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 古代种田摆摊开店日常   作者: 天野梁人   总书评数:463 当前被收藏数:1687 营养液数:594 文章积分:44,522,804   简介:   【伪凶脸猎户攻vs真美食博主受】   【同性不可婚,无男性生子元素】   穿越前江盼的愿望:攒一点钱,种二亩地,吃三顿饭,渡四季年。   穿越后江盼的愿望:不吃杂粮饭,不穿麻布衣,不住茅草屋。   爷奶偏心,叔婶刻薄,弟妹瘦弱,江盼能怎么办?   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   分家,开荒,种地,挖菌,摆摊,开店。   房子有了,地有了,店铺有了,钱也有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凶猎户也攻略下来了!   很久以后两人第一次生命大和谐--   江盼看着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凶猎户红着耳朵拿出一盒香膏递给自己,羞涩道:“听说此物有润滑之效,你帮我弄?”   江盼:网上不都是1帮0弄?做0做到他这样的恐怕少见!   凶猎户见他不动,便自己拿着香膏去了隔间……   江盼:?辛苦攻略下来的男人竟然撞号了?!   ——   对时远归来说,这是一个识于微时,莫逆于心,守于经年的故事。   对江盼来说,这是一个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合于性格,终于灵魂的故事。   对他们两个来说,这是一个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两颗孤独的灵魂互相吸引的故事。   #江盼沙雕日常#   1-狗和人吃一样的东西   江盼说:吃狗粮   2-给小黑狗取名太白   江盼说:黑到深处自然白,太白比大黄多一点(大黄为母,太白为公)   3-从狗旁边路过狗摇了摇尾巴无动于衷   江盼说:狗不理   --   Tips:   1-架空,私设超多,勿考究。   2-无科举朝堂打仗情节,节奏慢,流水账,不暴富。   3-开头节奏很慢,七章分家后稍快,攻后面出场会多点。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经营 成长 日常   主角视角江盼互动时远归配角林家村众人   其它:种田文,美食文,经营文,一见钟情,双初恋,甜宠文   一句话简介:搞钱搞对象!   立意:脚踏实地,行稳致远。    第1章 醒来   “轰隆!”   又一道闷响,先时还明亮的天空立马阴沉了下来。眼见着雨马上来了,空气愈加沉闷黏腻。   村子里平日玩闹的孩童大叫着四散奔开,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林家院子大门紧紧关闭着,院子里萦绕着缕缕药味,让本就沉闷的天气更添燥热。   孙巧巧手脚麻利的收拾完院子里晾晒的衣物和野菜干货,刚走到东屋檐下,豆大的雨便落了下来。   她暗道一声:“幸好收的及时,不然婆婆脸色又该不好了。”   不过这话她只能心里默念,是绝计不敢说出口的。   孙巧巧站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眼暗沉的天空,听着屋里窸窸窣窣地谈话声,然后低下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理了下身上半旧的衣服走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很暗,进门左手边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竹床,此时床边围满了人。   “不中用了,早做准备吧。”   赵桂芳面露难色,声音夹杂着哭腔:“强子爹,你再给看看。江盼他,他才十六啊!”   林强爹收起药箱,摇了摇头:“我实在无能为力,这孩子平时身体本就有所亏空,加上这段日子太过劳累,悲伤过度之下就没有什么求生意志。你们还是早早准备后事吧。”   说着,背上药箱就要走。   “林大伯您不要走,求您救救我哥,我哥还能活,求求您。呜呜呜……”   林强爹低头看向抓着自己衣袖的小女孩儿,面色枯瘦,眼睛通红。他心有不忍,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披上蓑衣,大步迈入雨中,扬长而去。   赵桂芳半拉半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劝说道:“萍萍你快起来,不要坐在地上。林大夫也已经尽力了,你哥他……,我们实在没办法了。你还有弟弟要照顾,要往前看啊。”   谁知这话说完,林萍萍猛地用力推开赵桂芳,大声哭喊:“你胡说,我哥还好好的。你有办法,你就是故意不想治!”   赵桂芳面色僵硬,张嘴想要解释。   林萍萍又指着她哭道:“是你,都怪你!我哥前天醒的时候,是你跟他说没钱给他看病,要将我卖去当童养媳,哥哥一气之下才昏倒的。都是你!”   这话一出,屋子里瞬时静了下来。   赵桂芳心下微恼,讪笑着解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也是为你们兄妹三个好。就算你哥哥没了,你做童养媳换的银钱,还能养活你弟弟。你不领情就算了,竟还怪我。”   “你胡说,你明明……”   一道闷雷带着闪电劈下来,掩盖了林萍萍后面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顶着大雨进来,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看向赵桂芳,语气带着迟疑:“娘,花媒婆来了,这会在大门外,要让她进来吗?”   说着,微微皱眉看了下满脸泪水的林萍萍。   “当然要让进来,你先去开门把人带到堂屋。”赵桂芳应的干脆,又对着一直站在后面的儿媳说:“巧巧,你带萍萍洗把脸,换身衣服,再带过来。安安留在这儿陪陪你哥哥,其他人都去堂屋吧。”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起身走了出去。   --   江盼是第二道雷声响起时醒来的,只是一直没有睁眼。   他就那么闭眼听着雷声接二连三的想起,听着夏日的暴雨倾盆而下,听着隔壁屋子里不大不小谈话的声音。   江盼觉得有点生无可恋。   他本是一名21世纪阳光健康开朗的大好青年,生活虽偶有曲折,十二几年来倒也无病无灾。   本以为往后的几个二十几年,也能平平淡淡的度过,谁想一着不慎,竟碰上了这么离奇的事情。   仔细一想,他江盼的人生也确实好几次脱轨。   江盼出身在一个南方二线城市的小康之家,上面有个比他大四岁的哥哥,他是顶着计划生育的罚款和父母的下岗出生的。   不过福兮祸兮,下岗后的江家父母将江盼丢在乡下奶奶跟前,带着大儿子经营一家饭店,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也能够上个中产家庭。   大学四年临近毕业,江家父母大哥都等着江盼回来自家公司帮忙,可江盼的叛逆期姗姗来迟,一来还是深水炸弹。   江盼对着家里出柜了,说自己喜欢男人。   问是否有交往的对象,回答没有。   再问是不是搞错了,回答自己对着女的硬不起来。   江家父母一时无言,一时无法接受。   面对从小不在身边的小儿子,两个在商场游刃有余的成功人士,举手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江盼离家回到乡下继续跟奶奶生活,而江家父母也不闻不问。五年来相安无事,除了江家大哥偶有联系。   江盼回到乡下奶奶家,就做起了自媒体。   借助乡村资源,加上又是专业相关,一时间就火了起来了,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田园居家美食博主。   江盼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想着这两年物色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两人一起过归园田居,把酒话桑麻的生活。   只是还没等这一计划实施,相依为命的奶奶去世了。   江奶奶去世后江盼很是丧气了一阵日子。   这天他从宿醉中醒来,伴着正午的烈日踏上了奶奶常去的山头。   江盼躺在山顶上,看着山中郁郁葱葱的景色,心里想着对他宠爱有加的奶奶,在虫鸣鸟叫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却是在一处破旧的农村土房子里。   他朦胧着睡眼打量了一圈,眼下这间屋子没有一处跟他记忆有关:屋顶被烟熏的有点焦黑,隐约能看到几根梁柱,都是上了年月的;墙壁是用土黄色的篱笆夹着稻草糊的,靠近门框的地方有点脱落;大门关着,不知是否是天气的原因,屋子有点昏暗,只透过狭小的窗户打进来一些微弱的光亮。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屋外雷声鸣动。   他的人生再一次脱轨。   江盼心里嘴里发苦,他只是有点悲伤的睡了一觉,再醒来已是陌生的时空。   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怎么样了,是否还会醒来?   如果醒不来,逢年过节谁能惦记着给已故去的奶奶烧点纸钱?   如果醒不来,父母是否会找自己,是否会伤心?   早知道就不那么贸然出柜,让父母伤心,而今只留遗憾。   江盼直挺挺的躺在有点发硬的床上,再度闭上眼睛。   睡过去吧,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会回到过去,那个有奶奶的世界。   ……   隔壁屋子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林家二老斜倚在屋子右边的床头,左边堂屋的竹椅上坐着赵桂芳和花媒婆,赵桂芳男人林二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靠门的位置。   孙巧巧将林萍萍带进来后就出去了。   此时赵桂芳正对着蹲在她旁边一语不发的林萍萍苦口婆心:“……萍萍你还小,不理解婶子的一番苦心。大夫都说你哥哥救不活了,要能救婶子还能不管他吗?”   “你哥哥没了,你跟安安你们两个还得活。咱们家穷,养不起那么多人,不是你,就得把安安送人,你舍得你弟弟吗?”   “再说,就算给安安找户人家,那也没有你花婶婶给你找的杨家好。你过去吃穿不愁,就是享福的,还能时常接济你弟弟,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听到这话,旁边蹲着的林萍萍顿了一瞬,又继续拿手指划地,依旧不言不语。   赵桂芳掏心掏肺说了这许久话,嘴巴都干了,也未见林萍萍应声,心里有点恼怒,但也知道不好发脾气硬逼,跟旁边的花媒婆对视一眼,咬牙加了一层筹码:   “杨家心善,知你姐弟可怜,特许了十两银子。这银子给你拿五两傍身,余下五两给你哥操办后事,以后你弟弟就在养在婶子家。你该点头了。”   其实花媒婆说杨家给二十两银子,十两过明路,十两走暗里。   赵桂芳本打算随便给林萍萍一二两银子,再准备点行李装点门面就行。   可谁知道这林萍萍平时唯唯诺诺,以为是好拿捏的,不成想她嘴皮子都说破了就是不应。   赵桂芳眼馋银子,又想这拖油瓶能甩开一个是一个,花点钱换个好名声,何况还有私下的十两银子,便咬牙说了十两银子的事。   这银子许出去,便觉得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林萍萍如何都会应了。   要知道普通农户,一年忙碌下来手里也不见得能留下五两银子。林萍萍一个八岁的女娃,平时见过最多的钱也就是挖野菜得来的几文,还只是过手而已。   赵桂芳笃定林萍萍再没有不满不应的,正要接着说后面安排,冷不丁看到林萍萍抬头,眸子黑的发沉,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儿林萍萍干枯的嘴角抽动,发出一道细小而坚定的疑问:“杨家那般好,婶子怎么不让四姐过去?她比我年长,又素来懂事,让她去杨家岂不更好?”   似是没料到一直沉默的林萍萍会突然发问,屋子里具是一惊,都抬眼向她看去。   林家二老眉头微叠,布满褶子的脸上写着不耐。   林二柱似是没想到平日唯唯诺诺身形瘦小的侄女会出言顶撞长辈,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又低头闭上了嘴巴,家里平时都是赵桂芳操持,他说不上话。   赵桂芳懵了一瞬,下意识拔高嗓门:“你四姐怎么行?!”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很快反应过来,耐着性子让声音尽量温柔:“杨家幺儿跟你同岁,即是找玩伴就要找年纪相仿的;你四姐年纪太大了,她哪里合适?再说这剩下的银子还得给你哥操办丧事,你不去谁去?”   赵桂芳虽然重男轻女,但对唯一还留在身边的女儿还是比较疼惜。   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女儿去给傻子做童养媳,换来的银子还要帮一个外姓人办丧事养弟弟?   这笔账赵桂芳算的清楚,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全家十几口人,能干活的没几个,都是要张嘴吃饭的,她不精打细算好好安排,一家子喝西北风?   怪就怪大哥大嫂两口子命不好,上山砍柴都能遇上大雨丧命,留下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她必须得为自己的儿女打算,不能让这几个拖油瓶拖累自家。等办完江盼的丧事,安安也得送走。   为顾着在村子里的声誉,只能让萍萍自己点头,否则这和平年代的,落个卖儿卖女的名声,自家孩子以后都抬不起头。   本来以为江盼没了,萍萍平时又胆小怕事,这银子都许出去了,就没有不应的。   可谁知这林萍萍平时不言不语的,犟起来比骡子还难拉。   赵桂芳想到此处,心里一口浊气无处可吐,憋的心口发疼。再看一屋子闷不啃声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要对着林萍萍继续威逼利诱,留在东屋陪着江盼的林安安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脸颊红红,声音激动的大喊:“醒了,醒了!”   然后便被门槛绊倒,跌了一个狗吃屎。   站在门外的孙巧巧刚要去扶,一直不吭声的林萍萍已经“刷”的一步并两步跨过去将小男童抱起,小心拍打身上的灰尘,又揉了揉擦红的手掌。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说清楚点,什么醒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老爷子拧眉呵斥。   “阿哥醒了,是阿哥醒了!!!”    第2章 众人   江盼并没有睡着,也无法回去。   农村土房子不隔音,伴随着雨声,隔壁屋子谈话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了过来。   江盼闭着眼睛接受了大量信息,有来自隔壁交谈的,也有来自这具身体的。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字也叫江盼,年方十六。   原主爷爷林松正,媳妇钱金花。两口子生两子一女,小女儿嫁去了外县,三五年没有回过娘家。   老二林二柱,性子软弱,没啥主见;娶的媳妇赵桂芳是个能干人,缝人三分笑,遇事先点头,是个十里八村好名声的。   林二柱两口子育有两女三子:大女儿五年前嫁到了李家村,老二林钱来刚过十八,两月前娶了同村的孙巧巧;老三林进宝十五岁,是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老四林秀十二岁,是个爹娘宠着的有点骄纵的小姑娘;老五林喜是个还不到三岁的小奶娃。   林家大房林大仁,幼时生病,好不容易治好,右脚却瘸了。对农家人来说,瘸了腿便少了活力。自此林家二老对林大仁都是放养的状态,林大仁也越来越沉默寡言,惹的林家二老更加不喜。   眼瞅着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跟着弟弟吃喝过日子。   林家二老怕这样下去拖累二房一家,这才着急忙慌给林大仁张罗亲事。可这个年岁,加上又是瘸腿,媒婆问遍了附近村子,还是没有一家答应,就是寡妇也不愿意找个瘸腿的过日子。   就在大家都快放弃的时候,原主娘自己找上门了。   原主娘名叫江燕,带着个五岁的儿子江盼。   提了两个要求:一,带着江盼过门,江盼不改姓。二,过门三年后才可继续要孩子。   林大仁答应了。   江燕带着江盼和林大仁成亲,江盼八岁时,江燕生下林萍萍,又过了两年,生下林安安。   一个月前林大仁和江燕上山砍柴,路遇暴雨,两口子从山上滑了下去。   等被人送回家里时,林大仁已经咽气,身子都凉了大半;江燕滑下去的时候林大仁护着,此时还吊着一口气,不过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熬了半日,知道自己不行了。   江燕喊来十六岁的江盼,轻声嘱托:“你林家阿爹是个好心的,这些年用心护着我们娘儿俩,对你也不曾有任何苛待。待我走后,你要好生照看弟弟妹妹,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让他们长大成人,也不往阿娘和阿爹疼你一场。”   说完便撒手人寰,留下十六岁的江盼,八岁的妹妹林萍萍和六岁的弟弟林安安。   江盼帮着料理了爹娘的后事,撑着过了三七,便病倒了。   本以为是累到了,谁想竟一病不起,过了十来天还不见好转。   刚开始几天还能醒来进食,后面就愈发不行了,上次清醒还是三前天。   再新来,芯子就换成了现在的江盼……   想到这儿,江盼也就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朝穿越,身处农家;父母是亡故的,叔婶是自私的,爷奶是偏心的;自身是羸弱的,弟妹弱小的,人口是多多的,银钱是没有的。   江盼这下是真的不想活了。   ……   江盼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之际,感到胳膊一侧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蠕动。   等了半响,一只热呼呼的小手就摸上了额头。   江盼没有睁眼,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额头上的小手顺着脸颊摸下来,手滑进脖子里摸了一把汗,然后又抽回去了。   窸窸窣窣的过了一会儿,脖子里面一片冰凉。   原来是刚摸他额头的小孩用浸湿的布巾在帮他擦汗。   小孩一边擦一边念叨:   “阿哥,我不要你走。阿爹阿娘走了,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阿哥,婶子要让阿姐去镇上,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阿哥,安安再也不淘气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阿哥,阿哥……”。   小孩絮絮叨叨的说着,连床上的人什么时候睁眼的都没发现。   江盼略微吃力的伸手摸了一下小孩的头,惊的小孩眼睛睁得老大,一下子大喊起来:“阿哥你醒了,我这就去叫人。”   然后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   ……   林家众人进来的时候,江盼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林萍萍跑在前面,赶忙给江盼递了一碗温水。江盼就着林萍萍的手抿了几口水,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赵桂芳和孙巧巧紧随其后,身后跟着林二柱和林钱来,林家二老并未过来。   等林萍萍喂完水,起身去放碗,赵桂芳这才走到跟前,激动地样子不似作假:“盼哥儿你可算是醒了,我跟你叔都担心坏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肚子饿不饿?你刚醒不能吃太多东西,等下熬点小米粥可好?”   原主平时是个话少的,面对赵桂芳这一连串的追问,江盼一时不敢说太多,斟酌着回道:“多谢婶子,让大家挂心了。除了没什么力气之外,我并无其他大碍。”   “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就好,”赵桂芳一脸如释重负的笑着说:“你觉着没什么力气,是在床上躺久了。现下你醒了,身体慢慢养养就好了。你病着这段时间,可把大家急坏了。以后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如今最重要的是你快快好起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林二柱在旁边跟着说。   江盼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林家二老。本着礼貌,他觉得应该问一声,便语气自然的问:“怎么没见爷奶,这些日子他们身子可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赵桂芳很快反应过来:“你爷奶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太硬朗;你爹娘走了他们很是伤心,加上你病的这几日,他们心里记挂着睡不好觉。你二叔看他们实在憔悴,刚劝着睡下了,你醒来的突然,还没有去喊他们。”   江盼微微点头,扯着嘴角笑了笑,像是没有听到林安安跑去喊人时林老头子的一声呵斥,温和地道:“爷奶好不容易睡着了,那我就先不过去吵闹他们了。左右我已经醒了,等晚点他们醒了我再过去看看他们。”。   “嗳。”   屋内众人一时没了言语,场面突然冷了下来。   赵桂芳是个会来事儿的,见此便将藏在后面的林安安推到江盼跟前,三言两语说了下林安安刚刚跑过来喊人的时候摔了一脚,让他陪着江盼在屋子里等着,她去收拾准备晚饭,然后就拉着不愿离开的林萍萍快速出了屋子。   “盼哥儿你先休息着,我去帮娘做饭,有什么事就让安安喊一下我们。”孙巧巧跟在赵桂芳后面出门,临走时对着江盼嘱咐。   江盼微微点头。看着众人离开,原本逼仄的屋子稍显宽敞。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从头到尾原主这个便宜二叔林二柱只说了一句话,而二哥林钱来是一句话都没说过。老三林进宝和老四林秀更是面都没有见。   其他人都各自去忙了,屋子里只剩下林安安和刚醒的江盼。   林安安立在床前也不说话,身上还沾着土,小脸灰扑扑的,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江盼。   到底是心有不忍,江盼伸手摸了一把小孩的脸。   小孩一下子笑开了,趴在床头轻声问:“阿哥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安安真厉害,竟然把我叫醒了。”   林安安也觉得自己厉害。   大夫都没有治好阿哥,还是他叫醒的。   于是他攀着床沿上了床,然后两只手抱着江盼的胳膊侧躺在江盼旁边,语气稚嫩:“那阿哥你再睡会,这次我还叫醒你。”   “先不睡,我先看看你的腿。”江盼刚刚就注意到小孩上床的时候腿不敢弯,爬是摔疼了。   听到阿哥不睡了,林安安赶忙爬起来扶着阿哥坐起身靠着后面,然后才将腿伸了出来。   江盼小心翼翼的卷起林安安短了半截打着补丁的裤腿,检查过后发现除了膝盖破皮周围有点红肿外并没其他伤,这才放心。   ……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不久才电闪雷鸣,大雨如倾,这才一会儿功夫,雨已经停了。   乌压压的云层退去,碧空映着落日余晖,山间出现一道道彩虹,压在林家众人心口的浊气也慢慢散散去。   因雨刚停院子还没有干,晚饭是在堂屋吃的。   农村没有那么多礼教规矩,林家上下十来口人都围着一个桌子坐下,坐不下挤挤也要坐下,毕竟饭菜就那么多,没法单独留出来。   桌子上摆放着五个菜,分别是一碗萝卜炖香菇,一碟清炒木耳,一碟干煸冬笋,一碟凉拌野菜,一海碗猪血炖白菜。主食是粗面疙瘩,盛放在簋中,旁边放了一小碗小米粥。   孙巧巧摆放好食物,去喊了林家二老出来。等林家二老入座,其他人这才挨个挤着坐下。   江盼也找了个位置,大家本来想他在床上吃饭,但江盼坚持出来吃,别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趁着其他人落座调整位置间隙,江盼暗暗打量林家众人。这才发现人都到齐了,连不满三岁的老五林喜都倚在林老头怀里。   其他人傍晚在房间时江盼都见过,唯有老三林进宝和老四林秀这才是第一次见。   跟一桌子身形瘦弱面色蜡黄的农家人不同,老三林进宝看着瘦弱,给人的感觉却是壮实的,身板笔直,个头比大他一岁的江盼还高出半个头,一看就是皮实小子。   老四林秀就更不一样了。同样是女孩子,八岁的林萍萍看着只有六岁摸样,头发枯黄,皮肤偏黑,脸夹被晒的通红,缩着身子坐在桌子前,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二嫂孙巧巧虽是新妇,但能看出来是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只身上穿没有补丁的半旧衣服提醒着她刚出嫁不久。   林秀就不一样了,不说和林萍萍比,皮肤比孙巧巧白了不止一个度,脸上也是圆润的;身上穿的衣服虽说是旧衣,但没有补丁,头上甚至还有一个绢花。   细看下来,他们兄妹三人在这个家中是什么地位,江盼心里也就有了数。   众人坐好后,江盼微笑着跟林家二老打了招呼,林老头子鼻子里“嗯”了声,就不再言语。   林老太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江盼。   江盼也不在意,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家是主食分餐制,分餐大权掌握在赵桂芳手中。   赵桂芳先盛了九分满的一碗面疙瘩给林老头,第二碗同样分量的给林老太。接着从簋底盛了满满一碗汤少面多的给林二柱,再是八分满的一碗给自己和林钱来林秀二人;后面依次是汤多面少七分满的给林进宝和孙巧巧;最后才是林萍萍和林安安两姐弟的,盛到碗里的也只有汤水,没有面疙瘩了。   面疙瘩分完,赵桂芳又拿起旁边的小米粥,分了几勺到小碗里给林老头怀里的林喜,剩下的递给江盼。   食物分好,赵桂芳指着桌子上唯一带点荤腥的猪血炖白菜说:“这是张屠户娘子送过来的,说是江盼病了这些日子,吃点猪血补补,回头见了张婶子要道一声谢。”   又道:“爹娘你们多吃点,大家也吃饭吧。”   众人看林家二老动筷,这才埋头吃起来。   分餐方式没有人觉得不对,好似都习以为常。   赵桂芳说着猪血是给江盼补身子的,但还是今天就炖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忘记了,江盼大病初愈,久未进食,是吃不了荤腥的。    第3章 猎户   晚饭后,累了几天的众人都回屋睡觉。   林大仁在世时,林家两房原本是分家不分居的,林家二老吃用随林二柱一家。   虽说父母在,不分家,分家名声不好。   但因当年林大仁娶江燕一事,家里闹了一阵。最后林老头做主,分家不分居。   林家房屋原本有五间半:   上房一间最大,一半林家二老住,一半用作堂屋;上房左侧是林家厨房,右侧半间隔间,本是用来堆放杂物,因家里人多收拾出来林秀住。   西面两间,林二柱赵桂芳两口子占一间,林钱来林进宝兄弟二人占一间。两月前林钱来结婚,这间房便成了林钱来孙巧巧两口子住。   这样一来二房家屋子就不够了,林进宝没地儿睡了。   二哥结婚后,他就搬了出来,在爷奶住的房子的堂屋那一侧搭了一张床,凑合睡。   至于凑合多久,他也不知道,没人管他。   刚开始分家,林大仁两口子分到了东面的一间,相比西面的两间来说,东面的这一间又小又旧。但林大仁两口子都是老实的,加上林二柱家确实孩子多,也就没说什么。   后来林大仁和江燕攒着钱,在旁边另起了一间屋子,不大,但够三个孩子睡。   新起的房子进门两侧靠墙各安置着两张竹床,大的一张床江盼和林安安睡;小的一张床林萍萍睡,林大仁手巧,用竹子做了一面屏风,把林萍萍的小床隔了起来,也算有点隐私。   当然,这分居不分家也只是林大仁两口子还在世的时候。   林大仁夫妻去世这一个月,饭就一起吃了。   办完林大仁两口子的后事,头七刚过,林家二老就把睡在堂屋的林进宝赶到了林大仁两口子的房间,曰“空着也是空着”。   江盼兄妹三人还是挤在原来的房子里。   不过今晚,赵桂芳让林萍萍和林秀去睡了,没让林萍萍跟江盼他们住一屋,走的时候林秀老大不乐意的。   赵桂芳的说辞是,江盼刚醒需要休息,再者也怕过了病气给林安安,让林安安睡林萍萍的床。   说是这样说,但江盼要不知道赵桂芳的想法,前世也算白活了。   他醒来后事情多,赵桂芳还没有跟他提让林萍萍去杨家的事,怕兄妹三人晚上一起商量对策,这才一直不给林萍萍和江盼独处的时机。   要不然前几天生病的时候,怎么还是他们三个睡一屋,不怕过了病气?   不过江盼也不在意这些。   一来是他醒来后实在有点乏力,没有心力去计较这些事。   二是他还没有适应这一切,整个人从醒来后就是被推着走,完全没有自己思考的时间,也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   三来他对目前的状态是排斥的,总觉得这是一场清晰而真实的梦,一觉醒来就回去了。   所以江盼的想法是,万事不急,先睡一觉再说。   ……   江盼昨晚上睡的不是很踏实,一直反复做梦。   一会儿是在另一个时空的江盼从山头醒来,被爸妈接了回去;一会儿又是这个时空的江盼,跪伏在父母灵前,哭着让爹娘不要丢下自己。   梦竟纷杂,反反复复。   江盼大喘着气醒来,一下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摸了一把脸,一片湿腻,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看了下四周,他并没有回去。   江盼有点认命地转身,想换个姿势继续躺着。结果迎上一张睡的红彤彤的小脸,嘴角还留着口水。   林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爬到床上来的,明明昨晚让他睡的是林萍萍的小床。   江盼空着脑子什么也没想,只盯着林安安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扯过卷到一旁的被角,给林安安盖住肚子,自己悄悄下床穿鞋,拿起满是补丁的外衣披在身上向外走去。   江盼来到院子,才发现天还未亮。屋里子光线暗,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林家众人都还没有醒,江盼便没有发出声响,轻轻拉开大门,朝着村头走去。   ……   江盼发现这具身体弱的有点过分,走了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有点喘。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病了十来天,都没咋进食。   他停在路边歇了片刻,感觉嘴里有点难受,便从路边扯了半截杨柳枝嚼着。   这还是以前奶奶教他清洁牙齿的方法,那会他还未上小学,特别喜欢吃糖,晚上嫌麻烦又不爱刷牙,奶奶为此想了各种办法。   记得当时是一个盛夏的傍晚,他和奶奶坐在院子里纳凉。   晚风徐徐,树影婆娑。   奶奶从墙边扯了半截杨柳枝,哄他说嚼着吃是甜的。   江盼特别信奶奶的话,把杨柳枝塞进嘴里使劲嚼,没有尝出甜,只有涩和苦。他立马就要往出来吐,奶奶就叫他怎么用杨柳枝清理牙齿,还说什么先苦后甜之类的话。   脑海中是奶奶温言细语的安抚和小时候他炸毛的尖叫……   江盼嘴里嚼着杨柳枝,好像真的尝到了奶奶说的甜,只是眼睛有点涩。   他闭了闭眼,将杨柳枝吐出来,嘴里不那么木了,人也稍微精神了点,便顺着道路继续往前走。   道路前方不远的左手边有一处缓坡,江盼沿缓坡而上,走了约五十来步,便见一废弃老屋置于期间,其后便是西山;老屋周边地势平坦,荒草杂生。   站在坡上,能看到大半的村子;村子有两百来户,背靠西山,依山脚而居,一条河流自山间溪谷穿村而过,村子正前方地势开阔,可见百亩良田纵横交错。   晨光朦胧乍显,笼罩在山间屋头的薄雾散去,伴着虫鸣鸟叫,太阳要出来了。   江盼突然就释怀了。   ……   江盼从缓坡下来,行至村头桥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倚着不动了。   小桥,流水,人家,这不就是追求的田园生活嘛。   反正回去也没有奶奶了,至于爸妈,至少还有大哥在身边,如此也好。   想通了的江盼,脑海里开始思索以后的安排: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体,就得承担原主的责任。   当务之急有三件事要做:   一,解决让林萍萍做童养媳的事;   二,想办法从林家脱离出来,不能再由着赵桂芳一家磋磨;   三,搞点钱,活下去。   然后,然后,嗯……   前面那个人在干嘛,手里拎的啥,背后背的是箭吧?他要干嘛,他过来了,他朝这边走过来了,怎么办,要跑吗?   哦,他在河边停下了。   他这是刚从山里出来的吧,是的吧,没有看错吧?   这是,刚打完猎回来?   我擦,看到古代活的猎户了!?   江盼离的远,看不太清停在河边的人的样子。只隐隐看到这人身着短褐,身形高大,肩宽腿长。   只见他看了眼江盼方向,然后就低头处理自己的猎物了。   应该不用跑了。江盼心里默默嘀咕。   就在江盼刚打算要回去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后方响起:“阿哥!”   江盼回头,就看到林安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林安安跑到桥上,拉住江盼的手,语气充满抱怨和委屈:“阿哥,你怎么出来了?我醒来找不见你,二婶说你不要我们了。你站在桥上干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   林安安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都有点哽咽了。   江盼连忙抱着林安安哄,安抚了许久,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了,这小孩是以为他站在桥上是打算自尽吗?   江盼汗颜,他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竟然让一个六岁的小孩这么担心;而且他之前确实有轻生的念头来着。   他有点掩饰的摸了一下鼻子,牵着林安安离开桥:“咱们回去吧,不然萍萍该担心了。”   “还有,阿哥永远不会不管你们。”   ……   时远归处理了一只山鸡的功夫,再看桥上的人已不见了踪影。他立马站了起来,大步朝桥头走去。   快到桥头,他突然定住。   前面一大一小手拉着手的两人翻过缓坡,消失在视野里。他滞了下,冷着脸转身回去。   时远归五天前进山打猎,这次收货颇丰。   今早天还没亮,他便从深山里出来,想回家稍微处理下猎物就去县城,想着能得几个银子,心情大好。   谁成想,还没出山,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山坡走。   他住的地方在山脚下,竹林后面,离着不远。   老屋已经多年没人居住,这时候有人上这边来,时远归潜意识以为是小偷,知他不在,想行窃。   于是他站在半山腰没动,想等贼人进屋,趁其不备,将其抓获。   他在心中思索将人抓获后的种种安排,就见那人站在坡上不动了。   贼人不动,时远归也不动。   莫约过了一刻钟,贼人动了,只见他一会儿扯两把杂草,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望天;最后两手向上伸开,仰头吐息。   然后,贼人下坡走了。   时远归:……   他想,这人可能脑子不大正常。   等时远归从山里出来,正要往家走去,就看先前那人倚在桥头,注视着河面。   昨日刚下过暴雨,河面高涨。   时远归怕那人脑子不清楚跳河自尽,家也没回就往河边走。他常年行走山林,视力优于常人,待走近了些,便看清楚了桥上之人。   桥上那人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身形矮小,弱不禁风;脸色苍白,双颊微陷,只一双眼睛大的惊人。   太瘦了。   时远归常年独居,很少与村人打交道,不知桥上少年姓甚名谁,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又怕人在桥上出事,不敢走远。   为难之际,桥上之人猛然看了过来。   时远归被那视线扫的一惊,人却冷静了。   于是他将猎物放下,随手抓了一只山鸡处理,想着等田间有了人,就不再管那人。   谁知他刚处理完山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时远归眼皮一跳,没来得及思考就往桥头走。   他怕那人落水。   山涧溪流湍急,掩盖了人声。   原来,是家人来找了。    第4章 盘算   林家众人昨夜都睡的不甚安稳。   林家二老上了年纪,睡眠少,睡前对江盼三兄妹自是有一番谈论。   “老头子,老大家带过来的哪个,你打算怎么安排?”林老太对江盼的称呼一直是老大家带过来的那个,生疏中透露着一股子嫌弃。   “我能安排什么?这家里这些年都是老二家的操持,也没出过什么乱子,这次也让她继续操心就行了,你管那么多?”   林老太推了林老头一把,语气有些急,压着嗓子叫道:“我不管?我不管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要是自家的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当时我就不同意她嫁过来,老大铁了心就要她,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林老头不出声了。   林老太又继续道:“不行,不能让他继续白吃咱们家的了;看病花了那么多银子,虽说花的是老大两口子自己攒的,可是这么多银子要不给他看病,留着咱们用多好。喜哥儿还能多吃一块糖。这下都进了那野种的肚子,怎么就没有病死他!”   林老太越说越气,似是不过瘾,干脆坐起来:“就她赵桂芳要面子,好人都让她做了;当初要不是你让赵桂芳管家,能有今天这些事吗?”   “够了!”林老头终于出声,轻飘飘一句就把林老太堵了回去:“要让你继续把持着家里,这个家还不得被你都搬到你那哥哥家里去。”   林老太一噎。   默不作声的躺下,半响后小声问:“那你说现在咋办?杨家也不失为一个去处,萍萍过去倒也行。只是那个带来的和安安咋办?家里这多么人等着吃饭,可养活不了闲人。”   林老头沉默了一会开口,语气沧桑:“萍萍要实在不愿意去杨家就算了,我看家里的活她没少干,留着干几年活,然后说个差不多的亲事,也不算亏待她;家里一下子多出来几个张嘴吃饭的,老二两口子压力也大。回头你去一趟你弟弟家,看他们村有没有好点的人家,给安安送走吧;至于江盼,看着身体也不太好,估计也没几年活头,实在不行等他成年就让他去入赘吧。”   林老太听自己男人心里有成算,也就不再言语,翻身睡了过去。   ……   林钱来孙巧巧两口子昨夜也是没有立即睡下,不过他们说的是其他事。   新婚燕尔,好不容易丧事过完江盼醒了,感觉事情都了了,林钱来就有点忍不住了。   刚躺下就要缠着孙巧巧来,孙巧巧有点抗拒的推了几下,林钱来木着脸问:“你怎么回事?”   “我身上不舒服,可能这段时间累到了;过几天吧,好不好?”孙巧巧柔声哄着。   林钱来讨了个没趣,翻身不再理人。   孙巧巧盯着男人的后背看了一会儿,有点委屈。   成亲前孙巧巧没有见过林钱来,但听过赵桂芳。   赵桂芳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好口碑,打过交道的都道赵桂芳为人热情,心地良善。家里事情处理的仅仅有条,妯娌间相处融洽,邻里关系也很和谐。   媒人对林家也是只有夸的,什么虽比不上大富之家,但也不会饿着肚子;婆婆和气,不会磋磨媳妇;家里老人身体硬朗,还能帮着做把活计带个孩子;林钱来更是孝顺,还识字;嫁过去只有享福的。   这么好的条件,孙家父母动心了,从小被家里忽视的孙巧巧也动心了。   于是就这么嫁了过来。   其实刚嫁过来一个月的时候,都还是很好的。   丈夫柔情,婆婆和善,公公也是不爱说话事少的。除了爷奶看着严肃,小姑子有点骄纵外,一切都跟婚前预想的差不多。   只是在大伯他们去世后,一切好像都变了。   婆婆和善的外表下满是算计。   大伯娘还吊着口气,婆婆翻大伯娘的屋子时,刚好被进屋的她看到。婆婆手里捏着一块方布,上面有几块碎银。   看到她进来,没来得及收起来。   只好讪笑着解释说家里的钱都用来给她们结婚用了,给大伯料理后事的花销得用这笔银子。左右江盼三兄妹以后跟着他们过,总不会少了他们一口吃的云云。   大伯两口子的后事,没用完这笔银子。倒是后来江盼生病,想是用掉了些。   孙巧巧想到此处,翻身背对着林钱来闭上眼睛。   ……   赵桂芳和林二柱昨夜同样说起江盼三个。   面对相处二十几年的男人,赵桂芳也扯下了面具,不装了。   先是照旧对着林二柱抱怨了一通她嫁到林家的种种不易,复又说着早年被婆婆磋磨和早早出嫁受苦的大女儿,接着便说林二柱软弱无能,将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贬了个一无是处。   林二柱依旧沉默应对。   好在赵桂芳也习惯了,并不是真的要等个什么回应。   这厢抱怨完,才开始说起正事:“江盼是个胆子小好说话的,好拿捏;更何况都不是一个姓,想也知道对萍萍和安安没什么感情。更何况他自己也要吃喝,量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虽是这样,但咱们面子上要过的去。村里人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还是得让萍萍自己点头,对外,这事就说是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没有签死契,想回来还是能回来的。”   “这事还得让爹出面去说,明早跟爹商量下说辞,别到时候说岔了对不上。江盼那边我先哄住,等后天花媒婆过来,这事就定好,早点解决了。”   林二柱这才吭声:“行,都听你的。”   有了这番商讨,赵桂芳就打算第二天一早跟公爹对好说辞后找江盼敲定林萍萍的事,谁承想早上起来,江盼就不见了。   赵桂芳又是无语又是着急,赶忙让萍萍和安安去外面寻找。   ……   江盼和林安安回去的时候,整个村已经醒了过来。村子里鸡鸣狗吠,炊烟袅袅。   农忙刚过,农人却无法得闲。   盛夏时节,正值各种野菜野菌疯涨之际,上山随便挖点,拿到县城里能卖个几文,也算给家里添个进项;再者,就算卖不出去,自家也能吃,晒干了留着冬天添做蔬菜,怎么都是不亏的。   林家村山多为无主公山,私山少,一路走来,就看到大家三三两两背着背篓协伴上山。   村人多好奇,看到江盼和林安安打村头过来,遇着了总要问上一问;也有真心担心江盼身体的,多会叮嘱几句病刚好不要乱跑躺着休息云云。   面对或打量或关切的问询,江盼总是温和应对,话虽少,礼却足。   维持着快要笑僵的面容,到了林家门口,待要推门进去,就听到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你甩脸子给谁看,整天哭丧个脸,你爹娘都是被你克死的;大早上一个两个都跑的不见人影,活都不知道干,等着吃白食吗?都是讨命鬼!”   江盼刚刚还面带微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牵着林安安的手不由紧了一下。   林安安手被捏的有点疼,抿了一下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江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哥。”   江盼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没事,有哥在呢,进去吧。”说着推门而入。   农闲时大家一天都只吃两顿饭,中午干饭,晚上稀饭,早上是不吃的。   因最近林家事多,加上接下来还有事要和江盼三人谈,赵桂芳一早起来就和孙巧巧准备早饭了。   此时院子里只有林家二老和林萍萍,林老头坐在屋檐的台阶上编竹楼,林老太正扯着林萍萍骂,见江盼和林安安进来,咽下了后面继续骂人的话,嘴里小声嘟囔。   林萍萍看到找了一早上的江盼,如释重负,眼里满是担忧。   小小年纪,净显沧桑。   “这是怎么了,我刚到门外听到影啊鬼啊什么的,是家里闹鬼了吗?”江盼语气十分好奇的问。   林老太脸色僵的厉害。   林萍萍“噗嗤”笑了:“阿哥,你瞎说什么呢。你大早上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责怪的语气,却有了小女孩的娇嗔。   “我早上醒的早,见你们都还睡着,就没给你们说,想着出去转一圈就回来。谁承想病了这许久,走几步路都喘,这才耽搁久了。是阿哥的错,阿哥给你道歉,别生气。”江盼真诚道歉。   “才不会生阿哥的气,”林萍萍努了努嘴,想起另一事:“阿哥,我有事跟你说,咱们去屋……”   “哎呀,盼哥儿你可回来了。早上给萍萍和安安急坏了,我说你就是去外面走走,他们还不信,非得说你不管他们了才依。”赵桂芳湿着手,神色有些慌张,听到江盼和林萍萍说话就赶忙追了出来。   江盼歉意道:“让婶子担心了。”   说着就想跟林萍萍去房间,正好他也有话想问林萍萍。   谁知赵桂芳从背后推了下林萍萍:“萍萍帮你二嫂去盛饭,知道你惦记你哥哥,人这不是回来了吗。有啥事不能吃了饭再说,年较小就是不稳重。”   江盼眉毛微挑,林萍萍投来求助的目光。   他给了个安抚的眼神:“去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   林家早饭是粟米粥,说是粥其实更像稀饭。因没有其他菜,大家都是各端了个碗或坐或蹲的单独吃。   孙巧巧递给江盼的一碗比较稠,上面还飘着蛋花。   看了下,其他人碗里没有蛋花。他明白过来,这是孙巧巧特意给他的。他真心感谢:“多谢二嫂。”   他大病初愈,需要补充体力,加上只有他有蛋花,于是他便没有给其他人分。   自顾吃起来。   昨天的晚饭江盼吃的食不知味,到现在才好好品尝。   黄米的口感有点糯有点糙,不如大米细腻顺滑,吞下去有点噎嗓子;汤因为打了蛋花的原因,微腥;盐很淡。   唉。   江盼心里默默叹气。   本以为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可这光吃的就一时无法接受。习惯了二十一世纪琳琅满目的美食生活,一下子还真有点不适应。   路漫漫其修远兮。   匆忙吃过早饭,男的坐着休息,女的继续忙碌。   林萍萍洗碗,赵桂芳和孙巧巧准备家里牲畜的吃食。林秀……还在睡觉,早饭也没起来吃。   江盼四下走动消食,心里将原主爹娘的家产盘算了一遍:   田产十五亩,亩产不到两石。十亩旱田去年冬种植小麦,林大仁他们去世前刚收割脱粒。交完赋税,约得十五石小麦;五亩水田种水稻,也是刚插完秧,得等到十月下旬收割,预计能收七八石。   陈米还有半缸(原来是一缸,这一个月来吃的差不多了),干笋,干木耳,干香菇及各种野菜干有两三麻袋。   手推车一辆,农具若干,置办的较为齐全。   房屋两间,一间是分家所得,一间是分家后盖的。屋内家具若干。   猪一头,年底能杀,应有一百斤过点;鸡三只,其中一只不下蛋了。   银钱,原本有七八两多,是林大仁两口子这几年攒的。结果被赵桂芳翻了去,料理后事,又给江盼看病抓药,估计也没啥剩余。   ……   盘算完,江盼缓缓吐出一口气,情况还不是太糟。   感谢这是一个和平年代,总算没让他天糊开局。   这个朝代名为大启朝,新帝继位不久,结束了连年征战。如今到处都休养生息,发展经济。   为鼓励农桑,朝廷减免赋税,田赋仅为三十税一,口赋成年人每年一百文,未成年免税;户赋二十文,成年人每年还有个徭役赋三百文。   除此之外就无其他苛捐杂税了。   在这样宽和的政策下,农民耕种积极,粮食丰裕,百姓安居乐业,颇有国泰民安之貌。   这个叫林家村的村子隶属于顺和府城安县坝子镇,位于城安县南边,距县城十里路。从地貌,气候及农作物的种植情况来看,江盼判断这里应位于中原偏南的位置。   城安县旱田多,水田少;主要种植小麦,水稻,玉米等主食作物。地势平坦,土地肥沃,鲜有农民饿死的情况。   按理说林大仁两口子并三稚子十五亩良田,虽不能大富,饱腹却是不成问题的,怎地兄妹三人皆是一副饥不饱食,面黄肌瘦的样子?   想到这一个月的各种磋磨,以及过往种种,江盼再度叹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江盼心里有了成算,便不着急了,就等林家众人什么安排。   很快,赵桂芳就找了过来,说有事跟他商量。    第5章 演技   江盼到堂屋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到齐了。   平时吃饭用的漆了黑漆的圆桌收了起来,两张竹椅并排摆放在正堂。   林家二老崩着脸坐在屋子里唯二的两张竹椅上。左边凳子上坐着林二柱,林钱来;右边坐着赵桂芳和一脸睡意的林秀。其他人都站着,包括抱着林喜的孙巧巧。   大人小孩齐聚一堂,颇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样子。   看到江盼进来,靠门框站着的林萍萍抬头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又把头垂了下去,手紧紧牵着林安安。   江盼环顾了一周,没有其他能坐人的地方,于是吩咐林萍萍:“萍萍你去帮我找个凳子,我这病刚好,站着有点累。”   话一出,林老头顿时哼了一声:“大早上往外跑的时候怎么不累,现在知道累了!”   “哎呀,瞧我跟巧巧早上忙的,都没注意凳子不够。”赵桂芳说着轻推了一下旁边的林秀:“秀秀你起来,让盼哥儿坐,你过去跟你二嫂一起站着。”   林秀翻了个白眼,语气满是不耐:“我不,我就要坐,怎么那么娇贵?要实在想坐让萍萍去搬一个不就行了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那萍萍你去帮你阿哥找个板凳进来。”   林萍萍出去没一会儿就搬进来一个凳子,江盼看林钱来旁边还有位置,就将凳子放下坐了过去。   屁股刚挨着,林老太就发话了:“人不大,事情不少;二柱家的,你说正事吧。”   “嗳。”赵桂芳脆生生应了一声,转而对着江盼道:“盼哥儿,今儿找你,不为别的,是萍萍的事情。”   “镇上有个大户人家,父母常年在外面跑商,对家里幺儿少了照料。就想着找个年纪相仿的,一起养着,做个伴儿。”   “婶子想着萍萍各方面都合适,便托了人送了礼才给说成。那家人好,听了咱们家的情况,许了十两银子。我昨儿个还跟萍萍说五两给她傍身,五两留着你支配,家里一分不留。当时你刚好醒了,一高兴就把这事搁置了。”   “现下你醒了,身体已无大碍,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定了。你放心,咱家不是那种卖儿卖女的人家,就当萍萍去大户人家当几年丫鬟。等以后家里情况好点,再让萍萍回来。”   “盼哥儿,不是婶子狠心容不下萍萍,实在是家里日子难过。你爹娘前后离世,操持丧事已花光家里银钱,后来你又病了十来天,药也是没有断过。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婶子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更何况,萍萍过去也是享福,吃穿不愁;人又在镇子上,来往也方便。盼哥儿,你也不忍心你弟弟妹妹饿肚子是不是?”   “盼哥儿,你,你瞧着咋样?”   赵桂芳说的真情实意,中间几度抹泪,一副完全为着江盼三人打算的样子。   如果还是原来的江盼,肯定就感激涕零的接受了,甚至还会反过来劝妹妹。   可惜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赵桂芳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江盼沉思片刻,看大家都盯着他看,好像他的一句话能定一个人的生死一样,他有些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他控制着自己,尽量让语气听上去乖顺温和:“爷奶和二叔呢,也是觉着将萍萍送出去好吗?”   “问你呢,扯我们作甚!只要为这个家好,我们自是没有意见。”林老头语气不善的瞪着江盼。   “那萍萍呢,萍萍是怎么想的?”江盼复又将目光转向了从一开始就锤头沉默的林萍萍。   林萍萍听到江盼问他,猛然抬头,眼中满是委屈和迷茫。她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问她吗,她能做主吗?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安排的,爹娘虽说对她也好,可爹娘也护不住她,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谁能都指使她;在爹娘看不到的地方,爷奶更是对她动辄打骂;更不要说问她的意见。   昨天婶子看似是问她,实则也是逼她,只是不想她闹。从她口中听到一个好字,就能堵住村里人的嘴,以后她的死活就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了。   可是她能说不愿意吗?   爹娘不在了,哥哥病刚好,弟弟还年幼。   她去了,至少能拿十两银子,她一分不要,都留给哥哥和弟弟。   她不知道十两银子有多少,能花多久。可她知道一斤猪肉十八文,一斤粗面十文,这样看来以后哥哥和弟弟就有肉吃,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她知道都在等着她回答,她应该跟往常一样默默接受。   这样婶子她们开心,哥哥也不会为难……   江盼看着满脸挣扎的小姑娘,满是心疼,果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没关系的萍萍,你就说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愿不愿意,大家不会逼你的,相信哥哥。”江盼声音更加轻柔。   似是受到了鼓励和支持,林萍萍突然爆发,语速极快的大声喊:“我不愿意,哥我不想去,我想和哥哥弟弟在一起。我听到了,花媒婆来的那天我听到了,那家儿子是傻子,还会打人;我不要银子,我也不要当童养媳,不要把我卖掉。哥,呜呜呜。”   怕慢了会犹豫,林萍萍说的又快又急,语无伦次。   不过在座众人都听清楚了,意思也明白了。   “啪,啪,啪!”   林老太在扶手上将手拍的啪啪作响:“反了你了,由不得你不愿意,不愿意就滚,林家养不起你!”   江盼忽视林老太的怒吼,将林萍萍拉倒跟前,用手擦了擦她满脸的泪痕:“没关系的,不愿意去就不去,有哥哥在,别害怕。”   安抚好林萍萍,看着一屋子默不做声的众人,江盼态度很好的商量:“爷奶,二叔二婶,既然萍萍不愿意,要不就算了吧。我身体弱,干不了什么活,但我吃的少,尽量不生病吃药乱花钱;萍萍安安虽然年纪小,但吃的多,能很快长大的。咱们大人少吃点,弟弟妹妹们就能多吃点,勒紧裤腰带日子总能过下去。相信二哥二嫂和进宝也会帮着照顾弟弟妹妹的对不对?”   林钱来满脸不可思议,像是没想到江盼能用理直气壮的语气将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地如此冠冕堂皇。   点到名的林进宝差点被口水呛住,完了完了,江盼这下是真的傻了。他平时就觉着这小子脑子有问题,现在好像更严重了。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身体弱干不了多少活”?这不是提醒大家你是吃白饭的吗?   还有“尽量不生病吃药乱花钱”,生病哪里是你能控制的,瞧你那瘦不拉几的样子,就是一个药罐子嘛。   最过分的还是“年纪小,吃的多”,“大人少吃一口,弟弟妹妹就多吃一口。”谁愿意少吃一口给你养弟弟妹妹啊。   林进宝都有点可怜江盼了,他觉得江盼都不是傻了,是疯了。   林家二老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桂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盼说了什么。   听前面的,她第一反应是江盼怎么会不愿意让林萍萍去,她都说了只要林萍萍去了有五两银子就会是他的,难道他没听懂她的暗示?还是他对五两银子没概念?   不过听到后面,她就觉着不对劲了。   江盼小,没经过事,平时也是没主见的。这一遇到事,就把自己往可怜了说,以为大人会心软。   可他没想到他说的这些话,就让人心软不了啊。   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我是一个药罐子,不但干不了活还要花钱看病;弟弟妹妹正是上蹿下跳能吃的年纪,我要拖着二哥二嫂和进宝跟我一起过苦日子。   一想到全家要被拖累,赵桂芳就一万个不愿意。   可是她也不能明着拒绝,于是她又提出另一个安排:“盼哥儿,婶子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可家里实在困难,养不了这么多人;不然这样好了,既然萍萍不愿意去杨家,那咱们给安安找一户人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安安过去不会受苦。”   这是早上跟林家二老商量好的,赵桂芳想了下这样也行,虽说萍萍不同意也能强扭着送过去,但村子就这么大,名声上不好听。   少了十两银子,等萍萍十二三岁就先说个人家定下来,银子也就有了。中间这四五年,家里的活还能搭把手,不亏。   “婶子,能不能不要送走安安啊。安安还小,等以后长了二叔二婶帮着娶个媳妇也会像亲儿子一样孝顺你们。”江盼又弱弱的开口。   那就更不可能了!   赵桂芳在心里立马否决,等到娶媳妇还要十几年,自己的儿子都管不过来,还管别人。   林老太本身看见江盼就来气,要不是为护着江盼娘,自己大儿子就不会出事,以至于让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下听江盼磨磨唧唧的声音,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不行那不行,你到底要怎样?萍萍和安安必须送走一个,你自己选!”   “还有你这个野种还想白吃林家的饭,呸,我告诉你,没门!等过两天你就收拾东西滚!”    第6章 商量   孙巧巧怀里抱着的林喜被林老太的大嗓门吓着了,开始嚎啕大哭。   小孩的哭声打断了林老太的咒骂,骂人没有骂爽脸色臭的厉害。   赵桂芳看孩子被吓哭,心里也不爽。她给孙巧巧使了个颜色,让把林喜抱去外面哄。   等孙巧巧抱着林喜出去了,赵桂芳才推起笑脸,半是劝说半是提醒地对林老太道:“娘您消消气,不要说气话;一家人什么白吃不白吃的,让外人听了笑话。他们兄妹三个感情好,互相舍不下彼此正常。盼哥儿年纪轻,以为萍萍安安送出去了就再也见不着了;您知道情况的,这十里八乡,打听打听都能说个一二三,您好好跟他们说,他们会理解您的用心的。”   这话也是提醒林老太,别做的太过分。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谁,这太平年间卖儿卖女说出去面上就有光了?就算送的再远,萍萍安安也已记事,有心总能找回来。这名声还要不要,家里儿女还怎么说亲过日子?   要紧的还是得让他们自己答应。   林老太也知道这个道理,实在是见着江盼就来气,适才一怒之下没控制住。   这厢听了赵桂芳的话,就冷着脸不再言语。   赵桂芳看林老太知道轻重,便又对着江盼扮起白脸:“盼哥儿你不要介意你奶奶的话,也是因着你爹娘去世她心里实在伤心,才对你说重话。”   江盼适时做出悲戚的样子:“婶子我晓得的,我怎么会介意奶说的话。只是我知道自己笨嘴拙舌,不讨爷奶喜欢,他们这才让我走罢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千万不能这么想啊。你虽不姓林,可也在林家长了十来年,你奶奶看着你长大,怎会不喜欢你。那只是你奶说的气话呀!”   “真的吗,那爷爷奶奶不会让我走吗?”江盼一扫之前的悲戚,眼睛发亮;又似想起了别的,真诚求解:“那要送走萍萍和安安,是因为爷奶不喜欢他两才要送走吗?爷奶为什么不喜欢他两呀?只要爷奶喜欢了就不会被送走吗?那要怎样才能让爷奶喜欢啊?”   面对江盼一个连一个的追问,赵桂芳心里都要把林老太骂死了。   早上商量的是让林老太扮红脸,她扮白脸。两厢软硬兼施,江盼他们又还小,最后受不住肯定会答应。   眼见着江盼态度不是很强硬,再使把劲儿这事肯定就没问题了;结果林老太半路杀出来,净说些扯后腿的话。   白脸也不是这样扮的啊!   赵桂芳当然觉得这都是林老太的错的,她跟这老太婆从来都八字不合,只是在外人面前扮演着婆友媳恭的假象。   瞧这老太婆只一句话,就把话题扯偏了。   赵桂芳不觉得江盼是故意的,她先入为主地认为江盼就是个没有主见又缺爱平时不咋说话的内向小子。   爹娘走了,想要讨得到爷奶喜欢,这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不管怎样,赵桂芳也不想让话题没完没了的偏下去,正事还没办完。   她只能忽视江盼的追问硬着头皮把话头扯过来:“你爷奶没有不喜欢萍萍安安,反而是疼她们呢。正因为此,才想着将他们送到外面享福。咱们家人口多,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是养不了这么多人啊。”   赵桂芳自觉说的也是实话,家里地虽然不少,但能干活的人没几个,都是半大的奶娃子,正是好动能吃的时候。   而且她是一点也不想养老大家留下来的三个拖油瓶,自然是送走一个少一个。   对赵桂芳的避而不答,江盼也不恼。   索性他也只是乱问乱说将众人注意力绕开,顺便给大家一种他走投无奈的错觉,才好开始后面的谈判。   这朝见她重新挑起话题,也正合了他意。   他便不再继续装傻充愣,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昔时常听爷奶教导爹娘要孝顺父母,帮衬兄弟,照顾子侄。我深觉有理,也时刻遵循。   爹娘临终前将弟弟妹妹托付与我,要让我将他们抚养长大。我既已应下,就要信守承诺。   现爹娘离世刚过月余,我若此时答应将弟弟妹妹送走,既是失信于爹娘嘱托,也是违背了爷奶平日教诲,更是枉顾孝道纲常。   今日二婶所说种种,让我深感困惑。   难道爷奶平日的教诲不对吗?若是不对,可为何爷奶时常要爹娘孝顺父母,爱护兄弟?若爷奶教诲没错,那我更不敢违背爷奶教诲,失信爹娘嘱托。   还是说爷奶、二叔、二婶是要教江盼做不孝之人?”   江盼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似是没料到平日不善言辞傻傻呆呆的他能说出这些话来,一时无人应声。   开玩笑,这谁敢应啊。   若顺着江盼的话说,这不就是逼着人做不孝之人嘛!本朝重孝道,和朝廷反着来,可是要杀头的啊!   若承认江盼说的,便不能再说送走萍萍安安的事,这又与他们的目的相悖。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以对。   林家二老斜倚在扶手上,皱着眉头,因为用力,脸上的皱纹都在抖动;林二柱和林钱来坐的笔直,不知道在想什么;靠在赵桂芳身上打瞌睡的林秀坐直了身体,看着江盼满眼震惊;林进宝已经神游天外,林安安和林萍萍小心翼翼地站在江盼身后,两眼放光。   最后还是赵桂芳反应快,顾不得想江盼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讪笑着道:“盼哥儿你可别浑说,没有人逼你做不孝之人,你爷奶素日教导自是有道理,你做的很好。”   不能明着再提送谁走的话,赵桂芳开始抹泪哭诉:“你爹娘丢下你们三个走了,我也不忍心不管你们。想着给萍萍或安安找个去处,剩下两个我们省着点一家人总不会饿肚子,你们兄妹只是暂时分开,以后还能再聚。”   “既然你们不想分开,我也不愿做那等恶人。只是我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怪我跟你们二叔没本事,没能力养活这么多人。呜呜。”   眼泪说着就下来了,好不委屈无奈。   江盼就等她这么说,这朝听到她说“不忍心不管你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之类的话,便顺着说道:“二叔二婶的心意我们岂能不知。你们事事为我们打算,是你们心善;可我们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好耐不分的人。”   “婶子对我们不忍心,我们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我已经十六岁了,再过一两年便能支撑起门户。家里还有爹娘去世前收割的粮食,我们仨省着点,能撑一段时间。等我身体再养好点,就去镇上找工做,总不会让弟弟妹妹饿着。”   “咱们就还是跟我爹娘在世时一样,我们三个单独过;有事儿了叔婶搭把手……”   “那怎么行!”江盼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桂芳厉声打断。   意识到自己说的急了,便换了副语气:“我的意思是你们都还是小孩子,你身体也不好,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们自己生活,不管你们。快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赵桂芳想的是,眼看江盼马上成年,平时性子又软,好拿捏,又是外姓,找个人家做上门女婿,或分个一二亩地出去单过,也是将他养大成人。   对一个外姓人做到这样,乡里邻居的也就不会说闲话,还能得个和善的名声。   而且江盼身体不好,要是再像前些日子一样生个大病去了,那也没法。至于看病抓药的,像这次一样每日有药味儿就行,谁能知道花了多少钱?   原也是打算送走了萍萍再给安安找个人家的,现在她想了下留下萍萍也好,能帮着干活,再过几年就能说人家。   更何况赵桂芳也眼馋江盼爹娘留下的十几亩地。   林大仁两口子都是勤快人,把地伺候的用心,一年能收不少粮食;还有前不久收好的粮食,房屋,和一应农具家具的,东西虽旧,置办起来也要花不少钱。   所以她是绝迹不会答应让江盼三人还跟以前一样单过的。   而且住在一起,有个事情,帮还是不帮?   都是事儿。   于是她再接再厉:“你们现在还小,哪有力气干活;听婶子的话,别再说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话,有啥事咱一起想办法。”   之前你可不是这个说辞。   江盼心里嗤笑,一屋子人的心思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不就是既想霸占别人的家产,又不想管别人的孩子;既想甩开三个拖油瓶,又不想落下吃绝户刻薄自私的名声。   江盼也有自己的打算。   “婶子,这个我也想过了。我们三个还小,这么多地我们确实照看不过来。所以我打算……全都卖了!”   “不行!!!”   这次出声是林老太,她情绪特别激动,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憋的通红,双手抓在椅子扶手上,胸膛急剧起伏。   林老太是真的恨江燕。   连带着江燕带到林家的江盼,她也恨。   江盼跟她娘长得像,性子也像。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要勾人一样,这不她大儿子就被勾走了魂;说话声音软软诺诺,扭扭捏捏的,一副总是被人欺负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生气。   要不是江燕,她大儿子不会跟她离心,也不会分家,她也不会在这个家失去话语权,从而被赵桂芳压一头,儿子最后也不会死。   现下江盼顶着张酷似江燕的脸,用同样的语调说着要变卖家里田产的话,她再也不想忍。   开始撒泼咒骂:“你敢!你个小畜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还想卖我们林家的地,占林家的房。谁给你的胆子?你个白眼狼,我儿子好心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没良心的玩意儿!死的怎么不是你!”   江盼对林老太的咒骂无动于衷,神态自然,声音平和地缓缓道:“林老太太,当初分家,我爹娘也只分得了五亩地,一间房。后面的地是我爹娘开荒开出来的,房子也是后来修的。”   “既然都已经分家了,那这些都是我爹娘留给我们的。我住我爹娘修的屋子,卖我爹娘开出来的地,也没有错吧?就算我不是我爹亲生的,那萍萍和安安总归是我爹亲生的吧?我爹娘把弟弟妹妹托付给我,我就有权利安置这些。就是吿到县衙,也是这个理!”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你还想去吿县衙,你威胁谁呢,我告诉你……”   “住口!”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老头打断了林老太的吼骂,皱着眉头,打量了众人一圈。   过了半响,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就由我老头子来当这个恶人。”   “江盼,你既然姓江,就跟我们林家没有关系。林家养你十来年,也算够仁义了。你娘现在走了,按理我们是可以将你赶出去的。”    第7章 分家   林萍萍和林安安齐刷刷抬头,就要张嘴求情。   林老头抬手止住了,他看了林二柱两口子,继续道:“只是你毕竟是萍萍和安安的亲哥,我们林家也不是那等狠心人家,硬要拆散你们兄妹。既然你答应了你爹娘,要照顾弟弟妹妹,那你就带着萍萍和安安单过吧。”   “只是家里你们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你二婶二叔还有自己的家要顾,照顾不过来这么多人。你二叔二婶心软,但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叫你们拖累另一个儿子。我没个几年活头,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恶人就让我来当。”   林二柱听到这眼神闪烁,满脸愧疚;赵桂芳脸色讪讪,小声辩驳:“爹,我们不是……”   林老头没有理他们,继续自顾自安排:“你带着萍萍和安安搬出去,给你们五亩田,省着点也够你们温饱,也算是全了这几年的缘分。往后你们仨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林家没有关系,我们百年后也后不用他们两披麻戴孝,就当没有这两个孙子。”   江盼听到林老头子的安排,嘴角微勾,他本意就是想分家单过。只是这话他不能主动提,得让林家的人提。   不过他还是继续争取:“爷爷,我理解你为二叔二婶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打算。可就这五亩地,我们三个根本活不下来啊。而且我爹娘留下的这些,就算不给我,也该是安安的啊。”   赵桂芳一听江盼不满足五亩地,还想要其他东西,就有点着急了:“安安还那么小,他知道什么。而且地多了你们也种不过来,这样,我们先帮安安种,等他成年了再还给他。”   只说帮着种,也不说租子怎么算,还不提其他的东西。   “那这样吧,这些都是安安的,让安安说给谁管。”江盼转而道。   林安安人虽然小,但已经很懂事了,也知道哥哥是向着他的,声音稚嫩清脆地道:“阿哥管!”   赵桂芳扯了扯嘴角:“小孩子说的做不得数,婶子也不想你们那么辛苦,地我们给你照看,每年再给你们分点粮,不让你们饿肚子。”   江盼才没有那么傻,并用之前她的说辞给顶了回去:“婶子之前也说了,家里能干活的人少,种地那么辛苦,婶子为我们着想,我们也不能给婶子添麻烦。”   赵桂芳刚想说为了你们轻松,麻烦一点也没事。   江盼又就接着说了:“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只留三亩旱田,两亩水田。其他十亩卖掉。卖给别人也是卖,二婶既然觉得再多点地家里能照看过来,不如就略高于市场价收下,也算是对我们仨的照顾。”   “你这孩子,净会说笑,一家人说卖不卖的,多伤和气;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婶子也会说笑,”江盼顺着赵桂芳说的回了一句,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爷爷才说以后就不是一家人了,婶子这是忘记了。而且我们三个也要吃喝,不卖田我们也没发活。”   “婶子如果真打算要,就一亩按一两银子算好了;这十亩都是上等田,如果婶子不要,卖其他人估计能卖十几二十两。”   赵桂芳知道江盼说的是实话,虽说村里荒地多,但肥田还是少,更何况还是上等田。按正常价格,旱田一亩一两多,水田一亩二两左右。这样说来五亩水田五亩旱田十两银子是她赚了。   只是赵桂芳一分银子都不想花。   不等赵桂芳算计清楚,江盼又继续道:“还有屋子,两间屋子虽说都旧了,但也值个五六两。屋子和田全部加起来,婶子就给十五两吧。”   一听要十五两,赵桂芳再好的装相也破功了,从凳子上站起来,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你疯了吧,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而且那地和屋子也是林家,也有林家的份,哪有你这么算的!”   江盼见赵桂芳急了,也不理她怎么说,语气幽幽地说出另一事:“对了,婶子,我爹娘之前还存了十两银子,安安说我爹娘去世那天你进屋子拿走了,现在不用你帮忙保管了,到时候记得一并给我们。”   “哪有十两,总共才八两多!”赵桂芳下意识反驳,话出口,反应过来中套了,心道不好。   果然,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林老太还使劲瞪了她一眼。   赵桂芳心虚,林大仁两口子去世时,她借口说手上的钱给林钱来娶媳妇花光了,从林家二老手中要了二两银子办丧事。   她从江燕屋子里总共翻出了八两三钱银子,被孙巧巧看到了。   但是孙巧巧也不知道她从林家二老手上拿了钱的事,她说这八两多银子办理丧事外加给江盼治病花完了,孙巧巧也没说什么。   就算孙巧巧不信,也不会往外说。   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拿了大房的钱,不管这钱是怎么花了,事儿都得解释一下了。   赵桂芳看自己还站着,掩饰性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坐下后对着林家二老干笑:“办丧事用掉了一些,剩下的本来想给盼哥儿,可是盼哥儿病倒了;后面又是看病,又是吃药的,这钱就花光了,我自己还补贴了些。”   赵桂芳越说越顺,好像钱真的花完了,她真往进去补贴了一样。   说着她自己都信了。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江盼也不信,真要花那么多钱看病,原主怎么会死?   原主只是累到病了,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不过江盼提出这个钱的事也没打算追究,他知道进了赵桂芳的嘴里是不会再吐出来的。   他等的是这个家能压住赵桂芳的人表态。   果然,听到赵桂芳的解释,众人神色各异。   林老太想骂人,碍着林老头在,也不敢张口,只一张脸拉的老长;   林二柱和林钱来想的是:媳妇/娘说的应该是真的,办丧事,看病吃药都费钱,江盼病了十来日,日日都要喝药,钱肯定是花完了;   林秀想的是:娘手上肯定有剩的钱,那药都是她熬的,一副药都是反复地熬;等私下里她要让娘给她买布做新衣服,还要买头花。   林进宝这个一直神游天外事不关己的都想:他这娘也太狠心了,反正他是不信钱花完了的,他娘抠的要死,丧事席面都见不到啥荤腥;至于买药,他不知道多少钱,但他知道他娘肯定舍不得自己贴钱。   林萍萍和林安安想:原来看病这么费钱,以后还是不要生病了;还有,要是没有钱,他们三个以后怎么过呀。   孙巧巧刚哄睡林喜,坐在门外面纳鞋垫。听到这些,顿了下,继续埋头纳鞋垫。   林老头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眉头拧的死死的,他见江盼抿着嘴没有说话,不知道信没信赵桂芳的说辞。   心里有些责怪赵桂芳糊弄他们俩老,又有些埋怨江盼不懂事,把这些事情拿出来说。   他压下心里的想法,耐着性子跟江盼商量:“你婶子他们给你爹娘操办后事,你生病看病抓药照顾你,又得顾着萍萍和安安,他们也不容易。”   “给你们三亩旱田,两亩水田,你先挑;你身子弱,干不了重活,萍萍安安又还小,现在地里长着的五亩稻子,不用你们管,让你二叔他们照看,不管收多收少到时候给你们五石;你爹娘在时收割的麦子有十五石,你们拿走十石,剩下的就当是给你二叔他们照看庄稼的报酬。”   “你二叔他们也没有什么钱,家里的屋子并剩下的十亩地,给你们折合二两银子。你们平时有个什么事儿,让你二叔二婶帮着做。”   林老头后面隐有威胁之意,但江盼并不害怕,既然是谈判,就得有来有往,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样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江盼假装纠结,过了会咬咬嘴唇,抬头望向林老头:“我知爷爷这样安排已是为我们仨考虑,田,屋子,粮食,就按您说的来。   只是重新安置要花费的银钱不少,屋子里的一并家具物拾并农具我都带走,索性这些东西二叔家都有,也省的我们买新的。   猪和鸡也跟我们,这个以往是萍萍和安安照顾的,后面他们两个也能照顾过来。   家里的米缸见底了,二婶得给我们添满。   另外,二两银子实在太少了,至少,嗯……五两!”江盼伸出五根手指,看林老头反应。   “银子再加五百文,全部二两又五百文;屋子里你们爹娘置办的东西你想带就都带走,其他的就按商量好的来。”林老头说到后面,语气压的重重的:“江小子,人要学会知足,要懂得见好就收,知道吗?”   江盼内心狂喜,表面还是做出被迫无奈的样子,嘴唇颤抖,妥协道:“那好吧,就按爷爷说的办。”   事情商量定了,林老头就要起身离开。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最后是这个走向。   林老太心里虽然有气,但碍着事情是林老头定的,也不敢反驳。加上她也只是要甩开江盼三兄妹,现下家里还多了粮食田地和房屋,以后还不用看到不想看到的人,她脸虽然板着,心里却是畅快。   赵桂芳心情就不太美妙了。银子她不想出,东西她也都想要。   看林老头要离开,她就想再争一争。   她刚要说话,江盼就先她一步开口了:“爷爷,咱们要不找里正公证一下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林老头面色不虞,似是再问你怎么这么多事?   江盼笑嘻嘻地开口:“就像二婶所顾虑的,我们三个就这么出去,别人也不知道真实情况;这知道的,会说二叔二婶厚道,没有霸占侄子们的家产;这不知道的,看我们三个过的可怜,二叔二婶又住着我们家房子,种着我们家地,还不知道怎么说嘴编排呢。”   赵桂芳:她是有这顾虑,只是她还没有想到这儿啊,她想说的是不同意这么分啊!   只是没人在意她想什么。   那头江盼又继续道:“让里正爷爷公证下,将咱们说的这些白纸黑字的写清楚,双方都按了手印。也就不怕别人误会二叔二婶了。”   林老头从上到下仔细看了江盼一眼,想是第一次认识他,不过也没有拆穿他的小心思:“行,就按你说的。进宝你去喊你大爷爷来家里一趟。”   说完人就出去了,没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   事情说定,也耽误了许久功夫。   眼看快到中午,赵桂芳十分憋屈的拉着孙巧巧去准备午饭,林秀跟着去厨房找吃的;林二柱和林钱来去后院忙活了,林老太最后一个出门,路过江盼三人的时候还瞪了一眼。   屋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三个,林萍萍和林安安一人拉着江盼的一只胳膊,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   江盼摸了摸他们的头:“没事,别担心。哥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你们去照看咱们家的鸡和猪,等走的时候咱们带走。”   “嗯!”林萍萍和林安安跑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江盼伸开拳头,手心都是汗。   情况比他预计的好很多,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江盼其实也在赌。   他赌赵桂芳爱惜名声胜过一切,一定不想沾上霸占侄儿财产,买卖侄儿的恶名;   他赌林家都把他们三个当拖油瓶,巴不得他们离的远远的,能甩开一个算一个;   他赌林老太对林来头的畏惧,也赌林老头对萍萍和安安所剩无几的怜悯;   他赌人性只是自私刻薄,不会坏到草菅人命。   还好,他赌赢了。    第8章 搬家   里正来的很快。   听了林家的打算后,叹了叹气,道了声:“这样也好。”   林钱来是读过几年书的,家里备着纸笔。   按着商量好的,锲书写的很快。最后在江盼的强烈要求下,一式三份,都按了手印。林家及江盼各一份,还有一份里正保存。   锲书收好,里正看江盼瘦瘦小小的站在旁边,心里有些不忍,但也知道这是对他们仨兄妹来说最好的安排。   其他的不好多说,便问起了他们后面如何安置:“村里废弃的老屋多,常年无人居住,你们要住过去的话倒是也行,只是得找人修葺一番。或者你们还有无其他打算?”   里正也是担心江盼有其他想法,若打算带着弟弟妹妹离开,他也少不得要规劝一番。   林姓是林家村大姓之一。里正名叫林有年,跟林老头算是堂兄弟,按着辈分江盼他们得喊一声大爷爷,后来跟着村子里小孩唤一声里正爷爷。   江盼没有离开林家村的打算,也物色好了地方:“里正爷爷,我们仨在林家村长大,自是要留在村子里的。我看靠近桥头左手边的缓坡后面有一处屋子,我们可否在那边安置?”   江盼早上出去就看上了那处位置,搬出来的想法也是那时才有的。   里正听江盼已经有了打算,略感欣慰,他搜刮了一下那处屋子的信息:“那屋子之前是村里光棍王狗剩的,后来王狗剩在源潭镇的一个村里找了个寡妇入赘了。王狗剩拾掇了行李屋子也不管就跑了,当时那边离村子远,村里人也不愿要那处屋子,这么些年就空置了。”   “现在那头居住的人多,倒是个好去处。那处屋子是王狗剩爹还在世时修建的,虽然比较老了,但当时建的时候用料扎实,修葺一下你们倒是能住。”   “我看这样,回头我找几个人帮你们把房子的屋顶修补一下,周围的杂草也除了,你们再搬过去。”   “如此,就多谢里正爷爷了。”江盼真心实意的感谢。   里正摆了下手,语气有点惆怅:“我看着你爹长大,都是乡里乡亲的,能搭把手都会搭把手。只希望你们以后踏踏实实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嗳。”   里正和林家众人商量,这几天先收拾行李,整理屋子,三天后搬家。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里正果然找了几个人帮忙修葺屋子,林家众人自然也去了。   这天等大家伙帮忙搬完家,看院子里推了老多东西,大家都夸林家厚道,要江盼三人念着林家的好云云。   江盼自都微笑应下,并对大家的热情帮忙表达了一番感谢。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里正拉着江盼到屋子后面,指着不远处山脚下竹林后面的一处院子说:“那里住的是咱们村的一个猎户,叫时远归。两年前在村里安家,听说当过几年兵。人有点孤僻,不爱说话,你若遇着事了可去找他帮忙,人不坏。”   正说着,便看到一道倾长的身影从竹林里出来,朝这边扫了一眼,便往溪边走去。   “得,看来这背后真不能说人,这刚说着人就出来了。”里正看时远归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便挥手喊他:“远归,你过来一下。”   时远归脚步顿了顿,折道朝江盼二人走来。   等人走到跟前,里正开始拉家常互相介绍:“远归啊,看你这打扮,是刚从山里出来吧?来来来,正好碰上了,我跟你说说。这是江盼,今天刚搬来这边,以后就跟他弟弟妹妹三人在你家前面的屋头安家了。他们年纪都不大,小的小,病的病,平时你帮忙照应一下。”   时远归顺着里正的话,瞥了过去,对上江盼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闪了下,很快移开,简短应声:“好。”   从时远归朝这边走来的时候,江盼就在暗暗打量了:对方身着灰色短褐,腰间缠着一个兽皮缝制的绑带,腰右侧插着一把匕首,脚下一双沾着泥土的草鞋,裤头挽起。看起来是刚从山间或田里出来的样子。   等人走近了,江盼才看清对方的样貌,心里便是一震:对方个子很高,比他高出一个头来,目测身高应该是超过一米九了;腰间的绑带勒地紧紧的,衬得他肩宽腿长,野性十足;衣袖挽到手肘处,漏出来的手臂皮肤呈健康色,肌肉线条流畅,看着硬邦邦的。   江盼想摸一把!   看看他这瘦胳膊瘦腿,再看看他这苍白地皮肤,他有点郁闷。   不过想了下自己还小,身体能长,身材能练,皮肤能晒,就释怀了一些些。   江盼洗脑式的自我安慰完,微微仰头,眼神移到时远归脸上:对方五官深邃,面容凌厉;右侧眉骨上方有道两厘米左右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更添几分痞帅!   眉毛很浓,眼睛修长,眼尾微微上挑,有道很匀称的内双眼皮,眼睛向下撇的时候才能看到;睫毛又密又长,根根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略薄,上嘴唇有个不太明显的唇珠;嘴巴微抿的时候,左侧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   想戳!嘤!   这简直就是他的天菜理想型啊,有木有!!!   他不蛋定了,他一见钟情了,他见色起意了!   江盼承认,他是颜狗,他是外貌协会,他肤浅,他没内涵,他有罪!   可是天性这个东西他改变不了哇,就算重活几辈子,也没法改啊,臣妾做不到啊啊啊!   更何况,他也没有想要做什么对不对?他只是出于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而已,爱美之心众人皆有嘛……   正在江盼内心不停斯哈,赤裸裸盯着时远归的时候,时远归眼神扫了过来,虽然很快移开了,但还是让他意识到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于是他有点可惜的收回目光低下头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   他想说点什么,想起里正刚刚的话,什么“小的小,病的病”。   里正爷爷啊,你不要污人清白好不好!   他一点都不小,曾经。也没病,现在。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形象被毁,遂尝试挽尊:“多谢里正爷爷记挂,弟弟妹妹虽然年幼,不过我已经长大了,现在病已大好,能照顾弟弟妹妹。不过,”他话锋一转,很自来熟的跟时远归攀关系:“我这病刚好,身体还在恢复,以后可能会经常叨扰时大哥,要给时大哥添麻烦了。”   时远归看了眼脸颊微微泛红的人,声音淡淡:“嗯。”   里正见时远归冷着脸色看不出喜恶,江盼又一口一个时大哥叫着,很是自来熟。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里正心有余悸,怕江盼年纪小不知轻重,惹恼了时远归。   于是也不顾自己前脚刚说完让时远归多照顾人话,语气讪讪地跟江盼改口:“那个江盼啊,你自己也是个小大人了,有事尽量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就来找我;远归平时也挺忙的,你尽量少打扰他。”   江盼:“……!!!”   时远归:“……”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里正感觉炎炎夏日突然有冷风袭来,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跺了跺脚咳嗽了几声:“咳,咳,那就先这样吧。远归你刚回来先去忙吧,江盼你也赶紧回收拾东西。”   ……   江盼目送里正和时远归朝相反的方向离开,站着发了会呆,开始巡视屋子周围。   那天早上他在屋子前的缓坡上远远看了一眼,没细瞧;现下搬过来了,他才好好观察即将要开启新生活的地方。   新家位于村子最北边,地势略高于周围村户。挨着村子人家的一侧有几颗杨柳树,将村子与之隔开;另一侧靠近从山谷流下来的溪水,与村里的主河道汇聚在一起穿村而过,沿河道继续北上,可通往城安县城。   时远归住的地方就在山脚下靠近溪水的地方,隐在一片竹林里藏的严实,怪不得上回没发现。   江盼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田埂,向远眺望。   这处地约有五六亩的样子,江盼挑的三亩旱田就位于此处,紧挨着他家后院。   此时小麦刚收割,地头还是空的。   江盼想着他家前后院现在全是荒地,还有的折腾。就打算在靠近后院的这三亩地里划拉出来一块,过两天种点蔬菜啥的,看看能不能长出来。   他往回走,沿着院子外绕了一圈,心里想法一个跟一个冒出来。   这处位置占地极大,分了内院外院。   外院前后左右加起来有四五百平米,周围都是用木头桩子围起来的,时间久了显得破破烂烂,得重新加固整理。   江盼打算用竹子编成篱笆,他以前在乡下跟着奶奶学过,对他来说很简单。   最好再往外扩一扩,等收拾好了可以种点瓜果蔬菜,再从山上挖几颗果树,搞点野花野草的,岂不美哉!   从木栅栏入口进来,正对着的就是内院的两扇大门,两边院墙是用石头堆砌,外面抹了黄土泥巴,看上去坚固敦实。   大门左手边挨着院墙有颗石榴树,树干粗长,枝繁叶茂,看着有些年头了。石榴树还未挂果,红艳艳的花朵顺着枝干四处伸展开来,给门口小路洒下一片阴凉。   林萍萍和林安安带着留下来帮忙的林进宝进进出出地整理东西。   江盼站在大门口望着眼前这一番景象,微微晃神。   这就是他的家了。    第9章 新居   江盼的新家大大小小共有四间屋子:   背靠西山正对大门的是主屋,主屋左手边是灶房,右手边的院墙上开了道小门,通往后院和社畜圈;正北边有两间屋子,小的一间做仓房,大的一间住人;南边院墙外面搭着社畜圈。   看这房屋格局,原先主人还是用了心思的,住人的房子基本都朝阳,社畜圈也没有对着内院,外院也用篱笆围了起来,想是也对未来充满希望,只是没想到儿子没有立起来……   江盼里里外外将屋子逛了一遍,甚是满意。   里正找来帮忙的人没说要工钱,江盼就坚持管了一天三顿饭。   为此他花了三十六文买了二斤猪肉,又花十文钱买了两块豆腐,在河边篓了两条半大的鱼,加上各类干菜菌类,让这三天的伙食又扎实又顿顿见荤腥。   饭吃的扎实,活也就干的实在。   帮忙的人不仅把屋顶,院墙修补了,还给整理了一下社畜圈,加了一道围栏,防止社畜跑出去;不仅如此,大门重新加固了,院子也稍微平整了一下,村里的小孩妇女还帮忙把外院的杂草都清理了;里正家的林三叔看不过去连灶头都给他重新砌了,喜的江盼两眼放光,厨房可是他最爱呆的地方之一啊,没有好的灶头怎么行!   屋子打扫打扫,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而打扫都不用他来,三个小的都已经收拾完了。江盼再没有什么不满意了!   看完屋子,开始安置一家人。   江盼让林萍萍住坐北朝南的那间大点的屋子,又怕林萍萍还小一个睡害怕,就让林安安陪着住一段时间,等不害怕了再回来跟他一起住。   家里竹床有三张,北屋放了两张,一张大点的林萍萍睡,小的那张林安安暂时睡,中间用竹子屏风隔开。   之前江盼和林安安睡的那张床最大,北屋放不下,便放在主屋;屋子一半江盼住,一般用作堂屋。   十石粮食用麻袋装着,放进仓房,农具也放进去,房门用锁锁起来,钥匙让林萍萍保管,用的时候再打开。   柴火也拉来了不少,整整齐齐地码在灶房屋檐下。   猪赶到社畜圈里,喂了早上林萍萍割的猪草正在吃;鸡在外面院子里翻找吃的。   家里的厨具等都是之前就搬过来的,这两天做饭要用,现在就是重新归置。江盼整理后发现还挺全乎,盆盆罐罐不少;碗碟虽都是粗陶,但也不用卖新的,能节省一大笔开支;最让江盼意外的是,竟然还一口不小的铁锅,放在灶头上正好,简直是意外之喜!   除此之外,水缸,木桶,竹箩,背篓,簸箕,各类席子,都很全乎。   看了下还缺个摆放东西的架子,想着等以后空了做一个,将东西都码上去摆放整齐,米面粮食菜干山货等也不至于受潮,整齐了看着也舒服。   收拾完用的东西,开始检查吃的。   按照商量好的,米缸赵桂芳走的时候添满了,这几天做饭用的狠,下去了一寸左右;细面粉不多了,只有小半袋,这两天就得再去磨点;各类粗粮杂豆若干,其他零零碎碎的就不一一赘述;   还有几个麻袋是春天时候攒的野菜干,也有江燕去年晒的笋干和各类菌子,江盼还在一个袋子里发现一兜子干果。   林萍萍是个仔细的,走的时候把盐酱醋都搂回了过来,虽然都快见底了,但也能将就吃几天,只是油被赵桂芳倒走了,壶里只剩个底……   ……   东西收拾齐整,天也快要黑了。   江盼看林进宝进进出出的忙了一下午,便出声留饭:“进宝,你今天忙了一天了,待会你别回去了,在这边吃吧,我今晚给咱们炖鸡。”   林进宝一听炖鸡吃,悄悄吞了吞口水,假意客气:“这不好吧,我也没干啥活,待会我回家吃好了。”说着,他还不好意思的补了一句:“就,我还挺能吃的。”   说完眼睛在鸡身上瞟来瞟去,心里大喊:留我,快留我,一定要留我,我只是假装客气一下,不是真的不想吃!   林进宝馋啊,这可是肉啊,他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点,他还只能夹到一两块!而且也不知道啥原因,这两天江盼家的饭菜就很香,他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香的东西!   可能是油放的多吧!   但他也是真的犹豫。   说实话他觉得他爹娘爷奶都挺不厚道的,就这么把江盼他们分出去了,还贪了人家那么多银子,他都感到脸红。   不过这江盼也真是不会过日子,前两天顿顿肉就算了,这屋子都整好了,还不知道节约点,竟然还想宰鸡吃。   那可是鸡啊,能下蛋能卖钱的鸡!   可他也是真想吃肉了,要是他也有三只,不,四只鸡就好了,到时候他就可以让江盼炖一只,他们四个一起吃!   唉!他为什么就没有四只鸡呢?   江盼看这小孩盯着鸡不放,还偷偷吞口水,就知道他说的是客气话。   抬手想揉一下对方的头,发现个子比他还高,于是改为拍肩:“别客气了,就留着一起吃吧,看你要不要先过去跟你娘说一声。我先去挑水。”   林进宝不要去跟他娘说,他三四天不回家他爹娘都不会管。   听江盼要去挑水,他先一步拿了扁担,麻溜的挑上水桶,就外往走:“我跟你一起去挑水吧,你这病刚好,估计也挑不动。”   江盼:“……”   这死孩子,说话咋这么欠呢,他能挑动好不好!他从小就给他奶奶挑水,他可会挑了。而且他这几天吃的好,睡的好,身体已经缓的差不多了!   不过有人帮忙干活,他乐的自在,正好他也认认路,看看周围泉水在哪儿。   他跟着林进宝往外走,看林萍萍还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交代了一声:“萍萍,我跟进宝去挑水,你收拾完了休息会儿,重活放着我回来做。”   “哥,那我先去做饭吧,你晚饭想吃什么?”林萍萍听见江盼喊他,从屋子里探头出来问。   “晚饭不用你做,等我回来炖鸡吃,你和安安休息会儿!”   江盼的声音远去,林萍萍还在发呆。   又吃肉啊,这几天顿顿有肉吃,她感觉就跟过年一样,阿爹阿娘在的时候也没有天天吃肉。   她觉得哥哥有点不会过日子,可是想着哥哥病刚好,弟弟又在旁边巴巴的看着,她就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那就把那只不下的蛋鸡宰了吧,虽然拿出去卖也能卖个二十几文。   等吃完这顿,她再跟哥哥好好说说!   ……   江盼和林进宝从院子里出来,沿着溪水往上走。   新家院子北边紧挨着溪水,这一段路地势平缓,溪水流下来行成一个浅滩,之前的鱼就是在此处篓的,等后面可以再找找看有没有螺虾之类的。   浅滩往下,地势骤然下沉,流水形成瀑布淌下去与主河道汇聚,从桥底穿过流向村落。   浅滩往上走二十来米,有一座两根木头撘的桥,从周围的踩踏出来的路来看,走的人并不多,小路的一端通向时远归的竹林。   木桥往上,靠近溪水不远的地方,就看到用石头圈起来的一汪清泉,像是人为堆砌起来的。   想到此处住的人,江盼便有点蠢蠢欲动:喝了一样的泉水,四舍五入就等于是自己人。   让林进宝在泉水舀水,他在四周看了看,竹林档的严实,看不清里面,不过能从上空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想来时远归也在做晚饭。   忘了问里正,时远归家里几个人了,失策,唉。   ……   被江盼念叨的时远归,此刻的确是在做晚饭。   家里就他一个人,吃的简单:热四个白面馒头,煮几块熏好的野猪腊肉,煮熟后捞出来也不切,直接放到碗里,煮完肉的汤油水很足,在院子里扯几把豌豆尖丢进去烫一下,盛出来就是菜汤,盐都省了。   再添一杯浊酒,有肉有菜有酒,还有大白面馒头,就是很丰盛的一顿饭。   锅里还剩一点儿底,添进去一瓢水,涮一圈后倒到院子门口的木盆里,给里面加两个粗面馒头,再往旁边扔一块骨头,狗的饭也很丰盛。   饭菜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人一狗开始吃起来。   时远归这样的生活过了好几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他不记事起亲娘就去世了,不久后他爹又找了一个。后娘带着一个大他两岁的女娃,过了一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他爹是个没心没肺的,只要自己吃饱就不管家里事。从小他的生活就不太好过,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   等他稍微大了一点,就往山林里钻,背靠大山的农户只要不懒就不会饿死。   最开始他只敢去山上找点野菜野果,后来胆子大了,就往深山走,开始打野物,不过他从来不往家里带。   这样长到十七岁,朝廷要打仗了,开始征兵,虽然他年纪未到,爹和后娘还是让他顶了他爹去从军。   仗一打就是两年多,好不容活着回去,结果发现家人并不欢迎他,甚至希望他死在外面。   他家离林家村隔着好几座大山,当时他心灰意冷,连夜进山,走走停停十几天,就来到了这儿。   里正看他可怜,让他留在村里,这一住就是两年多。    第10章 炖鸡   时远归喝完杯子里的酒,又添了一杯。   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一切看的很淡,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享乐,从不亏待自己。   他没有地,村子里虽然荒地多,但他也懒的开荒。只将屋子外面平整,随便种点蔬菜日常食用。打猎有时候虽然比较危险,但赚的也多,他能很好的养活自己。   不过他也没存下多少银钱就是,赚的基本都吃进肚子里了。   两杯浊酒下肚,时远归有点晕乎。他不好酒,只偶尔喝一杯。   今天心里想着事,这才多喝了一杯。   时远归早就知道前头屋子要有人搬过来住,想着这两年的平静就要被打破,心里颇有些不快。   他不知道住过来的是何人家,不过他也不能赶别人走,只是心里盘算着以后少些来往,尽量绕道。   夏天雨多,山里威胁也比平时多。往年夏天他是不怎么进山的,只偶尔馋肉了才去一趟。   这两天前头屋子修葺,吵吵闹闹的,他心里烦的要命,便上山躲清闲去了。今早刚下山,听着外面的响动,这才晓得人已经搬了过来。   他本不欲理会,又想还是得知道住的是何人,想着悄悄看一眼就回。   结果没想到刚出竹林就看到里正和一个少年站在一处,手还朝着竹林比划什么。   他却不好立马折返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   打一眼,时远归就认出里正旁边站的是哪天早上在桥头看到的少年。   心里想着住过来的怎会是他,有点好奇,但他却没想过去打招呼,想在溪边转一圈就回去。   结果没想到里正喊他过去。   走到跟前,时远归才将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虽说他视力好,那天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这朝离的近了,他反倒不好多瞧,便借着里正的话匆匆撇了一眼。   里正叫他江盼,让他多照应他们。   他看过去的时候,这个名叫江盼的少年正盯着他看,眼神中有他看不懂的火热。   只一眼,就烫的他赶紧转头移开。   不过却将少年的样子记了个清。   少年皮肤依旧很白,只是相较那天清晨所见的病态苍白,多了一丝红润;眼睛乌黑发亮,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心头暖烘烘的。   嘴唇有点干,不过粉嘟嘟的;脸颊有些微陷,下巴也尖尖的,还是太瘦了,时远归想。   他听少年喊他时大哥,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他。   声音也好听,软软糯糯的,像一汪清泉,潺潺划过耳朵……   想到这儿,时远归又起身倒了一杯酒。   他想他是有点醉了,不然怎么会想,不管少年找他帮忙做什么,他都会愿意的。   ……   林进宝和江盼挑着两桶水回家,回来的路上江盼还扯了几把灰灰菜和野葱。   到家的时候林萍萍已经烧好了热水,米饭也在锅里蒸上了。   江盼让林萍萍泡发点干香菇和干木耳,他和林进宝去院子里杀鸡。   江盼一手抓住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的翅膀,剪刀对准脖子,快准狠地刺进去,然后让林进宝将提前准备好放了盐巴的碗伸过来接鸡血。   等血流干了,鸡也就咽气了。   然后就是烫毛,拔毛,开膛,清理。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看的林进宝直了眼睛,他磕磕绊绊的问:“江,江盼,你怎么会做这个的?平时也没见你做过啊。”   这不是基操吗?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乡下的美食博主,不会杀鸡像话吗?   江盼心里匪夷,不过嘴上还是跟林进宝解释:“平时看别人杀过,可能我比较聪明学的快吧。”   “是这样吗?”林进宝有点不太相信。   不过江盼也不理他了,忙着做饭呢。   鸡肉切块,用清水冲洗干净,放入锅里,加冷水进去,放入野葱,这两天隔壁张屠户娘子还送了一篮子菜,里面有生姜,切几片一起放进去,大伙烧开;水煮开后捞出鸡块用温水冲干净浮沫,将鸡肉上的油取下来,丢进铁锅里煸炒出油脂,放姜片和野葱,鸡肉下锅炒香后倒入热水,煮开后挑出葱段,将鸡肉转入砂锅,放到炉子上炖煮。   这时候鸡血已经凝固了,洗干净切成块;等会儿做个鸡血汤,林萍萍太瘦了,得好好补补气血。   等砂锅煮开,放入枸杞,红枣,继续炖煮,再次煮开后加入香菇,再煮半小时,放入一小勺盐,就完成了。   鸡肉开始炒出香味的时候,三个小孩就馋的围在厨房不走了。等放到砂锅炖煮的时候,林安安和林进宝更是抢着守炉子,不能吃,闻闻也是香的啊。   灰灰菜被江盼焯水凉拌,调料很简单,只有盐,醋和葱粒。   菜都做完,林萍萍帮着摆到院子里缺了一角的石桌上:香菇炖鸡,凉拌灰灰菜,鸡血汤,白米饭。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新家的第一顿饭。   两个鸡腿分给了萍萍和安安,江盼喜欢鸡翅,问了林进宝不要,两个就都归他。   林进宝才不要吃鸡翅,都是骨头,有啥好啃的,是大块的鸡肉不香吗?   林萍萍看到碗里的鸡腿,眼泪晃晃:家里的鸡腿从来轮不上他,下头有比他小的弟弟,娘会把鸡腿给安安;上头的哥哥不是爹亲生的,爹会把另一只给哥哥;只有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还是第一次吃到完整的鸡腿。   她咬了一大口鸡腿,将眼泪逼干净,阿哥真好,鸡腿真好吃!   林安安觉得他阿哥做的饭比他娘做的好吃,鸡血汤都没有腥味儿;还有香菇炖鸡,真是太好吃了,他希望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   林进宝也觉得太好吃了,主要是他终于能大口吃肉不被说了;同样的调料,他觉得灰灰菜都比平时的好吃!   江盼觉得,有点不尽人意。   灰灰菜少了蒜和香油就少了灵魂,鸡血汤他以前喜欢放点粉丝,跟鸭血粉丝汤一个道理;还有这香菇炖鸡,他觉得有点油腻,以前他都是把鸡油去掉的。   唉,果然形势比人强啊!   不过他吃的也很香,毕竟这是他在新家的第一顿饭,还如此“丰盛”。   ……   吃过饭,林进宝十分诚恳的希望江盼能留下他过夜,美名其曰怕江盼一个人睡害怕,可以给他作伴。   然后,被江盼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林进宝走的时候期期艾艾,泫然欲泣,一步三回头,江盼通通忽视了。   笑话,先不说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睡,跟林安安一起睡还勉强过的去,一来林安安个头小,人也乖;再者,条件也不允许。   现在终于可以一个人睡一段时间了,他能留下林进宝才怪!   当然,要是提这种要求的人是时远归,他肯定答应。   他就是这么肤浅,这么双标!   被赶出去的林进宝也就悲伤了一小会儿,就将情绪抛诸脑后了。   他砸吧了一下嘴,感觉鸡肉的香味还残留在唇齿间,扯着嘴角嘿嘿笑起来。   今天可太满足了,江盼做的饭可真好吃,以后他要经常来帮江盼干活,要是偶尔能混到肉吃,他做梦都会笑醒吧。   他嘴里叼着一根野草,蹦蹦跳跳的往家走。   林家在村子中间,从村头走过来要一盏茶的路程,林进宝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家里果然没有给他留饭。   他爷奶在外面跟人纳凉扯闲,他爹在院子里劈柴,他哥在外里拿着本书装腔作势,他娘和他嫂子在他江盼他们原来的房子里不知道干啥。   林进宝在桶里舀了一瓢冷水,大口喝了几下,剩下的扬的高高朝大门撒出去,水在高空形成珠子,落下来。   林秀刚从外面回来,头上被溅到了几滴。   看到作乱的人是她平时不着调的三哥,开始大声喊骂:“啊!林进宝,你要死吗,水泼了我一头,娘,你管管他!”   赵桂芳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一天天的不着家,就知道欺负你妹妹。舀那么多水又喝不完,怎么不渴死你。家里的活也不知道帮忙干,净上赶着给别人家当牛做马了。别人家那么好,怎么不干脆住到人家去,还回来干什么!”   林进宝早习惯了他娘时不时对着他数落,这个家里他就是他娘的出气筒。   面对外人,他娘顾着好名声,要装模作样;在家里,他哥是读书人,得供着;他妹是他娘的心尖子,只有他,是多出来的。   往常他娘这样说,他是不会反驳的,全当没听见,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吃了江盼家的鸡。   “娘你说的也太难听了,喝点水怎么了,那水还是我挑的。还有什么当牛做马,那江盼我不还得叫声哥么,萍萍和安安还是我亲堂弟,帮他们收拾东西怎么就不行了?”   林进宝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怼说,接着又嫌不过瘾又是在林秀面前故意显摆:“更何况江盼还管我饭了,今天还专门杀了一只鸡,就为了感谢我,我可是吃了整整七块儿肉,七块儿!”   林秀简直要气死了,那鸡就应该是她家的,那肉就应该她吃!   顶着一头水,对着林进宝“啊!”了一声,哭着跑回房间。   赵桂芳看林秀被气哭,林进宝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打死他的心都有,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讨债鬼。   “管你一顿饭你就帮着顶撞我了,你娘我辛辛苦苦养了你十几年,怎么不见你为我做什么!再说你吃的那些就应该是咱们家的,你是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早知道你这么向着外人,还不如生下来就把你掐死。林二柱,你看你生的好儿子,我在这个家累死累活,我为了什么我……”   林进宝听她娘骂骂咧咧,又开始扯其他的,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每次都是这样。   林进宝去屋子发现他平时睡觉的角落叠放着桌凳,他的床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   他四处找了一圈,才发现被仍在林秀之前住的杂物间,连带着他的几件衣物,都被乱七八糟的丢在一起。杂物间其他东西推得更多,有一部分还挤到他的小床上了。   原来江盼他们留下来的两间房,一间林秀占了,一间用作林钱来的书房。   林进宝嗤笑一声,将床上的东西扫下去,蒙头睡去。    第11章 开荒   林家发生的这些,江盼他们是不知道的。   他们今天饭吃的晚,等收拾完锅碗,休息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林萍萍和林安安年纪小,今天又忙了一天,这会儿就有点犯困,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睡觉。   江盼不行,他想洗澡。   来这个世界已经五天,前两天他病刚好,又赶上整理新屋,搬家,他都没有好好清洗过。   再不洗,他感觉人都要发臭了。   趁着现在天黑,江盼拎着水桶,拿上干净的衣物和皂角,往院子边的浅滩走去。   江盼用溪水擦洗完身体,又用皂角洗了头发和换下来的衣物,在溪边吹着风等头发干的差不多,才往回走。   回到家,将衣服晾晒在院里,他才回到主屋。   点了一盏油灯,光纤昏黄,让习惯了现代照明条件的他很是一言难尽。   这几天躺下的早,没有点过灯,都忽略了古代的照明条件。   唉,果然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屋子被林萍萍收拾的很干净整洁。右手边当堂屋用,摆放着一个黑漆四角方桌,几个竹子扎的小马扎;左边睡人,靠窗摆放着一张约一米八宽两米长的竹床,对面靠墙是一个矮柜,旁边叠放着两个红漆箱子。   挨着门的床头挂着一张蒲草编的软席,将床和堂屋隔开。   林大仁腿脚不便,手却很巧,家里的家具多为林大仁自己打制。   竹床坚固结实,床面打磨的很平滑,上面铺着一张细腻光滑的凉席,夏天睡在上面也不会闷热。   江盼将油灯放在床边的红漆箱子上,坐在床头,拿出钱袋开始盘算。   袋子里有几块碎银子,铜钱和一个银手镯。   银手镯江燕去世前给林萍萍的,她一直藏着,今天吃完晚饭给他让他收着。   其他碎银和铜钱都是分家所得,碎银刚刚够二两,是江盼看着赵桂芳称的。   铜钱原本有五百文,只是这几天买肉花了三十六文,豆腐花了十文,这一下就去了四十六文。   这座房子的地契花了三百文。林家村虽然荒地多,但要占用有房子的地儿,还是得象征性的交点钱,这地才能属于你。不然谁都想多占,不管用得上不用不上。   三百文说多不多,按理说买一处房子那是万万不够的。可说少也不少,能买三斤清油了。村里人是一文钱掰作两文花,房子白住大家都想要,要花钱,那是想都不要想,要那干啥?家里挤挤也能住。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村里人是不会单独花钱买老屋的,这就刚好便宜了江盼他们。   江盼将剩下的铜钱用绳子串了一百文,连同二两碎银和银镯子一起放进他们家之前装银子的一个小盒子里,锁上锁,盒子放进箱子最底下藏起来,钥匙穿根绳子戴到脖子上放进衣领。   剩下五十四文,放进钱袋,随时花用。   银镯子江盼是不打算动的,等以后林萍萍长大就给她,随她处理;分家得来的二两银子,不到万不得已,江盼也不打算乱花。   剩下可支配的也就只有一百五十四文。   钱不禁花。这是江盼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有的共识。   光节流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开源啊!   熄了灯,江盼躺在竹床上,身上搭件衣服,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开始想东想西。   他能干什么?   种地?他倒是会。只是现在家里就五亩地,萍萍安安再大点三个人根本不够吃。开荒的话,家里现在就他算大半个劳动力,就这五亩地都照顾不过来,开荒是不可能开荒的。   只能想办法先搞点钱,然后买点地,租出去,或花钱找人帮忙种。   那怎么搞到钱呢,那些穿越小说都是怎么写的来着?   做豆腐?村里就有一家豆腐坊,不止豆腐坊,村里还有榨油坊。   酿酒?这个他能做,但只能做少量的自己喝。   造纸?他也会。只是在这个环境下不现实,不说工序复杂,就是造出纸拿出去卖不惹麻烦就算了,更别说赚钱。不过以后弄出来可以自己用,节省一大笔开支,这个可以有。   做香皂,稥水,香氛?香水香氛啥的他不太会,香皂的话大家用的皂角他感觉还挺好用的,而且他也没钱买猪油。   烧玻璃?别开玩笑了,就是现代他都没有烧成功过,更别说现在。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做点吃的卖,这个他擅长,而且成本小,受众广。   想好方向,接下来就要看做什么。   做这个前,他得先去镇上或县城调研一番,看看这个时代缺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又比较受欢迎等等……   此时应该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看不见月亮,窗外黑洞洞的,村里一片寂静,间或传来几声蛙叫,仔细聆听还有溪水流动的潺潺声。   江盼胡乱想着,在一片蛙叫中睡了过去。   ……   心里想着事,江盼醒来的很早。   要创收,没有好的体魄怎么行?   江盼昨晚就想好了,以后他每天早晚各花半个时辰锻炼身体,一定要将原来的薄肌练出来!   江盼来到院子里,天刚蒙蒙亮,北屋还静悄悄的。   他先用冷水洗了把脸,瞬间神清气爽。   用杨柳枝嚼着清理牙齿,心里想着一定要找找有没有其他可替代的东西,这天天嚼杨柳枝也太难受了。   收拾完,他来到浅滩边,发现昨晚洗澡留下的鱼篓里面果然有几尾鱼,心情大好,今天的肉菜有了着落。   将小的几条放回河里,他提着鱼篓先回家丢到桶里养着,等中午做。   放好鱼后,他就开始锻炼。   先活动一下手脚关节,然后沿着院子外围跑几圈,等身上热起来,再做几组其他动作,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他便停了下来。   此刻天慢慢变亮,村里勤奋的人家也已经起床忙活。   萍萍和安安昨天累了,还在睡,江盼就没有叫醒他们,小孩子嘛,多睡觉才能长身体。   他给炉子生好火,淘了小半碗粟米,放进砂锅慢煮,他拿着锄头先去收拾前院。   前院差不多有一百来平的样子,杂草已经除的差不多,于是他先捡了一遍碎石,开始挖地。   地挖开,用锄头将大点的土块敲碎,再用耙子将草根勾出来,最后将土地弄平整,施一遍基肥,等过几天再除一次草就可以。   现在虽过了播种期,江盼还是想在前院试着种点蔬菜,能长出来多少是多少。   至于后院,面积较大,他打算开荒后先种点豌豆和绿豆,既能给土壤增加肥力,还不怎么需要管,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   前院收拾完,江盼累了一身汗。   早饭也做好了。   中间林萍萍出来过,他交代林萍萍给砂锅里面加点干香菇,干菜叶子乱炖,就当没有肉的香菇瘦肉粥。   粟米熬出了米油,混合着香菇和野菜的香味,味道竟然也很不错。   等吃完早饭,林萍萍收拾碗筷,打扫房间,喂猪喂鸡,林安安去割猪草,江盼继续开垦后院。   ……   正挖着,看到时远归从竹林出来,朝这边走来。   江盼起身擦了一下汗,老远就笑着打招呼:“时大哥,出去啊,早饭吃了吗?”   时远归:“……”   没吃。   他昨晚酒喝的有点多,今早起的晚,起来头还昏昏的,没胃口吃东西。   本来他是不打算出门的,想把之前在山里找的药材收拾干净,等晒干了拿去县城药房卖。   可不知怎回事,不由自主的就走了出来。   看到江盼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忙活,额头汗津津的,脸颊通红,对着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好似在发光。   他突然就清醒了,头也不昏了,胃口也有了。   听到江盼问他,他矜持地“嗯”了声,又忍不住好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开荒呀。”   时远归知道是开荒,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开荒,他也没有田地吗?开出来种什么?现在种了还能长出来吗?   可是他一向不善言辞,一时不知怎么接下去。   好在江盼是个善言辞的,也正好想和时远归多说几句:“家里没有种菜,前院我想开出来种点吃的蔬菜,看能长不。”   说着,他抬手指了一下周围,“后院面积大,等开出来了我打算种点豌豆和绿豆。我在书上看过一种说法,刚开垦的荒地种豆子可以增加土地肥力,等第二年再种其他的能增加产量,所以我想试试,不知道能不能行。”   时远归听完,略有吃惊,他没想到江盼竟然是个识字的。   村里读书人不多,他看江盼三兄妹被分出来,以为是个可怜的,结果没想到还读过书。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顺着江盼手指的地方看了一圈,觉得一时半会儿长不出来菜,便有些迟疑地道:“你要吃菜可以上我哪儿拿,我种的多,也吃不完。”   “真的吗?”江盼才不管他迟疑不迟疑,菜不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离时远归近了一步,他打算有来有往:   “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晚点我就上你家摘菜去。等我种的豌豆长出来,做凉粉请时大哥吃……”    第12章 竹林   “凉粉?那是什么?好吃吗?现在就有?我也想吃!”林进宝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时远归看有人来,不欲多留,走之前应下江盼:“好。”   “嗳,时大哥你慢走啊!”   “江盼你还没跟我说呢,你说的凉粉现在有吗?我想吃。”林进宝看江盼不理他,继续问。   江盼眼瞅着时远归走远,再看林进宝一副馋巴巴的样子,心里郁悴,这倒霉催的,好不容易跟男神搭上话,还没说两句呢,就被打断。   他没好气地说:“唉,你咋就知道吃。凉粉还在地里呢,你把这半亩荒地开出来,等种的豆子长出来才能有。”   “哦。”林进宝还真的拿起工具干起活来。   江盼瞅了会儿吭哧吭哧挖地的林进宝,叹了口气,罢了,就多做几顿好吃的吧,瞧把孩子馋的,干活都有力气了。   --   午饭还是江盼做的。   大的两条鱼清蒸,用的是最简单的做法:鱼清洗干净,内脏给鸡吃,葱切长段姜切细丝,均匀铺在盘底,将鱼放上去,鱼身上再放一层姜丝,淋一小勺黄酒,锅里水开后将盘子放进蒸笼,盖盖蒸七八分钟,拿出来倒掉盘子里的水,鱼身上放切好的细葱丝。   没有蒸鱼豆油,江盼就用酱油代替,真是啥啥都缺啊。   酱油避开鱼身倒到盘子边上,吃的时候沾取。用铁勺烧点清油,油热淋在鱼身上,激发香味。   算是大功告成。   不过林萍萍在旁边都快哭了,哥哥太费油,怎么能这么造!   江盼心虚,不过这热油淋鱼是最重要的一步啊,况且他真的只放了一点点。   大鱼清蒸,小鱼炖煮。   鱼汤炖的白白的,鱼骨酥烂,撒点盐,放点葱花。很完美!   主食是林萍萍蒸的杂面馒头,小姑娘年纪小小,却是非常能干。   素菜还是凉拌灰灰菜,没办法,目前只有这个,不要钱,能顿顿吃的起。   饭做好,江盼让他们仨儿先吃。   他提着篮子,里面装一条鱼,一碗鱼汤,一碟灰灰菜,四个杂面馒头,往竹林走去。   去找时远归!   --   江盼站在竹林外,深吸一口气,拎着篮子走进去。   竹林里,轻风摇曳,竹叶婆娑,青翠的竹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给这片静谧的竹林增添了一抹灵动与生机。   竹干笔直,竹叶茂密,竹身粗长。   江盼发现这片竹林还挺大,他顺着小路走了两三分钟才走出来。   刚出竹林,就听到几声狗叫。循着叫声看过去,便看到一处小院静静矗立期间,旁边流水淙淙。   真是好一个竹林深处有人家!   小院用篱笆围起来,门口一只大黄狗正对着江盼怒目而视。   时远归听到大黄叫,走出来一看,果然是江盼,一人一狗正在对峙。   他轻踢一脚大黄,狗立马怂了,趴在院子门口对着他吐舌头。   他这才招呼江盼:“门口这些菜都是我瞎种的,你看着想用的直接拿。”顿了顿,他又邀请:“你要不要先去屋里坐会儿?”   江盼看向时远归所说的菜地,种类很多,长势喜人,就是不怎么规整,正如主人所说,确实是随便种的。   他看时远归有点拘着,知这人不善与人打交道,虽然他确实非常想进屋一瞧,不过想着来日方长,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今天先不进去了,家里还有事情要忙,我先摘点菜,等过两天再来拜访。”说着,他把手里拎的篮子递过去,“我自己做的鱼,不知你是否吃的惯,给你带了点。”   江盼想的好,要想拿下一个人,就先拿下他的胃,反正他对自己的厨艺是很有信心的,没见林进宝都天天往他家跑吗!   时远归有些意外,接过篮子,道了声谢:“那你先摘菜,我去把碗腾出来。”   等时远归进去了,江盼才注意到趴着添爪子的狗旁边放着一个浅木盆,盆里躺着半个杂面馒头。   想到篮子里也装着四个杂面馒头,江盼:“……”   看吧,真是狗都不吃……   等时远归把篮子重新拿回来的时候,江盼菜已经摘的差不多了。   时远归的菜园子很丰富,但他也没有多摘,只装了点生姜葱蒜,还有一些豆角,茄子,小白菜之类的,他还在墙角发现了蒜苗和香菜,也摘了些。   只是没有看到辣椒,不知是时远归没种,还是这个时代还没有,之前张娘子送来的菜里也没有辣椒,他打算以后再找找。   时远归把篮子递给他,看他拿的少,问:“怎么不多摘点?我这吃不完也浪费。”   江盼:“这些就很多了,能吃好几天,等吃完了我再来摘。”   他说的是实话,菜不好保存,容易坏。而且他也有小心思,等吃完了,他再过来摘,顺便送点吃的,这一来一往的,联系不就密切起来了嘛。   “行,你看着来。”时远归没意见,看江盼从刚刚进来就一直瞅院子旁边的一颗花椒树,他思索了一下问:“花椒要摘点不?”   江盼惊喜:“可以吗?”   在他的认知里,花椒是比较贵的,更别说古代了,他以为这个是对方用来卖钱的,故虽眼馋,也没好意思要。   “这有什么不可以。”时远归说着,就连枝带叶扯了老多。   江盼看的眼睛直抽抽:“够了够了,再多我也拿不动。”   时远归这才作罢。   江盼身影消失在竹林后,他才转身回屋。   江盼带来的东西都被他倒到碗里,因为放的匆忙,样子没有刚打开时好看。   时远归微微可惜,坐下开始吃饭。   他先尝了一口鱼汤,微微挑眉,然后是鱼肉,灰灰菜,一顿风卷残云,最后连被江盼评价的狗都不吃的杂面馒头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时远归瘫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锃光瓦亮的碗出神。   真的太好吃了,他还能再吃三份。   怎么就这么吃完了,应该留一点晚上下饭的!   锅里煮的野鸡都不香了!   没想到河里一抓一大把的鱼竟然能做的如此美味,真的好羡慕江盼的弟弟妹妹,可以天天吃江盼做的饭。   唉!   --   被羡慕的江盼的弟弟妹妹们确实吃的很满足。   林萍萍和林安安这几天反正是成了他哥的谜弟迷妹,不花钱还能吃的这么好,他们愿意天天这么吃。   林萍萍早已忘了他哥放油时她是多么的不情愿!   林进宝一口气吃了六个馒头,主要是太下饭,太饿了。他早上没吃早饭,一直挖地到现在,不过一切都值得,下午他还要继续挖!   江盼到家时,众人都已吃完,给他留的放在锅里温着。   他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开始跟林进宝一起继续开地。   --   就这样忙碌了好几天,江盼家的菜园子终于收拾妥当。   那天回来后他发现时远归不仅将碗洗的干干净净,还在篮子里放了几小包菜种子。   江盼感动,心里愈发对时远归有好感,这么帅气又周到的男人哪里找哦!   怀揣着对时远归的心思,将菜种子种到前院,只盼着能早些发芽!   他又从邻居张屠户家买了点豌豆和绿豆种子,花了三十文,他知买的便宜,是张屠户一家照顾他。   种子都撒到后院,翻完地,就不管了。   他们运气好,刚收拾完地,第二天起来就下雨了。雨不大,细细密密下了一整天。   次日,天刚放晴,便打算带着弟弟妹妹上山挖菌子去。   林进宝这段时间白天一直赖在江盼家,只晚上回林家睡觉,这天自然也要跟着上山;林萍萍是山里去习惯的,不用说肯定要去。林安安是非要跟着去的,没办法,江盼看到林安安可怜兮兮的目光,听着嫩声嫩气的“阿哥”,只能心软带着。   还有个大尾巴,是张屠户家的大儿子,张世忠,今年十二岁,皮猴子一个。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的往山里而去。   路上碰到好几茬上山的人,看到江盼几个都要说几句话。   “江盼,你病刚好,能上山吗?”这是关心的。   “江盼,家里菜还有吃的吗,没有就去婶子家摘。”这是客气的。   “江盼,你们家院子收拾出来还挺整齐的,你们真是赚大发了。”这是微酸的。   江盼都一一笑着回应:   “林三婶,我身体好了,上山没问题。”   “多谢吉祥婶,家里菜还有,不够我上你家摘。”   “田大娘,村里老屋多,你找里正占一间,收拾出来保准又大又宽敞,要比我们家好很多!”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只当说笑过去。   偏偏田大娘还不甘心,又扯着其他事儿说:“你家院子那么大,你怎么还往外扩了一圈啊,这不是占村里便宜嘛。”   “大娘,村里那么多荒地,也没见有人去开垦啊,你要是看上那块儿,就去开去呗,大家伙保准没人说你占你村里便宜,是不是啊大家。”   “那是,自己家的地都种不过来,谁有那功夫开荒。”“荒地那么多,田娘子你想占的话尽快去哟,哈哈哈哈。”村里人附和。   田大娘看江盼轻松躲过去,面色微僵,找补道:“我这不也是随便说说嘛,谁家还没有几亩地。不过江盼啊,不是我说你,做人不能太看重眼前得失,还是得往长远了看,要清楚谁家可交谁家不可交,可别被有些有恩小惠迷了眼。”说着,眼睛故意瞟向张世忠。   江盼当做没看到,一脸受教的模样:“是,大娘说的有理,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   田大娘看江盼不接茬,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干脆直接问:“你前两天种地跟张屠户家买种子,怎么不找我买?我还能给你便宜点儿,是不是张屠户家给你啥好处了?”   “可不是嘛,要是田大娘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送猪血,后来又帮我搬家,又给我送菜的,我以后指定跟你亲。”江盼笑眯眯的顶回去,对这种人他才不会惯着。平时不见人,眼看有便宜占,就凑上来。   田大娘没想到江盼这么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转头看自家大儿媳林小娥还跟其他人说笑,顿时有了发泄的对象,一把将林小娥扯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你个丧门星,一天到晚就知道说嘴,活活干不好,肚子也没动静,你个不下蛋的鸡,要你有何用!”   林小娥突然被骂很无辜,不过她被骂习惯了,也不知道还口,只低头抿唇不语。   田大娘看她这受气样,骂起来更狠,一直叨叨叨,其他人看不下去,开始劝说:   “我说田娘子,你差不多行了。小娥多好一媳妇啊,家里家外一把抓,多贤惠啊。”   “就是,你该满足了。再说小娥才成亲还不到半年,那么着急小孩干嘛。”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劝着,田娘子时不时再骂几句。真是家家都有一本经,日子好过也不好过。   在山脚下几波人分开,各自上山。    第13章 大山   这还是江盼第一次进这种山林。   以前跟着奶奶在乡下生活,也没少上山下水。不过他们那儿的山没有这么大,而且多处被开发,少了些原汁原味儿。   雨后的山林夹杂着沉静的松韵和雨过天晴后的清新,让人感慨大自然的神奇与魅力。   泥土还很湿润,江盼提醒两个小的小心滑倒,林进宝在前面提着根棍子打草开路,几人沿着蜿蜒的山路上行。   行至山腰处,江盼就被看到的景象震撼的无法言喻:绿的树,青的果,五颜六色的花,还有藏在泥土青苔中的各类菌子,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啊!   江盼站在一边感叹,其他几个都散开找菌子去了:生活在大山脚下的村民,哪怕是小孩子,都能分清楚那种菌子能吃,那些菌子有毒,这都是祖祖辈辈生活的经验传承。   “哥哥,吃果子!”林安安颠颠的跑过来,肉乎乎的小手里放着几颗红艳艳的果子举着往江盼嘴边凑,奈何人太小够不着,只能干着急。   江盼惊喜道:“呀,是树莓!”拿起一个尝了尝,甘甜的津液顿时从口腔蔓延,带着丝冰冰凉凉的滋味。   树莓,也叫覆盆子,分红树莓,黑树莓,黄树莓等。   林安安手里的七八颗是红树莓,大的有大拇指大小,小的也有蚕豆大小。   这时候已经是六月底,再过几天可能就吃不到了,江盼见林安安手里只有几颗,也知道小孩找的不容易,吃过一个便不肯再拿。   “哥哥尝过了,剩下的安安吃吧。”   林安安不管,硬要往江盼嘴里塞,脸急的通红:“哥哥吃,这是我专门给哥哥的。安安想吃可以再找。”   江盼只好微微低头张嘴就着林安安的手吃完剩下的几颗:“谢谢安安,安安真棒!”   林安安高兴的跑开。   “慢点跑,小心脚下……”   “砰!”   江盼话还没落,林安安就跌倒了,不过地下是青苔松土,摔的不疼,林安安爬起来拍拍膝盖,嘴里说着“不疼不疼”继续跑开去找果子。   江盼笑着摇摇头,也开始挖菌子。   鸡枞菌,乌枞菌,牛杆菌,猴头菇,老人头菇,通通装起来,回头拿去卖,卖不掉的自己吃,吃不完的晒干冬天再吃!   他还发现了竹笋,这个季节的竹笋更多的是鞭笋,是竹鞭的先端部分。可以炒着吃,煮着吃,凉拌吃,也可以做成泡菜下饭吃。   葱油鞭笋,糟烩鞭笋,火蒙鞭笋,鞭笋豆腐……   江盼想着之前吃过的种种鞭笋的做法,口水直流,也不管这个时期有没有材料复刻,先都带回去再说!   他不停的挖笋挖菌,一时忘乎所以。   “哥,哥,你在哪里?快过来这儿!”   隐约听到林萍萍的叫声,江盼抬起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听着声音是从左前方传来的,隔得有些远,听不真切。   他怕林萍萍遇上什么威胁,不顾刚挖出来菌子,背起背篓就找过去。   前行了一段距离,看到朝他走来的林萍萍,看着没什么大碍,他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哥,快跟我来,我跟安安发现了两颗野桑树,有好多野桑葚。我们摘了拿去卖!”林萍萍声音里满是激动。   林家村不养蚕不种桑树,林萍萍还是之前看林秀吃过,是林钱来在镇子上买来的,听说价格很贵,一斤要三十几文,都快赶上一斤精米的价格。   听人说山里有野桑葚,没自家种的个头大,但拿出去一样能卖钱,不过林萍萍从来没有在山里遇见过。   这几天江盼做饭,虽然吃的是好,可她觉得她哥真有点大手大脚,家里没有收入来源,她怕再这么下去分家所得的二两多银子花完,她们三个都要被饿死。   这朝看到以前从来没有找着过的桑树,上面还挂满桑葚果,岂能不开心。   林萍萍拉着江盼往前走,不一会就来到了她所说的桑树跟前。   两个树上的桑葚都已熟透,黑紫黑紫的,沉甸甸的挂满枝头。   江盼从地上捡着干净完整的尝了一颗,很甜,和他前世吃过农村自家种的区别不大。   他放下背篓,让林萍萍在周围找几块较为宽大的树叶,垫到林安安提着的篮子底部,等他爬到树上了递给他。   林萍萍:“哥,你慢点爬,仔细掉下来。”   林萍萍是真担心,他哥以前就瘦弱,现在病又刚好,她真怕再给他哥摔了。   “放心吧,你哥我身体灵活着呢,爬小小两颗桑树不在话下,看我轻松拿下!”   林萍萍觉得他哥在吹牛。   虽然她哥自从病好后,变化比较大,人变的爱说话,总是笑呵呵,还喜欢进厨房,做的饭也好吃。   但她觉得那是因为家里突遭变故,他哥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改变。   至于做的饭好吃,她之前没有吃过她哥做的饭。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君子远庖厨的观念,村里男人都不会进厨房,围着灶头打转的都是女人。   之前没吃过,所以没法比较,她觉得她哥就是有做饭的天分!   不过就算饭做的再好吃,也不妨碍她觉得她哥刚刚是在吹牛。看她哥从树上下来气喘吁吁的,果然被她猜中了!   江盼还是高估了自身的体力和灵活性。   他以为这段时间天天锻炼,吃的又好,体能不说回到他的巅峰时刻,爬个树总是没问题的吧!想当初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他都是打头阵的那个!   结果……,不提也罢!   他强撑着发颤的双腿,悄悄甩了下胳膊。看旁边林安安一副“我哥真厉害”的崇拜摸样,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林萍萍接过江盼手里的篮子,看她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要是她没看到她哥刚偷偷甩手臂和刚下树腿软了一下,她就真的信了。   不过她哥既然不想承认,她就假装没发现好了,维护兄长的面子是身为她哥唯一妹妹的她应该做的!   “哥,这桑葚有好多,得早点拿出去卖,不然就不新鲜了。”林萍萍指着篮子对江盼道。   “行,我明天拿到县城去卖,连带咱们采的菌子一起。”   两颗树上的桑葚都被江盼捡好的薅了下来,林安安的篮子都快被装满,估摸着有个四五斤。   镇上的市集是五天一开,下次开市集要到大后天,东西放不住,他打算直接去县城卖,顺便做个市场调研。   ……   东西采的差不多了,他们去找张世忠和林进宝汇合。   张世忠和林进宝坐在石头上休息,旁边丢着几颗杨梅,脚下吐了老多核。   江盼:“杨梅?你们在哪找到的?”   “啊!山上啊,就还挺多的,你们上来没看见吗?”   江盼还真没注意,一路只顾着感叹大山的丰富和低头挖笋挖菌子了,倒没咋抬头看。   “呐,就这儿,前面也都是。”林进宝指着周围一大片杨梅树跟江盼说:“这个你也要摘回去吗?这个卖不了多少钱,山上挺多。”   林进宝知道江盼他们挖菌子是为了卖钱,不过他没看到过村里有谁家会拿着野杨梅去卖。   一来是山上杨梅多,只要不懒想吃都能找来;再者是杨梅里面有许多小虫子,很难清洗。他们两个吃就吃了,虫子没看见就等于没有。   但他觉得城里人会嫌弃,城里人精致,什么好吃的没见过,怎么会吃有虫子的东西!   江盼不这么认为。城里人是精致,可城里也不是只有富人。柴米油盐菜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再者他也知道杨梅怎么能快速有效清洗干净里面的虫子,他还真打算明天带点试着卖。实在卖不出去,他还可以做杨梅糕,泡杨梅酒。   不过他也没多解释,打算先试试:“我少摘点儿,拿去试试,实在不行就自己吃。”   众人帮着摘了半背篓,看时间不早了,就打算回去。   往下行时,江盼刚刚爬树用力过猛腿还有点软,一不留神便跌了一下,朝后倒去。   他着急背篓里装的东西,不敢坐实压下去,手忙脚乱之际抓住旁边漏在外面的老树根,这才没有继续往下滑。   前头几人听到动静都返回来,急切追问:“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没事,没摔着,多亏这根老树枝救了我。”说着他朝刚刚的救命恩树看过去,这一看,便愣住了。   他赶忙过去往开了挖,越挖越兴奋,他环顾四周,开心笑起来。   几人看江盼又是挖树,又是傻笑的,一时都不知咋了,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问。   江盼指着刚挖出来的东西:“木薯啊,这是木薯,我没想到这都能给我碰到。”   见几人都不出声,一脸懵逼的模样,他有些不确定,试探道:“你们没见过这个?”   众人摇头。   “木薯粉?”   众人还是摇头。   江盼懂了,这里真没人用这个。   林安安:“哥,这不是树根吗?”   江盼语气怀念:“这可不是普通的树根,这是木薯。”可以做成木薯粉,做各种芋圆,阿达子,简直是甜点饮品神器啊。   “那这能吃吗?好吃吗?”林进宝只对吃的热衷。   “现在还不能吃,得加工过后才能吃。”   江盼让其他人腾出一个大点的背篓,装了满满一大背篓木薯,背着下山。   可谓是满载而归!    第14章 进城   次日天不亮,江盼就起身收拾进城要带的东西。   昨日山上采的东西多,林进宝又留下大半,都是怕压的鲜货,江盼便不打算用背篓。   找了几个箩筐,各类菌子装一篓,鞭笋装一篓,杨梅和桑葚都用篮子下面垫了荷叶装着。再找两张干净的席子,一起放进家里两轮手推车里。   钱袋里的五十四文钱上次买种子花了三十文,还剩下二十四文,江盼都带着,万一有个急用。   找了身补丁少的衣服,戴个草帽,这便打算出发。   林萍萍让他等等,用干净的布兜装了两个白面馒头,四个鸡蛋让他带着路上吃。   鸡蛋是这几天家里攒的,林萍萍平时不让吃,说要卖钱,这一下子给他煮四个。   江盼心里又暖又酸,他掏出两个鸡蛋放灶头上:“这两个你跟安安吃,我身上带了钱,饿了可以买东西吃。你们把家看好,想干活就把木薯洗了,不想干活就在家里歇着,等哥回来给你们买糖吃。”   “嗯!”   --   林家村到城安县有十来里路,因着有上下坡山路,步行约需一个时辰左右。过了村头的桥,沿主路继续往北行便可到达。   江盼推着手推车,稳步快速前行。手推车做的轻巧,放开扶手也能保持平衡。车身有个两尺高的木板护栏,东西放进去也不会掉落。   车上东西虽多,但都不压秤,推着车也不重。江盼想着赶早点进城,走的飞快,遇到平缓的路段会跑几步。   绕是这样,路程刚行过半,天就渐渐亮了起来,路上行人变多,都是附近村子同去县城之人,江盼第一次进城,路上也没有认识的人,只闷头继续赶路,心里着急,就想再快点。   他刚加快脚步,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看过去,眼睛就亮了。   晨光微浮,夏日清晨的山野一片清冽,来人脸颊透着薄汗,眼睛漆黑如墨。   “时大哥,你也进城啊?”江盼看着来人,咧着嘴笑地眉眼弯弯。   “嗯。”   “这几天没有见到你,是又进山了吗?”   “对。”   谈话间,时远归行至江盼身侧,并肩前行。   江盼觉着这人又冷了,话又少了,有点郁闷。又见他背着背篓,于是继续笑着道:“时大哥,你把背篓放我推车上吧,背着勒肩膀。”   时远归犹豫了下,从肩头解下绳子,将背篓小心放在推车上。然后他接过扶手,让江盼跟在一旁:“我来推。”   江盼当然不客气地松手,虽说推着不重,但这走了半天他也有点累;再来他寻思让时远归推着车,总不会不等他先走吧?   他默默扫了眼时远归的大长腿,想着自己一路又是快走又是跑的,还是被这人赶上,腿长了不起啊!   时远归没有觉着腿长了不起。   他是在前头的山坡上看到江盼的,那会他刚上山坡,就看到前面的人推车前行。虽然离得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江盼。   他心中有种无法名状的喜悦,整颗心都在发烫,好像每次看到江盼都会有这种心情。   吃完江盼送的鱼的第二天,他就进山了,昨日早晨才出来。心里装着事,就想见见人。结果他昨天从竹林里进进出出好几趟,愣是没看到江盼人影。   他挺郁闷,又不解自己的举动,觉得自己挺莫名奇妙,可能是一个人久了有点孤独吧。   他刻意忽略这种情绪好像只对江盼有。   在山坡看到江盼的一刹那,他就毫不犹豫的想追过去。只是他刚加快脚步,前面的人就跑了起来。   时远归:“……”   就这样,紧赶慢赶,眼看着就要到跟前,江盼又要提速。   他不得不重重地走了几步,果然江盼听到动静停了下来。   刚刚他一直不敢多说话,怕开口就暴露自己不稳的气息。这会儿走了一段路,心跳才慢慢平复。   他看推车里装的东西,这才知道人家昨天是上山了,他假装不经意地问:“昨天也上山了吗?看你这东西不少,回来应该挺晚了吧?”   江盼:“对,我没想到山上东西那么多。我还摘了桑葚,你要不要尝尝?”   这是江盼拿来卖钱的,时远归不要:“不用,我在山上的时候也碰到过,你留着卖钱。”   “对哦,时大哥你经常上山,肯定能碰到很多好东西。”江盼说着头往时远归的背篓里看,好奇道:“时大哥,你背篓都装了什么?你进山一次都呆好长时间吗?”   “也不是,夏天我不怎么进山,偶尔去一次。里面装的部分野物是送去酒楼的;还有一些是要给百草堂韩大夫的药材,之前答应过韩大夫帮他采集草药,因缺了几味,这几天才进山去找。”   “哇,时大哥你真腻害,还认识草药。那这次找齐了吗?”   “找齐了。草药不难认,你识字,学起来不难。”   “真的吗,那时大哥你有空可以教我吗?”   “……好。”   --   两人一路说着话,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见冷场。时间过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城门外。   江盼第一次直观感受原汁原味儿的古代城楼。   跟影视剧里的不太一样,主要是没有那么新,也不全是青砖砌成,脱落的墙皮下还能看到石头块。   此刻天已经大亮。   城门外排着零零散散的队伍,都是要进城的人,有挑着扁担的,背着背篓的,也有像江盼他们一样推着推车的,更有马车骡车拉着货物的商人……   城门口有几个官差把守,要进城得交进城费。   城安县进城费收的不高:普通行人(背个行李之类)算游人,每人收一文钱;小商小贩(推车挑担之类)算小摊,每人(含货)收三文;运货的商人(有社畜拉的)算货商,每人每车收五文。   江盼和时远归两人一推车一共付了四文钱,时远归掏的钱。   江盼要给时远归没要,他想了下便作罢,以后多给时远归送点饭菜。   进了城门,便是城安县城。   城安县有东西和南北两条十字交汇的主街,南北街主要是一些大酒楼和铺子,西街为富人区,东街则是流动摊位和早市。   时远归要去的酒楼就在两条街交汇的十字路口。   见江盼没有来过县城,便一一给江盼介绍:“……县衙在北街,西街住的都是大户人家,铺子也都较为高档;东街有早市,流动摊位也能摆,到时候记得找管理人员交一文钱摊位费。”   来到酒楼门前,时远归想了想对江盼道:“大酒楼一般都有合作惯的菜商,不怎么收零散户,不过这家酒楼厨房负责采买的李师傅我见过几面,你要不要一起去试试?看他们收不收,也省的你多跑。”   “那太好了,只是这样会不会麻烦时大哥?”江盼可太想试试了,能跟大酒楼搭上关系,收了最好,不收也没什么损失。   “不碍事,只是试试。”说着带江盼来到酒楼后面,敲了几下门,待里面应声后才答:李师傅,是我,林家村的猎户,来送野物。”   里面一阵响动后传来一道略粗哑的声音:“等着。”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人出来。   来人从里面打开门出来,顺手将门合上,睡眼惺忪,语气带着不满:“时猎户,今天够早啊,我们这都还没起呢。”   “这不是刚从山上下来,趁着东西还新鲜就给李师傅送了过来嘛。”   江盼没想到时远归还挺懂人情世故,他暗暗瞧了眼这个叫李师傅的人,个头矮,微胖,尖脸,吊着眉梢。   李师傅打着哈欠道:“行吧,看看这次都有什么。”   “东西还是跟往常差不多,”时远归把背篓打开让李师傅看,又接着介绍江盼:“这是我邻居,他这儿有些菌子,都是刚采的,很新鲜,看你这儿收不?”   李师傅闻言眉头微动,眼睛朝背篓里看,嘴里应付:“行,先看看你带的东西再说。”   时远归这次上山主要是找药材,猎到的东西不多,还给家里留了些。背篓里装着一只野鸡,两只兔子,半只獐子(半只在自己在山里烤着吃了)。   李师傅翻看一番,摸着下巴道:“嚯,还有獐子。嘚,这东西都收,就还跟往常一个价。”   时远归没意见。   野鸡按只卖,三十二文;兔子称重卖,一斤十六文,大的一只称了八斤六两,另一只比较小,只有二斤四两;獐子难得,价格略贵,一斤四十五文,有三斤半。   李师傅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啪”地一声最后一个珠子落下:“总共三百一十五文又半文,咱是老客户了,你把半文给抹去,就给你三百一十五文。”   “成。”时远归也不核对,一来太复杂了他算的慢,再者他跟李师傅合作已久,想着又不是对方自己出钱,应是不会骗他。   便将东西往外拿。   李师傅正准备拿钱,就听旁边站着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声音淡淡地道:“等等,这不对吧?”    第15章 人心   时远归和李师傅都望了过来,李师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江盼,时远归也没有说话,用眼神询问。   “你们看,两只兔子分别是八斤六两和二斤四两,合一起是十一斤,兔子一斤十六文,这便是一百七十六文;獐子肉一斤四十五文,有三斤半,加起来是一百五十七文又半文,野鸡三十二文,这三项加起来全部是三百六十五文又半文。”   “抹掉半文零头,你应该给三百六十五文,你少算了五十文!”   话一出,时远归便皱着眉头看向李师傅,目光凌厉。   李师傅心下恼怒,面色微僵,用手拍了下脑门:“看我,这刚睡醒,头还是晕的。”   说着他又假意敲了一下算盘,语气讪讪道:“是我算错了,少算了五十文。多亏这小兄弟提醒,小兄弟读过书吧,算的真快。”说到后面,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师傅确实是故意的,厨房采买油水并没有那么足。掌柜给的预算都有定额,寻常合作的菜农还可以压价,这家不卖还有另一家。   猎户不行。   一来这两年年成好,城安县治下又粮产颇丰,不到万不得已,农民是不会冒险去打猎的。再者,城里就有人好这一口,不进些野物也不行,有客人要吃,你没有,那人家就去其他家,这久而久之的,生意也无法做。   再者,也不能压价,你这边压的狠,人家去别处卖。城安县城又不只他一家酒楼。   没法压价赚油水,又看时远归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合作一两次后,李师傅便偷偷少算。   刚开始五文十文,后来看对方不核对,都是他说多少是多少,便越来越多。去年秋天有一回时远归猎的东西多,卖了三两多银子,李师傅整整少算三百文。   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今天!   李师傅是愤怒的,也是担心的。   他怕时远归算旧账,不过又想无凭无据的,他不承认就行。只是以后估计不会再找他卖野物,他又少一家合作的猎户,又少一处收入来源。   时远归也是愤怒的,没想到他的信任换来的是欺骗。要不是他不想让江盼觉得他太凶,他都想把人揍一顿!   江盼感觉时远归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盯着李师傅,就知这人被气的够狠。   这是东西不多,就敢少算五十文,要是东西多点,还不知道少算多少,也怨不得时远归生气。   想想他进山打猎的危险和不易,还一直对李师傅客客气气的,结果换来这!   不过这件事他们也没处说理,没抓到现行。   江盼拉了下时远归衣角,算了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之前都没留下什么证据,现在也很难掰扯。   时远归接收到江盼的意思,他也知是这个理,只能认下。   他冷着脸语气凉凉地对李师傅道:“东西还要的话就把钱结了吧,我们还要赶时间。”   李师傅数了三百六十五文递给时远归,又有点不甘心:“这次真是算错了,下次你送野物过来价格给你算高……”   时远归接过钱,不等李师傅话说完,一手推车一手拉着江盼就走。   走远了,才放开江盼的手腕,停下脚步,嘴唇抿了抿,最后憋出一句:“我是不是特别傻?”   “怎么会!”江盼立马反驳,看时远归表情委委屈屈的,怜爱之心顿起:“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不能别人做错事了你自己反思,你只是没把人心想的那么坏罢了。李师傅坏,时远归好。”   时远归前面还绷着脸认真听着,等后面江盼说完,就忍不住笑了:“嗯,江盼最好。”   江盼心里直乐,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对,我最好。”又补充道:“以后咱们不和他来往。”   时远归:“好。还说帮你卖菌子,这下也没有卖出去。”   “没事儿,咱们去东街市场摆摊卖,说不定价格还能更高点。”   “走。”   --   此时东市人已经多了起来,两人交了一文钱摊位费,挑了个空位置,停好车,开始拿东西。   菌子和鞭笋放在一张席子上,菌子还占着少量泥土,江盼没有清洗,怕城里人觉得不新鲜,还是沾了土的看着新鲜。   另一张席子放上装桑葚和杨梅的两个篮子。   东西摆好,江盼让时远归先看着摊子。   他去斜对面粮铺里借称,花了五文钱,粮铺掌柜很高兴的同意了,铺子里有备用的称,借给江盼一把小的。   江盼拿着称回来,看左手边也来了一个卖菜的农妇,菜都是家里常吃蔬菜,并没有菌子这些,听着价格三文五文的,他对物价就有了数。   从篮子里拿了四个杨梅,走到旁边的包子摊,将杨梅递给摊主:“婶子,新鲜的杨梅您尝尝。”   包子摊主在围边上擦擦手接过来,“这怎么好意思,你吃个包子吧。”嘴上说着,心里有点肉疼,素包子一个一文钱,她觉得自己亏了。   江盼:“多谢婶子,包子就不吃了,您这儿有清水吗?能给我半碗不?”   摊主一听不要包子只要清水,哪有不行的,豪气的就给了江盼一大碗,还问要不要加热,江盼笑着婉拒。   他端着水到自家摊上,用手沾水往杨梅和桑葚洒去。洒过水后的杨梅娇嫩欲滴,让人看着口齿生津。   时远归被江盼的操作看的一愣一愣的。   左手边卖菜的农妇也一愣一愣,因为江盼开始叫卖了。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桑葚,新鲜的杨梅”   “刚从树上摘下来,还沾着露水的新鲜果子咯。”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时远归,卖菜农妇,包子摊主:“……”那根本不是露水,是你自己刚刚洒上去的!   还真有人听到吆喝看过来:“你这桑葚怎么卖的?个头没别家的大呀。”   看东西被挑刺,江盼也不恼,嫌货才是买货人:“婶子,这是野桑葚,个头虽没有自家种的大,但味道很甜,我这还便宜,只要三十五文一斤。”   “也没有便宜多少嘛,就便宜五文。”妇人说着拿起一颗尝了尝。   “五文钱也不少,都能买半斤杨梅了,婶子你看我这杨梅和桑葚都是早上我哥刚从山里摘回来的,还挂着露珠,你都买点儿回去尝尝呗!”   他哥时远归:“……”他没有,他不是。   “杨梅算了,里面都是虫子,桑葚你给我装一斤吧!”   “好嘞,多送您几颗,回头您多照顾照顾我生意。”江盼一手拿钱,一手将称好的桑葚轻放到妇人菜篮里。   妇人看江盼多装了几颗,称还扬的高高的,心里满意不少,又看旁边席子上还放着菌子,便问:“这菌子和笋子也是你的?怎么卖?”   “都是市价,各类菌子一个价,一斤十二文,笋子压秤,一斤八文,都是刚采的,很新鲜,婶子您看要给您装几斤?”   “菌子装一斤,笋子来两斤吧。”   江盼送走第一位客人,将到手的五十五文装进钱袋,又继续吆喝。   被他的吆喝陆陆续续吸引了不少人,桑葚和菌子竹子卖的快,还剩的不多,杨梅一直没有人要。   眼看着早市快散了,江盼有点着急,想着最后再用力一波,要是卖不出去,他带回去自己泡酒喝。   “新鲜的杨梅,刚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杨梅了,买杨梅负责教您祛虫子咯。”   听这样的叫喝,行人也只是听听,并不当真。   就在江盼想放弃打算收起来回去自己吃时,一个有些富态的妇人停在摊边,看着嫣红欲滴的杨梅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法子将虫子洗干净?”   江盼看妇人打扮,虽不是绫罗绸缎,但比其他人好很多,就猜这人应该有钱,于是极力推销:“当然是真的,而且其他难清洁的蔬菜水果都能用我教的法子。”   “真有这么好用的法子,你可别是骗我的吧?”   江盼:“婶子,为这几斤杨梅,我也不至于骗人啊,要是我这次骗了人,下次这生意不就不好做了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妇人一想说的也对:“那行,如果你的法子真有用,你这杨梅我都要了。”   “您回家将杨梅泡在冷水里,给里面撒一勺盐,浸泡一盏茶的时间,附着在杨梅身上的小虫子遇盐水就会自己出来;再将水换掉,淘洗干净就可以。”   “真的,就这么简单?这样能干净?”   江盼:“婶子,对您来说简单,对别人可不简单啊。盐多贵啊,寻常人家哪里舍得。大夫都用盐水消毒,更不要说小小的虫子。”   妇人听着有道理,就说:“那你把这些都称了吧,我儿媳妇怀孕,就爱吃这口,往常怕有虫子不敢让她吃。不过我没东西装,你这篮子多少钱我一起买了吧。”   “哎哟,婶子,您对您儿媳妇可真好,做您儿媳妇可真是享福了,您真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婆婆。”江盼说着好听的,手上称重:“杨梅全部十二斤六两,一斤十文钱,您给一百二十文就行。篮子算您十文钱,你给一百三十文就行。”   妇人被江盼两句话夸的开心,加上又少算了五文,就将剩下的菌子和桑葚包圆,反正东西看着挺新鲜,在哪里买不是买!   江盼收了钱,乐呵呵的朝时远归挑眉:“走,哥赚钱了,请你吃大餐去!”    第16章 辣椒   两人最后也没有吃上大餐。   收了东西在附近的摊子一人要了一碗素面,八文钱一碗。时远归又从旁边买了四个肉包子,三文钱一个。   吃完饭,两人又去百草堂给韩大夫送药。   到了百草堂,时远归和韩大夫查看药草,江盼没有继续等着,走到一旁找伙计帮他配东西。   他打算过几天林家村庙会的时候做酸梅汤卖。   他在前世的时候看到过一个酸梅汤的方子,也复刻过,做法简单,味道正宗,清凉解暑。最重要的是配料不贵,可谓是一本万利。   而且他今天观察了下,这边并没有卖酸梅汤的,最多的饮品就是紫苏饮茶饮之类。他觉得他夏天卖酸梅汤还挺有市场的。   正宗的酸梅汤需要:乌梅,陈皮,甘草,洛神花,山楂干,桑葚,桂花。   桑葚家里留了些,晾晒好就行。剩下的他让伙计按他说的量配好,全部花了八十二文。   他又向伙计打听有没有硝石,东西倒是有,还不贵,一斤才八文钱,不过量少,堪堪也才凑出三斤来。   江盼付了二十四文,有些头疼的想,还是得找找硝土自己提炼,这东西弄起来又不复杂,现代某宝一斤才三四块钱。   这时代竟然限量,唉。   --   两人从药房出来,时远归问江盼还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江盼有,他想去类似现代超市的地方,他描述了一番,不抱希望的看向时远归。   听完江盼的描述,时远归带他来到杂货店门口。   江盼:“杂货店?竟然还有杂货店?”是他小瞧古代了,是他孤陋寡闻了,是他见识浅薄了!   时远归不明白这有什么稀奇的,就是坝子镇上也有杂货店,只是比这小点,看江盼一脸惊奇的模样,时远归觉得很是可爱,他声音带了笑:“这是自然,里面东西还挺全乎,你想要什么去里面找找看,我在这里看车子。”   江盼恍恍惚惚的走进杂货铺,发现里面东西真的挺全乎,就跟现代的日用超市类似,只是面积小了点儿,东西古老了点儿。   东西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江盼没打算一一找,直接问掌柜:“有没有辣椒种子?”   “辣椒种子?是花椒种子吧?”   “不是花椒,是辣椒,吃起来味道是辣的。”   “没听说过。你说的吃起来辣辣的是芥末和茱萸吧。”   “不是芥末也不是茱萸,是辣椒。”江盼看掌柜一脸懵,认命了:“好吧,有没有糖?”   这个掌柜能听懂,指着一处说:“有,你自己看看要哪种,冰糖白的五十文一斤,黄的四十文一斤,散的价格一样,二十八文一斤,饴糖二十文一斤。”   江盼听的啧啧咂舌,糖在古代果真是稀罕物,这价格是真贵。他要了两斤散冰糖,一斤饴糖,付给掌柜七十六文,感觉心在滴血。   他低着头往外走,挣钱真的好难啊,这还没揣热乎呢,就又花出去了!   突然,他眼角余光扫到一样东西,他脚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刚刚还念叨辣椒呢,这不就是辣椒嘛!   他见辣椒用木盆装着,放在角落里,想着刚刚他询问辣椒时掌柜的反应,就猜到这时期应该没有辣椒,掌柜也不认识。   江盼按下心底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掌柜,角落里放的那两盆是什么东西啊?”   掌柜顺着江盼所指看过去,发现是被堆在角落里的盆栽,他颇有些牙疼:“你说那呀,是之前一个游商带过来的盆栽,观赏用的。说是从西域带来的,还说京城的高官富人都喜爱。我看你有眼缘,也不骗你,这东西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放这有段时间了,一直没人问,你要的话一盆二十五文拿走,就这我亏了不止一半呢。”   江盼心里狂喜,这价钱可太值了,跟白送没啥区别嘛!。   不过他是穷鬼,还是得讲讲价:“掌柜,我奶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老人家病了,没多少活头。家里虽穷,我们做儿孙的却想着让她临终前过几年开心日子,苦了一辈子的人。掌柜你就行行好,给我便宜点吧。一盆,嗯……,十文怎么样?”   林老太先拉你出来溜溜,你可别责怪,不是真的诅咒你病了没多少活头,随便说说做不得数。   掌柜眼睛直抽,虽然这价格是真的亏本卖,不过他是真不想留在手里了,放着占地不说,还得费心照顾。掌柜有些牙疼道:“我也不说其他的,就这五盆你给一百文,你连花盆拿走,那个游商还给了些这个盆栽的种子,我一起送你。”   江盼:“加种子七十五文吧,你这花盆都是木头的,自己做花不了几文钱,而且你不给我花盆,我也没法带啊。”   “行行行,怕了你。”掌柜招呼伙计将花盆搬到外面的车上,给了江盼一大包种子。   江盼付了钱要走,掌柜看他穿的衣服上有补丁,有些良心不安,提醒道:“那种子你试试吧,我种了几次都没长成功。”   “掌柜你这,我付了钱你才说!”江盼假意生气,做生意嘛,就得让对方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这样才能让你得实惠。   果然掌柜见江盼这样,又递给江盼一包东西:“这包种子也是游商送的,一并给你,回头你来买东西我给你打折。”   “行吧,可说好了啊。”   “一定一定。”掌柜目送江盼离开,终于卖出去了,亏点就亏点,总比一文不赚亏的少!   --   时远归看江盼进去一阵买了五盆树,看着奇奇怪怪的,上面挂着红的绿的又长又尖的东西,从来没见过。   忍着好奇,等离开杂货店一段距离,时远归才问:“你买的这是何物,作何用?”   江盼心里简直美死了,虽然今天钱花了不少,但相信有这些东西,未来可以赚的更多。   这会儿听时远归问,便故作神秘摇头晃脑道:“这个啊,叫辣椒吧。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时远归:“辣椒?怎地以前没见过,你取的名字吗?”   “不不不,不是我取的名字,我只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这个叫辣椒的东西味辛辣又不干涩,做出来的东西非常好吃。等我做好了让你尝尝!”   时远归听是江盼书里看到的,便不再追问。   又听说做出来的东西好吃,还说让他尝尝,笑意就止不住从眼睛流出来:“好!”   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都卖了出去,需要采买的东西也购置全乎,两人便相伴回家。   时远归推着车,江盼跟在身旁,一路说说笑笑,伴着夏日清风,回家咯!   --   江盼走的早,在县城东西卖的快,几乎没怎么耽误时间,这朝回到林家村才刚过午时不久。   从前道弯路转过来,就看林安安站在村头的石桥上左顾右盼。   河边有玩闹的小孩,田野里是忙碌的村人。   出去半日,再回来竟然有一种归家的踏实感,想着之前的生无可恋,江盼挺不可思议。   习惯真可怕。   林安安看到他哥回来,迈着短腿跑过来,边跑边喊:“阿哥,你回来啦,我跟阿姐把树根都洗完啦!”   江盼看到林安安跑过来,伸开手接住他,想抱起来,掂了掂发现小孩这段时间长胖了不少,有点抱不动,于是又放下,尴尬的摸了摸林安安的头。   林安安不顾被摸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睁着双大眼睛,期待的看向江盼:阿姐说把树根洗完了阿哥会买糖给她们吃,他现在就说了,就能先吃到糖吧?   江盼岂能看不出小孩的心思,于是顺着林安安道:“树根都洗完了呀,安安真棒,阿哥奖励你吃糖。”   给林安安拿了一块儿饴糖,回头看时远归扶着手推车站后面一声不吭,他心念一转,又拿了几块儿走过去塞时远归手里:“时大哥一路推车辛苦了,也非常棒,哥哥也奖励你吃糖!”   “……别瞎称呼,你没我大,怎能做我哥?还有我不是小孩子,我不吃……”   “谁规定只有小孩子才能吃糖?”江盼没让时远归把话说完,踮起脚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饴糖,看时远归脸颊被糖鼓地圆圆的,有种反差地萌感,笑着道:“大人也可以甜一下嘛。你尝尝,是不是很甜?吃点甜的心情好!”   “还有,谁管谁叫哥哥的,不要太在意细节嘛,你要真在意,我叫你哥哥怎么样?”江盼眯着眼头伸到时远归跟前,脆生生开口:哥哥?”   时远归措不及防被江盼塞了一颗糖,甜的他心脏都发颤。   又听江盼喊他哥哥,声音又软又轻,尾调拉的细长。   一时手足无措,没了言语。   江盼见时远归没反应,抬头看过去就见对方鼓着腮帮子嚼糖,左侧的小酒窝跟着嘴巴一动一动的。   他有点手痒,想戳一下。   于是他真就这么干了。   时远归被他的动作吓的后退半步,声音含糊:“你干什么?”   江盼笑眯眯:“哥哥,你左脸有个酒窝唉!”    第17章 家人   “你别瞎叫,”被江盼碰到的地方一阵酥麻,时远归用力搓了一下左脸,语气颇为无奈:“那你也不能直接戳啊。”   江盼看他耳尖红红,故意道:“生气啦?那我也让你戳回来好了。”说着还将脸凑过去,一副看吧,他这么大度,让你还回来的样子。   时远归左手轻推开江盼怼过来的脸,好脾气道:“快别闹了,赶紧回去。”   他真的挺无奈的,没想到江盼熟悉之后是这个样子。   前几天还对他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结果今天一起县城走了一遭,这人就换了副面孔。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真实的他。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样的江盼才鲜活,他对谁都很温和,只有对他这样。   就是江盼对他表现的亲近,让他有点难为情,他跟人没有这么亲近过,不知道怎么应对。不过也不讨厌就是。   要是在无人的地方,江盼还想戳他脸,他就让戳一下好了。   人总是会对没有的东西眼馋,他能理解。   时远归推着车往前走,绷着脸胡思乱想,在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勾。   求戳被拒,江盼也不恼,暗道可惜。   又想今天进展很多,他感觉万里长征已经迈开第一步,拿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挨着时远归一起走了。   被两人彻底无视的林安安:……阿哥,你看看我,你忘了你弟弟吗?你们等等我啊!   林安安小口舔着江盼给他的一块儿糖,大受震撼!   他哥真厉害,村里的小孩都害怕那个住在竹林里的猎户,大人也不来往。   他哥竟然还摸人家的脸,关键是对方还不生气。   果然还得是他哥!   林安安服了。   --   帮江盼把车推到院子门口,不顾江盼的竭力邀请,时远归赶紧溜了,只是看背影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林萍萍听江盼的话,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家里等着。   这会儿见江盼回来,赶忙出来,看到江盼脸颊微红,以为是热的,心疼不已:“哥哥累坏了吧,这么热的天,怎么不等晚点日头没那么晒了再回来,家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没有那么热,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来。”江盼将车里的几盆辣椒小心搬下来,交代林萍萍:“这个东西很重要,你先帮忙移到阴凉的地方,平时看着别让鸡吃,浇水什么的你不用管。”   “好。”林萍萍乖声应着,对哥哥的安排她一向不会反驳。   她看着就是奇奇怪怪的几株树,山上虽没有一样的,但样子有比这好看的,哥哥要用来载种的话也可以去山上挖嘛,还大老远的从县城搬回来。   除了底下的木盆有点用外,林萍萍实在瞧不出这东西有多重要。   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想来应该不贵吧。唉!   林萍萍心里吐槽她哥乱花钱,一边将东西抬进去放好。   江盼递给林萍萍一颗饴糖,林萍萍下意识拒绝:“哥,我不要,你跟安安吃吧……”   江盼不理她,直接赛她嘴里,见她眼睛都亮了,问:“甜吗?”   “甜!”就是一整颗塞嘴里一下子就没了,早知道她就接过来慢慢吃。   看剩下的东西他哥都拿了,她把车推到内院靠墙归置好,又想起来问:“哥,安安吃过午饭就出去等你了,你在来的路上见着没?”   江盼去厨房的脚步一顿,他就说忘了什么,忘了他弟弟了!   正要往外走,就见林安安喘着粗气从大门进来,看到江盼一脸哀怨,控诉道:“哥哥,你把我丢啦!”   江盼:“对不起啊安安,是哥哥的错,哥哥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哥哥吗?晚上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林安安鼓着小脸“哼”了一声,想起他哥给他的糖,可真甜,勉强原谅了他哥:“那好吧,哥哥你以后别再忘了我。”   “不会再有下次,哥哥向你保证。”   虽不知发生什么,见两人和好如初,林萍萍也放心了:“哥,你洗一下脸凉快一下,我去给你热饭。”   中午林萍萍给她和林安安做的是面疙瘩,里面放了点菜,她只会做这种简单的饭菜。   面疙瘩是一直在锅里温着的,这会端出来就能吃。   早上出门带的两个馒头和一个鸡蛋路上就吃了,在县城吃了一碗面一个包子,这会又走了这么久的路,还真有点饿。   洗完脸吃了一碗面疙瘩,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夏天中午天热,容易犯困,平时在家他们都会歇一会。   今天兄妹三人都没有睡,围在江盼的床上盘算今天的收入。   江盼一早就想好,家里的收支不瞒着两人,这本来就是三个人共同的家。   他将钱袋拿出来,倒在竹床上。   林萍萍和林安安顿时“啊”一声:“哥,好多钱啊!”   江盼开始算账。   杨梅一斤十文,按十二斤卖了,加上篮子共收一百三十文;桑葚去掉零头有四斤,一斤三十五文,共收一百四十文;菌子去掉零头有十斤,一斤十二文,共收一百二十文;鞭笋有八斤,一斤八文,共收六十四文。   今天全部收入为四百五十四文。   再算今日开销。   进城费他应该是三文,时远归给了没要他出钱;摊位费一文,借称五文,两碗素面合计十六文,肉包子时远归买的;酸梅汤配料买的多,全部八十二文;硝石二十四文;再就是糖全部加来七十六文;最后是买辣椒的七十五文。   今日全部支出为二百七十八文。   扣除开支的部分,今日净得一百七十六文。留出一百文买一斤菜籽油,还剩七十六文。   真是辛辛苦苦好几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   林萍萍听江盼一笔一笔算的清清楚楚,心下感叹他哥算账真快,林钱来读过书都没有他哥算的好。   听着被卖了出去,还卖了那么多钱,林萍萍高兴。   听着全部卖出去四百五十四文,林萍萍高兴的简直想跳起来。   听到他哥又是卖糖又是卖什么药材的,林萍萍皱眉。   再听着他哥说那几盆破树花了七十五文,林萍萍简直想哭,她感觉她哥花的不是钱,是她的心头血。   这时候她哥还面不改色的说要花一百文买油,最后就只能剩七十六文。七十六文虽然不少,可有了前面四百多文对比,那是少的不能再少。   林萍萍有点忍不了了,这些时日的沉默、害怕和对这个家以后的担忧,全在这一点点减少的数字中爆发,她奔溃大哭,委屈又不解的质问:   “哥你卖完吃点东西就回来啊,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糖我和安安可以不吃,这么多年没吃过几块儿糖也长大了!还有那什么酸梅汤配料和硝石的,你买那没有用的做什么?”   “你花七十多文买几盆没用的树,你知不知道都能买两斤精米了!咱们家那半缸米根本吃不了多长时间,等秋收后二婶家那五石稻子还不知道给不给,到时候咱们吃什么?你想要树,我可以上山给你挖啊,你花钱干嘛?”   “还有,为什么油都要买一斤,咱们不吃油不行吗?爹娘在的时候不也如此?你为什么要乱花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哥你把钱花完了,没钱买粮了怎么办?你要再生病了没钱治病怎么办?”   “难道你也打算把我卖掉换钱吗?呜呜呜……”   林萍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微微颤抖,脸色通红,胸口不停上下起伏。   江盼见林萍萍这么大反应,有点怔愣。   他以为林萍萍只是有点抠,对家里的东西都舍不得。他以为是习惯使然,毕竟村里人都这样,以勤俭为主。   想着过往是家里穷,才让她抠的细。等以后家里富裕了,她的观念也会发生改变。   但是现在看林萍萍这样,江盼发觉他想错了。   他一直把萍萍和安安当小孩子对待。   他前世活了近三十年,要结婚早点他都可以当她们这个年纪孩子的爹了。   是以,虽然觉得萍萍和安安懂事,但也只当她们比其他小孩懂事一点,心性上来说还是孩子。   但他忘了,萍萍和安安经历了家庭的变故,父母双双离去,二婶把她们当拖油瓶处置,唯一的亲哥又差点一病不起,内心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安安还好,萍萍是女孩儿,有个重男轻女的爷奶,还有时常打压她的二婶和处处跟她显摆的林秀,加上是家里老二,夹在中间的最容易被忽视。   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她其实不仅仅是早慧,她内心已经很成熟了。   爹娘离去,她怕哥哥重病不起,怕二婶将她卖掉,怕安安被送走。   后来分家了,她又担心哥哥身体弱再度生病,担心家里的粮不够吃,担心银子花完了没有收入。   所以平时江盼多用一点油,多放一颗蛋,精米细面用多了,她都会念叨。   不是她抠搜,是她太为这个家操心,她太没有安全感了。   就算这样,她还是会煮四颗鸡蛋让自己带路上吃,给他装的馒头也是白面的,而她和林安安中午却只吃杂粮面疙瘩……   江盼大震,心里发苦发闷。    第18章 谈心   想他两世为人,竟让一个八岁小孩事事为他操心。   他占了原主江盼的身体,享受别人的亲情,却没有尽好应有的义务。他真的有将萍萍和安安当做亲弟弟妹妹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只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和他们相处,看他们乖巧懂事,便对他们多了些疼惜。   他并没有把他们当做亲人,或者说他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外来者,期待着能够随时撤退。   他为两兄妹打算,带他们自理门户,想抚养他们长大成人。但他把一切也分的很清,以为分的清楚了,以后走的时候就能干脆洒脱。   殊不知,在林安安趴在身边喊他阿哥的那一刻起,他们三个就绑在一起了,他无法割舍,也割舍不掉……   江盼眼眶发涩,他决定好好跟她们谈谈。   --   林萍萍还在啜泣,林安安安静站在旁边,眼里满是小心。   把林萍萍带到床边让她坐着,江盼找了个小凳子坐在林萍萍面前,用手指擦去林萍萍脸上的泪水,眼神平视对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别哭了,是哥哥的错,哥哥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跟你们说。”   看江盼这样,林萍萍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情绪激动,哭着说完她就后悔了。   不该这么质问她哥,她哥也没有比她们大多少,这几天又是做饭,又是开荒,一刻都不得闲。   不就是花钱大手大脚了一点嘛,她们还可以再去挖菌子卖钱。至于粮食,家里的五亩地他们可以一起种。要是她二婶不兑现答应她们的稻子,她就去找里正哭。反正她是小孩子,耍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么想着,她点头又摇头,刚哭完的鼻子还囔囔的,哽咽着小声道:“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凶哥哥。”   江盼:“没有,萍萍说的很对,是哥哥没考虑那么多,你别哭了,把眼泪擦擦,咱们兄妹三个好好说说话。”   林萍萍拿袖子擦了下脸,鼻尖红红,等着江盼说,她这会儿有点打嗝,开不了口。   江盼将林安安拉到旁边,对着两人问:“萍萍和安安相信哥哥吗?”   两人点头:“相信哥哥。”   “好,那你们记好了,不管怎么样,哥哥都不会丢下你们的,更不会不管你们,所以以后都不要再有这样的担心了知道吗?”   “知道了。”   “那咱们说好了,以后要互相信任,不能欺骗彼此,好不好?”   “好!”   江盼舒了口气,继续道:“那我要好好问问你们,白面馒头好吃还是杂粮馒头好吃?”   “白面馒头。”   “那精米好吃还是糙米好吃?”   “精米好吃。”   “那想不想以后顿顿吃肉,吃白面面条,**米饭?”   “想!”林安安重重点头。   林萍萍迟疑着没动,江盼注意到了:“刚刚才说要讲真话,不能欺骗彼此,萍萍,要说真话。”   林萍萍噘着嘴没动,她不说话,就不算欺骗她哥。   江盼故意露出难过的表情:“萍萍不相信哥哥吗?哥哥能挣钱的,你看哥哥都把没人要的野杨梅卖出去啦!”   林萍萍虽然觉得那些野杨梅卖出去是运气,不是每回都那么好运,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她哥,“相信的。”   江盼:“那行,那我就给你说说的我的挣钱大计!酸梅汤!”   林安安:“就是哥哥从药店买的那一包东西?”   “对,就是它。过几天咱们这儿的庙会开始后,咱们就去卖酸梅汤,到时候你们跟哥哥一起!”   林萍萍、林安安:“嗯!”   林萍萍看江盼早有打算,知是误会哥哥了,愈发对她刚刚的责问内疚。连她认为的江盼乱花钱买的树都不在意了,既然哥哥能挣钱,那他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虽然钱还没见着!   --   哄好了妹妹,来了一场家人的对话,又给两人画完大饼,江盼就打算去买油,家里没油了。   他数了一百文拿出来买油用,剩下的七十六文加上原来的二十四文刚好又是一百文,跟家里原来的二两又一百文放一起,合计二两二百文,就是目前全部的家产。   江盼背着箩筐,手里拎着油壶,都快走到村里的油坊了,还在感叹家穷。   林家村油坊在村中间靠南的位置,期间要路过林家。   江盼从林家门口经过时,看到林进宝在院子里不知道干啥,想着菌子还有一些是林进宝分出来的,就喊他:“进宝,晚上来我家吃饭啊。”   “你这是?是去油坊吧,我跟你去,待会一起去你家。”林进宝听见招呼,不管江盼答不答应,就三步并两步从院子里翻出来,手里还拿着跟水萝卜。   将萝卜掰断,后面没咬过的递给江盼:“你吃这个不?不辣,甜甜的。”   江盼接过来咬了一口,水灵灵的,果然还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好吃啊!   林家村油坊不大,主人姓李。江盼和林进宝到时候李富两口子正在油坊忙碌。   “李婶子,打油了。”林进宝进门就喊。   李富媳妇听到有人喊,出来一看认出了江盼和林进宝:“是林家两小子啊。你们是给谁家打油啊,打多少?”   江盼客气道:“李婶子,是给我家打,打一斤。”   “一斤?!!!”李富媳妇和林进宝齐齐惊呼。   “对,是一斤。”   林进宝劝:“江盼,你少打点,这离的这么近,吃完再打。万一不小心碰着倒出来多心疼啊。”   李富媳妇有点不可思议,村里很少有人一次性打一斤油的,那可是一百文!   “江盼啊,不是婶子管的多,实在是你这,你……,你一下子打这么多油干啥?你知道一斤油要多少钱不?婶子得把话说在前头,一斤一百文,咱们家不赊账的啊。”   “我知道婶子,钱我带的够,等下就给你。就要一斤,你帮我打吧。”江盼把油壶递给李富媳妇。   话说到这儿,李富媳妇也就不再多言语,打了满满一壶,刚好一斤。   江盼接过油壶递给她一百文钱,待对方数清楚没问题后,他才问:“婶子,我还想买点油渣。”   李富媳妇看他背着一个不大的箩筐,沉吟片刻:“油渣不贵,本来一大箩筐三文钱。你这箩筐小,今天又买了这么多油,就不收你钱了,你自己去装吧。”   “那多谢婶子,等油吃完了我再找你家买。”   李富媳妇:“……”行吧,你年轻,你能造。   等村里人吃完饭凑在一起闲唠时,江盼买了一斤油的事,几乎传遍全村。   “哎,你听说了没?江盼今天买了一斤油,整整一斤呐!”   “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你说谁家一次买油买一斤,最多几两,省着吃能吃好久哟。”   “唉,年轻人不会过日子,有点钱就可劲儿造,要我说啊,就不该一下给他们那么多钱,这花完了日子还怎么过,这小的小,弱的弱。”   “我怎么听说也没有那么多,就二两多,想想江盼家那么多地,啧啧啧。”   “哟,就江盼那个能造的嗷,再多的钱也不经花。你们还不知道吧,他们见天的吃肉,不是鸡肉就是猪肉的!”   有人看赵桂芳出来,故意问:“桂芳啊,江盼和你家进宝去打油了,一下子买了一斤油,有没有给你分点啊?”   赵桂芳听见进宝又和江盼跑一处,脸色有些不好,勉强道:“她三婶儿可别说笑了,家里老爷子做主都分了家,买多少油那也是人家的呀。”   “还是桂芳你心好,给他们又分粮又分钱的,他们有好吃的也不知道给你家端点的。”   赵桂芳:“害,什么端不端的,我跟他二叔就希望他们能把日子过好,我们吃点亏没什么。”   “桂芳你就是太好了。我可看见了,昨儿你家进宝去山上挖菌子,出来就去了江盼家,江盼今天拿去县城卖,回来就去打油,要我说,那油就该是你们家的,他们几个能挖多少菌子,还不都是你家进宝挖的,你可要好好给你家进宝说,别让他被骗了。”   说这话的是田大娘,昨天在众人面前被江盼下了面子,导致后面菌子也没有挖多少,心里一直攒着气。   赵桂芳本来就觉得林进宝昨天带回来的东西少,还以为是贪玩没顾上多挖,结果都给别人家了。   不过这会儿她也不能生气,只能咬牙忍下,笑地苦涩:“唉,都是兄弟,进宝力气多,能帮就帮一把,别人不记着好,我们也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啊……”   一群人转而又说着谁家的鸡啄了谁家的菜园子,谁家男人去镇上县城做工挣了好多钱云云。   --   当然这都是后话,江盼和林进宝买完油回家,就看到家里多了两只野鸡。   原来是江盼刚走没多久,时远归就拎了两只野鸡过来,也没多留,东西放下人就走。   林萍萍看村里凶猎户将两只鸡扔她家门口,一时不知怎么办。   林安安知道这野**成是凶猎户送给他哥的,跟林萍萍说了。林萍萍想了下,找了个背篓将鸡扣在底下,鸡还是活的,等他哥来了处置,看要不要还回去。   虽然她们确实很想吃肉,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江盼是要还回去,但他不打算这样还回去,他打算做成美味的食物还回去!    第19章 直男   说干就干,刚好有五盆硕果累累的辣椒,就做个鲜椒炒鸡。   素菜就来个香爆鸡枞菌,油刚买来,用!   家里还有萍萍和安安早上篓的鱼,再做个鱼汤豆腐。他取出五文钱,让林安安买块儿豆腐回来。   处理好野鸡,留下野鸡毛打算回头做个鸡毛掸子,再给林萍萍做个毽子,就开始做饭。   因想着大家都没有吃过辣椒,不知道对辣的接受度咋样,江盼只摘了三根绿辣椒,一根红辣椒增色;花椒,生姜葱蒜之前从时远归家拿的还没完,重要的材料都有,开搞!   江盼做饭快,不一会儿几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就做好了。   一大盆鲜椒炒鸡,一碟稥爆鸡枞菌,一汤碗豆腐鱼汤,一盘热呼呼的杂粮馒头。   江盼每样菜按着两人份取出来,最后想了想还是拿了四个杂粮馒头,装篮子里。   他让其他人先吃,也不用给他留饭,自己去找时远归了。   --   这次再来时远归家,江盼已经轻车熟路。   他想着等会儿时远归还邀请他进去,不管客气还是真心,他都会厚着脸皮进去,大不了转一圈就回,不一起吃饭。   他心里想着事,连到了院子门口到没发现。   还是时远归出声打断他:“怎么这会儿过来?”   江盼这才发现时远归的大狗这次没怎么叫,只在他快出竹林时叫过两声,后来看到是他就趴门口不动了,这会儿还对他摇尾巴。   听时远归问,他示意下手中的篮子:“这不是某些人做好事不留名,我来给活雷锋颁发奖励了嘛。”   “活雷锋是谁?”   “……额,不重要,这是给你的。”江盼将篮子塞给时远归。   时远归一手接过篮子,错开身,让江盼进去:“进来一起吃?”   江盼就等这句话,乐颠乐颠的往里走。   路过上次看到的狗盆,他下意识看了眼,果然里面还躺着半个杂粮馒头。   等会他们就要吃的和狗一样了。   时远归看江盼对着狗盆子发呆,不知道这人想什么,将篮子放到石桌上,叫醒他:“发什么呆呢?你先在院子里坐会儿,锅里煮了肉,我去捞出来。”   他家里就一间屋子能住人,在里面吃饭不合适。   时远归去厨房,江盼环顾四周,时远归家的主屋坐北朝南,看着还挺大,左右各有一扇窗户,门虚掩着;面朝主屋,左手边也有两间房,一间是厨房,一间门锁着,估摸着是仓房之类。   院子大门口的位置是用竹子编的篱笆,很严密,和他差不多高;其余部分也是用石头砌的,外面用泥巴裹着。   院子墙上挂着几张兽皮,两把木弓。   江盼收回目光,想了想,也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里时远归正从蒸笼里往外拿馒头,旁边灶头上放着一盘腊肉块儿。   看江盼进来,时远归让他把野猪腊肉端出去:“你先端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江盼看向时远归让他端出去的几块拳头大的完整的腊肉块儿,问:“就这样端出去?”   “嗯?不然呢?”时远归有点莫名其妙。   江盼默了一下,看地上有个清水盆,他也不管是干啥的盆子,手伸进去就洗。   时远归:“……”   那是他洗菜的盆,不是洗手盆。唉,算了,没想到江盼这么讲究,端个饭还得先洗手。   讲究的江盼洗完手自顾自的找到案板,将盘子里的肉块拿出来,左手按着肉,右手持刀,“哐哐哐”几下就将几块不规则的腊肉切成均匀的薄片,然后用刀面扶着,将肉片码在盘子里,左手手指轻轻一划,肉便层层向下叠满盘子,每个肉片之间的距离都好似量过。   时远归被江盼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的目瞪口呆,简直叹为观止。   江盼见时远归被惊到了,暗暗窃喜,他就是故意炫技的!   这还不算完,他看旁边还有一颗番茄,拿过来剥掉外面的皮,“蹭蹭蹭”几刀下去手指转动几下就弄了两朵花,放到装腊肉的盘子里,对着时远归得意挑眉。   时远归真心佩服但也真心不解:“江盼你这刀法真厉害,不过这番茄放这里是干嘛的?你想吃的话可以切开啊,这样不切断,不好咬,汁水会蹭到脸上。”   江盼:“……”   神特么不好咬,这是玫瑰,玫瑰,送你的玫瑰!时远归这个大直男!他要和他绝交三十秒!   “我乐意!”江盼气呼呼的端着盘子走了。   留下时远归一脸懵,咋还生气了?他也没说啥吧,他不是还夸了他刀法好吗?   而且他是真心给江盼建议,他看江盼讲究,肯定介意番茄汁水糊一脸。   时远归不解,时远归委屈,时远归端着一盆白面馒头出去放在江盼旁边。   将江盼带的菜从篮子里取出来,一股诱人的香味就散发出来。鸡肉冒着热气,鱼汤炖的白白的,鸡枞菌油光闪闪,杂粮馒头软乎乎香喷喷十分可爱。   时远归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如果江盼没生气就更好了。   他偷偷瞥了眼江盼,看江盼又在看狗盆子,有心想问,又怕江盼不理他。纠结后还是忍不住问:“进来时你就在看狗盆子,现在还看,可是有何特别?”   气不过三十秒江盼这会儿心里直乐。   看了看桌上的杂粮馒头,指着狗盆子道:“你看,狗吃杂粮馒头,咱们也吃杂粮馒头,咱们吃的和狗一样。你知道这叫什么不?”   时远归诚实地摇头:“不知道,叫什么?”   “这叫吃狗粮!哈哈哈……”江盼坐在凳子上笑地直打颤。   时远归不知江盼乐什么,不过看江盼开心,他也开心,不生气了就好。   于是他笑着说:“那你吃白面的,杂粮的我吃。”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江盼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阵古怪,不过他没有继续解释:“以后再跟你说,先吃饭吃饭。”   “好,你尝尝这个野猪腊肉,味道你要喜欢,走的时候带点,我这还有许多。”时远归先给江盼夹了一筷子。   江盼见状,也给时远归夹了一筷子鸡肉:“那你尝尝这个,你送的野鸡肉,我借花献佛。里面绿色和红色的,就是我今天买回来的辣椒,不知你的口味,我放的不多,你尝尝看辣不辣。”   时远归听话的尝了一口,不妨呛了一下,辣气卡到嗓子里,咳的脸色通红。   江盼连忙盛了一勺鱼汤,在碗里摇晃几下递给时远归:“你快喝口汤,这个不烫了。”说着用手轻拍几下时远归背部。   时远归喝了一口鱼汤,鱼汤的鲜香中和了嗓子里的辣意,这才舒服了点。   江盼看时远归刚刚难受的样子,有点内疚:“你不能吃辣吗?早知道不放这么多辣椒了。”   时远归忙道:“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将辣气吸到嗓子里了,我平时食辣的。你做的饭很好吃。”   江盼就笑了:“那就好,你能吃辣太好了。那你再尝尝看味道咋样,吃不吃的惯?”   时远归就又夹了一筷子,这次吃的慢,等咽下去,他两眼放光的对江盼说:“这就是用你说的辣椒炒的吗?味道竟如此特别,没有茱萸的辛辣,也不似芥末刺鼻,有股鲜香之感,咽下去唇齿留香,让人吃完一口还想多吃几口。”   “哈哈哈,时大哥我发现你还挺会说。”江盼看时远归一顿彩虹屁,就是吹,不过他也是真的高兴,这个时期的人能接受这个辣度就行!   江盼:“不过你能习惯,我还真的挺高兴的,不满你说,我打算做点小吃食卖,只要大家能接受这个味道,并且喜欢它,我这生意就能不错。”   “你的生意肯定能做的红红火火。”   --   一顿饭吃的两人关系又近了不少。   饭后时远归收拾洗碗,江盼霸占了时远归唯一的躺椅,摊在上面闭目养神。   晚风徐徐,落日余晖映着竹林深处,给小院洒下一层静谧。   时远归收拾完出来,就看到江盼偎在宽大的椅子里,双眼轻盍,睫毛轻颤;脸上长了点肉,不再病态瘦弱;皮肤白皙,嘴唇红润。   时远归看到这幅摸样,心头一热,喉咙有点发干。   他下意识的转身去堂屋,平复了一下,端一碟自己去年秋晾晒的坚果,倒一壶酒,拿了两只杯子,放盘子里端出来。   将东西摆在石桌上,找了把凳子,坐江盼对面。   江盼早就发现时远归偷看他,他微眯着眼看时远归盯着他看了片刻,走开又回来。   这会看他坐下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盼想了想念了半句诗:“夕阳一点如红豆。”(注①)   时远归还以为江盼睡着了,这会听他念诗,文邹邹的,便道:“早知你识字,不想诗也做的这样好,此情此景正应如是。”   他虽不通文墨,但这句诗意思简单明了,还是很好理解。   他知江盼识字,不想还会写诗。   江盼:“这可不是我写的,这是我在书上看的,后面还有半句,只是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等以后想起来了,再跟你说。”   时远归莞尔一笑,酒窝微显:“好,不急。”   江盼被时远归的笑猛然一晃,他心念微动,想起自己一直没机会问的事情,便打算试探一二。    第20章 理想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闲聊:“我听里正说时大哥原不是林家村人,你来此打猎,多久回一次家?隔的时间久,嫂子可要担心了。”   时远归:“哪有什么嫂子,我尚未成家,孤身一人独居,这里便是我的家了。”   虽早有猜测,却一直未曾肯定。   这厢听到预料之中的回答,江盼心里开心地放烟花:没成家好啊,成家了他还有心理负担,这下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追爱了。   他故意语气夸张:“啊,不会吧,时大哥你怎么会孤身一人?你性格好,又会打猎,长的还好看,怎么会还没有成家?”   时远归被江盼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又高兴他在江盼心里有这么多好的地方,心里高兴,嘴上却说:“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好,除了你没人敢跟我说话的。”   江盼摇头:“那是别人没有看到你的好,等跟你接触多了,就不怕你了。”   “那倒也不用,不想接触太多人,麻烦。”   “时大哥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样是讨不到老婆的。不多接触人怎么知道哪家姑娘好呢?”江盼摇头晃脑地说着,眼睛一转,“那时大哥你有没有心怡的姑娘?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时远归听江盼问的奇怪,一时分不清他是单纯好奇还是真的热心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没有心怡的姑娘,你也不用帮我打听。我没想过成家,现在这样挺好的。”   说着,给杯子里倒满酒,将其中一杯放到江盼面前:“能饮酒吗?可以少尝一点,不过是浊酒,味道不佳。”   说完见江盼看着他半天没动,眼神欲言又止。   想起江盼刚刚的问题,想到一种可能,有些纳闷,迟疑道:“你刚刚这样问,是你自己有心怡的人了吗?”   是的,心怡你。   江盼心里默默嘀咕,摆手否认:“怎么可能,我还这么小!”   听到江盼否认,不知怎么的时远归心里一松;又想江盼已经十六,再过一两年是可以说亲了,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他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为什么,只当是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要成亲就不好再这么亲密的缘故。   想着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旋即点头赞同:“是,等过个一两年你再说亲也不晚。”   “希望到时候顺利吧!”江盼对着时远归意有所指道。   这在时远归听来就是江盼果然打算过一两年成家,顿时觉得嘴里没滋没味儿,这浊酒滋味果然不好。   抬手饮尽杯中剩余的酒,拿起酒壶又添一杯。   江盼看时远归酒喝的猛,只当他好酒,打算以后自己酿点高粱酒让他尝尝。   笑着问:“时大哥平时喜欢饮酒?”   “没有,只是偶尔尝尝。”时远归摇了摇头,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跟你吃饭聊天开心,故而多饮一杯。你讨厌酒吗?”   江盼:“不讨厌啊,我也会偶尔尝尝。”想当年他可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那你尝尝这个,少喝一点儿。”   江盼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   “咳咳咳,怎么这么辣?”   电视剧里演的不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吗?不是说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吗?怎么这么烈这么辣?!   时远归听江盼说自己偶尔也会喝点儿,以为跟自己一样,没想到是面子话。   他拍拍江盼的脊背,把酒杯拿过来不让他喝了:“酒哪有不辣的!”   当然有不辣的,不说果酒甜酒,就啤酒和各类红酒也不辣啊!   “有啊,我就会做。山里的野杨梅都可以酿酒,各类果子也都可以,还有米酒。等我酿出来了,让你尝尝。”   时远归:“好,那我就等着了。对了,吃饭时你说你后面打算做点小生意,是打算做什么,卖酒吗?”   说起这个,江盼可就来劲儿了:“不卖酒,酿酒太耗时间。我打算做酸梅汤,过几天庙会的时候拿去卖。”   “酸梅汤?你今天在百草堂买的那包东西就是用来做这个?”   “对,我看街上的饮品大多是紫苏饮,就想做点不一样的。”江盼坐起身子给时远归安利:“这酸梅汤得用好几种药材按严格的配比熬煮而成,具有生津止渴,开胃健脾的功效,喝起来酸酸甜甜,清凉解暑,是夏天的天选饮品!”   “你这么说我也想尝尝。”   江盼:“那肯定的!而且我还打算做冷串,到时候邀请你一起尝!”   又是时远归没听过的,他好奇道:“冷串,那又是什么?我看你今天是第一次去县城,而且这些东西县城也没有,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额,我都是从书上看到的。”江盼也不管这样解释对方信不信,他绕开话题:“我们不说从哪里知道的,我先来给你讲讲何为冷串。”   “这冷串是烫煮的一种,烫煮可分为好几种,麻辣烫,关东煮,串串,火锅等。”   “你记得我今天买回来的那些辣椒吗?要做出好吃的烫煮,辣椒是灵魂!”   “现在天热,我就卖冷串和酸梅汤;咱们村庙会连着五天,我先试着卖,要是生意好,我就每日去县城卖。”   “等过几个月天冷了,就卖关东煮,麻辣烫。”   “等攒点钱,我就在县城盘个铺子;等我的辣椒种出来,有多多的原材料了,我就开分店,让整个顺和府都吃上我江氏烫煮!”   时远归被江盼的豪言壮语折服,愣愣地开口:“江盼,你真厉害。这都是你从书上看来的?果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时远归是真羡慕,也是真服气。他只会认自己的名字,会算简单的账。   江盼不仅算账快,还知道的这么多。   看时远归一脸服气的模样,江盼有点不好意思:激动之下吹的有点过,饼太大,吃不下被打脸就尴尬了。   他干咳一声,有点心虚道:“也不是,我这,不也就是想想嘛。再说我这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你一定能做成的。”时远归是真心觉得江盼说的这些一定能实现。   他觉得江盼挺厉害的。   不仅做饭好吃,懂得也多。年纪小小的,就有魄力从家里独立出来,承担抚养弟弟妹妹的责任。   想他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为了填饱肚子成日往山里跑,也没想过分家出来。等后来,更是被逼着上了战场……   江盼看时远归说的真诚,眼神中又透露着哀伤和一些看不懂的情绪。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为外人道的经历,便没有继续追问。   他转而问起别的:“那时大哥呢,有什么想做的吗?或者时大哥你喜欢做什么?”   时远归还真的没有想过:“我还真没想过,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偶尔上山打猎,日子也能温饱。”   江盼:“我也觉得这样挺不错的。春日种几亩地,夏日酿几坛酒,秋日晒点干果,冬日就着热腾腾的火锅,围炉煮酒;到时候我邀时大哥一起。”   时远归被江盼描绘的画面吸引,不由心生向往:“好,到时候我再猎几只野物,烤着吃!”   “这个可以有!”   --   看天色不早了,江盼起身告辞。   时远归虽有不舍,但知江盼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等着,不便久留。   于是送人出去。   一直快出竹林了,江盼才想起一事:“对了时大哥,我需要些竹子,做成竹筒装酸梅汤卖。山里竹子砍了太重我一时半会弄不回来,能从你这儿砍几枝吗?”   “这有什么不行?况且这竹子也不是我种的,本身就有。你什么时候用,我帮你砍。”   “就明天吧,砍了早点准备好。”   时远归:“那干脆这样,你明天直接过来,在这儿砍了直接做成你想要的,免得你还要拖回去。我最近都不进山,和你一起。”   “那我也不客气了,不过你帮我忙,得让我管你饭。你就直接上我家跟我们一起吃吧!”   时远归有点迟疑:“你家还有你妹妹……”   “我妹妹才八岁,你把她当自己妹子就行。”   两人说着走出了竹林,江盼让时远归止步:“那就这样说定,你明天帮我砍竹子,回头上我家吃饭。行了,你别送了,再送就到我家门口了,我还得送你回来,这样没完没了的咱们今晚都别睡了!”   时远归灿然一笑:“好,听你的。”   --   江盼回到家,发现林进宝还没有回去。   他刚要进去,就听林萍萍语气无奈:“真不用你帮忙收拾,林进宝你快回你家去吧。”   “那我等等江盼,等他回来我再走。”林进宝坚持要等江盼回来,并好奇地问林萍萍:“哎萍萍,你咋不叫我哥啊?没大没小。”   林萍萍:“那你不也直接喊我哥名字嘛。”   “不亏是我妹,”江盼走进去,抬手揉了一把林进宝的头:“萍萍说的对,你怎么不喊我哥,没大没小。”   林进宝转头看到江盼来了,也不顾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激动道:“江盼你终于来了,你今天那给那饭里加了什么?真够味儿!那辣味我吃着也不像茱萸和芥末啊?是那红色绿色尖尖的那个东西吧?”   舌头还挺灵。   江盼没想到林进宝能吃出来辣味儿不一样,本来这东西就要拿出来卖,这会儿有个舌头灵的,江盼也正好采访一下吃后感。   “对,不是茱萸和芥末。那个东西叫辣椒,是我新发现的。你吃着咋样,味道能接受吗?”   林进宝:“太能接受了,感觉比那些大酒楼的都好吃。”   林萍萍嗤笑:“说的好像你吃过大酒楼的饭菜一样!”   “你个小丫头片子,这脾气见长啊!”林进宝吹牛被拆穿也不尴尬,反正他觉得江盼做的饭就是比大酒楼的好吃,“我是没吃过大酒楼,但我就是觉得江盼做的饭比大酒楼的好吃,难道你觉得不好吃?”   “哥哥做的好吃。”林安安插嘴道。   林进宝:“看吧,安安都觉得江盼做的好,就你说不好吃。”   “我哪有说哥哥做的饭不好吃了,我说的是你没吃过大酒楼!”林萍萍气呼呼地反驳。   “那你不也没吃过大酒楼……”   江盼见这两人越吵越偏,不由地出声打断:“停停停,咱们都没有吃过,等以后有钱了哥请你们去城安县最大的酒楼吃,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家酒楼的好吃。”   林进宝、林萍萍、林安安:“真的吗?”   “真的真的,有钱了就带你们去。”   不就是大酒楼嘛,只要有钱,那都不是事儿!    第21章 家常   现在得先说一下钱的事。   江盼:“进宝啊,今天我去县城,菌子和鞭笋全部卖了一百八十几文,你留下来的那些混在一起了,没单独称,估摸着有三斤多,我给你算四十文吧。”   林进宝摆手,不在意道:“不用给我钱,我就是专门给你们分的;而且钱我拿回去也是被我娘收走,更何况我这几天天在你家吃肉,这么说来还是你们吃亏。”   “那你也帮我们干活了。”   江盼觉得不该这样算,林进宝几乎有时间就跑过来给他干活,管饭是应该的。   林进宝:“真不用给钱,你以后还要带我们去大酒楼,就当一起攒着了。”   江盼默了下,沉声道:“那也行,以后做了好吃的还叫你。”   “行行行,你不叫闻着味儿我也来。”林进宝笑嘻嘻道:“对了,那菌子既然好卖,咱们要不要再去采点?”   江盼:“先不用,最近我有其他安排。过几天庙会,我打算做点小吃卖。”   “那我到时候帮你,最近有啥做的不?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行,我明天打算先砍点竹子做竹筒,你要有时间就过来帮忙,早上直接来这边吃。我一天算你十文工钱,管三顿饭,工钱等庙会结束一起结。”   林进宝:“不要工钱,你只管我饭就行。”   “这个到时候再说。”   江盼打算要给林进宝算工钱。如果生意好,以后可以长期雇林进宝做,萍萍和安安太小,得有个人帮他一起。   他见林进宝磨磨蹭蹭还不想走,有点纳闷:“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呗。反正我是不可能留你跟我一起睡的!”   林进宝不想走,回去还是听他娘骂人。   他想等家里人睡了再回去,明早天不亮他就跑出来。   他琢磨着再留一会儿,眼神在院子里溜了一圈,看到昨天从山上背下来的树根:“这个,江盼,你打算怎么做?我帮你弄呗,反正回去也没事儿干!”   江盼想了下,答应了。   他大概说了下需要怎么做:先把木薯切成块,用石臼捣碎,放进清水里淘洗,再把木薯渣过滤出来,淘洗的水放置一晚上沉淀。   等他说完,三人抢着干活。   林萍萍:“我切块儿。”   林进宝:“我力气大,我往碎了捣。”   林安安:“我,我往清水里放。”   江盼:“你是想玩水吧,那行吧。就这么安排,萍萍负责切块,进宝负责捣碎,安安负责往水里放。后面过滤的放着我来。”   活分完,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了。   江盼一看现在没有他做的,去研究他的辣椒和种子。   杂货店老板给了两大包种子,一包是辣椒种子,另一包江盼也看不出是啥,打算先少种点长出来再看看是啥。   五盆辣椒,有三盆是青尖椒,两盆是红尖椒。   掌柜说无人问津,但看着照顾的却不错,上面辣椒挂的很多。   江盼找了个簸箕,将熟透的辣椒剪下来,打算明天放外面晒干,过两天做冷串用。   还缺点芝麻。   他拿了仓房钥匙,去里面翻找半天,果然找到一小袋白芝麻,估摸着有半斤多,估计原主爹娘在世时找人换的,他记得原主家里并没有种芝麻。   这可真是太好了!   江盼现在是穷鬼,能不花钱的材料尽量都不花钱才好!   至于辣椒种子,他打算明天早上早点去山里挖点腐植土,再用竹子做个方格种植盘,先种点辣椒试试。   等长出来了,再往院子里移植。   事情做完,他又搬了个石臼,跟林进宝一起把木薯往碎了锤。   木薯有一背篓,收拾起来得好一会儿。   夜幕下江家院子只剩下切菜的声音和石臼捶捣的声音。   --   等都弄好,放盆里沉淀,天已经完全黑透。   林进宝再不愿回去,也不得不走了。   江盼有一瞬间不忍,不过想了想还是坚持到底:他才不要和别的男人一起睡,林安安是小孩不算男人!   林进宝抹黑走到家里,见家里没有亮光,以为人都睡了。   遂放下心来,悄摸翻进院子。   正垫着脚往自己屋子走时,响起一道压着怒气的声音:“这么晚,你还知道回来!”   “娘,你吓死我了!”林进宝吓得一激灵,脚都差点崴了。   赵桂芳咬牙切齿:“你才吓着我,我以为你都不知道哪里才是你的家了。”   “娘你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去睡了。”林进宝说着就往自己屋子走。   “你给我站住,让你走了吗?”赵桂芳声音骤然提高,又想起其他人睡了,扯着林进宝胳膊往自己住的屋子走:“你给我进来,有话问你。”   林进宝被扯的一踉跄,心知今晚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认命的被赵桂芳拉着走。   进了屋子,赵桂芳放开林进宝胳膊,点了一盏油灯。   屋子里稍微亮了点,林进宝这才看到他爹还没睡,外衣还穿着。   林喜在床上呼呼大睡。   赵桂芳放下油灯,坐在床边,盯着林进宝看了半响才开口:“你今天又是在江盼家?”   怕吵醒熟睡的林喜,声音压的很低。   “嗯。”林进宝站着回答。   赵桂芳尽量控制,忍着没有发脾气:“听说江盼今天打了一斤油,可有这回事儿?”   林进宝不知道他娘问这个干嘛,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有啊,你问这个干嘛?”   “我问这干嘛?我问这干嘛?”赵桂芳似是憋不住,连续问了两遍,才道:“那油有大半该是咱们家的,你怎么不带回来?”   “娘你瞎说什么呐?那是人家江盼买的,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不是都分家了吗?”   林进宝是真搞不懂他娘在想什么,别人的东西说是自己家的就是自己家的,她咋不说县令老爷住的房子都是她家的?   赵桂芳气急败坏:“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帮他们挖菌子,他们能一下子买那么多油?我就说你昨天背回来的东西怎么那么少,合着都养别人了。”   “我没有帮他们挖菌子。”   “怎么没有,田大娘都看到你昨天下山先去的江盼家。”   林进宝:“我那是帮他们背的杨梅,你爱信不信。”   赵桂芳不信,不然怎么拿回来的菌子那么少?   “那你拿回来的怎么那么少,就算没帮忙挖菌子,你帮忙摘杨梅耽误了时间,菌子卖的钱合该分你点,你明天就去要。”   林进宝是真的无奈了:“我不去,要去你去。不过娘,我可跟你说清楚,要村里人知道你上江盼家打秋风,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去找江盼要。”   林进宝是真的了解赵桂芳,她可以指使林进宝去占江盼的便宜,但她自己怎么都是不能去的。   赵桂芳被怼的一滞,撇撇嘴道:“就算这次你没有帮着挖菌子,那你这些日子天天帮他们干活,就是地主老爷也得给人工钱吧?你若不去要,以后你别去江盼家了。趁着夏天多上山挖点菌子,回头拿去城里卖。”   “我不上山,你怎么不让我哥和林秀去?”   “你哥怎么能行?他是要读书的。秀秀还小,你是哥哥,得让着她。”   林进宝:“合着干活的时候就我是哥哥了,平时我就是她仆人呗?再说萍萍和安安都能去,他们哪个不比林秀小?还有我哥,我看他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都快二十的人了,童生都没考上,天天就知道拿本破书装模做样躲懒,重活累活全给我干!”   林钱来是赵桂芳的命根子,命根子被说了,赵桂芳气急败坏:“让你干点活怎么了?你吃这个家的,穿这个家的,干点活怎么就不行了?你以后得靠你哥帮衬,你还不盼着他好?”   “可得了吧,我以后可不敢指望他。”林进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索性直接挑明:   “你说我吃这个家的穿这个家的,娘你摸着良心问问,这话说的亏心不?”   “从小到大我衣服都是林钱来穿剩的,你每次分吃的,给我的都没有林秀多,我一个大小伙子,我都吃不饱需要自己去山里找吃的,咱们家是缺那一口吃的吗?”   “还有,我每次回来的晚,哪怕是给家里干活回来的晚,都不会留我的饭。你就不怕我饿死?”   “反正这菌子谁爱挖谁去挖,打死我都不去。”   林进宝说着也不管赵桂芳脸色如何,就往外走。   赵桂芳铁青着脸在背后怒斥:“那你就别吃这个家的饭!”   “不吃就不吃,这么多年都这样,我还能被饿死不成?”林进宝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   屋内赵桂芳呜呜呜哭了起来,夹杂着谩骂和林二柱的哄劝声。   隔壁屋子里,林钱来和孙巧巧也早醒了。   此刻躺在床上听林进宝摔门而出和赵桂芳的哭骂。   孙巧巧有些担心,她听到了,主要是林进宝不满林钱来不干活和赵桂芳的偏心。   她有点犹豫的问林钱来:“要不我去挖菌子吧,进宝那边你要不要去劝劝,好好说一下,一家人别置气。”   林钱来平躺着,语气满不在意:“你去挖菌子家里的活谁做?你别多事,不用管他;进宝就是好赖不分,宁愿给别人家干活也不给自己家干活。才吃了江盼的几顿饭,就这么顶撞长辈了。照我说,就该给饿一段时间。”   孙巧巧觉得不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   可是她没有什么话语权,不好多说什么。   算了,以后给进宝偷偷多弄点吃的吧。    第22章 鸡汤   江盼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他像往常一样锻炼完,打算去山上挖腐植土。   刚打开院子门,就看林进宝在石榴树下站着,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江盼:“怎么这么早过来?来了也不敲门,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刚到。”林进宝语气蔫蔫的。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江盼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提议道:“你要不要去我屋子里睡会儿?我先去山上一趟,很快就回来。”   林进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正说着,林萍萍起床出来,看到他哥和林进宝在院子门口站着,随口招呼:“林进宝,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   江盼看林进宝没有往日的神采,有点猜到什么。   他想了想对林萍萍吩咐:“我跟进宝去山里,你按着咱们四人份做早餐,再一人煮一颗鸡蛋吧。”   时远归应该不来吃早饭。   “知道了哥。”   从谈完话后,林萍萍知道她哥有挣钱的法子,也就不那么焦虑了。   这会她哥说啥就是啥,她听安排。   江盼和林进宝往山里去,一路上林进宝都很沉默。   江盼还以为他不会开口,正想找个话题说几句,林进宝冷不丁出声:“江盼,你说我也分出来自己过咋样?也找里正写个锲书。”   江盼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敲打脚下的草丛,语气认真:“还是别吧,你出来吃啥喝啥啊?”   “你跟萍萍安安都行,我也能行。实在不行我像那个凶猎户一样去打猎总不会被饿死吧?”   “你还真有可能被饿死。”江盼一脸真诚,语气波澜不惊:“我们有爹娘留下的地和粮食,我还有做饭的手艺,你有什么?打猎也不现实,不等你走进深山就会变成野怪的猎物。”   林进宝没想到江盼这样说,他不应该安慰他鼓励他吗?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枉我对你那么好。”林进宝语气凶巴巴。   “正因为我知道你对我们好,所以我才对你说真话啊,要是我鼓动着你离家出走,那才是对你不负责。”   林进宝有点泄气,站着不走了。沉默片刻,对江盼道:“其实我有时候还真的挺羡慕萍萍和安安的。之前有爹娘宠,现在有哥哥宠。”   江盼看林进宝站着,晨光照在脸上,平时吊儿郎当的人突然变的沉默内敛,脸上有说不尽的沧桑,好像历经了人间疾苦。   他想林进宝也才十五岁,要在他那个世界,还是刚上高中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叛逆敏感期,父母只有细心呵护的,生怕一着不慎伤了幼小的心灵。   想想林进宝在家的待遇,他非但没有长歪,人格底层还有对弱小的悲悯和处事的公允正直。   实在是难得。   江盼从不烂好心,但这一刻他想对这个叛逆期的少年多点包容。   “你羡慕萍萍和安安有人宠着,可你怎知他们不羡慕你有爹有娘?二婶固然偏心,但也有好好将你抚养长大。”   “你觉得他们对你关心少,时有忽视,殊不知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是家里中间的孩子,你不说,就总会被忽视。”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能替你成长,未来要靠自己去奋力争取。只有自己有伞,才能少被雨淋。”   “你现在会被这些事情左右情绪,只是因为你不够强大,只有自己有了足够的底气,才能有说不的权利。”   江盼一通鸡汤洒下来,林进宝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觉浑身充满干劲。   不过他是个实诚的孩子,不懂就问:“那怎样才能让自己变强大?”   江盼:“……”   只顾着撒鸡汤,忘了还得落地。   “……额,就是得先让自己有价值感。比如学一样手艺,创造一件东西,做成一件小事,或者帮别人一个忙,都能让自己有价值。”   “对你来说的话,你先想怎么让自己活下来,饿不死;想想自己有什么优势,然后再把优势发挥出来。”   “比如我,饭做的不错,就打算做点吃的,卖出去,换成钱;这样能让弟弟妹妹健康长大,对我来说就是价值感。”   林进宝迷茫:“我感觉我没啥优势,啥也不会。”   “那你就先跟我,帮我忙,我给你发工钱,也是你的价值体现;这过程中你若发现了自己的优势或者想做的,你再去做。”   “好。”林进宝心里开怀,真心实意地感谢江盼:“谢谢你啊,江盼。”   江盼看这孩子眼睛也有光了,声音也洪亮了,整个人都不丧了,就觉得这鸡汤也没白潵。   两人带着一筐腐植土回家。   --   简单吃完早饭,江盼把昨晚摘的辣椒晾晒在院子里,再把静置了一夜的木薯粉滤掉水,拿出来放在铺了布巾的簸箕里铺平,一起放在院子里晾晒。   带上工具,前往竹林砍竹子做竹筒。   到的时候发现时远归已经在了,脚边窝着几根砍倒的竹子。   看到江盼,就笑了:“来了?我闲着没事,就先砍了几根,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很合适,就要这么粗的。”   时远归砍的竹子竹身有碗口粗,根根笔直匀称。   江盼就要这么粗的,到时候弄个十厘米高,差不多能装五百毫升,一杯卖五文,一天卖个百来十杯的,岂不是赚翻!   他让林萍萍几人给时远归打招呼:“这是你们远归哥,你们昨晚吃的野鸡就是这个哥哥给的,要谢谢人家,知道吗?”   林萍萍、林安安:“谢谢远归哥。”   时远归微微摇头:“不用谢。”   凶猎户竟然不冷脸了,还对他们哥哥笑!   林进宝没有放弃进山打猎的想法,这会看凶猎户好说话,便开口试探:“那个远归哥,你下次进山能不能带着我?我保证不添乱。”   “不行。”   林进宝:“……”   明明刚刚还对着江盼笑,怎么对他这么凶,拒绝的这么不留情面?   时远归拒绝完,想着这是江盼的弟弟,他语气是不是应该温和点啊?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啊?要是江盼误会了咋办?   时远归一通脑补,还没想出怎么办,江盼已经替他出手了。   垫脚抬手弹了一下林进宝脑门:“你瞎捉摸什么呢?你有时大哥的身手吗?想打猎,成年之前想都别想。”   “干活了干活了,别整天琢磨有的没的。”江盼招呼大家干活:“进宝你照着时大哥砍的大小砍,你们砍下来我负责锯成短截,萍萍安安负责挑出没有虫眼和缺口的,再用刷子把竹筒里面的竹莫清理干净。”   “等弄完,一会儿去溪边洗干净!”   竹林里一时间想起各种声音。   “啊,倒了倒了快让开!”鲁莽小宝,砸到人了。   “阿姐,这种要不要?小虫眼在最里面,看不到。”卑微小安在线求助。   “有一点虫眼都不能要,阿哥说要注重品质。”品控专家小萍要求严格。   “时大哥,你院子里的竹椅自己做的吗?你可真厉害。”花痴小盼积极搭讪。   “嗯,我随便做的,你想要?你要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做一个。”冷脸小远予取予求。   “想要想要,我知道一种可以躺着的摇椅,到时候我给你描述,你改造一下,可以在院子里躺着当秋天荡。”   “好。”   --   大家说说笑笑,忙碌一上午。   做了大概七八百个竹筒,江盼觉得五天庙会够用了,就先暂停。   几人将做好的竹筒抬到溪边,让萍萍和安安清洗。给林进宝说了下竹签的样子,让林进宝照着做。江盼和时远归去时远归家菜园子里摘了些菜,准备做午饭。   江盼今天打算做油泼面。   今天太阳火辣,辣椒晒了半天已经半干,取了几根让时远归舂成碎末。   江盼先拿出时远归送的野猪腊肉,焯水后捞出切成小粒,加香菇一起炒一道香菇腊肉哨子。   让香菇腊肉哨子在砂锅里小火慢炖,这样腊肉更加软烂,香菇更加入味。   江盼开始擀面。   面擀开,切的长长细细的,放着备用。开始准备其他配菜:黄瓜和萝卜切成细丝码在盘子里,等会想吃的根据口味自己拌;没有豆芽菜,就只准备点青菜。   这时候辣椒也舂好了,江盼让时远归剥蒜,他开始煮面。   面好了,捞出来分成五份,青菜用水烫过后放在碗里。时远归和林进宝大海碗,其他三人按日常量。   将蒜切成末,和辣椒末葱末一起放碗里,里面放上酱油和盐。起锅烧油,等油温高了,挨个儿浇在碗里。   碗里顿时发出“刺啦”的声响,一股子香味弥漫开来,顺着空气飘在院子周围。   喊了声林进宝三人,将五碗面端到外面的石桌上,再把砂锅里的香菇腊肉哨子和装着黄瓜丝萝卜丝的盘子一起端出来,想吃的根据口味自己添加,喜欢吃醋的也自己加。   江盼又去了趟厨房,从水缸里拎出一个小桶。   原来是他一早就煮好的杨梅汤。   上次摘的杨梅给家里留了不少,今天一早他就煮上了,一直在水缸里冰着。   杨梅汤里加了少许冰糖,酸酸甜甜,倒进刚刚制作的竹筒里,这会儿喝正好。   等林进宝三人回来,洗了手,五人围着石桌就开始吃饭。   正吃着,就听前面院子有人进来,边走边大声说话。    第23章 准备   “我说江盼啊,你们家咋天天做好吃的?这味道都飘到我家了。”   江盼看到来人是田大娘,真是什么胃口都没了。   不过他还是招呼道:“原来是田大娘,这会儿过来是有事儿吗?”   田大娘看江盼几人坐在院子里吃饭,那碗里是细细长长的白面条,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砂锅,锅里东西滋滋冒着热气,凑近一看是腊肉和香菇,里面都是油,都看不到水!   田大娘馋啊!   这本来打算要做中午饭了,可谁知江盼家又飘出了香味,偏偏江盼家位置比她家高,风还是往下方吹的。   惹的家里十岁的小儿子不吃自家的水煮饭,哭着要吃江盼家的。   江盼家的饭她见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做了,就是能做,她也舍不得放材料啊。   可小儿子又躺地上哭着打滚。   自己儿子自己疼,田大娘这不就上门来讨了嘛。   看着江盼也没有喊她一起吃的打算,她索性直接道:“乖乖哟,你们这饭是用油煮的吧?我还没吃饭呢,你加双筷子,我也尝尝呗。”   江盼还没说话,林进宝忍不住了:“婶子你没吃饭就去做呗,我们这一人一碗刚好,哪有多余的。”   可真不要脸,比他娘赵桂芳还不要脸,他娘至少不会厚着脸皮要!   田大娘被林进宝说了脸不红,心不慌,腆着脸继续:“面没了没事,你们这砂锅里的腊肉分我点,我回家煮点面拌着吃,也省的麻烦你。”   其余众人:“……”   还能这样?!   江盼无奈道:“这腊肉是时远归的,你问问他同意不?”   就算不是时远归的,他也不可能给啊,真是不要脸。   田大娘刚刚没多注意,这会才看到坐在江盼旁边的凶猎户,冷着脸,眼睛盯着她,好像她再说要分走的话就会把她吃了一样。   田大娘整个人一哆嗦。   江盼好说话,她可以厚着脸皮开口。   可面对那个凶猎户,她不敢。   她可是看到过凶猎户刚到林家村时怎么对待想偷他家的小偷的。   不过就这么走她也不甘心,儿子还在家里等着呢,更何况来都来了。   于是田大娘换了一种说法:“那谁让你们家把饭做的这么香,这味道都飘到我家了,给我儿子都馋哭了,这你可得负责。”   江盼都气笑了,声音愈发和善:“要我负责,可以啊。”   田大娘一听江盼答应负责,眼睛亮了。   可还不等她高兴完,江盼又优哉游哉的补充:   “我只对自己人负责。这样吧,田大娘,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你让你家田福改姓江,以后叫江福,我就对他负责,怎么样?”   田大娘眼睛瞪的老大,被气到了。   偏偏这时候林安安嘴里吃着饭,含含糊糊地发问:“阿哥,那田福跟着你姓,以后我也要给他叫哥哥吗?”   “你傻啊,都跟着哥姓了,那就是哥的孩子,得管你叫二叔,管我叫姑姑。”林萍萍一脸你怎么这都不懂的样子。   林安安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是这样吗,阿哥?那田福是不是得管你叫爹啊?”   “噗嗤!”林进宝乐的筷子都拿不稳了。   时远归嘴角也微微勾起。   只有江盼一脸认真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田大娘:“那得看田大娘同不同意,不过就算田大娘愿意我也不意愿,谁叫我又年轻又好看呢!”   众人:“……”   你可真不谦虚!   田大娘快气疯了,她就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她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只能拉着脸说其他的:“那你家以后别让香味飘出来。”   江盼无语,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那你得跟空气说,是空气吹过去的,又不是我吹过去的。”   田大娘被怼的哑口无言,讨不到好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出了门,还想踢脚石榴树,江盼慢悠悠地开口:“你要踢一下我家树,半夜我就给你家院子里泼粪。”   “哥,我们还在吃饭!”   田大娘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谁说江盼好说话来着!   田大娘骂骂咧咧的走了,江盼几人开开心心的吃饭。   手擀面劲道,油泼辣子醇香,香菇腊肉肥美,杨梅汤酸甜可口。   一顿饭吃的众人十分满足。   午饭过后歇息片刻,一起将竹筒清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晾晒,又用剩下的竹子做了许多竹签。   时远归细细询问了江盼所说的那种躺椅,打算这几天先做一把出来看看。   江盼也用竹子做了几个浅底方格种植盘,每个方格里放入腐植土,再把辣椒种子均匀埋到方格里,浇上水,等待发芽。   做完这些,看竹子还剩很多,时远归提议干脆将江盼家前后院的篱笆重新编一下。   这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说干就干。   等晚上吃完晚饭,再做个收尾,院子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就等庙会到来。   --   林家村庙会在村子南边离着村尾三里路的地方,那地方有个月老庙,周围有一处天然湖泊。每年七月初七乞巧节开始,七月十二结束,连着六天。   附近村子和镇上的人都会参加,县城里好些人赶远路也会来游览拜赏。   城安县民风开放,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只要不无媒苟合,年轻男女成亲前都会见上几面。   像乞巧节这样的庙会,已订亲的人家会相约出门游玩;未婚的少男少女们也会出门相看,以期在拜了月老庙后能寻得如意之人。   只因月老庙实在灵验,据说在月老庙前许愿的少男少女们,都能姻缘顺遂,白头偕老。   再加上月老庙四周湖泊环绕,这时节正是赏荷花的季节,所以那几天都客如云集。   人多了,就方便了像江盼这样的小摊小贩。   周围都是山水风景,有个茶饮小吃的,想想都会很受欢迎。   江盼打算做两样东西卖。   酸梅汤和冷串。   竹筒和竹签都是前几天准备好的。   七月初六这天,江盼开始准备其他明天要用的东西。   冷串,准备了素菜和荤菜两大类。   荤菜有早上找村里人收的两只鸡,这几天抓的河虾,时远归送的腊肉,找张屠户买的猪下水。   猪下水用草木灰清洗几遍,再用姜蒜料酒焯水去腥,放着备用,等今晚半夜起来一起炖。   现在天热,熟食不能放太久。   素菜有买的豆腐,这几天上山挖的菌子和鞭笋,春天晒的干木耳和干香菇,以及时远归菜园子里的各类蔬菜。   江盼本打算花钱买,结果时远归死活不要,还说:“这些菜你不用我也不吃完,再说我看你家菜园子前段时间种的东西都发芽了,等吃完我的再吃你的。”   他都这样说了,江盼也就作罢。   素菜都洗干净,江盼让林进宝三人串在竹签上:豆腐切成大拇指粗长,一根签字串两块,菌子菇类撕成粗条,一根签字串三块,木耳一签四片;根茎类蔬菜有萝卜,莴笋,番薯等都切成薄圆片,一签串两片。其他叶子菜按都按量串起。   江盼打算荤菜一签卖五文,素菜菌子笋类和木耳一签二文,其余蔬菜一签一文。   林进宝三人直呼江盼是奸商。   江盼觉得,还好吧,毕竟这些都要用鸡汤烫煮,最主要的料汁成本很高。   他也赚不了十倍八倍的嘛,不奸不奸。   让其他人洗菜串菜,江盼开始做酸梅汤。   酸梅汤按六天的量让药店根据他的要求配好的,这时候直接依次加入材料熬煮就行。   接着他开始用木薯粉做各种颜色的阿达子!   阿达子的做法是用滚烫的开水一点一点倒入木薯粉中,边倒水边揉搓,揉搓成面团,再根据喜好搓成不同的形状,煮熟飘起来后再煮一两分钟,捞起来过凉水浸泡。这样做出来的阿达子晶莹剔透,味甜爽口。   把开水换成熬煮后的果汁,成品颜色和口感也会略有不同。   多加杨梅汁,成品偏深红色;杨梅汁少混合水一起,成品偏粉红色。   加黄瓜汁,成品是绿色;加桑葚汁,成品是紫色;加木瓜汁,成品是黄色;只加桂花碎,成品是原色桂花味。   另外江盼还在田埂上发现了蝶豆花,可谓是惊喜十足。   蝶豆花水加进去,根据蝶豆花量的多少,成品呈不同程度的蓝色,这是江盼最喜欢也是最意外的颜色。   江盼将各种颜色的阿达子都搓成了蚕豆大小的圆粒,煮出来一起放入盆里用冷水浸泡。   一时间水盆里五颜六色:红的,粉的,黄的,绿的,紫的,蓝的,还有桂花的。   可谓是五彩纷呈,十分好看。   将林进宝三人喊过来,分别让他们尝了下,几人直呼好吃。   纷纷问江盼叫什么,怎么做的,怎么颜色这样鲜活,这样好看。   江盼想着叫阿达子可能比较怪,就说叫珍珠圆子,五颜六色的珍珠圆子。   林萍萍尤其喜欢珍珠圆子的口感:糯叽叽,黏糊糊,咬起来脆脆弹弹,很有嚼劲。   江盼见他们喜欢,让他们多尝尝。   林萍萍:“这是明天卖钱的,等庙会结束阿哥再给我们做。”   林进宝和林安安重重点头:“嗯!”   江盼也就不劝了,这玩意儿吃多了也不好,不好消化;等晚饭后加到酸梅汁里再每人喝一杯。   珍珠圆子做好,江盼开始做冷串的料汁,他用的是以前做过的一种钵钵鸡的做法。   准备葱姜蒜香菜花椒辣椒倒入热油中炸料,炸好后将里面的东西捞干净,热油浇在事先准备好的放了辣椒面和白芝麻的海碗里,再给里面放上适量酱油,细糖和盐,辣椒料汁就做好了。   这一切做完,时间也不早了。   江盼让林安安喊时远归来吃饭,毕竟之前答应了酸梅汤做好要让他先尝尝。   林安安跑出去喊时远归,江盼准备晚饭。   晚饭也简单,那么多蔬菜边角料没法串的,就直接一起煮,加点辣椒油拌着吃,素麻辣烫嘛。   主食是杂粮馒头。   酸梅汤已煮好凉置了好长时间,这会喝着也不热。   江盼给竹筒里放八分满的酸梅汤,再给上面铺上一层各色珍珠圆子,最上面放一小片紫苏叶。   珍珠圆子酸梅汤就做好啦!   饭菜刚放到石桌上,时远归和林安安来了。   时远归是抬着一张长条竹子方桌来的。   之前听了江盼的打算,他就想着江盼可能需要一张桌子,刚好这几天琢磨躺椅,就给顺便做了出来。   江盼可太喜欢了,这方桌用来摆放要卖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合适。   不用弯腰,也不用蹲着。   他本来还打算拿家里的小方桌凑合,这下又给他帮了大忙。   时远归怎么这么贴心,真是越来越稀罕他了!   “时大哥,你真是这个,”江盼比了个点赞的手势:“真是我缺什么你都给我想到,我可太喜欢你了。”   时远归被江盼说的不好意思,耳尖红红:“我也就做这些小东西,都是顺手做的,没什么的。”   江盼不认同:“我就不会做这个,你不但手巧,而且还细心啊,你看林进宝就没有发现我缺桌子,也不提醒我准备。”   林进宝:“……”   为什么他躺着也中枪,他做错了什么?!   时远归还想说话,被江盼拉着坐到桌边:“吃饭吃饭,尝尝这蔬菜用料汁拌着吃咋样,再尝尝这酸梅汤,好喝不?”   好吃!好喝!   时远归真心感叹:“你这做的真不错,既好看又好吃。生意肯定不错。”   其他三人:“嗯嗯嗯,时远哥说的对!”    第24章 庙会   江盼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起来准备。   他先把装着酸梅汤的大桶提到溪边,放进溪水里冰着,盖好盖子,上面压个大石头,防止被水冲倒。   没有冰箱冰块只能如此保温。   再次感叹古代条件的不便利啊,唉!   他刚回来,就看林萍萍也起来了,“你再睡会儿,现在还用不到你,等会我再叫你。”   江盼是真心疼林萍萍。   才八岁的人,这段时间吃的好了点儿,脸上才长了肉,但个头依旧不高。   这大半夜的,就知道起来帮着他干活。   他心疼之余,也觉得心里暖暖的,不是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林萍萍揉着眼睛摇头,嘴里还打着哈欠:“不睡了,我帮哥哥。”   看林萍萍已经洗完脸生火,江盼也不再劝说,开始处理买来的两只鸡。   将鸡剔分开成鸡腿、鸡胸肉、鸡翅、鸡骨架、鸡爪、鸡胗、鸡肝等部件;其他部位冷水下锅,放入葱段,姜片,黄酒,花椒粒,大火炖煮约十分钟;除了鸡骨,其他部位捞出放凉,骨架继续小火慢炖。   另起一锅煮腊肉和猪大肠,江盼放一起煮了,还能给猪大肠增加点腊肉味儿。   将鸡腿上的肉剔成合适大小,再用竹签将鸡肉和鸡件分别串起来,放着备用。   开始处理河虾,剥虾壳,去虾线,一个竹签串两只河虾。   这时候开始烫蔬菜。   菜都是昨天串好的,清水煮开,锅里加少许盐;先烫绿叶蔬菜,再烫根茎类蔬菜,再是菌菇类,最后烫河虾仁。   等蔬菜都烫好放凉后,鸡汤也熬煮好了。过滤留汤,隔着汤盆放凉水里快速降温。   等鸡汤凉了后,将昨天准备好的辣椒料汁倒入混合均匀,再放入串好的鸡件和各类蔬菜。   一大盆冷串就做好了。   这时候林进宝也到了,江盼让他去溪边把酸梅汤提回来。   趁这空闲,他又切了点葱姜蒜末,单独放在碗里,要是喜欢可以免费添加。   接着他找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木盆,倒入清水,加入适量之前在县城买来的硝石,然后把林进宝提回来的木桶搁置其中。   再给大木盆盖上之前就比着大小做的两半盆盖,刚好把装酸梅汤的桶卡住,还看不见木头里放了硝石的水。   既美观又保温。   用硝石制冰的法子降温,等中午天热时酸梅汤也冰冰凉凉的。   准备好这一切,天已经大亮,太阳都出来了。   几人简单吃了早饭,开始装车。   先将时远归做的长竹桌倒扣放在手推车里,再将酸梅汤和冷串放进去,各自盖上草编锅盖防灰尘。   竹筒按着酸梅汤和冷串的量,拿了两百个,装进箩筐里再放到推车上。   随后是用白色粗陶汤盆装的珍珠圆子和林萍萍用茉莉花做的手环,一起放到推车上。   锁门,出发!   --   林家村庙会在村南离着村尾三里路的地方,从江盼家走路过去要将近小半个时辰。   车上东西多,又都是怕颠的东西,一路走的比较慢。   从村里走过来,遇着好几拨去庙会的人。   有单纯赶庙会游玩的,也有背着箩筐,推着推车做小生意的。   江盼几人推着车混入其中,也不突兀,只是大家都好奇江盼卖什么,毕竟之前江盼可是大病了一场,而且病之前也唯唯诺诺不咋出挑。   林家村没有什么特产,不像附近其他村,有养蚕的,种果树的。村里人大多都是卖卖晒的野菜干,或者挖的菌子,还有手艺好的卖点竹编啥的。   一问江盼,做吃食卖,都很惊奇。   “酸梅汤,那是什么?听说你们前几天在山上摘了不少杨梅,是用杨梅做的?”   “乖乖,野杨梅那里面好多虫子哟,这做的有人买不?”   “那冷串又是啥?这天热一说冷的就感觉解暑,想吃。”   “江盼你还会做吃的啊,了不得了不得。”   “卖多少钱啊,好吃我们也尝尝呗。”   “太贵了太贵了,蔬菜一斤才三五文的,你一串就要买一文钱,这哪个会要嘛?”   --   跟同行的村人一路说着,很快就到地方。   此时人已经渐多,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小贩,吃用茶饮都有。   江盼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看看物价和种类。   吃的有卖包子的,有卖烧饼的,也有卖馄饨面条的,更有卖烤串的;喝的有卖茶的,有卖酒的,还有卖紫苏饮的。   还看到有卖服务的,什么代跑腿,代求签,代送礼,代摘花。   江盼真是佩服古人的智慧,只要给一个思路,就能发挥出无穷奇思妙想。   他们来的不算晚,道路两旁还有很多空位。   江盼想了下,找了一个卖包子旁边的空位,吃包子渴了就可以喝酸梅汤嘛。   正对面是卖馄饨的,斜对面有一家卖烤串的,旁边左手边是卖竹编的。   江盼把手推车推到身后,将里头东西一一拿出。   时远归做的竹子长桌很结实,高低也合适,酸梅汤和冷串各置一头,中间放彩色珍珠圆子,装竹筒的箩筐放桌子下面,只给外面摆几个就行。   取下冷串的罩子,酸梅汤的不用管盖着保温。   江盼在里头挑了几串素菜,给旁边卖包子和卖竹编的,一人一串,两个摊主惊的连连摆手。   “婶子,拿着吧,可以尝尝,好吃多照顾我生意。”   说完也不管两个摊子作何反应,又拿了两串分别送给对面买混沌的和卖烤串的。   卖混沌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接了。   卖烤串的看江盼拿的也是蔬菜串,只是不像烤的,不知江盼什么意思,一时没接。   江盼:“大哥,我自己做的冷串,你尝尝看咋样,要是觉得喜欢可以多照顾下我生意。”   卖烤串的大哥有点不舒服,虽然他的是烤串,江盼的一看就不是烤的,可在他看来这类型都一样,这不是抢生意吗?   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这地儿也不是他自己开的,这一路光卖烤串的就不止他一家。   他见江盼又亲自给他巴巴地送过来,也不好再说什么为难话,便接了过来。   只是语气还有点硬巴巴:“多谢啊,我的烤串你要不也尝常?”   烤串大哥本是客气,可江盼是个自来熟的,于是乐呵呵道:“好啊,我尝尝看,吃玩给你提提意见。”   烤串大哥:“……”   就你,还提意见?他倒要看看能提什么意见。   于是也给江盼挑了一串烤好的蔬菜,抹上他弄的料汁,递给江盼。   江盼接过来咬了一口,就两个字:干辣。   一点都不稥,说好的烤串呢?没有孜然没有灵魂啊,其他就不说了,就这料汁,他奶奶做的都比这好吃。   烤串大哥:“小兄弟,如何?我卖烤串一年多了,除了在庙会时候买,平时在镇子上也卖,生意不说多好,一天买个三四百串是不成问题的。小兄弟你给说说还能怎么改进。”   烤串大哥觉得江盼提不出来,这么说也是故意为难他。   可江盼还真的说了:“你这烤的我就不多说了,烟味略重,如果要改进的话就烧点好炭,烟少。最重要的是你这料汁,辣味有余,醇香不足。”   烤串大哥没想到江盼还真敢提意见,关键说的都在点子上。   这下他收起对江盼的轻视之心,认真讨教:“在下丁熊富,在坝子镇经营一个烤串摊。敢问兄弟贵姓?还有你说的这些,碳的问题我倒能改改,只是这料汁的问题,如何改进,不知小兄弟能否详细说说?”   江盼:“好说好说。免贵姓江,江盼。丁兄你不妨先尝尝你手上的串串看如何?”   丁熊富拿起江盼给的串串,咬了一口。   只一下,眼睛就亮了。   入口便是一股麻辣鲜香,这辣味不似茱萸干辣,也不似芥末刺鼻,有丝悠厚的醇香;附着在蔬菜上的芝麻香气浓郁。   细品之下又不止这些香味,好似还有花椒葱蒜之味,各种味道混杂,形成一股独特的风味,让人吃了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更不要说它还是凉的,在这炎热夏天吃几口,更是开胃舒爽。   一串蔬菜下去,丁熊富欲言又止:“江兄,不知这,这……”   说着他又迟疑的停下,都是做生意的,别人问他料汁配方,他也不愿意说啊。   只是他又实在好奇,太好吃了!   江盼倒不在意,他本就有心说几句:“无碍,我这冷锅串串跟你这烤串做法不同,用料也不一样,我可以告诉你这料汁如何改进。”   丁熊富大喜,连忙讨教。   “也不难,你这料汁我尝着是将东西舂碎,里面加了清油;这样做倒也没错,只是少了对香味的激发。你可以先用油将葱姜蒜花椒等炸一遍,然后用滤出的热油拌料汁,这样香味就浓郁了。”   丁熊富大喜过望:“真是多谢江兄了,我回去就试一下。”   “还有一种法子,如果你不嫌浪费油,往长远了看,可不用烤的,直接用油炸;将烤串用油炸完后,挤干油,再抹上料汁,味道更好。当然,油还能重复利用。”   丁熊富觉得江盼说的很有道理,他打算回去就试。   不过他还想问江盼另一件事:“我尝江兄的冷串,辣味似不是茱萸,不知江兄能否割爱透露一二,我愿花钱买下。”   这也是江盼跟他说这么久的原因,给他的辣椒先找好销路!   不过这会还不行:“这个东西名为辣椒,只目前我手上还没有多余的。等我种的成熟了,到时候可匀一些给丁兄。”   丁熊富:“如此,那就先谢过江兄了。”    第25章 红火   江盼回到自己摊位,林进宝眼巴巴问:“江盼,你去对面干嘛了?那么久。”   “我去谈了一笔辣椒生意,只等我辣椒种成功就能坐着收钱啦。”   林进宝对刚种上的辣椒不感兴趣,只是眼瞅摊子没人来便有点着急:“那你先看看咱们的摊子咋办,这都没有人来。”   江盼:“莫着急,这会还早,游人都还没来呢,再等会儿。”   “哥,你看看我这手环,这样真能卖出去吗?”林萍萍也操心她的手环。   她听她哥的,将野茉莉花用细线串成手串,装到篮子里拿来卖,她哥说一个卖两文钱,她觉得没人要。   一文钱两个她都不要。   江盼看林萍萍在地上铺了一块席子,将装花环的篮子直接放在席子上,有点头大。   这该死的审美啊,咋就没有一点艺术细胞呢?   她让林萍萍去摘几片荷叶,再摘几朵荷花和莲蓬。   等林萍萍回来,他拿出一片形状比较好的荷叶,将茉莉花手环挨个儿摆在荷叶上,再给旁边放两只莲蓬;将剩余的荷叶和荷花莲蓬插进去,调整一下位置。   这样,一副山间野趣图就栩栩如生的摆在眼前:碧绿的荷叶上是洁白的茉莉花手环,插着荷叶莲蓬和红粉荷花的篮子放在后面,旁边几只莲蓬随意躺着,增添一份活泼之感。   可以说江盼刚摆完的瞬间,就有路过的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驻足观赏。   边看嘴里边念叨:“真好看,原来荷花还能这样摆,阿姐,咱们摘几朵回家也这么插起来。”   “你闻到没,怎么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儿,好好闻啊。”   “这不是荷花的味道吧,我闻着怎么像茉莉的味道。”   “这位姑娘好心细,这正是茉莉花的味道。”江盼说着拿起一个茉莉花手环,递给面前的两位姑娘:“这是我妹妹采的新鲜茉莉做的手环,戴在手上可以留香一整天,比香囊香袋更清新自然,一个才二文钱。”   两位姑娘听可以戴在手上留香一整天,便有点心动。   可听一个就要二文钱,她们又很犹豫。   出门的时候阿娘全部才给了十文钱给她们两个花,这要是一人一个一下就花出去四文。   想要,又觉得太贵,一时有些纠结。   江盼看出她们的犹豫,便装作有些不舍道:“看两位姑娘也是真心喜欢,我这也刚摆出来,就当做个开门生意,给两位三文钱两个吧,你们一人手上戴一个正正好。”   一听可以少一文,二人开开心心的掏出三文钱,递过来。   江盼用眼神示意林萍萍,让她接。   林萍萍战战兢兢地接过三文钱,放进钱袋里,还有点不敢置信。   这就卖出去了?   这可是三文钱啊,就买这两个手环?   茉莉花山里找找就有,她一天能串好多,照这样下去她能赚好多钱啊!   这些人可真有钱!   看林萍萍还在神游,江盼不得不帮忙挑了两个手环,又补充道:“两位姑娘若想摘荷花回去插着观赏,可以用敞口花盆,那样会更好看。”   两个小姑娘接过手环,悄悄看了眼江盼,脸都红了,小声道了声谢就跑了。   被吸引来的人不少,这会看江盼三文钱两个卖出去,便都来问。   江盼索性大声招呼:“卖手环了,卖手环了,可以戴在手上的花环,留香一整天,举手投足间你就是人群中最香的!”   “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大家快来看了。”   看着询问的人不少,江盼便让林萍萍自己招呼,他在一旁看着。   听着林萍萍从开始的不敢大声说话,到后面跟人讨价还价,便放心的去看顾自己的摊子。   这时候对面买烤串的丁熊富拿了一把烤好的串子送过来,东西留下也不多说就走了。   江盼只能无奈收下,让林安安和林进宝先吃。   他开始站在摊子上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吃的冷串,不热的串串咯。”   “秘制冷串,不好吃不要钱,隔壁小孩都馋哭的冷串。”   包子铺旁边卖包子的客人被吆喝吸引过来,包子也没有买,惹的包子大娘想翻白眼又因为江盼事先送过吃的不好翻。   “不好吃真的不要钱?你可别骗我。”客人半真半假问。   江盼笑呵呵道:“那指定不骗你,不好吃你吐出来,我不收你钱。”   客人:“那你这怎么卖的?”   江盼指着盆里介绍:“这荤菜一签五文,素签有两文的,有一文的,看您分别要那种。”   客人震惊:“你这卖的可真贵,对面烤串荤的才三文,素的一文两串。”   “做法不一样的嘛,我这贵的就是料汁。您敲这上头的油层,这可都是清油,清油一斤得一百文;你再看这里头的芝麻,谁家能这么舍得放,芝麻一斤就得四十几文;更不要说我这里头还是鸡汤炖的,料汁里还加了糖,哪一样不是精贵的东西?”   “最最最重要的是,您看这上头红艳艳的东西,名叫辣椒,是我从西域找过来的,整个顺和府都只我一家有,除了我这您可在别处找不到咯。”   客人听江盼这样说,也觉得十分有理,光说的这些东西都要不少钱。   于是便说:“那你先给我一串二文的素菜我尝尝,好吃了我再买,不好吃不给钱啊。”   “您就放心吧,保准您吃了一串还想再来十串。”   江盼嘴里说着,手麻利的挑了一串香菇串,递给客人。   香菇串入味儿!   客人一尝,嘴里叫道:“好吃,够味儿!这个再给我来五串!”   周围人看他刚尝了一串,又要五串,就也想试试,蠢蠢欲动地围过来。   江盼:“……”   这可真不是他请的托儿啊!   不过他也不放过这个机会,趁机推销:“我们今天买够二十文,可以送一个竹筒,用竹筒装着,里面再给您盛一勺底汤,您回去可以煮面拌菜,都好吃。”   客人心动:“那就给我,嗯,来三十文的,荤菜来三串,其他素材你看着搭配。”   “好嘞,您稍等。”   江盼麻利的拿出一个竹筒,装了一串虾,一串大肠,一串鸡肉;然后五串一文的素菜,五串二文的素菜,又舀了满满一勺底汤倒进去,最后又单独加了一串一文的素菜。   递给客人:“多送您一串素签,好吃多来照顾我生意啊。”   客人见江盼底汤舀的多,还多送了一串素菜,心里满意,只觉江盼会做生意,于是痛快的将钱递给江盼。   也不走,就直接站在一旁开吃。   周围观望的其他人见他吃的飞快,一边斯哈一边不停的吃,眼见着没一会都快吃完了。   那可是三十文啊,到底是有多好吃?   于是想吃的再也忍不住,纷纷拿钱来买。   “给我十文钱的,我不要竹筒,就拿着吃,都要一文的素菜。”   “给我二十文的,两种素的都要,我要带回家,汤多装一点。”   “我要五十文的,都要荤的,不要素的。”   “我不要猪大肠,萝卜多来两串。”   “我都要二文钱的,给我来三十文的。”   江盼让林进宝收钱,他快速的根据客人需求数串串,同时嘴里喊着:“都有都有,大家别着急,排好队,来的晚排后面。”   拿到串串的,也不离开,直接像第一个顾客一样站在旁边开吃。   一时间周围都是一片斯哈声。   “老板,你这串串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多了有点辣,有点渴啊!”   一个站在旁边吃的客人对江盼说道。   这可不就是江盼想要的效果嘛,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送啊。   “大哥,只要吃的过瘾,渴了没事儿啊,您瞧这是什么?”江盼说着揭开旁边酸梅汤的盖子。   吃了串串正渴的人都围过来看,江盼让林进宝招呼买串串的人,他去介绍酸梅汤。   酸梅汤的盖子一打开,围过来的人便感到一股凉意冒出来,和这炎炎夏日形成强烈对比。   众人都好奇不已,更有那脾气急躁的催着江盼:“老板你快别卖关子,快跟大家说说这是什么,怎么卖的?”   江盼就是要他们急,等的越久买的越多,这跟饥饿营销差不多一个理。   他慢条斯理道:“这个啊,这个叫冰镇酸梅汤。是用近十种特殊药材和干果加了冰糖熬制而成。喝起来酸甜爽口,解辣再好不过。”   “而且我这酸梅汤还加了药材,消暑开胃,还能抗疲劳,降肝火,润喉;是夏天必不可少的解暑神器。”   “你们看,还冒着凉气,这是用冰块儿镇着的,下面这个大盆里都是冰。喝一口,酸酸甜甜,清清凉凉,那叫一个刺激!”   周围人都被江盼的描述馋的不行,加上刚刚吃了串串,嘴里又辣,这会儿天又热,听江盼这样说,都有人吞口水了。   “老板你快说多少钱,赶紧给我来一杯,渴死我了!”   江盼:“不贵,一竹筒也就五文钱,这可是我花了大成本熬煮的,也就是赚个辛苦钱,要不是各位先前吃了我的串串,我都不一定这个钱卖给大家,毕竟光买冰就花了许多钱。”   有了江盼前面的铺垫,这会儿听一杯五文钱,也就觉得不贵了。   毕竟冰不便宜,更不要说还有糖和药材,而且对身体还有好处。   于是一众等急了的客人纷纷开口:“给我来一杯。”“我也要一杯”“我也要我也要。”   江盼拿着竹筒打酸梅汤,刚打完一杯,没有急着递给客人。   似是想起什么,指着旁边放着的彩色珍珠圆子问:“这是我家秘制彩色珍珠圆子,口感脆弹,味道甜美,糯叽叽的,十分有嚼劲,一勺只要一文钱,可要加在酸梅汤里?”   “加加加,老板你快点!”   “好嘞,这是您的珍珠圆子酸梅汤,一共收您六文钱,您拿好,喝的好再来。”江盼将竹筒递给客人,顺便拿了一根准备好的小细签,放进竹筒里,吃珍珠圆子用。   一时间,客人一个接着一个,吃完冷锅串串喝酸梅汤;喝完酸梅汤又吃冷锅串串。   忙的江盼和林进宝脚不沾地,痛并快乐着!   中午刚过,准备的东西就差不多快完了。   这时候天最热,走动的人少,摊子一时空了下来。   两人稍稍得闲,看着沉甸甸的钱袋,都笑了。   周围其他摊主看的眼馋,一上午人都被吸引走了。   这会眼见着人少,就想过来瞅瞅,看看到底卖的是什么东西,生意竟然这么好?   隔壁包子摊老板买了一杯酸梅汤,这会儿是一点不高兴都没有。   毕竟江盼的生意好,带着她这边生意也不错。   对面馄饨店老板和卖烤串的丁熊富也走了过来,想要一杯酸梅汤。   江盼对混沌店老板说:“你摊子有碗,你拿一个,我给你打一碗,收你四文钱,我这竹筒一个得一文钱,你有碗就用碗喝,味道一样。”   馄饨店老板去拿碗了,江盼给了丁熊富一竹筒,没收钱:“你不用给,你早上给了那么多烤串。”   丁熊富也就不再客气。   几人聚在江盼摊边感叹几句江盼会做生意,又是吃又是喝的,真真假假抱怨。   又说明天来的早的互相占个位置,还摆一起。   等有人来了,就各自回去。   江盼以为今天准备的东西已经很多了,结果没到下午就卖完了。   没有东西,只能回家,赶紧准备明天的。   必须多准备点!    第26章 财帛   江盼几人回家, 他让林萍萍做饭,他和林进宝去收鸡,林进宝对村里熟, 知道哪家的鸡好。   明天得准备三只的量!   这次来的是村里两个独居老人家里, 男人名叫林长青, 虽拐着弯儿,按着辈分江盼他们还是得喊一声四爷爷。   林长青两口子生了两个儿子, 前几年都上战场没能回来。   老两口年纪大了, 种不了多少地,就养养鸡,平时卖卖鸡蛋。   日子也得继续。   江盼他们来的时候,林长青两口子正在菜园子里锄草。   林进宝跟村里人都熟,进门就喊:“四爷爷, 忙着呐, 我们来买你家鸡了。”   林长青两口子从菜地里出来, 就看到江盼二人从院子大门进来。   他们认识林进宝, 倒是江盼以前不怎么跟村里人打交道,一时叫不上名字。   林长青跟林进宝确认:“你是二柱家那个小子吧, 好一阵没见你了。这身边这个是……?”   林进宝:“这是我大伯家的,叫江盼,今天是来帮他买鸡的。”   “哦哦,原来是江燕家的那个, 怪不得比你们都长的好看。”   林进宝:“……”   这也能遭到攻击?   “四爷爷,我们看看你家鸡, 要是有多的,我们想买三只。”江盼温声道。   林长青:“我们家鸡是多,但都是要用来下蛋的, 不往出卖。”   “不下蛋的也行,我们是用来吃的。”   林长青上下打量了一遍江盼,眼神带着责怪,似是不满江盼这么过日子,哪能一下吃三只鸡。   江盼见此耐心解释道:“四爷爷,这几天庙会,我做了点吃食卖,给家里添补点进项。”   听江盼说卖鸡是用来做吃食往出去卖的,林长青就高兴了,他怕年轻人不会过日子,有几个钱就想往外花。   林长青高兴了,就领着他们去看鸡。   鸡果然比较多,长的也都壮实。   江盼不知道哪些下蛋那些不下,便让林长青直接挑:“四爷爷,您帮我找三只能卖的,就按市场价,一只给您二十八文。”   林长青抓了三只比较圆润的,帮着剪了翅膀,绑了鸡脚放进背篓里。   江盼按一只二十八文给钱,林长青不要:“不用这么多,你说的那个价是下蛋的鸡,这三只都不下蛋了,你一只给二十五文就行。”   江盼坚持,没道理买别人家不下蛋的鸡花二十八文,买两老人的反倒还少给。   “四爷爷您就拿着吧,我以后要的鸡多,您都给我留着,我直接上您这儿拿。”   林长青这才接了过来,只是等江盼他们走的时候,又给了他们一大堆菜。   “我想起来,你们上个月刚搬到村头,想是也没种菜,以后想吃菜就上四爷爷家拿。”   “嗳,谢谢四爷爷。”   回家路上,碰到几个赶庙会回来的人。   像是没想到江盼这么早就到家了,早上还看到他推着车去摆摊呢。也不知道是生意太好还是卖不出去早早回家。   于是好奇打探:“江盼,你们东西卖完啦?这么早就回家?”   江盼:“今天准备的少,卖完了。”   “乖乖,你卖那么贵都已经卖完了,想必赚了很多吧。”   “也就赚个辛苦钱,各样成本下来不赔就算好的。”   路人心里平衡了:“也是,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慢慢来。”   --   江盼二人回到家,林萍萍已经做好饭。   简单吃过饭,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   东西都做过一遍,再准备就轻车熟路。   装酸梅汤的桶就那么大,酸梅汤没法多加,就按昨天的量。   珍珠圆子可以多做点,这个小孩姑娘都爱吃,还有专门要一竹筒珍珠圆子的,江盼打算多做点,明天一竹筒卖二十文!   冷串得多准备,鸡三只,猪下水也多买两斤,时远归给的腊肉也多放点,这些都准备好明天早上煮。   再就是素菜也加量,好在昨天摘的多,今天不用再去摘一趟,清洗完就开始串菜。   竹筒得多带点。   今天全部带了二百个竹筒,最后不太够,冷串只能不要竹筒二十文送一串,三十文送二串,依次类推往出去卖。   看样子明天回来就得再去砍竹子,做竹筒。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林进宝打算回去了。   江盼将一个篮子递给他:“这里面有一盆冷串,荤素都有,没有串签子。虽是边角料,但东西不差,味道都一样;还有一壶酸梅汤,你带回家去吧。”   林进宝见天的给他干活,虽然他打算庙会结束一起给他结算工钱,但这几天林进宝在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让带点东西回去,多少能堵一下赵桂芳的嘴。   林进宝沉默片刻,接过篮子,也没多说什么:“成,我明早还是今天这个点过来。”   林进宝回到家,家里正在吃晚饭。   今天都去逛庙会了,回来的晚,吃的就晚。   看这几天神出鬼没的人这个点回来,林秀阴阳怪气道:“哟,还知道回来啊,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惜了,你说不吃这个家的饭,就没准备你的份儿。”   林秀那晚也醒了,听到了林进宝和她娘的争吵。对这个哥哥也是有气的。   这会捡着机会可不就开始嘲讽。   孙巧巧尴尬,晚饭是她做的。   自从上次林进宝跟赵桂芳吵完架后,就是晚上回来睡个觉,白天都是不见人的。   有好几次她准备了吃的,结果林进宝没有来,反倒被林秀知道后冷嘲热讽几次,后面就不好多做。   只是没想到林进宝今天这个点会回来。   孙巧巧起身,让林进宝坐:“进宝你先坐着吃点菜,嫂子去给你煮碗面。”   林秀嗤笑:“呵,二嫂你就省省吧,人家天天跟着江盼吃肉,可看不上咱们家这些清汤刮水。”   一桌子人脸色不尽相同。   林家二老是不咋关心江盼几个的,这会听江盼家天天吃肉,除了觉得花钱大手大脚也没多大感受。   林二柱是那晚知道赵桂芳和儿子吵架的,想到这些年确实对林进宝忽视良多,一时有些愧疚。   只是他也没法子多说什么,只能跟以往一样沉默。   赵桂芳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的。反倒觉得林进宝这几天是在跟她赌气,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林进宝就不应该反驳自己。   这会儿看林进宝从进来都不看她一眼,更是越发不快。   林钱来是不满自己媳妇多事,有些责怪的看了眼孙巧巧。   林进宝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觉得很讽刺。这个家里唯一关心他有没有吃饭的,竟然是二嫂这个嫁进来的人。   他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孙巧巧,语气淡淡:“二嫂不用忙了,你坐着吃吧,我吃过了。这是江盼让带回来的,里面的菜可以直接吃,还有一壶酸梅汤,你们喝了吧。”   说着不再理会众人,打算回屋。   谁知林秀见林进宝对她彻底无视,直接破防:“成天跟着江盼混日子,看你们能混多久。天天好吃好喝的,等把分家得来的那点东西挥霍完,可别再来求我们家。”   林进宝真觉得林秀已经没救了。   他停下回屋的脚步,怜悯的看着林秀:“别再用你那些浅薄的见识揣测他人,只有你见天的混吃等死。人家萍萍都知道自己做花环拿出去卖钱。”   “你又做了什么?除了搬弄是非,东家长西家短,你还会什么?”   “还有,你看不上的江盼,我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做的,人家靠着这些东西光今天的进账就不少于一千文。你还在这儿做着人家求到你头上的美梦,等下辈子吧。”   说完,也不看众人的脸色,直接回屋。   林秀脸一阵红一阵白,又碍于林家二老在不好直接发火,憋的眼睛都红了,好不委屈。   众人一时沉默。   孙巧巧看着篮子里的东西,不知该怎么处理。   试探着问赵桂芳:“娘,这东西……”   “放桌子上吃吧。”说话的是林老头。   孙巧巧得到答复,将冷串放到桌子中间,然后从厨房拿了几个小粗陶碗,一人倒了一碗。   林老头怀里的林喜抢先喝了一口,还不到两岁的娃,说话带着一股子奶气:“好喝,爷爷喝,喝。”   林老头:“好,好,喜喜知道孝顺爷爷了,爷爷喝。”   林老头喝了口酸梅汤,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结果一口下去就沉默了。   然后他又夹了一筷子冷串吃。   众人都看林老头的反应,林老头吃完等了半响又喝了一口酸梅汤。   不确定的问孙巧巧:“进宝刚刚说,这是江盼做的?”   “是。”   又问:“说光今天一天进项就不少于一千文?”   孙巧巧也是不可置信,不过她还是回答:“进宝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下林老头沉默的时间更久。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赵桂芳道:“老二家的,你回头有时间了也上江盼屋头瞧瞧,虽说分了家,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二婶儿。他们也没有种菜,你去的时候把家里的菜带一蓝吧。”   林老头一说,赵桂芳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也正好想知道江盼他们的情况,于是顺着应下:“知道了,爹。”   林老头又看向林秀。   林秀正在嘴不停的吃冷串,冷不防被林老头这么一看,吓得立马坐直。   “爷爷,怎么了?”林秀问的有点心虚。   林老头:“庙会还有五天才结束,你明天也看看做点什么东西拿出去试着卖。”   林秀:“……”   “知道了。”   林老头:“吃饭吧,都尝尝江盼的手艺。”   这天晚上睡觉时,林老太问林老头:“老头子,你今天让赵桂芳去江盼家是什么意思?”   林老头闭着眼老神在在地答:“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林老太不说话了,有点堵。   过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问:“好不容易摆脱那几个累赘,干啥又要来往?”   林老头:“你懂个什么!”   想想自己这媳妇,从来都是大小事不分,只顾眼前利益;不过又想两人一起过了四五十年,终归是自己枕边人。   便耐着性子跟老林太解释:“进宝今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拿来的东西你也尝了,虽不知道江盼那小子怎么突然会这些,可就凭他一天有一两多银子的进项,就知他不是个省油的。”   “咱们家情况你也看到了,钱来书怕是读不出个什么名堂,农活干的马马虎虎。能干点活的进宝还跟他娘老子离了心,这家以后怕还是得指望江盼。”   林老太不服气:“可江盼毕竟跟咱们家没有血缘关系,都隔着姓呢。”   “无知!”林老头恨铁不成钢:“那江盼跟咱们没关系,不还有萍萍和安安吗?他们两个总姓林。你听我的总没错,要实在不待见江盼,就无视他,不许再说以前那些话。这样看来进宝反倒最聪明,你以后对进宝也好点。”   林老太还是不服气,不过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江盼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正在算今天的收入!    第27章 赚啦   林进宝走后, 收拾完东西,三兄妹就钻到江盼的屋子点着油灯开始算今日进项!   酸梅汤因容器受限,只卖了一百三十七杯, 一杯五文, 合六百八十五文;珍珠圆子做的少, 卖了九十份,一份一文, 合九十文;冷串荤菜大概有九十签, 一签五文,合四百五十文;素签二文的有一百二十签,一文的有一百五十签,合三百九十文。   酸梅汤和冷串全部加起来,今日收入为一千六百一十五文。   再算成本:   两只鸡共五十六文, 两斤猪下水共二十文, 做料汁的油盐酱醋加起来有个七十几文, 不过一次能做两天的量, 算起来今天成本是三十五文。   酸梅汤配料和硝石分了六天的量,今天用了一天成本是十八文。   再就是今天没花钱的, 芝麻,一斤差不多要四十八文,辣椒目前无价,腊肉和蔬菜都是时远归送的, 竹筒竹签是自己做的。   还有一个是要给林进宝的工钱,之前说的是一天十文, 现在江盼打算一天按二十文结。   这样算下来,今天看得见的成本有两百七十多文;但是看不见的成本也很多,比如时远归送的肉和菜, 竹筒竹签;最重要的还是他们全家加时远归的劳动力。   今天的成本全部按五百文算,收入一千六百一十五文,净得一千一百一十五文。   时下一千文能兑换一两银子,相当于今天净赚有一两多银子。   这可把三兄妹高兴坏了!   按一百文一串,共串了十五串,江盼放到家里放银子的盒子里。   下午在林长青家买鸡花掉八十四文,从今日收入里拿的,现在零钱就只剩三十一文。   江盼给林萍萍和林安安一人拿了五文,让买零食吃。剩余的二十一文装钱袋,随时用。   林萍萍不要,并她的五文一起给了林安安。   林萍萍:“哥,我不要,给安安吧。你忘啦,我今天也挣钱了!”   是啊,林萍萍也挣钱了。   林萍萍今天全部卖出去三十六条手链,共收入六十二文。   她自己留下十二文,把剩下的五十文给江盼。   “哥哥,这钱你存着,咱们家里用。”   江盼:“你给你自己存着,以后你和安安的零嘴就靠你了。”   林萍萍就收下了,想着等存多了一起给哥哥。   今天入账一两多,兄妹三人都很高兴。   一会儿觉得钱太好挣了。   一会儿又担心明天没人卖。   一会儿又希望接下来几天多卖点。   兄妹三人都在各自的胡思乱想中睡去。   --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今天江盼他们收拾的不慌不忙。起的比昨天晚,收拾完还比昨天早。   等林进宝过来吃了早饭,四人就前往庙会的地方摆摊。   包子摊老板来的最早,还是占的原来位置。   看到江盼一行几人,老远就打招呼:“这儿,这儿,给你们留了位置。”   因昨天卖的实在火爆,江盼他们刚到,就有人等在旁边准备买串串和酸梅汤了。   “我要五十文的,荤素老板你看着搭配。”   “我要一杯酸梅汤,可以多加点珍珠圆子吗?”   “素菜十串,荤菜五串,再来一杯酸梅汤,一起送到对面馄饨铺。”   经过昨天一天,江盼和林进宝配合默契,林进宝负责拿东西,江盼负责算钱收钱。   一上午忙忙碌碌,终于到中午饭点。   冷串准备的比昨天多,剩的还比较多;酸梅汤量跟昨天一样,到现在也就只剩个底。   江盼见这情况觉得只买一上午有点可惜,下午正是天热人多的时候,琢磨着晚上回去想办法多煮一桶。   正这么想着,前面来了一位客人,江盼一看昨天来过,于是笑着问:“嫂子,今天珍珠圆子有多准备,要来一份吗?”   眼前客人就是昨天想单独要一份珍珠圆子的,没想到江盼还记得她,有些惊讶,毕竟这一天人来人往的,这个摊子生意又好。   被人记住毕竟是一件开心的事,王娘子笑着道:“小兄弟你眼力真好,这都能认出我。”   江盼乐呵呵:“那肯定得记住啊,我回去还专门多做了点珍珠圆子,一上午都没敢多卖,就怕万一嫂子您今天又来跑空。”   “小兄弟真会说话。”王娘子被江盼哄的哈哈大笑:“你这一份打算怎么卖?”   江盼:“嫂子你也看到了,我这一小勺就一文钱,实在是材料难得,工序复杂。但既然您都来了两次,我怎么也得给您让一份。一竹筒您给二十文,不会让您吃亏。”   王娘子琢磨了一下比加到酸梅汤划算,实在是这个口感家里老人孩子都喜欢,而且颜色也太漂亮。   见江盼用来放珍珠圆子的大海碗里剩的也不多,就说:“你碗里这些连带碗,我五十文带走吧,多多少少的,小兄弟你就吃点亏。”   江盼看也没剩多少,顶多也就两竹筒,碗也不贵,便应下,用荷叶将碗盖严实,递给王娘子。   他又特意嘱咐:“嫂子,家里如果有牛乳或羊乳的话,加一起吃味道更好。用来跟米酒一起煮也行。就是老人孩子不可一次吃太多,怕不好消化。天气热,也不要放太久。”   “行,小兄弟你可真周到。”王娘子将铜钱递给江盼,又问:“我吃这个口感,有点像糯米,都糯叽叽的,只又不是糯米,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尤其是这颜色,真漂亮。”   江盼笑着摇头:“配料肯定不能跟您说,我就指着这个赚钱呢。不过庙会结束过几天我会去城安县摆摊,就在东市。嫂子要喜欢吃就多来照顾我生意,顺便帮我宣传下,我到时候给您多送点。”   “那行,过几天到东市找你。”   王娘子走后后面陆续又来了几个人,虽然冷串准备的比昨天多,但还是很早就卖完了。   今天有个插曲,对面卖烤串的丁熊富早上刚来没多久就给江盼又送了一把烤串,江盼尝过后就发现按着昨天他的法子改了。   他欣慰地想,听劝就行,能处!   粗略算了下今日进账能过两千文,开开心心回家。   --   后面又连着卖了四天。   期间江盼把酸梅汤多准备了一桶,冷串每天保持在四只鸡,三四百签素菜的量。   等庙会结束一算,江盼自己都吓了一跳。   进账竟然高达十两过一点银子,扣除成本和给林进宝的工钱,短短六天庙会竟然净赚七两三百六十一文!   这对江盼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只觉好不真实。   可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早起晚睡的,也值得!   家里分家时得的二两银子一直没动,几百文零钱这段时间做流动资金用了。   加上这几天挣的,存款全部有九两三百八十五文!   林萍萍将自己挣的钱数了七百文给江盼,凑够十两银子。   见江盼不想要,她便噘着嘴问:“哥,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挣的钱放一起不行吗?我自己留十几文就已经很多了!”   林安安嘴里吃着糖,声音含含糊糊:“一家人!”   江盼见此笑了:“好,那就放一起,凑够十两,等再攒点,咱们就买一辆骡子,做个骡车!”   林萍萍、林安安:“好!”   见江盼收下她的钱,林萍萍喜滋滋的。   这几天她总共挣了七百二十三文钱,给了哥哥七百文,自己还剩下二十三文。   她打算给她买个绢花,以前看林秀戴过,就是不知道钱够不够。   说起林秀,林萍萍依旧气呼呼:“哥,林秀也太过分了,竟然照着我的东西抄。”   “你后面应对的不是很好么,萍萍真棒!”   这个事情是庙会第三天发生的。   那天早上他们刚到前两天摆摊的位置,发现林秀常用的位置旁边已经有人,卖的东西还一样,就连荷花这些都是照着林萍萍的摊子摆的。   林进宝一看这还了得,就要上去理论。   结果发现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林秀!   气的林进宝说了林秀几句,让林秀去其他地方摆摊,谁知林秀非但不换位置,还理直气壮地说:“这地儿又不是她家开的,只需她在就不许我在,你到底是谁的哥哥?”   林进宝简直无语:“那你东西卖一样的就算了,摆放都一样的,你这不是存心找茬?”   林萍萍:“要你管,我乐意!”   说完还变本加厉,开始吆喝,一文钱一个。   林萍萍的一直是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   这下两个摊子放一起对比,东西都差不多,林萍萍的就卖不出去了。   小姑娘都被气哭了。   江盼见此鼓励她:“你看,这个摆放的东西,是哥哥想出来的对不对?你也可以想象一下摆成其他的样子呀,还可以每天都换换。而且你也不一定只卖手环,你还可以做成其他的卖。哭有什么用,发挥你聪明的小脑袋,好好想想。”   林萍萍还真的一点就透,有点子艺术气息在身上。   她找了几根不规则的老树枝,将上面的枝叶都去掉,只留枝干;然后给篮子里装几把杂草,将树枝干围绕着花篮边插上,再将茉莉花手环一个一个挂满干树枝枝头;最后将篮子放在荷叶上,周围随便丢几瓣荷花瓣。   这样摆出来竟别有一番风味。   还不止。   林萍萍本来就带了新鲜的茉莉花边卖边串,听了江盼的建议,她不仅将手环的样式改了,还做了挂在耳坠上的耳环,挂在腰间的吊环,还有戴在头上的小花朵。   这样一弄,没有降价,生意反倒变好了。   到了第二天,林秀又学林萍萍插树枝的方法,但是林萍萍又换了一种。   就这样,后面三天林萍萍一天换一个造型,林秀只能跟在后面学,生意当然没有林萍萍的好。   而且一到下午林萍萍就拎着篮子到处推销,生意很是不错。   为此,江盼狠狠的夸了一番林萍萍。   不怕孩子没想法,就怕孩子不去想啊!    第28章 雇人   挣了钱, 江盼先支付给林进宝共两百文工钱。   每天按二十算的,庙会六天一百二,其他剩余的算这段时间准备工作。   林进宝喜的跟什么似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要知道, 镇上做工的普通工人, 一个月也就挣个三四百文。他这就帮了这几天忙,还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就挣了两百文。   他简直开心死了, 甚至破天荒的对江盼喊了一声哥:“哥,我爱死你了,你真的太好了,真的给我这么多钱?都给我?你们还有赚吗?”   他虽然知道这几天收的钱多,但材料花费也不少啊, 就说那油, 就又去买过一次, 油坊的李婶子还暗暗打听江盼是不是挣的挺多, 不然怎么这么舍得用油?   更何况还有其他材料成本,这又给他二百文, 虽然他很想要,但是又怕江盼剩不了多少钱。   犹犹豫豫的。   江盼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敲了一下林进宝的脑壳:“说了给你就是真的给你,还能有假?”   林进宝一高兴就想原地跳, 被江盼破了一盆冷水:“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你娘前两天来过, 问我有没有给你开工钱,我担心说没有你回去又得闹,就说给你一天开十文, 你回去可别说漏嘴。”   林进宝瞬间泄气“啊”了一声:“那咋办啊?我娘肯定得让我上交,那我就只剩一百文了。”   江盼:“你傻啊,你就说只有这六天一天十文,然后每天给家里交五文,全部交三十文就行。”   林进宝有点担忧:“那行吗?你也知道我娘,钻到钱眼里的,是不会让我留一半的钱在身上。”   江盼早有对策,这会儿缓缓道:“那如果接下来,你每天都给她上交五文呢?你吃喝都在外面,她没道理不同意吧?毕竟林钱来读书还得花钱。”   “可是我哪里有钱能每天给她上交五文啊。”   江盼指了指自己。   林进宝惊地嘴巴大张:“你?哥,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好,你哪能每天给我五文让我拿回家去,我也不能不干活白要你钱啊。”   “不不不,每天还是给你二十文。”江盼看林进宝满脸的不可置信,说出他的打算:   “我打算以后去县城里摆摊,暂时就先卖酸梅汤和冷串。我一个人来往县城,不太方便,得需要一个人帮忙。萍萍和安安太小了,跟着我不放心。就想着你要愿意,开始给你一天按二十文,吃用算我的。等月底算过结余,再给你发奖金。当然,农忙的时候不用你。你可以考虑一下愿不……”   “愿意,愿意,我愿意。”林进宝不用考虑,直接打断江盼:“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我就跟着你混!”   江盼失笑:“好,那就先这么说好了。过几天咱们再去县城,我得先改造一下手推车。明天我买点猪肉,你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后天带你们去县城吃大酒楼!”   --   林进宝怀里揣着江盼给的两百文,只觉沉甸甸的,心是热的,走路都带劲儿了。   回到家,一家人都坐在院子里纳凉。   林秀一脸得意地对他挑眉,孙巧巧坐在一边做鞋子,脸色有点僵僵的。   看到林进宝回来,赵桂芳难得没有对他摆脸色,甚至还问他:“吃过饭了吗?”   林进宝:“嗯。”   面对林进宝的爱答不理,赵桂芳也不多恼,毕竟她的目的是钱,只要钱交给她就行。   于是问:“江盼说每日给你开了十文工钱,你给娘拿着吧,回头买点肉给你们改善伙食。”   林进宝知道不能很轻易给出去,这会儿便说:“你们想吃就去买呗,我又不吃。”   “你不吃那也得上交钱,这个家钱都是一起攒着的,又没分家,没攒私钱的道理。”   “那林秀交了吗?她这几天也挣了不少吧?”   林秀仰着鼻孔“哼”了一声嘚瑟道:“早交了,我可是挣了一百三十多文,只留了几文,剩下的全都交给娘了。”   反正她娘答应给她买布做新衣服,交就交,没钱还可以找她娘要。   “那你可真厉害,赚的可真多。”林进宝敷衍道。   这在林秀听来就有点阴阳怪气嫌她挣的少了,她还觉得她自己赚的挺多的。   毕竟她只卖早上一会儿,其他时间就跑去玩耍了,才不要跟林萍萍一样在太阳底下坐一天,晒得焦黑焦黑。   这会儿听林进宝似是嫌弃她挣的少,便问:“你又挣了多少,还嫌弃我?”   “我挣多少,娘不是去问过江盼嘛。”林进宝说着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三十文递给赵桂芳:“这是三十文,我上交的。”   赵桂芳一看才三十文,脸就拉了下来:“怎么才三十文,前几天没有算工钱?”   林进宝:“娘,我天天跟着人家吃喝,江盼这六天能给我每天十文就不错了,你还想之前的,之前江盼又没挣钱。”   赵桂芳一噎,又道:“那不是也有六十文吗,还剩的三十文呢?”   “我每天就给五文,剩下的我要自己留着。”   赵桂芳急了:“你留着干嘛,这个家钱都得上交,你要留就留个几文就行,多了你也没用。”   林进宝:“谁说我没用?我有用。再说,总不能一直我交钱,林钱来一分不交,还得花钱读书吧?我看他书也别读了,去镇上或城里找个活干。”   要不然以后生了孩子还得别人帮着养。   这句话是林进宝心里想的,顾忌他二嫂这话他不能说出来。   就这,也足以让赵桂芳震怒:“又扯你哥,让你做点什么就扯你哥,你怎么不跟你哥一样读书呢?”   “那也要你们愿意让我读啊,还不是你们不愿意。”   赵桂芳噎了下,语气讪讪:“先不说这个,秀秀都把钱都上交了,你必须全都上交。”   林进宝一看果然这样,还是江盼有法子。   便道:“江盼以后打算到县城继续摆摊,让我帮忙,管三顿饭,一天还是十文,我每天上交五文,农忙时我在家里干活。你要愿意就答应,要不愿意我就回绝了江盼,让他找其他人,相信一天十文有的是人干。”   赵桂芳不愿意,她都想要。   还想继续说,被坐在凳子上编竹篓一直没说过话的林老头拦住:“二柱家的,就按进宝说的来吧,上工的一天交五文,农忙时在家帮忙。”   赵桂芳觉得没有占到便宜,有点不得劲儿。   看到旁边纳鞋底的孙巧巧,眼睛一转,对林进宝说:“我那天去江盼家看他们在串菜,江盼要去县城里摆摊,就来不及串菜了吧?他肯定还要雇别人,与其找别人,不如让你二嫂去,你二嫂手脚麻利,干完家里的活再去帮江盼串菜也来得及,工钱就按你的来好了。”   林进宝简直被他娘震地无言以对:“干完家里的活再过去还想要一天的工钱?娘你这么会想咋不去考秀才?保准比林钱来容易考上。再说人江盼也没有说要招人,萍萍和安安就能串,我跟江盼从县城回来还能串,干嘛要多花冤枉钱找人,人家傻啊?”   林进宝真觉得他娘疯了,怎么好意思的!   赵桂芳被林进宝怼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半响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讪讪闭嘴。   林老头开口:“你娘说的对,找别人也是找,没得有自家人不用便宜了别人。进宝,你帮你二嫂去问问江盼。”   林老头的话林进宝还是能听进去一些,揉了把脸蔫蔫道:“那行吧,我明天问问。不过成不成或者工钱多少都得江盼说了算。还有,嫂子可愿意?”   孙巧巧赶忙抬头回:“愿意的,工钱多少都行。嫂子先谢谢你和江盼。”   孙巧巧是真觉得工钱多少都行,只要能让她出去透会气,别整天拘在家里。   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白眼。   尤其是这两天林秀挣了点钱,对她吆五喝六。   她林秀也不想想,要不是自己操持着家里的活计,她能有时间出去挣钱?   这会儿听到她婆婆让她出去帮江盼串菜挣钱,她真觉得她婆婆总算干了一件人事。   巴不得明天赶紧到来,江盼能答应雇她干活。   --   次日,林进宝久违的在家里吃了顿午饭。   这段时间吃惯了江盼做的,现在吃家里吃了十几年的饭,反倒觉得不适应。   人果然不能过的太好。   林进宝吃完午饭才去的江盼家,去的时候江盼正在院子里侍弄他的辣椒。   “还真的长出来了,怎么长的好好的又要移出去?”   江盼抬头看是林进宝,跟他解释:“这小格子只能培个辣椒苗。等发芽后就要移植,不然养分不够,现在不是种植辣椒的好季节,只能用心伺候;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就在后院种一片。”   林进宝点头,反正他也不懂,江盼咋说就咋来呗。   他帮着江盼做完剩下的活,浇了点水,然后去内院。   这时候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晚回去给家里说了以后跟着你在县城摆摊的事……”   江盼见他面露迟疑,以为他家里人不同意,便直接问:“你家里不同意?”   “不是的,不是的。”林进宝连连摆手:“是我娘让我帮二嫂问问,能不能让二嫂给你串菜,就是二嫂白天得先干完家里的活才能过来,工钱你看着给就行,如果你不打算要人也没关系,咱们两晚上回来串。”   江盼确实是打算再找个人帮忙。   萍萍和安安太小,加上家里的猪和鸡都是她们两个管,也挺累。   这会听林进宝提起孙巧巧,他便觉得很合适。   一来之前在林家,受了不少孙巧巧的照顾;再者,他看孙巧巧干活麻利,爱干净,又不是那种多事的人,就很满意。   不过,他可不信赵桂芳说工钱看着给的话。   “可以啊,我正打算找个人帮忙串菜,你这是帮了我大忙。”江盼肯定道:“只要二嫂自己愿意,就让她来,工钱我到时候跟她谈。”   林进宝连忙点头:“愿意的,我问过二嫂了。”   林进宝真怕江盼为难,只是他又看二嫂也想来,就想着问一下,这会儿听江盼同意,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明早咱们去县城买东西,你让二嫂明天晚上过来,我跟她说下工钱和要做的事儿。”   “嗯嗯,我今晚回去就说。”   江盼:“那你先在家陪萍萍和安安呆一会儿,我去找时远归,一起吃晚饭。”   这几天只有摘菜的时候匆匆见过两次时远归,都没多说几句话。   他真有点想他了!    第29章 浮生   江盼上次见时远归还是大前天, 他去摘菜的时候。   庙会这几天,时远归在问了江盼不需要他帮忙后就一直在家琢磨江盼描述的那种摇椅,加上他又忙着赚钱, 就没有怎么找时远归。   今天他穿过这片竹林, 明明已经走了无数遍, 现下偏偏生出些紧张之感。   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来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大黄狗吐着舌头趴在地上。   看见江盼只略微掀了下眼皮, 摇两下尾巴, 就继续趴着睡觉。   江盼:“……”   莫非他是狗不理?   江盼被自己逗笑,咧着嘴进去。   时远归正在院子里忙碌,一旁有一个已经成形的摇椅,地上还有很多竹节之类。听到背后声响,转过头。   看到江盼面带笑容地望着他, 时远归有一瞬间晃神。   明明才两三天没见, 怎地就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人还是那个人, 笑容还是那样温和, 只叫人心头甜的发涨。   时远归被感染,脸上一片明媚:“你来了。”   语气温和, 柔的不似时远归平时说的话。简单三个字,却透漏着只有他们两个才有的熟稔。   “嗯,我来了。”   说完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就这么笑着看向彼此。   眼神交汇, 空气泛着黏腻。   江盼莫名有点说不出的羞涩,正想移开视线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时远归先动了。   时远归眼神从江盼脸上移开,耳尖微微泛红,拳抵着嘴角轻咳一声道:“那个, 你说的摇椅我做出来了,不知道对不对,你要不要躺下试试看?”   “哦,好,好!”江盼也跟着移开视线,赶忙开口:“试试,要试试。”   说完才去看时远归做的摇椅。   江盼给时远归描述的是现代某宝很火的那种手工竹编摇椅,他说的时候也没想着时远归能还原。   这朝看到成品,简直惊喜。   时远归不仅还原,甚至有所超越。   椅身根据人的体型设计,弧度圆润流畅,靠近脖子的位置还有头枕颈护;脚踏能依据需求伸缩,坐垫上铺着细密软席,椅子下方是弧形能让椅子摇晃的设计。   最妙的是椅子后面弄了一个可收缩遮挡伞,撑起来能挡住人的上半身,就算在太阳底下躺着也不怕刺眼。   时远归让江盼躺上去试试。   江盼依言躺了上去,看时远归低头调节遮挡伞的角度,又蹲着调节脚踏,最后抓着他的脚放到脚踏上。   抬起头眼含期待地看向他。   像一只求表扬的大狗狗,江盼想。   他一时没忍住调侃了一句:“时爱妃,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爱妃”两个字被他说的含糊,时远归没听清,以为叫的是时大哥,笑着站起来倚在旁边道:“这算什么惊喜,都是根据你的描述而做,说起来还是你厉害,要不是你说,我竟从没想过椅子还能这样做。”   江盼在椅子上摇头:“不不不,还是时大哥厉害,能把我不甚清楚的描述做出来,还做的如此别致,真的很厉害。”   时远归被江盼夸的已经免疫,不过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他垂头看着躺在摇椅上的人,椅身微微晃动,阳光随着树荫洒下来布满全身,在脸上落下星星点点。   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看向他,全是真诚。   时远归垂在身侧的的双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轻掩江盼的眼睛:“别这么看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时远归的手落下来,江盼的眼前就黑了一片。   鼻尖传来陌生的气息,有竹子的冷冽和皂角的清香。   江盼心里开出了花朵,轻轻笑了起来。   时远归感觉到被他遮住的眼睛轻颤,睫毛在他手心舞动,整个人被烫的发麻。   他故作镇定地移开手,就对上江盼含笑的眼睛。   时远归再也站不住,掩饰性地从旁边拿了一把凳子,跟江盼并排坐在一起,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觉得这摇椅行不?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江盼见此便收起来了各种旖旎心思,认真道:“我觉得挺好,没有要改的。时大哥,你可以再做一把不?到时候咱两一人一把,躺在院子里纳凉,多惬意啊!”   “好。”时远归笑着应下,又问:“要不要给你家里也做两把?你用起来方便。”   江盼轻轻摇头:“不用了,萍萍安安躺不住,我在家又忙,没时间消遣。要是想放松,我就来你这儿。”   “好。”   “对了,时大哥,”江盼很好奇时远归怎么有这手艺:“你怎么会这个?我看家里竹制木制东西不少。”   时远归:“我小时候跟着村里的一个木匠学过一段时间,那个木匠一个人生活,我平时山里打的野物都会给他送点,一来二去的,他就交了我几手,是以,家里的家具都是我自己做。”   “那你怎么没考虑过用这个赚钱呢?”江盼真心觉得做这个比打猎好,安全,也挣的多。   时远归摇摇头,笑着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咱们村里就有木匠,手艺都是家里传下来的,一代一代;口口相传,客人就认准了他们。像我这样半路出家,没有师傅带着入门,很难找到买家。”   又道:“再说靠打猎也能维持生活,自由自在。”   江盼:“就是打猎太危险,也埋没了你这手艺。”   时远归听的心下动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意他打猎是否安全,一时没了言语。   江盼心中升起个想法,只是还得验证一下,这会儿先说起其他的:“对了,时大哥,这几天庙会我赚了有七八两银子,我觉得这个生意可做,打算过几天去县城摆摊。”   时远归听这个数字,一点都不惊讶,他就觉得江盼一定行:“可以啊,这不是你之前就打算好的吗?你去县城我跟你一起吧,你一个人路上不方便,我现在在家也没事,可以跟你一起。”   “我找了进宝帮我忙,跟我去县城。家里我打算我让我二嫂帮忙串串菜啥的。”   时远归见江盼拒绝了他,心里很是失落。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跟江盼呆一起,只要看见江盼就开心。   只是江盼好像不是那么需要他。   他觉得有点委屈。   时远归心里难受时,就听江盼又说:“不过时大哥,我还真有事要你帮忙。我打算改造一下我的小推车,你得帮我。”   时远归高兴了,他还是有用的,他就说江盼夸他的不全都是假话。   “可以啊,你打算怎么改造?”   江盼就给时远归描述,大概就是江盼在前世见到的那种网红摆摊推车,有轮子,车厢,台面,最好上面再弄个挡板,防止下雨落灰。   车厢和台面的设计就围绕他目前的生意来,酸梅汤和冷串。   因酸梅汤需要用硝石制冰的法子冰镇,所以江盼想的是将桶身掩盖在台面下,台面照着酸梅汤桶的大小留个开口,盖上盖。   至于冷串的那一侧,台面可以底一点,将装冷串的盆放在台面上卖。   至于车厢里面,就放置东西。   还要考虑的是怎么能将东西固定,不然从林家村到县城一个多时辰的路,还没卖呢就全潵完了,那不行。   大大小小给说了一推,时远归仔细听完,觉得能做,但还得试验一二,便说:“应是能做,就是得等五六日。”   江盼:“那太好了,时大哥你要啥材料就说,我来找。”   “不用,我先看着做,缺什么咱们再商量。”   “那时大哥,我给你多少钱?我该给你银钱的,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不能叫你白白帮忙。”   时远归拒绝:“不要你钱。江盼,我帮你只是我想帮你,并不是想从你这图谋什么,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个。”   江盼感动,江盼难受。   他对时远归并不是无所图谋啊,他图他这个人啊,他心思可脏了啊,嘤。   不过时远归不要钱,江盼也不再坚持。   他打算过段时间给时远归送个礼物。   “行,那就听你的,不谈钱了。”   两人相视而笑。   --   和时远归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眼见着到下午,江盼邀请时远归去他家吃饭:“时大哥,今晚去我家吃饭,我专门过来喊你的,庆祝我开张大吉。”   “好。”时远归笑着应下,他也馋江盼做的饭。   两人出来时,又摘了几把菜,时远归的菜园子都快被他薅光了。   时远归拎着菜,江盼走在旁边,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时大哥,我家菜园子菜还没长大不能吃,你家的又快被我用完了。我以后用菜量肯定大,在我的菜园子能用前,你家的就先留着咱们自己吃,用来做生意的我找村人买,你觉得咋样?”   时远归没意见:“都听你的,收菜我帮不上你,其他有需要的你就跟我说。”   “你给我改造车已经帮了我大忙,剩下的我自己来,有需要会找你的。”   “好。”   说着两人回到家,准备晚上吃食。   江盼让时远归在家等着,他和林进宝去买肉,顺便说收菜的事。    第30章 吃喝   江盼和林进宝先到张屠户家买肉。   三斤排骨, 两斤五花肉,一斤猪大肠,一下子给出去一百零六文。   张屠户两口子见江盼买的多, 还以为是要做吃食卖, 随口问道:“江盼你这是又打算做啥吃食卖?不过这庙会都已结束, 你是打算去镇子上还是去县城啊?”   江盼把钱递给张娘子,接过肉装在篮子里, 这才道:“打算去县城里摆摊, 不过得过几天,还卖酸梅汤和冷串。婶子你家的猪耳朵和猪大肠可得给我留点。”   “行,你什么时候要提前说好,就给你留着。”张娘子应下,指着篮子问:“那你今天卖这么多肉是要……?”   “这个是我们打算自己吃, 忙了这一阵子, 做点好吃的, 也算是改善下伙食。”   张娘子语气夸张:“乖乖, 一下子买这么多,可不单是改善伙食。看来你这几天庙会没少挣啊。”   江盼笑笑。   张娘子见江盼笑, 就知道挣的不少。   从江盼家搬过来的那天,她就一直担心这三小孩。都跟她家世忠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自立门户。   刚来那天见江盼病恹恹的,其他两个也都面黄肌瘦, 她真怕这三个孩子有个什么不好,平时便借着送菜瞧上一瞧。   不过这会儿看江盼, 倒是变了很多,气色好了,眼睛也更亮, 人看着没有之前那么瘦弱,路上遇见两小的,也都跟以前不一样,长了肉倒是其次,主要是精气神儿变了许多,有生气。   知道江盼庙会赚的多,说不羡慕是假的,不过她也不眼馋,一来是家里男人做屠户赚的未必比江盼少,再则也是欣慰。   三个孩子不容易。   于是便笑着说:“这样挺好的,有个养活家里的营生,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又道:“那你去县里卖冷串,家里菜可够?不够就上婶子家自己摘,院子里菜多。”   “正要跟婶子说这事。”江盼笑着接道:“我做这小摊,用菜也不少。婶子家菜要是有多的,就卖我一些可好?”   “怎能要你的钱?都是自家种的,不值什么,你想要就来自己摘……”   江盼打断她:“婶子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您一直都挺照顾我们兄妹几个,若是我们自己吃,我就厚着脸皮上门找婶子讨了。”   “只我是拿去卖钱的,而且以后用量肯定不少,就想着找婶子卖点。太贵我也出不起,就绿叶蔬菜五文一斤,根茎类蔬菜三文一斤。只是需要您送上门给我二嫂,头天晚上我会告诉婶子大概需要多少,您按着量摘,您觉得怎么样?”   张娘子觉得太贵了,就是拿到县城卖也就这个价,也不一定能卖出去:“这价格太高了,不能要你这么高。”   江盼:“就按这个价格,如果婶子有干木耳和干香菇的话,我们也收,一斤都按十五文来,只品质需得不错。”   “行,干木耳和干香菇有,不多。不够我再找村人给你收,质量我给你看着,不会出问题。”   江盼觉得张娘子上道,这就已经掌握经销商的思路了。   他也不在意张娘子会不会赚差价,主要是节省他的时间,也免了跟村人打交道,不然收了这家那家不收,都是麻烦事儿。   这会儿有张娘子在中间周旋,双赢,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暗示张娘子:“婶子,那这样好了,以后我要用到蔬菜这些,我都找你收,你不够再找其他人收,价格你自己定。我从你这儿收的价格就按之前说的,除了质量要好,其他的我一概不管,咋样?”   “那婶子先谢谢你了,质量你放心,保证给你弄的干干净净的。”   张娘子也是通透的,知道这是江盼给她让利,她从别处收的菜低个一文两文,肯定也有很多村人愿意,毕竟去一趟县城也不容易,还得花钱。   她是知感恩的,知道是江盼照顾她们,接下这事儿就想给江盼弄的漂漂亮亮的。   这时,江盼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竹筒递给张娘子:“我还需要这种竹筒,我看婶子家世强哥和世忠在家,不如帮我做竹筒,大小就按这个来,一文钱十个,我目前一天收三百个,后期量还会增加。”   一文钱十个,一天三百个就是三十文。   做三百个竹筒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山上竹子多的很,都不要啥成本,就花点时间和力气,这么好的事张娘子自是无有不应。   不过江盼还是得把话说在前头:“婶子,既然是谈长久生意,丑话我也就说在前头;只要我生意不停,竹筒就会一直收。但是有一点,竹筒需得和我给的这个一样,有虫洞和缺口的,或者脏脏的,竹膜洗不干净的,我都不收。”   张娘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肯定按你的要求来。”   事情谈完,江盼和林进宝告辞,走之前张屠户又割了一块儿瘦肉给江盼。   江盼也没有推辞,收下道过谢就告辞了。   他们走后,张娘子和张屠户面面相觑片刻。   张屠户:“这是报答咱们呢,只这收蔬菜和做竹筒,咱们家就能多不少进项。”   张娘子:“是啊,是个知恩图报的。谁想到当初的一点怜悯,竟有这等收获。”   两口子心里都打定主意以后多做好事儿,少做坏事儿。   --   从张家出来,林进宝忍不住问江盼:“竹筒真要让他们家做啊,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晚上回来可以自己做,没必要多花那笔钱。”   “也不是多花钱,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忙,我还有其他打算,这些琐碎又占用时间的事,就交给别人做,性价比更高。”   林进宝不懂什么是性价比,就是觉得这钱花的冤枉:“但一文钱十个是不是不太划算啊,竹子又不要钱,竹筒做起来也快。”   江盼担心林进宝一想一天要三百个竹筒就是三十文,比自己工钱还高,想跑去做竹子。   便跟说起他的打算:“你不要觉得做竹筒赚的多,就想去做竹筒。先不说我到时候还打算给你奖金,我还想让你跟着我学点东西,等以后你自己支撑起一个摊子,不比天天砍竹子好?”   林进宝:“我没有这样想,没想砍竹子,我是想跟着你的。我只是觉得你挣钱不容易,这个钱花的冤枉。实在不行找爷爷和我爹做这个,他们和我娘不一样,反正在家里也没事,他们不用给钱……”   “进宝,”江盼打断他:“先不说不给钱你娘知道了会咋样,就是你娘答应,我也不愿意。我情愿花钱做这个事,也不愿跟所谓的亲人搅合在一起。”   “你和二嫂自不必说,我信你们的人品,再加上我跟你们也是要谈钱的。至于你家其他人,就还是各自安好吧。”   想了想又道:“你也记好了,能用钱解决的事,都尽量别扯关系。除非你对对方有除了钱意外的图谋。”   这跟林进宝以往的认知不一样。   在村子里,有点什么都是亲戚之间互相帮衬,从没有听说过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扯关系之类的话。   江盼看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就知道这观点对他冲击不小。   也能理解,毕竟从小到大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所接受的所看到的都是亲戚间的各种往来,一时不能接受这么前沿的观点也正常。   江盼不管他现在如何纠结,想通后能接受一二也不枉他耐心教他。   更何况他以后还打算跟林进宝长期合作,合作伙伴理念不和怎么能行?   让林进宝早点适应和接受他的观点,是很有必要滴!   --   回到家,林进宝脸色实在不好看,时远归都忍不住问:“出去一趟,他这是咋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江盼:“别管他,小孩子,三观碎了在重塑中。”   时远归:“……”   你也就比他大一岁好不好,还小孩子,人家个头都比你高。   还有,三观是什么?   江盼怎么时不时说一些听不懂的词,奇奇怪怪的。   奇奇怪怪的江盼开始准备晚餐。   今天做大餐,犒劳自己!   三斤排骨,分别做成糖醋排骨和蒜香排骨。糖醋排骨味道酸酸甜甜,肉质鲜美,色泽红亮油润;吃起来外脆里嫩,舒爽滑口;蒜香排骨质嫩味美,蒜香浓郁,让人垂涎欲滴。   二斤五花肉都做成了红烧肉,红艳艳油亮亮的红烧肉入口即化,口感微甜,肥而不腻。   一斤肥肠加尖椒爆炒,辣味十足,鲜香四溢。   张屠户送的瘦肉跺成肉沫,跟萍萍买回来的豆腐一起,做一盘麻辣浓郁、肉香味儿十足的麻婆豆腐,简直是下饭神器。   再来个番茄鸡蛋汤,凉拌四季豆。   一桌子七个菜有五个是硬菜,有汤有素,再加一盆白花花的大米饭,简直堪比过年。   林安安:“哇!”   林进宝:“哇嗷!”   江盼给每个人倒一杯提前准备好的酸梅汤,站着举杯:“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累了这么久,吃一顿好的,敬自己,也敬大家,干杯。”   时远归:“干杯。”   其他几人:“干杯!”   人生大事,吃喝二字。   开动!    第31章 逛吃   一桌子饭, 吃的干干净净,大家又满足又惬意。   林萍萍:“哥,你做的饭好好吃。你以后要教我, 我也要学做饭!”   林安安:“太好吃啦, 跟过年一样。”   林进宝:“真想天天吃。”   “行, 谁想学都教,只要你们喜欢做饭。要是不喜欢做饭, 就还是别学了。”江盼坐在凳子上, 跟没骨头一样靠着时远归。   时远归:“那我也学吧。”   江盼直起身子好奇道:“时大哥,你也喜欢做饭?”   其实不用学啊,他以后可以做给他吃啊,他挺喜欢做饭的。   “主要是每次都是你做饭,等我学会了, 你就可以休息。”时远归微微低头看着江盼。   江盼感动, 心里暖暖的。   虽然他是挺喜欢做饭, 但被人惦记着, 就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于是他说:“好,以后我教你做饭。”   对面的林进宝看着他两一笑一说, 明明也没说啥话,就觉得不太得劲儿,怎么有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林进宝搓了下胳膊。   林安安:“进宝哥,你冷吗?”   他觉得不冷啊, 这天不是还挺暖的嘛,怎么进宝哥看着像有点冷的样子?   林安安小小的脑瓜子想不明白。   江盼听林安安这样问, 见天也擦黑,就说:“那大家今天就散了吧,明天早上过来吃早饭, 然后再去县城。”   江盼送林进宝和时远归出门。   林进宝一个人回家,都下缓坡了,就看江盼和时远归还站着没走。   他有点搞不懂这两人,离得这么近,还要送?   而且明早不是就能见了吗?搞不懂。   搞不懂的林进宝开开心心的回家,心里想着果然还是肉好吃啊!   站着没走的时远归和江盼这会儿正说着话。   时远归:“明天县城我就不去了,你带他们好好玩。”   “为什么啊,你不想跟我们一起?”   “没有不想和你们一起,只是明天你带你弟弟妹妹好好玩玩,我在家研究你说的手推车,早点做出来,你早点用。”   江盼执拗地道:“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我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悦,和你一起庆祝。时大哥,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吗?”   时远归看到江盼在夜幕下发亮的双眼,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持。   面对这样的江盼,时远归说不出拒绝的话。   或者说,时远归从一开始就不会拒绝江盼任何事。   于是他听见自己说:“好。”   江盼就笑开了,他面对时远归,倒退着走了几步。   时远归怕他摔倒,连忙跟上。   江盼:“时大哥,我真的好开心。我来这儿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没想到自己能挣到钱,也没想到能把弟弟妹妹们养好,更没想能遇上你。真的,我可开心了。”   时远归以为江盼说的“来这儿后”是指搬来这里后。   “你来这里后,我也挺开心的。你能跟我分享你的成功,你的喜悦,我更开心。”时远归肯定道:“江盼,你会越来越好的,也一定每天都会比现在开心,因为你本身就很好。”   --   第二天,江盼一行五人吃过早饭,便一路向北,去逛县城!   一个时辰后,几人到了城门口。江盼给官兵交了了五文进城费,带着大家进去。   除了时远归和江盼,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来城安县。   从进了城门,就一路不停的“哇”“哇”“哇”!   江盼真是好笑又心酸。   所以他今天是无敌好哥哥,看上什么了,都买买买!   不过林进宝几个都是懂事的孩子,看到啥都说不要,明明有时候眼睛都移不开。   江盼便做主给他们买。   逛完东街早市,除了吃到不少平时没吃过的小吃,每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林安安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风车,脸上都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看时间还早,又刚吃过东西不饿,江盼便带着他们去采购。   先去了百草堂,配了许多酸梅汤配料,又买了些硝石,大概能用一个月的量。江盼付了钱,时远归很自然的接过放在背篓里。   出了百草堂,再去布行。   江盼打算给家里每人都做一身衣服,贵的布买不起,就买便宜的麻布,再买一匹棉布,做里衣。   衣服时远归和林进宝死活不要,江盼也就不再坚持,只买了他们三兄妹的,他们身上可都是补丁啊!   挑完布,江盼喊住掌柜:“掌柜,这里有没有绢花卖?”   其他几人:“!!!”   林进宝立马尖叫:“江盼,你有情况,你要绢花干嘛?说,是打算偷偷送给谁?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不过你还小,还不到十七,现在说亲有点早了吧?”   时远归也看了过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江盼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进宝,你说这成天都想啥呢,难道我就不能送萍萍吗?”心上人就在旁边站着呢,可不要污他清白啊。   林萍萍听绢花是给自己的,有点不可思议:“哥,真的是给我的?”   她没想到她哥会给她买绢花,她以为她哥想不到这儿,她还打算用自己的钱买来着。   “咱们家就只有你能戴绢花,除了你还会是给谁的。”说着,看掌柜将装绢花的匣子拿了出来,就推了下林萍萍:“快去挑吧,喜欢什么样的自己挑,哥哥给你买。”   林萍萍红着脸看匣子里的绢花,每一样都好漂亮啊。   问了掌柜的价格,她挑了两对最便宜的,便不肯再挑。   江盼又给她拿了两对五文的,两对八文的。   林萍萍要拒绝,江盼就劝她:“多拿点,下次来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换着戴。”   说完,让掌柜算钱,三匹麻布一批棉布加八对绢花全部一千一百二十八文,江盼痛快付钱。   还行,能接受!   接着几人去杂货店,买糖。   杂货店老板认出江盼,还问了下上次买走的辣椒咋样了,有没有种出来?江盼回,长势喜人。   杂货店老板不太信,不过还是笑着说挺好。   买完糖,几人又去钱庄兑换银子。   这次出门的时候家里只留了二两原来的碎银,其他的铜钱都带着。   时下钱庄兑换银子是一千文铜钱兑一两银子,江盼兑换了整一个五两的银锭子,留几十文铜钱,剩下的都兑换成碎银,这样好携带。   从钱庄出来,时间不早了,早上吃的都差不多消化了,肚子都有点饿,就打算去吃大酒楼!   --   城安县最大的酒楼有两家,一家是时远归之前卖野物的醉春楼,另外一家是香满楼,都开在十字街头,面对面。   江盼当然带他们去香满楼啦!   几人穿着格格不入的衣服走进大堂,引得一楼的客人都停下筷子观看。   时远归还好点,其他三人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林进宝甚至暗戳戳地扯扯江盼的衣袖:“我们就这么进来真的可以吗?会被赶出去不?”   林萍萍也小声问:“哥,会不会很贵啊,咱们银子够吗?要不不吃了吧。”   江盼无奈。   以后有机会还是得让几个小孩多见见世面。   他前世第一次跟大学同学去某巴克,身上揣着三百元,还怕不够买一杯咖啡,进了店里畏畏缩缩的。   虽然他爸妈有钱,可跟从小被放养在乡下的他有什么关系?   他都是上了高中才到县城的!   所以江盼很是懂林进宝几人的无措和担忧,他耐心安抚:“没事的,咱们花钱吃饭,不会被赶出去的,放心吧。”   像是应证江盼说的,店里伙计笑呵呵的过来招呼,一点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客官里面请,几位?一楼客满,给几位安排在二楼可好?”   江盼笑着回道:“你好,我们五位,就在二楼吧。”   “好嘞,客官请跟我上楼。”伙计让江盼几人先上楼梯,他紧随其后。   到了楼上后,人也不少,可见这家酒楼生意火爆。   伙计将江盼几人带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几位坐这里吧,靠着窗户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吵是吵了点儿,可风吹进来凉快。”   江盼觉得这位伙计是个妙人,瞧这多会说话!   让林萍萍和林安安坐里面靠窗的位置,林进宝坐一边,时远归让江盼挨着林萍萍坐,他坐靠走道的位置。   坐下后,伙计周到的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水:“先喝点茶,我给几位介绍一下咱们酒楼的特色菜。”   见江盼点头,伙计开始唱菜名,一长串。   江盼问其他人有啥想吃的,其他人都摇头。   他就让伙计推荐,伙计也不客气:“咱们香满楼的鱼生那是一绝,您可得尝尝。还有香酥鸭子,东坡肉,糖醋鱼,板栗烧野鸡,都是不错的荤菜。”   江盼想了想,点菜:“就来一份鱼生,一份板栗烧野鸡,再要一份蒜泥白肉,一份冰糖百合马蹄羹,再来一笼包子。”   伙计听江盼点的菜,暗暗吃惊,觉得江盼有两把刷子。   记下菜名,让他们稍等,就下去了。   江盼点菜,林进宝几人听的咂舌,这会儿没有外人,林进宝就问:“点的都是肉菜,这得多少钱,会很贵吧?”   林安安:“要是钱不够咋办?”   江盼故意逗他:“钱不够就把安安留下来抵债,好不好呀?”   林安安瘪嘴:“不要,哥哥不要把安安留下抵债,我们别吃了,回去吧。”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倒是松快了起来。   林安安见其他人笑,这才知道哥哥是故意逗他,于是也嘿嘿笑了。   没一会儿,菜端上桌。   江盼让大家吃,他自己挨个儿尝了一遍。   除了鱼生外,江盼觉得其他的都挺一般,主要也是受限于调味料和烹饪技术。不过鱼生倒是真不错,尝不出一点腥味儿,很甜美,也很鲜嫩,而且厨师刀功了得,鱼片片的薄薄的,晶莹剔透,吃进去都尝不到鱼骨。   吃了一会儿,一个厨师摸样的人端着一碟糕点过来,放到安安面前。   笑道:“几位客官吃的可好?我是咱们酒楼的厨师,味道有什么不满的,诸位可跟我提一下,以后我们会改进。”   江盼:“!!!”   嚯,这店不错啊,伙计服务态度周到,不照人下菜碟,又懂得推销产品,厨师还会询问顾客意见,怪不得人这么多。   安安和萍萍没吃过点心,这会儿看到桌上精美的糕点,有点馋,但哥哥没有发话也不敢动手,都望着江盼。   江盼点头让他们吃。   “多谢师傅送的糕点,大家吃的很满意,味道很好。尤其是鱼生,鲜嫩爽口,不见一丝腥味儿,不亏是贵店招牌。”   厨师被夸很是得意,便不再谦虚:“其他的菜我不敢说,单就这鱼生,整个城安县我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不过其他菜呢,诸位也可以提提意见,我们好改进一二。”厨师也是真心询问,只有满足顾客口味,生意才能做的长久。   江盼见厨师问的真诚,又吃了人家的糕点,就想着做个好事。   想了想道:“其他菜味道我不好评价,没有吃过其他酒楼也就没有对比。不过我曾有幸在一本食谱上看到烤鸭的另一种做法,光看描述,就让人垂涎三尺。”   “似是将鸭子从内腌制入味儿,在外表刷上蜂蜜或糖浆,用烤炉烤的表皮金黄酥脆,再用刀片成薄片,沾细糖,配上黄瓜丝,葱丝等,用薄饼卷食。师傅若有兴趣,可尝试一二。”   厨师朝江盼行了一礼:“多谢贵客,来日若能做出此等美食,必请贵客一尝,还请贵客留下姓名。”   “叫我江盼就行。”   吃完饭,几人先去外面等着,江盼在柜台结账。   掌柜推拒,并拿出一个食盒递给江盼:“我们大师傅交代了,贵客免单,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望贵客不要推辞。”   江盼挑眉,这厨师真不错,没想到一道食谱能换个免单。   江盼不觉得亏,他只是借用别人的智慧,若这个厨师真能做出北京烤鸭,那也是他对这个时代的贡献嘛!   主要是他自己确实挺怀念那个味道,咳。   如果厨师真能做出来,对他们酒楼也好,顾客的口味也能得到丰富和满足,简直是多赢嘛!   希望厨师早日成功。   几人在外面等着,就见江盼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出来。   林萍萍:“哥,你又买啥了?咱吃饭花了多少钱?”   江盼:“吃饭没花钱,这食盒是厨师送的。”   打开一看,食盒里面装着几款糕点,精致可爱。   林进宝、林萍萍、林安安吃惊:“啊!!!为什么啊?”   时远归:“你们哥给的那张食方,可不止这一顿饭,行了,回吧。”   果然还是时远归懂他,不亏是他江盼看上的男人!    第32章 生意   当天晚上刚吃过饭, 孙巧巧和赵桂芳就来了。   江盼没有请他们进屋,堂屋有一半是他在睡觉,不合适让外人进去。   几人围着院子里石桌坐下, 寒暄几句后, 赵桂芳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对江盼道:“打小婶子就知道你是个出息, 听话又懂事,果不其然, 现在生意做起来了, 也知道帮衬家里人。”   江盼不理会赵桂芳的打算,他用林进宝和孙巧巧,只是单纯觉得这两个人好,可跟她赵桂芳没关系。   他可一直没有忘记赵桂芳想把萍萍和安安送出去,还占了他们家的地。十亩地加两间房只给了二两多银子。   当初没有办法, 形势比人强, 只能妥协。   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求不到林家什么。如果赵桂芳不再作妖, 大家就进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过,如果赵桂芳还有其他图谋, 那他也是不怕的。   江盼没接赵桂芳说帮衬家里人的话,也不多绕弯子,直接道:“进宝跟我说了,让二嫂来帮我干活是没问题的, 可以来的晚一点,只要活干的好。”   “我先说一下我的要求, 听完能接受,咱们再谈后面的,要是不能接受, 就算了。”   “先说来这边要干的活,一个是洗菜串菜和清理肉,菜怎么串,萍萍会跟你说一遍;再一个就是检查收的菜和竹筒,要是收的菜不好,竹筒不干净有虫洞这些的都不要。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做的东西一定要干净,不能马虎;二是要备足我第二天的用量,要是来的晚做不完,就不行。”   “萍萍到时候会有其他事情要忙,教会你串菜后,这些都只有你一个人做。二嫂你看看能接受不?”   萍萍已经学会做阿达子,以后这个就交给萍萍做。既然花钱找人,洗菜串菜的活萍萍就不再帮忙。   听完江盼说的,孙巧巧刚要答应,赵桂芳就抢先问:“盼哥儿你还收菜和竹筒啊,咱们自家院子里有菜,就直接用自家的算了。至于竹筒让你二叔和你爷爷帮你做,何必便宜外人。”   江盼笑着问赵桂芳:“二婶的意思是家里的菜我可以随便拿不给钱?那就先多谢二婶。”   赵桂芳一噎,讪讪道:“婶子不是那个意思,婶子的意思是你既然要花钱从外面收菜,就收自家的呗,自家的钱何必让外人挣。”   江盼好笑:“婶子也说了是自家,用自家的菜还花啥钱啊,对不对?”   那怎么行!哪能白用,不给钱肯定不行啊。   赵桂芳张嘴想急着解释,江盼不给她机会:“收菜和竹筒的事我已经交给张屠户娘子,要是婶子家菜有多的,可以问问张娘子收不收,我一概不管。”   赵桂芳张开的嘴巴又闭上,心里憋屈,觉得江盼不顾念亲情,这么好的事竟然让外人做。还有进宝,他肯定早知道这个事,也不知道给家里通个气,劝劝江盼。   狠狠瞪了一眼林进宝,都是白眼狼。   林进宝:瞪他干啥?   “那给你嫂的工钱呢?你给进宝一天十文,可不能亏待你嫂子啊。”赵桂芳又问。   江盼挑眉看向赵桂芳,似笑非笑:“婶子这话说的好笑,要是给二嫂的没有进宝多,倒像是我亏待了二嫂似的。进宝从天不亮就跟着我去县城,到晚上才回,忙碌一整天,要是给他的跟二嫂一样,婶子不觉得是亏待进宝么?”   孙巧巧连忙摆手:“不碍事的江盼,我只做半天,你少给我点就行,不用跟进宝一样。”   赵桂芳瞪了一眼孙巧巧,孙巧巧假装没看到。   “不过嘛,”江盼看着她两的眉眼官司,淡淡道:“只要二嫂将我说的活干好干完,工钱就按一天十文,算是感谢二嫂之前对我的照顾。”   孙巧巧有点感动,她觉得一天给她五文都行,村里人也没有天天拿工钱的。   “江盼,嫂子谢谢你,我会按你说的做的,你放心吧。”   赵桂芳眼睛转了转:“盼哥儿果然是记情的,巧巧啊,你可得好好做,知道吗?”   孙巧巧点点头:“知道了娘。”   “那这样,巧巧的工钱就直接给我,以后我帮她领。”   孙巧巧不可思议的抬头,嘴角蠕动。   江盼:“婶子,这可不行。帮我干活的是二嫂,工钱自然是结给二嫂,在我这儿干活没有代领工钱的说法。”   江盼就知道赵桂芳会来这一出。他之前本来想的是给孙巧巧一天十五文,对外就说是十文。结果看赵桂芳跟着,就不能再说十五文,不然林进宝的事会暴露。   算了,等月底一起给孙巧巧发奖金吧。   听江盼这么说,孙巧巧感激的看他一眼。   “那行吧。”赵桂芳不满道,不过想了下孙巧巧领了钱回家还是得上交,就没有再说什么。   事情谈好,江盼就不多留她两:“行了,这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婶子你们。等过两天,我让进宝通知,二嫂你再过来。”   --   如此,又过了几天,时远归送来江盼要的小吃车。   在江盼的要求上,时远归做了改进:车身加了扶手,推着方便;上面的挡板是用竹席做的,能拆卸,走路的时收起来,摆摊时候挂上去;车厢分了两部分,一半装酸梅汤,一半分了上下两层,上面放冷串,下面放杂物。   时远归还做了两把折叠小凳,就放在冷串的下面,平时站累了可以拿出来坐。   桌面也有改进,加了物品放置区和台面。这样,像勺子、细竹签等都有固定的位置。   将东西放进去试着推了下,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晃,固定做的非常好,再也不怕走路上潵出来了。   小推车看完后江盼很满意。   很满意的江盼想抱一下时远归。   时远归被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呆呆的,周身都被一种叫江盼的气息环绕。   情绪也被一个叫江盼的人左右。   他觉得自己有点病了。   不然怎么老是想到江盼,就连做梦也会梦到。   不过只抱了一下,江盼就松开了,后退两步。   摸着鼻子有点尴尬地道:“那个,我太激动了,时大哥,你做的这个太好了,我很喜欢。”   他太不矜持了啊啊啊啊,怎么能直接抱呢?不是说好了要含蓄,含蓄吗?   吓到时远归了怎么办?这些天的努力不白费了吗?   怎么就不知道克制呢?   时远归果然被吓到了吧?他都没反应了。   他轻轻拍了下时远归肩膀:“时大哥?”   时远归被江盼拍地一激灵,有点懊恼自己反应,脸上就崩地紧紧的:“哦,没事,你喜欢就好。”   江盼看时远归冷着脸,是从未对他有过的。   他心里有点忐忑,怕时远归这个保守的古代人接受不了他这么奔放的拥抱,内心惴惴不安,语气就透露着小心翼翼:“时大哥,你生气啦?我刚刚只是有点激动,情不自禁就抱了下你。”   说着,怕时远归不信,又胡乱解释:“就像对安安,对进宝,对,就是这样,对他们我有时候激动了也会抱一下,我这人就这样,不是故意对你不尊。”   “时大哥,你不要生我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时远归听江盼语无伦次的解释,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酸涩。   喜悦江盼这么在意他的感受,怕他不高兴就急忙解释;酸涩江盼的拥抱和亲密不单单是自己,就连林进宝都会被他这样对待。   又听他说以后不会这样对自己,嘴里发苦。   一时间五味陈杂,越发不知如何是好。   见江盼还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等他回答,好似只要他说声好,从此以后就会远着他,不会再亲近他。   看不得江盼这个样子,时远归只能将各种苦闷咽下,微微扯了下嘴角,哑着嗓子:“无碍,我不会对你生气的。”   半响又补充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听时远归这么说,江盼提着的心就放下大半。   不过他心里想着以后还是得注意分寸,别人还没追到,就给吓走。   那就得不偿失了。   --   小吃车已经做好,其他东西都是做熟的,材料也有,江盼就准备带着林进宝去县城摆摊。   考虑到庙会几天人比较多,县城摆摊客流可能没那么大,而且他们还得赶路。第一天江盼就只准备了一桶酸梅汤,冷串就按三只鸡的荤菜量,搭配着素菜准备。   此时已过七月中旬,天气还是很热,熟食放不住,江盼就还是第二天早起烫菜,用来降温的硝石装在小吃车厢内,到了地方后找点冷水,再往里加。   如此,一切都准备妥当,江盼和林进宝天微微亮出发去往县城。   再来县城两人都已轻车熟路,交了四文钱进城,直奔东街。   到东街后又交了一文钱摊位费,便推着小吃车找空位。   他们来的不算早,好的位置都被占的差不多了,最后在快到街尾处找了个不大的地方安置。   东西摆出来后,江盼朝四周看了下,左手边是一家混沌摊,右手边是一家烧饼摊,正对面是个茶水店。   江盼想了下还是去了茶水摊,其他地方可能都没有冷水。   他过去后找到摊子老板,说拿两文钱换一盆冷水,茶水店老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帮着把水拎过去。   看江盼将水倒进车箱子里,便好奇问道:“你这推车倒是有趣,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江盼:“卖冷串和冰镇酸梅汤,老板要尝尝不?”   茶水店老板一听要卖酸梅汤,虽不知是何物,但直觉江盼是抢他生意的,拉着脸有点不高兴:“你这,要我水还抢我生意,有你这样的吗?”   江盼无奈:“老板,我这酸梅汤跟你卖的茶水都不是同一种,你三文钱一壶,我这一竹筒五文钱,种类都不同,怎么抢你生意?再说你那水也是我花钱买的啊。”   老板被噎住,又听那什么劳什子酸梅汤一竹筒就要五文钱,暗暗吃惊,又腆着脸问:“你说的这酸梅汤金子做的不成,卖那么贵,有人要?”   “不是金子胜似金子,老板你要不要买一杯尝尝?”   茶水店老板摆了摆手走了,卖那么贵,就等着卖不出去被打脸吧!    第33章 识字   江盼的小吃车造型独特, 还不等他开始叫卖,就有人围了上来。   “老板,你这推车真别致, 里面是卖什么的呀?”   江盼将冷串和珍珠圆子的盖子掀开, 客人立马被珍珠圆子吸引了, 好奇道:“这是何物,颜色怎如此漂亮?”   “此物名为珍珠圆子, 因形状晶莹剔透, 酷似珍珠而得名。这圆子做起来工序复杂,材料昂贵,说是珍珠倒也没错。”   这客人就喜欢这五颜六色的东西,被说的动容,便问道:“那这珍珠圆子如何食用, 卖价几何?”   江盼故意面露为难:“不是我不愿卖给您, 实在是这物难得, 量少, 我都是搭着酸梅汤一起卖的。酸梅汤也是好物,用昂贵药材熬制而成, 不仅能生津止渴,对身体也有好处。我这一直用冰镇着,天热喝正好解暑。”   客人很是心动:“那就来一份你说的这什么,酸梅汤, 多少钱?”   “五文钱一竹筒,加一份珍珠圆子六文钱。”   客人觉得有点贵, 不过到底眼馋这些五颜六色的圆子,咬牙说:“来一杯。”   林进宝不等吩咐就连忙打好酸梅汤,加了一勺圆子打算递给客人。   眼前客人看只有一勺圆子, 不太满意。江盼就笑着说:“今天第一单生意,给这位顾客再多加一份,好吃再来惠顾。”   看林进宝又多加了一勺,客人满意了。掏钱递给江盼,接过竹筒站着就喝。   “好喝!”说完一口气竟将一杯酸梅汤都喝完了,嫌签字扎的慢,竹筒底下的圆子都直接仰头倒嘴里吃。   “吧唧吧唧”嚼完后,竟还要来一杯:“再来一杯!”   林进宝嘴角抽动,喝的比他还豪放。   客人这次拿到酸梅汤倒是没急着喝,而是站在小吃车前问:“你们明天可还来,以后可还来?”   “正常情况下都来,只是不一定在这个位置。”   客人得到想要的答案,端着竹筒边喝边走了。   旁边的人早被吸引,这会儿也跟着买。你一杯,我一杯。有嫌价格高的,嘴上抱怨几句,也有让多加圆子的。   江盼都乐乐呵呵应对,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也有人问冷串的:“这是何物?看着红红的,还有芝麻。”   江盼就趁机推销:“这东西叫冷串,吃着凉凉的,不热。有荤有素,荤菜五文一签,素菜有两文的有一文的,看您要几签。”   “怎么那么贵哦,太贵了太贵了。”“就是,五文钱都可以买一斤菜自己做。”   江盼就笑着解释:“自己可做不了我这味道啊。先不说这底下都是鸡汤,就这芝麻,得不少钱吧?”   众人一看,是,芝麻不少,密密麻麻铺满一层。   江盼又说:“再看着上面飘的红油,可都是清油,这一斤清油也得一百文啊。”   当然这一斤清油能做好多料汁,这个就不用跟客人说了。   众人一听,确实,油贵,寻常人家哪里舍得放。这么一看,这东西也没有那么贵了,毕竟成本高。   江盼又继续加码:“其他如盐啊,糖啊等材料就不说了,众位也知道都不便宜。诸位可知这红油是何物?”   众人摇头,好奇的就问:“是何物?”   “这东西名叫辣椒,味辣而不辛,香而不干,用来代替茱萸再好不过。诸位还别不信,这东西只我这儿有,不说顺和府,反正整个城安县没有第二家有。”江盼笑眯眯道。   “真有这么神奇?”“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不贵。”“是啊,用的东西都精贵。”   “那我倒要尝尝看。”   于是你五串,他十串的要。   虽然之前早有经验,也早就知道生意应该不错,只是没想到卖的这么顺利。   江盼收钱,林进宝负责装东西,两人配合默契。   过了饭点不久,东西就都卖光了。   “还得再多准备点。”江盼和林进宝同时开口。   然后都笑了。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要的肉丝面,还给林进宝多加了一个烧饼。吃完饭,江盼让林进宝看着车子,他去办点事儿。   江盼从东街出来,向路人打听了下铁匠铺,便循着位置寻了过去。   到了铁匠铺,师傅正坐在门口纳凉,看到江盼便问:“买什么,要成品还是定制?”   “要一把匕首,定制。”江盼描述了下想要的样式,约三寸长,刀身略弯,刀尖细而锐,问:“做这样一把,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铁匠师傅打着蒲扇思考了片刻:“含材料和刀削,一共六两三钱,十日后取,先付一两定金,剩下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价格听的江盼咂舌,真贵。   不过他想着按照今天的生意火爆程度,再有十天也能挣来。   他老早就想给时远归送件礼物了,时远归实在帮他们太多,先不说之前用的蔬菜,就现在这个小吃车,自己做就得花不少钱。   更何况他想给时远归送个自己定制的礼物,匕首就很合适。时远归经常上山打猎,有个匕首多一份安全。在山里还可以用来处理野物,方便。   江盼掏出一两碎银给铁匠师傅,对方就给了他一个牌子,约好十天后来取。   离开铁匠铺,他又去了书坊。   他想买点纸和笔,有空了教三小的认几个字,纸笔平时自己也能用到。   只是一问,便险些劝退。纸真贵,好点的都得每刀一千文往上。   江盼没敢看宣纸,就只挑了能写字用的黄纸,一刀七百五十文,又挑了几支笔,一方墨,看还有炭笔,也要了几支,全部加一起差不多花了一千文。   付完钱拿上东西出来,江盼看外面微微西斜的太阳,内心感叹:赚钱难,存钱更难啊!   回家路上,林钱来看江盼买了纸笔,有些好奇:“你买这个做什么用?是打算送安安去读书吗?可是咱们村没有书塾,镇上的话安安年纪太小了,得有人跟着,你要照顾生意,萍萍能行不?”   “先不送书塾,我平时有空教几个字,认识字了再看他想不想读书。”   这下林进宝是真的吃惊了,他不知道江盼还认字啊,以为江盼就是比较聪明,毕竟以前也没见过江盼读书或写字。   他眼睛瞪的老大:“你自己教?你竟然认字,我都不知道,以前也没见你看书或者写字。”   “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祖父是个老童生,教过我娘几个字,我娘又教我认字,所以我才认得几个字。”江盼说的漫不经心,他也没有说谎,原主确实认得几个字。   林进宝感叹:“真是没想到,大伯娘竟然也识字,能认字好厉害啊!”   林进宝是真的羡慕,家里只有林钱来能读书,他爹娘从没考虑过让他也认几个字,这方面他一直很羡慕林钱来。   他看着江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道:“那你教萍萍安安的时候,我能不能跟着听?纸笔我都自己买,我就跟着听就行,不会打扰你们。”   江盼:“就是你不说,我也打算要你一起学。最起码得会算账,才好帮我管摊子。”   林进宝就笑了,十五六岁的人,笑的像个大傻子。   回到家,跟萍萍和安安说了有时间教他们认字的事。   安安年纪小,没反应,也不意外他哥识字。林安安是他哥的头号迷弟,觉得他哥无所不能,他哥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倒是萍萍很意外,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哥,你竟然识字?你还打算教我们认字,我也可以学么?我们以后都能识字了么?”   江盼肯定道:“对,你们三个以后一起学,最起码要学会常用的字,要会算简单的账。”   江盼没打算把林萍萍教成才女,毕竟他自己学识也有限;也没打算逼着林安安走科举道路,凡事还得看是否合适与喜欢。   教他们识字,教他们明理,让他们自己选择。   林萍萍是女孩子,选择少,但他也会给她铺好路,尽量让她在这个世道走的不那么辛苦。   女孩子,活的总会比较艰难。   林萍萍是真的很激动。   整个林家村就没有一个女孩子是识字的,就是读书人也没几个。里正家的林爱强算一个,她二叔家的林钱来算一个。   林钱来读书已经好几年,之前还在镇里上书塾,后来眼见着快二十了还考不过童生,赵桂芳就逼着回来结婚。   不过想来明年还是会继续考的吧。   林萍萍是真的很羡慕林钱来,读书不仅可以不用干农活,而且还受人尊重。就是考不上童生,也能去镇上或者县城里找个账房的工作。   怎么都比在地里刨食好。   这朝听江盼说要教她们识字,她是真的很开心。   她想,哪怕她不能参加科举,不能考取功名,不能去当账房做掌柜,她也要好好认字。   她想知道读书到底有多难,也想看看书里到底有什么,更想知道林钱来为什么那么受尊重。   她想认字,想长见识,想像他哥一样去大酒楼不会胆怯,想游刃有余的跟人交谈不会畏畏缩缩。   林萍萍小手捏的紧紧的。   她一定会好好学习,绝不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第34章 猜想   之后每天早上江盼和林进宝去城里摆摊, 回来教他们三个认字,有时候心血来潮做一顿好吃的,喊上时远归, 五个人一起吃喝玩闹。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中度过, 一晃就到了中秋。   距离江盼来这个世界已经快两月, 而江盼的生意也做了一个月。   江盼跟林进宝商量后,决定出摊的东西不加量。他们到的稍微晚点, 下午还得早点回来。就目前这个量, 每日也有近一两银子的进项,抛出成本和花销,一日差不多也能存下五百文。   这个收入,对普通农家来说是真不少了,毕竟有好多人家一年都存不下二两银子。   可对江盼来说, 还不够, 主要是他们花的多。   他们三个都是长身体的阶段, 加上之前身体亏空太多, 江盼就在吃食上格外注意。不仅每日荤腥不断,还让张娘子帮忙收鸡蛋, 蛋白质不能少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挣钱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行?   这个钱必须得花!   还有就是读书实在是费钱,怪不得都说寒门难出贵子。就这纸笔都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更不要说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   也不知道林钱来这几年读书,花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不过书还是得读, 不能做睁眼瞎。   这个钱也必须得花!   加加减减算下来,在县城摆摊快一个月,家里的存款竟然还是不足十两。   要不是钱都自己管着, 江盼都要忍不住怀疑家里遭贼了。可贼也不可能偷一半留一半做慈善吧?   那这钱都花去了哪里?   江盼内心咆哮,辛辛苦苦好多天,回头还是穷光蛋!   哦对了,给时远归的匕首做好了,取的时候交了五两多。算下来,也勉强能对上账吧!   还是得再存点钱啊。   等手上钱多了,就在院子里打一口井,挑水实在太累;然后再买一头骡子,以后摆摊就让骡子拉,解放双手。   毕竟天天推车也挺废人!   简单对完账,知道钱没丢,江盼就不管了,开始计划明天要做的事。   明天就是中秋节,他给孙巧巧和林进宝都放了假,明天不摆摊,在家过节。今天从城里回来时买了不少东西,他打算做点月饼。   以前每年中秋他和奶奶都会自己烤月饼。   现在没有烤箱,他打算蒸月饼。这是自己所剩不多的念想,他想坚持。   --   第二天江盼难得没有早起,也没有锻炼。虽然生物钟还是让他早早醒来,不过他没有起来就一直在床上躺着。   赖床的感觉可真是太好啦。   林萍萍见江盼一直没起,知道她哥这段时间累到了,也没有喊他,将早饭温到锅里就带着林安安去打猪草。   林进宝来的时候看院子里没人,静悄悄的;以为人都出去了,可院子大门只虚掩着没上锁。   他试探着喊人:“哥?江盼?人在家吗?”   “进宝来了啊,进来吧。”江盼正躺在床上神游,听有人喊他,发现是林进宝后放弃了起身的打算,让他自己进来。   林进宝来江盼屋子也不是头一回,这会听江盼开口,知道家里有人后,便轻车熟路地进屋。   一看江盼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没有要起身的打算,有些无语。   这人平时做生意的时候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常常让人忽略他也不过才十六岁。这会儿赖在床上不起,倒有了点小孩儿样。   不过林进宝不能让他继续躺下去:“快起来啊,太阳都要照屁股了。不是说今天做什么月饼么?你让我早早过来,自己却还在睡。赶紧起来。”   林进宝扯他。   江盼没法,只能起床。   一边刷牙一边想,等以后有条件了,他一定要躺个三天三夜,谁叫都不起!   洗漱完,林萍萍和林安安还没回来,看锅里温着早饭,知道是林萍萍准备的,问过林进宝是吃过才来的后,江盼就自己吃起来。   林萍萍熬了大米粥,很粘稠,里面加了香菇碎和青菜碎,还有一碗蒸蛋,一碟小菜。   家里有了收入,林萍萍也就不那么焦虑,加上吃的好了兄妹三个肉眼可见的长起来,林萍萍现在做饭就很舍得放东西。   吃过饭收拾干净碗筷,正想去喊时远归,林萍萍和林安安背着背篓回来了,帮两人把背篓取下来,猪草倒到猪圈。   江盼想了想,让林安安去喊人。   主要是上次他抱完时远归后,再相处都怪怪的。他感觉时远归对他冷了不少,他就不敢缠的太紧。   之后几次吃饭,都是大家一块儿,单独的相处倒没咋有过。   江盼就是后悔啊,早知道就忍忍了。   林安安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穿过竹林,站在时远归家门口,看大黄守在门外,不敢进去,直接大喊:“远归哥,远归哥,哥哥让我来喊你去吃饭。”   时远归听见声音走出来,意料之中看到来人是林安安,心里也说不上失落,就是没那么开心罢了。   他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笑:“好,你先等会儿,我去拿点东西。”   林安安觉得远归哥对他笑的挺吓人,完全不像平时对哥哥那样笑。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也不敢问,只是呆呆地点点头:“嗯嗯嗯。”   东西是一直准备好的,前几天他又进了一趟山,猎了几只野物处理好没吃,做成腊肉放着,他记得江盼挺喜欢吃腊肉。虽然时间短还没熏好,不过到底有点味儿。   还有一些在山里捡的果子,装好一起拎出来。   “走吧。”   林安安人小腿短,有点跟不上,时远归走了几步发现了,放慢了脚步。   一大一小慢慢走进竹林,时远归看一旁没心没肺的林安安,到底忍不住,试探问:“安安,你出来的时候你哥在忙么?”   林安安迈着短腿,诚实回答:“没有,哥哥说等大家都到齐了一起忙。今天大家都要动手,不动手不让吃。”   “那你出来的时候你哥在干嘛?”   林安安挠头:“嗯……院子里站着?”   时远归不问了。   江盼果然是不想跟自己独处。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江盼突然就跟他疏离起来。   时远归这段时间脑海里把这几次见面的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都想不通原因出在哪里。唯一有迹可循的,江盼对他的疏远是在上次送完小推车之后。   那次江盼抱了他一下。   他细细回顾那个拥抱的细节,只是抱的时间太短,他找不到蛛丝马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当时比较懵,僵着手没敢动。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回抱,江盼才生气了?   可是也不像。   要真是因为这样,以江盼的性格肯定会直接说出来,而不是不声不响的疏远他,躲着他。   时远归想不通其中的诀窍,心里有些委屈。   前几次一起吃饭,都是林安安来喊的他,他以为是江盼忙着做别的,才让别人喊他。   现在发现原来并不是。   他本来还想着今天中秋节,江盼可能会过来找他,特意早早起来收拾好家里,找了件平时不常穿的半新衣服穿着;两张躺椅并排放在院子里,连对着太阳的角度都调整了好几遍。   江盼之前说躺椅做好后一人一个躺院子里消磨时光。   可今天来的人并不是江盼。   江盼一次都没有再来过他家。   骗子。   时远归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林安安小心翼翼地偷看时远归,看他在自己说完话后一语不发,绷着脸。   觉得自己话没说对,惹时远归生气了。   看给人的眼睛都气红了。   林安安有点害怕,觉得这人气性太大,打算回去悄悄告诉哥哥。   各怀心事的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绷着脸往回走。   江盼看到两人冷着一张脸,都不说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安安惹时远归生气了?不应该啊,时远归脾气其实挺好的,不会生安安的气。   时远归不想来他家被林安安硬拉来的?这个倒有可能,毕竟时远归这段时间都怪怪的,对他也没有以前亲切,总是会莫名其妙看着他。   想来终究是自己的拥抱吓到了对方,觉得他太不矜持吧。   江盼心里有鬼,脸上就有点心虚:“时大哥你过来啦,我买了东西,待会咱们一起做月饼,过中秋。”   江盼的心虚在时远归看来就非常刺目,果然是不想单独见他,这会儿才心虚。   可是他又对江盼无可奈何,各种酸涩只能自己咽下。   于是冷着脸“嗯”了一声。   江盼给林安安使眼色:你去喊他的时候他一直这样?   林安安疯狂点头:嗯嗯嗯,哥你猜的真对,远归哥是被我气的,你看他眼睛都红了,哥你一定要帮我。   江盼看林安安的意思是时远归早上就这样,以为是不想过来,于是有点难过地点头:知道了。   林安安见江盼点头,以为他哥答应帮他说话,就不怕时远归了,开心地走开。   兄弟两不同频的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都以为对方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时远归见江盼看都不看自己,眼神一直闪躲,跟自己说话时左顾右盼的,心里愈加憋闷。   将手里拎的东西递过去:“我前几天进山剩的一些东西,你看着一起做了吧。”   江盼接过来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触碰了下时远归的掌心。   时远归在这一触碰下,心里的委屈莫名奇妙地消散开来。   露出了进到院子的第一个笑容:“不是说要做什么月饼吗?你跟我讲讲,我和你一起做。”    第35章 月明   江盼今天打算做两种月饼:传统馅月饼和冰皮月饼。   为买全材料, 江盼将城安县城都跑遍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除了特别难找的, 基本都买到了, 实在没有的也能替代一二。   模具是早早就做好的, 有圆形的,也有方形的。上面有的是花纹, 有的是水果纹, 有的是小动物,还有的是字。   传统馅月饼就用蒸的,馅料准备了蛋黄馅,五仁馅,豆沙馅和鲜肉馅。   冰皮月饼准备的口味有:枣泥, 绿豆, 茶香, 桂花酿酒和茉莉青提;冰皮用的材料有糯米粉, 细糖,油, 牛乳,没有澄粉和粘米粉就用木薯粉代替;冰皮颜色因之前做阿达子早有经验,颜色不尽相同,单一的有, 渐变的也有,很是好看。   大家调馅料的调馅料, 做冰皮的做冰皮,厨房占的满满当当,平日安静的院子洋溢着节日的热闹。   除了月饼, 还准备了其他吃食,摆盘十分精致。   百合酿虾仁摆成三朵莲花的样子周围点缀几片绿叶,水蒸蛋上面用蔬菜叶子绘制几支小花,黄瓜切长长的薄片卷起来装盘后浇上料汁,茄子夹肉做成灯笼的形状,清真鲈鱼鱼肉做成厚片围着鱼头摆成扇形,白肉对折摆成圆形中间放上用黄瓜片卷的玫瑰浇上料汁就是蒜泥白肉,还有一屉大闸蟹叠的整整齐齐,汤是一道桂花银耳鸡米头汤。   酒是前段时间自己酿的桂花糯米酒,酸酸甜甜,大人小孩都能喝。   再加上一碟形色各不相同的月饼,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就齐了。   原来的石桌放不下,幸好之前时远归给他们重新制作了一张方形竹桌,现在用刚好。   包完月饼,又做了**道大菜,时间就不早,等菜都上桌,天都快黑了。   几人中午都是顺便垫吧几口,这会看到满满一大桌子又精致又美味的菜,很饿又舍不得下筷。   林进宝:“天呐,我都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一桌菜竟然还有我的功劳。”   林萍萍翻白眼:“你就只是负责烧个火好不好!”   林进宝:“那我还包月饼了。”   林安安举手:“还有我,我也包月饼了。”   江盼被逗的哈哈大笑,佳肴美酒,不就是和亲人共享么?   他举起酒杯:“这顿饭是大家一起的成果,每个人都功不可没,大家为自己干一杯。”   时远归看着桌上的菜各个都十分精致,像江盼这个人一样,精致又美好。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开始吃饭,林安安尤其喜欢吃蒜泥白肉:“哥哥,你做的蒜泥白肉比满香楼的都好吃,以后我还要吃。”   “好,过几天再给你做。”   林萍萍:“哥,我喜欢冰皮月饼,太漂亮了,你教我做吧。”   “好,教你做。”   林进宝:“哥,你做的这些我觉得可以开店了,又好看又好吃,你开店保准生意不错。”   “好,等以后有钱了就开店。”   林进宝:“哥,我最喜欢这道灯笼肉茄,你过几天再做一次?”   “那你喜欢着。”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江盼看旁边的时远归一直不说话,便问:“时大哥呢,最喜欢哪一道?”   时远归不妨江盼会专门问自己,心里高兴:“你做的我都喜欢。”   江盼不满意:“不行,你必须说一道最喜欢的。”   “都很喜欢。要说最喜欢的,就蒜泥白肉上面的黄瓜吧。”   林安安不解,黄瓜哪有肉好吃:“啊,为什么啊!这上面黄瓜还不如那一盘浇了料汁的。”   林萍萍和林进宝点头表示认同。   时远归但笑不语。   江盼心里一动,故意道:“啊,原来时大哥你喜欢吃原味的黄瓜啊,那下次不切了直接给你一根吃。”   时远归:……   他有点无奈,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我只是很喜欢这个形状。”跟上次江盼用番茄卷的一样。   林萍萍:“我也觉得这个形状好看,哥,我看这个是花的样子,只是我没有见过,是什么花呀?”   江盼:“叫玫瑰花,真正的玫瑰花有好几种颜色,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花语。”   “花语什么?”林进宝吃的眼睛都迷糊了,听到不懂的随口问。   “花语啊,”江盼声音拉的长,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花语就是用花来表达人的语言,用来表达人的某种感情和意愿”   林萍萍:“那玫瑰花的花语是什么?”   问的好,但他不敢说。   江盼:“一时记不起来了,想起来再说。”   林进宝:“那茉莉花呢?之前萍萍还卖过手环,要是当时加上花语,是不是更好卖?”   “聪明啊进宝,”江盼真心夸赞:“茉莉花的花语是纯洁,无暇、忠贞和尊敬。”   “好美啊!”林萍萍叹道:“我想它一定有个非常美好的传说和由来。”   “是啊,每种花的花语都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林安安:“哥你知道的真多啊。”   江盼:“好好读书,你们也会知道的很多。”   “那书中有没有说怎么吃这大闸蟹?”林进宝指着已经奋战半天的大闸蟹道。   江盼一时无语,忘了大家都是穷日子过来的,不会吃大闸蟹,怪不得都不动!   他开了一只示范了下,又给林萍萍和林安安一人开了一只,林进宝拒绝,要自己尝试。   江盼又问时远归要不要,时远归不要:“不用,我之前当兵时看别人吃过。”   江盼就不管了,不过他自己也不喜欢开螃蟹,嫌麻烦,就专注吃其他菜。   过了不久,面前伸过来一只碗,里面堆着满满的蟹肉。   江盼不解地看向时远归,时远归悄声道:“给你的,吃吧。”   他看江盼只吃其他菜,不动螃蟹,以为江盼不喜欢吃。不过又想起刚刚江盼给林萍萍和林安安开螃蟹的时候一些边角肉也是吃的,便知道这人怕是懒得动手。   江盼看着碗里满满的蟹肉,感动又不解。   第一次有人注意到他想吃螃蟹又不想动手,而这人是时远归,这段时间一直远着他的时远归。   他抿了下嘴,微倾身对着时远归耳畔说:“谢谢你,时大哥,我很喜欢。”   热气扫到时远归耳朵上,他整个人都麻麻的,耳尖泛红:“喜欢就多吃点,我给你剥。”   江盼看他红红的耳朵,心里想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好。”   吃过饭,几人在院子里闲话家常。   看着时间不早了,林进宝起身告退,江盼装了一碟月饼和一小坛桂花酿酒让带回去,孙巧巧这段时间做的很不错,帮了不少忙。   林进宝走后,江盼又装了同样一碟月饼和桂花酿酒,打算送去张屠户家。   时远归拿到篮子:“我跟你一起去吧,你进去后我在外面等你。”   江盼很愿意跟时远归多呆一会儿,十分高兴的答应了,让萍萍和安安早点睡,不用等他。   两人来到张屠户家,对方也还没有睡。   时远归婉拒张屠户的邀请,坚持留在外面,江盼也就不进去了,把篮子递过去:“张叔,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糕点和酿的米酒,给你们尝尝。”   张屠户接过来,嘴里道谢:“谢谢你啊江盼,叔也不跟你客气了,篮子让你婶明天给你送过去。”   道别张屠户,江盼和时远归并肩而走。   十五的月亮高悬在天空,月光静静泄在大地上,照亮了周身的一切,也点燃了心里的火苗。   夜很静,间或传来几声蛐蛐鸣叫。   寂静中江盼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一时有些情动,隔着夜色望向身侧。   他轻唤:“时大哥……”   时远归想着事情,没留意旁边人的思绪,这会儿听到江盼喊他,就做了决定。   “两张躺椅都做好了,你这会儿不困的话,要不要去院子里坐着试试?”   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眼神中满是期待。   江盼应了:“好啊,再带点月饼和米酒。”   江盼用满香楼掌柜送的十分精致的食盒和糕点盒装了几块月饼,拿了坛米酒。又去他自己的屋子里把要送时远归的匕首小心放在身上。   出门。   --   江盼再踏进时远归的院子里,就明显发现了几处不同。   两张竹椅面对竹林并排放在一起,中间隔着一个小几,小几上还有个浅蓝色粗陶瓶,里面插着野花野草,再有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干果。   墙上的兽皮和打猎工具收了起来,一颗半大的葡萄树静静立在墙角,上面是竹子搭的葡萄架。   大概明后年就能吃葡萄了吧。   江盼把月饼和米酒拿出来摆在小几上,躺在右边的竹椅里。   时远归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方薄毯和两只酒杯,江盼看了眼没说话。   时远归就解释:“夜里天有点凉,这个你盖着吧,我洗过的,不脏。”   江盼没有拒绝,时远归就轻轻将薄毯搭在江盼身前,米酒倒进杯子里,自己躺到另一张竹椅里。   江盼微微抿了一口米酒,闭上眼睛。   三五天即酿美酒,三五载才成佳缘,尝一口美酒,暖一颗赤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   竹椅轻晃,明月高悬,竹林传来簌簌风声。   一切都恰到好处。    第36章 心事   月色朦胧。   时远归侧头打量竹椅里轻躺的人, 这一幕他已幻想良久。   江盼一直很白。   初见是病弱的苍白,平时是红润的嫩白。   而现在,月色给江盼脸上打了一层柔光, 透着几分朦胧, 跟他这个人一样, 明明简单到直白,却叫人猜不透。   时远归看不懂江盼, 也看不懂自己。   早从第一次在村头桥上见到江盼起, 他就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左右。   想跟对方说话,想时刻见到对方,想看对方笑,想让对方开心,想把好的一切都给对方。   他不懂为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孤独久了, 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人, 好容易得到一点太阳, 就想牢牢攥在手里。   而江盼就是他想攥在手里的太阳。   可这段时间江盼对他的疏离, 让他觉得不是他想的那样。   江盼是太阳,但不是他一个人的太阳。   时远归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盼, 视线随摇椅轻晃。   他的眉眼,他的鼻子,再到他的嘴巴。   很润,很红。   时远归嗓子发干, 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   不是他一个人的太阳,但可以做他独独的月光。   这段时间的憋屈, 烦闷,酸涩,连带着一直以来被江盼左右的情绪, 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出口。   时远归笑了。   他心中开出了洁白花朵,名字叫江盼。   他不再看江盼,仰躺在竹椅上,手背轻搭着眼睛,咧嘴无声地笑。   眼中酸涩之意退去,他轻唤:“江盼。”   “嗯。”   “最近好么?”   江盼心中一动,睁开眼睛转头,就掉进时远归幽深的眼眸里。   那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正在酝酿着不为人知的狂风暴雨。   江盼简直就要深深沉溺进去,他语气柔到近乎呢喃:“挺好的,你呢?时远归,你呢,你最近好么?”   “不太好。”时远归哑着嗓子,不等江盼继续追问,就自顾自解释:“我总是觉得你在疏远我,可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江盼简直冤枉死了。   时远归委屈的语气又让他心疼。   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苦,那么请让他多吃一点吧。   他像哄小孩儿一样解释:“冤枉啊时大哥,我怎么可能会疏远你。”   怎么舍得。   心爱之人的安抚如一剂良药,还没入口,便已药到病除。   时远归轻轻笑出声音,肩膀颤抖。   等了一会儿才郑重道:“江盼,我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   江盼心里发麻,脸颊发烫。   他觉得自己醉了,不然怎么就从时远归的话语里听到了那么一丝不同寻常?   他轻声回:“我也很开心,和时大哥在一起我也总是很开心。”   一阵风吹过,仿佛爱人的耳语。   江盼:“时大哥,看月亮,好亮。”   时远归:“是啊,好亮。”他的月亮最亮。   “时大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   “是说很久以前,有一对叫后羿和嫦娥的夫妻,得到了王母的奖赏,王母送了他们一颗仙丹,据说吃了便可长生不老,还可升天成仙。仙丹只有一颗,只能一个人服用,后羿和嫦娥情比金坚,不愿分开,于是决定将药藏起来,都不吃。”江盼说到这里微顿。   “后来呢?”时远归问。   江盼看着时远归道:“后来啊,在八月十五这天,后羿外出办事,在回家路上抬头看天,只见皓月当空,月亮上树影婆娑,一只玉兔在桂树下跳来跳去,而后羿的妻子就站在桂树旁看着后羿。后羿当即去追,可他追三尺,月亮就退三尺,怎么追都追不上。从此以后夫妻两只能两隔,遥遥相望。”   时远归:“嫦娥怎么会升天呢?”   “这个有好几种传说,一种是说后羿外出时有坏人来到家里想抢药,嫦娥不想仙药落到坏人手里,被逼无奈只能自己吃下;另一种是说嫦娥趁丈夫不在,偷吃仙药成仙;还有一种是说药是后羿设计让嫦娥服的,想妻子能长生不老;更有一种说法是后羿对嫦娥不忠,与别人有染,嫦娥一气之下吃药飞升。时大哥,你相信会是那种?”江盼眨着大眼,语气透着狡黠。   时远归回地认真:“第三种吧,我既不想是后羿让自己妻子置于危险中,也不想其他两种不忠和背叛。所以就选择相信是后羿设计让嫦娥吃的吧。”   江盼:“那你呢?时大哥,如果换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时远归答的飞快:“我既不会让所爱之人陷于危险之中,也不会想要跟所爱之人分开。”   江盼眼睛瞪的老大,气呼呼道:“那你是想出轨,想不忠咯?”   时远归语气透着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是希望跟所爱之人长久厮守啊,怎么会不忠和背叛。我会把药转增他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平平淡淡相守到老难道不好?”   “极好极好。”江盼高兴,眼睛都弯了:“我也觉得跟所爱之人平平淡淡相守到老就很好。”   时远归:“嗯。”   江盼喝了一口米酒,时远归问:“你喜欢这种口味的酒?”   江盼:“喜欢啊,时大哥不喜欢吗?”   “喜欢。”时远归装作不经意顺着问:“除了米酒,还喜欢什么?”   喜欢你。   “甜食吧,总觉得吃甜食很幸福。”   时远归:“知道了,还有吗?有什么愿望?”   “这是中秋节许愿环节?”   “可以是。”   江盼:“那真要说愿望的话,我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吧。不是现在这种,用别人的老屋改造的。我希望这个家是两层的,卧室在二楼,有一张大大的床,太阳能照到床上。养一只黑色的狗狗,再有一只橘色的大猫。”   时远归:“……”一时半会儿好像办不到。   于是他把剥好的坚果递给江盼:“吃点板栗吧,还是去年收的。”   江盼接过来咬在嘴里,板栗的香味在口腔蔓延开来,江盼想起以前跟奶奶捡板栗的情形。   语气透露着怀恋:“再有一个月今年的板栗也要成熟了。”   时远归漫不经心地引导:“想去捡不?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村里没人发现,板栗特别多。”   江盼当然想去。   “可以吗?你带我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时远归永远不会觉得江盼麻烦:“到时候咱们可以在山里呆两天,我再猎点野物,咱们烤着吃。”   “好啊好啊,我到时候重新酿点酒,咱们带着。”   “好。”   江盼:“真好啊。”   时远归:“真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   江盼看酒喝的差不多了,呆的也够久了,就起身告辞:“时大哥,我得走了,萍萍和安安两个在家我不放心。明天你直接过来一起吃饭呗,后天我又得出摊了。”   “好,我送你过去。”时远归跟着起身。   两人走到院子门口,江盼突然想起一事,他从衣袖里拿出一物,递给时远归:“时大哥,这是我给你定做的一把匕首,你平时进深山比较危险,带着它防身。”   时远归接过来拔出刀鞘,一柄三寸长刀身微弯的匕首,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送礼的人就在一步之遥,眼睛里星光点点。   时远归心念微动,将匕首收好插进腰间,然后向前迈了一步,张开双臂,将江盼牢牢拢在怀中。   头微微偏向江盼脖颈,声音微哑:“我很喜欢,江盼,谢谢你。”   江盼简直郁闷了。   时远归到底是保守还是保守还是保守啊?   上次他就轻轻抱了一下,结果冷了他这么长时间。这段时间他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跟他肢体接触,结果这人现在又主动抱他。   他到底要不要回抱啊?   回抱吧,怕时远归反感。   不回抱吧,可是真的很难忍住啊。周身都是时远归的气息,胸膛炽热,拥在他身后的双手有力而温柔。   他不可自拔的沉迷。   等江盼的手微微搭上时远归的腰,时远归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天知道他心都要跳出来了,怕江盼推开他。   虽然怕,他还是这么做了。   江盼自己也说过激动了会用拥抱表达,不是吗?   如果他问,他也可以这样解释。   江盼没问。   月色皎洁,照映着眼前的一方天地,令人心簇摇荡;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银色的光海中,烘托着充满温馨静谧的夜。   两人静静抱了片刻,可能很长,也可能很短,时间被剧烈的心跳声掩埋。   最后还是江盼推了推时远归,往后退了半步。   他实在有些害羞,他没想到自己会害羞。   时远归的气场太强大,他坚守不住。   夜色又是很好的伏击手,挡住了江盼的羞涩,也挡住了时远归的紧张。   两人沉默着走进竹林。   这段路他们走了好多遍,今晚好似又多了很多别样的滋味。   月光透过竹林洒向地面,两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在远处相交,像是情人低语,耳鬓厮磨。   出了竹林,谁都没有出声,谁也没有止步。   江盼站在院子门口,仰头看着时远归。   月色给时远归盖了一层头纱,整个人都透着柔软。   时远归抬手摸了下江盼的头发:“进去吧,明天见。”   江盼:“明天见。”   江盼看时远归转身走了几步,又出声喊:“时远归。”   时远归转身,目光炯炯。   “时远归,晚安。”   “晚安。”   愿我出现在你的梦里。    第37章 争吵   有人佳人如梦, 有人良夜难眠。   江盼让林进宝带去林家的米酒和月饼,引发了这一家人不大不小的一次争吵。   米酒量少,一人只能浅尝一杯。月饼量够, 每人都能分到两个,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月饼上头。   江盼月饼做的种类多, 传统月饼和冰皮月饼加起来有九种口味和样式,江盼每样装了两块。他想着林家算上两岁多的林喜老老少少加起来有九人, 一人两块也够, 毕竟再多他没有。   林进宝到家时,大家果然都已经吃过晚饭,没有像往常一样各自回屋,而是都聚在院子里聊天,毕竟一年一度的中秋, 难得乘着月光说说家常。   林家人多, 但主要劳动力少, 加上一直供林钱来读书, 虽不至于饿肚子,但日子过的紧巴。   像中秋这样的节日, 自是不会额外准备吃食。   林进宝带去的米酒和月饼,此时正好应景。   孙巧巧取了几只粗茶杯来倒米酒,每人将将一杯,只能浅尝一口。   米酒实在是新鲜玩意儿, 不说林家其他人,就是林钱来这样在镇子上读过几年书的, 都没有品尝过,这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没想到江盼还有这手艺,竟比我昔日同窗请我喝的桂花酿还要美味。”   林进宝看不得林钱来故作有文化的模样, 暗暗翻了个白眼。   林秀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净,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抱怨:“好喝是好喝,就是江盼也太小气,知道咱们家人多,还只送这么一小坛,都不知道多送几坛的。”   赵桂芳暗暗认同,是啊,都不知道多送点的。   “再好喝那也是别人家的,做这东西费时间不说,光材料成本都不低,而且江盼本身做的也不多,还能都给你不成?人江盼能记得给咱们家送东西,你们可有准备什么东西给江盼他们?”林进宝毫不客气地怼道。   其他人面色微僵,可林秀是理直气壮惯了的,这会竟说:“那还不是你跟二嫂去帮他干活的原因,不然他能这么好心?”   林进宝:“江盼没给我们工钱吗?我跟二嫂的工钱没往家里上交?林秀,你怎么这么自私?”   “对啊,我才想起来,”林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两眼放光:“这酒你肯定在江盼那边喝过了吧,你的给我喝了呗。”   林进宝拿起手中杯子就往嘴里倒:“你想什么好事呢。”   林秀气道:“你……!”   说着,她看到孙巧巧的杯子里还没喝完,又笑嘻嘻道:“二嫂,你杯子里的给我喝呗,你明天去江盼家肯定还有,你找江盼要。”   孙巧巧眼中闪过一抹厌恶,面上不显,声音依旧淡淡地:“这我都已经喝过了,秀秀不嫌弃的话你拿去吧。”   “不嫌弃不嫌弃。”林秀嘴上说着,手里已经拿过孙巧巧的杯子喝了起来。   赵桂芳这时才道:“秀秀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巧巧你是嫂子,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孙巧巧摇了摇头,没说话。   一直没说话的林老太放下杯子指着篮子里的月饼道:“真是小家子气。不是说还有叫什么月饼?也拿出来一起分了。”   一盘精致的月饼摆在桌上,众人都被月饼的颜色和样式吸引,眼睛直直盯着看。   林家本就不富裕,普通糕点都很少吃,更别说这么好看的月饼了。就连林家二老眼睛都盯着月饼不放。   只是,要怎么分?   赵桂芳迟疑:“这……”   林进宝这时候开口:“江盼每样都装了两块,咱们九个人,每人两块,刚刚好。”   他在江盼家吃了不少,这会也不馋,就打算等私底下留给林喜。   林秀吞了吞口水:“都有什么口味啊。”   “蛋黄、五仁、豆沙、鲜肉、枣泥、绿豆、茶香、桂花酿酒和茉莉青提。你们先选吧,剩下的给我。”林进宝不在意道。   林秀不想选,每样她都想要。她没有说话,看向她娘。家里分餐大权一直是她娘负责,她想她娘不会让她吃亏。   赵桂芳不知道该怎么分,她想了想道:“爹娘先选,然后再让几个孩子选,我跟二柱最后拿。”   林老头让怀里的林喜去拿:“喜喜去帮爷爷挑两个吧。”   两岁大的林喜分不清喜好,只会看哪个颜色好看,他拿了一个红色枣泥味儿,一个绿色绿豆味儿。   林老太跟林老头多年夫妻,早已默契十足,到她的时候选了桂花酿酒和豆沙馅的。   林秀看一下子四种口味被挑走,有点着急,但这时候也轮不到她选,因为林老头让林喜再去拿两个。   小一辈林喜先选。   林喜就又拿了一个茉莉青提和蛋黄馅的,颜色都很鲜美。   林秀想这次该她选了吧,结果林钱来去挑了,而她娘并没有阻拦。   她气的直跺脚,只是不敢说什么。   林钱来挑了一个茶香一个桂花酿酒味儿的。   这下桂花酿酒味儿就没了,有的是蛋黄一、五仁二、豆沙一、鲜肉二、枣泥一、绿豆一、茶香一、茉莉青提一。   本来按顺序,林钱来选完就该媳妇孙巧巧选,可赵桂芳又来做好人了:“巧巧,要不让秀秀先选吧,你是做嫂子的,让让她。”   孙巧巧只得道:“秀秀先选吧。”   林秀在剩下的十个里面挑了又挑,哪一个都想要。取舍之下挑了一个茉莉青提,一个豆沙。   孙巧巧拿了一个五仁,一个绿豆。   赵桂芳两口子挑完后,给林进宝剩一个鲜肉,一个茶香。   众人拿到自己的月饼,本来就可以回屋了,是一次吃完也好,留着明天再吃也罢,都不干旁人的事。   但是林秀又作妖了,她看了看林进宝,又看了看其他人,最后对孙巧巧道:“二嫂,我看你那个五仁的好像挺好吃,我想尝尝。”   孙巧巧默了默,对林秀笑道:“那我跟秀秀换吧,你打算用哪个换都行。”   林秀:……   她不想换啊,她是都想要。   “我这两个我也都挺喜欢的,二嫂,你就把五仁的让给我吧,好不好?”   孙巧巧觉得好笑,怎么就可着她欺负,是因为就她一个是外人?   孙巧巧头一次拒绝林秀:“可是我也想吃,家里每个人都有,我也想尝尝味道。”   林希觉得不可思议,她只是想多要一个,又不是一个都不留,她想不通孙巧巧为什么会拒绝她,为什么敢拒绝她。   “我只要一个人五仁的,绿豆的不给你留着了嘛,怎么那么小气。”   孙巧巧:“我就只要该我的两个。”   林秀气不过,开始找帮手:“娘,你看二嫂!”   赵桂芳心里也不痛快,不就一块月饼吗?让给林秀又如何?孙巧巧怎么就不让着林秀,林秀在家还能待几年?   她心里不喜,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替别人着想:“巧巧,既然秀秀都跟你张口了,你就让给她吧。你明天去干活,再找江盼多要几块,别为这点小事跟你妹妹置气。”   孙巧巧早知道会这样,她把目光投向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男人,语气不带起伏地询问:“钱来,你觉得呢,你也觉得我应该让给林秀么?”   林钱来很不想回答,他觉得孙巧巧太不识大体。不就一块月饼,怎么就非得揪着不放。有必要这么较真嘛?   “要不,你就分林秀一块儿吧,你是嫂子,让让她。”林钱来最后憋出这么一句。   虽然早就知道,可这朝见林钱来这么说,孙巧巧还是忍不住失望难过。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刚要说话,有人比她先开口了。   林进宝:“我说,你们也不要太过分吧。要不是看二嫂的面子,你们觉得江盼会送你们月饼,你们还能在这儿挑三拣四?如果不是二嫂之前照顾江盼,如果不是二嫂现在给江盼干活,你们能吃到这些东西?一个个的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欺负别人。”   被亲生儿子这么下面子,赵桂芳脸色挂不住,疾言厉色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就欺负她了?只是让她分一块儿月饼给妹妹而已,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成欺负人了。”   林进宝既然开口,就一点儿都不会让步:“只是分一块儿而已?大家都一样多,凭什么她林秀就得多一块儿?家里每人都两块儿,为什么就要让二嫂少一块儿?娘你既然觉得分一块儿出去没什么,怎么不把你的分给林秀?”   “你!”赵桂芳被怼的哑口无言。   林进宝继续输出:“别说每人两块儿是定量的,就是有多出来的,也应该给二嫂,不但要帮家里干活,还得出去挣钱,有你们这样的吗?”   “那她在这个家吃用,帮家里干活怎么了?而且挣的钱不也才上交一半?”林秀总算逮着机会插嘴。   “才上交一半?”林进宝觉得好笑:“那你为这个家做了什么?你连一半的钱都没往家里交。甚至该你的活都让二嫂做了,照你这么说,你反倒应该给二嫂工钱,毕竟你也在这个家吃用。”   林秀:“我是这个家里的人,我吃家里的饭怎么了?”   林进宝反唇相讥:“难道二嫂是家里的丫鬟?她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他不是二哥的媳妇?”   “你也知道她是二哥的媳妇,”林秀被怼的头昏脑涨,开始口不择言:“二哥都没有说啥,你倒打抱不平起来。看你这么护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媳妇呢!”   “你……”   “进宝,别说了。”孙巧巧打断林进宝。   扫了一眼其他人,尤其看到旁边默不作声的林钱来,眼中更是充满嘲讽。   孙巧巧这段日子一直审视自己,一味地委曲求全是对的吗?一味地忍气吞声能换来别人的尊重吗?一味地沉默不言默默接受就是好的吗?   她突然想起有次闲聊时江盼说的话:人活着,得有自己的底气,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会尊重你,惧怕你,看得起你。   有收入来源,就是一份底气。   孙巧巧心头渐渐明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把路走窄了。   她收回目光,眼神冷冷的盯着林秀,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林秀,我平时没有让着你吗?干活让着你,有好吃的让着你,什么都让着你。可是你呢,你可曾当我是你二嫂?你今天能说出这样的话,是我哪里得罪你?”   赵桂芳看孙巧巧神色不对,开口想圆场:“巧巧,秀秀她只是一时情急,你……”   “娘,”孙巧巧直接打断赵桂芳:“我平时不敬着你?家里的活我没有做?为什么你一直要我让着林秀,只让我一个人让着她?我不是这个家的人吗?”   “巧巧,你听我……”   “你们都不满我工钱只上缴一半对吗?”孙巧巧将其他的人神色尽收眼底:“那好,要么从今以后我就只做家里的活,跟村里所有媳妇一样;要么,我工钱全部上交,但家里的活除了农忙,我都不会再做;或者家里的活我也可以做,江盼那边还继续做,但钱我是一分都不会上交了。”   林秀气急败坏:“你,你凭什么?”   孙巧巧:“凭我是你嫂子,凭家里的活都是我做的,凭那钱是我自己额外赚回来的。你是不是想说你也能赚?那你去赚好了啊,你去问问看江盼要不要你!”   “我让我哥休你了。”   “呵呵,我不在乎,反正你们也都没有把我当家人,爱休不休,随便吧。”   “好了。”一直没出声的林老头开口:“秀秀,跟你二嫂道歉。”   林秀不可思议:“凭什么要我道歉?”   “没听你爷爷说的嘛?跟你二嫂道歉!”林老太语气加重,眼神警告林秀。   林家二老可以看小辈争吵,也可以无视对某个人的不公,不论是一杯米酒,还是一块儿月饼,只要别涉及到整个家庭的利益,吵再凶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就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林秀被逼无奈,只能跟孙巧巧道歉:“对不起,二嫂。”   语气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   孙巧巧没吭声。   林老头:“巧巧,秀秀讲话不过脑子,这事是她错了,她该给你道歉。只是家里从来没有拿你当外人,别说气话。”   孙巧巧对林老头还是比较尊重,平时事不关己,一单遇到大事,家里还是林老头做主。   她想了想点头:“多谢爷爷。只是我想既然说到这儿了,这工钱的事就好好说说。我刚刚的想法不变,我还是可以跟往常一样做完家里的活再去帮江盼做工,只是工钱我就不再上交。”   林老头想了想,钱来和进宝两兄弟以后肯定要分家,秀秀是女孩子早晚得嫁出去。孙巧巧挣的钱不上交也是林钱来夫妻的,不上交就不上交。   于是他点头:“行,工钱就你跟钱来自己留着。进宝的钱也不用上交了。你们一个要帮着做家里的活,一个三餐在外面吃,钱都留自己手里吧,农忙时一起干活。”   事情谈妥,众人回屋。   赵桂芳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就因为一块儿月饼,每日就少了十文进项。只是这事是林老头定的,加上孙巧巧今晚情绪不对,她不敢反驳。   以后还得从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林进宝不知道好事还会落到自己头上,竟然不用每日上交五文钱了。虽然他的工钱江盼给他涨到了三十文,但一天少交五文也很好啊。   果然人就得多做好事。   孙巧巧头一次回屋后没有主动理林钱来。林钱来刚进屋还想给孙巧巧说教,孙巧巧理都没理就抱着被子转过身睡了。   林钱来很是想不通一向温柔贤淑的媳妇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咬牙切齿的是林秀,今晚可谓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孙巧巧,给她等着!    第38章 商经   日子总在鸡零狗碎中过去。   过完中秋, 天气渐渐变凉。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江盼的冷串和酸梅汤没有以前好卖了。同样的量,之前刚过中午饭点就卖的差不多,现在则需要到下午才能卖完。   当然, 这不仅仅是天气变冷的原因, 而是他们的生意有了竞争对手。   中秋前几天, 江盼发现有小摊跟他们卖一样的东西。   竞争对手的东西,江盼也买来尝过:都谈不上正宗。说是酸梅汤, 材料根本不全, 就是梅子水,糖还少;冷串基本就是水煮的,加了几味调料。   但就这样,江盼他们的生意还是受到了影响,主要是对方价格比他们便宜, 酸梅汤只要三文钱, 冷串荤的一律四文, 素的一律一文。   有人追求口感, 自然就有人追求价格。   江盼做不了全天下人的生意,只是他没想到竞对来的这么早。   当然江盼也不担心, 一来他在县城已经出摊一个多月,积累了不少老顾客,回头客多;二来他的东西口味独特,还有辣椒和珍珠圆子这两样神器, 生意虽有一定影响,但每天东西还是能卖完。   就是到家的时间稍微晚了点而已。   八月底, 江盼算了下手上的收入,除开成本和一应花销,不算原来分家的二两银子, 还剩十三两又六百几十文。   除了说好的工钱外,江盼额外给了林进宝一两银子,给孙巧巧五百文,当做这一个多月的奖金。   至于这钱他们两人怎么处理,江盼就不管了。   进入九月,江盼没打算继续用硝石降温,冷串的东西提前一晚上准备好就行。   给孙巧巧的工钱提到每日十五文,林进宝每日三十文,对外说辞还是跟原来一样,每日十文,这都是跟他两商量后确认好的说辞。   东西晚上准备好,第二天去县城就不用那么早起,可以稍稍歇息一二。   这天,他们还是跟往常一样来到东街早市,结果发现平时在他们左手边的包子摊换人了,摊主还是老熟人——他们的竞争对手。   对方一点不好意思的迹象都没有。   竞争对手没有,江盼就更不会有。他们的摊位后面基本都固定在这个位置,他额外给看管摊位的人交了十文钱固定费。   没道理他走。   江盼像往常一样摆东西,招呼客人。对方一直偷偷瞄他,他也不理会。   等中午饭点时,人渐渐少了,江盼让林进宝买了几个烧饼,他们夹着冷串吃。   这时竞争对手搓着手讪笑着走了过来,江盼抬眼看他,没有先开口。   对方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语气讪讪地找话题:“这天冷了,生意没有以前好做了啊。”   林进宝是个憋不住心事的,呛道:“卖同样的东西挨这么近生意能好才怪!”   虽然之前生意没刚开始好,但也没今天这么差。几乎是客人刚到他们这边,对方就张口喊价,价格比他们便宜,总有被骗走的客人。   林进宝都气死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对方被呛,有点尴尬,不过到底是厚脸皮的,反而打探起其他事:“我看两位小兄弟这小推车很不错,不知是哪里做的?”   “怎么?又想偷学?”林进宝气呼呼质问。   江盼出声制止:“进宝,不许胡说。”   林进宝哼了一声。   江盼也觉得对方脸皮太厚,抢生意他也不说什么,毕竟不是他的专利,大家各凭本事。但站在摊子旁边抢生意就过分了,更何况还打探商业机密。   简直无语。   不过江盼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林进宝怼了对方几句,也就出来和稀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弟弟说话比较直,还请见谅。”   对方见此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道:“你弟弟倒也没说错,我确实是想找人仿做,一直没有头绪。小兄弟若不介意,不妨引荐一二,生意大家一起做嘛。”   江盼一时没有回答。   他其实之前就有想过,时远归手艺好,动手能力强;他见过很多新型家具,脑海里也有很多小吃车的改造想法,他绘图,时远归制作,合作开个定制家具店,岂不美哉?   他们两加起来,还怕生意不好?   总比时远归时不时进山打猎强吧?   经常见不到人不说,主要还是太危险,他可不想时远归有个什么意外!   心里有了计较,江盼语气就带上了笑意:“不瞒你说,我这小吃车是我哥做的,我哥就是木工,他平时也会接一些活,不过定制款的话价格可不低,你得想好。”   对方思索片刻问:“那若是定做跟你这车一样的呢?你哥已经做过一辆,有了经验再做就简单了,是不是就不算定制,能便宜点?”   林进宝:……   怎么比他娘还无耻!   江盼:“那我为什么又要让我哥帮你做呢?”   对方讪笑:“这不是你哥也能挣点钱吗?”   “然后帮着你抢我们生意?”林进宝翻了个大白眼。   江盼也笑眯眯看着对方。   对方咬咬牙:“那你哥是怎么收费的?”   “定制费一两半,手工费半两,材料费根据用料来,半两到二两不等。”   对方吃惊:“也太贵了!”   江盼:“是啊,贵才有贵的好处;你看我们平时来县城得一个多时辰,汤汤水水可是一点都不会洒出去,上面还有挡板,刮风下雨都不怕;而且看着整洁干净,客人才会买你东西不是吗?”   客人想了想咬牙道:“行,帮我定做一辆,什么时候能做好?”江盼他们的生意有多好他是知道的,他觉得做这个车不亏。   江盼好心提醒他:“你确定要跟我这一摸一样?天气越来越冷,冷饮和冷串生意可不好做。”   对方:“就要一样的。”今年不行明年还可以用。   江盼:“那你先付一两定金,我今晚回去问问我哥接不接,若接,十天后给你把车送过来;若不接,明早我把定金退你。”   “行。”对方掏了一两碎银给江盼,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怕江盼赖账。   --   回家路上,林进宝担忧道:“哥,你真打算让时远归给那人做一样的车啊?”   “是,我打算回去先问问时大哥,看他是否愿意;他若不想做就算了。”   “可要是给他做了,咱们的生意不就变的更差了嘛?”   江盼摇了摇头:“没关系,咱们这生意本来季节性比较强,天气冷了就不好做。再加上马上农忙,你得回家帮忙;我家那三亩旱地该种麦子了。”   “那以后这酸梅汤和冷串生意就不做了吗?”林进宝有点着急:“虽然现在卖的没有那么快,但一天卖出去的东西还是一样多,就是到家晚点而已,要是真不做了多可惜啊。”   “不是不做了,是冬天咱们不做这个,做其他的,天气暖和了还是可以继续卖酸梅汤和冷串”   林进宝:“那冬天做什么啊?”   江盼想林进宝以后是要跟着他一起做的,这会就跟他说了下打算:“卖热串和热饮。”   “热串我知道,你之前给我说过,可热饮咋弄?”   “这个倒时候再说,我还没细想。”江盼扶了下推车:“打算等秋忙结束再出摊,到时候买一头骡子,做个骡车,咱俩就不用步行了。”   林进宝下意识担忧:“那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钱还是留着吧,车又不重,以后都我来推就行。”   江盼给他的工钱那么高,不但包三餐还额外发奖金,他除了偶尔买个零嘴,其他钱都攒着。   他是真心觉得干的这些活不值这个价,听江盼打算买骡子就下意识觉得不用,他可以继续步行。   听了林进宝的话,江盼失笑:“有车不坐非得走路,你这什么毛病!而且生意都还没做呢,就担心不好做?”   “我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挣钱不容易,钱你留着,车我给你推就行,我劲儿大。”他哥挣钱真的挺不容易,天天起早贪黑的,还得考虑操心很多事。   江盼知道林进宝是为他考虑,心里暖暖的:“生意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早就想过了,等农忙完,我之前种的那些辣椒都成熟了,我都怕到时候不够卖!”   林进宝想了想也是,就不再多问,跟着他哥走吧。   --   “时大哥,我给你谈了笔生意!”江盼刚到家放下东西水都来不及喝就跑来找时远归。   时远归看江盼灰扑扑的,额头还渗着汗,就猜这人怕是才到家就跑了过来。   心里喜悦,嘴上责怪道:“你跑那么急做什么,休息一会儿慢慢过来,我又不会跑。”   说着递了一块温湿的帕子让江盼擦脸,等江盼擦完脸接过帕子又递了一杯温茶过去。   江盼将茶一饮而尽,觉得人都活了过来。   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娇嗔:“那我着急嘛,我想早点看到你。”   面对这样的江盼,时远归真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你啊,”声音无奈又宠溺:“说吧,什么事值得你水都顾不上喝就跑过来?”   江盼绘声绘色的将今天发生的事跟时远归讲了一遍,然后说起他的打算:“……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上次你给我做推车花了三天多,这次有经验了时间会更短。去掉成本,能净赚二两,我觉得不亏。”   说完,满眼期待的看着时远归:“时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第39章 最好   时远归重点完全偏移:“有人抢你们生意?!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干嘛, 你去把人凑一顿啊?”   “我……,至少让我知道,我陪你去, 对方也就不会像今天一样直接在你摊子旁抢生意。”   “生意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江盼看时远归脸色不好, 连忙补充:“再说他也抢不走啊,他卖的东西又没我的好, 今天我们都要走了, 他的还剩好多。”   时远归:“那也比以前差了,还是受了影响的,害你们到家这么晚。”   “傻时远归,那是因为天气凉了呀,冷串还好, 酸梅汤只有天热才受欢迎。”   “那我也不想给抢你生意的人做小吃车。”还跟你的一样。   听时远归这么说, 江盼就跟他说了下冬天打算做串串和热饮的事。   看时远归还是抿着嘴不说话, 他想了想继续道:“我打算过完年后, 手上钱多了就在县城盘一间铺子,可能好几天都不回家;咱们一起开个制定家具店, 你我都在县城,这样就能天天见面,时大哥,你不想每天都见到我吗?”   时远归听完江盼的打算, 心下动容,但又觉得江盼遇到事情不找他是跟他见外, 心里难受,一时没有说话。   江盼见时远归还不理他,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语气可怜巴巴:“时大哥,你进山打猎太危险了,我,我担心你。我想你以后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和他白头到老。   时远归眼眶一热,捏了下江盼的手很快放开:“好,那就听你的。”   江盼就高兴了,把收的定金给时远归。   时远归不要:“你拿着就行,不是说要一起开店吗?就放你哪儿吧。”   江盼硬塞给他:“我拿着就和家里的账混了,还是你拿着,这是咱们两的。”   “行,那你要用钱就直接来取。”   “没问题!”正事说完,江盼又说起其他的:“前几天我让你摘的杨梅你摘了没?”   时远归:“摘了,酒和糖也买了,就等你了。”   “那现在就泡酒!”江盼说着就要动手。   时远归:“你看着弄酒,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是要吃米还是面?”   “面吧,再要一个荷包蛋。”   “给你两个。”   --   小吃车不到三天就做好了,不过江盼时远归还是按照说好的日子送去城里。   对方姓陈,江盼喊他陈叔:“陈叔,车给你做好了,你检查检查,若没有问题咱们就交接清楚。”   陈叔围着小吃车转了一圈,又打开车厢瞧,看完后一个劲儿点头:“不错,不错,其他都没问题,只是这上头的挡板怎么跟你的不一样?”   挡板江盼专门让时远归做的有区别,要是都一样了,顾客肯定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这话不好明着说,江盼一副为你好的语气:“陈叔,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天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既然是定制,那肯定得独一无二啊。咱们卖的东西一样,车厢不好改,就只能在其他地方下功夫,为此我哥还多花了一天时间打磨,看在跟你认识的份儿上,就不额外收你钱了。”   陈叔:……   他就想要一模一样的啊,他的味道比不上江盼,生意没有江盼好,要是小吃车一样不就能混淆视听了嘛?   可对方都这样说了,还有这么多围观的人,他的想法就不好说出来,只能硬憋着点头:“是,你说的对。”   江盼:“既然没问题,陈叔就把剩下的尾款结了吧。虽然多花了不少材料和时间,但就当认识一场,给你优惠点,尾款再给一两半银子就行。”   众人看着,陈叔不好赖账,只能咬牙结了尾款。   江盼收了钱,见周围人多,就推销起来:“众位,我哥手艺大家也看到了,不仅小吃车能定制,家具也能定制,都可以根据自身需求设计,有需要的抓紧报名啊。”   围观的人本来就有很多好奇江盼小吃车的,只是犹豫卖的东西不一样就没多问。上次看陈叔找江盼定制,众人就想看看能做成什么样。   这朝看到成果,再听江盼说可以按需求设计,就都忍不住询问一二。   江盼看这会儿客人也不多,摊子就交给林进宝看着,他去对面馄饨摊占了一张桌子,拿出事先做好的本子和炭笔,开始边问边登记。   时远归看江盼连纸笔都准备好了,就知道这人是提前有计划的,觉得江盼很厉害,自己心悦对方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么好的江盼没有人不会动心。   江盼那边已经开始登记:“婶子你是卖蔬菜的?建议里面车厢分成几层,每一层可以放不同的蔬菜;台面上做个竹席,菜摆在上面好看;车不用太大,你这个简单,全部就一两银子,五天后能做好。”   “哥你做烧饼的话,建议把炉子内嵌在车厢里,这样外表看着美观干净整洁,车厢侧身做几个收纳袋,方便你放工具。这个稍微复杂点,得看看炉子怎么隔热,全部做下来要三两多。工期十天。”   “大叔你是想改造一下卖肉摊?你看这样改行不,台面做坚固点可以直接当案板,车厢上方做成挂肉区,车厢里面做区分,您在家直接把肉分好,这样省时间空间。改造的话收您五百文就行,一天就能改好。”   “什么,这位大爷是想要给孙子做个衣柜?房间小放不了太大的?这个没有关系,可以给您做个推拉门,节省空间,衣柜也大。这个复杂,全部收您五两,得半个月才行。”   “你们想定制的,到这里来登记,先交三成定金,收到货付尾款。按登记时间排期,先登记的先做。”   “交了定金就可以先看设计图,不满意再改,设计图定好后就不能改了。”   “大家排队,一个一个来。”   --   江盼没想到生意能这么好,一个上午就接了六单,其中五单是定制小吃车的,只有一单是衣柜。   不过也能理解,关注江盼摊位的都是东街做生意的,自然定制小吃车的多。等给大爷的衣柜做好后,说不定又能吸引一波顾客。   六单全部能收十三两过一点,平均每单二两多。按照时远归的速度,大概需要一个多月做完,去掉材料成本,粗算能净得八两多。   两个月挣八两,看上去很多。其实江盼知道这只是刚开始单子多,后面不一定有这么多单子。   不过一个月接一单应是没有问题。   到时候在县城盘个铺子,里面不止摆放家具,也可以摆点木制手工作品、木雕、根雕之类。   他可以设计点小孩子的玩具,什么木马,木机械,积木,木玩具枪,木琴啥的,总有一款能戳中顾客。   甚至还可以规划个手作区,提前准备好零件,让顾客组装,收入场费。而且自己亲手组装好的东西能忍住心动不买回去留作纪念吗?只要有人组装,组装好的东西就能卖出去,这不就能用同样的东西挣双倍的钱?   店铺也不叫什么家具店之类的,直接来个“时光木艺馆”。   很文艺有内涵上档次是不是!   店铺装修的文艺一点,再招几个伙计培训一二,又有产品又有服务,还怕生意不好?   到时候时远归也不用一直呆在城里,就在家接定制单,做拼图和积木零件,找村里人收点木头根啥的稍微修饰,东西做好了再一起运过去。   如果生意太好忙不过来,就招两个学徒帮忙分担。   江盼是想让林进宝住城里负责串串店,他自己不打算常住城里,这样一来他就能天天见到时远归,然后粘着他,缠着他,拿下他,想想就激动……   时远归看江盼记完顾客需求算完钱后就一直沉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唇,现在又一脸傻笑。   他心下微热,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江盼脸颊:“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唔。”江盼脸颊被捏回过神,见时远归深深看着自己,就摇头晃脑地说道:“想好事,想美事。”   时远归:“哦?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江盼就简短地跟时远归说了下他刚刚的想法,当然对时远归个人的打算没告诉对方。   时远归听完一脸复杂的看着江盼。   江盼被时远归看的心里发毛,担心是不是自己肮脏的心思被对方发现了,心虚道:“时大哥,怎……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么?”   时远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你的打算很好。”   没被发现就好,江盼放下心来:“那你刚刚为啥那样看我?”   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太好了。   “就是觉得你规划的太好了,怕我做不好,让你失望。”   “怎么会?”时远归在江盼心里就是最好的,“这些打算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就是知道你能做我才这样规划的。我是觉得时大哥你太好了,我还怕你对我失望呢。”   时远归:“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江盼:“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等你有一天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你可能就不这样觉得了。”   “不会,只希望有一天你不要对我失望才好。”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在我心里时大哥就是最好的。”   “我说,”林进宝看了半天有点看不下去,插嘴道:“你们俩能不能停止互相吹捧,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第40章 三合一   040 父亲   两人被林进宝打断, 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   不过时间已经不早,确实该准备回家。   东西收拾好后江盼突然想起一事, 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递给林进宝:“你先找地方吃点东西, 再买点饼子之类的路上吃, 我和时大哥先去买样东西。”   出了东街,时远归问江盼要买什么。   江盼打量着左右两边街道, 慢慢道:“再过几日是萍萍九岁生辰, 以前家里穷对她亏欠多,现在好不容易攒了点钱,我打算买支簪子当做生辰礼物送她。”   时远归觉得自己送林萍萍礼物不太合适,想了想跟江盼商量:“回去你跟我说说那个玩具枪怎么做,我给安安做个玩具吧, 不然萍萍有礼物安安没有该哭鼻子了。”   “好。”   “对了, ”时远归又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我记得你今年十六, 下次过生辰该是十七吧?”   “我生辰是三月二十, 谷雨那天。你呢,时大哥, 你生辰在哪天?”他跟原主生辰是同一天,都是谷雨那日。   时远归:“腊月初三。”   “那你其实只比我大五岁,过完生日才二十二。”   “嗯,辛亏没有比你大很多。”   --   两人来到银楼, 江盼挑了一支素银簪,簪头雕刻着几朵小花, 做工精致,样子调皮可爱,价格也不算很离谱, 七百二十五文。   他又挑了一对耳环,全部付给老板八百文。   从银楼出来,刚要去找林进宝,江盼就发现身边人浑身僵硬,站着不动了。   江盼抬头看时远归,就见他嘴巴绷得紧紧的,视线盯着某处,眼睛深的发沉。   他顺着时远归视线看过去,与他们一街之隔的布行门口站着四个人,从衣着判断对方似乎也是农人,应是一家四口,夫妻两带两孩子,其中男孩看着二十来岁,就是不知道女孩儿是女儿还是儿媳。   对方背对着他们,江盼看不清人脸。就看男孩对着男人说了两句话,几人就打算进布行。   似是察觉到什么,男人突然朝江盼他们看来。   虽然隔着一条街,江盼还是看清了男人的脸:那张脸布满皱纹,皮肤黝黑,江盼却从对方的轮廓中察觉出一抹熟悉。   不等他细想,时远归就攥着他的手大步离开。   --   回去的路上时远归一直沉着脸,不发一言。   林进宝对江盼努努嘴,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江盼看从银楼出来情绪就不对劲儿的某人,想了想让林进宝推着小吃车先走:“进宝,你前面先走,我有事跟时大哥说。”   林进宝接过小吃车,有些不放心地道:“要不一起走呗,我推着车走不快。”   “那你就走快点,快去吧。”江盼催促。   见此,林进宝就不管了,推着车往前走。   江盼故意落后几步,最后站在路边不走了,找了个石头块儿坐下,时远归见此跟着坐在旁边。   此时已近傍晚,天空只余残阳,秋天的田野是一望无际的荒芜,有风吹过,带来一抹凉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江盼歪头看着时远归道:“时大哥,你认识我娘么?”   时远归不知道江盼为什么问起这个,不过江盼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老远见过几面,没说过话。”   “那你肯定也知道我随我娘姓是因为我不是我爹亲生的吧?”   时远归知道。   虽然他才来林家村两三年,但村里人没事干的时候喜欢说闲话,总有一两句传到他耳中。当年江燕带着江盼进林家大门时提的两个条件,以及后面林家闹分家的事,村里人津津乐道好几年。   他想不知道都难。   “嗯,知道。”   江盼:“其实我不知道我亲爹是谁。”   时远归诧异地看向江盼,落日余晖下江盼的脸看不出神色,有点虚缈。   据他所知江盼来林家村时已经五岁,肯定记事了,怎么会不知道亲爹是谁?除非……   江盼看出时远归的诧异,他并没有不好意思,语气悠长的像是说别人的故事,本来也是别人的故事。   “我并不是婚生子。我娘的祖父也就是我曾祖父是一名老童生,跟我娘逃难到的大溪村。后来我曾祖父在大溪村办书塾,我娘跟一个书生有了往来,两家长辈其实已经默许,只等书生考过秀才就成亲。”   说到这,江盼停了下来。   时远归不由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就是很老套俗气的故事。   书生考上了秀才,却并没有立刻履行承诺娶江燕。哄着江燕跟他有了首尾,这才说他只能纳江燕做妾,正妻家里有安排。   原来书生攀上了学正大人,学正拟将小女儿嫁与书生。书生既舍不下到手的前途,又丢不了江燕的貌美柔情。   书生娘就出主意让书生跟江燕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江燕不做妾也只能做妾,而他们也不用得罪学正,前途一片光明。   江老童生和江燕都是性烈之人,知道此事后将书生打了出去,扬言宁为穷人妻,不做富门妾。   可江燕怀孕了。   原本是计划打掉的,可江燕反悔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次年孩子出生,江老童生取单字“盼”为名。   江盼五岁时,江老童生故去,江燕带着江盼来到林家。   江盼:“后面的事,就是你知道的那样。”   时远归深深望着江盼,右手轻抚对方的面容,声音带着沙哑:“你叫江盼,你祖父和你娘肯定是盼着你出生的,不要难过。”   江盼说起这个,可不是想让时远归反过来安慰自己,他拉过时远归抚摸自己脸颊的手,两手紧紧包裹着攥在手心。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时大哥,我没有难过,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   他既是对时远归说,又是对自己说。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谁又能说得清呢?书生是我亲爹,我却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林大仁不是我亲爹,可他却实实在在养了我八年,不曾亏待一丝一毫。林家二老是萍萍和安安的亲爷爷奶奶,可在两小孩刚失去双亲时却被他们当成累赘打算卖掉。”   江盼看着时远归,目光灼灼:“还有你,时大哥,你我于微末相识,却彼此信任。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至少现在,我想用心生活,好好珍惜眼前之人。”   “珍惜眼前之人……”时远归目光松怔,嘴里喃喃道:“江盼……”   情之所向,时远归挣开被江盼紧攥的右手,将人搂抱在怀,头埋在江盼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不停呢喃:“江盼,江盼,江盼。”   江盼心脏骤然收紧,眼眶发酸,手环过时远归腰身,轻拍对方后背:“我在呢,时远归,我在呢。”   时远归嗡着声音:“他是我爹。”   “我知道。”   “他对我不好。”   “以后我对你好。”   “我不记事起我娘就去世了,后来他又娶了一个,我没有家了。”   江盼心中满是疼惜,扶在他后背的手收紧:“以后有我在的地方都是你的家。”   “我不满十八岁,他们就逼我上战场,希望我死在外面;我战场拼杀回来,却无家可归,像孤魂野鬼般在外飘荡。”   江盼嘴里干的厉害,有什么堵在嗓子,让他发不出声,只能用侧脸紧贴怀里微微发颤的人。   “我很害怕,我始终一个人。”   “以后不会了,有我陪着你。”   时远归箍着江盼,箍的很紧:“江盼,别丢开我。”   江盼心里涨的酸痛,眼睛涩的想流泪,他轻抚过时远归的头发,后背,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抬头看着自己,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水啧。   他拇指轻轻滑过时远归嘴角,忍着想亲上去的冲动,指尖落到耳垂,轻轻摩娑。   时远归朦胧着双眼望向江盼,在对方温柔到溺死人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对着光大声呼喊,祈祷给他一根浮木,别让他溺水身亡。   黄昏谢去,夜幕悄然铺开,时远归在逐渐升起的月光下,听到来自江盼的承诺。   他听见那声音说:“时远归,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   041 打算   江盼打算重置计划。   本来他是想手上攒点银子后,给院子里打一口斤,买一头骡子,趁着农忙期间不出摊多开垦点荒地,种点豆类作物。   等农忙结束后继续在县城出摊,冬天就卖炸串和热饮。过完年天气暖和了,手上银子也多些,就在县城盘一家铺子,专门卖串串。   至于他跟时远归的木艺馆,现在就先接定制单,等他在县城的串串店开起来,就开始物色门店,再正式开张。   之前他总想着日子慢一点,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来,也挺好的。   但是那天晚上回来后,江盼就不这么想了。   他迫切的想要给时远归一个家,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萍萍和安安是他的家人,这里是他的家,他有责任和义务承担起家里的一切。他必须给萍萍和安安挣下足够的家业,让他们俩这一生衣食无忧。   但对时远归来说不一样,他不能让时远归和他一起承担这些责任,这对时远归不公平。   他现在必须尽快攒钱。   骡子和水井先搁置,本来打算要开垦的荒地也搁置,家里的三亩旱地他打算一亩全部用来种辣椒,找块儿荒地撒点豆子下去;现在种完辣椒,大概正月左右能收,他的店铺刚好能用,也能卖些出去;而现在种的豆子,明年收割后,刚好能赶上春小麦播种,这种轮作方式,既不耽误收成,还能提高产量。   现在是九月初,他还能再出摊一些日子,趁这段时间,多攒点钱。等农忙结束后,就直接在县城盘铺子,开串串店,刚好前些时间种在前院的辣椒也快成熟了,到时候正好用的上。   冬天天气冷,串串生意肯定好。   等过完年,就把串串店和饮品店单独分开,萍萍和安安一人一个店,靠着这两个店的收入,他们的生活也会有保障。   他就用心经营跟时远归的木艺馆。   至于时远归,江盼有些犹豫。   他能明显感觉到时远归对他的变化,这变化什么时候发生的,他说不清楚,但他就是知道他对时远归来说是特别的。   这种感觉来自于跟时远归每一次对视,每一次接触。   至于时远归是不是也喜欢他,他觉得是喜欢的。   但这种喜欢是否是爱情,他不敢赌。   江盼觉得自己变了,以前对时远归的心思是不管不顾,想的都是怎么拿下他;现在不一样,现在是怕对方反感,怕对方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忐忑,在害怕。   只要答案存在一丝否定的可能,江盼都不会也不敢让时远归知道他的心思。   如果一直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他愿意永远保持目前这种状态,只要他们两个彼此依赖,互相信任,只要能一直在一起,就可以。   无论他们是何关系。   想好这些,江盼心里更有干劲儿。   后来几天出摊,林进宝都觉得江盼跟变了个人一样:“哥,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怎么说呢,没有以前那么懒散,有种……”林进宝组织了一下措辞:“你说的那种,打了鸡血的感觉!”   江盼老气横秋道:“动力源于压力,这就是啥啥啥的力量啊!”   “啥啥啥呀?”林进宝不懂,觉得江盼神神叨叨。   江盼捡了一句他前辈子听过的歌词:“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林进宝没有,他摇头道:“没有,我干嘛要为别人拼命?”   “你还小,你不懂。”江盼故作高深地摇头。   “什么呀,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嘛,说的好像你有多大似的!”   江盼:……   这小破孩儿,就不能让他装会儿逼么?而且他两辈子加起来都过四十了好不好!   --   林萍萍的生日在九月十八。   这天江盼给众人放了假,专门给林萍萍庆生。他提前在县城买了牛乳之类的材料,打算给林萍萍做个生日蛋糕。   没有烤箱不要紧,蛋糕还可以蒸。   关键问题是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用他制作的手动打蛋器。不过这么废臂力的活他才不干,交给好奇宝宝林进宝。   他去准备其他吃食。   天冷了,江盼没有准备凉菜,全部都是热菜,家里人都无辣不欢,剁椒鱼头,板栗烧排骨,水煮肉片,辣子鸡都安排上,再炒两盘素菜加一例汤。   主食大家都是米饭,只给林萍萍准备了一碗长寿面。江盼用毕生所学拉了一根粗细均匀的长面条,一根放进去就是一碗。煮鸡蛋做成花轮蛋用黑芝麻点缀,再用胡萝卜雕出生日快乐字样,加点绿菜,齐活。   江盼准备菜时,林进宝就按要求把蛋清打发好了,江盼估摸着打了二十分钟左右,还算能接受。   接下来就是做戚风蛋糕的步骤,将备好的牛奶蛋黄面粉糊分次跟打发好的蛋清混合在一起,装到提前做好的木桶里,上锅蒸。   蛋糕胚蒸的很成功,江盼开始装裱,没有奶油,就做了果酱夹心,最上面一层铺了颜色各异的珍珠圆子和水果块儿,最后再放上用胡萝卜刻的生日快乐卡片。   一份简易版生日蛋糕就做好了。   孙巧巧是提前邀请过的,中午就过来帮忙了。   迟迟不见时远归来。   江盼等的有些着急,让林安安去喊人:“安安,你去找你远归哥,看看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时远归声音就从院子外面传进来:“来了。”   江盼忙迎上去,嘴里抱怨:“怎么才到啊?不是让你早点过来嘛?”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说着,将手里拎的笼子递给江盼。   江盼一看笼子就笑了,里面一直纯黑色的小奶狗,正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众人。   林安安跑过来想摸不敢摸:“啊,小狗,是给姐姐的生辰礼物么?我可以摸摸看吗?”   时远归:……   江盼笑着解释:“萍萍的生辰礼是其他的,这小狗是我的。”   时远归看向江盼,与他隔空对视片刻。   林安安有些不高兴:“姐姐的生辰哥哥都有礼物,就安安没礼物。”   江盼就看时远归。   时远归把另一只手上的东西递给林安安:“这是给你的,木头玩具枪。”   没有小男孩儿可以抵挡对玩具枪的热爱,林安安也不例外。   玩具枪拿到手后,林安安就不吃醋了,也不管小狗了,专心研究他的新玩具。   林萍萍很喜欢小黑狗,手隔着笼子摸了摸小狗的头,问:“远归哥,这狗真是给我哥的?以后就都养在我们家吗?为什么要给我哥送只黑狗啊?”   因为你哥曾说自己想要一直黑狗。   时远归没说其他的,点了下头:“嗯,还没有名字,江盼,你来取吧。”   江盼拎起笼子看了一圈,灵机一动:“他这么黑,就叫他……”   众人以为会叫啥小黑之类的,也很贴切。   可江盼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摸着下巴道:“就叫他,太白。”   众人:……   林安安都不玩枪了,小脸满是认真:“他是黑的,应该是太黑。”   “不不不,就叫太白,黑到深处自然白嘛。”   林进宝:“那为什么叫太白,不叫阿白,小白,或者大白?远归哥家的狗不就叫大黄嘛,叫大白也行啊。”   时远归也看向江盼,等他回答。   江盼神秘一笑:“因为他比大黄多一点,就叫太白咯。”   其他人都没懂。   林进宝、萍萍和安安这些日子认了些字,知道太比大多一点,只以为他哥还挺有胜负欲,连狗名都要争一争。   孙巧巧这会儿在厨房,没听见他们的谈话。   只有时远归,知道大黄是母的,而小黑狗是公的,比大黄多一点……   时远归一时无语,眼睛直抽抽,没想到江盼是这样的。   “你呀。”语气又无奈又宠溺。   江盼:“嘿嘿。”   他就知道时远归懂他!   名字的事就这么定了,小黑狗荣获狗生唯一狗名——太白。   虽已入秋,但今天天气格外好,没有平时那么冷,大家就还是在院子里吃饭。   人坐齐了,菜也摆好了,酒是自己酿的梅子酒。   江盼把长寿面放到林萍萍面前,端起酒杯,对着林萍萍语气十分认真:“萍萍,今日是你生辰,哥先敬你一杯。你为这个家付出很多,若没有你照顾好大后方,哥就没法专心去外面赚钱。不管是安安还是家里的其他,你都照顾的很好,哥谢谢你。”   林萍萍听的眼泪晃晃:“哥……”   江盼喝完杯中的酒,继续对林萍萍道:“哥现在没什么能耐,只能给你做一碗面,希望你以后健健康康,平安顺遂。”   “嗯!谢谢哥。”林萍萍心里感动,她哥都知道,她的付出她哥都看在眼里。   “大家快吃饭!”   林安安看她姐碗里的面是一根,中间没有断,傻乎乎问道:“哥,姐这长寿面是一整根,这咋吃啊?可以咬断吗?”   其他人也望过来。   江盼:“……额,年龄是一岁一岁长的,面肯定也得一口一口吃,可以咬断。”   林萍萍放心了,辛亏安安问了,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吃,更不敢咬断,恐怕只能连着吞下去。   桌上其他人都以为江盼说的是真的,只有时远归觉得,江盼自己也不知道,估计刚刚是胡诌的。   他把挑好刺的鱼肉递给江盼:“吃吧。”   吃完饭,江盼又端出蛋糕。   众人没有见过蛋糕,都发出“哇”“哇”的惊叹。   江盼:“以后你们的生日,我都会做个蛋糕给你们。”   大家都很开心。   林进宝也很开心,开心之余又隐隐担心:“蛋糕好吃是好吃,就是打发蛋清太费胳膊,我胳膊现在都还是抖的,不会以后都让我打发吧?”   江盼:……   林进宝没说之前他真没这么想,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嘛……   “这样不好么?就当锻炼了,麒麟臂不就有了?”   林进宝一脸惊恐地看着江盼,麒麟臂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刻就很害怕:“你可别害我啊。”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时远归:“以后我来吧,我力气大。”   “看看,林进宝你看看,这才叫上道,跟着学学。”林萍萍玩笑道。   “臭丫头,你竟然这么说我,亏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林萍萍立马认错:“好进宝,我错了,你给我准备的什么礼物,我看看。”   林进宝本来就是故意逗萍萍,这会儿说了,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是一支毛笔,比江盼之前买的好点。   林进宝还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头:“那个,我钱不多,就给你买了支笔,愿你学业进步,多多认字。”   林萍萍没想到林进宝还真给她准备了礼物,十分感动:“谢谢进宝哥,以后你来了我多给你留点好吃的。”   “哼,算你有良心。”   “萍萍,我也不知道给你送什么,就秀了一方手帕,你别嫌弃。”孙巧巧从带过来的篮子里拿出手帕递给林萍萍。   林萍萍接到手里十分小心的抚摸:“嫂子,谢谢你,你这绣工也太好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说着又拿出一个布包,递给林萍萍:“这里是给你们三个做的鞋子,你们还在长个子,我没有多做,每人做了一双,以后嫂子再给你们做。”   江盼这下是又惊喜又感动,他们确实没人会做鞋来着,现在穿的还是以前留下的,都有点夹脚了。   孙巧巧这真是体贴周到。   他真心感谢:“二嫂,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们正好需要。”   “没事,是嫂子应该谢你,你帮了嫂子很多。”   --   江盼一直没有拿出给萍萍准备的礼物,等吃完饭,众人都走了,他才把簪子和耳环送给林萍萍。   林萍萍看着做工精致的银簪和耳环,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才道:“专门给我买的?哥,这很贵吧?我可以不用的……”   江盼打断她:“你拿着吧,专门给你挑的礼物。你就直接戴着,等以后有钱了,哥再给你买其他的。”   “嗯!”林萍萍都想哭了。   她有时候觉得她哥跟她们有种说不出来的疏离,以为她哥没有很爱她们,只是一种责任。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如果她哥不爱她们,还有谁爱她们。   谁说他哥不爱她们?她哥就是人比较清冷而已!   042 奶奶   九月底,到了城安县农忙时节。   县城的人比往日少很多,江盼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林进宝早两日就被叫回家忙地里的活了,江盼想着自家地少,活不多,就打算再出摊几天。   少了林进宝,刚开始两天时远归跟他一起出摊,只是后面接的定制单交付期要到了,他就让时远归在家赶工,他自己出摊。   时远归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可以不?天黑的早,路上不好走,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吧,工期我晚上回来赶。”   “放心吧时大哥,我自己可以的。”江盼坚持道:“这车子灵活轻便,只需稍稍推着就行,我路上走慢点。定制单工期马上到了,咱们定金都收了,得按时完成。晚上天黑做不好,咱不能砸自己招牌”   时远归还是不放心,耐心劝道:“要不这几天你先别出摊了,等我手上这单做完我跟你一起。”   “真没事,过几天天气冷加上农忙,人更少了,我就再做这两天,把手上这些材料做完就不做了,到时候就忙家里的。”   “那我晚上去迎你,接你一起回家。”   江盼:“不用,最近我到家时间都不固定,你也不好估时间,你就在家等着吧,我到家后会让安安给你说一声。”   时远归见江盼坚持,知道他再怎么说都无用,只得作罢,暗暗决定加快手上的速度,做完这单就先不接了,帮江盼收拾地里。   江盼虽说不用时远归接,但此后几天他走到半路总能遇到时远归。   他就也不再多说,只让对方晚点出门,他自己尽量早点往回走,这样时远归就能少走点路,少受点冻。   反正再有两三天他就不出摊了。   --   十月初二这日,时远归从早上醒来就心慌的厉害。   昨晚江盼过来说今天最后一天出摊,问他有没有想买的东西,今天从县城捎回来。他没有要买的,只让江盼早去早回。   时远归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想去找江盼让他今天要不就别出摊,突然想起江盼这会估计都到县城了,只得作罢。   压着心绪抓紧忙活手上的东西,想着早点做完去接江盼,奈何一直静不下心,东西也越做越差。   挨到刚过中午饭点,时远归急忙起身离开。   他走到江盼家院子外面,看大门关着,觉得自己好笑,真是关心则乱,就是天热生意好的时候江盼也不会这个点到家。   虽是知道如此,他还是抱着希望开口喊人:“安安,在家吗?”   过了一小会儿,林安安跑出来,看来人是时远归,就问:“远归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哥去县城啦。”   林安安知道只有他哥在的时候时远归才会来他家,有点诧异今天怎么这个点过来。   时远归:“我知道,我就是过来看看。”   林安安让他进屋。   时远归想了想跟着进去,边走边问:“你哥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可有异样?今天带的东西还是跟往常一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安安不知道时远归问这个做什么,但他哥一向有什么对会跟对方说,这会儿也就问什么答什么:“没什么异样,出发时间跟往常一样,带的东西比之前少。对了,说可能会晚点回,要去买棉花和布,做冬衣。”   林安安说完,就见时远归抿着嘴不知道想什么,他有点害怕,小声问道:“远归哥,你要不要喝点水?阿姐跟红红姐去山里捡野果了,家里就我一个。”   “不用,斧头在哪里?我给你们劈柴。”   林安安就找了斧头给时远归,时远归劈,林安安拾起来放好。   两人沉默着干活,配合倒是默契,忙碌半响,柴劈的差不多了,时远归看看天色,还不到他平时出门的时间。   天色有些暗沉,他让林安安找了件江盼的衣服,带着出门往县城方向走去。   --   天阴沉沉的,明明还不到傍晚,周围却暗了下来,瞧着像是要下雨,时远归加快步子。   九月刚过,天只微微转凉,时远归走的急,额头后背渗出一层细汗,他也顾不上擦拭,自顾往前。   时远归尤嫌不够,只觉今日这路尤为漫长,怎么都走不快;天又暗的发沉,他只能提起步子边跑边走。   其实没走多远,在村子桥头前方不远转过弯后,他就见着了让他心急之人。   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人这会儿席地坐在路边,小吃车翻倒在旁,周围还有潵出来的零碎东西,江盼也没有捡起来,就那么坐着发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   时远归顿时一阵心痛,眼眶泛酸,他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抓着江盼的手急道:“江盼,怎么坐这儿?”   直到手被时远归抓住听他着急的询问,江盼才发现来人,他收起脸上神色,挤出笑容:“车翻了,不小心摔了一下。”   时远归没有忽略江盼脸上一闪而过的失魂落魄,他有些担心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摔疼了没?”   江盼笑着摇摇头。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时远归笑不出来,蹲在旁边绷着脸仔细检查江盼身体。   江盼不说话也不动,看着时远归任由他检查。   离得近,时远归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睫毛浓密纤长,根根分明,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温柔而专注。   江盼突然就少了些怅然,至少此刻不是孤身一人。   他今天东西卖的其实挺顺利,早上来了个大顾客,将东西都包圆了。中午吃了碗馄饨,买了做冬衣的棉花和布料,就打算早早回家。   谁料刚出城,就看见一老一少两人进城,跟江盼擦肩而过。   看清老人样子后,江盼一瞬间心跳如雷,他丢下小车吃就追了过去,到城门口被官兵拦住,让交进城费。   江盼才在怔愣中醒悟过来。   他推着小吃车往回走,其实也没有多失望多难过,只是认错人而已。   来到这个世界快四个月,他已经很少想起过去,一天天总在忙碌,总有干不完的活,没有时间缅怀过去,悲秋伤春。   只是那一刻,看到跟奶奶如此相似之人的那一刻,他有些许激动,些许感伤。   江盼有些迷茫,只觉自己走进了一片迷雾,四处奔走寻不到出口;待大雾散去,却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他一时深觉孤寂,在这陌生的世界。   心绪不佳,脑子里想着事情,江盼没有留意路上的状况,低着头推车行走;没想到眼看转过弯就到家了,小吃车被路上的一块儿石头颠了下往旁边倒去。   江盼被这变故惊醒,慌乱之下顾不上其他,忙伸手去扶,连人带车翻倒在地。   看着东西洒落一地,江盼突然想撂挑子不干,就那么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放空自己,时远归找来时他已坐了很久……   “……江盼,江盼?”时远归手在江盼眼前晃了两下,打断他的走神。   江盼:“啊,怎么了?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想事情。”   时远归默了下,他觉得江盼刚刚离他很远,他心里慌张,却没有追问,指着胳膊肘的擦伤问:“疼吗?”   “疼。”其实不疼,时远归问了,江盼就说疼。   “回去我帮你擦药,”时远归脸上看不出情绪:“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盼想了想道:“膝盖。”   “……能动不?”   江盼就借着时远归的搀扶站起来,走了几下,有点轻微疼痛,他猜可能是擦破皮了:“可以动。”   “那等回去检查。”   时远归把江盼扶到路边的石块儿上,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让他坐下,再给他披上带出来的衣服,声音闷闷道:“你先坐着休息会儿,我收拾完东西就回。”   江盼看时远归扶起小吃车,弯腰一个一个捡起潵在地上的东西,闷着头不发一言。   “时大哥。”江盼轻轻叫他。   “嗯。”   “你出来的比往日早很多,我今天东西卖完的早,我还想着突然回家吓你一下。”   时远归不说话。   江盼歪头看他:“时大哥,你生气了么?”   “没。”   “那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想理我啊?”   “没有。”   江盼:“你就是有,我不主动说话你就一声不吭,我问你你也只回答一两个字,你就是不想理我。”   时远归身体僵了下,深吸一口气走到江盼身边蹲下,仰头看他:“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江盼看时远归眼眶泛红,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右侧眉骨的疤痕,轻轻摩挲:“怎么会呢。”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啊。   时远归轻轻拉住江盼作乱的手攥在手里,头轻轻抵在江盼腿上,声音沙哑:“我帮不上你,你做生意我出不了注意,你受伤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江盼听时远归声音越说越低,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摸对方头发。   “不是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伤的不重,再说这也不怪你啊,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你别这么拼了好不好?”时远归还是埋在江盼腿上,哽咽道:“萍萍和安安我跟你一起照顾,我可以做木工,可以去打猎,冬天山里野物多,能卖不少钱,你别老是一个人……”   江盼心里一片酸软,他轻拍时远归肩背,安抚道:“我没打算一个人啊,我想跟你一起开个木艺馆你忘啦,我也不打算再摆摊了,等农忙结束我就去县城盘个铺子,我手上现在有差不多三十两银子,能买一间小点的商铺,到时候就不用来回跑,等这个冬天挣点钱,过完年咱们就开木艺馆,好不好?”   “好。”    第41章 擦药   回到家, 时远归把东西归置好后让江盼歇着,他去自家拿药酒。   林萍萍和林安安这才知道江盼受伤了,担心道:“哥, 伤的重吗?怎么回事啊?”   “没事, 就是擦伤而已。车子被石头颠了下, 我扶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不碍事。”   林萍萍有点不放心:“哥你可别哄我啊, 要不我去找林大夫来瞧瞧?”   “真没事儿, 就是擦伤。等会时远归来了擦点药酒就好了。”江盼看林萍萍还不放心,忙承诺道:“要是明天还不好,我自己去林大夫家,行不行?”   林萍萍这才勉强同意:“那好吧,明天还疼你就去找林大夫。哥, 你先休息, 我去做饭。”   “你先帮我打点水。”他得简单擦一下, 身上都是汗, 不能让时远归闻见。   “嗳。”   林萍萍刚给脸盆里掺好水想端去他哥屋里,时远归就走了进来, 接过她手上的木盆,“你去忙吧,我端给他,顺便擦药。”   林萍萍想了想他哥跟时远归平时就很亲近, 又都是男的,去她哥屋里也没什么, 把水递给时远归就回厨房做饭了。   时远归端着木盆往堂屋走,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江盼的屋子,总有种闯入私人领域的感觉。   打开门, 左边堂屋没人,右侧挂着一张竹帘,他想了想揭开帘子进去。   江盼正坐在床边对着油灯查看胳膊的擦伤,看进来的人是时远归,一瞬间有些慌张,连忙放下衣袖,结巴道:“时……时大哥,怎么是你?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时远归来回用跑,这会儿带点气喘。   他刻意忽略心里的不自在,弯腰把脸盆放在凳子上,再将药酒放到靠床的箱子上,将布巾用水打湿递给江盼,“不是想洗脸?先擦擦。”   “我……我自己来就行。”江盼慌忙接过帕子,想下床,被时远归拦住。   时远归一本正经:“擦吧,擦完我看看你膝盖。”   江盼尴尬。   虽说他对时远归心思不纯,可,这……这也太难为情了吧。   他都没有做好准备呢!   江盼胡乱擦了几下脸,看时远归接过布巾在水里淘洗。时远归的手比他大很多,手指修长,露在外面的手肘因用力肌肉微凸,性感十足。   江盼脸颊泛红,悄悄吞了下口水,不亏是他看上的人,指甲盖的形状都是照着他的喜好来长。   时远归拧干布巾,想递给江盼,抬头就看江盼坐在灯光下,一双掬着清泉的桃花眼更加清亮,灯光朦胧下,脸颊微微泛红,粉唇微张。   他一时有些呆愣,心里想着之前兵营那些老将怎么说来着?   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注①)   时远归是个粗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这一刻想起此诗,竟觉十分贴切。   油灯微晃,时远归回神,他掩饰性咳了下,将布巾再次递给江盼:“擦手。”   “哦,哦!”江盼反应过来,连忙接过布巾,一边擦手一边乱想。   不知时远归刚刚有没有察觉他的失态,若是察觉,那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自重,从而再次远离自己?若未察觉,那,那也挺好的,反正他也没想让对方知道。   想到时远归可能永远都不会察觉他的心意,江盼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开心,有些说不出的苦闷,一时入了神。   “发什么呆呢?”时远归看江盼走神,手也不好好擦,出声询问,然后拿过对方手中的布巾,耐心帮他擦拭。   江盼手心也有擦伤,待擦干净污渍后发现掌心红了一片,时远归轻轻摁了下,“疼么?”   “一点点。”江盼轻声道。   搬了张凳子,时远归蹲坐在江盼对面,从箱子上拿过药酒和棉花,开始给江盼上药。   “手先不擦了,等会儿吃完饭,你自己擦,可以不?”时远归一边挽起江盼衣袖,一边轻声询问。   时远归靠的很近,说话时呼吸潵到江盼脸上,他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好,好。”   胳膊上的擦伤在右手手肘处,时远归将江盼衣袖卷到手肘上方,露出大片皮肤。   江盼胳膊纤细,但因这段时日劳作,手臂上覆了一层薄肌,非但不显孱弱,反倒有一种力量之感;手背和手腕因常年暴晒,肤色较暗,手肘往上的皮肤却白的发亮。   时远归早就知道江盼很白,跟村里人都不一样,即使是常年露在外面的部位,也比别人白好几个度。   然而这朝看到江盼平时隐藏在衣袖下方的皮肤,还是让他心头一晃,灯光朦胧,让一切更加不真实。   他眨了下眼,强迫自己凝神,手指轻轻触碰擦伤的部位。   胳膊刚被对方触碰,江盼心里就是一紧。   时远归指尖微凉,带有剥茧的指腹轻轻划过手臂,引得江盼一阵战栗,他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哑着声音道:“别摸了,痒。”   时远归不吭声,沉默着用湿布巾擦了擦伤口周围,再将药酒倒在棉花上,轻轻在伤口处涂抹。   “嘶--”   听见江盼吸气,时远归手上顿了下,轻声哄道:“再忍忍,好不好?”   时远归声音轻柔克制,听在江盼耳朵里带着一种撩人的味道,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想让对方离开,又想继续,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时远归不等他回答,手上就动作起来。   等胳膊上的伤口终于擦完药,江盼紧绷的后背还来不及放松,就看时远归目光移到他膝盖处,伸手想掀外面的衣摆。   他腿下意识往后避了避。   时远归抬头看他,语气不解:“膝盖不上药?不是也有擦伤?”   江盼很纠结。   他是刚上大二时知道自己性向的,没什么特别的契机,就是同寝的人聚在一起看片,他发现自己毫无感觉。   高中时同龄的男男女女互相表达好感,那会儿他一心都扑在学习上,从未注意过这方面,直到大二这次,才隐隐发觉自己与其他人不同。   知道自己性向跟大众不同后,他很快就接受了,更是在大四刚毕业就跟家里公开出柜。   虽然早就知道并接受自己的性向,但江盼从来没有找人乱搞。一来他颜控,一直没有遇到看得上眼的,再者嘛,就是他有点感情洁癖和保守,他想找志同道合的人白头偕老。   前世没有达成的愿望,在穿来这边时实现了,他不仅对时远归颜控,还想跟对方白头偕老,身体和心理的反应都骗不了人。   这会时远归打算给他膝盖上药,他就有点纠结,既想跟对方肢体接触,又怕自己起反应暴露心思,毕竟他腿还挺敏感。   江盼还在犹豫,时远归却不给他机会,看江盼没有拒绝,就默认同意,直接撩开衣摆,往上挽裤腿。   裤腿卷到膝盖上方,江盼才反应过来,急忙拉住时远归手:“别……”   时远归头一次没有听江盼的话,或者说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满脑子都是看到的一切,均匀纤细的长腿,因常年罩在裤子里面,皮肤皙白细腻,膝盖上的擦伤红了一片,看着格外醒目。   时远归喉头发紧,眼睛泛红,他喉结来回滚动几下,哑着嗓子坚持道:“我给你擦药。”   江盼脸庞通红,颤抖着嘴唇应声:“嗯--”   压着时远归的手慢慢挪开,垂放在身侧,无意识捏紧推在床上的一角,不再盯着对方,微微扭头看向旁边。   时远归被攥着的手得以解放,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江盼裸露在外的右腿,用尽平生最大的自制力,克制着没做多余动作,几近虔诚地用指腹轻触眼前泛红的膝盖。   手刚碰到,江盼腿就忍不住颤抖,一个劲往后缩。   “别动。”时远归压着声音,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江盼乱晃的脚踝让他踩在自己腿上。   江盼脚踝被抓,浑身一阵战栗,忍不住出声:“嗯--”   一声细微的呻/吟,让两人皆是一震。   江盼又尴尬又害羞,两手无意识往后撑了撑,才没让发软的身子倒下,有些恼怒道:“你快点啊。”   这声音听在时远归耳朵里,又娇又媚,险些克制不住。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知道了。”   冰凉的药酒抹在膝盖上,刺激的江盼差点又忍不住呻/吟出声,最后关头他狠狠咬住嘴唇,才没让声音泄出来。   江盼觉得很热。   低头朝时远归看去,对方额头布了一层细汗,看样子也热的不轻。   他踩着时远归膝盖的脚用了点力,轻轻唤了一声:“时远归。”   时远归猛然抬头,眼神里的情/欲来不及收拾,像一头饥饿的狼。   江盼被时远归眼神镇住,里面藏着他看不懂的暗涌,只让他忍不住发颤,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嘟囔:“好了没啊。”   时远归低头,刻意忽略江盼粉润的唇舌,绷着声音道:“快了。”   膝盖抹完药,时远归视线忍不住沿着药渍上移。   江盼右腿膝盖上方两寸左右的位置,有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痣,缀在皙白的腿上甚是醒目。时远归几乎是没有过多思考,扶着小腿的手上移,毫不犹豫的用拇指摁在黑点上。   江盼轻微吸气,忍着没动,他并不想躲。   使劲揉搓几下,黑点周围的皮肤泛红,时远归眼睛还钉在上面,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怎么长在这儿?”   “不知道。”   “这么揉疼么?”   “不疼。”   时远归不再问,视线压低,嘴唇就快触到黑点。   “江盼。”   江盼快要疯了,时远归说话时声音喷洒在大/腿上,一片温热,他全身发麻,一直压抑着的某个部位,瞬间起反应。   “你别说话。”江盼死死咬住嘴唇。   时远归还是要问:“我……”   “哥,饭好了,你们擦完药出来吃饭。”    第42章 如梦   一室旖旎, 被林萍萍喊声打断。   时远归从幻境中惊醒,发现自己手还压在江盼腿上,想到自己刚刚想做的事, 又羞又愧, 他慌乱起身, 看都不敢看床上之人。   江盼自己也没好到哪里。   身体的反应还没下去,内心对时远归生出无限渴求, 让他很是羞愧, 这会儿又不好马上站起来,只能慌乱放下裤腿坐在床上整理衣摆。   时远归站在离江盼不远处,手足无措,有心想解释几句,嘴巴张张合合几次, 愣是没发出声音, 面色崩的很紧, 只一双耳朵通红。   两人谁都没说话, 屋子里静的只余呼吸。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林萍萍撑起竹帘探头进来, 抱怨道:“哥,你们上完药没?怎么喊了也不出声?饭好了出来吃饭吧。”   江盼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掩饰性咳嗽几声,嘴里忙道:“好了好了, 这就出来。”   林萍萍看他哥脸色不对,疑惑道:“哥, 你脸咋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摔的很严重吗?要不我还是去找一下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不用,没发烧,就是上药的时候有点……疼, 对,有点疼,等会就好了。”江盼胡乱解释。   林萍萍不太相信,“是吗?”又看时远归站在旁边一语不发,她疑惑道:“远归哥脸色怎么也不对,额头都出汗了。”   时远归:“……有点热。”   林萍萍看了看时远归穿的单衣,热么?   不过她到底没寻根究底,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那你们收拾好出来吃饭,天冷了,饭我就摆在堂屋了啊。”   反正这会儿时远归就在他哥屋子里,再到堂屋吃饭也没啥。   看着林萍萍出去,江盼不由松了口气,看时远归还在一旁站着,他有些心虚:“时大哥,那什么,等下一起吃饭,吃了饭你再回吧。”   时远归拒绝了江盼的留饭,虽然他很想跟江盼待一起,但这会儿他有点心虚,不敢面对江盼。   等时远归走了,兄妹三人坐下吃饭时林萍萍才问:“哥,你有没有发现远归哥今天怪怪的,平时他都会留下吃饭,今天走的很慌忙?”   “有吗?没有很怪吧,我觉得跟平常一样。没留饭可能是他自己在家做饭了吧。”   林安安摇头:“不可能,远归哥中午就来找哥了,看哥不在还劈了好多柴,然后就拿着衣服去接你,跟你一起回来的,根本没时间做饭。”   江盼:“……那,估计人家不饿。”   “哥,你跟远归哥不会吵架了吧?”林萍萍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刚刚我进去的时候远归哥不仅额头冒汗,耳尖都是红的,我没敢说。”   江盼扶额:“没有吵架,额头冒汗是他跑去拿药热的,耳尖是因为吹了风,一冷一热就会发红。”   林安安好奇追问:“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啊?”   “……吃饭!”江盼放大声音掩盖心虚。   晚饭过后,江盼给手上擦了药,不由又想起时远归给他擦药的情形。   时远归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最后头压的很低,是灯光太暗看不清?还是……   江盼用拇指轻轻按压腿上的黑痣,没感觉。   怎么时远归揉的时候就那么痒?   江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会儿想白天在城门口遇到的老人,一会儿又想奶奶,想上辈子,想来到这里的几个月,后来满脑子都是时远归。   时远归,时远归,时远归。   他今天确实是起了反应,他对时远归不仅是心理上的依赖,更有身体上的欲望。   他不再只希望跟对方君子之交,哪怕一辈子保持距离不宣于口都不在乎;或者寄希望于对方开窍,能发现并接受他的心思。   他此刻迫切的想挑明一切,让时远归知道他的心思,跟他一直在一起,不是作为朋友或亲人,而是作为恋人,伴侣。   他想独占他,从心灵到身体。   尚未完全消退的欲望再次复苏,江盼闭了闭眼,克制不住。   左手轻搭在眼睛上,右手缓缓伸进被子,握住自己上下滑动,冲动压抑地释放。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内心深觉痛苦。   不行,不能把时远归拉下来,跟他一起沉沦。   他的性向连他见多识广的爸妈都不能接受,更遑论时远归。   时远归是个保守的古代人,在林家村这犄角旮旯,平时接触的有限,或许连龙阳之好都没听过,怎么会接受他?若让时远归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对他做的事,会怎么想?   肯定会厌恶他。   现在时远归对他好,可能只是把他当做朋友、亲人,就如同对待一个弟弟一样。他不能把时远归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不能想当然的觉得人家对他有同样的心思。   时远归是正常的。   他有大好前程,在未来的某天可以遇到心爱的女子与之成亲,他们或许会生儿育女,孩子可能像时远归多一点,他会是一个好父亲,会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不该被自己拖累……   江盼有点想哭。   欲望得以释放后只余无尽孤寂,他恨自己这时候如此清醒。   想远离,又渴望靠近。   如果喜欢是依赖,爱是占有,他情愿成全。   时远归是自由的。   江盼闭上眼。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醒来他还在山坡上,数月依恋,只是黄粱一梦。   不曾遇见,不曾心动。   --   时远归从江盼家离开,可谓是落荒而逃。   他对江盼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妄念突如其来,不受控制。   衣服遮住了他的身体,却挡不住他的欲望。   他想占有他。   十月寒夜,时远归裸身站在院子里,一瓢一瓢地往身上浇水,冷水浇透了他的身躯,却无法浇灭他的贪念。   不该这样。   他喜欢江盼,早就喜欢。   这份喜欢不该夹杂其他贪念,他只需要远远守着江盼,看他过的开心顺遂,看他成婚生子,看他儿孙满堂。   可他,好不甘心。   时远归攥紧双手带着一身寒气进屋,里面漆黑一片,住了两年多的屋子这一刻清冷无比。   他摸黑找出剩下的浊酒,一口气猛灌下去。喝惯了江盼酿的果酒,往日常喝的浊酒竟觉十分苦辣,满口干涩。   和衣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摩挲江盼送他的匕首。   习惯真可怕,他想。   --   时远归做梦了。   还是在江盼的屋子里,江盼红着脸坐在床边,裤腿挽在大腿处,膝盖的擦伤红了一片,他轻轻抚摸。   江盼咬着嘴唇,轻唤他:“时大哥。”   梦里的他动作没停,手顺势移到膝盖上方的黑痣,有些恶劣的用力揉搓。直到江盼受不住,喘/息求饶:“时大哥,我难受。”   时远归听到梦里的他问了一样又不一样的问题:“哪里难受?怎么长在这里,故意勾引我么?”   江盼似是被问的害羞,脸颊变得更红,眼睛酝着雾气,昏黄的灯光下,轻轻摇头,粉唇微启:“不知道。”   梦里的江盼给出了和现实一样的答案。   他视线压低,嘴唇快碰到江盼大/腿的黑痣。   梦里没有林萍萍打断,时远归听见自己问出了那句没说完的话语:“我可以亲一下么?”   江盼没有回答,也没有阻止,他就亲了下去。   触感跟想象中一样,他满足又不满足,于是他接着继续往下做……   江盼眉头微皱,目含秋波,脸上神色似欢/愉又似痛苦,他喘着气伏在江盼耳边问:“喜欢吗?江盼,你也喜欢我吧?”   江盼咬着嘴唇不肯说话,于是他故意使坏用力,终于听到江盼憋不住泄出的声音:“喜欢,时大哥,我好喜欢。”   他再也忍不住,让江盼搂紧他脖子,他在江盼小声轻泣中痛快释放……   一夜春/梦,天光大亮。   时远归大喘着气从梦中醒来,浑身是汗,腿间一片黏腻。   梦境和现实混合,他一时无法清醒,或者不愿清醒,在梦境中沉沦。   他怎么那么恶劣那么坏,把江盼欺负到哭,都没有放缓也没有停下。可梦里的触感那么真实,那么痛快,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想,哪怕是现实中,他也会把江盼欺负哭,再轻轻舔去他的眼泪。   他就是这么坏。   时远归闭上眼睛。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三年兵营生涯,听老兵讲过不少荤话,龙阳之癖在军营中也见过,他不厌恶,也不窥探。   无欲,故而无求。   昨晚的梦,以前也做过,只是人影模糊,与其说是春/梦,不如说是身体压抑后的排解。   唯有这次,清晰而逼真,醒后还让他如此惦念。   他既贪念一时欢愉,又内心充满愧疚。   江盼才十六,龙阳之好于江盼而言无异于旁门邪道,两个男人公然在一起,不为世俗所容,自己没必要因一己之私毁了对方前程,江盼未来该良妻在怀,儿孙环绕。   他是喜欢江盼,愿意默默守护,护他一世周全。   他以前从没想过成婚生子,家庭于他不过是一层负累,亲人会舍弃你,朋友会背叛你,唯有自己,永远忠于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无忧无虑。   直到他遇到江盼。   江盼曾说,他想象中的生活是春日种几亩地,夏日酿几坛酒,秋日晒点干果,冬日就着热腾腾的火锅,围炉煮酒。   听过了,就记在了心里,祈愿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江盼身边有自己。   那么温暖美好的江盼,靠近过,依赖过,怎会再忍失去?   时远归睁开眼睛,眼神坚定。   如果贪心是罪,他情愿万劫不复。    第43章 受伤   时远归感觉这两天江盼在躲自己, 不明显,但他很笃定。   还是会一起吃饭,但不再紧挨着他;不排斥他的靠近, 但不再肢体接触;会一起说笑玩闹, 但不再单独相处。   最明显的是刚刚吃过午饭, 江盼掩饰性的收拾完桌子,就要去洗碗, 时远归从他手上接过碗筷, “我来吧,你陪我说会儿话。”   江盼很明显犹豫了。   时远归当做没看到,一手端着碗筷,一手拉着江盼手腕,往厨房走。   江盼试图说服:“没多少碗, 我洗就行, 时大哥你坐着休息会儿。”   时远归脚步不停, 撇了眼垂头之人, 声音淡淡:“我想和你单独待会儿,有话跟你说。”   江盼:“……好吧。”   到了厨房, 江盼坐在凳子上看时远归收拾,眼神上下游移。   时远归一直没说话,等收拾完,找了个凳子和江盼面对面坐着, 盯着他看。   江盼被看的很不自然,眼神飘忽, 干巴巴道:“时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时远归深深看了几眼江盼,心里叹气, 面上不显,笑着道:“之前不是说要带你山里打猎嘛?现在深秋,猎物比较多,刚好最近你也有几天空闲,要不要跟我去打猎?”   打猎啊,江盼犹豫。   他是很想去啦,是很想和时远归待在一起啦,说不定还能一起呆几晚啦,孤男寡男的,很容易发生点啥啦,这感情不就升温了嘛?   只是这都是他之前的想法。   自从那晚上药后,他就不想拉着时远归沉沦了,人家一大好青年,他就不要祸害了吧。   就当积善行德,干件好事。   打猎虽然很吸引人,时远归更加吸引人,但江盼还是拒绝了,“先不去了吧,我想休息两天,就开始种麦子。”   时远归看着江盼不停闪躲的眼神,心口微疼,嘴上还在哄劝:“去吧,咱们就去两天,现在山里果子多,你可以捡果子。说不定还能找到獐子,我给你烤了吃。你家里地不多,等回来咱们一起,一两天就弄完了。”   “还是不了吧,我也没上过山,去了还得你照顾我,多麻烦啊。”江盼依然拒绝。   “不麻烦,再说我也愿意照顾你。”时远归看江盼眼神乱瞟,就是不肯看自己,忍着酸涩,哑声问:“还是说,你不想单独和我在一起?”   江盼垂着头没有说话。   时远归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不懂,明明之前好好的。   难道因为那晚上药的事,江盼察觉了自己的心思,觉得自己龌龊,想远离自己?   时远归满心苦闷,抿了抿嘴巴,忍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出声:“江盼,你在躲我,是讨厌我吗?因为那晚上药?你……”   “没有,没有的事!”不知被那句话说中,江盼一下子站起身,满脸涨得通红:“没讨厌你!那晚没啥事儿,上药也没什么,你别乱想!”   时远归:“那你……”   “江盼,不好了,你快去看看,你弟被人打伤了!”张屠夫的小儿子张世忠跑进来大喊。   这下两人也顾不上说其他的,连忙往外走,边走边问:“怎么回事,世忠你快说一下。”   张世忠跑的满头大汗,声音带着粗喘:“是田富打的,他想枪安安的玩具枪,安安没让,田富就拿石头砸了安安的头,田富他娘在旁边洗衣服,还把安安推水里了,就在桥下。”   --   江盼几人到的时候,桥下已经围了很多人,林安安被捞了上来,浑身湿透,额头上渗着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林安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江盼挤开人群,田大娘在旁边吊着眼睛还在骂人,迎上江盼扫过去的眼睛,讪讪闭嘴,嘴里不甘心地嘟囔:“这也不怪我们,谁让你弟弟整天拿着跟破木头乱晃……”   “闭嘴。”时远归冷声呵斥。   田大娘这才不再言语,趁着众人没发现,拉了田富悄声离开。   江盼确实顾不上管她,林安安浑身湿透,脸色乌青,怕是呛了水进去。   他让时远归帮着将林安安放平,让周围人散开,解开林安安衣服领口,努力回想前世所学的急救知识,先做几下人工呼吸,再进行外胸按压,循环往复。   江盼给林安安做人工呼吸时,围在边上的人具是一惊,都不知道江盼是在做什么,甚至有人想过来拉江盼:“江盼,你赶紧让人去喊林大夫吧,你弟说不定还有救,快别亲他了!”   时远归:“……江盼在救人,你们别围在跟前,世忠,麻烦你去请一下林大夫,直接把人带到江盼家。张婶子,麻烦你去跟萍萍说一声,让她多烧点热水,再找一套安安的干净衣服。”   “好,好。”张娘子跟张世忠按时远归吩咐,喊人的喊人,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   江盼这边,重复几次后,林安安终于将呛下去的水咳了出来,人还昏迷着,只是呼吸顺畅了很多。   江盼心里微松,红着眼睛喊时远归:“时大哥……”   “已经让人去喊大夫了,咱们先带安安回家换衣服。”时远归打断江盼,横抱起林安安边走边说。   他知道江盼要说什么。   “好。”   到了院子后,江盼让时远归把人抱到他屋子里,搬家后林安安跟林萍萍一个屋,一直没有搬过来,这会进去林萍萍屋子不方便。   林安安被放到床上,林萍萍也拿着干净衣服跑了进来,眼泪晃晃问道:“哥,安安他……他没事吧?”   江盼:“不会有事的,已经去喊大夫了。你去烧点热水,我跟时大哥给安安换衣服。”   林萍萍哽咽着:“水快烧好了,我去掺点过来。”说着又跑了出去。   江盼和时远归给林安安换好衣服,手和脚用热水擦了一遍,林安安浑身还是冰凉,不见转醒。   额头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江盼不敢轻动,只能找了前两天买的没来记得做衣服的新棉花,按在林安安额头止血。   江盼整个人都在发抖。   时远归右手轻轻环抱江盼肩膀,温声安抚:“没事的,别害怕,安安会没事的,已经去找大夫了。”   江盼眼睛浸着泪光,鼻子发红,嘴角微动:“时大哥,我,我当时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安安,那会儿我病的很严重,萍萍和安安一直没有放弃我,哪怕,哪怕……,我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如果安安出事,我真的,我……。”   时远归看江盼语不成句,他也十分难受,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笨拙地轻哄:“没事的,会好的。”   张世忠去请大夫很快就回来了,除了林大夫外,同时一起来的还有里正,林进宝和孙巧巧。   林家村的大夫只有一个,就是之前给江盼看病的林强爹。   看人到了,江盼和时远归赶忙让开床的位置给林大夫,江盼快速说明了下情况:“……先砸破的头再推进水的,被捞上来的时候呼吸不顺畅,我做了简单急救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了,只是人一直不醒。衣服换了干净的,手和脚用热水擦了,额头的伤没处理。”   林大夫似是没想到江盼能这么冷静有条理,知道了病人情况,他能更好对症救治。有心想问问江盼怎么做的呛水急救,不过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时候,林大夫边检查边夸了几句:“不错,你做的很好,最主要的是水咳出来就好,不然真就危险了。”   后面来的里正和林进宝等人都站在屋子里,江盼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人,焦急等林大夫检查。   过了好一会儿,林大夫才检查完,江盼赶紧凑过去问:“林叔,安安怎么样?”   林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单落水倒没什么,水咳出来就好。要紧的是他额头的伤,伤口太宽,得缝合,而且流血过多,加上落水湿身,要是再发热,怕是要不好。”   屋里众人似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都齐刷刷的看着床上的林安安,江盼被时远归搀着,才没有滑倒,强迫自己冷静。   江盼理了理林大夫说的,抓住关键点:“林叔,只要不发热就没事对不对?现在天冷,伤口不容易发炎,只要消毒清理干净,缝合好,就能避免感染发热。”   林大夫何尝不知,只是他毕竟只是个半吊子村医,没有万全的把握,也不敢贸然救治,他微微叹气:“我医术不精,没缝合过伤口,再者我这里材料受限,伤口都未必能清理干净。”   里正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   大家都知道林大夫的顾虑。   江盼略一思索,就有了决定:“林叔,您先帮安安伤口止血,再针对他落水开点药,别让他受凉;至于额头的伤口,我们现在去县城请大夫,可以吗?”   “我可以先止血,只是去县城一来一回怕是得两个多时辰……”林大夫怕耽搁太久。   时远归:“我去,我脚程快,一个时辰就可以。”   “回来的时候带着大夫也走不快,这样吧,远归,你去我家里把骡车架上,骡车跑的快点。”里正迅速做出决定。   时远归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到了里正家,没有套车直接骑着骡子往县城狂奔,平时走路需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时远归骑着骡子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冲进百草堂,看见韩大夫,时远归心下一松,快速说了下情况。   韩大夫没有考虑多久,拿上药箱就跟着时远归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一事,咬了咬牙对伙计道:“把前两天收来的那根人参包起来给我。”   时远归见此,朝韩大夫深深行了一礼:“多谢韩大夫。”   韩大夫摆手:“救命要紧,药就是用来救人的。咱们快走,天黑城门该关了。”   时远归骑骡载着韩大夫向林家村飞奔而去。    第44章 难安   --逼迫--   时远归去县城请大夫后, 林大夫先给安安简单治疗。   江盼见林大夫给安安清理伤口,他让林萍萍在跟前守着,有需要搭把手。他和里正几人走到院子里, 详细了解事情情况。   张世忠目睹了事情全貌, 张娘子也一直没走, 这会儿让张世忠跟里正描述:“世忠,你跟你里正爷爷好好说说, 不要有任何隐瞒, 也不要添油加醋。”   “……远归哥给安安做的玩具枪,田富一直想抢,好几次安安都躲过去了。今日田婶子在旁边洗衣服,田富胆子变大,又要抢, 见安安躲了, 就先推了安安一把, 安安刚要喊人, 田富就拿了一块儿石头让安安闭嘴,安安要继续喊, 田富就将石头扔了过去,恰好砸到了安安的额头。”   “田富看见安安额头流血了,被吓哭;田婶子背着安安,没看到安安额头的伤口。听见田富哭, 以为是安安惹哭的,就把安安推了一把, 安安头被砸了,这一推一晃就载到水里。当时万军要下去拉安安,田婶子不让, 还扯万军,骂的可难听了。我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来喊江盼,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过去的时候安安已经被捞了上来。”   张世忠说完,江盼气的发抖,他以为只是小孩子的打闹,没想到田大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自家儿子,还推了安安,推下水之后还拦着不让别人救。   桥下水深,就算安安额头没有受伤,这么冷的天气在水里泡一遭也会有事。   这就是故意伤害!   江盼转头看向里正。   里正听完张世忠描述,刚要说话,就见江盼看了过来。   他是一村里正,江盼在等他答复。   里正思索片刻,斟酌道:“江盼啊,田娘子没有看到安安额头受伤,只推了他一下,也不是故意推他下水的,至于田富,也没有比安安大多少,手上没个轻重。乡里乡村的,你们两家又是邻居,回头让他们家给你们道个歉,医药费让他们出,这事就算了吧。”   江盼面无表情地问里正:“没有看到安安额头有伤?那她一个大人去推才六岁的小孩儿就没错?不是故意推下水的?安安掉到水里她拦着不让人捞出来,也不是故意的吗?还有田富,他是十岁不是四岁,他难道不是故意的?做错事不应该负责?”   “那你想怎么办?”里正也很无奈,都一个村里的,他不想闹大。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里正都没想到江盼会说出这样的话,平时看着温和有礼的孩子,怎么动辄打杀。   他是村里的里正,不想偏袒谁,只是马上秋忙结束该缴税了,这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能尽力劝说江盼:“江盼啊,都一个村的,拐着弯都是亲戚,不要把人逼这么紧,除了医药费,再让他们家赔点钱算了。”   江盼不依:“安安还在床上躺着,生死未知,里正爷爷,你让我怎么算?从出事到现在,田大娘骂骂咧咧就不说了,你来这么久可见着了她家里人?”   里正:……   田娘子一家确实不像话,再怎么说这时候也应该过来问候一声,而不是悄悄跑了。   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江盼逼的紧,他就有点不高兴了:“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杀人偿命,难道你想砍死田富母子?那是犯法!再说,远归去找大夫了,你弟肯定能救。”   “就算安安没事,田娘子和田富故意伤人,我也要去衙门告他一吿!”   “你怎么这么倔!”里正摸了把头发,原地转了一圈,指着江盼气急败坏道:“你去衙门告状你能得什么好?先不说田富母子是否会被治罪,你要状告同村居民就得先挨一顿板子!”   江盼抬头看向里正,这个情况他事先不知道。   里正看江盼有所动容,放缓了语气劝慰:“你身体好了没多久,再挨一顿板子,你能撑过去?你若出了问题,你让萍萍和安安指望谁?再说,就算田富母子被治罪,难道他们家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你们三个还要不要在村子里生活?”   里正看江盼沉脸站在院子里,想到江盼兄妹几个一路走来的不易,到底于心不忍,“江盼啊,大爷爷不是故意吓唬你,诚然,我有自己的私心,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我说的也是实话,衙门打板子可不是说说而已,你根本受不住。让田娘子家赔点钱,你们吃点亏算了。”   张娘子也在一旁劝说:“是啊,江盼。他们家人多,你们兄妹三个打又打不过,比无赖又比不过,闹到最后对你们没好处。安安一定会没事儿的,别担心了。”   江盼想笑,笑不出来。   他知道里正和张娘子说的有理,也知道里正话里有威胁和吓唬之意。   可他不能不顾虑。   他不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萍萍和安安还小,他得为她们考虑。   可是他恨。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谁都来欺负他,逼迫他?   就因为他们年纪小,好欺负?就因为他平时看着软弱可欺,才让田娘子有恃无恐?就因为他有弟弟妹妹的顾虑,里正就来逼迫他?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受这个罪?凭什么要让安安白受苦痛?凭什么田娘子一家不能得到教训?凭什么他要乖乖听话?   如果他接受里正的安排,田娘子一家会反思吗?会觉得做错了吗?   不会。   或许他们会碍于里正的面子出医药费,被摁着道歉,但他们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压他们三个,他们会有恃无恐,反正大不了就是赔点钱,又能怎么样呢?   刀没挨到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觉得痛。   不单是田娘子他们,其他人也会这么想。   看,江盼就是软弱的,亲弟快被打死了,都不知道还手。   而安安呢,遭受过霸凌的安安呢?他会觉得哥哥无用,会觉得自己弱小,会反思自己,怀疑自己,一直活在阴影中,需要用一辈子来疗伤……   “江盼,江盼?”里正看江盼一直阴着脸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声打断。   江盼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里正爷爷,我不会去衙门状告田富母子了。”   听江盼如此说,里正微微放心。   平时没多相处,但接触的几次来看,江盼都是胸有大局的,这朝听他说不去衙门,里正是相信的。   里正拍了拍江盼的肩膀道:“正该如此,你能听进去我们说的话就好。至于安安,我也不会让他白白遭罪,等他醒过来,就让田富母子道歉,你们一应医药费用,都让他们家出。”   “再说吧。”江盼并不在乎。   见此,里正也不再多说,背着手出了院子。   --   时远归来的比想象中要快,来回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时辰。   刚上缓坡,就看到里正和江盼几人等在院子外面,他赶紧走到院子门口,小心将韩大夫扶下骡子,跟里正几人解释:“我之前当兵骑过马,骑着骡子比车更快,就没有驾车,只是里正家的骡子可能累到了。”   里正摆了摆手:“这个无碍,大夫来了就好。”   “对了,这是百草堂的韩大夫,在整个城安县都很有名。”时远归跟大伙介绍。   江盼:“叨扰韩大夫了。”   韩大夫一路被迫骑骡子过来,腿还是软的,不过知道时远归救人心切,并无责怪之意:“无事,救人要紧,速速带我去看病人。”   “您这边请。”   江盼带韩大夫进屋,时远归将骡子栓到外院门口,安排进宝照看骡子,他跟着进去。   林大夫见时远归请了县城大夫来,赶忙让开床侧,跟韩大夫说了下情况:“……血已经止住了,伤口没敢动,因不知道后续怎么治疗,没乱用药,瞧着有发热症状。”   一听林安安有发热之状,江盼心里紧张,牢牢盯着韩大夫,想听他怎么说。   韩大夫先给林安安号了号脉,再翻开眼睛和口腔观察,最后检查额头伤口。   看了大概有一盏茶时间,才微微舒了口气:“应是无碍,呛水被救及时,手脚保暖得当,伤口止血做的不错,发热是落水引起,并非伤口感染。”   韩大夫话落,众人都如释重负。   尤其是后面跟进来的里正,他都不知道若安安有个三长两短,江盼会怎么闹。这朝人没有大碍,只是发热和额头伤口的话,想来江盼也不会有过激举措了。   江盼追问:“那额头的伤口呢?可能缝合?是否会有后遗症?”   韩大夫一边整理工具,一边回答:“伤口要缝合,估计得有七八针,后遗症应是没有,只是疤痕难祛,不过你弟年幼,等长大后疤痕会变淡,平时用额发遮挡着,不明显。”   只要没有后遗症,留疤就留疤吧。   “如此,就有劳韩大夫了。”   韩大夫摇摇头,开始给林安安重新清理伤口,进行缝合。   江盼让其他人都去堂屋坐着,他自己在床边守着,时远归也跟着留了下来。   林大夫在一旁辅助韩大夫处理伤口。   “棉花沾酒擦拭伤口周围。”   “刀。”   “往下刮,对,把腐肉刮掉。”   “针。”   “摁住他手脚,筷子横着塞嘴里,防止他疼醒咬舌。”   “灯往前点儿。”……   江盼站在床头,看林安安苍白着小脸躺在床上,韩大夫用刀刮治额头伤口,伤口有四五厘米长,斜横在额头。   没有麻药,粗长的针头穿进林安安额头皮肤里,应是很疼,昏迷中的人眉头紧皱,脸颊脖颈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   江盼突然就想起他刚来这里,闭着眼睛之际,林安安小小一个人,守在他旁边,给他用布巾擦汗。   如果他护不住林安安,如果他不能给林安安讨回公道……   时远归隔着衣袖拉了拉江盼的手,轻轻安抚。   他刚从县城回来,院子门外第一眼看到江盼,就觉得这人情绪不对,当时忙着其他,顾不上问。   这会儿他的不安更甚,捏了捏江盼的手,眼神询问。   江盼轻轻摇了摇头,手没有挣脱,在衣袖的遮挡下任由时远归握着。   --守夜--   “好了。”   韩大夫最后打了个特殊线节,将针头拿下,伤口才算缝合完毕。   “伤口比我想象的要深一点,全部缝了八针。”韩大夫收拾看病工具,交代道:“我会留下来,你们也留个人在床前守着,今夜尤其重要,若不复烧,明早应该能醒。人醒后伤口会慢慢恢复,五日之后来县城找我拆线。”   江盼鞠了一礼:“多谢两位大夫,若不是两位大夫倾力相救,安安恐怕凶多吉少。江盼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需要,招呼一声,江盼必不推辞。”   林大夫赶忙道:“我没做什么,多亏韩大夫,我跟着也学到不少。”   伤口处理完,韩大夫提着的心落到实处,这会儿开了个玩笑:“不值当道谢,救人本是我们职责所在,就是远归这小子,着急忙慌的赶路,一路上可颠坏老夫了。”   时远归连忙道歉:“是我的错,回头我去山里寻几味药,改日上门给韩大夫赔罪。”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们帮我记好了。”韩大夫呵呵笑了,想起一事,犹豫片刻还是对江盼道:“我刚给你弟检查,发现他身体往日亏空太多,若无此遭遇,吃食上仔细些,也能慢慢补回来,只是这次失血过多,又受冷发热,想来醒后身体会出现虚弱之症。”   江盼何尝不知原主三兄妹身体亏空太多,他自己还好,这段时间多有锻炼,渐渐好了起来。萍萍和安安年纪小,亏空的厉害,一时半会补不回来。   这会儿韩大夫指出,他便顺势请教:“不满韩大夫,之前家里情况不好,弟弟妹妹在吃食上多有短缺,导致身体亏空。这几个月来我已尽力在吃食上费心,只是时日尚短,未见成效。不知韩大夫可有法子,还望指教。”   韩大夫本想直接用人参,看到江盼家境不好,才有所犹豫。只是毕竟医者父母心,明明有药材可用,就不忍对方因钱财白白失去医治机会。   他拿出出门前让伙计装好的人参,跟江盼解释:“这根人参是前些日子我偶然所得,本打算直接入药,具体情况还得跟你细说一二。这人参年份虽不是很长,但如今市场难寻。你若有难处,我就替换其他药物,效果会打折,但也管用;你若要用,这人参按收购价算你,二十六两银子,你可分一年付清。”   “用,就用它。韩大夫,不用分一年,我等会就给您拿钱。”江盼知道韩大夫在照顾他们,二十六两是他们占便宜。   韩大夫:“也罢,那你只付二十六两就行,其他不收你钱。”   江盼忙推辞:“那怎么行?您这么远能过来一趟,我们已是十分感激,诊金和药材的费用,您无论如何都得收。”   “那这样吧,”韩大夫沉吟片刻,道:“我听林大夫说你弟呛水是你救治,你若方便,可将救治方法告知我跟林大夫,大家都结个善缘。”   “这有何难。”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而且推广开来能救更多人,江盼很愿意分享。   自从教林进宝三人识字,时远归就给江盼屋头制了一张书桌,这会纸笔都有,江盼提笔就写,写完想了想又画了几幅简笔画,一一标注说明。   “好字!”韩大夫拿到后第一反应是夸字,他有点惋惜道:“这么好的字,怎么没好好读书?”   江盼笑了笑:“幼时跟着曾祖父学过一二,不值得说道的。”   想想江盼家的情况,韩大夫惋惜地摇摇头,才去看江盼写的东西,边看边点头:“不错。”“很不错。”“嗯,这画的不错,看着很是直观。”“不错。”   看韩大夫连连点头,林大夫急的也想看,江盼就又给他写了同样一副。   林大夫看过后啧啧称奇:“没想到竟是这样,这也太神奇了。江盼,你这方子就这样送我,是我占你便宜了。”他之前也打算不收医药费的,他本来就没做什么。   江盼惭愧道:“说来惭愧,这原也不是我的方子,是我无意间所得。想来发现此方之人也是有悬壶济世之心,才让我有幸一观。两位大夫医者父母心,若得此方,能救更多人性命,我也算跟着沾光。”   江盼说完,翰林两位大夫也深受震撼,互相行了一礼,收下方子,悬壶济世,自不必说。   --   事情说完,林大夫见韩大夫在江盼家留宿,就起身告辞。   江盼送了出去,里正等人都在堂屋等着,看人都出来了,就问起情况:“如何了?”   韩大夫把跟江盼说的情况又说了一遍:“……能撑过今夜,明天应该会醒。就是身子损伤严重,以后得多补补。”   里正心里石头落地,连忙道:“韩大夫妙手回春,多亏有你。江盼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大爷爷开口。”   江盼:“多谢里正爷爷。”   里正:“天也不早了,骡子我先牵回去,明天送韩大夫时远归再来牵。”   林大夫和里正一起走了,张娘子和张世忠见这边也不用他们帮忙,就先回去,让有事喊一声。   只剩下孙巧巧和林进宝。   孙巧巧从厨房出来:“我跟萍萍做了点饭,大家多少先吃一点,韩大夫大老远过来,这半天肯定也饿了。”   江盼这会儿真没顾上这么多,感念孙巧巧的周到:“多谢嫂子,幸亏有你们。”   众人简单吃过饭,准备守夜。   孙巧巧回了林家,林进宝赖着不走,江盼也不管他。时远归让韩大夫去他家住,宽敞,他留下陪江盼守夜:“韩大夫,您今天颠簸的不轻,夜里得好好休息。我家离这儿不远,你今晚睡我家,我跟江盼守夜,有事我去喊你,离得近,很方便。”   韩大夫没异议,他留着是以防万一,守夜他帮不上忙。交代好江盼煎药事项,就跟着时远归走了。   家里就剩他们兄妹四个,林安安不见转醒。   林萍萍趴在床头,拉着林安安小手:“哥,安安什么时候醒来啊?”   江盼:“明早会醒的。”   林进宝倚在墙上:“那田家母女呢,就这么算了吗?出事到现在,他们可一直都没有露面。”   江盼:“里正不让追究。”   “凭什么?”林进宝气急,开始乱出主意:“要不我找人把田富打一顿,也给他推下水算了。”   “不必。”江盼摇摇头,嘴里轻念:“我记着的,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江盼说的轻,林进宝没有听到后半句,刚要问,时远归走了进来。   “韩大夫安顿好了?”   时远归:“嗯,已经睡下了。”   “那你在这儿看着,我跟进宝去萍萍屋子里把安安的小床搬过来,以后安安都跟我睡,今晚咱们在这凑合。”   林萍萍跟着出去,帮忙把屏风拿了过来,她一个人睡的话就不需要屏风了。   来回两趟,把林安安的东西搬进江盼屋子,床放在靠墙的位置,和江盼的床中间隔了屏风。   江盼让林进宝躺林安安床上睡,他跟时远归坐在林安安旁边看着。   林安安喝了药,这会没啥情况。   --   夜很深,林安安还在昏迷,林进宝已经睡着,轻轻打着呼声。   时远归背靠着墙壁坐在床尾,微微扶着江盼。   江盼头枕在时远归肩头,闭着眼睛,一只手被时远归握在手里。   时远归用脸颊蹭了蹭江盼的头顶,印下轻轻一吻。   半夜,林安安微微有些发烧。   时远归去厨房掺了温水,端进来,江盼给林安安从头到脚擦拭几遍,等了半小时左右,看林安安体温降下来了,两人不再盯看,互相依着休息。   时远归想让江盼躺在林安安旁边睡一会儿,江盼摇头小声道:“睡不着,时大哥,我想靠着你。”   时远归就抱着江盼,让他靠着自己歇息。   好不容易天亮了,林安安却一直不见转醒。   林萍萍在厨房做早饭,林进宝去竹林后面叫韩大夫,时远归陪着江盼又给林安安擦了一遍身子。   韩大夫来了后,江盼说了下夜里的情况:“烧过一次,低烧,擦完身子后就没烧了,只是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韩大夫去瞧过后摸着下巴思索:“不应该,没怎么发热,药也喝进去,按理该醒了。”   林萍萍担忧道:“大夫,我弟弟,什么时候醒啊?”   “再观察下,一个时辰后若还不醒,我施针试试。”因伤在头部,韩大夫也不敢贸然用针,现在该醒不醒,就只能用针了。   索然无味地吃过早饭,里正和林大夫张娘子几人都过来了,林安安还没醒。   里正:“还是没醒吗?”   韩大夫:“没有,林大夫你来的正好,协助我用针。”   江盼不懂什么穴位,他只看到韩大夫将一寸多长的针摁进林安安耳侧,头顶,下巴,眉心,胸口。   林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他那么小,那么懂事。   他不该遭受此罪。   都怪田富母子,受伤的怎么不是他们,他们该死,全都该死。   时远归依旧压着林安安的手脚,大家注意力都在韩大夫手上,没有人注意江盼绷着脸走了出去。   今日天气不好,没有出太阳,十分阴沉,像是要下雨。   江盼站在院子里,环视一圈。   前两天时远归劈柴用过的斧子没来得及收起来,江盼没有任何犹豫,走过去拎起斧子,往大门外走去。   刚到缓坡,碰上孙巧巧,江盼目不斜视,招呼也没打直直往村里方向走。   孙巧巧看江盼脸色不对,喊了几声,看对方不理,又看他右手拎着斧子,去的方向是……   孙巧巧吓出一身冷汗,提起裙摆边跑边喊:   “快,快来个人拦住江盼,他拿着斧子去田富家了!”    第45章 疯魔   田富家离江盼家不远, 就在张屠户家后面。   江盼从斜坡跳下来,直接来到田富家门口,大门紧闭。他抬脚就踹, 发现门从里面上了栓。于是拿起斧子就劈, 一下, 两下,三下, 五下……   老旧的木门不堪重负, 经不住又揣又劈的力道,没几下就从门框上掉落下来,江盼直接一脚将摇摇欲坠的木门踹进田富家院子里。   田家众人正在吃早饭,听见声响连忙跑出来,迎面撞上被揣过来的木门, 给众人砸了个措手不及。   等反应过来时, 就见江盼一脸寒霜, 拎着斧子朝他们逼近。   田富人小胆子大, 仗着家里人都在,什么都不怕, 大声呵斥:“你干啥,你来我家干啥?滚出去!”   说着不顾大哥田茂阻拦,就要冲上去。   江盼这会儿气火攻心,整个人都有点疯魔, 看罪魁祸首田富冲上来,前世牢记于心的尊老爱幼不打小孩儿的观念都抛诸脑后, 照着田富胸口就是一脚。   江盼身体瘦弱,本是没什么力气,可这段时间日日早起锻炼, 天天推车去县城出摊,身上早练就一层薄肌,力道也比同龄人大,借着田富冲上来的惯性,他没有收力,一脚踢的实打实。   田富直接被踢飞,朝后退了好几步。   田大娘这才反应反过来,哭喊着想要扑上去厮打江盼。   江盼不管不顾,轮起斧子左右乱砍,也不管是否会伤到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死的不怕赖活的。   看江盼这不怕死的架势,田家众人都怂了,田大娘自己不敢上前,转而骂起在旁边扶着田富的田茂媳妇林小娥:“你是死了不成,就这么看你弟弟被打?”   林小娥诺诺上前,小声开口:“江盼,你先把斧子放下,有话好好说。”   江盼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看田富一家都缩在后面,让一个女人上前,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冤有头债有主,不干你的事,你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田大娘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这会儿看江盼好好说话,身形瘦弱,莫名有了勇气,上前一把拨开林小娥,头往江盼胸前抵:“来,你砍,你照我脖子看,看你敢不敢砍死我,今天我要躲一下我管你叫爹。”   江盼敢。   他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田大娘看江盼退后,以为是怕了,正要撒泼打滚,不防被男人田有栓用力往后一扯。   而她以为怕了的江盼,使了十成的力道,朝田大娘砍过去,因为被男人拉了下,斧子堪堪从眼前划过。   田大娘听见了斧子带动的刀风,她怕了。   刚刚若不是被男人拉了那么一下,那她……   江盼是真的想砍死她。   有了这个认知,田大娘浑身瘫软,直接跌坐在地,腿间湿了一片。   江盼拎着斧子还在逼近,田大娘哆哆嗦嗦道:“你……你要干嘛?你想杀人吗?我……我告诉你,杀人犯法,你是要坐牢的。”   江盼甚至对她笑了笑:“哦?是吗?原来你知道杀人犯法,是要坐牢的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你把安安推下水,不是不让人救么?安安现在还没醒,你和你的宝贝儿子就给安安陪葬好了。杀人虽然犯法,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是他自己掉下去,对,都怪他自己没站稳。”   “是这样啊,原来你不是故意的。”江盼不疾不徐地道:“安安昏迷不醒,就是你宝贝儿子砸的了呗,那让他偿命吧。”   江盼拎着斧子走向瘫坐在地的田富,田富被那一脚踢的不轻,真心惧怕这样子的江盼,看江盼逼近,边退边喊:“你要干嘛?你别过来,求求不要过来。娘,快救我,杀人了。”   江盼蹲在田富面前,右手拿着斧子,左手捏住田富脸颊:“你让我别过来我就不过来啊?那安安让你别抢他的玩具枪你怎么不听?是哪只手砸的安安,我给你砍了好不好?”   田富大哭:“不要,不要砍我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安安额头缝了八针,有这么长。”江盼用手指比划,拿斧子对着田富的头威胁:“你说我照这儿划下去会不会划多了,要是缝不住怎么办?你会一直疼一直疼,最后血尽而亡。”   在田富满脸惊恐中,江盼举着斧子朝脸砍去。   江盼看着田富满眼惊惧和绝望,斧子在距离额头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田富裆间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人晕死了过去。   妻儿相继被吓失禁,田有栓再懦弱,这会儿也不由地出声:“江盼,你差不多行了,田富才十岁,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江盼乐了,人果然都是双标的。   他站起来看着田有栓,“十岁,那你知道安安几岁么?六岁,比你儿子小了整整四岁,你儿子有两个安安壮,他是怎么下的去手砸安安的?还有你媳妇,她怎么好意思跟安安计较,母子两合起来欺负一个六岁的孩子?”   田有栓被怼的不再吭声,主要是江盼手里拿着斧子,不敢吭声。   江盼冷冷环顾田家众人,林小娥扶着躺在地上的田大娘,田茂缩在后面一直没出声,田富已经被吓的晕死过去。   江盼心里冷笑,都是欺软怕硬。   他拎着斧子朝田茂逼近,田茂往后躲:“你干什么?人是我娘和田富打的,跟我没关系,你别找我啊,你要找去找他们。”   江盼看田茂的怂样,“呵”了一声:“好好的日子你们不过,自己的儿子你们不管,既然你们不想要这个家,那就别要了。”   横的怕疯的。   江盼拎着斧子开始四处乱砍乱砸。   反正安安不见醒,反正他也不指望田大娘舍得出钱,反正田家也出不起钱。   田富不是想抢别人的东西么,田娘子不是老爱占便宜么,田家不是总眼馋别家的好日么。   既然他们这么在意这些,那就都砸了算了!   都毁了,让他们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   韩大夫的手很稳,孙巧巧那么一嗓子,都没让他的手有丝毫晃动。   孙巧巧喘着气跑进来,才看到韩大夫正在给林安安施针,她怕影响到韩大夫,一时没敢说话。   里正前面听了一点,小声问:“你刚刚说江盼怎么了?”   孙巧巧小声道:“我过来时碰着他,他拿着斧子去了田富家。”   “什么!”里正惊的不由加大声音,提起脚步就往外走。   江盼不在,众人下意识向时远归看去,时远归也怕江盼冲动犯傻,只是这会儿他正摁着林安安手脚,也不敢动,看向韩大夫。   韩大夫正好收针,对时远归道:“无碍,再等一炷香就好,这里有我跟林大夫,远归你也跟着去看看,其他人怕是拿江盼没办法。”   时远归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里正他们,几人一起前往田富家。   --   众人赶到时,就看到田家众人缩在一边,林小娥扶着田大娘坐在地上,田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田有栓僵着脸缩在角落,田茂瑟瑟发抖地靠着他爹。   院子已经被砸的稀巴烂,一股难闻的味道萦绕在周围,江盼拎着斧头在砍堂屋的门窗。   匆忙赶来的众人都被吓得不轻。   欺负林安安的两人或半死不活瘫坐着,或一动不动平躺着,里正真怕江盼犯浑闹出事儿来,这会儿吓的声音都不稳了:“江盼,江盼,快停下!你们快上去拦住他!”   时远归也怕江盼犯傻,为了田富母子做傻事不值得。看江盼这会儿一整个疯魔的状态,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不等里正开口,就朝江盼走去。   等走进了,轻轻叫了声:“江盼。”   江盼动作微动,时远归顺势从后面抱紧他,夺过他手中的斧子,丢在一旁,再把人转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没事的,别害怕,有我在,没事的。”   看江盼被时远归安抚住,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田大娘看江盼斧子被扔的老远,又见里正他们都来,顿时有了底气,哭天喊地的讨要公道:“里正啊,你可得给我们做主,我们辛苦几十年的家,就这么被砸没了。还有田富,都晕过去了,你可得主持公道啊。”   里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一事未平,一事又起,耐着性子问道:“田富咋回事,怎么晕的?”   田大娘噎了下,不坑声。   里正把目光专向田家其他人,都不说话。   里正见江盼被时远归抱着,已经平复下来,又看向江盼。   江盼这会儿有点站不住,依着时远归接力,嘲讽道:“怎么晕的?还能怎么晕的,被吓的晕呗!以为胆子有多大呢!我可没有动他们一下。你们进来就没闻到什么味儿?”   众人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尿味儿和屎味儿。   田家众人脸上神色好不精彩。   田大娘也不顾形象,指着躺在地上的田富对里正颠倒黑白:“他怎么没有动我们一下,田富就是被他一脚踢晕的。”   江盼冷笑:“我踢晕他?田娘子,你讲讲理,你看看田富的体格,再看看我的,我能踢动他?”   众人看看江盼,再看看躺着的田富,有道理,江盼瘦不拉几的,田富都快跟江盼一样高了,而且那么壮,肯定踢不动。   田大娘见众人不信,让林小娥说。   林小娥:“江盼确实踢了,但是没有踢晕。”   “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田大娘咒骂一句林小娥,又对里正道:“就算当时没晕,那江盼也踢了田富一脚,他得负责。”   里正问江盼:“她们说的可是真的,你踢了没?”   江盼面不改色:“没踢。”   田大娘:“你不要脸,我全家人都看到了,就是你踢的。”说完又对着其他人道:“他胡说,就是他踢的,他不承认,家里人都能作证。”   林进宝简直无语了:“你家里人肯定帮着你说话,没踢也会被说踢了。你儿子胆小被吓尿,你不会赖上江盼吧?”   田大娘简直气死了,横行林家村二十几年,今天算是遇到了对手。   她也是个审时度势的,看江盼死不承认踢了田富,众人也不相信,就改了方向:“那家里东西都是他打砸的都得他赔!”   里正问:“你想要让江盼怎么赔?”   田大娘看了看被砸的破烂的院子及门窗,想着屋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辛苦几十年积攒的家当,就这么没了,虽不贵重,但一时半会儿他们很难再置办齐整。   她心里恨的要死,估摸着说了个价,“二十两。”想着江盼不同意就再撒撒泼,她真没多要。   谁知道里正问江盼怎么说,江盼竟然立马就同意了。   田大娘顿时觉得自己要的少,正想再往多了说,江盼又说话了:“里正爷爷,东西我砸的认,该我陪的我陪。您昨天说安安的一应费用田家来出,这个还做数吧?”   田大娘瞬间炸毛:“凭啥让我家出,我不同意!”   “不同意你儿子就去给安安低命,江盼要打要杀我也不管了。”里正咬牙切齿道。   田大娘愤愤闭嘴,想着先答应下来,等江盼赔了钱再少给一点儿,或者干脆耐张,江盼还能抢不成!   里正见田大娘不说话默认,就对江盼道:“做数,安安看病的一应花销田娘子家出。”   江盼笑了笑:“那行,光昨天就花了二十六两银子……”   “你放屁!二十六两银子?你咋不去抢钱。”不等江盼说完,田大娘就开始咒骂。   里正一个眼神扫过去,田大娘乖乖闭嘴,里正让江盼继续说。   江盼:“昨天就花了二十六两,这还不算今天施针费用,还有以后吃药的费用和补身体的费用。”   二十六两,普通农人一年也存不下二两银子,怎么就花了这么多。   看出里正的怀疑,江盼解释道:“这个我不会乱说,里正爷爷您去问问林大夫和韩大夫就知道,他们还给我免了其他费用。之所以这么贵,是因为用了一根人参,安安伤的严重,不用人参吊着很难醒来。就算这样,身体很难恢复,到底有亏空。”   里正张了张嘴,看了下田家被砸的稀巴烂的院子,想是江盼怕是早就知道田家不愿出钱也出不起钱,才有意闹这一出的吧。   他有点疲惫,叹了口气问田大娘:“田娘子,你怎么说?”   田大娘瘪瘪嘴:“什么精贵人,还吃人参?要是不用人参,不就一分钱都不用花吗?”   里正简直被气笑了:“你没听江盼说人参是用来救命的吗?要不用人参林安安都不一定有救。”   “那不还没死吗?”田大娘嘟囔一句。   时远归听见了,上去就是一巴掌,江盼不打女人,他打。   田大娘被一巴掌打的有点懵,但她又很惧怕时远归,只能对里正哭诉:“里正,你就看着他打我,你不管?”   里正扶额:“我怎么管?你管不好自己的嘴巴挨打活该。”又问江盼:“江盼,你打算怎么解决?”   江盼:“没什么打算,医药费田家不愿意给就算了,就当跟我砸的东西相抵;若安安没事,以后田富绕着我走,不然我见一次揍一次;若安安醒不来……”   江盼凝着目光看向田大娘,阴恻恻道:“你们总有夜里不睡的时候,我一把火烧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里正大呵:“江盼!”   江盼笑容不达眼底:“所以,田家就日日祈祷吧,祈祷安安长命百岁,若安安有事,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第46章 二合一   --震慑--   大家都觉得江盼有点疯, 被镇住了。   谁夜里能一直不睡觉?   田大娘被疯魔的江盼吓得不轻,这会儿是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里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江盼明显是个不愿意吃亏的, 这会儿林安安还没醒, 他说再多也没用。   众人僵持之际, 林萍萍跑了进来,声音是压不住的激动:“醒了, 哥, 安安醒了!”   久旱逢甘露。   这声音传到众人耳朵简直犹如天籁,田大娘心里的高兴可能要胜过江盼。   一行人又连忙赶到江盼家,韩大夫刚把针都收起来,见江盼打头进来,长舒一口气:“可算没辜负你的信任, 终于醒了。以后尽心调养, 会没事的。”   江盼眼眶泛红, 失了言语, 只能一个劲儿道谢:“多谢,多谢。”   韩大夫出去洗手, 把床留给江盼。   林安安躺在床上,之前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了点气色,虚睁着眼看着江盼,声音小小的:“阿哥, 我梦到你了。”   江盼一下子没有绷住,眼泪喷涌而出, 他手轻轻摸着林安安脸蛋,哽咽道:“是阿哥不好,让安安受伤了, 阿哥对不起你。”   林安安费力地用小手给江盼擦眼泪,“不是的,是阿哥把我救回来的,阿哥不要哭,你一哭,安安就难受。”   江盼拉着林安安的手抵在唇边,哑着嗓子道:“好,阿哥不哭,谢谢安安醒过来,谢谢……”   林安安虚弱地看着江盼笑。   江盼伏在床边泣不成声。   时远归默默守在江盼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背。   --   林安安醒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由于田富还在昏迷,林安安已醒,经里正调解,田富和林安安往后如何都自家负责,田家被摁着跟江盼几人道了歉;江盼和田家最后谁也不赔谁钱,主要是田家也没钱赔。   只是田富母子这次被吓得不轻,以后怕是不敢再招惹江盼几人。   田富是当天晚上醒的,醒后不停咳嗽,吐出的唾液中带着血迹,田家众人只以为是牙齿牙龈出血,没太在意。田富被吓的有些痴呆,醒后好几天整个人还呆呆愣愣,见了江盼几人更是老远就躲,此后再也没欺负过林安安,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江家屋子里里正脸色苍老中带着欣慰,拍了拍江盼的肩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江盼啊,你不错的,你立起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兄妹几个,是好事。”   有此一遭,不说田家众人,村里人见到江怕是都会掂量几分,毕竟江盼疯起来可是不要命。   江盼扯了一抹笑意:“里正爷爷,这两天让您操心了。多亏了你家的骡子,不然韩大夫不一定来的这么快。等安安好点,我再上门道谢。”   里正摆了摆手,声音透着沧桑:“不用这么见外,骡子而已。只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有很多不得已。”   “我不会怪您的,我知道您也是为着我们好。”江盼十分真诚地说,他理解里正的立场和不想将事闹大的心态,不会怪他。   韩大夫跟江盼细心交代完后续注意事项和日常忌口,就急着想回去,还有病人等着,药铺离不了他太久。   江盼没有过多挽留,再次真诚道谢,打算以后回顾整理一遍防疫事项,拿给韩大夫。   来的时候赶时间,只能骑骡子,去的时候时间宽裕,就还是用里正家的骡子,套了板车,时远归送回去。   张娘子和张世忠走之前叮嘱道:“江盼啊,我跟世忠就先走了,有事你喊一声。还有啊,别再做傻事儿,多想想你弟弟妹妹,以后好日子多着呢。”   江盼笑着应下:“嗳,这两天辛苦婶子你和世忠了,过几天我再正式上门道谢。”   “你这孩子,跟我还这么见外,邻里邻居的,就得互相帮衬着,我们就走了啊。”张娘子带着张世忠离开。   送走众人,家里就剩林家兄妹几个。   孙巧巧这两天一直忙前忙后,这会儿刚喂完猪在院子里洗手,江盼很是过意不去,有些不好意思道:“嫂子,你休息会儿吧,这两天家里的事都让你忙活了。”   孙巧巧腼腆地笑了笑:“你跟嫂子客气什么,再说也没多少活,我也帮不上其他忙,就顺手做了。”   “你帮了我们大忙,怎么会帮不上其他忙呢,你们能来一趟我就很感激。”   江盼说的是真话,所谓患难见真情,就是如此。   他平时跟村里人打交道的少,村头这边住的人不多,这次安安出事也就张娘子和里正一家过来,再就是孙巧巧和林进宝。   对了,还有救安安上来的孙万军,改天得上门好好感谢一番。   江盼让几人进堂屋,一边守着林安安一边小声说话。   孙巧巧见江盼这会儿情绪缓和了下来,想了想斟酌道:“江盼啊,你刚刚可吓死我们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我也少不得要说一说你。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拿着斧子去砍人啊,刀剑无眼的,万一伤着碰着对方,你这,你说你们以后该咋办?”   江盼乖巧认错:“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嫂子知道你心里有气,可里正爷爷不说了让田大娘他们道歉并出医药费吗?你这么一闹,医药费还得自己掏,你说你这何必呢?你挣几个钱也不容易。”   江盼能理解孙巧巧的想法,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这会儿也不辩解,只低头认错:“是,我太冲动了。”   孙巧巧被江盼乖乖认错的态度整的蛮不自在,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就是有些担心你,你不怪我多嘴就好。”   江盼:“怎么会?我知道你们劝我是为我好,怎么还会怪你们。”   林进宝这时候忍不住插嘴:“不过哥,你可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没见你脾气这么爆,没想到发起来火来这么吓人。”   林安安醒来后喝了药,吃了碗鸡蛋羹,状态好了不少,躺在床上听几人聊天,这会儿听到林进宝说起他最爱的哥哥,忍不住问:“进宝哥,阿哥怎么发火了?”   说起这个,林进宝可有的说了,走过去坐到林安安跟前眉飞色舞地说起江盼大闹田家的事。   江盼觉得林安安受了田富欺负,少不得会有心理阴影,让他知道田富并不是那么可怕也好,就没有阻止林进宝。   “……你不知道哥多威风,田富和他娘都吓失禁了。”林进宝说到兴起用手比划起来:“我进去时田富躺在地上吓晕了,院子里那个味道可臭可臭。田家其他人都缩在一边不敢说话,哥把他们家东西都砸了。”   林安安眼神充满崇拜:“哇。”   江盼看的心软,小声问:“哥哥这么暴力,安安怕不怕?”   林安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怕哥哥受伤,不怕哥哥。”   江盼小心摸了摸林安安脑袋,没有说话。   林进宝想起一事又问:“医药费田家真不打算出了啊,那可是二十六两,你这几个月攒的钱都在里面了。”   林萍萍和林安安看向江盼。   江盼心里有些苦涩,虽然知道他们不会理解,但还是耐心解释:“田家本来就不会出的,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么多钱,就算里正出面,他们也会阴奉阳违,纠缠下去无意义。”   其他人点点头。   江盼还是忍不住问:“萍萍和安安怪哥哥吗?”   两人齐齐摇头:“不怪。”   林萍萍:“阿哥,我们不是怪你,我们就是担心你,你今天真的很吓人。”   林进宝跟孙巧巧一起点头。   林安安小声辩驳:“哥哥不吓人,哥哥厉害。”   江盼轻轻笑了笑:“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吓到你们了。”   说了会儿话,林安安有点困,江盼就让他睡觉。   孙巧巧打算走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看看。”   “好,嫂子你先回吧,等过几天安安好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江盼见林进宝不打算走,好奇道:“你不走吗?你家里地里的活忙完啦?”   “这几天都忙的差不多了,反正今天不忙,这马上要下雨了,去地里也不合适,明天再说呗。”林进宝无所谓道。   江盼也就不管他,“行,只要你家里没事就行。”   他看林进宝没心没肺的,到底忍不住试探:“进宝,你说实话,你也觉得我今天吓人吗?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疯?”   林进宝看江盼问的认真,收起了眼中的漫不经心,认真想了想道:“吓人肯定吓人,见过你那个样子的肯定都会觉得吓人,主要是你不要命的拿斧头砍,是个人都会害怕好不好?不过我倒没觉得你疯,我觉得你很厉害,我更佩服你了。”   江盼笑了笑不再说话,心情低落。   连大大咧咧的林进宝都觉得他吓人,萍萍,安安,肯定也会很害怕他吧。   还有时远归……   他不知道自己难受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心情很是憋闷。   他也不想被别人当成疯子看待,可是他没办法。如果这一次,他不能震慑住大家,以后他们兄妹三个就再也难立起来了。   指望田家承担医药费,还不如指望公鸡会下蛋。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里正的安排跟田家和解,他知道田家只会虚与委蛇,过后该咋样还是会咋样,田大娘还是会无赖,田富还是会欺负安安。   他觉得这是一个契机,让村里人重新审视他们的契机。   只有让别人害怕他,恐惧他,才不会再轻易欺负他们。   于是他那么做了。   可是,好像吓到弟弟妹妹了。   --委屈--   乌云压了下来,空气像裹了棉布,闷不透风,雨快来了。   时远归赶着下雨前回了林家村。   他把骡车停在路边,跑上缓坡,没有进门,隔着院子打招呼:“江盼,韩大夫我送回去了。看着马上要下雨,我先去给里正家还骡车。”   听屋里有人应了声,不等江盼出来,时远归就走了。   江盼走到院子外面,没有看到时远归,静静站了片刻,回屋跟林进宝交代几句:“进宝,你和萍萍看着安安,我去外面转一圈。”   “这眼看着要下雨了,你怎么还往外走?”   江盼已经走出大门,声音传了进来:“感觉有些闷,我就在附近走走,下雨我就回来了,你们在家待着,不用管我。”   江盼出了门,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走,在缓坡上站了好一会儿。   他想起刚来林家村的第二天,他就是站在同样的位置,当时正直盛夏,田间地头绿意盎然,他被初升的太阳照醒,让他留在此处。   可是真的甘心吗?   雨滴落在额头,江盼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深秋的田野早已不复往日生机,浓雾弥漫下尽显颓败。   蝉鸣退去,夏天消失了。   江盼心底一片荒凉。   早上打砸田家太过用力,胳膊有点酸软,手上布满大大小小数道磕伤,两只脚也隐隐作痛,不知伤到哪里。   江盼毫不在意,这会儿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怕他,他们怪他。   江盼不知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乱晃。潺潺水声淌过,他发现自己站在桥头,当时站过的位置。   天空没有冉冉升起的太阳,河边没有山里出来的猎户。   雨变大了,砸在江盼身上。雨滴落入水面,越来越密。他只身站在桥上,大雨弥漫下越发孤寂。   他感到委屈。   为什么呢?   爸爸妈妈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生下他?生下他为什么又要怪他让他们失去工作?为什么要把他丢在乡下不闻不问十几年?   他喜欢男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为什么要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怪他给他们丢脸了吗?他只是不喜欢女人,他有错吗?   奶奶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不带走他?   他为什么会来这见鬼的破地方?为什么偏偏是他?赵桂芳一家霸占他的家产,村里人背地里看他笑话,田富母子多次找茬欺辱他们。   他做错了什么?他有什么罪?   他想变成疯子吗?他想被人惧怕吗?为什么要怪他,怕他?   没人理解他。   江盼觉得自己好孤独。   前世二十几年刻进基因里的教育和理念,让他无时无刻不拘束着自己,不敢踏错一步。   幼儿园就被教导要尊老爱幼孝顺长辈,所以他没有跟林家闹的太僵,哪怕家产被占,他们兄妹三个被扫地出门,再见面还得笑脸相迎。   奶奶从小教育他好男人不打女人和孩子,所以他对田大娘和田富一再容忍,今天踢了田富一脚,他内心煎熬。   面对他喜欢男人的事实爸妈眼中满是嫌恶,所以他只能压下对时远归的喜欢,不敢祸害好人。   从小接受的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遇事要找警察,所以他在打砸田家后觉得自己是疯子,疯子不受规则约束。   他笨拙固执又小心翼翼地坚守着前世的东西,妄想有了熟悉的规则就是熟悉的世界。   其实只是自欺欺人。   他只是一个外来者,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记忆力很好,看过的东西都会刻在脑子里;他动手能力很强,前世复刻了很多东西。他能造出上好的宣纸,能酿出纯度很高的白酒,他知道怎么能烧出精美的瓷器,也知道如何用甘蔗制糖。   只要拿出一样,他在这个时代就能快速积攒资金,活的很好。   可是他不敢。   他不敢挑战阶层,不敢藐视权贵,不敢相信人性。   他只能尽力伪装,让自己不要那么格格不入,像个怪物。他像个小丑一样战战兢兢的苟活,装的自己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清醒又克制,痛苦而迷茫。   他是一个住在盒子里的人,被条条框框锁住,只能在既定的规则里苟延残喘。   他的灵魂被束缚,只剩一具胆小怕事的躯壳。   他选择辛苦利薄的小吃生意,起早贪黑出门摆摊,脚底磨了一层茧子,换得内心片刻安定。   他喜欢时远归,怕被当成怪物,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小心远离,用心呵护,妄想能相守一世。   他视萍萍和安安为至亲亲人,尽量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让他们信任他依赖他,祈愿在这世界能有亲缘羁绊。   他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虚拟世界,计划着平凡的未来,想踏实赚钱过好下半辈子,一世安稳。   可偏偏不让他如愿   攒的钱没了,计划的店子开不起来了,他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平时对他信任和依赖的弟弟妹妹怕他,时远归以后会躲着他,厌恶他。   什么都没了。   他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雨下的越来越大,江盼浑身都湿透了。   他倚在桥头,看着桥下的水面越升越高。   当初跳下去就好了。他听见脑海中有人对他说。   江盼痴痴地望着水面。   跳下去,就能回去了,跳下去,这一切就解脱了,只要跳下去……   --   “江盼!”时远归抓住江盼胳膊,满脸担忧。   江盼呆愣愣回头,隔着雨幕看向来人,眼神松怔:“时大哥……”   “是我。”时远归用手擦拭江盼脸上的雨水,小心翼翼道:“你怎么站这里,叫了你几声你也没理我。”   时远归从里正家出来的时候就下雨了,他心里想着江盼,一路走的很快。走到村头缓坡了,刚要去江盼家,余光看见桥头站着个人。   雨幕遮挡了视线,时远归还是认出了那是江盼。   他从缓坡跑过来,喊了几声,都没见江盼回头。走近了,才看清江盼低头打量水面,不知道想什么。   看江盼浑身湿漉漉的,心里担忧成真,他只觉得浑身发疼。   江盼脸上挂满水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用手擦了又擦,都无法擦干净。他看江盼呆呆地摇头,眼睛红的厉害,嘴里念着“时远归。”   时远归心疼死了,紧紧抱住江盼,轻吻江盼眼角,不停应声:“我在,江盼,我在。”   秋雨朦胧中,两人在桥上紧紧相拥。   江盼头埋在时远归脖间,声音透着疲惫:“时远归,我好累啊。”   时远归亲了亲江盼的头顶,压下心间喉头的酸涩,哑声道:“累就睡会儿,我带你回家。”   “好。”   时远归打横抱起江盼。   江盼胳膊虚搂着时远归脖子,头靠在时远归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寻到短暂的安宁,沉沉昏睡过去。   --   时远归路过江盼家,隔着院子跟林进宝交代:“进宝,你哥淋雨了,我带他去我家休息会儿,你帮着照顾好安安,有事情过来喊我。”   听见林进宝应声,时远归抱着江盼走向竹林深处。   江盼浑身都湿透了,时远归把江盼抱到他屋子里放到堂屋的椅子上,急忙从衣柜翻找衣物。   上衣全部脱下,下身只留了底裤。   时远归温柔轻缓的帮江盼擦拭身上的水渍,眼神中盛满无尽的心疼,不带一丝情欲。   身上擦干后换上时远归自己的衣服,有点大有点长,穿在身上空落落的,显得江盼愈发瘦弱憔悴。   江盼睡的沉,或者只是不想醒。   时远归看他眼眶泛着青黑,一只手就能遮住的苍白脸庞,还有没多少肉的身体,心脏微微抽痛。   他用手珍视地抚摸江盼脸庞,心底全是后怕。   他不知道江盼怎么了,只知道从安安出事后江盼的情绪就不对。以为早上去田家打砸后会有所发泄,结果看到他站在桥头淋雨。   在桥头拉住江盼的那一刻,时远归感觉自己拉住的不仅仅是江盼的手,更像是一个遥远的魂魄,想要设法逃离这里的魂魄。   那一刻他无比害怕失去。   幸好没有失去。   水烧开了,时远归掺了一盆热水,端放到椅子下边,轻轻抬起江盼的双脚放进去搓洗。   江盼的脚生的很漂亮,修长清秀又充满力量,只是脚掌有几个厚茧,时远归知道这是江盼每天去县城摆摊走路磨出来的。   右脚的大拇指指甲上沾着血迹,应该是早上踹门时碰伤的。   搓了片刻,时远归让江盼的脚继续在水盆里泡着,拿了块干净的布巾开始给江盼擦头发。   江盼仰躺在椅子里,双眼紧闭。头发全部披散了下来,衬得脸更小。   时远归几近虔诚的给江盼洗完脚,擦完头发,给手上和脚上的伤口都抹了药,开始收拾床铺,旧的全部拿下来,换上洗干净的。   床铺好后,他打横抱起江盼,将他轻轻放床上,盖好被子,他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倦鸟归林,浮舟归岸。   看着江盼睡在自己床上,在他伸手就能触摸的地方,时远归感觉自己灵魂得到了救赎。   那是家的温暖。    第47章 二合一   确保江盼没发烧没生病后, 时远归先收拾江盼换下来的衣物。衣物鞋袜洗干净后晾晒在屋檐下,他又继续准备晚饭。   熬了大米粥,煮了江盼爱吃的腊肉, 扮了个凉菜。粥和肉放锅里温着, 时远归过去跟林萍萍几个交代一声江盼今晚不回去睡, 让林进宝晚上别回去帮着照顾林安安。   回来的时候雨小了很多,因为已到傍晚加上下雨的原因, 天色很暗。   时远归穿过竹林的脚步很是轻快, 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明亮。   江盼还在沉睡,时远归脱掉被雨水打湿的外衣,拉开被角,侧身躺到江盼身边,一只手在被子里拉着他的手, 一只手轻轻从胸前穿过去环抱着江盼, 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江盼做了个悠长又错乱的梦。   梦里奶奶卧病在床, 拉着他的手对他再三叮嘱:“盼盼啊, 以后别胡思乱想,你不是多余的, 你爸妈对你的出生也是满心期待。只是他们有很多不得已,才将你留在乡下,你不要怪他们。”   “盼盼,你没有错, 人生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按照世人既定的路线, 但求心安就好。”   “盼盼,你以后找个人陪你吧,你太孤单了。奶奶要走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江盼哭着喊着让奶奶别走,让奶奶留下来陪他,不要丢下他,可奶奶还是走了。   画面一转,江盼看到他站在江家豪华别墅大厅里,声嘶力竭地质问他爸妈:“你们为什么生了我又不管我?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乡下?”   他爸妈冷着脸说:“因为你喜欢男人,你不正常,你是变态。”   江盼哭着辩驳:“我不是,我没有不正常,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男的,我没错。”   他爸妈声音满是冷漠:“你错了,就是你的错。你这个变态,你要是改不过来,你就别认我们了,你滚吧,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江盼哭着跑出江家别墅,无处可去,他走啊走啊,转眼就走到了奶奶常去的山坡上,他哭着求奶奶带他走,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梦境转到了一片竹林里,他看见时远归从竹林深处走出来,他听见自己小心问:“时大哥,你喜欢男人吗?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我太孤单了,我不想一个人。”   时远归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冷笑:“恶心,你理我远点,我还要成婚的,你别败坏我的名声。”   然后他看着时远归走过去牵了一个女孩儿的手离开。   这时候周围围了好多人,有他前世的爸妈和哥哥,还有林家村的很多人,林萍萍和林安安站在前面。   众人对他指指点点。   林萍萍:“哥,你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你这个疯子。”   林安安:“哥,你……你太暴力了,你离我远点,我害怕。”   林家村众人:“他是个疯子,他拿斧子砍人,吓死人哦。”   他爸妈隐在人群:“疯子,变态,恶心,怎么不去死?”   他哥被爸妈拉走,临走前对他道:“江盼,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爸妈会原谅你的,你回来吧,我们在家等你。”   他又回到了江家别墅,奶奶在院子里浇花,爸妈在客厅喝茶,大哥拿着手机在一旁打电话,萍萍和安安在院子里抱着太白玩耍,时远归站在门口,温柔地看着他笑。   江盼满眼泪水,哽咽道:“爸妈,大哥,我回来了。”   --   时远归发现江盼做梦了。   他迷糊中听见江盼一直叫,睁开眼睛发现屋子一片漆黑。抹黑点亮床头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江盼哭的满脸泪水,枕头也被浸湿。   江盼嘴里叫着“八麻大哥”,他听不太懂。   时远归放好油灯,推着江盼肩膀轻轻喊:“江盼,江盼,醒醒。”   江盼被推醒,眼神透着迷茫,哑着嗓子问:“我在哪儿?”   时远归:“在家里。”   江盼迟钝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看到时远归斜依在他旁边,脸撑在他头顶,他噘着嘴轻唤:“时大哥。”   “我在。”时远归用指腹擦去江盼眼角的泪水,温声道:“做噩梦了?”   江盼没有回答,盯着时远归,语气满是紧张和委屈:“时大哥,你会害怕我吗?会讨厌我吗?会离开我吗?”   “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盼轻轻舒了口气,小心问:“时大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时远归没有回答,他在旁边躺下,左手从江盼脖子下方穿过,右手搭在身侧,把江盼整个人揽在怀里。   江盼靠着时远归胸口,左手小心翼翼环抱住时远归腰身,无比安心。   “时大哥。”   “嗯,我在。”   “我今天很疯,他们被吓到了。”   “没有,你做的很对,不会被吓到的。”   “我踢了田富,我打了小孩儿。”   “没事,踢的好,我打了田大娘,我打了女人。”   江盼被时远归逗的笑了下。   “时大哥,我把钱花完了。”   “没花完,我这里还有,咱们一起挣。”   “我本来打算买一间商铺,开个串串店,这下没钱了。”   时远归稍稍低头,让江盼看着他:“江盼,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没有人比你做的更好。钱没了还能再挣,只要你好好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要内疚,也不要自责。你试着依靠我,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江盼有点想哭:“时大哥……”   “钱不够买不了商铺咱们就先租一间,这个冬天我跟你一起守铺子,我再接点活,有几个月咱们就赚回来了,到时候再买铺子,好不好?”时远归说的温柔又小心。   “时大哥,谢谢你。”谢谢你不怕我。   时远归没再说什么,紧了紧抱着江盼的胳膊,过了片刻,小声问:“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   时远归就去拿东西。   搬了张小炕桌放到床上,把温好的大米粥和腊肉小菜都摆上去。   床上吃饭的事江盼没有干过,挺不好意思,他坐起来想下床:“我下来吧,咱们到堂屋吃。”   时远归没让,把江盼摁在床上,手里塞了双筷子,自己坐到炕桌另一边,慢悠悠道:“你的鞋袜都洗了估计还没干,就在床上吃吧,需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拿。”   江盼:……   他这才发现他穿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很宽很大,有股时远归的味道。   不知道想到什么,江盼脸一下子变的通红,结结巴巴道:“我,你帮我换的衣服?我……我衣服呢?”   “嗯,都洗了。”   “都洗了!?”江盼声音突然提高,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那,那,那……”   时远归看江盼别别扭扭的,觉得可爱,故意逗他:“对,衣服裤子都洗了,你穿的都是我的。”   江盼:“……那,那多不好意思啊……”他心里其实还挺美的。   “怕什么,都是男的,你有的我都有,有啥不好意思的。”时远归不置可否。   江盼小口喝着米粥,有些不得劲,屁股动了动,突然,他感觉有些不对:“你把水潵床上了?怎么感觉湿湿的?”   “哦,你亵裤也被雨淋湿了,我没有换,估计床被打湿了吧。”时远归在吃饭,没有抬头,随意道:“难道说,亵裤你也想我帮你换?倒也不是……”   “咳咳咳!”江盼被呛了一口,气急败坏道:“不用!”   时远归笑了,“嗯,不换,快吃饭。”   江盼看一眼时远归,再看一眼。   时远归刚刚是在调戏他吧?是的吧?是的吧?   “怎么了?不合胃口?”时远归看江盼一直没怎么吃饭,疑惑道。   江盼摇了摇头,赶紧吃了几口饭,鼓着腮帮子道:“挺好吃的。”   “你喜欢就行,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明早?”   “对啊,有啥想吃的不?可能没你做的好吃,但我会尽量去学。”   江盼迟疑:“明早不用吧,明早你过来我们那边吃呗。”   “你今晚就在这儿睡,明天早上吃了饭再过去。”时远归喝完碗里的粥,擦了擦嘴,看着江盼道:“现在估计都大半夜了,你睡的时间挺长的。”   “萍萍安安他们在等我……”   “你刚睡着的时候我过去跟他们交代了,进宝今晚会留着陪安安。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江盼没吭声。   时远归有些摸不准江盼的想法,迟疑道:“还是,你不愿意和我睡?”   江盼:“……没不意愿。”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啊!   虽然不管那种睡他都愿意!   时远归收拾碗筷,在他看不的到地方,江盼的脸悄悄变红。   等时远归回来,看江盼脸颊通红,眼神闪烁,还以为他淋了雨不舒服,赶忙用手摸了摸他额头:“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时远归用手摸完江盼额头,又用额头贴了贴:“也没发烧啊。”   江盼:“……我想去茅房。”   时远归:……   “那……我抱你去?”   “不用!”江盼简直无语了,直男无形撩人最致命啊啊啊!   江盼踩着时远归鞋子,穿着时远归宽宽大大的衣服拐出门。   之前换衣服时没注意,只顾心疼担心江盼身体了,这朝见江盼笼在自己衣服底下,整个人被自己衣服包裹着,想到等会将要一起睡,时远归浑身发烫,整个人像是被泡在热水里。   他快步走到桌子旁拎起茶壶,猛灌了一大口凉水。   --同床--   深夜一片寂静。   在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听着自己和身边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   房间一片漆黑,不大的床上江盼和时远归盖着一床被子并肩躺在一起,头挨着,气息在彼此耳边萦绕。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江盼的心平静又火热。   在旁边人平缓有力的呼吸中,江盼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时远归的情形,那时这人从竹林深处走来,眼神凌冽而冷漠。   江盼偏偏从对方生人勿近的气场中品味出跟自己如出一辙的孤独。   他被时远归帅气的外表吸引,同样为那种相似的气质着迷。   他喜欢时远归,从第一次见就喜欢。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就是喜欢这个人,想靠近,想依赖。   刚开始可能更多是喜欢外表,可相识后,这种肤浅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味道,他甚至无法理清这种变化在何时何处发生。   或许是初次进城时远归气喘吁吁地追上他,或许是被无良厨师少算钱后时远归露出的委屈,或许是坐在时远归院子里谈人生谈理想,或许是庙会结束他躺在时远归新制的躺椅上对方用手遮住他的眼睛,或许是小吃车做好后那个情不自禁的拥抱,或许是中秋月光下的依依惜别,也或许是偶然撞见时远归父亲后对方的脆弱和眼泪……   爱上时远归,对江盼来说是一件必然事件。   不是某个瞬间,也不在某个固定地点,从一开始,时远归就从竹林深处走进了他心底。   怀疑过,克制过,远离过,放弃过。   却还是会难过,会不舍,想靠近,想占有,想一生长相厮守。   江盼在这个世界只身一人,如果有时远归在身边,他将不会孤独。   他能读懂时远归的自卑,时远归能看到他的孤独。   喜欢是依赖,爱是占有,如果贪心有罪,就让他万劫不复好了。   黑暗中,江盼心中一片澄澈,眼神逐渐坚定。   他轻轻翻了下身,侧躺着看向时远归,用气音道:“时远归。”   “嗯。”   “睡着了没?”   “没。”   喜欢的人就躺在身边,隔着一只胳膊的距离,触手可及。黑暗中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鼻间全是熟悉的气息。   怎么能睡的着?怎么舍得睡着。   时远归也翻身侧躺,黑暗中与江盼面对面,学着江盼同样用气音小声问:“你睡着了没?”   “睡着了,现在和你说话的是钮祜禄江盼。”   时远归:……   江盼痴痴笑了起来。   时远归也跟着笑。   江盼:“睡不着的话咱们聊聊天?”   时远归:“好,聊什么?”   “你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江盼一只手放在头侧,胳膊上搭着另一只手,姿态放松,声音随意。   “记得。”   “那天我们刚搬过来,你从竹林深处走出来,被里正喊了过来。当时里正让你多照顾我,让我有事去找你。”   “嗯。”   江盼想起当时,声音带了笑:“里正当时可能是说客气话,结果我当真了,还给你说以后要多多麻烦你。看你当时脸色不好,也不咋说话,可能不愿意,里正连忙又说让我还是别打扰你了,哈哈哈哈。”   时远归也记的,无奈道:“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话少。”   “我知道,所以我后来一直缠着你,时远归,你会觉得我烦么?”   “怎么会?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黑暗中时远归的语气很是真诚。   江盼:“你知道吗?那天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没觉得你凶,觉得你还挺可爱的,可能是脸上有个酒窝吧,当时就想戳一下。”   时远归轻轻握住江盼搭在胳膊上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戳吧。”   江盼就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   “第一眼看到你,就想靠近你。”江盼手还贴着时远归的脸,鼓起勇气轻声道。   江盼看不到的地方,时远归心跳加速,他半天没有开口,静静感受着江盼指尖的温度。   过来好一会儿,他突然道:“其实那不是第一次。”   “嗯?什么?”   “那不是我一次见你。”时远归又重复了一遍。   江盼等他继续。   时远归:“你搬家前,三天前的早上,我打完猎刚从山里出来,在山腰看到一个人站在山坡上鬼鬼祟祟,那会儿天还没亮,我以为是贼,趁着我不在家又来偷东西。”   “……我那不是鬼鬼祟祟,我在活动身体。”   时远归笑了几声,胸口都在震动,被江盼轻轻锤了一下,他顺势握住江盼的手,继续道:“我当时想着要对贼人如何如何,结果发现那人动作越来越奇怪,想来贼人也没有那么傻。”   “你才傻。”   “下山后,我就见那人倚在桥头,像是要跳下去。”   江盼:……他真这么想的。   “我在河边假装收拾猎物,一边观察。错眼的功夫,那人不见了,我吓了一跳,以为那人跳了河,我赶忙跑过去看,在缓坡上看到他拉着一个小孩走了。”   “嗯……那会儿安安来找我。”   时远归:“嗯,我当时就想,原来是家里人来找了,也好。就是人太瘦了,得好好养养才好。”   听时远归说完,江盼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原来在一开始,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时远归就担忧着他。   “我现在不瘦了。”   “还是瘦,得再养养。”时远归捏了捏江盼的手道。   江盼无声地笑了。   时远归突然道:“你今天站在桥上,我很害怕。”   江盼的心揪了下,呐呐开口:“时大哥……”   “那一刻感觉你离我好远,我怕自己再也找不到你。”时远归声音有些发抖,在黑暗中祈求:“江盼,别离开我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好,以后不会了。”   时远归握着江盼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   江盼突然想起今日在桥上时远归轻吻他的眼角,他心间一动,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蔓延全身。   他一直以为时远归是大直男,对他是当成弟弟当成亲人的好和喜欢。   他不敢也不能把时远归拉下来,不能对时远归表达自己的心意,怕他不喜或者厌恶。为此他尝试远离和放弃,很是痛苦。   可亲人或弟弟会握手么?会拥抱么?会轻吻眼角么?还有上次擦药,如果林萍萍没打断,时远归是想亲他腿上的痣吧?   他从来没想过,从来不敢想,时远归,他……   江盼克制着激动,轻声道:“时大哥,你有想过娶妻生子么?”   时远归不知道江盼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这是他第二次这样问自己。不管怎么,他按着自己心意道:“不会,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顿了顿,他也问江盼:“你呢,你会娶妻生子么?”   江盼半天没说话,时远归心中忐忑又期待。   “你希望我娶妻生子么?”江盼把问题丢给了时远归。   时远归不希望。   他希望江盼身边不要出现其他人,一辈子只和他在一起,不要有别的女人,也不要有其他小孩,萍萍和安安他会帮着照顾。   他喜欢江盼,不是对弟弟对亲人的喜欢,是会产生欲望,是想占有他,跟他厮守的喜欢。   江盼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   至少不排斥,不讨厌。   只要有一丝可能,时远归就不会放弃。   于是他很郑重地对江盼道:“不希望,不想你娶妻生子。”   黑暗中江盼心跳加速,内心手舞足蹈,yesyesyes!!!   有什么比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还幸运的事吗???   没有!!!   江盼刚想忍着激动,矜持地说好,半天等不到回答的时远归着急了,他用力捏了捏江盼的手,小心问:“好不好?可以吗?都不娶妻生子,就跟现在这样,就咱们两个,可以吗?”   江盼怎么会不好?他没有去问时远归为什么,为什么不希望他结婚生子,还有他们两个这样算什么,他什么都没问。   江盼反握住时远归手,轻声答应:“好,就咱们两个。”   --   江盼白天睡得多,第二天醒的早。   他醒来时整个被时远归搂抱在怀里,他的腿还搭在对方腿上,脸埋在对方胸口,耳边是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时远归还没醒。   江盼悄悄挪开搭在对方身上的腿,往后退了点,借着窗户照进来的光,抬头细细打量面前的人。   睡着的时远归看起来很乖,双眼轻轻闭着,睫毛根根分明,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和自己的缠绕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们应该算在一起了吧?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差不多了吧?   古人含蓄,都已经说了彼此都不娶妻生子,就他们两个,应该是在一起的意思吧?   没错,他们已经是互为男朋友的关系!   男朋友……   想到这个词,江盼心里就甜的发软。   他无声的笑了会儿,继续打量睡着的时远归,用手指描摹对方的酒窝,微张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然后是眉骨上很淡的疤痕……   突然,手指被攥住:“别看它,很丑。”    第48章 解释   “不丑。”江盼下意识答完, 才发现时远归醒了,偷看被抓,他有些懊恼, 嘟囔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刚刚他又笑又花痴的行为不会都被看去了吧?   “刚醒。”其实他醒了有一会儿了, 江盼把腿拿开时他就醒了, 只是喜欢的人在怀里,舍不得醒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会儿?”时远归低头问怀里的人。   刚睡醒的时远归嗓音沙哑, 很是性感, 江盼脸微微有些烧,他莫名地害羞:“我也刚醒没多久。”   “嗯。”   江盼还枕着时远归胳膊,两人都没有说话,对望了片刻。   还是江盼先受不住,推时远归脸:“别看了……”   “别动。”时远归打断江盼, 声音很克制。   江盼:“你……”   突然感觉大腿上被什么东西戳了下, 想明白怎么回事后, 他一张脸涨的通红, 语无伦次:“我,我, 我,你,你先放开我。”   “别动,等一下。”   江盼不敢说也不敢动。   都是男人, 他懂。他也会这样,只是昨天他太累, 今天才没反应。只是时远归这也太,太……   “你再躺会儿,我先去洗漱。”   “嗯。江盼半张脸掩在被子里, 红着脸应道。   时远归也有些不好意思,江盼会不会嫌弃他,会不会被吓到?   洗漱完,他把衣服拿给江盼,神色还有些不自在:“衣服给你放床边,你等会再起,我先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江盼躲在被子里,脸色红红,眼神闪躲。   时远归到底没忍住,揉了了把江盼撒开的头发。   “时远归!”   时远归刚走到厨房门口,听见江盼叫他,连忙过去,看江盼围着被子坐床上,指着放在床边的衣服问:“这衣服哪来的?这不是我昨天穿的那一身。”   “你昨天穿的我洗了还没干,这是我去你家给你拿的。”   “你什么时候去拿的?这鞋袜都有,昨晚吃饭的时候你还说没有我穿的鞋袜!而且吃完饭你都没有单独出去!”   时远归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昨晚逗你的,我昨晚做完饭去你家的时候顺便拿的。”   知道自己被耍,江盼坐床上气呼呼的瞪着时远归。   时远归从来没见过江盼这个样子,又可爱又鲜活。   想到这个样子的江盼只有自己能见到,一颗心涨的发软,他走过去摸摸江盼脑袋,温柔道:“我的错,别生气,好不好?”   “哼!”   “求求你。”时远归故意扮可怜。   江盼“噗嗤”笑了:“快走快走!”   --   吃完饭两人一道去江盼家。   雨已经停了,竹林里朝露朦胧,水滴从竹叶落下来,滴在江盼脸上,冰冰凉凉。   江盼“嘶”了一声。   时远归连忙停下脚步,紧张道:“怎么了,脚疼?要不我背着你吧。”   说着就蹲在江盼面前。   江盼昨日踢门伤到了大拇指,虽已经上了药,但还是有些红肿。这朝听江盼吸气,时远归就以为是脚疼,走路不舒服,就想背着他。   虽然他更想抱,但怕江盼醒着不自在,就退而求其次打算背。   江盼看时远归蹲在面前,有些无语又觉得心里很暖,他拍了一下时远归肩膀,把人拉起来道:“没有,就是水滴落在脸上,突然被冰到了。”   时远归低头看过去,用衣袖轻轻擦了擦江盼的脸。   江盼有些害羞,跟时远归突然这么亲近,他怪难为情的。   时远归看出江盼的不自然,他其实也挺紧张,尽量强迫自己淡定,温声道:“好了,竹林露水多,咱们先出去吧。”   说着握住江盼的手藏到袖子下面轻轻牵住,往前走   “哦,好,好。”   出了竹林,就是家里的后院,他顿时有些内疚:“安安受伤刚醒,都还没有下床,我竟然把他丢给了萍萍,自己去躲懒了,我这哥当的真不称职。”   他真怕看到萍萍和安安责怪的眼神,钱都花完了,他怕萍萍又心疼钱。   时远归拉着江盼站定,看他眼中满是忐忑和自责,心狠狠拧了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江盼眼睛,很快又放下。   “江盼,没有人会怪你,也没有人能怪你,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不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压在自己身上,你要试着去相信别人,就一个晚上,更何况进宝还在,咱们离的这么近,有事情肯定会来喊我们的。”   江盼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知道就一个晚上没关系,可是……”   “你是自责安安受伤你没陪对不对?可是江盼,你也是人,你也需要休息,比起一晚上的陪伴,萍萍和安安更需要的是你的健康。”   江盼低着头没有说话。   “江盼你抬头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安安受伤是因为你,是你没保护好他,是你教我给安安做的木头玩具枪?是不是因为你的一通发泄,导致田家不赔医药费了?”   江盼嚅动着嘴唇,声音堵在嗓子里。   时远归叹了口气,“那你要这么想,其实更应该怪我,毕竟枪是我提议的,也是我做的,更是我给安安,是我让安安受伤的。”   “不是,时大哥,怎么会是你……”   “所以也不是你啊,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人是田家打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玩具枪,也会是别的什么。就算你不去田家闹,田家也不会赔医药费,你闹了,他们以后才会惧怕,才不会再欺负安安。”   “嗯,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想岔了。”   时远归:“萍萍和安安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那么懂事,肯定会理解你的。不信咱们一会儿看看,他们指定开开心心的,根本不可能怪你。”   江盼和时远归来到大门口,心里紧张又期待。   时远归放开牵着江盼的手,推门进去。   林进宝三人也刚吃完早饭,萍萍在厨房煎药,安安已经下床,坐在屋檐下看林进宝玩玩具枪。   看到江盼和时远归,安安眼睛都亮了,忙跑过去拉着他哥的手:“哥,你回来啦?睡的好不好?还累不累?”   江盼摸了摸林安安的脸,哑声道:“都好,不累了。安安还难受不,伤口疼不疼?”   林安安摇了摇头,皱着脸道:“不难受,姐姐说喝了药伤口好的快,就不痛了,可是药好苦。”   “哥教咱们的,良药苦口,喝了药病才好的快。”林萍萍端着药出来递给林安安,让他喝,看江盼回来了,问道:“哥,你们吃饭没?远归哥说你们早上不过来吃,我就没留饭,你们要饿的话去煮点面?”   江盼:“我们都吃过了,不用再做。”他顿了顿又道:“昨晚照顾安安,辛苦萍萍了。”   “什么啊,”林进宝在一旁插话:“她睡的跟猪一样,夜里都没进来瞧一眼,她辛苦啥啊。”   “你也睡的跟猪一样,早上安安下床你都没发现,你还好意思说我。”林萍萍气呼呼地。   江盼心头松快不少,笑着道:“你们都辛苦,等安安去拆线的时候带你们去逛县城。”   林萍萍:“我不去了,哥哥带安安去吧,我留在家里。”   林进宝:“我也不去,我之前天天在县城,我都去溺了。”   林安安:“我要去,我要去拆线。”   大家哈哈大笑。   时远归跟着道:“我也去,我去陪你。”   江盼和时远归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   林进宝看看江盼,再看看时远归,不对劲,“你们两个咋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江盼、时远归:……   “哪里不对劲?你看错了。”江盼瞥了时远归一眼,勉强道。   林进宝觉得他没看错,就是不对劲。江盼不说就算了,他慢慢观察,他总会知道的。他又说起其他事:“唉哥,我发现你这床睡的挺舒服的,以后我跟你一起睡呗,你床这么大。”   “不行。”时远归和江盼同时开口。   “远归哥你为啥不行啊?”林进宝小声补充道:“我又不跟你睡。”   时远归:……   江盼连忙道:“睡不下,以后安安跟我住一屋,三个人睡不下,再说你不回家你娘得说你了。”   “我娘才不管我。那以后你去远归哥家睡,我跟安安睡呗,反正以后做生意咱们都同出同进的,住一起也方便,我还能帮着干些家里的活。”   时远归觉得可以,他看向江盼。   江盼被瞅的很不自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等以后做生意了再说,你这几天先回家,农忙结束再说。”   “那好吧。”林进宝觉得很可惜,他是真的很想住江盼家,农忙结束就农忙结束吧,反正总比直接拒绝的好。   林进宝又说起生意的事:“你之前打算在县城买间铺子的,现在钱是不是不够了啊?我这还有二两多,你先拿去用吧。”   “不用,我不打算买铺子了。”正好大家都在,江盼就想把后面生意的事说一下:“我打算先租一间铺子,等攒点钱再看着买铺子。”   林萍萍:“这样也行,咱们现在手上钱不多,等攒多了再买铺子。”   江盼:“是,刚好进宝在,我跟你商量下后面安排。我有几个想法,你先听听,看你想选哪一种,一个是你自己单干,我教你做其他吃食,小车吃改造一下送你;还有一种是你继续跟我干……”   “跟你干跟你干,我打算一直跟着你,我自己做不来。”不等江盼说完,林进宝就急忙抢着道。   江盼顿了下,“那好吧,你以后就跟我做,工钱每月给你五百文,另外再给你一成店铺分红,三个月发一次。”   “不用不用,这太多了。”林进宝吓的连连摆手:“一成太多了,别给我这么多,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江盼:”你既然选择跟我干,就得听我安排,工钱就按我说的来。再就是要你做的事,你现在也识字了,尽快学会记账,以后店铺的账务你负责,我定期检查。等店铺安置好,多半需要你留在县城看店,能做到不?”   话说到这里,林进宝也不推辞:“能做到。”   他识字速度一般,但算账很快,江盼把这个交给他,他有信心做好。   江盼又问林萍萍和林安安:“以后咱们家的店铺分给进宝一成利润,你们两个有意见吗?”   林萍萍摇头:“没有,他不仅帮你做生意还帮咱们家干活,给进宝应该的。”   林安安跟着点头:“对,给进宝哥。”   林进宝心里那个感动啊,他知道江盼的生意有多么赚钱,一成分红真的非常非常多,江盼果然对他不错。   江盼摸了摸林安安的头,见话都说到这儿了,他索性直接问:“我昨天去田家闹了一趟,医药费田家不赔了,得咱们自己承担,你们会不会怪我?”   林安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哥你太厉害的,就应该把田富打一顿。”   “是啊,田富就是该打。”林萍萍也跟着说道:“还有,咱们家生活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钱没了咱们就再赚,最重要的是田富以后不敢再欺负安安了,哥你闹的好。”   林进宝:“对,就该吓一下他们,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哥你太厉害了!”   时远归给了江盼一个眼神,似乎在说,看吧,我没说错吧,他们都不会怪你,更不会怕你。   江盼笑了,心里的石头彻底放下。   正当几人闲聊时,隔壁田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   江盼下意识转头向外去看,时远归和林进宝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视线,彼此心照不宣。    第49章 拆线   田富脚伤了。   原来是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田富有些呆呆愣愣, 说话行动都不太灵光,早上出门去后院上茅房,不小心踩进了耗子洞, 没防住往前摔倒, 崴了脚, 肿的老高。   田大娘不信就那么巧,前脚江盼刚放完狠话, 后脚田富就崴了脚, 她觉得田富崴脚都是江盼搞的鬼,她家后院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耗子洞!   可是她这样说,竟然没人信她,她男人还反过来劝她:“你说是江盼弄的耗子洞,你看见了?得讲究证据。你这么贸然找上门去, 是想江盼再砸一次家里吗?算了吧, 找林大夫扎扎针, 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田大娘不甘心。   田富不仅崴了脚, 人也变得痴呆,而且老是咳嗽, 都是被江盼吓的踢的。   她找上里正,里正不理她,还说:“之前就说好的,往后田富和林安安如何自家负责, 你当初也同意,怎么这头又反悔了?是不是以后田富有个头疼发热, 都得让人江盼负责?欺负人也得有个度,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们?如果你非要江盼负责,就先把安安看病修养的花费掏了, 不给你多算,三十两银子。”   田大娘要有三十两银子,何必来找里正,她自己给儿子请大夫不好么!   她有苦说不出,又不敢找江盼,各种委屈苦闷只能自己咽下,只敢在私底下悄悄骂骂江盼一家。   --   江盼在田家闹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村里都津津乐道--   “江盼真拿着斧子去砍田家啊?”   “那还能有假,我闺女住的近,都听见了吵闹声。”   “听说田富被吓晕了。”   “不仅仅吓晕,还失禁,田大娘也被吓失禁了。”   “田富好像不是被吓晕的,是被江盼一脚踹晕的,听说被踹飞了一丈远。”   “怎么可能?江盼根本没打人,就拎着斧子把田家砸了个稀巴烂。”   “乖乖,可真看不出来,没想到江盼那么疯。看着年纪不大,是个狠人。”   “不过田家也遭到了报应,田富第二天崴了脚,人也变的有些痴呆,听说都是被吓的,江盼真是个狠人。”   “谁说不是呢?这也是被逼狠了,江盼那弟弟,当时都快没气了,额头缝了八针,大夫还是竹林那个猎户从县城找回来的。”   “又是流血又是落水的,能救回来就不错了,听说还是用了一根人参才救回来的,光人参就花了这个数?”   “乖乖,三两,这这么多钱咱们一年都存不下啊。”   “三两?二十六两,差不多三十两!”   “什么?二十六两?可别是骗人的吧?他们哪来那么多钱?听说当时分家就分了二两多啊。”   “做生意赚的呗,你没见张屠夫娘子帮着收菜收竹筒,咱们村好多人不都做过竹筒嘛。”   “可真行,原来做生意这么赚钱啊,要是有手艺咱也想去试试呢。”   “哈哈哈哈哈,那你先去试试,看能不能卖的出去,反正江盼他们是赚到钱了。”   --   “江盼他们赚了不少钱?”饭桌上,赵桂芳终于逮住几天不见人的林进宝问。   林进宝嘴里吃着饭,头都没抬:“钱肯定是赚了,不然也不会给我跟嫂子按时发工钱。但肯定没有赚那么多啊。”   “村里人说安安用了人参,就花了二十六两呢。”赵桂芳不太信林进宝说的。   林进宝:“那也不光是江盼的钱,还找时远归借了不少呢。”   林进宝留了个心眼,没跟家里人说实话。   “那猎户对江盼倒是好,听说天天去帮忙,给安安看病的大夫还是他去县城找来的。”赵桂芳语气有点酸:“江盼别是被人家合起伙给骗了吧,钱都给外人赚了去。”   “啥呀,人时远归天天帮忙就不说了,江盼的小吃车都是人家送的,有必要骗江盼的钱嘛,你别拿你自己去想别人。”林进宝很是无语。   赵桂芳气急:“你个死孩子。”   林秀眼睛转了转,突然激动道:“林进宝,你跟着江盼做了这么久,肯定知道江盼的生意是怎么做的,要不让爹照着做辆小吃车,咱们自己单干算了,嫂子还能帮着串菜啥的。”转头看着孙巧巧:“对吧,嫂子?”   孙巧巧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没说话。   赵桂芳很是心动,果然是她生的女儿,脑子就是灵活,她立马附和道:“可以啊,我觉得秀秀的说的有道理,咱们自己做,还能多挣点。”   林进宝:“你们疯了吧,跟江盼抢生意???”   林秀:“那怎么了?生意又不是只能他江盼一个人做。”   “生意是不能江盼一个人做,”林进宝像看傻子一样看林秀:“但你们不能抢江盼生意,偷人家东西的事反正我干不来,你们要不怕江盼拿斧头砍人,你们自己去做,别害我。”   “你!”林秀无话可说。   赵桂芳迟疑道:“江盼真拿斧头去砍田家?田大娘和田富真被吓失禁?”   “这还能有假?而且江盼是真砍人,要不是时远归控制住了江盼,田大娘和田富说不定……”林进宝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故意吓唬其他人,“所以你们以后再想欺负人,就先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给江盼砍几下。”   赵桂芳语气讪讪地道:“我也就是说说,又没想要真做,你可别吓我。”   “我吓你干嘛,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打听下就知道,那天看见的人可不少,里正张娘子都亲眼看到了。”   赵桂芳有点吃不下了。   以为是头羊,不知不觉竟然成了一匹狼,还是疯的。   林老头听了这半天,沉思片刻,突然道:“二柱,等稻子收好后,你去给江盼家送五石过去。”   赵桂芳不可思议地抬头:“爹……”   “分家的时候就答应好的,不仅稻子送过去,二亩水田也让江盼先挑。”林来头自顾交代完。   赵桂芳小声嘀咕:“分家那也是嘴上一说,再说这地都是咱们照看的,凭啥要白白给他五石啊。”   “凭地是江盼爹娘种的,凭分家的时候江盼立了字据,”林老头愤愤道:“那字据还有一份在里正手上,你要不想兑现就去找里正说嘴去。”   赵桂芳不说话了,她记起了留字据的事。当时因为有了里正做公正,村里人对她们都是夸的,说他们厚道,结果这才多久,自己就因为字据吃了亏。   经过这么多事,她可不会在认为江盼是个傻的,这肯定是他一早就算计好的。   没法占便宜,赵桂芳恨的牙痒痒。   林老头也知道以后要再占江盼的光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十几岁的娃摆了一道,有些惆怅,谈了口气:“进宝以后还是跟江盼一起做生意吧,家里多少能有个进项。你们其他人也别打江盼注意了。”   那是个狠人。   --   五天后,林安安伤口可以拆线了。   林安安养伤这几天,江盼和时远归把后院种的豆子收了,荒地开垦后种的,收的倒也不少;去山上捡了不少柴火,这个冬天肯定够用;他还把前世所熟悉的预防疫病的措施都整理了遍,打算带给韩大夫。   林萍萍和林进宝拒绝了一起去县城的提议,两人都要留在家里。   江盼知道,这两人是怕人多去县城花的钱多,替他省钱呢。   他心里想一定要早日把铺子开起来,挣多多的钱,让他们想去县城就去县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江盼和时远归带着林安安来到城门口,交了进城费,三人直奔百草堂。   江盼他们到的比较早,药堂里没什么人,韩大夫看到他们,忙迎了进去。   检查完林安安伤口情况,韩大夫笑着道:“恢复的不错,今天就能拆线,以后多补补身体,不会有大问题。”   江盼他们放心了。   拆线比较快,虽然有些痛感,但林安安懂事的忍住了,一声没吭。   江盼心疼道:“真棒,待会儿哥哥给你买糖吃。”   林安安:“要大老虎的糖画儿。”   “行,给你买。”   韩大夫没额外收钱,江盼谢了又谢。   走前他把整理好的东西递给韩大夫,解释道:“韩大夫,这也是我无意间所得,不知是否有用,您看后可验证一二再决定是否采用。”   江盼他们走后,韩大夫打开江盼给的东细看起来,越看越心惊。想起江盼之前给的落水急救指南,又看看手上的纸张,皱眉沉思。   过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对方说是无意间所得,就无意间所得吧,世人都有秘密,何必寻根问底。   就当结个善缘。   --   江盼三人从百草堂出来,在路边给林安安买了两只糖画,一个是大老虎,一个小兔子,林安安左手拿着,右手紧紧牵着江盼。   时远归走在江盼旁边,轻声问:“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你们饿不饿?要是还不饿的话咱们先去牙行,我想打听一下铺子的事。”   林安安摇头,他不饿,他要吃糖。   时远归自然是想先办正事,于是几人又去了牙行。   接待江盼他们的是一个姓计的中年男人,江盼称他计掌柜。   计掌柜仔细询问江盼的喜好。   江盼便说了老早就想好的需求:“要正街上的铺子,不要离十字路口太远;最好带后院,要有水井;能接受房屋改造和装修,面积不用很大;周边环境好,干净点。”   计掌柜一一登记完,确认道:“你们确定是只租不买?租的话租子每年可能都会有浮动,没有买的划算。”   “目前资金不够,就先租。如果是能租又能卖的那种,当然更好,等我们有钱了就买下来。”   “行,我知道了,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看房子?我帮你们先找找看。”   江盼:“五日后。”这几天他们要回家种地。   计掌柜:“行,五日后你们还是来牙行找我,我帮你们多找几套。”   “有劳了。”   牙行出来,江盼几人又去了杂货铺,杂货铺老板还记得江盼,进门就打招呼:“小兄弟,又来啦?你买回去的那几盆花咋样,你奶奶喜欢吗?”   他奶奶不知道喜不喜欢,客户倒是挺喜欢。江盼心里想着,笑着开口:“掌柜好,你还记得我,买回去的“花”嘛,很不错,以后给掌柜好消息。”   掌柜看江盼开心,也不管他神神秘秘的,只要客人不找麻烦就行。   “小兄弟这次想买点什么?之前来买过好几次糖吧,这次还买糖吗?”   “对,这次还是买糖,饴糖和散糖都要。”   买完糖,吃了碗路边小馄饨,三人打道回家。   这几天一直惦记的正事还等着他去干呢!    第50章 道谢   回到家还不到中午, 林萍萍做饭,江盼准备其他吃食。   之前安安落水,好些人来帮忙, 江盼一直想上门道谢, 奈何前两天缺少材料, 加上忙其他事,就搁置了。   现在安安的伤口线拆完, 糖也有了, 江盼就打算做点糕点。   村里人走亲访友都是带吃的,蒸的馒头,烙的饼,都可以。   江盼对帮助他们的人的感谢是真心的,就想在礼物上下点功夫。县城买糕点太贵, 他打算自己做。   好吃好看用料扎实, 能拿得出手。   中秋做月饼还剩了不少糯米粉和馅料, 江盼比照着月饼的样式, 做了好几种口味,留出自家吃的, 剩下的分成四份,每份里面装二十二个。   在张屠户家买了五斤五花肉,做成红烧肉,自家吃一份, 剩下的装成四份。   自家后院种的豌豆做的凉粉,用辣椒料汁拌好, 装了四大海碗,村里人都没有见过,吃个新鲜。   最后是饴糖。   如此, 江盼准备的谢礼就是红烧肉一份,凉粉一大碗,糕点二十二快,饴糖一斤。   这礼物不管什么时候拿出来,都不算轻。   晚饭后,江盼和林安安一人提着两个篮子,上门道谢。   先是离得最近的张屠户家,进去后张娘子拉着江盼和林安安好一通说:“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都是邻居搭把手的事儿,值得你专门来一趟。”   江盼:“都是自己做的,不值什么,要不是世忠跟我说一声,安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还有婶子跟着忙前忙后的,我都记得。一点心意,还请婶子一定要收下。”   “你说你这,唉。”   张娘子没法,只能接过篮子,去屋里把东西腾出来,再把篮子递回江盼手上时,感觉沉甸甸的。   江盼要打开看,张娘子阻止了:“装了些菜,你们回去吃吧。”   江盼他们走后,张屠户问:“装了什么?”   “装了两斤排骨,一斤肉,上面放了点蔬菜。”   张屠户:“是该这样,他们带的东西不少。给安安看病就花了不少银钱,他们手上恐怕没剩多少。”   张娘子:“可不是。而且他们带了中秋送的那种糕点,我吃着比县城买的都好吃,县城糕点铺好点的糕点一斤就要五六十文。还有一包饴糖,加上其他吃的,估摸着不少于一百文,我都觉得回礼太轻了。”   “以后多帮衬点吧,你这会儿给其他的江盼怕是也不要。”   “是啊。”   --   第二家是孙万军家。   当时安安落水,其他人都围在边上看着,只有十三岁的孙万军,不顾田大娘的咒骂跳下去把安安捞了上来。   这份情,江盼会记一辈子。   他们惦记着孙万军救人的恩情,殊不知对方家里这会儿也正说着此事。   孙万军大嫂又旧事重提借题发挥:“万军,你也是个傻的,那么冷的天你跳下水救人,人家可记得半点好?这都几天了可有给你道声谢?你浑身湿透回来,还不是我们给你收拾,现在让你帮我娘家做点事,你推三阻四,当时跳水,怎么没见你推脱?”   孙万军爹娘都是话少的老实人,闷着头一言不发。   孙万军看着一脸精明算计的大嫂,不在意地笑笑。   他们家兄妹四个,大哥孙万全二十一,大嫂是邻村冯氏,刚进门没多久就撺掇着爹娘分了家出去单过。   二哥比他大五岁,今年十八,去年二嫂进门后跟着大嫂有样学样,也分出去单过,家里就剩下他跟十一岁的妹妹孙万霞照顾爹娘。   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家里的积蓄都被大嫂二嫂分走了,地也没多少,一家四口只勉强够吃。   如果大嫂二嫂没有时不时搜刮的话。   前两年他年纪小,性子软,大嫂经常指使他给自己娘家干活。这两年他懂事了,大嫂指使不动自己,这不就各种找事儿指桑骂槐。   一个院子里住着,就这点不好。   大嫂还在继续抱怨:“一天乐呵呵的,也不知道有啥可高兴的,有那力气跳水救人,还不如帮你大哥去砍点柴。你拼了命救人家,可得了什么好?”   孙万军不在意道:“我救人又不是图什么好处,都一个村里的,离得这么近,顺便就救了,不是我救也会有别人救。”   孙万军大嫂:“哟,看不出来你还是,那个什么,义士!舍己救人啊。你不图感谢,可别哪天把自己命搭上。”   “蓉蓉!”孙万全终于出声呵斥自家媳妇。   冯蓉蓉怒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他救人,他落什么好?还不是连句感谢都没有……”   “万军,在家吗?”江盼和林安安站在院子门口喊,他们从孙家屋后过来,农村房屋不隔音,刚刚不小心把孙大嫂的话听了七八成。   林安安有些不安:“哥,现在进去没事儿吧?”   “没事儿。”   没一会儿,孙万军出来开门,看见来人,有些诧异:“江盼?安安?你们怎么过来了,快进来?”说着让开大门,让两人进去。   孙家有个专门待客的堂屋,几家共用,平时说事情吃团圆饭也在一起。刚刚大家都是在堂屋说着话。   刚说到江盼,江盼就带着礼物上门,孙大嫂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很快遮掩过去。   孙万军让江盼两人坐下,问道:“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主要是天快黑了。   江盼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那天不顾危险把安安从水里救上来,我们都很感激你。这几天事情多,一直没来得及道谢,今天刚给安安拆完线,带着他过来给你道声谢,安安,谢谢万军哥哥。”   林安安用跟江盼学的礼仪,跟万军行了一礼:“谢谢万军哥哥救命之恩,安安来日必当报答。”   看江盼和林安安这么正式,孙万军很不自在:“你们这,快别这样了。都是邻居,就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的,没什么的。”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随手一救,对我们来说却是大恩。我们目前没有什么好东西,做了吃食,希望你不要嫌弃。”   孙万军推辞:“哎呀,这,这,你们自己吃吧。你们接下来用银钱的地方多,不用给我的。”   “哎呀万军,人家江盼给你就拿着,再说这也是谢你救他弟弟呢,我看看是什么。”冯蓉蓉说着就拿过篮子放在桌子掀开布,看清里面东西后“呀”了一声。   精致的糕点她见都没有见过,还有油汪汪的肉,一大包饴糖,一海碗自己没见过的吃食,馋的她直流口水。   孙万军也看到了,单看糕点的卖相就知道不便宜,他更加不敢要:“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江盼还没来得及说话,冯蓉蓉就开口了:“有啥不能要的,你不要就给石头,他年纪小,正是爱吃嘴的时候。”   石头是孙万全和冯蓉蓉的儿子,不到两岁。   孙万军让他大嫂说的十分难堪,从来带笑脸庞涨的通红。   冯蓉蓉想直接拿走篮子,被江盼拦住。   孙家的情况他大概听说过,这篮子是给孙万军的,就不能让她拿走。他对着冯蓉蓉十分好脾气道:“孙大嫂,这东西是给万军的,谢谢他救了安安,恐怕不能让你拿走。”   冯蓉蓉脸上有些尴尬,讪笑道:“你这说的,我只是想去腾出来,知道是给万军的。”   江盼不在理他,对孙万军道:“万军,你收起来吧,篮子明天再给我。”   见此,孙万军就不再推辞:“好,谢谢你,江盼。”   许是想到孙万军的处境,跟之前的自己有些相似,加上又救了安安,江盼头一次有些冲动,他当着孙家众人的面对孙万军道:“万军,过段时间我打算在县城开一家吃食店,还缺一个伙计,你要是有空,可以来店里帮忙,按月付你工钱,你先跟叔叔和婶子商量下,明天你来找我,咱们详谈。”   江盼他们走后,冯蓉蓉不可思议道:“江盼什么意思?他那是什么意思?要在县城开店,就他?开玩笑吧!”   孙万军没理她。   他把江盼带的糕点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块儿,剩下的糕点和糖都收了起来,肉和碗里的吃食放着让大家一起吃。   熟食不好放,他藏不住。   --   江盼他们去的第三家是林大夫家,因为天比较晚了,他们没有多留,碗腾出来江盼和林安安就告辞。   走之前林大夫给了他们好几包配好的药,治个头疼脑热的,又听韩大夫说江盼之前买过山楂陈皮等药材,东西都不值钱,他看自己有的都给江盼包了一大包。   江盼拿着几乎配全的酸梅汤配料,有些哭笑不得,林大夫也太实在了!   最后去的是里正家。   里正家在村在中间,屋子建的也比别家气派不少,里正家的三孙子林爱强是村子里除了林钱来外唯一的读书人,年纪不大,十四岁,就考取了童生之名,前途无限。   里正看江盼带着东西上门,知道江盼礼足,就没有多推辞收下了东西,江盼又得了几句叮嘱,起身告辞。   道过谢,两人很是愉悦,一路说说笑笑。   走了没几步,林安安扯扯江盼:“哥,看前面。”   暮色下,时远归站在路边,等他归来。   江盼心里前所未有的明亮,他笑的开怀:“走,回家!”    第51章 农忙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饭, 孙万军就找了过来。   “没打扰你们吧?”孙万军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表情憨憨的,笑着问。   “没有。”江盼让他进屋, 等坐下后江盼直接问:“昨晚说的事可有结果?你爹娘可同意?”   孙万军忙道:“同意, 就是怕我做不好, 给你添麻烦。”   “没事,不会可以慢慢学。”江盼看出对方的局促, 宽慰道:“做的东西都不难, 只要勤快肯干,大家都是从不会到会,到时候你可以跟着进宝学,让他带带你。’   他打算雇孙万军,不是一时冲动, 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诚然是有报答之意, 但他也看上孙万军这个人。   能见义勇为的人, 人品不会坏到哪里去。   更何况孙万军虽然家贫, 人却不邋遢,反倒收拾的很齐整;再加上天生的笑脸, 很适合招呼客人。   做餐饮行业,没有好的服务意识怎么行?   林进宝对孙万军也很有好感,这会儿安抚道:“对,前期你就跟着我, 做的东西都不难,很快就能学会。”虽然他也不知道新店要做什么, 但江盼既然敢用他们,总归是信他们的吧?反正相信他哥总没错!   孙万军嗫嚅着应下。   江盼就说起他的工钱:“工钱我给你每月开五百文,上工期间店里管三餐, 只是要你们自己做。”   城安县普通工人工钱一个月差不多也才三百到五百文,还都是身强力壮的,他才十三岁,一个半大小孩,江盼就给他开这么多,孙万军知道这是江盼有意照顾自己,他有心推辞,却拗不过对方。   工钱的事就这么定下,想了想江盼又问:“要是你家里人跟我问起你的工钱,我说多少合适?”他怕工钱开的高于市价,说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以对外统一说少点。   谁想孙万军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按正常的说就可以。”   见江盼面露惊讶,知道对方是担心他被大嫂二嫂欺负,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关系,我的钱我自己收着,别人拿不走。而且……你本来就给的多,不能因为顾着我,让别人以为你给的少。”   江盼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他真不在意这些,就算对外说的少,也跟市场价差不了太多,只是没想到孙万军会考虑这么多。   事情谈好,说好铺子有着落后开始上工,孙万军就走了。   孙万军走后,林进宝犹犹豫豫想说话又憋着不啃声又欲言又止。   江盼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好笑地问:“你干嘛?便秘啊?”   “不是!”林进宝结结巴巴道:“哥,要不我的工钱对外也如实说吧,我之前没想那么多,我……”   江盼没想到林进宝半天在琢磨这个,有些哭笑不得:“你乱想啥呢?你跟万军的情况又不一样,人家的钱能自己做主,你能吗?再说,给你的那一成分红还没影的事儿,要是生意不好有没有利润都不好说,反正给你的暂时也是一个月五百文,你想说就说呗。”   “嗯……那就不说分红的事,每月的工钱如实说。”林进宝最后决定。   “可以,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   接下来,林家村的人都开始进入农忙阶段,种麦子,收稻子,上山砍柴,准备过冬。   江盼家地少。   两亩水田种的水稻还没收割,这时期种的是单季稻,六七月种植,十月中下旬收割,等种完麦子,刚好收割水稻。分家时说好的地里的稻子不用江盼他们管,收割后他们得两亩田和五石稻子,剩下的归林家。   江盼打算等村里水稻收完缴纳过赋税后他就去林家讨要水稻,到时候估计还得一番扯皮,不过当时写了字据,他也不怕,实在不行就找里正出面。   另外就是屋子后面的三亩旱田,江盼打算挨着后院的一亩地现在种辣椒,城安县靠近南方,气候温暖,辣椒冬天也能成活,等一月份就能收获,到来年春天试着种点春小麦,若是收成不错,其他几亩地也可以一年两种,轮作种植。   剩下两亩旱田,今年就还是老老实实种冬小麦吧,他们一家得吃饭。   就这,明年粮食估计不太够,得提前屯点麦子,到时候有钱了再买几亩地,粮食是根本。   江盼让时远归按着之前的方式做了好多个竹子方格种植盘做苗床,再去山里背了几次腐植土,先把辣椒种在种植盘里,等后面发芽了再移株定培。   接着就是给种辣椒的一亩地做地垄,地里的肥是麦子收完后就施过一遍的,前段时间江盼又买了些菜籽油枯饼二次施肥,现在地垄做好,等辣椒苗移栽过来定植后再施一次肥,就可以了。   收拾完辣椒地,便开始忙活种冬小麦。   两亩地,家里劳动力就他跟时远归,他本来打算花个三四天慢慢搞,结果这天一早,孙万军来了,林进宝来了,张屠户和张世忠扛着他家的犁也来了。   干活的人多,他们看江盼瘦不拉几的,就没让他去地里。   江盼:“……”他不瘦,他这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时远归看江盼一脸幽怨的眼神,觉得可爱,心里欢喜的很,温声哄劝:“就两亩地,这么多人估计今天一天能种完,要不你多准备点吃食?”   小麦种子前两天刚刚泡过,现在用刚好。   地是早早翻好的,他们之前在县城出摊,时远归就经常照看江盼家的地,要不是这次种辣椒挖地垄,江盼都不知道。   时远归果然是雷锋,偷偷做好事不留名。   江盼一想就没去地里凑热闹,在家跟林萍萍准备午饭。   在村子里收了只老母鸡,做一道板栗鸡;上次张屠户家送的排骨和肉没有吃完,做一道红烧排骨,一道尖椒回锅肉;家里两只鸡下蛋,他们平时吃的多,鸡蛋没剩几颗,用了四颗做一碗蒸蛋;前些日子收的豌豆磨成粉装了两布袋,做一道凉粉,用辣椒料汁拌了;汤是粉鱼汤,一小碗豌豆粉能做一大锅,用漏勺挤成小蝌蚪状,汤汁是江盼的独家秘方,再舀一勺辣椒油,红艳艳油浸浸香喷喷。   主食是杂粮饭,他们分家时的大米早就吃没了,这几个月都是买米吃,杂粮和大米混合。   江盼又熬了一大锅酸梅汤解腻,现在天冷,不用放凉,温着喝刚好。   饭做好,江盼让安安跑去喊人。   农忙时大家都是去地里送饭,中午不会回家。只是江盼家地少,离的近,就回来一起吃。   林安安去地里喊人,江盼又让萍萍去隔壁喊张娘子,让她带上张世忠妹妹张晓梅一起;饭多,管够。   张娘子和张晓梅来了后,林萍萍又去喊孙万军家里人,只是孙万军父母都不来,林萍萍只把孙万霞拖了过来。   江盼提前在洗脸盆准备了温水,等人来后直接洗手。   人多,堂屋坐不下,就都在院子里,刚好今天有太阳,不怎么冷。   院子里摆了两桌,张屠户,时远归,孙万军,林进宝,江盼和张世忠一桌;张娘子,林萍萍,林安安,张晓梅和孙万霞坐一桌。   江盼虽没有过多讲究,但林萍萍和孙万霞毕竟大了,还是得注意点,平时交流没什么,一起吃饭就不行。   两桌菜都一样,落座后都吃起来。   饭吃到嘴里,都不停夸好吃。男人们忙了一下午,这会儿美食入口,顾不上说话,只大口吞咽。   女人孩子们就悠闲多了,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聊天。   张娘子:“萍萍,你这做饭也太好吃了,年纪不大,上哪儿学的啊。”   村里人接触的都是君子远庖厨,没有那个男人会愿意上厨房灶头做饭,哪怕知道之前做生意是江盼负责,也没有人会觉得家里做饭的人还是江盼,就下意识以为是林萍萍做的。   林萍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他哥平时也不在意,就笑着道:“不是我做的,是我哥做的,我就只会煮个简单的饭菜。”   “呀!”张娘子很是吃惊,没想到江盼会进厨房,对江盼的好感度又多了不少;她男人张屠户就会进厨房,她一向觉得会做饭的男人顾家。   张娘子真心夸赞:“你哥真不错,也不知道以后哪家的姑娘有这服气,能嫁给你哥。”   两张桌子离的不远,江盼和时远归就坐在张娘子后面,他们这桌安静,张娘说话声音没压着,就传了过来。   张屠户接道:“是啊,能嫁给江盼真是要享福,江盼年纪也不小了吧?”   江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进宝插嘴道:“嗯,我哥过完年就十七了。”   “十七,那确实可以说亲,村里有好多十七八岁成亲的,不算早。”中年人总有做媒的喜好,张屠户也不例外,“可有看上的女子,要不叔跟婶给你合计合计?”   江盼呛了下,咳了几声,时远归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背,把手边的杯子递过去让他喝,然后状似无意地跟着道:“是啊,可有看上的人家?”   江盼一脸无语地看着时远归,真是搞不懂这人,他有没有看上的人,他心里没数嘛!   时远归被江盼瞪了一眼,不再凑热闹,只是心里还忐忑地等着江盼的回答。   “多谢张叔好意,只是我没有这个打算。”江盼打算趁这个机会直接杜绝别人给他做媒的念头:“我就想把弟弟妹妹抚养长大,个人婚事不打算考虑,目前这样的状态挺好的,是不是,时大哥?”    第52章 二合一   --铺子--   时远归不妨江盼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侧头看江盼狡黠的眼神,就知道江盼故意报复他,宠溺的看了一眼, 无奈道:“是, 我也没考虑成婚, 这样是挺好的。”   林进宝在对面看着一问一答的两人,明明周围这么多人, 但他却总觉得有堵隐形的墙将两人与其他人隔开, 别人插不进去。   林进宝鸡皮疙瘩顿起,他还是赶紧吃饭。   当事人都拒绝了,张屠户也不再说什么,本就是闲聊而已。   张娘子在身后问江盼:“江盼,你做饭放的什么?这个辣味儿跟茱萸好像不一样, 还有这个粉鱼汤上的红油, 格外好吃。”   孙万霞也一个劲儿的点头, 好吃。   “这是我无意间所得, 名叫辣椒,专门买来种了点。”江盼有意往外推销辣椒:“我家另外那一亩地都要种辣椒, 过了正月估计就能收,到时候婶子拿去尝尝。”   江盼这样一说,张娘子就知道这恐怕是江盼用来做生意的,她就不好白拿:“你用来做生意的, 婶子不白拿,到时候花钱买。”   “那给你便宜点, 哈哈哈。”江盼笑呵呵道   张娘子:“那感情好。不过你家地本来就不多,你又拿出一亩地种辣椒,你们粮食够不?”   江盼:“到时候不够我们打算买点粮, 等以后有钱了再买点地,张叔张婶,你们粮食要有多的,到时候匀我点,按市价算。”   “行,你用的时候找我们。”张娘子一口应下:“我们也帮你留意着村里的地,要是有人卖地,我跟你说。”   “那先提前谢过婶子你们。”   午饭过后,大家又去地里忙活。   张娘子和孙万霞留下来收拾完锅碗才回去。   两亩地不多,又是提前翻好的良田,时远归一行五人忙活,天都没黑就全部种完,把辣椒地也重新垄好,回来又把后院翻了一遍。   晚饭做的臊子面,面条劲道,臊子用猪肉和香菇熬制,香味浓郁,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晚饭张娘子和孙万霞说什么都不再过来,就干活的几人和江盼三兄妹吃。   面和臊子还剩不少,江盼煮好后装了两大汤碗,让张屠户和孙万军分别带回去。   地里忙完,江盼就准备去县城看铺子,林进宝也想去,问好时间后先回了林家,虽然他很想住下,但这两天家里也忙,明天还得去自家地里忙。   其他人都走了,萍萍和安安出去玩耍,院子里就剩江盼和时远归两人。   江盼斜睨着时远归,一步一步逼近,翻旧账:“希望我成亲?嗯?希望我有看上的女子?”   时远归看着江盼一步步逼近,心里又甜蜜又慌乱,他笑的开怀,不住地讨饶:“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你听错了。”   “真的没有吗?”江盼眉眼弯弯的笑着道:“我还以为你希望我有呢,我正准备去物色……”   “不行,不要。”时远归强硬的打断,又可怜兮兮的求道:“别去好不好?求求你。”   “我还以为是你想我去呢!”   时远归:“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逗你了。”   江盼鼓着腮帮子“哼”了下。   时远归心里火热,捏了捏江盼的耳朵。   江盼一下子泄了气,红了脸。   时远归也太会了!   他眨巴着眼睛控诉:“你犯规。”   “我怎么犯规?”夜幕四合,时远归低头凝视着江盼,声音微哑,他又重复了一句:“我怎么犯规?”   江盼咬着嘴唇不说话。   时远归喉结滑动,眸子深黑:“别咬了,咬破了。”   江盼一张脸变得通红。   时远归突然直直地将他抱起在原地转了一圈,仰头看他,眸子发亮:“江盼,你好可爱啊。我好,我好高兴。”   江盼整个人悬空着,心却前所未有的踏实;他身处高位,低头对上时远归目光,两手揪着时远归耳朵,忍着羞涩道:   “我也好高兴。”   --   很快到了跟牙行约定看铺子的日子。   林进宝跟着一起去,到了城门口抢着交了入城费。江盼知道林进宝这些日子攒了钱,几文钱的进城费他没有争。   计掌柜这几天物色了好多店铺,他们跟着看过去,最后有意向的有三家。   第一套在东街紧挨着十字路口,上下两层门面加来起来有将近两百平,后面带个小院;屋子前头租户也是做吃食生意,若他们要租需要改动的地方很少。只是因为位置好,屋主只租不卖,月租金三两银子不二价。   第二套在南街离十字路口不远,进城的人不论去东西北哪条街都能经过;屋子原本是小三间被隔成了两大间,旁边一间已经出租,做茶水生意;后面带的院子有两间厨房杂物间,院子中间有一口井,两家共用;要出租的这间大概八十来平,比较好的是屋顶是平层,院子里有个通往楼顶的楼梯就挨着出租的门面,想是主人家想搭建二层被搁置了;这套屋子可租可卖,只是卖的话需要连旁边的门面一起买下,全部要价一百一十两;租金每月一两三钱银子。   第三套在西街富人区,离十字路口稍微有些距离,只是读书人有钱人居多,环境清幽,想来做个文艺范的营生挣富人的钱生意也不会错。屋子比较大,也是上下两层带院子,门面加起来超过三百平,二层上面还有个小阁楼,房子优先卖,一整套要价一百五十两,出租的话因为位置离十字路较远,要价二两八钱银子。   就个人审美来说,江盼还挺喜欢第三套的。   他问时远归和林进宝的意见。   林进宝属意第一套:“第一套好啊,咱们也是做吃食生意,里面桌椅都能用,不用怎么花钱改造;而且面积也大,最主要的是离十字路口最近,人流量大,生意肯定好。”   江盼又把头转向时远归,听听他的意见。   “第二套吧。”时远归想了想道:“咱们开始做生意摊子没必要铺那么大,而且你不是打算自己装修吗?你有想法,咱们自己动手,不怎么费事儿,桌椅我都能做;另外就是第一套虽然也好,但是只租不卖,将来咱们生意做大了,你想买铺子,还得重新换地方,麻烦不说,客户也会流失一部分,还不如第二套,到时候把旁边的买下来,面积也够用。”   江盼赞同的点点头,追求审美他喜欢第三套,追求短期利益和位置,显然第一套更好,但明显第二套更符合他们的规划。   时远归跟他有默契,两人会心一笑。   林进宝云里雾里,江盼笑着补充:“时大哥说的不错,如果觉得面积太小的,顶楼咱们还可以用起来,到时候装修一二,等天热了会有客人喜欢在室外用餐的,最主要的也是时大哥说的,等后面咱们铺子名气做出来,再换位置就会有客户流失,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能卖买的。”   林进宝受教。   三人统一了意见,跟计掌柜表明属意第二套,让帮着跟屋主谈谈租金。   经过几番相谈,屋主做了让步,租金每月一两二钱,押二付二,先签一年,房子优先卖给他们。   去衙门办完手续,江盼一下子付了四两八钱银子给屋主,又给计掌柜付了五百文中介费,铺子暂时就属于他们了。   计掌柜走后,江盼拿着钥匙又去店铺转了一圈,他站在不到一百平的屋子里,张开双手,很中二的来了句:“看,这就是我给你们打下的家业。”   他本来想说“看,这是朕给你们打下的江山。”话到嘴边,又改了。   这里毕竟是古代,有些话还是得收着点,时远归和林进宝虽然不会乱说,但保不齐隔墙有耳,到头来给他按个谋逆的罪名就不好了。   江盼刚说完,林进宝就哈哈大笑,指着江盼道:“全身上下不足一两银子的家业吗?”   江盼:“……”这破孩子,尽戳人肺管子!   一下子出去五两多银子,江盼立马变穷,之前好不容易攒了三十两银子,加上分家的二两,全部家底三十二两,安安看病花了二十六两,这五两多出去,他们家就只剩下一两不到。   接下来铺子还得装修,锅碗瓢盆都得置办,一两银子是怎么都不够的。   江盼眼巴巴地看向时远归。   时远归知道江盼故意露出这般模样,无奈道:“不是早就说了嘛,放我哪儿的钱你直接拿着用就行,不说咱们……就是之前做的那几单生意,都是你帮着才有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直接用就行。”   “时大哥,你真好,来生我牛做马报答你。”江盼戏精上身,假假地道。   时远归知道江盼故意逗趣,林进宝不知道啊,“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看着江盼。   江盼戏隐过足,不管林进宝怎么脑补,大手一挥:“走,哥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辣的没有,香的管够。   只是江盼毕竟是浑身上下不到一两银子的穷光蛋,只能是十二文一碗的肉丝面管够!   -- 装修--   江盼对新铺子很有一番规划。   从时远归处拿了十两银子记好账,时远归不解,有些不高兴地道:“怎么跟我这么见外?不都说了我的就是你的吗?”   江盼摇了摇头,跟他解释:“不是跟你见外,是我想把账分开;以后咱们两个会再开一个木艺店,现在这个吃食店我打算以后留给萍萍安安。现在把账算清楚,等这边挣了钱,来年咱们就筹备木艺店,钱要分开算。”   江盼看时远归抿着嘴没说话。   “你看我现在身上都没有钱,”他戳了戳时远归脸上的酒窝,语气十分可怜:“你那儿不是还留了点银子,我接下来就指着你养了,可以嘛,哥哥?”   时远归被江盼一句“哥哥”喊的什么情绪都没了,也不管江盼是不是故意装委屈扮可怜,拉过在脸上作乱的手,快速亲了下。   江盼却不满意:“你这时候应该说句说话。”   “说什么?”   “你说:好啊,我养你啊。”   时远归听话:“好啊,我养你啊。”   “那你用什么养我?”   时远归:“?”   江盼一本正经道:“你说:我偷电瓶车养你啊!”   时远归:“……”   江盼看时远归一脸懵逼的样子,哈哈大笑。   时远归觉得江盼变了,以前虽然偶尔也会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调戏他。   想到江盼的这些变化是因为他,也只有在他面前江盼才这样,他就不由地开心。   他真的好喜欢江盼。   想跟江盼更加亲密,想有更多接触,又怕江盼反感,他不知道江盼对同性接触怎么看,他只能小心试探,在江盼可接受的范围内亲近他。   时远归看江盼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有些无奈,就知道招惹他。   唉。   时远归心里叹气,轻轻捏了捏江盼的手。   --   店铺已经租下,就不好搁置太久,他们风风火火的开始装修。   江盼把店铺分成几部分,最里面靠近院子的墙面开了个大窗口,连着院子做个厨房,用作店铺后厨;墙上的大窗口外面修饰好,安置一块儿木板,用作出餐口。   进门左手边的墙面连着出餐口做成选菜区,主营生意做串串,麻辣烫和冷串混着来,天冷就多准备热的,天热就多准备冷串,选菜区必不可少。   中间空着的位置放几张桌椅,有四人位,双人位,靠墙打一排木板,是单人位。   门面进后院的门在右侧,出去就是上楼顶的楼梯,楼顶也运用起来,楼顶周围用竹子做了护栏,再固定几把遮挡伞,伞下面放桌椅。   进门右手边做收银台,连着收银台做自助小料区,旁边做个饮料酒水区,以后可以卖饮品,目前只有酸梅汤和果酒。   大门左侧有个外开窗户,把窗台延伸,上面摆上做的泡菜,辣椒酱之类,做个引流。   大门右侧位置不多,就把小车吃搁哪,搞试吃和营销用。   江盼还专门定制了餐具,客用碗碟全部做成双耳深底汤碗,分大中小,可多人或单人使用;碗是白色粗陶,但外面加了几串摸样生动的串串图案,边上刻字“江记串串”,倒是别有一番特色。   选菜区装菜的用浅底圆盆,串串图案和“江记串串”字样在盆地,看起来好看又新颖。   方向敲定,开始分工。   江盼找了店铺装修的工人,林进宝负责监工,时远归带着孙万军做桌椅,江盼负责把控细节。   店铺不大,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多,装修很快搞定。   这次萍萍和安安也想去看看店铺的样子,张世忠不顾他娘劝阻,也要跟着去,于是这次去县城的人除了江盼时远归几人,又多了孙万军和张世忠。   一行七人带着桌椅浩浩汤汤地进城,进城费是时远归掏的,江盼现在穷!   进城后沿着主路往北,离着十字路口不远就是铺子。   他们到的早,街上人不是很多,几人站在大街上,仰头看着铺子。   林进宝看着大变样的铺子外面“哇”了一声。   林安安跟着“哇”了一声:“哥,这就是我们家的铺子?”   “对,是咱们家的铺子。”江盼也有些感叹。   来这个世界快五个月,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   江盼在租这间铺子之前,找里正将自己的户籍单独迁了出来,他怕后面店铺做大,变成商籍。   大启朝虽不限制商人发展,商人也能科举当官,但到底士农工商等级分明。   江盼自己没有科考的想法,但保不住安安或者她们以后的孩子会科考,能留下农籍当然更好。   江盼跟他们两不是一个姓,迁户籍出来很方便。   “江记串串。”林萍萍一个字一个字读。   张世忠和孙万军都一脸吃惊:“萍萍,你还认字啊?”   林萍萍有些骄傲,微微扬了扬头,道:“我哥哥教我们的,进宝和安安也认识。”   两人又齐刷刷看向林安安和林进宝。   林安安年纪小,有什么说什么:“对,我哥教的。”   林进宝莫名有些虚荣,也骄傲道:“我哥可厉害了,算账也厉害,以后你们跟着我,我也可以教你们。”   “谢谢你啊,进宝。”孙万军和张世忠真诚感谢,又道:“江盼,你太厉害了。”   江盼被夸的很羞耻,转移话题,“咱们先看店铺吧。”   店铺整个是原木风格,门上方一个雕刻着“江记串串”的木板,木板左下角是两根串串图案,是江盼为店铺做的标志;大门左手边一扇外上开的窗户,窗户外面用木板做了延伸,此刻上面放着几个藤编小篮子。大门右手边挨着隔壁墙上又是一道竖着的木板,上面也刻着店名和标志。   推开门,众人眼前一亮:“哇。”   江盼也有些惊艳。   进门左手边连着墙做了一个半弯的收银台,收银台连着带柜子的岛台是自助区,连着自助区是酒水区,旁边立了一架木质屏风。屋子右边的一面墙全部放了半人高的木板,下面是高脚凳,能坐六个人,再往后是通往后院和二楼的门,挂了一张软席。   选菜区按着江盼的要求打造,下面是装碗碟的柜子,上面是三层斜架,用来摆放装菜的浅底盆,他个子不高都用着刚好;选菜区连着后墙改造的出餐口,改造的江盼在心里疯狂点赞,太完美了!   出餐口后面就是后厨,后厨不大,但对他们来说完全够用。   江盼看后厨的时候还遇到隔壁茶水店老板,阴阳怪气江盼多占了位置,江盼确实多占了位置,不过后院也是他花了钱租的,隔壁要是想用也可以用嘛。   他笑嘻嘻道:“没关系,这后院咱们两家共用,我们这厨房也没有占你们那边的位置,你们也可以在你们那边修,修多大都行,只要别过来我们这边就行,没有墙隔着咱们都自觉点。”   隔壁老板碰了个软钉子,不说话走了。   他们要能用上,早就去用了,还用别人说。他倒要看看新来的这家能卖出什么名堂,真以为生意好做!   江盼才不管隔壁老板心里的柠檬田,继续视察店铺。   桌椅全部都搬进来放置好,江盼细细数了下,加上靠墙的那一排单人位,全部有四十六个座位。   江盼很满意,毕竟收银台和选菜区还占了位置,现在能坐下四十六人,已经比他想的好,实在不够坐,楼上还可以嘛!   只是现在楼上还缺桌椅,后面再慢慢补咯。   墙上按江盼要求,装了挂画。自己用木头做的相框,看起来也很不错。   其实画都是江盼自己乱画的,什么野花野草啦,果子啦,蔬菜串串啦,反正什么可口好吃来什么。   就是颜料很贵,花了他不少钱!   还有一些前世很中二的标语,比如--   “串串配果酒,越吃越富有。”   “只要碗里满满的,人生就不会空虚。”   “有汤,有菜,有美味,朋友自己带。”   “吃自己的饭,让别人流口水去吧。”   “白天少食少加餐,留着肚子吃串串。”   “串串吃着好,生活没烦恼。”   “食一串人间烟火,饮几杯人生起落。”……(注①)   林进宝现在识字,边看边读,啧啧称奇:“哥,这些话你都咋想出来的?越品越有道理啊。”   江盼很羞耻,这不是他想的,是二十一世纪伟大的网友们想的,他尴尬道:“额,这不是我想的,借鉴,借鉴。”   林进宝不管借刀还是借剑的,他就觉得他哥厉害。   除了这些,其他细节也做的很好。   墙上还挂了几串红辣椒,跟店铺风格很搭,很有一番农趣,江盼也打算趁此机会宣传一波辣椒,他还打算卖辣椒酱!   桌子上摆上提前找村人收的竹编,当做筷子篓,另外还有个空着的篓子,有啥插啥,春天的树枝,夏天的野花,秋天的稻穗,冬天还有竹叶松叶呢,别让空着就行。   不要钱,还好看。   装修没问题,就等选个黄道吉日,开张!    第53章 二合一   开张日期定在三日后。   趁这几天他们做一些准备工作。   首先是确定菜品!   串串生意当然是万物皆可涮, 但这个时代有局限性,那就是物资匮乏,冬天蔬菜种类非常少!   荤菜为主, 什么鸡鸭鱼肉猪, 能用的都用, 不好涮的全部做成肉丸子。   素菜就有啥算啥,稀有的就价格定高点, 这时间笋子木耳和部分菇类倒是比较多, 可以多准备点。   江盼这次打算按签子定价,荤菜一律串长签,一签五文;素菜短签,一签一文,分一/二/三/签每串菜, 三根签子的就是反季蔬菜。   再准备点小吃, 酒酿小圆子, 粉鱼汤, 凉粉,红糖冰凉粉。   饮品就酸梅汤, 米酒,果酒,分别定价每竹筒五文/八文/十文。   小料区有:葱蒜香菜碎;限量辣椒油,没办法, 必须得限量,油太贵;秘制泡菜等。   菜品定好, 就是材料问题。   江盼还是让张娘子收菜和竹筒,竹筒一天三百个,菜根据当天用量提前定, 另外多加一项收鸡和鸭,村里东西肯定比县城便宜,而且都是之前合作惯的,没什么大问题。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送菜。   之前是东西做好,用小吃车拉着去县城,现在有了铺面,就不能按以前的来。   张娘子想了想提议:“世忠在家也没事儿,要不让世忠每天送一趟,主要是肉类不好存放,笋子和菇类可以多囤点。”   “行,那就按婶子说的来,世忠每天早上送一趟到铺子,每日工钱算五文如何?”   来回一趟县城,就两个时辰,一日五文,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文,抵得上镇上县里做工半月的收入,世忠在家闲着也是下河捉鱼上树摸鸟,人嫌狗憎的,这朝能给家里添进项,张娘子哪有不应的?   材料的事情解决好,接着是人员安排。   店铺江盼主要负责,培养林进宝做掌柜,目前林进宝兼顾收银,带新人,招呼客人,反正有活大家都一起干。   孙万军负责跑堂招呼客人。   时远归坚持要到店里帮忙,江盼想了想也行。后厨没啥技术含量,材料提前准备好,料汁也调好,要做的就是烫煮。他们可以一边接木制定制单子,一边忙活店里,等孙万军上手后,时远归再脱离出来。   串菜的人除了孙巧巧多了个孙万霞,孙巧巧工钱不变,每月六百文,要负责检查,监督,收菜,还要处理荤菜和后厨的工作;孙万霞跟着做,每月三百文。她们两个都是当天早上来,晚上城门关闭前回林家村。   晚上林进宝和孙万军轮流看店,后院的储物间改造一下能住人,吃饭就在店里自己做。   人员安排好,江盼又做了几个带店铺标志和店名的围裙,当工作服。   万事俱备,只等开张。   --   十月二十三,天气晴朗,诸事皆宜,宜开张。   东西是提前准备好的,江盼跟时远归昨夜没回林家村,直接宿在店里。   等孙巧巧等人到时,店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两大锅鸡汤已经在锅里炖着,荤菜都处理好在一旁放着备用,各种调料整整齐齐放在案头,串好的各类菜干净整齐地码放在选菜区的盘子里,店里桌椅摆放的整齐妥当,万事俱备,只等人到齐开张。   开业第一天,张娘子和张世忠也过来帮忙,萍萍和安安都跟着来了。   江盼按照准备好的给众人安排任务:孙巧巧负责后厨,张娘子,孙万霞、林萍萍、林安安负责备菜,孙万军负责站试吃车旁推销,时远归负责收盘子端盘子,他负责招呼客人和收银。   见其他人都得了任务,林进宝着急道:“那我呢,我做什么?”   “江盼哥,还有我,我今天也来帮忙,给我也分点活。”张世忠跟着道。   “不急,不急,都有安排。”江盼说着从屋子里拿出一副铜锣和一个三尺长的大字招牌,递给林进宝:“你跟世忠走街串巷去招呼,口号嘛,就照着招牌上喊:南街江记串串新店开业酬宾,买十送一,先到先得,送完为止。”   林进宝:“……这,我行吗?”   “可以的,你肯定行,相信自己。”江盼鼓励道:“而且咱们在东街卖了那么长时间,口碑都攒起来了,你可以去那边多转转,多宣传一下,一定要宣传到位。”   “那好吧。”林进宝接过东西,让张世忠拿着铜锣出发。   江盼还请了舞狮队,这会儿人也到了。   锣鼓一敲,表演开始,江记串串正式开业啦!   店铺门口围着的人渐渐多起来,一舞结束,人群爆发热烈的掌声:“好!”   江盼站在台阶上,敲了下锣,等众人安静下来后笑着道:“众位父老乡亲大家好,鄙人姓江,江记串串掌柜。今日店铺开业酬宾,优惠多多,还请各位进去品尝。”   不论何时,都不缺捧场之人。   江盼话刚落,便有人问:“江老板可是之前在东街买冷串的?”   “正是,这位兄台好记性。”江盼笑着夸了句,又道:“现下我们店里不仅有冷串,还有热串,天冷就该来点热乎的。店里还准备了各种特色小吃,绝对让你吃了还想吃。”   “那店里今天有什么优惠?”又有人问?   江盼徐徐道来:“新店开业优惠多,其一,凡进店消费的客人,每桌送一碟秘制凉粉;其二,凡消费每满十文,送一文,吃的越多,送的越多。其三,一桌消费满一百文,额外送价值二十八文的果酒一壶。以上种种,仅限今日。还请大家进店一尝。”   “走走走,我之前吃过他们家冷串,够味儿!”   “就是,这段时间没吃,还真是馋的紧。”   “还有那酸梅汤,酸梅汤现在可有?”   江盼:“都有,除了酸梅汤还有米酒、果酒,都是独家配方。”   江盼带着第一批顾着进店。   众人都不停感叹:“此店装修倒是别具一格,我是见所未见。”   “还有那墙上的字,甚妙,甚妙!”   “计掌柜,怎么点餐啊?”有耐不住性子的客人问。   江盼指着选菜区跟大家解释:“那边是选菜区,傍边有篮子,大家想吃什么自己拿。拿完自己端去出餐口也行,给我也行。吃完饭统一数签结账。价格都在上面标好了,长签一签五文,短签一签一文;另外各类小吃酒水也做了价格牌挂在收银处,大家想吃什么在收银处登记。”   众人跟着到选菜区,菜品一一摆放在浅底盘子里,干净整齐,价格贴在架子旁边,想吃什么自己选,果然十分方便。   “老板这主意不错啊,吃到嘴里的东西能看的见,放心。”   “是啊,想吃什么还能自己拿,不错不错。”   “就是价格有些贵啊,一串荤菜才那么几块儿,就要五文钱,还有三文钱的素菜,太贵了。”   江盼笑着道:“您看着贵,是不知道我们的成本有多高;不说煮菜的都是鸡汤,就是料汁都是花了大价钱配的,芝麻和油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只有我们家有的辣椒,这可是有价无市啊,老顾客都知道,不信您问问。”   “这倒是,他们家味道是真不错,尤其是那个叫辣椒的,好吃。对了,你们家辣椒往外出售?”   江盼故意面露为难:“这,原本是不打算出售的,只是您是老顾客,您提的需求,我想办法去做;这样吧,我先做一批辣椒酱,过段时间出售,到时候给您留几坛。”   “那可就这样说好了啊,得给我多留点,我就是喜欢那个味儿。”   “放心,肯定给您留。”江盼呵呵笑道:“大家先选菜吧,选好后拿去出餐口拿牌子,然后坐着等就行。”   客人选好菜,林萍萍在一旁按照江盼的交代将两块写着同样数字的竹牌一块儿放进菜篮一块儿递给客人:“号码牌您收好,等会儿菜煮好后会叫号。”   客人看着手上的竹牌,感觉十分新奇。   店铺不大,四十六个位置不一会儿就坐满了人。   江盼让时远归给每桌都端了一小碗提前准备好的凉粉,大声道:“今日凡进店消费的,每桌送价值十文的独家秘制凉粉一份,大家吃好。”   “多谢老板,那个米酒是满一百文送一壶?我们这一桌满一百文没?”   江盼过去看了下他们的签子:“客官,你们一桌全部九十六文,要不再加一碗酒酿珍珠圆子,一份十五文。”   “行,那就来一份吧。”   “好嘞。”   珍珠圆子就是之前做的阿达子,加一点米酒,提前煮好放桶里保温,这会儿拿出来喝刚好。   林萍萍麻利地盛了一碗,江盼又拿了一壶梅子酒,一起端过去。   客人先倒了一杯果酒:“不错!”   又尝了一口酒酿圆子:“好吃!这果酒帮我单独打包一份。”   “好嘞,这果酒不那么烈,老人小孩儿都可以喝,您对家人真好。”江盼捡好话说着。   逗得客人哈哈大笑。   菜陆续上桌,江盼提示:“收银台傍边是自助小料区,葱姜蒜都免费加,辣椒油也免费,只是限量一勺,大家可按照自己口味添加。”   不管什么时候,免费的东西都好使。   果然,一听免费,大家都去添加,江盼站在小料区后,负责给大家加辣椒,他真怕不看着有人给加完了!   --   江盼预料到生意会很好,只是没想到生意能这么好!   刚到中午饭点,早上进店的一拨人离去,很快又坐满了另一拨人,招呼着上菜--   “老板,我们单加一壶果酒。”   “凉粉再给我们一碗,不,两碗。”   “酒酿珍珠圆子我们这桌每人来一碗。”   “再加点串串,老板你看着搭配,要辣一点。”   “酸梅汤每人来一杯,凉粉来一碗。”   时远归一个上午已经跑顺,这会儿不需要江盼帮忙,大堂里的事情他就能张罗,江盼看时远归做的有条不紊,就去外面看看。   外面等了好些人,小吃车旁排着队试吃的也不少。   看江盼出来,认出他是老板,有人抱怨道:“江老板,你这也太小气了,试吃就一块儿,都不够塞牙缝儿的,光馋人。”   江盼就是故意的!肯定不能让他们一次吃过瘾啊,他就是为了勾人啊!   “试吃的东西准备的不多,大家想吃什么一会儿进店去吃。”江盼笑眯眯道。   有客人就抱怨:“我们也想进去啊,只是这里面没位置,要实在不行江老板你安排我们坐外面也行,你们那楼上能上去不?我们干脆坐楼上得了。”   “实在不好意啊,楼上还没收拾出来。”江盼态度十分诚恳:“要不这样,如果不想继续等的,可以打包带走,本来打包费一文,今天全免费;要是愿意继续等的,我先给大家把赠送的凉粉拿出来,大家边吃边等如何?”   “那我不等了,打包带走吧,带走的话凉粉也能打包走吧?”   江盼:“可以,今天开业酬宾,数你们最大,你们说了算,都给你们带走。”   “计老板真厚道,下次我带朋友过来。”   “我们再等会儿吧,快排到我们了。”   江盼事先准备了两种竹牌,一种排队用,一种等菜用,外面等的客人手上拿的就是排队用的竹牌。   “那我打包吧,里面人多,我就不去进去了,江老板帮我选一百文的,满一百文送果酒是不是?”   “对,那我帮您看着搭配。”江盼一一应下。   --   好不容易过了饭点,客人才渐渐变少,忙碌一早上,江盼几人都累的够呛。这会儿用餐的人不多,孙万军留在大堂看着,其他人在后院休息,轮流吃饭。   张娘子感叹道:“生意真好啊,从早上开门到现在座位就没有空过,照这样下去这一天得赚多少钱呐。”   “其实也就是今天刚开业,大家奔着优惠来的,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江盼解释道:“而且今日来的很多都是之前摆摊攒的老顾客,就是凑个热闹,不会天天来吃。”   “那生意也不会差,主要是你这东西新颖,成本也不高,净赚的多。”张娘子有些羡慕。   江盼见此笑了笑:“是,也就是挣个辛苦钱,以后张婶子得帮着多收些菜。”   “行,你赚钱,带着我喝汤,材料这些你放心。”张娘子刚刚也只是微酸,经江盼这么说一声马上就想通了:“材料以后让世忠给你按时送过来,保准不耽误你的事。”   提起这个,林萍萍想起林进宝他们出去一早上了,还没来,问道:“咦,进宝和世忠呢?出去一早上了还没来。”   “来了。”林进宝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   “得,说曹操曹操就到。”江盼看林进宝和张世忠无精打采地走来,让他们坐下,忙道:“安安,去端两杯酸梅汤给进宝和世忠;萍萍,你去帮他们两个煮点面条。”   孙巧巧跟着起身:“我跟萍萍一起去吧。”   林进宝和张世忠一口气干了一杯酸梅汤,才算缓过来。林进宝眼神幽怨地看着江盼控诉道:“哥,你给我们安排的活可真好,我们的腿都走断啦。”   江盼乐了:“你们都去哪了?我还想着你们稍微转一圈就回来的。”   “东南西北四条街我们都走了一圈。”张世忠道:“不止如此,其他小巷我们也走了一遍,反正现在城安县七八成的人都知道了吧。”   江盼给你们点赞:“不错不错,等这几天忙完奖励你们。”   林进宝:“对了哥,我们去东街的时候还有人打听远归哥做的家具,好像是上次那个做柜子的人很满意,介绍的。我让他来咱们店里详谈,没问题吧?”   “干的漂亮!“江盼拍了下林进宝肩膀:“回头让你远归哥给你提成,行不行啊远归哥?”   时远归撇了一眼江盼,温声道:“行,你都开口了,哪有不行的道理?”   “对了,你再做一块儿木牌,咱们也给木艺店提前打打广告。”   张世忠疑惑:“广告?”   “就是宣传,像你们早上去街上吆喝一样,让人们知道有这么个事。”江盼解释道。   “对了,”张娘子突然道:“我看早上人不少,外面一直有排队的,你们这店铺楼顶能用,怎么没加几张桌子?”   其他人都看向江盼,显然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江盼耐心解释:“原打算要用的,只是天气越来越冷,外面用餐的人不多,我们打算天气暖和点再用;而且,外面有人排队才好呢,人都有从众心理,路过的人看外面排队的人多,肯定会想这家店生意好味道不错,就会跟着来排队。你们平时去买东西,是不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凑?”   其他人一想,还真是。   去小摊吃东西,有其他人吃才会觉得这家东西好吃,要是没人的摊位,自己也不想看。   张娘子感叹道:“江盼,你知道的可真多。年纪没比世忠大多少,却知道那么多,我真想让世忠跟着你多学学。”   江盼知道张娘子是想让张世忠留在店里,只是他们店现在人员够,一时也要不了那么多人,他笑着道:“世忠现在帮我们每天送菜,等后面要是我们人手不够,如果世忠想来,就过来帮忙。”   “想来,怎么不想来。”张娘子推了下张世忠,“还不快谢谢江盼,以后有机会跟着他好好学,听到了没?”   张世忠:“听到了,谢谢江盼哥。”唉,以后不能在村里到处玩耍咯。   --   快到下午,店里人又多了起来。   林进宝和张世忠不用再出去,干活的人多,江盼就让林进宝站收银台后面,负责看顾小料区和酒水区,并结账。   孙万全跟着时远归在大堂跑趟,他和张世忠在小吃车旁一边推销试吃,一边招呼客人进店。   晚上饭点人又爆满,桌子翻了又翻,辛亏江盼早有准备,今日材料准备的充足,不然还真的不够。   江盼他们的生意好,隔壁茶水店铺的生意就惨淡很多。   下午茶水店老板还对江盼阴阳怪气:“江老板好手段,生意这么好。”   江盼:“哪里哪里,混口饭吃,比不上岳老板家大业大。”   岳老板:“你家东西想必很好吃吧,客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江盼:“好说好说,岳老板要是想吃可进店一尝,都是邻居,给你打折。”   岳老板:“江老板不是卖吃食吗?怎么还带着卖喝的?这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啊。”   江盼:“怪哉怪哉,我们卖的果酒,岳老板卖的茶水,这都不是一类客户,怎么能怪我们呢?”   岳老板:“……江老板年纪不大,注意倒不少,伶牙俐齿的。”   江盼:“一般一般,岳老板年长很多,心胸也宽广,知道让着我,不与我争论。”   “哼。”岳老板一撩袖子走了。   江盼:“江老板,慢走啊。”   “不会有事吧?”时远归有些担忧道。   “无碍。”江盼笑眯眯:“今日我低头让着他,他肯定会变本加厉,觉得咱们好欺负;他嫉妒咱们生意好,就让他去嫉妒吧。眼红的又不是我,柠檬精那么多,我可管不过来。”   时远归:“柠檬精?”   江盼:“柠檬是一种很酸的水果,一个人经常容易泛酸,眼红别人就叫柠檬精。”   时远归:“……”奇奇怪怪,又是他不懂的。   --   店里人还是很多,江盼让几个要回去的人先走,再晚城门该关了。   开业前几天,江盼打算自己留在店里守着,时远归果然跟着他一起留下,林进宝今天也不想走。   江盼想了想要让林进宝赶紧学会记账,趁着晚上有时间教一下,就让他留下。   这样林萍萍和林安安就跟着张娘子他们回去,江盼有些担心:“萍萍,你跟安安两个睡可以不?会不会害怕?”   林萍萍:“不会,放心吧哥,明早我们跟着大嫂过来。”   张娘子也承诺道:“别担心,咱们离的近,有个动静都能听到,再说你家太白也会叫,没问题的。”   店里走不开,江盼也只能压下心底的担心,把身上的钱袋给林萍萍,里面还有几十文,让她这几天先用。   张娘子他们走后,店里就剩江盼和时远归,林进宝三人。   好在这会儿新进店的客人不多,在坐的客人基本都吃的差不多,坐着聊天,需要新添菜的不多,他们三人能忙的过来。   大概晚上七点左右点,天彻底黑了,客人才全部走完。   江盼他们关门打烊,开始盘算今日营收!    第54章 故意   煮了点面条, 烫了点串串,三人随便吃过,开始算账。   今日座位差不多翻了十次左右, 客单价在八十文上下, 加上打包带走的部分, 全部收入共计五千六百五十三文,折合五两六钱银子。   店铺租金均摊下来每日四十文, 人工成本每日约一百文, 食材今日花费一两五百六十文,舞狮队五百文,今日支出二两二钱银子。   收入减去开销,今日净得三两四钱银子。   “哇,那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赚将近一百两!一年就能赚……一千二百两!”林进宝算术学的快, 听江盼报完数字心里略微合计便脱口而出。   他每个月得一成分红, 其实不是有十两?!他一个月就能攒够娶媳妇的钱???   江盼看林进宝激动的两眼放光, 敲了下他的头, 泼冷水道:“你想啥美事儿呢!这也就是赶上今日刚开张,还有你们去街上吆喝的功劳, 过两天收入就降下来了。”   “啊?”他还以为以后每天都能赚这么多呢,白高兴了。   少年人情绪写在脸上,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沮丧,江盼看的乐呵, 调侃道:“怎么?胃口变大了?想挣大钱?看不上这几个歪瓜裂枣了?”   “哪有!”林进宝急急反驳:“我只是以为以后都这么挣钱呢,一时有些高兴, 才没有觉得这些钱算歪瓜裂枣。以后咱们每天能赚多少啊?”   江盼:“估计比今日少个三成左右吧,大概能净赚二两半左右?”   “那也不少啊,一个月能赚个七八十两。”   “是啊, 所以就努力加油干,争取赚多多的钱!”江盼把账本收起来,跟林进宝商量:“店铺有你一成分红,你算是股东之一,我打算以后凡是店里帮忙的,都算工钱,除了你们几个固定的按月算,其他人按天算;时大哥和我每日二十文,萍萍每日十文,安安每日五文;其他有帮忙的,根据干的活,每日五到二十文。你觉得咋样?”   林进宝:“你看着定就好啊,我的那一成还是你给我的,这店本来就是你的,不用跟我商量。”   “还是得商量下,以后有事咱们一起商量着来。”江盼说完又问时远归:“可以吗,时大哥?”   时远归坐旁边听着,这会儿被点名,点头道:“我都行,如果你实在要给我算工钱,就算吧,你都一起收着就行。”   江盼之前说过他的规划,要把账务分开。时远归知道江盼的计划里有自己,自然是江盼说什么是什么,反正家里的钱都是江盼管的,要算工钱就算。   林进宝羡慕道:“远归哥,你真好,钱都可以给我哥管,你对我哥也太放心了吧!”   “那肯定得对我放心啊,毕竟咱们店铺装修的钱都是时大哥掏的。”   “不对吧,咱们欠了远归哥的钱,不应该你的工钱给远归哥保管,用来抵账嘛?”林进宝挠挠头。   江盼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见识少了,自古以来欠债的是大爷,要账的是孙子!”   时远归:“……”   果然,林进宝傻傻开口:“那这么说的话,远归哥是你孙子咯?”   江盼:“……”不是孙子,是他男人!   “你床没了,今晚打地铺。”江盼施施然起身,拉上时远归去收拾晚上睡觉的地方。   身后传来林进宝撕心裂肺的吼叫:“不要啊!!!”   --   后院储物间不大,床也很小,三个人睡有些挤,时远归不知从哪里找了两块木板搭在床边,凑合睡一晚。   江盼没有真让林进宝打地铺,让林进宝睡在床的最里面,他在中间,时远归睡外面。   “时大哥,你身下咯不咯?”木板没有床垫,江盼有些心疼:“你往里面点,咱们侧着,床上能睡下。”   时远归转过身对着江盼,手伸进被子里悄悄握住江盼的手,小声道:“没事,快睡吧,你这几天忙前忙后的,一直没怎么睡好。”   “忙着挣钱呢,挣钱了心里踏实。”江盼也小声道。   两人面对面头挨着,说话时气息喷洒过来,时远归浑身僵硬。   偏偏江盼在被子里的手还到处乱动,摸着时远归劲瘦的腰羡慕道:“时大哥,你身上的肉真紧实,我天天锻炼,腹部也没有你的硬,你怎么练的啊?”说着用手戳了下时远归腹肌。   时远归一下子站了起来。   怕被江盼发现,微微抬腿挡了挡,克制道:“别动,快睡。”   江盼又隔着衣服在时远归胸口画圈:“很鸡动,睡不着。”   时远归简直要疯了,突然将人紧紧抱住,头埋在江盼脖子里狠狠吸了一口气:“别招我,我不想吓到你。”   “什么?”时远归说的含糊,江盼没听清,小声问了一遍。   江盼的嘴唇就在耳旁,说话时气息吹进耳朵里,时远归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借着抱着江盼的姿势,顶了下腰。   江盼再也不敢乱动。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撩时远归。   上次同床后,两人就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虽没有明说,但相处比以前亲近了不少,肢体接触也比以前多,偶尔牵牵手啊,摸摸脸的。   可江盼觉得不够。   爱一个人怎么会不想占有对方呢?怎么能没有原始冲动呢?   第一次见时远归,他就不蛋定。   但他感觉不到时远归对他的欲望。   时远归跟他相处一直很守礼,最亲密的动作就是拉拉手,轻轻抱一下,连亲亲都没有。   如果时远归对他有欲望,但因为保守,非得等洞房花烛夜才行,那他这辈子估计吃不上了,毕竟他们两个又不能结婚。   如果时远归不是有意克制自己,那对他就不是爱情。   他从来不相信柏拉图,他喜欢一个人就想跟对方贴贴,有更亲密的接触。   昨晚两人留在店里一起睡的,但因为操心第二天开业的事,江盼自己也没啥心思,在时远归的怀里睡着。   今晚不一样。   开张大吉,生意红火,他内心激动,时远归睡在旁边,他也鸡动。   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试试时远归,看看他的反应,所以故意撩拨。   没想到……   撩人不成反被撩,江盼被顶了下,脸上火烧火燎的,辛亏屋子黑,看不清。   他装傻道:“时大哥,你怎么……”   “你说呢?”时远归嗓子发紧,咬牙道。   江盼不敢说。   他大/腿被戳的有点难受,悄悄动了下,结果被时远归发现,抱着他的胳膊收紧,喘/息道:“别动了,你乖点。”   江盼刚想说话,里面熟睡的林进宝喊了句梦话:“八十三文,满十减一,收您七十五。”   江盼:“算的还挺快。”   时远归:“……”真是不顾他死活,撩完就跑啊。   他有些气江盼不懂他的欲望,又怕刚刚吓到江盼,身上难受,心里苦闷,忍不住狠狠揉了揉江盼的脑袋:“快睡。”   “哦。”江盼自己也不敢乱动,两人相拥,在林进宝的呼噜声中睡去。   第二天起床后,林进宝时不时看一眼江盼,眼神带着好奇,打量,探究,疑惑。   在林进宝又一次偷看过来时,江盼终于忍不住爆粗:“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你,你,你,粗鲁!”林进宝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盼,没想到他会说脏话。   江盼喝着时远归买回来的豆浆,吃着时远归专门给他做的蒸蛋,无所谓道:“你到底说不说?”   林进宝别别扭扭地开口:“你……我……我早上醒来看你在时远归怀里,你枕着他胳膊,他,他抱着你。”   “嗯,然后呢?”江盼不动神色,内心却十分紧张,忐忑中带着期待,盼着林进宝什么都没发现,又希望他发现什么。   “你在他怀里!”林进宝浑身都觉得别扭,涨红着脸道:“你们抱着睡了一晚上!?”   “哦。”   林进宝双手抱头,抓狂道:“为什么啊!?”   江盼见林进宝都快扭成麻花了,怕一下子说出去给孩子弄成心理阴影,就换了种说辞:“我睡相不好,床上有啥抱啥。”   “那你为啥不抱我?”林进宝逻辑十分清晰。   凭啥要抱你啊?   江盼:“……可能你身上没时大哥身上热?我怕冷,夜里会下意识的寻找热源。”   林进宝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   “可时远归为啥搂着你?单手抱着就算了,你还枕着人家的胳膊。”林进宝这会儿格外不好骗,“还有,你腿都搭在人家身上。”   “……额,可能把时远归当抱枕了吧。”江盼被林进宝问的有些尴尬,打哈哈:“至于时远归为啥搂我,我怎么知道?要不我帮你问问?”   林进宝声音提高:“不用!”   “那就别乱想,就是晚上睡沉了没注意呗,不然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林进宝不知道。   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是两个大男人在搞基。   想不明白,只能先不想了,只是林进宝心里偷偷发誓,一定要盯着他们两个。   他一直觉得时远归跟他哥之间有猫腻,他非得抓出来不可!   别问,问就是来自男人的直觉!    第55章 正轨   串串店逐渐走上正轨。   跟江盼设想的一样, 开业期过去,生意果然没有前三天好,但比江盼预计的要好一些。   一天净收入大概在三两银子左右, 有时候甚至能到三两半。   经过几天忙碌, 店里工作的几人也逐渐上手, 活都固定了下来。   孙巧巧负责后厨,林萍萍打下手;林安安和孙万霞备菜, 人少的时候大家一起备菜忙活。   林进宝负责收银, 看顾酒水区和小料区;孙万全负责跑堂。   江盼负责招呼客人,有时守着小吃车招揽试吃;各种料汁也是由江盼配备,不是不放心别人,实在是其他人舍不得用料,油和辣椒用起来抠抠索索的, 料调不好, 串串的味道怎么能好吃呢?说了好几次, 大家节约的习惯都改不过来, 只能江盼自己上了!   张娘子家继续负责收菜,因为在店里吃的人多, 竹筒要的没以前多,一天收一百五十个,有时候不够,有时候有剩;张世忠每天城门刚开就会送菜过来, 店里人多,早上备菜, 时间很充足。   店铺差不多早上十一点开门,晚上七点关门,中间大家伙轮流吃饭休息, 晚上回家的几人提前走,每天留两人看店,目前就时远归和江盼,林进宝和孙万军,两组轮换。   时远归陆续接了几单做家具的,有时候不来店铺帮忙,江盼就每天都回家,总要见一面。   日子在平淡中过去,转眼到了十一月底,江记串串开业一个月啦!   江盼拿出账本看了下,过去这一个月,足足赚了九十二两多,算下来平均每天利润都超过三两。   大启朝商税为年收,净利润满一千文,征收二十文商税,算下来是百分三的商税。   留出三两的税钱单独存放,还剩八十九两,装修采购厨具等花了差不多十两银子,吃喝花用去掉八两,这一个月净落七十一两。   想着时远归那边加上这几天接单的钱,还回去的装修的银子,以及以前剩下的,能有个二十几两,两处全部加一起有个一百两。   这个铺面屋主要价一百一十两,江盼很心动,想买。   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忍住。   得稳妥点,手上得留点钱应急,不能把钱都砸在店铺上,万一后面生意不好,还是等过完年再看着买铺子。   还是得抓紧挣钱啊!   --   开店刚满一个月,江盼打算把店里几人上个月的工钱结了,以后就定在二十三号发工钱,刚好也是开店纪念日!   提前跟大家说好,让今日都过来,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江盼把大门关上,外面挂个“休息片刻”的牌子,让大家把桌子拼在一起,众人围着桌子坐下。   江盼让林进宝把提前准备给大家的工钱拿过来。   沉甸甸一箱。   “咱们店铺开业一个月啦!店铺开业以来生意红火,在坐的每位都有功劳,大家先为自己鼓掌。”江盼开始做总结规划,打打鸡血,煽煽情!   “接下来开始给大家发工钱。”江盼把装钱的箱子打开,指着满满一箱铜钱道:“咱们店铺工钱都是透明的,做多少,拿多少,做的多,拿的就多。”   “首先,是咱们安安的。请安安到我这边领取你的工钱。”   林安安小手攥的紧紧的,昂首挺胸地走到江盼跟前,激动地叫了声哥。   江盼:“安安精神面貌不错,开始算工钱啊。出勤二十一天,每日工钱五文,该给你多少工钱啊?”   林安安掰着手指算了半天,稚声稚气地答:“一百零五文。”   “算对啦!安安真棒。”江盼鼓励道:“给,这是你这一个月的工钱,接下来要再接再厉,争取下一个月拿更多呀!”   林安安小心仔细地把自己挣的第一笔钱装在钱袋里,开心地直晃头。   “好了,下一个该世忠了。”江盼道:“世忠只负责送菜,出勤三十天,每日五文,全部一百五十文。”   张世忠没想到自己能领这么多钱,他只是每天往来送一下菜,有板车装着,推着也不累,竟然赚了一百五十文!   他拿着钱回到座位,觉得不太真实,他第一次拿这么多钱,可得好好计划一下等会儿怎么花!   江盼继续:“下一个,萍萍。全部出勤二十一天,每日工钱十文,共计二百一十文。钱装好了。”   “继续下一个,万霞,出勤三十天,工钱跟萍萍一样,共计三百文。”   “接着是万军,出勤三十天,每月工资五百文。”   “林进宝,出勤三十天,每月工资五百文。”   “最后是大嫂,大嫂不仅要负责后厨,还要监督备菜收菜,干的活最多,工钱也最高,每月六百文。”   结过江盼的钱,孙巧巧眼眶有点发红。   她从来没有一下子拿过这么多钱,虽然这钱要交给婆婆二百文,她已经很是满足,自己能得四百文,还能出来干活,不用在家里受气。   想想当时林秀知道她在江盼这边每个月能拿六百文时候的脸色,她就觉得痛快。   “差点忘了,还有两个人的。”江盼笑呵呵道:“不能叫时大哥打白工,还有我。我跟时大哥每日算二十文,我全部出勤二十五天,时大哥出勤十八天,我们两个加起来八百六十文,时大哥,我帮你一起领了?”   时远归:“好。”   工钱发完,江盼看众人摸着钱袋发呆的发呆,傻笑的傻笑,他自己也觉得很满足,让大家赚到钱了,真好啊。   不过这还不够。   江盼敲敲桌子:“大家先把口水收一收,等会儿再想怎么花钱的事儿。”   众人乐的哈哈大笑。   江盼:“工钱发完了,还有奖励没有发。”   “奖励?”张世忠吃惊,还有啊?   “对,奖励。”江盼笑道:“首先,是全勤奖,出勤满三十天的都有,全勤奖金额五十文;获得全勤奖的有世忠,万霞,万军,大嫂。大家鼓掌。”   众人啪啪啪鼓掌。   心里直乐,以为已经很多了,没想到还有全勤奖,这可是额外收获。   全勤奖发完,江盼继续颁发第二道奖:“接下来是小蜜蜂奖,获得小蜜蜂奖的是万霞和萍萍,她们两个做的活不重,但一整天不停地串菜,值得表扬,小蜜蜂奖金二十文!”   孙万霞和林萍萍受宠若惊地领完钱回到座位,对视一眼:一会儿就去买头花!   “还有最后一个奖,就是特别贡献奖。”江盼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宣布:“特别贡献奖是指对咱们生意带来特别贡献的人,本月特别贡献奖颁发给进宝和世忠,开业当天他们两个走遍了城安县大街小巷,让咱们店铺被很多人知晓,值得鼓励;特别贡献奖金额一百文。”   张世忠:“哇,一百文!?”   “对,每人一百文。”江盼将钱递给张世忠和林进宝。   张世忠拿着新到手的一串钱,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他娘果然说对了,跟着江盼有肉吃!   看大家眼里满是激动,江盼趁机宣布:“这个月新店开业,比较特殊,奖项都是我定的,以后由大家评选;全勤奖每月五十文,只要出勤满三十天就有,不限人数;小蜜蜂奖和特别贡献奖设一人,投票选出;奖金分别是二十文和一百文。咱们过年的时候还会发奖金,争取让大家赚更多的钱,接下来加油!”   “好,谢谢老板!”   “谢谢江哥!”   江盼最后道:“好了,本打算请大家吃饭,但看你们都着急去外面消费,我就不留你们了,店里留两个人,轮流去逛吧!”   孙巧巧:“我不去了,我留着吧,等会有客人来了煮菜。”   “那,那我也不去了,我在大堂看着。”孙万军跟着道。   “去吧,你和进宝世忠一起去逛会儿。”江盼劝道:“这会儿店里没人,我跟时大哥在呢,你们早点回来换我们。”   林进宝拉着孙万军出门:“快走吧,给你爹娘买点东西。”   店里只剩下孙巧巧和江盼时远归三人。   孙巧巧:“江盼,你们在大堂看着,我去后面串菜,有客人来了喊我。”   “好,嫂子你在后面歇会儿吧,现在没啥人,我们两个忙的过来。”江盼看出孙巧巧的不自在,让她去后面歇着。   大堂就剩下时远归和江盼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看着外面一派热闹,江盼满足道:“真好啊,让大家赚到钱了。”   这样的江盼令时远归着迷,他不由地拉住江盼的手,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这么好?”   “不是我厉害,是大家都很棒,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不是的,时远归在心里否认。   如果没有江盼,自己还是孤身一人,在竹林里独来独往。   如果没有江盼,孙巧巧走不出林家大门,还是会整日被琐碎的家务缠身。   如果没有江盼,林进宝还是还是会傻呼呼乐呵呵遭家人忽视,找不到人生方向。   如果没有江盼,孙万军兄妹不会挣到钱,一家人靠着几亩薄地勉强果腹。   如果没有江盼,他们这些人眼光还局限在林家村,只有眼里的一亩三分地,不会有这么多见识。   如果没有江盼,他们看不到希望。   时远归突然特别想亲一亲江盼,他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只能笨拙的不断靠近对方。   只是,他怕江盼害怕,怕江盼不能接受更近一步的接触,怕江盼反感。   时远归克制地拉起江盼手,用嘴唇轻轻碰了碰。   江盼无语死了。   你用那种眼神看,你倒是亲其他地方啊!   亲手干嘛!真是的!    第56章 生日   店里生意步入正轨, 林进宝收银记账做的十分顺手,孙巧巧管着后厨,在江盼的多番要求下也舍得用料, 江盼便把调料汁的活也交给孙巧巧;跑堂有孙万军, 备菜有萍萍和孙万霞。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再需要江盼过多操心。   事业顺利,就该操心爱情了!   他跟时远归的爱情如蜗牛般爬行, 目前还停在拉拉小手, 碰碰小脸的阶段,没有丝毫进展!   江盼打算找机会突破一下。   时远归生日在腊月初三,江盼早早计划,一定要在生日的时候让他跟时远归的关系有个质的飞跃。   至少……   至少得亲个小嘴儿!   实在不行碰碰嘴唇也行!   有了计划,江盼立马行动起来, 他打算美色加美食双重诱惑!   首先是生日必不可少的蛋糕, 萍萍过生日是用蒸的, 这次江盼打算用烤的。要烤蛋糕, 就必须有烤具。   面包窑安排上。   建造面包窑不难,有图纸, 有材料,照着步骤做就行。   图纸江盼能画,前世做过好几个,刚开始是给他跟奶奶用的, 后来邻居看到觉得方便让帮忙建造,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他们那个村几乎家家都有一个江盼修建的面包窑。   现在再做面包窑,简直得心应手。就是材料不好找,尤其是保温材料。前世他用的是网上购买的保温棉, 现在肯定没有。   好在最终还是解决了。   里正家的三儿子经常给人盖房砌灶,知道有种沙子保温效果很好,面包窑的保温材料就用特殊沙子和泥土。   面包窑的位置江盼选在时远归的院子角落,靠近厨房的位置。   别问,问就是他把未来养老的地方选在时远归现在住的这里,到时候改造一下,建个二层小楼,做点现代的沙发柜子床什么的,院子周围再种点花花草草,溪水从院子旁边流过,周围有竹林遮挡,隐私十足,他跟时远归两人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时远归对江盼的提议从无二话,江盼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位置选好,江盼只需要画好设计图,然后动动嘴,动手的事情交给时远归就好。   看时远归垒底座、铺保温层、做泥胎、做内胆、做造型、垒烟囱、砸泥胎、做门,搞定!   真的很有男友力,有这样一个男朋友简直安全感爆棚有木有!   面包窑全部花了七天做好,外表是两檐斜坡屋顶形状,连着面包窑砌了半圈岛台,使用起来十分方便;挨着岛台又设卡座,天气暖和了就可以在这边边烤东西边喝酒聊天。   做好后江盼迫不及待试验了一番。烤面包,烤月饼,烤肉,烤红薯……   万物皆可烤,成功!   万事具备,静待生日到来。   --   腊月初二这天,江盼跟林进宝交代后面两天可能不来店里,让他看好店。   又去买了很多东西,牛乳,牛排,鸡翅,鱼虾,水果,两只高颜值酒杯,一块儿素花布,斥巨资买了烛台和蜡烛,又从杂货店淘到一束干花。   江盼打算浪漫一把,来个烛光晚餐!   腊月初三,时远归生日。   林萍萍和林安安跟着孙巧巧出发去县城前,江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天给时大哥过生日,可能会喝点酒,晚上就不过来了,你们两个睡可以吗?到时候把门关好,有事就大喊。”   林萍萍:“哥,你放心吧,我们两个住过几晚上,没事的。你好好陪远归哥过生日,他帮咱们家这么多忙,都没好好谢谢人家,我过生日的时候他还送了一只小狗,给安安送了玩具枪,现在咱们生意忙没法给人家过生日,你就好好陪陪他吧,反正你们两个平时也喜欢呆一起,家里不用担心。”   江盼有些心虚,主要他心不纯碎啊!   林萍萍和林安安走后,江盼简单吃过早饭,拎了两桶热水在屋里将浑身上下洗的干干净净。   别问为什么大早上洗澡,问就是想身上香喷喷的跟时远归亲亲!   洗完澡仔细收拾好头发,穿上前几天新做的衣服,拎着材料去竹林深处找时远归。   时远归这几天正郁闷着呢。   江盼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睡觉了。   自从上次在店铺跟林进宝三人挤了一晚上后,江盼就没有跟自己单独住过。   前一个月店里忙,加上他接了几单做家具的,两人大多时间都回村里,回村子江盼自然是住自己家,毕竟萍萍和安安都小,家里经常没个大人也不行。   这段时日他们两个都是白天匆匆碰面,简单说几句话,晚上各自回家。   做面包窑这几天两人相处时间倒是多,但他自己整天满身沾满泥土,脏兮兮的,也不好往江盼身旁凑,想着等面包窑做好再说。   结果面包窑做好了,却还是见不到江盼的人。   今日是他的生辰,原本他是不在意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记得,可他还是隐隐期盼,盼着江盼记得,能跟自己共度良宵。   结果昨晚江盼都没说留下,早上也没有过来找自己。   时远归有些委屈,又有些惶恐。   他想,江盼一定被他吓到了,他应该再克制点,不该对江盼表露任何欲念,江盼还小,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待自己比别人亲近,他应该满足。   一切都要慢慢来,在江盼能接受的范围内,绝不能让江盼有任何地不舒服。   时远归怀揣着对江盼以礼相待的心思等来了对自己势在必得的江盼。   午饭是时远归做的,两人随便吃了点。   最主要的晚餐。   江盼让时远归手动打发蛋清,他准备其他吃食。   香煎牛排,酥皮鸡翅,盐烤青花鱼,蒜蓉开背虾,玫瑰苹果派,迷你小汉堡,水果拉沙。   主食是两碗长寿面,江盼跟着蹭一碗。   再就是蛋糕,蛋糕不大,依旧没有奶油,简单意思一下,只是多了一朵苹果卷的玫瑰花。   东西都准备好,夜幕悄悄降临。   江盼让时远归在外面等着,他在堂屋布置。   素色碎花布铺在桌子上,烛台摆在最边上,点燃蜡烛。   时远归站在屋檐下透过窗户看着屋里突然变亮,江盼的影子打在窗纸上,他轻轻用手描摹江盼不停晃动的影子。   一颗心发热发亮。   家。   他跟江盼的家。   时远归突然特别想抱抱江盼,他用尽全力克制着,江盼让他在外面等,他怕冲进去控制不住情绪吓到江盼。   他一颗心忽上忽下,被窗户上的影子搅弄的不得安宁。   江盼喊他进去。   时远归摸摸袖口里藏着的东西,理了理衣衫,怀揣着期待和紧张,走进去。   走向江盼。   --   屋子变了样。   竹制方桌上盖着一块儿素色碎花布,让整个屋子变得柔软又温馨;桌子最边上放着一台十分精致的烛台,两根蜡烛轻轻晃动,靠近烛台是一束插在竹蓝的干花,烛光透过干花,在桌上落下星星点点。   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两只漂亮的酒杯里盛放着杨梅酒。   精致,漂亮,温柔,浪漫,十分江盼。   江盼。   烛光朦胧,江盼立在桌前,微笑等待,等待他的归宿。   时远归听见他轻语:“时大哥,生日快乐。”   周遭的一切消失了,黑夜变的十分安静。   时远归走入一片幻境。   时光,河流。   他跟江盼两个人的世界。   他一路远行,等到了他的归途。   时远归眼睛变得湿润,他再也忍不住,将江盼紧紧抱在怀里。   “江盼,谢谢你。”   谢谢你这么用心,谢谢你这么美好。   时远归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对待。   时远归抱着江盼,头埋在江盼颈间,整颗心为他沸腾。   江盼环住时远归腰,感受着脖颈的湿濡,声音轻柔:“不客气,男朋友,也谢谢你。”   谢谢你在这陌生的世界来到他身边,谢谢你撞到他心口让他不再孤单。   “先吃饭?”江盼拍了拍时远归背,小声道:“再不吃该凉了,我专门为你做的。”   “好。”时远归语气哽咽。   江盼拉着时远归到桌前,两人面对面坐下。   良酒佳肴,灯下美人,对饮天明。   江盼给时远归一一介绍菜品,他介绍一道让时远归品尝一口--   “生日蛋糕,愿你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长寿面,你的分我一碗,想和你日日常相伴。”   “香煎牛排,牛排七分熟,心意十分满。”   “酥皮鸡翅,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盐烤青花鱼,鱼有刺,我们有彼此。”   “蒜蓉开背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迷你小汉堡,汉堡连成一片,跟你相守到永远。”   “水果拌沙拉,以后你的生活中不止有荤有素,还有我。”   “苹果玫瑰卷,玫瑰花的花语是--我爱你。”   时远归机械咀嚼,嘴里失去了味觉,只余满心的甜蜜和眼里的酸涩。   “时大哥,”江盼端起酒杯起身,深情地望着时远归:“烛光美酒,我敬你一杯。”   时远归知道此刻他应该说点什么,想说点什么。   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跟着江盼的动作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酒意给了时远归勇气。   他就着站立的姿势,隔着桌子勾住江盼脖颈。   吻了上去。    第57章 夜话   时远归亲过来时, 江盼下意识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嘴上传来温热地触感,他脑子逐渐清明, 然后……   一把推开时远归, 跑了出去。   江盼一口气跑到竹林中间, 原地崩了几下,满脑子都是--   我靠我靠我靠!   时远归终于亲他了, 啊啊啊啊!   艹艹艹,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时远归嘴唇怎么那么软!气息怎么那么好闻!还有勾着他脖颈的手,好有力好霸道好刺激,啊啊啊啊!!!   时远归,时远归,时远归!   不对!   时远归……   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他推开了时远归?他跑了出来?   时远归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   草!   江盼来不及多想, 骂了自己一声“傻逼”, 转身又往回跑……   时远归立在桌前一动未动, 维持着江盼推开他后的动作, 眼底一片血红。   果然。   他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是自己痴心妄想,是自己龌龊肮脏。   江盼被自己吓跑了。   他捏了捏拳头, 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衣襟湿了大片。   时远归头一次觉得江盼酿的杨梅酒不够味儿,无法麻痹他的神经, 无法让他再自欺欺人。   江盼。   对了,江盼走了, 他得追回来。   天这么黑,要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他得追回来,哪怕江盼讨厌他, 不想看到他。   时远归生生将眼泪逼退,打算去找江盼,转身,愣在了原地……   江盼双手扶腿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时远归一瞬间湿了眼眶,他死死咬紧牙关,委屈,酸涩,苦闷,不甘,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江盼跑回来站在门口,看时远归还是他离开前的姿势,他想着平复一下呼吸再进去,结果就见时远归拎起酒壶就喝,杨梅酒度数虽然不高,但也不是这个喝法啊。   他刚想阻止,时远归就转了过来,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接着脸上各种复杂。   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狗狗,在看到主人回来的那一刻,委屈又迷茫,偏偏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想要低头认错。   江盼见时远归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站到自己面前,声音发颤:“对……”   他没让时远归把话说完,他怎么可能让时远归把话说完。   江盼揪住时远归的衣领,微微垫脚,用力亲了上去,把时远归没说完的话和着杨梅酒的味道一并吞入口中。   时远归眼中先是不可思议地吃惊,再是失而复得地狂喜。   他只愣了一瞬,很快转守为攻,一手揽紧江盼后背,一手牢牢摁着江盼脑袋,几步巧妙地移动,将江盼抵在墙上。   趁江盼张口呼气的时机,闯了进去,攻城略地。   时远归的吻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强势又温柔,耐心而霸道。   江盼头脑昏沉,一颗心只为时远归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江盼嘴唇发麻,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时远归才停止攻势,跟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贴。   时远归一手搂着江盼,一手轻轻抚摸江盼脸庞,嘴唇在江盼眼睛,鼻子,耳畔,颈侧轻轻啜吻,边吻边问:   “为何推开我?”   “为何要跑?”   江盼嘴巴微张,浑身战栗:“我…嗯…我太激动了。”   “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不要我?”时远归轻轻啃咬江盼喉结,语气含糊。   “怎么可能!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江盼仰着脖子,吸了口气:“嘶…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这是你说的。”时远归就又亲了起来。   这次的吻轻柔了许多,刚才是狂风暴雨,现在是雨过天晴清风拂面。   江盼轻轻回应。   过了一会儿,江盼轻轻推了推时远归胸口,拉开一点空隙:“好了,可以了,先吃饭,饭要凉了。”   时远归用力咬了下江盼嘴唇,如愿听到江盼哼叫了一声,才放过他,声音发紧:“好,先吃饭。”   --   菜果然都凉了。   好在面包窑刚刚用过,温度一时不会降下来,把几个肉菜放进去稍微加热,其他的就凑合先吃。   江盼嗦着变温的长寿面,叹气:“唉,面都凉了,我专门给你做的生日烛光晚餐呢。”   时远归好脾气道:“怪我,你教我,我学会后天天做给你吃。”   “生日又不能天天过。”江盼此刻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无端地想作一把:“还有杨梅酒,也被你喝完了,我只尝了一口,那是家里最后一壶。”   时远归:“……是我不好,我不该喝,明年我多酿点,还有什么能酿酒?你教我,以后都我动手,你指挥就行。”   “我专门给你做生日餐,你都没夸夸我。”江盼气呼呼撒娇。   时远归眼底一片宠溺:“我的错,我嘴笨。我以身相许好不好?而且我不是没夸你,我是不知道怎么夸你。以后都听你的,家里都你说了算。”   江盼哼了一声。   时远归过去亲了亲江盼嘴角,哄道:“别气了,东西应该热好了,我去拿,你在这等会儿可好?”   江盼大手一挥准了。   --   好好地一顿烛光晚餐终究变得不伦不类,即使有面包窑加热,也失了原先的滋味,不过时远归吃的很满足。   桌上的东西几乎都进了时远归肚子,江盼看地啧啧称奇,打趣道:“你这么能吃,以后我怕是养不起你。”   “求江老爷赏小的一口饭,”时远归捏了捏江盼耳朵,难得开了句玩笑:“小的能干活,洗衣做饭扫地暖床无所不能。”   江盼被逗地哈哈大笑。   时远归看江盼笑的开怀,微张地嘴唇粉嫩湿润,忍不住又凑过去亲。   江盼:……   时远归是亲亲怪吗?虽然他今日本就计划要达成亲亲成就,可时远归这亲了又亲的毛病哪里来的?! !!!   江盼被时远归滑过上颚的一下激地浑身战栗,忍不住“嗯-”了一声。   时远归不舍地放开他,头埋在他脖子里平复,过了好一会儿才喘息道:“我去收拾碗筷,你先洗漱,再泡泡脚,嗯?”   时远归略微克制的声音很性感,江盼被这声带着疑问的“嗯”撩中,软绵绵应声:“哦。”   时远归给盆里倒了热水,端进去让江盼坐床边泡脚。   烛台被挪到床边柜上,蜡烛还剩大半截,火焰高高升起,江盼觉得有些浪费,找了把剪刀歪着身子趴在柜子上剪烛芯。   火光照的江盼脸庞微微泛红,灯光又给他的皮肤布上一层柔光,落在烛芯的目光专注又温柔。   时远归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跟着心脏微微蜷缩,不自觉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江盼。   “烛芯剪短点儿,能多燃些时日。”江盼剪完蜡烛坐直身子仰头跟时远归解释。   时远归“嗯”了一声,喉头有些发紧,他拿了块布巾,蹲在床边,握住江盼脚踝:“抬高点,我帮你擦脚。”   “我自己来……”   时远归没说话,手上动作不停,耐心细致地擦拭江盼双脚,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水擦干,时远归克制地将目光从江盼白皙的脚上移开,干巴巴道:“床上的东西我早上才换的干净的,你先上去休息,我洗漱完就回来。”   时远归端着洗脚水离开,江盼坐在床边发呆。   很不可思议。   他跟时远归发展的也太顺了,像早已相识多年,无形中早有很多不言而喻的默契。窗户纸捅破,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江盼不知道真的夫妻相处是什么样的,他不记事起就跟着奶奶生活,别人家的生活他无法探知。   原主有林大仁和江燕的记忆,但更多的也是为生活奔波,柴米油盐姜醋茶,很少有风花雪月浓情蜜意的时刻。   他无从参照。   但他很享受目前这样的状态。   时远归动作言行间都是对他的包容和疼惜,他能感受到时远归对他的爱意。   以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喜欢一个人,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时远归对他的爱溢满眼睛,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江盼把脚收进被子里,脱了外套,只着里衣,躺进被子里。周围被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环绕,时远归身上有淡淡的冷冽的竹子的气息,枕头上残留的味道很淡,江盼埋着头深深吸了一口。   他原本没想发展太快,但如果这个人是时远归的话,他愿意。   --   时远归站在院子里用冷水洗漱。   腊月天气,他丝毫不觉得冷,因着屋子里的人,他整个人都在沸腾。   时远归感觉今日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江盼对他有同样的心思,他没有会错意,他们两个早已心昭不宣。   烛光晚餐,江盼独为他准备。   杂念太多,菜的味道品过就忘,但江盼对每道菜的介绍他铭刻于心,那是江盼对自己的爱意和告白。   原来玫瑰花的花语是我爱你。   时远归拿出一直放在袖子里的东西,借着窗户泄出来的微弱灯光细细端详,他脸上透着傻笑,真好。   缘分早已暗定,他们心有灵犀。    第58章 合二   时远归进屋时, 江盼已经躺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勾人的眼睛。   时远归脚步微顿, 他关上门走到床边, 忽略发干的嘴巴, 若无其事地问江盼:“要不要喝点水?”   “你拿过来放床头吧,一会儿渴了再喝。”   时远归就去拿茶壶。   茶壶放床头, 时远归又问:“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盼:“……不是刚吃过饭嘛?”   “嗯。”时远归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四处瞅了眼圈,看蜡烛还燃着,就问:“蜡烛要不要熄了换油灯,下次再用?”   “下次什么时候用?”江盼简直无语了, 他翻开被子坐起来:“你还上不上来?”   时远归见江盼要发脾气, 一秒变乖:“上。”   说着三下五除二除掉身上的衣物只留里衣亵裤跳上床钻到被子里, 一气呵成。   江盼余光扫到时远归露出来的半节大长腿, 脸顿时热了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你衣服都脱了干嘛!你把裤子穿起来啊!”   “……我平时都这样睡的。”时远归听着很是委屈, “穿着裤子睡不着。”   江盼:……   他偷偷看了眼时远归,再看一眼。   “怎么了?”时远归发现江盼看自己,眼神很是灵动。   江盼想起刚看到的时远归露在外面的半截腿紧实有力,肌肉线条很流畅, 一时有些蠢蠢欲动:“你,你有腹肌吗?八块儿?六块儿?”   “腹肌是何物?”   江盼:“额……就是你肚子上的肉是一块儿还是几块儿?是硬的, 还是软的?”   他练了快半年,只是腹部比较紧致,腹肌还是没有的, 他有些眼馋。   听完江盼解释,时远归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啊,他平时又不注意这些。   时远归不自觉的往自己腹部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江盼道:“可能是硬的?”他看江盼满脸好奇,迟疑道:“你摸一下?”   江盼立马把手伸过去,嘴里惊呼:“哇,好硬,有六块儿唉。”   时远归简直要被江盼搞死了。   江盼手隔着里衣碰上他腹部时,一股热气从小腹传来,直达天灵盖,偏偏江盼还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眼见着自己不受控制,时远归不得不攥着江盼的手,哑声道:“可以了。”   “哦,”江盼念念不舍地拿开手,羡慕道:“我就没有,我都练了半年了,腹肌都还不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你的一样。”   时远归:……   他不知道腹肌是何物,江盼为何如此想要,但既然自己有,江盼又想要,他就愿意给。他摸了摸江盼的脑袋哄劝道:“没有也没什么,你既然喜欢,就摸我的吧。”   江盼被时远归的耿直逗笑,忍住在床上打滚的想法,弯着嘴角道:“好,那我多摸摸你的。”   说着又戳了一下时远归腹部。   时远归闷哼了一声,将人扯过来抱怀里,他靠在床头,让江盼倚在自己身上,轻声道:“别闹了,我有东西给你。”   江盼转头看着他,好奇道:“什么?”   时远归从怀里拿出一物递给江盼,期待地问:“看看,喜欢不?”   江盼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发怔:那是一根用鹿角雕刻的发簪,鹿角被打磨的十分光滑通透,白润无暇;簪身循着鹿角原本的弧度雕刻,添了份天然美感;簪头雕刻着两朵玫瑰花,小巧别致,栩栩如生。   江盼一时失了言语,喃喃道:“你……这是你自己雕刻的?什么时候刻的啊?”   “嗯。”时远归捏着江盼手指把玩,低头看着他道:“有一段时间了,本打算早点送你的,只是先前刻废了一支,这支才刻好没多久。喜欢吗?”   “喜欢。”江盼拿着簪子爱不释手,鹿角难得,鹿角簪更是难刻,尤其上面还有玫瑰花,也不知道时远归偷偷刻了多久才刻好。   他满心欢喜,又一遍遍地确认:“时远归,你知道送簪子代表什么不?”   “知道。”时远归双手捧住江盼的脸庞,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语气是前所有为的郑重:“刻这支簪子时,我就想跟你共度一生,又怕自己会错意,故而多有忐忑,但还是心有不甘,想万一呢。”   江盼眼睛泛酸,原来在他魂不守舍的时候时远归跟他一样忐忑不安,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只有呼出的气息。   时远归继续道:“咱们两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就在这个院子里,还记得吗?那天你带了饭菜过来,嫌弃我粗糙不精致,自己动手切腊肉。”   “哪有嫌弃你,别冤枉我。”江盼恼羞成怒。   “好,你没有嫌弃,是我反思发现自己很粗糙。”时远归好脾气地改口,道:“当时你用番茄雕了一朵花,我还说你没有切断吃会糊一脸汁。”   江盼也想起来了,他当时还在心里吐槽时远归是大直男。明明才过去没几个月,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江盼嗯了一声:“你当时就是个臭直男。”   时远归不知道什么是直男,只当江盼嫌弃自己,他笑的胸膛发颤:“后来中秋节,你又用黄瓜卷了一次这种花,你说叫玫瑰花,我当时想你一定很喜欢它,就想着雕一朵送给你。”   江盼眨了眨眼,有些想哭。   “那天你说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语,你说玫瑰花的花语是什么你忘了。”时远归用拇指擦拭江盼的眼角,语气笃定:“但我不相信,你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江盼咬着嘴唇摇头。   时远归凑过去亲了亲江盼的嘴角,呢喃道:“你有很多秘密,你跟我隔着层纱。你总是离我很远,却又靠的很近。”   “我没……”   “我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只要你让我靠近。”时远归手指抵在江盼嘴角,阻挡了他的辩白,笑着道:“好在,我等到了。”   “时远归……”   “你说玫瑰花的花语是,我爱你。”时远归拿起簪子插进江盼头发里,攥紧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满眼深情:“感觉到了吗?他在为你跳动。”   “江盼,我爱你。”   任何华丽言语在此刻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江盼搂抱住时远归脖子亲了上去。   --   床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疲惫时它是放松身体的纽带,劳累时它是安置身心的家园,受伤时它是抚慰心灵的臂弯,而此刻,它是情感的庇护所,是欲望的催化剂。   江盼仰躺在床上,时远归吻他,不止于脸庞。   被子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江盼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时远归的手在他身上游移,他想拒绝,又想要更多。   ……   江盼喵叫一声,颤抖着在时远归手中释放,他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抖成筛子,生理性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时远归紧紧搂抱着他,温柔舔舐他眼角的泪水,在他脸颊脖颈间落下密密麻麻地细吻,含糊着声音安抚:“别怕,江盼,没事的,乖,没事的。”   江盼渐渐平复,眼神恢复清明。   羞涩突如其来,江盼简直不敢多看一眼时远归,他没想到自己释放的如此突然。   太快了。   太爽了。   太刺激了。   太舒服了。   时远归亲了江盼额头,撑着胳膊起身,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去拿布巾,你擦擦?”   江盼:“……嗯。”   时远归下床,江盼余光扫过他的裆部,扯了下他衣角,略有些不自然道:“你……我,我也可以的。”   “没事,不用。”时远归捏了捏他的手,捂紧被角,柔声道:“我很快回来,乖乖等我。”   时远归走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儿浸湿了的布巾,想要帮江盼擦拭。江盼红着脸小声拒绝:“我自己来。”   说着接过布巾藏在被子里收拾。   时远归找了件自己的亵裤,放江盼旁边,语气十分自然:“你亵裤湿了,换下来吧,穿我的。”   江盼咬着嘴唇不说话。   “湿着穿不舒服,换了吧,乖。”   江盼又把手伸进被子窸窸窣窣一阵,退下来的亵裤放到外面,拿过时远归的亵裤在被子里偷偷地换。   等他把裤子换好,刚想说话,就见时远归蹲在地上,手里正在搓洗自己刚换下来的裤子……   江盼:……   “你放着呀,我自己洗。”江盼很尴尬。   时远归:“就搓几下,又不费事儿,马上就好。”   裤子晾好,时远归来到床边,附身看着躺在床上的江盼,心里一片柔软,他放轻语气小声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喝点吧。”   时远归拎着茶壶,让江盼直接喝,江盼就着时远归的手喝了两口:“好了。”   江盼不喝了,时远归喝了好几口,放下茶壶,这才上床。   蜡烛已经燃掉大半,蜡炬顺着烛台流下来,落在柜面上。   江盼望着烛台发呆,时远归把人搂在怀里,问:“怎么了?”   “龙凤烛,交光星汉。”江盼视线移到时远归脸上,目光灼灼:“时大哥,蜡烛快燃尽了,你说像不像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时远归心头哽塞,他没有说话,紧了紧抱着江盼的胳膊。   江盼趴在时远归胸口,手搭在时远归腰间,在半梦半醒之际嘟囔:“时大哥,你明天带我去山里。”   “好。”   “时远归。”   “嗯?”   “我也爱你,好爱你。”   --冬日--   十二月的山林已然陷入沉寂,大地一片枯荣。   时远归没有带江盼去山林深处,只在外围活动。他背着背篓,一手牵着江盼,边走边道:“今年进山太晚,猎物都猫起来过冬,果子也没了,明年秋天咱们再来,到时候带你打板栗。”   江盼略微有些喘气,说话时喷出的气息团成白雾:“不打紧,主要是想跟你在林间走走,野物不野物的无所谓。”   城安县冬日气温高,不下雪,顶多就是雨夹雪,小路上落了很多枯枝落叶,脚踩上去吱吱作响。   行至一处平地,时远归让江盼坐着,掏出装着水的葫芦递给他:“累不累?歇息片刻,喝点水。”   江盼拿过葫芦润了润口,葫芦不保温,水喝进嘴里透亮,江盼打了个冷颤,疲乏却有些消散。   时远归拿过葫芦,自己也喝了一口水,又去摸江盼另一只手:“手怎么这么冰?”   “我天生就这样,体质凉,冬冷夏热。”   “改日去县城给你买个手炉。”时远归搓着江盼双手。   江盼:“要啥手炉啊,我这不是有个人形大暖炉嘛。再说白天要在店里忙活,晚上有你,不用手炉。”   时远归心头微动,试探着开口:“江盼,咱们建个家吧。”   “好啊。”江盼答应的十分爽快,并且开始计划:“你想住哪里?县城还是村里?县城的话手上钱还不太够,得再攒攒,不过过完年应该差不多够。”   时远归:“村里吧,江盼,我想在竹林建个屋子,没人打扰,就咱们两个。”   没有什么比心上人跟自己想到一处更开心的事,江盼笑的眉眼弯弯:“好啊,我也喜欢你哪儿。咱们建个两层的屋子,我画设计图,咱们自己建。”   “好!”   “走走走,赶紧山上。”江盼缓过来,拉着时远归往前跑,时远归无奈喊道:“你慢点!”   “大王来追我啊!哈哈哈哈……”江盼大笑着跑开,笑声回荡在整个山林。   冬日的山林少了很多野味,好在两人并不是奔着猎物而来。   时远归带着江盼绕着他平时打猎的外围走了一遭,两人捡了一背篓拐枣背着下山。出发时天微亮,到家时天已经擦黑。   简单做了点饭菜,吃完后又催着江盼泡脚,忙碌一天后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   次日,江盼醒来时床上就他一人,旁边位置已空,摸过去有些泛凉,时远归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他迷蒙着睡眼喊了几声,时远归才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你大早上去哪儿了?”江盼打着哈欠问。   时远归身上凉,没敢离江盼太近,将他的衣服取下来递给他,道:“去跟萍萍和安安说了声,你两个晚上不在,怕他们担心。”   江盼:“……”爱情太过顺当,忘了还有家小!   他顿觉内疚,语气透着尴尬:“额,我给忘了。他们没事吧?店里好着没?”   “都好,放心吧。”时远归碰了碰江盼脸蛋,笑着道:“店里生意这两天挺好的,萍萍让我跟你说,你这几天不去也行,看着找人把家里的猪杀了。”   江盼:“……”好吧,他这个家长真不称职,他都忘了家里还有猪要杀!   时远归让江盼穿好衣服后洗漱,他去盛饭。   江盼隔着窗户惊道:“你怎么起那么早!饭都做好了。”   隔壁厨房传来时远归哈哈大笑声。   吃过早饭,趁着今日天气不错,江盼带着时远归一起把昨天背回来的拐枣处理了,留出少量泡酒,剩下的他打算做成拐枣糖自家吃。   这边没人用拐枣做糖,时远归还挺好奇的:“拐枣还能做糖?还能泡酒?”   “当然可以啊,拐枣的药用价值很高的,里面的营养元素很丰富,对人体很有益。”   “营养元素是什么?”   江盼在时远归面前已经放飞自我,时远归对他时不时蹦出来的陌生词语没有探究,只有不解。这朝听时远归问,江盼就跟他解释:“通俗点就是食物中能提供给人体的能量和物质,你如果要问能量和物质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两人你瞅我我瞅你,瞅半响后哈哈大笑。   “认真讲,”江盼咳嗽了一下,解释:“具体的我说不明白,给你举个例子,比如鸡蛋,里面蛋白质含量高,吃了好处多,大概这样吧。”   时远归点点头。   江盼好奇了:“你听懂了?”   “嗯。”时远归迟疑片刻,点头。   “怪哉,我自己都没讲明白,你倒能听明白,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时远归:“……我只是觉得你说的都对,我相信你说的。”   “真的啊,对我这么信任啊?”   “嗯。”   “那……”江盼眼注一转,使坏道:“研究表明,人不能多亲亲。至多三天,嗯……一天只能亲一次。”   时远归:……   “你快教我做拐枣糖吧。”   “哈哈哈哈哈。”江盼放肆大笑。   --   拐枣糖做法并不复杂,只是这个时期的人少了尝试和探索,才没有见过。   拐枣去掉枝干只留果实和种子,清洗干净后加水锤打软烂过滤,再将过滤的水汁放进锅里熬煮,不停翻搅,直至多余熬干多余水分,等熬成糖浆开始冒泡后拐枣糖就熬制成功了,放凉后找个干净的容器装起来,用时再取。   两人一起动手,做起来非常快,天还没黑,糖就熬好了,昨天背回来的拐枣不少,熬了满满一大坛子。   “以后可以冲成糖水喝,做糕点烤面包也能用,还能解酒,就放这里吧。”江盼冲了两杯糖水,递给时远归一杯。   “给店里拿点吧。”时远归尝了一口,很甜,“他们平时可以泡水喝。年前我再去一趟山里捡些回来,再做一坛。这个也就冬天有。”   “也好,反正放几个月不会坏,那就多熬些,明年够喝了。”   时远归:“明年再多泡点果酒,多泡几样。”   “怎么,喝上瘾了啊?”   “嗯,好喝。”时远归抿一口拐枣糖水,脸上透着惬意,“你之前说春日种地,夏日酿酒,秋日晒果,冬日火锅,我当时听着就心生向往,盼着能早日一一跟你做一遍。”   江盼心底动容,他又何尝不是。   他兴冲冲道:“这有何难?以后咱们两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不仅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我还想跟你踏遍东南西北,万千山水!”   “好!我教你骑马,咱们一起去塞北,去大漠,去雪山,去东湖!”时远归激动道。   “可以可以。以后先不说,今日咱们来个冬日火锅,围炉煮酒!”   “你不是说家里没酒了吗?我喝的那是最后一壶?”   江盼:“……额,我说没有就没有,我说有就有,你有意见?”   时远归不敢有意见,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咱们今日就围炉煮酒,我去洗菜生火。”   --   白居易诗赋有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一鼎红彤彤的火炉,一口冒着热气的砂锅,一盘蔬菜,一碟腊肉,一碗牛肉,几块儿豆腐,香菇笋尖木耳,再加鱼片河虾,最后再来点江盼现炸的小酥肉和小油条。   料碟是香菜葱蒜辣椒醋加香油。   时远归吃的满脸通红,看江盼撑着下巴发呆,煮了一只虾剥好递到江盼嘴巴,江盼下意识张嘴咀嚼。   时远归看他嚼着虾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担心道:“怎么了?怎么吃着吃着发呆?”   江盼能怎么?江盼想念前世的火锅了。   现在他们吃的这根本不叫火锅,只能叫水煮菜!   没有火锅料,没有芝麻酱,没有肥牛肥羊毛肚百叶千层肚,也没有虾滑鸭肠各类丸子,这是么得灵魂的火锅!   江盼摇了摇头,怀念道:“没事,只是觉得这“火锅”没有灵魂。”   “火锅还能有灵魂?”时远归不解道:“你不喜欢吃吗?我觉得挺好吃啊,而且很方便,想吃什么就煮什么,小料口味也能自己调。”   “那是你没有吃到过正宗的火锅,牛油锅,番茄锅,菌菇锅,清汤锅,还有各类荤素菜,我最喜欢吃肥牛和毛肚了。”江盼砸吧着嘴道。   时远归想问江盼你一直在林家村长大,在哪里吃过这些东西?他行军三年,也从未听说世上有此物,要不是今日有幸一尝,竟不知简单的菜品还能这样吃。   不过又想,江盼本身就懂的多,总是会说些他闻所未闻的东西,他想江盼可能是有什么奇遇,他之前兵营听过很多志怪奇缘,发生在江盼身上也不奇怪。   江盼不说,他就不问。总归这个人现在跟他在一起,心意相通,其他也就不那么重要。   时远归给江盼夹了一筷子烫好的笋尖,他看江盼比较爱吃这个,随意说着:“那咱们就往你说的方向上改进一二,牛肉和毛肚不难得,就是你说的各类锅我不懂。”   “那个也不难。”江盼吃了一筷子菜,“过几天去县城看看能不能找匠人做个暖锅,咱们吃暖锅,火锅料的话我研究下,看看能不能复刻。”   时远归:“行,那先吃饭,你不是还想考点面包和饼干给萍萍和安安带过去吗?晚点我送你回去。”   “好。”    第59章 合二   饭后江盼烤了几个牛角包和小餐包, 没有黄油用猪油替代,前几天面包窑刚做好江盼专门买的猪板油熬的猪油,做面包饼干用。   最后又烤了一窑饼干, 形状各异, 萍萍和安安肯定喜欢。   时远归送江盼回去, 很是不舍。   只是再不舍也没法,江盼总不能丢下家里兄妹跟他日日在一起。   竹林里, 时远归忍不住抱着江盼亲了又亲, 也不说话,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江盼。   江盼被时远归黏黏糊糊的模样惹得好笑又心软,外人面前冷淡凶狠的挺大一人,这会儿像只黏人的大狗狗。   江盼主动凑过去给了时远归一记深吻,分开时嘴角带出一缕银丝。他两手勾在时远归脖子上, 时远归搂着他的腰, 两人贴的很近。   江盼仰头看着时远归, 声音带着喘息:“乖, 我得回去了,就分开一晚, 明早咱们一起去县城,你做的家具不是要交货了嘛,明早你早点过来一起吃早饭,嗯?”   “知道了。”时远归用额头蹭着他, 叹气道:“我只是有些舍不得,这两日就像做梦一样。”   江盼:“怎么会是做梦呢?我不就在你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地方?”   “嗯。”   两人又亲昵了一会儿, 时远归把江盼送到门口,站在大门外不打算进去:“你快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天色不早,你早点睡。”   “嗯,时远归,晚安。”江盼小声道:“要梦到我啊。”   时远归隔着衣袖捏了捏江盼的手,“去吧。”   江盼进去了,时远归才转身往回走,他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萍萍和安安,总感觉拐走江盼对不起她们两个!   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说。   --   林萍萍和林安安两三日没见到哥哥,还有些想念,只是天色已晚,没说几句话就睡了。   次日江盼醒的很早,或者说睡的本就不踏实。   这两晚都跟时远归同床同枕,这朝换回一个人睡竟然很不习惯。林安安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的正熟,嘴角流着口水,江盼笑了下,起身准备早餐。   结果他刚把院子大门打开,就看时远归站在外面,不知道来了多久。   江盼错身让他进来,怕吵醒屋里还在睡觉的两人,小声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时远归声音也压的很低,顿了顿又道:“想你,睡不着。”   时远归的直白给江盼整不会了,男人果然恋爱后变的胆大也直接很多。   见江盼没说话,脸颊微红,时远归故意要个答案,凑到江盼耳边小声问:“你呢,想我没?”   江盼白了时远归一眼:“你说呢?”   时远归被江盼这一眼勾的魂都要没,刚要凑上去亲。   “哥,谁来了?”林萍萍含糊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时远归:“……”   江盼:“……咳,时远归来了,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做早饭,好了叫你们。”   林萍萍屋子里没声了,似是又睡了过去。   江盼撇了时远归一眼:不要太明显啊喂,收着点。   时远归不说话看着江盼笑。   刚到厨房,江盼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子,熟悉的气息从耳旁传来:“我真的想你,昨晚都没睡着。”   江盼顿时心软,转过身跟时远归拥吻在一起。   到底是在家里,江盼各项感官都十分敏感,很容易被激起感觉,他忍不住呻吟出声,时远归抱着他的手骤然收紧。   “停……停下,现在不行。”江盼摁住某人滑到小腹的手,强忍着难耐喊停。   时远归就又抱着他细细轻吻安抚,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江盼整理身上衣服,抱怨道:“以后在家里不能这样,容易被发现。”   只是那眼神含着春意,怎么看怎么没有威慑力。   时远归捏了捏他的手指,乖乖认错:“好,我以后尽量。”又道:“别生气,我就是想你了。”   江盼:……   早饭很简单,昨日带回来的牛角包和早餐包热一热,给时远归过生日时买回来的牛乳多,留家里的萍萍和安安没怎么喝,刚好煮个醪糟鸡蛋牛奶。   今日的早餐很得林安安欢心,他满足道:“哥,今天的早饭好好吃,牛角包好吃,这个也好喝。”   “那哥以后多给你做。”   林萍萍:“就是牛乳不容易买到。”   “要是有一头奶牛好了。”江盼想的好,要是有奶牛,或者有奶源,就可以开个面包店,做各类甜品还得有牛奶才好。   时远归:“我回头打听打听,既然市面上有牛乳卖,就能找到奶源。”   “好,看看能不能找到……”   “哥,你头上簪子哪来的?之前不是用的木簪吗?”林萍萍突然道。   江盼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鹿角簪,想着怎么跟萍萍和安安解释。   “我刻的。”时远归一本正经道:“你哥之前让我帮他雕刻的,这两天才做好。”   江盼没想到时远归会这么说,怔了半响。   他其实没打算一直瞒着萍萍和安安,以后会找个机会跟她们两个说清楚,如果他们能接受,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接受,那时他们两个也大了,他攒下的家业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他也尽到了做哥哥的责任。   他没打算一直把时远归藏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尤其萍萍和安安是他最亲的人。   他不想让时远归委屈。   江盼扭头看向时远归,张了张口。时远归似是知道江盼要说什么,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仿佛在说:没关系。   林萍萍:“哦,看着还挺好看的,我还以为哪个姑娘送的。”   “吃饭吧。”江盼哑声道。   --   早饭后孙巧巧和孙万霞也过来了,几人一起去县城。   三日没来店铺,生意好像更好了。   林进宝站在收银台敲着算盘解释道:“快过年了,县城这几日人很多,都早早准备买年货。加上咱们店名声现在也出去了,回头客和老顾客介绍的很多。”   “忙的过来不?要是不行就再请一个人。”江盼看孙万军来回穿梭在各桌间。   林进宝:“过完年吧,过完年生意要还这样,就再找个人跟万军一起跑堂;后厨大嫂跟萍萍万霞他们三个倒是可以。”   “行,那就年后看。”   “对了,”林进宝拿出另一个本子给江盼:“这两天又有人找远归哥做家具,要的好像还挺急的,我直接收了定金,年前交货,行不?”   江盼翻看了下家具订单的要求,不复杂,道:“行,钱你先一起收着,账分开记,年底咱们一起算。”   林进宝:“都按你说的记的。”   “店里没事儿的话我等会儿就回去了,这两天也不过来,要找人杀猪。”江盼交代道:“明天萍萍和安安也不来,让世忠顶两天班,让他这两天辛苦一下,给他一天按十五文算,加上上午送菜的一天共二十文。”   “那他肯定愿意,哥你这工资开的太高了。”林进宝感叹。   江盼摆了摆手:“要人家干活钱不给够怎么行呢?”   他虽不圣母,但也不是黑心资本家啊,要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草,这样的事他干不来!   --   林家村的屠户有两个,村尾的林屠户和挨着江盼家的张屠户。   江盼来这里后打交道的就是张屠户,杀猪自然请的他。杀一头猪三十二文或肉两斤,江盼打算给钱。   这天来帮忙的人很多:张娘子,孙万军爹娘,还有里正家林三叔以及其他几个健壮邻居,江盼铺子开业以来,收了很多村民手里的干货蔬菜,鸡鸭等,进项都要比往年多。   这朝江盼家杀猪,都过来帮忙。   林萍萍和张娘子一早就烧好了大锅热水,简单吃过早饭等张屠户到了后就开始杀猪。   随着一长串嚎叫声,林萍萍和林安安养了一年的猪被放倒;猪不叫了,血也流干了,开始烫猪,刮毛,收拾内脏下水,切割猪肉。   期间林安安一直站在边上看,有邻居逗他:“安安啊,你养的猪被杀了,你咋不难过呢?”   林安安认真道:“不难过,养了就要吃肉!”   众人哈哈大笑。   又有围观的妇女打听:“江盼,你家这头猪肉不少啊,给婶子留点呗,我割两斤。”   村里人家杀了猪,一般都会自己留点,其他的卖掉,价格比往日便宜一两文。   不过江盼不打算买,他笑着道:“婶子,我家就一头猪,不打算卖的。”   “你们就三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问话的妇人不太信,想了想道:“就跟往常的价格一样,你卖婶子两斤。”   江盼家的这头猪很肥,能出很多油,划算。   江盼:“婶子,真不卖,我们店里还用呢,就这一头都不够,还得再收点。”   其实也不是店里用,主要是给这家卖了,另一家就也得卖,就一头猪,他们自己都不够吃,他还打算做腊肉腊肠猪肉丸子,哪能卖?   听江盼说店铺要用,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买的话。   又有人打听江盼店铺的事:“江盼,你们店铺很赚钱吧?收那么多东西,还缺人不?我家老大马上十八,干活一把好手,让过去给你帮忙呗。”   “收的菜多,花的钱也多啊,成本很高,赚不了多少钱,勉强够吃饭。”江盼道:“年前不打算招人,年后再看情况。”   “那你到时候可得想着你年明哥啊。”   “会的会的。”   --年货--   按例,要给帮忙杀猪的人准备一顿荤菜饭。   江盼准备的很扎实:面包窑烤的香喷喷透着奶香味儿的各类面包,一大锅猪肉白菜炖豆腐,一大盆蒜泥白肉,猪骨萝卜汤,猪肉臊子面。   众人吃到嘴里没有不夸的--   “江盼太大方了,我杀猪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谁家能这么舍得的。”   “是啊,前几天我去邻村亲戚家,刚好碰到他家杀猪,你们猜准备了什么?猪肉白菜!只是一碗不见几片猪肉,哪像这,你们看,猪肉都是大块儿的。”   “江盼人真的没得说。给他们家帮忙每次都吃的很好,你问张屠夫。”   “那是,不仅量大管饱还好吃。”   “还有这个,江盼说叫什么,面包。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真是太好吃了,我得留一个给家里老幺儿带着。”   “你放心吃吧,时远归搬回来一大背篓,肯定准备了给家里带的。”   “话说那个凶猎户跟江盼关系倒是好,江盼也不怕他。”   “那有啥,离得近互相照看呗,我看啊,时远归把江盼当弟弟一样护着,也挺好的。”   “说的也是,两家离得近,平时互相帮衬。”   --   江盼确实给帮忙的几人准备了带回家的东西:一碗猪肉白菜豆腐,一碟蒜泥白肉,一碗猪骨萝卜汤,六个面包。   杀猪也是累人的活,从早忙到晚,吃过饭,天就黑了。送走最后一个人,江盼看到孙巧巧和孙万霞张世忠三人打桥头过来,江盼叫住了孙巧巧。   “大嫂,这里面装了点吃的,带回去给你们加餐吧。”江盼拿出一个篮子,里面东西跟其他几家一样,递给孙巧巧。   林家不知抽了什么风,这段时间对他多番示好,他一直没有搭理。   前段时间稻子收完后,他原打算去林家要当初分家时说好的五石稻子,想着以赵桂芳的尿性,肯定得有一番掰扯。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讨要,赵桂芳和林二柱推着五石稻子送上门了,稻子很饱满,收拾的也挺干净。   江盼很纳闷,他自是不知他之前在田家哪一出震慑了很多人,包括林家。   不过不费力气拿到了稻子,江盼还是很开心的。加上孙巧巧一直在店铺干活,帮了他们很多,今日杀猪,他多准备了一份吃食,让孙巧巧带回去。   孙巧巧接过篮子,也不意外。   江盼有啥吃的都会给他们多准备一份,以前是林进宝带回去,现在换她。她知道这是江盼对他们的照顾,道过谢回了林家。   --   后面几天江盼跟时远归一起在家腌腊肉,灌腊肠,做家具,日子一晃而过。   转眼就到了腊月下旬,江盼开始计划店铺关门歇业,置办年货,过年。   这是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也是林大仁夫妇离世后萍萍和安安过的第一个年,他打算好好置办。   过了腊月下旬,店铺生意就不太好了,大家伙都帮着置办年货,准备过年,来店里消费的人很少。   江盼打算提早闭店歇业,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三,想着结算完工钱大家去置办年货,然后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三这天早上,店门口贴上了江盼提前写的闭店通知:本店自腊月二十三日起闭店歇业,正月初十开门营业,届时有新品推出,敬请期待。   门外挂上歇业休息的牌子,关上大门,开始结算工钱。   跟上次一样,每人拿到自己的工钱,江盼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开始投票选举各类奖项。   全勤奖获得者跟上次一样,小蜜蜂奖给了孙万军,本月没有特别贡献奖。   拿完钱,大家以为结束了,正想着出门消费,江盼又宣布其他事:“正常的工钱结算完了,还有年终奖没给大家发。”   众人好奇:“年终奖,那是什么?”   “也是给大家的鼓励,大家工作做的好,店铺盈利好,所以有年终奖。”江盼顿了顿,看其他人两眼发光,他继续道:“年终奖做满一年才有,咱们才做了两个月是没有的。”   众人:“对啊。”   江盼:“但是,这两个月大家都很用心,很努力,所以今年破例给大家发年终奖。每人,一个月工钱!”   “一个月!?”孙万军惊道。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   “对,一个月。”江盼微笑道:“以后每年年终奖都发一个月工钱,做的好的另算。”   孙巧巧有些不安:“江盼,这太多了吧,我不用那么多。”   “是啊,太多了。”孙万军跟孙万霞也跟着道。   张世忠不好意思道:“对,我不用了,我本来没做什么,就送个菜的,哪能拿这么多呢。”   “这是对你们的奖励,都拿着吧,明年好好加油,争取赚的更多。”江盼道:“对了,年终奖就不对外说了,你们自己安置。”   孙巧巧感动,这里就她一个人钱不由自己管,工钱要给婆婆上交二百文不说,剩下的林钱来也会过问。   这多发的一个月工钱,六百文,就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   孙巧巧眼眶有些发酸,看着江盼想说话,张了张嘴。江盼打断她:“大家领了钱就去逛逛吧,今日一起早点回家。”   林萍萍:“哥,我们一起去买年货?”   “你和安安先跟大嫂去逛,买点你们喜欢的东西,年货不着急,下午再一起去买。”   “好,那我们走了。”林萍萍拉上林安安跟孙万霞,跟着孙巧巧出门。   江盼:“对了,进宝等一下。”   林进宝本来也没想走,要跟江盼交一下账。   “从十一月下旬到现在,前面还行,每天能有个三两多的利润,后半个月不行了,每天就一两多,这个月全部利润是六十九两。”林进宝把账本交给江盼。   江盼翻看后,拿出十五两银子给林进宝:“过年了,提前给你分红;上个月利润去掉装修的十两,有七十九两,这个月六十九两,共计一百四十八两,给你分一成,凑个整数,十五两,你拿着过年吧。”   林进宝一张脸激动地通红,拿着钱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跟着江盼短短半年,不说吃的好,见的多,每月还有工钱拿,这一下子又得十五两银子,就跟做梦似的。   十五两,他娘赵桂芳怕是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吧?   林进宝嘿嘿傻乐半天,高兴的情绪无处发泄,忍不住张开胳膊想抱一下江盼:“哥……”   衣领被人拽住,他像只雄鸡被人掐住了脖子胡乱扑腾翅膀,看清后面拽着他的人,怒道:“远归哥,你干嘛?”   时远归挑眉:“我还想问你干嘛呢?”   “我当然想抱一下我哥啊,”林进宝挣扎道:“快放开我。”   时远归没说话,拎着林进宝丢到外面,关上大门。   “时远归,你太过分了!开门,让我进去。”林进宝在门外大喊。   时远归无动于衷。   江盼乐的哈哈大笑,隔着门朝林进宝喊:“行了,你去找世忠和万军吧,碰上萍萍她们说一声,半个时辰后回来。”   门外没了动静,江盼睨着立在门边抱臂的某人道:“怎么回事啊时远归,怎么还跟林进宝生气。”   某人面色微僵,不自然道:“他要抱你。”   “哦--不给抱啊。”江盼笑眯眯道:“以前怎么不生气啊?”   时远归一本正经道:“也生气。”顿了顿又补充:“在心里生气。”   “噗哈哈哈哈哈哈。”江盼没忍住大笑,“时远归,你太可爱了!”   时远归过去亲了下他脸,怕突然有人进来,克制的离开,无奈道:“别笑了。就是看你跟别人亲近,我心里难受。”   “醋劲儿真大。”江盼皱着鼻子嗅了嗅:“你闻到酸味儿没?”   时远归:……别以为他不知道江盼拐着弯说他柠檬精。   江盼不知道时远归这么想,知道一定喊冤,吃醋的酸和跟柠檬精的酸不是一种酸!   --   林萍萍和林安安回来,几人吃过饭,一起去买年货。   以前每逢过年,奶奶都会带他去镇上的集市买年货,他们那边年前集市还挺热闹:套圈的,杂耍的,耍扑克牌的,更有吃的喝的穿的,样样尽有,数不甚数。   江盼小时候最期待过年,不仅能去逛集市,也能收到爸妈寄来的礼物。   无论多大,无论到哪里,江盼对置办年货总有种无言的期待和热情。   市井长巷,聚拢烟火,摊开人间,只有置身于热闹中,仿佛才融入大千世界,是这里的一份子。   江盼不知道坝子镇的集市如何,他来这个世界后一直没有机会去镇上,他们的年货在城安县置办。   城安县的东西相对固定,哪怕马上要过年,也只是东市多了些小摊小贩,热闹些,其他街道由于快过年反倒人少。   江盼跟时远归带着林萍萍和林安安一起去东市采购。   肉买了牛肉,羊肉,鱼肉和虾;鸡鸭打算在村里买,村里有人养;菜自家种的有,店铺用的菜一直是外面收的,自家的反倒有剩;沽了酒,自己酿米酒果酒。   给包括时远归在内每人置办了一身衣服,林萍萍是女孩子多一套,安安也没有意见;床品换了新的,定制了两套餐具,一套放家里,一套放时远归那边。   其他零碎的就是烟花爆竹,糖果糕点,蜜饯果铺,坚果炒货,对联福字,还有几对灯笼。其他或有缺少,日后再来一次县城。   购置完,回家过年!    第60章 过年   腊月二十五, 江盼请了店里干活的几人,在家吃饭。   本打算在县城酒楼吃一顿,结果大家你推我推, 就是不愿意白花那个钱, 于是就只能江盼在家自己动手了。   张世忠特意点名要吃烤面包, 其他人附和,江盼无有不应的, 林萍萍对烤面包很感兴趣, 早缠着江盼学过,这次由林萍萍烤。   其他的就是家常菜,八菜一汤,加上张娘子全部十个人男女小孩分两桌坐,张娘子来时还挺不好意思:“这, 你们店里人吃饭, 我还来凑热闹。”   林萍萍拉着她手入座:“你在家忙着收菜, 也是咱们店里的一份子。”   江盼心里给萍萍点了个赞, 真不错。萍萍这些日子店里跟着学习,待人接物都成长不少, 再大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众人热热闹闹吃过饭,江盼又拿出给每人的年礼:烤面包一份八个,饴糖一包,糕点蜜饯一份, 福字一对。   礼很重,一份算下来差不多两百多文, 而且他是按人给的,每人一份。   不过江盼舍得。一来今年赚的多,理应给员工发福利;再者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 打交道的也就这些人,加上孙万军张世忠对林安安有救命之情,礼再重都不多。   店铺工作人员吃过团年饭,就真正开始准备过年了。   腊月二十六,在家炸油饼麻花小酥肉和各类丸子。   如今家里赚钱,林萍萍早就改了抠搜的习惯,再也不嫌弃他哥费油,反倒追着他哥做吃的:“藕夹,哥你再做点藕夹,你就做过一次,我要吃。”   林安安是个跟屁虫:“要吃!”   林萍萍继续点菜:“还有炸茄盒,哥我也要吃。”   “我也要吃。”林进宝声音插了进来。   江盼让时远归把油锅里变黄的麻花捞出来,他往进去放新搓的麻花,看林进宝进来好奇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你家里不要你帮忙啊?”   林进宝拿了一根刚出锅的麻花放嘴里,烫的直哈气:“呼呼,我忙啥啊,还不如出来,省的在家碍眼。”   林进宝今年赚了钱,结完工钱后他跟大嫂孙巧巧商量了下,两人合起来买了年货,他出的钱多。   回家头两天,他娘还挺开心,慢慢就开始找事儿。   开始是说他跟他大嫂给家里交的钱少了,要多交点。他跟他大嫂现在是每人每月往家里交二百文,他娘才答应孙巧巧出来干活。   后来可能是觉得他们年货买的多,或者听村里人说他们赚了钱,他娘开始不满足每人上交二百文,闹了几天,他爷爷说话,他娘这才不坑声。   结果明面不吭声,暗地里搞各种小动作。   撺掇着林钱来管孙巧巧的钱,惹的孙巧巧跟林钱来吵了一架;又让他把钱上交,说要给他存钱娶媳妇,他过完年才十六,娶哪门子媳妇?钱交上去还不是给林钱来读书?   别说他不想娶媳妇,就是他想,他也不想让他娘找,他要自己找,找了媳妇就自己出去过,不让他媳妇看他娘脸色。   他才不像林钱来那么自私,只顾自己。看二嫂在家过得啥日子?这还是二嫂现在自己能挣钱,要是不能挣钱呢?   就林秀那个样子,他想想就可怕。以后娶媳妇坚决不娶他娘和林秀那样的!   热火朝天的厨房,林进宝打了个冷颤。   时远归看到了,没说话。   他最近很看不惯林进宝,也不是看不惯这个人,就是见不得他总粘着江盼,堂兄弟也不行,只有萍萍和安安他勉强能忍耐一二。   他知道自己占有欲太过,江盼知道可能会不喜,但他没法控制。   他有时候甚至想把江盼关起来,只让他接触自己一个人。   想法很危险,但他甚至想过可行性……   “捞,要糊了。”江盼大声道:“油锅面前你发啥呆呢?”   时远归捞着炸糊的麻花:“……哦,我看进宝喜欢吃糊一点的,这一锅给进宝吧。”   林进宝:嗯?他不是,他没有,别害他!   --   大年三十一早,时远归就过来了。简单吃过早饭,四人开始忙活年夜饭。   林萍萍包揽了烤面包的活,虽然过年可以不用吃面包,但林萍萍假装没听见,收拾好材料工具,带上林安安去了时远归的院子。   家里反倒剩下时远归和江盼两人。   对时远归来说机会难得,最近大家都忙,江盼忙着安顿店铺,置办年货年礼,他忙着制作家具,争取在年前交工。   好不容易事情都了了,又有跟江盼独处的机会,他岂能不开心。   林萍萍和林安安刚走,时远归就勾着江盼亲了好久,后又抱着对方黏糊半天。   面对时远归这腻歪的模样,江盼简直没法,只能痛并快乐的承受。   两人亲昵过,开始准备年夜饭。   洗菜备菜,木耳香菇笋类干货都泡发,各类蔬菜洗干净备用,肉类腌制好;将配菜按每道菜品分门别类放置好,开始准备包饺子。   包饺子是全家都要参与的一项活动,时远归喊来了林萍萍和林安安,以及林萍萍烤的一篮子各类造型别致的面包。   江盼:……   算了,难得萍萍有个喜好,就让孩子造吧,反正又不是没钱造,造了又不是吃不完,只要不浪费,就随她吧!   剁饺子馅,擀饺子皮,开始包饺子。   只有林萍萍和江盼包的像模像样,时远归那手啊,雕木头一把好手,包饺子就废了。林安安……不提也罢!   林萍萍笑意止都止不住:“远归哥,你自己以前不包饺子吗?你那样包出来是馒头!”   时远归也有些尴尬,他以前真不包饺子,馋了就去外面吃一顿,一个人又花不了多少钱。被林萍萍嘲笑,他语气讪讪道:“我不太会。”   “谁说时大哥包的饺子不好,这饺子包的可太棒啦!“江盼追赶潮流,说完自己也笑了,“挺好的,包了我吃。”   林萍萍:“哥,你对远归哥真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这不是!   林安安点头,对,他在他哥心里排名肯定不是第一了,唉!   江盼给饺子里包了颗花生,跟几人解释:“晚上谁吃到这颗花生,来年谁就是最厉害的人!”   林安安双眼晶晶亮:他一定要吃到带花生的饺子,他要做最厉害的人!   林萍萍心里吐槽:他哥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话也就安安相信。算了算了,她还是别拆穿好啦,谁让他哥自己就是孩子呢!   时远归将那颗有花生的饺子瞅了又瞅:记下了。   年夜饭,不在多少,在于精,在于细,在期盼,在寓意。   江盼准备了量少摆盘精致的八道菜品--   蒸蒸日上:肉末豆腐蒸蛋,豆腐切圆片摆成一圈,腌制好的肉沫放入其中,最中间留个小圈打一颗鸡蛋,上锅蒸熟,撒葱花泼热油。   节节高升:竹筒什锦米饭,选用一寸宽的竹节中间分开,放入蒸好的什锦米饭,摆在盘子里,边上放几片竹叶装饰。   展翅高飞:香煎鸡翅,鸡翅提前腌制好,小伙慢煎,剪至外面金黄酥脆出锅,摆盘,稍微装饰。   爆竹迎春 :白菜肥牛卷,一块儿烫好的白菜一层肥牛卷起来,放入调好料汁锅里小火闷熟装盘。   花开富贵:蒜蓉开背虾 ,虾带壳开背去虾线摊开铺成一圈,蒜蓉均匀的撒在上面,上锅蒸熟,撒葱花淋热油。   好运连连:荷塘小炒,莲藕木耳红青椒胡萝卜素炒。   锦上添花:香菇油菜,青菜对半切开清水加盐烫熟,青菜根朝外摆成一圈,蒜末辣椒清炒香菇,酱油白糖淀粉调汁,翻炒收汁铺在青菜中间。   团团圆圆:牛奶醪糟汤圆,木薯搓的各类颜色的小汤圆,安安最喜欢吃。   再加一盘饺子,一盘各类炸物,十全十美!   饶是知道江盼厨艺高超,林萍萍和林安安还是被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深深镇住,太好看了!   “哥,你怎么会这些的?这也太好看了。你教我,一定要教我啊。”林萍萍扯着江盼衣角道。   “这也不难,就是摆盘上下点功夫而已,你自己就能琢磨。”   林萍萍摇摇头:“我想不到,摆不了这么好。”   “多尝试不就行了?”江盼擦了手,去床那边拿了东西出来,对林萍萍道:“以后你多试试,有把不准的问我,现在先吃饭。”   “嗯!谢谢哥。”   江盼拿出早早给林萍萍和林安安准备的礼物,递给她两:“给你们的礼物,新的一年要健健康康的成长,新年快乐。”   林萍萍的是一支银手镯,林安安的是一把小弓箭。   兄妹两都对他哥送的礼物很喜欢,连连道谢。   时远归也拿出东西,递给林安安,“这是我送你们两个的新年礼。”   林安安打开一看,是两把样式相同的银制长命锁。   礼有点重,林安安不知道要不要收,求助地看向他姐,林萍萍也做不了住,看向江盼,询问道:“哥?”   江盼跟时远归对视,很快移开眼睛,笑着道:“拿着吧,你们远归哥给你们的见面礼。”   见面礼……这不是天天都在见面么?林萍萍跟林安安不懂,不过她哥让她们拿,那应该没问题,两人齐齐跟时远归道谢:“谢谢远归哥。”   时远归说不客气。   江盼:“好了,吃饭吧,咱们一家人一起吃的年夜饭,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林萍萍和林安安对于江盼把时远归纳入一家人的说法,两人都没有意见,他们平时就感觉时远归跟他们是一家人,没啥差别。   时远归给江盼夹了个饺子。   江盼咬开,顿了下,看了时远归一眼。时远归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最厉害的人。”   这人,幼稚!   江盼乐呵呵地吃完带花生米的饺子,而年夜饭吃完,林安安也不知道那颗他找了一晚上的据说吃了能变厉害的花生米饺子去了哪里!   --坦白--   火树银花不夜天,烟花飞舞迎新年。(注①)   吃完年夜饭,几人到门口放烟花爆竹。夜幕来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环绕着小小的林家村,不远处有小孩嬉笑玩闹。   时远归把买来的烟花爆竹在外院摆成一排,拿了一个火折子递给江盼。   林安安拉拉江盼的胳膊,着急道:“我去点,哥,让我去点!”   “好,给你去点。”江盼把火折子给林安安,叮嘱道:“点燃后就往回来跑,别逗留太久。”   “知道啦--”林安安跑开,声音拉的好长。   夜色静谧,一簇簇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升上天空,几声脆响,炸出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鞭炮声响彻云霄,绽放后的烟花如流星划过夜空,洒落人间。江盼朝时远归看去,发现时远归也在看他,目光温柔专注,不知看了多久。   烟花绚烂,映在心上人眼底,迸发璀璨光芒。   时远归站在江盼身旁,借着衣袖的遮挡悄悄握住江盼的左手;江盼手指微动,跟时远归十指交缠。   紧紧相握的双手需要夜幕遮掩,他们心里却如绽放的烟花,光明璀璨。   --   放完烟花,时远归便打算回去。   江盼今晚没法跟他一起,他得陪着萍萍和安安守岁。江盼让萍萍和安安在屋里等着,他去送时远归。   浓夜清冷,时远归在江盼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柔声道:“回去吧。”   江盼环着时远归紧实的腰背,头埋在脖颈蹭了蹭没说话。   时远归心里那点因分别带来的孤寂和烦闷被江盼无意间流露的不舍抚平,他抬手轻轻抚摸江盼的头发,低声哄劝:“乖,快进去吧。明早给你们拜年。”   他知道,他都知道。   江盼嗯了一声,抬头,理了理时远归衣襟,扯了扯嘴角,道:“我要看着你走。”   更深露重,不想江盼在外面站太久,时远归转身便走。   “时大哥。”江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远归回头,嘴唇就被追上来的江盼堵住。   除夕夜,团圆年,一人独归。   时远归不是藏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存在,前世他尚且能在一切还未明了之前跟爸妈出柜,时远归不能也不该如此委屈,他应该活在光里,光明正大的站在他家人面前。   重活一世,至少,要护住些什么。   江盼心绪激荡,吻的用力。时远归还保持着理智,萍萍和安安很有可能会出来看到,他不得不推开江盼,结束这个吻。   时远归喘着粗气,声音沙哑:“怎么了,嗯?”   “时远归,你别回去了吧。”   “傻话。”时远归用下巴蹭了蹭江盼的头顶,轻声道:“快去吧,萍萍和安安还在家等你,明早醒来你就能看到我。”   那不一样。江盼想。   时远归走了,背影模糊又孤独。   江盼站在原地手指随着心脏蜷缩,这段时日不停浮现的想法,在此刻有了答案,他得找萍萍和安安聊聊。   --   除夕要守岁,萍萍和安安坐在堂屋围着炉子等哥哥。   江盼闭上大门,看堂屋窗口泄出的柔光,心绪变得平静,推开门进去,搓了搓手指,坚定道:“萍萍,安安,哥哥有事要跟你们说。”   林萍萍和林安安抬头朝江盼看过来,感觉哥哥有些认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林安安乖乖坐好,林萍萍给江盼倒了杯热茶,让他坐下来烤火,“哥,要跟我们说什么,你说吧。”   江盼抿了口茶,挨着炉火,身上暖和不少,他理了理思路,斟酌道:“过了今夜就是新的一年,咱们都会长大一岁,家里情况比以前好了许多,你们的选择也多了许多,哥哥想问问你们,对以后有什么想法和打算?”   林萍萍沉思,林安安没太懂。   “就是你们未来想做什么,喜欢做什么?”江盼解释道:“哥哥不会拿你们当小孩对待,咱们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任何事情都商量着来,现在哥哥先问问你们的想法。”   林安安这下懂了,摇了摇头开口:“我不知道,我没有想法,我就想跟着哥哥。”   江盼:“……那安安喜不喜欢读书?哥哥送你去学堂好不好?”   “哥哥以后不能教我读书吗?”林安安不太想去学堂,他就想跟着他哥,委屈道:“我不想去学堂,我想哥哥教我。”   “哥哥只能教你认字,其他的没法教你。”江盼叹息道:“而且生意越来越忙,以后更没时间教你们。”   林安安无所谓:“那我不读书了,反正我已经认字,以后在店里串菜。”   “那怎么行!”江盼不由加大声音,看林安安有些不安,又放轻语气安抚:“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喜欢什么很正常,你多读几年书,等……十岁,等你十岁,你就自己选择以后做什么,哥哥再不反对,好不好?”   林安安:“可是我想跟哥哥在一起。”   江盼知道林安安为何会如此粘他,小小年纪就失了爹娘,哥哥便是他唯一的依靠,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你去读书哥哥也不会离开你啊。”江盼摸了摸林安安头,耐心哄劝:“白日你在学堂读书,下学后哥哥接你回家。等咱们再攒点钱,就在县城置办宅子,你们以后就不用日日回村里了。”   林家村到城安县来回二十里路,两小孩天天走也很累人,年后实在不行就先租一座屋子,让林进宝他们先住。   林安安再三确认:“那我只读到十岁,就读三年,三年后我自己选?”   “对,等你十岁你就自己选,要不要读书都随你。”江盼承诺道。   “好!那我去学堂。”林安安答应,又提要求:“那哥哥要接我回家。”   江盼:“行,只要哥哥在县城,就接你回家。”   林安安的事情安排好,接着是林萍萍的。   林萍萍刚刚一直在思考,见江盼看过来,就道:“哥,城安县没有女子学堂,我就不读书了,我想学做甜点。”   江盼一直觉得女子活的艰难,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有很多限制,尤为不易,对林萍萍很是疼惜。   又见她这么懂事,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温和道:“读书明理,书还是得读。我现在没能力为你请女夫子,不过我有时间就教你读书,你自己平日也不要懈怠。至于你说想学甜点,既然你想学,我也一并教你,等你学会了,给你开一间甜品店。”   “嗯!谢谢哥!”林萍萍很是激动,补充道:“书我也会继续读的,有不懂的就问哥哥。”   江盼:“好,咱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林萍萍、林安安:“嗯!”   给两人做好未来计划,江盼才说起自己的事,若无其事道:“对了,跟你们说一件事,我跟时远归在一起了。”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慌得一批,一直偷偷瞧兄妹两的反应。   结果……   林萍萍一脸莫名奇妙:“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嘛?”   林安安点头:“对啊。”   江盼:“……”   孩子还小,内心还很纯洁,有些事不懂也正常。   “额……咳,不是那种在一起。”江盼咳嗽两声掩饰心虚,尽可能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是如同家人般的在一起,比如爹跟娘,林钱来和大嫂。以后我不会再娶妻生子,就跟时远归一起过。”   这个时期的孩子都早熟,林萍萍更是早慧,听江盼这样说,心里有些别扭的同时微微脸热。   林安安则完全一脸懵懂:“那时远归是你娘子吗?我们以后要给时远归叫阿嫂?”   林萍萍也看了过来。   江盼刚喝了口茶,冷不防听林安安如此问,呛了出来,咳嗽半天,一张脸涨得通红,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咳,你们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不能叫阿嫂,你们以后叫阿远哥吧。”   “哦。”改个称呼的事,林安安不在意。   林萍萍想的比较多,担忧道:“哥,那时……阿远哥,是男子,男子跟男子也能成婚?也能做妻子?也能生孩子?”   “不能生孩子。”江盼摇了摇头,忍着尴尬跟林萍萍解释:“男子跟男子生活在一起,多不为世俗所容,不能成婚。但爱情不应该局于性别,只要心里认定那个人,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林萍萍不太懂,这跟她以往接受的观念完全不一样,她这会儿只是有些担忧她哥:“那你跟阿远哥在一起,以后不娶妻生子,你,你不要孩子吗?都说养儿防老,你老了怎么办?”   江盼没想到林萍萍理解他说的意思后,对他不是厌弃,而是担忧,心里一片酸软,他笑着道:“萍萍,你还小,很多事还不能完全理解,等你长大后你就会知道,人生可以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生儿女育,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你也可以有不同的选择的,嫁人成婚生子,不是你生来的义务,你顺着自己的心走,过你想过的生活,哥哥能让你们衣食无忧。”   林萍萍心头大震,嘴角嗡动,失了言语。   “而且,”江盼有意调节气氛,故意道:“我相信即使我没有孩子,等我老了,萍萍和安安也不会不管我对不对。”   “对!”林安安脆生生道。   林萍萍点点头,想起其他,又问:“那时远归呢?万一他以后……”   “我信他。“江盼斩金截铁道。   林萍萍默了半响,江盼没说话,一直等她反应。   “我知道了,哥,以后会把阿远哥当自家人的。”林萍萍对江盼郑重承诺。   江盼:“你,你们不会觉得哥哥是怪胎吗?”   林安安摇摇头,才不会,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才不是怪胎!   林萍萍:“哥,不会的,你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哥哥,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谢谢,谢谢你们。”江盼眼睛泛酸,不停道:“谢谢你们的理解。”   前路艰难,得家人理解,何惧之有!    第61章 云端   子时刚过, 林安安撑不住早已呼呼大睡,林萍萍也打算回屋睡觉。   新年的钟声在心头敲响,在最亲密的家人面前坦白并到了她们的支持, 江盼心间一片火热, 蠢蠢欲动。   他看着掌灯出门的林萍萍欲言又止。   林萍萍发现了, 她犹豫了下问:“哥,你是不是担心阿远哥?”   江盼:“嗯, 他一个人, 没人和他守岁。”   “哥,你去看阿远哥吧,反正安安已经睡熟,我也要去睡觉,你去看看他吧。”   “萍萍, 我……”江盼动容。   林萍萍:“去吧, 夜里黑, 你路上小心。你出去后我给大门上锁, 放心去吧。”   “那明早你们醒来前我会回来。”江盼确实想去,萍萍和安安都要睡觉, 他们也一起守过岁,他留在这也辗转难安,不如去看看时远归。   --   寒夜的天幕,星光稀疏, 天空被云层笼罩,不见一丝光亮。竹林暗影幢幢, 在一片静谧祥和中沉睡。   夜色柔软,将穿梭的人影包裹其中。   这条路江盼走了无数遍,没有那一次如此时这般急迫。   时远归在做什么?想必已经熟睡了吧, 会不会梦到他?看到他是惊喜还是惊吓?惊喜吧,时远归会开心的吧。   穿过竹林,来到院子门口。院子大门关着没有上锁,江盼轻轻推门而入,大黄在门口的狗窝里探出头,闻到来人的气息,摇了摇尾巴继续睡觉。   屋子里没有灯,时远归已经睡了。   江盼来到窗前,让激荡的情绪逐渐平复,他敲了敲窗,轻唤:“时大哥,开门。”   时远归和衣躺在床上,想着江盼。辗转难眠之际,听到江盼喊他,初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自嘲的想,江盼这时候怎么会过来?   下一秒,窗户被敲。   时远归立马起身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赤脚跑过去开门,看清门外站的真是让自己难眠之人,他喉头发紧,哽咽道:“你……”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呀。”暗夜里江盼的眸子宛若星辰,让人无限沉沦。   时远归低头吻住江盼,双手箍紧他的腰背,狠狠吻着他。   江盼被时远归抱的紧,胸口挤压在一起,好像要融为一体。他搂着时远归脖颈的双手收紧,微微用力跳了下,时远归就默契地将他托起,他双腿盘在时远归的腰胯上,时远归托着他。   体位的变化让江盼比时远归高,江盼双手抱住时远归的头向下深吻着他,时远归举托着他激烈回应,也不知是他掌控着时远归还是时远归掌控了他。   两人亲的难舍难分,时远归用脚带上门,就着亲吻的姿势抱着江盼回屋将对方轻轻放在床上,没给江盼反应,又压了下来。   狂风骤雨转为徐徐清风,时远归吻的温柔又绵长,最后不停啄吻:“外面冷不冷?”   “不冷。”   “这时候过来,怕不怕?”   “想着你就不怕。”   “萍萍和安安呢?”   “睡了。”   屋子很暗,不见一丝光亮,时远归微微抬头,长舒一口气,摸着江盼的脸轻声询问:“我去点灯?”   “嗯……”   油灯点燃,床头蕴起柔光,江盼眨了下眼睛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他这才看到时远归衣衫完整,光着脚站在床边。   “怎么不穿鞋啊?”江盼靠坐在床头,嘴唇粉润透亮,说话时一张一合,很是诱人。   时远归将油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江盼旁边,捏住江盼下巴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嘴唇,喉结滑动,声音低沉性感:“想你了。”   答非所问,江盼却意外的听懂了。   “你和衣睡的?还是一直没睡?”江盼眼睛清澈,直勾勾地看着时远归。   “刚躺下,”时远归突然笑了下,“结果一直睡不着。”   江盼:“想我啊?”   时远归:“嗯,想你。”   “上来睡呗。”江盼挣开时远归捏着下巴的手,往里面挪了下,让出旁边的位置,像只诱人的精怪,言语间全是循循善诱:“我陪你睡好不好呀?”   “……冷不冷?要不要喝点热水再睡?”   “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精怪诚心引诱,山野猎户再也经不住抵挡。   时远归脱掉外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江盼顺着钻到时远归怀里,头埋进对方胸口,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对方。   时远归将江盼冰冷的双脚勾过来夹在**用自己的体温取暖,心疼道:“脚这么凉,这么晚,外面又这么冷,就别过来了。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找你了啊。”   江盼仰头看着时远归,如愿在对方幽深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凑上去亲亲时远归下巴,小声道:“想见你呀,特别想见你,除夕夜你不想跟我一起吗?”   时远归怎会不想。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江盼呆在一起,可今晚的江盼不独属于他,要跟家人一起守岁,他不想江盼为难。   江盼见时远归没说话,啃咬他的下巴:“说,你不想吗?”   时远归没说话,用实际行动告诉江盼自己到底有多想。   ……   他心头一惊,刚打算松手,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覆在他手上,迫使他的手指重新收紧,耳边传来时远归压抑到极致的沙哑的声音:“帮我,江盼。”   江盼被逼着,跟时远归一起。   时远归吻的缠绵。   ……(求求审核大大了,我真的改不动了,再删要没了,呜呜呜磕头,让我过吧)   江盼不干了,被子里踢了时远归一脚,抱怨道:“你快点儿啊,怎么那么久啊。”   时远归没说话,握紧江盼的手,带着他一起动作。   ……   平息后,时远归扯过床头的布巾,给江盼细细擦完手,然后简单收拾自己。   江盼的手还有点酸,时远归轻轻捏着放松。江盼也少了先时的羞涩,想到刚刚情形,他半是撒娇半是调侃道:“怎么回事啊时远归,那么慢,我手都酸了。”   时远归:“……”   “舒服吗?”江盼看时远归慌乱的眼神,玩心顿起,凑到对方耳边道:“嗯?”   “舒服,爽。”时远归餍足又宠溺:“为了报答你,只能让你也体验一下。”   “不,不用……”不等江盼拒绝,时远归就亲了过来。   时远归一路亲下去,等江盼反应过来时时远归已经钻到被子里褪下了他的底裤,双手握紧他的腰。   江盼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赶忙出声阻止:“别……”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江盼仰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双手用力揪着身下的床单,快要受不住时,赶忙去推时远归的头:“快放开……”   时远归将江盼的手牢牢摁在身侧,动作不停。   江盼的脚狠狠地踩了几下时远归肩背,双腿无力的从对方肩上滑落。   时远归钻出被子,借着油灯看到江盼脸上一片潮红,喉结滑动几下。   江盼大喘气过后恢复清明,就看到时远归吞咽的动作,再看对方唇角还带着水迹,想起刚刚的事,急忙道:“你快吐出来,咽下去干嘛!”   时远归舔了舔嘴唇,凑过去亲江盼。   江盼嫌弃自己,用力推时远归,没躲开,反倒被时远归亲了个正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江盼也认命了,做也做了,爽也爽了,再推拒就矫情了。   他搂着时远归轻轻回应。   吻毕,江盼枕着时远归胳膊,用手轻戳对方胸口,开始算旧账:“怎么那么会啊?都在哪儿学的啊?”   时远归闷笑几声,整个胸腔都在震动:“舒服?嗯?”   “快说。”江盼踢他。   “之前当兵,听营里老兵说的。”时远归捏着江盼手指把玩,慢悠悠道:“他们说花楼里的人会这样伺候客人,想来承受的人会舒服。”   时远归没有任何类比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如果这样舒服,他想让江盼舒服一点。   江盼眯眼审问:“你不会也去过花楼吧?”   “当然没有!”时远归立马否认道:“在你之前我想都不曾想过,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真的?”   时远归就差发誓了:“真的,那会年纪小,再加上对……之前的家还抱有期待,挣的钱都攒了起来,除了吃喝,其他都很省,而且我当时对这些都没感觉,老兵们说,我就跟着听了一耳朵,没产生过其他想法。”   “那你之前身体都没啥,嗯……欲念吗?”江盼不解道:“比如晨起反应什么的?”男人不都会这样嘛,时远归哪处那么……这身体也不像有啥毛病的啊。   时远归用下巴蹭了蹭江盼头顶,抱紧他道:“反应当然会有,大多数情况下会克制,极少数会自己用手。”   “那你平时不做梦吗?”江盼好奇道,他以前就会做梦,穿越过来后年龄小,发育的不好,倒是很少有反应,直到跟时远归在一起后……   时远归:“也会做梦,只是比较模糊,不真切。后来,嗯……知道自己心思后,就总会梦到你。”说着腰往前一下,又开始蠢蠢欲动。   江盼脸悄悄变红,假装很困,打了个哈欠道:“好困啊,快睡觉吧。”   时远归:“……”   他没想干嘛。。。    第62章 敬茶   次日, 江盼悠悠转醒,粗黄纸糊着的窗户透着薄光,江盼眯着眼睛分辨时辰, 半天没分辨出来。   他想撑起身看, 身子刚动,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后方颈侧传来:“醒了?”   江盼这才发现时远归从后面抱着他,他整个人如同婴儿般窝在对方怀里, 贴着他后背的胸膛随着说话带起轻微震动, 搭在他腰腹间的手轻轻摩挲着。   “什么时辰了?”江盼在时远归怀里转了个身,迷蒙着睡眼轻声问。   时远归看起来醒了有一会儿,眼神清明,只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天刚亮,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江盼闭着眼睛醒神片刻后挣扎道:“还是起吧, 赶在萍萍和安安起来前过去。”   屋里光线暗, 只有透过窄小的窗户泄进来的一缕晨光, 江盼逆着光, 脸上还有未收的倦意,说话时声音软糯又慵懒。   时远归心里软成一片, 低头在江盼唇角印下轻轻一吻,鼻尖贴着对方,柔声道:“你再躺会儿,我去烧水, 等水烧好你再起来洗漱好不好?”   “唔,好。”江盼揪着被角看时远归起身, 穿衣,下床,临走前还捏了捏他的脸蛋。   江盼抱着被子滚了一圈, 嘿嘿傻笑。   新的一年啦,真是美好的开端!   --   江盼和时远归过来时,林萍萍已经起了,在厨房烧水,林安安坐在床上打着哈欠穿哥哥给他买的新衣服。   看到两人相携而来,林萍萍还有些不适应,她压下心中的不自在,开口道:“哥,阿远哥,你们先去堂屋坐会儿,要是安安还没醒,就把他喊起来。”   “我起来啦!”林安安的声音隔着窗户传了出来。   时远归听林萍萍对他的称呼有所改变,挑眉看向江盼,江盼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先自己猜去吧!   看江盼和时远归进屋,林安安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江盼控诉道:“哥,我醒来就没见着你,你怎么半夜就跑啦。”   江盼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道:“前半夜陪你们守岁,后半夜去陪时远归,很公平的嘛。”   “哦。”林安安被江盼歪理说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带着泪花,含糊问好:“阿远哥,新年快乐。”   时远归:“……安安新年快乐。”   谁能告诉他只是半夜未见,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萍萍和安安都对他换了称呼,叫的这么亲切?   江盼不说,其他人更不会告诉他。   时远归带着满腹疑问,直到做好早饭摆到桌上吃饭时,才有了答案。   堂屋里,竹制方桌上摆着四小碗大米粥,一碟凉菜,一碟藕夹茄盒双拼,一海碗凉粉,还有……四只茶杯。   林萍萍朝林安安使了个眼色,林安安从凳子上下来学着姐姐用托盘端起两只茶杯站在姐姐旁边。   “哥,阿远哥,请喝茶。”林萍萍将托盘往桌前并肩坐着的二人面前递过去。   时远归有点发懵,心里有了某种猜测,又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看向江盼。   江盼笑眯眯地接过林萍萍的茶杯,眼神示意时远归也端起来,眉眼弯弯笑着道:“谢谢萍萍,阿哥很高兴。”说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时远归不明就里糊里糊涂地跟着江盼道谢,喝茶,而后继续发懵。   接着是林安安,敬茶,道谢,喝茶。   弟弟妹妹的茶喝完,江盼才正色道:“见面礼你们阿远哥昨晚就给了,今日就不再单独给,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要像敬我一样敬你们阿远哥,你们阿远哥也会像我一样疼爱你们。”   林萍萍、林安安点头:“知道了。”   “吃饭吧。”江盼给每人夹了一筷子菜,道:“新年第一顿饭,以后餐餐有肉吃,顿顿有酒喝。”   林安安摇头晃脑稚声稚气道:“我还小,不能喝酒。”   “醪糟酒果酒都是酒,你不也喝了嘛。”林萍萍咽下嘴里吃着的藕夹撇嘴,故意逗安安。   时远归看这兄妹三人都已经聊上了,也没人跟他说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是改称呼又是敬茶的?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太过匪夷所思,太过痴心妄想,也太过大胆,他怕期待落了空,希望太多失望越大,想都不敢多想。   他看向江盼,眼里装满小心和期盼。   江盼喝着粥,像是说着家常般随意道:“哦,我昨晚跟萍萍和安安说了下咱俩的关系,他们两个觉得应该给阿嫂敬茶,叫阿嫂不好,就让叫你阿远哥了,以后你多了两个弟妹,要好好爱护她们呀。”   “啪嗒”,时远归手里的筷子落了地,林安安赶忙跳下凳子弯腰捡起,下意识用手擦了擦,感觉不干净,又“噔噔噔”跑去厨房换了双新的递给时远归,“阿远哥,你用这双筷子吧。”   时远归这才从怔愣中惊醒,他嗓子发紧,张了好几次口都无法发声,憋地一双狭长的眼睛通红。   “称呼也改了,茶也喝了,就不能赖账了啊。”江盼乐呵呵调侃道。   “我……”时远归眨了眨眼睛,看向萍萍和安安,不停重复:“谢谢,谢谢你们。”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我会对你们哥哥很好的,也会对你们好。”   林萍萍:“嗯嗯,我们也会把阿远哥当亲哥对待,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林安安跟着点头。   江盼手覆上时远归放在桌上微微蜷缩的手捏了捏,温声道:“好了,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要凉了。”   林萍萍看他哥跟时远归手贴手,有些脸热,眼观鼻鼻观心地埋头吃饭;而林安安,眼里只有好吃的,只有他哥跟阿远哥亲密举动?不跟往常一样么,有啥好奇怪的!   饭后,时远归借着收拾锅碗的借口,拉着江盼躲在厨房里深深吻了一记,分开后哑着声音道:“什么时候说的啊?怎么就突然说了?万一她们两个不能接受怎么办?不说也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啊。”   江盼任由时远归像狗狗一样蹭自己的脸颊,他环抱着对方,笑着道:“就说了呗,昨晚你走后说的,怎么,不高兴嘛?”   “高兴。”时远归头埋在江盼脖子里,声音闷闷的:“我就是从未想过,没敢想过。”   “怎么这么傻啊。我可没想一直跟你偷偷摸摸的,尤其在自己弟弟妹妹面前。”   时远归:“我怕别人知道了会说三道四,对你不好。”   “哪又什么,”江盼让时远归抬头,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道:“管别人做什么,自己开心就好。日子是咱们两个过的,跟其他人无关。”   “江盼……”   “我跟萍萍和安安说的时候就想过,我是没法改变了,他们若无法接受,从此不愿见我,我就按时给他们生活费,暗地里照顾他们,总归会对他们负责。”江盼道:“万幸她们能接受,万幸。”   时远归嗯了一声,哽咽道:“她们都是好孩子,遇到她俩是咱们的幸运。”   “是啊,何其有幸,能得家人理解。”江盼有些感慨道:“现在你已经过了明路,以后可不能反悔,你跟我一辈子都锁死了。”   “怎会反悔?我恨不得把心掏给你看。”时远归眼里盛着化不开的柔情,叫着他的名字深情又黏糊:“江盼……”   江盼:“……好了好了,别撒娇了,收拾收拾,万一有人来串门。”   时远归:……他不是,他没有。   --   大年初一能到江盼家串门的只有林进宝。   早饭刚过没多久,林进宝就来了,空着手,他也没有不好意思,还没进门就扬声道:“哥,我来给你拜年啦。”   林萍萍笑骂:“你就光着手给哥拜年,也不害臊!”   “给哥拜年讲究那么多干嘛,我有啥好害臊的?心意到就行,再说,”林进宝说的十分理直气壮且有理:“家里走亲戚的东西都是我娘准备的,他巴不得我给哥拿点让哥记得她人情呢。”   “那还是算了。”林萍萍直摇头。   江盼笑出声:“别说大实话。”   众人都哈哈大笑。   笑过后,林进宝看时远归一大早就在他哥家,比他来的还早,攀比之心顿起,阴阳怪气道:“远归哥,你咋来的这么早啊?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你家,你住这儿呢。”   熟悉之后,林进宝也不那么怕时远归了,对方只是面冷,心很热,脾气也挺好,摸清脾气后他就经常试探,在狮子头上拔毛,时不时刺对方几句。   时远归今日心情甚好,不理林进宝的阴阳怪气,甚至巴不得他再多说几句,挑眉微笑顺着他道:“差不多吧,就跟我家一样。”   林进宝:“……”几日不见,脸皮这么厚了吗?佩服佩服。   “哦,原来只是差不多啊,”林进宝不甘心,牵强道:“我就不一样了,江盼是我哥,我哥家就等于我家,差的不多。”   时远归好心纠正:“堂哥,还是分家时立了字据没有关系的堂亲。”   “你……”林进宝鼓着腮帮子瞪向时远归。   江盼看两人跟小孩儿一样斗嘴,忍着笑意打断,问林进宝:“你怎么这么早过来?没去给你外租家拜年?”   这边习俗,大年初一初二要回娘家,拜岳父外租。   “别提了,吵架呢。”林进宝恹恹地躺在林安安小床上,有气无力道:“从昨日傍晚就开始吵了,你说一家子过日子,和和气气的不好嘛?非得天天吵吵吵!”   一家子自私刻薄的凑到一起,不吵才怪。   江盼说不上,也不想说。    第63章 日子   林家从大年三十傍晚就开始吵闹, 起因是走亲戚的年礼。   往年年礼都是赵桂芳这个当家女主人准备,今年也不例外。循着往年的份额准备,多点少点原也不打紧。   只是今年家里多了个新妇。   林老太钱金花, 娘家在隔壁小庙村, 家里还有个兄弟。年轻时钱金花就紧着娘家兄弟, 贴补了不少。后来赵桂芳借着江燕进门一事,加上林老头有心, 分了家拿了管家权。   村里人平时没啥走亲戚的固定路数, 离得近的就逢年过节回去一趟,离得远的几年也见不着。   林家往年年礼,赵桂芳明面上准备的一样:一斤猪肉,一包饴糖,一兜馒头, 一份炒货。   四样礼, 不算很多, 但在林家村还是能拿的出手。   四样礼是明面上的, 实际林老太和赵桂芳都会私下添置一二,林家众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眼, 这几年来相安无事。   直到今年,新妇进门。   先不说新妇孙巧巧进门不足一年,新女婿头一年上门就要多准备礼物,孙巧巧还自己赚了钱, 就想给年礼里添置一二。   除了赵桂芳准备的四样礼外,孙巧巧又额外加了二斤肉, 一包蜜饯,一包糕点,二斤酒。这一下子比林老太和赵桂芳的多出很多。   林老太本身就是个伏弟魔, 遇到弟弟的事情就迷了眼,见孙巧巧礼多出那么多,就算是新妇也太重了,除夕傍晚包饺子时念叨了几句,赵桂芳虽跟娘家不亲,但心里也不痛快,跟着林老太一起说道数落。   “巧巧,你这礼带的是不是有点太重了?要不把蜜饯和糕点留下,你们头年回娘家,肉和酒各添一斤,就这在整个林家村也是数一数二的,没有带那么多的。”   一听这话孙巧巧就不乐意了。   不说她刚嫁进来没有一年,年礼本就该重些,就说多出来的都是她自己添置的,她就不信婆婆和林老太私下不会添置?   更何况她每个月给赵桂芳上交近一半的钱,林钱来平时读书写字用的纸笔也慢慢的让她从县城买回去,年货大部分还是她花钱置办的,而且平时家用的东西她也会置办,怎么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带点东西还不行了呢?   孙巧巧这几个月在县城干活,又管着后厨,加上自己挣钱有底气,就比以前强势了许多。   赵桂芳和林老太说道数落的时候孙巧巧也没有忍,回呛了几句。   “我给娘家带的也是我自己挣的钱添置的,再说我嫁过来大半年了,除了刚嫁过来回门时回过娘家,就一直没有回去过。钱来头一次给岳家拜年,礼多人不怪,也是应该的。”孙巧巧包着饺子手上不停,嘴里回道。   孙巧巧不出声倒好,一出声可捅了马蜂窝。   林秀本来对孙巧巧很有意见,觉得她哥一个读书人娶了孙巧巧,孙巧巧应该感恩戴德,在家伏低做小,她好歹是家里的姑奶奶,孙巧巧还不得讨好她?   结果,孙巧巧就装了两三个月,自从去给江盼干活后,就越发目无尊长。   是,她孙巧巧是赚了钱,是给她娘上交了近一半。可她林秀并没有沾到什么光啊!   非但没有沾光,反而还多了很多家务。要是孙巧巧不出去干活,家里这些活不就不用她做了嘛,以前林萍萍在的时候她就没有干过活。   最让林秀生气的是,她让孙巧巧给她买一支跟林萍萍一样的银簪,孙巧巧竟然拒绝了。   拒绝了!   林萍萍那支银簪都不到一两银子,孙巧巧给江盼干了快半年的活,她不信一两银子都没有攒下,就是不想给她买,故意气她而已!   她想着江盼那边的破钱,有啥好挣的,挣了也不给她花,还不如别去了,在家干活。   林秀这样想着,这朝听孙巧巧拿自己挣钱说事,便这样说了出来:“那你就别出去挣钱,挣的钱也没有给家里花,留家里干活算了。”   林老头跟林二柱在外面跟村里男人老人一起坐着聊天晒太阳,林钱来钻屋子里看书没出来,林进宝蹲在灶头烧豆子吃,此时屋里只有林老太赵桂芳和孙巧巧林秀四人准备年夜饭。   林秀这话一出,林进宝吃豆子的嘴停了一瞬,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林老太和赵桂芳好似真的心动,一时没有说话。   孙巧巧见此,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说我挣的钱没给家里花,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我买的,你嘴里吃的糖果里面也有我出的钱,还有家里的油盐酱醋,哪一样不是我买的?我没有给家里花钱?你哥读书的纸笔过完中秋后就一直是我买,我这叫没有花钱?”   林秀被孙巧巧怼的哑口无言,又不甘示弱道:“什么叫你的钱?那还不是江盼给的钱?若你不是我们家的媳妇,江盼会给你工钱?会让你干活?占我家的光,不记我家的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真正是个白眼狼!”   “既然你觉得江盼是因为你们家的面子才雇我,那你怎么不去呢?怎么不让江盼给你发工钱呢?人家孙万霞才十一岁,都能干活,你比她大两岁,可别说你年纪小干不来。”孙巧巧嘲讽道。   林秀被孙巧巧嘲讽炸毛,开始口不择言乱喊乱叫:“哥,你快出来,你媳妇嫌弃你读书费钱,在江盼店里找了相好,怪不得非要去县城干活,原来是偷……”   “啪!”孙巧巧甩了林秀一耳光,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无凭无据的,你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是作践我还是作践你哥?亦或者作践你们整个林家?”   “巧巧!”林秀挨了一巴掌,赵桂芳赶忙去护,看着林秀白皙的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心都在滴血。   只是林秀说的话确实过分,赵桂芳也不敢多说孙巧巧什么,只能呵住她。   孙巧巧最后放话:“年礼我就这样带,你们不同意也没办法,你们要不让我出去干活,大不了我跟林钱来分开过,以为赖着你们家不成!”   说完,孙巧巧饺子也不包了,年夜饭也不准备了,洗了手回屋。   厨房只剩下林秀哭天抹泪,始作俑者林老太倒是不再吭声。   孙巧巧回屋后又跟林钱来吵了起来,只是压着声音,林进宝没有听到,晚上年夜饭吃的一团糟,谁也不待见谁。   今日一早,孙巧巧就回了娘家,林钱来倒是也跟着去了,林进宝出来时林秀还在骂骂咧咧,他也就不知道他娘跟他奶有没有各自回娘家。   唉!   --   人类的悲喜是不相同。   正月里林家吵吵闹闹好几次,江盼他们却过的喜气洋洋乐呵呵。   正月初三,江盼去里正家拜年,顺便打听村里有没有人出售田产,里正问了他的需求,答应帮他打听留意。   正月初四,江盼带着时远归几人做辣椒酱。之前在院子里种的辣椒长得很好,产量颇丰。他们这近半年做生意用了些,自己吃了些,还剩少量。   眼看着之前种的挨着后院的那一亩辣椒马上丰收,江盼就打算把家里剩下的留出一部分店里备用,余下的做成辣椒酱。   之前关店时贴了通知,说年后开业有新品推出,现在做辣椒酱预热,开启限购,等地里的辣椒收获后正好出售。   一举数得。   辣椒酱做法不难:辣椒清洗干净晾干水分后舂成碎沫,加入盐、白糖、花椒粉、黄豆酱、豆豉搅拌均匀静片刻备用,锅中烧油炒香蒜末姜末,倒入腌制好的辣椒,加入适量白酒,翻炒均匀后加入白芝麻和花生碎,炒至没有水分,辣椒酱就好了。   装辣椒的容器是江盼提前定制的陶罐,一罐大概能有一斤的量。   辣椒酱做了三种口味:原味辣椒酱、香菇辣椒酱和鸡肉辣椒酱。   他打算原味的每罐售价一百二十文,香菇的每罐一百三十八文,鸡肉的每罐一百五十文。   江盼不承认自己是奸商,他觉得定价很合理。   辣椒酱里面油多,芝麻多,花生多,更不要说辣椒绝无仅有,物以稀为贵,这个价格不贵吧!?   林进宝看的啧啧称奇,奸商,太奸了!   正月初六傍晚时分,里正上门,带来了好消息:“……也是咱们本家,按辈分你们得喊一声五奶奶,只是年纪不大。你五爷爷早年征兵,去了就没回来,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你五奶奶这几年带着女儿过的不容易,年前她姑娘出嫁,家里就剩她一个,小庙村有个鳏夫托了谋人问,你五奶奶见那人是个踏实肯干的,就同意了,走之前想把地卖了,留点银子傍身。”   “人踏实肯干就好,两个人过日子有个照应。”江盼唏嘘道,又问:“那五奶奶要卖的地在何处?要价如何?”   里正:“就桥前头拐弯坡上那片旱田,连着十二亩,都是她家的;这几年家里就她们母女两个,地打理的不好,原先那块都是上等肥田,现在只能算中等田。她想要十五两。”   这个价格其实有些贵,城安县地势平坦,人少田多,林家村就有许多荒地,只是大家都不缺地故而没去开荒。   五奶奶要的这个价格,算下来都快够得上上等田的价格,她家那地这几年伺候的不用心,值不了这么多钱。   江盼要是不打算要,他就再帮着打听打听,只是五奶奶这地一时半会儿很难出手。里正心里想着。   “行,十五两就十五两,我要了。”江盼思索后道。   目前虽说只能算作中等田,但那块地向阳,又连成一片,跟他家离的也不远。最主要的是一时半会儿碰不上卖地的,现在他买了,开始施肥,等过段时间春耕时留出几亩种辣椒,两三个月后就又能收获,辣椒也能大卖,很划算。   里正没想到江盼这么干脆,想来跟村里人说的一样,真是赚到钱了。   双方都有意,田地买卖手续很快就办了下来。   田产落在林萍萍和林安安名下,他们家多了十二亩地!    第64章 营业   田产手续办好后, 赶在店铺开门营业前江盼找人给新得的十二亩地施肥,肥料主要是农家肥和枯油饼,量多, 价格便宜, 效果好。   正月初十, 江记串串开门营业。   还在正月里,街上人不多。江盼几人早早就来了店里, 关门十多天, 桌椅都落了一层灰,众人分工打扫卫生。   孙巧巧带着林萍萍和孙万霞在后厨收拾,江盼领着时远归几人在前面忙活。   都是勤快踏实不会躲懒之人,不大的店铺很快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桌椅归置妥当, 桌上用来插花的竹楼放了林萍萍冬日做的树枝花, 上头的花是用松子做的, 很别致。   孙巧巧和孙万霞看的啧啧称奇:“萍萍这手也太巧了吧, 竟然做的这样好?是怎么想到用树枝和松子做花的?”   林萍萍有些害羞,又有些骄傲, 笑着道:“之前庙会摆摊看我哥用荷叶树枝弄过一次,效果很好,后来我学着做过几次。冬日没有其他花,我想着松子可以组合拼装, 便试着做了,没想到可行。”   “好看, 跟咱们店里的风格也搭。”林进宝手里还拎着扫把,细细打量完树枝松子花后感叹道:“没想到萍萍你还有这天份,不错不错, 以后店里的布置就交给你了。”   江盼也觉得林萍萍很有天份,很有艺术气息,以后得往这个方向多多培养才行。   店里收拾妥当,时间还早,江盼想去牙行问问租房子的事,跟大火交代道:“街上人少,看这情况今日店里生意不会很好,你们准备东西不要太多,趁没客人轮换着休息,我跟时远归先去一趟牙行。”   “对了,给窗户外面的木板上摆几罐辣椒酱,再给盘子里倒一罐放外面试吃,客人问就说限量,每人每日限量一罐。”   说完就拉着时远归出了门。   林进宝看着江盼和时远归相携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萍萍看到后问:“你发啥呆呢?”   “你觉不觉得哥和时远归怪怪的?”   林萍萍默了下,不动神色试探:“哪里怪了?”   “就感觉啊,”林进宝挠了挠头,困惑道:“你不觉得他们太亲密了吗?做什么都要在一起,而且还经常拉拉扯扯。”   林萍萍心头警铃大作,面上不置可否:“那是你感觉出了错,我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再说亲密怎么了?从我们搬家后阿远哥就帮了我们不少,跟家人一样,没什么奇怪的。”   “是这样嘛,”林进宝不太信:“还有,我发现你跟安安怎么都改口叫阿远哥了,这个更亲密好吧?你们是不是有啥秘密瞒着我?”   林萍萍:“!!!”狗鼻子吧!那么灵敏。   “我们对他变的亲密是因为阿远哥给我跟安安送了新年礼物,收了人家东西,我们当然会亲近。”林萍萍避重就轻。   林进宝果然被林萍萍口中的礼物吸引,尖叫道:“礼物?时远归给你们礼物?给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林萍萍嗤笑:“凭啥给你?凭你天天阴阳阿远哥?”   “林萍萍,我才是你哥吧?你怎么向着外人。”   林萍萍:“阿远哥不是外人。”   “萍萍,我跟你说,你年纪还小,不要被某些人的糖衣炮弹骗了,时远归他肯定有所图谋……”   林萍萍心想,对,你说的都对,时远归确实有所图谋,人家图谋的是她亲哥!   哼!   --   江盼和时远归来到曾经合作过的牙行,牙行正月初五就开始营业,他们找了上次的熟人计掌柜。   寒暄过后江盼说起自己的需求:“这次是打算住人,不要离我们店铺太远,三四间房都行,最好是单独院子,两家人合租也行,租客事少好相处的。”   计掌柜:“行,我一会儿就找找,明日去店铺找你看房子?”   “如此就有劳计掌柜了。”江盼道谢,又道:“对了,我还想找个婆子,后厨洗碗,不邋遢,爱干净,手上麻利齐整。”   计掌柜思索片刻道:“你这么一说,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就住在东街头的石榴巷子里,四十出头,平日也会从我这里接些洒扫的零散活计,手上是麻利的,人也齐整干净,就是……”   江盼看计掌柜犹犹豫豫,直接问:“可是有什么顾虑?”   “情况比较特殊,有些开门做生意的老板会忌讳。”计掌柜叹了口气,道:“此人姓梅,大家叫她一声梅娘子。年轻时曾在咱们县城的醉伶坊做过,后来跟了个商户老爷,那商户年纪大,没过几年就离世了。”   说到这里,计掌柜停了停,觉得江盼年岁还小,说这些不太好;又想起面前这人看着不大,开的串串店已响彻整个城安县,倒是他又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计掌柜暗叹一声,继续道:“那商户前头夫人有个儿子,竟比梅娘子还大一岁。商户老爷去世后,梅娘子就跟继子搞到一起,还生了个女儿;只是女儿刚出生没多久,男的走商出了意外死了,钱也赔了个干净。”   “众人都说梅娘子命中带煞,克夫克子,加上名声不好,就一直没人雇她,梅娘子只能靠着接些零散活计维持生活。”计掌柜唏嘘道:“梅娘子跟继子生的女儿今年十四岁,平日不咋露面,见过的人都说生的花容月貌,有梅娘子当年之姿。”   江盼、时远归:“……”   两人对视一眼,江盼问:“梅娘子后面没再嫁人?”   计掌柜摇了摇头:“也不知她咋想的,当时年轻又貌美,就算在醉伶坊做过,也已经从良,用心挑还是能挑个好人家的。你说她长情吧,商户老爷去世不久就跟继子搞到了一起,说她无情吧,又为继子守了十几年。母女俩日子也是不好过啊。”   江盼懂。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梅娘子女儿生的漂亮,梅娘子名声不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儿,生活艰难可想而知。   计掌柜见江盼半天没说话,以为江盼也在意,有些惋惜,又能理解,遂笑着道:“瞧我,一说就停不下,梅娘子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再帮你留意,开年找活计的人不少,到时候你再挑挑。”   梅娘子人其实挺好的,唉。计掌柜心理叹气。   江盼看眼时远归,时远归轻轻点头。   江盼:“计掌柜,你让梅娘子下午过了饭点来我们店里,见过人之后我们再决定用不用。”   江盼没这些忌讳,也无意窥探别人隐私,他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帮厨,如果一份工作能让梅娘子母女好过点,就当顺便做了件善事。   他看时远归是怕时远归介意,毕竟时远归生长在这个时代,思想和观念跟他不一样也正常,他充分理解并尊重时远归的想法,只要对方有一丝迟疑,他就不会考虑梅娘子。   结果,时远归也不在意。   从牙行出来,江盼朝时远归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时远归被江盼的笑容感染,修长的眉眼情不自禁带上笑意,打趣道:“刚刚看我干嘛?怕我介意啊?”   “不是怕你介意。”江盼舒了一口气长气,温声道:“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咱们现在一起,有事就得有商有量,如果你有不一样的想法,我当然不会拗着你的心意做事,外人再大也大不过你。”   时远归被江盼突如其来的直白情话浇地心头滚烫,四下扫了眼见没人注意他两,他便快速捏了下江盼脸颊,小声道:“家里的事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江盼斜眼睨他,眼睛充满黠促。   “当然,我也是真不介意梅娘子的事情。”时远归赶紧补充道:“人人皆有难言之事,外人所知的未必就是全貌,见一见人也好。”   江盼感叹道:“是啊,世人对女子多约束,可一旦有事,便会推到女子身上。就说梅娘子这事,她去醉伶坊,难道是她愿意的?商户年纪大寿终很正常,外出走商遇到意外也很正常,为何要说女人克夫克子?还有梅娘子的女儿,仅仅因为是梅娘子的女儿,仅仅因为生的貌美,就要平白遭受污蔑。”   “有些男人就是利己主义,他们约束女人,打压女人,遇事又要怪着女人;他们怕女人出头,怕女人见过世面后不再受制于他们,便编造了种种规矩困住她们。男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既然无才便是德,为何男人自己要读书?还有什么君子远庖厨,都是狗屁道理。”江盼嗤道,面上带着无尽嘲讽。   时远归一直知道江盼大胆,想法新奇,时不时冒出的想法观念都跟他们接触的不同,但他没想到江盼能说出这些话。   他没有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他亲娘的苦楚,知道他亲爹的自私。   时远归感觉说这话的江盼在发光。   他不由的讷讷出声:“江盼……”   “吓到你了?”江盼回神,刚刚没忍住把心中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可别吓到时远归才好。   时远归摇了摇头,眼里的爱意和柔情溢了出来:“就是觉得,你说的太好了。”   你懂女人的不易,懂世人的苦难。   你用自身的能量感染旁人,带着大家改变。   你博爱却不泛滥,你知世故却不世故,你有自己的坚持,心中自有方圆。   待爱你敬你之人一片赤忱,对欺你辱你之人睚眦必报。   你爱恨分明,博览天地。   这样的你,怎能不让人着迷。    第65章 书生   梅娘子和计掌柜是下午过来的, 此时店里没有客人。   孙巧巧几人在后厨忙活,江盼让林进宝领着孙万军去院子里吃饭,只留下时远归陪他坐在桌旁。   江盼指了指对面的桌椅, 让两人坐下, 他细细打量梅娘子。   同样是四十出头的年纪, 面容比张屠户娘子还要苍老几份,岁月优待美人这句话在梅娘子身上并未体现;右眼皮到脸颊的地方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 布满沧桑的面容下透着疤痕也难遮掩的昔日风姿, 可见年轻时有多貌美。   梅娘子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脚下的布鞋起了毛边,但不见一丝污垢。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身上未戴一件首饰。   拘在身前的双手露了出来,手上布满皱褶, 看的出来经常干活;指甲修剪的短又整齐。   梅娘子坐了三分之一凳子, 眼神平视前方, 任江盼和时远归打量, 不躲不闪。   江盼心里满意,暗自点头:干净, 爽利,不卑不亢,不曾因为他们的打量局促,也没有因为急需一份工作而讨好取巧。   计掌柜看江盼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看不出他是否合意,心里着急, 开口问道:“江老板,你觉得如何?”   梅娘子面上镇定,手心却捏了把汗, 心都提了起来。   她已经接不到零散的活了,如果这边不要她,她不知道接下来日子要怎么过;她们原先的房子早就抵债卖了出去,现在跟人合住,合住的邻居中有一户人家有个儿子,已经好几次偷偷将她女儿吴蓉堵在屋子里,要不是她去的及时,加上吴蓉大声喊叫引来了其他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梅娘子到现在都一阵后怕。   只是女儿虽未失去清白,但那户人家反咬一口,到处散播谣言,说自己女儿不检点,不要脸勾引男人,加上她之前的经历,她们母女生活越发艰难。   名声事小,被豺狼虎豹盯着,总是不得安稳。   如果这次还是不行,她只能用同样的方法刮花吴蓉的脸,带她去其他地方生活……   “……我这边没问题,看梅娘子的意思。”梅娘子快要放弃之际,听到对面那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徐徐开口。   “我可以!”梅娘子从进门一直镇定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激动地表情让右脸的疤痕有种狰狞之感,梅娘子却恍若不知,她又重复了一句:“我可以,多谢江老板。”   江盼沉吟片刻,道:“工钱第一个月四百文,做满一个月再看情况。你平日里负责后厨洗碗和店面的洒扫,其他不用你做。你如果觉得行,明天就可以过来。”   “多谢江老板。”梅娘子起身行了一礼。   江盼摆了摆手让她坐下:“我们吃饭都在店里自己做,你也跟着一起。听计掌柜说你家里还有个女儿,来店里她不方便,若一个人在家不好做饭,你可以给她也带一份,店里吃食一般,好在能果腹。”   梅娘子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又想起身道谢,被江盼止住:“咱们店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踏实干活,勤快别躲懒,不用动不动行礼。”   梅娘子低头应是,江盼又问她:“计掌柜说你住东街,离这边有些距离,不过倒也不远。我们原打算要找房子给店员住,你住家里的话就不给你安排了?”   梅娘子欲言又止,纠结几番,到底是想要寻求安稳的心占了上风,憋红着脸咬牙道:“江老板,如果可以,能让我们也搬到店员的住处吗?我女儿可以洒扫洗衣,不白住。我们现在是租的房子,那边住不下去了……”   梅娘子说到后面,声音颤抖,带着恳求之意。   江盼默了默,跟时远归对视一眼,沉声开口:“有些事我得说在前头,我们的房子居住条件也不好,店里员工住一起,大人小孩都有,虽说屋子会分开,但男女都在一个院子里,我们几个男的年纪也都不小,你女儿住一起,名声上怕是会吃亏。”   梅娘子露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她们母女两哪还有名声可言,只要安全,其他她们都不在意。   “我们不介意,只求江老板让我跟我女儿住过来。”梅娘子祈求道。   “那行,等我们房子找好你们就搬过来。平日你女儿就帮着看屋子,在屋里做些洒扫的活计,吃住都在店里,就不再额外给她发工钱。”   梅娘子再次道谢。   江盼又对计掌柜道:“计掌柜,帮我们尽量找单独的院子,不跟人合租了。”   计掌柜感叹江盼大义,暗暗决定房子好好找,用心找。   --   次日,计掌柜如约找江盼看房子。   房子选的很顺利,就在串串店铺后面的巷子里,独门小院,里面有三间屋子能住人,还有一间厨房和一间杂物间。   月租金一两五钱银子,押一付三,江盼租了一年。   屋子收拾出来后,最大的一间里面置办了两张大床,留给几个女的住,梅娘子,孙万霞,林萍萍,梅娘子女儿吴蓉,孙巧巧因为林钱来不同意在外面留宿,还是每日回家。   一间屋子给林安安和林进宝孙万军住,一间屋子留给他跟时远归住。   屋子安排好,江盼想了想还是对林进宝交代:“晚上得留人看店,你跟万军平时就还是住店里吧,你们两个也有个照应。”   林进宝没意见,跟几个女的住一起他也很不自在。孙万军就更不会有意见了,店里住也挺好,晚上还能随时起来煮宵夜吃。   住宿的事情解决,江盼便开始操心生意的事。   年后开业这几天,生意一直不咸不淡,没多少客人。也不止他家,其他店铺皆是如此。主要是大家潜意识觉得,过了正月十五,结束走亲访友,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过完年,才会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见此,江盼也不心急,有客人就招待,没有客人就自己做点吃食打发时间,快活的很。   --   这天,林萍萍将晚上烤好的面包带到店铺跟大家分享,众人正在吃,进来了三个书生打扮的客人。   孙万军笑着上前招呼:“几位客人里面请,要吃点什么可以自己到选菜区选菜,咱们店里还有各类特色小吃,菜品在柜台上头,大家可自行选择。”   三位书生循着孙万军的介绍四处打量,先走到选菜区,看了一圈,三人中稍微年长的书生问:“这就是选菜区?想吃什么自己选?放篮子里拿好牌子就行?”   “对,你们再看看是否需要酒水和小吃,去柜台点餐。点好后找个位置坐,菜煮好后我会端上来。”孙万全笑道。   年长书生感叹:“此店倒确实新奇,怪不得怀安兄来过一次便念念不忘,夸了又夸。”   “是啊。”白面书生应道。   三位书生又点了一壶米酒,一碗凉粉,一份小酥肉,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一直没说话的黑脸书生有些局促道:“好是好,就是价格太贵,我这等穷苦之人无法承受。”   “慕兄说笑了,咱们都是穷苦之人,也就偶尔来尝一遭罢了。”年长书生长叹道。   谁说不是呢,这家江记串串从年前就响彻城安县,县学家境富裕的学子只要有空就往这边跑,偏偏那些人吃完还一个劲在他们面前说,他们是想吃也吃不到,真是有苦难言啊。   过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都想尝尝这人人称赞的串串到底是何滋味,三人一拍即合,选了个休沐的时间一起过来。   三人见这家店又是自选菜品,又是没见过的小吃酒水,倒也觉得不虚此行。   再看店里的装饰,很有文人气息,温馨中透着一股山野乡趣,甚是巧妙。   等菜期间,三人对着店里装饰品谈-   白面书生:“不知墙上画作出自何人?那石榴憨态可掬,让人看着口齿生津。‘   黑脸书生:“我倒觉得这墙上的字很有意思,你们看这句’食一串人间烟火,饮几杯人生起落‘,明明不见诗韵,读着反倒让人心生感慨。”   年长书生:“这句也不错,’只要碗里满满的,人生就不会空虚‘,民以食为天,细细想来,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却不知这些语句都是何人所作,想必也是位妙人。”黑面书生感叹道:“能写出这么有深意的话语,想来是经历过世事沧桑,得是位老者,才会有此感悟吧。”   白面书生不认同:“我倒认为此人未必是老者,你们看这句,’吃自己的饭,让别人流口水去吧‘,诙谐中带着调皮,想来此人年岁不大。”   黑面书生:“年长者未必失了童心,年纪小却少了阅历。”   白面书生:“阅历不止源自年岁,书中自有见地。”   黑面书生:“沈兄是觉得我读书不多,少了见识?”   白面书生:“我并无此意,慕兄何必如此多疑?”   黑面书生:“那你是说我小心眼?”   白面书生:“你的心眼本来就不大。”   年长书生见这两人不到三句话又掐起来,无奈扶额,叹气道:“好端端的作何又起争执?想知道此作是何人所为,问问老板不就行了?”   正好孙万军端着煮好的串串过来:“你们的串串好了,三位慢用。”   “哎,这位兄台留步。”年长书生赶忙叫住孙万军,打听道:“贵店墙上的语句,是何人所作?”   孙万军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道:“我们老板?”   年长书生:“你们老板在店?可否引荐一二?”    第66章 读书   孙万军就去后院找了江盼过来。   三位书生看着一身粗布衣物打扮的江盼, 再看看站在旁边的孙万全,面露疑惑,似乎再说:你在说笑?这是你们老板?这么年轻?   江盼跟三位书生行了一礼, 温声道:“在下江盼, 这家串串店的老板, 几位客人可是有哪里不满?”   孙万军叫的匆忙,江盼没来得及问什么事, 这朝见叫他的是三位书生, 担心是他们在吃的过程中有不满意的地方。   他很怕读书人搞事。   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书生讲起来道理能说会道引经据典,他害怕打嘴仗啊!   年长书生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瞧着贵店墙上的语句格外新颖有趣,想知道是何人所作。听店里伙计说是老板写的, 便想认识一二。”   江盼听是这事儿, 提着的心放下, 遂笑着道:“实不相瞒, 字是我写的,东西却不是我作的, 是我借鉴他人之言。”   “可否请老板引荐此人……”   江盼摇了摇头,“抱歉,我目前也找不见此人,只怕无法引荐。”   年长书生面露遗憾:“可惜。”   白面书生赶忙道:“老板想必见过此人, 可是老板朋友?”朋友的话应该年岁相当。   黑面书生跟着道:“可是老板家里长辈?”长辈的话肯定是老者。   江盼纳闷几位书生怎么问这个,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这是21世纪伟大的网友所作,跟他非亲非故。   白面书生不死心, 直接问:“看文字满是童趣,此人年岁应该不大?”   黑面书生不甘示弱:“看文字满是沧桑,能作出如此深刻的语句,想来是位老者吧?”   江盼:“……”   他懂了,合着这两人是在打擂台呢!   “两位若觉此语受用,何必纠缠年岁?受用的是话语本身,而非话语背后的人,寻其根本,倒失了初衷。”江盼故作高深道。   三位书生听了竟都觉得十分有理,不争了,也不吵了,纷纷点头应是:“合该如此,是我等狭隘了。”   江盼:……他就说,他最怕跟书生打交道了!   “贵客尝尝菜品味道如何,可还满意?”江盼转了话题。   黑面书生:“味道十分满意,就是价格寻常人承受不起,老板定价忒高,此等美味不能遍及万千民众,倒是遗憾。”   “说来惭愧,”江盼歉意道:“本店是比寻常店铺略贵,只本店用料扎实,里面有几味调料是花了大价钱所得,实在是成本太高,不敢低价售卖啊。”   年长书生点头:“确实如此,这味道我不曾在其他地方尝过,贵也合理。只是我等寻常人,就不能经常来吃了,只能眼馋。”   “这有何难。”江盼看三位书生好奇地看过来,他跟孙万军耳语几句,笑着道:“刚好本店新推出了一款辣椒酱,几位可先品尝一番。”   孙万军拿了一小碟辣椒酱,江盼放到桌子上,让三位书生尝。   白面书生先用公筷夹取一些,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再用筷子蘸了点儿,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被辣的吸气,惊呼道:“好吃!你们快尝尝。”   其他两人也跟着尝了点,三人互相对视,一下子就想到此物的妙用。   江盼像是知道三人心中所想,缓缓道:“此物名为辣椒酱,里面加了许多清油,芝麻,花生,豆酱等炒制而成,平日吃面条,米饭,馒头烧饼,都可以就着这辣椒酱,不仅味美,还不用额外加菜,随身携带也方便,省心省力。”   三位书生都十分心动,黑面书生迫不及待问:“此物作价几何?能存放多久?”若是价格不贵,他一定要多买点,以后就用来下饭,再也不用额外花钱买油买肉了!   “取用时注意些,不要沾到水,能存放两三个月。”江盼道:“辣椒酱有三种口味,原味,香菇和鸡肉;售价分别是一百二十文,一百三十八文,一百五十文。”   江盼话音刚落,三人齐齐吸了一口气:真贵。   江盼知他们嫌贵,耐心解释:“这一罐有一斤,清油一斤一百文,芝麻花生这些也都是贵重材料,最主要是这里面的辣椒,真正是有价无市。”   三位书生对视一眼,点头。年长书生咬牙:“行,要一罐原味的,我们三个合起来买。”   江盼笑了笑,拿过孙万军提前准备好的三罐辣椒酱放桌上,爽朗道:“这是三罐原味辣椒酱,赠与三位,若是方便,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三位帮忙一二。”   三位书生顿时心生戒备,他们虽穷,但绝不做有违法纪道德之事。   无功不受禄,年长书生收起笑意,淡声道:“江老板折煞我们,我们三人身无长物,怕是帮不上江老板。再者,我们与江老板萍水相逢,实在愧受所赠。”   年长书生说完,其他两位书生点头附和,竟都生出戒备之色。   江盼叹息,没想到这三人戒备心这么强,果然文人多清高么?   他叹了一口气,面带愧色,语气十分诚恳:“是在下唐突,冒犯了众位,还请见谅。实在是我见识有限,适才动了歪心思,今日这顿饭我请,就当是我赔礼道歉,请众位务必不要与我计较。”   三人面面相觑,被江盼这一出搞的有些不知所措,都是一心读书的学子,没见过什么套路,以退为进欲情故纵什么的,只在书上看过,从未见有人演地如此出神入化,诚恳真挚。   心里有些恻然,白面书生试探道:“江老板不妨先说说是何事,我们看看是否能帮得上忙。”   另外两人跟着点头:“对,江老板先说说吧。”   江盼泪目,果然还是学生好骗,他顺着书生爱听的往下说:“我自小对读书人十分向往崇拜,只是幼时家贫,无法供我读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积蓄,便想送我小弟去读书,不求考取功名,只求让他沾一沾文人气韵,让他学会明辨是非,不至于像我一样粗鄙无状,一身市侩铜臭之气。”   “只我太无用,竟找不到可供我小弟读书的学堂,今日见三位气宇轩昂,胸有丘壑,想必认识不少读书人,故而贸然生出为我小弟引荐学堂之事,不想言语冒失,惹了几位不快,唉。”   江盼说完还假意擦了擦眼睛。   旁边听着的孙万军:“?”真的假的?江哥不是读书识字的么?怎么就粗鄙无状市侩铜臭了?   三位书生都是良善之人,听江盼对读书向往,又低声下气的为弟弟读书一事求人,顿觉江盼高大了不少。   黑面书生是贫家子,对江盼尤为共情,看也不看其他两人,直接道:“这有何难,沈兄有亲戚在白云书院当教谕,等他修书一份,你带着过去,这事就成了。对不对,沈兄?”   白面书生:“……是。”他虽不满慕兄直接安排他做事,不过江盼这个忙他还真能帮,于是痛快应下:“江老板可有纸笔?我此刻就修书。白云书院是咱们城安县最大的书院,也是唯一一家招收蒙童的书院,你弟弟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江盼连忙备上纸笔,伺候白面书生写推荐信。   白面书生边写边问:“你弟弟几岁了?可识字?读过什么书?”   江盼:“说来惭愧,小弟已经虚岁七岁,只读了三字经和千字文。”   “不错啊。”白面书生惊讶道,他以为江盼弟弟白丁一个,不想还读了开蒙书。这下更好办了。   “那这事儿更好办,白云书院招生严格,尤其对蒙童,非引荐不得入学。你弟识字,进去更方便些。”   城安县大大小小的学院有三家,一家是县学,只招收有功名的人;一家是文宣书院,富人子弟多,他们进不去,而且不收蒙童,进去前有考试。   再者就是些私塾,收费贵不说,要求还奇多。   江盼没打算送林安安去私塾,他想让林安安去正规学院,感受学校的读书气息,将来更好做选择。   只是唯一招收蒙童的白云书院需要人引荐,他认识的人不多,一时没有头绪,恰好今日碰着这三位书生,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白面书生写好推荐信,掏出随身携带的个人印章,盖好章,交给江盼:“有这份书信,你弟读书之事应是没有问题,后续所需的费用及其他准备的东西,你们就按着书院规定来。”   江盼抱拳行礼,真诚道谢。   吃过饭,三位书生打算告辞,江盼没收他们钱,给他们每人装了一罐辣椒酱,一竹筒米酒,四个面包,十分真诚道:“我知众位皆是良善之人,帮我也是出于好心,不计回报。只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一定收下,否则我寝食难安啊。”   江盼都这样说了,三位书生也就没有推辞,说笑几声告辞。   三位书生走出店门,年长书生回头看了眼店门的牌子,’江记串串‘几个字写的苍劲有力,没有几年功夫写不出这样的字。   再回想店铺墙上的标语,老板说是借鉴他人之言,自己亲笔所写。   三人对视一眼,年长书生问:“沈兄,江老板所言你怎么看?”   “真真假假。”白面书生淡笑道:“不过为弟求学之心到是真诚。”   年长书生朗声大笑两声:“果然是个妙人。”   黑脸书生:“???”   不是,他们打什么禅语,他怎么听不懂?   难道大家不是被江老板感人肺腑的一番说辞和经历感动嘛?   为什么又说对方是个妙人?    第67章 入学   有了推荐信, 林安安入学的事办的十分顺利。   白云书院学费一年十二两,另外就是束脩六礼:干肉条-感谢恩师、芹菜-勤奋好学、莲子-苦心教学、红枣-早早高中、桂圆-功德圆满、红豆-红运高照。   其他的东西都好准备,就是芹菜难寻。   现下正是正月, 市面上绿色蔬菜少见, 最后还是找人打听, 在一户给富人家运送时蔬的温棚找到的。   颇费一番功夫,好在束脩六礼总算备齐。   学费是去书院报名那日就交了的, 束脩礼等拜师的时候再带过去。   正月二十三日这天早上, 林安安换上新得的书生长衫跟着哥哥和阿远哥,去白云书院拜师。   白云书院位于城安县西街最大的住宅区,他们步行过去将近两刻钟,书院占地面积极大,周围绿树环绕, 环境十分清净雅致, 书香气息浓郁。   江盼前世不算幼儿园读书整整十六年, 对学校有种天然的畏惧和敬重, 刚踏进白云书院大门,庄严肃穆之情顿起, 收起平日的随和笑意,一派正直目不斜视地跟着门童往前走。   时远归倒没有那么多心思,进门后随意打量几眼后就跟在江盼身旁。   只有林安安,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哪哪都新奇,哪哪都感叹:哇, 房子竟然还有三层的!池塘里竟然还有鱼!这就是哥哥说的假山吗?那块场地好空,好像阿远哥院子里的靶子,还有弓箭暧!这书院可真大啊, 比十几个他家院子加起来还大……   门童领着三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名为敬修堂的院子,在门口站定,指着里面道:“在此处行拜师礼,陆夫子已在里面等候,几位快进去吧。”   白云学院蒙童设三个班:青苗班,青秀班,青云班。每个班分设不同的学长、讲书和堂录,而蒙童班由陆夫子统一管理,自然是给陆夫子行拜师礼。   陆夫子跟江盼想象中的古代夫子形象一致:一身青灰色儒衫,满头华发束在头顶,胡须修长,面容肃穆。   江盼三人行礼问安,陆夫子淡淡应声。   就算是熟人举荐,该有的流程还是得走,陆夫子开始对林安安例行询问:“今年几岁?何时开蒙?可曾识字?读过何书?”   林安安不懂,求助地看向他哥。   陆夫子掀了掀眼皮,捋了捋胡子,沉声道:“自己说,随便说说即可。”   江盼朝林安安轻轻点头,林安安就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夫子,我今年七岁,读了千字文和三字经,哥哥还教了算数。开蒙……不知道。”   陆夫子这才抬头看了眼江盼,那眼神宁静而深邃,透着岁月沉淀洗礼过的厚重,仿佛蕴藏了无尽智慧,江盼心头一凛,不自觉直了直脊背。   陆夫子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为何读书?”   “阿哥说读书能明理辨是非,我……我想成为阿哥那样的人。”林安安被此刻肃穆的氛围搞地有些紧张,声音带了颤抖。   陆夫子不置可否,提笔写了几句话,让书童带林安安去案几答题:“上面的算术题做出来,另,默写千字文,能默多少算多少。”   林安安跟着书童走了,江盼跟时远归还在立在原地。   陆夫子看向江盼,淡声问:“你是他亲哥?怎地不同姓?家里长辈何在?”   “回夫子,父母去年遇意外离世,家中只我们兄妹三人。”江盼简单解释了下家庭关系:“……我们同母异父,故而不同姓。”   陆夫子默了默,感叹道:“怪不得。你倒是个好心的。”   “我爹善待我跟我娘,我必然要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道理都会说,能做到的却少。”陆夫子长叹一口气,这才正视江盼,询问:“你弟是你开的蒙?你是在哪里读书,怎地没有继续读下去。”大启朝读书人都穿儒衫,江盼一身布衣打扮,陆夫子才有此问。   江盼像是回到了前世被老师训话,微垂着头乖乖回答:“算不上开蒙,只是教他认几个字。我幼时跟着曾外祖父识过几个字,曾祖父故去后就没机会读书了。”   陆夫子从林安安的报名信息上知道他们出身农家,知道农家读书不易,故而没有追问江盼为何没有机会读书,只问现在:“现如今你们收入尚可,如何不继续读书?”   江盼简直汗流浃背,从古自今,老师果然都是一样的,都爱劝人读书!   “说来惭愧,店铺需要人操持,家里只剩一个不满十岁的幼妹,我实在放心不下。”江盼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谨慎措辞:“再者,我自知愚钝,没有读书的天赋,就想踏踏实实经营铺子,让安安以后有个好的读书环境,也不枉我爹娘相托。”   陆夫子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些惆怅:“古来学子逐名利,不识人间众疾苦。你有如此打算倒也难得,只是可惜啊。”   陆夫子是真觉得可惜,他从林安安和江盼的言谈举止中,发觉江盼并非愚钝之人,要有条件,必将……   罢了,寒门难出贵子,如今有次境遇,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说话的功夫,林安安那边也作答完毕,跟着书童过来站在江盼身旁,等候夫子阅看。   陆夫子接过书童递过来的纸张,第一眼先看字,摇了摇头;再看算术题,不错,答对了;最后看默的千字文,基本都默了出来,只是错字别字不少。   “字不好,太潦草,不规整,没力道;千字文有遗漏,错字太多,开蒙太晚。”陆夫子评价道。   林安安心里啊了一下,他觉得他今日写的可好了,自从他哥给他找好书院后他就一直练习来着,还是不行吗?那会不会不要他啊?如果不要他,哥哥会失望吧?   林安安沮丧地低下头。   江盼也挺纳闷的,他觉得以安安这个年纪来说能认识这么多字已经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前世他这个岁数还没上小学呢,能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就不错了。   不知是这陆夫子要求高,还是古代小孩太内卷!   “按他这个年岁,本应去青秀班,”陆夫子摸着胡子道:“但他基础太弱,就先安排他到青苗班吧,大是大了点,好在认的字多,接下来好好练字,争取明年转到青秀班。”   失而复得,林安安眼睛都亮了,也不用哥哥教,朗声道谢:“多谢夫子,我会用心练字的。”   陆夫子对林安安这种乖巧懂事的小孩也比较满意,大手一挥:“好了,行礼吧。”   林安安按着指引,行了拜师礼,从此就是白云书院青苗班的一名学子啦。   陆夫子:“以后早间和下午上课,中间有两个时辰休息时间,他年纪小,上下学需有人接送,你们尽心些。”   “是,有劳夫子。”   行完拜师礼,林安安跟着书童去了学堂,江盼和时远归正准备告辞,又被陆夫子喊住。   陆夫子给了江盼两本书,叮嘱道:“虽说你要操持家里营生,但读书之事不可荒废,这两本书你先拿去看,下个月同一时间过来,我会细细考校,到时再给你其他书,切不可敷衍了事。”   江盼知道陆夫子是好心,他接受了这份“厚重”的心意,老实道:“多谢夫子,晚辈定当用心研读。”   “去吧。”   --   从敬修堂出来,时远归看江盼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耸拉着脑袋,整个人都蔫蔫的,跟平时开朗阳光的模样大不相同,可怜又可爱。   他好奇道:“这书很复杂吗?怎么你一直这幅摸样?”   江盼有气无力地回道:“你不懂,复杂的不是书,书籍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时远归:“……”好吧,他确实不懂。   “那你说说人怎么复杂了。”时远归好奇道:“刚刚在里面,你对着陆夫子就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即将要读书的是你呢。”   江盼心说那可不得小心谨慎,任谁活了二十几年有大半的时间是在读书、写作业、考试、受老师批评中度过,都会战战兢兢吧!   他还是轻的,最起码见了老师不会跑。他前世有个小学同学,看见老师就像老鼠见了猫,大老远都会躲起来,而且感观及其灵敏,在其他人都没意识的时候,他就发现附近有老师出没,如果去网吧带着他,保准不会被抓包!   江盼:“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我怕夫子就像老鼠怕猫,都是天生的!”   时远归:他表示不懂,他大受震惊。   --   林安安入学的事办好,江盼就了了一桩心事。   此后都是早上他跟时远归送林安安去学院,中午接回来吃饭,休息过后再送回去,晚上接回来。   自此林安安就住在他们在县城租的屋子,有时候他跟时远归要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林家村,接林安安的活就交给店里其他人。   城里有了住处,林进宝,孙万军,孙万霞和萍萍安安晚上就不回去了,只有孙巧巧坚持每日从林家村来回。   江盼跟时远归商量过后,买了一头骡,做了一辆骡车,早上张世忠送菜,晚上载人回村,都很方便。   他们两个也大部分时间都回村里,毕竟时远归要做家具,在村里方便。   只是萍萍和安安住城里,家里的鸡就没人喂了,杀了吃肉!    第68章 卖酱   转眼到了正月底, 十月份种的一亩辣椒全熟了,红艳艳,绿油油。   江盼站在田埂上, 无限快意, 这都是钱啊!   据他所知, 在前世大棚或土地肥沃的地方,一亩地能收获四千到六千斤辣椒。这个时代土地肥力低, 粮食产量不高, 那一半总能有吧。就是最少最少也能收个一千斤左右。   一斤鲜辣椒可以做出两罐辣椒酱,五斤鲜辣椒能得一斤干辣椒。用五百斤鲜辣椒做一千罐辣椒酱,五百斤鲜辣椒制成一百斤干辣椒。   干辣椒就不卖了,留着自己店铺用。   辣椒酱平均一罐算一百三十文,一千罐就是十三万文, 合一百三十两银子;辣椒酱成本高昂, 利润按四成算, 能净得五十二两。   这不比种地划算?!   而且这还只是一茬, 辣椒生长周期两到三个月,家里刚买了十二亩地, 留出一半种辣椒,三月播种,六七月份就能收获,收完辣椒后田地醒两三个月, 刚好赶上冬小麦种植。   城安县都种冬小麦,夏水稻, 一年收一茬。江盼想试试轮种,两年三收或一年两收。这里冬天温度不低,降雨量也充足, 完全可以试一下。   等过些天他就把新买的地剩下的一半种春小麦,秋收后醒完地,就可以在冬天种植辣椒,这样辣椒和小麦轮种间作,分别一年两收,既能增加粮产,又不会让地空置太久,一举多得。   当然,可能会出现土地肥力缺少的情况,到时候到花点钱买点油枯饼施肥,应该也行。   如果效果好,他就把这种方法告诉里正,让他在村里推广,也算是借助后世的知识帮助先人了。   当然,他的辣椒酱事业可能不会长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效仿,种植,卖买,他守不住独家也没想过守。   他可以挣两年快钱,一世无忧……   时远归见江盼看着前方傻乐,不由好奇道:“看到啥了?一脸傻笑。”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流进咱们口袋了!”江盼嘿嘿直笑。   时远归知道江盼的盘算,不过他还是打趣道:“口水收一收,还没到肚子里呢,先找人收辣椒吧。”   “走走走,找人去。”   --   一亩辣椒不算多,江盼找了张娘子,孙万军爹娘,里正家林三叔,加上他跟时远归六个人,一天就收完了。   给干活的几人各付了二十文工钱,又每人装了两斤辣椒,就没有留晚饭。   几人都知道辣椒昂贵,一瓶辣椒酱最少的都要卖一百二十文,他们都推辞不肯收,江盼笑着道:“拿着吧,家里这么多呢,你们回去尝尝鲜。这两天还得再找你帮忙做辣椒酱呢。”   张娘子:“我们这又拿钱又拿东西的,多不好意思啊,再说我们也没做什么。”   其他人跟着道:“是啊,这太贵重了。”   江盼摆摆手:“贵不贵重的,端看给谁。若用来卖钱,那可能还算昂贵,但用来让叔叔婶婶尝尝鲜,那就不值什么。之前遇着事,多亏你们帮忙,这一点辣椒算什么。”   众人就不好推辞,只能忐忑收下。   林三叔开玩笑般打趣道:“你就这样把辣椒送我们,若是我们也试着种出辣椒,就要跟你抢生意了。”   江盼乐了,他还怕别人不学呢。   赶紧学,赶紧种,等他们都种辣椒他就不种了,坐在家里收辣椒,制作辣椒酱,反正辣椒酱的方子别人不知道,而且他会的辣椒酱可不止这一种,他坐着收钱岂不美哉!   “你们都试着种种看,能种出来是好事。”江盼给他们分享种植心得:“辣椒里面籽就是辣椒种子,要晒干才行。种辣椒要先培苗,再移苗固植,对土壤的肥力要求比较高,你们可以先在院子里少种点,多用心伺候,试试看,有不清楚的回头来问我。”   林三叔本来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思,不曾想江盼真的不介意,反倒用心教他们种植方法,一时有些感叹,格局这么大,活该人家挣钱。   江盼又跟他们商量:“明天开始我准备做辣椒酱,需要几位婶子帮着洗辣椒,磨辣椒,三叔,三婶方便的话让她也过来帮忙,加上张婶子和孙婶子,你们三个人能做三天时间,工钱还是每天二十文,如果不想要铜钱,就每人一罐辣椒酱,如何?”   几人都没有问题,她们有些不好意思地选了辣椒酱,三天工钱六十文,辣椒酱售价一百二十文,她们占了江盼便宜。   江盼无所谓,亏点就亏点,在其他地方赚回来就是。   --   因着要做辣椒酱生意,江盼提前定制了印有江记标志的粗陶罐,买了芝麻花生豆浆等所需原料,又专门买了一架小石磨,辣椒多,再用手锤打得累死人,还是让骡子拉着磨吧!   江盼和时远归准备其他配料,张娘子带着林三婶和孙母洗辣椒。   一半辣椒洗干净后直接晾晒在院子里,晒干后磨成辣椒粉;剩下的一半洗干净后直接磨成碎末,用来做辣椒酱。   做辣椒酱用的油多,江盼他们买油一直是在村里油坊李富家,一斤油做四罐辣椒酱,这次一共买了二百五十斤油,刚好是一千罐辣椒酱的量。   油是江盼提前预定说好的,钱是拿到油后才交的。   李富两口子一次性拿到二十五两银子,满脸的不可置信:这都快赶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江盼一次性就买了?   听说江盼是为了做所谓的辣椒酱,里面不仅油多,还有香菇鸡肉啥的,而且里面还有不少芝麻花生之类的,这些东西都精贵,那江盼还赚不赚钱哦。   江盼赚不赚钱,李富两口子不知道。但村里人倒是跟着江盼赚了不少钱!   不说李富家一下子收入增加这么多,就村里其他人,在江盼店里干活的几人每月都有工钱拿,都是半大小子,工钱竟然比一个成年劳动力还多;还有养鸡的,种菜的,晒蘑菇笋子干货的,甚至做竹筒的,都挣的比往年多!   好像自从江盼兄妹三人搬家后,村里人就跟着沾了不少光。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跟着江盼沾光。   比如林家。   林家整个正月都因为钱吵吵闹闹,赵桂芳甚至还找过江盼,想让林秀也跟着去店里串菜,江盼当然拒绝了。   其实林家也并不是没有沾光,孙巧巧和林进宝都在店铺干活,每个月有近一半的工钱上交,林家的日子也是比往日松快不少。   但是,赵桂芳是不满足的。   她觉得江盼就不应该找其他人,让自家人去店里不好吗?林秀能串菜,林钱来能算账,她能洗碗,她男人能送菜。再让林家二老在村子里收菜,这样安排不挺好?   为什么要让外人挣这个钱?   只是她想归想,江盼不理她就是了,她现在可不敢惹江盼,连林老头都再三叮嘱她别给江盼找事,毕竟家里确实因为林进宝和孙巧巧上交的收入好过了不少。   让不让林进宝和孙巧巧继续干,还不是江盼一句话的事?   所以赵桂芳心里想归想,私下骂归骂,面上是不敢做什么的,唯一做的就是让林秀去帮忙,还给拒绝了!   林家不是没沾到光,是贪心不足。   田大娘家就是完全没有沾到光了,不仅没沾到光,家里东西还被砸的稀巴烂,重新购置都花了不少钱。   关键是她还拿江盼没办法,横的怕疯的啊!   要说没有上次事情之前,田大娘可能还会趁着江盼家没人,去地里偷点辣椒啥的,但有了上回的事,田大娘愣是没敢,哪怕再馋,都忍着没动手去偷。   开玩笑,被江盼知道还不得再砸一回家!   --   村里人的想法江盼不知道,花了五六天时间,一千罐辣椒酱全部做好封存,江盼开始卖辣椒酱啦!   村里不全是穷人,积攒下家产的人家也很多。从张娘子几人口中听说辣椒酱后,就寻摸着问江盼买酱。   江盼见都是一个村的,就三种口味各降十文,再低他就挣不到多少钱了。   在村里买了大概有三十几罐,剩下的全部运送到县城店铺里,放店里卖。   上赶着的不是好货,江盼始终牢记这句话,所以他的辣椒酱搞活动,限购!   一、凡进店消费(含打包)每满五十文,可购买一罐辣椒酱。   二、每人每天每种口味的辣椒酱限购一罐,既每人每天最多可购买三罐。   三、一次性消费满一百文,可赠送一碟辣椒酱尝鲜,不可累积。   你说辣椒酱太贵?不不不,一点都不贵,一斤油都要一百文,有了辣椒酱就不用单独放油了,吃面来一点,炒菜来一点,馒头饼子都能来一点。   你说搞限购不讲武德?不不不,若是不限购,怕是你我普通人根本抢不到,早被各个大户人家收走了。   你说我是专门请来的托?啊是是是,对对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赶快让开,我要去江记串串消费买辣椒酱啦!   活动一经推出,江记串串一时间客如云集,座无虚席。   就在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店里突然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69章 合作   “江老板, 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我啊。”   中午饭点刚过,正是店里人最少的时候, 江盼跟时远坐在大堂里看店顺便吃午餐, 一道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江盼回头看过去, 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丁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快快这边坐。”   来人正是丁熊富,之前在林家村庙会摆摊时在他们对面卖烤串, 当时江盼还提了些改进建议。   看丁熊富满身富态, 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想必这半年来生意很是不错。   “丁老板今日怎么过来了?”丁熊富入座,江盼倒了一杯米酒递过去,笑着道:“一别半年,丁老板愈发硬朗了。”   丁熊富尝了一口米酒, 眼睛顿亮, 赞道:“好酒。”他又抿了一口米酒, 眯着眼睛品味半响, 才道:“托江老板的福,用了上次你给改进的法子, 我这生意倒比以前好上许多。庙会结束后,一直未曾得见江老板,我这想感谢也找不到门路啊。”   江盼:“丁老板客气,我当时说的那法子也并无特别之处, 相信丁老板自己尝试一番也能想到,不值得专门道谢。”   丁熊富心里叹气, 真叫江盼说中了,那法子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他们做生意的, 都节俭惯了,没往多加调料上想过。   有他在前头探路,镇上同行见他舍得用料后生意不亏反而赚的更多,一下子就来了好多效仿的。   毕竟那料汁也真没啥特别,大家的原材料都差多,就是加多加少的事情。   不过生意之事,就在于一个’先‘字,抢得先机,就抢了客户,抢了市场,抢先赚到钱。   有了竞争后生意虽没有刚开始好,但他也确确实实因为江盼的法子大赚过三四个月,他是真心实意感谢江盼。   “江老板谦虚了,你那法子确实帮我不少。”说着,掏出一枚锦盒打开,四枚五两的银锭子躺在其中,丁熊富推到江盼跟前,“这二十两银子,是我的心意,还请江老板一定要收下。”   看着几枚白花花的银子,江盼惊呆了。   倒不是他没见过这么多钱,从店铺开业以来,他们每月净收益也有六七十两,二十两银子倒不至于让他震惊。   他主要是没想到丁熊富会专门给他送银子过来,毕竟当时就是随口一说,那法子尝过后多试几次就能调出来,不值得丁熊富特特地送银子感谢。   江盼看着丁熊富没说话。   丁熊富看出江盼的迟疑,果然,他就知道对方年纪虽小,却不容小觑,于是他放下商人的委婉试探,直接表明来意:“这银子确实是我的心意,当时你那法子,让我赚了不少钱,算是给你的报酬。当然,除此之外,我还想跟你谈笔合作。”   “不知丁老板想跟我谈什么合作?”   “辣椒酱。”通过这两次的交谈,丁熊富也知道江盼是干脆之人,索性不再绕弯子,直接道:“我想从你这购买辣椒酱,可以比你零售的价格再高一成,但你要保证每月给我供应一百罐,且不能再卖给坝子镇其他烤串店。”   江盼挑眉,可以啊,这就有签独家的意识了,不错不错。   不过江盼可不想签独家,而且这个方法也不好操控,“每月给你供应一百罐倒没有问题,就是没法保证不卖给坝子镇其他烤串店,我也不认识其他烤串店的人,而且就算我认识了,人家下次换个人来,还是没法嘛。”   丁熊富一噎,他倒是没想这么多,就想着这辣椒酱一定不能让其他同行发现。   江盼看丁熊富沉思,他想了想提议道:“我倒有个法子,丁老板要不要听一听?”   “洗耳恭听,江老板请讲。”   江盼没有马上说话,他让时远归拿了一碗干辣椒面过来,指着辣椒面对丁熊富道:“丁老板不妨先猜猜这是何物?”   丁熊富盯着碗里的红色粉粒物,手指捻了一点,伸进嘴里品尝,刚沾到舌头,他眼睛就亮了,强按耐住激动,道:“这,这是……?”   “没错,这东西叫辣椒面,是干辣椒磨制而成。”江盼笑着解释:“用此物,跟丁老板合作,不知丁老板意下如何?”   丁熊富一尝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他是做烤串生意的,辣椒酱虽好,终究中和了其他味道,口感跟烤串不是很搭;这个所谓的辣椒面就不一样了,可以直接边烤边撒上去,还能用热油泼了调汁,里面再加入其他东西,效果岂不更好?   江盼还不知道丁熊富只尝了一口辣椒面就触及了烤串的灵魂,他这会儿只看到对方憋的一张脸通红。   他跟时远归对视一眼,没说话,等对方反应。   丁熊富激动半响,才想起回江盼的话,他忍着激动问:“不知江老板打算怎么合作?这辣椒面作价几何?”   江盼:“一斤鲜辣椒能制两罐辣椒酱,一罐原味辣椒酱售价一百二十文,而一斤干辣椒需要五斤鲜辣椒才得,丁老板觉得作价几何合适?”   丁熊富心里默了下,若按照这种算法,一斤干辣椒就得一千二百文,去掉成本,也得一两银子。   这样下来,他就赚不了多少钱了,看来江盼不想单纯卖给他,是有其他的打算……   “想必江老板已经有合作的方案,不妨说说你的想法。”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痛快,江盼徐徐道:“一斤辣椒面算你按二百文,不计吃食种类,整个坝仔镇我只供你一家。”   天大的馅饼,但丁熊富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双手搭在桌子前,直视江盼,平静地问道:“条件呢?”   江盼:“不论你做什么生意,只要用到辣椒,我要分一成的利润,要五年。”   这话一出,不光丁熊富愣了,时远归也很诧异的看了江盼一眼。   江盼没理会其他,淡笑着等丁熊富做出决定。   “这,一成利润,这也太多了。”丁熊富有些迟疑。   “丁老板此言差矣,一成利润虽多,但我是独家供应与你,你到时候赚到的何止一成?你做烤串生意已有时日,此物的妙用想必不用我多说。舍一成利,能赚更多,这笔账丁老板肯定能算的来。”   丁熊富就是知道如此,才会犹豫和迟疑。   不过也不能江盼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咬了咬牙道:“好,一成就一成,不过只分三年,三年后我按市价从你这里购买辣椒。”   江盼本来打算的也是合作三年,可能用不上三年,过个一两年市面上就会出现其他人种辣椒,他之所以先提出五年,就是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朝丁熊富让步,江盼也就松口道:“成,就按你说的来。”   “那你要保证这三年里辣椒面坝仔镇你只能供应我一家。”丁熊富再次要求道。   “这个是肯定的。”江盼声音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蛊惑:“咱们合作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把控原料,你那边生意好了,我这里收入也多啊。”   丁熊富:“江老板说的有理,不过咱们还是去立个锲据?”   江盼不置可否,丁熊富有些担心江盼生气,语气讪讪地解释道:“江老板不要介意,我不是怕你失约,只是以防万一,这也是做生意习惯了,咱们先有合约,再谈交情。”   “哪里哪里,丁老板所言甚是,咱们这便去立契据,到衙门做个公正。”江盼还怕对方不签呢,现在对方提出,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三人去了衙门立好契书,一式三份,江盼和丁熊富签字画押,每人一份,另一份衙门存档。   合作便定下,合约内容简单概括--   一、江盼给丁熊富提供辣椒面,每斤独家售价二百文。   二、江盼得丁熊富名下含辣椒面营生的一成利润,分三年。   三、三年里,江盼不得将辣椒面售于坝仔镇其他食铺。   四、三年后,若有需要,丁熊富按市价优先从江盼处购买辣椒面。   其中利润按公账计算,大启朝这方面管控严格,很少有商人擅做假账,江盼便很愉快的同意了。   从衙门出来,双方都很满意,三人又回了店里。   先前的二十两银子丁熊富无论如何都要赠于江盼,江盼推辞不得,只能收下。   在店里招呼丁熊富用餐:串串,各类特色小吃,米酒,还有林萍萍烤的面包,丁熊富是尝一样夸一句,吃的两眼放光,停不下来。   吃过饭,他便打算告辞,江盼给他装了十斤辣椒面,五斤米酒,八个面包,另外加了一份醪糟汤圆。   江盼意外发现丁熊富很喜欢吃甜食,更他高大威猛的形象不符,很有反差感。   东西没收钱,算是回礼,以后丁熊富需要辣椒面,就直接来他这边采买,自己来也行,央人也行。   为防有人冒充,两人对了口信,合作谈成!   丁熊富走后,时远归才问出了困惑半天的事情:“你怎么想到跟他合作的?还提出一成分利?若是他不同意,或者同意后不履行,怎么办?”    第70章 大卖   刚送完丁熊富, 此时两人就站在门口台阶上,江盼站的比时远归高一阶,两人看着一样高。   江盼两手从后搭在时远归脖子里, 做出让时远归背他的姿势, 歪着头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他一定会合作的, 之前做生意尝到了独家的甜头,已知辣椒酱我不可能单独供应给他, 辣椒面的生意他肯定不会放弃, 至于同意后不履行么……”   江盼停顿下,故意对着时远归耳朵吹了口气,揶揄道:“他若不履行,我就找一个叫时远归的人去凑他,凑到履行为止。”   时远归睨了江盼一眼:“别闹, 你好好说。”   “怎么?怕打不过丁老板啊?”江盼从时远归背上下来, 将对方转了个圈, 上下打量一遍:“不应该啊, 除了没他胖,哪里不如他, 莫非是被……了,没力气了?”   中间两个字江盼说的含糊,时远归还是听到了,他简直对这样的江盼无法, 红着耳朵道:“有没有力气,你不知道?嗯?”   江盼:“那我哪里知道, 让你那啥,你总推三阻四。”   两人自从除夕夜后,偶尔也有个互帮互助, 只是江盼不经撩拨,容易动情,时远归顾着江盼身体,很少应他,不妨这人一直惦记,如今还借故打趣。   时远归无奈道:“你还小,那个太多对你不太好,等再大点。”   “我小?你嫌我小?”江盼满脸不可思议,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时远归顿时慌了:“不是不是,我没说你那个小,我是说你……”   “我马上都十七了!”江盼悠悠接道,他前世都二十八了!   时远归一口气没说完,被江盼堵在嗓子里,看江盼狡黠的神色,就知道他刚刚是故意逗自己,宠溺着点了点他的头:“你啊,就知道欺负我。”   “哪有欺负你,我冤枉死了。”   时远归抿着嘴没说话,江盼拉了拉他的袖子:“好啦好啦,我跟你好好说,为什么不怕丁老板不履行,一则,分成是按月分,若他断一个月,下个月我便不提供材料,直接卖给他对家,他肯定会想到这种情况,故而他不敢,再则,我也相信他的为人,应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哼,你倒是相信别人。”   “怎么滴,这醋也吃?”江盼戳了戳时远归的酒窝:“这有什么好醋的,再相信,那也是别人,你是我内人啊。”   “咳咳咳。”林萍萍出来喊两人,刚好听到这句“你是我内人”,对着他哥有些无语道:“哥,你好歹收敛点,大庭广众的,就跟阿远哥卿卿我我,让人看到了不好。”   江盼:“有什么不好的,看到就看到呗。再说谁看到了会乱想啊,我们是兄友弟恭的兄弟情!”   时远归:……神特么兄友弟恭的兄弟情!   让江盼收敛是不可能了,林萍萍只能时常帮他们遮掩一二,好在店里众人,除了林进宝整天盯着江盼深思,其他人并未察觉什么。   至于林进宝,林萍萍也不管他,有他哥治呢!   --   合作无独有偶,好事就得成双。   跟丁熊富谈成合作没几天,又有熟人找上门。   这天江盼跟时远归留守店里,没有回林家村,见外面天色不早,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他们就打算关门歇业,于贵就是这时候找上门的。   “江老弟,等等,先别关门。”于贵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店铺门前,拦住了江盼关门的动作。   江盼看着来人,一时没认出来,迟疑道:“这位……”   于贵跺脚:“哎呀,我这几个月胖了不少,你认不出我也正常,我是满香楼的厨师,姓于。”   “啊,原来是于师傅,失敬失敬,快里面请。”江盼是真挺诧异,这跟上次见面简直胖若两人嘛,他带于师傅坐下,问他要吃点什么。   于贵摆了摆手,随意道:“东西不吃了,听说你们这的米酒不错,要是能来一壶尝尝就好了。”   江盼便让时远归准备,他坐于师傅对面陪对方聊天。   “稍等片刻,东西马上就好。”江盼笑着道:“几月未见,看样子于师傅过的不错啊。”   看对方满脸红润,不像生病,那就是吃的太好,生活太恣意。   说起这个,于贵颇有些一言难尽,露出既感激又怨怼的表情,对江盼道:“唉,我如今这幅模样,说起来倒与你有些甘系。”   江盼:“!!!”没见过长胖还能碰瓷的!   于贵看江盼一脸困惑的神情,叹气道:“就你上次说的那个烤鸭的做法,我试了几次,没想到成了。”   “那是好事儿啊,有机会我也去尝尝。”说起来,江盼还真是怀念北京烤鸭的滋味。   “对酒楼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后面我一直想找你,未曾得见,年前听说这边开了一家江记串串,被食客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当时我也没有想到是你,直到最近你们辣椒酱大火,我才想到可能是你。”   江盼:“哦?可是有什么说头?”   “城安县这么些年,特殊吃食就那几样,各家酒楼也都是在样式和口味方面做些调整,新颖的倒不曾见,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烤鸭的方子,可是让我们店大赚一把,这朝又出现新鲜的串串和辣椒酱,我就想到是你了,也只能是你。”   刚说完,时远归端着托盘出来,一壶米酒,一碟小酥肉,一碗凉粉,还有几个面包。   于贵先喝了一杯酒,朗声道:“好喝!我就说要论这新奇玩意儿,还得是你。”   江盼笑着摇了摇头:“于师傅说笑了,我也就是随便做个吃食,挣几个糊口钱,比不得香满楼,那才是大店。”   “谦虚。”于贵吃着桌上其他东西,随意道:“你们这酥肉,这凉粉,还有这面包是吧?要是都拿出来卖,那也没我们满香楼和对面醉春楼什么事儿了。”   江盼看于师傅说着话,还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再看看他满身的肉,好像有点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果然,下一刻于师傅擦了擦嘴道:“刚刚说到我如今这幅模样,于你有些干系,就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烤鸭,实在太好吃了,我几乎每天都要来一只,这不知不觉的,竟然长胖这么多。”   江盼、时远归:“……”鸭肉多肥啊,还每天一只,不胖才怪呢。   江盼咳了下,尴尬道:“烤鸭油脂多,确实容易长胖。”   “何止是油脂的原因啊。”于师傅是又爱又恨,无奈叹气:“你教的那个用糖沫蘸着吃,那滋味,啧啧……”   江盼:“……”这,油和糖都是肥胖神奇啊,怪不得。   江盼看出来于师傅是个随性之人,于是便大胆建议:“这糖和油都及易让人发胖,于师傅还是要节制才行。”   “我何尝不知道啊,这不是忍不住么。”   时远归嘴角忍不住抽抽。   江盼笑了笑没再劝说,转而问道:“于师傅今日过来可是为着辣椒酱?”   “正是。”于师傅正色道:“你赠食谱于我,但酒楼我说了不算,不曾正经感谢你;如今又厚着脸皮上门跟你讨辣椒酱,我实在无颜,只是为着酒楼,我不得不来一趟,再则,也是想当面对你道谢。”   江盼摆了摆手,表示理解:“于师傅言重了,赠菜谱之情当日已收到酬礼,更何况那菜谱也是我借鉴他人之物,于师傅能将它复刻出来,丰富乡亲们口味,也是一桩美事,不值得专门道谢。”   于师傅惭愧,因着烤鸭,他们店铺一朝成名,稳稳压过昔日对手醉春楼一头,老板赚的盆满钵满,他自己也得了老板的奖赏,只是真正有功之人,却只有当时的一顿饭菜和几碟糕点……   想到这儿,他面露愧色:“其他我未必能做主,只盼江老弟改日一定要去店里一坐,尝尝我做的烤鸭,也让我表一表心意。”   “这个好说,就是你不提,我也想带家人去尝尝看。”江盼承了于师傅情,他真没想要什么回报,当时他们穿着满身补丁的衣服,于师傅没有看低他们,就已经很难得了。   此事按下不提,江盼问起于师傅真正的来意:“你说你是为辣椒酱而来,不瞒你说,目前辣椒酱数量不足,只怕能给你的不多。”   他们这次全部做了一千来罐,这几日店铺引流,已经卖出去两百多罐,就这,还是限购的。如果不限购,可能早没了。   剩下的辣椒酱,他还打算继续留着引流做活动,毕竟下一茬的辣椒酱还没影呢,最早也要到六月份才有,剩下的几百罐,这几个月他打算慢慢卖。   还真不能给于师傅太多。   于师傅也知道这东西人家店里用来引流,不一定愿意让给他很多,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了,既然来了,他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知江兄必然不只做这一茬生意,这一次江兄若能匀出一百罐给我们,等江兄下批辣椒酱出来,我们可以长期采买,数量上好商定,到时可以立个契据,约定每月最低采买多少,不会让你吃亏。”   江盼挺心动。    第71章 预售   诚然, 目前辣椒酱抢手,需要限购,但不可能一直这么抢手。   一来市场会有饱和期, 一罐辣椒酱少说也能吃个十天半个月, 更甚者节省点吃一个月多月都有可能, 辣椒酱没吃完,肯定不会再买, 这就少了些客户。   再则, 他打算过两天种六亩辣椒,留出辣椒面的材料,剩下的少说也能做七八千罐辣椒酱,到时候卖给谁?   如今于贵提出这个法子,不就类似于后世的预售嘛。每个月固定订单量, 只要他有货, 对方就能保底收, 这就解决了他一部分货源。   而于贵要的一百罐辣椒酱, 他现在也不是匀不出来。   分析清楚利弊,见于贵是爽快人, 江盼也就痛快答应了:“行,就按于师傅说的来,我目前可以给你匀一百罐辣椒酱,跟你签订购货协议。下一批辣椒酱大概在六月末七月初上市, 跟你签每月两百罐的保底?”   “江老弟果然是爽快人,”见江盼这么干脆, 于贵也十分痛快,当下便付了一百罐辣椒酱的银钱,并道:“银子你先收着, 辣椒酱等明日立完锲据你再给我。”   “不用,我信的过于师傅,辣椒酱我们现在帮你搬去酒楼吧。”   于师傅此刻已经把江盼当做自己人,见状也不跟他客气。   一百罐辣椒酱,拉了个店里的板车,一趟就送到满香楼了,约定好明日立契据的时辰,江盼和时远归告辞。   夜幕降临,路上行人寥寥。   江盼和时远归并肩走在城安县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夜晚营业的店铺门口挂着的灯笼亮起,给清冷的街道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忙碌这些时日,此时的宁静分外难得。   时远归借着衣袖的遮挡悄悄伸手拉住江盼,江盼顺势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对视一眼,个中柔情无需道明。   “真好啊。”   “真好啊。”   “有了这两单生意,辣椒的销路就不用愁了。”江盼看着前方万家灯火感叹:“没想到生意能做的这么顺,我运气这么好么?真神奇。”   神奇吗?时远归不觉得。   他看着江盼从无到有,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出来,大病初愈未曾休息就上山挖菌子,顶着烈日在庙会卖吃食,每日早出晚归推着车去县城叫卖,脚上磨出的茧子到现在还没消退。   就是后来串串店开起来,江盼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食材亲力亲为把控,生怕有一丝卫生质量上的问题;想各种办法引流,搞活动;时刻惦记着辣椒的生长,往地里施了多少次肥就不说了。还有家里各种事,都要他操心。   才十七岁的人,熬的像个大人。   无心插柳也好,积善行德也罢,丁熊富和于师傅的这两单,本身就是江盼自己种的下因,现在结果,是必然的。   不是运气,也不神奇,因为这个人是江盼,所以才有如今的成就。   时远归侧头看了看身旁人,语气笃定:“不神奇,也不是运气。是你的努力,才让生意如此顺利。”   “哎哟。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江盼笑眯眯地打趣:“这么夸我,喜欢我啊?”   “嗯,喜欢你。”   “好犯规啊。”   “没犯规,就是喜欢你。”   “真的嘛,我不信。”   时远归:“……”   “哈哈哈哈哈。”江盼大笑,笑完后正色道:“咱们现在手上钱宽裕了,铺子不着急买,我寻思先把木艺店开起来,你觉得呢?”   “也好,那我这段时间多做点家具备着,到时候开业用?”   江盼点头:“不光家具,还有根雕木雕,也不用全部你自己做,咱们找村里人收,收回来后再二次加工。还要做积木,零碎的东西还很多,我看你得提前收两个徒弟,打下手。”   “行,明日办完事,咱们回林家村,到时候问问。”   “我现在有很多点子,咱们店可以这样……”   华灯初上,两人牵着手,肩并肩,说笑回去。   --   第二日,江盼跟于师傅如约签订了契约,合作方式对江盼很是友好:辣椒酱售卖期间,货物数量充足的情况下,满香楼每月购买量不低于二百罐,不满二百罐的,按二百罐费用支付,合作两年;而江盼只需要在辣椒酱售卖期间优先供货给满香楼。   等于是双方签订了一个保底协议,而需要遵循保底的只有满香楼,至于江盼,则是有货就供应,没货则不用。   看似是个霸王条款,实则两家都不亏。   对江盼来说,有货就卖,满香楼能保底,一个月最低也有二百罐的销售额,至于需要优先供货,优先就优先呗,卖谁不是卖?   对于满香楼来说,辣椒酱这么畅销,只要有货,他们就能多收,反正辣椒酱既能做菜又能零售,收了再慢慢卖呗。   各有受益,双方自然皆大欢喜。   满香楼刚得了一百罐辣椒酱,于师傅创新菜谱后,生意自然再创新高;而江盼,也从这单生意里,得了启发。   搞预售!   于是江记串串店推出了新的活动--   【江记辣椒酱将于七月初上市,当下预定,可享多重福利,详情如下:   一、预定满五十罐,当下可购买五罐。   二、预定满一百罐,当下可购买五罐,交货时额外赠送三罐。   三、预定满二百罐,当下可购买十罐,交货时额外赠送八罐。   四、单人最高限购二百罐,活动限时五天;货款预定时付三成,交货时付七成。   本次活动限时,限量,限身份,先到先得,预购从速!】   活动一推出,立马引来许多客人询问:   “一个人买不了那么多,可以找人合买不?”   “限购数量是单种口味还是三种口味一起的,送的口味是否可以自己选?”   “最多只能预定二百罐?想多买点怎么办?”   “交三成定金,若不能如期交货怎么办?”   “交货质量有问题怎么办?”……   问题很多,江盼一个个回答:   “是否找人合买我不管,这边按单来,不管你找多少人,都只签一单,按单据收费对账。”   “数量是三种口味一起的,可自行选择。”   “咱们预定时都会写好收据,请了衙门的书吏公证,若不能如期交货,退还三倍定金;若三方检查交货质量有问题,同样退还三倍定金。”   “当然,若你们未能按时付尾款,则定金不退。”   “有订购意向的,到书吏跟前登记,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拿到收据后,到收银台购买和领取赠送的辣椒酱。”   参加预定活动的,大多为各家食铺的采购,毕竟香满楼有了辣椒酱后,生意火爆程度大家都看到的,虽说预定的辣椒酱要七月初才能拿到手,但总比没有好。   这几个月就只能让香满楼独占鳌头,谁让人家本事大,能搞来那么多辣椒酱呢!   说起这个,醉香楼老板尤为火大。   本来他家跟香满楼,是城安县最大的两家酒楼,门对门开着,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一直以来都互不相让,平分秋色。   直到去年八九月份,香满楼突然推出了一道新菜--烤鸭!   一下子压了自家一头。   眼睁睁看着昔日对手甩了自家一大截,醉香楼老板不甘心啊。想了各种办法,让生意有了一点点起色。   眼看着就快要追上,结果,对方又搞来了辣椒酱,这一下子他们怎么都追不上了!   不是说江记串串辣椒酱搞限购一天只能卖三罐,还得消费够一定数量才能卖?怎么他香满楼就能一下子买到那么多?   醉香楼老板百思不得其解,唯一想到的就是香满楼和江记串串有什么关联。他也试着让自家酒楼的采买上江记串串打探过,结果采买说人家拒绝了。   醉香楼老板无法,牛不喝水不能强压头,人家不卖,他不能硬逼着人家卖,城安县不是他说了算。   好在江记又搞了个预售的活动,他这次一定要多屯点辣椒酱,最好都让自家买了,让香满楼哭去吧!   醉香楼老板一边暗恨江盼不识好歹,拒绝跟他合作,一边打发几个伙计排队预定。   江盼其实很冤,因为醉香楼采买根本没找过他,他压根不知道这一回事。   原来醉香楼的采买就是当初坑时远归钱的李师傅,李师傅接了老板的安排,本打算找江盼谈合作,结果发现江记的老板是当初拆穿他的那个少年。   那个猎户也经常在江记店铺出没,想来两人关系不错。   李师傅以己度人,觉得江盼肯定记仇不会同意跟他们合作,故而自作主张地没有上门去问,直接找了个借口回了自家老板。   反正江记本来就搞限购,他也没说假话!   这些事江盼自然不会知道,预定活动结束,他正在跟林进宝统计销量和收入。   短短五天时间,售出去了四千六百五十罐辣椒酱,光定金就收了一百九十多两。   看着这么多白花花的雪花银,饶是江盼这几个月赚了些钱,不再是当初的穷鬼,他还是有些怔愣。   这只是三成定金,等尾款收齐,全部能有六百多两。   钱这么好赚?!    第72章 双更   看着憧憬挣大钱发愣的江盼, 时远归和林进宝难的统一阵营,轮流给他破冷水。   “醒醒,你还得给人交货, 货没交出去, 总是不踏实。”林进宝是真的心慌啊, 他哥也太胆大了,这辣椒都还没有种到地里呢, 就敢先卖出去这么多!   关键还承诺了交不出货或者货物质量有问题三倍退款。   这辣椒都还没有种到地里, 辣椒酱都还没影呢,他怎么敢的啊!   万一辣椒长不出来?万一辣椒酱做失败了?再或者做辣椒酱的其他材料收不齐,到时候要咋办?   林进宝甚至都开始在心底盘店铺的账了,看到时候够不够赔!   时远归倒是没有担忧这些,他给江盼一笔笔算账:“已经售卖的这批辣椒酱, 粗算能得四成利, 预售的这些未必有这么多。”   江盼一秒被拉回现实。   是啊, 现在他们做啥都要钱:种辣椒要请人, 后面施肥、摘辣椒、做辣椒酱都要请人,几千罐的量, 光人工人费就不少;还有清油、芝麻、花生、各类调料,价格都不低,就是陶瓷罐都是一笔不少的支出,再加上还有赠送出去的部分。   最后算下来, 估摸着有个三成的利都算好的。   这还是理想情况,不会出现辣椒酱变质, 当然这个把控好制作过程应该没问题,除非人为找茬。   这么一算,这次预售顺利的话能有二百两左右的利润, 刚好是收的定金。   时远归看江盼一会儿双眼闪闪发光,一会儿唉声叹气,好笑地哄劝道:“二百两不少了,这还只是半年的收入,只要咱们辣椒种的好,就像你说的,一年能收两茬,单辣椒酱的生意,你就要变成商籍了。”   大启朝凡经商者,年利超五百两,落商籍。   他们不光有辣椒酱,还有串串店,年利润肯定会超五百两。   江盼一想也是,他还有串店,而且木艺店也在筹备中,估摸着能赚不少,至于商籍不商籍的,江盼不在乎,反正有钱花就行!   从短暂的兴奋过头到失落再到回复平静,江盼不到十分钟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接下来的操持和安排。   首先是串串店人手问题。   接来他要忙的事情很多,春种、辣椒酱、还有木艺馆,串串店的生意他就没法兼顾,不能亲力亲为,只能偶尔监督。   好在目前的几人都是熟手,能独当一面,后厨有孙巧巧,账务有林进宝,他也放心。   就是少了他跟时远归后,人就不太够了,于是他打算再招几个人。   后厨帮忙的,梅娘子推荐了她女儿吴蓉:“阿蓉现在吃住都跟着店里,江老板就让她留在店里做事吧,待着后院不出来,不会给店里惹事的。”   似是怕江盼顾虑这些,梅娘子解释道。   江盼其实无所谓,只因吴蓉生的确实好看,在前厅的话怕是会遭受一些顾客言语上的调戏,他怕小姑娘家家的心里难受,就一直没提。   这朝梅娘子提了,江盼顺势应下,开出头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后面依据工作表现,调整工钱,江盼心里是想着三个姑娘工钱调成一样的。   新招的另一个人便是张世忠,张娘子年前就“预定”好了,加上这几月张世忠送菜,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人也是可靠的,江盼就直接用了,加上每日送菜和前厅跑趟,一个月开五百文。   为此张娘子还特地给江盼跟时远归送来五斤排骨感谢。   店铺有了新人,江盼顺便给老人都涨了工钱。   孙巧巧由六百文涨到一两银子,不仅要配料配菜,还管着后厨,操心的事情确实多,一两银子不算高。   林萍萍和孙万霞由三百文涨到四百文,后厨帮忙;一个月后吴蓉也会涨到四百文,几个小姑娘干的活一样,工钱一致。   孙万军由六百文涨到八百文,负责跑堂招揽顾客带教张世忠,顺便接送林安安上学。   梅娘子由四百文涨到五百文,负责洗碗洒扫等活计,干的都是累人的活。   至于林进宝,工钱就还是五百文,他拿一成分红,此次不再单独涨薪。   另外就是店里员工的休息问题,江盼提出每月每人轮休四天后大家一致觉得不用,活轻松不累人,非饭点人少,她们可以轮换着休息,不用单独安排休息日,都是踏实勤快做惯了活计的,闲不下来。不过江盼不想做黑心资本家,在他的坚持下,与众人商议后每人每月轮休三天,由林进宝统一安排。   串串店人员安排好,接着是木艺店。   从村里找了两个手脚灵活的学徒,是一对十三岁双胞胎男孩儿,林文林武,手上很有巧劲儿,人也机灵听话。   学徒工不要学费不给工钱,帮着时远归干活打杂,江盼和时远归管一日三餐,他们两个便顺便照看江盼时远归的太白和大黄两只狗。   再者便是木艺店的货物储备。   一是江盼设计的各种改良后的家具,诸如长椅,木床,茶几,床头柜,衣柜等等。   二是各类积木零件,江盼画图,时远归摸清门路后负责核心部分,简单的零碎部件交给林文林武两人练手。   三是找人收的各类根雕木雕,以根雕为主,只做简单清理,二次加工有时远归和学徒三人做,木雕就挑做好的,收入价格都不高。   四是放出一部分技术含量低,耗时久的东西,让村里或者邻村的木匠接活去做,这样减少他们的时间,核心技术也不会泄露。   货源问题解决,江盼和时远归开始商量店铺的事情。   “空间要大,得有两层,下面一层做展示,引流;上面一层做组装,私单。”晚饭后,江盼懒洋洋躺在床上,头枕着时远归大腿慢悠悠说着他的想法。   时远归往江盼嘴里喂了一个剥好的板栗,江盼嚷嚷道:“我真不吃了,肚子都撑了。”   “我摸摸看。”   说着,时远归手搭在江盼肚子上摸了两把,开始轻轻揉捏。   江盼舒服地长舒一口气,眯着眼睛问:“行不行啊?你给点意见。”   “行,我觉得没问题,就按你说的来。”   “我说什么你都没问题,哼!”   时远归无奈:“听你的还不行,就非得让我跟你对着来不成?”   “那不行,你就得听我的。”江盼立马反驳。   时远归抬手刮了下江盼鼻尖,痴痴笑道:“真霸道,干脆叫你江霸道算了。”   “对你那肯定得霸道点。”江霸道很大爷地说完,又继续道:“那铺子就按我说的来找,若有合适的,我想买下来。”   时远归停下揉着江盼肚子的手,微微挑眉,眼神询问。   江盼坐起来,拉过时远归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认真道:“我想过了,木艺店得好好装饰一番,若按我的想法来花费必然不小,若是租的,万一屋主看我们生意好不租了或者要涨租金,我们舍又舍不掉,租又租不了,到时候太被动,所以我想直接买下来。”   “钱够吗?”   “够的。”江盼掰着手指头算:“串串店分完给进宝的一成,一个月稳定利润有五十两,到这个月底,加上之前的,能有个二百两,辣椒酱定金收了二百两,全部就是四百两,你这几个月做家具这些,存到我这边的零零碎碎能有个四十几两,咱们目前家底总共就是四百五十两。”   “辣椒酱的钱能动不?还要买油之类的其他材料,怕是不好挪动。”时远归有些担忧:“咱们还得留些出来平时花用。”   “可以动,平时花用的也有,这批卖辣椒酱的钱我没算里面,就打算留着以备万一,预售的辣椒酱最早也要六月才能做,现在才二月中旬,中间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串串店还能赚,钱可以换着用。”江盼两眼发光:“咱们木艺店筹备也用不了那么多钱,而且若是筹备快点,四五月份就能开张,到时候还能赚!”   “好,那就听你的。”时远归亲了亲江盼嘴角,呢喃道:“我就赖着你吃软饭了。”   江盼:“你想的美!这钱要一笔笔记账的,等你的木艺店开业后你就慢慢还吧。”   “木艺店也是你的,我就是你说的那个软饭男,一辈子就赖上你了。”时远归埋在江盼脖颈乱蹭。   两人一早就商量好,木艺店记在江盼名下,钱依旧由江盼管着。   当时江盼开玩笑说让他管着钱,时远归以后花钱还得找他要,以后若是惹他生气,他就不给时远归银子花。   时远归当时怎么说来着?   “内人就是如此,全看相公脸色过日子。”   江盼被时远归一副小媳妇的摸样逗乐,忽闪着蒙蒙大眼打趣道:“时远归你醒醒,你不是小媳妇,你是软饭男。”   于是时远归就动不动拿自己是软饭男逗江盼。   江盼觉得时远归变化好大,自从两人互表心迹后,在外人面前还是冷脸话少的高冷男神,私下相处总有种沙雕之感。   一本正经地说些玩笑话,总是逗得江盼哈哈大乐。有时又像黏人的大狗狗,看江盼的眼神都带着黏腻。   更不要说此刻这样又蹭又亲的。   江盼不经逗,没一会儿就受不住,起了反应。气呼呼朝时远归喉结咬了一口,喘息道:“你又惹我,惹了我又不管我,还得我自己冷静,哼!”   时远归已经越亲越下,声音透着含糊:“距离上次时日久了,今日不用克制,让软饭男伺候你。”   一室旖旎,江盼再也说不出话,倒在床上,享受时远归给他的欢愉。   --新店--   二月底,江盼家前后院和时远归家院子周围都种上了各种蔬菜。   江盼之前从杂货店老板那里得来的另一包种子,去年在前院撒了点,发现是一包鲜花种子,倒是意外之喜。   江盼跟时远归商量后,给时远归院子周围撒了一圈,又从旁边开了一块儿荒地,种鲜花,反正都在竹林里,别人也不会轻易看到。   进入三月,天气骤然变暖,江盼打算开始种辣椒和春小麦。   仔细琢磨后,江盼将新得的十二亩地一分为二,辣椒和小麦各种一半,比如现在种辣椒的六亩地六月份收割,醒地几个月到十月份种冬小麦,来年五六月收割,到时候换种冬辣椒;而现在种春小麦的六亩地秋天收割后醒地几个月来年种春辣椒,夏天收割。   依次轮换,能保证辣椒每年收获两次,一次六亩地;小麦两年三收,也是一次六亩地。   家里原有的三亩旱地就种各类豆子杂粮吧,反正他们也用的多,两亩水田就依旧种水稻,只是有点少,不太够他们吃,还得寻摸着再买点水田。   决定好了后江盼便找人开始种地,十二亩地,说多不少,说少也不少。   江盼全部找了六个人,花了好几天时间播种,育苗,移植,施肥等,等全部弄好,都到三月中下旬了。   春天种小麦,这在林家村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为此里正还专门找江盼询问,他怕江盼年纪小,不懂田地,那这十几亩地不都糟蹋了吗?   “江盼啊,我听大有说你家新买的地,有六亩现在就种上了麦子,这,能行吗?”里正一脸担忧,大有就是江盼找了种田的人之一,老实的庄家汉子,拿了江盼结的工钱,不敢跟江盼提建议,又不忍心田地被糟蹋,便找了里正。   里正来的比江盼预料的晚,江盼早在打算种春小麦时,就预料到里正会来询问,对农人来说,田地就是天,哪怕不是自家的,也不忍心看着好好的田地被糟蹋,不懂乱种,很有可能会颗粒无收。   更何况还是里正,要对整个村负责。   见他如今才来问,江盼以为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其实这倒是江盼冤枉里正了,他来的晚不是不关心田地,也不是被其他事情耽搁,而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江盼这几个月搞的红红火火,尤其那个辣椒,自家老三前段日子帮忙后带过来一些,捣鼓着在花园里种呢。   他以为江盼这几天忙活着在新得的地里种辣椒,种辣椒他不懂,又看江盼之前种的好,便没多留意。   直到大有告诉他江盼把其中六亩地种了小麦,里正就坐不住了。   大启朝倒是不限制农人种植类型,只要如数交够田赋就行,种植非主要粮食的按主粮折算,其他的一概不管,相对还算自由。   里正着急忙慌赶过来是怕江盼瞎搞,白白浪费掉种子和田地。   江盼看里正一脸担忧,便笑着跟他解释一番:“……如此轮种,每年或两年便可多收一茬,唯一担心的便是土地肥力,播种前我已经施过肥,辣椒更是在播种后又施过一遍,后面仔细照料着,别让庄稼“生病”就好,等收割后,田地放一段时日,涡肥后,肥力应当不减。”   里正被江盼一番说辞,搞的云里雾里,又见江盼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心想莫非真是如此,要不要尝试一番?   “不过里正爷爷也不用急,等秋后看我这一茬小麦的收获情况,若没有减产,证明此法可行,届时再往村里推广。”江盼看出里正的犹豫,笑着劝道。   里正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江盼的地种都种了,就等半年看看,若此法有用,当真是造福全村,若无用……   反正江盼有店铺生意,也不会饿着肚子,大不了他匀点粮食给江盼他们!   里正背着手走了。   --   三月二十,江盼生日。   江盼没想着怎么过,他其实对生日不太在意,这种节日,除了想家,怀念以前,对他来说跟平日无异。   但其他人不这么想。   吃食上是比不过江盼,众人都在送的礼物上花心思。   孙巧巧照例给他们每人做了一双鞋,这次时远归也有份;林进宝送了江盼一把折扇,他觉得他哥愈发风流倜傥,就该佩戴折扇。   江盼看着折扇无语,他哪有那闲情雅致过富贵公子的日子!   不过这是林进宝的心意,江盼还是很开心的收下了。   林安安送给他哥的是一首自己做的诗,入学快两月,他的学问大有长进,都会做诗了,虽然做的不怎么好,他哥不会嫌弃吧。   江盼不嫌弃,因为他压根不会品诗,在他看来只要读着顺口就是好诗。   托着林安安转一圈,在他脑门亲了一口夸赞道:“安安真棒,竟然会做诗了,哥哥就不会做诗。”   林安安觉得他哥肯定是谦虚,他哥什么都会!   林萍萍送江盼的是一个亲手烤制的生日蛋糕外加一个钱袋,在做甜品方面林萍萍真的有点子天份在身上,学的非常快,并且经常创新。   钱袋是外面买的,她绣活不行。   江盼认真道了谢,并狠狠夸赞了一番林萍萍做的蛋糕,夸的林萍萍都不好意思了,他哥就是太夸张,有那么夸人的嘛!   最后是时远归,给江盼送了一支簪子,这次是木头雕刻的。   时远归很不好意思,他的生辰江盼那么用心准备,轮到江盼,自己却不知道做什么,他歉意道:“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刻了支簪子,你换着戴,不要嫌弃我。”   江盼怎么可能会嫌弃,礼物不礼物的江盼不在意,时远归待他之心比自己更甚,他没有什么不满的。   趁萍萍和安安没注意,江盼对着时远归脑门“吧唧”亲了一口,笑眯眯道:“谢谢时哥哥,我很喜欢。”   时远归被一声哥哥撩到,晚上对着江盼这样那样,又是手,又是嘴的,让江盼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好不快活。   江盼心想,管他什么生日,爽就完事儿!   --   过完生日,木艺店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跟牙行计掌柜合作几次,江盼对他很满意,这次店铺的事自然也找上了他。   合作过几次,计掌柜跟江盼也熟了,见面先打趣恭维一番:“江老板发财啊,这才多长日子,又要开新店了。”   说来计掌柜是真的佩服,眼前少年年岁不大,却很有经商之道。一个小小的串串店铺,竟然在半年之间响彻城安县。   据说他卖的那辣椒酱,都传到外县了。眼下这又要开店,真是前途无量啊。   江盼接下了计掌柜的打趣,笑道:“托计掌柜的福,选的店铺风水上佳,这次就有劳你了。”   计掌柜知道江盼不信风水,这只是对方的说辞,便顺着转了话题:“不知江老板这次要个什么样的?”   “铺面要大,两层,临街,最好离主街十字路口不远,我这次打算买下来,还请计掌柜多留意。”   江盼说完,计掌柜心里吃了一惊,铺面大,既临街又挨着主街的,这买的话不得一百五十两往上?   看来人家是真的赚了钱。   想当初对方连几两银子的租金都掏的磕磕巴巴,现在眼睛不眨地就能掏出百十两银子,这中间才过去多久?   想自己在这一行干了这么久,每月才有那么几两收入,日子过的紧巴巴,果真不同人不同命啊。   心里想着,计掌柜面上不显,承接了这一大单,约定找好后带他们观看。   计掌柜在这行干的时间久,到底有些能耐,没过几天,便找到了几套合适的屋子,带江盼他们去看。   靠近主街的大店铺,多以出租为主,卖的不多,毕竟主街客流量大,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太差,因而很多屋主都留着出租,收租子。   “……临街的大商铺,很多都为出租,出售的少,全部找了五家,其中三家都离主街十字路口有些远,满足你们需要的,有两家。咱们先看这两家,若不合适,再去看看其他三家。”计掌柜边走边对他们解释:   “一套在北街,过了十字路口就是,占着个拐角的位置,面积有些大,上下两层加起来足足有三百六十多平。屋主要价二百三十八两,一次性付清。这家店铺目前是屋主自己经营茶叶生意,打算举家搬迁到府城,城安县不再留人,就想出手;店铺太大,一时半会儿很难出租,又不想空着,就打算直接卖掉。”   “另一套在西街,过了十字路口隔一个铺子就是;这个店铺大小满足你们要求,上下两层加一起有两百三十多平,屋主要价一百八十八两,同样要求一次性付清。目前这家铺面租给别人经营布匹营生,屋主家里遇事,急需银子,故而打算出售。目前租户不想买,于是屋主便托我们找买家。”   “咱们先去看西街这家。”    第73章 木艺   两套屋子看过后, 江盼跟时远归商量。   时远归看出江盼的蠢蠢欲动,宠溺道:“买吧,就买你喜欢的那套。”   “你知道我喜欢那套?”江盼睨着眼神问。   “大的那套。”   “啊呀, 不亏是我内人, 跟我这么心有灵犀。”江盼调侃道。   时远归无语, 他怎么会不知道?看到十字路口那套时,江盼眼睛都亮了, 满眼势在必得。   不过大的那套确实好, 他知道江盼为啥喜欢。   店铺分两层,每层大概有一百三十平,后面带了个小院,天井很窄,后排是几间屋子, 能住人也能放杂物, 院内还有一口小水井。   让江盼心动的点是铺面占着十字路口拐角的位置, 四面八方都能看到店铺, 这是其一;其二是这家铺面一楼占着拐角的两面各有一扇大门和一扇大窗,打开后店铺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十分敞亮,门窗做的很结实,关起来后又能保障店铺的安全。   虽然单价比西街那一套贵了点,但位置好啊!   没怎么犹豫的, 江盼就选了这套。   计掌柜听到后,啧啧称奇, 他以为江盼会要小的那一套,毕竟便宜了足足五十两银子,结果, 人家要大的。   果然是他狭隘了!   有了选择,后面的事情计掌柜谈。   屋主最后降低八两,即售价为二百三十两,江盼没还价,一次性付了钱。屋主见江盼如此爽利,便把店铺剩下的几大包茶叶赠与了他。   这对江盼来说倒是意外之喜,那几包茶他看了,红茶绿茶都有,虽不是啥好茶,但也能值个几两银子。   放着自家慢慢喝。   铺子交接好,拿到钥匙后,江盼便开始根据店铺情况画设计图,找人装修。   等一切弄好,已经到四月下月旬。   这段时间时远归一直在村子里筹备货物,店铺装修的事情是江盼在搞,他还没来过,于是江盼带他来看装修好的店铺。   --   一个月没见,店铺换了个模样:   整个店铺焕然一新,店铺外面用树枝和木头做了装饰,文雅又大气,在清一色红墙青瓦的街道异常显眼。   两面大门上面分别挂着一块木制牌匾,上书’时光木艺馆‘几个大字,其字笔力深厚,其形不拘一格,颇有大家之风。   两扇门中间的拐角墙挂着一道竖型双面牌匾,同样写着’时光木艺馆‘几个字,只是两面牌匾右下角小字不同。   左侧一边写着家具区,右侧一边写着手作区,上面分别画了一个箭头形状的指引。   右侧的窗户上头挂了几块菱形木制吊牌,上面分别写着:积木、根雕、木雕、手作;右侧则写着衣柜、茶几、木床、躺椅。   从门里进去,里面别有洞天:   两扇大门是通的,甫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半圆形屏墙,墙上四层流线型置物架,架子上摆着各类缩小版家具、积木成品、小件木艺根雕等,这便是整个店铺的成品展示区。   展示区两侧分置指引牌:家具区、手作区。   展示区左手边为家具区,靠墙的两面摆着各类衣柜,洗漱架,梳妆台等较高的家具;中间位置则摆放着床,长条椅(沙发)、茶几等低矮家具。   展示区右手边为手作区,靠墙的两面打了博古架,上面放着木艺根雕,博古架下面是柜子,装着成套未组装的积木等;中间位置是高度依次递增的平面货架,分别摆着积木(有各类房屋,花束,人偶,动物及其他小玩意儿)、木雕、根雕等。   展示区后面放了两组矮几,供客人临时休息,最后面是半圆形收银台,收银台面上摆着个木雕招财猫。   接着是二楼:   随楼梯而上,左右两边的区域隔成了大小相同的小间,做体验区。左边接待男客,右边接待女客,各八间体验屋,分别挂着木牌,上面是屋子名。男客区用木料取名,分别为:沉香、紫檀、金楠、枫杨、云杉、华松、佳柏、珙桐;女客区用花卉取名,分别为:茉莉、月季、丁香、海棠、山茶、木槿、佛桑、水仙。   体验屋里面靠墙放置一张方桌,上面摆着干花香薰等物,墙上挂着用相框装起来的积木画像和手作工具,简约大方。   正对楼梯是开放式体验区,设两张长条木桌,每桌可容纳八人,小孩儿或不需要去雅间的客人可在开放体验区制作。   开放体验区周围放置四个岛台,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拼好的积木,很是引人瞩目。   整个店铺用亮色系装饰,风格统一为原木色,时尚大气又不失厚重感。   从二楼下来,坐在展示区后面的休息区,时远归连连称赞:“太不可思了。”   又重复一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江盼递给他一杯茶水,笑眯眯问:“怎么样,感觉如何?时老板可还满意?”   “岂止是满意啊,”时远归也顾不上江盼言语称呼间的打趣,他已经被所看到的一幕幕所震撼,“真是,太,太……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从未想过木制店还能做成这样。”   江盼纠正他:“不不不,咱们这可不是木制店,我给它的定位是展览馆,集观赏、游览、体验、购物为一体的休闲娱乐木艺馆。”   展览馆,这又什么,时远归面露困惑。   江盼就给他慢慢解释:“你看一楼,摆在外面的基本都是成品,这些是观赏游览区,当然家具那边的摇椅沙发之类的可以体验;二楼就是手作体验区了。”   “咱们有一楼成品的引流,到时候客户看到架子上那么些稀奇古怪又好看的玩意儿,再被告知可以自己亲手组装拼接,他们肯定会想体验一把,这时候就把他们带到二楼;等他们组装完,再告诉他们刚刚组装的东西可以花钱买下来,亲自打造的东西,你说他们会不会想买回去?”   “想。”时远归不假思索地回道。   “这样咱们就能一件商品二次利用,挣双重钱。一个是收体验组装费,按小时或按成品收;一个就是收商品费。咱们这个店铺,定位中高档,只赚富人钱!”   时远归此刻真觉得江盼可能天生就适合做生意,奸商的气质明晃晃,一件东西卖两次钱,还让掏钱的人高高兴兴,难道不奸商?   奸商江盼还在兴冲冲说着他的计划:“咱们以后还可以搞盲盒,盲盒是什么?盲盒就是把不同的商品用相同的包装装起来,客人买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买什么,主打的就是一个心诚则灵,好奇心害死猫,人人都有猎奇之心,好奇心驱使下,买的人肯定很多,咱们生意指定大火!”   “江盼。”   “嗯,啊,怎么啦?”江盼正说到兴起,冷不防被叫了一声,就看时远归看着他,满脸的一言难尽,他有些摸不着对方此刻的心情,重复问道:“怎么啦?店里有可有遗漏,还是我说的哪里有问题?”   他怕一时不察,触犯这个时期的某些忌讳。   朝廷律法这些他经济刚宽裕后就买来仔细研读过,他怕一着不慎犯了事被治罪,所以读的格外仔细,不说能当半个“律师”,自用完全没问题。他的生意和行为都是严格按照律例规范执行的,肯定不会出纰漏。   但民俗忌讳方面,就不一定了。比如货品摆放不行啦,进门先进左脚啦,之类的,他不懂。   看时远归一脸严肃,他怕哪里做的不合适。   江盼在一旁胡思乱想,时远归轻叹着摇了摇头,认真道:“江盼,你以后不会不要我吧?”   江盼:“???”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以后遇到其他人,会不会不要我啊?”时远归语气满是小心。   江盼简直懵了个大逼:“这,你有何会有此问?我为啥会不要你啊?我做错什么了吗?”   “就是觉得你太腻害了,我配不上你。”时远归低头,很是受伤。   江盼:“……”都快把他吃干抹净了,搁这儿搞自卑?   “会,我会休了你。”江盼故意恶狠狠道:“或者再给自己找几个相好,养他个十房八房的。”   江盼正等着时远归强势的阻止他,一如之前他问时远归希不希望自己娶妻生子后时远归说不要一样。   等了半天,不见时远归反应,江盼正要说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时,就见时远归猛然抬头,眼睛都红了,像是做了某种艰难决定,哑着嗓子咬牙道:“那,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你还是留我在你身边吧,只让我在你身边就行。”   江盼这才发现时远归都快哭了,他一下子慌了,连忙起身坐到他身边,摸着他脸道:“哎呀,我是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啊,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找别人啊。”   时远归语气很认真:“我会当真,因为我真的害怕,我,我没什么能给你,怕你以后不要我。”   爱让人胆怯,让人自卑,时远归怕失去。   “怎么可能!”江盼亲亲时远归眼角,柔声哄劝安抚着:“你是我第一眼就看上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以后也会有别的男人被你一样看上。”   江盼都被气笑了:“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人,见一个喜欢一个?”   “没有,不是。”时远归看江盼绷着脸,怕他生气,解释道:“我没有那样想。”   “没那样想,那你还觉得我会看上别的男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盼板着脸问:“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就是心里害怕,就那样说了。”时远归不想江盼生气,心里明明难受的要死,还安抚着对方:“你不要生气,对不起。”   “那你错了吗?”   “错了。”   江盼:“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时远归:“……”   “错在不该说你以后也会看上别的男人。”   “……错!”江盼将时远归脸往两边扯,脸都变形了,才道:“错在不该胡思乱想,错在不该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错在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没信心,错在对我对你都没有信心。”   时远归怔怔的看着江盼,难道道:“江盼……”   “我不是什么人都会喜欢,一眼就喜欢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以后也不会喜欢别的什么人。”江盼正色道:“当然,也不允许你喜欢别人,你要是胆敢变心,我就把你抓起来。”   “我不会……”   江盼恶狠狠道:“会也不行,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就把你关起来,再把那个人杀了喂狗!”   时远归被逗笑了,红着眼睛浸着泪水咧开嘴笑。   “听到没?”江盼揪他耳朵。   时远归凑过去亲他,声音吞没在亲吻里--   “听到了,我是你的。”   你也是我的。    第74章 双更   店铺装修妥当, 只等人员就位。   木艺馆江盼不打算事事亲力亲为,他计划招几个人,统一培训后再上岗。   随着生意逐渐扩大, 能用的人手越来越少。串串店体量小, 业务简单, 可以是家庭作坊,用村里小伙伴问题不大;而且目前人员都是做顺的, 有林进宝看着, 不会出什么岔子。   木艺馆不一样,面积大了数倍不说,货品单价都不低,既然定位是面向中高端客户群体,赚有钱人的钱, 人员上就得更加专业些。   招人的事还是找的牙行, 计掌柜他们店不止做房屋营生, 各个行业都有涉猎, 江盼合作过几次,对他的业务能力很是认可。   计掌柜在知道江盼打算招伙计后还好奇多问了一嘴:“你们生意做的不小, 怎地不考虑买几个奴仆呢?以后用着也方便,找的伙计是不错,但总归不是自己人,有个事情的, 说不干就不干,耽误生意。”   在城安县, 不说有两家营收不错的铺子,就是一般人家,都有自己的奴仆, 哪个有钱人家里没几个丫鬟小厮伺候?   江盼这人倒是奇怪,店里伙计都用同村人不说,还事事亲力亲为,身边连个跑腿的都没有,倒是跟其他老板大不一样。   江盼没多解释,笑着拒绝道:“自己做顺手了,不习惯使唤别人,计掌柜帮我们留意伶俐踏实的伙计便可。”   奴仆什么的,江盼从未想过。   他知道这个时期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有奴仆,帮着跑腿做事,洗衣洒扫之类。但这些人不会也不能有他,他受的教育和理念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没法把人口当做商品交易,更无法视奴仆之命如草芥,既做不到对其颐气指使,又无法心安理得享受别人伺候。   与其花钱买人回去供着或安排做个事情还得生理不适老半天,不如自食其力。   再者,他也没能力没勇气对别人的人生负责。这个时代的人买了奴仆后可以打骂随意,江盼做不到。   至于萍萍安安也得跟他一样事事自己做,他倒觉得没什么,衣食上已经无忧,身体上劳累点也好,靠自己双手才能获得快乐和满足。   而且他也信心萍萍和安安都是自食其力的人。   他无力更无法改变这个时期大众的思想,但至少身边的人,他会尽量带去好的影响。   --   木艺店人员江盼参考现代门店组织架构做了微调:设店掌柜一人,账房一人,销售四人,服务生八人,全部十四人。   四名销售三男一女负责一楼家具区和手作区推销工作,并负责门口展示区接待,位置交替轮换,女的主要负责接待女客,月钱五百文外加单人销售额分成百分之五。   服务生四男四女,负责二楼体验区男女客接待工作,并负责二次推销工作,月钱六百文外加单人销售额分成百分之三。   账房负责收银记账工作,并负责收银台三次推销及客户登记工作,月钱一两银子外加单人销售额分成百分之一。   掌柜负责店铺整体运营、员工管理及货物调配工作,月钱一两五钱银子外加门店销售额分成千分之一。   吃饭住宿问题,后院有几间屋子能住人,厨房也是现成的,若选择住店或吃饭,就自己动手,江盼不做强制要求,食材按月报销。   粗略算下来,每月固定人工成本在十两左右,至于分成的部分,当然是卖的越多分的越多,相辅相成。   银子开的高,要求相对也高:不论男女,形象气质佳,能言善辩,机灵有眼力见,识字最好。   计掌柜全部送来了二十三人:   掌柜姓张,约莫三十出头,早些年做账房跟着商队到处跑商,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这些年顾着家里,在县城做过两三年掌柜,后来主人家换了自家亲戚,他就空了下来。江盼聊过后发现是个踏实可靠之人,就留了下来。   账房有两位,聊过后江盼选了年轻的一位,不是他歧视年龄大的,实在是另一个满口之乎者也,妥妥老古板一个,他对账房的定位不仅仅是管账,还得维护客户做收银台推销。   老酸儒,不行不行。   那位老账房被婉拒后说了一堆讽刺之语,自顾骂着离去。   这一插曲并未影响其他人,江盼他们继续选择余下人员。外形都是计掌柜筛选过的,江盼跟时远归先看人品,再看伶俐与否,后看是否识字。   挑挑拣拣,留下最后十二名员工。   登记好个人信息,签好契书后,这些人就属于江盼的员工了。   名字太多太杂,江盼一下子记不住,他事先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依照现代阿某家叫员工花名的前例,江盼给木艺馆员工也取了花名。   以木字为首,各取单字为名。   掌柜叫木店,账房叫木元。   四个销售分别是:木喜,木笑,木颜,木开,喜笑颜开,很好记。女销售选了木颜,其他三位男的随便选。   八个服务生分别取春夏秋冬为男,梅兰竹菊为女,各自选择。   花名是一早就想好的,江盼让时远归提前做了胸牌。江盼说的时候时远归波澜不惊,对江盼时不时冒出各种奇思妙想的事情早已接受良好,按着要求做好所谓的员工工牌。   员工选好名字,江盼便让他们依次领取工牌。   不止工牌,还有工作服、小本本、炭笔、以及产品介绍单。   这些东西都是江盼提前专门定制的:工作服是围裙的改造版,前面加了大口袋,装钱和纸笔,颜色跟店铺风格搭配,做了米灰色,衣服上绣着木艺馆的标志;小本本是江盼自己做的,巴掌大小,方便随时记录客人喜好和要求。   这次招的员工或多或少都认识几个字,江盼就打算趁着培训期间给他们教会店铺商品常用字,至少得把产品认下来,实在不行就死记硬背。   “你们中间有人认字多,有人认字少。认字少的多去请教,识字多的也不要吝啬赐教,以后都要一起工作,大家要互帮互助。”发完东西,江盼给大伙培训:“实在不行还能问木店和木元,再不行也可以来问我。”   众人齐声应“是。”   江盼开始说店铺要求:“在我这里做事,首要的就是诚实,若有偷鸡摸狗,弄虚作假者,一经发现,立马开除且永不再用。”   “其二,是态度。工作要主动积极,相互协作,若发现打架斗殴争执的,偷奸耍滑的,分成减额,再次发现,扣除全部分成,三次后开除永不再用。”   “其三,是服务。所谓服务,就是要好好招呼客人,笑脸相迎,这一点关乎到你们的销售额,关乎你们的收入,一定要注意,要给客人宾至如归的体验。”   “其四,是专业。教给你们的东西,需得牢记。店铺货品售价,摆放位置,库存情况,都要牢牢记好。当然,货品的介绍词制作工艺、技术、优点,更是重中之重,不认识字的就死记硬背。”   “最后,是团结,大家是一个集体,店铺好了,大家才能有更多的收获,要齐心协力把店铺运营好。”   “听清楚了没?”   众人:“清楚了。”   江盼:“那好,现在开始培训,我先给你们说一下店铺的各个区域,你们用心记……”   --   培训全部花了五天,第一天熟悉店铺各个区域,产品摆放位置等;第二天第三天培训产品介绍、特殊问题处理、客户服务维护等;最后两天做情景演练,两两对练,发现问题及时纠正。   培训期间江盼还做了件事儿,他让人放出了一则消息--   【五月初一,主街十字街口’时光木艺馆‘开业,老板在门口搞了套圈活动,限额参与,大家早去早得啊。】   结果,经过众人口口相传,就变了味道-   “你听说了吗?时光木艺馆门口有人设了圈,早到的人才能钻。”   “什么?圈套也有人抢着钻,谁这么缺心眼啊,五月初一必须得去看看。”   “有人设了圈套等时光木艺馆老板钻,大家一定要早去看。”   “啥?时光木艺馆老板爱钻圈,这什么小众爱好?走走走,必须得看看这家店的老板是何方神圣。”……   等消息再传回江盼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了“听说时光木艺馆的老板有神通,五月初一要在店门口表演活人钻小圈,大家千万不要错过,一定要去看啊。”   江盼:……离谱,就很离谱!   不过钻圈就钻圈吧,好歹店铺开业的消息是传了出去!   嗯,怎么能不算出名呢。   -- 奇思--   五月初一,时光木艺馆开业。   十四名店员加江盼和时远归两位老板早早就在店里忙活准备,新店开业,照例请了舞狮队在门口热场子。   因着之前的宣传以及一早上敲锣打鼓,舞狮结束后店铺门口早已人满为患,众人摩拳擦掌想要一睹这家店的老板大显神通,看看活人如何钻鼠洞。   是的,已经传成时光木艺馆的江老板现场表演钻鼠洞了!   江盼不顾围观众人面上的打量和好奇,等舞狮结束人群安静时踏上门口提前搭建好的临时舞台。   整个舞台用一人高木板挡着,看不见里面情形,前头留出一人站位。江盼理了理身上的新衣服,走上去。   他刚站稳,安静的人群出现一阵骚乱,不知谁喊了一句:“江老板,是什么表演钻鼠洞啊。”   大家顿时哄笑一片。   江盼也跟着笑了,等笑声过去,江盼抬手抱拳行礼,朗声道:“各位乡亲们,大家好,在下江盼,身后这家时光木艺馆的老板,鄙人没有钻鼠洞的神通,但今日门店开业大酬宾,特意拿出五只会打洞的木老鼠供大家玩乐,稍后看看谁会是哪个幸运儿!”   江盼一席话,台下立马炸开了锅--   “原来不钻鼠洞啊,这谁传的话啊。”   “老鼠还有木头的?还能玩乐?”   “什么是幸运儿啊。”   “幸运儿想必就是幸运者吧,看谁能拿到木老鼠谁就是幸运儿。”   “那怎么才能拿到木老鼠啊?还有木老鼠究竟长什么样?”   “是啊,江老板快给我们看看……”   江盼很满意台下人热情和好奇,当然少不了提前找的托。   他抬手往下压了压,众人意会地没有再说话,人群安静了,江盼才继续道:“众位都别着急,待我慢慢说来。”   “时光木艺馆今日开日,给大家准备了三重惊喜:其一,凡进店消费满五百文,可获得十五个套环;凡进店消费满一两银子,可获得二十个套环加价值五百文木艺根雕一件;凡进店消费满二两银子,可获得二十个套环外加价值一两银子的积木小屋一套。”   “我身后舞台上摆放着套圈物品,用套环完全套中者,可将其带走,里面就包含刚刚我说的会钻洞的木老鼠,现在请伙计将木板移走,大家可上前一观。”   江盼话比,木喜和木笑二人上前将挡板移开,舞台上的货品出现在大家面前,站在最前面的几人齐齐吸了一口气,惊叫:“那什么?竟如此别致?最中间的那个是水车吗?怎地还会动?”   江盼等他们惊叹完,才笑眯眯地解释:“台上摆放之物皆为木艺馆的货品,有你们看到这些根雕木艺,也有挂了标签代替的家具,更有新设计的积木,最中间那个便是积木风车,价值五两,其余物品价值在一百文到三两银子不等。能带走哪件,就看你们能套中哪件了。”   “是要用你说的套环套吗?若不进店消费,或消费达不到额度,该怎么获取套环?”   对啊,大家都很好奇这个问题。   “这就是我们木艺馆为大家准备的特殊福利了。”江盼笑地像个奸诈的老狐狸,朗声道:“今日开业酬宾,套环买五赠五,只需花二十文钱,便能获得十个套环,就有可能将价值五两的积木风车带回家!”   有人比较理智,问:“那套环有多大,怎么才算套进去?若十个套环都套了东西,只拿一样还是都能带走。”   “套到多少带走多少,至于套环的大小么,”江盼让时远归把套环拿过来,对着其中一个物品比划:“像这样套中,完全覆盖就算套进去,像家具等大件,就套中上头的名牌就算。”   又有人道:“物品在舞台中间,离咱们站的这里还有这么远的距离,怕是套不进去哦。”   江盼没说话,给时远归点头示意。   时远归走到刚刚说话的人旁边,二话不说就往台上物品区丢圈,连丢三个,每个都完全套中,其中一个还是偏中间的大件名牌,是一把摇椅。   “好!”围观众人大喝,掌声雷动。   江盼:“像这样,就算套中,这几件物品都会归你。”   “给我来十个,我试试。”一个精瘦的少年挤在前头,丢给江盼二十文铜板,时远归爽快的递上十个套环。   少年学着时远归的手势,往前一丢,丢偏了;再丢,飞远了,继续丢,丢到一个积木花束上,差一点。   少年受了鼓舞,一口气往那束积木花连丢四个,都没圈中,人群中嘘声一片。   少年脸色涨的通红,他想套中那束花,送给他的心上人,可看着手里只剩三个套环,他犹豫了。   能套中吗?   若套不中,他没有多余的钱再买套环,改套其他离的近的,还有希望。   可万一呢,万一套中,阿箬应该会很喜欢那束花的吧……   围观人群还在喊:“继续丢啊,快套啊。”“换那个小兔子吧,小兔子好套。”“还是那个木塔,那个尖尖的好套。”……   人声混乱,少年不知道如何选择。   正在这是,少年听到台上老板温和的声音传来:“手这样拿圈,丢圈时不要扔,往前推,注意眼睛、圈和目标在一条直线上,凝神静气,再试一次。”   年轻老板的声音如有魔力,少年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作,握圈,盯着花束,往前推,丢出去。   中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江盼笑着道:“恭喜你,获得价值五百文积木花束一套,请拿好兑换签去里面柜台兑换。”   “中了?我真的中了?那束花是我的了?”少年不可置信道。   “是的,等会儿你可以去柜台兑换,到时候要组装好的也行,也可以选择未组装的,自己对着说明书组装。”江盼耐心道:“你手上还有两个套环,再试试其他的?若套中了可以一起兑换。”   少年手心冒着热汗,剩下的两个套环由于手抖歪的有些严重,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可以送阿箬一束特殊的花了!   少年之后,陆续又有其他人买套环,有十个未中的,也有中了几个诸如兔子,小老鼠,木雕,玩具刀枪小件的。   江盼和时远归一直留在外面台子上负责套圈,店里销售人员都是培训过的,进店的客人由他们招待。   这时候外面人不多,江盼便让时远归看着,他去里面查看一番。   一如江盼的预料,店里生意很火爆,进店的客人看衣着打扮都是有钱人,出手也很是阔绰,收银台处排了老长一队,手里都拎着物品等待结账。   经过几天培训,加上各种演练实习,新招的店员们都能很快上手,在某些介绍上可能会有磕绊和不准确,但好在没有客诉等问题发生。   熟能生巧,相信再过不久,他们会更加专业。   手作区人要比家具区多,江盼让木笑在门口迎客,木喜今日负责家具区。   江盼刚想上二楼查看一番,木喜找了过来:“老板,那边有个客人想要询问定制家具,听他描述,咱们现有库存没有,我想着咱们能不能特殊定制?”   江盼一拍脑门,他就说忘了啥。忘了昂贵的私人定制了!   “走走走,快带我过去。”江盼转身往家具区走去,木喜赶紧在后面跟上。   客人约莫二十出头,带着个三岁左右的男童由仆从抱着,男童身穿锦衣,脖子里戴着一个金锁,一看就是有钱人。   有钱人好啊。   江盼心里盘算着,走到客人面前温声道:“在下姓江,木艺馆老板,今日开业人多,招呼不周还请贵客勿怪。”   对方摇了摇头淡笑道:“哪里哪里,原是我扰了江老板才是,实在是我看贵店家具甚是别致,心里喜欢;却与我所需有细微差别,这才了解一番。”   “贵客言重了,开门做生意,就怕你不来扰我。”江盼寒暄几句,顺势问道:“不知贵客想要什么样的家具,可与我讲讲你的需求,我再看看我们是否能做。”   对方想了想道:“犬子年幼,想要一个孩童床,能从上往下滑下来。家里老人宠爱幼子,找了许多木匠询问,愣是没制出来,今日从贵店窗外路过,看里面家具款式新颖,想必木工师傅是个心思灵巧之人,就来问问。”   江盼:“!!!”滑梯床,好小子,他可以!   “您看这样的是否可行?”江盼拿出围裙兜里的小本本和炭笔,“刷刷刷”几下画了个儿童滑梯床草图,上床下桌,上面是个古风小房子外形,里面安置小床;两头分设流线型滑梯和台阶,上楼走楼梯下楼用滑道;下面是一套写字桌椅,靠墙设置博古架,留出放玩具的部分,积木推销起来!   客人一看,眼睛就亮了,连忙点头,询问多久能做完。   江盼细算了下时远归的排期,他们店铺货品目前来源有三:根雕木雕找村人及相熟木匠收了后二次加工;时远归定制打造,两徒弟辅助;积木零件非核心部分订单外派。   前后筹备两个多月,店里库存还有很多,时远归手上定制单不多。   江盼想了想给了个保守的时间:“因工序复杂,加上是大件,工期需得至少一月。”   客人想了想,虽觉得有些久,奈何好不容易碰到合适的,就答应了,又问江盼如何收费。   “若材料你们自行提供,我们这边收取设计费和定制费,十两银子。若材料需要我们提供,则材料费在市价的基础上加一成辛苦费。”江盼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建议贵客自己提供材料,想来您这边肯定有更好的木料,给孩子用也放心。”   客人想了想确实是,一般的木料家里老人估计看不上,就跟江盼约定三日后送木料过来。   江盼收了三两银子定金,给对方一个收据,承诺三日后送木料时给客人详细设计图,不合适的到时候再改一次。   定制单谈妥,江盼开启宰客(不是)关联销售。    第75章 套圈   “贵客若无急事, 不妨随我去其他区域观赏一番,遇到新奇的玩意儿可给家里小孩儿带一件把玩。”江盼笑眯眯道。   客人看这家木艺馆名字特别,店铺里面装修别具一格, 设计的相当有巧思, 本就有心观赏, 这朝老板邀请,便顺势应下。   木喜是个机灵的, 看对方带着孩子, 早早拿了份店里备着的小吃食。   这会儿客人抱着孩子,随江盼四处观赏。仆从捧着小吃食跟在后面。   江盼带几人来到积木区,指着展示台上组装好的积木跟客人讲解:“此物为积木,是由一块块木头零件组装而成,除了您看到的这些类型, 本店积木还包括房屋、草木、动物、花卉、人偶、风景图等不同的类型, 这些您可以卖组装好的, 要是感兴趣也能自己动手组装。”   “还能自己组装?在这里就能组装?”客人打量了几眼周围, 没看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啊。   江盼:“可以的,咱们二楼有个体验区, 您随我前去观看一二。”   几人来到二楼,男女共十六个体验屋此时客满,只有外面开放式体验区还有几个空位。   上头已经有几个小孩趴在桌前组装,大人们坐在边上照看孩子。   江盼带上来的客人见此十分好奇, 问:“只要是想尝试的都能来组装,若是组装坏了怎么办?”若如此, 这家店还赚不赚呢?   “并非如此,咱们这是消费项目。”江盼见客人问的直接,便说的直白:“体验活动分时间和成品两种方式收费, 成品则是组装完一整套积木,体验价一百五十文,当然,不得超过两个时辰,超时则按时收费;按时收费则是每个时辰一百文,不论是否组装成套或几套。”   客人啧啧称奇,敬佩这家店老板有这等奇思妙想。他家也是做生意的,只不过做的寻常生意,没这么多点子。   这家木艺馆,布置不用说,在城安县肯定首屈一指,里面的货品更是新颖奇特,最让他服气的是各种经营思路,又是套圈引流,又是体验区的。   这体验区的好处,他一想便明白,都花费时间金钱组装了,看着自己亲手完成的成品,还能忍住心动不带回家?   若要带回家,想必又会按成品价收钱吧。他这样想着,试探着问了一句。   果然,江老板笑眯眯道:“没错,若要带走,则按成品价。组装是体验价,当然,体验过程物品非恶意损耗,不用客人负责。”   客人:“那带回去的多吗?”   江盼但笑不语。   客人:……得,问了句傻话。   “您可要上手一试?”江盼笑着邀请:“您跟贵公子共同组装一套积木,带回家,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客人被江盼说的心动,本来就想体验一番,这朝听江盼这样说,就更想试了:“那你便拿一套我们组装试试,就按套收费吧。”   江盼:“您想要组装什么类型的?初次组装不建议您选过于复杂的,可以选一套简单的尝试一二,等学会了,再把喜欢的拿回家,对着说明书自己慢慢组装。”   “说明书?”   “是,就是组装说明指引。”江盼拿了一套小兔子初级积木,拿出里面的说明书解释道:“我们每套积木里面都配了产品的详细组装指引,只要耐着性子,按步骤组装,成功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成功的概率非常大。客人默默品着这句话,江老板果然是位妙人。   “那便你手上这套吧。”   江盼引着父子二人落座,歉意解释道:“今日客多,体验屋已满,只能让两位在此体验。下回您可以带着夫人一起过来,我提前给您预留一间,到时候免您雅间费。”   客人再次无语,雅间还单独收费。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没啥毛病,果真能开这么一家店的人非等闲之人啊。   江盼安排好客人,让木冬照应着,就去楼下了。   --   江盼在一楼转了一圈,见几位销售做的井井有条,木店木元在收银台忙活,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要江盼插手的地方,他又晃悠到外面。   套圈区此时相当热闹,刚走出去,人群中爆发一阵掌声,围观群众大声喝彩:“好!”“又中了。”“太厉害了。”“这都第几个了?”   江盼走过去,问了时远归,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他走后,套圈区一直不温不火,买套环的人不断,但能套中的少,偏偏有些客人人菜瘾大,套不中还想继续套,于是一直就那几个人轮番套,却也套不中。   直到前不久来了一个客人。   这人身着一身劲装,眼神中映着一股萧杀之气,甫一照面,时远归就猜来人跟他一样同是上过战场之人,只眼前这人血煞之意比他初时更甚。   他掩下心中思绪,上前招呼。此人听后二话不说买了十个套环,开始往出丢。   开头几个偶有偏差,并未套中。   围观人群似乎早料到如此,没有大惊小怪,甚至还有人出言指点,偏了,用力太猛,姿势不对等等。   来人不曾言语,也并未受人群影响,只按着自己的方式往出丢套环。   时远归是懂些拳脚功夫的,此刻隐隐看出些门道,这人丢套环东一下西一下,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在不停地调整,没发现准头越来越好么?   果然,在扔出去五个套环后,下一秒-   “中了!”   “又中了!”   “三个了 !”   “这都已经三个了,不能再中了吧,前头有人最多十环中二,这都超了。”   “说不好,你没看这人中的东西都不重样么,一看就是心里有把握的。”   “你说要是剩下两个全中,老板会不会不兑现啊?”   “说不好,万一要是等下中了最中间的积木风车和摇椅,那江老板要是都兑现,不得亏死?”   此刻江盼刚听完时远归低语,劲装男子斜睨了一眼江盼,手上动作不停,手臂一伸,套环飞了出去,落在--   “摇椅!”   “是价值仅次于风车的摇椅,那个得值不少钱吧?”   “听说要一二两银子,那椅子是可缩放的,能躺能坐。”   “乖乖,江老板这还会兑现吗,不会不兑现了吧?”   “江老板不会不肯兑现了吧?”劲装男看着江盼笑道,只是那笑容很淡,未达眼底。   江盼直觉收到了挑衅,眉头一动,他心里越攒着劲,面上笑的越亲和:“贵客说笑,只要你能套的中,都带走,套多少都行。”   “套多少都行?”   “多少都行。”   “若我再买二十个套环呢?”劲装男挑眉道:“你的搭档可是见过我前面准头,别到时候反悔。”   江盼被“你的搭档”四字取悦,眉目舒展,眼睛微弯,朗声道:“这有何不可?贵客若是将台上物品都套中,尽可全部拿走,也让我等随围观众人瞻仰一番贵客身手,一饱眼福,大伙说对不对啊!”   “对!”   “是,都拿走!”   “江老板好样的!”   “江老板大气,必须支持江老板生意。”   “对,等会儿就去店里。”   劲装男眉头微动,似是未曾想会是这番走向,他抿了抿嘴唇,不置可否:“江老板好气魄,好胆量。”   势已造起,江盼不过多纠缠,比了个手势:“请。”   伴随着江盼的请势,圆环凌风而出,“哐”地一声,稳稳落在台子中心积木风车之上。   台下一片寂静。   “好!好手法。”江盼拍手称赞,打破了这诡异地沉默。   劲装男挑眉,英姿飒爽。   江盼跟时远归对视一眼,时远归将套环拿过来,江盼先将此前套中的五样货品兑换签交于对方:“这是兑换签,贵客稍后可前往柜台兑换,要成品或非成品皆可。”   又将套环递过去,笑着道:“贵客可要再试试?先拿二十个?”   劲装男这才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意,摇了摇头:“不用,有这五样就行。”   江盼挑眉。   “江老板好气魄,”劲装男再次称赞,笑着道:“在下沈群,县衙铺头。先前接群众举报,说你们在此行骗术,我这才过来查看,如今误会解除,倒是我误会你们了。”   江盼:“……”无语,就很无语,哪个红眼病举报他的?一定是自己既菜又瘾大花了钱没套中,才去举报!   “原来是沈铺头,失敬失敬。”江盼抱拳行礼,苦笑道:“沈铺头您也看到了,我这就是搞个开业活动,明码标价,各项规则说的清清楚楚,店铺一切手续都是按规矩办的,怎会是行骗?您可问问围观之人,看我是否有一句假话。”   不等沈铺头回应,围观人群已纷纷表态--   “怎么可能?我从早上看到现在,前头套中的人都兑现了。”   “对,第一个套环的少年还是江老板指点后才套中的,怎么可能是行骗。”   “沈铺头,你可要为江老板做主啊,这么好的人竟然被冤枉。”   “就是,那人也太缺德了,竟然还去举报,沈铺头应该把人抓起来!”    第76章 双更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沈群无奈,好像他把江老板如何了一样。   而且他也无法做主,举报之人用纸包着石头丢进了县衙, 他们并未看到人。因着此处离县衙不远, 又是闹市区, 他便过来查看。   沈群也知道这就是一场栽赃,有人故意诬赖江老板, 于是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便打算告辞。   谁知江盼早已让时远归将他套中的五样东西打包好拿了出来,因东西多成品不好带,江盼拿的全是非组装品。   看出沈群眼里的推拒,江盼笑着解释:“这是贵客您套中的,刚刚说了, 咱们的活动明码标价, 童叟无欺, 不能因为您是铺头, 反倒对您特殊特对。”   沈群拒绝:“事情已经查明,误会一场, 此物便不用……”   “两码事儿。”江盼笑着打断:“您若不收,倒显得咱们有猫腻,您踏实拿着,这才是应尽之意, 大众可以作证,都是您自己花钱套中的, 可不是本店平白赠送。”   众人:“对,是你自己花钱套的,你就该拿着。”“没错!”   江盼将东西塞他手上, 解释道:“五样东西多,若都是组装好的成品不好拿,我做主兑换了非组装品,内有说明,回去后您可以照着指引自行组装,有不清楚的,可随时到门店询问。”   沈群抱着五样积木,对着江盼点点头,转身离去。   小插曲过后,刚刚的叫好声又为套圈区引了新的客流,加上前头进店的客人都陆续消费完毕出来兑换套环,此时尤为热闹。   套圈区热闹不断,店里客流不绝。   --   开业头一日,生意火爆收尾。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江盼让木店和木元领着店里其他员工对账、盘点、整理,他和时远归出去买吃的。   开业头一日,生意火爆异常,店员忙碌一整天,都很累了,此时再自己做饭太不厚道,江盼就打算出去买点。   也没有去自家串串店,虽说离的不远,走过去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但江盼还是拐到了其他家。   一则店铺男性多,加上累了一整天,肯定想吃点瓷实饭菜,串串解馋还行,不扎实;二来么,江盼不太想把两个店铺搅和到一起,还是分开为好。他若过去付钱也是要报销,不付钱也不行,还不如干脆在外面买点,在木艺馆记账。   找了家普通饭馆,要了一桶米饭,六个荤菜,四个素菜,一个汤,全部花了三百多文,让饭馆伙计帮忙送上门。   江盼跟时远归随店员一起简单吃过晚饭,安排木喜木笑给饭馆送餐具,让其他人回去休息,他们开始对账。   江盼跟木店木元对账,时远归坐在江盼旁听着。   江盼身子微靠着时远归,听木元报账:“家具共卖出去五套合十三两五钱,积木买出去五十三套合三十八两四钱,根雕木雕卖出去十一件合八两二钱,体验区进账十八两六钱;另外套圈区进账一两八钱。今日全部进账……八十两五钱!”   木店吸了一口气:“这么多!?”   江盼没说话,木元一板一眼道:“入账多,成本也多,光套圈区就套走十七件,按着售价得二十两左右。”   “那每日有个六十两进账也不少了。”木店道,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进账得有个一千八百两。   将近两千两啊,都快赶上他之前走商的那伙人两个月的进账了。   江盼摇了摇头:“不能这么算,家具是大件,也就今日开业才卖出去五套,其中还有一套是定制单。以后肯定不会一下子卖这么多,一个月能卖出去十来套就很好了。”   木店点点头:“也是。”   “以后店里销量积木是大头,让销售在这上面使劲,体验区接待的客人有限,让大家多多关联销售,体验时多推销初级产品,加快位置轮换;走的时候关联推销中高级积木,行成大单。”   江盼一开始就把员工按销售和服务生叫,此时大家都已习惯。   木店:“好的,我知道了,明日早会我跟他们强调。”   “木元你看下每个员工的销售情况。”江盼斜压着时远归肩膀,将整个身体重量都给对方。   时远归知道江盼此时很累,来回到处奔波,各项事情又都要他操心,身体和脑袋都没个空闲。   可除了让他靠着,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悄悄换了个位置,让江盼抵着他的背,能稍微舒服点。   木元记账细致,这会儿稍稍合计一番,便报出每个销售的数据:“家具区十三两有三两是定制单,不算在里面。其余,木喜主负责家具区,销售额八两,木笑迎宾,销售额家具区二两加手作区五两共计七两,木颜手作区销售额十五两二钱两,木开销售额十三两钱;二楼体验区木春六两,木夏五两,木秋四两,木冬八两;木梅四两,木兰三两五钱,木竹三两八钱,木菊一两七钱。”   木元报完账,看江盼没说话,脸上看不出神色。   他心里有些慌,按理来说老板之前已经说了,他在收银台也得按着安排好的做关联销售,只是今日客人实在太多,他有些忙不过来,一直忙于结账,没顾上销售。   他有些怕江盼责怪他。   江盼倒没想这么多,将每个人的表现过了下,心里大概有了数,对木店跟木元交代道:“按照咱们一早约定好的,开业前三日不按个人销售额,按店铺整体销售额的千分之一分成,另外单拿出三两银子,奖励这三日表现最好的三人。三日后一切按商定的方案来。”   木店:“好的。”   “另外,定制单单独提成,每单提百分之八。”江盼揉了揉眉心,声音透着疲惫:“等过几天客流稳定后,按着我之前跟你说的法子给大家排班,平衡好几个销售所负责区域,并保证每人每月能休四天。”   木店:“明白。”   “那就先这样,你们早点休息,晚上有想吃宵夜的,自去买了吃,月底一并走账报销,额度木店你把控好。”   江盼给了木店极大的自由度,木店自不会辜负这份信任,点头应是。   --   从木艺馆出来,江盼和时远归乘着夜色往住的地方走。   江盼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叹道:“好累啊。”   “等会回去用热水泡泡脚,我给你捏捏。”   “好啊,咱两一起泡。”   时远归:“嗯。”   “累是累了点,不过真的很开心。”江盼转了个身,拉着时远归手倒着走:“一想到这是咱们两人共同的店铺,就好开心啊。”   时远归放慢脚步,小心扶着江盼走路,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声音透着柔和:“嗯,一想到这是咱两用心经营的小店,我也很开心。”尤其是你,如此用心。   “等忙完几天就好了,到时候就不用咱两操心,我就陪你在林家村做家具,偶尔来店里看看。”   时远归就笑:“好。江盼,等这段时间忙完,咱们盖房子吧,就你说的那种,房子有两层,做一张大大的床,对着窗户,能晒到太阳。再养一只大花猫,把太白接过来。”   江盼就笑了。   这还是他们两人未表明心迹前,有次时远归问他喜欢什么,他说二层的房子,大大的床,黄色的大猫和黑色的小狗。   本是随口一说,未曾想时远归有心记了下来。   林萍萍生日送了太白,现在房子也安排上了。   江盼满心甜蜜,停下后退的步伐,站在时远归面前,仰头看他:“想跟我住一起啊?”   时远归嗓子紧了紧:“想,天天都想。”   “那可说好了,房子盖好等我住进去,到时候你要任我对你为所欲为。”   时远归一滞,为所欲为,是他想的那样么?   莫非江盼也不想在下?   算了,他让着江盼吧,反正他在意的是这个人。虽心觉别扭,但只要这个人是江盼,他就愿意,怎样都行。   “好。”他听见自己说。   江盼嘿嘿笑了起来:“那说了啊,你可不许耍赖。”   “不会,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那现在我走不动了。”   时远归:“我背你?”   江盼立马跑过去跳到时远归背上,时远归背着江盼往前走。   后背宽厚,步伐稳健。   江盼如此心安。   --   时光木艺馆开业既爆火,一连几天,门前客人络绎不绝,直到七八天之后,客流才慢慢降了下来,趋于平稳。   十天后,江盼再次找木店木元对账,发现家具类大件后面几天果然销量不好,只偶尔接到一单定制单。   店铺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在积木和体验区。   整体算下来,每天的收入大概在四十五两左右,材料制作成本大概占三成,店内人工成本占两成,房屋、食宿等其他成本占一成。   净利润有四成,每天大概十八两左右,一个月就是五百四十两。   算完账,江盼长舒一口气。   来这边马上一年,总算要有钱啦!   --派单--   木艺馆走上正轨,店里有掌柜操持,江盼就不再过多操心。   终于闲了下来。   只是这一年来,整日起早贪黑,操持大小事情,一直奔波忙碌,这朝突然闲下来,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他闲的抠脚,时远归却整日赶工,忙的不可开交。   他们白天连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到了晚上更是说不了几句话,做不了几件事,时远归白日劳累,晚上抱着他倒头就睡。   这怎么能行!   节奏作息不一致,很影响夫夫感情的,他早就想跟时远归叉叉圈圈又叉叉了!   招人,必须招人。外包,把活都外包出去。时远归的时间是他的,必须跟着他走!   江盼说干就干,急冲冲地跑到院子里,袖子往上一挽,双手叉腰,对着正在忙活的时远归大喊:“你跟我进屋,我有跟你说。”   时远归停下手上的活,看一眼江盼,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很是可爱,可仔细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也没做什么惹对方生气的事,不知江盼要对他说什么。   他放下手中活,对林文林武交代道:“你们两个先做,摸不准的先放着,等会儿我出来再看。”   林文林武齐声应好,看着他们师傅跟着江老板进屋,对视一眼,没多说话,低下头默默做事。   时远归跟着进了江盼的屋子,他们制作木活都是在江盼家院子里。   江盼是个十分注重隐私之人,觉得竹林的院子是他们两人的家,不想有太多的外人进去,而萍萍和安安现在又住在城里,江盼这边院子就空了下来,他刚好带着林文林武做木活,顺便照看这边屋子。   时远归对这样的安排挺开心,觉得江盼把他跟外人区别开来,他也不想他们的家有其他人踏入。   屋内江盼鼓着腮帮子抱拳坐在床上,时远归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江盼满眼幽怨,责怪道:“这几天你都不陪我,你不爱我了!”   这从何说起?时远归简直冤枉。   店里接了几个定制单,加上那个滑梯床,时远归最近都在赶工,想着早点做完就着手修建房子。   林文林武成长很快,等做完手上这些活,他们两个都能做些稍微复杂的东西,他就没有那么忙,只需把控整体和细节就行。   没想到竟会惹的江盼不快。   他知道江盼故意逗他的成分居多,不过他还是反思了下自己,最近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确实少,白天太累,晚上几乎是说几句话就睡去,确实是冷落了对方。   时远归好脾气地凑过去吻住江盼嘴巴,安静温吞的轻吻片刻,安抚爱人的情绪:“抱歉,最近没怎么陪你,是我的错,只是不爱你这话就是冤枉了。”   “哼!”   “等我忙我这段时间,就空下来了,到时候好好陪你好不好?”   “忙完手上的活,下一波活又接着来了。”江盼揪着时远归耳朵,嘟嘴道:“这就跟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个道理。”   时远归:“……”   “林文林武马上就能独当一面,等他们能独立做了,应是会好很多。”时远归亲亲江盼嘴角,商量道:“以后我早点收工,晚点睡,多陪你,好不好?”   “可是我想你白天陪我啊。”江盼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他就是想作一把,故意逗时远归,毕竟时远归的活都是他接的,忙不忙他心里都有数。   “那要不让林文林武在这边干活,我在竹林那边干活,下午我过来一趟给看他们做的东西,这样白天咱两就能多相处了。”时远归显然在认真打算。   江盼趴在时远归肩膀上,歪着头叹气:“算了,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只是太闲了啊,唉!”   时远归就笑,确定江盼不是真的生气,就故意道:“闲了还不好啊?再说你的闲也只是暂时的,马上六月辣椒成熟,要制作辣椒酱兑现之前的预售,两亩水田也要种水稻,到了七月,前不久收了小麦的两亩地也醒好了,你不是要打算种豆子,又该忙活种地……”   “好了,你别说了。”江盼捂住时远归嘴不让他说话,真讨厌!   时远归哈哈直乐:“还觉得自己闲吗?你就趁着最近有几天空闲,好好放松休息下,你这一年来都没咋休息过。”   “招人,必须招人,我就是要跟你商量招人的事。”江盼坐直身子下定决心:“咱们开铺子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而不是给钱打工,必须再招点人,把咋俩解放出来!”   “行,都听你,你负责安排,我负责跑腿。”   江盼凑过去朝时远归酒窝亲了一记,宣布道:“木艺馆店铺人员已经足够,就是制作货品这一块儿,我是想着林文林武马上能独立上手,到时候给他两开工钱,要不要再招两个学徒给他两打杂?”   “可以,晚点我找里正问问,人就还是从咱们村子里找,用着放心。”   “嗯,那学徒的事就你看着安排。”江盼道:“再就是其他货品,要不干脆流水线制作吧。”   时远归:“流水钱?”   “对,就是流水线。不管是家具,还是积木,都是由不同的部件组成,咱们把它们拆分出来,多找些木匠合作,给他们派单,每人只接触/负责一种部件,收回来后让林文林武归类组装,你就把控核心设计,这样防止技术泄露,也能解放你的时间。”   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有这种模式的影子,也让其他木匠接做些简单的活计,只是不成规模,不成体系。   江盼现在提的就是固定下来,打造流水线工序,提高产能和效益,让人力最大程度的运转起来。   “可以啊。”听江盼说完,时远归略一细想,就知道这种方式有多方便,对木工来说最主要的是核心手艺,把部件派发出去,既不担心泄密,又不担心质量,还能提高他们的出货速度,他觉得十分可行。   江盼:“那就这么办。明日我就让木店张贴一份派单合作通知,后续跟木工对接,货物验收等事情,就你来负责。”   “好,就按你说的来。”   --   第二日,江盼到木艺馆跟木店交代:“……合作木工做好筛选,防止木工私下串通窃取核心技术,最好找那种互相不认识的;另外,签订合作协议时要明确货品交付规则,比如交付时间,质量等;做好约束,合作期间不能将咱们的东西贩卖给其他人。其他的细节你看着补充,具体的等人到位后跟时远归对接。”   木店将江盼说的一一记好,再次确认:“货品在林家村交付?”   “对,需得送货上门。”   “行,我知道了。”木店应下。   找木工合作的事情安排好,江盼就不管了。   从木艺馆出来,江盼在外面逛了逛,发现有些商人真的挺会举一反三,套圈的活动他只在开业前三天做过,没想到竟有人仿了去。   外面逛了一圈,就见有好几处做套圈生意的。   有直接摆放物品套圈的,也有在店铺门口做活动引流的,更有在原有套圈的基础上做了改进的。   江盼啧啧称奇,不得不感叹他只是沾了穿越的光,借助现代营销手段和各项创意,生意才做到如今这般摸样。   若他本身就是这个时期的土著,想必只能在地里刨食,而且地也没有多少,恐怕只能要饭。   江盼一边感叹一边来到串串店。   自从木艺馆开张后,他的主要精力都在木艺馆那边,串串店来的很少,只偶尔过来问问林进宝店里一切是否顺利,是否需要其他支持等。   林进宝每次都说不用。   经过大半年的历练,十六岁的林进宝脸上退去了青涩,言谈举止间很有生意人的感觉,气质似乎比江盼还像老板。   江盼也不知道林进宝的改变是好是坏。   林进宝本可以做一个脚踏实地靠自己双手生活的普通男孩,却跟着他染上一身商人市侩,只希望别磨灭对方那些正值忠厚的底色。   不过这显然是江盼想多了。   林进宝不开口时看着颇有城府,一开口还是那个憨厚忠值的傻小子,有些愤青,有些中二,有些童真。   “哥,你可算来了,你都好些天没过来,我还以为你跟着时远归跑了!”林进宝对着江盼控诉道。   江盼:“……”好吧,果然是他想多了。   “最近木艺馆那边事情多,这边一时没顾上。”江盼摸着鼻子道,其实这几天他闲的抠脚,在家消磨时间呢。   林进宝对他哥说的话毫不质疑,听江盼这么讲,便认同的点头:“也是,木艺馆刚开张,事情肯定多,你顾不上这边也是应该的。”   “咳,没错,是这样。”   “说起来,哥,你们也太厉害了吧。”林进宝激动道:“你们那个木艺馆太火爆了,最近来店里吃饭的客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真的很好奇那个积木什么的,长啥样。”   林进宝一脸向往,他守着店,还没有去木艺馆看过呢,已知的都是听其他人描述,终究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江盼:“等会儿我收银,你去木艺馆看看,挑件喜欢的,挂在店铺账上。”   “哥,真的吗?我待会儿真的可以去看看?”   “可以,一会儿就去。”江盼觉得林进宝激动的样子很是有趣,说罢例行问他:“店里可还好?有无其他事?”   以往林进宝都会说没有,江盼也只是例行一问。   谁知林进宝这次给了不同的回答:“还真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第77章 添丁   “什么, 大嫂怀孕了!是好事啊。”   林进宝摸摸脑门,有些憨憨地道:“我也说是好事,可大嫂好像有些焦虑, 等下你跟她说说吧。”   林进宝真觉得挺好, 他大嫂嫁过来已经一年, 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他娘这半年来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   白天在串串店干活, 晚上总得回家, 每次他娘唠叨的时候他都觉得烦,更不要说他大嫂本人。   检查出有身孕那天,他能感觉出她大嫂的如释重负。   可没过多久他大嫂就长吁短叹,见到他欲言又止好几次,他大嫂不说, 他也不好问, 这朝江盼来了, 他立马就说了, 江盼肯定有法子。   江盼大概能猜到孙巧巧为何焦虑,想了想对林进宝道:“我先去找大嫂聊聊, 其他事等会儿再说。”   --   江盼看孙巧巧局促地坐在对面,心里叹了口气,笑着道:“进宝刚跟我说你有身孕了,几个月了啊, 身体怎么样,可有不舒服的?”   孙巧巧眼眶猛然酸胀, 自查出有身孕以来,好像都在为这个孩子开心,从未有人关心过她是否安好。   知道有孕, 她先是激动开心,冷静下来,就不由地焦虑。   她目前在林家所有的底气和依仗都来自于她有收入,能为林家带去进项,自从她工钱涨到每月一两银子后,给婆婆上交的跟着涨到四百文。   每月四百文进项不少,抵得上一个普通人一月的工钱,有了上交的这四百文,她在林家的日子好过不少。   可是如今她怀孕了,串串店还让不让她继续干?若失去了工作,她在林家如何生活?   林钱来春试又未考中,打算明年再试,林老头不太赞同,可赵桂芳支持,毕竟这半年来林钱来所有读书花用都来自于她,赵桂芳当然想让她儿子再试试。   可林钱来已经十九,还未取得童生之名,这么读下去,何时是头?   家里就靠她支撑着,若因为怀孕,失了这个工作……   可要她放弃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肯的,无关乎赵桂芳明里暗里的施压以及林秀口不择言说的“不下蛋的鸡”这种话。   她是真心期待这个孩子。   一边是赖以生存的收入依仗,一边是满心的期待的孩子,孙巧巧焦躁不已,只等江盼来时如何安排。   不曾想,江盼知道后第一反应不是工作怎么安排,而是问她身体是否安好……   孙巧巧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憋回去,手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柔情:“发现的时候两月有余,到现在刚满三月。”   “那就好。”江盼笑着安抚道:“我听人说,满三月胎相会更加稳固,嫂子后面听大夫交代,平时别做重活累活,多多休息,用心照顾身体。”   孙巧巧有些着急,以为江盼不想继续用她,连忙道:“我身体并无大碍,连常见的呕吐反应都没有,店里的活我能接着做……”   “我知道,店里的活你肯定还得接着干,你不干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人啊。”江盼打断孙巧巧,安抚道。   “我,我以为……”孙巧巧欲言又止。   江盼其实挺感慨的,女人多不易,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他原来的那个时代,世人总是会更多地要求和苛待女性。   同样是工作,适龄女性总会被问到’如何平衡家庭与工作?‘’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子,生完孩子谁带,会不会要二胎?‘等类似的话。   但是同样的适龄男性,就不会面对这些问题。   好像男性不需要平衡家庭与工作,不需要生孩子,不需要带孩子一样;好像男性在家庭扮演的角色就是一颗精子提供者,除此之外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看不到一点身影……   当林进宝说孙巧巧看着有些焦虑时,他就有所猜想。   原来职场歧视哪哪都有,唉!   江盼抛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对着孙巧巧道:“是否还要在这边工作,全凭嫂子心意。”他虽然没有职场歧视,但若是孙巧巧不想劳累想回去养胎,他也是赞同的,身体要紧。   “我想继续在这边做,江盼,我能继续做。”孙巧巧连忙保证。   “那嫂子之后就还是在这边工作。”江盼笑道:“只是你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太过劳累,你的工作调整下,让梅娘子跟你一起,咱们店再招个洗碗洒扫的婆子。”   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江盼发现梅娘子真是一个能人。无论安排什么活,都能漂亮又细致的做完,不计什么洗碗洒扫还是其他,不挑活,讲卫生,又利索。   现在孙巧巧怀孕,培养梅娘子接班,等孙巧巧生孩子坐月子期间,梅娘子刚好顶上,店铺不至于缺人。   孙巧巧也想到了这一点,点头道:“好,我等会儿就跟梅娘子说一下,另外就是梅娘子帮我干活,我这工钱就不用这么高了,可以降些。”   “不用。”江盼摆手道:“你的工钱不变,就还是一两银子,梅娘子涨一百文,每月六百文,等你生孩子休息时再给她往上涨,你稍后跟她一并说一下。”   “好。”孙巧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不停重复“谢谢”   江盼:“我多嘴再提一句,你现在有孕,这来回奔波的,也不方便,你家里愿意你住到城里不?”   孙巧巧摇了摇头,苦笑道:“婆婆和钱来不意愿的,没事儿,我路上小心点。”   江盼默了下,点点头:“行,那你自己多注意,回头我跟世忠说一声,让他在车上留个位儿,早上你也坐骡车,你自己缝个坐垫。”   孩子的事情马虎不得,孙巧巧没有推拒,感激着应下。   --   孙巧巧添丁的事情谈好,江盼找林进宝问其他事,进宝刚才说了,有两件事要说。   见江盼出来,林进宝赶忙问:“如何?二嫂焦虑啥?谈好了吗?”   这是孙巧巧隐私,江盼不欲多讲,点头道:“嗯,随便聊了下。怀孩子就是这样,情绪会有所波动,你平时在店里多照应点,重活累活别让她做。”   “嗯,我晓得的。”   “另外一件事是什么?”江盼问。   “噢噢噢噢。”林进宝连忙道:“是咱们这里的屋主,昨天来问,说有人想买这两间铺面,连着隔壁茶水铺一起买下,当时咱们签租赁合约时说过,优先卖给咱们家,屋主就来问了,若咱们不要,估计要卖给其他人。”   江盼挑眉,这时候来买这间铺子?   “可知买家打算买了后做何营生?”   林进宝摇摇头:“我想着咱们肯定会买下,就没有问。”   “行,我知道了,你约一下屋主,商量买房子的事,只要价格跟之前说的没有差太多,咱们就买下,再问问另一个买主打算做何营生。”   “好。”   江盼:“对了,账上的钱够不?”   “够,咱们现在每个月稳定利润在五十两往上,之前木艺馆开业你支走的那二百两前些日子木店按你说的也还回来了,这几个月咱们陆续又攒了一百多两,买这套屋子绰绰有余。”   “行,那买房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   这晚睡前,江盼枕着时远归胳膊说今日发生的事:“……这时候买商铺,还是咱们家串串店,我总觉得有些怪异,心里不太踏实。”   “怎么?”时远归捏着江盼手指问。   江盼转了个身,对着时远归道:“咱们串串店如今在城安县也小有名气,很多人都知道南街有家串串店味道很不错。”   “你是担心有人冲着串串店的名气而来,故意买咱们的店?”时远归很聪明,一点就透,有些担心道:“若真是这样,那这人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就算铺子没有抢过我们,旁边也有其他店铺,到时候挨着我们开一间,咋办?”   “我估摸着是,咱们前些日子搞辣椒酱预售,售出了四千多罐,万一这其中大部分到了某一个人手中,届时依着串串店的位置和名气,高价卖辣椒酱,或者用辣椒酱做吃食,都有可能。”   时远归没想过生意还能这么做,听江盼如此说,不由有些着急:“若真如此,咱们该怎么办?辣椒酱已经预售出去了,此刻也无法收回。”   江盼摇了摇头,他目前也不知道,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晓得啊!我让进宝去打听了,看看买家做何营生,说不定是咱们想错了;若真如此,好歹提前有个准备!”   “也只能如此。”时远归摸摸江盼的脸:“你也不要太担心,就算有人抢串串店的生意也不打紧,咱们还有木艺店呢,这个没人抢的去。”   “对,反正你很好养活的,花不了多少钱!”   时远归:“……”他是这个意思?算了,江盼高兴就好。   “对了,嫂子怀孕了,已经三月有余。”江盼迷糊之际,想起这事,嘟囔出口。   时远归看江盼困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惦记其他事,好笑又心疼,真是个爱操心的。   他低头亲了亲江盼额头,手轻拍着江盼肩背:“是好事,你快睡觉吧。”   江盼在时远平稳有力的心跳中沉沉睡去。   昏沉之际他想,添丁确实是好事!    第78章 竞争   五月二十四, 林大仁江燕故去一周年忌日。   江盼提早给林安安请好假,带着林萍萍和林安安去坟地祭拜林大仁夫妇。   一壶清酒,两碟熟食, 三柱香烛, 四样点心, 几叠香纸,数只金银元宝。   兄妹三人跪在坟前, 江盼让萍萍和安安上香磕头, 两人红着眼睛照做,江盼点燃带来的纸钱和元宝。   看着徐徐燃着的火光,江盼喃喃道:“我们从林家搬了出来,住在村头缓坡上,在县城经营着两处店铺, 生意都还成。萍萍学做的甜点不错, 安安在白云书院上学, 他们都很好, 衣食无忧,你们安心。”   说着, 江盼往坟前潵了一杯酒。   “过些时日我打算在县城买两处宅子,记在萍萍和安安名下。他们以后住县城,回林家村的时间不多,除了清明忌日, 就不能常来看望你们了。”   二杯酒。   “萍萍和安安都很懂事,帮了我不少忙, 谢谢你们。可惜的是,你们留下的几亩田地我没能守住,还请你们不要怪罪。”   三杯酒。   三柱香, 三杯酒,三叩头,祭拜已过。   林萍萍和林安安红着眼睛看向他们哥:“哥?”   “你们先下去找时远归,我再待会儿,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林安安欲言又止,林萍萍拉着他的手走了。   兄妹二人走远,林安安才小声道:“阿哥没有叫爹娘。”   林萍萍默了半响,摸了摸林安安的头,仔细将养大半年,林安安身体已然大好,个子也比之前高了许多;白云书院半年,养出了林安安的书卷气。   林萍萍看着懵懂的弟弟,没有说话。   她觉得他哥是她哥,又不是原来的她哥。   林萍萍和林安安走后,江盼又倒了一杯酒,沉默着洒在一旁,温声道:“若真有轮回,想来江盼早已与你们团聚,愿来生你们生在富贵人家。我会照顾好萍萍和安安,你们放心。”   江盼对着坟头叩拜,心中祝愿原身江盼在另一个世界衣食无忧,健康长安。   时远归和萍萍安安等在山腰,看到江盼下来,柔声道:“咱们回家吧。”   前尘往事尽不可追,爱人亲人皆在身边。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好,咱们回家。”   --   木艺馆寻找木工合作的事情木店办的很好,陆续找了五六位木工,由时远归对接派单,速度快的已有交货的。   有了这些合作方,时远归就彻底解放出来,除了处理派单验货和整体的把控,其他的就不要他操心。   林文和林武已经能独立上手,给他们每月开八百文工钱,带着新招的两名学徒张罗木艺店货品制作工作。   时远归是彻底闲了下来,开始张罗修建房屋事宜,剩下的时间就陪着江盼,几乎是走哪跟哪。   对此江盼很乐意,他就喜欢这样!   串串店梅娘子跟着孙巧巧做,又重新找了一名洗碗洒扫的苏婆子接梅娘子之前的工作,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进宝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房屋已经过户,记在江盼名下,花了一百二十两,比当时报价高了十两。   没办法,一来是他们生意做的好换屋子不划算,二来是有其他客人要买,屋主就是看清这一点,才提高要价,林进宝没有还价,直接签了。   屋子是连着隔壁茶水铺一起的,茶水铺的租期还有一个多月到期,江盼便跟时远归去隔壁通知对方。   遭到茶水店岳老板好一通冷嘲热讽:“江老板好手段,短短半年时间,竟有能耐买下这套商铺。”   岳老板酸的牙痒痒,他经营这间茶水铺近两年,都不能将其买下,不成想隔壁小子不到一年就全部买下。   他怎能不酸!   更何况自打隔壁串串店铺开业后,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买串串就买串串,还搞什么酒水,真是气人!   他原也计划租期到了后搬走做其他营生,谁承想对方先来赶人,他就很不痛快了,僵着脸色刺对方几句。   江盼没理会对方的酸言酸语,心平气和地通知完就跟时远归走了。   笑话,谁会和手下败将多计较。   这大半年以来,对方没少暗戳戳找事,朝门口泼茶水啦,往墙上摸泥巴啦,站在门口抢客户啦,给院子里他家厨房门口丢垃圾啦等等……   事情无大影响,却让人心里膈应的慌。   林进宝是个暴脾气,你在门口破茶水,他就敢往你家门口倒饭渣;你敢往厨房门口丢垃圾,他就能给你在客人喝茶时丢回去。   几次过后,对方就偃旗息鼓,不敢了。   茶水店的事情通知到位,另一件事才是让江盼头疼的。   他先前猜的果然没有错,想买这套商铺的确实是做吃食营生,至于是哪家,林进宝没有打听到,毕竟老板不会自己出面,都是安排手下人跑腿的。   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后,江盼提前有了准备,就不那么着急了。   大启朝法度严明,城安县治下作奸犯科之人少之又少,也不怕有人背后放暗箭来阴的,左右不过是开同样的店铺抢生意罢了。   其他的江盼可能没啥经验,串串店的生意江盼可是得心应手,更何况他还有辣椒这个法宝,没在怕的。   理清头绪,江盼就不管了,开始忙活种水稻准备收割辣椒之事。   前些日子空闲时江盼又买了十亩水田,现在算下来他家旱田全部十五亩,水田十二亩,四口人吃用是够够的。   水稻江盼没想着自己种,他也种不来,就找人帮忙种,只要出钱,村里有的是人帮忙把地料理的妥妥的。   种水稻的事安排了人,紧跟着就是摘辣椒。   三月种的辣椒到六月中旬都已熟透,由于前面给地里施了不少肥,后面照料的用心,辣椒产量很是不错。   照例找了村人帮忙收辣椒,至于工钱么,有想要鲜辣椒的,有想要辣椒酱的,江盼都很好说话的一一兑换。   收完辣椒,开始做辣椒酱。   都是之前做过一遍的,流程很熟悉,只需扩大规模。   江盼在家里后院空地搭建了个简易辣椒酱手工坊,安放四架石磨,另外隔出一间起了大灶购置几口大铁锅,用来熬制辣椒酱。   人员就让张娘子、孙娘子及林三婶招募管理,之前她们都做过,有经验。   忙忙碌碌大半个月,辣椒酱终于做好了:留出一部分晒成干辣椒,剩下的做成辣椒酱整整有九千二百多罐,比江盼之前预计的七八千罐还多出一千多罐!   之前预售出去的有四千多罐,香满楼每月有二百罐,剩下还有近一半的量要找销路,不过由于他们今年才开始轮种,下次种辣椒要等到明年三月种六月才能收,剩下这些量一年时间怎么都卖完了!   到了明年,辣椒就一年两收了,到时候还得想法子扩大销路……   --   隔壁茶水铺于六月下旬搬走,搬走前将屋子里搞的一团糟,江盼压着怒意找人收拾,又找人照着串串店风格赶忙装修。   赶在六月底,隔壁屋子彻底收拾好:跟串串店打通,原来墙的部分做成两面选菜区,加了一道拱形门,原来茶水铺的大堂部分也照着串串店的风格装修,安置座椅,布置墙面,加了大约三十人的座位。   预留出靠窗的空间,做成隔间,打了一圈货架,专门卖辣椒酱。   七月初一,江记两扇大门洞开,鞭炮声响起,原来是江记兑现预售辣椒酱了!   有三方契据在手,很少有人弄虚作假、恶意终止合作,预售兑现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连带着售出去不少非预售的辣椒酱。   期间倒是也有人故意给辣椒酱里掺了水,掺了其他东西,闹着要退还三倍定金,喊来衙门公差,几经对峙后,对方还是乖乖认错,按契约付款。   当然,也有预定数量少的或者不差钱的,直接没来兑换。   江盼能怎么办,当然是含泪白赚三成定金咯!   如此,经过三天的忙碌,先前预售出去的四千多罐辣椒酱尽数兑换完毕,江盼入账四百多两白银,加上前头收的三成定金,全部六百多两入账。   辣椒酱净利润三成多,这四千罐辣椒酱净赚二百来两,买这商铺的钱不就有了?   剩下的,江盼拿出一部分给店里员工发了奖金,按参与程度,奖金三百文到一两银子,连翻忙着辣椒酱的事,大家都很累的!   这可给大伙高兴坏了,纷纷喊着江老板仁义,江老板大气。   林进宝也乐滋滋的跟在后面调侃,他算是跟着他哥赚到钱了,每个月保底五两银子的分成,上哪儿找这么美的事!   接下来他一定要更加用心干,争取把串串店利润翻上一番。   现在天不是也热了么,一早就收拾出来的屋顶露天座位,加上隔壁多出来的三十人位,争取通通爆满。   然而,世事难料,不等林进宝的豪言壮志实现,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浇了下来,简直透心凉。   与他们一街之隔的正对面商铺,新开了一家吃食店,同样卖辣椒酱,同样卖串串,同样卖各类酒水特殊小吃。   最主要的是,名字也跟他们差不多--姜记串串店!    第79章 双更   “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林进宝握着拳头在桌前走来走去,气的脸色发红。   店铺装修跟他们一样,里面也有选菜区, 小料区, 出餐口;买的吃食跟他们一样, 串串有荤有素鸡汤熬煮拌以料汁,价格均比他们低一文;各类酒水小吃名字起的跟他家一样, 至于味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最过分的是, 用来引流的辣椒酱还是他家的,甚至连罐子都没有换!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林进宝气的发抖,店里其他人同样十分生气。   是啊,谁看不出这是故意的, 吃食一样就算了, 店名字都仿着他家取, 就一字之差, “江”和“姜”听起来又相似,谁都知道南街有家江记串串店, 这朝谁还分的清是哪一家?   没看对方开门不到十天,自家店铺客流都少了近一半么?   知道对方有意为之归知道,大家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桌前一语不发闭目沉思的江盼。   林进宝踱步到江盼身前, 气愤难当:“哥,难道就让他们这么搞咱们?”   “你有什么法子?”   “我, 我……”林进宝“我”了半天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急的直跺脚:“我想不出来,可我不甘心!这串串吃食是你想的, 辣椒也是你种的,他们凭啥把咱们的辣椒酱拿去引流!”   江盼:“说傻话了不是?串串吃食不是我发明的,辣椒也不是我变的,我只是占了个好运无意间发现了辣椒,这生意早晚有人仿了去,现在只是一家,以后自有十家八家做同样的营生,到时候你还不得气死?”   “可他们也太过分了!”林进宝义愤填膺道:“他们可以卖同样的吃食,可他们装修跟咱们一样,卖的东西跟咱们一样,就连推出的活动,介绍的话都跟咱们一样,他们就是跟在后面学咱们。”   “你也说了,他们是跟在后面学咱们,让他们继续跟在后面不就行了?”   林进宝转头,看向他哥,一脸惊喜:“哥,你有办法?”   “没有。”江盼回的十分光棍。   “……那你还说让他们一直跟在后面学。”   “这不是还有你么?”江盼开始给林进宝洗脑:“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现在是咱们店的掌柜,发挥你聪明的小脑袋,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打败对方。”   “我想不……”   “不,你可以,相信自己。”江盼道:“我给你提供个思路,你可以从产品创新上,从服务上多做调整和尝试,你先试着想个方案,如果可行,以后每月分成给你多加半成。”   林进宝:“!!!那我试试?”   江盼拍拍他肩膀鼓励道:“试试吧,你可以的。”   “我想好后跟你说。”林进宝觉得自己又行了,不过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被江盼彻底带偏,他继续问江盼:“在法子想出来前,咱们店怎么办?客人每天都在减少,对面活动力度挺大,买的东西也比咱们家便宜,我们要不要也跟着降价啊?”   江盼:“你说他们家卖的所有东西种类都跟咱们家一样?”   “对,除了酒水不一样,其他都一样。”   “也是用辣椒酱引流,辣椒酱限购?”   林进宝:“对,消费满五十文以上可购买,每人每天限购三罐,就跟咱们家一样。”   “那咱们家辣椒酱限购规则改一下。”江盼眯着眼睛露出一抹奸笑:“凡进店消费每满五十文,可购买一罐,每人每天有八罐额度。”   林进宝有些担忧:“提高额度前期确实会引来客户,可咱们辣椒酱也不多,卖完咋办?你不是说下一茬要明年六月才能收吗?”   “你哥我自有妙计,你先按这个来,除了降价,其他的你再想想。”   笑话,比辣椒酱对面能比的过他?加上第一批次的一千罐辣椒酱,他全部就卖出去五千多罐辣椒酱,他不信这五千多罐全部到对面手中,想跟他玩价格战,也要看他接不接!   给林进宝吩咐完,让其他人正常工作,江盼拉着时远归出了门。   “咱们去哪里?”出门后时远归才问:“你不会真想让进宝想办法吧?”   江盼笑眯眯道:“倒没有完全指望进宝,主要也是让他多思考,这店以后得交给他管,萍萍太小,安安要读书,你我顾不过来,得把进宝培养起来,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看他是否能立起来。”   “只是对面如此行事,怕是来者不善,你可还有其他后手?”时远归从不怀疑江盼,看江盼此时并无焦灼之感,就知道这人怕是早有了法子。   “后手么,自然是有的,不过还得看对方接不接了。”江盼攥住时远归手腕,往前拉:“走走走,你请我去“姜”记大搓一顿,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时远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这么用的?   --   江盼跟时远归站在复制版的串串店门口,立刻有机灵伙计上前招呼:“两位客官好,咱们这里是南街姜记串串店,除了串串,店里还有各类特效小吃酒水可供选择,二位里面请。”   时远归被对方这不要脸的介绍砸的一脸懵,江盼倒是一脸好奇地问道:“可是卖辣椒酱很火的江记?”   伙计想必早已受过专门培训,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客官好神通,咱们店里新到的辣椒酱不多,每日限量供应,凡在店铺消费满五十文可购买一罐,最多不能超过三罐。”   江盼和时远归对视一眼:“那就进去尝尝看。”   “得嘞,里面请。”伙计在前面带路,介绍道:“此处是选菜区,客官可将选好的菜品放到篮子里递到出餐口,拿上取餐牌选个位置稍等就好,咱们柜台旁边有自助小料和酒水,上头有各类小吃可供选择。”   江盼:“行,多谢了。”   以顾客的身份体验一把自家的经营模式也是有别样滋味,江盼和时远归选好菜,又挑了几样特色小吃,一壶酒水,就坐好等菜。   “你别说,人家这做的还挺好。”江盼指着小料区道:“小料区放些小吃食供免费取用也挺好,反正那东西成本也不高,回头咱们学学。”   时远归:“……好。”   “还有服务人员,比咱们多,也更加灵活,一看就是受过专业培训,这方面咱们真得改进下。”   时远归没想到江盼真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一时有些无语,抿着嘴没说话。   江盼发现了,给他碟子里夹了一块小吃,笑嘻嘻道:“开心一点嘛,笑一个。”   时远归笑不出来。   江盼从庙会开始,推着小吃车在县城摆摊,好不容易积攒下积蓄才开了这家串串店,其中的心酸别人不懂。   从材料的把控,到店铺的装修,再到店铺经营的每个流程,江盼都亲力亲为。   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就这样被别人学了过去,偏偏自己无可奈何,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江盼顾着自己的情绪。   时远归觉得很挫败。   跟在打猎时放跑了猎物,卖猎物时被少算了银钱,做木活时弄坏了东西等等都不一样。   跑了的猎物还能再追回来,少算了钱以后不再来往,弄坏的东西可以重新做,可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深觉无力。   他蠕动着嘴唇喃喃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在一起这么久,江盼发现时远归其实是一个特别自卑,特别容易内耗的人,跟外人眼中的冷漠凶狠完全不一样。   他善良,心软,敏感,自卑。   遇到事总是会先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是不是自己太无用,下意识会反思自己,把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   江盼不知道什么样的原生家庭可以把一个孩子养成这样,但他能懂时远归一直以来的不自信。   他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时远归不讨喜,相反,他很心疼他。   时远归自卑,江盼就给他更多鼓励。时远归敏感,江盼就呵护他的情绪。   江盼愿意做时远归永远的港湾,给他旁人无法企及的安全感,因为他值得。   “你陪着我,相信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江盼悄悄捏了捏江盼的手,顾着周围有人很快放开,柔声道:“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也有不擅长的,你擅长木活,打猎;你身手好,勤快,周到,细致,这些都是我没有的。”   “可是这些都帮不了你。”   “谁说的!”江盼声音大了几分,周围人好奇看过来,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深夜的酒不如清晨的粥,帮不帮的了是我说了算。你在后方为我保驾护航,我在前面陷阵杀敌,咱们联合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时远归真的从江盼眼中看到了阵阵杀气,如此迷人。   他想,江盼说的对,他要更相信他,支持他。   因为是江盼,他以后不用患得患失。   -- 对策--   姜记串串店的老板姓张,眼馋江记的生意很久。   江记串串开业不到三个月,便在城安县小有名气;等过完年江记推出辣椒酱时,更是火爆全县。   张老板十分眼热。   江记串串店铺装修别致,选菜模式新颖,串串口味独特,更有各类特色小吃酒水相佐,自开业以来便日日客满,座无虚席。   张老板心动了,他想开个同样的店铺,装修经营模式都是现成的,拿着用就行,等店铺开起来,他就坐着数钱。   可是,尝试许久,在口味上终究有所不同。   特色小吃好学,央厨子吃过几次就能仿的七七八八,只是串串的口味却难模仿,一直做不出同样的味道。   直到,江记首次推出辣椒酱。   张老板立马让厨师用辣椒酱调制串串料汁,果然成了!   口味虽与江记串串不一样,但辣儿对了,至于酱料的味道,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儿,喜欢这个味道的人也不少。   刚好江记推出辣椒酱预售活动,于是他二话不说找不同的人买下大半预售辣椒酱,等快到预售期时,他开始准备开店。   最好的位置自然是江记串串所在的店铺,有江记打出去的名头,他捡现成的就行。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跟屋主约定了优先购买。   不过没关系,江记的位置用不了,对门也行。   不能做的太过,店铺名字他没有直接用江记,改成“姜记”,这样,就是到县老爷跟前他也不怕,他不偷不抢的,不就开个店嘛。   生意果然如他想象般好,要是江记的客人再少点最好开不下去就更好了!   张老板一脸春风得意地来到店里,刚进门,看到桌上吃串串的两人,就愣住了,他压着声音问伙计:“他们怎么在这里?”   伙计不认识江盼,只以为是普通客人,便老实跟张老板交代:“来这里吃饭,点了好多东西,特色小吃几乎都点了一遍,穿的普通通,倒没想到是有钱人。”   张老板嘴角抽抽,他想了想吩咐伙计:“你去把前两天刚研制出来的米酒拿一壶,再拿几个杯子。”   伙计去了,张老板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过去跟江盼他们打招呼。   他有什么可怕的,他老老实实做生意,没偷没抢,大不了……大不了把店名换了!   “江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张老板吊着嗓子夸张道,惹得周围食客都看了过来。   他态度友好,热情好客,这下江老板就不好发火了吧?其实江老板发火最好,他就借此宣扬对面江记霸道,容不下其他人开店,等江记名声坏了,南街就只有他一家姜记串串店了!   张老板想的好,可江盼并不认识他,听他这么说,诧异道:“这位是……?”   张老板:“……鄙人正是这家姜记串串店的老板。”   “哦--,原来是姜--老板,失礼失礼。”江盼十分和善地抱拳行礼。   “……鄙人姓张。”   江盼:“好的,姜老板。”   时远归在一旁憋笑。   张老板吐血,咋滴,你还有口音不成,“姜”“张”不分?   不过这事他理亏,不好跟江盼明着计较,只能咬牙忍下。   刚好这时伙计端着托盘过来,张老板顺着下台阶:“江老板莅临舍店,张某招待不周,小小一壶米酒,不成敬意,给江老板和友人添道口味。”   “姜老板破费了,怎么好意思呢?”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已接过酒壶给自己和时远归各倒了一杯小口抿着品尝。   张老板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地问:“江老板,我这米酒味道咋样?比之贵店米酒如何?”   江盼真就又抿了一口,认真评价:“甘美有余,醇香不足,姜老板糖放多了吧。”   “姜”老板:……   拽了一把凳子挨着江盼坐下,张老板厚着脸皮讨教:“那依江老板之见,这米酒该如何改进呢?”   “糖多,自然是少放糖。”   张老板再次无语,他岂能不知糖多少放糖的道理,可他们试过无数次,多糖少糖的,也就这次味道尚可,可对方只一口就尝出了门道,这怎么竞争的过?   “江老板说笑,糖少糖多的我们自然都是试过的。”   江盼吃了一口串串,淡声道:“姜老板也说笑。”   张老板就懂对方意思了,只是他实在不甘心,于是又问:“不知江老板如何才肯告知做米酒的法子?”若要让他换店铺名他也勉强同意吧。   江盼就乐了,做生意果然还得脸皮厚。张老板手段脏了点,可人家不要脸啊!这能伸身能屈能放下身段的性子他可是佩服。   江盼用帕子擦擦嘴,朝张老板伸出五根手指。   张老板:“五十两?”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五千两。”江盼平淡地丢出三个字,如愿以偿看到对方暴跳如雷。   “五千两?!你疯了吧!我这小店辛苦经营十年还不知道有没有五千两,没有你这么敲诈的。”   江盼好笑道:“姜老板说的好没道理,你问价,我出价,并没有强买强卖之意,怎就变成我敲诈了呢?”   张老板:“……”是他小瞧这人了。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张老板也就不再绕弯子,得意道:“江老板看我这店装修如何?”   “不错。”   “店内布置如何?”   “挺好。”   “串串味道如何?”   江盼瞅了眼串串,中肯道:“尚可。”顿了顿又补充:“酱儿太浓。”   张老板:“但架不住有人就喜欢酱儿重一点。”   “确实。”   “那江老板觉得,我这生意能做长久不?”张老板盯着江盼道:“是否跟能跟江老板一较高下?”   江盼摇了摇头老实回答:“不能。”   “你!”张老板铁青着脸色道:“江老板未免太过自信,同样的生意凭什么你能做成,我做不成?”   江盼有些好笑,不知道张老板哪里来的自信,他现在店里生意为什么好,真的没有一点数吗?   他问了张老板另一个问题:“姜老板用来引流的辣椒酱,存量可够?”   “不劳江老板挂心,自是够的。”张老板倨傲道,江盼的辣椒酱还专门设了一个窗口卖,他的辣椒酱只用来引流,肯定比江盼卖的长久,等他的辣椒酱没了,江盼的不也就没了?他就不信江盼以后不卖辣椒酱,只要江盼一直卖辣椒酱,他的生意就能一直做下去。   看张老板胸有成竹的样子,江盼点了点头,转而道:“我们打算提高限购额度,每人每天限购八罐。”   说完,不管张老板脸色,在桌上放下一角碎银,跟时远归起身离开。   张老板看着江盼离去的背影,愤愤地想,谁还没有辣椒酱不成,江盼不是要提高额度吗?他也提高,江盼限购八罐,他限购十罐,看谁的生意好!   时远归和江盼走出姜记老远,时远归才试探着问:“你是打算通过张老板买酱?”   “bingo,答对了。”江盼拍着时远归肩膀:“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跟我想到一快儿去了,串串哪有卖酱赚的多啊,而且串串不是只有辣椒才能做,辣椒酱、茱萸都可以,甚是还有清汤串串,菌菇串串,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辣,不是姜记,也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记,咱们手里有辣椒,他们想通过辣椒做生意,就让他们帮咱们卖辣椒得了!”   时远归就笑了,为着和江盼的默契,为着江盼的夸赞。他抓住江盼拍他肩膀的手,笑着问:“你打算如何做?可要我做什么?”   “待会儿你陪我回林家……”   “你们在干什么!”林进宝一脸惊恐地站在离不远的位置,眼中满是震惊,惊叫道:“你们干嘛要那样拉着手?”   江盼:“……”   时远归:“……”   时远归心虚,想松开握着江盼的手,反被江盼一把抓住,理直气壮道:“就拉,想拉,爱拉,你有意见?”   林进宝有意见。   谁家两个大男人手牵手啊,还是在大街上。   他早就觉得他哥跟时远归不对劲儿了,只是他一直没往别处想,现在他们竟然拉手?那个黏糊劲儿,他嫂子跟林钱来都不那样!   林进宝颤抖着嘴唇“你你你”了半天,江盼看的好笑,他和时远归的关系他是不想大肆宣扬,但压根儿就没想满身边人,林进宝现在才发现只能说他迟钝。   孙巧巧估计早有所察觉,只是聪明的一直没问。   至于其他人,他接触的不多,平时也多有注意,估计没察觉。   但是林进宝不一样,他早把林进宝当自家人了,在他面前从未有所遮掩,不曾想这傻小子一直没发现。   看他一副便秘的模样,江盼打算让他自己消化下,笑呵呵道:“我跟时远归要回林家村待几天,店里你看着,就按我说的,其他不用管。”   说着,就拉着时远归走了。   留下林进宝在街头凌乱。    第80章 合伙   辣椒酱生意想要做大, 单凭目前这些存货肯定不够,江盼打算找人合伙。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里正家的三儿子林业成。   林业成年纪不大,三十不到, 农闲时帮人砌灶给家里增添进项;为人热情大方, 头脑灵活不死板, 当合作伙伴很合适。   江盼和时远归找到里正家,跟林业成说明来意。   “我?我可以吗?”林业成不可置信道, 现在村里人人都知道江盼赚了大钱, 木艺店红红火火,辣椒酱也卖的如火如荼,更不要说还有串串店。   辣椒酱生意那么好,村里很多人眼馋。   之前跟江盼关系好的都赚了钱,光一个串串店就让村里很多人多了进项, 后面的木艺店更是找村人大量收购根雕, 那东西只要清理好就行, 山里多的是, 现在村人没事就会去山里挖树根。   江盼工钱给的大方,众人就等他什么时候再要人, 好帮着种辣椒做辣椒酱,给家里增加收入,不曾想江盼竟然找上了自己。   “林三叔你当然可以。”江盼肯定道:“我看你之前种的几株辣椒长的很不错,再种肯定没问题的。”   林业成连连摆手:“我那就是种着玩的, 多了肯定不行。”他还是之前帮江盼收辣椒,得了些鲜辣椒, 江盼又给他说了如何种,他尝试了下,没想到真的长成了。   “能否种成不在于多少, 只要技术掌握得当,都能种成,差别只在产量而已。”江盼笑着道:“你现在自己就能种,就看你是想跟我合作还是自己种了卖,都可以。”   林业成也是有想法的,否则当时那么多人得了辣椒,怎么就只他一个人种了出来?刚刚那些话只是谦虚之语,见江盼把话说的如此透,便不再扭捏。   他想了想问道:“若是自己种了卖,你那边可收,价格如何?”   江盼就知道对方是有想法的,见他如此问,便道:“若自己卖,目前我按每斤二十文收,收多收少不保证,你也可以卖给其他人;若再有其他人种辣椒,因着咱们同村,又是亲戚,我优先找你购买,只是价格得按市场价来。”   “若跟你合作呢?可有章程。”   “与我合作,须得听我安排;你负责辣椒种植部分,我提供种子和技术指导;田地可租可买,算作成本;后期辣椒酱买出后分你一成净利,合作十年。”   林业成和他爹里正对视一眼,对江盼说地直接:“要不你们稍坐片刻,我跟家里人商量下?”   江盼点头。   林业成和里正出去,屋里剩江盼跟时远归两人,时远归问江盼:“你觉得他会选哪种方式?”   “跟我合作。”江盼说的笃定:“自己种自己卖,风险太高;他技术不成熟,万一辣椒种植失败,损失惨重,即使没有失败,能否售卖出去还是两说,市场瞬息万变,说不定明天又会有其他人学会种辣椒,都是未知。跟我合作就不一样了,除了前期时间成本,几乎不需要他担任何风险。”   时远归点点头。   不一会儿,林业成和里正来了,果不其然,选择了第二种方式,跟江盼合作。   合作方式确定,刚好在里正家,写好契书,江盼给林业成交代:“林三叔,你这两天打听下有没有田地出售,如果有最好,没有就先租几亩;地找好后一定要给地里施一遍肥,等地施肥的过程你按着我说的法子育苗,地醒好后就开始种辣椒,差不多到十月份就能收了。”   “行,我明天就去问。”林业成应道。   “多招几个人,辣椒种好后一并结账。”江盼道:“辣椒种植的事就交给你了,有问题你就跟世忠带个话,我再过来。”   林业成:“好,种植的法子你都跟我讲过一遍了,应是没有大问题,若有其他事情,我会找你的。”   “行,那咱们就等着十月辣椒酱买了后分钱!”   --   从里正家出来,江盼跟时远归又去了张娘子家,他找的第二个合伙人是张娘子。   张娘子这边好办许多,江盼直接道明来意:“……做辣椒酱的事情就都由张婶子你负责,我会把相应的流程和配方都交于你,你按着我的法子来就好。等辣椒酱买出去后,分你一成净利。”   张娘子被惊的不轻:“这,一成净利?我就只需找人做酱?这……这也太多了吧?”   “当然也是有要求的,虚得保证辣椒酱的质量,最重要的是干净,再就是用料要严格按照我说的来,不能偷工减料,你得做好监督工作。最后便是保密,我把方子交给你,你就不能外泄。”当然,江盼也不怕张娘子把方子泄出去,有方子没材料也白搭,就算有材料也未必能做出一样的味道,更何况他还有其他配方。   张娘子连忙道:“这是肯定的,你就放心吧。”   “行,那明天咱们找里正立个契书,这事就这么定了,等辣椒种出来,你这边就开始做酱。”江盼道:“这段时间你可以找人把我家后院的辣椒酱工坊修整一下,以后制酱就在那边了。”   “嗳。”   --   没几天,林业成就找了十亩地,上等田,江盼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有林业成着手种辣椒,他就不再操心。   此时江记和姜记两家串串店正在斗法--   江记辣椒酱限购额度放宽到八罐,姜记就放宽到十罐;江记消费满一百文,送酸梅汤一壶,姜记就消费满一百文,送米酒一壶;江记给消费的客人送面包,姜记就送糕点……   林进宝简直无语到极致,竟然有人如此厚脸皮,就跟着他家屁股后面捡现成的,改都不带改一下的。   “哥,咋办啊,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了。”林进宝抓狂,除了辣椒酱限购额度放宽的法子,其他都是他想的。   他当时提出来时他哥给他好一顿夸,整的他都有点飘,以为自己是天才,果然是经商的料,当然,活动推出后效果也很好。   结果,不等他高兴两天,对面就跟着推出一样的活动,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啊。   江盼见林进宝满脸憔悴,一脸焦灼的样子,心软了。   本来他还打算再逼逼林进宝,激发他的潜力,不过看他这个样子,还是算了,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   加上他的辣椒酱计划已经实施,他也不瞒着林进宝,跟他简单说了下:“……所以,你也别着急,咱们有辣椒酱,他没有,这就是咱们家的制胜法宝,我们家现有的辣椒酱剩的不多,他们家剩的更少,着急的该是他们。”   “可就算没有辣椒酱引流,我们家客人也没有之前多了,有些还是会去对面,对面比我们便宜。”   林进宝满脸不甘,江盼就打算好好给他讲讲道理,少年人,得失心不能这么重。   “你这种想法要不得。”江盼不赞同地摇摇头:“不是姜记,也会有张记王记李记,你能拦着其他人做生意?再说了,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喜欢咱们家这个味道,之前没得选,都来咱们家,如今有的选,肯定会选更适合自己口味的,你要记住,咱们做不完所有人的生意,只做合适的人的生意。”   林进宝:“可是咱们家生意没有以前好了。”   “那怕什么,我不是又给你加了半成分红嘛,你的收入又不会少,店里其他人的收入也不会少,至于我嘛,”江盼笑眯眯道:“我在串串店拿的少了,在辣椒酱方面自然会挣回来。”   “可是……”   江盼打断他:“你别可是了,调整下心态。与其盯着别人赚不赚钱,不如专注自家;想想看吃食还能不能改进,员工的服务能不能提高,给客人的体验能不能更好,能不能再做点创新。咱们做吃食店,味道和口碑才是王道,把这两样做好,做精,客人自然会来。”   林进宝抿着嘴没有说话。   “心态放平和一点,就当姜记在帮咱们宣传辣椒酱。那些流失的客人就当是给他们的报酬,他们其实在给我们打工。”江盼给林进宝传授阿Q精神法宝。   林进宝果然笑了:“哥,你真是。对面起这个名字,你都不生气嘛,他明明不姓姜!”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要忘了祖宗改名换姓,生气的该是他的祖先才对,咱们就别替别人教训儿孙后辈了。”   林进宝:“……”他早该知道的,他哥怼起人来嘴太毒,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不过这么一打岔,林进宝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他知道江盼在用心叫他为商之道,他感激道:“谢谢哥,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不用这么客气,我教你也是对你有图谋的。”江盼笑着道:“萍萍志不在串串店,安安在书院读书,我要顾着其他的,串串店以后得交由你打理,我教你,并不白白教你,是为着串串店好。”   林进宝无语,他哥真是嘴硬。明明就是为别人好,偏偏要明码标价,等价交换,对店里几人是,对村里人更是。   算了,他哥死不承认,他知道就好。   “我知道的,哥,你不用多说了,我都知道。”   江盼:“……”傻孩子哟,他知道个啥,知道他在实行PUA大法吗?   林进宝不知道什么是pua,他只知道他哥是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他最敬佩的人。此时面对最敬佩的人,林进宝还是颤颤巍巍地问出了苦恼良久的问题:“哥,你跟时远归,你们两个……”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盼回的干脆。   林进宝:“……”   不管林进宝脑中小人怎么打架,江盼跟他说接下来的打算:“手上的辣椒酱马上完了,过几天咱们继续搞预售。”   “不过,咱们这次换一种玩法!”    第81章 双更   江记串串店继上次预售后, 又推出了新的预售活动,只是这次活动内容有所改变--   【为酬谢广大客户,江记辣椒酱联合江记串串推出新老客户答谢活动, 预存送好礼, 存的越多, 送的越多,名额有限, 先到先得, 详情如下:   一、凡在江记串串店预存五百文,送五十文,可预订五十罐辣椒酱。   二、预存一两银子,送一百五十文,可预定一百罐辣椒酱。   三、预存二两银子, 送四百文, 可预定二百罐辣椒酱。   四、预存五两银子, 送一两银子, 可预定五百罐辣椒酱。   赠送金额与预存金额共同计入预存账户,消费时可用;此次预售辣椒酱十月中旬上市, 货款预定时付三成,交货时付七成。】   有了之前成功的预售经历,这次活动推出,大家对是否兑现不再担忧, 只是好奇预存是怎么回事-   “预存?是要先把银子存到你们店?我一下子花不完怎么办?”   江盼解释:“不用一下子花完,分几次用完都行, 不限时间的。”   “那我们如何知道什么时候用掉多少,还剩多少,用多用少的, 还不都是你们说了算。”   江盼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预存卡解释道:“大伙请看,此物名为预存卡,您存多少,上头就给您写多少,每消费一次减去一笔,直到预存金额减完为止。此物一式两份,中间加盖江记印章,也不怕有一方作假。”   江盼说完,就有人道:“这个法子倒好”   又有人担心问:“要是预存卡丢了怎么办?里面的银子岂不是用不了了?”   “对啊。”“是啊,万一丢了怎么办。”有人附和。   江盼:“这倒是不怕,我们在预存时都会详细登记信息,若预存卡丢了,本人可到江记补办,跟登记的信息核对上即可;当然,要付十文钱作为补办预存卡的费用。”   “如此倒也不怕丢了。”   “那银子存的也太多了吧,我们可以吃一次付一次啊。”   “大叔说的不错,确实可以吃一次付一次钱。”江盼笑着道:“只是咱们这次是酬谢新老顾客的活动,只要预存,不仅可以预定辣椒酱,还能白得银子,岂不划算?”   “前些时日买的辣椒酱还没吃完呢,不用再预定。”   江盼:“大爷,您要这样想,现在预定十月中旬才有,到那时您手上的辣椒刚好吃完,新的又到了,冬天用来煮菜烫菜吃,岂不快活?若此时不预定,到时候别人有,单就你没有,那你得多馋啊。”   大伙顿时被江盼的说辞逗笑,气氛热闹不少。   又有人问:“一下子存那么多银子,自己又吃不完,可以让朋友来吃吗?”   江盼:“当然可以,只要带上预存卡,对上登记信息即可。”   “这样是挺好,我存一两银子吧。”   江盼接过钱,登记好信息,在预存卡上写上金额,盖好章,递给客人:“一两银子已经存进去了,您预存卡上此时有一两又一百五十文,您拿着预存卡,到辣椒酱窗口预定辣椒酱,那边有书吏写契据。”   有了第一个,后面参与的人就多了,江盼朗声道:“大家别着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晚来的排后面。”   --   江记预存预售活动搞得**如荼,江盼忙的不可开交;姜记的张老板在屋子里无能狂怒。   “辣椒酱预售?那你们去抢啊,有多少抢多少!”   手下战战兢兢地回话:“回老爷,江记搞的预存预售,只有在江记串串店存了银子,才有资格预定辣椒酱,存的越多,预定的辣椒酱就越多。”   张老板阴着脸,压着怒气问:“怎么个存法?”   手下哆哆嗦嗦地说了。   张老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砸了个不值钱的粗陶杯:“五两银子才能预定五百罐,他咋不去抢钱!”   手下缩着脖子没说话。   张老板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自从跟着江记提高辣椒酱的限购额度后,客人倒是多了不少,只是辣椒酱去的快,现下他已经没多少存量了。   本以为他没有江盼也没有,大家就各凭本事抢客,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江记的味道,他的店里也有许多客人并非是冲着辣椒酱而来,是真心喜欢味道才来的。   只是他们串串用的料汁也加了江记辣椒酱,也不能完全没有辣椒酱。   偏偏江记又推出了预存预售的活动,他定也不是,不定也不是。   手下看老板一脸愠色,试探着开口:“老爷,奴才有个法子,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有话就说!”   “辣椒酱这么抢手,但是也有许多人不想预存。咱们何不从江记预定些辣椒酱,届时留出一部分做串串料汁,一部分加价引流,一罐加个十文二十文的,想必会有人愿意买的,咱们就可以赚江记的钱,让江记给咱们打工。”   对啊,他可以加价卖啊,他不但可以在城安县卖,还可以去其他地方卖,要是能卖到府城,卖到京城,岂不是能赚个八倍十倍的,让江盼那小子给他打工!   张老板琢磨一番,越发觉得此计可行,吩咐手下:“你现在就去,预定五千罐!”   “是。”手下忙应,又小心补充:“老爷,预定五千罐得先预存五十两银子,加上五千罐的三成定金,得先付二百五十两银子。”   张老板:“……”   他咬牙切齿道:“去账房支!”他一定要翻倍赚回来!   江盼还不知道张老板已经计划着帮他打开府城甚至京城的销路,要是知道肯定会给张老板的手下包个大红包,简直就是他安排过去的卧底。   --   江盼控制着量,预售了整一万罐辣椒酱。   他们目前种了十亩地,除了预留的做干辣椒的部分,还得留出一些零散着买,因此预售就限量了。   绕着这样,这次也收获颇丰。   一万罐辣椒酱定金收了将近四百两,预存到串串店的金额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姜记占了大头。   看江盼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淡定模样,林进宝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他哥果然没有放弃串串店,这不钱有了,客人也回来了么?   尤其姜记,存的五十两,得吃到什么时候哦!   林进宝想想就乐呵,不亏是他哥!   --   有了之前的预存活动,加上有不少客户就喜欢江记的口味,江记串串的客人又回来了一部分,此后几个月,一直稳稳压着姜记一头。   姜记张老板虽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跟在江记后面捡活动,毕竟他们店也赚钱,只是赚的不如刚开始多而已。   江盼也没有忘记跟丁熊富和于贵的合作。   于贵所在的香满楼一个月二百罐的辣椒酱,他早就预留出了一千罐,能供应到到十月份新的辣椒酱上市。   与丁熊富的合作,江盼则是坐着收钱的状态。每月按二百文的价格提供给对方所需的辣椒面,他就能分一成利润。   丁熊富也不负他的期望,短短几个月时间,搞出了一家烧烤店,江盼每月光分账就能得三五两银子。   前些日子,丁熊富又过来说想拿些辣椒酱到烧烤店卖,江盼很愉快的同意了,并给了丁熊富一定的折扣。   反正他都要找经销商,找谁不是找,都是熟人,用着也放心!   事情安排妥当,江盼突然又闲了下来。   忙忙碌碌大半年,又是种辣椒做辣椒酱,开木艺馆,跟姜记打擂台,他们一家人都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吃过饭了。   端午中秋这种节日不说,就连五月林安安的生日和九月林萍萍的生日都过的马马虎虎,江盼只兑现了去年承诺的生日蛋糕和长寿面。   这朝闲下来,江盼就打算一家人好好聚聚,放松放松。   找了个林安安休沐的时间,和时远归带着萍萍安安去香满楼吃了一次烤鸭,于贵果然是个好厨子,不说百分之百复刻,至少把北京烤鸭的那个味道仿了出来。   江盼既怀恋又感动,一口气吃了老多烤鸭,又打包了好几只,让厨师帮着片好,分给串串店和木艺店的员工吃。   留下三只晚上回去的时候带给林业成、张娘子和林文林武几人,员工福利嘛,作为老板就要时不时的激励一番员工,无论是口头上的还是下午茶!   只是一下子吃了太多烤鸭,江盼当天晚上就上吐下泄闹了一整夜,吓得时远归之后几天一直给他煮粥喝,可谓是好笑又可怜!   九月过去,转眼进入十月。   九月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城安县的上任县令大人任期已满,调走啦,高升啦,新的县令大人在就任的路上啦。   江盼对城安县上任县令大人很有好感,在他治下这几年,城安县农桑发达,百姓富足,治安稳定,高升也是情理之中。   只盼望着新来的这位县令大人同样是位好官,这样他的生意就能多做几年。   不过江盼此时也考虑不了那么多,因为他跟时远归的家建终于建好了!   --房子--   打从去年冬天就一直计划,到今年五月份才提上日程,到如今建成,历时整整五个月,他们的二层小家终于建成。   修建房子的事一直是时远归负责,江盼就画了个设计图,提了些要求,丢给时远归就不管了,平时都不曾过问。   这朝屋子刚建成,时远归就拉着他来看。   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两人相携穿过竹林,一座红砖小楼在静谧的竹林深处矗立。   红墙,青瓦,绿竹。   “哇。”江盼呆呆地感叹。   江盼盯着小院,时远归盯着人,“可是你想象中的家?”   江盼疯狂点头:“嗯嗯嗯!”   山涧溪流做了改道,在小院门前蜿蜒流过;一座木桥连通着竹林和小院,走过去便是围着小院的花田,此时已到十月,大多数花都已落败,但可以想想鲜花盛开之际的模样。   小院用红砖砌成波浪形镂空围墙,阳光透过墙体洒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   院墙周围栽种着爬藤类植物,枝干顺着墙体延伸到两扇竹编院门上,院门做了个斜顶门头,横挂着一副木牌,上书“竹林小院”四个大字,旁边移栽了一颗柿子树,黄橙橙的柿子挂满枝头。   时远归摘了一个递给江盼。   江盼放嘴里咬破,汁水溢满口腔,甜到他心坎里。   小院地面用红砖和青石块儿拼接铺就,按着江盼给的设计做的,只是江盼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好。   小院进门左手边靠墙的角落是大黄的木屋,木屋不算小,等以后太白过来了也能住下;进门右手边靠着院墙的是重新修整后的木制葡萄架,去年栽种的葡萄树已经爬藤,想必明年就能结果。   葡萄架下并排放着两张摇椅。   江盼抿嘴笑着看向时远归,时远归也对着他笑:“以后我在院子里做木活,你就可以躺在摇椅里在葡萄架下吃着葡萄乘凉看我干活。”   “好。”   原来的屋子全部拆了,重新规划:江盼要的小楼坐北朝南而建,旁边连着面包窑和厨房;厨房与面包窑行成一个拐角,空余位置放置着一套木质卡座;厨房坐西朝东背靠大山,旁边依次是洗浴间、工作间和储物间。   洗浴间日常梳洗,工作间时远归天冷时做木活,储物间存放东西。   最主要的是主屋小楼。   小楼用红砖搭配木料而建,上下两层,青瓦斜坡屋顶;一楼右手边是客厅和茶室,有个特别大的木质雕花双推窗;左手边是餐厅,留有拱门,跟面包窑厨房相连通。   楼梯在外面,挨着葡萄架一侧,全部由木头打造,院墙上的爬藤植物蜿蜒向上,顺着楼梯护栏缠绕。   二楼是个双阳台大套间设计,靠厨房一侧是书房,临窗安置一张榻榻米;靠竹林院墙一侧则是卧室,卧室有个小隔间做临时洗漱间,外面靠墙是一排衣柜,拐角连着一张床边柜,再是一张极具现代风格的原木系大床;卧室窗户旁边有一道拱形门,门外是一个大露台,露台上放着一张茶几,两把椅子,角落搁着几盆绿植花卉。   小楼内部装修参考了木艺店的风格,整体通铺了木地板,木料颜色选的浅色系,墙壁刷了白漆,点缀些江盼做的画,写的字,以及时远归做的根雕木雕。   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江盼十分喜欢。   时远归完完全全建出了他心中理想的房子,给了他一个梦中的家。   时远归看江盼眼睛发亮,就知他喜欢,指着小楼外面的墙壁道:“现在看还有些突兀,等明年春夏爬藤植物伸过来,附着在墙壁屋顶上,会更加好看。   好看归好看,江盼忍不住道:“爬藤植物多了会滋生各类虫子,说不定还有蛇。”想想就瘆得慌。   “这个倒是不怕,我经常翻检,再潵些驱虫药水,也就没有事了。”时远归用额头抵了下江盼的,装作委屈道:“我过往经常往山里跑,怎么,你还不信我啊?”   “信信信,我就是特别怕蛇和虫子。”   时远归将江盼转了个身,从后面将他抱在怀里,两手握着他的手放在腹间,下巴搭在江盼肩膀上,和江盼一起看着眼前的小楼,承诺道:“有我在,不会让虫蛇之类的吓到你的,不要怕。”   “嗯。”江盼仰靠在时远归怀里,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甜蜜。   过了一会儿他问:“咱们什么时候住过来。”这段时间他们两人要么住县城,要么住他家的院子,这朝房子建好,江盼就迫不及待地想搬过来住。   “再等几天吧。”时远归商量道:“屋子里现在只有大的家具,其他的还未置办好。像你说的床垫沙发垫这些,还在制作中,未曾交货;等我再布置几天,咱们再搬过来,好不好?”   “好啊,那家里就交给你,这几天要看着收辣椒,紧接着做辣椒酱,春天种的麦子也得找人收割,里正还等着看咱们家春小麦产量如何呢。”   时远归亲亲江盼耳尖,小声调侃:“外面就有劳相公了。”   江盼被时远归撩的腿有些发软,身体微微向后靠,偏偏不想让时远归轻易得逞,嘴硬着说其他事:“对了,木艺馆这几个月进项不错,加上辣椒酱赚的,咱们手上有将近三千两银子,我想在县城买几处宅子。”   “嗯,听你的。”时远归亲江盼脖子。   “我,嗯……我想着咱们以后在这边住,现在住的那边就用来做辣椒酱,做木活;萍萍安安就住城里,有个自己的宅子也放心,到时候把租住的那套退了,大家都住到新买的宅子里,互相有个照应。”江盼脖颈发痒,躲着时远归亲吻,断断续续的解释,时远归虽然不在意,但这是两人的家,他得说清楚。   “你做主就好,我都听你的。”   江盼:“……那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家里你不用管,你就忙其他事情,等一切布置妥当了我会告诉你。”   “那就辛苦时哥哥啦。”江盼从时远归怀里转过身搂住时远归脖子朝他嘴角亲了一记,撩回去。   时远归箍紧江盼的腰,低头跟他接了个绵长的吻。   在竹林,在小院,在新家,在阳光下。   --   十亩辣椒林业成照看的很好,找了人摘完,交于张娘子做辣椒酱;又帮着江盼找了些人收割春小麦。   江盼见林业成找人种地都是一把好手,便将自家水田旱田全部交于对方搭理,他只需要告诉林业处如何轮种,辣椒小麦如何替换就行。   安排好,里家的二十五亩旱田和十二亩水田以后就不用江盼操心,他将心思更多的花费在如何经营店铺和辣椒酱生意上就行。   辣椒酱生意要做大,现在这些地肯定是不够的,以后还得再买些地或者找人合作。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他们正在讨论春小麦的事。   春小麦收完发现产量不比冬小麦差多少,里正就有些心动。   江盼建议道:“不好一下子全村推行,先筛选出一部分勤劳踏实有意愿的人,分批次尝试,等种过两三茬后没有问题,再扩大规模,全村推行。”   “是,江盼说的没错,咱们先找些人试试。”林业成也跟着道。   里正:“行,那我召集村民通知下去,让有意愿的私下找我,到时候种植的法子……”   “我稍后就将轮种的法子及注意事项写下来,就由里正爷爷跟村民们说吧。”江盼连忙道:“原本我就是小打小闹,试验一番,若要全村推行,还得里正爷爷你来,再说我这手上事情多,村里也帮不上忙,当然,中间若有什么不清楚的,里正你直管来找我。”   江盼这样说,里正放心了。   倒不是他贪图江盼的法子,若轮种法子好,大伙自然知道是江盼先尝试的。他主要是不想江盼在村子里揽权,林家村只要一个有话语权的就行。   江盼这么识趣,里正满意不少,加上对方又带着自家三小子挣钱,后面说话便愈发客气:“行,就先这么办。到时候先算我们家一份,给村里人做个表率。”   江盼听的咂舌,真会说话。明明是见到他春小麦收成好,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说的这么大气凛然冠冕堂皇。   不过在村民看来里正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是一村之正,理当做出表率。   怪不得里正之位一直在他们家,心思果然比旁人多。   不过江盼对里正的印象挺好,既不贪污也不受贿,时时关注村民生活,处事还算公允,心存怜悯。   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并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有这样一个里正,也是林家村之福。   --   制作辣椒酱的事交由张娘子,江盼看了下没有太大问题,就不管了,到县城牙行找上计掌柜,打听宅子的事。   再次见到江盼,计掌柜心态平和了许多,毕竟人家确实有生意头脑,该人家赚钱,笑着问:“许久不见,江老板气色越发好了,此次前来是想寻摸何物啊。”   “计掌柜安好。”江盼应道:“这次是想托计掌柜找几处宅子。”   “哦?江老板想要什么样的?”   江盼:“白云书院那头吧,两三进都可,三处宅子最好离的不远。”   “三套?”计老板吃惊道。   “对,西街那边三套。”江盼温声道:“另外江记串串店附近再寻一套小的,全部四套。”   “……”饶是计老板早就知道江盼赚了钱,但还是被这大手笔下了一跳,四套,还都是位置好的,要么是西街挨着白云书院,要么是主街,那不得一千两左右?   计掌柜泛酸的同时又很开心,毕竟这次合作,他也能赚好几两银子,于是他笑着应下。   --   宅子很快找好。   西街的三套离的不远,一套二进的,两套三进的。二进的花了二百三十六两银子,记在时远归名下,给他们两人留着;三进的两套分别花了三百八十八两和三百九十五两,林萍萍和林安安一人一套。   主街那套是个一进小院,就在串串店后面,离他们现在租的这套不远,全部八十五两,记在江盼名下。   过完手续,江盼全家四人都是有房一族了,当然,萍萍和安安并不知道。   串串店跟前的小院收拾出来给值班看店的人住,店里有个响动后面就能听到,比挤在串串店后院好。   其他人全部住进西街林萍萍的三进宅子里,林进宝、林安安、孙万军和张世忠三个男的住在前院,剩下的女的住在后院。   几处宅子得有人照看,不得已,江盼又找上计掌柜,寻摸了几个婆子,一并负责三处宅子的洒扫。   县城的屋子都安置好,江盼就准备回林家村。   新家时远归都布置妥当,他们也要搬家入住啦!    第82章 花烛   十月十三日, 天朗气疏,宜入宅,宜嫁娶, 是江盼和时远归定好新家入住的日子。   时远归这几天神神叨叨的, 不停来往于林家村和县城, 而且一直拦着不让江盼去新家,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江盼隐隐有所猜测, 暗含期待, 耐心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处理完手头杂事,江盼在县城新置办的宅子里认真梳洗打扮一番,衣服鞋子都是前不久新做的,江盼一一穿起来, 头发高高束起, 插上时远归送的玫瑰花鹿角簪。   对着铜镜照了照, 面露喜意, 眸中带笑。   不错。   江盼心下满意,刚想出门, 突然想起一事,抿了抿嘴偷感很重地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揣进兜里。   虽然,他没有经验;但是, 他以前看过片。   那啥的时候应该要做好准备,不然会痛, 于是他早早去买了点油膏,咳咳。   江盼刚从屋子里出来,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时远归, 吓的一激灵,他心里有鬼,很是心虚,决定先发制人:“你走路咋没声音啊,吓我一跳!”   时远归:“?”他不一直这样走路?明明他进门就喊了一声,江盼都没有理他,还有,“你脸咋那么红?”说着就朝江盼脸上摸去:“发烧了?”   “!”江盼恼羞成怒:“你才发烧了!”   时远归:“……”他做错什么了?问一问也不行?   时远归举着的手僵在半空,抿嘴看向江盼。   江盼看时远归一脸迷茫又委屈的模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主动将脸挨到时远归手上,蹭了蹭:“那个,没发烧,就是刚刚在屋里热的,不信你摸摸。”   时远归见江盼没有给他生气,又主动蹭他,心里的委屈一扫而空,摸了摸江盼的脸见真的不烧,放下心来:“没发烧就好,怕你生病。”   “没有,我这身体好着呢。”江盼拉过时远归的手,握在手心问:“不是说有事去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办完就回来了,”时远归面色不太自然,咳了下转移话题:“咳……你刚刚在屋里干嘛?我喊你你也没听到。”   他在干嘛,他在想怎么干坏事!   这下脸色不自然的换成江盼了,他眼神飘忽,敷衍道:“没干嘛,就在屋里呗。”   江盼回的模糊,奈何时远归这会儿也想着事,压根没细细留意,听江盼回了,便胡乱应着:“哦,哦,那就好。”   江盼也悄悄放下心来,时远归不寻根问底就好,虽然今晚大概率会用,但说出来还是很羞耻有木有!   --   两人上午处理完手头的事,刚刚又各自耽误了一会儿,等都准备好,已经到了下午,他们便打算回林家村。   深秋时节,天黑的早,两人乘着暮色,一路嬉笑打闹,到林家村时天已擦黑。   好在江盼的东西时远归这段时间陆陆续续都搬了过去,这会儿他们直接回竹林小院就行。   刚进竹林,时远归便牵起江盼的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些东西没弄好,我先去收拾下,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好不好?”   江盼说好。   “等我接你。”说完,时远归就跑了出去。   江盼咧嘴笑。   清晖高悬,竹林清幽,他们的家就在里面,时远归说要来接他。   江盼望着来时的方向,前头是事业,身后是生活。来这里一年多,他终于找到了家,余生有了归属……   “江盼。”   他听见有人喊他,转身。   江盼嘴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来人:时远归一袭红衣,眉目如画,在月光下,竹林里,走向他。   江盼笑的眼睛有些发酸,眨了眨眼睛,时远归声音温柔而坚定,他说--   “江盼,我们回家。”   天边月圆,地上人双。   时远归走到江盼跟前,递给他一套相同的红衣,笑容青涩:“换一下?套在外面好不好?”   江盼说好。   换好衣服,时远归握着江盼的手,两人相携走出竹林,来到院子门口,江盼眼眶猛然一热。   他咬了咬唇,压下满腔泪意,哑声问:“你刚刚专门来点的灯?”   “嗯,我想让你看到光。”时远归低头对上江盼的眼睛,柔声道:“可喜欢?”   “喜欢。”   他怎能不喜欢。   两盏大红灯笼挂在小院门头,随风轻摇;门上贴着大红喜字,在灯笼的照射下喜庆又美好。   院内也做了布置:葡萄架、楼梯、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门头墙壁贴着喜字,就连大黄的木屋都贴了一对喜字。   两只狗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围在江盼身边,江盼哑然:“怎么把太白带过来了?”   “今日我俩喜结连理,大黄和太白便是见证。”   江盼破涕为笑:“好。”   “咱们进屋?”时远归小声询问。   江盼点头,跟着时远归走进小楼。   小楼里面比上次又变了模样,定制的软装已经就位,沙发、坐垫、挂帘,甚至还有小摆件,时远归增加了很多细节,一看就是用了心思。   墙上张贴了喜字,灯笼是米白色,上面同样张贴了喜字,看着很是温馨。   来到二楼卧室,床上铺着大红喜被,桌子上燃着一对龙凤香烛。   江盼呆呆地看着时远归,时远归摸摸他的脸,声音轻柔:“龙凤烛,星汉交光。这才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上次不算。”   江盼张了张嘴巴,轻唤:“时远归……”   “咱们行一遍礼好不好?”时远归额头抵着江盼,声音透着蛊惑。   “好。”   案几早已备好,时远归和江盼对望相跪。   一拜,一甘一坤。   夏日晨曦,桥头初见。江盼在山坡被旭日照醒,决心留在此处;他在桥头看风景,时远归在溪边看他。   再拜,两姓合婚。   竹林小院,暗自倾心。时远归抬手轻覆江盼眼眸,江盼的睫毛在掌心跳舞,他的心脏跟着颤动。   三拜,夫夫同心。   浓秋雨夜,心意互通。江盼依偎在时远归怀里,时远归抱着江盼,约定不娶妻生子,此生两人相伴。   四拜,白首与共。   寒冬生辰,一吻定情。他懂他敏感自卑,他懂他满腔孤勇;流水桃花,连枝共冢;江盼与时远归,执手偕老,朝暮与共。   跪地,对拜,起身。   时远归牵着江盼来到桌前,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江盼,道:“美酒良宵,你我共饮。   合卺酒,红酥手,执子与共誓言久。   “江盼。”放下酒杯,时远归拥着江盼,看着他的眼睛低语:“能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唯愿此生与你相守,永不分开。”   江盼心潮澎湃,爱意难挡。   仰头朝时远归亲了上去。   他何尝不是。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爱不知何深,生死与共。   --   烛光交映,月满人圆。   两人吻的忘我,又有婚房氛围加持,很快都起了反应。   江盼手抵在时远归胸口,稍稍退开一点,喘道:“去……去床上。”   两人移到床前,江盼双腿发软跌坐在床上。   新做的床垫铺着被子分外柔软,江盼甫一坐上去,就深深地陷了进去,时远归顺势压着他亲了上去……   室外明月高悬,室内红烛摇曳。   江盼仰躺在大红喜被上,意识昏沉;直到,他感觉身体骤然一凉,才发觉时远归将他的衣物尽数褪去,而时远归此时撑在他上方,光着上半身,只着底裤。   江盼遮掩在衣物下的皮肤十分白皙,在大红喜被的映衬下充满诱惑,时远归蕴着情欲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江盼细看。   江盼被看的害羞,伸手想扯旁边的被子,被时远归牢牢摁住,他双眼发红,哑声道:“别动,我想看。”   江盼就不动了,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忍着羞意任时远归打量。   时远归用眼神将江盼全身描摹一遍,然后小心又克制地低头轻吻……   江盼身体逐渐难耐,不过他还惦记着自己装兜里的东西,正想提醒时远归,就见对方胳膊伸到床头柜窸窸窣窣一阵,拿出一个同样的瓷瓶递给他,哑声道:“得先准备一番,你帮我弄一下?”   江盼:“?我弄?”   “……你若不想,我自己来也行。”   江盼:“!”什么叫他不想?合着他还得自己准备好?网上不都是1帮0弄的?做0做到他这样的恐怕少见!   时远归不知道江盼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只当对方不喜弄这个,不想扰了兴致,便道:“那你先等会儿,我自己来。”   他自己来也行,就是不太方便。不过江盼不愿帮他,他也不勉强。只是当着江盼的面弄,他有些尴尬,便拿着瓷瓶打算下床去洗浴室。   江盼彻底懵了。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时远归说自己弄,那他倒是弄啊,拿着瓷瓶去洗浴室咋弄?难不成……撞号了!?   “……”   江盼拉住时远归手,阻止他下床,试探着开口:“你……你也想在下?”   时远归:“!!!”什么叫“也”?   他是以为江盼不愿意在下,才忍着别扭打算在下的。   现在江盼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压根没想过在上?   时远归忍着激动迟疑又小心翼翼道:“莫非,你不想在上?”   江盼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疯了才会想在上,不可思议道:“我为什么想在上?我就想当个咸鱼躺受啊!”   时远归:“……”   闹了乌龙,但时远归心里激动又喜悦,也不多解释,抱住江盼埋头闷笑。   江盼无语望着屋顶:天啊,来道雷劈晕他吧,谁家好人的新婚之夜闹这样的乌龙啊,时远归也真是的,他看着是很喜欢出力的样子么?   他明明只想躺着享受啊!   时远归可不管江盼咋想,心中没了负担,行动越发肆意。   很快,屋内氛围再次潮热起来……   这次不会被打断。   良夜尚长,他们有整整一夜。   如若不然,还有往后余生。    第83章 婚假   天光大亮, 江盼悠然转醒,发现自己埋在时远归怀里,如婴儿般缠绕着对方, 他略微动了动, 浑身一阵酸软。   “醒了?”时远归声音自头顶响起, 含着欢愉后的暗哑,性感又撩人。   江盼迷糊中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时远归微微掀开眼皮朝窗外瞅了一眼, 懒洋洋道:“应是快到正午了吧。”说着, 用下巴蹭了蹭江盼的头顶,满足地喟叹一声。   江盼:“……”自打穿越以来,他从来没这么晚起过,太能睡了!   他把头从时远归怀里掏出来,费力地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落在床上, 美好又温馨。   时远归就躺在他旁边, 脸上透着餍足,垂眸看着他, 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一觉醒来,爱人与阳光同在,岁月静好,心随人安。   真好。   江盼不由地唇角微挑, 眉目含笑。   时远归看的心热,凑过去亲亲他的嘴角, 轻声低语:“笑什么?”   “高兴。”   时远归也笑了,他也高兴。   时远归抱着江盼闷声低笑,胸膛震的江盼一阵酥痒, 他推了推时远归,“起床吧。”   “再抱会儿,不想起。”时远归闭上眼睛耍赖,一手搂着江盼另一只手伸进他的里衣,顺着他腰背轻轻摩挲。   江盼被时远归摸的难受,怕这样下去情难自持,又要来一发,连忙阻止对方越探越下的动作,慌忙道:“别……不要了。”   时远归动作不停。   “我……我不舒服。”   时远归立刻停下动作,急道:“我弄疼你了?”   江盼:“……就是有些累。”   江盼倒不至于真的不舒服,时远归前期准备细致,除了第一次刚开始有些疼之外,后面几次他都还挺爽的。   就是昨夜闹的有些晚,天微微亮时两人才停歇睡去,这会儿是真有点累。   时远归其实也有些困乏,毕竟使力的是他,此刻他并没有真的打算再来一次,只是怀里抱着江盼就忍不住摸蹭。   这朝听江盼果然没有不适,就放下心来,逗他:“那你舒服不?我让你舒服了吗?”   江盼:“……”所以睡完后骚话真就张口便来?   他故意反着来:“没。”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时远归凑过去啃咬江盼耳朵,含糊道:“昨夜是谁缠着我要我又快又慢的,嗯?还说……”   “闭嘴!不许说!”江盼捂住他的嘴,恼羞成怒:“再说一脚给你踢下床!”   时远归哈哈大笑。   两人在床上又闹了一阵,时远归摸摸江盼的脸而后起身,道:“你再躺会儿,我去收拾做点吃的,等会儿你再起来。”   “嗯。”   时远归离开后,江盼想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奈何他的腰实在有些酸痛,便改为抱着被子翻身,整个人都要扭成麻花。   爽!   原来这就是鱼水之欢的滋味,果然爱就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   他嘿嘿傻笑两声,真是对时远归哪哪都满意,顾家,细致,周到,体贴,温柔,活好……咳。   身体到灵魂,他们如此契合。   --   江盼一时吃不了辛辣,时远归早午饭熬了大米粥,蒸了鸡蛋羹,又摊了小饼,配几个小菜,清淡爽口。   两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是时远归做饭,再不复昔日粗糙,每样口味都依着江盼,厨艺是越来越好。   对此,江盼很满意。   用过餐,时远归收拾碗筷,洗两人昨夜弄脏的衣服,江盼躺在摇椅里晒太阳,不是他不想干活,实在是没法动,屁股不适!   时远归干完活,拿了茶壶和小吃放在一旁,他自己躺在另一张摇椅上,跟江盼并排在院子里晒太阳。   竹椅轻晃,日光和暖,太白和大黄趴在两人脚边,一家四口均被晒的懒洋洋的。   宁静,悠闲,再没有比这跟惬意之事。   “江盼。”   “嗯?”   “辣椒酱是不是做好了?这两天预售的话你是不是又要忙了?”时远归真不是故意煞风景,他是怕江盼事多忘了,又想跟江盼多呆几天,此刻才忍不住提起。   江盼:“……过两天吧,当时说的十月中旬,没说具体哪天,晚两天不要紧。”   现代打工人都有十天婚假,他休个四五……两三天不多吧?   “那就行。”见江盼心里有章程,时远归就放下心,又看江盼想陪他几天,心里高兴,便道:“我这边东西林文林武看着问题不大,这两天我也休息,咱们好好放松两天。”   江盼转头,微眯着眼睛瞅向对方,语气充满狡黠:“就只有放松?”   时远归:“……不只有放松吧。”   “哈哈哈哈哈!”江盼大笑。   两人视线对上,时远归也笑了。   --   秋日昼短夜长,他们起的又晚,白天很快过去。   江盼身体还有些微不适,夜里两人没怎么闹,亲昵一番后相拥而眠。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简单吃过早饭后两人便往山林而去,他们昨日就商量好,要去山里捡野果!   一直打算要去山里捡野果,结果除了去年冬日随时远归一起去了一次背回来一背篓拐枣后江盼再也没去过。   好不容易休息两三天,刚好又遇秋天,果实成熟的季节,江盼便蠢蠢欲动地跟时远归说起。   时远归正有此意,他从小长在山林,早就想带江盼去捡野果,这朝对方提起,两人一拍即合,便就此决定。   秋日的山林物产相当丰富:香地瓜、余甘果、山竹子、红梁泡、乌饭子、刺梨、软枣、拐枣……   应有尽有。   江盼他们今日的目标是毛板栗。   糖炒栗子、栗子炖肉、栗子红豆沙、栗子酥、栗子糕、栗子饼……一瞬间,江盼想到了各种栗子的吃法,馋的他直流口水!   时远归带江盼去的是一处山林,这地方靠近深山,很少有人上来,板栗树又多,无人采摘,就便宜了他俩。   时远归找了根棍子,在树上敲打,江盼弯腰在地上捡。   “我的头!”江盼被树上掉落的栗子砸中,尖叫。   时远归连忙丢下棍子,跑过来,摸摸他的脑壳问:“咋样?还疼不?”   “疼!”江盼一脸幽怨地看着时远归:“砸你一下你试试。”   那眼神看在时远归眼里好似藏了钩子,钩地他情难自持,朝江盼亲去。   亲了一会儿,时远归揉揉他脸颊,商量道:“你试着敲会儿,我来捡?”   两人换了过来,江盼敲,时远归捡。   江盼见时远归蹲在地上捡的认真,玩心顿起,故意挑他头顶的位置敲,毛板栗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砸在时远归肩背上。   时远归看着一脸狡黠淘气的江盼,简直无可奈何。   他实在太爱这样子的江盼。   丢下手下刚捡起的毛板栗,朝江盼走去。   江盼看时远归过来,扔下棍子转身就跑,边跑边讨饶:“哥哥,哥哥,我错了,下次还敢。”   时远归:“……”   他一把抓住江盼胳膊,将人拦腰抱起,仰头问:“下次还敢,嗯?”   “不敢了不敢了。”江盼视线陡然增高,吓的牢牢抱住时远归脑袋,笑嘻嘻道:“不敢了时哥哥,我好害怕。”   说是害怕,眼里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江盼在时远归这里得到了偏爱。   两人打闹亲昵一通,又继续干活。   毛板栗捡了很多,推在一起,开始处理。两人上山时带了工具,这会儿互相配合着,将毛板栗外面的刺壳蜕去,只留板栗。   收拾了大半背篓板栗,时远归背着背篓,牵着江盼,一起下山。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时远归做晚饭,江盼收拾板栗,他打算用面包窑烤点试试效果。   吃过饭,休息片刻,板栗也已烤好,肉质细密,口味香浓。时远归剥了几颗给江盼,没敢让他多吃,余下的明天再吃。   剩下的板栗江盼打算明日做些栗子酥,连着烤板栗一起带给两个店里的员工,加加餐。   --   消食后,两人便准备睡觉。   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刚刚开了荤,很容易动欲。   躺下刚挨到一起,便燃了起来……   一番云雨后,江盼枕着时远归胳膊,两人皆仰躺在床上,平复着。   “还好么?”时远归歪头看向江盼,声音带喘,低沉又沙哑。   江盼嘴唇红润,目含春潮,连眼尾都是红的,“嗯。”   他看向时远归,时远归正看着他。   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餍足又蠢蠢欲动。   两人早已默契十足,一个对视,足矣明了对方心思。   “去地上?”时远归低声问。   江盼:“嗯……”   时远归赤身下床,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处理好的皮毛,铺在窗户跟前,再来到床边抱起江盼,将人放在窗户边,让他踩着地上铺好的皮毛,以免受凉。   江盼刚站好,时远归便从后面覆了上来。   江盼手撑着窗沿,后背紧贴着时远归胸膛。   窗外明月高悬,竹影幢幢,不停地在江盼眼前晃动。   月亮急了,忽上忽下,江盼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一阵急促,时远归气息渐沉,江盼再也受不出,低吟出声。   ……    第84章 求和   过了三日与世隔绝的悠闲时光, 开始新一轮忙碌。   七月种下的十亩辣椒,林业成打理的相当用心;十月初收完粗略核算,每亩将近收一千二百斤, 都快赶上六月收的那一茬。要知道, 这一茬可没有上一茬的种植时间好。   有这个产量, 江盼很满足。   辣椒收完后,剩下的就交给张娘子打理。   大大小小已经制作过好几次, 现在很是得心应手。每亩留出三百斤共三千斤辣椒用来做辣椒面, 剩下的全部制成辣椒酱。   如此十亩地共得辣椒面六百斤,辣椒酱一万八千多罐;一万罐是七月预售的量,剩下的留在铺子里慢慢卖。   十月十七,江记辣椒酱兑现活动正式开启。   有了上一次经验,这次预售兑现格外顺利。   因这次是预存预售, 相当一部分都是散客, 数量不多, 比较零散。除了衙门请来公证的书吏, 江盼又临时找了些伙计帮忙,找的都是武馆练家子, 一来可以维持秩序,二来也是防着有人闹事。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往门口一站,就是心存想法有闹事打算的人都会掂量掂量,看自己小身板能不能挨住对方一拳, 遂都歇了心思。   当然也不全是散客。   受姜记此前举措启发,城安县这些时日陆陆续续多了好些小摊小贩, 烤串炸串煮串都有,甚至还有其他吃食,诸如炒菜、包子、夹饼、面条之类的也都用了江记辣椒酱。   当然县城有门脸的食谱, 更少不了辣椒酱,用来引流也好,加价售卖也好,竟是跟姜记张老板不谋而合,有的甚至想到了前头,已在外县府城找好销路,只等江记辣椒酱预售兑现后运送出去,赚取差价。   兑现完散户小摊食谱的五千罐,还剩下五千罐便都是姜记张老板的了。   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张老板着人来兑换,眼瞅着兑换日期马上过去,林进宝都要怀疑对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时,张老板才亲自上门。   张老板大摇大摆地直接走进江记串串店,大爷似的往桌上一坐,掏出预存卡,让孙万全给他将所有串串都来一遍,小吃酒水全上。   林进宝看的眼睛直抽抽,这就是他哥说的报复性消费?   这人自打存了五十两银子在店里,就一直没露过面,林进宝还以为人不把五十两银子看在眼里,不想来他们店里呢!   孙万军将东西一一摆在张老板满前,一张四人位的餐桌摆的满满当当。   “你们老板呢?”张老板捻着一块儿小酥肉,问端着托盘打算离开的孙万军。   孙万军认识张老板,也痛恨对方跟在他家屁股后面捡着学的不要脸行为,但他更记得江盼三令五申交代的服务态度,于是这会儿心里有再多抱怨,脸上还是露出他的招牌憨笑:“老板这会儿不在店里,贵客有事可交代与我。”   “你?”张老板上下打量了一遍孙万军,挑剔道:“你可做不了你们老板的主,知道你们老板在哪儿不?让他来一趟,有大买卖跟他谈。”   孙万军知道江盼在哪儿,但他不知道该不该喊江盼过来。若是其他客人或不认识的人,孙万军二话不说就去找江盼了,可张老板不一样。   恶意模仿他家生意不说,此刻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笃定江盼一定会同意的高傲模样,孙万军就有些犹豫。   正当他思索怎么办事,江盼和时远归从门口进来,这下不用孙万军纠结,打算过去跟江盼先打个招呼,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急。   张老板立马换了副面孔,先前的高高在上收的干干净净,一副跟江盼哥俩好的样子热情道:“哎呀,江老板好久不见呀!快快这边坐,在你铺子里借花献佛请你吃饭。”   说着,伸手去拉江盼,被时远归拦住。   张老板呵呵尬笑两声,比了个请势:“这边请这边请。”   时远归低头看眼江盼,江盼点点头,两人才跟着张老板入座。   甫一坐下,张老板就倒了两杯酒递给江盼和时远归,假意抱怨道:“江老板,你这不厚道啊。凭咱两的关系,你竟然还将辣椒酱卖给其他食谱酒肆。”   江盼:“……”正因他两的关系,他才更愿意卖给其他食谱酒肆好吧!   看对方一脸’我对你真心实意,你却对我忘恩负义‘的模样,江盼直呼高手,难道这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心里多有吐槽,面上还得客气着:“姜老板说笑,我这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将顾客往外推的道理,人家要买,我自然不能拒绝啊。”   张老板听江盼还叫自己姜老板,就知对方尚未消气,不曾想年纪不大,气性不小,这么爱记仇。   他本不欲惯着江盼,奈何实在没法。   先前听从手下提议,预购了五千罐辣椒酱,付了二百两定金不说还多花了五十两预存到江记串串店。   碍着面子,一次都没来吃过;预存卡给其他人用,他又舍不得,于是就那么放着,心想反正钱又不会跑。想着等预售的辣椒酱到手后,他就去府城倒卖,大赚差价,到时候再去江记串串,消费是假,显摆是真。   张老板算计的好,奈何赶不上变化。   竟有人跟他想的如出一辙,还跑到了他的前头,人家不仅从江记预定了两千罐辣椒酱,连府城的路子都走通了,前两天兑换后第一时间就运往府城,比拿货价高出两成售卖。   他在府城的朋友传回来消息,辣椒酱在府城很受欢迎,让他赶紧兑换了辣椒酱往府城运送,趁着刚开始大赚一笔。听说前头去的那人的两千罐就要卖完了,打算找江盼重新拿货。朋友让他抓紧,别让人抢了先机。   可张老板心里苦啊,他是预定了五千罐辣椒酱,只是能往府城运送的不足两千罐。   原来是之前跟江记打擂台,江记用辣椒酱引流,限购八罐;张老板为了压过江记,限购十罐。   他之前囤的辣椒酱除了要引流,串串料汁还得用,如此提高限购额度,手上的辣椒酱很快不够用。   张老板见江盼搞预售,他灵机一动也搞预售,只是在店里预售,承诺多送一罐,即限购十罐抵十一罐预购。如此,有段时间倒跟江记不分上下,用江记辣椒酱打败江记串串,张老板为此很是沾沾自喜。   可没喜两天,不等预定的辣椒兑换,朋友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要真有人在府城售卖辣椒酱,找江盼合作,辣椒酱不愁销路,江盼肯定就不卖给他了啊,那他的姜记串串店咋办?他计划在府城甚至京城靠辣椒酱赚钱的营生咋办?他还咋赚钱!   张老板这下是真的坐不住,只能来找江盼求和。   有求于人,又见对方存着气,张老板便不再打马虎,认真道歉:“江老板,张某有错在先,今日专门过来赔罪道歉,还望江老板海涵。”   江盼不置可否:“张老板说笑。”   张老板听江盼改口,便觉此事有缓,说地越发真诚:“张某见识浅薄,此前种种举动惹了江老板不快,是张某不是,回去我便着人将店名换下,往后再不仿照江记。”   “张老板言重,一块牌子而已,换不换皆可。”   张老板:“……江老板何意?”莫非江盼不想他继续经营串串店,换名字也不行?这么霸道?不过江盼若能继续给他供应辣椒酱,串串店不开便不开吧,反正串串店一个月的收入也没有多少,跟倒卖辣椒的利润是没法相比的,只是辣椒酱得给他优惠点吧……   “张老板不妨先说说你今日如此又是何意?”江盼不答反问。   张老板见此,不再绕弯子,直接到:“我想跟江老板合作,做辣椒酱生意。”   “怎么个合作法?”   “江记将辣椒酱低于售价一成给我,有多少我收多少。”   江盼都乐了,好笑道:“我辣椒酱并不愁卖,作何要降价卖与你?再说,就算降价,未必只能卖于你啊。”   “这一年你卖出去将近两万罐辣椒酱,目前你手上还有一万罐;据我所知,你前段时间又收了五亩地种辣椒,按着今年的情况,明年一月这五亩地的辣椒又会上市,此后不管是种是收,都会比今年只多不少;经此一年,城安县辣椒酱已经趋于饱和,再多,你只能往外去销,与其卖于别人,不如卖于我,咱们这几个月也算不打不相识。”张老板说的笃定。   江盼垂眸沉思。   这张老板还真有门路,连他前段时间买地,以及辣椒种植收摘上市时间都摸清了,果然能拉下身段的人不只脸皮厚,人家也有别的本事。   其实辣椒酱卖于谁,江盼真不在乎,能销出去,他能挣钱就行。不过他有意晾晾对方,不想答应的太干脆。   “是又如何,我还能愁卖?”江盼挑唇微笑道:“不说我自己就能运往府城,怕是这会儿早有人听到消息摸过来了吧。”   张老板:“!!!”莫非对方也有门路,早就知道有其他人找江记合作?   张老板咬咬牙:“原价?”   “不成。”江盼摇头。   “给我独家,我高一成收购!”张老板牙都要咬碎。   江盼失笑,见对方如此坚持,便问:“张老板真想与我合作?”   “是。”谁让江盼有辣椒酱,而辣椒酱又如此受欢迎!   “既如此,辣椒酱倒是可供些于你,只是,我有别的要求。”江盼徐徐道。   “哦?江老板请讲。”    第85章 分钱   “奶牛?”张老板面露不解, 不明白江盼怎么会提出要奶牛。   江盼不过多解释,只道:“对,奶牛。你帮我寻几头奶牛, 我供应辣椒酱给你, 每种口味各降十文。”   “独家?”   江盼摇头:“独家不成。”   主要是奶牛难寻, 这时期耕牛多,奶牛不常见。他跟时远归打听良久, 都未有眉目, 这朝见张老板颇能放下身段,短时间又能将他种植辣椒事宜打听清楚,想必是有些门道,便提出让他寻摸奶牛之事。   其实寻不到也不要紧,该合作他还是会合作, 毕竟辣椒酱确实需要销路, 他只是不想答应的那么痛快, 给张老板额外找些事做罢了!   “那……”张老板想了想, 试探道:“前头预定的五千罐,是否也各降十文?”   奶牛对别人来说难寻, 对张老板来说倒容易,左不过搭个人情。既然江盼提出这个要求,估计对方确实需要,说不定能答应他的提议, 每罐少十文,五千罐就是五十两银子, 那他预存在江记串串的钱不就回来了嘛。   张老板想的好,奈何江盼并不是非他不可,拒绝的干脆:“不成, 预购的五千罐原价。”   张老板:“……”真是一点利都不让!   没法,辣椒酱生意大有可为,府城高两成,其他县府甚至京城可高三成四成,除了运输成本,再没有其他成本,相当于白赚,他没道理不答应。   如此,江盼和张老板谈成合作,立好契约:江盼以每罐低于零售价十文的价格供货与张老板,张老板替江盼寻摸两头奶牛,六个月内寻到。   不过张老板想拖一拖,打算在六个月期限前兑现。   江盼无所谓,反正他目前还用不到,实在想喝可以买点,贵点就贵点。他只是不想让张老板觉得合作太容易。   容易得到的总是不会被珍惜,有些人就喜欢蹬鼻子上脸,需得设些无伤大雅的障碍,才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合作也会更加长久。   有了这层合作关系,不管实际如何,表面上的擂台就不能打下去,张老板老老实实改了店名:张记烫煮店。   如此一来,两家就不再是竞对关系,至少明面上不是。   林进宝很是不解,想找江记合作的人那么多,他哥干嘛非得算张老板一份。他是个憋不住事的人,怎么想,就怎么问了。   江盼见看林进宝困惑,就教他:“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咱们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张老板如此放下身段,一看就是有手段有能耐之人,这样的人有合作关系绑定,相对安全些。”   林进宝那天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须全尾,这会儿听他哥说张老板能放下身段,他是非常认同,明明是竞争对手,前段时日还斗的有来有回,这朝又跑来称兄道弟。   可不就是不要脸!   不过他是不解既然他哥觉得对方底线低,为啥还合作。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林进宝听他哥这样说。   江盼看他一脸懵懂的模样,没逼着他一下子想通,慢慢来吧。于是他转了话题:“这些你以后自然会知道,先不用想那么多。你跟我说说这几天辣椒酱的售卖情况。”   预售的辣椒酱兑现后,余下辣椒酱的售卖就交给了林进宝,江盼去巡视了一圈木艺馆,谈好张老板的合作才问起辣椒酱的事。   说起正事,林进宝便不再纠结张老板,反正听他哥的准没错,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看着记下的东西道:“按你说的没再用辣椒酱引流,只放在隔壁窗户口售卖,除了零散的,城里一些食谱都来谈合作,醉春楼,廖记,于记,胡记;哦对了,还有个姓马的游商。”   江盼见找他合作辣椒酱的商户多,便决定走经销商路线,跟林进宝交代:“若有人合作,都按着张老板约定来,批发三百罐以上的,每罐少十文,其他就是还是按原来售价卖,这个事情由你负责,让万军帮你跑腿;你看着再给店里招个跑堂的。”   “好。”林进宝应下,又问:“若张老板知道你给别人的价格跟他的一样,会不会找麻烦啊?”   江盼十分光棍道:“他找啥麻烦?我从未承诺过给他的价格不能给别人啊。反正咱们江记辣椒酱批发价都一个价,爱要不要。”   林进宝:“……”他就说他哥怎么答应张老板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在这等着呢!   张老板知道此事后确实很生气,只不过江盼确实没承诺他什么,人家一开始也不想跟他合作,就这还是他答应帮对方寻摸奶牛后才求得的,是以,他除了生气并不能做什么。   毕竟辣椒酱运往城安县以外十分抢手,他这差价赚的都比做正经营生多,他是傻子才会去找江盼麻烦,客气还来不及呢!   --   辣椒酱的生意就这么做了起来,等一切理顺,已经到了十一月初。   孙巧巧的产期在十二月下旬,这会儿肚子渐大,江盼就不敢再叫她干活;孙巧巧虽不舍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但也知道此时身子最要紧,便在交接完活计后回林家村待产。   串串店除了招了一个跑堂外又加了个后厨妇人。   江记串串店去年十月二十三开业,到今年刚刚一年。江盼便又给店里人员涨了一次工钱:   林进宝工钱五百文不变,只是分红由一成变成两成。林进宝这一年管着串串店,家都很少回,辣椒酱生意又是他照看着,多给一成不算多。更何况江盼是真心感谢林进宝,也早已把进宝当自己弟弟对待。   孙万军工钱涨到一两银子,负责大堂管理;张世忠八百文,新人五百文。   梅娘子工钱也是一两,负责后厨管理;孙万霞、吴蓉、林萍萍、苏婆子皆是五百文;新来的妇人四百文。   孙巧巧在家待产,产后再根据情况安排。   木艺馆由木店照看,员工培训十分到位,基本没出过什么差错;货源由时远归把控,林文林武执行,一切都很顺当;店里员工工钱就等明年统一调整。   家里的田地和辣椒种植由林业成找人打理,除了提供技术与轮种安排,江盼并不用再操心其他,掏钱就行。   林安安在白云书院读书,在十月份如愿升到青秀班;江盼每月依旧回去一趟书院,接受陆夫子的考校。   时远归和江盼大多数时间居住在林家村竹林小院,少数时间住在县城宅子里,巡查店面等。   --   日子如流水,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三。   江盼给串串店员工发完工钱后又给每人多发一个月工钱当做年终奖,做的好的如孙万军梅娘子等年终奖是两个月。   木艺馆同样在这一天结算了工钱,并额外多发一个月工钱作为年终奖。   员工工钱发完,轮到合伙人分成。   串串店因今年城安县小摊食铺增多,生意受了影响,每个月净利润降了些,这一年平均下来每月净利润四十五两。   林进宝早跟江盼商量过,按年分成,不然钱太多他也藏不住。   这朝一下子分得一百一十两,江盼又额外给他十两。林进宝不解,问:“你作何这一整年都给我按两成算,给这么多干嘛?还多给十两?”   “这一整年都按两成算。”江盼说的强势,又将手上的五两递给林进宝:“这十两是辣椒酱分成,这五两你给万军,也是辣椒酱分成。”   林进宝推辞不要:“辣椒酱我们没做什么,至于在店里售卖,那也是我们该做的,已经拿了串串店的工钱,哪能再多要。”   “给你你就拿着就是。”江盼再不多说,强行塞给林进宝,也不管林进宝作何表情,开始跟时远归算其他收入。   木艺馆稳定下来后净利润能得三成,每月净利四百两,五月开店,到如今七个月全部利润二千八百两。   辣椒酱净利也按三成算,卖过三次,第一次一千罐,第二次九千罐,第三次一万八千罐。   前两次没找人合作,净利三百九十两都归江盼。   第三次有合作伙伴,利润分出去两成,张娘子和林业成各得七十两,江盼得五百六十两。   加上串串店的四百三十两,这一年江盼总获利润四千一百八十两;其中木艺馆和辣椒酱生意占大头。   再算这一年的家庭开支:   买两处铺子的花费算在店铺成本里,不算家庭开支;县城几处宅子花费一千一百零四两,林家村竹林小院花费二百三十两,再就是林安安上学,家里四人平时吃用,二十几亩田地,着林业成照看家里田地花销等,零零碎碎算下来今年全部花出去将近两千两。   剩两千一百八十两,两千两存成银票,一百八十两零用。   江盼对着时远归叹息道:“辛苦一整年,结果连三千两银子都剩不下,还得继续努力呀。”   四千两净收入看似很多,实则连城安县富人都够不上,人家动辄可是一万两起步。   不过江盼也很知足了,这个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就很好啦!   他所期盼的,不就是踏踏实实奔小康,平平淡淡归田园嘛。   如今小康也差不多了,另一半也找到了,归园田居生活就剩下一半了。等过两年这些事业稳定后,他跟时远归就退居二线,过他们的二人生活咯!   盘完账,分完钱,两家店铺歇业,准备过大年。   腊月二十八,孙巧巧诞下一名女婴。    第86章 双更   添丁是喜事, 江盼提前打了一副长命锁,让林进宝带回去给孙巧巧,他就不去林家了。平日送些吃食之类完全是因着林进宝和孙巧巧, 至于林家众人, 他并未打算有过多往来。   他们今年在竹林小院过年, 当时盖房子时就额外留了两小间,给萍萍和安安临时住。时远归已经过了明路, 今年他们全家一起守岁。   红梅报喜, 瑞雪迎春,过年总是让人开心喜悦的时节。   江盼四人过年热热闹闹,林业成及张娘子家因跟江盼合作辣椒酱生意,每人分得七十二两银子,也是喜气洋洋。   林家村众人过去一年因着江盼的生意, 或多或少皆有些进项, 这个年比往日肥了许多, 一派祥和喜悦。   只林家众人, 脸上满是郁郁之色。   按理说添丁本是喜事,可林家因孙巧巧生的这个女儿, 引发众多矛盾,整个新年都在吵闹中度过。   江盼原也不知道,还是林进宝来时说起,他们这才晓得。   正月初七, 林进宝垂着头来竹林小院找江盼。   江盼几人正围在炉子边烤板栗煮茶聊天,看到林进宝一脸郁色, 垂头丧气地进来。   时远归搬了个小凳子给林进宝让他坐炉子边,林进宝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破天荒的对时远归道了声谢:“谢谢啊。”   时远归:“……没事。”   江盼见此, 给林萍萍使了个颜色,林萍萍十分上道地倒了杯茶递给林进宝,故意打趣道:“林进宝,你前两天咋没来给哥拜年,去年不初一就来了么?”   林进宝并未像往常一样跟林萍萍斗嘴,闻言只是一笑,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们家可能要散了。”   江盼跟时远归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问,林进宝又丢出个大雷:“林钱来在坝子镇养了个外室。”   “!!!”   林进宝没理会众人脸上吃惊的神色,自顾说道:“那外室是个年轻寡妇,林钱来在镇上读书时就勾搭上了,跟二嫂成婚后有些时日没去镇上,就与那人断了;可后来二嫂不是在县城干活么,去年三月林钱来春试未过,跟家里说要去镇上读书,结果是跟那女的在一起,如今那女的有了身孕,估摸着再有四五个月孩子就会出生。”   “……嫂子知道么?”江盼迟疑着问。   林进宝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我娘知道,林钱来跟我娘说的时候我偷听到的。”   江盼:“……”   “哥,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嫂子啊?”林进宝闷闷地问。   “我也不知道……”   林进宝搓了把脸,眼中满是迷茫:“哥,你说为什么啊?二嫂不好么,林钱来他个软饭男他凭啥啊!”   江盼不知道说什么,拍了拍林进宝肩膀。   林进宝并不需要别人说什么,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二嫂生了个女儿,家里人都有意见。为什么啊?女儿有什么不好?我娘那么喜欢男孩儿,那我也是男孩儿,为何从小到大她都不待见我呢?”   江盼给不出答案,好在林进宝也不是想要个答案。   “爷奶和我娘都不满二嫂生的是女儿,过年几天家里气氛就不大好,初二晚上林钱来找二嫂要钱,二嫂没给,两人吵了起来,我娘装都不装了,过去给了二嫂一巴掌,我没拦住……”林进宝眼睛都有些红:“二嫂她还在月子里啊,过去这一年林钱来读书大大小小的花费,哪样不是二嫂出,他还有什么不满?”   江盼担忧道:“嫂子怎么样了,没事吧?”   林进宝摇了摇头,继续往下说:“后来林钱来拉着我娘出去,我不便留在二嫂屋子里,跟着出去,就听到林钱来跟我娘说外室的事,说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怀的是个男娃。”   江盼:“……那他们是想如何?让外室进门做小,还是休了嫂子给外室腾位置?”   “说等外室生下孩子后再安排。”   “嫂子现在有人照看没?”江盼担忧道,依着赵桂芳的性子,肯定不会好好伺候做月子。   果然,林进宝叹气摇头。   江盼想了想道:“嫂子平时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不便去你家,回头你拿点钱,买点红糖鸡蛋之类的,偷偷给嫂子煮了吃。”   “嗯。”林进宝蔫蔫道:“哥,你说我咋办啊?我要不要告诉二嫂?不告诉她,我心里难受;告诉她,我怕她月子里难受,唉。”   “要不就等她出月子,身体稍微恢复后,跟她提一嘴,让她有个准备?”江盼不建议瞒着孙巧巧,还是得让她知情,至于最后怎么选,得看孙巧巧的魄力。   林进宝:“也只能如此。”   一时间屋里众人都没说话,只有炉子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林进宝又说起其他事:“对了,林秀说了人家,隔壁村的,八月成婚。”   江盼:“……林秀,不才十四吗?”虽说这个时期女孩嫁人早,可这也太早了吧!   “男方年纪不小,二十了,对方家里等不及,许了我娘二十两银子做彩礼。”林进宝嗤道:”只要银子给的够,我娘就愿意,还说十三四成亲的不少。”   可那都是不疼女儿的人家,想着早点嫁出去收彩礼。但凡稍微疼姑娘的人家,都会让姑娘在家多养几年,要嫁人基本也都十六七岁。   他娘平时那么疼林秀,他以为他娘肯定不舍得这么早将人嫁出去,结果……   林进宝不明白。   江盼看林进宝一脸迷茫,就知道这几件事对他冲击不小。只是这事他也没法安慰他,一边是他大哥,一边是他亲娘,他不好说什么。   几人围着炉子干巴巴对坐半天,林进宝不顾江盼的留饭,起身告辞。   他只是有些迷茫,有些憋闷,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   日子多有不易,生活还得继续。   正月二十八,孙巧巧女儿满月,因是女儿,林家并未准备满月酒,只是前几天央林进宝过来请江盼到时候去吃饭。   江盼当然是拒绝了。   礼物早托林进宝给了孙巧巧,他没有跟林家众人扮演亲戚间深情的打算,分家时就说好的,往后各不相干,互不打扰;这一年多来赵桂芳多番示好,江盼敬谢不敏。   林萍萍担心孙巧巧知道林钱来外室的事,这几天都惴惴不安,之前说等孙巧巧出月子后林进宝就把这事告知,林萍萍有些担心。   江盼宽慰道:“进宝正月初十就去了店里,后面都没回过村,应是还没有告诉嫂子。他肯定也不会选满月那天告诉嫂子的,你放心吧。”   “嗯,我就是怕嫂子想不开。”林萍萍咬咬嘴唇,问出这几天一直困扰她的事:“哥,一定要告诉嫂子吗?要是不告诉她,她就不会知道,就不会难受……”   林萍萍过完年已经十一岁,这一年来吃的好,穿的好,见得多,不再畏手畏脚,越发落落大方。   江盼心疼林萍萍,不想她像这个时期的女人一样被困住,哪怕不按照既有的路线走,他也有信心能让林萍萍一世安稳。   他的妹妹不需要顾虑良多,只要随心而活。   “萍萍,哥哥问你,你是愿意迷茫的将就还是清醒的选择?”   林萍萍似懂非懂。   江盼摸了摸她头,柔声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嫂子不应该被蒙在鼓里,她有知情权。我们不告诉她,才是害了她。”   “可是,知道了,她会难受……”林萍萍不忍。   “现在告诉她,难受只是一时;若一直瞒着她,投入的多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才是痛苦的根源。”江盼道:“而且,未必能一直瞒着她,林钱来那外室再有不足半年就会生产,到时候无论如何,嫂子都会知道。与其现在不说到时候啥也不知道被打的措手不及,不如早早告知她,让她有个准备。”   “嫂子怎么办?若林家非要那女子进门呢?”   江盼:“那就要看嫂子如何选择了。”孙巧巧有独立的经济依仗,就看她够不够清醒,够不够决断。   “成家好烦。”林萍萍叹气:“哥,我可以一直不嫁人吗?”   “可以。”江盼答的肯定,未了又道:“只是哥希望你不嫁人是不想嫁人,而不是惧怕嫁人。”   林萍萍疑惑道:“有何区别?”   “有区别。不想嫁人是你有自己的选择,有其他的活法,不一定非得嫁人;惧怕嫁人是你没有经营一段夫妻关系的底气,不敢嫁人。一个是因为不想才不做,主动选择;一个因为不敢而不做,被迫选择。”   林萍萍懵懵懂懂。   江盼怜爱道:“你还小,不必考虑这么多,你安心长大,哥哥会让你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嗯。”对于他哥说的,林萍萍似懂非懂。但她相信他哥,她哥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人生有无数种选择,没人能干预对方的决定。   孙巧巧的事对江盼来说只是个插曲,他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与帮助,但绝不会教她如何选择。   他也有自己的家人。   -- 世人--   正月底,去年十月份林业成新买来种下的五亩辣椒成熟,众人又是一通忙碌。   因着三月里马上又要大规模种植辣椒,加上十月份上市的辣椒酱还没有卖完,这次五亩辣椒江盼打算留出一大半做辣椒面和干辣椒,一并对外出售。   至此,江记经销铺除了售卖辣椒酱,还有辣椒面和干辣椒售卖,零售价辣椒面一斤二百二十文,干辣椒每斤一百八十文。   价格虽高,但物以稀为贵,一时间生意倒也不错。   三月份,林家村春耕开始。   里正从去年就关注江盼春小麦种植和收成问题,到去年九月底春小麦全部收割,确定产量不低后才决定在村里推行。   如江盼跟林业成建议,本次林家村春小麦种植只选择少部分人家,试推行;等八九月收割后,若效果好,再全面推行。   涉及到全村粮食产量问题,江盼就不敢如自家几亩地般随便种种,而是努力回想了前世所学所见轮种套作知识,写了份详细的方案。   首先确定种植种类和时间安排。   整个大启朝目前大部分都是单季作物,不论小麦水稻或是北方的青稞燕麦之类,都是一年一收。这样一来,一年间土地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空置状态,白白浪费。   而轮作种植就是把这种土地空置时间利用起来,达到一年两收或两年三收。   林家村地处偏南,气候适宜。江盼给里正的建议是先试种小麦,分春冬两季;春小麦三四月种,八九月收;冬小麦十月左右播种,来年四五月收割,这样能保证两年三收。   中间空置的几个月,可以用来涡肥养地。   当然,同一块地不能连着几年都种小麦;中间可根据土地肥力穿插种些其他作物,如油菜,豆类等,能很好的平衡土地养分。   等小麦轮种没有问题后,再将水稻加进来,由单季稻变成双季稻,这样每年的粮食产量都会大大提高。   确定好种植种类和时间,接着便是土地肥力的问题。   除了不同农作物套种平衡土壤养分外,最主要的便是施肥。   这个时期没有化肥,能用的都是有机肥。而林家村给土地施肥仅有秸秆燃烧和粪肥两类,少部分人会用槽渣。   江盼便建议里正说服大家增用腐植土和枯油饼,这两类肥力很足。   确定好肥料类型,接着便是如何施肥。常见的施肥节点便是基肥、种肥和追肥。江盼跟里正详细介绍施肥的节点和对应的肥料种类等。   这些都安排好,最后便是首次实行轮种的农户,这个里正在年前就一一做了动员。   能确定本次春耕种植春小麦的,整个林家村全部有十户人家共计八十亩地,这其中包括里正家、张娘子大儿子两口子、孙万军父母等。   林家村春耕的事项跟里正交代完毕,江盼就着手安排自家的耕种。   经过这一年多的打拼,江盼家全部田地有水田十二亩,旱田三十亩。十二亩水田留做种植水稻不动,三十亩旱田辣椒小麦与豆类轮种。   林家村全年温度适宜,辣椒一月、六月、十月各收一茬,每茬至少十亩地;小麦五月、九月各收一茬,一年两收或两年三收。这样既能保证辣椒生意不断货长久发展,又能保证家里粮食够吃不用慌张。   家里的地都交给林业成找人打理,按着工人上工时间给钱。   江盼没打算再买地,有这些家里四人够够的,辣椒生意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扩大,后面如果要再加量,就让其他村民种植,他收购就行。   --   五月,时光木艺馆开业一周年,江盼请店内员工大餐一顿后对他们工钱做了调整。   木艺馆自去年五月开业,生意一直不错,即使后面外派订单分出去一部分利,江盼他们的净利还有三成多,每日将近十五两银子的净利,占了他们所有生意收入的大头。   这次员工工钱调整,底薪提成不变,江盼打算给他们分红。   没有分红,留不住员工,要想员工把公司当成家,就得让他们觉得是在给自己打工,分红是必不可少的。   木店是定海神针,店里一应事务都由他打理,分给一成;木元掌管店里账务,分半成;店里其他员工提成多,分红全部加起来占半成。   林文林武月钱由每月八百文涨到一两,并分出去一成分红两人各半成,由他们两负责木艺馆货物筹备和对接事项。   这样下来,木艺馆净利分出去三成,江盼跟时远归占七成,每月最少能得三百两净利。   串串店和辣椒酱的生意都是理顺的,由林进宝打理。   生意上的事不太需要江盼操心,每月抽时间巡视一二便可,他跟时远归两人算是退居二线,回归家庭。   五月里还发生几件事--   张老板踩着契约时间线给江盼寻到两头奶牛,只不过是小牛犊,要用还得再养养,估摸着看秋后如何。   江盼跟丁熊富的约定作废,毕竟他这边辣椒面对外出售,哪怕他有意控制,坝子镇其他食铺还是得到了辣椒面,丁熊富不再是独家,江盼便主动找丁熊富制止了合约,不再从对方手里分成,辣椒面还是按每斤二百文提供给对方;丁熊富感念江盼仁义,时常走动,一来二去,两人倒成了不错的朋友。   县城有其他商人效仿木艺馆开业务,只是没做几天便以生意惨淡收场,毕竟时光木艺馆的收入不在家具制作,在于积木;而积木的技术一直有时远归把控,未曾泄露半点。   林钱来的外室果真于五月中旬诞下一子,林进宝早在孙巧巧出月子后就将林钱来外室一事告知孙巧巧,而孙巧巧一直没闹。   等外室诞下一子后,林钱来提出让外室进门,不分大小;孙巧巧没同意,也没提分开,一家子僵持着。   --   江盼再次见到孙巧巧,是在六月底。   六月新一茬辣椒成熟,收割后开始制作辣椒酱,以备七月上市出售,江盼到他家院里巡查辣椒酱制作。   孙巧巧便是这个时候找上他的。   半年未见,孙巧巧发生了很大改变。   一头乌黑的头发枯黄开叉,脸颊微陷,眼底泛黑,平日里精神透亮的大眼睛没有一丝光泽,目光呆滞。   江盼看的心头大震,连忙让时远归弄点吃食,他带着孙巧巧去前院石桌坐下,男女有别,怕别人看到说闲话,只能将人安置在前院,好在辣椒酱制作都在后院,前院没人进来。   时远归端了几碟糕点小吃和一壶酸梅汤,放在石桌上。   孙巧巧扯了个笑容:“阿远,你也坐吧,谢谢你。”   孙巧巧叫阿远,便是告知江盼她已知晓他二人关系,在她面前不必忌讳。   时远归看眼江盼微微点头,他便挨着江盼坐下。   “江盼,你跟阿远,你们两个真好啊,挺好的。”孙巧巧似艳羡,似感叹。   “谢谢嫂子。”   孙巧巧摇了摇头,咬唇道:“江盼,嫂子还想去串串店干活,能行吗?洗碗洒扫都行,工钱不用很多。”   “当然可以。”江盼倒了杯酸梅汤递给孙巧巧,鼓励道:“店里一直给嫂子留着位置,你过去就还是跟以前一样,跟梅娘子一起管后厨,工钱不变。”   孙巧巧两眼发红,哽咽道:“我……谢谢你,江盼……谢谢,你是个好人。”   江盼看的难受,孙巧巧何至于此,不该如此。他冲动道:“嫂子,我知这话我不该问,可今日见你,实在不忍。你以后,就打算一直这样了么?”   孙巧巧两眼空洞,讷讷道:“不这样,还能如何?娘家也不容我,小苗她还那么小……我,我能带她去哪里……”   在进宝告诉她林钱来外面养了一个后,她就告诉了她娘,可她永远记得她娘当时的反应,怪她小题大做,怪她留不住男人,还说“男人哪个不偷腥,怪就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没给林家生下儿子,要不然钱来也是外面偷,不会放到明面上。”   孙巧巧是震惊的,同样也是困惑的。犯错的明明是男人,怎么到头来变成她的不是?她一直以为她娘从前只是忽视她,心里还是把她当女儿的。可如今,她不懂她娘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她知道,娘家她是一定回不去了……   “那,那个女的呢?”江盼见孙巧巧一脸悲戚,小心问道。   “她想进门,想做大,想让我给她腾位置。”孙巧巧执拗道:“我偏不,我偏要留着,有我在一天,她绝无可能进门,她和她儿子只能是外面的,进不了门,入不了祠。”   江盼想问,林家门有那么好么,那个祠堂非入不可么?他知孙巧巧只是钻到了牛角尖,在赌气,只是目下他无法劝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家其他人呢,小苗也是林钱来的孩子,他就不管?还有林家二老,他们什么态度?”江盼转而问起其他。   孙巧巧嘲讽道:“林钱来提出让那女的进门我没同意后就搬去了镇上住,赵桂芳自然是支持她宝贝儿子的。林老太想抱太孙子,也是向着林钱来。爷爷病倒了,现在还没好。”   那个家,若说还有人有点良知,也就只有林老头了。赵桂芳和林钱来还想要她的钱,好在她藏的深,没被发现。   江盼暗叹一口,担忧道:“那你去县城上工,小苗怎么办?你放心她留在林家?”   “有爷爷在,赵桂芳不敢做的太过。”孙巧巧也担忧,可是无法,她总不能带着孩子去上工,“我早晚都在家,无事的。”她许了赵桂芳每月二百文,才能出来,她得挣钱,给她的小苗攒点钱。   见孙巧巧早已安排好,江盼也不好多劝,只道:“店里嫂子随时想来都行,不用有任何负担。不过嫂子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你能养活你跟小苗的。”   孙巧巧眼里闪着泪花,咬着嘴唇道:“我知道的,谢谢你啊,江盼。”   送走孙巧巧,江盼站在门前石榴树下叹气。   时远归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宽慰道:“别担心,嫂子现在既然打算出来干活,应是想通了,会变好的。”   “但愿吧。”    第87章 成功   热浪翻涌, 雾鬟低颤。   江盼跌坐在时远归身上,伏在对方耳边喘息。时远归额头渗着薄汗,眼底蕴着雾气, 手轻抚着江盼肩背, 哑声问:“还好么?”   “别动。”时远归还在体内, 江盼不耐道:“让我歇会儿。”   时远归就不动了,静静抱着江盼, 等他平复。   过了好一会儿, 江盼才渐渐恢复,感觉时远归未曾释放,他稍稍动了动身子,嘟囔道:“换一下,从后面来。”   时远归:……   再一次后, 时远归终于出来, 江盼趴在床上, 时远归从后拥着他, 担忧道:“怎么了?你今晚不对劲儿。”   发泄后江盼通体舒畅,懒懒道:“怎么不对劲儿?刚刚你不满意?”   “……满意。就是你比往日……嗯, 热情。”时远归轻咬江盼脖颈,小声询问:“心里有事?不痛快?”   江盼转了个身,时远归忙扯过堆在旁边的被子搭在他身上,江盼踢了踢时远归的腿, 嚷嚷道:“我要洗澡,黏糊糊的, 难受死了。”   时远归十分好脾气地起身去办,水是一直温着的,提了两大桶到卧室洗漱间, 抱江盼过去。在洗漱间又是一番闹腾,等收拾好回到床上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江盼是彻底累了,迷迷糊糊听时远归还在问追问,他闭着眼睛道:“心有感慨罢了,有人居高位,有人尤不满;有人不果腹,有人活艰难。人生百态,需得知足常乐啊。”   江盼说的含糊,时远归却意外能懂,知他是被今日孙巧巧一事刺激,抱着他宽慰道:“咱们不会的。”   人生幸事,即得默契之人。   “嗯。”江盼在时远归怀里满足睡去。   --   孙巧巧七月初重新上工,工钱不变,跟原来一样还是每月一两银子,跟梅娘子一起负责后厨。店里众人都知晓孙巧巧一事,平时对她也多有照顾,如此她店里孩子两头顾,倒也坚持了下来,气色比刚来时好了很多。   八月里林秀出嫁,赵桂芳曾上门邀请江盼过去,江盼拒绝了,礼物也没准备,赵桂芳僵着脸色离开。   九月分林家村春小麦收割。   这是轮种试行第一茬,不止里正盯着,江盼也格外上心。他倒不怕失败后被骂,只是全部八十亩良田,若出了差池,那是几户人一年的口粮和收成啊。   好在江盼的担心是多余,春小麦长势喜人,产量颇丰,轮种试行成功!   十户试种的家庭都喜气洋洋,而当时里正找上门拒绝的几家都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听里正的,留出几亩地种春小麦,这样两年就能多收一茬,结果因为胆小,不敢尝试,这好事竟让别人占了先去。   一时间开心的有,后悔的有,悄摸准备试种的有。当然,说风凉话的也有,田家就是其中之一。   田娘子:“就种了一茬,长得好也是因为咱们的地好,跟江盼有甚关系?下一茬指不定能不能长出来。要我说呀,里正也真是,跟着江盼瞎胡来,这不是拿着乡民们的地做试验给江盼做好事嘛!”   有人被田娘子说动,觉得确实啊,江盼才多大,要论种地哪能比得上种了大半辈子地的他们,这不是瞎胡闹嘛,那什么轮种间作的,估计也不靠谱,还是老老实实按着老祖宗传下的法子种,不至于大富,但不会被饿死。   当然也有不屑田娘子的,反驳道:“田娘子是跟江盼有仇才这么说吧,我不信下一茬春小麦时你家不种。”   田娘子嗤道:“看着吧,我家就不种。谁知道能不能长出来,到时候收成不好,可别找我家借粮。”   “哟,田娘子,平时从你家连一碗水都端不出来,还借粮,没指望没指望。不过我倒要看看你家会不会跟着种。”   田娘子:“看着吧,我家就不种。”   “那我们倒要等着看了,希望到时候田娘子可别后悔才好啊。”   “哼,走着瞧。”田娘子扭着身子走了。   --   不管村里人怎么闲话家常,里正是真高兴,轮种试种果然成了,这下家里不仅多收一茬粮,等秋收后纳粮时他就可以在县衙官差前露露脸了,都是他的政绩啊。   高兴之余,他还没又失去理智,这轮种只种了一茬,明年收成如何还未可知,不知是全村推行还是再等等。   全村推行吧,又怕明年减产;再等等吧,这段时间好些村民来打听如何种植,都满怀期待。   里正一时犯了难,便找上江盼,说清一番缘由,才问:“……江盼,你觉得如何好?要不要再试行一轮,看看效果。”   江盼笑着道:“村里选出来的十户是只试行了一轮不假,可里正爷爷别忘了,我家可是已经试行两三轮了,收成是没问题的。”   看里正犹豫,江盼便道:“当然,我家都小打小闹,村里那么多地那么多人,里正一时难以抉择也是正常。”   “唉,我是不敢。”里正叹了口气:“我知这事十有八九可行,可事关吃喝大计,但凡有一成不成的可能,我就不敢推行,不是大爷爷不信你,是我得为整个林家村考虑。”   江盼沉思片刻道:“我明白的,那里正爷爷你看这样如何,就让每家拿出部分地试种,其他地就还是按往日方法耕种。这样既能保证村民口粮,又能大范围试行,等过个一年两年,收成不错后,大家也有了经验,再全面推广。当然,这次也是让大家自愿,你只是把法子交给大家,做不做的,全看自己选择。”   里正觉得此法可行,便就此定下。   --   轮种间作方法推广出去,林家村村民有的担忧,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冷眼旁观,各不相同。   江盼没多留心思操心此事,方法已交给里正,且已有十户有经验的人试种过一茬,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他专心他的辣椒大计。   十月里新一茬辣椒收割辣椒酱上市后,就有之前帮工的一些村民找上了门。   打探自家是否能种植辣椒,以及种了后江盼能否收购。   江盼感叹这个时期农民的朴实,种个辣椒还得跑来问他,等他同意后才去种,好像这辣椒是他的私有产业一样。   江盼汗颜。   村民朴实厚道,江盼便也敞亮,对于来询问的人都给出尽管去种的肯定回答,并且还将辣椒种植方法一一说明。   对于询问他是否会收购辣椒的,江盼也答的坦诚:“这个要看市场情况,前期少量的肯定回收,后面若是种的人多,我这边估计就收不下。”   村人又问价格。   江盼就答:“我是要用辣椒赚钱的,收购价不高;前期每斤二十文,后面若市场饱和,就按市价。”   村人一听,有的犹豫打退堂鼓,怕种了不收或者价低不划算;有的暗暗算了一笔账,若真如江盼所说,一亩地最低产一千斤辣椒,一斤二十文,一亩地就是二十两银子,怎么都比种地划算;至于辣椒会降价,就少种点呗,一年种一亩辣椒,还是有赚头。   于是一时间,有好几户人家找江盼买辣椒种子,只是农人多贫穷,江盼便给他们赊欠辣椒种子,等辣椒成熟后再还。   如此一来,江盼不用再扩大辣椒种植,直接从村民处收,村民多了进项,江盼少了操心,皆大欢喜。   而因着江盼教村民种辣椒,赊欠辣椒种子,江盼在林家村的口碑相当之好。   “江盼啊,真是个好样的,自己赚钱不说,带着大家一起挣钱。”   “谁说不是,他那个串串店,就养活了咱们村不少菜农,后面又是收竹筒,又是收树根的,哪家没多点进项哦。”   “是啊,还有什么轮种的,要是真能种成功,那可是大功德啊,咱们村可不得都变成有钱人啦。”   “你家留地了没?留了多少?”   “留了,留了三亩地,明年三月试试;江盼自己都种了一两年了,肯定没问题。”   “就是,我早看出江盼是个有能耐的,分家后人家日子越过越好,反倒是林家……”   “林钱来镇上那个事,你们听说了没?”   “听说了,可太不要脸了,放着家里的媳妇不要,竟然跑去跟寡妇住一起,还生了个儿子,啧啧。”   “那儿子是不是林钱来的谁说的准哦,他们家也真是,赵桂芳不是挺明理的一人嘛,就由着他儿子这样做?可怜孙巧巧,唉……”   “害,赵桂芳那人,你还不知道!只是可怜了孙巧巧,多贤惠一媳妇啊,还往家里挣钱。”   “谁说不是呢。”……   村人多有八卦,林钱来之事已在林家村传的沸沸扬扬,林家众人也是闭门不出。   十月底秋收后,里正带着村里一帮壮年去县城缴粮,看到林家村的粮食增产,衙门官差对里正一通夸赞。   里正领着人回村时好一副“趾高气昂。”   冬日昼短夜长,日子如流水,过完年,来到正月底,又是一年辣椒收获季。   而这个时候,江盼得到消息。   县太爷传见。    第88章 面见   “你说县太爷召见所谓何事?”时远归帮整理衣服, 担忧问道。   江盼也不晓得,他摇摇头:“不知。家里店铺生意都按规矩行事,商税粮税皆未落下, 店里员工也再三交代并无店大欺客坑蒙拐骗之嫌。”   “会不会跟辣椒有关?”   江盼点头:“有可能, 这一两年辣椒酱随着经销商走出城安县, 不知流向哪里。这朝县太爷召见,左不过就是辣椒事宜或是林家村轮种之事。”   “那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江盼表情难得严肃:“我待会写点东西, 你帮忙准备几罐辣椒酱并干辣椒、辣椒面我带着。”   时远归:“好, 一会儿我跟你去。”   “不用……”   “让我跟你一起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时远归打断江盼的拒绝,坚持道:“你去里面,我就在外面等着,等你出来咱两一起回家。”   江盼想了想也行, 道:“好。”   时远归去收拾东西, 江盼铺开纸张提笔写字。   他写了三样东西:辣椒种植方法、轮种间作方法、辣椒酱配方。   写完做好标记, 揣进兜里, 跟时远归一起前往县衙。   --   城安县现任县令大人前年九月上任,至今一年有余, 江盼除了知道这位县令大人姓沈,其他别无所知。   时间有限,容不得他们多打听,两人拎着一个食盒, 来到县衙门口。   城安县县衙在北街离着十字路口不远,正门临街, 坐北面南,占地颇大;县衙大门巍峨高大,肃穆庄严。   江盼非办案人员, 得县令召见,不走正门,走的是偏门。   两人来到县衙偏门,被门房拦住,江盼上前说明缘由,门房让两人在外等候,他跑进去通传。   过了片刻,门房回来,对江盼道:“沈大人说了,只召见江老板一人,其余人等在外留候,东西不便带入。”   江盼跟时远归对视一眼,时远归接过食盒,温声道:“你进去吧,我等你回来。”   江盼点点头,跟门房进去。   县令土皇帝,一方父母官。第一次面见古代官员,江盼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加上不清楚此次召见所谓何事,江盼心里忐忑,一路低头前行,未敢四处打量。   直到门房出声提醒:“到了,大人在里面等候,你便进去吧。”   江盼回神,连忙道谢。这才发现门房将他带到一处院落前厅,此时前厅大门洞开,隐隐可见上首坐着一人。   江盼理了理衣服,走了进去。   “草民江盼,拜见大人。”江盼双膝跪地,老老实实行了个跪拜礼,县令未发话,他便一直伏地,未敢起身。   江盼额头触地,一片冰凉。上首端坐之人并未言语,江盼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向他袭来,他强忍着不适,一动不动。   直到上首传来一道沉稳之声:“起来吧,坐着回话。”   “是,多谢大人。”江盼起身,走到旁边位置,只敢沾坐三分之一椅子。   江盼刚坐下,一直候在一旁的仆从便端了茶杯,江盼忙虚行一礼:“多谢大人。”   说着,他这才悄悄抬眼打量上首端坐之人,只一眼,便呆住了:太年轻了。   电视剧里演的地方县令不都是怀才不遇年过半百的老者么,眼前这跟他一般大小,面容白净,仪态端方的少年竟是县令?   果然电视剧误人啊啊啊啊!   江盼心里尖叫吐槽,面上镇定自若。   沈知县暗暗点头,很好,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白手起家之人,这份宠辱不惊的魄力果非常人所及。   “江老板,此番临时召你前来,可是打扰你做生意?”   江盼不知县令大人何意,只得小心回道:“大人日理万机,能得大人传唤,是草民之荣,草民高兴都来不及,何有搅扰之感。”   沈知县轻笑一声,笑容很淡:“是么?”   江盼不敢乱答,含笑微微点头。   沈知县转而问起其他:“本官自前年秋到城安县,至此一年有余,江老板觉得本官如何?”   江盼简直汗流浃背,摸不准这位年轻貌美的大人为何有此一问,捡着好听的回答:“大人治下,百姓夜不闭户,作奸犯科之人少之又少,城安县农桑发达,经济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大人是个好官。”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年轻知县果然展颜一笑。   笑罢,又问:“那江老板以为当今圣人治下如何?”   江盼:“!!!”   救命,谁来帮帮他,难道他要成为妄议朝政,权利斗争的炮灰牺牲品?这位年轻的县令大人为何要问他啊啊啊啊,他只是个平头老板姓,他不知道啊。   “江老板以为如何?”见江盼半天没答,沈知县又问。   江盼应着头皮:“……这……草民只是一介农夫商户,不懂朝政,不敢妄议。”   “普天之大,莫非万民,万民方成天,你但说无妨。”   江盼见县令大人坚持,非要他说,他虽不知缘由,还是硬着头皮道:“一捧一饮,皆是天赐,一食一饭,皆是圣恩;圣人治下,老有所归,幼有所属,不见灾荒,不闻战乱,乃万民所向。”   “好一个’一捧一饮,尽是天赐,一食一饭,皆是圣恩‘。”沈知县朗声大赞。   江盼见此以为自己回答过关,只不等他提着的心放下,沈知县神色一转,大喝:“江盼,你可知罪?”   闻此质问,江盼吓的连忙跪地俯首,细细回顾一番他从进门后说的每一句话,没发现有何错漏,才颤声道:“草民愚昧,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示下。”   沈知县闻言神情未变,身姿往后仰了仰道:“你既说’一捧一饮,皆是天赐,一食一饭,皆是圣恩‘,又言本官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怎地你发现新事物,不上报朝廷,不上报本官?莫非是对朝廷有所顾虑,对圣人抱有二心?”   江盼:“!!!”果真是为着辣椒,他这下是真的汗流浃背。   当初一心想着怎么存活,如何赚钱,无意间发现辣椒后便着急改善口味,做小吃生意,未曾考虑太多。   或者说他曾有此顾虑,但想着当时杂货铺老板说辣椒在京城就有,富贵人家用来观赏,他便抱着一丝侥幸,只以为城安县或顺和府没有辣椒,其他地方是有的。   本想种点辣椒用来做串串生意,谁曾想随着串串生意做大,他竟有些得意忘形,开始大规模种植辣椒,跟城安县商人做辣椒酱生意。   可能是自穿越到这里后过的太顺,他竟然忘了这是一个吃人的封建社会,知识财富皆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小到一方豆腐方子,大到盐铁物资,平头商户只能捡一些权贵士族手上漏出的一星半点儿。   而他竟然妄想独占辣椒生意三五年,用辣椒酱积累财富……   江盼吓的出了一身冷汗,明明刚来这边时再三警醒自己做一个正常人,切莫露出半点不同;什么造纸、制糖、烧瓷等技术,他早刻意忘得干干净净,只当自己从来不会。   一直谨小慎微,不曾逾矩半步,生意也从最辛苦的吃食营生做起,本以为万事妥当,可这两年来太过顺遂,竟如此得意忘形……   县令大人说他发现新事物,不上报朝廷,不上报官员,是对朝廷有所顾虑,对圣人抱有二心;若让此罪名成立……   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厅内烧了炭火,江盼此时却手脚发冷,额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他伏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大人明鉴!草民愚昧无知,见识浅薄;并非不敬大人,不敬朝廷,不敬圣人;实乃草民从小到大未曾出过城安县,只以为城安县不产辣椒,不曾想其他地方也无,是草民无知,草民并非有意隐瞒不报,还望大人恕罪。”   听江盼解释,沈知县不置可否。   江盼见县令半响不吭声,从怀中拿出出门前写好的东西,颤着双手举在头顶,额头叩地解释道:“草民一直仰慕大人,敬畏天颜;只草民卑贱之躯,一直未有机会得见天颜;今得大人传唤,草民喜不自胜,遂备下林家村庄稼轮种法、辣椒种植法、辣椒酱配方,供大人安置。”   沈知县对仆从眼神示意,仆从便从江盼上手取来纸张,交上去。   沈知县翻看江盼所交之物,江盼静静伏地等候,厅内一时间只闻纸张翻动和炭火烧裂之声,静的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县悠悠道:“你可有所求?”   闻此,江盼便知脑袋还是自己的,他心下舒了口气,谨慎道:“幸得圣恩眷顾,草民别无所求。”   “还是求一样吧。”沈知县声音听不出喜怒。   江盼仔细琢磨一番沈知县之意,若比你有实力有地位的人从你手上拿了某样东西,你得求人家办一件事,如此不再是强取豪夺,而是你求着对方办事。   无求既无欲,无欲既无缺,这样的人不好拿捏。   有了计较,江盼便说了件无关紧要之事:“家有幼妹,年方十二,自小喜爱美食甜点,有意开间甜品店,只小妹担忧女子开店不妥,未敢自传。草民斗胆,向大人讨个恩准。”   “准,巡路,你去帮江老板办好。”   一直候在厅内的仆从应道:“是。”   江盼连忙道:“多谢大人。”   “起身,坐着说话。”   江盼起身,再次小心翼翼地坐了三分之一凳子,这次不等沈知县发问,他主动道:“大人,草民来之前特备了辣椒酱和辣椒种子,可要着人拿进来?”   沈知县点头,仆从就去了外面。   沈知县问:“外面候着的是何人?”   江盼想了想,诚实道:“回大人,外面所候之人是草民家人,于草民神魂相交,相伴一生之人。”   话刚落,便听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响。沈知县眼皮微抬,对江盼点了点头,未曾过多评价。   等仆从拿着食盒进来,沈知县看了看里面的辣椒酱和辣椒种子后,才道:“说说你目前辣椒生意是何规模。”   “是。”江盼轻声说着:“……除此之外,林家村有四五户人家各种一亩辣椒,现在已经收割,打算过两天按着之前商定好的价格收购;再就是三月又能种植辣椒,六月成熟,不知接下来作何安排?”   沈知县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你且安心做着,过些时日有人找你交接。”   “是。”   沈知县端茶,江盼知趣地起身告辞。   江盼刚走,沈知县放下茶杯,绕过屏风走进室内,屋里榻上斜依一人。    第89章 农官   “如何?”沈知县看着榻上之人, 眉目染上笑意。   那人嗔道:“阿良好大官威,吓到人家年轻老板了。”   沈知县大笑,走过去捏了下榻上之人脸颊, 打趣道:“卓公子怜香惜玉, 见人就疼惜。”   卓公子卓青道:“我只疼惜阿良一人, 晚上就疼你。”   “……咱们说正事吧。”沈良咳嗽一声,正色道:“阿青觉得此人如何?”   “有城府但不多, 好在知进退, 懂取舍。”卓青淡声道,顿了顿又道:“比咱俩洒脱。”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有道不明的无奈。   沈良:“但愿他不怪我,别当我是个贪官。”   “怎会?我看此人聪慧通透,以后定能明白阿良的用心良苦。“卓青叹了口气道:“如若他有家世背景, 辣椒生意留于他做也无不可。只他无依无靠, 京城中人虎视眈眈, 届时恐怕活命都难。”   沈良叹气:“你打算何时启程?”   “就这两日吧, 早去将此事办妥,你我皆安心, 往后就留在此地,不走啦。”   “不走了?”   “不走啦。”   沈良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卓公子舍下万千家财,留在此地还得从别人手中夺食而活, 甘心么?”   卓青:“沈公子两榜进士,出身清流官宦人家, 舍下进翰林入内阁机会,跑到这乡下之地,做一方穷知县, 甘心么?”   两人相视大笑,又同时正色道--   “早去早回。”   “等我回来。”   --   江盼从县衙出来,顿时感觉风也清爽,云也柔和,天高云淡,海阔天空。   真好,脑袋还是自己的真好啊。   时远归老远就见江盼惨白着脸朝县衙偏门而来,出来后这人就站在门口抬头望天,露出一抹傻笑。   顾着县衙门口隔墙有耳,时远归没敢多问,上前搀住江盼询问道:“先回宅子?”   江盼“嗯”了一声,反扣住时远归的手,握的很紧。   时远归感觉到江盼手心一片温热,竟是被汗湿透,不知道江盼刚刚在里面发生何事,压下心头疼惜,让江盼将重量放在他身上,扶着人回家。   回到西街宅子,家里除了洒扫的婆子,再无其他人。时远归便打横抱起江盼,来到他们两人居住的屋子。   将人放到榻上,时远归倒了一杯温茶递给江盼,看江盼喝茶,他又去打湿一方布巾,给江盼擦手擦脸。   江盼靠在榻上任时远归伺候,看他忙前忙后,看他满眼疼惜,忽然就笑了。   时远归不懂江盼笑啥,他放下布巾,坐在榻上,附身看着江盼,问:“笑什么?”   “笑我不知天高地厚不忌士族权贵,笑我得意忘形差点累的家人性命,笑我贪心不足差点迷了眼睛……”   时远归低头深吻江盼,不让他再说下去。   爱人的轻吻如良药,江盼被时远归温柔绵长的亲吻治愈,不再惧怕,不再胆战心惊。   他拉着时远归的手说着刚刚在县衙发生的事,末了补充一句:“……辣椒生意以后咱们做不成啦,只是不知自己种来吃是否可行,唉,我总记得其他的方子不能轻易拿出,偏偏忘了这茬,也是我不够谨慎。”   时远归听江盼说完,也是一阵后怕;刚刚江盼在县衙何等惊险,一个不慎,怕是会真的走不出县衙。   他抱着江盼,满心失而复得和幸好。   “你做的很好了,怎么能怪你?”时远归亲着江盼额头安抚道:“因着你,林家村村民生活改善了多少,就算没有辣椒,轮种法也是能用,这些都是因为你。”   江盼攥着时远归衣领,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时大哥,我刚刚是真的害怕。”怕自己脑袋搬家,怕因自己大意害了萍萍和安安性命,怕跟时远归分开,从此失去挚爱。   时远归心如刀割,只恨刚刚经历一切的不是自己,恨自己不能替江盼承受那份惊惧。他不停啄吻着江盼脸颊,柔声道:“没事了,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陪着你生,陪着你死。   江盼紧紧环抱住时远归,头深深埋在对方胸口,嗡声道:“时远归,咱们以后就这样吧,别再做其他营生,只要大家都平安健康就够了。”   “嗯,听你的,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江盼是真的被这件事吓到,连着几晚做噩梦,从梦中惊醒,时远归自然不懂江盼生活在除了自己没人能轻易定生死要人命的和平民主年代,第一次直面封建等级严明的吃人社会,惧怕是来自潜意识的。   这些时远归都不懂,他只能用自己的温柔,安抚江盼。   直至过了十来天,江盼才从每晚的噩梦中脱身,而受此事影响,江盼往后对外都小心谨慎,再未有过一次差错。   --   沈知县言出必行,很快就帮江盼落实了甜品铺子相关手续。   其实甜品铺江盼自己也能开,只是当时沈知县让他求一样东西,他便说了这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这样双方都满意。   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以后萍萍经营,不会有人当面说三道四。   甜品铺子选在西街临街一个上下两层的小铺面,带个小院,小院有水井。   铺子不大,两层加起来不过一百来平,但用来开甜品店刚刚好,江盼花了一百三十六两买下。   甜品店是林萍萍的,江盼让林萍萍按着自己的喜好装修,他负责出钱就行。林萍萍不跟她哥客气,让她哥给她在后院砌了两个面包窑,再着工人装修。   如此过了半个月,甜品店开业。   林萍萍给甜品店起名“甜点屋。”主要经营面包,糕点,还有果茶,都是江盼教林萍萍做的,林萍萍早已学会。   甜点屋主要针对女性客户,装修的十分梦幻精致:一楼是样品展示区,收银台和小矮几坐人;二楼则全部都是雅间。   林萍萍跟江盼商量后,甜品店林萍萍占五成,江盼占四成,分给孙巧巧一成;林萍萍毕竟还小,店里有个大人江盼也安心,孙巧巧再合适不过。   过去这一年,林钱来在镇上跟寡妇直接住一起,而孙巧巧白天在串串店干活,晚上回林家。孙巧巧的女儿小苗如今一岁多,十分乖巧,孙巧巧有时会带着小苗,最近更是经常在城里过夜。   她跟林钱来分居已久,而她挣的钱再也没有给林家上交一分,为此赵桂芳威胁不带小苗,孙巧巧问过江盼同意后便直接带着小苗搬到城里住,小孩儿乖巧,也没有多影响干活。   甜点屋筹备阶段,林萍萍就跟江盼商量让孙巧巧帮着管店,江盼同样对孙巧巧多有关照,反正也缺人,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除了孙巧巧,江盼还将吴蓉和孙万霞一起安排给林萍萍,小姑娘都长大了,再跟串串店几个小伙子待一起着实不方便;再招两个婆子负责重活累活,甜品店就齐备啦。   至于串串店,少了几个串菜的,再招就是!   林萍萍甜点屋步入正轨,因成本昂贵,每月差不多有三十两左右的净利润,赚的没有串串店和木艺馆多,但林萍萍很开心。   她喜欢做这个,喜欢被烤面包的香甜气息包围,喜欢果茶的味道,喜欢按着自己喜好布置店铺,喜欢听女客们讲自己的故事。   喜欢如今的生活。   --   林萍萍铺子走上正轨,有孙巧巧帮着打理,又是过了县令大人明路,江盼就不再过多操心。   三月里,林家村春耕开始,绝大部分人家留了田地,试行轮种种植;同样有好几户人家,留出一二亩地种植辣椒。   四月初,农官到。   那日江盼正在竹林小院躺在摇椅里喝着茶看时远归干活,林文跑门口喊,说里正找。   江盼和时远归出门,到他家门口,就见里正领着几个官差候在院子里,院内石桌旁坐着三人,一个是沈知县,一个看模样跟沈知县一般大小,浓眉大眼,只是皮肤略黑;还有一个年逾三十。   江盼不认识官袍,分不清这个时期的官阶,便对着他唯一认识的沈知县行礼招呼:“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沈知县淡笑道:“无碍,是我们突然来访。圣人听闻林家村轮种法及辣椒种植,特派相关人员前来查看。”说着,指着旁边两位介绍:“这位是浦大人浦农官,这位是皇商,便称他卓公子吧。”   江盼连忙招呼:“浦大人,卓公子。”   浦农官是个急性的,好容易耐着性子听完几人问候介绍后,忙道:“那轮种法便是这位小友发现?快快跟我讲讲。”   “小友”江盼:“……好。”   没有进屋,时远归端了茶点出来,几人就围坐在院子里,听江盼讲解轮种法,如何选种、如何排期、如何套作、如何施肥等。   浦农官听的连连点头:“没错,这样是不错,减少了土地空置时期;而用豆类或其他作物套作,又能平衡土地肥力,不错。”   江盼继续道:“如今我们村在里正的动员下,已有十户人家轮种过完整一轮,有绝大部分人家上个月刚种上春小麦,等八九月份便能收割。大人若不着急,可找已经种植过的村民询问一二,他们侍弄庄稼,描述的肯定比我细致。”   “是,是,没错,你也没啥经验,种地肯定比不上有经验的农人。”浦农官点头赞同。   江盼:“……”如此“直爽”的性子,还能混职场?想必是做实事之人吧。   浦农官:“小友,你快带我去找其他种过地的农人,我们好交流一二。”   江盼还未回答,被沈知县拦住:“让里正带浦大人去如何?本官还有事找江老板商议。”   浦农官无所谓谁带,只要有人跟他讨论种植就行,通过江盼的描述,他已经知道轮种法是怎么回事,现在就是找农人询问相关细节。   于是他急忙起身,拉上里正就走:“走走走。”    第90章 好事   浦农官拉着里正离去, 沈知县让官差退到院外,院子里只留下他们四人,时远归打算告退, 沈知县笑着打趣:“既然是江老板神魂相交之人, 便留着一起吧。”   时远归不知县令如何知道, 有些不安地看眼江盼,就见江盼笑眯眯点头, 于是他便挨着江盼坐下。   沈知县这才解释道:“卓家世代皇商, 辣椒酱生意往后皆由卓公子接手,你尽可安心。”   “是。”江盼只能点头应是。   “如此,细节你便与卓公子商讨罢。”沈知县端了杯酸梅汤仰躺在椅子上,将场面留给江盼和卓青。   江盼见此就又说了一遍目前的情况:“……辣椒亩产一千斤,每年一、六、十月各收一茬;现如今辣椒来源有二, 其一是村人自行种植, 我们负责收购, 每斤二十文, 后期按市场价,目前林家村有三十几户共六十五亩地种辣椒;其二便是我这边的辣椒工坊, 林业成负责种植,张娘子负责制做,他们两人各分一成。”   卓青敲了敲桌子,思索着没说话。   见此, 江盼又继续道:“如今城安县内大小食谱都用上了辣椒制品,也有部分商人往外运送, 至于传的多远,是否受欢迎,就不得而知了。”   “哈哈哈, 外面若不受欢迎,你我又怎会坐在此处商谈?”卓青大笑。   江盼一哂,这位卓公子,看着浪荡风流,喜怒无常,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摸不准这人路数,便笑了笑没再说话。   卓青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往后你负责辣椒种植收购制作事宜,售卖销路不用你管,你可得利两成。”   说罢,牢牢盯着江盼。   沈知县也转过头看着江盼,等他回答。   江盼心里思索一二,早就有了答案,这会儿便坦诚道:“沈大人、卓公子抬爱,只我势单力薄,能力有限,怕是无法担此大任。林家村村民种植辣椒已然熟练,无需我过多指导,至于辣椒制品,按着方子便可做出来。实在不敢贸然承此殊荣,还请卓公子收回成命。”   卓青不置可否,看了眼沈良。   沈知县接收到卓青的意思,放下杯子,直起身道:“既如此,便允诺林家村继续种植辣椒,卓公子着人负责林家村辣椒种植收购制作等事宜,收购价按市价,村民所种辣椒优先供于卓公子,余下辣椒可食可卖,但不可私自出售辣椒制品。”   这也是朝廷之意,辣椒生意既归皇商,便是天家所有,私人可种植可售卖鲜辣椒,但辣椒制品受管制。   如此一来林家村可继续种植辣椒,村民多项收入,而江盼也免于发现新事物隐瞒不报之罪,都皆大欢喜。   至于江盼,少了辣椒生意少了一笔收入,他完全接受。少的这笔收入并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水平不说,将辣椒这个隐患处理好,他睡觉也踏实。   于是江盼展颜道:“大人高义,多谢大人。”   在座几人都知道江盼为何事道谢,心领神会后便将此事揭过不提。   “江盼,再问你一遍,可有所求?”沈知县又一次问道,语气较之前严肃许多。   江盼想了想,笑着道:“江盼有所求,求家人常在,平安顺遂;求弟妹康健,一生无忧;求与心爱之人相伴,春来耕种,夏日纳凉,秋来晒果,冬日煮酒,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足矣。”   时远归看过来,与江盼深深对视。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卓公子默念,深吸一口气道:“所求但所愿,江老板,你会达成所愿。”   江盼起身抱拳道谢:“多谢卓公子,多谢沈大人。”   --   浦农官走访过十余家农户后,留在了城安县,时常来林家村,观察春小麦及辣椒生长情况,等秋收后回京上报。   忙碌几日,辣椒一系列事宜全交由卓公子打理,而江盼与林业成、张娘子以及城安县各家食谱商户的合作约定由沈知县做主,全都作废。   辣椒为江盼带来的隐患彻底清除,江盼便满足又心安的经营着木艺馆、串串店和林萍萍的甜品店。   心无杂事纷扰,日子悠长且安逸。   这天,江盼跟时远归巡视完城里铺子,看天色不早,便打算在县城宅子留宿。   林萍萍还在甜品店未归,林安安刚刚下学,他今年已经九岁,早已不需要哥哥接送,今年初上下学都是自己一人。   林安安刚走到家门口,就看林进宝在门前踱步,想进去又不打算进去,嘴里念念有词。   “进宝哥,你在这干嘛呢?怎么不进去?”林安安走过去拍了下林进宝道。   林进宝心里想着事,被突然出现的林安安吓了一跳,摸着胸口道:“安安啊,你下学啦?那个,哥今天回去了么?”   “没有。”林安安摇头:“中午吃饭时阿哥不是说了今晚在县城留宿么,你当时也在啊。”   林进宝:“哦,对,对,你看我都忘了。”   “那走呗,一起进去吧。”   林进宝看林安安站着等他,咬了咬牙跟上。   谁知刚走到院子里,就看江盼跳到时远归背上,朝时远归侧脸亲了一口。   林进宝:“!!!”   他快速朝一旁扫了一眼,就见安安双眼泛着懵懂,嘴张着想喊人。   林进宝连忙捂住林安安的嘴,不顾林安安挣扎,将人拖抱着拉到外面,等走远了,才将人放开。   “进宝哥,你干嘛,捏疼我啦!”林安安揉着被林进宝捂疼的嘴,抱怨道。   林进宝摸摸鼻子,有些尴尬,试探道:“抱歉啊安安,刚刚……哥对阿远哥,你看到了吧?”   “看到啦。”林安安莫名其妙,他哥跟阿远哥不经常那样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进宝不知道林安安的想法,此刻满脑子就是林安安看到了,果然还是被人发现了,他帮着他哥瞒了两年多,果然还是被安安看到了,这可咋办啊!   林进宝绞尽脑汁在林安安面前替江盼开脱:“那个安安啊,你别多想啊。其实挺正常的,你看哥高兴了也会亲你对不对?哥把阿远哥当亲哥,亲兄弟之间不用顾虑那么多的。”   林安安一脸无语地看着林进宝,这进宝哥咋有点傻,就他哥跟阿远哥平时那个黏糊劲,怎么看都不是兄弟间的相处吧?   “进宝哥,阿哥跟阿远哥不是亲兄弟。”林安安提醒道。   “对,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嘛!”林进宝陷在自己的解释里无法自拔:“安安不要介意啊。”   林安安正色道:“我当然不会介意,进宝哥,你会介意么?”   “啊,我,肯定不会介意啊呵呵呵……”看着林安安一脸认真的模样,林进宝笑不下去了,他迟疑道:“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   “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林安安白云书院读书这两年,养了满身书卷气,这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夫子有云,世间万物,存在即合理,接受你所见到的,要学会包容万象。”   林进宝:“……所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年前的除夕夜?”林安安挠挠头道:“阿哥亲口跟我和萍萍说的,我们还给阿远哥敬了茶。”   林进宝此时什么都听不到,脑海里只回荡着几个字:   两年前……   两年……   两……   林安安又来扎心了:“二嫂也知道,万军估计也知道。”   合着就他以为只有他知道?亏他这两年还一直帮江盼掩护!亏他以为自己是他哥的守护神,拦着没让旁人知晓!   林进宝再顾不上其他,将此前种种犹豫抛诸脑后,大垮步跑进院里,嘴里喊道:“哥,你骗的我好苦!”   江盼从屋里出来,不明所以地问:“我骗你什么了?”   林进宝不说话,扭身进屋,看着倚在榻上的时远归冷哼一声,倒了杯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一脸幽怨地看着和林安安一起进门的江盼。   时远归:……   江盼拍了下林进宝后脑勺,好笑道:“说吧,我骗你什么了?”   “你……你跟时远归,你们两个……”林进宝别扭道:“你那么早就告诉萍萍和安安了,亏我这两年来一直帮你在外面掩护,我还以为就我知道!”   “结果呢?”   林进宝顺着接道:“结果不止萍萍和安安,二嫂和万军都知道!”   “那你掩饰了个啥?”时远归认真发问。   林进宝:“???”对啊,那他掩饰了个啥?   他有些挫败的揉了把脸,瘫坐在椅子上,埋怨道:“哥,你也太不厚道了,亏我那么崇拜你,你竟然瞒着我,不告诉我。”   江盼看林进宝鼓着腮帮子,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想着林进宝确实很为他考虑,便软了声音道:“没想瞒着你,若是我打算瞒着你,会让你发现?”   “那是你们在大街上亲热,被我撞见的!”   江盼:“……什么叫在大街上亲热,我们就拉个手。”这孩子!   “哼,那也是我自己发现的,不是你告诉我的。”   江盼一噎,妥协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不起你啦。”   林进宝哼哼着不吭声。   江盼看他着别扭样好笑,知道他不是真的在意,遂转了话题:“你这会儿过来是有啥事?平时不都最后一个离店?”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林进宝更别扭了,整张脸瞬间涨的通红。   江盼好奇道:“出了何事?”   林进宝扭扭捏捏羞羞答答道:“哥,我,我看上了个姑娘。”   江盼跟时远归对视一眼,时远归不由起身,跟江盼同时问:“谁?”    第91章 成双   “哥, 阿远哥,你们两这么看我干嘛?”   林进宝被看的发毛,他哥跟时远归已经这样盯着他看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 十分渗人好不好!   江盼转头看向时远归, 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他说他看上谁来着?吴蓉?”   “……进宝是这么说的。”   江盼又转过去看着林进宝, 一言不发。   林进宝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忐忑问道:“怎么了哥, 我脸上有东西?”   “咳, 你说你看上吴蓉……”江盼咳嗽一声好奇道:“可是你一厢情愿?吴蓉可知道?”   林进宝羞涩点头:“她知道。”   江盼坐直身子:“拒绝你了吧?”所以才找他倾诉?江盼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没错!   “阿蓉……阿蓉没有拒绝,她也是愿意的。”   江盼哑然,看看林进宝,再看看时远归,不可置信道:“那吴蓉肯定眼瞎。”   “噗嗤。”时远归笑出声。   “哥!”林进宝恼怒:“有你这样的么?阿蓉是真的愿意。”   江盼啧啧两声:“好小子, 想不到啊, 你给人吃了什么迷魂药, 人能看上你?”   林进宝眼看着要暴怒, 时远归说了句公道话:“你别逗进宝了,进宝挺好的, 吴姑娘能看上进宝不意外。”   林进宝憨直,忠厚,人没架子,性格还好, 长相周正,能讨女孩子欢心再正常不过。   “我就是觉得这小子走了狗屎运, 眼光还挺毒,净挑着好看的喜欢。”江盼感慨道。   林进宝嘚瑟,说的理直气壮:“那还不是跟着哥你学的。”   那是。江盼心想, 他家时远归也是好看的。   林进宝无意间给江盼拍了个马屁,这会浑身熨帖,才打听细节:“说说你跟人姑娘怎么回事?多长时间了?可有逾距?梅娘子可知?可有打算往后?”   “打第一眼见阿蓉我就喜欢她,最近她才晓得我心思,不曾想她也愿意。”林进宝说的甜蜜又羞涩,未了又补充道:“我肯定不会逾距,我是真心待阿蓉的。梅娘子还不晓得,我想先告诉我家里人,让我娘去提亲,哥,你说我这两天就说会不会着急,到时候准备点什么东西好?”   江盼哑然,为着林进宝的这份心意,也为心里隐隐泛起的担忧。林进宝先斩后奏,婚事上脱离赵桂芳的掌控,要赵桂芳点头,怕是不易。   江盼抿了抿嘴唇斟酌道:“你还是先找你娘说说,看你娘什么态度;你也要想好,你娘若不愿意,你该当如何?只不论怎样,人家姑娘是无辜的,莫要让她平白遭受伤害。”   “嗯,我晓得的哥。”林进宝坚决道:“阿蓉生的好看,又懂事,我娘没道理不愿意,他从前年就打算给我说亲,要不是我一直拖着,这会儿孩子都抱上了。这朝不用她操心,我就给她找好了儿媳妇,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她也不想为我操心。”   江盼跟时远归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怕就怕正是因为林进宝的婚事不让赵桂芳操心,赵桂芳才不同意。   林进宝又悠悠补充道:“若是我娘不意愿,我……我就带着阿蓉离开,反正那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我总不会让阿蓉吃亏。”   江盼叹气,但愿一切顺利吧。   --   然而,事与愿违。   六月初,林进宝找江盼他们说完吴蓉之事十天后,赵桂芳去甜点屋找上了吴蓉。   那天江盼跟时远归在木艺馆,孙万霞跑来喊人:“江盼哥,你快去甜点屋看看,进宝娘来了,在大堂跟吴蓉吵了起来,我们劝说不下,只好来找你!”   江盼忙放下手上东西,拉着时远归随孙万霞往甜点屋赶。   到了甜点屋门外,隔着老远,就听赵桂芳扯着嗓子说话:“……你也是爹生娘养的,怎地不为长辈多想想?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我作了何事,这位娘子不妨讲清楚,莫要平白辱人清白。”   “呵,清白?”赵桂芳语气满含刻薄:“你个楼子里女人养的,也配说清白?”   “你……”   “婆母!你莫要胡言乱语,一会儿进宝该来了,你……”孙巧巧拦着赵桂芳,根本拦不住。   赵桂芳早就放下在村子里的伪装,这会儿一脸尖酸刻薄相:“还有你,谁家做儿媳妇的,带着孩子天天往外跑,净干些抛头露面的勾当,谁知道你在这头干了什么好事……”   “何人在里面闹事?怎么不将人打出去。”江盼听到此处,气不打一处来,含了怒意呵斥。   赵桂芳见来人是江盼,气势顿时一弱,又想自己说的又不是江盼,便镇定下来,假笑道:“江盼,瞧你说的,二婶怎么是闹事呢,二婶只是将这不知廉耻的……”   “林娘子,说话注意些。”江盼直直盯着赵桂芳道:“林娘子说不是闹事,那适才被你闹走的那些客人,可是你来买单?还有……”   江盼扫了一圈,道:“你说这里的伙计在我店里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林娘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这店是得了县令大人的首肯才开的,莫非你的意思是县令大人干的事上不得台面?”   赵桂芳吓的面如土色,讪讪道:“二婶不是那个意思,二婶……”   “林娘子,请自重,我没有什么二婶。”江盼一点面子都不给赵桂芳,赵桂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正僵持着,林进宝跑了进来,一看屋内众人的情形,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对着赵桂芳面露失望,痛苦道:“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说你找花媒婆提亲么?这就是你说的提亲!”   赵桂芳见林进宝一来便是责怪她,气道:“呸!提亲?她也配!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娘是做什么勾当的?”   “娘,你太过分了!”林进宝眼中泛起怒气,眼睛一片血红。   吴蓉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进宝:“进宝,这就是你说的安排?呵,我如何,我娘如何,我可曾对你有丝毫隐瞒?如今你家人如此折辱我娘,我……你家我高攀不上,祝你儿孙满堂。”   说罢,看都不看一眼其他人,跟江盼说了一声,就往外走。   林进宝忙跑过去拽住她,又碍于在外面,忙放开吴蓉胳膊,承诺道:“你信我,我会给你个交代。”   吴蓉不说话,绷着脸绕开林进宝离开。   林进宝站在外面,仰头看天,太阳刺眼,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酿着狂风暴雨,面上一派平静。   他走进屋,江盼给他使了个颜色,让他将人带到后院,林进宝点头,拽住他娘胳膊就走。赵桂芳还想叫,林进宝冷冷道:“闭嘴。”   听出林进宝语气中的怒意,赵桂芳不再吭声。   江盼让林萍萍和孙万霞看着前面,他坐在靠院子的位置上,防着林进宝吃亏。   院子里,林进宝冷冷盯着赵桂芳,问:“娘,你到底要怎样?”   “我想怎样?我当然是想你歇了娶那贱……她的心思,老老实实回去跟你阿慧表妹成亲。”   林进宝满心失望:“娘,你答应我的,你那天都答应了,你说只要我婚后上交一半银子,你就找人帮我提亲。”   “那是我不知道她娘是楼子里出来的,要早知道,我怎会同意!”赵桂芳说的十分理直气壮。   “那跟阿蓉有什么关系?别说阿蓉没有,就算阿蓉是,那又怎样,我要娶的是她这个人,跟其他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关系!”   赵桂芳:“当然有关系,你一个大好青年,当然要娶清白姑娘!”   “娘,同样的要求,你怎么不跟林钱来提,林钱来在镇上的那个,不还是个寡妇么?”林进宝木木地问。   “那怎么能一样,钱来正头娘子是清白的就行!”   林进宝反唇相讥:“可为何林钱来要那女的进门,跟二嫂不分大小,你就是愿意的?为何不严格要求林钱来。”   “你跟你哥怎能一样?”   林进宝苦笑道:“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林钱来是你的心尖肉,你供着他读书,供着他在镇上吃喝,现在还供着他养小的。我怎么敢跟他比,我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你惦记的也不过是我上交多少银钱。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你也要不遗余力的搅黄,我怎能跟林钱来比。”   “我是你娘!我要你工钱有错吗?我管你娶媳妇有错吗?”   林进宝大吼:“我宁愿你不是!我宁愿你不是,你小时不管我,长大后还不管我,只有我挣钱了你才管我,我情愿你不是!”   “啪!”赵桂芳给了林进宝一耳光,林进宝脸上顿时浮现一个十分清晰的巴掌印。   林进宝仿佛不知道疼痛,僵着身子转身往外走,赵桂芳喊他:“你要干什么?你要往哪走?你不许去找她,你跟我回家!”   “回家啊,你不是想回家么,那就回吧。”   --   三日后,林进宝拖着一身伤,手里空无一物,来到江盼院子里,站在江盼面前,表情麻木,目光空洞,讷讷道:   “哥,我没有家了。”    第92章 大婚   江盼忙把林进宝扶进屋, 安置在床榻上,时远归端来温水和布巾,江盼用打湿的布巾给林进宝擦拭胳膊和手上的污痕。   时远归拿了药箱过来, 细细给林进宝上药, 林进宝一动不动躺着。   上完药, 江盼才试探着问起怎么回事。   原来是三日前,林进宝跟赵桂芳回家, 在家里大闹一通, 表明若不让他娶吴蓉,他就将林钱来勾搭寡妇欺辱正头娘子之事吿到县衙,虽不能给林钱来治罪,但他读书是不成了。   赵桂芳立马被唬住,抡起巴掌拳头二话不说就往林进宝身上招呼, 林进宝一动不动, 站着任赵桂芳打骂。   赵桂芳开始只骂林进宝, 跟着骂孙巧巧, 到后来连带着骂江盼骂吴蓉,骂的可难听。   骂自己林进宝能忍, 骂别人不行,尤其是江盼和吴蓉。   林进宝脾气犯了死犟,嘴上又不服软,跟赵桂芳对骂, 林钱来跟在中间和稀泥,林进宝又连林钱来一块儿怼。   眼见着越吵越凶, 林老头子发话,让各退一步,林进宝娶吴蓉后, 吴蓉不能再去城里上工,就在家里做家务。   林进宝当然不乐意,他这几年眼瞧着他娘是怎么蹉跎他二嫂的,才不会让吴蓉留在这个家。   林进宝不乐意,赵桂芳更不乐意。自己儿子婚事还不能她做主了?她虽跟娘家不亲,但弟弟家的阿慧从小看着长大,她还是偏心的,最主要的是阿慧听她的话,进宝娶了阿慧,进宝的一切不都她的?   两方僵持,各不退让。   赵桂芳也是气急,见林进宝为着一个女的这么跟家里闹腾,这还没娶回来呢,若娶回来,儿子眼里还有没有自己。   再说林进宝这几年,自打跟着江盼一起,就不怎么回家,村里人都说林进宝跟着江盼挣了大钱,可他们林家并未曾沾光,先前林进宝每月还上交二三百文,自打林钱来外室事发后,是一份都不往家里交钱了。   养的儿子不听话,钱也不上交,赵桂芳真是一口老血咽不下去,这样的儿子养了也是白养,还不如没有!   心里想着气话,吵到气头上就说了出来:“你若执意要娶那贱人,就从这个家滚出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吵的,吵着吵着,竟变成林进宝给赵桂芳一次性给十两银子,赵桂芳不再管林进宝死活;往后林进宝跟林钱来一起给林二柱夫妇养老,林进宝同林钱来出一样的银子。   赵桂芳同意了。   林钱来也同意了。   稀里糊涂的写了字据,摁了手印,找里正做了公证。   林老头阻拦不成,生生气病,日前因林钱来外室一事气的生病的身子愈发不好,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   林进宝讲完,江盼跟时远归面面相觑,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发展。   林进宝嘴角挂着嘲讽:“……她眼里果然只有钱,十两银子,就将母子情分买断,还真是值钱!”   江盼担忧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往后有何打算?”   “我?就还跟往常一样吧。”林进宝木木道:“仔细想来,以前我也是没家的,我十天半个月不着家,林家也不会有人记挂我,跟如今没什么不同,就还跟往常一样吧。”   江盼看林进宝仰头望着屋顶,眼神一片暗淡,就知道他肯定没有面上表现出的那么释然。   江盼一直很怜惜林进宝,总觉得这么善良又正直的孩子不该有此境遇,他拍拍林进宝肩膀,安抚道:“没关系,你就安心住这里,哥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林进宝眼含热泪,哽咽道:“哥,谢谢你。”   --   往后几个月,果如林进宝所言,赵桂芳只当没有这个儿子,林二柱倒是悄摸找过几回,林进宝一直冷脸相对,后头赵二柱也不来了。   好的是,吴蓉看林进宝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心疼林进宝,两人和好如初。   林进宝找了媒人,上门提亲,梅娘子也知前头闹剧,很是看重林进宝这个人,当场应下,省了中间繁杂之礼,亲事定在九月二十五。   九月二十,江盼前头托计掌柜买的一处二进的宅子正式办完手续,花了二百六十八两,记在林进宝名下,是他跟时远归送给林进宝和吴蓉的新婚礼。   林进宝感动的无以复加,上去就想抱江盼,被时远归拦住,林进宝笑呵呵道:“时远归,瞧你那出息,我的醋都吃!不让抱我哥,抱你也行吧。”   时远归拒绝,并精准打击道:“等你啥时候看到吴姑娘两眼不发直了再来说我。”   林进宝:“……”他看媳妇还有错咯?   江盼哈哈大笑。   笑完又正色道:“成亲了,往后就是大人,做事莫要意气用事,凡事跟吴姑娘商量着来,和和气气过日子。”   林进宝感动道:“我晓得的,谢谢哥。”   “还有,”江盼像个喋喋不休的老者,不停对林进宝唠叨:“这些年你也攒了不少钱,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给家里上交,这套宅子你们够住,银子若还有剩,你可看着盘个铺面,或是有想做其他营生的打算,也可与我说。”   林进宝摇头:“不用,哥,我就跟着你做,我喜欢给你看店,帮你做事,再说挣的也不少。至于阿蓉,就看她自己,若她想继续跟着苹苹,我也依她,若她想在家里呆着,也可以,我都依她。”   “那就行,你有打算就行。”江盼心里感慨,林进宝经此一遭,好像真的长大不少,他看着这个孩子从懵懂无知到如今独当一面,又经历此前种种,心里头除了欣慰更多是还是惆怅。   就好像自己养大的猪,就要去拱人家白菜了一样……咳。   “对了,要是钱不够你就自己在账上支取,回头跟我说一声就行。”江盼最后交代道。   林进宝看出江盼的不舍,笑嘻嘻道:“哥,你就放心吧,这几年钱我都自己攒着的,除了一开始给我……给她上交过,后来都我自己藏起来的,就是之前上交,也只交二三百文,剩下的我都没怎么花,自己攒起来的。”   江盼真好奇了,问:“没见你往哪儿存钱啊,你都放到哪里了?”   林进宝露出一抹傻笑,说了个让人意外的答案:“我让萍萍帮我收着的。”   江盼:“!??”   时远归:“……”   “萍萍?”江盼吃惊道:“你的钱都让萍萍帮你收着?从一开始?你也放心?”   林进宝挠挠头道:“对啊,打从庙会开始挣的钱我后面都让萍萍帮我保管着,我还以为你知道,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个嘴严的。”   江盼不知道,萍萍没说,何止是没说,他是一点都没发现啊!   江盼好奇道:“你是怎么想着让萍萍帮你管钱的?”   “我那会其实想让你帮我拿着,可你不是不肯么。”林进宝想起当时还有些心酸,他就几十文钱都不敢留在家里,无他,他娘会翻他东西,本来他是想找江盼帮他存着,可江盼说要学会自己管钱。   林进宝无法,打算把钱埋在江盼家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离门口近,又有太白看着,应当无事。他想挖坑的时候,被林萍萍发现,林萍萍听他说过原委后,思考了一会儿后就说她帮他存着。   林进宝傻乎乎笑道:“萍萍帮我存,我当然愿意,她就是个小财迷,有她管着,肯定不会丢。”   那是,哪怕后来家里宽裕了,林萍萍花钱也从不大手大脚,勤俭持家,又仔细,管钱还真是一把好手。   不过江盼吃惊的是林进宝竟然这么心大,愿意让林萍萍管着他的全部身家。   “这有什么不敢的?”林进宝闻言理直气壮道:“别说萍萍不会贪图我那几个钱,就是萍萍都拿去用了,我也不会说啥,这钱都是哥你给我的,你管我吃喝,教我道理,就是不给我钱,我都毫无怨言。”   “哥,我是真的感谢你。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你当时搬家我留下来帮你收拾东西,那可能也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林进宝难得认真道。   江盼叹了口气,拍拍林进宝肩膀,感慨道:“你也是帮了我不少忙,这么些年,若不是你,我生意不一定能做起来。咱们算是互相成就吧。还有进宝,你一直是个很好的人,你善良,踏实,乐观又忠直,你如今获得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往后好好过日子,有事就找我。”   “暧。”   --   九月二十五,林进宝与吴蓉大婚。   吴蓉从江记串串店后面员工住的宅子里出嫁,林萍萍,孙万霞都来陪嫁,帮着吴蓉梳洗、穿衣、打扮。   江盼送林进宝的宅子就在西街,跟江盼家几处宅子挨着,用来做婚房,离吴蓉出嫁的地方步行两刻钟。   林进宝不会骑马,便只安排了一顶轿子,让吴蓉坐轿,他走在前面。   接上新娘,一行人浩浩荡荡打街头穿过,喜童沿路散着装着铜钱的喜钱和喜糖,一路热热闹闹到达新宅。   开始拜礼。   林进宝没有去请林家众人,林家众人果真并未出现。   本应拜见高堂,林进宝干脆拉着吴蓉朝正门拜了三拜,算是礼成,新娘子被送到洞房,众人闹着林进宝喝酒。   江盼和时远归坐在桌前,看眼前热闹祥和的景象,再看林进宝一身新郎喜袍,衬得眉眼溢满喜意,江盼觉得既圆满,又遗憾。   时远归知江盼心思,隔着人群,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江盼的手,低声道:“进宝是开心的,能遇良人,能得祝福,已是很好。”   是啊,世事皆无完全,索性恰得良人。   江盼与时远归十指交握,祝福这对新人。    第93章 不忍   江盼十九岁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头一次被县令召见, 头一次见到活的古代官员,也是头一次深切体会到自己所处的时代等级严明命不由己。   林进宝跟林家决裂,分家独过;林进宝和吴蓉大婚, 喜结良缘。   林家村全力推行轮种套作, 春小麦大丰收, 浦农官在城安县住了五个多月后带着厚厚的一叠轮种观察记录启程回京。   辣椒生意被卓公子完全接手,卓公子派了管事负责林家村辣椒种植收割和制作事宜, 皇商出身的卓公子果真跟普通商人有差别, 辣椒生意在对方手中不到半年,就传到了顺和府外,其他府县商人都慕名而来。   因为辣椒生意做到了顺和府外,卓公子对辣椒收购量加大,林家村大部分人家都种植辣椒, 因此林家村得了个“辣椒之乡”的称号。   林家村人在这一年因为轮种和种植辣椒, 收获粮食和额外进项都比往年多, 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 脸上依旧刻薄,依旧贪婪。   比如林家, 比如田家。   田家是因为田娘子早早放出话,绝不跟着江盼去搞什么轮种种植,三月里林家村众人都预留出了田地种春小麦,只有田家依旧按着以前的法子在上一年种了冬小麦。   里正上田家劝过好几次, 都被田娘子各种冷嘲热讽的怼出来,被刻薄过几次后里正也不管了, 毕竟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他只是个里正,又不是田家的祖宗, 尽了自己应尽之意就行。   而等到辣椒生意被卓公子接手,林家村大规模种植辣椒时,田娘子又出来唱衰,说什么“这是江盼跟别人合伙搞的骗局,为的就是让乡民们帮江盼免费种辣椒,等种出来江盼肯定会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收购。”,还说“要有那么好的事,江盼自己就偷偷做了,还会轮得到其他人。”之类。   这些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卓公子耳朵里,于是哪怕后来田家看乡村们因为种辣椒赚了钱,厚着脸皮找上卓公子的人,对方都没有答应收她家的辣椒。   因此,林家村人是因为种辣椒赚了不少钱,只有田家依然穷困,依然眼馋别家。   至于林家,完全是自己作的。   林钱来一直想让外室进门跟孙巧巧平起平坐,孙巧巧未曾点头,后来林钱来直接搬到镇上跟外室一起生活,而孙巧巧也带着女儿住在江记串串店员工宿舍,两人算是分居的状态,已有一年多。   六月里林进宝跟家人闹翻,九月林进宝大婚都没有跟林家往来。不知林钱来怎么想的,可能是见家里空了,竟然在林进宝婚后一个月,就堂而皇之的将外室接回了林家村。   完全不顾孙巧巧颜面,更不顾林家村人指指点点。   赵桂芳跟林钱来外室相处倒是融洽,一个叫对方乖女儿,一个喊对方娘,好不亲热。   林钱来外室的儿子就比孙巧巧的女儿小苗小半岁,如今已经两岁半,赵桂芳还天天带着他去村口买糖。   村人碰上打趣道:“桂芳啊,这是你孙子啊,没比小苗小多少啊。天天见你给他买吃的,咋不见你带小苗啊。”   赵桂芳撇撇嘴:“丫头片子,吃再多糖那也是给别人家养的。”   村人:“这倒是,你说你之前对林秀多好,村里哪个小姑娘不羡慕林秀。可结果呢,林秀这出嫁一年多,除了回门和过年,都没上过你家门吧?听说过年拜年时,林秀跟她那女婿就带了一兜杂粮馒头,走的时候还拿走了你家一条肉?”   赵桂芳:“……”   说起这个她也是一肚子火,林秀也是个没心的,跟男人做工挣的钱,都孝敬婆婆了,没见给她这个亲娘孝敬什么东西。   非但没有,过年不仅拿走了一长条肉,还拿走了一匹布!   丫头片子果然都没有心!   村人见赵桂芳脸色不虞,便不再打趣,只心底不停嘀咕:这赵桂芳以前也是个爱惜名声的,怎地儿女们都大了,反倒糊涂了?先有跟林进宝决裂,后又放着正经媳妇不要窜拖林钱来养小的,如今都没皮没脸的接到了家里,听说林老头气病后就一直没好。   唉,想不通。   村人摇摇头走了。   赵桂芳出去一趟,惹了一身不快,正气闷着,就看有个人影往家里走去,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带着女儿窝在城里不回来的长媳。   赵桂芳这下可算找到了发泄口,就要扯着嗓子骂,可孙巧巧不给她骂,她是来找林钱来和离的!   --   “不可能!和离?你想都别想!”   江盼刚踏进林家大门,就看到赵桂芳跳脚的这一幕。   他是被林喜喊过来的。   两刻钟前,五岁多快六岁的林喜跑到江盼家院子门口,扯着嗓子嫩声嫩气的喊:“江盼哥,在家不?爷爷喊你去一趟。”   幸好江盼今日在这边收拾,不然林喜还真得空跑一趟。   林喜见他出来,仰着头道:“江盼哥,二嫂二哥要分离,爷爷让你一起去。”   林喜话说的颠三倒四,江盼顺了一下问:“二嫂要跟林钱来和离是吗?”   “嗯嗯。”林喜点头,他爷爷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你爷爷让我去你们家?”   林喜再次点头:“嗯!还有里正,也找人去了,还有进宝哥。”   江盼这下明白了,是林老头的意思,不止喊了他,还有里正,甚至连住在城里已经跟林家决裂的林进宝都被喊了回来。   他默了默,罢了,就走一遭吧,隔着院门跟时远归交代:“我去一趟林家,你这边收拾完就先回竹林,我晚点回去。”   说罢,喊上林喜:“走吧。”   --   时隔三年多,再次踏进林家。   还是那个堂屋,还是那些面孔,还是三堂会审的摸样,林家二老还是坐在上首,赵桂芳两口子坐在两侧。   只不一样的是赵桂芳旁边坐的人从林秀换成了林钱来外室,林家二老脸上多了些许病态,屋里少了萍萍和安安。   而被围攻孤立无援的人也不再是他自己。   孙巧巧坐在一旁,没挨着任何人,听完赵桂芳那句“不可能,和离?你想都别想!”后脸上神色未变,指着林钱来外室淡声道:“不同意和离,那就让她们滚出去。”   “不行!小宝是我亲孙儿,我看谁敢赶他走!”赵桂芳对林钱来外室之子护的紧。   孙巧巧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和离你不愿意,让她们离开你也不愿意。那你想怎么办,让她们进门,给林钱来做小,她愿意么?”   林钱来外室眼底闪过一抹不虞,刚想说话,被孙巧巧截胡:“就是她愿意做小,我也不愿将就,我嫌脏!”   “孙巧巧!”林钱来气急,嚷嚷道:“阿云进门碍着你什么了?你看看城里,哪个男的守着一个婆娘过了,你怎么如此不能容人?”   看着昔日丈夫,孙巧巧眼底没有半点情意,呛道:“这么说你想纳妾?是,除了村里人,守着一个婆娘过的男的少,可这些人里不能有你林钱来,你想享齐人之福,你也配!”   “你不要太过分!若你执意如此,我便休了你!”林钱来怒道。   孙巧巧:“要么和离,要么她滚。你们若同意,小苗我带走,不用林家管。若不同意,咱们就去县衙!林钱来,你们是在她男人还在时就勾搭上的吧?我倒要看看县令大人管不管读书人始乱终弃,抛妻弃子,淫辱他人之妻!”   林钱来面色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   其余众人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钱来,之前皆以为林钱来勾搭的是寡妇,怎么人家丈夫还在时就勾搭上了?   如此,那性质可就变了……   赵桂芳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呸,你个贱……”   “够了!”林老头拍了下扶手,出声呵道。   赵桂芳讪讪住嘴,刚好此时里正和林进宝一起进来。   林进宝看江盼也在,很自然地走到江盼旁边,与江盼站在一起,冷眼看着屋里的一切。   林老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后移开眼睛,对着里正招呼:“大哥,你过来这边坐吧。”   话刚落,林老太很识趣的让开上首位置,坐到林老头下手。里正看了看屋内情形,暗叹一声,坐了过去。   林老头支着病弱的身体,沉声开口:“家门不幸,讨扰大哥。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想做个见证。”   说完,接连咳嗽几声,林老太忙倒了一杯温水端过去,林老头喝了,闭了闭眼,再睁开,一片清明。   他先将视线转到江盼身上,淡声道:“你娘当日带着你进门,我本是不愿的,可大仁坚持。后来他们两口子出事,我做主将你们兄妹三人分出去,我知你怪我偏心,让你二叔家得了你爹娘攒下的家业。”   江盼不置可否。   林老头继续道:“你是个有心的,也是个有能耐的,能把萍萍安安养的如此好,也知道帮衬兄弟,进宝跟着你学到不少。”   “林老爷子此言差矣。”江盼不想跟林家攀关系,温声道:“萍萍安安是我弟妹,我养她们是应该,至于我带着进宝做事,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可跟林家没有关系。”   江盼此话一说,林老头便知道跟江盼攀扯关系已然无望,脸上瞬间苍老许多,叹气道:“罢了,当初既已做好决断,后来倒是我贪得魔怔。只是我久病无治,所剩时日不多,愿你念着你爹养你十几年的份上,往后也对进宝多一份怜惜。”   “这个不用您说,我自拿进宝当成亲人对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盼对林老头没什么恶意。   这个人有大智慧,也贪图小便宜,有大格局,却也有小心思。况且当时分家确实是因着林老头,才顺利拿到他想要的。   江盼不计较他当时的偏心和冷漠,但绝不会让自己受任何绑架。   听江盼说完,林老头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而对着林进宝道:“进宝,你怪爷爷么?”   林进宝唇角颤动,半天没吭声。   林老头自顾点头:“你是怪的。也是,从小到大你被忽视,我都看在眼里,可从未出声制止,你怪也是应该。如今你已成家立业,往后自有好的盼头,爷爷不求别的,只盼着在我跟你奶故去后,你能到我们坟头给我们上柱香。”   林进宝到底心软,知道他此时若答应他爷爷说的,便等于认同分家不断亲,可看着昔日硬朗的老人如今满身病态,林进宝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勉强笑了笑道:“爷爷说的什么话,您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以后我给您养老。”   得此答复,林老头便知林进宝还认林家,心放下大半,摇了摇头道:“我有儿子,用不着孙子养老。”   林二柱跟赵桂芳脸色好不精彩。   众人神色林老头尽收眼底,他掀了掀眼皮,对着孙巧巧正色道:“巧巧,你嫁入我林家三年有余,林家对你多有亏欠。如今钱来做下如此糊涂之事,就由我老头子做主,你们和离独过,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94章 终章   “你们和离独过, 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林老头说完这句话,屋内众人都差异地看向林老头, 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江盼挑眉, 觉得林老头果然有智慧, 如此和离,孙巧巧所愿达成, 不会大闹;林钱来名声前途可保, 如果有的话;林钱来外室可进门,林家长媳长孙皆在。皆大欢喜。   林进宝也是意外,没想到他爷爷会同意二嫂和离,那可是和离啊,整个林家村头一茬!   其他众人怎么想的, 江盼不得而知, 但赵桂芳属实炸毛, 尖叫道:“爹, 怎能和离?她要走,就让她走, 让钱来给她写休书便可,为何要同意和离?”   “你住嘴!”林老头头一次当着众人面呵斥赵桂芳,赵桂芳被吼的一脸闷逼,僵住了。   林老头不理会其他人, 转头对里正道:“大哥,劳你做个见证, 写个和离书。往后巧巧跟钱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里正点头,心里也是佩服林老头, 临了临了,倒是难得清醒决断了一回。   林钱来好似才反应过来,他不想和离也不想休妻啊,巧巧跟阿云他都想要!   巧巧贤惠,做家务一把好手,还能挣钱;阿云貌美,会打扮。为什么其他读书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就他不可以,他只是想要阿云进门,有什么错?   孙巧巧为什么如此善妒,不能容下阿云?难道是孙巧巧不想阿云跟她平起平坐,只要阿云做小,孙巧巧就愿意?   对,一定是这样。   林钱来给自己说服,连忙出声:“爷爷,我不和离。巧巧,你是不想跟阿云平起平坐对不对?那让她进门,让她进门,你还正头娘子,她越不过你,咱们别和离……”   外室阿云不可思地抬头看着林钱来,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似是想不明白明明说好要让她做正头娘子,怎么突然就变了卦?亏她这些时日费尽心力讨好赵桂芳……   孙巧巧则满是嘲讽地看了眼林钱来,坚定道:“我要和离,跟你一起多呆一秒,都让我恶心。”   “巧巧……”林钱来喃喃道。   孙巧巧不再理会林钱来,看向林老头:“多谢爷爷成全,只还有一样,小苗我要带走,我不会把她留给后娘。”   林老头闻言点了点头,语气满是惆怅:“罢了,小苗这几年都是你带,如今就还是跟你吧,只是别忘了逢年过节来看看她太爷爷。”   林老头这是在说小苗孙巧巧可以带走,但得跟着林家姓。   孙巧巧无所谓,只要别让小苗留在林家,她无所谓小苗姓什么,而且她只是答应林老头,并未承诺林家任何人。   说句不好听的,等林老头故去后,她就可以给小苗改姓。   不顾林钱来和赵桂芳的脸色,和离之事被林老头拍板定下,趁着大家都在,里正写了和离书,让孙巧巧和林钱来摁了手印画了押。   从此孙巧巧不再属于林家,而林钱来是否要娶外室阿云,与她再不相干。   三载婚姻,以和离收场。   时间已经不早,林进宝跟孙巧巧一起回城安县,江盼也起身回家。   出了林家大门,江盼满心感慨,命运果然是个轮回,处处皆有相似之处。   三年半前,江盼从林家西屋醒来,在堂屋接受“三堂会审”,三年半后,江盼站在林家堂屋,看了另外一出“三趟会审”。   三年半前,江盼伴着黎明的曙光,走出林家大门;三年半后,江盼踏着朦胧的夜色,奔向自己家门。   不同的是,三年半前江盼只身一人,三年半后,有人等他回家。   江盼看着等在林家院子大门外的人,笑了。   “咱们回家。”   --   秋来冬去,又是一年盛夏。   这一年江盼二十岁,来这个世界即将满四年。   这四年间,江盼从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小子,长成一个健康硬朗的帅气少年;林萍萍和林安安也从畏缩胆小被人欺压的小豆丁变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林安安十岁那年江盼如约让他自己做选择,林安安选择了继续读书,如今依旧在白云书院,只是已从蒙童班毕业。林安安虽不聪明,好在踏实勤奋,夫子说再过两年便可下场一试。   林萍萍经营着甜品屋,如今能够独当一面。她很热爱这份事业,做的越发用心。   林进宝一直帮江盼守着串串店,完全不需要江盼操心。而林进宝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爹啦。   孙巧巧自去年和离后,就用这些年积攒的银钱在城安县买了一处小院子,带着女儿小苗在城里安了家,家里请了一个婆子照顾小苗,她平日在甜品屋忙活。   江盼的木艺馆交由木店和木元打理,货品有林文林武负责。   而江盼,他找到了此生挚爱,跟时远归居于竹林,种地打猎,饮茶品酒,好不快活!   --   江盼伸了个懒腰,迷糊着向旁边摸去,触手一片空白。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看太阳已经照到阳台上,想起今天要做的事,有些着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嘴里大喊:“时远归!你怎么不叫我,都这么晚了!”   听见江盼的呼叫,时远归从外面进来,推开卧室的门,看江盼坐在床上穿衣,他过去亲亲对方嘴角,笑道:“别急,时间还早,来得及。”   “都怪你。”江盼推着时远归,抱怨道:“明知道今天有事,昨晚还非得胡闹,还来那么多次!”   时远归:“……好好好,都怪我,待会儿我给你洗脸赔罪。”算了,还是别说昨晚到最后是江盼粘着他不放了,不然又得恼羞成怒。   时远归伺候江盼洗漱完,端上早餐,快速吃完,两人便骑着马往县城而去。   没错,是马。   年初时远归不知从哪弄来两匹马,一白一黑,已经教江盼学会。平日里两人都是同乘一匹,今日有正事,便各骑一匹。   到了县城江盼跟时远归的宅子里,已有衙差等候,见到人来,连忙走到跟前道:“江老板,快去准备,香烛案几沈大人已早早派人带了过来,你们快进去备着,传旨公差不久就到。”   “有劳了,替我多谢沈大人。”   时远归将两人的马拴好,进门帮着江盼一起收拾案几,摆好香烛,再互相整理衣物。   刚收拾好,公差已经到门口。   江盼让时远归领着萍萍安安,随他一起去门外迎接。   一众公差全部二十余人,为首二人面净无须,手持锦盒,沈知县略落后半步紧随其后;再往后是腰间佩刀的士兵官差,到了江家宅子门口,官差分成两队,一字排开,驻守在大门口。   沈知县见江盼出来,上前跟为首之人解释道:“那便是江盼,圣人新赐义士。”   为首官差点头,看江盼衣服齐整,神情认真,心觉满意;再等江盼行礼招呼后,见对方礼仪周全,不卑不吭,更加满意,遂笑着道:“江义士,案几香炉若已备好便准备接旨吧,别误了时辰。”   江盼连忙引着众人往前,案几香烛就设在前院,江盼跟时远归、萍萍安安四人俯首跪拜,听传旨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城安县江盼,涓滴归公,襟怀坦白,公而忘私;所推轮种之法,提高亩产,造福乡邻;所献辣椒一物,丰富口感,造化大众;着赐义士之名,赐义士牌匾,钦此。”   江盼四人叩首谢恩:“谢圣人恩。”   宣旨公公扶起江盼,笑道:“江义士,往后且自安好。”   “多谢大人。”江盼想了下公公可能不太愿意被人叫公公,于是便叫他大人:“为谢大人照拂,特在香满楼备下薄酒,还望大人赏脸,前去一尝。”   果然,宣旨太监听江盼称他大人,脸上笑容愈发和善,笑着道:“不必如此麻烦,我等还要赶回去复旨,酒就不喝了。”   江盼又连忙给对方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宣旨太监见荷包厚重,知道里面银钱不少,心头愈发满意,道:“江义士留步,我等告辞。”   说着便带着官差离去。   沈知县临走前对江盼道:“江老板所愿皆已达成,往后无恙。”   江盼朝沈知县深深一拜,自是感激。   大启朝,凡义士者,见六品以下官员不拜,若无大错,可免于刑罚;义士牌匾之下,皆受圣恩照拂。   也就是说,往后只要江盼及其家人不作奸犯科违法乱纪,便可一世安稳,生命无忧。   这对江盼来说,简直就是免死金牌了,毕竟他是个大大的良民,老老实实生活,踏踏实实赚钱。   有了这个义士之名和牌匾,就不会有人来搞他啦!   义士牌匾挂在县城江宅,江盼和时远归开开心心骑马回家!   --   六月二十,江盼来这个世界整四年。   江盼躺在摇椅里,坐在葡萄架下纳凉。   刚认识时远归那年种下的葡萄树早已长大,去年就已经结果。葡萄藤顺着葡萄架缠绕,给小院遮下一片阴凉。   爬藤植物爬满墙壁、屋顶和楼梯,红色小楼置身于青竹碧草间,一派宁静祥和。   江盼躺在摇椅里,透过镂空院墙看到外面花圃里盛开的鲜花,太白和大黄趴在他的脚边舔爪子。   他看到时远归怀里抱着一只橘色的小猫,向他走来。   时远归进了院子,就看到葡萄架下摇椅中的江盼,一如当时。   他将猫递到江盼怀里,蹲在旁边,仰头看着一人一猫,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你想要的橘猫,我终于到找了。”   江盼看着时远归,就笑了。   他做了一个决定,“时远归,咱们去桥头溪边,我有话跟你说。”   --   江盼带着时远归来溪边,是他刚来这个世界第三天,时远归看到他的地方。   两人坐在溪边,江盼依在时远归肩膀上,看着潺潺溪流道:“你当时就是在里面偷偷看我的,怕我跳河?”   时远归:“……嗯,不是偷偷看你。”   江盼笑,他微闭着眼睛道:“时远归,我给你讲个故事。”   时远归意识到江盼说要什么,他是那么独特。   “好。”他忐忑又期待。   江盼透着怅然的声音响起:“……有那么一个世界,人不分三六九等,众生平等;人生来自由,命由自己;没有战乱,和平稳定;女子可以读书做官,没有那么多重男轻女;那个世界有明亮的灯光,有可口的美食,有发达的交通,有便捷的网络,那个世界什么都有。”   “那个世界真好。”时远归说的艰难。   “嗯,那个世界很好。”   时远归心里酸闷不已,他抱紧江盼,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可是,”江盼坐起身,捧着时远归的脸,认真道:“可是那个世界没有你,没有一个叫时远归的人。”   时远归眼神忪怔。   江盼看着时远归,从他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看见自己面含笑意,唇角轻启,低声轻念:“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注①   时远归眼睛朦胧,心头一片酸软。   “时远归,我想留在有你的世界。”   “会永远留在这里?”   “会永远留在这里。”   你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