好?”   “老样子。”遥翎阁主的目光在御姐脸上绕了一圈,落在兰皎身上,越看越喜欢。   兰皎颔首,道了句“阁主好”。   遥翎阁众人都看着兰皎,师尊每日都会提到他的名字,像个人肉宣传器。   过于吹捧会令人心生排斥。   他除了长得好看,气质超群,能说会道,运气好突破大乘外,也很平平无奇嘛,哪里值得师尊天天吹。   遥翎阁主点头回礼,侧身向兰皎介绍自己的徒弟:“第一次拜访太贰门,你不在,徒弟们错过向你学习的机会,今日得见,我来引荐一下。”   “这是我的三徒弟赭天,四徒弟擎风……最小的徒弟昧离。”   遥翎阁主将十二人一一做介绍,兰皎很有耐心地认真记下,并发扬太贰门传统的热情,向他们伸出右手,要行握手礼。   这个礼仪很奇怪,但兰皎主动,大家都从善如流地和他握了握手。   只有龙曰天表情诧异地说:“这是什么礼数?”   “传递友善,消除生疏又不至于过分亲近的简单礼数。”兰皎说。   “从未见过,你自创的?”   “算是吧。”   兰皎能从短暂的身体接触中大概了解对方的灵力强弱,这次大会让兰皎颇有些心神不宁,让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龙曰天从不与外人肌肤接触,那种陌生的皮肤触感令他十分厌恶。   很多双眼睛看着他,他不给面子会让遥翎阁下不来台,他当然不在意这点,但现在与兰皎起冲突并不明智,所以他选择揖礼。   双手平举,微微弯腰:“久仰,见面不如闻名。”   这话不太友善。   兰皎眉梢轻扬,依然保持着微笑,收回悬空的手,与他一样行了揖礼,却没还嘴。   赭衣人提起的心落回原处。   他和兰皎手心相触的瞬间,发现兰皎有意在试探他的灵力。   作为魔将,又在遥翎阁潜伏两年,他懂得隐藏魔力和驾驭灵力,兰皎测不到他的真正实力。   而小魔头闭关修炼时,将一半魔力转化成灵力,若让兰皎测到,再当场质疑,以小魔头的脾性,怕是会原地撕破伪装,与他们起冲突。   赭衣人不希望计划发生变化,幸好小魔头耐着性子,化解了尴尬。   遥翎阁主没想到平日温顺的小徒弟会和初次见面的兰皎抬杠,或许是少年的血性不允许他落于人后,即便能力赶不上,也要用其他方式压对方一头。   可小徒弟不知道,兰皎的嘴上功夫一点不比他的修为差。   以三寸不烂之舌把青辰门执事长老气得吐血三升,当场蹬腿昏厥的就是他。   大概是兰皎给自己几分薄面,没有在这种小事上与小徒弟计较。   御姐怀里的小狻猊不安分地蹬爪子。   它认得龙曰天,深更半夜在燕云后山乱转,似有不轨之心。   御姐抚摸小狻猊拱起的脊背安慰它。   气氛有些微妙,御姐看着遥翎阁主,不想刚刚建立起的情谊毁于一旦,主动暖场道:“我看这位小姑娘秀外慧中,想给二徒弟结个道侣,没想到二徒弟有道侣了,唐突佳人非常抱歉。”   路人小姑娘突然被点名,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她身上。   她的脸色红中泛白,有点手足无措,退啊退的,忽然转身跑开。   事实证明御姐没有暖场能力,尴尬持续蔓延。   兰皎已经习惯被针对,尴尬二字早就从他的字典里消失了。   他笑着对遥翎阁主说:“阁主门下精英云集,藏锋四年,必能在此次大会中大放异彩。”   遥翎阁主谦虚道:“这话该我说才对,这届榜首非太贰门莫属。”   兰皎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龙曰天,不谦虚地说:“要么不来,来了就要保一挣二,阁主你说对吧?”   少年的骄气在兰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换着别人会显得轻狂,他说出来却能令人信服。   欣赏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完美的。   遥翎阁主连连称是。   闲话少倾,两派共同进入评选等候区。   每个参选门派都有各自的阵地,此时已有不少仙门落座,一眼望去全是白衣乌顶,若不是门派旗帜迎风招展,真看不出谁是谁。   太贰门就不一样了,万白从中一点花,衣服丑但人美,就很醒目。   在众人的注视中,兰皎从容淡定,脊背挺得比标枪还直,他还动员师弟师妹们昂首挺胸,拿出不落人后的自信气势。   在往届大会上垂头不敢露脸的苍景空,受到大师兄的鼓舞,微佝着背立刻打直,余光瞄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   这些关注曾经让他如芒在背,今日大师兄举着门派“贰”字旗,意气风发地向这些仙门展示来自燕云山的不朽荣耀。   信念带来耀眼的明光,照亮太贰门弟子脚下的路。 第70章 虞渊的大招。   按照流程, 先是各个门派按规模大小汇报近四年的发展,对修仙界有什么贡献和影响。   随后就该是灵力比试环节,最后才是掌门笔试。   但今年的大会流程有些变化, 将掌门笔试提前,灵力比试挪到最后。   理由是天气有变,风大浪急, 为了参赛选手的安全故而延迟。   赭衣人比较信天意, 心里生出些不安的想法。   龙曰天表示就算天下下刀, 该完成的计划还是要完成。   血衣儿在好莱坞的阵营里抱着葫芦打瞌睡, 心不是一般大。   赭衣人用灵力化出一只飞虫,向血衣儿传递信息。   耳边嗡嗡作响,血衣儿烦躁地用手挥了挥, 被飞虫扎了一下手, 才缓缓掀开眼皮。   飞虫在他的耳廓上停留了片刻,血衣儿坐直身体,歪头看向远处的兰皎。   九夷真人真的和他双修了,他们还结为道侣。真是千百年来最不可思议的奇闻。   兰皎是长得好看, 俊美中带着灵秀,便是坐在一众仙修中也是夺目耀眼的那一个。但这是九夷真人破戒的理由吗?   九夷真人的姿容举世无双, 血衣儿亲眼所见, 兰皎的美貌与之相比不值一提。不过, 兰皎倒是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但世上有趣的人何止兰皎一个, 九夷真人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定是在天悬洞里憋久了, 让兰皎近水楼台先得月。   遥翎阁主从太贰门带回消息, 说魔族有卷土重来之心, 他严令弟子加紧修炼, 并奔走于各大仙门, 想联合力量抵御魔族。   殊不知,他身边就潜藏着魔族两大强硬力量。   他以为自己在为修仙界做贡献,其实引狼入室尚不自知。   九夷真人也令人迷惑,被弟子出卖过一次,不在肃清内贼上下功夫,大老远跑去魔域索要业火魔印的解药。   既然他和兰皎双修了,业火魔印应该转移到兰皎身上了,他是舍不得兰皎受苦才这么做的吧。   啧,痴情果真令人降智。   兰皎魔印在身,小魔头和赭衣人控制他的胜算就很大了。   只要控制住兰皎,九夷真人就有了软肋,或许能束手就擒。   捉住这对实力强大的鸳鸯,还有谁敢站出来说抵制魔族的话?   谁说谁死。   名存实亡的修仙界该消失了。   血衣儿看着兰皎脑补了很多,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单独行动的必要,不如先袖手旁观,看他们能不能控制住兰皎。   兰皎拿着灵力比试场地的说明地图,认真分析每道关卡的难易程度,好给师弟师妹们安排合适的位置。   比试场地有点像猎妖大会,里面遍布充满攻击力的飞禽走兽,虽是灵兽但作为守关NPC,它们一定会尽职尽责地给入场仙修们出难题。   苍景空和小萝莉有猎妖经验,兰皎不担心他们,初见世面的小小师弟师妹们让兰皎放心不下。   因为有条坑爹规则,初级仙修与高级仙修的试炼场地不一样。   简而言之,兰皎不能和他们走一路。   大乘期的仙修单独一队,面对的不仅仅是最高级的灵兽,还要和同级别的仙修争夺资源,最后拿到极乐鸟翎翅的人获胜。   兰皎有点佩服主办方的头脑,这搁现代就是逃生游戏。   唯一不同的是,这场游戏不用死人,觉得自己扛不住可以随时退赛,但分数也随之清零。   所有人都想为自己的门派争气,谁又甘愿作为失败者退出比赛呢?   兰皎抬起头,环视全场,这层叠的白衣中藏龙卧虎,光凭肉眼难以分辨良莠,大家都知他是大乘修士,他却不知对手是谁。能明显感觉出实力超凡的只有好莱坞那个骑葫芦的小男童。   血衣儿与兰皎的目光远距离碰撞了一下,迅速转移。   兰皎收回目光,摸着胸口上的玉鱼,有点想虞渊了,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   魔域·炼药室。   虞渊参照方法,运用灵力将心头血的药引注入炼制的解药中。   关键的最后一步需要天魔秘术来完成,这就非龙霸天不可了。   虞渊打开密室门,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龙霸天和那个伪装书生不在门外等候不足为奇,守卫也不在,就很反常。   虞渊想了片刻,折返密室,从丹炉中取出即将完成的解药,小心地放在木匣子里贴身保管好,从容淡定地走向通往魔宫大殿的路。   迎接他的可能不再是卑屈奉承,而是……   血气,虞渊嗅到空气中飘来浓郁的血腥气,长廊转角的墙上映着一个踉跄后退的声音。   那个身影面对的是一团,或者说一群暗影。   虞渊止住脚步,那个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他听到一个不愿听到声音:“你们不告诉我师尊在哪里,我就把你们的魔宫一间间捣烂!”   鬼千户沉沉笑道:“希望你的能力撑得起你的话语。”   “就算死,我也要找到他!”   虞渊目光微动,蹙起眉头。   元韫太执着。   如兰皎所说,你该求原谅的不是我,你为我闯魔宫,我也无法替那些死去的弟子原谅你。   你的胆量来得太晚了。   元韫退着退着撞到一个人,回头一看,眼圈瞬间就红了。   难以遏制的复杂情绪齐齐上头,想用手去抓虞渊的衣袖,又怕自己手脏玷污了他的高洁。   鬼千户带着乌泱泱的魔军包围过来,看到虞渊并没多惊讶,还有模有样地朝他施了个礼。   元韫低垂的头在看到魔军的刹那立刻抬起,眼睛里迸射出深蓝的狼眼之光。   他挡在虞渊身前,略显单薄的身躯倔强地挺直。   元韫身上有刀斧之伤,也有被魔法击中的伤口,腐化的皮肉流出黑红的血水,一看就知他不是鬼千户的对手。   但他就这么“狂妄”地当起了保护者,可笑又可悲。   虞渊绕过元韫走到前面,颀长的身形像保护伞笼罩着元韫。   他说:“龙霸天做好决定了?”   这话无头无尾,只有鬼千户听得懂。   鬼千户和龙霸天出了密室,龙霸天的态度就有了很大的转变,受压迫太久的魔尊这次被九夷真人的强势彻底激怒了,二话不说就调集魔军,要在九夷真人出来时与他决战。   龙霸天没有多少把握战胜九夷真人,但炼药会消耗九夷真人的灵力,而且他闯魔域时采取的是近身肉搏,偶尔用几招小仙术,不知是他故意而为还是灵法战力大不如前。   龙霸天的血性被他激发,哪怕只能挫一挫他的锐气也要为魔族尊严而战。   魔军集结时,又一个外人闯进魔域,要找师尊……   魔域何时成了随来随走的集市?鬼千户下令魔军们拿那小子开刀。   那小子出乎意料地顽抗到现在,还与九夷真人碰面了。   鬼千户长长一叹:“九夷真人,魔君畏惧你,看到你就很痛苦,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只能不自量力地挑战你。为了一颗解药,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值得吗?”   虞渊的面色波澜不惊,没回答鬼千户的问题,再次询问:“天魔秘术可杀人亦可救人,龙霸天选择杀还是救?”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鬼千户的身体逐渐淡化,魔军也变换阵型,准备开战。   元韫伏腰曲腿,这是部落勇士应战时的标准姿势,   同时他的身体发散出灵力,形成明亮的保护结界,将魔军隔绝在外。   虞渊已经没有耐心和时间和这些魔人耗着,挥手消除元韫的结界后,脚下亮起空、断、绝、灭四字灵印。   空字浮出,所有魔宫建筑突然消失,所处的地方变成苍茫的平原,万千魔军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被一只强力的手扼住了脖子,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令他们自乱阵脚。   断字浮出,骨骼碎裂声此起彼伏,魔军甚至来不及自我保护,就歪着脖子从战马上跌落。   绝字浮出,瘫倒在地的魔军们身体内浮出颜色各异的魔丹。   灭字浮出,魔丹碎裂,看起来气势汹汹的魔军全员死绝。   这一切来得太快,几乎在眨眼间完成,鬼千户没料到虞渊一出手就发大招,忙用尸虫傀儡术将这些丧命的魔军拉扯起来,向虞渊发动尸魔攻击。   尸魔术威力不强,胜在能打消耗战。死人没有知觉,哪怕缺胳膊少腿儿,只要站得起来,就能前仆后继地物理攻击敌人。   元韫没当观众,这些傀儡他能应付。   虞渊没在小喽啰身上浪费时间,他的目标是用了魔隐术藏在鬼千户身后的龙霸天。   “在我用九州同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虞渊道。   九州同是虞渊的终极大招,他只用过一次,那一次龙傲天死,魔族几乎灭族。   在龙霸天梦魇里出现的场景终究要变成现实。   龙霸天在九夷真人的阴影笼罩下,瑟瑟缩缩活得没有质量,现在终是硬气了一回:“你欺我太甚!将业火魔印嫁祸于人,良心不安便来祸害我族。我一再退让也无法换来我族的太平,今日就和你决一死战!”   虞渊扯了扯嘴角。   从前不与你们算账,是万念俱灭,一心坐化,没心情想其他事。   现在心有所系,魔修又屡次在皇城作乱,你龙霸天管不住手下人,还倒打一耙。   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心慈手软的九夷真人,也是托了你们的福,用业火魔印释放出我的人性。   那一面虽是邪念所聚,但他让我释放了自己,兰皎能接受他,我便能接受他。   虞渊缓缓抬起右手,空间骤然紧缩,风云在他指尖汇聚,坚硬的地面一寸寸龟裂,巨大的轰隆声滚滚而来。   天地一线,只要虞渊划动手指,整个魔域就会分裂崩塌,埋入地下。   龙霸天也使出绝招天魔秘术,八重天魔秘术可以撑开天地,暂时能保魔域安全,但已经腾不出手发动攻击。   鬼千户终于见识到传说中那毁天灭地的大仙术,又见龙霸天吃力地接招,已然后悔不该冲动做出错误的抉择。   情急之下,他大喊:“九夷真人你不顾修仙界的安危了吗?你若毁了魔域,二殿下和两位魔将同样会毁了修仙界。昨日他们已混入蓬莱仙岛,二殿下的天魔秘术已炼至九重,你放过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虞渊下划的手指骤然一顿,冷冷道:“二殿下是谁?”   “魔尊的亲弟弟龙曰天。”   虞渊避世后,龙霸天才把龙曰天从埋骨地接出来,虞渊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见虞渊停了手,鬼千户又道:“我们给你解药,再续订互不侵扰盟约,和平解决此事可好?”   虞渊的眼中一片阴翳,张开的手指慢慢收拢成拳,空间的压力再度增加,地层断裂,隐约可闻苍茫深处传来妇人稚儿惊恐的哭喊声。   龙霸天的魔力逐渐不支,冷汗满额,青筋臌胀地似要炸裂。   就在他们以为虞渊要执意毁了魔域时,令人绝望的压迫感消退,一根缚魔绳破风袭来,将两人捆得结结实实。   虞渊拧着两人赶赴蓬莱仙岛。   元韫解决完尸魔军团后,急速跟上。 第71章 我对明月的信任坚不可摧!   掌门笔试环节, 御姐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上届评选大会她就凭实力斩获第一。   四年过去,虞渊完善了仙书, 又通过兰皎间接教了她许多空白的知识,满分的答卷令同场考试的男掌门们汗颜。   加上猎妖大会兰皎获得的云岫旗在太贰门的比分栏上迎风招展,领先的优势很难撼动。   这届修仙名门评选大门仿佛成了给太贰门雪耻的存在。   有人服, 有人不服。   等了大半天, 天色依然灰暗沉重, 没有半点放晴的意思, 汹涌的海浪像被一根无形的棍子搅动着,形成巨大的旋涡。   蓬莱仙岛前方百丈处还有一座轮廓模糊的岛屿,那里是本次大会的灵力比试场地。   “这种鬼天气会加大比试难度。”有人道。   “是啊, 光是从这里去对面那座岛, 就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我们的灵力在天怒风暴面前微不足道。”   “最好休息一夜,明日再比。”   “我倒觉得即刻出发为好。迟早要过这一关,早去早回,省得心绪难宁。”   众仙修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对天气的不满, 主办方召集各派掌门商议此事。   商议结果——延迟比试,翌日视情况再定。   上千名仙修滞留蓬莱仙岛, 虽不至于拥挤, 却过于热闹。   随处可见的篝火, 照亮了仙修们的脸, 许多神交已久的人相互打过照面后再舍不得离开, 三两成群, 四五一队地交谈起来。   也有很多人想认识兰皎, 踌躇着要不要主动上前打招呼。   兰皎是个被人间烟火养大的人, 光聊天不吃饭时间很难捱。这种篝火晚会最适合烧烤, 一群被他的厨艺折服的小师弟师妹们眼巴巴地等着他投喂。   他从摇摆不定的船上取回食材,在众人惊奇的眼神中淡定自若地架起烧烤架,烤起肉来。   有人诧异道:“兰皎不是已入大乘了吗?不辟谷?”   有人说:“从未见过大乘仙修食五谷,不忌荤腥,他怕不是个假大乘?”   “遥翎阁主亲自散播的消息,会有假吗?”   “他入没入大乘我不知道,但我亲眼见过他的实力,确实令人震撼。”   这些嘴碎的话一字不拉的钻进兰皎耳朵里,他置若罔闻,懒得计较。   血衣儿蹲在海边往葫芦里灌水,赭衣人和龙曰天在海滩上漫步,三人不期而遇。   血衣儿老神在在地摇着葫芦,将海水化为淡水后,仰头喝了几口,将葫芦递出:“喝么?”   龙曰天没反应,赭衣人倒是伸手接过葫芦,却没喝,问:“你一个人不孤独吗?”   “你们不是在我身旁吗?”血衣儿笑着说。   龙曰天缓缓开口:“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的是哪条道?”   “我只为强者服务。”血衣儿答非所问,拧着衣摆上的海水,说,“我被迫走上修生养息的道,甚是无聊,冒昧问问二殿下走的什么道?”   龙曰天也答非所问:“你眼中有强者吗?”   “应该……有吧。”血衣儿扫了扫远处的仙修,又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声道,“九夷真人或许就是那个强者,几百年来敢独自闯魔域的人只有他。你猜他现在是被魔尊擒了,还是已经往我们这里赶了?”   “你希望是哪种结果?”   血衣儿耸肩:“我希望他赶来时身负重伤,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倒他。二殿下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龙曰天左边嘴角向上倾斜,纯洁的白衣衬得他暗魅的表情越发怪异:“九夷真人属于我,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包括你。”   血衣儿歪头看着龙曰天,看了半晌,哂笑:“你见过九夷真人吗?还是说你凭感觉给他画了一幅肖像供你意淫?黑暗魔子和圣洁仙修的组合确实有些刺激,但你忽略了兰皎的存在。他已经染指九夷真人,你能拿他怎样?杀了他?”   “杀他是迟早的事。”龙曰天的声音下沉就会出现苍老的音调,“但在杀他之前,我会让他尝尝诛心的滋味。”   再强的人一旦有了缺点就会变得脆弱,情字是最好的杀手锏。   血衣儿从赭衣人手上拿回葫芦,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二殿下的志气我早已耳闻,要魔将服你,必须拿出实力给我们看。垒骨王座谁都可以座,只要他够强。”   “你服不服我,我并不在意。”龙曰天说,“我过来与你说话,是告知你要么和我结盟,要么袖手旁观,岛上的仙修你可以杀,但九夷真人和兰皎你一个都不能碰。”   “我倒乐得清闲。”血衣儿将盛水的葫芦变大,骑上去,动了动鼻子,“好香的烤肉味儿,我去讨口肉吃。”   血衣儿飞走。   龙曰天不喜不怒的脸色遽然变得狰狞,喉头处咯咯作响,看来气得不轻。   他表面不在乎受不受认可,其实内心深处急切渴求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不管用什么凶残的方法,他都要成为别人眼中的强者。   血衣儿骑着葫芦飘在天上,看到好多人围在一个大篝火堆旁,被烤得油光水亮的全羊散发着诱人焦香。兰皎手持弯刀,正在分肉。   兰皎真是别具一格,血衣儿打算下去分一杯羹。   就在他准备降落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突然失控,连人带葫芦冲向兰皎。   急速的风迎面袭来,兰皎手腕一动正要发力将不明物体挡出去,就见那个骑葫芦的男童双膝跪地,在沙地上滑行数米,拜倒在自己面前。   兰皎:“……”   血衣儿:“……”   兰皎莫名其妙道:“你在给我拜早年?”   血衣儿:“…………”   兰皎递给他一块羊腿肉:“见者有份,不必行此大礼。”   血衣儿:“………………”   远处的赭衣人扶额,哭笑不得:“二殿下,你小惩血衣儿,不用给兰皎抬身份吧,血衣儿恐怕要气死了。”   龙曰天呵了声:“是他自己想去讨肉吃,与我何干。”   场面非常尴尬。   一大群仙修目睹血衣儿从天而降朝兰皎行跪拜大礼,这么大张旗鼓地跪舔兰皎,他是第一个。   好莱坞弟子脸都绿了,这个新来的小娃儿平时说话叼得不行,露那几手法术也很新颖,大家都以为他是个王者。结果当众丢脸,青铜无疑,还不是倔强的那种。   血衣儿长得小巧,模样也有几分玲珑,饱含水分的大眼睛眨巴几下,就像隔壁老王家的熊孩子,做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他拍干净手上的沙子,真的接下兰皎递来的羊肉。   一个敢递,一个敢接,接的那个还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场面迷之尴尬。   兰皎继续分肉,用余光打量着血衣儿。   这个表面人畜无害,甚至带点童真的男童,绝非等闲之辈。   在海上已经见过他的机警敏锐,现在当众出糗却面不改色,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接受馈赠但不发一言,反而比羞赧解释更好地化解自身的尴尬。   这种冷静沉着远远超出他外表给人的虚假年龄。   血衣儿吃了几口就停下,向兰皎道了声谢,带着没啃完的羊腿走了。   他早已火冒三丈,再不离开那个包围圈,可能会抑制不住地现原形。   在四肢百骸流动的痛没有消失,但比先前减弱了些。血衣儿此刻才知自己中了寻魔蛊。   龙曰天不是脑子进水的傻子,我低估他了!他何时对我下的蛊,我竟丝毫未觉?   血衣儿望向沙滩,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翌日,天气转晴,海平线上溢出一抹橘红色朝阳,白色海鸥鸣啼着在岛上回旋,海风温柔。   各门派参赛队员整装待发,以修为高低排队等候去比试场地。   先出发的是元婴以下的小仙修。   这部分人很多,几乎占了参赛者的绝大部分。   接下来是元婴至出窍。   有四五十个。   再下来是分神至合体。   到这个修为境界的就比较少,最有十几二十个。   让兰皎诧异的是,那个葫芦男童竟赫然在列。   不会吧?叶郁青是分神二期修为,那男童竟然低叶郁青一级。   兰皎一直很相信自己眼光,这次居然翻车了。   血衣儿的境界无法用仙修的标准来衡量,他之所以站出来是默认了龙曰天的安排,不去搅局。   叶郁青用手肘撞了撞血衣儿:“你是不是站错了?”   血衣儿淡然道:“没错,我刚入分神期,之前一直在骗你。”   “…………”叶郁青整个人都不好了,若不是要保持见鬼的风度,他必会把这个小骗子狠狠揍一顿。   说要帮我收拾兰皎,说会让好莱坞稳定在名门前五,说……说他妈的都是假话!   叶郁青气得发抖,血衣儿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目光瞥向大乘期仙修。   除了兰皎、龙曰天、赭衣人,还有三个老不死的。   兰皎再次暗暗诧异,遥翎阁竟有两位大乘仙修,真人不露相啊!   那个长着典型正派脸的赭天,兰皎测过他的实力,绝非大乘境界。   那个昧离,反骨都长在脑门上了,也能入大乘?   兰皎的戒备升至最高等级。   三个白胡子老头看着三个年轻后生,心理活动也非常丰富,就不一一赘述了。   龙曰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看着兰皎,露出微笑。   兰皎还以微笑。   “你准备好送死了吗?”龙曰天笑着说出狠话。   兰皎保持着笑意,眼神却是冷的:“遥翎阁主和善可亲,你为何如此暴戾?”   “看你不顺眼。”龙曰天状做无辜地咬着手指甲说,“就这么简单。”   兰皎露出了然的神色,没事找事,怼人可是我的强项。   “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龙曰天果真被兰皎怼得怔住了。   回过神来,他说:“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知晓死期将近便可。”   兰皎遇到过很多找茬的人,狂妄得如此认真,唯独面前这一人。   “明白你的意思了,”兰皎说,“出手就往死里干,比赛第一,没有友谊,我一定奉陪到底。”   比试通道开启,兰皎率先进入,龙曰天随后。   他看着兰皎的后背,又忍不住加快脚步上去哔哔:“你的人生有遗憾吗?”   兰皎瞥他一眼:“没有,我很快乐。”   “你心上有人吗?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啊。”兰皎好笑道,“我们不熟,甚至即将为敌。”   龙曰天不管兰皎如何作答,自顾自话:“你和九夷真人双修的事传遍修仙界,你感到很荣耀吧?”   “九夷真人?”兰皎眼底划过一抹异色,指着龙曰天的脑子,问,“你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吗?九夷真人避世清修,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龙曰天粗暴地拍开兰皎的手:“我既然这样说,就对你们的事知根知底,不需你承认。”   “你是何人?”兰皎看了看四周,沉声问道。   兰皎的情绪波动让龙曰天看到破绽,他停顿了少倾,说:“我是一个比你更了解九夷真人的人,他的过往经历我无所不知。”   兰皎挑眉:“所以?”   “我要杀你的真实原因是你横刀夺爱。”   兰皎骤然停下脚步,平静的心湖因龙曰天的话泛起波澜。   这时,兰皎的脑子里响起一道媚浪的声音:“刚欣赏完奇异世界的光怪陆离,就听到令人兴奋的消息。新欢旧爱谁才是九夷真人的最爱?”   “闭嘴!”兰皎呵斥欲魔,“没有旧爱,此人有妄想症!”   “你怎么知道九夷真人没有旧爱?”欲魔毕竟是魔,业火魔印转移时那一击重拳,让三魔意识到它们终于可以和外界联系了。   之后,龙曰天几次通过天魔秘术接触三魔,让他们寻找兰皎的弱点。   可三魔寻遍兰皎的记忆,除了某些时段零碎的忧伤,这个少年没有刻骨铭心的伤痛。   他父母离世时他尚不懂事,他亲人又是个粗神经,把他也带成粗神经,二十来年他伤心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有过难捱时刻,一觉醒来他又满血复活,灿若骄阳。   找不到心伤,三魔便寻兰皎的欲望。   他的欲望倒是纷繁众多,尤其贪恋美食,还有什么游戏最高段位,当全寝室的爸爸,篮球赛得第一,长大后开挖掘机……   除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欲望,他还想谈恋爱。   想谈恋爱就是有结连理之心,但他有龙阳之癖却不自知,找了个瞅着顺眼的姑娘吐露倾慕之意,姑娘问他奥特曼和我,你选谁。他反问那姑娘,奥特曼能拯救世界,你能吗?   从此以后记忆中再没有任何情窦萌动的时刻,直到九夷真人出现,他的感情世界才变得精彩纷呈。   所以九夷真人是他格外珍惜,用心保存,唯一可利用的弱点。   欲魔的话兰皎一时没答上来。   他怎么知道?他确实不知道,虞渊避世前的人生他没有参与,传说多种多样,他也做出脑残粉一样的举动,挑自己愿意信的信。   这样做信念的地基才能稳固。   虞渊离开大半月,隐藏了行踪,若是去处理元韫的问题,没必要这么神秘。   难道他去魔域了?去魔域干什么?一人单挑整个魔族吗?为何?没理由这么做啊?毕竟已经说好联合修仙界的力量抵御魔族,这个时候逞英雄不是他的风格。   生出一个猜测否定一个猜测,这十几天兰皎就在猜测与否定中渡过。   这段精神波动给了三魔可乘之机。   欲魔不会给直球,吊胃口才能引起宿主的探究欲,和龙曰天打配合。   “我们在九夷真人的精神世界里渡过了几百年,他不会像你这样和我们对话,沉闷无趣的灰白世界令我们好生无聊,但某个时间段,他的精神异常亢奋,情窦之花绽放,我们才有了精神粮食。”   “何时?”兰皎努力克制紧张,淡淡问道。   欲魔当然不会说遇到你的那一刻,时间线向前推移,把兰皎排除在外。   “五百三十年中秋第二日。那日有个少年误入天悬洞,看到九夷真人倒在莲池里。少年扶起他,他的神智尚不清醒,刺骨的寒冷让他急需温暖的依靠。”   说到此处,欲魔故意停顿,给兰皎瞎想的时间。   过了片刻,欲魔又说:“那种需要你经历过,不用我多说。之后,少年在天悬洞中陪了九夷真人一年,突然却不告而别。九夷真人的情窦之花迅速枯败,真正的心如死灰是因那个少年的离开。”   兰皎剧烈起伏的心情突然像死水一般平静下来,毫无波澜。   这出乎欲魔的预料。   怎么?你也心如死灰了?   兰皎酝酿了半晌,坚定道:“你的故事编的不错,但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信不信由你。”欲望嬉笑道,“新欢旧爱的恩怨情仇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我看热闹就好。”   兰皎和欲魔对话时静止不动,龙曰天一看便知计划正在顺利实施中。   待兰皎的目光恍惚了一下,龙曰天突然出手攻击他。   那一掌没下狠劲,他不想这么快送兰皎走。   兰皎被一股浑浊而又强大的灵力震出几十米远,后背折断了十几根儿臂粗的大树。   兰皎单膝跪地,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渍,幽深目光中迸射出从未有过的仇恨。   “这一掌打的是你鸠占鹊巢!”龙曰天骄狂地挑高眉峰,锐利的眼神锋芒毕现。   “是谁鸠?谁是鹊?”   龙曰天没有回答兰皎的话,他站在原地没动,危险却出现在兰皎身后。   兰皎再次被震飞,落到刚刚“出门迎客”的灵兽面前。   灵兽头上蹦出三个问号,这才第一关,怎么就内斗起来了?   灵兽看着兰皎,思考这里需不需要自己守关。   “这一掌打的是你痴心妄想!”   灵兽从未听过大乘仙修有这般阴冷狠毒的声音,抬头张望,却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就在灵兽纳闷之际,强冷的厉风吹得毫无防备的它差点现场表演翻跟头。   两道灵光在它眼前激烈相撞,产生无比刺眼的光源,难以抵御的冲击力须臾就将它的毛发脱得干干净净,甚至掉了几颗牙。   这还只是旁观的误伤。   灵兽想也没想,迅速躲回安全区瑟瑟发抖。   四年而已,大乘仙修已不讲武德,出手便是杀招?   多大仇多大怨啊!   兰皎精神不集中吃了两掌,终于清醒。在龙曰天出第三掌时,迅速捕捉到他的真身,出手还击。   兰皎的灵力至臻纯粹,蕴含天地灵气,攻击的同时附带净化力。   烟云消散后,龙曰天的伪装已然消失,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一边白皙一边暗黄的阴阳脸,暗黄的脸颊上有一大片森绿的鳞状疤痕。   他的眼睛也是绿的,瞳孔比正常人大一圈,看起来像野兽的眸子。   他嘴角翘着,露出一颗锋利的小尖牙。   兰皎懂了,但他没问,缓缓挺直脊背,甚至扬起嘴角。   龙曰天知道他会反击,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的嘴角还在上扬期间,龙曰天的身体已经飞出去了,和他之前同样的姿势,但后背撞断的大树多了一倍。   这片密林里的树木倒塌一大片,形成两条长短不一的沟壑。   “这一掌打的是你无中生有!”兰皎用龙曰天的语句反击他,清亮的声音在空中循环回荡。   龙曰天还没来得及找到兰皎实体的位置,力量更大的一掌已经落在他胸上。   这一次他的身体直接撞破分隔空间的结界,落在另外三个白胡子老仙修面前。   三位老大爷没见过这种人形灵兽,以为是蜥蜴幻化的,直接打了一套组合拳。   龙曰天被揍得遁地隐形,兰皎追过来,看了看地上的大坑,仰头道:“这一掌打的是你狗胆包天!魔修竟敢混入修仙界,今日让你有来无回。”   大爷:“适才那东西是魔?”   兰皎点头:“那魔修实力不俗,三位仙长谨慎为好。”   大爷捻须望了望四周:“他敢进大乘比试区,必是做了充足准备,我们四人同行,搜捕他。”   兰皎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有帮手比单打独斗强。兰皎从来不是个人英雄主义,团结就是力量这首歌他从小听到大。   龙曰天在暗处里嗤了声,手指上燃起一簇冥火。   他的秘密武器该出场了。 第72章 终章。   潜藏在深海几百米处的万蛊尸魔接到主人的召唤, 极度兴奋,海面掀起几丈高的惊涛骇浪。   巨大的旋涡出现在比试岛屿周围,超强的震感令整座小岛面临风雨飘摇的处境。   元婴以下的小仙修纷纷抱团, 不明所以地猜测是不是喜怒无常的大海又在发脾气。   血衣儿杀死守关的灵兽后,正无所事事,万蛊尸魔散发的魔气令他会心一笑。   叶郁青没眼力见, 傻不唧唧地往血衣儿的刀口上撞。   质问的话语还未出口, 就见血衣儿身着的白衣不知为何像泼了鲜血一样艳红, 变成利爪的手指毫不费力地贯穿他的胸膛。   一进一出, 叶郁青的胸口就成了一个空洞的大洞,跳动的心脏滚落在地,还连接着一截不安鼓动的脉管。   叶郁青猝然倒地, 血衣儿微笑着翻转他的身体, 一双利爪同时插入他的后腰,再抬起时,手里多了一对血淋淋的腰子。   血衣儿舔了舔嘴唇,在叶郁青惊骇不甘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生吃了他的灵根。   元婴如何?不过是任我践踏的蝼蚁。   血衣儿在元婴比试区展开血腥屠杀。   兰皎这边, 龙曰天始终不现身,但浓烈的魔气已经染黑了青天。   脚下的地面不住地颤抖, 巨大的轰隆声振聋发聩。   一只遮天巨手在模糊不清的黑雾中朝兰皎袭来。   兰皎准确地避开巨手, 掠影剑出窍, 合成一把光明巨剑, 剑起手断, 沉闷的咆哮声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传入岛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万蛊尸魔捶打地面, 断手再次长出新肢。   三位大爷各出仙术, 与万蛊尸魔缠斗起来。   兰皎也没停下, 穿梭在尸魔周围, 观察他的死穴在何处。   这时,遥翎阁的赭天慌慌张张地出现,有模有样地攻击了几下尸魔,问兰皎发生了何事,这个带着魔气的怪物是哪里来的,他的师弟昧离不见了,是不是被这个怪物吃了。   兰皎对赭天存疑,他故意隐藏实力,或许和那魔修是一路人。   兰皎突然对赭衣人出手。   赭衣人硬生生接下兰皎的攻击,他知道兰皎在试探他,而且不会下重手。   赭衣人被打得吐血,捂胸惊诧:“你为何敌我不分?”   “你师弟是魔,你不知道吗?”兰皎说。   “你说什么?!”赭衣人卖力地演出震惊,不可思议的样子,“不可能,我师弟是身家清白,是我引荐他入遥翎阁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大乘仙修就这几个,我会认错?”兰皎揪住赭衣人的衣领,“你为何对我隐瞒实力?难道你也是魔?”   “你血口喷人!”赭衣人挣扎道,“大乘比试,各自为营,为了夺得最后的胜利,我隐藏实力有错吗?那你为何试探我?难道不是想知己知彼?”   赭衣人很会圆话,兰皎暂时找不到他的破绽,遂道:“杀了这魔物。”   赭衣人没拒绝,点头道好。   兰皎留心观察赭衣人有没有尽全力对抗魔物,结果令兰皎抽了口凉气。   不知赭天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是临阵发挥失误,他蓄满灵力的一击确实打得魔物支离破碎,但魔物可无限复原,他得手后没有后退思考如何寻找魔物的要害,反而像个找死的傻逼往魔物的血盆大口里飞去。   然后就是鲜血迸溅的残忍场面,他被魔物活生生嚼了,残肢肉块吊在魔物的嘴边,画面血腥到无法直视。   暴走的魔物很快又将三个老仙修打残,四个比试区的结界被魔气冲毁,还活着的人终于见到彼此。   兰皎看到整个小岛已血流成河,他所处的大乘比试区反而成了相对干净的地方。   太贰门的弟子们已经少了好几个,萝莉和苍景空保护剩余的人,他们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兰皎的心情比这暗沉的天气还糟糕,血洗小岛的罪魁祸首血衣儿他见过一次。   现在血衣儿骑在葫芦上,举着滴血的内脏向兰皎扬武扬威。   “兰皎,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他说,“你是不是后悔没有早点认出我?但不能怪你有眼无珠,魔族的换形术很难识破。”   “中原风光秀美,我来一次就流连忘返,不想离开了。你们修仙界能不能给魔族让路,让我们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你们也配?”兰皎给剩余的仙修竖起保护结界,他却站在结界外。   魔修的杀伤力太强,真要动手杀人,这道结界形同虚设,所以兰皎独自在外,像血衣儿明示,要碰他们,先与我交手。   血衣儿暂时没有交手的意思,他要给龙曰天的出击做足铺垫。   血衣儿半躺在葫芦上,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抖动:“我们为何不配?中原本就是我们的家,你们占了我们的地盘,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真是厚颜无耻。”   “别以为凶残、嗜血、以杀戮为乐是魔族独有的行为,你们的祖师爷当年屠戮魔族,残杀同门时可不比现在的场面好看到哪里去。兰皎,你和这样的人双修有没有羞耻心?”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尤其是苍景空和小萝莉,到现在才知道明月就是师祖。   兰皎不与血衣儿多说,但他也没有贸然动手,这个小岛离蓬莱仙岛并不远,这么大的动静那边不可能没有察觉。   兰皎不怕死,但他想让身后的人都活着离开这里。   血衣儿话匣子打开逼逼个不停:“兰皎,你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去了哪里,在干什么吗?”   这些问题之前那个魔修问过一次,血衣儿再问意图就很明显了。   现在有能力与他们对抗的只有自己,他们知道我魔印在身,想扰乱我的思维,借魔印控制我。   兰皎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诡计。   兰皎闭口不言,血衣儿自顾自道:“我来告诉你吧,九夷真人去了魔域,他欠我们二殿下的情,良心难安,不远万里去求原谅。”   “你胡说!”小萝莉愤愤不平,“师祖避世清修,何来与魔人有染?你编的故事荒谬恶心至极!”   血衣儿瞥了眼小萝莉:“你这小女娃知道多少?你师祖化名兰明月与你们朝夕相处,你不是到现在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小萝莉顿时哑口。   血衣儿扬声道:“你们信与不信都无法改变事实,我与二殿下之所以来中原,就是要报九夷真人违背誓约,移情别恋之……”   话未说完,兰皎腰间的骨扇掠影突然出鞘,以风雷之速刺向血衣儿。   血衣儿侧身翻滚,掠影剑刺穿葫芦,锋利剑尖离他的眉心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   幸亏知道兰皎喜欢偷袭,血衣儿才能从容应对。   “怎么,听到不想听的事,恼羞成怒了?”血衣儿弹了弹掠影剑,剑身沾到他手上的鲜血开始震颤嗡鸣,却陷在葫芦里拔不出来。   兰皎施法的动作突然变得迟钝起来,灵力运行受到阻碍,汹涌澎湃的灵气找不到出口,全部回溯到灵根。腰部仿佛承担了千钧重压,拖着他整个身体往地下沉陷。   “三魔!”兰皎咬牙切齿,业火魔印令他受到灵力反噬,身体逐渐石化。   欲魔:“宿主,感谢你带我们参观你的精神世界,很精彩,但主人让你今日死,我们不能抗命。”   兰皎怒极反而镇定下来。   他想到自己和虞渊的一段对话。   “明月,我最近偶感灵力不受控,若出差错被灵力反噬,会不会走火入魔啊?”   “会。若真受反噬,你记住静心守灵,纳气入体,引气环脉,通达周天,往复五六便可化解。”   “好哒。”   寻常的讨教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兰皎按照虞渊教的方法尝试疏通灵力。   果然有效!   腰部的重压感逐渐消失,失去知觉的麻木身体也有了存在的感觉。   兰皎剑指一绕,陷在葫芦上的掠影剑猛地拔出,回到骨扇剑匣内。   兰皎挣脱魔印的控制,龙曰天目光一沉。   有意思,兰皎的定力竟不输于九夷真人。   那么,就再诛他的心。   万蛊尸魔释放出浓黑的魔雾,血衣儿“功成退身”,被活嚼了的赭衣人和隐身潜藏的龙曰天粉墨登场。   一阵清风吹散魔雾,庞大的万蛊尸魔好像突然受到惊吓,咆哮着沉入海中。   朗空中,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逐风而来,停在众人看不清面目的淡彩云霞中。   虞渊终于回来了!   兰皎心跳加速,有种相隔几世的恍惚感。   即便已和他亲密无间,可每次见到他依然有着强烈的感觉。   “明……”月字还没说出口,有人已快兰皎一步,飞到空中与虞渊遥遥相对。   那人已经不是遥翎阁的昧离,他头戴螭璃冠,身着兽面黑锦袍,气势汹汹地指着虞渊:“九夷真人,一别经年,你可还记得我?”   虞渊没有说话,面前的云霞缓缓流动,露出一只微垂着的凤目,但很快又被云霞遮掩。   “不说话就是记得了?”龙曰天哼道,“听说你去魔域找我?作甚?道歉?”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九夷真人如何作答。   一个是修仙界新秀,一个是魔族少年,他惹了两笔不可兼容的风流债。杀戮之恶名尚且没有随岁月流逝淡化,现在又新添情仇。   众人的心情有点难以言喻。   虞渊依然未答,像个幻影矗立在云端。   龙曰天冷冽的表情忽然展开,咧嘴笑了,声音温柔带着撒娇的语气:“哥哥,你为何不说话?你惯于沉默,但对我总是侃侃而谈。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这里人多?我不计较你朝三暮四,只要你做出最终的选择,我便不计前嫌,原谅你。”   兰皎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越看越陌生的虞渊。   他是沉默,但眼没瞎啊!看着岛上血流成河竟然无动于衷。   看到我……哦,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虞渊绝不会对我置之不理!那个人定是假的!兰皎笃定地想。   单口相声演员龙曰天又说话了,他指着兰皎:“哥哥,你选我还是选他?不用回答,抬右手选我,抬左手选他。”   众目睽睽下,虞渊缓缓抬起了右手。   背后发出整齐的抽气声,兰皎感觉他们朝自己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龙曰天哈哈大笑,转身对兰皎炫耀道:“兰皎,如何?你以为双修了就能代替我在哥哥心中的地位?天真!双修不过是修炼需要,不需有情,功成便弃,你不过是哥哥练功的炉鼎。”   兰皎失望地摇了摇头,露出失败者特有的颓丧表情:“好,你赢了,我的痴心喂了狗,你带着你的哥哥滚吧。修仙界从此没有这个人。”   “滚?”龙曰天挑高双眉,“你好大的口气!不是修仙界没有他,而是从此没有修仙界。我心里的怨气不能发泄在哥哥身上,灭了你们方可化解。”   兰皎正面对着登岛的入口,隐约看到支援的仙修们来了。   兰皎带着背后的小仙修们从侧翼往外退,并转移龙曰天的注意:“你已经赢了,何必搞得两败俱伤?你们的魔王知道你这么调皮吗?”   龙曰天觉得兰皎放弃得过于快了,他舍身转移业火魔印,三魔也说他很珍视九夷真人,当着众人的面被抛弃,他竟然不伤心绝望。   为何?难道赭衣人的伪装术被他识破了?   明明是按照血衣儿的描述做的伪装,不可能这么轻易被识破。   就在龙曰天纳闷之际,身后传来打斗声。   血衣儿和刚刚上岛的各派掌门们打起来了。   兰皎让小仙修们去帮掌门的忙,自己则尽力牵制龙曰天。   龙曰天没时间疑惑,兰皎全力以赴地爆发出最强灵力,要把他嘴上占的便宜全数讨回来。   龙曰天和兰皎小试了几个回合,觉得不能轻敌,遂发动天魔秘术。   他的身形在黑魔法中迅速膨胀,巨型蜥蜴脸遮天蔽日,浑浊的海水被他掌心的吸力卷起,形成数条暗褐色的龙卷旋风。   兰皎迅速做出应对策略,这时一头不逊与巨型蜥蜴的庞大神兽喷出浓焰,烧得蜥蜴脸在滔天火光中变了形。   龙曰天掷出龙卷风,不耐烦地挥开烦人的真火。   这巨兽不就是参与过仙魔大战的灵兽吗?龙傲天吃过它的亏,我不会步龙傲天的后尘!   龙卷风将狻猊喷出的烈焰转移方向,小岛上瞬间变成炙炎炼狱。   兰皎怕修为低的人受不住这烈火,喊道:“宝宝,吐烟灭火!”   狻猊喷出大量白烟。   龙曰天趁机攻击兰皎。   千道纵横的血链密如织网笼罩住兰皎,接触到灵盾立刻化为强腐蚀性血液,灵盾被灼得滋滋冒烟。   兰皎双手快速结印,加持灵力的同时骨扇与掠影剑分左右两边切割着血网。   剑过网断,天降血雨。   掌门们与血衣儿、赭衣人激战正酣,他们给的保护结界已经被血雨侵蚀得大开缺口,小仙修们被腐蚀血雨灼伤,闷哼声不断传出。   兰皎不得不分散灵力再为他们撑起一道防护结界。   龙曰天十分不屑兰皎的逞能行为,呵道:“你的对手是我,自身都难保了还顾着他人!”   “砰”地一声,兰皎被魔影手击中胸膛,震得灵力又有反噬的迹象。   兰皎的身体像断线的纸鸢,眼看就要落入海中,一道黑影急速冲来,有力的臂膀揽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虞渊的脸清晰地映在兰皎的瞳孔里,冷峻的气势在托起兰皎的那一刻变得无比温柔。   “这次是真的了。”兰皎对他笑,略显苍白的嘴唇高高翘起,所有不安和伤痛被虞渊踏实的怀抱安抚消除。   兰皎伸手回抱住虞渊,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不是慌乱,而是离别后相逢的喜悦,全身心信任的依赖。   这个男人属于他。   虽迟但到。   虞渊披星戴月加急赶回,还是晚了一步。   血染的小岛在碧蓝的大海中尤其显眼,他的心急得快要蹦出胸口,千百年来首次感到恐惧。   修仙界是他一手创立,兰皎是他的全部。   魔修若毁了他们……   虞渊不敢想。   快要靠近小岛时,一个人飞了出来,熟悉的花衫,飘扬的黑发,他像孤独无依的浮萍随风漂零。   虞渊想也没想如离弦的箭冲向他。   当兰皎的身体落在他怀里,他才松了一口气。   兰皎还是那么爱笑,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他上扬的嘴角。   虞渊一手抱着兰皎,一手聚灵冲开胶着的打斗。   血衣儿、赭衣人和龙曰天纷纷落地,站在一起。   龙曰天终于见到他想见的人了。   身形颀长,玄衣玉相,散发的灵光与阳光融合,宛如九天神灵。   确实没令我失望。   但是!他抱着兰皎,就很碍眼!   “九夷真人,我终于见到你了。”龙曰天再次飞到空中,心悦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停在虞渊脸上,“仙魔大战后,我一直对你充满遐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虞渊岂会和他废话,捻指一弹,状甚悠闲的龙曰天就从空中坠落,摔倒在地。   四柄灵气所化的灵剑,死死钉住龙曰天的四肢,令他无法动弹。   海浪涌动,元韫拖着龙霸天和鬼千户踏浪而来。   现在的场面是龙霸天极其不愿见到的。   这个损人不利己的弟弟动作太慢了,两天时间才杀了这么点人,而且杀的都是小渣渣。   死人的修为高低不会影响九夷真人的怒气值,这些人给我们陪葬真的有损魔族身份。   龙霸天很自觉地做好了族灭准备。   龙曰天的想法却不一样,他对他的天魔秘术很有信心,现在不动是在调息准备最后一战。   掌门们看到虞渊,心情很复杂。   因为曾经有多排斥,现在就有多感激。   他从未放弃过除魔卫道,他的光辉只会在最艰难的时候照耀大地。   元韫的双臂用力一抡,龙霸天和鬼千户就被甩到龙曰天面前。   一个魔尊,四个魔将相对无言。   少倾,血衣儿率先打破沉默,开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玩笑:“魔尊是来接我们回去的吗?”   龙霸天真还点头应答:“对,接你们共赴黄泉,一家团圆。”   “……”龙曰天对这个魔尊哥哥简直失望透顶,沉声道,“龙霸天,你有没有点志气?”   龙霸天皮笑肉不笑:“你壮志凌云,成什么大事了?任性胡闹,拉整个魔族给你陪葬!”   龙曰天盛怒:“我有九重天魔秘术,怎么不能闹?”   “那你接着闹啊,怎么躺在地上起不来?”龙霸天也对龙曰天失望透顶,“昨日你没动手灭了这些人,今日在九夷真人眼皮子底下还能拿他们如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一战我们已经败了。”   龙曰天面沉如水,脸上的蜥蜴纹鳞片翘起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颧骨。   他邪气一笑,白骨跟着颤动。猛地挣脱定身的灵剑,挥手将龙霸天和三位魔将扫落叶般挥开。   阴冷的声音带着凝霜结雪的寒气,他指着龙霸天说:“你和龙傲天一样没用!”   说罢,又面对虞渊:“九夷真人,给你一个选择,放弃兰皎和我回魔域,垒骨王座拱手让你。你若执意保他,我便将修仙界的人赶尽杀绝。”   龙曰天的狂言引起在场的人集体怒目。   兰皎微微摇头,将脸埋在虞渊的颈窝。   这丑鬼简直迷之自信。   可恨又可怜。   虞渊居高临下,凤目微垂,犹如神灵睥睨微弱生物。   他说出到来后的第一句话:“出招,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龙曰天像个小孩子受到心灵的鼓舞,要在大人面前秀一手那般愉悦。   九重天魔秘术令清朗的天空瞬间变得漆黑如墨,阴风呼啸,鬼影绰绰,牛鬼蛇神,妖魔鬼怪接踵而至。   兰皎挺直腰背准备迎战,虞渊却收紧了手臂,轻声道:“别动,抱着我就好。”   这句话令兰皎整个人都酥了。   潜台词就是抱着我,没有任何危险能靠近你。   事实证明,龙曰天绝招在虞渊面前就是班门弄斧。   只见虞渊身后升起大片金光,万支灵剑齐发,漫天星火洞穿黑暗。   牛鬼蛇神须臾间化为乌有。   天魔秘术聚力一击时,虞渊取出魔印解药,身形闪动,那一击恰好落在解药上。   最重要的事已经解决,虞渊气势如龙,撼动乾坤,掠影剑一啸破苍穹。   浓墨散去,云霞重现,魔族五人,两死三重伤。   十日后,一群孤寡流民被羁押至燕云山脚,魔族从此消失。   太贰门多了三个魔力全废,与普通人无异的扫地下人。   各个仙门虔诚地打造出虞渊的神像,朝夕顶礼膜拜。   出自太贰门的仙学书籍成箱地运往各处仙门。   曾经尊道尚学的修仙风气又回来了。   山下说书人出了新话本,宣扬九夷真人神威的同时,增添了一段引人遐想的爱情佳话。   虞渊依旧住在天悬洞中,但不再冷清寂寞。   兰皎将这里布置一新,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三月飞花,落英漫天,紫藤瀑布下,兰皎用玉梳轻柔地梳着虞渊的墨发。   虞渊已换回白衫,静若处子,舒服地眯着眼眸,阳光轻吻他俊美的轮廓,美好得令人心颤。   兰皎的动作渐渐停住,低头看了看胸前,那里的玉鱼吊坠已经碎了,现在挂着虞渊和自己结发的琥珀。   兰皎心痛,微叹道:“为了我,灵力尽毁,值得吗?”   “值得。”虞渊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别再问这个傻问题,做普通人和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最傻的人不是你吗?   兰皎从身后环抱住虞渊。   一滴泪无声滑落。   得夫如此,今生无憾! 第73章 番外一 养娃日常之罪徒的救赎。   一场温柔细腻的雨带着些许寒意悄然降落在燕云山, 精致宏伟的天悬仙苑被朦朦烟雨妆点成美丽而慵懒的女子,一眼望去便令人沉醉其中,百花的芬芳随着雨露的敲打逐渐弥漫开来。   天悬殿中白纱飘摇, 隐约可见精雕细刻的白玉床榻上两个修长的身影正在温存缠绵。   这是兰皎修炼灵胎术生下小团子后,第一次和虞渊亲热。   八年,可苦了虞渊。   为了给兰皎制成业火魔印解药, 同时免去魔族无辜妇孺的死伤, 他在和龙曰天的战斗中灵力尽散, 灭了龙曰天和血衣儿, 废了龙霸天、赭衣人和鬼千户的所有魔力。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传说中的一代仙尊变成普通人,虞渊没觉得遗憾,兰皎却极其心疼。   他依旧编写着仙书, 除此之外便是和兰皎对琴又对茶。   悠闲的桃源生活恬淡又冷清。爱热闹的兰皎经过深思熟虑, 决定修炼灵胎术,生下两人爱情的结晶。   男男生子对身体损害极大,修复过程也很漫长。看着小团子一天天长大,虞渊脸上时常挂着温柔的笑意, 兰皎觉得一切都值得。   午后,天空放晴。   兰皎窝在虞渊的怀里, 懒懒地不想动。   虞渊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嘴角噙着满足的浅笑。   “爹爹, 爹爹……”奶声奶气的喊声远远传来, 人未到声先至, 很好地遗传了兰皎外向又活泼的基因。   兰皎拉起滑落在手肘处的衣襟, 规整地系上结带。   面对小朋友, 得有个正面严肃的形象, 免得从小学坏。   小团子由楚楚带着跨过高高的门槛, 蹦蹦跳跳地冲入殿内。   楚楚看满室白绡,气氛旖旎,识趣地站在门口,站桩入定。   她也已为人母,小萝莉终究长大了。   小团子唇红齿白,及肩细软的头发用象牙簪高高束起,奶乖中颇具英气。   “太阳都出来啦,大爹爹和二爹爹还在睡懒觉。”小团子撅着嘴,蹬掉虎头小靴子往塌上钻。   兰皎按着他的头顶,挑眉道:“太阳都出来了,你为何不去学堂念书?”   小团子抱住虞渊的腰上,摇头晃袋道:“今日休沐,墨儿想爹爹了,故而前来问安。”   虞渊将小团子放在腿上,眼中满是宠溺:“大爹爹也想墨儿,你早晨喝得羊奶么?嘴角还沾着奶渍。”   “嗯!”小团子舔了舔嘴角,灵动的凤眼滴溜溜一转,趴在虞渊耳边,悄悄说,“墨儿想和大爹爹说件事。”   “何事?”   兰皎抱胸,不爽道:“呵,小崽子当我不存在啊?”   小团子看他一眼,扭头拨弄着虞渊衣服上的纹绣。   兰皎从小被放养,成年后那么一丝丝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所以他在教育小团子方面严肃又犀利。而虞渊对小团子只有一个字“宠”。   宠得兰皎都有些吃醋了。   小团子理所当然地喜欢虞渊,惧怕兰皎。   “二爹爹也想听吗?”小团子本来想和虞渊说悄悄话,现在没机会了。   “嗯,说吧。”兰皎侧卧下来,靠在虞渊肩上,与小包子平视。   小团子眨了眨眼,扇形的睫毛像振翅的蝶翼,凤眼虽未长开,但浓墨染就的明亮黑眸简直就是虞渊的翻版。   兰皎的心登时就软了,握住小团子的手轻轻揉捏。   又小又软,太可爱了。   “我听说江湖很大……”   “你想去看看?”兰皎直接接了话,刚刚软下来的心又硬了,“听过江湖险恶吗?你才几岁?就想下山去流浪。”   小团子皱起淡淡的眉毛,转头看着门口,急急道:“我八岁啦!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楚楚师姨说她四岁就独自外出,来燕云山拜师学艺了呢!我为什么不能下山去看看?”   “你想看什么?二爹爹用圆光术放给你看。”兰皎挥袖,一面光影墙浮现空中。   这个仙术小团子已经看腻了,扁着嘴,抱住虞渊的脖子,撒娇:“大爹爹,依我。”   虞渊不置可否。   两个都是心肝宝贝,偏向谁都不好。   小团子想见世面无可否非。   兰皎舍不得他受苦也在情理之中。   这种送命题很难给答案。   但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都看着虞渊,明显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虞渊清清嗓子,道:“八岁可以下山活动活动,但不能跑太远,活动范围仅限于山下几个小镇。”   “好~”小团子开心极了。   兰皎翻了个白眼,不想和虞渊说话了。   虞渊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兰皎下巴,柔声道:“墨儿需要自由成长的空间,别压抑他的玩心。”   “你就惯吧!”   “……”不然能怎么办呢?   燕云山脚下灵隐镇。   从魔族迁来的流民经过八年整顿,终是忘记了天性,在青山脚下做起普通村民。   由于往来燕云山的修士众多,灵隐镇日渐扩大,已有了小城的规模,商贾云集,阁楼林立。   街边卖凌花糕的小贩精神抖擞地揭开蒸笼,清甜的糕香随风飘散,诱得玩闹的小童们一个个凑上来,馋得直流口水。   小贩指着价目表,笑着说:“一仙螺两个,五仙螺十一个,赶紧回家找爹娘要仙螺去。”   小童们咬着手指念念不舍,小贩心念一动,正要无偿赠几块给他们,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小公子来了!”   小贩立刻缩手合上蒸笼,招呼馋嘴的小童来自己身后。   只听一阵飒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红白两匹小马驹一前一后地飞奔而来。   马驹虽未长大,但速度比起寻常成年马丝毫不逊色,一看就是宝马神驹。   小马驹上坐的两个小小少年,稚气未脱,前面的白衣少年笑意张扬,模样算不上俊秀,却挡不住意气袭人。   后面的玄衣少年,极其俊美,凤目龙睛,洒脱不羁,衣袖滚边绣着顶级仙门太贰门的流云贰字纹,一双比同龄人长的腿不好好踩着马磴子,在空中摇来晃去。   “驾!驾!赤焰,快些跑,我若被白墨抓住,今晚就吃红烧马肉!”白衣少年朗声道,话虽有些狠,但脸上的笑意掩不住,显得像玩笑。   红马似听懂了主人的意思,蹄下生风看着快要腾空而起。   白衣少年路过糕点摊前,竟扭头对小贩喊了声“张大哥”。   小贩朝他挥了挥手,打开蒸笼取了一块烫手的凌花糕抛给少年:“小公子,接好。”   白衣少年准确地接到糕点,烫手的温度让他把糕点左右手来回抛换,怨道:“好烫手啊!张大哥故意整我!”   小贩哈哈大笑:“烫手才新鲜,追你的是?”   “太贰门大公子虞白墨是也。”白衣少年说起白墨,止不住得意神色,却还要给小贩出题,“你可认识他?”   这太贰门小公子时常下山玩耍,有钱又耿直,很多人都认识他。   但他口中说的大公子却从未下过山。   小贩摇头道:“不认识,但虞姓可是修仙界至高无上的的姓氏,便在皇城也是皇家专属,看来这大公子来头不小啊。”   “当是自然,他大爹爹是……”   一阵疾风吹散了白衣少年的话,看到虞白墨赶超了自己,白衣少年没空闲聊,打马追赶。   小贩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默默摇了摇头。   都是小童,龙凤已有飞天之相,普通娃子还在玩泥巴。   两少年飞驰远走后,一辆素色马车缓缓而来。   车身上也有太贰门的流云标志,摇摆的窗帘被风撩起一角,隐约可见里面两个男人的侧脸,便是看不真切,也知容貌定是倾世绝色。   有虞渊倚靠,兰皎的骨头总是软的。   虞渊的灵力虽然没了,但身体也比寻常人好,靠着很舒服。   “苍老师老是放任熊孩子到处野,墨儿都要被他带坏了,修仙界不能出两个小霸王。”兰皎充满怨念道。   虞渊听兰皎念了一路,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又不能命令他闭嘴,只能……   兰皎的下巴被一只修长的手勾起,正觉莫名,虞渊的俊脸倏忽放大,嘴被温柔的温度堵住,再也说不了话。   车外凉风习习,车内热火朝天。   落日余晖下,两少年扬鞭追风沙。   路过酒坊,浓香扑鼻,一个装束不似中原人的男子斜倚廊下,举起酒杯对着天边的彩霞说:“当年拨雾观云霞,看锦鲤戏荷花,听师尊一席话,七分知天下,烟雨中的燕云山似一副泼墨山水画。而今荒草敬瘦马,醉酒斩愁挂,能吸一吸这燕云山的仙气已是罪徒此生最大的满足。”   “吁——”苍怀楚勒马回身,歪头看着那男子。   男子抬起醉眸微微一瞥,看到太贰门标志,立刻扔了酒杯,倾身朝前,瞪大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你是谁?和燕云山有什么关系?”苍怀楚开口问道。   男子怔了一下,敛去眼神流露的愁思,扯出一个不怎好看的笑容:“你是太贰门的弟子?”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反问我?”苍怀楚毕竟是个十岁小童,声音脆脆的,没什么震慑力。   男子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抚摸他袖口上的流云标。   苍怀楚以为他要侵犯自己,双腿一夹马腹,赤焰立马长嘶,马身一转,用后蹄子去踢男子。   男子闪身避开,笑道:“好烈的马,好熊的孩子。”   “白墨……”苍怀楚大喊,请求支援。   虞白墨已经跑远了,隐约听到喊声,哈哈笑道:“喊我作甚?比不过我又想耍赖。”   “白墨,你快来啊。”   “你认输,我就回来。”   “我认输,赶紧的。”   虞白墨的小嘴弯起大大的弧度,调转马头,慢悠悠地往回走。   只见苍怀楚指着旁边的一个人对他说:“这人喝醉了,说什么燕云山,师尊,罪徒。你怎么看?”   虞白墨颔首看着那男子,看了半晌,道:“我二爹爹说喝酒不好,不仅误事还会消磨志气,你看你喝醉了,在大街上敞胸露怀,着实不雅。以后别喝啦,实在忍不住想喝,最好买了酒回家喝,那样比较安全。”   男子认真听完虞白墨的教训,苦笑变为发自内心的真笑:“说的对,我不该喝酒。”   苍怀楚扶额:“白墨,你好像偏题了。”   “啊?那正题是什么?”   苍怀楚露出无语的表情,撇了撇嘴道:“这人可能和我们有关系,他说他是燕云山的罪徒。”   虞白墨微微揪起眉心:“燕云山只有太贰门,你是太贰门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男子莫名觉得虞白墨特别可爱,眉眼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问道:“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墨啊,怀楚哥哥说了几次了。”   “姓白吗?”   “白墨是我的名。”   男子提了一口气,继续问:“那你姓什么?”   苍怀楚抬手护道:“白墨别告诉他,我爹说山下鱼龙混杂,不可大意。他穿着古怪,又以罪徒自称,说不定是坏人呢。”   男子低头,面露苦痛之色。   我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偌大的天下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可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虞白墨细心地发现了这人可能有难言之苦,怀楚的话过于针对他,他肯定很难受。   “你有什么苦衷吗?”虞白墨软声问道。   男子缓缓点头:“我的故事曲折离奇,若二位小公子不急,进店沏一壶茶,我慢慢道来。”   苍怀楚不愿,虞白墨咬耳朵道:“燕云山脚下怕什么,你招来的人,我帮你善后。”   苍怀楚:“走了便是,管他作甚。”   “他有故事欸。”虞白墨感兴趣道,“江湖不就是许多故事组成的吗?听听无妨。”   “他看着不像侠客啊,也不是修士,处处透着古怪。”   “所以我们更要听听他的故事啦,下马,去啦。”   苍怀楚撇嘴嫌弃:“你大爹爹的故事还不够你听啊?”   虞白墨:“家人的故事和别人的故事不一样啦。”   “我告你大爹爹去。”   虞白墨翻白眼:“你随便出卖朋友,没有道义。我告你爹去。”   苍怀楚:“……”   你这伶牙俐齿哪里学的?   基因遗传者看着自己的小崽子进了一家酒肆,因激情而酡红的脸迅速褪色,转头正要指责身边的男人太纵容孩子了,嘴唇刚刚张开,又被火热的吻堵住。   “唔……唔……”兰皎锤着虞渊的胸,被吻得七荤八素,上气不接下还要说话,“你……没看见墨儿……喝酒去了吗?唔……严是爱……松是害……唔……”   “我先管好你再说。”虞渊将兰皎的双手压在头顶,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你……害!太让我失望……啊……青天白日,你这个禽兽啊!!!”   酒肆内,店家拿出自己的茶给客人沏上。   只要钱给够,店家总能满足客人的个性需求。   况且那客人还带着两个小娃。   “你讲吧。”虞白墨双手托腮,婴儿般嫩白的脸颊肉被他的手推出两道可爱的肉团。   男子看着他,越看越喜欢,心里的阴霾被白墨软糯可爱的样子冲散了,让他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我叫元韫,出声在西北狼人部落,我们的部族天生天养,逐水草而居……”   元韫从头讲述自己这辈子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叙述在太乙门那些年的所见所闻。特别隆重地告诉两小只,他的师尊如何光风霁月,除魔安天下,王者荣耀,震古烁今。   他还坦诚自己犯下的错误,两小只震惊困惑甚至鄙视的眼神令他抬不起头,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但没人听他倾述。   在重罪的地狱里痛苦煎熬,他人活着,心却死了。   苍怀楚拍桌子怒斥:“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怎么不去死?”   “我不敢死。”元韫脸色灰白,“我怕死了,无颜面对那些同门师兄弟。我只能被着沉重的罪枷,在人间游荡。”   “有何意义?”苍怀楚气得胸口大起大伏,“你这种……”   “怀楚,”虞白墨打断他的话,“他死了反而会轻松,活着就是受罪。”   “该!”苍怀楚快人快语,极其不忿。   虞白墨的小白手在桌上点着,思考的神色颇有大人的样子。   想了一会儿,他说:“你师尊没用‘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训诫你吗?你迈过那道染血的门槛,不一定会死,但退缩一定会后悔终身。”   元韫低叹:“那时我心性未收,师尊的话没听进去。我若有你俩这般聪慧,不至于堕落至此。”   说完,元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尊的训诫?”   “因为你师尊是白墨的大爹爹!”苍怀楚也遗传了他爹猪队友的潜质,不让白墨透露姓氏,自己却叭叭讲出来。   元韫愣了一下,眼泛柔光:“原来如此,我一见你就觉得很亲切。你大爹爹是九夷真人,那二爹爹就是兰皎了?”   “嗯。”虞白墨点头,“你认识我二爹爹吗?”   “认识,你二爹爹如今是修仙界的擎天石,当年他独战魔修,极其英勇。”   “你能讲讲我二爹爹的故事吗?”   元韫点头,他对兰皎的了解不深,但对兰皎做过的事一清二楚。   虞白墨时常听兰皎讲虞渊的故事,而他自己的故事却只字不提。   虞白墨以为二爹爹是靠身娇体软俘获大爹爹的心,没想到二爹爹的过往也极其精彩。   兰皎若是知道自己在小崽子心里是这种形象,不知会暴躁成什么样。   暮色渐沉,酒肆挑起五色灯笼。   摇曳的烛火下,两个宛如天人的绝色男子踏入酒家。   店小二目瞪口呆,看看两人,又看看墙上的画像。   像!太像了!他们就是画上那两位修仙界的神仙眷侣。   店小二托着快要掉在地上的下巴,磕磕巴巴喊喊掌柜出来看神仙。   兰皎摆手打断他:“不必张扬,有暗一点的角落位置吗?”   “有,有。”店小二忙不迭点头,把两人带到屏风后的雅座,扯下肩上的抹布,将桌子擦得能倒映出人影。   兰皎坐下,没看菜单,道:“有茶吗?”   又来酒肆喝茶?   店小二望着快步走来的掌柜,为难道:“有还是没有啊?”   兰皎抬头看着掌柜。   掌柜被他平淡的目光一盯,点头如啄米:“这个可以有,二位的需求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满足。”   兰皎展颜一笑:“掌柜如此通达,难怪店里客似云来。”   掌柜搓着手道:“承蒙夸奖。本店有酒无茶,我的私茶口味不太好,二位若不嫌弃,我这就去沏。”   “不嫌弃。”兰皎说,“掌柜一身儒气,必是大雅之人,我对茶道了解不深,还怕误了掌柜的好茶。”   这番话说得掌柜心花怒放。   修士清高,面前这二位又是修仙界的翘楚,竟无半点架子,当真令人打心里敬佩。   辗转多地做生意,还属待在燕云山下最舒服。   掌柜和店小二正要告退,兰皎偏头越过屏风看向元韫那桌,问道:“靠窗第二桌喝的什么酒?”   掌柜道:“他们也喝的茶。”   兰皎轻笑:“好,你们下去吧。”   旁人走后,兰皎勾着虞渊的手拇指,说:“元韫还算有良心,没让小崽子喝酒。”   “他本性不坏。”虞渊道。   “看他过得这么痛苦,你心软了?”   虞渊微微摇头:“我对他无喜无恨无所谓。”   声音温柔,话语却字字诛心。若元韫听到这话,早已死了心还会碎裂成渣吧。   “我觉得可以让他去师兄弟们的灵前上柱香。”   兰皎没想帮元韫说话,但漫长的心理折磨对各方都没有好处。   死人活不了,活人还要死受罪。   虞渊毕竟和他相处多年,便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何况是人。   他嘴上说无所谓,心里或许早已原谅元韫了。   但这种原谅仅代表他自己。   虞渊回头透过屏风看了看元韫那桌模糊的影子,说:“他没让墨儿喝酒,你便替他说话,他知道了该日日缠着墨儿了。”   “我没替他说话,我是觉得事情总该有个了结。”   茶来了,兰皎暂停说话,任掌柜亲自为他们表演茶道。   祁玉云麓茶色清味浓,茶叶浸透水分后似雪花漂浮在汤水上,起茶品香,馥郁的茶气芳香比酒香更令人沉醉。   难得来山下走走,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虞渊是茶中高手,虽未直接夸赞此茶,但心悦的神色已暴露出他的满意。   兰皎看在眼中,对掌柜微笑道:“我从未喝过这般清爽又不失芬芳的好茶,掌柜从何处采得?”   掌柜:“老家特产,能令仙师满意,在下可以多开一间茶舍了。”   “好啊,到时我来给茶舍题名。”   “真的吗?”掌柜受宠若惊,原本只是兴起随口一说,没想到神仙愿为茶舍题名。   为了这个意外的惊喜,不开也得开了。   兰皎指着自己:“我像是会说谎的人吗?”   “不像!”掌柜忙否认,“劳仙师动手,在下当备雅礼酬谢。”   但不知神仙喜欢什么,钱财俗气,他们又不喝酒,茶……   对了,可以送茶!   “年后,我妻会从老家过来,我让她多带些好茶,望仙师莫嫌礼薄。”   不愧是生意人,有颗玲珑心,不必开口,已知需求。   “你们这里收仙贝吗?”兰皎吃过银钱的亏,这次先问,免得再遇尴尬。   现在这张脸代表着整个修仙界,丢不起。   “收的。我们靠燕云山吃饭,来往之人大多是修士,仙螺仙贝已是附近几个小镇流通的货币。”完了,掌柜还补充一句,“金银也收,去其他城池用得上。”   “好的,麻烦掌柜了。”   掌柜告退。   兰皎接着先前的话说:“你我都经历过艰难时刻,我们互相救赎才有现在的美好安宁。元韫因胆小逃跑,终身不得洗脱罪孽,但胆量没有统一的标准,因人而异。他负罪几百年,是否可以给他一次解脱的机会?”   “我没拦着他。”虞渊道。   兰皎眨了眨眼:“你是没拦着,但你在燕云山界碑上做了禁入印记,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是吗?”虞渊已经忘了此事。   兰皎帮他回忆:“血衣儿跟踪你回燕云山那次,你在界碑上做了印记,师叔公问你印记没有灵力,能不能困住魔修,你说印记是为了困住有灵力的人。那个人不是元韫吗?”   虞渊端起茶杯,吹散浮花,抿了一口,道:“便是没那印记,他也不敢入燕云山,困住他的不是我,是他的心。”   是啊,所有迷困不都是由心而生的吗?   元韫讲完长篇故事,非常感谢两位小公子听自己唠叨。   他用竹叶编了两只蝴蝶,当做谢礼。   苍怀楚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对这种哄小孩儿的玩意儿有些排斥。   虞白墨双手接过,用指尖点弄蝴蝶翅膀。   元韫暗中运行灵力,那青色蝴蝶似活了一般,扇动翅膀,散发出点点灵光。   虞白墨一松手,蝴蝶展翅飞出窗棂,留下一路绚烂的星光。   “哇,好美啊。”虞白墨鼓掌,眼睛追随着星光,明亮又璀璨。   苍怀楚也真香了,嚷着让元韫再做一只。   其实这种小仙术有灵力的人都会,两小只的爹娘没少用仙术逗他们开心,他们应该见怪不怪。   有些理所应当的事在不同的场合做起来效果不一样。   山下多是普通人,来往有修士,但谁又会无缘无故表演仙术呢?所以两小只便觉得新奇。   元韫放飞的蝴蝶不止寻常仙术那么简单,凝聚着他的心血,才能吸引两小只的目光。   但凡能找到一点为虞渊做事的机会,元韫都不会放过。   即便师尊他看不见这份心意,该做还是得做。   “我们该回去了。”苍怀楚玩腻了蝴蝶,对虞白墨说。   “嗯。”虞白墨将蝴蝶还给元韫,“谢谢你的蝴蝶。”   元韫推拒:“喜欢就拿着,不必还我。”   虞白墨摇头:“二爹爹说无功不受禄。”   元韫笑道:“你二爹爹是行走的训诫书啊,他还教过你什么?”   虞白墨掰着手指数:“谦逊有礼,宽容大度,胜不骄败不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林林总总好多,虞白墨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还借用了苍怀楚的手指。   隔壁的兰皎听得心惊,我有这么啰嗦吗?   虞渊点头。   兰皎无语,小崽子记性可真好。   “所以,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虞白墨总结完毕,伸手在胸衣里摸来摸去,“我很喜欢这只蝴蝶,我能用仙螺买下它吗?”   “可以。”白墨家教严,送不出去,只能被迫买卖了。   交易完毕,元韫问:“你们是自己下山,还是有人护送?”   “我们是自己下山的。”苍怀楚无比自豪道,“我们是大人了,不需护送。”   大人,每个小孩子都想当大人,而大人都想变成小孩子。   元韫不放心两小只夜里独行,主动请缨:“我送你们回去吧。”   怕他们拒绝,元韫又道:“我无家可归,闲着也是闲着。”   “好吧。”苍怀楚事事都在拿主意,虞白墨觉得他长自己两岁,拥有决定权理所应当。   出了酒肆,元韫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看到流云标,他便知道白墨的两位爹爹已经来了。   元韫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不打扰他们一家团聚。   他蹲在虞白墨面前,抱歉道:“我刚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没做,不能送你们了。”   “啊?你说话不算话!”苍怀楚又不高兴了。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元韫垂着头,整个人很丧。   虞白墨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无形的压力比指责更令元韫难受。   就像师尊不看他,不说话,当他不存在。   一股鼻酸的刺激感直冲眼眶,元韫不能在孩子面前落泪,站起来,快步离开。   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兰皎在前,虞渊在后,两人都看着他。   元韫仰头深呼吸,努力憋回眼里把持不住的酸涩感。   兰皎沉声道:“你不能失信第二次。”   “我……”元韫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无颜踏入燕云山。”   “那你为何要向小孩子承诺?”兰皎言语犀利,并不会因为元韫伤心,而对他嘴下留情,“做不到就不要承诺,你这辈子就毁在失信上,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吗?”   元韫泪涟涟地看着虞渊,喉头哽住,难以发音。   虞渊道:“对我哭没用,去你的师兄弟灵前再哭。”   “师……您的意思是准我回燕云山吗?”元韫不敢置信,声音颤抖着问。   兰皎转头看了看两个小崽,说:“你讲的故事会对小孩子造成心理压力,你必须想办法竖立正直的形象,让他们看见你的成长。”   “好!”元韫重重点头。   此话意思再明显不过,燕云山终于重新接纳他了。 第74章 番外二 小故事三合一。   一·觊觎者   近几日, 御姐觉得兰皎不太对劲。   督学时神色倦怠,目光漂浮迷离,越过窗棂的温和日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 像只矜贵慵懒的波斯猫。   这种状态以前有过一次,那时他初孕,没见过“世面”的御姐以为他病了, 熬了满满两砂罐疏风祛寒增强体质的苦药, 逼兰皎喝下去。   兰皎当时也不知自己是否有了, 但他很清楚自己没病, 拒绝喝那苦口良药。   御姐坚持要喂,兰皎坚持不喝,拉锯战持续了很久, 直到虞渊赶来把兰皎抱回天悬殿此事才作罢。   之后数月兰皎未再现身。   一年后, 他怀里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这可把御姐和全门弟子震惊坏了,同时也激动不已。   有了那次经验,御姐感觉兰皎大概又怀了,立刻停了他的督学课, 软轿摆在他前面,请他赶紧回去养胎。   兰皎说没怀, 只是夜里太累, 没休息好。   夜里太累……御姐听到这话, 埋在心底十八层的柠檬种子迅速发芽, 火速成长, 酸得冷艳五官都略微变形了。   御姐早年倾慕虞渊不是秘密, 她未见过本尊却靠丰富的想象力, 描画出她认为最俊美的肖像画。   直到兰明月的身份公开后, 她才知道倾慕的人一直在身边, 本人的姿容比她画的火柴人英俊千百倍。   但因为虞渊一直以少年模样待在太贰门,名义上和御姐是师徒关系,长久相处下来,那片激荡的春水早已平静,除了在他王者归来消灭龙曰天时激动了一下,基本处于“两个爱徒在一起天经地义,我不能再肖想他,我要心如止水”的自我催眠中。   可催眠敌不过猝不及防吃狗粮啊!   兰皎和虞渊很少同时出现在太贰门,毕竟他现在只有崇高的身份,没有灵力了,这点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整个修仙界仍以他为尊。   这种情况下,本身很难吃到狗粮,但兰皎时不时要晒一晒他的□□生活,这就让御姐很难受了!   御姐吞下口中的酸柠檬,撇嘴道:“我也想尝尝夜里很累的滋味。”   兰皎当即便知御姐误会了:“师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说夜里很累是陪明月修编仙书,或者你也想参与进来?”   “……”御姐立拒,“为师才疏学浅,还是算了。”   “那师父想的累是指什么?”兰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师父也想要一个道侣?”   御姐的老脸瞬间泛红,支吾道:“我……是有一点点这种想法,但怕师祖对我失望。”   兰皎轻笑道:“师父多虑了,上梁都不正了,怎会指责你变歪呢?是吧。”   是啊!说得太对了!   “你真是为师的贴心小棉袄啊!”御姐瞬间释怀,开始畅想自己美好的双修生活。   兰皎缓缓地砂仁猪心:“师父有道侣,才会死了觊觎明月的心,所以师父相亲的事我来包办。”   “…………”御姐抽出掌门教鞭,挥得啪啪作响,“兰皎,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   二·小团子蹭床记   惊蛰后,春雷尤其频繁,虞白墨好几天在睡梦中被雷电惊醒。   隔壁的苍怀楚每次听到雷声就像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似的,直挺挺地坐起来,啥也不做就这样笔挺地坐上一个多时辰。   惊雷的光电划过他的脸,莫名的惊悚感完全不像阳间人。   虞白墨自制了一些灵符,在他睡后贴了他满脸。   但并没什么用,春雷一响,他必“诈尸”。   虞白墨受不了夜夜惊吓,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去天悬殿蹭床。   他怕兰皎说他胆小,不独立,偷偷入了寝殿,爬上宽大的白玉床,把自己藏在小角落里。   兰皎和虞渊结束了一天的编撰工作,在温泉里泡了个澡。此刻兰皎身上裹着轻薄的素纱蝉衣,被虞渊抱着回到寝殿。   路过烛台时,兰皎挥袖灭了烛火。   听到动静的虞白墨刚刚露出一只眼睛,眼前的光明就被幽暗所替代。   他的心里咯噔一声,两位爹爹不是要双……双修了吧?   怎么办?假装不在可以吗?   床这么宽大,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我。   如果他们滚来滚去,可能会碰到我。   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学习灵隐术啊......   看了不该看的事,眼睛好像会长小痘痘,唔~   就在虞白墨胡思乱想之际,一阵香风吹开帐幔,他的两位爹爹已经双双倒向床榻。   二爹爹的手臂软软地落下,搁在离自己不到两寸的地方。   虞白墨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惊吓还没完!   大爹爹的手沿着二爹爹的手臂一路上攀,最后与二爹爹的手十指相扣。   虞白墨闭上眼睛,暗暗祈祷:离我远一点,求求。   事实证明,虞白墨的祈祷没有任何作用,那两只手交缠着转移位置,不出意外地碰到了虞白墨的小JIOJIO。   “谁!”一声威力十足的低喝,帐幔发生裂帛的声响,灯台上的数十根蜡烛齐齐点亮。   兰皎身体被帐幔裹得严严实实,他的手里抓着虞白墨的腿儿,将人倒提了出来。   “……”虞白墨像砧板上的咸鱼,没有丝毫负隅顽抗的斗志,任由兰皎提着,耷拉着一动不动。   “墨儿?你为何藏在榻上?”虞渊用手托着虞白墨的头,防止他脑充血。   虞白墨小脸涨红,朝虞渊伸手:“大爹爹,抱抱。”   兰皎从鼻子里发出哼声:“问你话呢,不回答不给抱。”   虞白墨扁着嘴,非常委屈:“我没藏,来时你们都不在,我等困了就上榻睡了。”   “撒谎!”兰皎拍了拍虞白墨的屁股,“你来时没看见我和你大爹爹在泡温泉?故意绕过我们潜入寝殿为哪般?”   “我没看见。”虞白墨走的捷径,他知道怎么说兰皎都不会信,只能求助虞渊,“大爹爹信我。”   虞渊宠溺地点了点头:“嗯,墨儿说什么大爹爹都信。”   虞渊余光瞟到兰皎给的眼色,转移话题道:“你为何深夜过来?”   “我……”虞白墨嗫喏道,“我怕打雷。”   兰皎果然不信:“你以前不怕,怎地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以前每次打雷大爹爹都会抱着我,现在孤苦伶仃,没人疼没人爱。”虞白墨卖起惨来,比兰皎有过之而无不及,“二爹爹,你身为站在修仙界巅峰的大佬,要头顶苍穹日月,脚踏星河浮云,走遍万里江山,为世人造福才对。日日宅在天悬殿,霸占着大爹爹,把八岁的我赶到小帐篷里受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兰皎竟被小团子怼得无言以对。   虞渊抿唇憋着笑意,把小团子从兰皎手中抱过来,轻轻捂住他的伶俐的小嘴:“趁二爹爹没反应过来,赶快道歉。”   “…………”兰皎原地暴躁,“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被你俩嫌弃了是吧?行,我走!你俩抱团自己过去吧!”   兰皎作势要负气飞走,腰被虞渊搂着,腿被小团子拖着。   耳边传来虞渊那酥到骨子里的声音:“何必跟孩子置气,把他哄睡着了,竖一道结界,良辰美景依然在。”   “这是我生气的点吗?你太宠他……唔……”   后话被虞渊的唇堵住。   小团子已经被一团云雾托着,轻轻放在玉榻边的摇摇床上,睡得香甜。   “你的灵力恢复了?”兰皎惊诧道。   “嗯,恢复了七八成。”   “我为何不知?”   “现在不就知道了?”虞渊笑得邪气,“我的灵力为你而生,你懂我的意思吗?”   “一个小团子已经让我操碎了心,我坚决不要二胎。”   “我没想要二胎。”虞渊嗅着兰皎的发香,道,“普通人的精力无法匹配你的满足度,所以我用上古秘术恢复了七成灵力,那样我们的夜生活会更和谐。”   “啊这……大可不必,你的精力已经很旺盛了,我……”   虞渊咬着兰皎的唇瓣,吞下他的话,并呢喃:“我觉得还不够。今晚的目标是半月不让你下床。”   三·生辰宴   皇城传来书信,虞汐请兰皎和虞渊下山参加生辰宴。   早就听说皇城繁华的虞白墨骑在虞渊的脖子上,高兴地像尊小弥勒佛。   临近皇城,兰皎和虞渊下剑步行。   两人一边一个牵着虞白墨的小手,悠闲走进皇城。   虞白墨发现皇城特别大,不仅有宽阔的大街,还有专门的驰道。   这里的人穿着都比较光鲜,空气中漂浮着各种香粉的气味,人来人往看似热闹,却少了几分接地气的真诚。   和灵隐镇的居民们很不一样呢。   “土包子。”街边三个打扮精致的小少年把一个布衣小男孩推到在地,还拿脚踹他,“想上学堂让你爹娘交钱上啊,躲在窗户外偷听,还偷我们的宣纸。给我们跪下道歉便饶你这一次,否则将你送官!”   “我没偷!那些纸是你们废弃扔掉,我捡来用的。”小男孩被逼到墙角,抱着自己孱弱的身子,不肯认错。   “你未经我们的许可,擅自捡我们的东西就是贼。”其中一个少年声势夺人,抬脚猛踩小男孩的脊背,“你道不道歉,道不道歉?”   虞白墨看不下去,挣脱两位爹爹的手,跑过去见义勇为:“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三个小少年桀骜不逊地抬眼看着虞白墨,发现他肤白貌美,秀美逼人,气质很温雅,但一袭玄衣令他多了几分肃冷之色。   “这小子很面生。”少年们咬耳朵道。   “不像本地人,他瞎管闲事,若不是长得好看,本少定不饶他。”   虞白墨已有初级灵力,听力自然比普通人好。这三个少年像街霸一样横行无忌,令虞白墨很不舒服。   他过去扶起小男孩,不嫌脏地拍掉小男孩身上的黑脚印,柔声道:“把宣纸还给他们,我让我爹爹给你买新的。”   小男孩瑟瑟缩缩地看着虞白墨。   虞白墨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灵光,坚定但又柔软。   小男孩低头从打着布丁的胸衣里拿出皱巴巴的宣纸,递给三位少年。   三位少年嗤道:“道歉呢?”   小男孩倔强地咬着唇,不肯说一句话。   三位少年逼近,有人伸手去拧小男孩的衣领,被虞白墨拦住:“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那少年嗤道:“我爹是朝廷重臣,我就欺人太甚,你能把我怎么着?”   “啊!!!”一阵钻心的疼痛令少年身体外斜,面目扭曲。他的手腕被虞白墨摁住,动弹不得。   “你……你放手!伤了我让你脑袋搬家!”少年吃痛还张狂地叫嚣。   虞白墨凤目一挑,淡淡道:“你爹既是朝廷忠臣,没告诉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吗?横着走的螃蟹我经常见,横着走的人却是第一回见。”   虞白墨松手,那少年握着手腕倒退了几大步,恨恨道:“你报上名来,有种别走。”   “不走可不行呢,我要和爹爹去闲王府赴宴,你爹爹若有邀请函,我便在闲王府等他。”   “你等着!”三个少年跌跌撞撞消失在人群中。   旁观儿子行侠仗义的兰皎耸了耸肩,对虞渊说:“墨儿真会给我们添麻烦。”   虞渊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路见不平,挺身而出不是你教的么?”   兰皎:“……”   虞白墨带着小男孩来到两位爹爹面前,不等他开口,兰皎已经半蹲下,将一袋银子放在小男孩粗糙的小手上,说:“你有一颗求学上进的心,这些银子拿出上学堂吧。”   小男孩曲着掌心,有些推脱的意思,声若蚊吟:“我娘去世前叮嘱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人要活得有骨气。”   虞白墨说:“这是我二爹爹的心意,不是施舍,你收下吧。”   小男孩看看虞白墨,又看看兰皎,还在犹豫。   虞渊也半蹲下来,将小男孩的手和钱袋轻轻合拢:“将来有出息了可到闲王府报恩。”   小男孩终于点头,将钱袋捂在胸前,扑通一下给三位恩人跪下磕头:“请恩人受纪子书三拜,纪子书定不负大恩大德,将来一定做个有用的人。”   闲王府。   虞汐早早候在门口,翘首期盼皇叔、皎儿和他们的小宝贝儿到来。   他早已听闻皇叔有儿子了,但忙于政事,时间一晃而过,正好生辰临近,便借这个机会请皇叔下山一聚。   虞汐想象过小团子的样貌,定会遗传两位爹爹的丰神俊朗,可见到虞白墨时,发现他的灵性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小团子长得太好看了,粉雕玉琢不足以形容他的精致,特别是那双澄澈灵动不然半点杂质的凤眼,简直就是皇叔的翻版,甚至青出于蓝。   “师叔公。”   “皎儿。”   “小汐。”   “皇叔。”   三人虽多年未见,但亲切的感觉从未改变。   虞白墨仰头望着第一次见面的美男子,也不认生,脆脆喊道:“小汐哥哥。”   “……怎么能叫哥哥,叫伯伯。”兰皎纠正。   虞白墨摸着脑袋,想了想说:“小汐哥哥不是大爹爹的侄儿吗?那和我应该是同一辈人呀,叫哥哥没错。”   兰皎:“可他是二爹爹的师叔公。”   虞白墨困惑了片刻,叹道:“真搞不懂你们大人的关系。”   “哈哈哈哈。”虞汐被小团子逗得朗声大笑,“白墨比皎儿聪明多了,叫伯伯显老,就叫小汐哥哥。”   兰皎:“……”   为了显年轻,可以不尊重辈分吗?   入了王府,虞渊带着小团子逛园子去了,兰皎和虞汐下着棋。   虞汐感慨道:“光阴似箭,一眨眼你们都有孩子了。”   兰皎落子后,说:“是啊,师叔公和陆兄相处得如何了?”   “他?已成家生子。”   “什么?”兰皎惊诧道,“不会吧,他和师叔公都有那层关系了,怎么会另娶他人?”   “或许是我太强势了。”虞汐微微叹道,“他又是个没修为的普通人,身体哪里禁得住岁月的蹉跎。放他走,对我们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兰皎还是无法相信陆离会移情别恋,他那种性格单纯的人一旦爱上,不会轻言放弃。   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   “生辰宴请他了吗?”兰皎问。   “帖子发出去了,会不会来得两说。”   “师叔公心里有他。”兰皎道,“他住哪里?我亲自去请。”   虞汐摇头:“何必强人所难。”   “活要面子是受罪啊,师叔公。”   虞汐:“……”   兰皎根据虞汐提供的地址来到桑落西市,这里是整个皇城贵人云集,雅士汇聚的地方,便是路过这里的外来贵宾,只要稍有闲暇,都会来这里转一转。   世人有言:皇城九郡占天下财气八分,还有两分留给了桑落西市。   桑落西市多的是酒楼茶室,其中最拥挤的当属土窑坊。   听名字像不入流的篱笆小院,但占地面积巨大,风格极尽奢华。   土窑坊卖的是整个天下最贵的酒,而且只卖熟客,不熟的人便是千金求卖也难如愿。   兰皎进店,小二觉他面生,提醒道:“客官,今日满座,若无邀请,还请明日早些预定。”   “有朋友。”兰皎从无低人一等的卑微感,将长袖一抛,负手抬头朝楼上望了一眼,“我与陆司长有约。”   小二颔首:“请贵客稍待,我去核实一下。”   “我姓兰名皎。”   “好的。”   小二噔噔上楼,片刻后,陆离出现在楼梯口,中气十足道:“兰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兰皎笑着说。   陆离侧身:“上来啊,难道要我下楼背你吗?”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豪放。”   兰皎缓步上楼,随陆离进了一个小房间。   房内装饰素雅,青竹三两枝,两幅水墨画,桌上温着的酒冒出淡淡热气。   兰皎落座,左看右看。   陆离为他斟了一小杯酒,问道:“你在看什么?”   “你的夫人呢?”   “夫……”陆离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哪有夫人?”   “没有吗?”兰皎故作惊讶,“可我听说你已成家生子,你我相交一场,不必隐瞒吧?”   “你何时来的皇城?”陆离顾左右而言他,“怎知我在此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兰皎不会被陆离带着跑,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   陆离躲不过,举杯干了一杯酒,用袖口擦了擦嘴,道:“真没有夫人,我骗你作甚?”   兰皎:“那为何有此传言?”   陆离低着头,神色有落寞,声音也沉了几分:“是我散播的消息。”   “难道陆兄身负风流债,被缠得不行,才被迫‘成家生子’?”兰皎语气轻松地戏谑道。   “还不是因为……”陆离顿了顿,后话没说出来。   兰皎端起酒杯,举在鼻端嗅了嗅,烈酒的辛辣味直冲鼻腔,难闻又难受。   借酒浇愁愁更愁,要知道两人之间的症结,才能对症下药。   兰皎迂回道:“陆兄有什么心结不妨说出来,我或许能为你指点迷津。”   陆离扯过身旁的竹叶,捻在指尖搓揉。   闷酒喝了一年多,心情非但没缓解,反而越来越沉重。   那个男人狠心和他断绝来往,知他痛苦不堪,却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   明明同在一片蓝天下,却再未见过一面。   蚀骨的思念化作苦酒滑入愁肠,醉后依然很痛苦。   陆离松开树叶,双手抱头,闷闷道:“我和虞汐分开了,形同陌路。”   “为何?”   “右丞相想把女儿嫁给他,他没有拒绝。”   “他也成亲了?”兰皎这下真诧异了,但王府中未见女眷,虞汐不是进屋藏娇的那种人。   陆离摇头:“他没成亲,只是和那女子有过来往。我偶尔去王府小坐,屁股还未坐热,听到那女子要来的消息,他会立刻将我赶出王府。”   听这描述很渣男啊,兰皎回忆虞汐的过往,他看似风流,其实并不花心,否则不会直至今日仍是单身,而且没有痴男怨女堵门纠缠。   那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做这种最容易令人误会的事呢?   难道是朝堂风云变化,他为了小皇帝能坐稳皇位,不得不委曲求全?   “最近几年,朝堂上有什么动静吗?”兰皎问。   陆离道:“我不入朝堂,对上面风云诡谲知道的不多,但月前朝中两党倒了一党,牵连甚广,右丞相也入了大狱。”   这么说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虞汐应该是盯上了右丞相这条线,又恰逢对方也对他有意思,便顺势而为。   他不告诉陆离真相,是怕事情不成功,把陆离牵扯进来。   陆离毕竟是江湖人,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人脉,上面的人想整他轻而易举。   虞汐未雨绸缪,先将陆离排除事外,无论成功与否,都不会对陆离造成伤害。   但虞汐忽略了陆离对他逐渐加深的感情,也高估了陆离的理解能力。   在和丞相之女来往这件事上,但凡能给陆离一句解释,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种相互折磨的地步。   兰皎做了一番猜测后,问陆离:“师叔公和右丞相之女来往甚密,右丞相出事,师叔公是什么态度?”   “我没说他和那女子来往甚密,我说的是有过来往。”陆离更正道,“后面我调查了一下,他们私下接触不过三回,还是那女子受右丞相指使来他面前刷好感。”   “至于他的态度……他在朝中的风评一直不好,他给百官的形象是风流逍遥,翻脸比变天还快。听说右丞相的事就是他一手揭露的,丞相之女哭着求他网开一面,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说到这里,陆离深深一叹,“他的心肠堪比铁石。”   兰皎说:“铁石一旦融化,便是火热岩浆。陆兄,你们应该见面谈谈,尽释前嫌。”   陆离沉默了片刻,问:“是他托你来找我的吗?”   两个宁折不弯的人磨合时需要润滑剂,兰皎愿乘人之美:“嗯,今天是师叔公的生辰,他给你发了请柬,不知你会不会去。”   陆离撩开窗纱,看了看时辰,放在桌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终是放下心结,笑道:“去,给兰弟面子。”   ……两个都是活要面子是受罪的人。   闲王府,前来庆贺的官员,名流雅士络绎不绝。   此次宴会,格外隆重。   虞汐请官员是想借此看清哪些人能为小皇帝所用。请名流雅士纯属个人爱好。   临近开宴,出了一个小插曲。   新立战功的骁勇将军带着裸露上身,背着荆条的幼子前来请罪。   虞汐莫名其妙,问将军罪从何来?   将军自责教子无方,得罪了王爷的宾客。   虞汐心有七窍,见犯错的是孩子,再目扫了一遍宾客,目光落在小团子身上。   虞汐带着将军之子来到虞渊座前,问虞白墨:“墨儿,你认识这个小哥哥吗?”   虞白墨看了那少年一眼,将剥好的葡萄喂进虞渊嘴里,点头道:“在街上见过一次,他仗势欺人,说他爹的朝廷重臣,得罪他,我的脑袋要搬家呢。”   将军听到此话,心肝剧颤,一脚踢在熊孩子的膝弯,少年瞬间下跪。   “微臣征战在外,疏于管教犬子,望王爷恕他年少无知之罪。”   虞汐没有作答,反问小团子:“墨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虞白墨歪头想了想,问那少年:“你知错吗?”   少年早没了街头霸王的气势,蔫头耷脑,嗫喏道:“知错了。”   屁股上又被他爹踢了一脚:“大点声!”   少年身躯一震,大声道:“我知错,愿受禁足面壁惩罚。”   虞白墨知他口服心不服,粲然笑道:“我叫虞白墨,家住燕云山天悬殿,欢迎你随时上门来挑战我。”   少年:“……”   燕云山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吗?我得罪了小神仙能活到成年吗?   开宴的乐声响起,兰皎和陆离终于赶到。   虞汐和陆离四目相对,没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只有别后重逢的珍惜。   从兰皎的角度解读他俩的眼神。   虞汐:你舍得回来了?   陆离:我回来了,以后再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