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剧透我成了千古一帝   作者:醉吟居士   文案:   殷闵穿越成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宣朝的十九皇子,本来透明的不能再透明,只想着未来当个闲散王爷,结果某一日,一道天幕从天而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 Hello!大家好,今天我们来说一说宣太宗举兵推翻厉帝,成为千古一帝的事迹……】   被所有人注视,一跃成为了在场焦点的殷闵:“……”   ————   1.作者文笔和相关知识有限,文写的很假大空,也没看过什么权谋剧,权谋方面幼稚,写个乐呵,请做好心理准备   2.文体仿照历史直播文,主梗就是观影【划重点】可能有人觉得像大纲,不喜勿入   3.朝代制度什么的都是大杂烩,不要深究   4.文中医疗方面的知识都是瞎叭叭   5.爽文,瞎编,不要当真,不要纠结逻辑   6.作者很不幸的没当过皇帝()所以相关情节会避重就轻,想要看这类剧情的读者不介意入坑,这就是本纯观影体文章【再次划重点】   内容标签: 爽文 直播 朝堂 逆袭 腹黑 剧透   搜索关键词:主角:殷闵 ┃ 配角: ┃ 其它:天幕,剧透,历史直播,架空历史   一句话简介:天幕剧透我当了皇帝   立意: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第1章   天庆二十四年。   太和宫。   天庆帝原本正在批阅奏章,却见此时殿外不知为何传来了喧哗声,须臾便有内侍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指着外面:“陛,陛下,外面,外面……”   内侍结巴了一会似乎才终于找回声音,忙不迭道:   ——“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天幕!”   “哦?”   天庆帝眼眸微眯,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当机立断就想要出门去看到底谁有这么大本事敢在他的皇宫作乱。   结果刚一跨出门槛,站在房檐下,他便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当场怔在原地,只见那万里碧空之上竟真的镶嵌着一面泛着光芒的天幕,这等神迹真的是人力所能触及的吗?   失神片刻后,天庆帝这才意识到什么的猛然回神,立刻差遣侍从厉声道:“快派人前往各州府处探查,这天幕究竟有多少个人能够看到。”   “是。”   侍从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满面凝重的领命而去。   事实证明皇帝的担心是对的,此时凡是站在大宣国土上的人也全部都看到了这面天幕,多数不明所以的人将其引为神迹,甚至开始焚香祝祷,还有些人则心生邪念,借此机会散播各种谣言。   本朝才立国不过二十几年,前朝末年的乱世中,曾与当今对立的一些余孽还未死绝,天幕一出,不止京城一处动荡了起来。   与此同时,后宫的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殷闵正捣着药,惊讶的抬头:“啊这……”   他这是穿越到什么地方来了啊!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物种不同的天幕就更加不会理解人类的想法了,在上至皇帝下至贩夫走卒的平民百姓都在被这神迹牵引着情绪的时候,天幕自顾自的亮了起来,并开始讲述起本朝开国皇帝的故事。   镜中之人的口音与现今差别极大,许多用词听起来也不明所以,但却奇妙的能够让人大概理解其中意思。   作为当事人的天庆帝:“……”   他并不太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建国的,毕竟要是讲的太细的话,难免就会透露出一些不方便让人知道的事,然而谁让这面天幕并不受他的控制。   于是也只能无奈的跟着听。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许多日,天幕每隔一个月宣讲一次,逐渐的众人倒也自细枝末节中摸索出了真相:天幕中不知姓甚名谁,自称UP主的声音应该是后世之人在讲他们这些前头古人的事,只是不知为何竟被投映到了这里。   既不是什么神仙妖鬼,许多人便一颗心放下肚,但同时却也引起了一片担忧——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未来或者子孙后代就一点不会犯错,万一被这天幕讲出,那岂不是就要提前被清算?   因为还未曾做过的事获罪,这也未免太冤了。   即便当今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但这种事被放出来,却也没办法不影响他们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天庆帝本人对这番暗流涌动也很头疼,但这种事还真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的,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一点都不牵连。   更何况他其实也希望知道未来自己的江山是否稳固,于是便照常举办宴会,邀请大臣们在固定的日子里到殿中一同观看天幕,同样也方便讨论一些事。   这日,天幕照常亮起。   【之前的上几期,我们大致讲完了宣朝开国皇帝太祖殷钊的事迹,说到这里,那么问题也就来了:宣太祖在位期间一直都没有立太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他究竟选择了谁来做他的继承人,将这大好江山托付给对方呢?】   重头戏终于来了!   殿中的众人精神顿时一震,坐在最上首的天庆帝也目露精光,眼眸不动声色的扫过了在场的二十多个儿子,殷闵这个一贯存在感不高的混在其中被他一扫而过,并没有在意,目光的重点最终还是放在了排列在前几位,以及几个平日里表现比较优秀的儿子身上。   皇子们纷纷在老爹面前装的浑不在意,内心却基本都在祈祷着天幕能够多说一点自己的好话,毕竟皇帝谁不想当呢?   天幕下的百姓们就当茶余饭后看个热闹,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能管的,只要皇帝不祸害到他们就行,况且这种事多新鲜?他们这种人竟然还能看到皇家的热闹了。   【于是,常常被我们后世戏称为中间商之一的孝宗就这样堂堂登场了。】   “……”   现场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这话听的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没半个人敢公然开口议论皇家的事,天幕对待帝王的轻慢他们也早已经习惯,只在心里暗自嘀嘀咕咕。   中间商?难不成这个皇帝很会做生意?但戏称又能听出貌似不是什么好话,所以这个皇帝究竟做了些啥?   坐在上面的皇帝驴脸拉的老长,这中间商用在这里一听就不是好话,孝这个庙号也能看出继任者起码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君主,一个皇帝被夸孝,那可见是已经没什么可夸的了,多半是个平庸之辈。   他再次扫了眼自己的这些儿子,目光所及之处,皇子们纷纷低头退避,似乎都在极力解释这个中间商肯定不是我,是他!是他!   百姓们隐约也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私底下议论纷纷,连连叹气:“唉,这一听就不像什么好皇帝,怎么不让当今陛下多活几年?”   “或许陛下听了天幕之言后会换个人接班呢?”   “希望如此吧。”   “……”   殷闵坐在宴席间听的心不在焉,他上辈子原本是个富二代,自然死亡后就带着记忆转世到了宣朝,成了天庆帝的第十九个儿子。   因为前头的儿子已经足够多了,皇帝对于他自然也算不上有多稀罕和关注,虽然衣食无忧,在宫里却是一直作为小透明长大的——殷闵并不是抱怨皇帝对他有多忽视,他的实际心理年龄可不一定比皇帝小,哪里还需要什么父爱?   他只是单纯认为,继承人这种事跟他不可能有联系,毕竟他很确定自己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又是个母亲早逝没有外家的,与其枯坐在这里可能被这些兄弟斗法波及,倒还不如回去继续捣药。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自己躁动的兄弟们,只希望接下来上位的是个对兄弟厚道,最起码也不要迫害的人就行。   【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一个貌似对于不通历史的人来说持续了蛮久的疑惑:宣朝的开国皇帝不应该是太宗吗?】   啊这,这句话一下子就让天底下但凡读过书,至少清楚皇帝都该上什么庙号的人懵了,顿时陷入宇宙猫猫头的状态(这个诡异的形容词还是天幕提起的,那个图虽然莫名其妙但确实很洗脑)。   有些人结合前几期讲的东西琢磨,当即心说不对啊!今天不是应该讲未来继任皇帝的事吗?先不说当今陛下才是开国皇帝,太宗一般应该是第二任皇帝才能上的庙号吧?怎么就开国皇帝了?   也有些人依稀想起天幕一直以来就喜欢开那种胡说八道的玩笑,心中就先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等待天幕接下来的演讲。   果不其然,天幕讲道: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误会,倒也不是因为殷钊和黎朝的开国皇帝一样,打天下全靠儿子和女儿,他自己在一边打酱油喊call,所以在人们的记忆里也就跟着继续打酱油了,毕竟我们之前也讲过了,这哥们挺能打仗的,治国方面嘛……虽然还是存在一定历史局限性,但对于当时局势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哥们……   大殿内的许多人简直不敢睁开眼,只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天啊,这是可以称呼皇帝的词汇吗?那可是皇帝啊!这也太不敬了吧!   还有天幕后面的那句话,虽然不清楚这个历史局限性到底是指什么,但这欲言又止的语气明显是在说当今陛下治国方面存在不足的地方……有人心惊胆颤起来,生怕下一秒帝王开始发怒。   历史局限性……   针对这个问题思考片刻,皇帝本人没什么表情的道:“继续听天幕讲。”   他倒要听听这后世对他治国的方案有什么意见。   天幕的声音仍旧欢快。   【这里面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殷钊的名气没有他儿子高,比如说我们谈论起他的事迹,幼年全家死绝,被父亲的朋友收养,然后天下大乱就开始招兵买马的打天下,打着打着天下就全都是他的地盘了,嗯……怎么说呢?不细看还挺平平无奇的。】   “胡言乱语!颠倒是非!”   有大臣忍不住出言呵斥,实际上这也是天幕下的很多人都想做的事,毕竟打天下这种事怎么能说得上是平平无奇呢?这话就连村口没读过书的小童都不会相信。   皇帝陷入困惑:平平无奇?那朕还要怎么不平平无奇的打天下?朕的儿子和朕相比又有哪里不平平无奇?   殷闵陷入沉思:好像确实挺平平无奇的,对于现代人来说没什么谈资啊,拍电视剧总不能枯燥的一直拍主角在打仗吧?星期一,打仗,抢地盘,星期二,打仗,抢地盘……殷钊啊殷钊,你怎么能如此堕落,要记得休养生息,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   星期三,打仗,抢地盘。   只能说,得亏皇帝不知道殷闵在自娱自乐的想什么。   【平心而论,天底下能当开国皇帝的从古至今才有几个啊?殷钊的经历还真说不上平平无奇,能力在所有皇帝中也是能名列前茅的。但人嘛,总是对那些猎奇的事情感兴趣,比如你说历史上某个皇帝的小名叫狗剩,大家一听:皇帝的小名居然叫狗剩欸!好新鲜,好可爱,必须传!什么,你说这是谣传?好了我知道了,退下吧,继续传。   再例如历史上的某个皇帝被造谣造反之前装疯吃猪屎,人们一听:欸?这个皇帝敢吃猪屎,好新鲜,我喜欢嘿嘿,然后就跟着开始传,于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相反对于这个皇帝本身的功绩就不太清楚了,毕竟又不是人人都看的下枯燥的史书,也不是史学家,多是靠文艺作品了解,于是就不可避免的吃了很多洗脑包。】   哪个皇帝这么倒霉,居然被造谣这种事?   天幕下的众人大吃一惊,不过这么说他们倒也的确理解了这个所谓“平平无奇”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们陛下的经历枯燥没有谈资嘛,后人也真是,皇帝是他们能拿来当谈资的吗?   天庆帝的心突然就安了,平平无奇挺好的,最起码他没被传出这种丢人的谣言。 第2章   【这方面太宗之所以能在名气上把他爹盖过也是差不多的道理,毕竟谁的人生能像他一样跌宕起伏成这样啊!   注意啊,以下说的是大众不了解的刻板印象:当皇子的时候在宫里因为不受宠被欺负,等到亲爹死了又去封地当了王爷,原本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做我自己的研究,看起来不爱折腾也没什么大志向。结果没过几年,皇帝就换成了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人品又不咋地的弟弟,整个人简直天都塌了,于是为了不像其他兄弟一样真死只能自己先发制人假死。   后来厉帝乱搞导致天下再次大乱,期间流落民间的太宗不得已只能造起自家的反,重新平定天下后又把北边的蛮夷狠捶了一顿——这也就是很多人为什么会产生谁是开国皇帝这个误会的原因所在了,宣太宗基本算得上是又重新把天下打了一遍。   再加上人还那么多才多艺,搞了不少发明,据说长的挺帅,还一辈子没娶妻,以他为主角的电视剧和文艺作品那么多,又被称为千古一帝,你说这能怪观众对他印象深刻吗?】   殷闵听的大吃一惊:先抑后扬,还有这么多时髦标签,这不标准的废柴逆袭的主角模板吗?这是我哪个兄弟?经历竟如此之龙傲天?   不同于殷闵事不关己的心境下产生的轻松且奇怪关注点,天幕下的其他人听完这段后心理想法可就多了,首先说他这些个在场的兄弟,在听到那句“像其他兄弟一样真死”的时候,一个个几乎立刻就愤怒了,开始左右到处找那个厉帝究竟是哪个王八蛋。   有心争皇位的暂且不提,政治斗争死人很正常,被斗死了也只能倒霉认栽怪自己技不如人。但一些有自知之明压根没这心思的就很咬牙切齿了,兄弟们又没惹你,你杀他们就算了,这么对我们是想干嘛?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吗?   而其他人呢?在听到天幕大致说起那位太宗的经历时,心中多少认同,毕竟这经历听起来还真挺跌宕起伏的,然而在听到后面的那句天下大乱后,整个人就宛如跌了跤一样,气息都不对了。   什么样的标准才能称之为天下大乱?这都不用猜,现成的例子才相隔没多少年,总之必然要死很多人,最重要的是天底下没人会希望发生这种事,因此许多人听到这里也出离的愤怒了,就连地里的农夫都举起了锄头,把面前的杂草当成狗皇帝狠狠的在锄。   这个厉帝究竟是谁?光听这个封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刚稳定没几十年的天下就这么让他给搞乱了,趁现在赶紧找出来把这个祸害乱棍打死!   天庆帝面色微沉的向自己在场的儿子们看去,之前天幕曾提到过他的继任者庙号是孝宗,这就说明厉帝至少是孝宗之后的继任者,孝宗没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没儿子还是不得不传给兄弟?   至于他那个又重新打了一遍天下的儿子……天庆帝再次扫了这些儿子一眼,暗自摇了摇头,总觉得哪个都不像这么有本事的。   也有人为天幕提到的“一辈子没娶妻”而惊疑。   “这真是奇了怪了,一般人家但凡有点钱都要纳上几房小妾,身为皇帝竟然能忍着一直不娶妻纳妾,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不少人也觉得疑惑。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让我们回归正题,说起孝宗,很多不了解的人可能还有疑惑,说王朝的第二位皇帝不应该庙号太宗吗?再不济知名败家子厉帝也摆在那里呢,这个孝宗是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   但其实太宗并不都是王朝的第二位皇帝,庙号的授予实际还要基于皇帝在位期间的表现和对国家的贡献综合评定。所以说到这里大家应该也都了解了,这个孝宗执政期间没什么政绩,在位时间也比较短,很快就被害死了,因此在后世没多少存在感,给人一种有他没他都一样的感觉。】   这话说的大殿中的人都不禁汗了一下,毕竟被说有他没他都一样的那个人的老子可就坐在这里呢,虽然是这个儿子自己不争气,才会在后世人眼中落得这么个印象,但听到自己儿子被口头羞辱,甚至还在未来被害死,这其中明显就涉及到很多阴私了,尚且还能提得动刀的皇帝很难说不会发作。   害死皇帝这种事情明显就少不了有大臣在其中帮那个厉帝操作,这个人究竟是谁?自己死就算了,可别连累到他们。   天庆帝的神情依旧让人无法揣摩,但在袖口中盘着珠串的动作却无声加快了,站在他身后侍候的大太监见此暗暗提起了一颗心,当今早年也是个脾气暴烈的武将,建国后开始修身养性,外人不知道,身边人却清楚,这代表皇帝心里正起火呢。   【宣孝宗殷闫是太祖殷钊的第三子,关于他上位的传言有很多哈,有人说是子凭母贵,母家势力强大,把老皇帝悄摸弄死了后推他上位。   之前热播的一部电视剧不就是这么演的吗,说他和后来杀他篡位的厉帝在宫中横行霸道,明争暗斗,二分天下,甚至业余活动还是在亲爸的眼皮子底下偷小妈这种高难度的缺德操作。   其他皇子要么是个呐喊助威的气氛组,要么就是老阴逼,就太宗一个人是小可怜,偶尔被欺负还吃不上饭,缺德带冒烟儿的。   最后两虎相争一死一伤,无能的孝宗在失去助力后被动去世,厉帝为非作歹没两年最后也被王者归来的太宗制裁了。正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堪比现实版的爽文。】   “嚯!皇家果然可怕!当今皇帝竟然是被自己亲儿子害死的!这孝宗哪里平庸,这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这人竟还和自己的庶母私通,真是禽兽不足以形容!”   “别忘了后面还有个致使天下大乱的厉帝呢,听这名号就知道肯定是个暴君,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百姓们纷纷忧愁的议论。   “外戚果然是乱国之源!”   儒生们纷纷甩袖怒斥,有些人甚至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书谏言了。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在说出孝宗的真名之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了三皇子殷闫的身上,一时甚至都顾不得关注其他了。   三皇子:“……”   三皇子:“???”   三皇子:“!!!”   他僵硬的抬起头,正对上天庆帝看过来的目光。   三皇子泪一下子就崩了出来,哐当一声就给天庆帝跪下了:“儿子冤枉啊,父皇您是知道的,儿子从小就没有娘啊!” 第3章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霎时宛如石破天惊,接着又是猛然一滞,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皇帝:“……”   其他人:“……”   是,是欸。   皇帝见三皇子几欲涕泪横流的模样,不由嫌弃的“啧”了一声:“行了,起来吧,听天幕继续讲下去。”   言下之意天幕可能还有未尽之语。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皇帝还是被那句“吃不上饭”稍微梗了一下,虽然他觉得应该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敢这样虐待皇子,但有道是空穴不来风,这个目前还身份不明的太宗皇帝之所以会在后世留下这样的印象,其中的问题却不得不使他去思考。   至于偷小妈……多半是什么野史杂谈,他这皇帝又不是死的,他这些儿子还没那么大本事瞒过他。   那边三皇子闻言抹了把汗,当即如蒙大赦的退了下去。   也就是这时,天幕适时开口解除误会。   【当然,电视剧的情节也就是看个乐子,我们不能当真,太宗本人可算不上什么小可怜,今天在这里帮忙辟个谣啊。说起来我记得还有野史胡编宣太宗是女扮男装的呢,就因为对方是出了名的单身汉,着实想象力丰富。就跟某个皇帝被造谣卖钩子一样,结果后续被查出来造谣者本人就是卖钩子的,属实地狱笑话了。】   “卖,卖……她说卖什么?!”   还没等他们从天幕刚才说的只是虚构情节这件事上松口气,一大片人就被这之后的惊人之语震的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居然有人敢造谣皇帝卖钩子?啊?!这是真实会发生的事吗?谁这么大胆子,不要命了吧?难道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吗?   即使早就知道天幕对皇帝多有轻慢,但这种谣言不仅对于皇帝,哪怕对于一般人来说也有点过分了,一些人忍不住撸起袖子指着天幕怒道:“简直有辱斯文!”几乎恨不得冲进去把那个散播谣言的人抓出来。   殷闵并不意外,毕竟后世都没有皇帝了,谈对皇权有多尊重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其实就算对于喜欢研究历史的人来说,历史人物也只是一种谈资以及憧憬某种特质的对象而已,隔着几百几千年的时光欣赏一下可以,但大概没人会真心想要他们重新回归现实。   天幕不为所动的继续道。   【但关于宣孝宗的母族,各大史学家哪怕是翻遍史书都并没有找到具体记载,这就足以证明这所谓强大的母族势力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最起码在朝堂上并不担任机要职位,自然也不可能在夺位方面有什么助力。】   【再者说了,就算孝宗真有个很厉害的后台,那殷钊可是靠自己打天下的实权皇帝,人生格言就是朕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选择继承人这种事真要能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那他也就不会直到临死之前才确定继任人选,光是每天请立太子的折子都能把他淹没。   况且真要出了这种事,为了不导致外戚篡权他不出手打压就不错了,甚至哪怕是一个平庸的皇帝,也不可能主动干这种任由外戚做大的蠢事,毕竟历史上那么多现成的例子在呢。】   三皇子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已经从钩子文学中冷静下来的其余人也讪讪的挪开眼去,其实他们后面也想起来三皇子貌似没有母族势力,但这不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吗?还有后世人居然编排那此时还不见影子的太宗是女扮男装?也不想想皇帝还能连自己的儿子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吗?   再一听到那句“朕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时,大臣们就都开始抹汗了,只能说在这样一个强势的皇帝手底下干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高高坐在上首的皇帝听到这里,严肃面容上也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解决了危机的三皇子擦了擦汗,心有余悸的坐回原位,回忆起方才天幕说的那句他母家和他一样并不重要,一时不由悲从中来的抹泪,被当众戳穿没娘就算了,还要被说无能,不重要,最后还要被害死,他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倒霉?还要被在伤口上撒盐?   其余皇子纷纷同情的看他一眼,若是以往还可能会因为储位争夺的事顺手打压三皇子一把,但现在对方很可能是没这个机会了,毕竟已经被公开盖章了无能,全天下人都看着呢。   【这时可能也有人要问,说既然如此那殷钊为什么要将皇位传给这么个样样都不出众的无能之人?难道就不怕他死后江山易主吗?身为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他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才对。】   不少人闻言觉得有理,不自觉跟着点头,是啊,皇帝那么多儿子,难道就真挑不出来一个好的了吗?   只听天幕继续讲道。   【殷钊当然不至于想不到这点,实际上他经常会亲自考校诸位皇子们的功课,甚至于教导骑射武艺。但怎么说呢,和咱们看的电视里演的二十多个皇子为了皇位斗得乱成一锅粥,各方智计百出,你方唱罢我登场不一样,那是为了给电视剧增加可看性,而现实往往不讲究逻辑,也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   现实中,他的这些儿子虽然的确有为了继承皇位在争斗,但那个斗法就跟菜鸡互啄没什么区别,殷钊坐在上面旁观着这一出,简直要被自己的这些蠢儿子们惊呆了,你说这让他怎么挑?矮个子里拔高的也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菜鸡。】   菜鸡互啄……   天幕下的许多人差点被这个词汇逗的没忍住喷笑了出来,随即反应过来笑的是皇帝后便纷纷用咳嗽做掩饰。   有田野间的老农有感而发,一时竟有些同情起了皇帝,别的不说,打出这万里江山到最后竟然养出一群只会败家的菜鸡儿子,后继无人,换成谁都得郁闷的喷出一口老血。   不过相比起当今皇帝,显然还是他们这群人更需要同情,毕竟皇帝败家起来祸害的就是下面的人了。   陪皇帝待在大殿上的大臣和皇子们就要更困难多了,毕竟他们是和皇帝共处一室,要是当着对方的面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怎么都不合适,容易被治罪,气氛相对就比较沉闷。因此也没人敢这种时候交头接耳乱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感叹,后世人在促狭这方面还当真是奇才,这个形容词,也不知当今的这些皇子们如何做想。   皇子们一个个憋得面色通红,任谁被这么当面说都没办法无动于衷,有人当即就没忍住,向坐在上面的皇帝拱手道:“父皇,这分明是在妖言惑众,儿子们又岂有这女子说的那样不堪?天幕之言不可尽信。”   皇帝冷哼一声,看了这倒霉儿子一眼没有理会,天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儿子是菜鸡,作为父亲的他面上无光,心里当然是不悦的。   但平心而论,天幕说的……还真不算错,不然他又怎么可能会这么久了,哪怕下面的人搞了不少小动作都还没有确立太子?这些儿子可不就是一群你啄我一口,我啄他一口的菜鸡。   皇帝心中念头转了一圈,转而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天幕。   【史书有载,某一日赵王殷闯在家闲的没事突然机灵的小脑瓜一转,让手下去给他寻巫师来,巫师找来了,那他要干嘛呢?就让这个巫师扎小人诅咒他前面的那两个哥哥,总之这俩人死了他好上位。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就奇怪了,说赵王这个大聪明怎么就一根筋认为两个哥哥死了,他就一定能上位呢?万一皇帝不选他选其他人怎么办?】   现在还不是赵王的五皇子殷闯在天幕提到他的那一刻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想一想史书上的巫蛊之祸,干这种事没被发现还好,结果被天幕当众说出来,他爹不会效仿武帝处理儿子的方式把他给弄死吧?   天幕害我!   百官没一个敢插话的,这毕竟是天家事,还轮不到他们管,只是皇帝是个手段强势的人,也不缺儿子,搞这种事的五皇子……轻一点儿被当今厌弃,重一点……这就不好说了。   也有人认真的盯着天幕,是啊,五皇子为什么那么自信,没了哥哥他一定就能上位呢?难道就因为他是菜鸡?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也就是嫡长子继承制。】   不少朝堂上的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毕竟排行在前的儿子在继承上确实有优势,唯一意外的也就是五皇子居然蠢到信这种东西,别的不说,诅咒人真要有用的话还轮得到他吗?当今皇帝打天下的时候都不知道被其他对手扎了多少次小人。   【现代人受够了网络上的嫡庶神教,也就对所谓的嫡嫡庶庶产生了一定的刻板印象,甚至产生了什么嫡长子把庶子通通发卖啊这种搞笑段子,总之就是一群思想僵化的封建糟粕。   但所有制度最初能被发明出来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总不可能是弄出来逗乐子的,先不提随意贩卖亲爹其他儿子这种笑话有多离谱,嗯,这种也确实是说出来搞笑的,我们笑笑就行了。而对于古人来说,嫡长子继承制的优点就在于其稳定性,并不全是他们思想僵化的原因。   这么说可能还不够直观,我们拿史实举例,就说历史上那些搞宫变和造反登上皇位的,除了少数几个,哪一次不是死的血流成河?不光损害组织架构的稳定性,还损害人力和生产力,搞大了就是动摇国本的事。】   “说的是啊,江山社稷岂能容得下被这么折腾?”有殿中老臣抚着花白的胡须,轻声点评了一句。   所以说真不能怪他们总是上书要皇帝早立太子,道理都是一样的,谁也不能保证皇帝会不会某一天出点什么事,早点把二把手定下来,除了可以安大家的心以外,也能避免意外发生的时候,权利交接上万一出什么问题。   还有人面露古怪,嫡庶神教是什么教?贩卖亲爹其他儿子?真要有谁敢干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逐出家门都是轻了,后世人也当真是奇怪,说古人封建,但怎么所思所想比他们这些所谓古人还封建?   【就例如黎太宗,他就是搞宫变登上皇位的,杀兄屠弟且为乐,开了个坏头。所以这也就是他被一些人诟病的原因,导致后世子孙一个两个都想效仿他来个宫变继承制——当然我们也都知道,这也是一群菜鸡,好的不学,学坏一出溜。   而且你要说立贤,怎么个立贤?这个说法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标准,有些人甚至可以为了站队指鹿为马,对着他们家傻的流口水的殿下睁眼说瞎话夸他贤德,这就是党争夺嫡的开端,所以这个口子才轻易不能开。   而只要将继承人的选择钉死在嫡长上,首先就占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正统二字,那自然是万众归心,其他心怀鬼胎的人想要动摇都轻易没有办法,这也就达成了皇权更替的稳定性。】   天幕讲的通俗易懂,下面不少人跟着点头,确实就是这样,皇权更迭最好就是不要有太多起伏。   也有些人为天幕的形容忍不住喷笑出声:“这后世人说话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什么傻的流口水,虽然足够形象,但这也太……   【所以话说到这里,大家也都该明白了赵王的作案动机:没有了两个哥哥,那皇帝首先考虑的肯定得是他啊!】 第4章   所有心思具都被说中,五皇子低着头感受来自上首处皇帝冰冷审视的目光,整个人简直汗如雨下,一时竟连为自己争辩一二都做不到,舌头就跟打结了一样,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三皇子很幽怨,他前头两个兄长去世的早,皇帝如今名义上的长子就是他,根据天幕所言,估计未来之所以会让他继位就有这个原因在内,他要是真能把下面的弟弟都发卖了倒还好呢。不,这么做有点过了,下面的弟弟也不全是那种悖逆之徒,只是他要是真有这种权利,估计也能震慑住这些兄弟,而不是最终落的一个被害死的下场,甚至连害他的那个人是谁现在都还不知道。   皇帝听了一耳朵儿子做的蠢事,压着的气实在憋不住,直接抄起桌上的酒樽就向五皇子掷了过去,他年轻时是个能百步穿杨的主,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算差,准确的砸中了五皇子的头,伴随着头破血流,皇帝愤怒的声音响彻大殿:“看看你这蠢货做的好事,都青史留名了!”   五皇子跪地俯首,丝毫不敢顶嘴:“儿臣……儿臣罪该万死。”   皇帝并没有因为五皇子的顺从而改变态度,只是深深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随即派出人手,去五皇子的府上搜寻。   五皇子整个人顿时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其他人见此纷纷了然,看来这个时候五皇子就已经偷偷在搞他那个诅咒人的事业了。   其余皇子均惶恐不安,生怕下一个点名的就轮到自己,不过也有些人觉得自己必不可能犯下五皇子这样的蠢事。再说有人做陪衬,这下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什么立长立贤的,那都要看情况,说不准那个宣太宗就是自己呢?做人就是要有梦想!   天幕自然不会理会下方的暗潮汹涌,自顾自的继续讲道。   【事实证明赵王想的可太美了,那点儿小动作根本就瞒不过精明的皇帝,小人没扎多久就被查出判圈禁,直到后来孝宗继承皇位,把他放出来,后续这才封了赵王。   不过都说了菜鸡互啄,犯蠢的自然不可能只有赵王一个,这里又有一则,说某日皇帝过寿辰,后来被封平王的十皇子殷闾和被封晋王的十二皇子殷闼素来不睦,得知弟弟准备了一份很出彩的寿礼,内心不忿,在即将献宝之时将侍从支开把两人的寿礼换了。   先不评价这个操作吧,等到献出寿礼之时,晋王才发现不对,当庭就说是有小人作祟,但皇帝哪里有闲心管这种事?这种破事都能被算计就是你小子太蠢,自己琢磨去吧,老子才懒得管你!   这其中应当也有皇帝想要让他自己查出来,顺便长个心眼儿的意思,但查是查出来谁干的了,古代又没有监控不能证明,况且当事人心眼也是一点没长。   史书有载,晋王喜好武艺,力能扛鼎,嗯……所以这么说大家应该也都明白了,晋王直接冲去平王家里把人给捶了一顿。   他是战斗爽了,但这么干肯定影响不好,于是两人一起被罚——咱就说这事干的吧,你倒是找皇帝为你做主啊,既能显示出你的委屈,又能告平王的黑状,还能拉近父子关系,一举三得。   总之咱们从这两则故事中基本就能得出一个结论:殷钊这些儿子那真是多才多艺,能文能武,不仅有忠厚老实型的,有迷信做法型的,有阴险奸诈型,甚至还有大耳瓜子呼你型的,就是没看到一个适合当皇帝型的。】   有人听到这里就相当震撼:“啊这……这也确实未免太多才多艺点儿了吧?”也怪不得皇帝没得选,这目前也没看到一个靠谱的啊!   皇帝实在无法忍受这等折磨,四下开始找趁手的东西,要不是顾忌人多,估计这会儿都要把鞋底子脱下来抽人了。   殷钊只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所有脸都在今天尽数丢尽了,尤其是天幕细数的那些类型,说的就好像他养的不是儿子,而是养了一群五彩斑斓的妖魔鬼怪似的,真是气煞他也。   于是在十皇子和十二皇子面色苍白的一同出列跪下之后,他直接就面色冷凝的就要拿着从身后大太监那里抢来的拂尘下去抽两个儿子,这下安静如鸡致力于当壁画的朝臣们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前劝阻。   “陛下,陛下万勿动怒!”   “陛下,保重身体要紧啊!”   “陛下,何苦劳烦您亲自动手!”   “辅国公说的对,还是寻侍从来帮您教育两位皇子吧!”   殷闵站在圈外犹豫再三,觉得献孝心这种事多半用不上自己,况且以他的小身板又挤不进去,但身为儿子又不能不做个样子,于是就混在其中小声劝了两句。   他当混子都当习惯了,这方面的摸鱼经验可谓相当丰富,因为存在感不强的原因,一般也没人注意他,轻轻松松就混过去了。   在这一声又一声的陛下当中,皇帝不得不停了手,冷哼一声,随手指着一旁道:“去旁边面壁思过,别在大殿上碍眼!”   “是!是!儿臣遵命。”   十皇子和十二皇子纷纷逃也似地跑到一边面对墙壁站直,随后又愤愤不平的对视一眼,眸中均现火光,而后者想到天幕说的那句一举三得,不由懊恼,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皇帝坐回位置,抬眼继续看向天幕。   【有人可能已经意识到了,孝宗排行第三,那他前面是不是还有两个哥哥?确实是有,而且质量相比起这些儿子来还挺不错,只不过那时殷钊天下也才打了一半,两军对阵,敌人输了之后为了报复他就率领残余的军队偷家,于是儿子数量-2。   虽然他儿子挺多吧,但很多其实都是后来生的,出了这件事后殷钊也挺伤心,于是后面就把儿子们护的都跟小鸡子一样,平定天下后的那些年又忙于政务,没空管孩子,等到回过神就已经成定局了。   理所当然的,家禽的圈养方式必然养不出雄鹰,哪怕皇子们并不缺乏名师教导,但光读死书不接触民间疾苦显然是没用的。】   那句儿子数量-2听的皇帝的面皮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到了最后却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因为太过失望,反而已经不在意了,总是生气也没什么用,毕竟大局已定,况且接下来还有那个重量级的厉帝没说呢,只希望早日知道那个推翻厉帝的宣太宗是谁,也好让他早些培养一二。   天幕下的有些人就很为皇帝抱屈:“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亲自关注这等小事,有问题的分明是那些负责教导皇子的老师。”   “此言差矣,天幕的意思分明是陛下应该早做决断,立下太子带在身边教导,帝王心术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懂得的?师长没办法教很正常。”   “……”   【当然,皇帝毕竟生了这么多儿子,虽说菜鸡占了绝大多数,里面其实还是有那么两个成才的,最起码绝对说不上菜鸡,只可惜水平还是一般般,终究没有厉害到让皇帝下定决心违背原本的继承制,废长立贤的程度,于是左右权衡,最终还是选择了孝宗即位。】   听到天幕的改口,皇子们不少松了口气,一般般也好,总比全都是被说菜鸡要好。   也就是在这时,天幕再次开口。   【不过关于成材率这方面,广泛传播的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哦?什么说法?   天幕下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就连皇帝自己也在好奇,毕竟他明明都聘请名师教导自己的这些儿子了,哪怕就像天幕说的,他把儿子护的太严,导致失去了历练才变得平庸,但这个理由其实显得也有些牵强,令他隐隐不太服气。   毕竟智商(天幕用词)这种东西总归不是出不出门历练就能提高的,君不见前朝的一些皇帝少时不也只是在宫中读书吗?人家也没蠢成这样。   由此可见,能创下一番伟业的人从来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哪怕这是神乎其神的天幕,皇帝内心也仍旧有所保留,只会在求证过后才能相信。   【现在的大家基本都知道,近亲结婚极大概率会导致难以生育、容易流产以及生出智障或者畸形儿,然而古代近亲结婚的概念就只是同姓不婚,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会和舅舅这方结亲,但不会和叔叔伯伯这边结亲。   现代人看着就很荒谬哈,一个是你母亲的兄弟姐妹,一个是你父亲的兄弟姐妹,逻辑上这不都一样吗?然而古代人说NO!NO!NO!这怎么能一样呢?   于是问题就这么来了。】   天幕下,一部分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所以亲属之间相互结亲会生出傻子来?”   少数的一些原本就出身大家族的人倒是不太惊讶,毕竟概率摆在那里,医学也发展了这么多年了,一点发现不了才是奇怪。不过对于这种家族来说,很多时候娶妻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联姻,生孩子又不一定非得和正妻生,也不是每一胎都一定是畸形儿,于是这个问题就被他们自行忽略了。   至于普通百姓,除了亲上加亲这个观念以外,很多贫苦人家最初也是因为贫穷才会进行换亲,亲戚两家自产自销,有些哪怕知道也很难改变。   而皇帝则是坐在龙椅上沉默的长叹了一声。 第5章   【宣太祖本人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色的人,但毕竟是个封建古代的皇帝,遇到美人的时候也没理由不接受,普通人家因为条件限制,一般很少能养出真正的美女来,毕竟再好的底子天天风吹日晒也美不到哪去,因此下面给他献的美人多是从各处富裕人家搜罗来的。】   皇帝一怔,私事暴露在这么多人眼前颇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况且怎么突然就说到美人这上面来了?这……   这时,天幕竟吟起了诗句。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这首诗相信不少人听过。   前朝末年,一个猛人诞生,就是这个猛人把那些顽固不化的世家门阀都给屠了,只剩下一些漏网之鱼苟延残喘,却也再恢复不到往昔的辉煌。   这个猛人本人怎么样先不说哈,但这件事在咱们老百姓看来其实还挺好的,毕竟这部分人惯会在老百姓身上吸血,他们家族一个个枝繁叶茂的人又多,作起孽来也同样连绵不绝。铺张奢靡,又霸占绝大部分资源,有时候就连皇帝也轻易不能奈何得了这些土皇帝,行使政权都受到掣肘。】   【如果没有这场强制性洗牌,真不敢想象这些世家大族绵延到现在会成什么样,会不会成为现实版的天龙人呢?】   天龙人之说虽然听不太懂,但大致意思却不难推测,许多人顿时心中了然。   “砰!”   “简直岂有此理!”   有人一拳砸在桌上怒道。   天幕下许多世家出身的人在看到那句诗后当场破防,尤其在听到后面的形容更是怒不可遏,毕竟被说蛀虫的可是他们,况且越是这样落魄世家出身的人便越是怀念曾经家族势力仍在的时候,思念着往日作威作福的生活。此言一出,天幕可算是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将他们那副虚伪的面皮给扯了下来,从今往后还让他们怎么见人?   “天幕实乃妖言惑众!”   前些日子还在追捧天幕的人如今立刻就换了一幅说辞,这幅变脸速度简直令旁观者叹为观止。   与之相反的,百姓们倒是纷纷抚掌赞同,此时人们的思想中君权是至高无上的,也就是说,哪儿出了问题必然不是皇帝的问题,而是朝中有奸佞小人作祟,这种思想下,人们一听就连皇帝都要受到世家掣肘,对于这番说辞接受的可谓自然而然,必然就是这些人在违背皇帝的意思作孽。   至于文人,大部分人其实也没什么为这些世家辩解的想法,毕竟世家倒台受益者可是大众,从前有限的官位几乎全部都掌握在这部分人的手里,如今却是面向了更多人,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皇帝……皇帝也没什么想法,偶尔想想还挺感谢那个人的,不然要让他做的话,先不说操作难度,做出屠杀这种事首先就要背负骂名,他如今也算是乘了前人的凉了。   皇子们却纷纷后颈一凉,感觉到了些许不妙,从近亲结婚的危害说到这里,该不会是……   【殷钊的不少小老婆据说就是落魄世家为了讨好皇帝以图东山再起,于是被献给他的落难美人。说到这里,咱们就不得不嘲笑一下了,以前这些顶级世家结亲连当朝宰相这样的门庭都看不上,有时候皇帝甚至也要被他们用鼻孔鄙视,如今却个个出卖女儿争相讨好,前后变脸速度也真是可笑极了。   代代近亲联姻的后果咱们看隔壁某国皇室就知道了,哪怕已经极力在改善基因,专门祸害人家好女人,但孩子长那么大了仍旧还傻傻分不清亲爹是谁呢。   所以呢,另一种说法就是,那部分菜鸡皇子之所以水准这么低,是因为他们从基因上就不行。】   世家残余们纷纷脸色涨红的跳脚,不少母亲出身世家的皇子也露出难以忍受的屈辱表情,直接从血脉上被否定,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父皇,儿臣身体不适,请求先行告退回府上歇息。”   众人抬眼一看,发现这位面色不大好看的殿下正是母亲出身世家的皇子之一,不由默了默。   离开又有什么用呢?这天幕即使在自己家里也能看,皇帝聚集人在这里不过是方便谈话罢了,不过考虑到皇子肯定心情不好,可能是想自己静一静。   皇帝看着这个儿子也顿了一下,随后不甚在意的摆手道:“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八皇子身影如风,转身就离开了大殿,只剩下其余皇子继续沉默的坐在原位,沉默的看着天幕。   此时天幕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也不能把事全都怪到女人身上,有研究表明,老殷家可能也存在点遗传病,毕竟除了宣太宗以外——这位可能是母亲这边的基因比较强大健康,再加上还是养生达人,活了一百一十二岁,是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就连儿子都没活过他。除此之外,其他殷家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身体上的毛病,就和前朝皇室遗传的头风病一样。   从这里我们就能看出近亲结婚的危害了。   历史上其实有不少朝代的皇室都存在这个问题,古人就喜欢亲上加亲嘛,再或许还有一些政治以及利益上的考虑,所以就谁都逃不了。严重点的就是每任皇帝都是不可理喻的精神病,祸害着祸害着就亡国了,后世传下来的名声都是某知名精神病家族,顺带蛐蛐一下他们都干了什么荒唐事。   轻一点的就是身体不好,晚年饱受病痛折磨,再或者短命到连成年都活不到。】   得,天幕刚打击完皇子,这就轮到皇帝本人了。   听到前面的时候,皇帝就已经暗暗提起了一颗心,果不其然,天幕谁都没放过,居然说起了他们殷家的血脉问题。   皇帝的脸色瞬间严肃,朝臣们也跟着一个个或噤若寒蝉或面色严峻起来,毕竟此种说法一出,难保不会有人以此为借口想要推翻殷宣皇室,虽然如今天下已经趋向稳定,但乱臣贼子什么时候都不缺,有一些反王后裔因为藏的好,可是到现在还没彻底抓完呢。   不过等说到后来,皇帝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点,怎么说呢,如果只提起他们殷家,那他还会担心,但若是被提名的不止他们家一个,而是历朝历代都有份,那他就放心多了。   虽然这件事可能还是会造成一点动荡。   思及此处,皇帝心中已经有了腹稿,准备在听完天幕这期的讲史之后,就立刻去处理问题。   然而这边正想着,回过神来才想起那边天幕居然说他儿子活了一百一十二岁。   皇帝:“……?!”   这是皇帝能活到的真实岁数吗?这都活成人瑞了吧?   他儿子不会是改了年龄算法吧?   天幕下的不少人顿时也被这条消息冲击了一脸,就连讨论皇室的遗传病这件事一时都顾不得了,还是那句话,从古至今谁见过皇帝能活到这个岁数啊!一般人都活不了这么长!十里八乡要是有这么一个人瑞,那都是要赶来沾喜气的。   而且历朝历代针对这种长寿的老人都是有福利的,像是前朝,就规定八十岁老人给予一人服侍,九十岁老人则给予两人,一百岁老人给予三人,除此之外还奖励老者可以当官,年龄大的妇女还可以被封为郡君、县君或者乡君。   而本朝虽然不给官也不封爵,但却会赏赐布匹、金银以及粮食,当地官员也会登门慰问,由此可见从古至今人们对这方面有多重视。   【好了,说了这么多让我们回归正题,也就是殷钊将皇位传给孝宗这件事,前面的很多原因也已经说过了,这里就不得不感叹几句时也命也。   天庆三十年三月,殷钊突发急症,连夜召了孝宗进宫,并将皇位传给对方后就薨逝了。   这里公认的其中一个说法是:天庆帝极可能就像我们刚才讨论的一样,看哪个儿子都很纠结觉得不合适,想再等一等,结果没想到身体明明还很硬朗的他居然会突发急症,眼看就要不好了,时间紧迫之下,也就只好选了虽然略显愚笨,但性情仁厚的长子。   一方面是孝宗居长,其他儿子又都没比他优秀太多,名正言顺更不容易造成朝野动荡;另一方面,相较于其他几个性情稍显暴戾,很可能在上位后清算兄弟的儿子,孝宗简直就是兄弟们的养老保险,没看搞巫术诅咒他被圈禁的弟弟都给放出来又封了赵王吗?这人还挺大度的嘞。】   大殿中的气氛一时冷凝,所有人纷纷僵硬,如今正是天庆二十四年八月,那这么说当今皇帝岂不是就只有差不多六年好活了?这是他们应该听的吗?   也有老臣琢磨,觉得应该再次上书劝陛下早立太子以安朝野,往日他们劝了陛下都没听,这次总应该听了吧?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也先是心里咯噔一下,随后便眉头一压,向殿中的群臣扫视过去,重点则放在了几个陪他一起打天下的勋贵身上,想到天幕所言的孝宗之死以及继位之君,心头冷意划过。   这些人若是老实,他倒不建议让他们安享晚年,若是不老实……哼!   被夸大度的三皇子一脸愁苦,他这么大度也没见他那个篡位的弟弟放过他。   殷闵唏嘘,这种突发情况谁又能预料到呢?皇帝或许早就考虑过立长子,不然也不会在最后时刻下决断这么快,但看一眼平庸的儿子,再看一眼北边的游牧民族和朝堂上的大臣,判断出这个儿子多半压不住,于是就犹豫不决。却又没有如某个皇帝般当机立断杀的人头滚滚给孙子铺路的决断——他推测后面那个厉帝估计就是在某些大臣的拥护下上的位,这就是家里没收拾干净的后果了。   皇帝也不好当啊,一步走错,后果就是很难承担得起的。   【总而言之,孝宗就这么继位了,而关于殷钊的突发急症,史学家也有不少相关推测,很可能是他早年打仗留下了暗伤,本人脾气又挺爆,心脑血管方面也可能有点问题。再加上年纪大了饮食又不健康,日常就喜欢大鱼大肉,多油多盐,以及就像我们刚才提到的遗传学问题,于是突发脑血栓什么的就去世了。】 第6章   天幕的话语一出,大殿上顿时就有许多人坐不住了,宰相陆有年原本还坐在那里当壁花,哪怕天幕之前曾有过那么多惊人之语,都沉稳的坐在原处没评价什么,但此时却一步迈出,对着高处的帝王拱手谏言道:“天下危亡皆系于陛下一人,臣请陛下万望珍重身体,切忌再行放纵口腹之欲,嗔怒之心也当克制。”   皇帝自然明白臣子这番话中所蕴含的真情与恳切,况且这番话也确实做不得假,在位皇帝好坏,对于一个国家的影响极其深远。   思及此处,皇帝竟也顾不得因为天幕方才说的话语而忧虑了,血脉乃是出生时就注定的,没办法改变,然而未来却是事在人为。   本朝既然有天幕出现向他这个皇帝透露未来,就必然支持他做出改变,如此他还枉做那般矫情姿态做什么?他笃信自己能够做得更好,最起码不会再重蹈覆辙令败家子登上帝位,荼毒生灵。   如此看来这天幕所言虽然有不好的地方,却是远远利大于弊的,至于那些可能产生的乱子,大权在握的皇帝虽然觉得麻烦,却不认为自己镇压不住。   想通了一切,皇帝心中一时竟升起万丈豪情。   “爱卿快快平身,此等良言朕自会谨记于心。”皇帝亲身将爱臣扶起,转而思忖,心中长叹道:确实是时候该管住口腹之欲,注重修心养性了,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点放纵,竟能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他死了倒不足惜,天下却因此受累。   【孝宗在位期间的政绩也没什么好说的,基本就是按部就班延续他爹在位时的政策,只能说优点是没什么缺点,缺点是没什么优点。   如果他能一直按照这个方针进行下去的话倒也没什么,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久不捅篓子的人,一捅篓子就要捅个大的,这一次,这位平庸君王竟亲手为自己将来的死而埋下了伏笔,也成就了史书记载上孝宗执政最大的过错,后果竟是直接把自己给葬送了。】   群臣们面面相觑,皇帝则努力再努力的平复心绪,而三皇子本人脑门则是滴溜溜的渗出了汗珠,未来的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把自己的性命都给葬送了?   【兴和二年十二月初,北方胡人来犯,恰逢此时戍边大将定国公秦祎病逝,这种情形下朝中总要重新派人去反击吧?哎,重点就在这里了,孝宗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义阳王李崇去。】   殿内先是为胡人来犯的消息而一片沉默,随后齐刷刷的看向了坐在殿内前排的义阳王李崇。   面对所有人以及皇帝看过来的目光,李崇:“……”   格老子的!   他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诚惶诚恐的姿态:“臣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皇帝笑容微妙,这个义兄他可是很了解,能力平平心却很大,打个胡人不让他们继续进犯,靠着手下的人辅佐或许勉勉强强可以,但怕不是他死后后继者镇压不住,重新有了兵权后就又心思不正,做了什么蠢事。   殷闵心情也很微妙,随手端起桌上的一盅酒就喝了一口,他觉得自己仿佛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李崇的族妹正是宫里的贵妃,诞育有皇二十子,嘶……会不会,那个厉帝就是他这个弟弟啊!   坏了,这个娇纵的弟弟一向看他不顺眼,没事闲的蛋疼就想找点麻烦,这要真是这样,让他登基……哦不对,这次有了天幕对方基本不可能当皇帝了,就连能不能好好活着都要另说。   殷闵放下杯子,遂继续兴致勃勃的看戏。   此时远在边塞的定国公。   身边的人听到定国公就剩下八年的性命这条消息,顿时大惊失色,秦祎性格一向仁厚,对下属很不错,因此上下关系一直很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皇帝才会放心令他掌兵戍边。   下属一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即泪奔:“将军!”   秦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体型快接近两米的黑脸大汉做出这样的姿态实在让人受不了,他连忙摆手:“行了行了,这不还有八年呢吗?老子活六十五也够本儿了。”   转头私底下嘀咕,李崇这傻狗做了什么蠢事?   【李崇这个人呢,其实和皇室还有点不浅的关系,收养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的宣太祖父亲的朋友就是他爹,叫李选,曾在前朝任职过梁州刺史。这人为人其实还很不错,将殷钊当亲儿子一样疼爱,自己儿子有的对方也一样得有,只可惜没出两年就因为卷入朝廷党争被一贬三千里,随后郁郁而终。   与之相对的,李崇就跟他爹不一样,这人心眼比针眼还小,人品也不咋地,觉得太祖一个靠着他家才有口饭吃的孤儿不配和他享受一样的待遇,而是应该给他舔鞋底,连带着对他爹也很不满,有时逢年过节都不祭祀,李选死后殷钊在饭桌上但凡多夹口菜都要受他白眼。】   这下满殿看李崇的目光就全部转为怜悯了,轻鄙帝王被天幕当众说出来,这事可不能善了,不然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李崇当场就跪了:“陛下,臣冤枉啊!”   什么舔鞋底?他什么时候当众说过这样的话?天幕你不要擅自加工!   他哆哆嗦嗦的道,突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陛下,陛下!这肯定是后世人的造谣,他们连皇帝的谣都敢传,还能有什么不敢的啊!”   “哦?是吗?”   帝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说的李崇越发汗流浃背,若论了解,谁还能比当事人更清楚这里面的事。天幕说的其实一点都不假,但他又怎能想到当年的那个需要依靠着他家的孤儿,居然会有朝一日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皇帝没有说话,毕竟天幕如今也只是说了个开头,接下来必然还有更加重量级的东西等着,现在就算总账还太早了。   殷闵突然间就get到了皇帝把所有人都聚集在这殿中的好处,这要发生什么事,找麻烦是真的很方便啊,还不用怕人立马收拾细软翻墙跑了。   【这些其实都是小头,重要的是宣朝建立后这人还变本加厉了,觉得皇位也应该有他一份——要我说殷钊发达后还愿意带他一把,甚至还不计前嫌封他义阳王已经相当厚道了,这人不光人品不行,打仗水平实际也一般般,上战场时轮到他的都是其他人捡剩下的轻松活,就这居然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贼牛逼,其他人都不如自己。】   “哼!”   “呵呵!”   “竖子不足与谋!”   听着周围传来的一声声冷哼和嘲讽,李崇头垂的越来越低,身前的地面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他心底怨恨蔓延,觉得这天幕就是来克他的,自己难道想的不对吗?没有他们家照拂殷钊岂能有今天?说不定早就死在哪个角落了,如果对方有心,就应该把皇位传给他们李家!反正他那些儿子也都是废物。   【这种奇异心理的促使下,太祖去世后,头顶上压着的大山没了,这人心思顿时就活泛了起来,开始私底下收买官员,这个时候重点来了啊,这些官员中有一个人叫范畛,时任从六品的起居郎,主要负责记录皇帝的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   天幕下的范畛此时还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小官,连上大殿的资格都没有,此刻闻言心中大惊,面对着周围一串又一串异样的目光,不由快步掩面而去。   然而等他才刚回到家门口,皇帝派来的人却早已在等待他,面白无须的内侍笑呵呵道:“范郎君,上路吧?”   两名侍卫在一旁虎视眈眈。   范畛心道一声完了,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此时天幕继续道。   【就是这个范畛在北边来犯的时候和孝宗推荐了李崇,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一群大臣对于派去北边的人选争论不休。孝宗就很头疼,朝廷不缺武将,但他爹在世的时候把这些人的兵权基本都给削了,就是怕再出现和前朝末年一样的事。   这里面顺带提一嘴,当时乱世的行情就是有兵的人就能当皇帝,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巧了,乱世礼乐崩坏,当时的武将们也是这么想滴,觉得皇帝轮流做,今年就该到我家。   是以下克上的事情屡见不鲜,再加上前朝开始走下坡路也是因为兵祸,所以当时的人们对武将就很不信任,后期甚至矫枉过正,简单来说就是搞出PTSD了,看谁都觉得鹰视狼顾。哪怕是天庆二十二年就开始病恹恹,二十六年就彻底病死了的浔阳侯,他们当时都觉得此子隐忍,指不定是装的。】   脸色苍白的浔阳侯:“……”   相比起知道自己只剩下不到两年的寿命,他的心情更加无语,不是,我干嘛要干这种事啊!你们是看不到我走一步都要喘两口气吗?   其他有过这种想法的大臣们纷纷露出一个讪讪的表情,不过从内心来讲倒没有特别觉得自己错了。   联系上下文,这怪模怪样的“PTSD”究竟是什么意思并不难理解。   天幕形容的虽然夸张了些,但也不能说不对,毕竟在环境熏陶下,你能说这些人一点都不会受到影响吗?很多时候人犯错也就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只懂武力的莽夫就更是不会思考那么多。   当然,主要还是当年一些武将的反复无常实在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了。   【人都说虚心纳谏的皇帝一定不会差,所以现在很多人看历史上那些不懂听人劝吃饱饭的皇帝就很着急,觉得我上我也行。   但实际上这种事你还真不一定行,人家皇帝再怎样从小接受的也是皇家教育,可能一点不懂这个道理吗?主要是虚心纳谏也得有一个前提,就是皇帝必须能做到从满朝文武各方的谏言中提取出有用且正确的信息。   这时你又觉得你行了,觉得这是小事一桩,然而真有这么简单吗?现代网友上个网看到有争议的话题有时候都觉得正方有道理,反方也有道理呢,而当时朝廷上站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饱读诗书的人,人家一个个要是说不出点道理来,还敢端这碗饭?   所以虚心纳谏说着简单,实际想要做对却有点难度。】   文人们纷纷点头称是,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能够虚心纳谏的皇帝多么难得。   有些人奇怪,这个网是什么东西?还要爬上网说?这是什么讲道理的奇怪方式?   【当时孝宗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这群人彻底给他说懵了,觉得这个说的有道理,那个说的也有道理,不知道该信谁。所以范畛出场的时候他就很惊喜了,哎呦喂!李崇这人他知道啊,毕竟多少也是个没有血缘的亲戚,志大才疏,威胁肯定比其他人要小,于是大笔一挥,就他吧!   但这时候宰相陆有年就站出来说了,这人虽然才能有限,却也不得不防,建议找个人制衡,不如就派一向与义阳王不对付,又精通兵事的辅国公去吧,他们两个总领二十万大军收拾胡人绰绰有余,不过家人都得搬来京城待着。】   皇帝闭了闭眼,即使已经知道这个儿子没什么才能,但就这么听着对方未来的操作也挺扎心的,毕竟这天下可是他打下来的啊,光治理都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三皇子懵懵懂懂间又有些惶恐,不太清楚皇帝为什么一副不忍再听的样子,虽然没办法分辨谏言的确有点丢人,但从本质来讲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这个人选也不算错吧?他只是没有预料到李崇的野心而已。   辅国公张徊瞪圆了眼,就这么一直盯着坐在对面看起来云淡风轻的陆有年,他不是不清楚对方这样的用意,这种事只要他没有那个造反的心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亲耳听到有人提议让自己家人做人质,他却不可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唯有陆有年心头咯噔了一下,直觉敏锐的他立刻就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如果事情真在李崇这出了问题,对方又确实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可能会不因为这场提议,而事后对他,对陆家做些什么吗?   【这个主意听着有点缺德,但也不算过分,只是孝宗却觉得一次性让两个老臣掌兵那还得了?让他们一朝龙在天,那朕不成了凡土脚下泥了吗?不过制衡听着也有点道理,那就微听,听个40%吧,不要辅国公,让范畛去监军。   嗯,不知道你们笑没笑,反正我当时看到这的时候是笑了,扣1请主原谅我。】 第7章   “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做下这种决定?先不说范畛被李崇那个蠢货收买,你让一个不懂兵事的文臣去监军,他能监得明白吗?”   皇帝勃然大怒,原以为这个儿子就只是平庸一点而已,现在看来何止平庸,简直不堪入目!   陆有年提议派辅国公张徊和李崇一同出征并将家人迁往京城这件事上,一是考虑二人私交问题,避免结党营私;二来也是为了分权,令其内部无法统一;三来掌控亲属也能令他们有所顾忌,一番心思具都是为了避免武将掌兵后致使皇权不稳。   当然,这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辅国公会打仗,李崇……这家伙是会打仗的人吗?也就是打天下那时候没人给过他打败仗的机会,结果三皇子不清楚这点还不听朝臣的话,居然把这个东西就这么派去战场了!   李崇的事情先不谈,但这个儿子就连那么简单的事竟然都看不出来!哪怕不知道范畛是李崇的人,对方不懂兵去了又能有什么用?甚至连分权这个目的都无法达到,就这还在担心被当泥被踩在脚下呢,很快就连当泥的资格都没有了!真是气煞他也!   “陛下,陛下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体。”   身后的内侍连忙劝慰,皇帝勉强平复激动的心绪,想了想,忽的冷笑一声,指着下方跪着的三皇子道:   “依朕看来,这天幕之前说你平庸,倒还真是给你留了不少脸面。”   三皇子面色一白,这不就是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他不堪吗?   可这又确实无法反驳,经过天幕这一番讲解,他也明白了自己这样做产生的害处,如果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的这样明白,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清楚这些。   忽的,他又想到了天幕之前说的某一段话。   虚心纳谏,虚心纳谏……   的确啊,这种事说来简单,但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德不配位,必生灾祸。   说到底不过是他天资平庸,不配为君!   “……儿臣,罪该万死!”   三皇子无话可说,唯有伏首一头重重磕在地上。   皇帝长叹一声,这个儿子天资平庸,他是知道的,心思不坏,他也是知道的。但若论对错,他有错吗?没错吗?   万般言语最终也只剩下一句——无能,即是原罪。   【李崇这个人的心理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大概就像隔壁你一直看不顺眼的老王,某一天突然就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这事就是说你知道了心里能好受吗?   哪怕是朋友,世上都有既怕朋友过得苦,又怕朋友开路虎这种话流传于世呢,更何况还是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人呢?而且前面也说了,这人心眼儿比针眼还小,那就更加受不了了,估计这些年都没少夜里嫉妒到咬着小手绢睡不着觉。】   天幕下不少人嗤笑出声,天幕说的话的确不无道理,攀比不平之心本就属于常有之事,然而人之常情却不代表这种思想不值得鄙夷。   而那咬着手绢的话,就更令人听得捧腹大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讽刺挖苦李崇。   至于路虎……有人思考了一下,这应该是后世某种很值钱的东西吧?   李崇越发汗如雨下,心脏狂跳,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逃过这一劫,然而此时殿内却已经没有人在关注他了,毕竟,这是个将死之人。   【所以这个人他实际上也清楚自己想要当皇帝那是痴人说梦,不可能的事,但不妨碍他心理不平衡陷入极端想要搞点事。正好,后宫的李太贵妃就是他的堂妹,是当年殷钊为了报答养恩,施恩李家才决定纳进宫的,生了个儿子叫殷阐,排行二十,宣孝宗登基后获封齐王,他完全可以扶持这个外甥上位啊!】   身处后宫的李贵妃心头一惊,之前说到李崇的时候她就感到不妙,正想着该拿什么理由证明自己和李家都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李崇这个小人自作主张,甚至还准备提一提李选的名字打感情牌。   结果天幕这么一说,至少她就彻底撇不清关系了!李崇这人真是个祸害!她扼腕不已的想。   同样坐在殿内的殷阐顿时也坐不住了,从这个风向来看,那个厉帝岂不极大可能就是他?那怎么行?这可是要命的事!   他要当即便用平日里对皇帝讨巧卖乖时的语气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李崇自作主张,想要让我当他的傀儡。”   李崇咬牙怒视,这个外甥居然在跟他撇清关系!   殷阐正忙着自保,自然不理会他。这话说的倒是很妙,既然已经没办法撇清关系了,那就将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上,一切都是李崇想要利用他这个外甥,而他自己就是一朵完全无辜的白莲花。   虽然不知道天幕接下来还会讲些什么是否对他不利的事,但也不可能因为这种原因就一点都不据理力争的辩解,毕竟这可是要命的事!   殷阐今年才不过十一岁而已,这样的外表再配上那副语气,以及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这个身份,初看还真有那么点迷惑性。   可惜……   殷闵从盘子里摘了颗果子放进嘴里,心道,可惜在帝王眼里,无论何时皇权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更何况当今这位还是个尤其不好糊弄的主儿,想要打感情牌消除嫌疑可没那么容易,估计他这个弟弟已经在皇帝的心里挂上号了。   皇帝听了小儿子的话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的道:“起来吧。”   “父皇?”   没得到回应,殷阐还有些不甘的不愿退去,可就在这时,却听见上首的帝王轻轻“嗯?”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悦。   天家父子不光是父子,更是君臣,即使平时表现的再亲近也不能忘记这一条,见此殷阐便也不敢仗着平日里的宠爱,再继续试探了。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却看到坐在他旁边的殷闵正一脸悠闲的吃着果子,平日里两人的恩怨就不少,此时也顺理成章心生迁怒,当下便冷哼着嘲讽道。   “哼!有些人怕不是一生下来没吃过好东西,旁人都在看着天幕思考国家大事,就他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殷闵:“……”   他眉头微挑,要说一点不介意,那肯定不可能,他又不是任人欺负的包子,两人的梁子也是这么一来一往结下的,但要说有多介意,也不至于,最起码他不会跟对方在这种场合争口舌之利。   殷闵刻意又拿了颗果子,当着对方的面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同时又刻意回看了对方一眼,险些把人气个倒仰。   有本事就躲在自己的殿里别出来,这年头又没有监控,拖走打一顿,拿不到证据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皇帝也不会管,谁还不是个皇子了?   【有人听到这可能就疑惑了,说当时的大臣们难道是死的吗?李崇这个人明明没太大本事,满朝文武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居然还真就让他给成功了?】   在场的皇帝和大臣们也都很疑惑,天幕问的正是他们想要问的,李崇他凭什么啊?哪怕换一个人都没有这么让人疑惑!   【怎么说呢,自古文人相轻,而且臣子与臣子之间真要那么和睦,坐不住的就该是皇帝老登本人了,之前有殷钊这个有手腕的开国皇帝坐镇倒还好,别管这群人怎么斗,他都能驾驭得了,让这群人老老实实听话干活。   但换了孝宗就不一样了,先不提这个皇帝连基本判断力都没有,耳根子又软,这种情况下臣子们再一吵架,他就更判断不出来该信谁了,于是做事就喜欢折中,这个信一点,那个也信一点。   然而朝政这种严肃的事情是你能和稀泥的吗?这也就是他在位没两年,做的事还没经受时间的考验,不然历史上的昏君名录里说不准就要有他一个。】   皇帝霍然皱眉:“老什么?!”   虽然总体而言貌似是在夸他是有为之君,但这个词怎么用的就这么怪呢?   身后内侍狂汗:“可,可能是后世的一些俗言俚语吧?”   皇帝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因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不再关注,可转头扫了一眼下方,眉眼却一瞬间凛冽起来,但很快又消弭于无形。   主弱臣强,这是自古以来传下的道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遏制的,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全看在位的皇帝自身。   只是纵观历史,谁又能保证上任的皇帝就一定是有为之君呢?   天幕下一些有为之士听完这段不由私底下与同窗感叹:“天下君臣之间就仿佛那将军与烈马,当今陛下昔年也是闻名天下的名将,将军配好马便是相得益彰,事半功倍。然若换成了无能之君当政,烈马便要反噬己身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窗也深以为然。   这句话并不是指皇帝无能,臣子就要对他干些什么,而是皇帝无能,臣子多半就要争夺更多权利到手里了,不管是单纯热衷权力还是一心为国,自然也不会太听话。   【所以UP主私以为宣朝的官员给他们先帝上庙号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为尊者讳了,因为假如孝宗要是没有这么一手的话,那么厉帝也就不至于上位,更不会出现后来的宁朔之乱,他完全可以算是间接导致了这一局面。】   殿内的礼部尚书轻轻掩袖,啊这,假如给三皇子也就是未来的孝宗陛下上谥号那时的礼部尚书还是他在干的话,他也还想继续在这个位置干下去啊!皇帝没有什么太大过错的情况下,总不能明着给已经去世的先帝难堪吧,现任皇帝可同样也是姓殷啊!   三皇子已经麻木,自从这天幕开始讲他起,自己已经不知道请了多少回罪了,他当然并没有不承认自己做的不对的意思。只是每隔一回就揭一次短,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不跪下来请罪也说不过去啊!   一次性说完不好吗?   三皇子熟练的走出来就要跪下,皇帝也很无奈:“起来吧。”   三皇子熟练的起身。   其余兄弟眼中浮现同情。   【当然,也有人说孝宗虽然能力不足,但已经考虑的足够多了,是李崇,是殷阐这两个小人背叛了他。   只能说同样的历史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这种事很正常,很多事就连史学家至今都没有确凿的定论呢,多方学说都在流传,这方面大家求同存异,合理共同探讨历史。】   有喜好研究历史的文人点头赞同,是的,就是这样,他们平时争论到激动的时候还打架呢。   【好了,让我们将话题回归正轨,李崇领兵去打南下掳掠的胡人,结果孝宗派了个和人家一伙的范畛当监军,这事属实地狱笑话了。   范畛这人历史上没见着有什么大本事,唯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会说话,又会捧人,初次任职起居郎时,孝宗和他说了几句话后顿时惊为天人,表示:这是个人才啊,说话又好听,于是就非常信任他。】   三皇子第无数次麻木,居然还没完!   皇帝甚至也都懒得斥责他了,没有看人眼光,不会分辨臣子的话语也就罢了,居然还宠幸佞臣!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他的棒槌儿子压根认不出这个范畛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喜欢听对方说好话。   殿下有臣子悄悄交头接耳:“你说陛下怎么早没看出三皇子不是这块料呢?”   旁边的人白了他一眼:“废话,陛下活着的时候三皇子也没登基啊!”   三皇子这个年岁连儿子都有了,自然早已参政,只是能力有限,又有皇帝在上头压着,当然轮不到他来宠幸佞臣,也就没机会犯错,同时就导致了这位表面上看着竟然还挺光鲜。   可谁知道登基后逮着机会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第8章   【被皇帝信任,咱就明白这人的破坏力可想而知能有多大了,果不其然,李崇到了边关后故意放着胡人养寇自重,拖延时间,范畛呈给皇帝的折子里却表示:胡人太难打了,陛下您得多给我们点时间。   当时就有朝堂上的人提议:要不然咱就换下李崇吧。   然而孝宗说:NO!NO!NO!李崇这人废废的很安心,而且临阵换将也不好,让他继续打吧,顶多就是费点粮草。】   “噗!”   殷闵简直要被逗笑了,怎么说呢,他这三哥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惜没毛。   皇帝第无数次叹气。   三皇子头已经快埋进胸口。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生怕皇帝这个时候想起他们,李崇养寇自重,就这朝中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简直是重大失误,有人思及天幕之前提起的事,不由狐疑:未来朝堂上的人这是全都投入到内斗党争去了吗?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意识到了华点,继而陷入沉思:旁人不了解李崇,他们还不了解李崇吗?这家伙也不像能打过胡人的样子啊!难不成是有人代打?   ……不得不说这是真了解。   【这期间李崇成功收买了近三千多名精兵,谁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是怎么瞒过那么多双眼睛做到这种事的,又怎么能有这么多钱。不过据说是有个叫沈翊的很有能力的幕僚在给他出主意,只可惜这人后来因为李崇害怕内幕消息被传出去,就兔死狗烹给杀了,所以关于他的传闻就很少。】   “三千精兵,好好好!你还真是好样的!”   皇帝怒极反笑,没想到这样离谱的事竟然在他去世之后就这么发生了!那是三千精兵!不是三千只鸡!就算是鸡一口气养这么多都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惊扰到的时候还会叫一声呢!但这三千人遭到收买,却愣是一点都没人发现!   他养着的难不成是一群酒囊饭袋?!   李崇彻底放弃希望,之前他想着自己或许还可能靠着父亲的面子,以及这件事还没有发生而留一条命,但这三千精兵一出,他是彻底没可能活着了。   思及此处,他就想要歇斯底里的咒骂殷钊一番,发泄这些年胸中潜藏着的不忿,可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回想起了还未平定天下的时候,军中曾有一名将领暗中通敌,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殷钊才会一日连丧两子。   后来……那个人……   回想起那人的死相,那名将领甚至还曾与殷钊把酒言欢过,到最后居然还死的那么惨,李崇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本的那点胆气也瞬间消弥殆尽,如今竟是只希望自己死的容易些了。   天幕下,前不久才成为义阳王门客的沈翊坐在王府中陷入呆滞,旋即握紧了拳头,他自认作为门客尽心尽力,所思所想全部为对方考虑,却没想到义阳王居然背信弃义的要杀他!   这李崇该死!   然而转瞬之间他便又衰颓了下来,天幕已经提了他的名字,只怕他是注定要陪着义阳王一起去死了。   他一时意兴阑珊,也没兴趣再看天幕,叹了口气,转身就回了书房提起笔书写奏章,陛下随后必然会派人前来,到时也可以趁机交上去。   只希望当今陛下看了这奏章后至少能饶过他的家人。   【而现在呢,让我们将时间线调到李崇打完胡人班师回朝,这个时候就又到了范畛出场的时间,他在路上给皇帝上折子,出主意说:陛下啊,不如您亲自来迎接这些将士班师回朝呢?收买收买人心,这种好事反正又不费多少时间。   孝宗一想,心说这个主意好哇,范爱卿果然深得朕心,于是就去了,再然后嘛……】   天幕下的所有人均提起一颗心,然后什么?别卖关子啊!是被抓了吗?应该是被抓了吧,毕竟也不可能直接把皇帝给杀了,总要留层遮羞布,让对方写完禅位诏书后再“自杀”,这才属于正常操作。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小看李崇了,也小看了一个自认隐忍多年的人,一朝获得权力究竟会有多肆无忌惮。   只听天幕用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道。   【再然后人就凉了。】   【李崇率领着自己人,就这么把皇帝和部分随行大臣轻松给噶了,随后就开始煽动其他没被收买的将士,大致意思就是皇帝已经死了,无论怎么样你们都肯定要被牵连,不如彻底跟着我干,拥护齐王登基,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他这话一下子就掐住了许多人的命脉,虽然恨李崇将他们拖下水,但试问皇帝的死谁又能担得起?一旦追究起来那就说不好要死多少人了,而他们自然是想活的。再加上李崇又杀了一些不服他的人当做典型,当场就把人震慑住了,于是后续的事自然而然也就发生了。】   嚯!还真让他给成功了!   殿堂上的许多大臣一想到对方这么一手究竟会闹出多大乱子,死多少人,脸色当即就不好看起来,眼刀子不断飞向跪在那里呆滞的李崇,除此之外心绪倒也还算平静,毕竟这是还没发生的事,也没太多真情实感,而今后也不可能发生了,死的只会有李崇一个。   哦,对了,可能还有一个。   有人看向那位未来会被拥护登基的齐王,只见对方一张小脸都苍白的没了血色,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是天家之子,许多事情都无师自通,此刻俨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正与那双透露着威严的眸子对上。   “父皇,儿臣……是被逼的,一定是这样的!”这句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现场有皇子淡淡撇开眼,都是一个爹生的,谁还能不知道谁?你说是被逼的,怎么没见你提前将李崇的谋算告密给现任皇帝?或者制止他?   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人家私底下还能不跟你商量?   皇帝连看都没看这个儿子一眼,只自顾自盯着天幕。   【兴和三年六月初四,皇二十子,齐王殷阐登基,史称宁朔帝。嗯,这个大孝子还直接把自己老爹复活了三年,也就是这个操作让咱们如今很多人戏称他亡灵法师。简而言之,意思就是兴和帝咱们就当他不存在了,是我爹活到了天庆三十三年,亲自把皇位传给我的。】   天幕下的许多人顿时战术性后仰,嚯!这还真是个大孝子!至于亡灵法师这种新词,最开始听着的确有些不明所以,但细品之后却也觉出可乐之处,令一些人捧腹大笑。   皇帝:“……”   真是孝死他了。   这次皇帝终于有余裕施舍给这个儿子一丝目光了,他没有愤怒,整个人都显得云淡风轻,只是说道:“你如今应该感谢这天幕,不然朕已经当庭将你这孽子处置了,如今便等看完接下来你都做了些什么再说。”   事到如今,那个厉帝究竟是谁,自然不言自明,能被上这样的谥号,究竟该不该死也不用多说,所有人都有眼睛。   殷阐面如死灰,心中却仍升起一丝不愤:可是我如今会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不就是天幕害的吗?假如不是天幕告密,他早晚会是皇帝。   随即却又泄了一口气,毕竟他还能把天幕怎么样不成?   【宁朔帝登基,后人戏称的第二位皇位中间商也终于步入台前,截止目前最大输家还要数孝宗,毕竟命都没了,然而在这之后呢,遭受无妄之灾的却还有一个,这个人大家肯定也都知道是谁,不过咱们这期就不讲了,下期再接着讲。】   “正听到关键时候,怎么就不讲了呢!”   许多人原本还正等着揭秘,谁能想到对方竟然不讲了,顿时在天幕下纷纷拍着桌子着急的道。   皇帝也有些怔愣,没想到刚说完话,天幕居然就给这小子续了一个月的命,不过这也没关系,他淡然吩咐道:“那就将他给朕关起来看严了。”   立刻就有侍卫领命要将人押走,只是就在这时,原本应该散去的天幕却并没有散去,反而继续以一种闲聊的语气说道。   【说到这里,最近倒是新上映了一部宣朝相关的电视剧,我看了一下,拍的还挺考据的,没什么洗脑包,不愧是国家台。尤其是其中的一段,初看还真有那么点壮烈凄美的味道,演员长相不错,也正好和我们下个视频要讲的有关,我把自己剪辑的喜欢的视频片段分享给大家,顺带预热一下下期视频。】   随着话音落下,天幕上的画面骤然间一变,然而最先传来的,却是一道平静和缓的男声。   “这是……”   许多人睁大眼睛。   【“你们围在本王的府外,这又是奉了谁的令?”   自称本王的人语气平平的说道。   既是藩王的府邸,外观自是雕栏玉砌,威严气派的,穿着玄色蟒袍的人也生着一副好相貌,即使并非刻意,眉宇间也自有一股自然而然的淡然尊贵的气度。   为首的官员面上似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却也只能公事公办道:“楚王殿下,下官也是奉命前来,朝廷有御史参奏,说您……说您在荆州为满足私欲抢夺民女,大肆敛财,冤杀忠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日就要押您进京受审。”   “私欲?”楚王胸膛震动,忍不住讽笑一声:“呵,天下谁人不知他殷阐是弑君篡位,如今堪堪坐稳皇位,便迫不及待要除掉我这个一向看不顺眼的兄长,真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是谁,不言自明。”   “至于那些所谓的罪名……”   楚王负手迎风站立在台阶上,眯着眼睛,穿过层层叠叠身披甲胄的官兵,在对面,他看到了一双又一双携带着担忧的眼睛。   是那些他帮助过的百姓。   心中叹息一声,他抬手作势拢了拢衣角,转身迈入了府邸内,只留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一句话随风飘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不过欲加之罪罢了,本王不会认的。”   “不认?这他可说了不算!”   新任荆州刺史将手中的书拍到桌上,屋内烛火摇曳,连带着照出的影子也扭曲不似人形。   晌午去宣读旨意的官员吸了吸气,拱手谨慎的说道:“这,下官一直听闻楚王爱民如子,今日这番旨意若传出去,恐不能服众啊。”   官员甚至都没有说陛下被蒙蔽,因为全天下人都知道,当今这位不似人君,内部官员们也早有听闻对方与楚王关系素来不睦,今日这番明显就是刻意的举动。   刺史冷笑,转身踱步道:“服不服众可不归咱们管,如今这罪名楚王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不然倒霉的恐怕就要换成你我了。”   这话似有些警醒之意,官员只得闭嘴,思及楚王为人,却不住摇头惋惜。   却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前来禀报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刺史拱手道:“报!楚王,楚王他遣散了府中的仆从,放了一把火,自,自焚了!”   “什么!”   荆州刺史大惊失色。】 第9章   【荆州刺史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彻底控制不住了。   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中途一头栽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却只见原本雕梁画栋的王府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再不复往日熠熠生辉的模样,横梁倾斜下来,“哐当”溅出火星,温度几乎都要将人皮肤烤化。   周围的府兵无一人敢靠近,他们看着眼前的景象,连绵不绝的火势犹如一条愤怒咆哮的火龙,令人心生敬畏。   现场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沉默。   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人活下来的。   “完了,都完了!”   荆州刺史喃喃道,楚王未死,自然给对方安什么罪名都好说,且只要将人送到京城,之后的事也就不归他管了。   然而如今楚王死了,还是死的这样惨烈,先不说给对方按的那些罪名,到时不光沸腾的民怨难以压住,朝中也必然要推出个替罪羊来,而这个人选……   他一时只觉天旋地陷。   *   冲天的火光几乎亮彻整座荆州城,焦糊呛人的烟味弥漫过每一道街,每一条路,家家户户出门观望,回首间,每个人都从不同的角度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是楚王府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楚王怎么了?   所有人的脑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了这个想法,他们慌乱的相互问询,却怎么也压不下纷杂的思绪。   楚王殷闵自赴任封地以来,从未有过欺压百姓之举,不仅如此,其人关心农桑,惩治豪强,抚恤孤贫老幼。不少人都曾受过这位贤王的恩惠,前年荆州因天灾闹过一段饥荒,对方更是各方奔走帮忙赈灾,亲赴民间体察,私下更从未听闻有过奢靡之举,加之为人和煦,时人无不交口称赞。   是以,一些百姓将今日在楚王府门前的那些听闻传开之后,没有一个人当真,都在担忧这事会对楚王造成什么影响,顺便咒骂两声诬告的人。   现在呢?宣旨才不过半日功夫,楚王府那边就起了这样大的火。   许多颗心顿时揪了起来,直觉这件事可能和朝廷来的人有关。】   天幕下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一句楚王自焚,彻底将全天下人听的心惊胆跳,哗然失声。   堂堂皇室宗亲竟被逼到用自焚这种方式证明清白,做出这等事的皇帝该是何等昏庸暴虐!   即使早知那位厉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却总比听人去讲要更为直观真切的多,而这位楚王的气度与风骨也只看一眼便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前有对方的宁死不屈,再对比荆州刺史最初的颠倒黑白,以及后面心知自己已是日暮穷途时,一反之前志得意满的颓丧表现,更有一种及其浓厚的讽刺意味蕴藏在其中。   从天堂落入地狱,也不过朝夕之间。   熊熊燃烧的大火映照在眼中,有人忍不住了:“怪不得天幕对这个厉帝的评价不好,杀了一个兄弟还不够,又将自己的另一位兄长活生生逼到这份上,这是个畜生啊!”   “那楚王也是刚烈,居然就这么自焚了。”   “是啊,太傻了,活着不好吗?”   “你懂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其向那昏君摇尾乞怜,以求一个活着的机会,倒还不如以死明志,留个清白的名声。”   “……”   朝野外的人感叹着楚王的刚烈不屈,与此同时,大殿上的人面面相觑,须臾,辅国公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在场的皇子们,脱口而出道:“这长的也没一个像的啊!”   皇帝也正疑惑,就连皇子们也纷纷私下看去,想要找出那个被逼自焚的倒霉蛋是谁。   这时,宰相陆有年想了想道:“陛下,之前天幕曾说过电视剧,演员这样的词,想是他们自己找人排演的百戏。”   本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只不过一时被迷住,此时一经点透,许多人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也惊叹起后世人的能力,这电视剧里的情节就仿佛真实发生的一样,简直巧夺天工。   皇帝遂也不再关注这点,转而看着自己的这些儿子,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容貌对不上,天幕也未曾提过楚王的姓名,所以对方究竟是他哪个儿子呢?还有那个未来的太宗……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小儿子,皇帝已经彻底不再对其关注了,全天下人都看到了今日天幕播放的一切,哪怕只是为平息众怒,这个儿子也必须要死,就算这一切还没发生,就算对方还没成年。   帝王之无情,便在此处显露无疑。   【这场大火最终烧了一天两夜才堪堪烧完。   荆州刺史如丧考妣的带着一众府兵穿行在废墟中,最终当然只能翻出一具已经焦黑碳化的尸体,他抬起脚,气急败坏之下有心想要在这具尸体上发泄一下自己即将完蛋的愤怒,然而一抬眼,却见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面露不善的盯着他。   他一顿,这脚顿时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的停顿在半空中。   这时,随行官员适时走出,对着荆州刺史谨慎道:“使君,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向上面禀报今日之事。”   荆州刺史连忙收回脚,顺势开口:“对,对对对,这里的事必须要和陛下禀报才行。”   临走前还对官员道:“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了,本官还有要务在身。”   说着就赶忙往外走,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官员望着这一幕不禁惆怅的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楚王的尸身,面上不禁滑过一抹羞愧之意,他为保全自身而选择了袖手旁观,装聋作哑,相比起楚王的刚烈,又何止相形见拙了半分。   愧不如人也!   长叹一声,官员撩起长袍下摆,干脆利落的磕了三个响头,转头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去买一口上好的棺木来,楚王……既已如此,总不能还让殿下曝尸在此处。”   下属领命而去。   几人很快合力将楚王的尸身收敛好,相比起趋炎附势的荆州刺史,其余人虽也是奉命前来,但私底下却没人真心愿意干这缺德事,对这位贤王多也是怀着一份敬意在心,是以也算尽心尽力。   然而这边好不容易才将脆弱的尸身处理好,府外却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喧哗声,楚王自焚烧的仅仅只是自己居住的内院,外面一圈还好好的,只是还不等人疑惑去看,却见一行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就这么闯了进来。   领头的是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对方没有关注其他人,只一眼便看到了眼前的棺木,棺盖还未合上,楚王的死状也一同映入眼帘,一行人几乎立刻就愤怒了。   “前天夜里就看到了这边的大火,当时就觉得不妙,为啥子你们刚来宣读过那个胡说八道的圣旨,楚王府就起了大火?好哇,原来原因在这儿呢,这是要杀人灭口!”   一肌肉虬节的大汉怒瞪道。   其余人里也纷纷有人附和:“说的对,你们就是要将不属于楚王的罪硬按在他身上,楚王不从,你们就准备来个死无对证!”   “你们这些狗官也真好意思,说楚王陷害忠良,我打听了一下,合着那个放印子钱,利息却要的比本金还多,完完全全就是在逼人卖身,最终被楚王处置的吴员外还成了忠良了?呸!个不要脸的,他是忠良那老子就是玉皇大帝!”   “那暴君弑兄篡位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安安分分,手中没有兵权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楚王也不放过,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话说的官员满头大汗,但因为面前站着的人太多,一时竟也找不出究竟是谁说的这大不敬的话。他本也不愿深究这件事,对楚王遭遇更是同情,此时只得长叹一声道:“父老乡亲们,尔等先听我一言,本官知道你们都在为楚王殿下不平,如今刺史大人已经向上面递交奏疏,这件事最终如何,还要等一段时日才能出来结果。”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先令楚王殿下入土为安才是。”   虽是拖字诀,并不足以完全将人说服,但最后一句却恰恰掐住了命脉,楚王如今尚未入土为安,他们却在这里自顾自的争吵,这又怎么能行?   领头的老者也叹了一声,心知这事多半得不到什么真正的公道,继续闹下去也对谁都不好,这事本就是皇帝想要报私仇,平头百姓又怎么能够抗衡呢?   君王无道,为之奈何?   老者同样叹了口气,捋着胡须道:“是这么个理。”   官员松了口气,却在这时听到对面的人话音一转道:“即使如此,总该准备些祭品以慰楚王殿下在天之灵才是。”   官员愣住。   画面一转,荆州刺史愁眉不展的坐在府中,自从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日子过,他这心里就犹如烈火烹油,如坐针毡,面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也食不下咽,奏书写完后几乎是数着日子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荆州刺史皱了皱眉,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群大汉大摇大摆的闯入,几乎眨眼间就将他给逮住,照着脸上狠狠来了一拳。   “就是这个狗东西,带走!”   荆州刺史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叫喊道:“本官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们要找就应该去找诬告的人啊!”   其他人听罢当即冷笑:“你以为我们没去抓那个吴员外吗?谁都跑不了!还有,那天我就在现场,全都看到了,你在楚王殿下面前可是很趾高气扬啊!现在怎么推卸起来了?”   “对,抓的就是你!”   荆州刺史挣扎着大吼:“你们这是私自绑架朝廷命官,按律当诛!”   “不教训你这狗官才该诛!你以为你把前任刺史挤走,刚一到任上就收了吴员外钱的事谁不知道?楚王被诬陷这事肯定走不脱你的关系!”   眼见着他们大摇大摆的压着人离开此处,附近的官兵都没人敢拦,百姓群情激愤,动手的几人又是当地知名无父无母不怕惹事的莽汉,谁又敢直面这样的怒火呢?左右荆州刺史应当也死不了,被教训一下也是应得的。   画面再次一转,一行人就压着荆州刺史来到了一处灵堂,同时被压来的还有吴员外,众人就将他们这么压在灵前跪着。】   堂前摆放着楚王的棺椁,以及牌位。   这下,所有人都将那牌位上的字迹看得清清楚楚,也总算清楚知道了这位倒霉的楚王究竟是谁。   大殿上,在场所有文武百官,皇子侍从,以及包括皇帝本人在内,顿时全部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怔愣在原地的殷闵。   殷闵:“……”   他张了张嘴,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一时竟词穷的不知该说什么,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10章   楚王竟然会是十九皇子?!   其他不在朝堂,不清楚皇帝这些儿子底细的人也就罢了,顶多心想原来楚王叫这个名字,殿内众人却不得不震惊,谁又能想到一向沉默寡言,混在一群皇子中显得没什么存在感的十九皇子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未来?   作为目前天幕点评中唯一一个风评好到百姓为其抱不平的皇子,简直太稀奇了。   其余皇子也纷纷面带奇异的看着这个兄弟,然而殷闵却兀自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殷闵与这个小他两岁的弟弟之间的恩怨也可以说是由来已久,久到他自己甚至都不太能回忆得起最初两个人是怎么结下的梁子,只依稀记得,这其中似乎和上一辈还有点关系。   殷钊并没有皇后,是以这宫中最大的就是贵妃,又因为李选这个养父的缘故,李家人自诩皇亲国戚,鼻孔都要朝天,连带着殷阐这个小孩子也颐指气使,对家世低于他的兄长并不当回事,看不顺眼就私底下几次三番找茬。   殷闵又不是泥捏的,当然有脾气,平日里因为上一辈那点恩怨,喜欢对他冷嘲热讽也就算了,现在越来越过分的开始动手脚这算怎么回事?真当有个贵妃的娘撑腰就了不起?你李家再大能大得过皇家?   于是他找准时机就趁着月黑风高,悄悄把人套麻袋揍了一顿,殷闵分寸拿捏的很好,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没打太严重,也故意漏了点行迹。   果不其然,得到手下通报,知道这事不是刺客溜进宫里干的,只是兄弟间的小矛盾,皇帝压根就没管,在这位的教育理念中,兄弟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打不过还找老子告状,那是窝囊。   自此二人就开始了这样你来我往的日常,斗法的过程中,基本都是以殷闵获胜告终。   殷闵对此并不觉得骄傲,收拾小孩有什么可骄傲的?他只希望停止这种无聊又浪费时间的活动,但很可惜,另一方不同意。   是以,他对于这个弟弟获得权利的第一时间就决定报复自己这件事并不怎么意外,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这其实也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殷闵思忖。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假如天幕播放的电视剧是由真实事件改编的话,他未来真那样得民心,那这些百姓这么做岂不是得罪了他那个心胸狭隘的弟弟?   一想到有人可能会因为替自己出头而遭难,即使知道这多半是不会再发生的未来,殷闵还是控制不住的呼吸一紧。   这就是他为什么明明并不是没有资本,却从来没有肖想过那个位置的原因了,数万万黎民百姓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重到他觉得难以承担,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够真正做好。   并不是穿越者就有特权的,他前世学的是医学,而不是政治。若只是为了权力,宁愿造成血流成河也要争夺那个位置,而不思如何承担这顶王冠的重量,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殿下?殿下?殿下!”   殷闵霍然惊醒,抬眼便看见皇帝身边的梁总管正在叫他。   他连忙起身,却见威仪凛然端坐于上首的帝王隔着冕旒垂眸看向他,缓缓开口道:“你方才出神,是在想什么?”   殷闵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如实说道:“儿臣在想那些百姓。”   “哦?”皇帝没有说话,满朝诸公一时沉默,皇子们的面色也纷纷晦暗不明。   事已至此,殷闵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若那些百姓因为替儿臣讨公道而遭到牵连,那儿臣自然也难辞其咎。”   皇帝依旧没说法,就在殷闵凛然的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在这时哈哈一笑着夸赞道:“哈哈哈,就凭你今日这番话,那些百姓就没有就没有信错人,吾儿有古仁人之心也*。”   殷闵松了口气,无论这位父亲态度看着究竟多么和煦,他始终都没有忘记一个真理,那就是对方是一位封建皇帝,是盘旋于皇座之上的金龙,是被权力异化的生物,所有感情于对方而言都不过是一枚点缀,唯权力永恒。   这事从他那位弟弟身上就能看出,无论从前有多么宠爱,到了该放弃的时候,却连哪怕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样的心性对于一个当权者来说固然是好事,于旁观者而言却不得不留心了。   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见皇帝对这位未来的贤王出言夸赞,群臣们也纷纷开口,言语间无外乎就是些赞扬之词。   实际上这些话语倒也丝毫不掺水,从天幕上就能看出,楚王很受荆州当地百姓拥戴,再从对方自焚的行动上来看,倒也不像什么邀买人心之人,其人也有些风骨,出身皇家还能够如此,倒也确实无愧于贤王之称。   例如许多天幕下的儒家文人就对这位楚王很欣赏,心中更为对方可惜,假若这位居于长子之位的话,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算算年月,楚王殷闵今年也才不过一十二岁,这个年纪哪怕是有心想要争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兄长们先后踏入政治漩涡,无论再怎么菜到底也都占据了一部分政治资源,后来者先天居于劣势。   即使如今有了这天幕,皇帝却也不一定就会因此考虑楚王,毕竟能当好贤王不代表一定就能当好皇帝。   百姓想的就要简单许多,在他们淳朴的思想中,能够得到如此拥戴的人必然是位好王爷,况且对方还做了那么多好事,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是以现在乡野间到处都是大骂荆州刺史以及诬告的吴员外的声音。   荆州城。   某位姓吴的员外擦了把冷汗,这里的员外貌似只有他姓吴,说的不会就是他吧?   天幕不为所动的继续播放着,画面中,荆州刺史与伙同诬告的吴员外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顿,不得不跪在楚王的灵前赎罪。   这厢事毕,画面一转,转眼间前后两封奏疏就接连被送到了上京,在朝会时被捅了出来。   【“楚王自焚了?!”   宁朔帝先是一惊,旋即又是一怒:“他以为这样就能污蔑到朕吗?朕不过就是根据他的罪责据实处置,我看他就是做贼心虚,才不敢上京来受审!如今死了却还要蛊惑些贱民来给朕添堵!真是让他死的太便宜了!”   这一出君王咆哮朝堂惊的百官无不惊疑,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楚王自焚死了?皇帝还说只是根据罪责据实处置,但朝廷什么时候给楚王定罪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太常少卿虞景洵更是骇然,思及自己从荆州刺史的位置被调职回来不过月余便发生了这种事,这一切明显就是皇帝安排好的!宁朔帝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计划要楚王的命!   这时只听宁朔帝继续道:“传朕的旨意,楚王怙恶不悛,罪不容诛,即刻废为……”   还未等说完,心中悲愤好友被逼自焚的虞景洵便一步迈出,大声道:“陛下不可!”   宁朔帝瞪向他:“你要说什么?”   虞景洵朗声道:“微臣曾任荆州刺史,对楚王有些了解,对方断不可能做出贪赃枉法的事,即使陛下不信,难道楚王宁愿自焚而死还不能够证明清白吗?”   “虞景洵!朕看你和楚王就是蛇鼠一窝,你也……”   “陛下!臣也相信楚王殿下必不可能贪赃枉法,事关国本,兹事体大,还望陛下三思!”   一名大臣站了出来,不卑不亢道。   “你……”   “陛下!臣附议!”   又一名大臣站了出来。   “你们……”   “臣等附议!”   满朝大臣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满朝顿时便只剩下了义阳王李崇与其党羽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   “你,你们……”   宁朔帝气的手直哆嗦,在他看来这些人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认为他在接连诛杀了陆相满门以及朝堂上的一大半人之后,未免落入无人可用的境地,不可能再继续无底线的杀下去才敢如此对他!   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胁迫他!胁迫他这个皇帝!】   “看来这朝堂怕是已经被他杀的差不多了。”   看了半晌,宰相陆有年忽的冷声说道。   既能杀死前任皇帝篡位而不被推翻,宁朔帝手上,又或者说拥护对方的李崇手上必然有足够令所有人乖乖听话的兵权,而这两人必然是在篡位当日趁着所有人都反应不及时,将朝堂可能威胁的人全部杀光,同时又收拢了一部分权利,如此才能初步坐稳位置。   那么眼前的景象倒也不难理解了,本就已经杀了一批官员,如果还要再杀一批官员的话,那对方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江山都没人治理。   掐准了这个命脉,许多本就不喜这位帝王的官员虽然碍于身家性命不敢明着反抗对方,但对方本就在楚王这件事上理亏的情况下,想要堵对方这么一回出口恶气却并不是难事。   “人心向背,岂能长久?”   思及此处,陆有年已心有所觉,想必陆家定然已经遭难,他不可能屈从这样的逆贼。   这一点并不难看出,大殿上的诸多人已经有所察觉,原本对二十皇子只是不怎么喜欢,如今更多了几份掺杂身家性命被威胁的厌恶。   皇帝冷笑看着,在他看来,殷阐谋逆也就罢了,能干好倒也算他的本事,可如今才继位没多久,本事还没看出来就凭一时意气出了一步蠢棋,拿素有贤名的兄长开刀,落得这副被朝臣当庭悖逆的下场,还真是一点都不冤。   想让这样一群人听话,光有强权手段可是没用的。   【最终宁朔帝无法,形势还远没到令他能够一意孤行的时候,只能含恨撂下此事。】 第11章   视频播放到宁朔帝咽下怒火妥协这里就结束了,此次天幕直播也彻底谢幕,但播放的内容在大宣掀起的浪潮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平息的。   之前天幕直播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虽然已经令大家都习惯了天上挂着这个东西讲宣朝的事,然而区别就在于,之前讲的是已经发生过且无法再改变的事,甚至很多细节还没他们自己人清楚呢,问题是,这一次讲的却关乎未来。   部分有识之士虽不会百分百相信天幕的谶言,却也无法忽视这个东西所带来的影响力,更加赌不起真让昏君暴君上位的后果,是以如今的形势也有些风云变幻,山雨欲来的前兆,人人都在想:那位令天幕大肆夸赞,却始终没有说出姓名的太宗文皇帝究竟是哪一位皇子?   这一切都与殷闵无关,因为比较沉默寡言,他在一众兄弟里向来都没什么存在感,今天得到的这份关注也算是破天荒了,令他颇有些不适。   不过这也说不上是一件好事,他想。   哪怕是天幕认定的明君仁主,对于利益冲突或有心进取的人而言也是块决心要除掉的绊脚石,如今提前出局,也算是暂且避开了这个漩涡。   虽然天幕说这些皇子都是菜鸡,但那大部分也掺杂了后人的猜想,无关之人凑热闹看个八卦,有关之人看的还是利益相关,而这个所谓的“菜”多半也只是达不到皇帝或是天幕要求的高标准而已,在殷闵看来,和这些兄弟来往还是要留心,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人为了利益会做出什么来,那都是难以预料的。   果不其然,大殿这边刚一散场,皇四子,纯王殷阆就找上了门来。   纯王跨步迈入殿门,就看见他这位弟弟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书,清清淡淡的样子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身上更无半点浮躁之气,不由眉头一挑。   看来他们这些人从前都小看了这个弟弟,且不说遥远的未来,就看今日天幕播放完那些东西之后,对方回来还能安稳看书的心性,这个弟弟就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也难怪会有那样的成就。   “四哥?”   殷闵察觉到有人来,抬头一看发现竟是纯王,心头浮上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来了!   这个兄长行事历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时候找来除了有所图谋还能是为了什么?   纯王站在门口叹息道:“我这个兄长尚且还沉浸其中,伤心的无法自拔,十九弟倒是悠闲。”   殷闵心中没有一丝被这临时充值的兄弟情感动到的意思,面上却不露端倪道:“不瞒四哥说,我这心中还没什么真实感呢,只是觉得和看了一场戏差不多。”   “毕竟年纪还小,不过这样也好。”纯王顺势坐下:“其实四哥心里和你也是一样的,十九弟未来虽天不假年,但到底还只是没发生的事,且如今天下人都已知道你的贤名,反而还成了件于你有益好事。”   “反而我们这些……”他自嘲一笑:“我们这些排在前头的皇子,今日却是被从出身从头到脚好生羞辱了一番,往日又何曾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殷闵心想这是要拉近关系?口中却道:“四哥谬赞了,你也说了那也只是还没发生的事,弟弟不仅担不起这样的贤名,反而惶恐未来若是做的不够,岂不是会令今日观看过天幕的天下人大失所望?”   “至于其他,我想四哥你也不必太担心,若真这样论出身,那除了皇子之外,今日不光庙堂上的诸公逃不过,便是乡野间的农夫也同样如此,实不足以为此忧虑。”   纯王道:“十九弟说的是,听你这么一说,为兄的心情也好受了许多,不过……”说着,他向院落环顾一周,蹙眉道:“为兄自步入朝堂后便忙于政务,如果不是看了天幕,你和二十弟之间有龃龉这件事我恐怕还不会知道,你这院落如此冷清,连伺候的人都没有几个,可是李贵……李美人过去为难了你?”   虽然目前而言貌似还没有李贵妃什么事,但身为生母又怎么可能不受到牵连?宴会刚散不久,皇帝就将李贵妃降为了美人,至于还会不会有其他惩戒,就要看之后天幕怎么讲了。   虽然的确有些关系,但殷闵没兴趣多余踩那么一脚,更不想横生是非,遂矢口否认:“是我自己喜欢清静。”   纯王当然不信:“你就是性子太好。”   殷闵只能微笑。   待纯王走后,跟在殷闵身边伺候的内侍曹峂没忍住奇怪道:“纯王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和殿下您诉一诉苦不成?”   就连他都觉得奇怪:“他若是想拉拢您的话,难道不应该送点礼物来吗?”   从前的殷闵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今日过后却凭空涨了不少声望,虽然这种声望算是提前预支,但到底也有了拉拢的价值,只要不蠢的人都能看清这点。   殷闵悠悠喝了口茶,闻言瞥他一眼笑道:“你都知道的事,别人又怎么可能不懂?当兄长的心疼弟弟慰问一下正常,久不上门,头一次就带着礼物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况且今日天幕才刚播完,其余人也正是对他关注度正高的时候呢,这个节骨眼儿做事太明显就落了下乘,所以纯王多半是想先走逐渐增加联络感情的频率这条攻略线。   想着想着,殷闵就叹了口气,接下来这段日子恐怕是不会清静了,因为这样一来,就算原本没想拉拢他的人,也不可能眼看着他站到别人的阵营里。   曹峂想想也是,但转念一想却觉得有一点自己还是不太明白:“天幕既然都已经说了推翻二十皇子的是一位英明的皇帝,那殿下您的兄长们还争什么呀?直接等下个月天幕揭秘不就好了?”   殷闵原本正准备去给种的草药浇水施肥,闻言停下了脚步,他看向这个一直十分忠心跟着自己的小太监道:“你听说过前朝宰相王延峰的事吗?”   曹峂猛摇头:“不知道。”   “王延峰痴迷佛教,为此终年戒色戒荤,在家中修建佛堂,每日必要参拜数次,传言他官服穿坏了甚至还要补过继续穿,不仅鼓励建造寺庙,招收僧尼,甚至还往寺庙捐过数万两白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猜他做了什么?”   曹峂疑惑这和他刚问的事有什么关系,同时听的又很好奇:“他做了什么?”   殷闵道:“他纵容他的儿子贪污受贿,通过低价收购土地后高价卖出,当时有被逼的家破人亡的百姓悲愤至极下击鼓鸣冤想要讨个公道,却被相府的一群家奴当场乱棍打死,而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曹峂听愣了,他心想信佛的人难道不应该向善吗?   殷闵问道:“所以你现在懂了吗?”   曹峂抓耳挠腮,心想这人到底是信佛还是不信佛?怎么做事这么矛盾呢?最终也只能放弃思考的说到:“这位宰相他拜的佛应该是不灵。”   灵的话这佛怎么不惩罚这对父子呢?   殷闵:“……”   榆木脑袋!   他无奈摇头:“归根结底,人的意志是要远高于神佛的,多数人拜神实际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而不是真的指望,又或是无条件相信神佛。”   他说完这些后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开,只留下小太监独自一人在那里继续绞尽脑汁。   自穿越的这些年以来,殷闵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古代这种生产力和医疗条件都不发达的时代,哪怕是一点儿小病都足够要命,即使不要命,治不好也会被病痛折磨的很痛苦,所以要想好好活着,首先就得注重保养身体。   于是殷闵开始自发深入研究医学,他上辈子其实就基于某种原因对医学感兴趣,大学学的就是临床医学,只不过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入职,如今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接着又开始研究起这个时代的医学也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虽然偶尔想起天幕说的那句“养生达人”再印证自己的情况后,总会有种微妙的感觉,但殷闵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这种只要不被逼急了,就都没什么脾气懒得计较的人,即使坐上那个位置应该也没本事得到那种程度的赞誉,便暂且将心放下肚。   顺便也放下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自焚,而不是跟着进京,然后找机会把那个祸害弟弟宰了的疑惑。   死前拉一个垫背的,总比自己一个人死要舒坦,尤其这个垫背还是害自己的人的情况下。   这个想法在殷闵心中轻飘飘的一闪而逝。   因为不愿意到外面被当大熊猫围观,殷闵就这样足不出户的一连安稳过去了好几日,这天,他日常早起锻炼了一下身体,随后就准备继续研究他的药。   却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走动的声音,侍奉在御前的小太监走进门来,对着殷闵恭敬道:“殿下,陛下召您到御前觐见。” 第12章   殷闵到地方的时候皇帝正在御花园里挥舞着他那把大刀,动作看起来虎虎生风。   他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下,总觉得和从前有点不同,招式之间带着一点泄愤的意味,嗯……看来皇帝虽然看起来愤怒的有限,但对李崇那件事内心其实还是相当窝火介意的。   毕竟他对李家怎么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李崇一个混子能封王,基本全凭他爹的那一点余荫,跟他本人的能力那是半个字儿的关系都没有,就这还觉得不够,就连皇帝都觉得很费解。   殷闵决定安静当朵壁花,等皇帝发泄完再说,谁知皇帝见他来竟主动停下来,将手中的刀交给身旁的侍从,又拿帕子擦了擦汗,随即说道:“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儿臣见父皇练习武艺,便不忍打搅。”殷闵温顺的说道。   皇帝凝视这个儿子良久:“就你这兔子一样的性子,难怪会被欺负成那样。”   说起这件事来,皇帝就觉得犯愁,谁家亲爹能不希望儿子出息一点,其他皇帝或许会忌惮儿子,但在他看来,那都是那些皇帝没本事,最起码,他就不认为自己活着的时候,这些儿子能有本事翻出什么风浪。   这就是开国皇帝的底气。   而在这种继承人都成问题的情况下,皇帝自然就更希望儿子们能上进一些,但事实却让他有些失望,就像天幕说的那样,老三宽厚有余,能力不足,还有些糊涂;老四倒是有点心计,天幕过后第一个行动的就是他,但手段太过阴柔小道,没有为君气度。   老五……老五是个蠢货,不提他;老六身体不好,这次都躺在家里没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七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欢逗鸟听曲,不提也罢;老八倒是有些文采,但光有文采可是当不了皇帝;老九倒是个干实事的,也不知道那个太宗皇帝是不是他,但皇帝看着觉得也不太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儿子看扁了。   老十……也是个蠢货,后面的就更不用提了,好多都还没开府呢,他现在最小的儿子除了还有两个正在吃奶的,也就是眼前这个,还有那个没几天好活的了。   老十九……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研究那些医术,难道堂堂皇子还能去当郎中吗?性格温吞,几乎没见他和谁发过脾气,唯一一次也就是一年前小儿子把他惹恼了,半夜翻墙找机会把人套麻袋揍了一顿。   皇帝那个时候还觉得挺高兴,没让人追究这件事,本以为这个儿子总算被激发了一点血性,谁知道人家解决完问题后就又回到他那个小院里窝着了。   当时皇帝就觉得殷闵的性格未免有些仁弱,将来怕是容易被人欺负到头顶,所幸应该没谁敢欺负皇家的人。   结果谁能想到未来没等外人出手,却是被自己家的人给欺负死了,还是那种死法,怎么说也是亲儿子,皇帝心底难过之余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现在看来,这个儿子唯一一次被逼出来的那点血性,应该就跟兔子被逼急了咬人的程度差不多。   皇帝心想。   殷闵愕然,明明前几天还夸过他来着,变脸这么快?同时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转念一想,以皇帝的性格,应该是对他未来处理问题的方式有地方不太满意。这……先不说他手里没兵,假如真搞出一些不太美妙的操作来,他觉得皇帝应该也不大会欣赏。   君王这种生物历来难伺候,殷闵最大的特长就在于情绪稳定,因此他不和皇帝计较,只平静中带着点窝囊的说:“父皇说的是。”   皇帝:“……”   皇帝觉得无话可说,只能转而考效一下殷闵的功课,这方面这个儿子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刺来,哪怕没有老八的文采也比其他儿子强不少,两人就这样父慈子孝着,突然,皇帝冷不丁说道:“我听说那天天幕刚关闭不久,老四就去找你了?”   殷闵立马打起精神:“是,四哥对儿臣的事情甚是同情。”   皇帝哼笑道:“哼,我还不知道他?”   那确实,除了部分一眼值得拉拢的人以外,纯王每次找其他人办事都是现套人情,功利的肉眼可见,也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殷闵听说对方似乎还养了点门客幕僚,那些人应该不至于不提醒他,要么就是这个人刚愎自用,别人出主意只爱听自己想听的,只能说是出身带来的优越。   殷闵没办法接话,有些话皇帝说行,他说却不可,不过亲爹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只是继续说道:“我还听说老十二给你送了一大箱子的金银玉器?”   殷闵:“……”   您老未免消息太过灵通了。   他尴尬的说:“是,是的,十二哥天性纯挚,十分难得。”   这事儿说起来和纯王还有点关系,那天对方联络完感情走后,没过多久那边晋王就知道了,晋王的思路很简单,不能让阴险狡诈的老四成功拉拢殷闵,同时也很不屑,想拉拢人却连一点金银都舍不得,老四真是小气吧啦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劝过他,但晋王也有他的思路,觉得自己人前行事一向如此,突然改换人设反而不对劲,于是就这么扛着装有金银玉器等一系列贵重物品的箱子溜溜达达的来了。   说辞也差不多,什么同情弟弟遭遇,自己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所以直接给点实际的安慰,不收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哥哥,弄得殷闵很是尴尬。   不过其实送东西的也不止晋王一个,但只有他最高调最不合时宜,值得一提的是九皇子荣王就送了殷闵两件医书孤本,看似不起眼的同时又投其所好——在众兄弟中,殷闵最有些看不透的就是这个兄长了。   殷闵心中叹了口气,其实他认为自己的拉拢价值也不是特别大,只不过这群人谁都不让份,掺和的人一多,再小的小事也都小不起来了。   他道:“其实儿臣也正想着该怎么和父皇说,十二哥的礼物太贵重了。”   皇帝道:“既然他给你,那你收下吧,这种事又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你……”   “他把你逼到那等地步,你就一点不恨?”   这个“他”说的是谁不言自明。   殷闵心说他还真没什么想法,首先皇帝总不可能为了让他报仇就让他剐了殷阐,其次……   他忽然一脸正色:“父皇,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   皇帝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殷闵面露诚恳道:“这是儿臣从医书上看到的,天幕也曾说过心生怒气于身体无益,您还是应当戒怒戒躁,儿臣希望父皇能看着儿臣及冠。”   按照天幕所说,还没等殷闵二十岁及冠,皇帝就已经没了。   皇帝沉默。   “你还真没白学,都能学陆相来劝诫朕了。”他心情复杂,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也没有计较儿子的避而不答,赐了些赏赐后很快就放殷闵离开了。   殷闵同样心情复杂的带着赏赐离开,这段时间以来,就因为天幕那件事,他得到的赏赐和关注比过去两年都要多了,一个两个都要争着抢着给他送东西。   皇帝又在御花园稍坐了片刻,随后就回到了太和宫继续批阅奏折,忽然,门外匆匆走来了一名内侍,对方来到皇帝跟前掏出一封书信道:“陛下,这是沈翊交上来的。”   那个义阳王的幕僚。   皇帝眯了眯眼,接着打开书信,片刻过后,他忽然一掌将信拍在了桌案上,眉宇间呈现怒意。   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打了个哆嗦,纷纷跪下。   皇帝抬手让这些人起来,回想起小儿子方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努力压下了这股怒意,复又将书信再次看了一遍,不禁冷笑:“好好好!大宣居然还有这等敢违背朕禁令的胆大包天之徒,怪不得李崇有钱收买精兵,原来问题出在这,看来朕这朝廷也不干净。”   梁总管小心翼翼:“那陛下,这……”   皇帝抬手拧了拧眉,深深的吐出口气道:“着武德司的人去查,记住,要小心翼翼的查,不得惊动任何人。”   “至于沈翊……”皇帝顿了顿,随后漠然道:“不必牵连家人,赐他鸩酒吧。”   “喏。”   空荡的大殿再次恢复了寂静。   ……   “殿下!您猜我今天从外面听到了什么?”   曹峂风风火火的走进殿内,带着些兴奋的和殷闵卖关子道。   殷闵一边在院子里的水缸中清洗着手上采摘草药时沾到的泥土,一边道:“哦?发生了什么?”   “您怎么一点都不猜呀?算了,还是我告诉您吧。”曹峂神神秘秘道:“奴婢从出宫采买的太监那里听说,说荆州的那个吴员外上次天幕结束的当天晚上,就被一群人趁夜摸进家里给揍了,后来听说又扒光了衣服,露个屁股在街上,结果叫晨起倒恭桶的当成泼皮无赖抓起来送进了衙门。”   “他还想让县官抓那些打他的人呢,谁曾想荆州衙门的官根本不理他,反而还宣判了他好多罪状,直接给下狱了。”   “天幕一出,全天下人都看着,荆州的官员自然不敢再向之前一样继续包庇,会有这样的结果实属意料之中。”殷闵随口道。   曹峂跟在他身后一路走进屋,见主人要换衣服,连忙殷勤的上前帮忙,一边奇怪道:“殿下,您怎么会知道有当官的包庇吴员外啊?”   这个小太监问题总是很多,可能是年纪还小吧,殷闵也很耐心的和他讲话:“他一介商人,如果没有上面的人包庇,又怎么可能把生意做大?若非如此,更加不会敢为非作歹。”   这年头没有点后台的人几乎是做不起来生意的。   曹峂听罢十分崇拜:“殿下您懂的真多。”   他其实一直私心认为,陛下就应该选他们家殿下当储君,足不出户都能懂这么多,一看就比那些天幕说的“菜鸡”强。   不过他们家殿下年纪太小,排行也小,貌似不占什么优势,这些还是曹峂听殷闵说的多了,耳濡目染想明白的,实在可惜。   殷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穿好衣服就转身往外面走:“好了,不要在这里闲聊,天幕播放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我们得赶紧去。”   说完,主仆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里。 第13章   天幕一如既往的出现,开始接着上期继续讲解未来的历史。   【上一期我们讲到了厉帝弑兄篡位,这哥们是个狠的,因为害怕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己被掀下位,把朝臣当韭菜噶——其实他当时还想嘎兄弟来着,只不过兄弟都在封地,不方便杀,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至于在这之后第一个倒霉的是谁,根据上一期我分享的视频,大家不知道的应该也都知道了,多余的我也不多说。】   左一句把朝臣当韭菜嘎,右一句不方便杀,成功令在场坐在殿中的满朝文武和皇子们脸都绿了,心里开始不断扎小人。   虽然之前他们就已经凭借天幕所讲到的对方的行事风格上差不多猜到了结局,但这次可是证据确凿,心头的石头落下地,这感觉又是不一样的复杂。   至于倒霉蛋殷闵,则再次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怜悯目光。   殷闵:“……”   谢谢,不需要!他略有些郁闷的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人杀完了,朝堂也空了大半,总不能当个光杆皇帝吧?于是厉帝就提拔了不少人上来,又对下面进行了永久封号以及禁言等一系列政策。   封建时代皇权本就大于天,更何况人家手里头还有兵,这个时候人数已经逐渐壮大,不光刚开始造反的那点儿了,总之威慑力很足。而底层百姓本就只能随波逐流,温驯到只要能活就不会造反,况且他们的声音也一直被忽视着,士人阶层又直面这等压力,这下彻底没多少人敢吱声了。】   【当时的情况就是,脾气刚一点的,老子这官儿也不做了,回家种田去;形势所迫,有家要养的,继续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哪怕看不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本就底线灵活,原则就是没有原则,无条件迎合老板的,这下可算喜大普奔的迎来了春天——厉帝能用的也就这一部分人了,谁让他不得人心呢?】   百姓们听的心有戚戚,虽然即便经过天幕的转播,他们对很多蕴含着大道理的话还是不太懂,多少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都还只是勉强吃饱饭,当然没有余裕思考什么人生哲理,但天幕此时对他们的这番评价还是能够勉强听得懂一些的。   当今皇帝其实已经算是个很好的皇帝了,朝廷出了贪官会从严惩治,哪里有了天灾也会积极赈灾。虽然底层百姓许多还是吃不饱饭,但最起码不像二十几年前那样,本就没多少油水还要被上面的人盘剥几轮不说,更是时常经历兵祸,易子而食也不是稀罕事,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皇帝,能给他们的也就这些了,他们的声音和诉求传不到天上去,也没办法得到满足。人活着,还是说不出的苦,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多数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祈求下辈子可以托生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士人阶层的感悟又有不同,他们对这样的现状触目惊心,更加庆幸天幕播出后,那个厉帝肯定是上不了位了。   皇帝对天幕说的有些话没什么反应,几千年来不都是这样吗?治国难道还能听百姓的意见?   他回想着天幕说的最后一句,心中叹气,任用佞幸,后果可想而知。   天幕继续讲道。   【本来吧,如果他接下来能励精图治,好好把这个国家治理好,别人再拗也拗不过他这个一国之主,早晚是要妥协的。就算不妥协,等下一茬人才成长起来也就好了,毕竟天下那么大,缺什么都不缺人,古代有些政权当官就必须得割鸡割鸡,人家都上赶着呢,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这句话的含金量一直都存在。   然而厉帝那是什么人,从小到大人就没受过半点委屈,他母亲出身那个抚养过皇帝的李家,父亲就是皇帝,身份能比他再高的皇子那都没有了,讨好他的人一茬接一茬。在这种环境里泡着,这人可以说是傲到了骨子里,但同时能力又因为娇生惯养玩物丧志没有多少,比被他干掉的上一任还不如。   肚子里连点墨水都没有,叫他勤于政务,励精图治,那就跟难为他胖虎没有任何区别了。】   所谓三岁看到老,未来的厉帝会是什么样,哪怕天幕不说很多人看着二十皇子也都已经心里有数,但天幕的一番胡言乱语却听的许多人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什么割鸡割鸡,什么胖虎,这也太粗鄙,太不知所云了!   也就在这时,天幕话锋一转,口中吐露的内容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宣朝当时的政治清明度可以说是急剧下降,部分有能力的人才不愿意辅佐厉帝,另一部分也因为君王根本不听臣子的忠言逆耳,而得不到重用,说多了还容易掉脑袋,于是慢慢的也就没人愿意再冒险去谏言了。   而自古昏君都爱听臣子说好听话,这种情况下,佞臣的产生也是自然而然的,这个咱们之前也说了,无条件迎合老板嘛,那说话自然是好听的不行。   当时朝野上下最得势的总共有五个人,统称五贼,首先就是后来当上宰相的周通海,天庆二十年就已经考中进士,入朝为官,论能力其实还是有点的,但这人有正道不想走,专门喜欢走捷径钻营,太祖还活着的时候,就曾先后在几个皇子党派中挑挑拣拣,最后选择了四皇子纯王,希望博个从龙之功。】   天幕说的话听得很多人摇头叹息,上一任皇帝还只是分辨不清忠言逆耳,这一任皇帝就已经只听自己想听的了,这种情况下政治能够清明,人心能不凉才怪。   等到后来提到了准确的人名,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不少人瞬间就支楞起来了,有认识周通海的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人是谁,紧接着不住冷笑。   同样也听到了天幕在说什么的周通海本人冷汗直接就下来了,被打为佞幸,他这还能活吗?天幕害我!   再等到提起纯王的时候,殿中的所有目光就都隐晦的投向了同样坐在席上的四皇子。   皇帝也看了过来。   纯王:“……”   他心中暗骂一声,没想到这一次倒霉的竟然成了自己,刚想要跪下喊冤,但天幕却不等人,仍然自顾自的说着他的坏话。   趁着这个间隙,皇帝手扶着龙椅,表情连变都没变的对着身后的梁缙道:“查,凡是天幕提到的奸佞,功绩来历一概不论,全部赐死。”   很快便有一行人领命离开宫门。   【周通海想的很好,但问题是纯王这个人性格刚愎自用不说,还喜欢耍小聪明玩阴的,总之不是他爹欣赏的款式,所以直到孝宗上位之前都没能翻起什么风浪。   而等到平庸的兄弟继位后,纯王活泛的心思也一直没停,琢磨着心说有梦就得大胆追,于是就有幕僚给他出主意,说当今圣上三十啷当岁,人生都过了大半儿也才只有两个儿子,估摸着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如果这俩儿子要是全部出事,没有后嗣他这位置肯定不稳,到时说不准王爷您就有机会了。   再不济,这种情况下皇帝肯定也得过继兄弟的儿子吧?而王爷您又属猪似的生这么多,运作一下,成功的几率很大,所以搞他儿子绝对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属猪……天幕的私人加工令纯王脸皮一抽,几乎控制不住的狰狞起来,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又不得不强行压抑住这股冲动,连忙跪下涕泗横流的和皇帝请罪。   皇帝莫测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没搭理这个注定失败的儿子,既然最后是小儿子篡位,那对方这些小动作不用说也肯定都没成功。   “到一边跪着去吧。”   安王一如既往的很幽怨,他甚至都不太明白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未来被杀也就算了,现在才知道他儿子居然也被图谋皇位的人盯上了,他这皇帝当的未免也太危险了吧?!兄弟一个两个都想要了他的命!   【纯王听了这个幕僚的话顿时一拍脑袋,心说妙啊!不过搞刺客什么的太容易被发现,咱们继续玩阴的,于是就暗中买通太医和内侍,又在两个侄子的饮食和水源里动了手脚,不出所料,在多方运作下,两个皇子很快感染了伤寒,又在有心人的刻意拖延下加重病情。   这里必须说一下,在古代,伤寒是很难治好的一种病症,不像咱们现在基本能轻松解决,所以大家应该也都明白了当时的人们有多着急,这种急性传染病是要命的事,更何况当时似乎都已经拖出炎症了。】   殿内的空气越发稀薄,知道自己已经完了的纯王就仿佛被抽空了骨头一般的瘫坐在地上,谋害皇嗣,私自买通宫人和太医,心狠的皇帝是不可能饶过他的。   同时他心中不禁愤恨,可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本该成功的!都是这个天幕坏他好事!   至于受害者本人,两个正在安王府中观看天幕的倒霉蛋皇孙,则是相互对视一眼,同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任谁被亲叔叔这样算计性命,都不可能不心惊胆跳。   与此同时,天幕下的人基本年已经将这两个皇子判了死刑,伤寒病重到这种程度,能救回来的几率……许多人不禁摇头叹气。   天幕继续往下说。   【眼看着两个独苗就要不行了,孝宗被急的团团转,朝堂一度也很关注这件事,显然大家都知道皇子万一出事意味着什么,对政治的风向又会有什么影响。   而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却是当时还未封楚王的殷闵捞了孝宗一把,于危难之中力挽狂澜,救下了两个侄子的性命。】   不久之前还正在被怜悯目光包围的殷闵,这一刻,顿时再次成为了满殿目光的焦点。   殷闵:“……”   顾不得计较这些,他似乎已经知道天幕接下来会说什么了,顺带也明白自己一个原本存在感不是很强的皇子,为什么能获封楚王这种好封号,封地还是在荆州了。   果不其然,天幕接着道。   【他拿出了至今仍然是我们常用抗生素之一的——青霉素。】 第14章   【关于青霉素这个话题,作为很多人都知道的常识,我想大家也不需要UP主再多啰嗦什么,只需要知道这个药可以治疗绝大部分传染病,以及伤口感染发炎等状况,甚至还起到令人类的平均寿命得到显著提高等这些作用就好了,而发现这样东西的殷闵也绝对可以说是当世神医,在后世医学界享誉极高的地位。】   你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大家“不需要,但是我们需要啊!   天幕下许多人的内心几乎成了呐喊状,毕竟那可是能治疗这些病症的药,如果能习得一二,那绝对是很有益的事。随即又转念一想,孝宗登基才不过三年就被篡位,那研究出这等神药的楚王也才不过二十出头……   这事不能再深想下去,继续深想绝对会忍不住爆了厉帝的头,让这等人才英年早逝,那个暴君活该被推翻啊!   殷闵:“……”   面对周围一周几乎将他淹没的各种惋惜和惊艳的目光,他只能选择低头战术性喝水,同时心中庆幸。   幸亏天幕没再继续讲一大串下去,再讲下去他怕是要忍不住尴尬了,毕竟认真来讲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皇帝想起殷闵历来喜好研究医术,原本他还不怎么当回事,但是现在却不得不震惊——这儿子真修成了?!   一些仍旧对皇位没死心的皇子更是加深了要拉拢这个兄弟的想法,至于殷闵会不会就是那位还不知道是谁的太宗皇帝……开玩笑,医术方面有成就就算了,要是天下还尽归他手,那岂还得了?   天幕自不管下方的风起云涌,自顾自继续道。   【让我们再来说回当时的情况,殷闵用青霉素将两个危在旦夕侄子的治好,这种情况下,芳心大悦的孝宗自然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于是直接就大笔一挥封了这个弟弟楚王,封地荆州。】   这次没被召到大殿上,只在自己家里观看天幕的安王错愕:“芳,芳心大悦?!”   他瞪大眼睛,无视身边偷笑的妻妾儿女,后世的人是连成语都不会用了吗?   天幕下有不少人也被这个词汇逗笑,哪怕早就知道天幕偶尔喜欢胡言乱语,但这么一形容还真挺好笑的。   【但与此同时,孝宗即使再傻,两个儿子身为皇子同时染病,明明那么多侍从,最终却拖延到这等严重的地步才被发现,也足以令他意识到此次的事其实并不是什么巧合,必然是有人蓄意为之才会如此!   现实中的智斗当然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么邪乎,一个人做的什么事会导致什么后果都有迹可循,只要知道线索,就总能通过这些顺藤摸瓜。因此在想通幕后之人将剑锋指向两个儿子,如若成功哪方更能得利后,孝宗顿时大发雷霆,当即严令彻查此事。   然而还没等他查出什么来,有一个人就自己主动赶来邀功告密来了。】   已经不被关注的纯王也霍然抬头:谁?是谁背叛了他?   在他看来即使他那个蠢哥哥发现了这件事不是巧合又能怎么样?难道查出来的就一定是对的吗?他完全还可以将这件事推给其他有嫌疑的兄弟,除了坏他好事的殷闵,这个叛徒也实在罪不可赦!   殷闵暗自思忖:按照这个前后句式,他觉得这个人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周通海了。   果不其然。   【听到这里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周通海,他眼见情况不妙,很干脆的就立马就反手举报了自己原本投资的项目,也就是纯王本人,随后又因为自己和纯王之间的牵扯没有确凿证据,同时依靠岳父做保,最终得以撇清关系。   直到新帝上位清洗朝堂,因为缺乏可用心腹,沉寂已久的他这才靠着揣摩上意的本事一朝荣登政治舞台的顶端。   嗯,如果不看那些被他欺压到家破人亡,卖子卖女卖身的百姓的话,这人生莫名还挺励志的。】   纯王咬牙,励志个屁!被坑的可是他啊!   天幕下的其余人要么不屑嗤笑,要么唾骂佞臣,然而就是无人在意结局已经昭然若揭的纯王。   至于周通海本人?皇帝派去的人动作很快,他已经凉的很安详了。   还有他那个包庇的女婿的岳父,则在被天幕点到名字的时候,就从大殿内摆给官员的位置中扑通跪了出来,瑟瑟发抖的被皇帝派人押了下去。   天幕继续阎王点名。   【大太监刘茂,同样很善于揣度圣意,常常进献从各地搜刮来的宝物和美人,把厉帝哄的找不着北,私底下搜刮民脂民膏也更是擅长——但凡奸臣都擅长这个,毕竟昏君把他们提拔上来又不是跟自己作对的,非要类比这样的关系的话,那就是王八看绿豆,苍蝇找到了狗屎,臭鱼配烂虾,简直天生一对。】   这话听得人实在忍不住喷笑,可不就是如此吗?这天幕也太会形容了!同时还狠狠地将这两者贬损了一顿。   这回不用皇帝示意,底下的人就自主发挥主观能动性,开始在宫里找起了疑似刘茂的太监。   【李崇和范畛,这俩人更是老熟人了,前者在厉帝统治政权的先期更是掌握着重要的兵权,说到这里可能有朋友意识到了华点,我为什么说是“先期”呢?很简单啊,因为他被厉帝这个外甥给砍了啊!】   殷闵听到这里闭了闭眼:依照义……不,李崇的性格和当时的形势,这样的结局还真不意外。毕竟他那个弟弟自己就是兵变上位,哪怕刚开始看似不会在意,时间久了,再加上朝中也很可能有意无意传出类似的威胁言论,结局几乎就是必然的事了。   皇帝更是冷笑,他早就看出来李崇没这个本事当摄政王了,哪个皇帝容得下这样的威胁在朝堂?   大殿上的其余人等也面面相觑,政治舞台,还真是风云变幻啊!   【李崇这个人咱们之前也剖析过了,前半生一直怨天怨地,就是看不清自己有多平庸,如今一朝咸鱼翻身,在他眼里那就是狠狠的赢了殷钊这个嫉恨对象一把。志得意满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那说的都是轻的,宫里的宫人他都是想糟蹋就糟蹋,几乎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如此目空一切,哪儿还有不得罪人的?那不顺手的事?   于是原本的盟友范畛就这么被他给得罪了。】   天幕下一片哗然,许多人或许早已经想到李崇在获得权势后必然会很张狂,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够猖狂到这等地步,这家伙难道就不怕被清算?   也有人实在忍不住嗤笑:“这李崇纵然一朝得势,但他骨子里的德行却从未更改过,这等心性又怎能匹配他拥有的权力?”   旁边的人跟着点头附和:“可惜,竟让一个德不配位的小人趁机成势。”   没有能够匹配权力的心性,又怎能把握住权力?把握不住权力,离失去性命也就不远了,这李崇的未来,其实早在天幕谈及对方人品性格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端倪。   【我们读书,总是能看到这样一句话,叫做后人当以前人为鉴,然而实际历史上做不到的人那是比比皆是,那是这些人他们没读过书吗?是他们身边缺少帮忙出主意的人吗?我觉得都不是,而是当一个人站到某种高度的时候,他的身边自然而然就会围绕满赞颂的声音,他会被捧的飘飘然,他会被迷惑住眼睛,他会再也听不进去任何难听的话,同样也会以自我为中心,觉得自己目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本应如此,而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和短浅的目光,更加让他们轻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便是倾覆的开端。】   殷闵听到这里,忍不住低声道:“句句没提李崇,却句句说的都是李崇。”   这世上能有几人可以不被繁华迷住眼呢?历史上那么多同样走到这一步的人不也都折损于此?   许多方才还不解对方自寻死路的人,想清楚后也忍不住叹息。   皇帝依旧冷笑,在他看来,对方就是蠢。   【李崇便是如此,他从没有将范畛看在眼里,哪怕对方靠着从龙之功和拍马屁得到了厉帝的重用,在他眼里对方也仍旧是那个仅仅只是做了一点微小工作的芝麻小官。   这种轻视哪怕没有明说,日积月累下范畛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如果他还是那个芝麻小官的话,面对义阳王的瞧不起或许会唾面自干,但如今他的身份也提上来了,也就有脾气了,就把这事儿给深深的记在了小本本上。   匹夫一怒,尚且还能血溅五步,文人书生的嘴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刀,范畛直接就跑去沉迷酒色的厉帝跟前说了李崇的坏话,内容也很诛心,大致意思就是——义阳王如今这般跋扈,连宫人都敢欺辱,恐怕连您这个皇帝都已经看不进眼里,说不准哪天就要更进一步欺辱宫妃,混淆皇室血脉了,对方手里还有兵权,您这个位置岂不早晚要换成个人来坐?   沉迷酒色的厉帝霍然惊醒,一拍大腿心说对啊!那范爱卿你有什么好办法?   范畛一咬牙便道:做事不可人后。   简单来说:就是最高端的杀人只需要最简单的方式,我们也不要计划了,很容易走漏风声,直接速度点撸袖子上吧。   其实早就猜忌李崇的厉帝深以为然,随后便叫来了宫里的侍卫叫他们埋伏好,接着又召来了李崇,最终将其乱刀砍成肉泥,就这样结束了对方这犹如一刀捅进胳肢窝般,又疼又好笑的一生。】   天幕下的众人一时反应不及,纷纷面露呆滞,都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大乱子的李崇居然这么轻易就死了,还是这种死法,这……确实挺荒诞,挺好笑的。   殷闵手里转着杯子心想:你还别说,李崇虽然不见得聪明,但他这个弟弟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计划着计划着,还真可能就传进了当事人的耳朵里,到时候那乐子可就大了,确实应该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皇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开始思考给养父过继的人选。   【李崇一死,兵权自然就空出来了,厉帝不放心其他人,就换了他的小舅子庄玉成上,就此,宣朝厉帝年间的最后一贼也跟着归位。   与此同时呢,我们未来的太宗文皇帝陛下,也已经在北边悄悄发育了起来,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身份还没有公开,对外的名字还叫做冯预。】   殷闵听罢心中一惊。 第15章   哪怕再不想承认,殷闵这一刻疑心也达到了极点,世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他不知道哪个皇兄世上那么多假名姓不好选,偏偏就选了个和他上辈子一样的名字?   但假如未来的那个颇受赞誉的太宗皇帝真的就是他,殷闵却又有了新的疑惑,自己虽然不是平和到没有一点锋芒的人,但……当皇帝,果然还是有点超出他的规划范围了,他总觉得自己可能更愿意辅佐合适的人坐这个位置。   虽然心思早已不知转了多少道弯,但他面上却还是一派安然的扫视了一圈在坐的众人,发现他们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丝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毕竟天幕也说了是悄悄发育,太宗皇帝据说还假死过,前期隐姓埋名很正常。   殷闵开始提前思考怎么应对之后可能到来的风暴,哪怕天幕将他钦定为明君圣主,但他又不是万人迷,不可能每个人都支持他,或者甘愿因为这个预言放弃,甚至利益被触及的人还可能对他不利。   【朝中奸佞横行,民间的百姓日子自然也过得苦不堪言,楚王自焚事件发生后不久,豫州、青州一带发生大水,漂没三十余郡,民相食,相卖为奴婢。   但这就已经是全部了吗?不,大水之后必有大疫,同时还会造成粮食减收,这种事在我们现代或许只会上一段时间热搜,有时候热度还不一定比得上明星那点绯闻八卦,但灾民在政府的帮助下也都能保证有饭吃,有地方住,即使遭难,会有一定财产上的损失,却很快也能回归正常生活。   但在生产力远不如当今的古代,还是在当权者完全不在意的情况下,瘟疫,饥荒,每一样都在充分发挥着作用。生命就仿佛飓风刮过的稻田一样,被收割了一片又一片,俯眼望去,遍地哀鸿。】   天幕下许多百姓听到这里,眼睛都几乎红了,那些皇家争端距离他们太远,远的就仿佛在天边,但这天下人数最多的却是如他们这样的,被称之为“百姓”的人。   皇帝昏庸,却还能载歌载舞、山珍海味、龙肝凤髓的享受着,但他们,却很可能连一件可以蔽体的衣物都没有,树皮都没得吃,若是连卖身都没处可卖,就只能沦落到易子而食的下场。   有人想到天幕提起的那个未来世界,几乎都要哭出来,为什么他们没能生在那么美好的世界?   陆相坐在席上思考,明星不知是代指谁,八卦也不知是何意,但绯闻却能听懂,应当是某个知名人物发生的新鲜事。   天幕的言辞之间俨然是将自己归到百姓一列,后世的百姓竟也娱乐至死到连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民生都不关心的地步,看来后世当真繁华到了一定地步,也对,这样的天灾都能很快恢复寻常。   真想亲眼看看后世是什么样啊!   皇帝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仿佛蕴藏着雷霆之怒,但想起罪魁祸首已经翻不起风浪,这口怒气转瞬之间就又散去,他叹了口气,转头对负责记录的官员说的道:“记下了吗?”   官员连忙点头:“已经记下了。”   虽然大概时间距离如今还很远,但将天灾的日期记下,到时也方便提前安排相关事宜。   【当时又恰逢朝廷上的不少官员因为反对厉帝被杀的被杀,辞官的辞官,本来前朝末年的乱世对炎黄大陆的消耗就不少,即使休养了这么多年,朝廷有很多官位的空缺也还没补上,结果杀了这么一茬,得,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前两任皇帝对这些官位的态度都是有一定要求的,基本上宁缺毋滥。但厉帝不一样,他用脑子的时候不多,很多时候只需要拍一下脑袋就够了,可谓智不在此,提拔上来的实习生不少也都是水货,要不就只会纸上谈兵,书读的够多,但没有实际经验,真实做事的时候只会越忙越乱。   而且有一句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可见一个好的领导人的重要性,厉帝嘛……别的咱先不说,这人据说可还有遗传性精神病呢!】   “用脑子的时候不多”,“智不在此”也就罢了,这个遗传性精神病是怎么回事?!   天幕下的不少人心头惊诧。   虽然当世还没有精神病这个概念,但哪怕单个字来解读字义,却也不难理解“精神”这个词大概指的是人的意识,意识生了病……会怎么样?   皇帝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记性还可以,之前天幕说到近亲结婚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什么著名精神病家族之类的话?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说厉帝有癫狂症?!   殷闵怜悯的摇摇头,怎么说呢,被这个弟弟针对那么多回,他又是个医生,其实早就有点看出来对方有点狂躁症的倾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幕就说起了这件事。   【上一期咱们也说了近亲结婚的危害,当时没有说到厉帝,也就没特意提,这次回旋镖可算打回来了啊,根据历史学家研究,厉帝很可能就患有狂躁症,篡位之前就已经有过征兆,在这之后权势的上涨就更是助长了他的作为,他在位期间性格暴虐,时常无故杀人,心情不好就会屠杀百姓玩乐,就连喜爱的妃子一个伺候不好也会命丧黄泉。】   原以为之前就已经是结束了,没想到还有更加刺激的,这个厉帝竟然有疯病!   天幕下再次一片哗然。   有医者兴奋的记录,原本青霉素没有仔细说他还可惜来着,没想到天幕再次提起了后世的医学研究,当世医者基本将这类病症认为是邪气、冤孽所致,亦或是称之为失心疯,吃药基本没用,患者或家属也多会去用求神拜佛来驱邪保平安,没想到竟然是意识生了病!   人的意识也会生病?!   后世既然有了这个概念,那是不是已经能够治愈了?   【人家好多皇帝都是晚年开始发癫,厉帝直接二十岁就开始,至少少走了四十年弯路,有这样的领导带班,就可以想象下面的官员是什么样,前朝乱世距今也才三十多年,宣朝对于什么忠君报国的培养也还没有深入人心。   而且人人也都是有私心的,诸多情况的综合,下面的诸多官员也都一个个开始明哲保身,甚至敛财为将来可能到来的乱世考虑,这种情况下,哪怕厉帝至少还知道不能把皇位玩完,但赈灾的效果嘛……】   天幕意味深长的停顿下来。   朝臣们面面相觑,皇帝差点吐血,什么叫少走了四十年弯路?这话是这么说的吗?难道在亡国的路上狂奔不止,还是一条金碧辉煌的康庄大道不成?   【不过说到这里,我们也有一个主人公要讲,这个人就是不久前自焚而死的楚王殷闵,被救之后,他就这么巧的隐姓埋名来到了豫州、青州一带,并没有因为失去藩王的身份感到沮丧,而是开始了行医问世。】   周围的视线顿时再次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那种感觉简直堪比芒刺在背,殷闵额头的冷汗直接就下来了。   有沉不住气的皇子甚至失声说道:“难道十九弟就是那位太宗皇帝?!”   周围的视线顿时更加刺人。   殷闵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狂跳的心脏,站起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的说道:“父皇,天幕刚才说儿臣是被救,既然有能力在府兵的包围下将人救出来,又制造假死,儿臣觉得还是那个人更有能力一些。”   言下之意,自己一个被救的肯定没有救人的更加有本事,更加适合当皇帝,以及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兄弟之一。   周围的视线开始变得缓和,不少人也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而且十九皇子在外显示的形象一向沉默寡言,身后又没有母族支持,因为未来医术绝佳,又被挂上了一个类似医者仁心的标签,总之确实不太能和天幕所说的重新打天下,雄才伟略的太宗皇帝画上等号。   感受到那些刺人的眼光挪开,殷闵浅浅松了一口气,转念心中划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有未来的预言支持,倒也不是懦弱到连争都不敢争,毕竟天幕如此神异,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但目前而言,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这个风头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况且他总觉得天幕既然一直对他直呼其名,而不是称他太宗皇帝,或许也是有意遮掩也说不定,只是不知道这个天幕的原理是什么,是否是由谁故意放到宣朝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殷闵心头疑虑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却见周围有人传来惊呼声:“你们快看天幕。”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就见硕大的天幕上挂着明晃晃的几行字。   【检查到观看时长已满×××天,开启纪录片辅助模式。】   几乎眨眼间,随着画面变幻,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容出现在了天幕之上。   虽然看起来要比现在的他更加成熟许多,但那是殷闵的面容。   殷闵整个人直接僵住,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掩面而逃。   竟然是这个纪录片模式吗? 第16章   楚王死了,楚王又活了。   这一番风云变幻看的观众几乎反应不及,所有人都在想,本该已经死了的楚王怎么就又活过来了?!   是谁救的他?   但还未等这样的疑惑扩散蔓延,天幕就发生了变化,电视剧之前所有人都已经看过一次,知道那是一种由艺人扮演的戏剧,但纪录片又是什么,记录……难道是一种相比起可能有夸张成分的电视剧而言,更加真实的另一种戏剧?   天幕从来不会回答观众的问题,却会用行动来说明,画面很快浮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是夜,楚王府被围当晚。   楚王独自一人端坐在书房,烛火摇曳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屋内寂静无声,然而就在这一刻,房门忽的被推开,门外有几人陆续涌了进来。   楚王一双凤眸霍然凛冽的看过去,紧绷的身体蓄势待发,沉声喝道:“什么人?!”   “楚王殿下,别误会!”来人立即拱手解释道:“属下等是奉了荣王殿下的命前来救您的,京中传来密信,皇帝想要在您被押送进京后,就将您秘密处决,你快和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楚王沉默一瞬:“他会这么做,并不意外,但本王不能跟你们走,你们回去告诉九哥,这是我的意思。”   来人顿时急了:“殿下!那暴君暴虐无道,登基至今杀的满朝遍野人头滚滚,如此行事早晚是要被推翻的,此次也是故意陷害您,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如此固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楚王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们不清楚,我这个弟弟自小便是这样的性情,且与我关系一直不甚和睦,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我的,多半是想将我折辱一番再杀……”   来人不解:“那您不是更应该和我们走?”   楚王果断道:“我可以就近结果了他!”   对方悚然一惊,随即又是一急:“您,您……暴君身边有那么多人护卫,想要行刺又怎会这般容易,您这……岂不是送死吗?!”   “我自有我的办法,况且任由他继续如此祸乱朝纲,遭殃的也只会是天下万民,到时不知还会死多少人,此行如若能够成功,死我一人又有何足惜?”   楚王并不是不怕死,也不是生来就如此正义凛然,这么说就太假了,只是对于他来说,相比起懦弱无能的逃避,显然还是更倾向于与意图毁灭他的敌人玉石俱焚。   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赔本买卖,就像方才他说的,早点把这个祸害宰了,也少一些人受难。   来人听后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敬意,他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楚王,未曾想到对方一介天潢贵胄竟也有如此大义。   但这注定由不得楚王了,毕竟他们是奉命前来的。   领头之人悄悄与同伴打了个手势,几人心领神会后,他拱起手,状似被说服的叹道:“既然如此,属下等也不好违逆您的意思……”   话还未完全说完,就有几人立刻欺身上前,直接将反应不及的楚王打晕了过去。   这几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个中好手,楚王即使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却也难敌他们利落至极的动作。   “殿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房门再次被打开,曹峂端着泡好的茶水,一脸呆滞的看着屋内的情景。   领头人头疼的看了一眼这位楚王殿下的亲信,立刻赶在对方惊叫出声前命人将其同样打晕。   “这个也带走!”   主仆二人一同被抬走,几人通过王府后门处早就串通好的府兵将其运走,同时替换了两具早就准备好的尸体,又在房屋周围浇好了助燃物。   领头人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干脆利落地放了一把火,随后飞速遁走。   火势很快冲天而起。】   身后的曹峂呆呆的看着他们家殿下:“殿下,我们都被打晕带走了。”   殷闵:“……”   这个走向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不过好在如今殿中最受关注的已经不是他了。   所有人纷纷都看向九皇子,也就是荣王。   荣王:“……”   荣王深吸一口气,深刻的明白了方才殷闵被这样注视的无助,先别说其他人,旁边的兄弟都已经皮笑肉不笑的在看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没有什么解释的余地,从天幕中明显就能看出来他在宫里安插了人,当即撩起衣摆就对准皇帝跪下:“儿臣有罪。”   声音有力,背脊挺直。   皇帝看向了荣王,没想到这个看似没什么特点的儿子这么有能耐,远在封地还能得知皇帝私底下有什么打算,看来宫里肯定有他的人。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了小儿子,同样意外于一惯温和没有棱角的殷闵居然还能有这么狠辣果决的一面,倒是他小看这个儿子了。   朝中的事先不提,天幕下,不少人看到这里倒也没有因为楚王的仰卧起坐而感到被欺骗感情,毕竟这个假死也不是人家自己主导的,楚王也是个好人,居然愿意牺牲自己去行刺暴君。   天幕持续播放着。   【后续情节和之前的电视剧没什么本质区别,曾受楚王庇护过的百姓愤怒的将罪魁祸首们收拾了一遍。】   荆州的百姓们看到这里惊讶地瞪大了眼,因为他们竟然在天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这时许多人才意识到,所谓的纪录片竟是将真实发生的事播放在他们面前!   这简直就是神迹!   一时间,参与了殴打荆州刺史等人的百姓在街坊邻居间受到了极大的赞誉,被夸的纷纷叉起了腰。   至于荆州刺史……之前播放电视剧的时候没人知道这人叫什么,又长什么样也就罢了,这次既然已经被脸扬天下,这人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但也有些人关注点不太一样。   “所以刚才那个人就是真正的楚王吗?长得倒是挺俊。”   “……”   【楚王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愠怒。   但好在他养气功夫极佳,很快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思考片刻,在听到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时,他倚靠在床边,淡声说道:“所以,九哥叫你们来做这种事,目的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门被从外面推开,还是那个领头人,他单膝跪下,言辞恭敬的说道:“殿下言重了,荣王殿下的确是记挂着您与他的手足之情,才会令属下等前来搭救。”   手足之情?都没说过几次话吧?   楚王听的有些想笑。   他不愿听那些虚头巴脑的假话,索性直接了当的询问起来,凤眸冷冽的盯着领头人,直将那人盯得冷汗直流:“你们既然将我带到了这里,然后呢?又做了些什么?”   纵然平日温和待人,但到底还是身居高位的王爷,冷下脸来的样子又岂止令人感到背脊发寒,呼吸困难的领头人这一刻只觉得包括自家主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小看了楚王。   他们做的事总归瞒不下去的,思及此处,穿着一身便携黑衣,显得异常干练的领头人道:“我们放了一把火。”   楚王一怔:“放火?”   但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些人竟然是帮他销户了?   他怒极反笑,连自称都改了:“那本王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们没当真送本王去死?”   领头人低垂着头颅,一句话都没有辩解,直截了当的认罪:“楚王殿下恕罪。”   屋内的空气一时如有实质般凝固,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楚王冰冷的注视了他片刻,转而一时意兴阑珊起来,事已至此,计较这些也已经无用,这人到底也只是奉命行事,荣王既然没有直接送他去死的意思,多半也就是图他还有些用处。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多费口舌。   见楚王没再计较,领头人也松了口气,转而说他们会将他好生照料着带到荣王的封地。   一起被绑架的曹峂也终于被放了过来。   “殿下,我们当真要跟着去荣王的那里吗?”   楚王没说话,只是给他一个隔墙有耳的眼神,曹峂毕竟侍候他多年,立刻心领神会,二人转而使用其他方式交流起来。】   天幕播放到这里,殿内的氛围简直令人难以形容,官员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敢插话,皇子们很多则挂着微妙的表情。   赵王幸灾乐祸的刻意说道:“九弟,往日倒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野心。”   折腾这么多,真实目的难道还用说吗?   荣王说不出话,冷汗简直都要流了一地,仅看天幕播放出来的这一段未来,谁还看不出他有异心?更可怕的是,天幕的播放范围是整个大宣!   皇帝倒是看得饶有兴致,没怎么在意荣王的想法,不就是想当皇帝吗?多新鲜啊!相反他还是对他这个小儿子的表现更有兴趣,聪明,果决,还有心计,性格看似内敛,实则却不缺乏锋芒,怎么以前他就看不出来呢?   他转而看向殷闵。   难不成还是他这个当爹的活着阻止他进步了吗?   殷闵:“……” 第17章   假如殷闵知道皇帝在想什么的话,估计会觉得很冤,虽然在此之前他对皇位的确没有想法,却也不至于闲极无聊到玩什么扮猪吃老虎的操作,至于为什么在皇子堆里一直都很不显眼,大概……是因为他性格比较平和又不爱折腾吧。   再加上他本人从小也不爱往皇帝跟前凑,毕竟其他皇子讨好皇帝要么是渴求父爱,要么是有点什么别的心思……他一个芯子上的成年人跟着凑热闹干什么?   这也就不怪皇帝会对他缺乏了解了。   思绪转动间,殷闵又看了一眼天幕,不由暗暗叹出口气来。   人们常说危险总是伴随着机遇,这句话确实说的不假,假设那个太宗皇帝果真是他的话,依照过往那些赞誉来看,这个天幕播放的东西的确对他很有益处。   但……他又看了一眼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显得更加成熟些的面容,一口气就这么生生哽在了喉头,默然无语。   电视剧还能勉强接受,然而这种……就只能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了。   殿中之人心思各异,许多人先是探究地看了眼荣王,说起来这位的生母的确就是姓冯来着,再加上依照天幕方才显示的那些来看,其人似乎也有些手腕。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皇帝倒也不一定会因为荣王往宫里安插人而将对方怎么样。   转头又有人看向了十九皇子,因为对方过一直以来于低调的原因,哪怕是亲兄弟甚至都不怎么了解他,就更不要说朝臣了。   然而今日这场天幕直播,却令许多人对殷闵一改了往日的印象,不少朝臣更是暗暗将对方加入到了疑似那位“太宗皇帝”的候选人名单当中,并暗暗关注了起来。   毕竟从龙之功谁不想要?   旁人可不清楚“冯预”这个名字包含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殷闵目前还只是可能性之一,毕竟除了楚王和荣王之外,其他皇子的下场天幕可还没提到呢。   皇子们有自己的心思,朝臣们也有自己的心思,皇帝高高在上的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更是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无论观众们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引导着这一切的却始终还是天幕。   【楚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任由自己沦落到受人控制的境地,荣王是什么心思不好说,但总之他是不太愿意受对方的摆布和利用。   只是光他们两个人想要敌的过这群训练有素的护卫,还不如早点洗洗睡做梦来的快,那么想要脱离困境就必然要借助外物,所幸楚王在荆州这几年也不是吃白饭的,而荣王派来的护卫也万万想不到,在这种皇帝非常期待他死的情况下,楚王居然会不愿意托庇于搭救他的兄长。   于是,在马车已经行驶到郊外的时候,突然窜出一群人将所有人包围,荣王手下的人会傻眼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了。   “殿下!太好了,您果然没事!”   曹峂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拉开,露出了气定神闲坐在其中的楚王,来人顿时惊喜不已的说道。   荣王的人一脸错愕,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猛然看向了一脸肃容侍候在楚王身侧的那名内侍:“是你?!”   楚王曾无奈表示过,因为宁朔帝对他下杀手的原因,这天下应该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他可以安身的了,所以虽然之前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生气,但想通之后还是很乐意前往荣王的封地灵州。   这句话逻辑思维基本在线,要是一般人还真就应该这么选,所以荣王的手下也觉得很对,更何况荣王本人的意思也是叫他们平安将楚王带到。   因此在曹峂说要去出门买点东西的时候,自然也就没太大防备,更何况当时也是有人跟在身边的,并没有瞧出什么问题。   但现在看来竟是看走眼了!   楚王睁开眼,对着来人微微一笑:“辛苦了,陈兄弟,如果你没来的话,那本王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文钺自然愧不敢受:“殿下言重了,如果不是您,草民如今已然是个残废了。”   他双手抱拳,只见右手的四根手指根部,赫然列着一排缝合过的伤疤。   陈文钺本人曾是一家武馆的馆主,却因和他人比斗之时,对方打红了眼,不小心被砍下了右手的四根手指。   当时楚王恰好经过,在处理了二人之间的纠纷之后,心生怜悯之下决定试试看还能否帮对方将手指接回去,而陈文钺本人自然是不想当一个残废的,所以即使楚王提醒过这种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大,却也甘愿一试。   虽然接回去的手指灵活度不比从前,但能有手就不错了,哪儿还有那么多要求?   自此陈文钺就对楚王心悦诚服,这次听到楚王殿下被逼自焚的消息本来还气愤不已,结果刚一回到家中却听夫人说起,今日有人来她开的糕饼铺子留下了不久前楚王曾交给他的暗号。   原来自宁朔帝登基之后,远在封地的楚王就已经感到不妙,毕竟他这个弟弟可是有狂躁症,加之又跟他关系一向很差,说不会找他麻烦他都不信,这种情况下,他必然要想好退路。   这荆州本就是他的封地,加之当地百姓又对他颇为爱戴,楚王考虑了很多情况,也留下了不少暗手——他之前说要跟着进京杀皇帝当然不假,但万一对方直接派人想把他就地处死,而不是压他进京另行处置,他肯定也不能坐以待毙。   没想到这些暗手最终却是用在了意想不到的人身上,可见世事难料。   楚王平静的想。】   顶着一道又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殷闵木着脸,只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了起来。   什么料事如神还是心机深沉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天幕上的他又没有将这些心思用去造反,只不过是自保罢了,不丢人。   问题关键在于,他气定神闲将一切都安排好的样子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这种感觉,说实在的,不太好,更加难受的是,这种日子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殷闵这边独自一人头疼着,天幕下,其余人对这位楚王的评价却各自不同,不过好在多数都偏向于正面,毕竟他目前又没做过什么坏事。   “断指续接,这楚王年纪轻轻,没想到医术竟如此精湛。”更加令人惊叹的是,这样的医术竟然是一个王爷能够拥有的。   “楚王在荆州当地颇得人心啊。”   “这楚王倒是机敏,竟给自己提前留好了后路,天幕之前说陛下的儿子都不怎么聪明,怕不是给楚王漏下了。”   “……” 第18章   【“殿下,这些就是狗皇帝的人吗?您想怎么处置?”陈文钺和他带来的人纷纷提着刀,虎视眈眈的盯着荣王的人,那凶悍的样子,仿佛楚王一声令下就要将这群人剁成肉泥。   楚王轻巧地跃下马车,抬手制止了他们。   “不,他们不是皇帝的人。”   转头对着荣王的手下淡然道:“我不会将今天的事传出去,他最好也不要再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言尽于此,你们将这句话如实禀报给他就好。”   几人忖度了几秒形势,立刻很识相的就认同了楚王说的话,这件事怪就怪他们所有人都小看了楚王,只因为对方在外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形象,似乎给了不少人一个这人很好拿捏的错误认知,结果谁曾想刚一下口就险些崩断了牙。】   荣王面上依旧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实际上却不自觉探究地看向了这个弟弟,十几岁的少年看起来还有些单薄瘦弱,眼神却并不如其他这个年龄的多数同龄人一样,能够轻易看透。   再从对方被满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却仍旧能保持镇静来看,哪怕先不说未来对方打断了他的谋划,这个弟弟目前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为什么从前他们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呢?   是韬光养晦,还是……   他一边思考着,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注视向最上方龙椅的位置,稍微有些出神。   虽然荣王面上表现的格外惶恐,但那也只是不为了让人抓到话柄的寻常做法,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在天幕在天下人的眼前说透了皇帝对儿子们资质不甚满意的想法后,即使他表现出的野心可能稍显逾矩,但当时的皇帝毕竟不是当今的皇帝,又被后世唾弃为暴君,如此情况下,天幕更多的还是展示出了他的资质。   因为只要未来的他不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天幕带来更多的依旧还是好处。   但与之相对,目前被天幕偏爱了不少镜头,表现出了特殊之处的楚王,同样也是潜在竞争对手。   至于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太宗皇帝……不管会不会是自己,亦或是其他人,哪怕是天幕钦定的明君,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准。   更加说不清,当今皇帝对于那位评价高于自己的,被称之为千古一帝的儿子究竟会是什么态度……   【荣王的人无奈离开,楚王也很快被迎回了城内。   如今城内一片乱象,民心惶惶,不用说,自然是因为荣王派来的人放在那把火而起。   楚王目前不方便露面,只能暂且待在一处秘密别院中,这些日子他也打听了不少外面的消息,其中包括荆州刺史的遭遇——他倒是没在意对方之前对他的不敬,以及包括赴任的这两个月,到处给他编造各种罪证的举动,毕竟出了这档事之后,对方乌纱帽多半是已经保不住了。   直到某一日,外面打探消息的人传来了前任荆州刺史虞景洵辞官来给他上香的消息。   楚王听到他辞官的消息颇有些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意思,随后觉得在离开之前至少应该和这位好友见上一面。   虞景洵年纪比楚王大五岁,是先帝晚年登科的探花,二人是相继来到荆州以后因为志气相投这才结识的,合作解决了不少当地的问题,往往百姓夸赞的时候都要将他们的称呼放在一起,是以不少人都知晓他们交好。   虞景洵赶到灵堂的时候,不少同样前来祭拜的人都瞧见了他,随即露出一副感伤的表情来:“见过虞使君。”   虞景洵当即摆手:“在下如今不再任职刺史,更已不是官身,直呼名姓即可。”   一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改口道:“虞先生,想必您是特意来祭拜楚王殿下了。”   虞景洵闻言目露伤怀,叹了口气道:“我与闵之是莫逆之交,又怎可不亲自前来祭拜?”   有人忍不住愤愤道:“还不都是那个昏君,新来的刺史受不住打都交代了,这就是他的意思!”   其他人连忙捂住了这人的嘴,示意他不要再口无遮拦,即使再有不满,那也是皇帝,还是个暴君,不要命了吗?!   不少人听到这里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的模样,所谓物伤其类,楚王多好的一个人居然都落得这般下场,如今天下落到了暴君的手里,未来简直两眼一黑。   因为还有不少外地的人赶回来祭拜的原因,楚王下葬的日期被拖延了几日,虞景洵收到消息先是在朝堂和不少同僚给了宁朔帝好大一个不痛快,又是心灰意冷的辞职,到这边刚好赶上了即将要下葬的时候。   他先是上了一炷香,又在棺椁前说了不少话,等到众人开始抬棺的时候,又想到前面帮忙捧着排位——楚王未曾娶妻,更不要说有什么子嗣,远在其他封地的兄弟也指望不上,这种情况下他一个好友这么帮忙不算过分。   结果还没等他和原定的人选商量,就有人在身后叫他,虞景洵也不认识那个汉子是谁,但对方却给他塞了一封信,他打开看了眼,顿时整个人浑身一震。   等到按照信上说的地址立刻赶去的时候,就见原以为已经去世的人正一副低调至极的打扮,负手站在那里,虞景洵登时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是温的。   楚王悠悠笑道:“怎么?你还以为我是鬼魂不成?这样大的太阳难道没瞧见么?”   虞景洵没好气地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却不知道我听见你自焚的消息时几乎都要吓死了!”   楚王遂也不再调笑,转而叹了口气:“如今天下动荡,什么妖魔鬼怪也跟着都出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待虞景洵疑惑的望过来,便将前些日子荣王派人来带走他,顺便又放了一把火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虞景洵垂眸思索:“你不在朝中,或许还不曾知道,当日你自焚而死的消息传来后,那位发了好大一场怒,还准备追究你的罪责,结果却是遭到了整个朝堂的反对。”   楚王奇道:“哦?本王倒不知自己何时竟有了这样大的威望?”   他一个没有兵权的藩王,在当地受百姓爱戴也便罢了,谁也管不了他人缘好,但若是连朝堂上都有一大片人帮忙说话,这可就过分了,他本人也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能量。   虞景洵道:“我当时也只认为是满朝诸公都不认同那位的作为,但如今看来,或许是有人刻意在打击那位的声名。”   “那位”指的是谁自然不用多说,虽然宁朔帝从登基开始就说不上有什么好名声,但到底还是皇帝,篡位的事本质上和老百姓关系不大,毕竟谁当皇帝还不都是当,只要做的不太坏,除去利益相关者,也就没什么人愿意凭白管这种闲事。   但假如这个得位不正的皇帝逼得一位贤王死的这样惨烈,那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么说吧,若是有人想,完全能够以为楚王讨个公道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指责宁朔帝残暴不仁,然后造反,引得一群人归附。   说白了就是拿楚王当筏子。   楚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其实他当初面对荣王的人时就隐隐有这种预感,如今再听虞景洵说起,也不过是吃颗定心丸。   “这群人让他们治国治不出什么来,玩阴谋诡计倒是能玩出许多花样。”楚王叹道。   虞景洵如今倒是更加认为自己辞官的举动是对的,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也好,转念间他又想到了楚王,便开口问道:“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我?大概是先往青州那边走一趟吧。”楚王说道:“先母曾有一个女儿流落在外,如今过去了二十多年,虽知希望渺茫,但能有个确切的消息也好向她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虞景洵顿时疑惑:“未曾听过先帝有公主流落民间啊?”   楚王这才意识到他还没有和好友说过这件事,不过也难怪,这种事不提起谁又能特意去讲,就连朝中知道的也不多:“是先母在跟随先帝之前有过的孩子。”   皇帝娶寡妇的事情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特别乱世中本就容易亲人离散,朝不保夕,时人也不在意女子是不是嫁过人,相反有过孩子还更能证明生育能力,甚至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也不是不行,这样的彪悍民风,直到如今也还存在。   楚王的母亲薛昭仪就是这样的身世,这位本来也不应该这么早去世,而是因为当初有人行刺皇帝帮忙挡刀才不幸死去,楚王也是因此才得了一个带有哀怜之意的“闵”字为名。   “那我就只能祝闵之你一路顺风了。”   楚王笑了笑,转头二人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哀乐,是出殡的仪仗行到这边来了。   虞景洵也不悲伤了,颇为调侃的看着他:“怎么样?能够亲眼看着自己出殡的仪仗,你想必还是头一个了。”   楚王默然无语,听着耳边一阵阵传来犹自带着哭腔的“楚王殿下一路走好”,只觉得……他果然不应该图能够快些见面就在这里见虞景洵,而是应该将对方再支远些才对。】 第19章   京城。   如今还尚未科举及第的虞景洵愣然的看着天幕,未曾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出现在天幕上面,还是以楚王好友这样的身份。   虽还未曾见过真正的楚王,但单凭天幕中表现出的言行来看,这位无疑是个聪明又不失君子的人,如此二人能够交好到这种程度倒也算不上奇怪,只不过……   思及这天幕涉及到的麻烦,以及皇储一事上的暗流涌动,他如今贸然掺和到这里面来,对虞家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天幕上楚王与虞景洵之间私底下的言论听的天幕下的人脸色一阵莫测,愚钝的人也便罢了,只是有些不明觉厉,却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聪明人却是看出了未来的乱象。   很多时候一件事的成因并不一定只有一种,很可能是由各方推动才会形成。楚王这件事,起因是宁朔帝想要报私仇,但到了下面经过层层传递,在其中动脑筋的人可就不知有多少了,这还是荣王放了一把火,若是楚王真的活着到了京城,到时候还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在里面做文章。   楚王毕竟还是开国皇帝的子嗣,别看本朝藩王没有兵权,哪怕没有对方身上那些附加的条件,一个王爷的死也绝不是一件小事。   这种情况下,对于楚王本人来说,能够就此抽身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十九弟的排场倒是不小。”赵王没想那么多,只是一想到自己在天幕前表现出的形象,再一对比殷闵的好形象,难免心里面不是很舒服,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不怎么样。   殷闵欲言又止,这个兄长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虽然人不太讨喜,但至少蠢的很让人安心吧。   至于其他兄弟……   “十九弟和那位虞大人倒是交情不浅啊。”   有人意味深长的说,明显在暗指未来的他私自勾结朝廷命官。   “荆州的百姓对十九弟你倒是极为尊崇,这点恐怕父皇都要比不得了……”   这话就更是诛心,虽然殷闵了解自己,认为自己能混到这种地步多半是做人比较热心肠,肯定没有其他意思,但落在有心人眼里,你如此收买民心到底居心何在?   不过好在被这么围攻的也不止他一个,相比之下狼子野心表现的更加明确的荣王明显要更受兄弟们的青睐。   殷闵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也没忙不迭地反驳,毕竟这才哪儿到哪儿,皇帝还没说什么呢就表现的那般沉不住气,也太有失风度了。   然而这番气定神闲的表现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却又刷新了不少人对这位十九皇子的看法,如此年纪也就这么沉着冷静,相比起那些咋咋呼呼的皇子们,这样的资质可好了不止一点,嗯,荣王其实也不错,也不知这两位谁才是最后赢家。   “可惜。”陆相叹息着,这位未来的楚王殿下年纪小了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天幕所展示的未来就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很多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不过如今……却是谁也说不准了。   皇帝看完天幕的内容后先是叫人去寻虞景洵,随后正巧就看到了这一幕,眉头顿时微微皱起,多少有些看不惯。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一个个连点实事都做不出来,比不上兄弟还喜欢多嘴多舌,你们说的东西难道朕就看不出来不成?   转念又想到薛昭仪……皇帝的眼神微微迷离,十多年过去,他其实早就忘了这个妃子长得什么样,毕竟又不是沉溺于男女之情的人,对后宫的妃子态度大多都比较平淡,总之该给的都会给够,但天幕这一提起,却也难免陷入了回忆。   至于其他人,对于这事儿根本没什么想法,皇帝娶个寡妇而已,又不是多新鲜的事。   天幕继续播放着。   【楚王郁闷了一会儿,随着仪仗队的走远,也便将其抛之脑后。   其实他之所以会决定暂且离开荆州,倒也不全是因为青州那边传来消息的缘故,这方面其实虞景洵也能明白,这边认识楚王的人实在太多了,早年二人收拾了不少在当地作威作福的土皇帝,吴员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这些人若是发现了什么,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如今天下局势还未明朗,楚王暂且避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葬礼过后的第三天,楚王收拾了一下行囊,做一副游方郎中的打扮,身边带着一个曹峂,就准备出发了。   对此许多知晓内情的人不是很赞同。   “殿下,便是太平盛世,外面都少不了一些山匪,更可况如今世道这么乱,您一个护卫都不带,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陈文钺忧心忡忡:“不然我跟着您一起上路吧。”   楚王笑了笑:“我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途中也可能因为其他事耽搁,你又如何放心将你娘子一个人留在家中?放心吧,本王也并非不通武艺。”   说着他展示了一下腰间挂着的长剑。   其余人仍旧不是很放心,就连跟着来送行的虞景洵也说道:“我听说城中有商队准备出行前往豫州,你何不与他们同行一段路程?”   楚王无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叫曹峂牵来了一头牛,随后不知掏出来了什么在牛面前一晃,不过片刻,一头壮硕的牛竟然就这么被放倒了。   众人惊讶。   “你们可是忘了我还是个大夫?放心,我准备的可不止这些,若是有人动了什么歪心思,该小心的反而是他。”楚王笑的意味深长,不知怎么的,往日看起来亲切的面容,如今竟透露着几分危险。】   “这就是天幕说过的腹黑吧?”   天幕下不少人窃窃私语道。   原本因为之前播放过的那些内容,楚王在他们心中的印象还停留在聪明、决绝、仁厚、君子这几方面,没想到如今再次刷新,这人……怕不是个善茬啊!   不是善茬的殷闵:“……”   他面无表情承受着各种目光的洗礼。   【楚王成功说服了众人,或许也是为了方便与亲人相认,他化名薛青,就这样开始了游历。   他倒是不怎么急着去找人,那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相反能够这般自由出行,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却还是这二十来年的头一次,所以楚王准备好好看一眼这大宣的河山。   厉帝篡位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对于大宣百姓的生活影响目前而言还不是很大,而被篡位的兴和帝又是沿袭着先帝的治国政策,几年时间也很难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因此将眼前的一切都算作是先帝的成果倒也不算错。   先帝是个明君,这也是百姓所称颂过的,他带给了历经乱世的大宣子民一段难得的安稳时光,使他们不用颠沛流离,但即使如此,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很多百姓劳作一年到头却也只是能够不饿死。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然而不饿死,却不保证不会冻死,不会病死。   楚王深知自己如今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有道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哪怕是只能帮到一小部分人也好,他对那些为富不仁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却对这些生活艰难的百姓极为同情。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做一副游方郎中打扮的原因,找大夫看病对于许多百姓而言也是一笔天价花销,还不保证一定能够看好,因此很多人生病都是靠着身体素质硬熬过去的,熬得过就熬,熬不过就死。   每到一个地方就免费帮人看诊,这也令他们的行程极为拖沓,同时还要考虑到不能与当地的医户起大范围冲突,毕竟他们这算是抢生意,人家不乐意就设计采取报复简直再寻常不过。   几个月过去,他们连预计一半的路程甚至都还没能走完,人也跟着晒黑清瘦了不少。】   这一幕看的天幕下不少人神情复杂,堂堂皇室子弟,哪怕如今失去了明面上的身份,楚王想要继续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并不难,然而如今对方却主动选择了穿上粗布麻衣,日日夜夜帮助那些贫贱之人看病。   他们中的不少人其实都想过,楚王之所以在荆州当地名声那么好,很可能就只是在作秀而已,毕竟对方可是王爷,这种从出生起就没下过地的身份一般而言能不能识得五谷都不一定,如果说能真正体会到民间疾苦,几乎没人会相信。   但如今的楚王身边可没有一个能够欣赏他“作秀”的人,对方却依旧放下身段,亲自走入民间。   许多百姓看到这里甚至忍不住眼眶湿润,这并非他们太容易被打动,而是能够真正将他们这种人看进眼里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许多读书人总说民为重,君为轻,但等他们真的都当上官,却又只将百姓当做自家地里的庄稼罢了,是因为想要个好收成才会呵护,却并非出自于真心。   “天幕上那些达官贵人个个为了利益争相奔走,搞了许多阴谋诡计,到头来却只有被迫放弃身份的楚王最在意我们!”   有人如此说道。   正在自家院落中观看天幕的虞景洵愣然出神,原本对于这位未来的友人他还只是寻常心态,但不知为何,此刻想快些见一见这位楚王殿下的心情却突然迫切了起来。   陆相叹道:“陛下当日说的话的确不假。”   原本他还不是十分确定,现在却多了几分把握,假如这位殿下一直如此的话,那个最后的赢家……   皇帝眸光幽深如海,看似没什么想法,心中却也有些意外于这个儿子的作为。   ……只是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可不一定就能胜出,坐在那个位置,性情过于仁厚也不是件好事。   殷闵垂下眸子,他对自己未来的行为并不意外,毕竟他对人生的追求可不只是锦衣玉食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人活在世上,总是要给自己寻找点意义和追求的,更遑论他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然而天幕下众人心中的震动却没能持续多久,并不是楚王做了什么崩人设的事,而是他遇到麻烦了。   【楚王行医到了一处村落,刚治完病准备离开,谁知村民们却把他堵在了路口,想把他留在村子里。   这年头医生难找,好医生就更难找了,很多出来行医的所谓大夫或许医书都没看全,只会那么两手就敢收钱给人治病,百姓们却无可奈何,因为很多时候他们没得选择。   这种情况下就更显得这位医到病除的薛神医有多么珍贵了,村民们实在舍不得这人走,于是就想把人强留在这里。   他们甚至想把村里的村花嫁给楚王,觉得对方成了家,在这里落地生根,应该就不会走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曹峂试探着说道:“公子,他们人多,要不您就先从了?”   楚王:“……”   他叹了口气,默默捂住了脸。】 第20章   说来也是有趣,这楚王隐藏身份到民间行医济世,期间遇到的麻烦虽然多数都被一笔带过,没有太过细节的去播放,但也能看出过程其实并不是一帆风顺,有几次还遭遇了不小的危险,好在对方是个有本事的,都能够逢凶化吉,也让观众们松了口气。   这些情节看的人要么紧张要么感动,情绪也不由自主的被调动着,结果到了这里,却是硬生生的拐了一个弯,就只剩下哄堂大笑了。   尤其当曹峂那句“要不您就先从了”脱口而出后,原本还能绷住的一些人直接就绷不住了,莫说民间许多人当即笑的咧开了嘴,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甚至抚掌道:“我看行,没想到咱有朝一日还能看见王爷被村姑强取豪夺,这多新鲜。”   “强取豪夺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但哈哈哈!”   就连原本氛围深沉的大殿之上,气氛一时都有些欢快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对这一出《楚王哪里跑,霸道村姑狠狠爱》的情节表示喜闻乐见。   眼看着甚至连皇帝都眼带笑意的看向了自己,被当成了热闹的殷闵不由也和楚王一样:“……”   他头疼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曹峂,见这个罪魁祸首果然埋着头不敢见人。   他说什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遭遇贞操危机的一天。   【楚王当然不可能认同这样的馊主意,轻易就把自己给许配出去,只是眼见着这些村民立马就要压着他去拜堂的架势也是头疼的很,毕竟他总不可能真从了,但若是使用暴力手段脱困,他又觉得这些村民罪不至此。   所以果然还是应该先试一试讲道理。   然而面对一群没读过书,思想一根筋不说,还满心只想着该怎么把他留在这的村民,楚王那套“强扭的瓜不甜”的说辞刚一出口,就被立刻反驳了一句“甜不甜的啃一口不就知道了”?   楚王顿时一噎,目光扫过面前一个个拿着竹竿锄头拦在那处的人,面上划过一阵无奈,见道理说不通,也只能出招把人放倒。   麻烦得到解决本应该是件好事,然而离开村庄的途中,跟在他身后的曹峂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主人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他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公子,我们能成功离开难道不是件好事吗?你为什么还闷闷不乐的?”   楚王叹了口气:“若非求医艰难,这些村民又怎会出此下策,我此番帮他们看病,却也只不过救了他们一时……”   若说村民的行为是恩将仇报,但他们多数人连日常温饱都成问题,又怎么可能有空去思考礼义廉耻,此番作为不过是求生下的本能行为,楚王自知满足不了他们,却也感到可悲。   曹峂立刻感觉到了主人似乎是有些愧疚的意思,他不解之余却也出言开导:“能够帮他们一时其实就已经很好了,若没有您还没人管他们呢,况且您又不是活菩萨,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对他们负责?”   楚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难免为此叹息。   自从走了这段路程开始,他叹气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   殷闵倒是大概能够理解未来那个自己的心情,或许这些事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不过寻常,因为从古至今的底层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对于一个经受过现代教育,见到过那样一个对比之下简直犹如天堂的社会的他而言,这样的情景就简直触目惊心了。   他有时甚至都宁愿自己没有那份记忆,也就少了许多随之而来的烦恼。   这个话题在听得懂的人看来显得很有些沉重,但落在某些人眼中却完全不同。   有皇子甚至忍不住嗤笑一声道:“果真是妇人之仁!不过一群贱民罢了,哪值当如此悲春伤秋。”   心中不自觉对殷闵轻视了起来,哪怕对方假死的经历看似能够与预言应对上,这种性格却又怎么可能坐得稳那个位置呢?   殷闵眉头微蹙,并不理会这个兄弟的高谈阔论,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可说的。   【旅行的途中也不总是沉重,因为总能遇上各种各样的人,有时还会发生不少笑料,例如某日有个男人来到楚王这里看诊,说自己这些日子总是感到腰膝酸软,头晕耳鸣,心烦意乱的同时还有些尿频,担忧的问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楚王听到这个描述的症状时就已经有数,等到再一搭上对方的脉象,心里就更是确认了十成十,当下漫不经心的说道:“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肾虚而已。”   男人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甚至还左右去看有没有其他人听到:“你放屁!我怎么可能肾虚!”   旁边帮忙的曹峂顿时瞪圆了眼,楚王却依然沉着淡定的道:“所以你不想治?”   说着作势就要叫曹峂将人送出去,换下一个来。   谁料男人在听到楚王的话后似乎是察觉对方能治,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变脸堪比翻书的诚恳呐喊道:“神医救我!”   生动表演了什么叫能屈能伸。】   此番行为顿时引来天幕下成片的“哈哈哈”声!   然而好景不长,就如同之前天幕说过的那样,明明眼看着都快秋收了,豫州、青州一带却在这时发生大水,朝廷按照惯例赈灾,却因为宁朔帝提拔上来的那些狗官在其中中饱私囊,粮食里被掺进了沙石。   同时,不少郡县还发生了瘟疫,楚王行走在外,肉眼可见遇到的拦路劫匪都多了起来,多是一些村民过不下去,便上山落草为寇。   天幕一分为二,许久未曾出声过的UP主开口。   【关于殷闵流落民间的这段经历,全部来自于他本人撰写的传记当中,我们无从得知他本人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记载下这些路途中的天灾人祸与满目疮痍,但却能够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对这些生命无疑是饱含同情的,同时也对自身深深的感到了无力,认为自己能够做的实在太少。   对于他当时所处的阶级地位来说,这样的思想觉悟堪称十分难得。   同时许多历史学家也认为,这段经历是致使他人生重大转折点的一枚关键因素,从他前半生的经历我们就能够看出,无论是兄弟们围绕着皇位的斗争,还是荣王的拉拢,他的态度都更倾向于明哲保身,也几乎从不向公众展示自身的政治才华,然而自此之后,他的心态却逐渐产生了变化,个人主张从独善其身开始转变为兼济天下。】   皇帝身体略微坐直,开始对他这个儿子如何兼济天下产生了兴趣。   但殷闵可能让他失望了,天幕中,在得知附近的某一处郡县发生瘟疫后,楚□□然前往疫区,他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自身安危,身上做足了防御工作,但即使如此,却也足够让人替他狠狠捏一把冷汗。   这种事一个搞不好可是要死人的,也就只有楚王这种好人会如此涉险了。   殿中有人心道,转头却瞧见了皇帝转瞬间变的黑沉的脸色,只见高居于皇座之上的帝王难得对那位十九殿下沉声斥责道:“糊涂!”   殷闵心中对此没什么想法,行为上却立即从座位上走出,老实的向皇帝认罪。   然而皇帝是何等精明的人,哪里看不出这个儿子实际还是没把此事真正放在心上?举动这般轻率,分明就是没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认罪认得利索,却也不过是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样的事罢了!   帝王声音威严,震的满殿众人都噤若寒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便是这些地方的疫情再严重,难道缺你一个就没办法解决了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皇家的人?!”   如果天幕说的兼济天下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一腔孤勇,皇帝反倒宁愿殷闵没有那种想法。   帝王陷入沉思,如果说之前他还存有几分怀疑,但若这个儿子日后仍旧改不了这种行事方式的话,他倒不认为对方会是那个人选了。   身为上位者,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及,又怎么有资格承担得起重担呢?   他难免感到有些失望。   殷闵低垂着头:“儿臣知错。”   这还是自天幕播放起和楚王相关的内容以来对方头一次遭到斥责,一时间殿中的氛围又变得更为复杂了起来,许多人猜测,这究竟是帝王对十九殿下轻率的举动有所不满,还是单纯就只是一片慈父之心?   天幕却仍在自顾自道。   【这种大型传染病哪怕是在现代社会都足够令人谈之色变,就更不要说古代了,而且当时还处于特殊时期,朝堂动荡,也没有一个好的领导人,导致在防疫工作上的动员十分不到位,以至于原本不该如此严重的疫病,发展到最后,竟死了近千万人。   也不知是不是该说一句自作自受,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直接导致了后来厉帝的政权发生松动,民间接连爆发出数场起义,原本才刚确立三十几年,还可以算得上是初升朝阳的宣朝,竟转眼间就沦落到了快要日薄西山的境地,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没有察觉出这样的苗头,仍旧处于醉生梦死中。】   这一番话听的天幕下的众人纷纷心情沉重起来,许多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大多数底层百姓的生活本就朝不保夕,经不起一点波折,对这番话也更有即视感,此刻甚至有人低泣出声。   沿海一带,有人听到此处忍不住长叹一声:“若没有这天幕,此番时机正适合我等聚集兵力揭竿而起,但这次,想必殷钊必然不会再令此事发生了。”   他身旁也有人发出遗憾的声音。   事情还真就让这人说中了,只见天幕中,楚王一路行医终于来到青州,期间就听到了不少来自各地起义的消息。   就是这个消息,结合现实的情况来看,多少就掺杂着点令人哭笑不得的怪异了。   【位于青州边城的一处茶肆中,许多途经此处歇脚的路人低声闲聊着,随着提到的内容,时而唏嘘,时而愤愤。   “听说了吗?福州那边有人起义了,对外宣称是要为冤死的楚王讨个公道,不少人都赶着去投奔呢。”   “唉,我老家就是荆州那边的,楚王殿下是个好人啊,若不是那暴君逼迫,又怎么可能为证明清白自焚而死?”   “说起来兄弟你有什么看法不成?”这两人正就着这个话题聊得起劲儿,却见邻桌的一主一仆中,尤其是仆人的面色十分怪异,看起来简直像是要憋坏了,不由开口询问。   曹峂:“……”   曹峂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半句话,毕竟他总不能说他家王爷其实没死,用不着那个反贼来代表吧?   至于作为被当了筏子,并且在诗人眼中已经去世的当事人,楚王……楚王默然无语。   没能询问出什么来的两个路人转头也不再关注这对奇怪的主仆,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猜不到,坐在对面坐着的居然就是当事人。】 第21章   【“公子,这群人真可恶!”   待到四下无人后,曹峂有些愤愤的说道,造反就造反,还说什么要帮他家殿下讨回公道,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他们的伎俩吗?   别到时候还要连累他们家殿下的名声!   楚王摇摇头:“那咱们怎么办?还能冲过去警告他们不成?”   拿楚王当筏子造反的人远在福州,再怎么样也没办法立刻飞过去找人家麻烦,同样也用不上,毕竟宁朔帝再怎么昏庸暴戾,也不至于连有人造反都无动于衷。   而且楚王对这事实际也不是特别在意,如今世道很明显已经开始乱起来,想造反的估计后面还有的是,他眼下最关心的事之一,还是能不能够找到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别到时天下再乱起来,收到的消息又都化为乌有。   思及此处,楚王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本来也没剩下多远的距离,加快脚程后很快就到了地方,行走在城中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楚王眸中不自觉透出几分沉思之意,他一路走来途经多处城池,很多却都受到了水灾、饥荒以及疫情影响,却唯独这里看起来竟和受灾之前没有太大差别,看来当地必然有人费了不少心思。   主仆二人找了间客栈住下,顺便与这里的伙计打听起了消息。   “您问我们本地的那个宋家?嗨!最近他们家可是发生了件不小的事,他们家管事的那位大夫人因为忙于安顿城中流离失所的百姓,不小心染上了痢疾,如今正召集城里的大夫看病呢。”   店伙计摇摇头可惜的说道,转头就去忙着帮其他桌端茶递水去了。   这个时候的痢疾算是比较严重的病,死亡的几率不低。   楚王听了这番消息后沉思片刻,当即拍板决定:“我们也去帮那位宋大夫人治病!”   在之前打探到的那些消息中,楚王的那位同母异父的姐姐就是流落到了这一带,而当时作为当地富户的宋家堡堡主性格仁善,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如果没料错的话,他那个姐姐若是还活着,或许便能够在宋家得到消息。   假如能够将那位大夫人治好,也方便到时提出请求。】   看到这里,天幕下不少人都无意识皱起了眉头。   一个女子流落在外二十多年,若是还活着,就算好一些却也必然早已经嫁人生子,差一些……那可就什么都说不准了。   有一个这样的姐姐,这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多少有些替楚王感到颜面无光,更担心这种身份会给对方增添麻烦。   殷闵却根本没想这么多,说实话这些问题他不是想不到,但当年世道那么乱,失散后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时隔二十多年还能找到只有高兴的份,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假如答案不尽如人意,他难道还要因此嫌弃对方吗?   【楚王说罢便拎起药箱往宋家的方向走去,看守大门的下人见迎面走来一个相貌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还以为是谁家的少爷公子前来拜访,连忙就要上前恭迎,结果还没等开口,就听面前的年轻人说道:“在下是来给你家夫人看病的。”   看守大门的下人错愕,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楚王也没有不耐烦,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是来给你家夫人看病的。”   他面容俊美,身材挺拔高挑,说话间自带一股不徐不疾的腔调,与其说是医者,还不如说是个书生可信度高些。   下人的表情顿时欲言又止,明显对于眼前这个光看精神面貌都不太像大夫的青年不是很信任。   只是无论楚王的医术究竟如何,终归都跟他一个负责看门的下人没什么关系,思考到这一点,于是在打听了一番他们他们的来历之后,二人就被顺利放了进去。   宋家大夫人的卧房中,又一个老大夫皱着眉头走出了屏风外,明显也是被这个病给难住了。   满屋的大夫都愁眉不展,恰在这时,门外有人跨步走了进来。   屋内几乎所有人顿时都抬起头看向了来人,随即头顶冒起问号。   这人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是宋家大夫人的亲戚?   结果下一秒,却听对方说自己是来看病的大夫,不少人直接:“??”   有脾气不好的人没忍住甚至冷笑起来:“宋家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来骗吃骗喝的地方。”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其实倒也还算正常,因为医生这个行业本就极其依靠个人经验的累积,越是年纪大的大夫就越是吃香,而实际上就是楚王之前行医的时候,要不是看在他不要钱的份上,很多人在治疗之前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年轻人能有多高明的医术,虽然最后都自打脸也就是了。   楚王情绪一向稳定,哪怕是这种难听的话也没能动摇他分毫,见此其余人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但有那好事者却看不得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主动让出位置,斜着眼道:“我倒要看你能治出个什么来。”   楚王只拿对方的话当耳旁风,直接上前便诊治了起来,隔着一道床帷,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脉象也比较微弱,想是已经病了许久,却总也不好,一直拖延到现在才严重成这样。   忽然,楚王皱起了眉头,对一旁静立的侍女道:“刚刚病人喝的药在哪里?”   侍女看了眼旁边还没撤下的药碗,连忙端过来道:“在这。”   屏风外,有人听见这句话不由心中震动,也有几个老大夫露出恍然一惊的表情,这药已经一连喝了好几日,再加上谁也没想到这里会出问题,如今听对方这话,难道是被谁做了手脚不成?!可是对方一个年轻后生又怎么可能比他们还先发现问题!   楚王将药碗拿过来,轻轻嗅了嗅,还没等说话,却突然听见床帷后从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那位宋大夫人沙哑着嗓音道:“可是药有什么问题?”   此言一出,屋内空气霎时一静,听的人心一悬,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起来。   然而那个年轻的医者却仿佛对自己卷入这场未知风波的情况丝毫未曾察觉般,声音仍旧自如平缓的回应道:“有一味药用错了,将有清热止泻作用的野葛用错成了粉葛。”   宋大夫人沉默片刻,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压抑着怒火,随即只听她冷冷的“呵”了一声道:“去查。”   屋内立即就有人领命而去。   她转过头,隔着薄薄一层的帐子打量了一番楚王的相貌,接着开口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连问都没问,她似乎就已得知了楚王不是当地人。   “在下姓薛,从豫州来。”楚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回答道。   “姓薛……”宋大夫人似乎在想着什么,但还没等她说出口,站在屏风外的一名老大夫却惊呼一声道:“你可是在豫州救治了数千名百姓的那个薛青?!”   这一路上耽搁的时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报,至少豫州一带有个年纪很轻,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在倒贴钱行医的事,还是在一定范围内传扬了开来,以至于这里甚至有人能够准确叫出那个名字。   这也就是同行相轻,换成普通人高低得按照惯例称呼一句“薛神医”。   楚王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在这时,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只听宋大夫人惊疑道:“你叫薛青?!”   楚王脑中灵光一闪,他之所以会用薛昭仪的这个名字在外招摇,就是抱着一份微弱的想法,看到时有谁会对这个名字起反应,原本只是试一试,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这位宋夫人居然……说起来,他那个姐姐在与母亲失散前也已经是个半大的孩子,能记清生母的名字了,而且算算年岁似乎也与这位夫人差不多,都是在三十多岁。   所有念头在脑中转动,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楚王当即说道:“其实这是我母亲的名字。”   手腕上的手顿时僵住了。   楚王心中了然,没想到竟会这么巧,对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随之道:“冯默言。”   宋夫人只是冠夫姓下的叫法,对方的真名,则是冯默言,她,就是楚王要找的人。】   画面就此定格。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场行医问诊发展到最后竟会成了亲人相认的场合,那位宋夫人居然就会是楚王同母异父的姐姐,也就是在这时,天幕突然开口,而说出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面色一僵。   【殷闵往青州走这么一遭,当然也不只是为了充分展示自己作为大夫的才能,他的最终目的其实是要亲自去找自己同母异父姐姐,也就是后来帮助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永康公主冯默言。   说到同母异父,不少不通史实的人就会进入一个误区,什么殷钊这人口味独特,专门喜欢纳寡妇,有帮他说话的人就会辩解,说不喜欢萝莉喜欢熟女才是正常审美,毕竟十几岁的小女孩放咱们现代那不纯纯恋潼吗?   糊涂啊!你这不是变相帮他承认喜欢寡妇了吗?实际上人家有记载纳的寡妇总共也才只有这么一个,就是因为儿子太出名连带着带上了老子娘,又让人写进了书里,最后莫名其妙的就搞出了这样一个离谱的洗脑包,今天咱就在这里辟个谣啊。】   皇帝:“???”   殷闵:“???”   父子二人面色同时一僵。   天幕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第22章   就在宋夫人表现出不太一般的情绪的时候, 虽然没有经历过现代电视剧套路的洗礼,一瞬间,皇帝却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很大可能就是薛昭仪那个失散多年的女儿。   当今圣上是个心胸宽大的人, 并不觉得自己的妃子有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女儿算什么事, 也没人多嘴说这种闲话, 况且薛昭仪在跟他的时候,他又不是不知道对方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以接受度十分良好。   皇帝甚至还转过头对身边的梁缙说道:“去派人前往青州将此女寻来, 若是已经出嫁, 便将夫家也一并带到。”   他心想自己总归算是此女的继父, 小儿子又与对方有血缘关系, 寻回来之后封个郡主县主什么的当当也就顶天了。   结果下一秒, 他就听到天幕说什么永康公主, 于是皇帝:“??”   他都没寻思过给这个继女封公主,原因自然不必多说,即使再怎么沾亲带故也终究不是皇室血脉, 哪怕小儿子真当了皇帝, 封公主也太过了,就是朝中大臣都不会同意。   结果天幕却又说对方帮助楚王立下汗马功劳。   先不说对方究竟立了什么功劳, 这个句式, 假如他没有想错的话,天幕这次应该是确定了十九就是那个太宗皇帝吧?   皇帝能想到的不少人自然也都能想到, 但还没等他们一个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下一秒却听天幕说皇帝喜欢寡妇, 所有人包括皇帝顿时:“???”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飞过去了,不确定, 再听听。   皇帝整张脸拉的比驴脸还长,虽然天幕最后是澄清了流言,但既然已经在全天下人的面说出口,那估计他以后的名声也要和寡妇分不开了,这算什么事!!   而且后世之人也太无聊了,造谣的事暂且先不提,听这意思居然还特意统计过他后院里到底纳过多少寡妇?你们有这个精力去干点什么不能成功?偏偏干这种事?   与此同时,青州,宋家堡。   这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里,已经令天下人都对天幕的存在从最开始的惊慌变成了视之为日常的一部分,基本上是天幕在那边该怎么说,他们就在这边该怎么干自己的活,偶尔听一听就当消遣来看,也算是一点罕见的娱乐,毕竟天幕说的事距离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根本不在日常的思考范围内。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先是经历了自己家上电视(?),然后就是管家夫人未来生了重病,要真是生病也就罢了,结果貌似还是有人在其中捣鬼,而就在不少人都心慌意乱觉得山雨欲来,生怕自己遭到牵连的时候——毕竟他们家这位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虽然早年只是被宋家收留的一介孤女,但由于才干出众,老堡主的独子又自小体弱多病没什么管家才能,于是便做主让两人结为夫妻,算得上是直接把这个家交给了儿媳来做主,其信重程度,哪怕是成婚几年只生了个女儿,也没能动摇夫人的地位。   结果就在这时,天幕却说楚王同母异父的姐姐可能就藏在他们家,不知道是谁。   不少人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个攀上楚王的好时机,这位王爷如今可是一个天下皆知的贤王,宋家收留了对方的血脉亲人,想必自然是不会被亏待的,和皇家攀上关系,这不就勤等着飞黄腾达了吗?   已经管家五六年的宋夫人见此情形心中冷哼一声,心中却决定要约束好宋家旁支的这些人,这般显眼的功利态度,别到时候蠢兮兮的仗着这点子关系为非作歹招惹祸事。   说起来,未来她生病的药里会出问题,说不准就是这其中某些人的手笔。   宋夫人冷然的想。   当年宋家收留的孤女人数着实不少,很多都留在宋家府上当了下人,宋夫人心中也寻思早点把这个人找出来,好应付朝廷过来要人,结果也就是思考的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天幕上的剧情却风云变幻,以谁都没想到的速度迅速给出了谜底——她居然就是那个与楚王同母异父的姐姐?!   周围下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不少人发出惊喜的声音:“夫人,天幕说的人是您啊!您还被封公主了!”   冯默言怔愣在原地,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作为孤儿就没有不想要找到亲生父母的,而她在听楚王说起自己的身世,以及那个临时使用的假名,还有对方眉眼间隐隐带来的那么一两分熟悉的时候,心中其实也未尝没有一瞬间划过某种念头。   但……皇家这种身份,实在是让人没胆子高攀,再者天下那么大,这种事也说不准只是巧合,于是她便也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就是!   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其实早已经模糊到认不出来,但那种在亲人怀里亲昵的感觉却随着记忆的褪色多了一层又一层的滤镜,深深的烙印在记忆深处。   此时一想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已经去世,忽的,她忍不住落下一抹泪来。   府门外,远远传来看门的下人急促禀报的声音,原来是此地的县令在观看过天幕后,忙不迭的赶来登门拜访了。   【好了,关于殷钊的野史段子咱们就先放到一边,毕竟真正的流量密码还得是他儿子,而且他的事咱们上一期也已经大致讲过了,就不再多说。   不过说起这方面来,很多人对于殷闵的认知也是堪称五花八门,当然,传播范围最广的人设还是仁爱天下的圣父这一款,这方面其实主要也是源自于大众对于医生这个职业的某些刻板印象,当事人又有这么一段不顾自身安危,亲赴疫区行医的经历,所以就总也逃不过医者仁心这个标签,再加上不少电视剧也都特别喜欢着重刻画这方面,以至于在观众眼中的这种形象也就越发深入人心。】   天幕下的不少人对这番言论点头表示赞同,圣父这个词汇还是天幕首先提出来的,目前也还没发展成某种程度上的贬义词,因此光看字面上的意思大致就能明白,这应该是在夸楚王是个如同父亲一样仁爱百姓的圣贤。   被贴上了圣父标签的殷闵:“……”   他欲言又止,这……在现代貌似不是什么好词来着。   【像早年的某些玛丽苏小说,就总爱写这种类似的情节,什么女配为了争宠把自己搞病,然而殷闵哪怕设定上不喜欢这个恶毒的女人,却还是上赶着去给人看病,说什么医者仁心。穿越女主对于这种藕断丝连的行为伤心欲绝,转身便投入男二的怀抱,等到殷闵追悔莫及的开始了一系列追妻火葬场,并指天发誓从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此生只会有你一个皇后,女主这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他——这啥玩意啊?!】   是啊,这啥玩意儿啊??   天幕下的众人原以为天幕会继续提到楚王殿下的功绩,却没想到猝不及防间直接听了一耳朵的精神污染,险些没一跤跌出个好歹来。   这这这,这个玛丽苏小说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穿越女主又是啥?   不对!   忽然之间,有人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之前天幕提到永康公主的时候,因为说辞还不是太明显,所以除了一部分敏感的人以外,大部分人其实都没太意识到真相,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刚刚天幕说了什么?皇后?   所以皇后的丈夫应该是……?   天幕下,一大群人张大嘴巴,思绪陷入凝滞。   有人推了推身边的人,呆愣愣的问:“皇后的丈夫应该叫什么来着?”   那人也呆愣愣的摇头:“我不知道啊!”   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天幕却仍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还有些穿成殷闵的兄弟,把他踩成烂老好人收入麾下当成研究青霉素的小弟工具人,取而代之当皇帝的小说我也不多说,这里顺带吐槽一下也就够了。   先别说人家当事人是历史上著名的单身皇帝,一辈子连和个雌性动物传绯闻的事儿都没有过,就因为人家医术高明产生的这种刻板印象也很不对,活在现实中的人又不是纸片人,性格都是立体且多面的,区区几个标签根本无法全部概括准确。   最重要的是,你不会真傻傻的以为殷闵能成为最后赢家当上皇帝,是因为他圣父光环普照大地把别人都看感动,虎躯一震主动纳头便拜的结果吧?不会吧?不会吧?   虽然能令臣子心悦诚服的效忠的确有他人格魅力的原因,但纵观史料,这人其实也是个翻脸如翻书,杀伐果断的狠人啊!】   天幕说到最后声音拔高了不少,同时也成功在所有人的心头落下了最后一记重重的巨锤。   棺盖定论,楚王居然真的就是那位太宗文皇帝?!   这怎么可能呢?!   许多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毕竟,你要说那个虽然暂时还没有在天幕上露过面,但给人的印象就鹰视狼顾,还很有谋算,很阴险的荣王能当皇帝,众人还会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在大众印象里,这种人一看就很能搞事业。   但你要说一脸人淡如菊,怜贫惜弱,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也没什么野心的楚王翻脸如翻书,杀伐果断,雄才大略,问鼎帝位,这观众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觉得你是不是在诓我。   虽然说不能以貌取人,但这给人的落差感也太大了吧?!   秉持着这一部分想法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与之相反的,许多百姓却没有想那么多,在他们眼中,爱民如子的楚王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当皇帝又有什么稀奇?   让对方来坐这个位置,不比那个没本事的孝宗和性情暴戾的厉帝强多了?   “陛下如果能让楚王殿下当太子就好了。”   有乡野间的农人希冀的说道,浑然不知目前被他们期待的楚王才十二岁,小小的肩膀不一定担得下这么重的担子。   与此同时,大殿之上。   就在天幕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在场所有人顿时如同被风拂过的草地一般,成片且整齐的转头看向了殷闵。   骤然成为了全场目光焦点的殷闵:“……”   虽然早在天幕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但当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的时候,面对那一双又一双心思各异的眼睛,殷闵还是感到如芒在背。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剧透那么简单,就像之前曾说过的,天幕又没办法干涉现实,总会有人想要利益走向自己。   说是怕可能暗中使坏的这些人倒不至于,实际上只要殷闵能展现出真正的价值来,而不是只靠天幕来说,皇帝必然也都会出手保他,同样也会有想要进步的臣子投资他。   但想必接下来这段时间必须要谨慎了,若是不小心被阴了,再多的恐怕都没有命去想,毕竟殷闵现在算是站在了一个不成则死的处境,此番他要是坐不上那个位置,下一任皇帝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被称之为千古一帝的兄弟?   而哪怕皇帝可能会因为天幕的谶言对他稍加青睐,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也依旧会是一场空。   殷闵心中冷然的想。   与殷闵正在想着如何自保相反,他的那些兄弟却是心思各异,有人听着天幕说的话不由唏嘘,心想他们倒是想收下这个能干的小弟,让对方辅佐他,然后自己当皇帝,但问题是天幕也说了,这个弟弟很可能还是个有两副面孔的人,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想收入麾下估计不可能。   少数不在意皇位的人继续不在意,甚至觉得有这么一个大多数时候都很好相处的兄弟当皇帝挺好,天幕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养老保险,总之就是很安全。   有心想要争夺皇位的也不必多说,正如同殷闵想的那样,已经开始思考着如何除掉这个巨大的障碍了。   陆相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一个君王若是具备仁德的特质就已经足够做个守成之君,若是在这个基础上还能够做到杀伐决断,同时还能做出成绩来……倒是怪不得天幕会将之称为千古一帝了。   能够辅佐君王开国就已经是一个臣子一生的荣耀之最,若是还能……   他深呼一口气,平复着心绪,为臣者又有哪个不期待能够与圣君相伴?更何况十九皇子又有天幕为之加注,看来今日过后,朝堂就要又是一番风云变幻了。   身为庄家的皇帝稳坐钓鱼台观看着众生百态,将一切尽览眸中,心中最在意的却是:让朕看看自己这个看起来良善过头了的儿子是怎么杀伐果断,翻脸如翻书的?   【就例如在青州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后来却又向胡人出卖了军事机密,导致前方战事大败的卫乘——】   随着天幕提起这个人,另一面分屏当中也跟着浮现出画面。   镜头的视角颇为幽暗,随着一点点清晰起来,众人这才看清,当事人所处的似乎是一间地牢。   穿着一身深沉的帝王服饰,满身威仪殷闵,此时正与一明显经受过拷打的人相对而坐。   【“你跟随在朕身边的时日虽短,但朕扪心自问,应当也算待你不薄吧?”   帝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缓,就仿佛春日里的绵绵细雨,润物无声,若是往日,卫乘会笑着上前与帝王打趣,无形彰显他亲信的地位,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一片难言的苦涩与羞愧了。   卫乘艰难的开口,他的嗓音异常沙哑,身上已没有一块好肉,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没有将私通胡人的全部事情交代出来,这也是天凤帝为什么会亲自驾临此处的原因。   他原本,是不愿再见到这个背叛了他,背叛了大宣的罪人的。   “陛下自是待臣不薄,是罪臣……有负陛下圣恩……”卫乘嗓音干涩的说完了这句话后,便低下头陷入沉默,明显不愿再多交代什么。   地牢内寂静无声。   天凤帝深深凝视着这个往日信重的臣子,踱步到对方身前,良久,他叹息说道:“或许朕不适合做这个皇帝。”   卫乘身体剧烈的一颤,没忍住几乎立刻出言反驳:“陛下!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推翻暴君的是您,诛杀乱臣的是您,令这天下安定下来,百姓们重新安居乐业的也还是您,哪怕现在随便找一个人来问,在天下人心中,也绝对不会再有另一个比您更适合……”   天凤帝打断了他,言辞诛心道:“但如果朕真的适合做皇帝的话,你却又为何会背叛朕?”   铁一样的事实令卫乘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是还不待他说出什么来反驳,却听天凤帝声音暗哑的继续说道:“当日封赏群臣的时候,其实就有人与朕私下说过一句与你有关的话。”   “他……他说了什么?”卫乘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甚至于人选,却心头一颤的仍旧忍不住开口问道。   天凤帝缓步转过身去,似乎不愿再看他,只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徐徐传来:“他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觉得朕不该如此重用于你。”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石,瞬间便狠狠的砸在了卫乘的心头,他张了张口,结合自己做的事情,一时竟无法反驳。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卫乘并不是个纯粹的汉人,他的母亲本是边城的普通百姓,后被南下的胡人掳走这才生下了他。   如他这般的人就是生活在夹缝中,自小在胡人那边就遭受欺凌,后来实在受不了逃到了宣朝,却也因为明显的外貌差异而仍旧不受旁人待见,直到他在青州遇见了当时还不是皇帝的楚王,这才投入对方麾下,直至天下全部收复。   这样的身世,若非当今皇帝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根本不可能任由他做到如今的位置。   卫乘呼吸颤抖,心头汹涌而来的愧悔几乎要将他淹没殆尽,他难以面对天凤帝,但却仍旧忍不住道:“那……陛下又说了什么?”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仍旧想要知道天凤帝是如何看待他的。   空荡的地牢中传来一声回荡悠长的叹息,他只听那人缓缓说道:“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也*。”   此言一出,顷刻间,卫乘一个哪怕刀砍在身上都未曾痛哭呼过一声的人顿时宛如洪水决堤般泪如雨下,嚎啕痛哭。   是他有负君恩!将这过往所经历的一切与君王信重都葬做了尘土!】   位于青州的一座边城处,一形容狼狈的男子靠在脏污的巷口处,看着天幕楞然出神,他容貌高鼻深目,身材高大,具有明显的异族人特征,再一仔细看去,可不正是天幕上那个据说出卖了军事机密的卫乘!   “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   他神情恍惚的反复念叨着这一句,偶有路过的行人见此还当他是个疯子,皱着眉头赶紧快步离开。   卫乘的眼神愈发明亮,胡人只会将他当做打骂取乐的奴隶,嫌弃他身上一半的汉人血统,汉人却又以异样的目光对待他,在意他身上的那一半胡人血统,然而生来如此,难道就能怪他吗?是他错了吗?他究竟错在何处?   然而如今,却有人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说生来如此不是他的过错,那个人还是一位君王。   他认出天幕上的那个卫乘就是他。   卫乘心中一片火热,恨不能立刻就能见到他此生的明主,然而转瞬之间他的眼神却又黯淡了下来,不可能了,这一切都不可能再有了,因为未来的他将这一切都破坏掉了!   这时,耳边传来附近其他人的话语声:“那个大臣说的也没错,那个叫卫乘的不是果然背叛了吗?楚王殿下还是太过仁厚,就不该对这等异族人心软。”   话音落下,却听小巷中倏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也不知是谁遇到了这般痛苦的伤心事。   【天凤帝疲惫的叹道:“朕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看不清,又怎么配当这个皇帝?”   卫乘恸哭着道:“陛下!不关您的事,一切都是臣的错,是臣该死,是臣对不起您!臣……臣其实是溪东左贤王之子!”   胡人算是中原人对于那边的蔑称,北边如今进犯的游牧民族实际上自称溪东人。   即使是天凤帝,在听到卫乘的这句话时,却也不禁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猜测过对方多半是遭到了胡人的威逼抑或利诱,却唯独没想到,对方的身世之谜居然还有后续。   最大的秘密既然已经说出口,卫乘索性也不再隐瞒,原来当年他母亲被掳走后做了左贤王卓勒的女人,后来又生下了他,因为有汉人血统的原因,他本人的确在部族中颇为不受待见,之后也因此离开。   直到后来厉帝登基,因为自身就是起兵篡位,对方自然害怕再有人复刻这样的事,是以对朝中将领行使兵权多有掣肘。   当时守城的将军领兵对抗异族,不仅粮草和军饷跟不上,还要听皇帝派来将军的外行瞎指挥,这一来二去之下,却是养大了溪东人的胃口和实力,觉得殷钊死后,他的继承人都是草包,不足为惧,就想着要攻打下这片肥沃的土地。   “所以你是刻意接近朕?”   天凤帝听他说完,当下沉默道。   卫乘哭着说道:“不!陛下,我最初的确是真心要跟着您,只是左贤王在知道我在这边做了高官之后,用我母亲威胁我,还说要向朝廷公布我的身份,我,我……”   帝王近臣成了异族人,这件事若传出去,卫乘不认为自己还能有命活。   天凤帝懂了,可他却宁愿自己不懂。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朕,不认为朕会保下你。”他凤眸带着星星点点冷意的看向被绑缚着的卫乘,同时透露着说不出的失望。   卫乘瞬间哑口无言,这样的目光下只觉得心底的那些心思无所遁形,因为他的确从头到尾隐瞒了这件事。   他太害怕失去手中的一切了,包括性命。   天凤帝仰头长叹一声,道:“卫卿,如今再说这些或许你仍旧不会相信,但朕还是想说,假若你当日找朕坦白一切,朕必然会保下你。”   卫乘哽咽出声:“陛下既然都已这么说,那臣还有什么不信的?您向来一诺千金,是臣,是臣小人之心,是罪臣辜负了您的信任。”】   边关。   镇守在此的定国公秦祎眉头紧锁:“想不到未来的局势变幻如此快速,胡人居然还能够成势。”   这些草原人依靠放牧为生,一到冬天过不下去就常常会南下前来劫掠,皇帝是个武德充沛的人,从来不惯着他们,加之麾下兵强马壮,是以胡人迄今为止也没占到过什么便宜,若不是这边大都是些盐碱地,打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好管理,必然早就加入宣国的版图了。   有下属道:“还不都是那个厉帝干的好事,从来没听说打仗还得听外行人指挥,粮草军饷都给不够,长此以往可不就是完蛋!”   “是啊!希望陛下早做决断,可别让那个祸害上位了!”   此言一出,一大片人跟着附和。   秦祎闻言笑骂着挨个踹了一下他们的屁股道:“滚蛋!皇家的事也是你们能多嘴的!”   心中却庆幸,幸好有天幕透露了未来,要真是让那些草原人成了势,边关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了。   边关的百姓们看到这里也是一片骂爹骂娘,毕竟未来胡人打过来了,最先遭殃的必然就是他们,一想到这样被烧杀抢掠的未来,他们对于罪魁祸首厉帝的恨意就又更深了几分,同时也唾弃着卫乘。   “楚王殿下待他这么好,都不在意他胡人的血统,他居然还背叛?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呸!说什么用亲娘威胁他,他要真在意他娘,当初跑的时候怎么不带他娘一起跑?”   “他要是早交代的话,说不准陛下就想办法连他娘一起救了,害人害己的东西!”   也有些迂腐文人不赞同的说道:“百善孝为先,他为了保护自己母亲也没有错,更何况那个左贤王还是他的父亲,又怎么能够忤逆呢?”   百姓们连他一起骂:“我呸!去你爹的!死的不是你和你的家人,就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在这里帮胡人说话,胡人是你爹不成?”   “你可站远点,老子怕在这里抽旱烟还给你熏出个舍利子来。”   文人被说的脸色胀红,讷讷不能言语。   朝中诸多大臣也在思考关于胡人的问题,皇帝更是派出了武德司的人去边城试试看能不能搜寻出这个叫卫乘的人,毕竟是溪东左贤王的儿子,这一次虽然没人会用他,但总该有些用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天凤帝已不愿再多说,他冷眼瞧着这个往日信重的臣子道:“你辜负的不止是朕,最该谢罪的还是此次战事中那些伤亡的将士。”   “你有母亲,珍惜自己的性命,难道那些将士就没有亲人?一条人命就不值钱了吗?”   卫乘羞愧难当,几乎想要立即死去,却在这时,他听见帝王冷酷的说道:“好在,你还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室内气氛霎时一凝。   一直以来,天凤帝展现在外的形象都是以温和仁爱为主,甚至哪怕谏臣言辞过激,对方也从未因此恼怒降罪,反而还会嘉奖其直言敢谏,时人莫不道帝王圣德。   然而对方如今的这句话,虽然简短,却是听的人不由寒冷彻骨。   有用,这可不是什么用来夸赞的词汇,而是要彻底榨干他的价值才肯罢休。   卫乘顿时一呆。   “你暴露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朕对外也只是说你病了,正在府中修养,拒绝任何人前来探望。”   天凤帝回过身,凑近来看他,温声道:“所以卫卿,朕希望你最后为朕尽忠一次,亲手写一封信,就与你那左贤王的父亲说,军中粮草告急,正是适合他们进攻的时机……”   “如何?”   卫乘嘴唇颤抖:“如果臣这么做,陛下就会原谅罪臣吗?”   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愿。   天凤帝温柔且坚决的道:“不会,而且你也依旧会死,毕竟朕总要向那些牺牲的将士和他们的家人有个交代。”   卫乘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帝王的无情和诚实所震撼,嗫嚅良久说不出话来,天凤帝却也没有逼迫他,只是感叹一句:“朕原以为,你我君臣之情会如松柏长青,却没想到,是朕自作多情了。”   说罢一甩袖,转身离去。】   就在天凤帝说出卫乘好在还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的同时,天幕下的许多人也跟着一呆,这……他们仁爱宽厚的楚王殿下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让人情不自禁感到后背发凉?   尤其对方说话的时候仍旧还是一片温和的态度,这样的反差感,给人的感觉就更加刺激了。   有人回想起天幕曾多次说过类似的话,说楚王实际不是个善茬,因为没有亲眼见过,许多人还不以为然,印象仍然停留在上一个版本,现在看来还是他们草率了,就像天幕说的那样,楚王还真是个宝藏男孩啊,简直越扒越有,让人目不暇接。   说起让人送命的话都一派温和的态度,临死之前连给人一句安慰都没有,直接上大实话,实在让人忍不住跟着有点心底发寒。   不过也有人对于这样的说辞不赞同的道:“若是一味仁厚,那不过就是个烂好人,又如何配得上称之为千古一帝?依我看楚王殿下正该如此,就如同天幕上他说的那样,若不杀了这卫乘,又如何能向那些牺牲的将士与其家人交代?那些人的死难道就不值得重视吗?”   “君王施展凌厉手段,实则还是为了仁爱天下万民,不过就是一时片面的印象,你等就因此改口,实在是肤浅蠢钝至极!”   有人心中不服,也有人听后顿时醍醐灌顶,满面羞惭之色。   大殿之上,殷闵发现自己再次成为明里暗里的视线焦点之后,整个人甚至都已经有点麻了,只能叹息着安慰自己,这还只是个开始,说不准接下来还有更劲爆的呢,还是赶紧适应吧。   皇帝看着天幕眸中划过一抹隐晦的惊艳,没想到这个儿子还真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惊喜,行事仁善却也不乏冷酷凌厉的手段,这不正是帝王之才吗?   他还真没料到自己这个喜欢行医的儿子还能有这般资质,看来他平日里还是对他太过缺乏关注。   【“陛下,那卫乘若是不写这封信的话……”   梁缙从最开始便一直沉默跟随在帝王身侧,只不过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待到重回太和宫,彻底四下无人,他不由欲言又止道。   天凤帝细数着窗外飘落的点点细雨,闻言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淡漠道:“那就叫人仿照他的笔迹给卓勒送去。”   虽然效果不一定有本人写的好,毕竟一些内部的事情他们不一定清楚。   原来皇帝心中早就盘算好了,但又为何要说那样一番话?   梁缙毕竟侍奉过开国的先帝,又已年过半百,也不惊讶天凤帝的态度,当今陛下创统大业,建不世之功,若只是个一味仁德的帝王,根本不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只是世人愚昧,才会看不清这点。   他只是疑惑帝王今日的行为,如果按这么说的话,对方或许根本就不必亲自去见卫乘添堵。   天凤帝叹道:“他会写这封信的。”   梁缙心中惊讶,帝王为何会这般肯定?难道是认为卫乘猜到他会这么做?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应当就更不会写那封信了才对,先不说卫乘的母亲还留在溪东,左贤王也是对方的生身父亲,既然已经背叛了宣朝,如今再反复又有什么意义?朝廷注定不可能留着他的。   而且亲手背叛和被动背叛还是有区别的,总不能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吧?那不就是一场笑话?   “梁大伴可是疑惑朕为何会如此笃定?”天凤帝微笑着望过来,随后又盯着手中茶盏上的花纹端详了起来。   片刻后,他冷笑道:“朕其实也好奇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点,这卫乘实际上就是个优柔寡断的自私之人,他说左贤王用母亲要挟他就犯,但他真的在意他可怜的母亲吗?不,实际上他最在意的还是左贤王会公布他身份的这件事。”   说白了卫乘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性命。   “但如今他的性命是注定保不住了,荣华富贵也都成了一场空,所以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的妄想。”   就如同梁缙想的一样,总不能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只剩下一个笑话。   梁缙感到好奇,卫乘还能妄想什么?   忽然,他回忆起了帝王在牢房之中说的那些话,接着若有所悟。   天凤帝给出了谜底:“他想要弥补朕与他的君臣之情。”   这倒不是说卫乘对天凤帝有多愧疚,虽然的确有那么点,但他若真是特别在意这点的话,当初在出问题的第一时间就该找皇帝坦白,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卫乘可以做的选择不多,对方又不是真在意他那个母亲,人头也已经被预定出去了,所以他如今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天凤帝施加给他的那一点虚假幻想。   背叛注定无法挽回,但却还能够做最后一点弥补,也好令他怀抱着这份心理安慰安心的去死。   帝王的话语落下,没过多久,武德司那边的人来报,卫乘果然答应了写信,同时还叫人传来了一句话,说自己自知已铸成大错,万死不能赎其罪,是以甘愿领帝王命后一死,只盼来生再做君臣。   天凤帝听后没有丝毫动容,他的同情心是留给该同情的人的,卫乘只能说是自作自受,死,不过是应该之事。   事情果然全部被帝王料中。   梁缙陷入沉默,卫乘之所以会如此,又何尝不是天凤帝刻意说了那些引导对方的话呢?   不,也不能说是有多刻意,帝王只不过是看透了卫乘的为人,随意说了几句话而已,甚至这样的行为都不能说有多难猜测到,卫乘未必就不清楚,只是天凤帝说的却也都是事实。   是卫乘有负君恩,所以皇帝哪怕要他去死,他也必须心甘情愿感恩戴德的去死。   而实际上对方也的确直到临死前都怀抱着这份真心实意对君主的愧疚与恩德踏上了黄泉路。   帝王之心,如海如渊。】 第23章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大殿。   既然能有本事当上皇帝,许多人也不会蠢到对这位十九殿下的能力产生质疑,毕竟未来的乱局天幕即使只是说了个大概, 却也不难猜出大致样貌, 这种情况非雄主不能收复天下。   然而……这种能让人心甘情愿去死的帝王心术果然还是有点超乎想象了, 相比起当今陛下凌厉的风格,竟然更加令他们感到后背发凉。   但同时却也带来一种震撼, 他们不敢想象, 如果连卫乘这种惜命的人都会直到临死前都念着要他去死的天凤帝, 那自己究竟又能比对方多些什么?   当真是一个可怕的君王。   有人想到天凤帝哪怕说着让人去死的话时都一派温和模样, 忍不住喃喃道:“温柔刀, 刀刀割人性命啊!”   不少皇子看着殷闵的眼神也完全变了, 这个兄弟, 好可怕!   殷闵:“……”   胆小无能的帝王才会害怕被人威胁地位, 对自己能力极其自信的君王却与之相反,恰巧天庆帝就是这样的人,假如天幕播放的都是真的的话, 他不认为这个儿子会是他的威胁, 相反有这样一个出众的继承人,又是在未来自己建立宣朝可能被蠢儿子玩的分崩离析的情况下, 他甚至还应该高兴对方有这个力挽狂澜的能力。   但皇帝并没有表现出来这样的情绪, 毕竟迄今为止什么都是天幕在说,他却还没有亲眼见过。   “梁缙, 接连服侍两代君王, 你倒是比朕这个皇帝还要万古长青了。”皇帝带着些许打趣的看着自己身旁的内侍总管。   梁缙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等运气, 连忙道:“奴才这都是承了您的福气。”   谁都没提中间还夹着两任皇帝的事儿。   殷闵眼底却带着两分压抑的情绪,他看了眼自己身边犹自还在为他这个主子高兴的曹峂, 自己明明不是没有从小跟在身边的亲信,为何未来却重用了梁缙?不是说梁缙不好,只是……   与此同时,天幕上的UP主也针对卫乘这件事展开了深度的剖析与解说。   【卫乘之死这件事在历史上很有名,不少电视剧都翻拍过,然而有人可能就会疑惑了,就这样一个死不足惜的叛徒,有名又有名在哪儿呢?和殷闵的个人能力又能产生什么样的联系?我为什么要拿这件事情来举例?   别着急,大家听我来慢慢讲。】   天幕下的众人:是啊!他一个叛徒的死又怎么配得上举足轻重?   位于边城的卫乘本人也惊讶的抬起头,他本以为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却难道还能够有这样大的影响吗?   只听天幕说道。   【单论这件事,正常来说,你如果想要人帮你做事,总应该给点甜头吧?不然人家又怎么会愿意答应这种不仅对自己没有好处,甚至还有坏处的事呢?尤其还是卫乘因为自身经历所以格外惜命的人。   结果殷闵却不走寻常路,连一点虚假的希望都不给,骗骗人都不愿意,明摆着告诉对方我不可能将功折罪饶了你的命,但哪怕如此你也得给朕做事。   先不提他完全可以找人仿照卫乘的笔记,对方根本就是被玩弄在鼓掌之中,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最关键的是,以卫乘的性格,居然还真就答应了做这件看似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事!   情谊这种东西能否起到作用也得当事人在意才行,按理来说以卫乘的身份,让这人继续活着未尝没有其他利用价值,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准就夺情恩准了对方将功折罪。至于因此死去的将士,在一些政治生物的眼中,并不比实际带来的利益更重要,甚至哪怕人家明摆着就是不愿意给那些伤亡的将士以及家属一个说法,身为底层人也没处说理去,他们都不一定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所以话说回来,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作为当事人的卫乘难道就想不到吗?明明自己也不是就一定非要去死,自己也曾立下过很多功劳,他的君主却仍旧不肯看在过往一切的份上饶他一命,他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曾怨恨吗?】   “是啊,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曾怨恨吗?”   就连卫乘自己也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也有些百姓听到天幕说的话忍不住物伤其类,那些大人物能够靠着自身的恩荫又或是权势,哪怕犯了错都能够全身而退,但遭遇了不公的他们呢?谁又能够给他们评理?谁又真正在意他们?他们甚至连真相都不一定配知道。   他们不懂那些利益交换,但在他们看来,天凤帝做的简直再对不过,就像对方身为楚王时曾在民间义诊一样,这位是真的将他们看进了眼里,哪怕再无情,那不也是卫乘应得的吗?   【但即使如此,明知道这件事的卫乘还是听话的去做了,即便临死前也没有怨恨他的君主不给他一次活的机会,甚至根据他临死前写下的遗书来看,他还很自责自己亲手将事情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若是他当时能相信皇帝即使知道他的身世也还会保下他,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究其原因,这一切都还要归结于殷闵的个人魅力。】   虞景洵眼放异彩,他实在很好奇,这位未来的太宗陛下究竟有什么魅力,令他引为至交好友,又为之千里奔丧,还令一个自私惜命之人到最后甚至都不曾怨怪对方。   【殷闵这个人咱们之前也说过了,仁爱的时候甚至能做到亲赴疫区为百姓治病,无情的时候说要杀你也很干脆,都不带犹豫的,正反两面集于一体,有些人就十分疑惑,心说这人的仁爱表象莫不都是装的吧?   但要我说,这两种感情其实并不冲突。   从殷闵在历史上的记载来看,你就会发现这个人情绪稳定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厉帝在知道他假死后派人写檄文昭告天下骂他,言辞过分到他的下属们一个个都听的气愤不已,作为当事人的他却只波澜不惊的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煮茶的水烧好了吗?】   天幕随之放出了那篇檄文,许多人光是看了一眼开头便大皱眉头,看到中间的部分更是怒火上涨,看到最后更是情不自禁大骂出声。   “暴君真是厚颜无耻至极,若论贱人,谁还能比他贱?!”   “辱及人母,实不配为人!”   也有人看不上厉帝人身攻击到人家母亲身上的行为。   远在青州的冯默言更是柳眉倒竖的狠狠一拍桌子,把旁边的县令都吓的一哆嗦。   【……贱婢所生,又操贱业,谓之贱人。你就说这话谁听了能不生气?我看了都生气,颠倒黑白不说还人身攻击,都不要个脸,然而当事人却还能做到淡然自若,要不说人家是能干大事的人呢。】   之前天幕说殷闵情绪稳定到可怕的程度,众人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这下可算是知道了,就这还能不生气,还平静的问水烧没烧开,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皇帝想到这个儿子之前平静中带着窝囊的样子,别人说啥都不反驳,也不生气,对天幕说的话简直不能更赞同,他这个儿子的性格跟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不过如今印象却是遭到了刷新,之前只认为这个儿子太好欺负,太窝囊,如今再看,却都变成了从容不迫,泰然处之。   也有人悄悄的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殷闵,发现这位殿下即使是如今的年纪,在看到未来写的那么过分的檄文时脸色都丝毫没有改变,心中的赞赏就又愈浓了几分。   看来人的资质果然都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那些殿下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长进,十九殿下确实从一开始就这么优秀,只不过他们往日都没有发现。   但即使经历了两任帝王的波折,最终帝位不还是落到了这位的手中吗?看来这就是天命所归。   【推行新政,朝中有大臣不支持,遂谏言,说你搞这种政策脑子是坏掉了吗?   他也不生气,静静的听对方背稿,说到中途看人老头骂的口干舌燥还叫人给上茶,满殿大臣都无语了,等到人家彻底说完才开始平静的逐条驳斥,直将对方反驳的哑口无言,满头大汗。   直到人家以为自己可能要凉了,到最后却悠悠的来一句,说你说的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见解也有可取之处,天下这么大,朕一个人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所以才正需要你们这些直言敢谏的臣子来提醒我。   其他能做到虚心纳谏的皇帝哪怕没有把人怎么样,但尚且还会因为臣子的话生气怒骂呢,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换到殷闵这里来他却连生气都不带生气一下,情绪稳定的堪比人机,也算是千古独一份了。   归根结底,这就是一个极端理智的人,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样的事,多余的情绪只会干扰到自己的判断,所以他告诫自己不要生气,解决问题才是关键,让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才是关键,而同样也正是因为这样罕见的理智,才会令他看似无情。】   极端的理智同样也是极端的无情。   不少人为此感到疑惑,难道殷闵他就真没有一点私心吗?他难道真能够从始至终都贯彻这样的理念?那还是人吗?   皇帝听的甚至也有点惊了,这种事就连他都做不到,若是有臣子敢指着他的鼻子骂,那简直就是嫌命长了,忍不了。   旋即有些心情复杂的摸了摸鼻子,他这个儿子啊……做到这种程度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这不是将孤家寡人做到了极致吗?   殷闵眼底仍旧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随着天幕播放到如今,他也再找不回最开始的轻松情绪。   是,只要是人便都有私心,就连他也不可能例外,但他终究还是与这个时代的人存在根本的差别,那是现代社会留在他身上的烙印,而人的三观一旦长成,这样的烙印就注定再也不可能完全根除。   他的心态早已成熟,是以对未来的那个自己的想法也不难猜到,皇帝这个位置,不做便也罢了,一旦做了,肩膀上担负起了这样责任,那就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的做到最好。   天幕继续说道。   【但同时他这个人又十分的有情,不然在卫乘这件事上,他就应该继续理智下去,选择更有利的方式,而不是干脆利落的杀了对方,给伤亡者一个交代了,身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在这上面他却将公道放在了利益之上。】   将公道放在利益之上,这种事说来简单,但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到呢?   不少百姓痛哭失声:“陛下这是真正将我们放在了心上啊!”   甚至都已经开始叫上陛下了。   卫乘愣然出神,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未来的他为何会甘愿受死了。   虞景洵忍不住站起身来左右踱步,他已经恨不得立刻登上朝堂,见一见这位未来的挚友,秉持公理的千古明君了。   【或许这也正是卫乘不仅不曾怨恨,甚至直到临死前还记挂着帝王的原因吧,他自己本身从小就因为血脉的原因一直在遭遇不公平的待遇,在部族中无论怎么样都会遭到打骂,来到中原之后,哪怕做工拿到的钱都要比平常人要少,还没处说理,因为他这样的人在当时就是不受大部分人的待见。   但这时候,却有一个人突破重重偏见看到了他的才能,愿意重用于他,甚至还与他说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   也许在这一刻,帝王高大伟岸,公正无私的形象便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所以殷闵会选择杀他给百姓一个交代,又何尝不是在意料之中呢?   而假如对方不这么做,才是真正的形象崩塌吧?   所以卫乘才没有怨恨,因为他知道,正是因为君王是这样的人,才会带来昔日的重用,才会有如今的他,是他贪生怕死,忘记了初心,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是以他虽然后悔,虽然彷徨,虽然仍旧也还是不想死的,但却也愿意一死。】   “君有忧,臣亦愁,君有喜,臣亦欢……”   卫乘再次痛哭失声,他想,未来的那个他或许是比自己幸运的,因为对方至少得到过,而他却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但对方又是不幸的,因为得到后又失去了。   但又该怪谁呢?怪来怪去,只能怪他贪生怕死,怪他明明将对方视之为自己的明主,到头来却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命!   【这就是千古一帝的魅力所在啊,他的有情是真实存在的,他的无情也是真实存在的,让人甘愿效忠,又让人甘愿赴死。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卫乘与殷闵的君臣之情,本该如松柏长青,千秋万代,永载史册,然,终究是半途而废,有始无终。】 第24章   殷闵手指轻点桌案, 心中叹息,纵观史书,并非没有得到过重用的异族臣子, 前朝最开始也对此颇为包容, 然而到了末年, 由于君王昏庸,当时便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出自异族的武将举兵造反, 破开了宫门。   再加上异族的许多文化在如今又确实不被汉人所看得上, 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 在不少人的印象里还茹毛饮血呢, 是以与本朝对武将的防备一样, 有了这个先例在前, 自此, 朝中的风气也再难以回到过去的开放与包容。   若对方仅仅只是拥有异族血脉也便罢了, 有他作保也没什么,顶多要承受一些异样的眼光,但偏偏对方父亲还是溪东的左贤王, 简直叠上了buff, 那些大臣知道了恐怕轻易不会善罢甘休,而当时的情况多半又容不得对方拖延。   若非如此, 卫乘或许也不至于走错了路。   当然, 最大的问题还是对方在这件事上过于谨慎,连赌一赌他的信任都不敢, 难道是长期处于这样被歧视的环境, 连带着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血脉无形之中看不起了吗?以至于明明两条路摆在眼前, 他却只看得见其中一条。   思及此处,殷闵心态变的与天幕上的天凤帝一样无动于衷的漠然起来, 这人有多少能力他还没有亲眼见到,但如此大的缺点和做的破事却先展现在他眼前了,天幕对这场君臣之情的描述倒有些言过其实,这人配不上如此煽情。   【不过我们虽然感叹这件事,但这个人说到底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不然殷闵也不会连一点不忍的情绪都没有,只是一句死有余辜就把人的结局定下,家人也都被牵连流放了,讲他也只是借此感叹帝王的魅力居然能令贪生怕死之人也甘愿受死。   要说这件事的最大看点,其实还是后续发展。】   天幕下的不少人听到这里顿时精神一震,后续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和溪东有关?   果不其然,天幕说起了这件事情的后续。   【因为之前得过一场大胜,志得意满的左贤王这次在得到了卫乘的告密后也不疑有他,立即发兵就攻打了过来,结果情报失利下理所当然的打了场败仗,再加上后续没有人再给他开挂,自然也跟着节节败退。   意识到如今的大宣已经不是厉帝在位时上层智障,下层摆烂的大宣,错估了敌方的形势,眼看着自己这边很可能要完,溪东王很会审时度势,滑跪的也相当干脆,决定趁自己还有剩余价值的这个时候投降,至于条件总归也就是那么两件,从古至今也有不少案例,封个什么侯啊,爵位的,虽然手里没有了权利,但好在还能继续享受到上层阶级的待遇。   当时的宣朝因为这几年内部斗争激烈的原因,国力消耗不少,殷闵也才登基没多久,说实话想要和溪东死磕虽然也不是不行,但继续下去总归是要死上很多人,所以在这封降书递交上来之后,朝堂上的诸多大臣也很赞同接受对方的条件,于是他思忖再三后,就回了对方一句可以考虑,但你先投降,然后上京来觐见。   溪东王接到后就以为这事成了,毕竟政治家嘛,什么时候看的都是利益和划不划算,至于他之前攻打下来那些地盘的时候除去因此死去的士兵以外还虐杀了不少百姓,下令把人当两脚羊蒸煮炸烤涮什么的,当事人自觉这都是小意思,不算事儿。】   这天幕的说辞跳脱又着实气人,什么蒸煮炸烤涮?什么小意思?不算事儿?不少百姓听到这里简直都要咬碎一口牙,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宛如地狱般的画面,转瞬之间又只觉得悲凉,就连仁爱百姓的天凤帝都要因为时势不得不饶过这等恶魔,任由对方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但因此死去的他们又算什么呢?   皇帝听到这里心中也忍不住叹息,没想到未来他那个畜牲儿子竟将大宣败坏到了此等地步,攻打异族竟然还要权衡利弊,根据前面分析过的那些性情,他猜测殷闵多半是想要处置了那个不当人的溪东王的,只是因为接手的是个还没修理好的烂摊子,却也不得不妥协。   殷闵听的也眸泛冷光,这等畜生,就应该千刀万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将这样憋屈的结束的时候,天幕却画风一转,语调格外欢快了起来。   【然后重点就这么来了啊,溪东王上京觐见了,溪东王来到了皇帝面前,溪东王被拖下去凌迟了。   好家伙,让我们鼓掌!】   啊???   好家伙!这个发展也太快,太让人反应不急了吧?   天幕这一发三连差点儿闪断了众人的腰,不少人不禁心生疑惑,这皇帝不是已经答应了对方投降了吗?怎么到最后却是这个发展?还把对方的王给凌迟了?   皇帝听了觉得有趣,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坐在那里一派沉稳的殷闵,遂开口说道:“十九,你清楚原因吗?”   许多大臣也跟着看了过来。   殷闵思索一番,随即站起身来开口答道:“父皇,儿臣只是说了可以考虑,并没有真的答应。”   皇帝一听,顿时哈哈大笑。   天幕的解说被暂停,转而播放起了未来的画面。   【“拖下去,凌迟。”   眼见着腰弯下去半晌头顶却还没有传来一句类似叫他起身的话,只余一片寂静无声,溪东王暗自恨的咬了咬牙,却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得又向这位小了他近三十多岁,年龄甚至都可以做他孙子的皇帝再次恭敬地落下一拜,并重复着那句日前反复练习的汉话,心想对方总不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结果下一秒,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竟有两名侍卫从旁走出,一把制住他就要往殿外带走。   眼见着从未预料到过的情况发生,溪东王顿时慌了,一边挣扎一边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负责翻译的官员欲言又止,却还是躬身从旁走出,向坐于上首的帝王禀报道:“陛下,溪东王说……说您明明已经答应过要接受他的投降,为何要不讲信用。”   “哦?”   天凤帝淡淡的扫了一眼瞪视着他的溪东王,食指轻点着龙椅冰凉的扶手,半晌冷笑道:“朕只说了可以考虑,什么时候说过不处置他了?”   啊这……满殿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得到翻译的溪东王也傻眼,皇帝好像的确没有这么说过,但对方既然已经投降了,又亲自来觐见称臣,这不都已经是默认的潜规则了吗?   “陛下,此举不妥。”有老臣从中走出,肃容道:“即便您没有明确答应过,但溪东王来降之事天下皆知,天子一言九鼎,如此行事恐对您的威信有所影响,况且如若处置了溪东王,这溪东的旧部……”   言下之意若是处置了这个人,对方的部下可能发生骚乱。   天凤帝漫不经心:“与人讲仁义礼智信,与畜生又有什么可讲?那些被当做两脚羊的百姓又该去何处倾诉?”   还不待大臣对此回答,他又忽的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   殿中的许多大臣顷刻间打了个寒战,回忆同时涌上心头。   说起来,这位陛下说仁慈的时候也的确仁慈,天下大定后就减免了部分百姓的税收,平日里臣子哪怕有言辞失当的地方也会加以宽恕,几乎就没见对方怎么发火过,许多格外亲近的臣子甚至能与对方说笑。   然而若说冷酷,却也的确冷酷,明明前一天还与臣子君臣相得,后一天该臣子在出了错之后,却也能干脆利落的下旨抄家,虽说这都是出错的臣子应得的,但事后这位陛下的反应却很有些令人细思胆寒。   毕竟按理来说,你俩之前处的看起来也挺好,哪怕将人杀了,也总得表现出一些失望又或叹息吧?然而天凤帝却不一样,对方表现的仿佛这个人从头到尾就不曾存在过一样,有人无意间提及,这位却是在回想了一番之后才说自己很忙,对方又实在令人失望,这种不值得的人直接按律处置了便是,实在不配占用他的思绪。   生气还能代表在意,但若连一丝情绪都没有,直接将人逐出脑海的话,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漠视了,细想下去简直比大发雷霆还要更加可怖。   尤其是当这位陛下笑的时候,对方平时是不怎么笑出声的,一般只有在要动手杀人的时候才会笑那么一下,是以满殿臣子在听到这声笑的时候,几乎全都控制不住的心底一颤,暗道一声不好。   帝王笑罢,随后凉凉的说道:“至于威信?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希望在朕这里得到宽恕,明明有正道却偏偏不走,这些人与其奢望在朕这里得到什么承诺,还不如期待自己的老鼠尾巴藏的足够好。”   “说到那些溪东的旧部……”他顿了片刻,接着漠然的徐徐道:“既然降了,自然便不会任他们翻起什么风浪。”   帝王的确需要树立威信,但便是偶尔不讲,翻脸无情又能如何?他一个实权在手,地位不能更稳固的皇帝,但难道做一件本就应该做的事还要瞻前顾后不成?   对于帝王来说,天下又有何事不可为?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第25章   不少人在被帝王的这份霸道所摄的同时, 却也都各自从这幅画面中咂摸出了许多不一样的意味来。   之前天幕说天凤帝翻脸无情,许多人还以为殷闵继承了其父酷烈的行事作风,结果没想到对方却只是平静的按律处置了卫乘, 虽然说这位小陛下转眼间就将对方当做垃圾忘掉, 完全一副对方不配让他记住的行事作风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也确实够无情,但不得不说论到翻脸却还是差点的。   结果天幕却是尤其擅长推翻人的固有印象, 无论是理智到极点的政治生物, 还是心怀仁善的贤明君王, 这一刻却都敌不过眼前一幕带来的震撼, 帝王能够让人心甘情愿臣服, 除了自身德行足以服众以外, 最重要的还有什么?   自然是那份天下无二的气度!   即便是不想服从, 也能够压得你不得不服从!   天下无事不可为, 在帝王已然下定决心的时候,当然也不能够有第二个声音出现!翻脸又如何?你又能如何?   不少人抬头痴痴的望着天幕上的画面,身着帝王冕服的天凤帝静静的端坐于龙椅之上, 头顶垂下的冕旒遮挡住眉眼, 阻隔了各方窥探而来的视线,显得愈发深沉不可揣摩。   天幕下, 天庆帝也不禁抬头望去, 尽皆身着帝王服饰的父子二人这一刻仿佛在隔着时空对望,在旁观之人的眼里看来, 这两位同样作为实际上的定国安邦之君的帝王, 却仿佛两只闪耀的金龙在空中盘旋飞舞, 平分秋色,分割着阴阳与晨昏。   这, 就是帝王。   许多人良久才终于回过神,旋即如释重负般吐出了一口气,然而方才印象却仍旧深深的烙印在了脑海,久久无法忘怀。   心中只剩下果然如此四个字。   也只有这样的帝王,才配得上称之为千古一帝。   殷闵也不由看的怔然片刻,然而心中燃起的却是熊熊的斗志,他深知目前还没经历过那些的自己,必然是比不上天幕中的那个他的,只是他却不会因此而胆怯,从前他没想过要争,但如今既然决定要争,他必然不会弱于任何人分毫!   在众人失神的这片刻,天幕的解说也重新展开。   【溪东王直接被殷闵翻脸给噶了,但要因此就武断的把对方定义成一个完全不讲信用的人也不太准确,毕竟一来这事儿的确事先没有说清楚,要么咱们现在都说签合同要事先看好嘛,甲方要是给你设陷阱那就完犊子了。   况且除了这件事以外,殷闵在其他地方实话说都还挺讲信用的,后来那些投降的人,只要事先谈妥了他也都没把人怎么样。为此网络上还衍生出了一个地狱笑话,说阎王问溪东王是怎么死的,对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骷髅架,说自己没问清楚。】   回过神来的众人也不由被这个一语双关的笑话逗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可不就是没问清楚。”   “要我说他就算问清楚了最后也还是要死,以这位陛下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容忍得下一个将自己的子民当做两脚羊吃掉的畜牲?”   “是极,和畜生又怎么能够讲究仁义理智信?”   不少之前还物伤其类的百姓这下又重新展开笑颜,或许他们的生活依旧困苦,或许这位陛下如今还没能来得及为他们带来什么,但只要知道这样一位于他们而言高悬于天边的人物,没有将自己这些下等人的命不当回事,为此甚至甘愿失信于人,他们的心,只觉得找到了归属。   厉帝不会再有机会登基,有这样一位英明的继任之君,未来总归会是更好的,最起码总不会沦落到再次陷入乱套的地步。   不过也有大臣对此表示不大赞同,觉得帝王行事总该要有信用才行,即便要因此死一些人,为了维护帝王信誉,那也不过是应该之事。   被劝谏的殷闵:“……”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皇帝,心说我现在还不是皇帝呢,连储君都不是,您这是在上眼药不成?   【除此之外,我们也要正视一个人身上存在缺陷嘛,历史上这些皇帝又有哪个没有点值得蛐蛐的地方?哪怕黎太宗也被人说过刚要有晚年昏庸的一丁点苗头,幸好就死了。   殷闵这事虽然做的的确有点任性且不地道,也就是他个人比较有手腕才敢这么玩儿,那点影响被忽略不记,没闹出什么乱子,不过其本意也只是不想再造成伤亡。   毕竟当时的宣朝惨成什么样呢,简直比他爹结束乱世登基的时候还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也不过才刚修养回来一点,结果厉帝一脚油门,“日”——的一声就又给打回原形了,几年乱世直接把人口干下去近千万,毕竟当时各地起义,好多人都打仗打没了。   再加上殷闵本人又是个医术绝佳的大夫,虽然有时候手段冷酷,但那也是面对贪官污吏这类人和事,可以的话总归是不太喜欢人死的,而性格因素就决定了各人行事方式的不同,于是就这么少见的行使了一次自己身为皇帝任性的权利,同时也让臣子们意识到,帝王往日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他不想而已,而不是不能。】   只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有臣子不禁唏嘘,这其实……也还行吧,虽然之前在看到天凤帝如此霸道的一面的时候,身为臣子总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但转念一想,依照天幕所说,天凤帝多数时候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出格举动也不是很多,只要老老实实当官,君臣相得看样子也还是可以的。   “可以了,这不是说了没闹出什么乱子吗?”这边皇帝抬手叫劝谏的大臣退下,他本人倒是没觉得未来殷闵这么做能怎么样,先不说从名声来看就能够知道,对方这皇帝总体当的肯定非常好,一点儿小事情不足为虑。   再者说,做皇帝的就算偶尔任性一点又能怎么样?他原本还觉得这儿子的性格中稍微欠缺了一点王道之气呢,现在看来……   一瞬间福至心灵,皇帝突然就认同了天幕宝藏男孩的说法,他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儿子光用眼瞧是瞧不出来的,对方是内敛到什么都藏在心里,必须得实践才能试出来。   再一听到天幕说起几年时间人口就消减近千万,皇帝刚浮现在脸上的一点微笑转瞬又僵住,这或许就是儿子多的好处和坏处了,有能让他长脸的,也有净让他丢脸的。   【说起来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后续那些但凡愿意投降的人每个都恨不得一天写三遍文书确认皇帝的态度,陛下今天同意我的投降了吗?确认同意了吗?真的同意了吗?   这事想想其实就还挺好笑的,莫名有种在大魔王的迫害下挣扎求生的感觉。   现在的不少网友也说,这难道不是溪东王自己的问题吗?如果他能懂事点自己去死,我们陛下至于忍痛染上这种污点吗?真就应了那句话,你要干的好怎么样都有人给你洗,干的不好,就,难说。】   大魔王的说法引了不少人抿嘴一笑,莫名觉得还挺可乐,但等到那个什么网友的话传出来后,就彻底喷笑了。   有不少人甚至还很赞同。   “说的对啊,溪东王要是能识时务一点,自己懂事的去死,陛下至于染上污点吗?”   【好了,这次咱们跑题的有点远了,通过这件事我们想必也已经对殷闵这个人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但想要了解更深,却还要纵观他的一生,不过此刻还是让我们将视线先转回梦开始的地方,也就是殷闵的发家之地,青州。   在找到了自己的同母姐姐,也就是未来倾尽家财支持他的永康公主冯默言后,为了对外能够对身份作出合理解释,殷闵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冯预,和姐姐还有未来他的大将军兼外甥女的宋珂一起在青州的丹霞县度过了一段还算安稳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咱们之前也说过了,因为上层各方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乱搞瞎搞,导致宣朝下面的百姓民不聊生,这个时候各地就已经开始陆续爆发了多起小型起义。】   “外甥女?大将军?”   不少人听的惊诧,永康公主的女儿封个郡主当当也便罢了,怎么还成了将军了?女人能上战场?   有些女人听的不服气:“怎么就不行,前朝不就有公主组建娘子军吗?还立下赫赫战功呢。陛下这叫选才不拘一格,你懂什么?”   青州,宋家堡。   冯默言看着刚才从睡梦中醒来,闹着要见母亲的女儿也不由有些惊到了。   但天幕却并没有在这点上继续解说下去,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说这里可能有人疑惑哈,说这些奸臣难道是傻的吗?贪就贪,但变本加厉把国家搞没了,那他们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毕竟从古至今可有那么多案例在呢。   探讨这个问题,首先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奸臣之所以会得到重用,是因为昏君需要,如果他不是奸臣,那随之而来的荣华富贵又都从哪里来呢?皇帝又怎么可能会重用他呢?况且又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同时很多人也都会面临这个类似的问题,那就是当你身处于一个组织体系内,由于上层领导领头带坏风气,其他人陆续都跟着开始贪,他们都贪,那你贪不贪呢?   正派的人或许会坚持自己的道义,但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人只会觉得其他人都贪,自己不贪那就是亏了,而且人类历来就是这样喜欢从众,如果我不贪,那我会不会不合群遭到其他同事排挤呢?其他人都贪了,我贪了一点也没什么吧?再说了,我都已经为荣华富贵讨好皇帝担下这骂名了,以后估计也没办法洗白,为什么还要顾忌这顾忌那,活着的时候爽了不就行了?总之这类人的心理差不多也就这回事儿,没什么可新鲜的。】   天幕下不少读书人听的嗤之以鼻,对于这种思想鄙夷不已,不过就是鼠目寸光,贪财恋权罢了,哪又有那么多说头?   百姓们纷纷听得头晕目眩,面面相觑,贪官还能有这么多说头?不过不论如何当贪官肯定是不对的!   有有识之士听到这里不由叹息:“任由官场腐败到这等地步,说到底还是君王的失职。”   【而从古至今,每当国家危亡的时候,当时的人们不是怨妖妃误国,就是怨奸臣误国,实际上以咱们现代人的眼光看来,这也是时代局限性,皇权大于天嘛,这句话咱们之前就说过,总之对于当时的人而言,皇帝不可能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但假如坐在上面的是位圣明君主,又怎么可能会被小人蒙蔽呢?又怎么会重用小人呢?所以说来说去都是皇帝给了小人施展的舞台,昏君和馋臣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至于女人,那就更无辜了,道理也是一样的,君主要真是圣明,就绝不可能让任何事耽误他励精图治,宵衣旰食。而且平时不见这群人把女人多当回事儿,这个时候倒是愿意将存在感让给女人了,说到底不过是甩锅罢了,果然啊,脸皮厚就是不一样,无耻起来都一点不害臊。】   本朝的女子向来彪悍,听天幕这样说也不由纷纷附和:“说的对,什么错都推给女人,可不就是无耻!”   不少内心对号入座的伪君子脸色顿时就不对了起来,当即驳斥道:“胡言乱语!天幕自己是女子才会帮女子说话,史书上那些妖妃难道还是作假的吗?”   有人嗤笑:“你怕不就是那个脸皮厚的吧?”   除去这等纠纷,却还有不少人隐约听出了点异样的眉头,天幕说昏君的错处也便罢了,又说什么时代局限性,还特指“皇帝”,这,这话是大不敬啊!   后世究竟是何等面貌?居然能令他们的人敢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这件事从另一种角度来解读的话,其实也是一种悲哀,天下兴亡皆指望一个不把天下当回事,只顾自己享乐的独夫,如果告诉当时还觉得只是奸臣蒙蔽了圣听,苦哈哈指望着皇帝能醒悟过来的百姓,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他们所指望的人的话,估计就连最后的精神支柱都要没有了吧?】   殷闵眉目淡然的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所以啊,他才会这样可怜那些百姓,因为相比于现代的普通人而言,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过的实在太苦了。   而距离那个时代的到来却还有很多年,也没办法一蹴而就。   【当时的青州刺史严松清就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官,而就像咱们之前说的,他那么清明就难免显得其他贪官难做,所以自然而然就被针对了。   而这位我们后来辅佐圣君安邦定国的贤相,之所以会跟随殷闵,最初相遇的原因却还要起于一场闹剧。】   天幕解说的声音缓缓退去,随之浮现而来的,是一副全新的画面。   【“你这个一县长官究竟是怎么当的?九龙山那群匪徒都猖狂到聚集起了上千人数,你居然都从来没有上报过,直到对方近日在你管理的地方劫掠了青州向京中押送的税银,这个事情才爆出来!”   丹霞县县令站在长官跟前躬着身一脸慌乱之色,正讷讷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在这时听见这位青州刺史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转而无奈的说道:“罢了,你也才刚上任不久,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本官的失职,是本官迁怒于你了。”   丹霞县县令赵穰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拱手说道:“严使君,万万不可这样讲,真要论起来的话,这件事还应该是下官前任留下的摊子。”   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新任丹霞县县令上任连半年都没有到,目前还在熟悉工作环境,假如这九龙山的匪徒是按照正规程序聚集起来的话,根本不可能是一日之功,这种情况下官府若是丝毫没有察觉才是笑话,结果却竟都没有人向严松清上报过,这任县令担任其职或许的确有失职之责,但前任县令却才是重中之重。   严松清点点头:“税银被劫之事不可能隐瞒得住,本官也会向朝廷说明这件事。”   这件事一经提起,两人顿时就都挺愁云惨淡的,毕竟谁都不可能逃开要被问责的结果。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先谈公事吧。   严松清喝了口茶,旋即开口说起正事道:”丹霞县的疫情控制的如何了?”   赵穰思索一番后肃容答道:“如今已经初步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不过……”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严松清当即皱眉:“不过什么?不要吞吞吐吐。”   赵穰索性直接道:“不过想要根治的话,却是很难,依下官看,这些百姓怕是不好了。”   当初楚王初次来到丹霞县的时候,走在街上只觉得这里虽然同样也隶属于受灾地区,但看起来却要好上许多,实际上这都不过只是表像,这里同样有不少百姓染上了疫病,还是官府处理及时,将这些人都集中到了一起才没有蔓延开来,冯默言身为当地富户宋家的掌家夫人,就是因为帮助官府救治灾民,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才染上了痢疾,后又遭到小人暗中谋划。   严松清听后愁眉不展:“这些医者就没有一个有能力治好这些百姓的吗?”   赵穰听的干笑一声:“严使君,您也知道我们这个地界靠近溪东,算不得繁华,况且其他地方不也……”   他没有全部说完,但意思无疑很明显,咱这地界不繁华,想出个好医生也难啊,况且别的地方听说也对这场疫病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式,想借调都不一定能有用。   严松清听他这么一说也很无奈,这类疫病很多时候确实难以有什么格外有效的治疗方案,不过转头他却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的道:“不是说豫州那边有一个薛姓神医各处义诊,妙手回春治好了不少同样染病的人吗?”   赵穰瞬间领悟了上官的意思,不过还是有些为难:“这薛神医行踪不定,据说朝廷听后几次征辟都没能寻到半点人影,这……我们能找到吗?”   严松清道:“能不能找到总要试一试,他不久前不还在隔壁豫州出没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青州了呢?”   赵穰听后觉得也是,便说自己试着张贴一下找人的公文,但这时却又听这位上官忽的叹息了一声:“若是楚王……”   话才刚说出口,瞬间便被赵穰大惊失色的打断:“严使君,这话您在下官面前说便也罢了,可万万不能在人前说出口啊!”   他知道严松清的意思,前年荆州就发生过一场疫情,当时还是楚王亲自参与研究的对症的药方,将这一场灾患最终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最终都没能死上多少人。   也就难怪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荆州百姓群情激愤。   虽说医者算是贱业,但谁也不会将技术格外突出且能够救命的神医轻视掉,若是这位古道热肠的楚王还活着的话,想必求到对方头上多半是会答应帮这个忙的,而以对方的能力,有办法的几率也比较高。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提起楚王,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那可是要被抓住把柄的,毕竟上面那位最是不喜楚王。   尤其是在几个打着为楚王讨公道的名义,聚集兵力作乱的叛贼的消息接连传到朝堂上后,听说那位还想要挖坟鞭尸来着,这要是被人知道严松清在这里怀念楚王,那可就是要大事不好了。   严松清也只是有感而发,被制止后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什么,而正当两人要继续谈及其他公务的时候,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上报,说宋家堡的那位夫人抓了个要害她的贼人前来受审。   思及这位夫人在帮忙安置在民时做的贡献,赵穰向上官告罪一声便准备前去处理这件事,严松清也不在意,甚至提出想要一起去看看。   赵穰来到公堂前,见到的便是冯默言带着几个家丁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跪在那里,一见他来便说道:“赵县令,民妇要状告宋弛谋财害命。”   说着便将早就写好的状纸递交了上来,赵穰从头到尾的仔细看过,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宋弛,这个人按照辈分还是冯默言的小叔,虽然只不过是旁枝,但冯氏掌家以来据说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居然干出这种破事!   证据早便被一一呈了上来,赵穰正准备秉公办事,跪在地上的那个东西却突然发话了,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声嘶力竭。   “赵县令,草民要状告冯氏私通!秽德垢行,罪不容诛!”   宋弛这一嗓子嚎出来,别说赵穰和公堂上的其他人了,就连站在公堂后的严松清都不由拧起了眉,被状告的当事人冯默言同样被震了一下,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私什么通!她跟谁私通?!   然却听宋驰接着说道:“奸夫就是他府上那个姓薛的大夫,县太爷,您可一定要处置了这对奸夫淫妇!”   冯默言荒谬的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龌龊之人果然看什么都龌龊,你说的那人是我娘家的兄弟,私通?当真是荒谬至极!”   谁料宋弛却冷笑着反驳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有证据吗?况且你姓冯,那奸夫却姓薛,说是娘家兄弟,糊弄谁呢?”   “姓薛?大夫?”赵穰忍不住狐疑,这,他们方才才在里间谈过那位薛神医,这就冒出来一个姓薛的大夫,是不是太巧了?   但身为县令,哪怕是心中偏向冯氏,却也不能把宋驰的话当做完全没听见,是以赵穰当即便叫人去传那个薛姓的大夫,叫对方来一趟。   半晌过后,府衙外总算传来动静,一身着靛青色文士袍服的青年人身后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厮不徐不疾的迈步走了进来,赵穰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由赞叹这人的一身气度,看样子怕是出身不凡,再仔细一瞧眉眼,确实与冯默言有几分相似,心中便大定了几分。   却不曾想,原本正待在后堂处的青州刺史严松清不知何时竟走了出来,对方看着近在眼前的楚王,眸中满是震惊。   而在堂前站定的楚王眸光一转,恰恰便与这位曾见过他一面的严使君对上了视线。】 第26章   贤相一词脱口而出, 先不说天幕下的其他人都有什么反应,不少认识严松清的人却是十分惊讶,严松清这个固执的家伙居然还能被称之为贤相?怕不是就近借了未来陛下的东风吧?   皇帝听到这里也有些惊讶, 严松清这人他自然知道, 天庆十八年入朝的进士, 如今在地方任职,其人的确有些才华, 为人也很正派, 这样性情倒也的确能够和他那个儿子和的来, 倒难怪这两人能走到一起。   正奋笔疾书批阅着公文的严松清听到这里也不由讶然的抬起头来, 原本按照行程, 此时的他是应该去视察百姓的秋收情况的, 但因为今日是天幕直播的时间, 想来也没有什么人有心思干正事, 便在这里一边听天幕讲话,一边做着工作,结果没想到却还能有自己的事。   贤相?!   便是他也不由有些出神了, 能被称之为贤相自然是为官者一生莫大的殊荣, 但更为重要的却是他辅佐的是天幕上所说的那位圣君,君明臣贤乃千古美谈, 如此情景, 又有谁会不心向往之呢?   至于天幕所说的闹剧,不少人摇摇头不禁心生好笑, 那个暗害未来永康公主的人倒是蛮会污蔑的, 居然说这对姐弟有奸情, 这种凭空捏造的谣言有时的确会有些麻烦,但偏偏却遇到了认识楚王的严松清。   【严松清内心自然震动, 为何明明已经去世了许久的楚王会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他不觉得自己会认错,也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只是单纯相貌相似,一个人身上的气质是始终无法改变的,因此他十分确信,眼前之人正是传闻自焚而死的楚王殷闵!   楚王没死!   这则消息不可谓不震惊,一瞬间严松清心思电转,纵然有许多话也都一一咽了回去,面对下属对于他突然走出来而投来的的疑惑目光,他面色恢复如常,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般向眼前的年轻人轻轻点了点头。   对面的楚王眼神一顿,明显也已认出了这位曾经见过一面的大臣,不过同样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同样回了一礼。   县令赵穰浑然不知二人之间的官司,只正常的询问了楚王几句话,不过在得知这位名叫冯预的年轻人恰好是从豫州来寻亲,薛姓只是曾用名后,不由脱口而出:“难道你就是那个在豫州义诊的薛神医?”   “神医之名当不得,不过是做一些分内之事。”楚王一手放在身前,声音缓缓,端的是一副斯文姿态,平缓的说道。   赵穰顿时大喜,早就把那个什么宋弛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下意识就想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但意识到这么急切似乎不太庄重,又故作镇定的整理了一下官服,接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冯神医,我这县里正好也有不少染上了疫病的百姓,你要不也什么时候去看看?”   楚王顿了下,默然的看了这位县令一眼:“草民方才就是在为那些百姓义诊。”   官府隔开的疫区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毕竟要是把病传播出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但因为宋家堡就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的原因,楚王又是来看病的,凭借这层关系进去自然也就进去了。   赵穰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尴尬,刚想说点什么转头就瞧见了似乎还想垂死挣扎的宋弛,挥挥手就让衙门的官兵把人带下去了。   这事自然就此了结。   赵穰欢欢喜喜的将疫病的事交给了这位冯神医来办,转头却又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道:“冯神医,不知朝廷之前想要你到太医院为官的事你知不知道?”   这人一向行踪不定,因此赵穰十分怀疑对方或许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楚王被问的一怔,他身后扮做小厮的曹峂听的也脸色扭曲,严松清更是心情复杂。   头顶仿佛有一排乌鸦嘎嘎飞过。   让楚王到太医院去当御医,这简直像什么绝世的黑色幽默,难道去给想要他死的宁朔帝治疗雄风不振吗?当初想到要去征辟的人也是个人才。   楚王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也当然不可能真去应聘,那乐子可就大了,但就正当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旁的严松清却先一步说道:“冯神医在此的事倒不必传出去,反正朝廷也不是真的缺这么一个御医。”   赵穰一怔,却是以为严松清想要把人才留下来自己用,不过索性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点了点头。   楚王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严松清,方才他还对这位严使君心存一些警惕,毕竟若还是之前的形势也便罢了,但他现在与冯默言相认,对方若是将这件事禀报给宁朔帝,怕不是要牵连到相关的人。   这位严使君虽说有些美名流传在外,但楚王毕竟没有和他相处过,不知对方真正为人如何,却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看样子竟是要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无论如何,楚王都承了这份情,他日必然相报。   不过虽然二人都互相认出了对方,却都没有主动相认,毕竟人多眼杂,若是让人知道他们有交集,这事无论如何都不好糊弄过去,所以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装糊涂,当做不认识。】   画面停滞,随之天幕再次开口。   【严松清因为税银被劫,再加上朝中有小人给他上眼药一事后续被问罪,这其中劫了税银的九龙山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山上有什么猫腻咱们先不说,之后就会讲到。   而眼看着死了的楚王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严松清当时是什么心情我们不得而知,但殷闵不仅敢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对方眼前,甚至后续还神色无常的和对方交流过如何救治百姓的方案,活脱脱一副“对,就是我,那咋了”的即视感,这就不得不佩服了,心理素质超群啊,难道他就不怕对方把他活着的事传出去?毕竟他又不能预知未来,而且俩人当时也不熟。   不过回想一下史书上对于殷闵做事风格的描述,UP主又觉得果然如此,而真正该抹一把冷汗的还应该是严松清,幸好是他人品过硬,没准备把这事传出去,还帮忙隐瞒,不然殷闵怕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等着他,别看人家当时连身份都丢了,但为了自保,万一给他空投个毒还是啥的,那可够他好好的喝一壶的了。】   天幕上说到官府要征辟楚王到太医院当御医这件事时,天幕下不少人都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毕竟这事儿还真有够幽默的,同时很多人在看到严松清主动帮忙隐瞒了身份的时候,也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毕竟天幕播放的这幅场面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所有人却都知道其中的暗流涌动,假如这个时候手上还无一丝权力的楚王暴露身份的话,那怕是真要大祸临头了。   这严松清倒还真救了楚王一命。   不少人正这样想着,结果谁知下一秒却听见天幕说什么楚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投毒,一个个不由顿时:???   她说什么?   他们心目当中应该被臣子拯救的小可怜楚王怎么会成了绝命毒师?!   严松清本人也不由听的满头问号,心中对楚王的能力同样有了翻新,原本无论未来的天凤帝如何强势,当时的楚王毕竟身处弱势,在很多人看来甚至是需要被帮助的那一个,然而现在看来,果然有实力的人无论何时都有实力。   殷闵感受着满殿众人投来的目光,即便内心很不自在,却也只能依旧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无形之中倒还应了天幕上的那句话,对,我就是有这个能力,那咋了?   其余人纷纷默然,惹不起,惹不起。   殷闵不由一噎,他才不会做随便给人投毒这种事!天幕分明是在说笑而已!   天幕继续播放起画面来。   【“什么?严松清要被押送进京斩首?”   画面中,原本正坐在书房当中在看书的楚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豁然站起身来,转过头,眸光凛然的看向前来通报消息的曹峂。   曹峂也有些着急,身为亲信,他们家殿下有什么事也不隐瞒他,自然知道严松清有在暗中帮助楚王隐藏身份,是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前来禀报。   “据说是因为税银被劫那件事,朝中有人污蔑严使君是和匪徒相互勾结私吞了税银,这才要押他进京问罪。”   “荒谬!”楚王冷冷一斥,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先不说他为人如何,若是严松清当真与匪徒有所勾结,又怎会如实向朝廷禀报?我那个蠢弟弟之前做的那些事先不提,如今连忠臣在他手下都要受到迫害,他这个位置看来也坐不长久。”   冯默言恰巧此时迈步走了进来,见到的便是楚王这副少有的冷下脸来的模样,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楚王思索一番,竟转身便走出了房门。   二人匆匆跟随过去,见到的却是楚王勒住缰绳豁然翻身上马的一幕。   冯默言一怔:“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王道:“严使君当日帮我隐瞒,如今他一朝遭难,我自然不可坐视不理。”   冯默言骇然:“你要进京?这青州便也罢了,你可知京中有多少人认得出你?你不要命了?”   楚王逆着光高坐于马上,闻言说道:“我自然是想活的,但有道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我若漠然置之,他日又有何颜面再活在这世上?便是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珍惜生命是人的本能,但总有一些事情是要高于性命的。   冯默言蹙眉:“可我们想些其他办法不好吗?”   “你我朝中无人,连具体情况都不知晓又能帮到什么?我便是去信给友人询问,但这一来二去又要消耗许多时间,你我等得,严使君等不得!”   楚王说完,但看冯默言仍旧焦急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不由柔声安抚:“阿姐,你也知道我并不是没有成算的人,既然决定前去,就不可能是奔着将自己搭进去的,你且放下心来吧。”   说罢便要立即驾马离去,却在这时,不知何时离开又回来的曹峂手里捧着个布包遥声喊道:“公子,带上盘缠!”】 第27章   嚯!天幕上楚王的这一番行为顿时震惊四座, 同时也令许多人不禁看向了同样坐在席间的殷闵,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其实根据这位殿下在天幕中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性格来看,楚王会选择救严松清本不是什么值得众人意外的事, 相反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才真正值得惊讶。   但是却绝没有人能够想到, 他竟然会选择自己亲身前往!   京中可还有一个厉帝磨刀霍霍, 甚至之前还想过要挖他的坟鞭尸呢!这要是被发现了没死,那下场绝对不可能称得上美好!他怎么敢有这样的胆量?!   陆相深吸一口气, 不禁再次捋了捋胡须, 深刻明白了这位殿下才真正是不显山不漏水的第一人, 一身锋芒藏于鞘中, 不用时光华内敛, 静卧于阁中, 需要时却也立即可震慑世人……他不禁有些羡慕起严松清来, 当然, 他效忠的君王是天庆帝,对方同样是一位少有的英明君主,还不至于因此就改弦易辙, 只不过身为臣子能够有此殊荣, 却不得不令同辈中人心生艳羡啊!   皇帝也不由侧目,不过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在意的当然也不同, 如果殷闵不是他的儿子的话,他或许也会跟着一同赞叹此人有王者之姿, 有能够让臣子心悦诚服追随的本事。   然而对方是他的儿子, 如此不在意自身安危的举动……想到之前对方亲赴疫区的行为, 皇帝身体向后靠了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旁观者都如此震动, 就更不要说严松清本人了,他握着笔的手早已停顿在空中,就连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都未曾察觉,直到笔不小心“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这才恍然回神,   然而不知何时,呼吸的频率却已然乱成一片,昭示着他的内心明显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天幕继续开口解说起来。   【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在身后支持,孤身一人前往对于自身来说简直不亚于龙潭虎穴的上京救人,不清楚这段历史的人乍一听可能就会疑惑啊,说你这是奔着把人救出来包饺子大团圆结局呢,还是说想达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包饺子,只不过自己成了饺子馅?   但前面咱们也已经说过了,殷闵是那种特别理智的人,也就是说真要是一点点希望都没有的话,他也不可能做这种没有意义的牺牲,实在不行事后给人报仇,谁做的损把谁解决了也不是不行,形势如此,没人会凭白挑理。   当然,虽然我们这样说,却也不可否认当事人在这件事上所遭遇的风险,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能够体现的出殷闵为人的魄力与品格。   或许是在殷闵的角度看来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转机,所以才能下定这样的决心,于是——他找上了宁朔帝身边的大太监,也就是我们之前说过的五贼之一的刘茂,给对方送礼。当然啊,他不可能自己亲自去找,那不跟自投罗网一个样吗?只是托了合适的人前去做这件事。】   虽然天幕将这中间的过程简化成三言两语,但细究下来许多人却也不难琢磨得出这其中的难度,先不要说在京城这种一块砖头砸下去,大街上的十个人里有五个是京官的环境中如何隐藏好自己,就说能够找到恰好适合去刘茂面前说话的这样的人也同样有不小的难度。   “楚王为了救严松清,还当真是绞尽了脑汁。”有人不禁说道。   其余人紧紧盯着天幕,然后呢,楚王给刘茂送礼,必然是想让这个皇帝的贴身内侍在严松清这件事上起到作用吧?但前面也说了,刘茂搜刮尽民脂民膏,按理来说一般的东西必然很难打动对方。   【我们都知道,很多时候一件事的形成一般都会包含多种因素和动机,这件事也是一样,身为皇帝身边最近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钱肯定是不缺的,当时的殷闵拿什么去收买刘茂?   哎,他还真拿出了一样抢手货,也就是抗生素,这玩意儿可是个好玩意儿啊,虽然有过敏几率,但关键时刻说不准能够救命,而且自从楚王明面上死了以后也没人能再研制了,只此一家,绝无分号,珍贵程度上绝对排的上号。】   “抗生素?就是之前说的青霉素?!”   之前说到这个东西的时候,虽然不少人也惊讶过这个东西的功效,也感慨殷闵的能力,但对于其贵重程度却还没有什么具体认知,如今一看竟然连厉帝身边据说搜刮尽钱财的大太监都当做是宝贝,这才恍然意识到这竟然是一样价值万金的东西!   这……还真是个不能当医生的王爷不是个好皇帝了……   恍然间,众人不由想起了天幕曾经说过的一句笑话。   【说起这个,当时的殷闵虽然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但一来古代的医生基本上都是家传之类的,这种敝帚自珍的观念也广为流传。而孝宗又是个比较厚道的人,在他看来这是人家自己研究出来的绝学,病治好了也懒得管医生是怎么医的人,毕竟皇帝又不至于贪这种东西,所以弟弟研制出这种药也没说硬要个秘方,甚至都没怎么过问。   而且当时的藩王连兵权都不让有,殷闵总不能说自己开个厂啥的,那不犯了忌讳吗?所以这个抗生素的提取方法当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掌握,暂时没能传播出去。   不过UP主觉得,这里面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当时殷闵在医学上的论调被广泛认为是歪理邪说,很多人虽然认可他的能力,但却不接受他的研究,同时也不重视。   这一点也不算稀奇,毕竟纵观历史,古今中外每当有谁提出一个全新的理论时,刚开始基本都不会被大众所接受。毕竟人们的固有思想根深蒂固,而且你这个新玩意儿才出现没两年,又没接受过时间的验证,怎么能够确定它一定就是对的呢?所以当时的人们对于微生物的存在也基本都是持否定态度。】   厚道啊……在自己家里抱着儿子的三皇子安王不由唏嘘,之前自己没能力的事在全天下人耳边都传遍了,现在是不是应该高兴至少还能被天幕认可做人厚道?   “为什么会是歪理邪说?微生物又是什么?”天幕下,许多医者听到这里不由困惑,同时又隐约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能被否认到这种程度,楚王的发现必然具有其颠覆性,而听天幕的论调,这样的发现或许已经被后世所认可,也就是说,一开始不被认可的楚王其实是对的。   那么这个微生物又究竟是什么?   许多医者不由想的抓耳挠腮,而有行动力强的甚至已经立刻背上了药箱就准备前往京城,一时竟颇有几分朝圣的意味,虽然到地方也不一定就能和楚王当面交流,但如果考进太医院的话,说不准就有机会了。   殷闵同样也没想到未来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倒也不担心,哪怕没有天幕帮他宣传的这一波,时间也自能证明其对错。   天幕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毕竟她讲的是历史,而不是生物。   【而刘茂会帮严松清说话的第二个动机,这个其实也很寻常,虽然当时在大众看来这几个贼都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总之就是你们几个真乃天生一对必须锁死的关系,但他们的内部实际也是存在分歧的。】   狗咬狗,这也很寻常,不少人听的微微颔首。   【古人总是喜欢用夫妻关系来比喻君臣之情,虽然在如今的我们看来是夸张肉麻了点,但实际上其实倒也不算太夸张,毕竟哪怕是殷闵在位的时候,他手底下的臣子之间也都要互别点苗头呢,因为君王的关注就只有这么多,你占的多了,我占的难免就少了,就是严松清和虞景洵这前后两任宰相之间也不是没争风吃醋过呢,而夹在中间的皇帝只能额头滴汗的尽量端水,深刻展现了左拥右抱的不容易。】   “咳咳!”   殷闵直接没忍住一口气呛住,什么叫争风吃醋?什么叫端水?什么叫左拥右抱?你到底会不会用形容词?   天幕下的其余人也纷纷被这不正经的形容词惊了一下,纷纷用咳嗽来当做掩饰,心中同时却也惊讶,前后两任宰相?   啊……有同时知道严松清和虞景洵这两个人的大臣想了想后倒也了然,这二人相差了二十多岁,严松清往后年纪大了,虞景洵接班倒也正常,更何况对方还是楚王的好友。   严松清对于提前知道自己的下一任接班人是谁这件事也没什么想法,唯独那个争风吃醋的说法令他老脸不禁一红,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天幕不够庄重,随后便一挥衣袖,转身逃也似的继续去批阅公文了。   仍旧还年轻的虞景洵却是惊讶不已,激动的不由原地来回转起了圈圈,原以为能够与这样的帝王成为友人就已经是殊荣了,没想到还能作为宰相为之辅佐,这,又怎能够不令人不感到激动?   【这几个贼也是一样,关乎利益的事情,那可不是要斗成乌眼鸡,更何况因为私怨诬陷了严松清的周通海和刘茂之间还素来不对付,殷闵当时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一击即中掐准了脉门,准备送礼的同时在背后统筹,叫人提醒刘茂不能叫周通海太得意。   而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的大太监一听,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再加上又收了礼,于是就当真跑到厉帝跟前吹枕头风,说严松清虽然有罪,但这事更多明显是姓周的在公报私仇,这天下可是陛下您的天下啊,哪轮得到他搞小动作,况且严松清这人在清流中颇有几分名声,周通海借您的手来排除异己,难道不是在抹黑您的名声吗?   所以依小的来看,不如就别斩了,让严松清将功折罪,甭管他是怎么剿,就让他把这事给处理了,他要是处理不好再斩也不迟,也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之口,更显得陛下您圣明。   这一番彩虹屁可谓是正中靶心,说的也看似句句在理,于是厉帝就跟放屁一样决定不斩严松清了,就按照刘茂说的做,于是危机也就此解除。】   天幕这一番声貌并惧的解说可谓精彩至极,将刘茂巧言善变的谄媚小人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这话就算在他们听来都颇有几分歪理,更何况是将对方当做亲信的厉帝了,况且刘茂这人也是奸猾,给周通海好好的上了一番眼药,收了礼也没说直接劝人赦免了严松清,而是说将功折罪,就更多了几分可信度,不至于让人怀疑他是在帮严松清说话。   至于严松清最终能不能将功折罪,这就不在他这位大太监的考虑范围内了。   【臣子有难君王亲自不远千里的涉险前来搭救,松清!你回来吧松清!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松清!哦,对不起,殷闵这个时候还不是皇帝呢,不过总之就问你要是碰到这一出感不感动吧?反正严松清是被感动的不行。   而眼看着君王无道,朝中奸臣横行,百姓生活又被搞的民不聊生,严松清的心自然也产生了动摇,他不是那种愚忠之人,坐在上面的只要担个皇帝的名头,哪怕还不如条狗,也仍旧绝无二心,况且同样都是太祖皇帝的血脉,明显楚王更像是能为天下带来安泰的明君人选啊!】 第28章   天幕下听取松清一片, 当事人严松清顶着旁边下人异样的目光忍了又忍,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这等折磨,于是一怒之下……就把窗户和门都给关上了。   天幕时常有些搞怪举动, 长时间下来许多人其实也都见怪不怪, 一般情况下虽然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但也基本就无视了,然而这一句接一句声情并茂又过于欢脱的松清, 却听的人一个个都忍不住面色怪异起来。   啊这……先不要说楚王殿下不像是会产生这种心理活动的人, 这句配音的内容也实在是……   也有不少人心底泛酸, 这要是能有一次被君王亲自搭救的经历, 换他们也愿意到天牢里待两天啊!   殷闵则只感到脚趾扣地, 天幕能不能不要再夹带私货了?   天幕解说完毕, 也随之播放出了一段片段。   【“严使君, 出来吧, 陛下已经决定赦免你了。”   前来宣旨的内侍宣读完圣旨后,端着姿态的说道。   牢房内昏暗潮湿,连带着连带着在这里待了许久的严松清也有些狼狈不堪, 他闻言略微踉跄的站起, 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背脊挺直的跪下, 声音略显消沉的道:“臣, 领旨谢恩。”   任由牢房的守卫将他身上的镣铐解开,严松清很快来到了牢房外, 他抬起头, 因为许久见不到日光, 如今乍一见到竟有些刺眼。   迎面前来接他的是在京中任职的友人。   “这一次若不是有贵人搭救的话,你可当真是要凶险了。”   被搀扶着坐上马车, 接过友人递过来的热茶,严松清却突然听见对方冷不丁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这令他不由心中一顿,皱着眉抬眸道:“说起来,陛下为何会突然赦免于我?”   自宁朔帝登基以来的行为来看,这位可完全不像是什么能明察秋毫的人,做事更是随心所欲,严松清原本都已做好心理准备了,只叹息竟令如此任用奸佞的残暴之人登上皇位,大宣恐危矣。   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宁朔帝居然太阳打西边出来叫他将功折罪?   方才他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毕竟这行为明显不符合人设,只是因为一直身处天牢,对外界的消息也不了解,却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却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当下立即询问   好友见严松清开口询问,也不好在这马车上直接说,便含糊其辞叫对方先来府上歇下,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严松清被搀扶着下车,又辗转去沐浴更衣了一番,最终这才被朋友神神秘秘的带到了一处房间。   他推开门,只见屋内竟有一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刹那间,严松清的心不住一颤。   门被关上,友人没有跟着进来,似乎是刻意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严松清当下再也忍不住,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他却也很轻易的认出了来人究竟是谁。   一瞬间,他立刻便明白了在车上时友人为何对此含糊其辞,青州距离京中何止千里之数?宁朔帝的旨意本要将他押送进京后就要问斩,结果却一拖再拖,若非楚王骑着快马不惜日夜兼程赶超了押送的队伍,又怎能够如此及时的起到作用?   他声音颤抖:“殿下!你……你难道不知道这京城是一处龙潭虎穴吗?你怎么还敢来冒险?你……”   “严使君当日既甘愿冒险帮我隐瞒,如今我又怎能够置之不理?”楚王转过身,露出一张英挺俊美的面容,当下出言打断了他。   严松清咽喉发紧:“哪怕不提义诊之事,殿下您昔日的所作所为天下人皆有目共睹,下官若做了出卖您的事,岂非枉读圣贤书?这不过是下官分内之事。”   楚王眉目含笑,没有反驳,只是缓缓说道:“如此这般,你我二人也算是相互种下了善因,才能得到如今的善果。”   这话令严松清再也反驳不得,当下便掀起衣摆,弯下腰,深深的朝着楚王落下一拜。   这一拜,不仅是为了救命之恩,更是为了楚王所说的这一场因果之缘!】   【*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报国安邦志慷慨……唉,好一场种善因得善果的千古君臣之情啊,好了宝子们,我们这期就先到这里,下期再见。】   这个结束语令殷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原本天幕画面的结尾看着还很令人感动,结果谁能想到负责解说的UP主居然一下子就跳到了桃园结义的频道!这是在干嘛?!他总不可能跟严松清拜把子吧?   天幕就这样以此为结尾结束了此次的直播,然而最后那一幕所散发的悠长余韵却仍旧在众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其他人不懂这首歌是怎么回事,甚至还觉得颇为应景,得遇明主搭救,可不就是先是春风得意,后又报国安邦嘛。   殷闵:“……”   他叹了口气,见皇帝也没叫他做什么的想法,只是叫人把纯王带了下去,席间的众人又都一一准备离席,便也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走,然而他这次的身份显然已经和上一次结束时被逼自焚的小可怜不同,先不要说那些明里暗里打量过来的目光了,刚一有动作,他就见自己的那些个兄弟们迎了上来。   臣子们不方便这种时候和他搭话,难免有当场表达站队的嫌疑,皇子们却显然没有这个顾虑。   “倒是未曾想到十九弟将来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倒是兄长们小看你了。”   这隐含酸意的话语,再回想天幕对于赵王喜欢做法的评价,殷闵不由一默,对方不会回头就给他扎个小人出来吧?   晋王则冲着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了,似乎还是有哪里不服气,谁也不知道他贫瘠的大脑整日都在想些什么。荣王沉默着朝殷闵点一点头,此次天幕过后,作为搞出自焚一事的罪魁祸首,这位也绝对是很大一个被关注的对象。   八皇子成王殷阑一向醉心书画,对于这些个什么皇位争端倒是丝毫不在意,甚至还颇有些欣赏这个弟弟未来的行事作风,此刻他拍了拍殷闵的肩膀,笑道:“做的不错。”   殷闵心中一动,对于这份罕见的善意回以一笑。   等到应付完这些人情关系,殷闵这才终于得以筋疲力尽的回到自己的殿中,喝口茶闭目养神的片刻,却听曹峂犹犹豫豫的说道。   “天幕说的……”   殷闵睁开眼看他:“怎么了?“   曹峂看样子不是很高兴的道:“虽然天幕帮殿下您说了不少好话,但那句什么翻脸如翻书难道不是在败坏殿下您的名声吗?”   “奴才知道遇事不能太过贪心,天幕这次的内容必然对殿下您有很大的好处,有了这个还计较那些边边角角的不好,但……但……”   若非真心了解和放心的人,殷闵也不会安然放在身边,此刻听见对方提起,就已经大概知道曹峂要说什么了。   果然。   “我觉得殿下不是天幕说的那种转头就把人忘掉的无情之人,您对我都那么好,怎么可能呢?最起码肯定是他们做的事太坏了,您才会这样。”曹峂纠结的说道。   殷闵听的不免有些感动,同时却又感到好笑,天幕用起形容词来确有些许夸张之嫌,但说到底,曹峂对他的了解也同样算不得深,毕竟他可还从来没有在对方面前展现过自己无情的一面。   殷闵其实觉得,天幕或许是因为有后世人的滤镜存在,难免就把他说的太好了,简直都快像是圣人降世,缺点则被忽略不计,但说到底,能够成为一个成功帝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纯粹的好人?   就像是律法多数时候都是在维护社会秩序,而非真正的正义一样,皇帝某方面也是同样的存在,更何况殷闵自认自己虽然的确有底线,为了严松清千里奔走也确实像是他会做得出来的事,但要说像天幕上楚王目前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自己更加接近天凤帝一些。   说起来,上一世在殷闵出了车祸,终身都需要坐轮椅之后,他就有个朋友在背后拿他的伤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还说他是冤大头,而这件事经过多方人的口传,最终还是传到了殷闵的耳边。   谁也不是生来就能够看透世事,殷闵最初其实也有过一段天真到认为周围人都是好人的时候,当时因为家境不错,自身也懂投资,一旦周围的人遇到了什么困难,殷闵便总会慷慨解囊的去帮助这些人。   在他看来,这些钱财自己又花不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又不准备结婚生子,能够帮助人渡过难关,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所以殷闵没想到那个朋友背后竟然会是这样看待他的,不,这种人已经不配称之为朋友了,殷闵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因此确认了这件事后便出手严厉的教训了对方,让那个人将吞下去的都老老实实的吐了出来。   对方因此指责他不念旧情,殷闵听后呵呵一笑。   你让我念旧情,那你伤害我的时候又念旧情了吗?   第一次走进坑里那可能是不小心,但如果跌倒了一次还不长记性继续踩,那受到伤害的就都是活该了。而黏黏糊糊做出一副被辜负的样子,计较沉没成本,问你为什么要辜负我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笑,毕竟对方做都已经做了,询问原因又有什么意义?他做的时候难道把脑子忘记在家里了吗?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遇到这种事情自然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所以前面还相处的很好,但转头就能把人忘掉这种事殷闵完全干的出来,他虽然不会因此就对人性的善意彻底失望,但扔垃圾难道还需要犹豫吗?   弃我去者,不可留!   “啪嗒“一声,一束花枝折断在了殷闵的手中。 第29章   时间就这样再度过去了两日, 相比起独自窝在殿中的殷闵看似平静无波的生活,朝堂和民间却都不是很平静。   太和殿中,皇帝背着一只手站在桌前, 另一只手拿着笔在写写画画, 突然间, 他开口道:“他倒是沉得住气。”   梁缙自然知道皇帝在说谁,思索一番后, 他低着头道:“小殿下自从那日便再也未曾踏出过宫门, 也不见任何其他人, 想来应当是还不清楚。”   皇帝缓缓将笔放下, 漫不经心道:“再不清楚, 以他的聪明必然多少也能猜到。”   不然躲得这么严实干什么?   别看天幕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串话, 放了几段视频, 但这内容讲述的可是未来, 面向的又都是全天下的人,现代的热搜还需要人自己打开手机去看呢,这种热搜却是让你不得不看, 带来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毫不夸张的说, 现在到处都是应该立殷闵为太子的言论。   当然,反对派肯定存在, 但皇帝哪怕不用想都知道这部分人主要都是什么成分, 天幕来自后世,不一定就对当事人真正了解, 播放的未来片段又只有一部分, 也不一定能代表全部。只是虽然这么说, 谁却都无法真正无视掉天幕上的信息,未来的天凤帝明显就对贪官没什么容忍度, 真要让殷闵上位,那这些屁股底下不干净的人就该要后背发凉了,谁又敢赌?   利益向背,这也是殷闵为什么在身份暴露的时候会立即心存警惕的原因,他虽然还不至于怕这些人,但敌暗我明,有时候想防备都不一定能防备的过来,不多长点心眼,那怕真是要凉凉。   皇帝还想要说什么,却在这时,殿外有人来报:“陛下,有人在十九殿下的食物里下毒!”   皇帝一惊,随即皱起眉头:“人有没有事?”   来人继续道:“回陛下,十九殿下提前发现了问题,这才叫奴才前来告诉您。“   皇帝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思忖片刻后忽的面上又浮现一丝冷笑,对着梁缙道:“你猜这动手的人又会是谁?”   明明天幕已经表明过殷闵医术高明这一点,对方究竟是觉得这还是一个半大孩子,不一定有后来那么厉害,还是赌十九皇子会掉以轻心?再或者……直接就是奔着栽赃嫁祸?   无论如何,敢在这皇宫撒野,有些人看来是活腻了。   梁缙又怎么可能回答这种问题,更何况皇帝也不一定就是想要他来答,只低着头不能言语。   “朕不过多抻了两日,竟果真这么快就有牛鬼蛇神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皇帝也确实不需要人来回应,自顾自的话说到一半,周围的空气无形之中仿佛已飘出了血腥味。   身为一国之主,发起怒来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承受的了,在得知了这件事后,宫内宫外都被迅速被皇帝的人出动犁了一遍,殷闵坐在殿中,偶尔就能听到几声外面不知道哪个宫人被带走的哭嚎声。   这样的情景,就连殷闵宫中仅有的几个宫人见了都不由有些瑟瑟发抖。   殷闵随意扫了这些人一眼,继续漫不经心的翻起手中的书:“你们若是安分守已,自然会平安无事。”   但那几个偶尔便鬼鬼祟祟的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的宫人嘛……呵呵。   这整顿的大半个月以来,殷闵除去每日必要的几次外出以外,仍旧守在殿中,也没对外打听什么,对究竟是谁看他不顺眼看起来也不是很关心。   他心中无比清楚一件事,自己目前的最大靠山就是皇帝,在获得一定权利前能做的事实际不多,最起码在天庆帝这种脑子清楚,又手段强势的开国之君跟前就没有什么卖弄的必要,选择权全部都在对方的手里。   因此在某一日得到皇帝亲自在朝中宣布即将册封他为太子的消息后,相比于周围其余人的惊喜,殷闵的反应就要淡然许多。   既然大部分人心皆因天幕而朝向他,而皇帝又已找不出确定比他更出色的人选,再加上以殷闵如今的境地,坐不上那个位置便等于是死,那便是叫他试一试又有何妨呢?   以皇帝的为人,这个结果不算意外。   册封太子的那日,风和日丽,皇帝派遣正副使者向太子授予了代表着身份和地位象征的册文与金印,新鲜出炉的太子闵将这些东西一一接过,还未来得及搬到东宫居住,便被皇帝派来辅助他的官员灌输了一脑子的相应礼节,转头就又被带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瞅了一眼这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小儿子,有些担心对方能不能坚持得住走完全程的仪式,随口问了一句:“能坚持得住吗?”   正默背礼仪的殷闵没想到皇帝会有这么一问,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略显沉甸的服饰,又感受了一下头顶上金玉镶嵌的发冠,露出一个珠光宝气中又略显疲惫的笑容:“应该没问题。”   这也算是欲承其重,必受其累了。   皇帝点点头。   随后,父子二人遂一齐前往太庙告祭天地祖宗。   殷闵正埋头祭拜,却在这时,忽然听站在他前面的皇帝说道:“储位涉及宗祧继承,你既已身为太子,日后当谨记万不可再有亲身涉险之举。”   没想到皇帝还记得这件事,殷闵虽内心腹诽对方打天下的时候也未必能有多慎重,但这话以如今的身份而言倒也不无道理,自然点头应是。   或许也是因为未来的情景,才叫皇帝如今对于继承人的小命格外重视吧?   再然后又是一连串繁琐的礼节,等到翌日皇帝发布诏书昭告天下,殷闵站在殿中接受百官恭贺与参拜的时候,自上而下俯视过去,这才恍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震撼。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整齐划一的响起,那些往日的朝中大员,在面对皇权的时候,却也仍旧要弯下自己的膝盖与腰杆,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参拜。   殷闵沉默。   这就是来自权力与地位的震撼。   皇帝看着这个一贯沉稳的儿子难得有些变了的脸色,终于有种对方还是个未接触过权力少年的真情实感,呵呵笑道:“还不快叫他们起身?”   殷闵被提醒,当即沉声开口道:“平身。”   百官遂站起身来。   太子之位自此初定。   民间的百姓在得到昭告天下的文书之后,自然也是一片欢欣,他们也不知道那许多弯弯绕绕,但既然太子闵是天幕钦定的未来明君,有对方作为储君继承皇位,那天下至少应该就乱不起来了。   册立太子过后,忙了几日的殷闵便正式搬进了东宫居住,看着来来往往左一层右一层搬东西的人,他不由头疼的扶额对身边的冯默言道:“孤僻久了,看来想要适应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久前被册封为郡主的冯默言捂嘴一笑:“呵呵,你还有东宫的属臣未曾见过呢,陛下不还给你安排了专门负责教书的太傅?”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殷闵就更是头疼,以他如今的年纪,上殿听政还早了点,自然还是要读书,从前混在一群兄弟姐妹中一起听课,因为也没想过要展露什么头脚,虽然也的确有认真听,但课业基本就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如今听说来的那位林太傅性情颇为严格,对方有意考校他的话,怕是不好轻易过关。   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心生胆怯,殷闵已经做好了要被各方考验的准备,天幕说的是一回事,许多人却还在审视他这位被“天命”所钦定的太子是否真能挑起重担。   也就是在这时,却听永康郡主再次状似无意的说道:“听闻陛下似乎有意为你择选太子妃,这件事你知道吗?”   焦头烂额的忙了几日,如果不是亲姐出言提醒,这事儿殷闵还真不知道。   殷闵再度变了脸色。   身为正常男人,本应该对娶妻这种事秉持着该娶就娶的态度,但殷闵不太一样,先不要说在现代的时候他本来就是那种选择不婚不育,一辈子到头还仍旧觉得这么活着很潇洒,挺不错的人。   这种情况下娶妻反而是害人害己,对于自己来说多了束缚,摒弃一直以来的行为习惯去照顾对方的心情会很心累,但不照顾又有负罪感,而对于另一方来说,则是有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虽然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而言不一定会这么认为,但殷闵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他现在才多少岁?皇帝不会给他找个萝莉回来吧?这种事情不要啊!   殷闵为着这件事记挂了好几日,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和皇帝说一说,再或者拖一拖,与此同时,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这样在忙碌中全部渡过,天幕播放的时间又要到了。   这一次,当众人再度来到大殿上的时候,殷闵则是穿着一身连日按照他的尺寸赶制出来的属于太子的华服,坐在了仅次于皇帝的位置。   接受着许多人的仰望。 第30章   天幕一如既往用着欢脱的语气打招呼, 随后进入正题。   【重臣都救出来了,而且按照咱们之前的话,殷闵的发家之地又是青州, 所以那是不是就该就地搞事业了?别, 大家先别着急, 咱还得先去码头整个儿子回来。】   啥?天幕下不少人被这个开场搞的一脸懵,为什么要去码头搞儿子?哦, 对哦, 天幕说太子殿下未来是不是没娶妻来着, 但倒是没说过他没有继承人, 而且皇帝这个位置也不可能不设立继承人, 别说没人会脑子昏到这种地步, 就算大臣也都不会同意。   殷闵一本正经的正襟危坐, 自动过滤掉天幕不正经的词汇, 听到这里也不禁提起精神,他不愿娶妻归不愿娶妻,但想也知道, 坐在这个位置必然要有个继承人才能堵的住悠悠之口, 果然那个他是选择了收养其他兄弟的儿子吗?   一段画面随之出现在众人眼前。   【费了好一番力气总算将严松清救了出来,二人说过话之后, 楚王还得继续原路返回, 所幸他这次来时为了不累赘就是轻装简行,无论冯默言他们怎么说也都没带半个人, 回去的时候也同样简单, 带点干粮盘缠, 再随身携带把防身的武器,骑着马就往青州走了。   那人应当还不知道, 自己想鞭尸的人就胆大包天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圈儿。   楚王回想一下觉得还蛮好笑,中间他也不是没动过刺杀的念头,但想到如今的时机已经不合适,又不好混进皇宫,最终也只能遗憾放弃。   害了那么多人,便宜他了。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都在赶路,然而就在某一天,路上却发生了意外。   停在半路的马车周围躺着好几具尸体,一个大肚子的女人面对包围过来的追兵露出徒劳无力而又绝望的眼神,远远发现了状况的楚王当即停下马,定睛一看,却觉得那个女人有点眼熟。   那不是……!   他心中一惊,顷刻间快速扯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了武器,随即信手扯动弓弦,“嗖”的一箭便射中了即将要一刀砍过去的那人。   “什么人?!”   几名杀手立即警觉,然而迎接他们的,却又是迎面伴随着破空声的一箭。   楚王靠至近前,身手利落的翻身下马,抽出腰间挂着的刀就与这几人交战在了一起,先帝重视儿子们的武艺等同功课,有这般督促,他虽平时不怎么显露,但也没差到哪里去,不然也不会有底气涉险。   “楚王?!”   如此近的距离下,杀手们瞬间便认出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是谁,不由面露惊骇,怎么楚王又活了?他没死?!   楚王没有理会,十分专心的在杀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既然认出了他的身份,就更不可能放这几个宁朔帝的人离开了,他们必须死在这!   几个试图擒拿他邀功的杀手纷纷成了刀下亡魂,眼看着最后一个自觉大势不好,转身就想去绑架那个女人当人质,楚王停下脚步,眸中划过一抹厉色,竟是直接掷出了手中染血的刀!   “噗!”   刀身穿胸而过,杀手不甘的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楚王施然上前将刀拔了出来,顺势又擦了擦刀身上的血,接着对女人目露关心道:“八嫂,你没事吧?”   被追杀的女人正是八皇子成王的王妃,或许是明知自己得位不正,生怕有人拥护其他先帝的子嗣继位,在楚王明面上遭难之后,宁朔帝干脆也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弑杀兄弟这样的名声,干脆连网织罪名的事都懒得花费许多时间去做了,同时为避免这些人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不在掌控中的事,直接把剩下的兄弟出其不意的一锅端了。   八皇子成王正是其中之一,却没想到,成王妃竟然幸存了下来,但若没有今日楚王恰巧搭救的话,必然也难以幸免。   成王妃身体颤抖的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十九弟,我,我快生了,快……”   楚王一惊,顾不得那许多,连忙将人扶上马车,又诊了脉。   成王妃的状况很不好,本就连日奔波逃亡又加上担惊受怕,如今还与追杀的人正面打了个照面,腹中的孩子才不过七个月大,就已经有了要早产的迹象,但,但这荒郊野岭上哪里让楚王找一个接生婆来?先别说成王妃多半是不愿意的,楚王也抹不开这个面子啊!   可要是实在不行……就在楚王天人交战的这几秒,马车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殿下,让老奴来吧。”   原来竟是成王妃身边的嬷嬷,她方才是在装死!   楚王顾不得多看一眼这鸡贼的嬷嬷,快速让开地方踏出了马车,隔着一道帘子给予医术上的支援,一边驾着马车离开此处,并随时警惕着可能到来的追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伴随着成王妃接连不断的痛呼声,孩子终于出生,可就在几人如释重负的时候,却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成王妃羊水栓塞,竟是眼看就要不好了!   这种症状哪怕是在现代都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死亡率!更何况是在如今的时代下,成王妃必然是活不成了!   成王妃成婚十几年,并不是没生过孩子,只是那两个孩子不久前都死在了宁朔帝的手上,如今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勉强提起口气,掀开帘子对楚王恳切道:“十九弟,八嫂如今已无人可以托付,只能求一求你,求你看在……”   楚王深深叹了口气:“您不必说了,我都明白,这个孩子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必会视如己出。”   成王妃面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笑来,接着眸光不舍的徘徊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翌日,安葬了成王妃的楚王带着孩子继续赶往青州。】   “太子殿下竟是收养了成王的孩子当储君不成?!”   天幕下的众人纷纷惊讶不已,成王本人迎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同样也没想到竟会如此,惊讶的同时看到天幕上的情景也不由心中一痛,他与王妃成婚多年一直恩爱如初,膝下已有二子,却没想到,未来厉帝居然将他们一家逼至如此,只剩下一遗腹子得以幸存。   也幸好抱走孩子的是楚王,不然失去了父母,谁又能够真心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呢?也就是个弟弟还能让人放心。成王生生咽下口中弥漫的血腥味,想到如今还未被处死的殷阐,咬着牙,紧紧攥起了拳头。   也有人看着楚王一刀一个的姿态,原本对方文人皇帝的形象都已经印在了脑海,却没想到武艺竟然也不错!   皇帝点点头,不枉费他那么上心,毕竟儿子们就算当不成皇帝,总也不能当个废物吧?   【时人每一次谈到宣太宗,就一定不会绕过几个话题,没什么可新鲜的,最经典的一个无疑就是咱家有个皇位要继承的问题了。   许多人每每想到这么大个儿一皇位,根据脉案殷闵明明身体健全,却坚持单身,并毫不在意的将其传给了兄弟的后代,而不是自己血脉,简直比自家丢失了五百万都还要心痛,一边大喊着雅蠛蝶,一边充分发挥想象力,在小说里不是给人家发老婆一胎一百零八宝,就是去给人家当儿子,而殷闵一个死了近千年的古人竟硬硬生生就凭白长出这么多孝子贤孙来争相孝敬他,也真是让人绷不住,咱就说这代入感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不要对别人家的皇位占有欲那么大好吗?】   “一胎一百零八个孩子,简直比猪还能生了,这还是人吗?”天幕下的人听不懂雅蠛蝶是什么蝶,跟这个话题又有什么关系,但一听生这么多孩子就不由纷纷骇然,就是妖怪都不一定这么能生吧?   再一听到太子凭白多出一大堆孝子贤孙,则就是纷纷哄堂大笑了,这事也确实好笑,甚至由天幕诙谐的语言来说还颇有种讽刺的感觉。   皇帝听着也觉得好笑,先不说他想为太子选妃的事,此刻倒也没有对天幕上的发展评价什么,反正肉都是烂在自家锅里,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看向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太子,用天幕的话来调侃对方:“后人倒是对你颇为青睐,竟争相着要给你发老婆。”   殷闵摸摸鼻子,这话没法答,他们愿意写就写呗,他又没办法掀棺而起去阻止,黑不黑的也是一样的道理,他又不能去堵别人的嘴。   【社会发展到如今,依旧还有很多观念根深蒂固,咱们无法评价是对是错,但身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人必然都有权力选择该以何种方式去生存,虽然身处的时代不同,但殷闵无疑就是如此,他思想超前的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并为此怡然自得。然而那些旁观的人却接受不了,觉得不可能,但难道现代就没有丁克族吗?咱们也在网上见过这样的名人,所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要求所有人都千篇一律,才是对思想的禁锢。   哪怕就算真的留下血脉又怎么样呢?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生前再风光,最后也还不是要成盒,某朝代某皇帝死后被军阀掘坟,遗体被辱,头丢的都好悬没能找到,这事儿谁在意了?大家都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有的是事情要做,哪有那功夫帮不熟又死了老久的皇帝哭坟,硬要哭也挤不出眼泪啊!】   天幕这话说的不少人就接受不了了,就像之前说的,总有些思想根深蒂固,但任凭这些人再如何激烈讨论,能够做下决定的也都不是他们。   不过也有些人觉得很有哲理,细思一番发现,相比起如今,后世的思想却教化人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选择权利,不需要所有人都千篇一律,这……还真是一个自由的时代啊。   等到天幕再说到那句未有不亡之国,不少人针对这句也实在没办法说出反驳的话,因为这确实就是事实,之前乱世的时候,不就有不少军阀盗过许多皇室的墓吗?   再闲谈到后来,谈到那个倒霉的皇帝,就都是唏嘘了,哪个皇帝这么倒霉啊?不过也确实,真要让他们对着前朝那些见都没见过的皇帝哭,就算他们也哭不出来啊!   【而且多少家族古代时候直接在战乱里就断代了,都传不到现在,哪怕能传到现在,谁又能保证真的就是?好多当事人自己都不敢验dna,生怕验到最后自己就不是了。   这时可能就有人辩解,说传宗接代传的是香火,但你要这么讲话就自打嘴巴了啊,殷闵难道没把皇位传给殷家人吗?再说香火,人家的庙还立在那里呢,不管是为了景点打卡还是什么,每年上香的人数可不少。】   后人传着传着就不是自己的血脉了,这……不少人倒真没什么反应,也就那些大家族格外在意,毕竟普通百姓冬天一冷都要琢磨着能不能活过这个冬,一件棉衣都能当宝贝传三代,生活的问题都还没有全然解决,思考这事儿就太遥远了。   就像之前说的,有人还专门乐意娶寡妇,视情况哪怕带个崽儿都能一起来养,不用自己生家里就能多添丁,多一个现成劳力,只要能养得起,这就还算好事。   大殿上,虽然不知道景点打卡是什么,但许多大臣听到太子殿下香火传及后世,还有那么多人上香,也当即起身恭贺:“恭贺太子殿下。”   殷闵嘴角一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恭贺的,但还是:“起来吧。”   结果话音刚落,那边天幕就突然再次提到了他的名字。   【说到这里啊,殷闵也是个有趣的人,当初为了和cos媒婆的大臣掰扯这件事,说过的话就很有意思,因为太子不是他的血脉,就有居心叵测的大臣私底下说小话:陛下啊,要是太子为了尊生父,百年之后缺少了您的供奉可怎么办?   结果谁想到皇帝无所谓的说:先不要说太子不会干出这种事,真要到了这等田地,他有手有脚,大不了去了地下之后接着当大夫给鬼看病。   此言一出,大臣顿时老实了。   这话有多少槽点先不说,再缺你供奉也不可能缺成这样吧?那后面的皇帝还想不想干了?但就好家伙!真打工皇帝啊,你到底是有多爱这份职业?   不过我估计他应该也只是开玩笑,确实挺好笑的。】   这一段自然引得一群人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说的也对啊,有手有脚,担心这个干嘛?”   “你个憨货,这跟有手有脚有关系吗?”   “太子殿下倒是个有趣的人……”也有人笑呵呵的道。   大殿上的众人同样被这句打工皇帝惊的不行,一道道目光纷纷投射了过来,打工皇帝?不少人内心念叨着这个词汇就忍不住嘴角狂抽,没想到看似沉稳的太子居然也能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来!   顶着一道又一道几乎要将自己穿透的目光,殷闵:“……”   他叹了口气,已经习惯了。   天幕继续道。   【所以说到这里,血脉传承或许重要,但也远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要,从古至今多少王侯将相尽皆赴了尘土,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他们呢?就连史书也不过就留下那么寥寥几笔字罢了,没做出过什么大事来,也没人会关注他们曾经活在这世上过,他们的墓和后人在哪儿更无人在意,殷闵无疑早就看透了这点,血脉证明不了什么,而千秋之后,唯有功业永存。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第31章   千秋之后, 唯功业永存。   天幕这话说的不少人都叹息起来,谁说不是呢,古往今来能够真正让人记住的人又有多少?百年之后在座的诸位也都不过是无人在意的死人, 别的不说, 你看天幕, 能够配得上让她提起的,除了这宣朝历代的帝王以外在场又有几个人呢?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 才显现出二者之间的区别来, 如他们这般的俗人, 自然是该追名追名, 该逐利逐利, 只有眼前的才是能够真正把握住的, 天幕之言于他们而言, 就是听一听或许能够从中得知有利消息的奇异存在, 想要青史留名还不是恶名,实在太难,而不似坐在上首的皇帝和太子, 他们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不少人思考, 太子要是还还不乐意娶妻那该怎么办?所以下下任皇帝还是会从这些藩王后代中挑选?他们倒也不是忽略了成王,而是这种明显带有很大利益的事不信不会有人争抢, 到时候可就保不准鹿死谁手了。   皇子们确实陷入了沉思, 要说他们真正服气殷闵肯定不可能,未来说的再波澜壮阔, 对方现在也还没有开始真正展示自己的才能, 只不过是显露出了几分资质, 若不是拿天幕的谶言没办法,皇帝又实在果决, 怎么可能轮得到这个年纪最小,身后又没什么势力的跑到他们前面去?   但如果……一些本来就知道自己没多少希望的皇子眼珠一转,自己当不了皇帝,儿子当皇帝也行啊!现在看来老十九脾气怪不喜欢亲近女人还真是件大好事!   一些本来还想要给殷闵下绊子的皇子转头就改了主意。   作为天幕钦定的下下任皇帝的父亲,成王回过味来也想到了这点,和其他人想的欣喜若狂不太一样,那是他和王妃的孩子,他私心还是更加希望能够承欢自己膝下长大。只是如果等这个孩子未来得知自己错失了这样一个机会,又会不会怪罪他这个父亲呢?   成王想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上首的太子,复又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弟不是一般人,必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思考再多又有何用,决定权都在对方的手里。   皇帝要考虑的确实很多,虽然之前就已经有点苗头,但他没想到这个儿子思想居然也这么特立独行。   思虑一番,皇帝到底还是将选妃一事暂且撂下了,倒不是他看不出一些人的小心思,还由着殷闵任性,就和之前小儿子身份暴露后他一直抻着没表态一样,他倒要看看这件事都有谁跳出来。   反正太子年纪还小等得起,况且等到知道身为皇帝没有子嗣的不易之后,说不准这个儿子自己就想通了,也省得他来做恶人。   这两日已经隐隐察觉到殷闵对于选妃一事态度的皇帝心中想到。   坐在高处到底是有好处的。   殷闵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一览众生百态,已经可以想象到一些人会有什么反应,思及此处,他嘴角划过一抹隐秘的淡笑,自己现在还没能插手朝政,一些兄长就已经入朝,难免会有人做出可能对他不利的事,但如今有未来皇嗣这根胡萝卜吊在前面,必然也有甘愿咬钩的人认领,嗯……他只要仔细着别玩脱了就好。   一场直播,引的众人纷纷心思各异。   【殷闵一场千里驰援不单救回了他未来的重臣,还顺便带回了他未来的太子,小娃娃如今还在吃奶,咱们先不说他,而既然要在青州起家,除了文臣,当然也少不了武将。   殷钊作为武德充沛的开国皇帝,儿子们个个也都武艺不错,除了力能扛鼎,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武艺在众兄弟之中最为出众,最后却死在了厉帝一杯毒酒上的晋王,后来在灵州起事的荣王,也是个专长于这方面的人,但这个人治国理事方面就不太行,不然也不至于老皇帝活着时不选他,最后又输给了弟弟。   而殷闵自己也和一般人因为他深爱的职业而产生的刻板印象不同,让他扛鼎估计不行,君王扛鼎砸死这种事,历史上发生过一次就够了,再发生就不礼貌了,不过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上阵杀敌也完全能够。   说起这件事来也挺有意思,根据殷钊的帝王起居注记载,他活着的时候亲自教导儿子们武艺,还曾经说过两句这个儿子武艺不精来着,现在看来完全是殷闵这哥们腹黑,自己当时年纪劣势太大,没得争,前朝的哥哥们又斗得跟乌眼鸡一样,估计是不想招这个眼,所以干脆糊弄了老皇帝一把,嘿嘿。】   被糊弄的老皇帝:“……”   殷闵:“……”   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的皇子们:“……”   其他在场的大臣:“……”   这句嘿嘿就弄得所有人都很尴尬。   顶着皇帝灼灼的目光,殷闵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咳……父皇,天幕应当是在说笑。”   皇帝哼笑一声。   同样被提起的荣王面色晦暗不明,相比之下,被天幕钦定说脑子不好使的晋王就很符合刻板印象,他撸了撸袖子,如果不是被人拦住,估计已经要去揍那个未来把他毒死的弟弟了。   【严松清顶着剿匪的任务,真让他剿还是不太行的,先不说专业不对口,当时的厉帝就很缺德,不让人家大量调遣青州本地的兵马,做不到让自己想办法,说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将功赎罪。   而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个时候自然就轮到有几分军事才能的殷闵撸袖子上了,由此还引发了一场姐弟之间的谈话,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永康公主的谏言,由此令殷闵下定决心参与到这场逐鹿之中。】   天幕随之播放出画面。   【楚王的神色少有的带上了一丝惨淡。   就在方才,躺在摇篮中酣眠的这个“恶魔”不仅随意排泄,还用魔音贯耳哭的他心烦意乱。虽然倒也不是一定要他来哄,但这孩子又是早产又是跟着他奔波,而楚王的性格又是那种要么不接,要么接下了哪怕是跪着也一定要负责到底的性格,不亲眼盯着一段时间,他实在不放心。   孩子果然麻烦。   楚王摇摇头,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成婚的原因之一了。   “若不是你和我说过怎么回事,我怕是都要以为这孩子是你亲生的了。”冯默言从门口走进来,未语就先带了几分笑音,随即见左右无人,便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带上了几分认真的道:“你告诉我,严松清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楚王神色一动,却还是不动声色的道:“当然为回报他帮我隐瞒的情谊。”   冯默言认真的看他:“但难道你就要一辈子这样隐瞒身份下去吗?”   周围一片寂静,楚王没有贸然作答。   冯默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带上了几分恳切:“母亲只剩下你我姐弟二人在这世上相依为命,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你若是想平凡的过一生,姐姐支持你,但你若是有其他想法,便决计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京中那位犹自沉湎于纸醉金迷,佞臣糊弄他说天下太平,他还当真举歌舞庆祝了起来,这笑话天下又有何人不知?他必然是长久不了的,而你身为太祖皇帝的子嗣,在民间又素有贤名,论资格,谁又能越的过你去?”   “如今你救下了严松清,若能引得他真心归附,再操作一番,这青州,还不是尽在你手?”   这话说到最后,楚王已经一改往日温和的表象,眼神锐利且隐含审视的看着冯默言,他声音缓慢道:“阿姐……也有野心?”   冯默言并不避讳的与他对视:“女人难道就不能有野心吗?况且这一切还得要看你,只有你,才是能够做下最终决定的人。”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楚王不置可否,他从不认为女人就不应该有野心,甚至他还因此更欣赏了冯默言几分,对方这么说不一定就完全是为了利用他,这些日的感情也不似作假,只是毕竟……机会近在眼前,善于投资者,又怎可坐视其溜走?   他叹道:“说这些都还太早了,严使君的危机可还没有完全渡过去,九龙山聚集了几千的匪徒,无法调动青州的人马,他又该怎么剿?”   难不成要诏安吗?还是先和朝廷说明……   “这又有何难?”冯默言微微一笑:“我这宋家堡的家丁佃户又何止数千?更不缺刀枪,平时也有训练,完全可以当做现成的兵马来使唤,朝廷不让严使君调动青州的兵马,但当地百姓自发支持,总不能还不让吧?我们只是在剿匪,又不是要反朝廷。”   宣朝允许土地私有,如宋家这样的富户,大宣境内不知凡几,就算是当地官员都要多尊重几分,原因就在于此了。楚王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这一问一答,实际上也是走个过场。   而只要给够奖赏,必然是会有人愿意参与的。   楚王答应了下来,不过对于冯默言的想法,他却只道了一句:“如今还不是时候。”   冯默言敏锐察觉到楚王还有其他意思,遂紧接着询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楚王沉默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他的身份能隐瞒便尽量隐瞒,如今还是应当以积蓄自己的力量为上。】   许多人没想到冯默言居然上赶着劝楚王造反,虽然被反是厉帝应得的,但对方一个女人有如此胆识和野心,倒叫不少人刷新了印象,看来这位永康公主倒未必是托了未来陛下的恩荫才能封公主,从天幕上不难看出,这必然是一个胸藏沟壑的女人。   皇帝也没想到薛昭仪的女儿竟是这样一个人,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如今的形势又和当时不同,冯默言没必要给自己找事,而以他的能力,更不会担心对方会搅风搅雨。   真正让许多人在意的,却是太子说出的那句九字真言。   不少人包括皇帝在内纷纷咂摸了一下这句话,细品越发觉得有道理,对于能说出这番话的太子,更是刮目相看。   难怪他能成功!   殷闵无语凝噎,他……应该不会被要版权费吧?   被指名道姓说着要收服的严松清并没有在意这番话,事世如此,只要楚王救他的那份情谊不是假的,根本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殷闵与严松清之间很快达成了共识,与此同时,永康公主则在先期给予了财力以及人力上的鼎力支持,由当时化名为冯预的殷闵带领人马,一行人就准备先把九龙山上的匪徒解决了,然后再谈其他。   然而真有这么简单吗?九龙山上的人可不简单啊,有时候UP都想感慨,青州这地方是不是太人杰地灵了点?怎么什么人都来这地方发家?不光殷闵自己,当初不得不隐姓埋名帮草包李崇打假赛,后来又遭到其迫害的大将周韬就带着一部分跟随他的人逃亡到了九龙山上聚集,而这山上的土匪头,正是他!】   天幕的画面随之而来。   【画面中,身穿一身玄黑铠甲,长发利落的束成一束,看起来一身英姿勃发的楚王携带着一众下属于夜色中隐匿在林间,他伸出手来挽弓搭箭,黑夜中反射着寒光的眸子瞄准了百米外的一处破绽,顷刻间,那离弦之箭便射中了领头之人!   另一处,左边眉骨留着一道疤痕,身材高大,肤色古铜,身上带着些匪气的中年男人狠狠咬着牙一把拔出了肩头的箭矢,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随即道:“对面的人里有神箭手,注意躲避起来!”   其他人一听,也是惊了:“他爹的!不少人一到晚上都成了睁眼瞎,这大晚上的他怎么就能射的这么准?!夜猫子成精不成?”   “别废话!”周韬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止住血,接着思考片刻,神色冷峻的道:“注意咱们的后方,小心别被人包了饺子。”   与此同时,楚王头也不回的朝着身边轻轻挥手,淡淡道:“派出两队人马绕到他们后方探查,不必太小心,若是发生冲突,直接按照我说的话和他们周旋。”   被他亲自选出来的队长领命,立即带着人赶往。   严松清也跟了过来,他虽不完全懂军事,却也不蠢:“你是想……”   楚王不知从哪儿弄了块布条正缠在手上,一边注意着前方,一边淡笑道:“如今还什么都说不准呢,战场上向来讲究随机应变,要看对面怎么应对。”   双方的人数相差不大,想攻下这座山也未必是一日之功,不过他们已经将这座山给围了起来,若无法从外界获得补给,哪怕如今攻不下,再加上他们的干扰,对面也必然支撑不了多久。   乌云遮蔽了天空,今夜,正是月黑风高夜!】 第32章   每当许多人已经差不多形成一种固有印象的时候, 殷闵,或者说天幕却总能打破这个印象,懂武艺也就罢了, 他还能带兵?!   不少人看着天幕上英姿勃发, 展现出了不同一面的楚王, 不由目露惊艳。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点,乱世中的帝王若是一点不知兵才是问题, 那样的话下属难免就要占据相应更多的权利, 可兵权这种东西本来就格外敏感, 时间一长, 无论臣子与君王之间昔日有过多少海誓山盟也必然要因为各种原因而产生裂痕, 最终结果是兔死狗烹, 还是和平分手, 那就是完全说不好的事情了。   是以许多有识之士, 包括皇帝在内见到这一幕并不算意外,唯一令他眉头一皱的,还是从天幕解说中捕捉到的关键词的“打假赛”?   皇帝的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之前说孝宗派李崇去对抗胡人, 他就觉得再怎么样对方也不像有那个本事的人,原本打赢了还觉得奇怪, 现在看来果然没猜错, 这人竟然是占去了下属的功劳!   “来人,去查。”   皇帝一声令下, 立即便有人去查起了这个周韬是何许人也。   天幕继续说道。   【前面咱们也说过了, 李崇这人就是个混子, 所以他当初拿的什么本事打败的溪东?哎,原因就出在这里了, 他那些功劳实际上都不是他的功劳,真正帮他打出决定性胜负的,还是当时身为他麾下一小兵的周韬,对方凭借自己的军事天赋,场场战事在他的指挥下赢得胜利,要不是这样,李崇也没本事能继续搞出后来的事。   然而李崇这个人却狗改不了吃屎的嫉妒成性,于是等到打完仗用不上人家了,立刻立马上马的就快乐的开始了卸磨杀驴,但这件事想要得逞却没那么容易,因为周韬在得知这件事后当机立断的就带着一些愿意跟着他的人手溜了,最终辗转来到了青州九龙山上落草,为了不被发现,又威胁并利诱了当时的县令帮忙隐瞒。   本来小日子过得还可以,哪曾想手底下收编的人资质良莠不齐,连官府向朝廷上缴的税银都敢私自去劫——那时候的环境和咱们现在可不一样,哪怕是太平盛世山上也绝对少不了土匪,毕竟古代交通不发达,好多人犯了事儿为了不被惩处直接逃亡到外地落草,官府一般也很难消耗那么多人力物力来段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的小言剧情。】   此时还没有从军的周韬听到这里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未来竟如此坎坷,谁能想到老老实实打仗还能遇到这种事?为了保命不得不落草为寇,这李崇当真是个搅屎棍!自己没本事,还不允许别人比他强!   但这种事又何止李崇做过?天幕下不少人唾弃李崇这人的同时又咬牙切齿,这种自身没有家室实力,最终功劳全部被上司拿去的事或多或少都在一些人身上发生,无权无势,又能怎么样呢?   虞景洵皱眉沉思,天幕说他们现在不比天幕的未来,难道未来的世界能做到天下再无这种占山为王的强盗吗?   【周韬得知这件事后就心知不妙,但手底下那么多人也不是轻易就能够挪动得了的,而且山上这么大目标,这得往哪儿躲啊?朝廷的人再不靠谱又不是睁眼瞎。   而当时虽然很多人都嗅出了即将天下大乱的气息,但厉帝登基的这一年半载也不可能立马就搞的乱起来,一切都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殷闵会说出那九字真言的原因也一样,各方靠实力崛起的时机还没真正到来,后来不少成势的大佬这个时候也都悄摸眯着呢,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跟朝廷对抗绝对很难,很大概率会被当出头鸟专门针对。   想要保命,那是不是就带着自己的人马投降?然而这似乎不太行,哪怕这个时候李崇已经死了,但周韬这个人的存在可是有迹可循的,李崇当初就算没有声张的意思,他那么一逃也成了逃兵,朝廷知道了还能不追究吗?况且鬼知道对方当初给没给他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   于是周韬一咬牙,决定,打!】   有人听到这里心生同情:“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不就只能选择孤注一掷了?这周韬被李崇坑到这个地步也是倒霉,竟连投降都不行。”   他们之前还疑惑过楚王为何直接就要聚集人手开打了,而不是先试图招降现在看来,应该是没谈妥才要开打的,这也是周韬没办法投降的原因。   有人反驳:“他遭遇的事再倒霉,也是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轮得到你同情吗?我看剿的好,这人有能力又有地盘和手下,不处置了还不得搅风搅雨?到时候受牵连的又是谁?”   也有人不屑参与这种讨论,既然天幕说了青州是楚王的发家之地,周韬在这里必然掀不起风浪。   皇帝和诸位大臣深吸一口气,不少成势的人都眯着,这个不少到底有多少?   【和平解决不行,那就只有武力分胜负,周韬一窝土匪坐落在山上,但凡想要攻山,多半不能是在大白天,不然人家在山上就跟在站讲台上的老师一样给下边搞小动作的你瞅的清清楚楚的,那还打个锤子,所以自然就要选择在夜晚作战。   可即使如此,殷闵一方的劣势也很明显,因为住在山上的土匪作为土著明显比他们了解这座山上的地形,占据地形优势的同时也更加适应环境,毕竟山上难免有一些虫蛇什么的,而他们乍一来不适应环境就很容易阴沟翻船,何况当时作为统领的他作战经验并不丰富,带的兵也只是草台班子。   但仅仅只是这些小事还不足以成为困扰,众所周知,兵法讲究的不仅仅只是如何调动兵力,同样也是一门心理战术,毕竟很多东西老祖宗都已经总结过了,多数时候双方在应对某一件事时的大概作战方式都大同小异,那么要想让敌方相信你想让他相信的,自然就要讲究对人心的把握,以及如何在细微处迷惑住敌人,化被动为主动。】   天幕这一番话对于许多懂兵的人包括皇帝在内并不意外,在天幕中的楚王下决定攻山的时候,他们根据自己所看到的环境和得知的信息,就已经将这些分析了出来,知道楚王的这一仗多少会有点难度,当然,不少老将看来也只是有点难度。   但……皇帝老神在在的想到,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这一点小事当然不足以成为阻碍,回想一下天幕说的最后那段话,对于楚王会用什么招数,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果不其然。   【这一点殷闵就玩的很好,他先是离老远给了周韬一箭,用实力告诉了对方什么叫露头就秒,随后派出一部分人去后方扰敌,而根据周韬日前探听到的消息,来攻山的并不是经过朝廷专业训练的兵,带兵的人更不是有两把刷子的青州总兵,很可能是身为一介文人的严松清自己。   于是这一行为便给予了敌方充分的迷惑性,总之就是觉得不懂兵的文人战术果然拙劣,你自以为藏的好但老子的火眼金睛已经看穿了,以为后方来偷袭的才是主力,安插了神箭手的这边只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   而会产生这种错误判断也不能说周韬水平不行,毕竟这种事情就是因人而异,敌军将领水平不行,你总不能自个脑补出一套高深莫测来扣对方头上和空气斗智斗勇吧?由此可见情报的重要性,当然,这也不是他后续会被擒的主要原因……】   “说白了他这不就是轻敌吗?”   有不少百姓听到这里顿时合掌而笑,他们有些本来也不懂这么多,但天幕播放了这么长的时间,光听那些事情也能听懂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周韬看不上严松清的军事水平,便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对方的动向和思维,认为要是自己把对方想的太深,反而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没必要。   但谁又能想到这背后还藏着一个楚王呢?   然而不少人却觉得现实情况必然没有天幕说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说是一回事,实际行动能否真正达到超乎常人的效果又是另一回事,能糊弄住有过战场经验的周韬,除了情报上的误差,可见这背后楚王必然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但与此同时也足以见识到这位的资质和实力!   不少皇子压力颇大的深吸一口气,哪怕如今,他们有些人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与殷闵比较,想知道自己到底差在哪儿了,是没活到最后吗?老九也真是,捞了这个弟弟也不知道捞其他兄弟一把。   但如今其他方面暂且不提,换成他们自己,真的能够第一次领兵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况且别说天幕上出镜的未来的殷闵,就是现在这个,他们都深觉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个弟弟,从封太子到现在行事都低调至极,让人抓不住任何错处,宠辱不惊说的简单,但这么大的好事骤然降临到头上,真正能够做到心态平稳的又有几个?   有举子多年考举不中,骤然中举,欣喜若狂的撅过去,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   殷闵还不知道这些兄弟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压力很大,未来的他做得越好,当这些期待提前降临到现在的他身上时那就是一座大山,为了不让人失望,他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   天幕的话语说到最后,随着一圈涟漪荡起,未来的画面再次展现。   【“大当家,我们的人回来了!”   折腾了大半夜,又中了一箭,天色还尚处于黑夜之中,双方也都渐渐暂停休战,正当周韬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把这群人赶出他的这座山时,之前追出去的一队人马却突然赶了回来。   周韬起先并没有在意,之前他误以为后方才是前来围剿的主力,便认真与这一队人马交战,等到这些临时组成的不堪一击的草头兵被打的溃败奔逃,顺理成章便叫一部分人追了出去。   他在这座山上落草了一年多,从最开始的几百人陆续将附近其他山头的土匪都收编到了这座山上,要说心里一点没有想法那必然不可能。加上这阵子的形势他也瞧了,觉着除非皇位上能换个人来坐,不然这么继续下去殷氏江山被玩完就是迟早的事,毕竟上面那位可是能搞出类似野无遗贤的主。   时势造英雄,在别人手下干活的憋屈他可算是大大的体会到了,哪有自己当家做主来的舒服?如若这次能够将那青州刺史给擒了,变成自己人,接着整个青州是不是也可纳入囊中……   周韬勉强将这缕心潮澎湃压下心头,然而却在这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下属道:“唉?你什么时候上山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山上这么多号人,你还能个个都熟悉不成?周韬心道,但转瞬之间心头却又划过一丝本能的异样,这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某种直觉在发生预警。   他皱起眉头循声望向那边,发现是有个人在对一个长相肤白的年轻人提出疑问,两人说话的同时,那个年轻人还向他这边淡淡看了一眼。   一瞬间,周韬霍然一惊。   但还没等他捋顺这种情绪的缘由,年轻人便当胸一脚狠狠的踹开了拦在面前还不知情况的那人,紧接着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的猛的一个转身,伴随着“噌”的一声,须臾间,剑锋赫然出鞘,森寒的银光直奔周韬而来!   与此同时,与对方一同回来的那些同伙也都仿佛得到了某种号令纷纷与寨子里的人打做了一团,看到这里周韬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万万没想到一向稳妥为重的严松清竟有这样大的魄力让手下深入敌营,对方难道就不怕这些人手都折进去吗?!   但此刻的他显然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面对迎面而来的攻势,能做到只有立即抽刀迎敌,两把兵器顷刻间抵在了一处,摩擦出刺耳声音的同时,脚下也不禁扬起一片涌动的尘土!   “你是什么人?”   二人角力的同时,周韬眸光凶厉的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狠狠发问,他早就探听过这支队伍的来历,不过是一群草头兵,里面又怎会出来这样一个人物!而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参与进这种事来?   年轻人对此并不作答,脚下却迅速的狠狠向周韬绊了过来,二人招式不断交错,却也就是这时,山下传来了一片喊杀声。   这喊杀声冒出,包括周韬在内,许多寨子里的人动作当即就是一顿,由于场面乱成一团,他们对山下的情形也没个数,心里缺乏底气的情况下,气势自然也就落了下乘。   “不要乱,他们没多少人!”   周韬内心焦急,扯着嗓子大喊着道,然而正和他交战着的年轻人却并不继续给他机会,乘胜追击的朝他袭来。   战斗当中最忌分心,当下周韬便一招不慎中了对方一剑,他肩膀本身就有箭伤,如今身上又中了一箭,自然战力大减,形势眼看危急,而此刻有忠心耿耿的手下看到这一幕,顾不得其他,立即就朝着年轻人身后举起了长刀——   “噌!”   夜色火光的照耀下,只见对方在感受到这缕杀机之时仍旧临危不惧,唯独另一只手悄然伸向了身后,伴随着兵刃出鞘的声音,另一把闪耀着寒光的剑顷刻便出现在了这人的手中,眨眼间,便稳稳抵挡住了来自身后的危机!   攻守兼备,这个人竟能一心二用,御使双剑!   周韬与身后那人尽皆一惊,然而年轻人却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另一只手挽着剑花,手起刀落间,干脆利落的便废了身后袭击之人的行动力!】   天幕中乔装跟着混进山寨的那个年轻人,可不正是楚王!   不少人看的心下一惊,他怎么敢!他竟然敢亲身涉险?楚王难道不知道山寨上的人要比他带着的那些人多吗?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自己当场折在这里?!   边关,定国公秦祎看到这里不由赞了一声道:“当真是胆略过人。”   朝中许多武将也是如此,若楚王搞一些稳妥的计策他们还都没什么,毕竟根据之前看到的那些片段,对方表现出来的性格一贯如此。   然而如今却未曾想到,这位竟然还有这般过人的胆量!能人所不能之事,又怎能不令人赞叹?   “太子殿下颇有陛下您昔日之风啊。”   当下便有大臣对皇帝如此恭维道,皇帝则毫不心虚的接收,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却很是受用。   再等到楚王和周韬战在了一起,天幕下便大都是一片对于他武艺的赞叹了,看来这位糊弄老皇帝的同时也没有真正偷懒,实力不弱啊!   不过经过这么一提醒,皇帝难免就又想起了天幕嘿嘿着说殷闵糊弄他的事,当即没好气的看了太子一眼。   殷闵:“……”   他叹了口气。   天幕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就在楚王身后有人偷袭的时候,不少人都没忍住发出惊呼。   “殿下小心!”   “不好!快躲开!”   现代观众看电视剧很多都会忍不住沉浸进去以至于给反派寄个刀片啥的,就更别说这些初次接触类似事物的古人了,一个个简直都忘了这是他们接触不到的未来,恨不得冲进去帮忙打架甚至挡刀。   殷闵:“……”   冷漠看着这一切的他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然而现实却令人大跌眼镜,谁能想到楚王背过手去,居然转瞬之间又摸出了一把剑来拿在手里,他居然能使双剑御敌?!   下一秒,只见天幕中楚王在解决了偷袭的人后再次和周韬打在了一起,同时又应付着周围陆续攻上来的其他人,招式时而如疾风骤雨般迅猛凌厉,时而宛若游龙般灵活巧妙令人目不暇接,顿时引的天幕下一片叫好。   与此同时,天幕上的局势也很快分出了胜负。   【周韬本就受伤,哪怕有其余人帮忙,最终也还是不敌,直接被楚王用剑抵在脖颈处擒下。   擒贼先擒王,自己这一方的首领直接就落入了敌方的手里,周围的土匪们顿时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楚王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狼狈跌在地上的周韬,转头对自己人吩咐道:“去告诉山下我们的人,这边已经完事了。”   这话听的周韬心中一气,他的确是落在了对方手里,但其他兄弟可还没有……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那边有人陆续倒在了地上,而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一点伤。   周韬心底一惊。   他之前在与这年轻人对战之时就早已发现了不对,对方带来的那些人只以缠斗和自保为主,这明显与他乔装打扮攻上山的激进行为不符,然而由于分不出手来,他自然也没时间多于去管这事。   果不其然,这里面果然有诈,他们这些人的刀上都抹了毒!   “不是毒药,只是一些纯度比较大的麻药而已。”   正当周韬如此作想的时候,今夜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那个年轻人却突然开口,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想的说道。   还未等周韬作出回答,却在这时,他的一名还清醒的手下却突然指着楚王说道:“你!你是不是薛神医?!我记得你!你当初在豫州给我治过病!”   这句话宛如石破天惊,这人居然还是个大夫?他居然输给了一个大夫?!这怎么可能?   周韬下意识的看向了对方,却见楚王只是无动于衷地看了那人一眼,接着继续对自己的手下作出命令。   “将他拿下。”   这是对方今晚说出的第二句话。   伴随着对方的人拿了一块布捂住了他的口鼻,周韬很快彻底失去了意识。】   周韬心底情绪复杂,他就这么扑街了?   果然兵贵神速。   【我们后人每一次讲起古代历史上的那些帝王,就一定逃不开关于他们文治武功的讨论,殷闵能被称之为千古一帝,文治水平不用多说,武功能力自然也非同寻常,一手双剑使的出神入化不说,第一次带兵就极为大胆的深入敌营,让后来辅佐他定国安邦的一员大将头一次吃了个大亏!   但这就是结束了吗?仅仅只是这样周韬就会立马心悦诚服甘拜下风的追随他吗?当然不止如此,成功剿匪帮严松清保住命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想要发展起来,首先还是要有一块自己的地盘,严松清虽然作为青州当时的最高长官,但从上到下的官儿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要暗中掌控青州,那些小虾米先不提,最为棘手的就是当时总领青州兵马的郑鸿。】   还未从天幕上精彩的剧情脱离出来,却没想到转瞬之间自己就被点了名,如今还不是青州总兵的郑鸿心底一惊,他不会被未来的楚王作为障碍除掉吧?   虽然说对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形象还算是个好人,但很多事情一旦触及到政治和利益这种东西,也就没办法分的那么清,楚王想要争夺天下,就不可能永远做个好人,毕竟这世界上从来不是只有黑色和白色。   好在天幕对他并没有这么残忍。   【主公有需要,臣子自然当仁不让,这时身为殷闵麾下唯一文臣谋士的严松清看清形势,立即自请前去游说郑鸿,而殷闵这时身上最有价值,最值得人投资的是什么?不是他的医术,也不是他一夜拿下九龙山的实力,而是他姓殷!   为人风骨当然重要,但也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不食人间烟火,利益始终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殷氏一族明面上只剩下一个厉帝,却没想到还能有一个复活的楚王,有道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从龙之功虽然危险,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接触的到的,郑鸿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思考了一下形势,当下就拍板决定,这个项目他投了!】   虽然天幕将自己形容的功利了一点,但郑鸿思考了一下,自己还真不好拒绝,毕竟这确实是好事,就是这个项目的说法有点怪怪的。   许多人对此也不意外,天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世人做事总是求一个名正言顺,拥护拥有开国皇帝血脉,自身又能力不俗绝对是一只潜力股的楚王,这笔生意怎么看都不亏。   至于其中夹杂着的那一点点风险……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喝水还有呛死的风险呢!   【而不久前还觉得殷闵留自己一命是想要收服自己,正准备拿捏一下姿态的周韬见连郑鸿都加入了对方麾下,也彻底认清现实,更明白了对方留着他却一直什么话都没说是什么意思——】   天幕随之展现出一幅画面。   【内设精致的厅堂之中,坐于上首的楚王单手支颐,淡漠的看着前来的周韬道:“向本王展现出你的价值。”   不然这天下这么多人才,我又凭什么重用你?   所以不是我求着你来归顺我,需要看清形式的从来应该是你。   礼贤下士是没错,但身为上位者,总不该被自己的手下拿捏。   楚王的手稳稳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此刻,俨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第33章   看着天幕上俨然一派上位者姿态的楚王, 许多人不禁深深的吸起一口气起来,之前的天凤帝他们已然见识过,做为大权在握的皇帝, 又身着帝王冕服, 给人的压力自然是无与伦比的, 然而此刻看来,如今也才初具形势的楚王, 论起这方面来居然也差不了太多!   他难道就没有一点需要过渡学习的时间吗?   严松清看着天幕下恩威并重的楚王, 眸中激赏之意也愈发浓厚, 是了, 身为未来的帝王, 又怎可被下属拿捏住?无人说起, 也未曾学习过便能自行通晓其中真意, 这样出色的君王又怎会不令人敬服?   思及当今圣上似乎有召他回京任职的意思, 虽然未曾明说,但这其中的原因也无非就是为了太子,严松清虽面上没有表露出来, 心中却迫不及待起来。   【现代人看古代人的某些行为, 有时可能就会想这是什么爸权主义?但说到底时代文化和思想都有着近千年的差别,身份地位也不相同, 两套东西根本搞不到一起去, 就像一些古早穿越小说,主角大谈人人平等, 旁观的古人海豹鼓掌, 哇说的真有道理!但要真放在古代, 哪怕是被帮忙说话的人都只会觉得你颅内有疾,思想这种东西, 都是一点点才能改变的。   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一个人的肩膀上就是一座大山,悖逆时代规则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真正的天才,但绝对无法赢得当时大多数人的认同,路也不会走得太顺,有思想是好事,可是人始终是要活在现实的,没办法。   而有人史书看到这一段,难免就会觉得当时殷闵思想行为转变的有点快,不久之前还是个行医济世的神医,形象蛮善良的,结果转头就成了一个标准的上位者开始刚柔并济的拿捏手下了,明明有心想要收服周韬为自己所用,但看对方还有点桀骜不驯,一看就是刺儿头不方便管理的样子,遂摆出一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模样,让对方心慌慌意乱乱,患得患失,辗转反侧,望穿秋水。】   思想……人人平等……虞景洵独自坐在自己的院中思考,天幕用这样的语气提起,难不成后世的思想变化竟这样天翻地覆吗?   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道理也是一样,后世的想法哪怕只有一丝放到现在,听起来也绝对堪称惊世骇俗,可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是了,沧海桑田,时移世易,想来世上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   这时,他便不由自主想到了天幕之前提到的功业之说……说到底天幕上的楚王不过是需要这么做,若要因此批判对方霸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每个人的关注点都大不一样,太过深奥的话除了一些文人墨客会去思考,许多人听听也就过去了,更多还是被天幕最后乱用的那些形容词弄得哄堂大笑。   亲眼看着自己被降服,又听了这么一耳朵仿佛闺怨之词的周韬深吸一口气,三十多岁的人面对一个才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居然就这么被压了下去,还被对方用手段轻易拿捏,不由暗斥了一声“没用”。   但转头回想着天幕的这一番话,却又暗自心惊,就是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竟然就有这等纯熟的心计!   还真是活该对方能得到天下!   天幕继续道。   【实际上,这就是人家的聪明之处,一般人进化还得有个过程,然而有天赋的人直接上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想要手底下的人听话,就得胡萝卜加大棒,就是得打蛇七寸,一味仁善的话遇到这类不好管的只会被蹬鼻子上脸,想要人彻底服从,则要立威,要告诉对方,我是你的上司,你得听上司的话!不听?或者觉得争取到的利益还不够?   差不多得了,要夺少是多啊!】   但假如不吃这套又该怎么办?   天幕的话语一出,许多人的心头便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然而转瞬之间却又自行给出了答案。   依这位的聪明程度,多半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那条路,周韬有才能却不归顺于他,难道还要放跑对方投奔别人给自己增加难度吗?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混杂着敬畏便不由自主窜上心头,这就是上位者御下的心术吗?   殿中的大臣们也不禁唏嘘,这……真该说不愧是父子吗?类似的情况,他们也在当今这位手上经历过啊!就说类似周韬这种人,皇帝可就没少杀过。   皇帝见此情形,不禁哈哈一笑。   【前有严松清,后又收服了周韬和郑鸿这俩人,再加上之后主动投奔过来的虞景洵,殷闵当时的手底下也算是初具班底,遂隐姓埋名开始了猥琐发育,并治理着当地,逐渐将青州一步步打造成了自己的地盘。   文帝治水,这也是历史课程的一个篇章,之前咱们也说过了,豫青两州因为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洪水决堤,这才有了后来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朝廷没整好,厉帝在位时的宣朝才正式开始走下坡路,古代的盛世很脆弱,一发生点啥灾难,朝廷管不好那就是个大问题。   这之后决堤后的河岸总不能不修吧?毕竟来年也还是要下雨的,于是殷闵在安置好流民之后,就亲自撸着袖子带领一群人疏通起了河道,修建堤防,而等到来年又下起了大雨,青州外的其他州县再次发起了大水,他修筑的这道堤防却稳稳地挡住了上涨的水势,保全了无数百姓,以至于时至今日,青州人还在因此怀念着他。】   说了再多的个人能耐之处,无论如何却都比不过脚踏实地的实绩来的更令人心悦诚服,更可况这还延伸出了一个文帝治水的典故美谈。   皇子们纷纷被这从头到尾的满屏夸夸弄得不禁麻木起来,臣子们则多是以称赞为主,至于民间的百姓们,尤其是在青州,太子的声望不可遏制的再度涨了一大截。   而也就是在这时,天幕话锋一转。   【殷闵这边在青州稳稳的发展,与此同时,让我们再来放眼看一下外界的形势,厉帝这边,对方还在自己大兴土木建造的宫殿里歌舞升平着呢,不过通过历史我们也能够看出,这个人虽然疑似有点精神病,但其实也不完全傻,就只是菜而已,以至于他毁毁参半,亦恶亦邪的一生,也闹出了不少笑话,而最有名的那个,莫过于他听说民间又爆发了几场起义,于是某日上朝就问起了这件事,毕竟国家要是玩儿没了,他也就没处可玩儿了。   但下面的大臣哪敢如实回答他啊!哪怕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狗腿子也不敢,说下面真出了事儿,对方只会认为是他们这些大臣办事不利,然后拖出去砍了,这在过往都是有实例的,于是就糊弄他说,下面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已经没事了,陛下您接着奏乐接着舞,厉帝一听,信了,果然接着奏乐接着舞了。】   前脚刚说完太子殿下的典故美谈,后脚就轮到了毁毁参半,亦恶亦邪的厉帝,这竟还对仗上了!   皇帝轻啧了一声,总是气呀气的,他这时也有点提不上气了,对于这个可能有病的废物儿子也只剩下了漠视的态度,至于对方干的那些个蠢事……都已经听了这么久的天幕,心理准备早就有了。   可歌舞升平之后,谁又知道这其中无声掩埋了多少具尸骨呢?   许多人不禁目露黯然。   也就是在这时,重头戏终于来了。   【就这样,上面带头,各方人士接连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搜刮民脂民膏,增加赋税,再加上大兴土木,短短五六年的功夫,他老爹积攒三十年的底子就被败的差不多了,哎,各方人士的时机也就来了。   宁朔六年五月初四,徐谦益于荆州南部怀安郡起势,以为过世的楚王殷闵讨还公道,诛杀佞臣周通海、刘茂、庄玉成、范畛等人的名义聚集数万兵力,出其不意攻打下周边的好几个县城。   紧接着,作为曾与殷钊争夺过天下却不幸败亡的昔日吴王的长孙,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当海盗的吴文远直接上岸占领了小半的徐州。   有这俩人带头,其他人数相对没有那么多的起义军也纷纷响应,谁让大家都受不了厉帝,自此,宁朔之乱最初的乱象已然显现出了一角,但却远远不止如此。】   皇帝一边吩咐人手去查这两个人,一边也忍不住叹息,天幕说是说出来谋反的人是谁,却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的,这二人但凡机警一些估计已经躲藏了起来,多半不好去寻,尤其是后者……   想到昔日的老对头,对方果然是让自己的子孙逃到了海上,这个吴文远现在怕不是还在海上吹风呢!   ……这二人心中也确实很恨,本来天幕要是不说这些,他们未来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哪怕最后争不过那个殷闵,最起码曾经也得到过了,但如今天下太平,没哪个人会闲的没事支持他们,又有老皇帝镇压,他们根本没这个机会成势,现在姓名暴露出来,甚至还多了性命之忧。   想到天幕剧透的那个未来,就是老皇帝死了之后没有个好的继承人,才导致天下开始乱起来的,有狗急跳墙者一咬牙,心中已经有了孤注一掷的念头。   正安然坐在殿中的殷闵还不知此时又有人惦记上了他的命,看着天幕上那个姓徐的竟也拿着他当借口,不禁心想你们就不能换个人薅羊毛吗?   自己哪有那么多公道让你们帮忙讨!   有和他关注一样的早就帮忙笑过了。   【地方有人造反的消息传入朝中,厉帝迅速纠集了两路大军,统共四十万人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去平叛了,心想我这人数是你们的几倍,难道还拿不下你们这一点人吗?   先别说这种想法有多么浅薄,但也就是在这时,周通海却突然在朝中参了一笔,也为当时局势增添了一丝乱象,他说青州刺史严松清勾结了当地的总兵郑鸿,私下蓄养兵力,俨然已经成为了青州的土皇帝,谋反之心,赫然昭昭!   咱就说你这人真够阴湿的了,怕不是一直阴暗爬行的盯着老严呢吧?】   这话听的严松清不禁后背一凉,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天幕下的其余人也不禁一阵恶寒,阴暗爬行,这得有多阴暗啊!怪不得他能当佞臣!   【可仅凭这人的一面之词,显然不可能立刻马上就派大军去攻打,毕竟青州这时明面上还没反呢,于是朝廷先是派出了使者送旨问责,真的假的咱不得审一审?   可问题就在于,谁让他搞到真的了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楚王必然也再隐藏不下去了。   许多人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数,而果不其然,只听天幕沉声说道——   【青州,反了。】 第34章   【不对!】   什么不对?!天幕这简短的两个字差点没闪了众人的腰, 青州的举动早在意料之中,毕竟总不可能真任由当时的朝廷把人押走吧?真这样还能不能回得来都是问题。   而当时又有好几家谋反,楚王已经不是唯一的目标, 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时候暴露自身的目的倒也并不算什么, 谁知天幕竟然说了句不对,哪里不对?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结果却听天幕说道。   【当皇帝人的事, 怎么能说是反呢?应该说是英明的陛下即将莅临他忠诚的大宣啊!】   众人:“……”   啊这, 如果这是一部动漫的话, 想必许多人已经当场绝倒。   倒是也有不少人颇为赞同的道:“确实就是这样啊, 那个厉帝就知道祸害江山, 殿下能早点登基那不是好事吗?”   谁说不是呢。   【总之不论如何, 青州就这样不得不暴露在了明面上, 没办法再继续猥琐发育,而消息再一传到朝廷,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也都惊呆了, 一部分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说老严他也不像这么有野心的人啊?难道那些年的时光都错付了吗?还有那个郑鸿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反了?他不是挺老实的,吃错药了?   周通海喜大普奔的表示,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严松清这老小子果然有反心, 为了往上爬真是不择手段,他的这些谋算就算告诉我们, 我们也是不会做的!   厉帝的眼神就犀利了起来, 看来不必审问了, 即刻绞杀!   接着就再次派出了一路大军,由长阳侯窦德章领兵二十五万前往青州平叛。】   二十五万啊, 比那两边还多五万,许多人纷纷忧虑起来,哪怕明知道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楚王,但这中间谁又能保证不会流血牺牲?相反这才是必然的事。   皇帝皱起眉头,已经不想评价什么,之前说起那两个反贼,也不过各自就只有几万人马,青州想来一时也弄不出太多人来,毕竟招兵练兵都是需要时间的,这其中还有行军辎重的问题,结果那个蠢货倒好,真是大手笔,先不说这其中根本没必要的损耗,可就是这样,最后居然还能打输!   他倒不是有多希望厉帝赢,但朝中难道就没有一个有用的将领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皇帝想到这里的时候,天幕恰巧也说到了这。   【当初厉帝篡位的时候,像是辅国公张徊这类资历深厚的老将基本上都被视为威胁一波带走,做的时候是很爽歪歪,杀了,都杀了!嘿嘿。结果到了现在需要用到的时候就很尴尬了,一时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来,少数几个经过厉帝严选后战战兢兢站在朝堂上,又没什么功绩,人生信条就是不做事就不会犯错的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推三阻四,你去,不,还是你去吧,这功劳让给你。   而小舅子庄玉成虽然帮忙管兵,但性质就只是纯看门而已,实际让他打仗他能打个六,打麻将还差不多。   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凑齐了三员大将,厉帝还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毕竟朕有这么多万大军在手,光堆人数都堆死了,那些泥腿子拿头跟朕打?接着就继续歌舞升平去了,结果过段时间消息一传回来,嘿,你猜怎么着?除了荆州由现任浔阳侯赵正明带兵的那一路还有点成就以外,其他两路大军全部大败,而厉帝在床上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匆忙间也没个准备,没想到竟然被吓萎了!】   皇帝听到这里彻底失去了说话的欲望,而被特意提名作为典型的辅国公顷刻间只觉得手心一痒,有种想找点什么来抽的冲动。   至于其他大臣,想到未来那个你推我,我推你的景象也不由面面相觑,虽然天幕没明说,但他们大概也知道了为什么,打的好了被上面忌惮,打的差了还要被治罪,打个工而已,怎么就要面临生死抉择了?也怪不得没什么人愿意主动去。   至于厉帝的想法,有经验丰富的将领不禁发出一声嗤笑:“以少胜多的例子多了去了,光是人数多,要是不会打仗又能顶个什么?”   脸色苍白的浔阳侯目露惊讶,没想到还能听到未来自己小儿子的消息,不由有些欣慰。   百姓们听到最后,却是抚掌笑出了声:“哈哈哈,那个暴君吓萎了!”   这个结果也是万万没想到,许多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殷闵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不由哭笑不得。   【其他两方暂且先不提,此刻让我们将视角来到真正的关键人物这边,得知朝廷派兵攻打过来的消息,殷闵立刻整合起五万人马迎敌,由郑鸿驻守城中,抵御攻城的同时吸引敌方注意,随后他与周韬二人则各自带着少部分人马轻装简行,根据对附近地形的熟悉程度,悄悄绕到了敌军后方,趁着夜色,出其不意的就来了个千年杀!直接令敌方人数损失惨重,并夺走了数千匹战马及辎重。   自己后营被偷袭,领兵将领窦德章自然怒不可遏,防备的也越发严密,但这种东西是你防备就能有用的吗?殷闵最擅长的就是打游击啊,总之就是以小于敌军数倍的人数换取了极大的灵活机动性,打完你就嗷嗷跑,想追都追不上,浪的一批。   在这样的骚扰下,敌军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每况愈下,毕竟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警惕,生怕有人又来偷袭,甚至有时候还可能不止一路,而且人家要是真的来了也就算了,但有时候根本就警惕了个寂寞。你就说这日子还能好过得了吗?我估摸着当时那群人怕不是都要哭着祈求玉皇大帝让殷闵他们别来了,让自己睡个好觉吧。   不过玉皇大帝听没听见不知道,反正殷闵应该是听见了。   于是最后一次,他直接冲进去把敌军将领给砍了。】   千年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游击一词却不难理解,许多懂兵之人沉思片刻,不由目露赞赏:“锐则避之,困则扰之,夜则惊之,去则蹑之*,好好好,殿下此计甚妙!”   而随着天幕的话音落下,一幅画面也随之浮现在众人眼前,昏暗的夜色下,一边是点燃着灯火,不断有士兵举着火把巡逻的驻扎军队,另一边,则是一群不知何时摸到附近的青州军,等到画面放大靠近,众人也纷纷看清了穿着铠甲,身下又骑着一匹神骏战马的为首之人是谁,可不正是过了五年时间,气势越发成熟深沉的殷闵!   【“将军,三更天了。”   耳边传来下属的提醒,方才一直手持着望远镜观察着敌营布防的楚王立刻回过神来,缓缓道:“的确是时候了,告诉周韬那边准备好配合。”   说着一把利落的提起手中的长枪,紧接着眸中浮现出一抹凌厉之色,隐含着杀意的声音随之响起:   “将士们!随我杀过去!”   军队再次陷入了青州军的偷袭。   得到这个消息的窦德章在营帐中霍然站起,拍桌怒道:“这群人又来了,到底有完没完?!”   昏暗的烛火中,他背着手左右踱步,只觉得头痛至极,当初朝中几个同僚都视这件事为麻烦事,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他之前还不以为然,认为这些人是自己能力不足才害怕,以为这是个能够往上升迁的机会,毕竟郑鸿有多少能力他还不清楚吗?这么多人马还打不过?结果到了青州这边才知道现实情况有多么棘手,朝廷甚至连青州情报都没有收集完全,现实情况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根据潜入城中的细作来报,郑鸿根本就不是这青州真正的主事人,严松清辅佐的也压根不是他,这二人居然同时效忠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据说那人名为冯预,前几次偷袭后营就是这个人在领兵!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   窦德章只觉不好,可眼下的事却还要应付,他穿好铠甲拿起武器就从快速帐中走了出去,开始指挥麾下的兵卒迎敌。   可就在这时,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却犹如闪电般迅疾的于一片喊杀声,兵器交接声,人群攒动声,战马嘶鸣声中跃众而出,脚下不知踏过了多少片哀嚎声,就这么准确的于数里之外锁定了才刚出现的窦德章本人!   敌人究竟是何时摸清了主帅营帐的位置?!   窦德章骇然失色,只见漆黑战马上稳稳坐着一个身姿英挺的青年,夜色下,那人的模样虽不清晰,但面上杀人时喷溅到的鲜血却平添了不少凶煞之气,漆黑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寒光,须臾间,绑缚着的红缨早已吸饱了血的长枪便近在咫尺!   快!太快了!   无论是对方冲入重围的速度,还是出手的速度!   周围一张张大惊失色的面孔仿佛成为了一幅幅褪色的画像,顷刻定格在这一瞬间,窦德章瞪大眼睛,伴随着肉体被扎穿的刺痛,周围的画面开始急速倒退,随着后背传来“砰”的一声,他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窦德章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不过刚打了一个照面而已,窦德章竟然就被杀了?!   周围人纷纷心惊肉跳,然而一击将敌军主帅杀死,又把尸体死死钉在了临时搭建的瞭望台的柱子上供人观瞻的始作俑者反应却平淡至极,转头就又将写着“窦”字的帅旗拿下。   营外不知何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与战鼓声,随着声音望去,甚至还能看见满目充盈着的火光,万众瞩目间,楚王眸光湛然,手中旗帜高高举起,随着夜风被吹拂的猎猎作响,竟令周围的敌军丝毫不敢进犯,接着沉下声,一字一句,再一次重复起了那句话。   “窦德章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跟随楚王夜袭敌营的士兵们也纷纷出声响应,声音响彻天穹。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对外,有不知多少敌人正气势汹汹的攻打过来,对内,主帅的尸体都已经被当腊肉挂了起来,象征着军心的帅旗也落在了武艺非凡的敌军将领的手中。   自此,朝廷的军队战意尽失矣!】 第35章   才刚打了一个照面, 居然这就死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知道对方有能力, 可谁也没想到楚王居然这么能打!   天幕下的众人无不震惊, 但回想起方才楚王英勇的模样, 似乎又不怎么震惊了,便是他们, 面对这样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自己冲杀过来, 前后总共也没有几个瞬间, 这让人又怎么反应的过来?更何况那个姓窦的似乎本也不是什么名将。   许多懂兵的人却是一眼看出了楚王此举的妙处。   众目睽睽之下取走主将性命, 又夺走代表军心的帅旗, 此举是为打击朝廷军的士气, 一旦成功, 哪怕当时楚王没有其他准备, 杀了人转头就跑,恐怕当时那些缺乏人来发号施令的兵也没有心力去追。   提前叫人在营外准备好,在适时的机会敲起战鼓, 点燃火把, 则是为了令敌军心绪大乱,兵法也曾说过, 夜战一定要使用火光和鼓声, 就是为了令人无法判断出具体兵力,自乱阵脚。   几方因素综合之下, 结果也自然毫无悬念, 这一场仗, 可以说赢的极为漂亮,哪怕外人也绝对说不出什么贬损的话来。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楚王手里拿着的那个小东西, 对方战前曾拿着这样东西向敌军营帐的方向看去,难道是什么便于观察的东西吗?   殷闵暗自思忖,未来的他这是顺手把望远镜搞出来了啊。   此时还不知在何处的当事人窦德章苦着一张脸,天幕上的他是奉朝廷的命行事,应该不至于被陛下问责,但亲眼看着自己被穿成串,这种经历也真是头一份儿了。   一片赞叹声中,天幕继续道。   【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人看着厉害的简直都不像是人干的了,毕竟哪怕是老鹰冲进鸡群里也要挨一顿群殴胖揍呢,人海战术不是说着玩儿的,不然厉帝为啥那么自信。   但咱们要是再仔细那么想一想,这件事其实也没多么出乎意料,首先,古代和现代的治安可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人性生来就潜藏着恶,所以才需要道德观念和法律去加以约束,就是如今这种到处都是监控的情况下,都会有人铤而走险去当法外狂徒。再看看网络上,说什么毁三观话的人没有啊?甚至还能看到不少,但现实中我们能见到几个?不就是仗着没有相应的完善法律施以惩戒,对面的人又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揍他吗?   所以放到古代,这种类似情况当然也就更严重了,而且咱们之前也说了,好多山头说不准都有土匪呢。那么咱们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殷闵在外面浪那段时间,身边也没有一大堆护卫护着他,当时世道还那么乱,就这他居然还敢一个人到处走,而且偏偏还越乱越喜欢往哪儿扎堆,并且没有被谁劫财劫色了,一直毫发无损的,咱就可想而知,这人肯定有两把刷子,还不是一般的刷子。】   殷闵:“……”说什么劫色?这也太不正经了!   其他人少有注意到这等细枝末节的事,听着天幕的话则不由跟着点头。   “说的太对了,我之前就寻思发生了水灾后世道肯定更乱,殿下就这么乱跑,那人说要跟着保护他也没让,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是啊,现在看来是咱们草率了。”   “这要遇到匪徒,该担心的反而是对方吧?”   这话不由让人冒起冷汗,谁说不是呢,这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土匪胆敢劫楚王的道,只要对方想,怕不是也要被钉上城门。   【不过说到这里,UP主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啊,殷闵这人属实也挺鬼畜的,咋这么执着穿串呢?和周韬见面,先给了对方一箭当见面礼,和窦德章见面,把人串成串儿挂腊肉了,而且就说你这个手劲儿,离老远把人串墙上了,这力气也太大了,咋没寻思让龟孙也尝尝呢?   再到和后来的吴文远打了照面,直接一箭把人给射成海盗船长了,别说,你还真别说,人家老吴本行确实是海盗来着,缺了一只眼睛还更贴人设不怕被人说ooc了,还不快说谢谢太宗陛下?】   徐州,靠近海岸的一处城池,当事人吴文远:“……”   天幕用一副调侃的语气说起这等发生在自身的悲惨事,这令他险些没指着天幕大骂出声。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皇帝狐疑:龟孙?难不成后世出了什么不肖子孙?   殷闵再度无语,一种寻常的攻击方式而已,怎么就鬼畜了?这不挺好也挺干脆利落的吗?   【不过除此之外,历史上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其实也不少,只不过无不是史书称颂的猛将,而且这件事能说道的可不光是他个人的勇猛,以少敌多也很牛逼啊!因此当这场战役的消息逐渐传开来之后,直接震惊了当时的朝廷以及不少人,这个时候殷闵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彻底曝光,于是冯预这个假名就走入了千家万户,正可谓,一朝锋芒展露日,天下谁人不识君*?   但不少人都很疑惑,这人谁啊?这么有能力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不合理,有猫腻,于是就派了不少细作来探听消息。】   殷闵手中摩挲着杯子,被怀疑才是正常,毕竟一个刺史,一个总兵,在朝中都算是位居前列的官员了,就这样两个人不寻思自立门户,却效忠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人,是个人听了估计都要去想这人有什么筹码。   天幕随之再次展现出一幅画面。   【“青州胜了?”   位于徐州的一处城主府内,日前还在与朝廷的军队僵持的吴文远看着属下送来的消息,不由声音微微上扬的道。   他的谋士也捋着胡须陷入沉思:“严松清暂且不提,这人几次三番遭到周贼构陷,许是对朝廷大失所望才至如此,但郑鸿……能够瞒过朝廷将青州纳为己有,他必然也是出了份力的,为何不干脆想办法自己自立门户,反而跟随在一个一文不名的人麾下任其驱使?”   哪怕这个冯预如今展现出了极强的实力,但光是能打又怎么可能令堂堂一州总兵和刺史甘愿臣服?想要当领头羊,身份上怎么说也不可能只是一介平民,不,这人据说操持的还是贱业,听起来更幽默了,仿佛权贵主动向不相干的平民下跪说要孝顺对方一样。   吴文远听了谋臣的分析也神情严肃的点头:   “这人的身份必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派人去查!”   类似的话同时也在其他各处被提起,不少细作就这样纷纷涌入青州,与此同时,才将投降的战俘都妥善处理好的楚王总算是清闲了下来,被外甥女缠着要指点对方武艺。   “夫子难道没教过你扬长避短的道理吗?习武也是同样,你力道不够,招式就越要注重速度和精巧……”   演武台上,楚王提着杆枪,直接利落的虚晃一招就将宋珂绊倒,随即深沉威严的睨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了下半句话:“只知一味学我,你还想长进?嗯?”   宋珂一个姑娘家被绊倒也不恼,只利落的拍拍屁股爬起来,嬉皮笑脸的挽住楚王的一只胳膊道:“还不是舅舅您太厉害了嘛,直接将敌军将领钉在柱子上,光听起来就足够震惊了,到现在城中还流传着您的威名呢,可惜我当时没能亲自到现场去看。”   楚王无奈的摇摇头,也不接她的话茬,只道:“慕青呢?他不是一直爱跟着你?”   宋珂道:“表弟也不可能总跟着我啊,您忘了?他还要读……”   “谁在那里偷看!”   她话还未说完,却见楚王陡然目光如电般锁定向远处的洞门外,发出一声暴喝道。   门外那人见自己被发现,连忙战战兢兢的走出来跪到地上不住请罪:“主君恕罪,奴只是无意间路过此处,绝不是有意窥探。”   楚王没有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只冷着脸上下打量着这人,又简短询问了一番,忽然间,他说道:“张开嘴,然后把手伸出来。”   那人不明所以,却不敢违抗,只能依言照做。   楚王只看了一眼,便不再说话,直接转过身,向一旁的随从吩咐道:“押下去吧。”   态度平静异常,就仿佛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而已。   那人大惊失色,刚想要开口求饶辩解,结果却被利落的捂住了嘴,宋珂倒不怀疑她舅舅的眼光,却忍不住好奇道:“舅舅,你怎么看出来他有问题的啊?”   楚王一边走一边答道:“他的口音是没问题,或许的确曾是青州本地人,但牙齿有腐烂脱落过的迹象,这是经常在海上航行的人才会得的病,大拇指根部,手掌侧边等均有茧,总之这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奴仆。”   宋珂一听,顿时大为佩服。】   许多人看的也不禁佩服:“殿下还真是观察入微,有几个人能一个照面就注意到这等细枝末节的事?”   “即便注意到了,不懂医术的人多半也没办法认出这种病的来历。”有人叹道,想要出人意表,也得有知识在脑中啊。   武德司的人却是一眼便注意到了吴文远和其幕僚的长相,有记忆力绝佳又懂画的人当即便绘出了两副图像,这些日以来他们的工作量可以说是直线上升,一连处理掉了不少人,如今不用皇帝吩咐,就已经先一步知道该怎么做了。   住在皇帝赏赐的郡主府当中的冯默言却是一眼便注意到了自己女儿未来的模样,看的目不转睛。   思及天幕之前曾经说过的话,她抱起还懵懂的女儿,笑着说道:“也不知这一次你还能不能继续够为你舅舅效力了。”   【细作是派来了,也想千方设百计的混入府,结果转头就被当事人发现给押进监牢,属实也是够冷幽默的了,而从这里我们也能够看出,殷闵还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可以说是允文允武。   但即使如此,殷闵也根本不可能总躲着不见人,而且相比起其他草台班子培养的那些不够专业的细作,朝廷怎么说也是官方组织,还是有点底子和能力的,因此他的身份最终还是暴露了出来——殷闵本来是还想拖一拖的,毕竟他也心知肚明自己在厉帝那里拉仇恨的程度,被集中火力炮轰就不好了。   可惜,这种事情倒底没办法准确掌握,而消息一经传回朝廷,果不其然,厉帝当庭大怒!】   随着天幕的话语,相应的画面浮现出来。   【“陛下,武德司正使称有要事求见!”   金碧辉煌的奢华宫殿之中,宁朔帝正环抱着妃子卧在榻上欣赏底下的歌舞,时不时还与旁边侍候的其余女子等嬉戏调笑,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住的是新建的宫殿,端的是荒淫无度。   却在这时,守候在殿外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说是武德司有事求见。   已经半醉的皇帝眼神迷蒙的看了过来,不耐的说道:“什么事啊?还能有比朕欣赏歌舞重要?若只是赵邺大惊小怪,小心朕治了他的罪!”   武德司正使赵邺缓步走进殿中时,听见的便是这句话,他十分平静的就当没听见,只目不斜视的越过一众妖娆舞姬,接着对上面的皇帝拜了一拜,随即说道:“陛下,青州细作来报,说他们发现了冯预的真实身份。”   “哦?什么啊?”宁朔帝抬起一只眼皮看向他,稍微有了点兴趣。   赵邺吸了口气,带着些慎重的道:“楚王,很可能没死。”   宁朔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不是要讲这姓冯的真实身份吗?怎么就说到……”   话说到一半,瞬间戛然而止,皇帝眼球突起,此刻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醉态,他死死盯着赵邺,咬着牙道:“你再说一遍,冯预是谁?谁没死?”   殿中一片寂静,歌舞不知何时早已停下。   赵邺深深的低下头,言辞谨慎再谨慎,生怕又把刚治好的皇帝吓萎了:“臣等已经确认了那青州起势的冯氏逆贼便是数年前焚于火海中的楚王殷闵,有画像为证。”   对方必然不敢欺骗于他,也就是说……   ——“哗啦!”   宁朔帝霍然站起,一把将身前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咬着牙,恨之入骨的道:“朕这个兄长,还当真是阴魂不散!”】 第36章   【不过关于身份被发现这件事的原因, 史学上其实还有另外一种不确定的说法。】   普通百姓又何曾见到过这样奢华的场面?当镜头来到厉帝这边的时候,入目的场景顿时就晃花了他们的眼,可惊叹过后, 之前的记忆便又涌上心头, 就是这样一个暴君弑兄篡位, 只顾自己享乐不管他们的死活,甚至就连对方在天幕中享受的那些, 又何尝没有掺杂着他们的血汗?   思及此处, 不少人激愤之余甚至脱下鞋子, 捡起块石头就纷纷朝天幕扔了过去!路过的大黄狗都被惊的不住狂吠了起来。   皇帝的面色阴沉如水, 天幕上的一切他自然也看到了, 就是他都没有敢这么奢华过, 他那个混蛋儿子还真是会享受。   然而就在这时, 众人却只听天幕说起了楚王身份被发现的原因, 虽说用了不确定的说辞,但却没人会一点都不当回事。   只听天幕说道。   【虽然当时相当一部分人都认为是殷闵自导自演了一出自焚的戏码来金蝉脱壳,但咱们后人也都知道, 这背后其实是荣王殷闿救了他, 而这也是后来当事人亲口承认的。   按照殷闵当时的意思,肯定是想要继续安安稳稳的一步一脚印发展的, 哪怕是青州因为周通海告密不得不暴露出青州, 总也好过真实身份现在就被知道,毕竟厉帝是真恨他, 据说是小时候天天挨他八顿揍的原因来着。】   顶着一群人聚焦过来的目光, 殷闵一时间只觉得百口莫辩, 天幕分明又是在夸大说辞,他根本没有天天揍殷阐那白痴, 只是在对方惹到他头上时才会套麻袋而已!   但与此同时,殷闵也没有漏掉天幕说的话,若对方没有提起荣王他可能还要再思考一会,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视线转动,恰好便与坐在下方沉默的荣王对上视线。   聪明人从来不会缺少,不少人也意识到了问题,而果不其然,天幕果然提起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殷闵肯定要注意隐藏好身份,细作的确不好避开,但以他的能力,怎么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暴露出来。所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法不传六耳,哎!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殷闵还活着这事知道的可不止他们内部,还有荣王知道啊,而且就在这之后,荣王便跟着在灵州起势了。   虽然厉帝倒也不是单细胞生物同一时间只能做一件事,但因为仇恨值摆在那,他的主要集火目标还是青州这边,无形之间便相对缓解了灵州的压力,毕竟荣王可也是太祖皇帝的儿子啊,要是殷闵没有暴露,这个时候的主要集火目标估计就要换成他了,咱就说这能怪大家怀疑他吗?】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确实很可疑啊!   不少人听到这里,甚至已经在心中给荣王添上了大大的嫌疑,就连皇帝看这个儿子的眼神都变了   五皇子赵王看着他这个弟弟笑得幸灾乐祸:“九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这也太阴险了,怎么一点兄弟情都不念呢?”   你念兄弟情,你给别人扎小人。   荣王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眼,干脆就懒的搭理他,这天下又没写着谁的名字,他怎么就不能争了?   在他看来,这种事不过各凭手段罢了,说不上什么阴险不阴险的,殷闵若是有心,完全也可以施展手段反过来来对付他。   殷闵的确没什么可说的,先不说自己如今已是太子,就算是在未被天幕剧透过的发展中,他也同样是最后赢家,只要对方不再掀起什么风浪,他自然也不会斤斤计较。   【不过虽说殷闵因为身份的原因被坑了一把,但能够成就出一番丰功伟业的人,又怎会被一时的困境所扰?暴露就暴露呗,那咋了?大不了老子直接昭告天下承认自己就是楚王!就这个敞亮!】   “好!殿下大气!”   有人甚至忍不住鼓起了掌,殷闵看的额头滴汗,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在大殿上了,电视看的未免也太投入了。   皇帝满意点头,他就欣赏这种豪气。   【而暴露身份虽然有弊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前面也已经说过了,古人论及继位最讲究的就是正统,也就是说哪怕你这人再贤明,不是名正言顺大家也是不认的,顶多帮你遗憾一下。   当然,无论是厉帝还是殷闵,这个时候都算不上正统,毕竟没有老爹的亲笔传位圣旨——前者那个让爹诈尸传位的大孝子不算啊,真正的正统孝宗这个时候还在皇陵里和他们一家安详的睡着呢。   可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些事就怕对比,硬要从这些都不是正统的人里来选,厉帝一个弑兄篡位的,这个时候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能不能有殷闵一个藩王高贵还真难说,不少人就冲着纯恨他,估计都要来投奔殷闵,更别说还有那种暗中投资的了,投机者什么时候都不会少。】   安王:“……”   三皇子安王嘴角抽搐,听了天幕的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很不安详。   诈尸的皇帝:“……”   这一刻,同样在地底下睡的不是很安详的父子二人仿佛同病相怜。   【这时候名声好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不论是过去曾身为楚王时做过的事,还是后来义诊的事被揭露,殷闵在底层那边的名声都绝对是杠杠的,而声望这种东西越是身居高位,好处就越是大,这代表着公众对其的认可。   总而言之,继上一次一战成名之后,殷闵再一次名扬天下,而这一手“复活吧!我的楚王!”直接把所有人都给震惊了,谁能想到那个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猛将居然就是他啊!怪不得青州刺史和总兵会与他私相授受。   假如古代也有热搜,UP主估摸着这些日子的头条都得让殷闵一个人给承包了,后面就跟着一连串震惊体。】   热搜是什么虽然不知道,许多人却也能想象到那种场景,而且怕是不少人都要因为这个消息不安稳了,这么出风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不过转念一想,厉帝都已经要准备针对楚王,那无论出不出风头似乎都没什么影响。   遂将心放回了肚子,正准备听天幕继续怎么讲下去,可这时,却听天幕说道。   【但要说主动承认身份,难道就只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承认吗?NO!NO!NO!聪明人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呢?所以咱们接下来要讲的就是,神话编织的权力之网!】   “神话?”   许多人没想到天幕前脚还在讲关于身份的事,后脚居然就跳到了神话上,这令许多人听得不明所以,不过一些但凡读过书的人却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殿中,不少人眼中均划过一丝了然,怎么说呢,这也算是必备的老三样了,别说当今皇帝,就是昔日他那些老对手一个个也都这么玩过,下一任皇帝不搞才不正常。   果不其然,天幕如此说道。   【但凡古代帝王,就总是热衷于给自己编织出一段神话故事,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当皇帝的合法性,君权神授嘛,况且古人迷信,就爱吃这套。   什么谁腿上有72颗黑痣,什么谁出生时霞光满天,越往前越一个比一个能扯,还有说梦见了神龙,踩到了巨人脚印就突然感而有孕的,于是生下了自己的老祖宗——当然,这在如今的我们看来,无非就是最早的母系社会比较开放,婚姻制度也和现在不一样,怀了孩子要是不知道是谁的干脆就说是神仙送的了,那时候也没人在意。   类似的事迹最远能追溯到咱们但凡有过记载的历史,最近到最后一任开国皇帝,基本算是常驻嘉宾了。   所以说完这些,大家应该也明白了,但凡想当皇帝的基本就逃不了这个必备节目,就连殷钊都胡吹过自己是神仙送子,意思就是说自己是神仙的儿子,总之就是很牛就对了。】   皇帝的事,怎么能说是胡吹呢?   这话说的皇帝的胡子差点没翘起来,大殿上的不少人听的也纷纷低下头,天幕这么拆台,他们怕自己绷不住。   殷闵却是突然有些坐立不安,按照这个顺序,下一个公开处刑的怕不就是他了!虽然应该没什么人在意这个,但他自己会尴尬啊!   不少老百姓听的就很迷茫,这话头不对呀,这不是说他们是被骗了吗?只是这话一出口,却也有人不认同。   “天幕都出来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神仙?”   “说的就是,要是没点神异之处,怎么能当得上皇帝?”   天幕不为所动的继续讲述着。   【所以到了殷闵这,虽然他貌似不太信这个来着,但为了合群,为了在皇帝村里不受排挤,就也勉为其难给自己搞了个类似的神话传说,说他母亲某一日忽的梦见一只周身燃烧着火焰的凤凰口衔一株仙草从天而降钻入了她的腹中,待到次日,便发现身怀有孕,数月之后殷闵出生时天边更是布满霞光,异香数日不散。   这个神话传说一是对应了他医术高明这点,二来呢,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是的,我才没有欺骗大众搞假死呢,厉帝那老小子就是想要烧死我,可谁让我不是一般人,要是搁别人进火里就真死翘翘了,但是我——重,生,了!】 第37章   前一句就已经足够令当事人尴尬到脚趾扣地了, 然而天幕明显是个乐子人,她的迫害依然没有停止,甚至还变本加厉放起了配乐。   【灵柩长埋深谷底~没有永远的秘密~我重生了, 上一世, 我的弟弟烧死了我, 这一世我不会再忍气吞声,我发誓要夺回注定属于我的一切, V我50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怎么说呢, 这应该算是最早的重生文学了吧, 以及确实给后世的不少小说提供了思路。】   殷闵:“……”   殷闵忽然有种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冲动。   说实话, 这种丢脸方式简直比指着他的鼻子骂还能够让他情绪更加波涛汹涌, 毕竟如果惹到他的话, 他完全可以凭经验控制住不和对方生气, 只需要默默记仇就可以了, 因为在殷闵看来,生气是一种成全对方且于己有害的事,所以能不生气还是尽量不要生。   然而这种……对于他这样多少有点形象包袱, 绝不肯在人前失态的人来说, 简直就是绝杀!   很难说楚王在天幕上的形象之所以一直以来都那么完美,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存在……不过这显然就不是方便在人前提起的事了。   但事已至此, 殷闵也只能装得若无其事, 当做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并不存在。   “十九弟,你……还蛮有创意的。”   可能是领悟到了某种不得了的人生真谛, 五皇子赵王先是撩拨了明显就不好惹的荣王还不够, 现在又撩拨起了殷闵, 总之这两个弟弟又不可能因为他说了两句话就把他怎么样,当然是爽了再说。   “闭上你的嘴。”   哪曾想, 就在这时皇帝却突然开口横了这个蠢儿子一眼,令对方当即无声。   有大臣见此不由唏嘘的摇了摇头,五皇子这脑子确实不好啊,虽然天幕讲述的主体是以太子为主,但当今皇帝也做过类似的事啊,天幕又不是没提过,只要记性不至于太差都能想得起来,真要说公开处刑,皇帝其实也有一份。   而且皇帝还没死,当初那些仙人送子的传闻现在也还正在市井当中流传呢,都传了多少年了,现在的百姓又没什么娱乐活动,都快会背了。   许多百姓们直接呆住,不可置信肯定是有,然而再一想到许多皇帝都做过同样的事,突然之间却又有点释然了。   不过到底是多了一份谈资。   【虽然这个故事在现如今的我们看来扯淡的太明显,但不得不说就传播范围和受大众认可程度而言,已经快赶上大一统之前那个时代流传的许多神话传说了,甚至直到如今还有不少人信这个,为什么呢?究其原因,主要还是源于当事人身上自带的传奇性。   殷闵自身在皇帝这个职位上为历史作出的贡献暂且不提,就说他发明和发现的那些东西,搁别人身上发现一样就已经发挥了毕生功力,也足够名留青史了,偏偏他搞出了那么多样,就说这还能是人干的吗?这要不是不好挖坟,好多专家其实早就想研究研究他的大脑构造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而就算现代人很多都会奇怪他这点,所以就更别说古代人了,当时甚至还有他在火里走了一圈之后觉醒了宿慧的说法,再加上当事人活的岁数又长,也就难怪会产生这种误会了。】   “她说什么?挖坟?!”   前两句还算正常,作用也只是让人知道了太子除了当皇帝以外的其他能力似乎也很不凡,但后一句就完全不对劲儿了,挖坟?如果没记错的话,天幕是在讲太子未来的功绩吧?这样一个好皇帝,竟然还要被挖坟做什么研究,辱及尸骨,难道不是更应该挖厉帝的吗?   皇帝的面色开始凝重了起来,聪明人总是能察觉到更多,他早已经发现后世的一些认知似乎和现在不太一样了,如今更是让他升起了一丝危机感。   虽说世上无不掘之墓,但尸身落在别人手上被研究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不太能接受得了。   “记得找工匠多在朕的墓里设计一些机关,最好能封死,任何人都进不来。”   梁缙立马记下。   面对众多人同情的目光,殷闵……殷闵没什么感觉,挖坟多正常的事,说不准还要买票排队参观呢,挖了也就挖了吧,左右到时候他应该也不知道了。   不过……想到这里,殷闵思忖起来,觉得要不要多在墓里保留一些书籍之类的,万一后世因为战乱导致文化失传,到时候这些东西也有机会重见天日。   【总之此言一经传播,便迅速扩散到了宣朝的各个州县,我估计殷闵他们这方肯定是请了水军的,不过当时甚至还闹出了一个笑话传播至今,说后来帮殷闵管国库的户部尚书许善文有个朋友一门心思想投奔吴文远,觉得楚王没有后者有枭雄之相,总之就是更心水吴文远这款心更狠手更辣的。   结果直接就被许善文一耳刮子抽了回来,咱就说要我我也得抽清醒他,毕竟吴文远哪里好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楚王优秀,不要睁着眼睛乱讲,有的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审美长没长,有没有认真挑选主公?】   突然就被对比的吴文远:“……”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不少太子党则称赞起许善文眼光好,就是他朋友眼光似乎不太行。   同一时刻,某地一书生激动的拽住朋友的手道:“你说这个许善文是不是就是我?”   他朋友犹豫的道:“万一是同名同姓呢?”   许善文狐疑的打量他这个朋友,旋即摇摇头道:“同名同姓还有可能,但有一个同样的朋友应该不太可能。”   能交到眼光这么奇特的朋友的,除了他应该没有几个,更别说还同名了。   他朋友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当即甩袖恼羞成怒的离去。   【但你们以为传播个神话故事为自己增添筹码就算完了吗?舆论战从古至今玩的那可是太多了,打仗前抹黑敌人同样也算是一个家家必备项目,哪怕你不动手对家也自会动手。所以各地的水军们在传播故事的同时,也没忘记传播一些对厉帝不利的内容,不过什么例如杨花谢李花开这类朗朗上口的童谣啊那都是老三样了,实在没什么新意,大家都懒得传,真要让人感兴趣的还得说是钩子文学。   就像是说厉帝和四贼之间每一个都存在不正当关系,经常关起门来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最可怕的是,当事人并没有站出来亲口反驳!】   天幕的语言向来幽默诙谐,许多人原本也都已经习惯,但这下实在是绷不住了。   战前抹黑敌人的确是经典操作,这招很多人的确都用过,包括皇帝在内。   而这类谣言同样也不算什么,毕竟死了的人根本没人在意,活着的自有大儒帮忙辩经,但关键就在于天幕的修饰词,谁传播谣言还能传播的这么细致?分明就是私自加工!什么颠鸾倒凤,你难道还趴在厉帝的床底下看了全程不成?   至于亲口反驳,你还要人家一皇帝站到大街上大喊自己是清白的吗?真说了有人信吗?   百姓们属实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打个仗还有这么多条条道道。   【俩兄弟互相伤害,厉帝当然也不准备放过殷闵,甚至这事认真来讲还是他先动的手,辱骂的檄文算是一则,之后又叫人传播说殷闵之所以不好女色是因为他有跨物种恋情,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禽禽兽兽,好家伙,谁说古人没有想象力来着?   但可惜的是,因为两个人的名声不在一个量级上,这话传播出来压根就没几个人信不说,很多人听了先是习惯性露出一个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接着就……】   接着就什么?正待众人疑惑之际,天幕随之浮现出一幅画面。   【“听说了吗?有人说楚王……”   街道上,有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片刻后,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嚯”的一声,接着有人皱眉说道:“不可能吧?先别说楚王的人品相貌不像是这种人,你要说……”   说着这人用手指了下天,撇了撇嘴道:“要说这位有这样的爱好,那我倒是会信。”   “别说,你还真别说……”此言一出,其余听众纷纷醍醐灌顶,谁让当今这位登基的头一件事,就是从各地拣选童女入宫呢?   于是厉帝不光男女不忌,就连禽兽也不忌的消息,不知为何就也这样莫名其妙散播了开来。   其实一些人也不是有多相信楚王,单纯就是看不做人的皇帝不顺眼罢了,为谣言转换个目标而已,这不顺嘴的事儿吗!   待到消息传入宫中,宁朔帝气的当即又摔坏了好几套上好的瓷器。】   “哈哈哈哈哈……”   “这狗皇帝活该!”   若说方才看到厉帝传播楚王的谣言,许多人还有些愤怒,但看到后来就是一片大笑了,谁能想到还能有这么一个发展,可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招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于是厉帝气的二话不说,就一口气派出五十万大军攻打了过来,别人怎么劝都劝不动,但殷闵又怎么会怕他?立即率军迎敌,而后来的安定侯宋珂便是在这场战争中扬的名。】 第38章   【是夜, 楚王将外甥女叫到了书房谈话。   “你当真决定好了吗?”   昏暗的烛光下,他披着一件衣服遥遥坐在桌前,语气平淡的说。   宋珂心中忐忑, 日前母亲才刚劝说过她, 觉得她去那种地方太危险, 想要出人头地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况且她还是个女孩。   此刻面对舅舅, 再一听对方说的话, 难免就觉得两人或许都抱着差不多的想法, 不愿意她上战场。   宋珂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平, 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着楚王道:“难道舅舅您也觉得女人不该上战场, 我这样是在痴心妄想吗?”   话才刚说出口, 她便立即感到后悔。   她不后悔自己说出了心里话, 却是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 怕伤了一贯疼爱她的舅舅的心。   正当宋珂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却听楚王带着叹息的声音响起。   “当然不。”   楚王看向这个外甥女,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青州的许多内政要务, 便是由你的母亲帮忙统管, 五年来,她在这方面花了多少心思,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便是许多男子也远不如她。”   可就在这时,他却话锋一转。   “但是……你要知道, 战场上的事, 和你母亲做的事, 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话她母亲不久前才说过,宋珂刚想要反驳, 却在这时,楚王立刻抬起手打断了她,声音沉稳而和缓的响起:“我手下曾有一名士卒。”   宋珂虽不明所以,却安静的听着。   “他曾经也像你一样期待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几乎身边的每个人都听过他这样说,可后来等到他真正上了战场,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他却后悔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手里,哪怕是敌人,也让他寝食难安了许久。”   楚王披衣而起,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一边继续娓娓说道:“其实这本也没什么稀奇,许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人活着的历程,就是在不断适应着这个世界。”   “不出意外的话,他接下来会对此感到麻木,不会再继续每晚做噩梦,甚至做得多了会越来越顺手。可惜,上天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第二次出战的时候,他因为心里的阴影而犹豫了片刻,不过片刻而已,他就死在了敌人的手上。”   宋珂沉默。   “舅舅清楚你的志向,也不认为你比许多男子差到哪里去,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想要获得成就,就一定要比旁人付出的更多,况且你真的清楚战场的残酷吗?你能确保自己不只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而已吗?”   楚王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沉默下来的宋珂,温声道:“我希望你在做出的这个决定的时候,至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我不希望你会后悔。”   书房内许久都没有再传出声音,片刻后,才有一道声音响起。   “如果我不后悔呢?”   楚王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不悔。”   直到很多年后,宋珂依然没有忘记这句话。   谁也不知道这晚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翌日,宋珂毅然披甲上阵,神情相比从前却更加坚定许多。   冯默言气势汹汹的赶来,却被镇守在营帐中的楚王挡了回去,见人已经抓不回来,她不由嗔怪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她胡闹你竟也任由着她乱来。”   楚王站在沙盘前,将一根小旗子插在了一处:“雏鹰总有展翅的一天,你总不能连这个都横加阻拦,况且她有建功立业的想法,这难道不好吗?”   冯默言陷入默然,良久后叹了口气,终是妥协。   当日,青州军大胜,宋珂被升为先锋。】   且先不说没到懂事年纪的当事人以及当事人的母亲又如何百感交集,许多自诩清高的读书人看到这一幕却是忍不住大皱眉头。   虽说之前天幕曾提到过一次,但亲眼看到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殿下怎么可以任由女子上战场?“   “这不是胡闹吗?当真要为了她好,给她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的要事!”   “殿下还是太心软了。”   旁观的有些人却是露出震撼不解的表情,这些人难道没看到那位姓宋的女将军打赢了吗?难道他们眼里,相夫教子比在战场上报国还要更加重要?   没有对方,难道那个位置由他们顶上不成?他们有那个本事吗?   大殿上,有部分大臣也当即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就连皇帝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这么大胆,重用永康也就罢了,还把对方的女儿往战场上送。   但这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明着说什么让太子的面子挂不住,也就什么都没说,只观察殷闵如何处理这场事件的后续。   殷闵心里没什么好说的,虽说他也是个男人,但毕竟是在现代社会长大的,近千年的时光,观念差别可太大了,以至于现如今的很多价值观他其实一直都不太能看的惯,严重的甚至于有些厌恶,只不过因为目前没能改变所以才不说什么罢了。   只能说很多事情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若获得权利,不做些什么才是奇怪。   可至少如今还不能明确表示出来这样的态度,不然有些人怕不是会添麻烦,于是殷闵便开始努力糊弄起这些来他面前说话的人。   他倒不怕这些人搞什么提前扼杀的摇篮里这种事,毕竟这些人总不能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杀了吧?真要是对他姐姐母女二人出手,那也要先考虑有没有这个能力,会不会得罪他这个太子,甚至招来他的打击报复。   而现如今的风气也不是他们一朝能说遏制就遏制得了的,等到他掌权,那不都还是他说了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身为长辈却也不会一味将孩子拘在身边,他会担心孩子在外受到伤害,却也期待着他们有能够施展自己抱负和理想的一天,而身为长者的他,就是最坚实的后盾。   从这段记载我们可以看出,这位帝王的内心无疑也存在着如正常人一般温情的一面,而殷闵也无疑做到了这一点,毕竟从古至今,又有几个帝王能够如他一般真正做到选材不拘一格呢?   他的眼中没有身份性别的高低贵贱,他看到的从来只有他们的本身,这样的人,谁又不想追随?】   是啊,这样的人谁又不想追随?   许多女子纷纷仰头看着天幕这样想到,他们大多并没有因此就对殷闵产生什么恋慕的情绪,遇到这样一位英明的君王,只能想到那点事才是悲哀,正所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真正体会过那种凡事依靠别人的低三下四滋味的人,只会越发明白站到高处的好处。   在此之前,还是尽量多读书吧。   天幕一无所觉的继续说道。   【不过说到殷闵与厉帝派来的军队打仗这里,UP主就忍不住想起我前一天收到的一封私信,人家开头就劈头盖脸的说我误人子弟,这架势给我吓的,我还以为我哪里的史料没参考对呢,正想虚心求教,结果定睛一看对方接下来的回复,就只能说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对方说什么?他说:你怎么能这么污蔑宁朔帝呢?   我说我污蔑他什么了?这不都是史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吗?对方说:史书写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宁朔帝根本就不像历史上说的那样昏庸,对方实际上是励精图治的一代明君,历史上殷钊之所以宠爱这个儿子,就是因为早就看出了这个儿子的绝世天赋!他从始至终真正想传位给的都是这个儿子,只不过让孝宗篡改了遗诏。】   顾不得纠结女子当官的事,接下来上场的是厉帝的洗脑包,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天幕话语中的倾向,不至于真把那个所谓发私信的人当成观点不同的人。   所以等式就这样成立了,已知厉帝多半的确洗不白,那么真相只有一个,答案就是这个人在胡言乱语!   好家伙,这样的昏君都洗,这个人怎么不来厉帝治下当几年臣民呢?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有依稀能听懂天幕所言的八九岁的小孩指着天幕对自家大人说道。   不少人也都纷纷无语,尤以皇帝为最,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虽说他倒不觉得自己真有多么宠爱这个儿子,完全就是因为对方的母亲出身李家,又时常到跟前讨巧卖乖才会多看那么几眼。   但在后世传出这样的流言,也实在让他觉得沾上了污点。   还绝世天赋,吃喝玩乐的绝世天赋吧?   三皇子安王则更加哑口无言:“我做了什么了?就污蔑我篡改遗诏?”   真要是篡改遗诏,他还能不把原主给杀了,还能任由对方后来篡位弄死他?   他的王妃安慰他:“消消气,左右你也没这个本事,父皇不会误会。”   安王:“……”   【而宁朔帝之所以会倒台,全部都是那些世家余孽意图复辟的阴谋!如果不是他把朝堂上的这些人都杀了,宣太宗根本就不可能获得那样的成就,对方就是靠着吃自己弟弟的老本儿才能获得这么大的赞誉!   家人们,谁懂啊!黄金矿工都挖不出这么纯正的神金,我看着他的回复硬是笑了整整五分钟都没笑完,这不比春晚小品精彩多了?】   殷闵:“……”   他内心无语。   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完全就是颠倒黑白凭空想象吧?况且他那个蠢弟弟能留下什么老本给他吃?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还不错。   【虽说史书的确不一定就是对的,很多都要经过多番考证,但我讲的这些至少是已经经过考证的,你说的那些难说了,发出去没少被问候吃没吃脑残片吧?   而且还世家余孽意图复辟的阴谋,噗!对不起,真忍不住,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文官集团的阴谋,你们这些人怎么都一套说辞啊,也没点新鲜的,逻辑呢?世家余孽要真能让厉帝倒台,还能被杀了一茬又一茬?而且当时站在朝堂上的很多高官也不是出身世家啊,都是跟着开国皇帝起于微末的普通人,这都没搞明白就出来发洗脑包,也太不专业了!】   被叫做余孽的世家们觉得很冤,若说恢复过往的辉煌,这种事他们肯定是想的,但让皇帝倒台怎么想也不可能吧?就像天幕说的,真能做到这种事他们还能被暴君杀?   大殿上的许多臣子也是哭笑不得,这种说出来完全就是笑料了。   【题外的笑话到此为止,话题回到正轨,殷闵和厉帝这么一打,就打了一年多的时间,期间赢多输少,势力也在不断的壮大,但与此同时呢,其他人也没闲着。   之前说的徐谦益,这人是当地的地主富户出身,没什么可说的,靠着家底起势快陨落的也快,领兵的赵正明虽然没怎么打过仗,但病死的老浔阳侯毕竟是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过天下的,连带着儿子也家学渊源,于是一上来就把他给狠狠地收拾了。   领头的收拾了也就收拾了呗,剩下的那些被俘虏的士兵一般也都会妥善安排,总之再怎么说也是人口不是?结果厉帝脑回路就不一样,觉得这几万人跟着姓徐的造反不可饶恕,于是就全给杀了,谁劝都劝不住。   吴文远,这个人身为曾与殷钊争夺过天下的老吴王的孙子,可谓家学渊源,朝廷派来的军队估计没能把他怎么样,还狠狠的吃了一个大亏。   再到后来起势的荣王,这人也是个打仗的好手,于是在这么几方的作用下,朝廷可以说是急剧消耗,当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厉帝估计离完蛋不远了,朝中的不少人甚至都开始暗中找下家。   事已至此,可厉帝这样一个罄竹难书,过大于过的人,就这么平平无奇的被以上中的任何一人攻入京城,然后再随便弄死岂不是便宜了他吗?   好在老天有眼,宁朔八年,有一个名叫王骜的人于梁州起势,趁着朝廷正专心与其他几路大军纠缠,中央空虚之际,领兵一举攻入皇宫,并将正在后宫享乐的厉帝给抓了出来。】   【但你们以为抓出来难道就完了吗?王骜本是梁州淮阳县的佃户出身,本名叫王狗儿,厉帝之前搞的民不聊生,他自然也包括在其中,父母接连饿死,妻儿也都没保住,这种情况下他可以说是恨厉帝恨的牙痒痒,简单的杀了根本不能泄愤,于是,他准备了一口大锅……】   天幕下的不少人听到此处心中顿时一惊。   有百姓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这……大锅?这人怕不是要……”   正在田里干活的王狗儿听到这里也是一惊,这名怎么和他一样啊?还同样都住在梁州淮阳县!   但此时面对周围同乡一道道惊诧怀疑的目光,他也只能极力解释这个架锅的王狗儿肯定的不是自己。   与此同时,一幅画面跟着展现出来。   【青州。   数日前王骜攻破京城的消息才刚传来,这便又来了一封信,楚王拆开信件,从头看到尾,猝不及防间,他沉默了。   旁边的宋珂见舅舅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好奇的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看到最后那一行字,她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道:“这人……真会吃。”   这三个字犹如石破天惊,楚王一个没忍住手抵在唇边连连咳嗽了起来。】 第39章   会吃!   这句锐评, 无疑将厉帝的结果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虽说现在世道太平了, 已经几乎见不到这种事, 但之前的乱世距离现在也才不到一代人的时间, 不少老人还对当时人吃人的景象记忆犹新,没想到, 未来世道乱了, 再次出现人相食的事情也就罢了, 堂堂皇帝竟然也被下进了锅里!   这事也算世间少有了!哪怕当事人什么都没干, 也足以因为这口炖自己的锅而名垂青史!   皇帝脸皮不禁抽动了一下, 虽说是活该, 但这个死法……   殷闵陷入沉默, 现代人哪儿见过这个架势?这也太凶残了, 他顶多也就是叫人把犯了事的人凌迟而已。   【怎么说呢,当时民间都出现过人相食的事了,王骜和他手底下的兵又都是底层走出来的, 很可能厉帝也不是他们过往经历的第一次, 不然也不会接受这么良好,而这也是有部分根据的……咳咳, 总之煲仔饭什么的我就不细说了, 太重口,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自己百度查看详情就可以了, 让我们继续往下面说。】   煲仔饭……   不少人眼皮一抽, 天幕这话说的也太地狱了。   不过大部分人也就是惊讶一下, 没人会为厉帝哀悼,因为天幕要继续说下去时, 许多人也都立即抛弃掉前者认真听了起来,显然还是未来的形势发展更加重要。   【厉帝既死,其余几个拉尽了仇恨的奸臣肯定也好不了哪去,因为跟随王骜的人大多都是身份地位曾经和他差不多的底层人士,这几个人死的当然也是有多惨有多惨。躲在家里的周通海直接被盯上他的百姓趁机冲进家里,一人一脚踏成肉泥死的不能再死。   范畛倒是想跑,但没跑多远也被抓回来喂了狗,刘茂直接在厉帝死的时候就跟着一起被闯入皇宫的叛军乱刀砍死,在这几个人里唯一死的还算轻松,或许他在地狱里看到同事们的下场,也会为此感到欣慰吧?庄玉成则是被烧死,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火候!   光从这点来看,那庄玉成还真是个成功的人啊!不好意思,讲了个地狱笑话。】   天幕缺德的话语夹杂着笑声传遍了大宣各处,许多人听的面面相觑,想笑又觉得太缺德,部分善于学习的人就不由参考起了天幕的方法,比如——一边敲木鱼一边笑。   虽说当代人也不懂后世为何流传起了这样的文化,但天幕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殷闵:“……”   他陷入了沉默。   天幕随之讲起了王骜。   【王骜这个人,最初看他其实还真有那么点悲剧英雄的感觉,出身不高,算是农民起义,家里父母妻儿都因为饥荒死了,于是便怀着一腔愤恨想要报复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显然他最终也成功了。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始终维持初心不变呢?最起码王骜没做到,因为被压迫所以奋起反抗,但等到他成功翻身掌权了之后,却又反转成了压迫人的那一方,和他的部下们全都沉迷享乐,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再加上缺乏人才管理内部,毕竟说一句可能有点不太好听的实话,王骜的出身在当时的人看来实在是太低了,而出身就代表着当事人会受到的教育,再加上本人以及手底下的兵确实也和土匪没差太多,军纪实在不是很好,哪可能有真正的人才投奔他呢?   于是最终,因为内部矛盾的原因,他被刺杀死在了和自己一同起家的部下边岐手上,手下的势力也转而成了对方的势力。】   殷闵听到这里忍不住心中叹息,以王骜过往的经历,能够起于微末,敢于反抗,排除其他因素,说实话他初听了是有些欣赏的。   没文化没内涵,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对方能够努力充实自己,认识到自身的缺陷并改正,未尝不会获得成功。   但就像天幕说的,这世上能够保留初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人往上爬,则是为了加入曾经压迫过他们的那个阶层,享受到该层次的待遇,而不是真心想要改变什么。   而连自己来处都完全忘了的人,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其他人继续聚精会神,王骜被边岐杀了,那这个人呢?他又干了些什么?   天幕继续说道。   【不过边岐显然也不是什么能笑到最后的乱世枭雄,这人实际上是个类人生物,别人屠城可能是想要起到什么作用,虽说同样不是什么好事,但到底是有目的,可他不一样,就纯喜欢,最终的结果自然就是落在殷闵的手上被拖出去砍了脑袋。   不得不说一句,乱世还真是个匆忙的时代啊,这边刚有人领盒饭,那边就立马有人跑来赶场了,及时程度堪比葫芦娃救爷爷。】   送的快是吧?   殷闵没忍住嘴角抽搐了起来。   与此同时,屠城二字一出,自然也引来天幕下的一片叫骂,王狗儿这名字太大众,先别说姓王的一大堆,叫狗儿的就不少,这人不好找也便罢了,左右也不可能再翻起什么风浪,但屠城就是畜生了,边这个姓氏不多,同名的怕也少,能跟着前者一起造反,估计不是同乡也离的不远,当事人的消息一出,武德司就马不停蹄的行动了起来,甚至都不用皇帝吩咐。   【而这个时候最大的势力主要有三方,分别是以殷闵为代表的青州,其实后期他的地盘已经不光只有青州了,荆州、豫州等也已经归属到了他的名下,毕竟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封地和受过他恩惠的地方,到底有一份香火情在,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攻打,城里的人自己就开城来投降了。   再然后就是荣王代表的灵州,以及吴文远代表徐州一方,期间其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企图自立的势力,毕竟皇帝谁不想当呢,梦想还是要有的嘛,但最终也都随着时间渐渐被更大的势力吞没,整个大陆俨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养蛊场,期间死伤无数。】   当代蛊王稳稳坐在太子的位置上悠然的喝了口茶水,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出奇,历史记不住无名之辈,只看天幕都着重讲谁,就能判断出这些人的大体分量。   那些小势力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史书上究竟有没有能够占据一行字都说不准,自然也不会被后人放在心上。   历史的残酷啊。   【打着打着就剩哥儿几个了,尴尬了嗷,三足鼎立,很微妙的形势啊,搞循环肯定不行,没有一点章法,玩呢?让其他两方两两对抗然后自己坐山观虎斗企图捡漏,但实话说能发展到现在的程度,其他人也不傻呀!手底下也都有智商在线的谋臣,想捡漏也得人家让你捡,其中两方要是打起来,也不可能让你干看着积攒实力,麻溜都给我战起来嗨!   所以说是一个打两个还是两个打一个呢?   而吴文远一看这形势,当即就是一拍大腿,坏了,这波冲他来的呀!对面这俩人再怎么样也是亲兄弟,联合起来搞他有很大几率啊!总之形势有点对他不利,不行,我得咸鱼翻身,奋起反抗,该怎么搞呢?那就用手段离间他们,最起码不能让他们成功联合起来对付我。】   尴尬的哥俩跨越距离遥遥对视一眼,一人抬眸仰视,一人居高临下,对此均没有什么表示,令其余还有些期待的兄弟不由扼腕不已。   皇帝对着一出即将到来的兄弟阋墙也没什么想法,不过情理之中而已,关键在于,这两个儿子究竟会不会中了姓吴的套。   【当时殷闵身边有一名心腹内侍,就死在了这场无声无息的阴谋当中,同时如严松清、虞景洵等这类文臣也纷纷遭受到了来自暗处的刺杀,只不过后两者没能成功。】   天幕随之播放出一段画面。   【“不好了,楚王殿下!”   这日,楚王正在厅中与下属商讨要事,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道火急火燎的声音。   他皱起眉,转过头看向来人道:“什么事?”   前来禀报的士卒单膝跪地恭谨的道:“严使君与虞主事二位均遭遇到了行刺,所幸当时是在闹市,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并无大碍。只不过您身边的曹公公在今日代您去田间视察的时候,因跟随的人不多,却……却没能救回来。”   “咣当!”   桌上摆放的茶盏被楚王失手推翻,他直直的看着那名士卒,声音仿佛被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字一句道:“他的尸首呢?”   士卒低垂着头:“属下等已经带回来了,就安置在院中。”   话音方才落下,眼前便只剩下一道残影,楚王快速赶到院中,只见一具熟悉的,不会动的尸首,正静静躺在一副竹席编制的担架上。   是曹峂。   他站在尸首前静静看了片刻,这时不少人也都问讯赶到了这里,见此都不敢插话,虽然楚王什么话都还没说,但现场中低沉的气压,却无疑证明了这位威仪日深的主公正酝酿着雷霆之怒。   不知过了多久,楚王抬起了头,若是此时有人敢抬头细看的话,便能看出,他的眼底已然泛起了一丝丝血红。   楚王的声音冷入骨髓。   “查!给本王彻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本王……”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鼓起一道道青筋。   “必杀此獠!”】   【虽然咱们之前说过了这人不爱的时候翻脸很快,但不得不说爱的时候他对身边人还是相当好的,不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真心追随他,此事一出,殷闵当即大怒叫人彻查此事,果不其然,无论是供词还是线索全部都指向了荣王。】   虽然天幕的画面很是凝重,但天幕解说的声音却很欢脱,说出的话立马就将气氛破坏殆尽。   荣王:“……”   这种被人栽赃的事令当事人忍不住默了一下,但更令他关注的,显然还是这个在后世颇受赞誉的弟弟究竟会不会就这么相信。   虽说吴文远既然敢这么干,必然是有备而来,轻易不会被抓住漏洞,像什么烂牙病,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一次,只要对方不蠢便不可能继续犯类似的错误。   可如果殷闵就这么进套,他也会难免失望,觉得后世对其言过其实。   而殷闵看着天幕中杀意充盈的自己却是一顿,果然,他之前的预感并不是错的,身边跟随他多年的曹峂竟真的死在了他登基之前。   当事人此时正侍立在他身后,这些日子因为殷闵被封为太子,曹峂作为身边人也是风光了好一阵,没想到这就得知了自己未来的死讯,当场便呆住了。   但震惊过后却也就过去了,毕竟现在的自己还没死,曹峂抬眼看着天幕上因为他的死而少有发怒的楚王,感受着周围一道道源于其他内侍投来的眼神,一时只觉得,无论楚王究竟能不能为他报这个仇,身为一名内侍,能得到主人如此重视,即便是死,似乎也无憾了。   楚王显然因此生了大怒,天幕下的不少人这时几乎都以为对方会就此和荣王打起来,遂了吴文远的意。   不少心向太子的人顿时焦急了起来,心怀恶意的人则心中愉悦,却不曾想,就在这时,天幕硬生生的拐了个弯!   【可愤怒还不足以直接叫一个在权力当中盘亘多年的上位者失去理智,哪怕荣王本身的确有很大嫌疑,毕竟都这个时候了,各方为了争权夺利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而且对方和他又不是没互坑过。   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于是殷闵强行按下心绪冷静思考,觉得吴文远哪怕撇的再清也难以抹消掉自身的嫌疑,谁让对方担心的事,其他人又何尝不清楚呢?】   皇帝手指轻点着手下的黄金雕刻的龙头扶手,心中思考:话是这么说,可即便如此,也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动的手,所以这个儿子究竟会选择怎么做?   陆相蹙眉片刻,思考着天幕给出的形势,又想到对方曾经说过的太子的行事作风,却是突然若有所悟。   殷闵也在思考,他总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果不其然,天幕接下来滔滔不绝对说道。   【凡是真正的狠人,遇事必先能忍,其次出手才狠,正所谓心可以碎,手不能停,永远将利益放在第一位,如此才能成就一番大事。   况且为什么一定要按照敌人为你准备好的步调去走呢?殷闵当然不准备这么做,他有自己的节奏,况且他也不是没思考过,当时三方当中就属他的势力最大,若是荣王和吴文远因此联合起来对他两面夹击,形势也是相当不利的。于是乎,他便使出了同样的手段,派人暗杀了吴文远手下颇受重用的一名谋臣。   重要的臣子死了,吴文远当然要派人去查,但不查还好,一查吓一跳,因为这事,竟然像是荣王做的!】   荣王再次:“……”   他深刻的体会到自己之前的想法还当真是多虑了,这个弟弟不仅没有进套,居然还给他设了个套!   而且谁陷害他都能陷害成功,这显得他很呆啊!   【没办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谁让荣王没也找个人来杀呢?下手还晚了,不过他要是真这么做了,当时的形势估计会乱成毛线球吧?没有其他意思,但这么一想居然还挺有意思的。】   作为乐子人,天幕的话语从来唯恐天下不乱。   【同样的道理,吴文远当然也不可能轻易相信这个结果,可有的时候他和他手底下的谋臣哪怕再怎么聪明,也总得按照正常人类的步调走,没有一点线索就开始真相只有一个,那是超人,不是人类。   而这个时候殷闵一贯表现在外的形象又是仁爱下属那一款,当然,这属于外界刻板印象,殷闵的风格从来没怎么变过,只不过现在大家正齐心打天下,下属们大多也没余裕为自己谋取私利而走向歪路,从而得到来自上司的铁血制裁。   总之根据吴文远派来的探子来报,楚王这个时候正在青州无能狂怒(括弧。貌似身边亲近之人的死的确令这个敌人多少乱了心绪,所以难道这事还真是荣王做的?   ……也不是不行,最起码的确成功离间了这两个兄弟,令二人无法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况且自己也成了受害者之一,他完全可以找殷闵联合起来先打掉荣王啊!】   “这荣王……还真是挺倒霉的。”   不少百姓听到这里甚至都有些怜爱荣王了,这种情绪倒不至于有多真情实意,总之就是觉得对方对比起来未免太倒霉了点。   也有人聚精会神的等待天幕继续解说,所以楚王到底会不会与吴文远联合起来对付荣王?   被一众人以复杂目光注视的殷闵则沉稳的坐在原位,一脸的淡然,丝毫看不出半点会给兄弟设套的迹象。   【倒霉的荣王眨眼间就这样背了两口黑锅,还完全解释不清,就连他自己觉得对面俩人八成要联合起来了,可难道事情就这么简单吗?哎,这个时候他亲爱的弟弟就来雪中送炭来了,殷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忽悠说,这事儿其实就是那个姓吴的在自导自演,为的是什么不用多说,他想找我联合,但我信不过他,而咱俩再怎么样也是兄弟,最应该做的是先把外人弄死,其他的到时候再关起门来算账。   我估计这事到最后究竟是谁在暗中使坏,在殷闵看来既然查不清楚,那也已经不重要了,总之他想要成为最后的赢家,这俩人他就都必须得打败,目标还是对的,那当然是先干正事重要!   这就是政治生物啊!】 第40章   既然不容易分辨出究竟是谁干的, 那就直接下定决心一起都除掉是吧?!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无语凝噎,但这又何尝不是楚王的果决之处?但凡他多耽搁一点时间,想要这般容易迷惑住吴文远和荣王还真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的一些电视剧就经常有一个桥段, 就是演到最后啥啥啥都没有爱情重要, 很多网友看太多视觉疲劳也跟着吐槽过。   你自己想要追求爱情, 只要不连累别人,那你怎么爱都没人管, 但问题是动不动就毁灭三界或者让别人陪葬啥的这就很让无辜的其他人难受了, 就, 三界和普通人都没有惹你。   所以说这种类型虽然作为身边人,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差点意思, 毕竟理智过头就会难免让人觉得冷情, 但作为上位者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最起码对需要活在社会上接受管理的大多数人而言都很友好。   就跟电视剧里王母娘娘说的神仙动情三界不宁一样, 嘶,仔细一想,要是财神爷谈恋爱, 然后徇私把财运全都给某某, 那换我我也接受不了啊!毕竟这玩意儿按照玄学来说给谁不都应该有定数的吗?他凭啥啊!】   虽然对天幕提到的所谓电视剧桥段不是很能理解,但最后一句就相当通俗易懂了, 哪怕是一辈子没读过书, 没出过村子的老汉都立刻就理解了天幕这一整段话,瞬间同仇敌忾, 这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啊!   不少人这么一想, 也倒抽一口凉气, 纷纷赞同的不能更:“说的对!绝对不能徇私枉法!”   就连太子不想娶妻的事都有小部分人开始赞同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万一日后对方偏私皇后的母族呢?前朝可就有不少这种妃子的娘家仗着女儿得皇帝宠爱, 就作威作福祸害百姓的事,反正皇帝不生也自有人继承皇位,何必闲操心这种事?   当然,这只是小部分人的想法。不过大多数人听了这个形容后倒也觉得有道理,皇帝能够理智行事,不搞出乱子来,这的确是件于国有益的好事。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虽然心知肚明这个弟弟和他即便合作也只算得上是个同床异梦的半路夫妻,毕竟这么多年来大一统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只有天下归一才能算是真正的皇帝,不统一顶多算个王,格调上差远了,但凡有点野心都不可能止步——这个但凡当然也包括当事人自己。   即使如此,怎么说也比自己一个人挨打强,而且能合力分掉吴文远也对自身有很大的好处,况且荣王其实也早就想过联合的事了,他的想法差不多,吴文远这人鹰视狼顾,作为合作者实在很难让人放心这人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相比之下和他是兄弟,还颇有君子之风的楚王作为合作者就让人放心多了,不是说对方不会用计谋给人设套,这种事在战略上属于正常,但总之大事上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   半路夫妻……   两名当事人纷纷嘴角抽搐,天幕你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所以说信誉这种东西,最起码在你需要用到的时候还是相当有用的。   皇帝对天幕大一统的说法表示赞同,像是历史上以前还没有统一的时候,许多人做了诸侯王就已经很满足了,想要统一甚至都有只知遵循古制的人不同意,想要再次分封。   可自那之后,每当天下再次分裂,许多人心中却都无形被刻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将这片大陆再次统一。   这就像是一个执念。   【于是,趁着徐州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联合了起来,快速展开了对徐州的包围,由麾下将领各自带兵出战,一连夺下好几座城池。   坐镇徐州的吴文远得此消息顿时大怒,派兵前去抵御,可麾下三名将领在各自出战的不到一刻钟,便分别被荣王麾下的方从南,殷闵麾下的周韬、宋珂等人斩于马下,士气当即锐减。   吴文远坐不住了,而且这时候他早也反应过来了,不管殷闵是看出了是他在使坏,还是即使死了身边人也毫不在意,对方能跟荣王联合到一起就代表了很多事情,他死的那名谋士,说不准就是对方动的手!   但这个时候计较这个也没用啊,不,也不是完全没用,最起码他还可以当众谴责一下殷闵的这个不道德的行为,顺便在对方与荣王之间埋下一颗钉子。】   不道德,笑了,对方有什么资格指责楚王不道德?   有人道:“这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他这个时候显然是没什么招数了,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   面对两方围攻,吴文远的形势显然不好,许多人都看出了这点,只静静听着天幕继续往下讲。   【“殷闵!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听到站在城墙上的吴文远,骑着马兵临城下的楚王颇有兴致的抬眸:“吴兄,打不过也不至于出口污蔑吧?这显得你很输不起。”   吴文远冷笑:“那你敢发誓几个月前我麾下谋臣之死,不是你动手后栽赃给荣王的吗?”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连今日同样亲临当场的荣王表情都变得莫测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楚王的回答。   可楚王还真的不会发这种誓。   倒不是他真信发誓会遭天谴这种事,可用计谋是一回事,凭什么对方说让他发誓,他就要发誓?   至于旁边同样听到这句话的荣王的想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种子就已经埋下,发誓有什么用?况且二人本就是因为利益凑到一起的,因此楚王有理由相信,哪怕今天吴文远拿出证据来证明他真的栽赃了,荣王都可以假装没看见,甚至还帮他说话。   于是他冷笑一声,说的话一点都不留情,直接便道:“你叫本王发誓本王就要发誓?你以为你是谁?你也配?”   此言一出,对面的一群人皆面露怒色。】   一句“你也配”直接展现出了殷闵狂炫酷霸拽的一面,天幕下的众人也没想到,楚王竟还有这么冷酷刻薄的一面。   但不得不说,这么说话的确很爽。   远在边关的定国公秦祎听到此处顿时哈哈一笑,一口喝空了坛中的酒“哗啦”一声摔在地上,豪迈的道:“哈哈哈,说的对!那个狗东西的孙子他也配?!”   当年打天下的时候,吴文远的祖父老吴王曾杀了他不少部下,此刻看到楚王如此不留情面的当众给吴文远没脸,定国公就仿佛在炎炎夏日喝了一口冰饮,简直不是一般的爽。   就连皇帝看的都面露笑意。   反而狂炫酷霸拽的当事人则一脸淡漠的看着天幕。   【两军对峙数日,吴军心知不敌便连挂免战牌,但这样就没事了吗?不可能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毕竟要打仗总不能没有饭吃,不然也没力气打不是?而为了早日攻打下徐州,虞景洵便向殷闵谏言派人潜入吴军大营烧掉对方的粮草。   而此举其实也不只有让敌方没饭吃这一个目的,毕竟粮草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被烧了肯定不可避免的分出兵力去保护嘛,而这个行为也的确成功吸引了吴军的注意力,于是当夜,联军发动奇袭,吴文远被保护着仓皇逃窜!】   天幕话音落下,一段画面便浮现出来。   【敌军粮草成功被烧的消息传来,早已在营帐中等待的众人顿时一喜,楚王不慌不忙的看向一旁面容严肃的荣王,微笑道:“那弟便先行一步了,九哥不若留在营中歇息?”   荣王看向这个自己亲手造就的对手,缓缓道:“为兄又怎可自己留在这边安逸,却让你独自一人劳累?”   兄弟二人相互对视,意义不明的话语到此为止,都心知肚明对方的目的,遂也不再耽搁,很快便分别整合好各自的队伍,亲自上马带兵出战!   敌军内部此时正乱成一片,纵然对方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却也不可能不管粮草,兵力空虚之下,城池很快被攻破。   隔着一众火光与汹涌攒动的人群,耳边不断环绕着各种喊杀声,楚王目光如炬,很快便发现了被下属保护着的吴文远。   他眼神顿时一亮,旋即大声喝道。   “吴文远!”   声音瞬间盖过鼓角齐鸣与刀光剑影,立即响彻云霄,远远传入当事人的耳中。   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吴文远一时不备,下意识地便回过身去看——只见万千人群之中,那人正挽弓搭箭,竟就这般朝自己的胸口射了过来!】   楚王精湛的射术之前便被众人见识过,见此一幕,许多人不禁心潮澎湃,以为吴文远或许便要就此命殒于这支箭下!   同一时刻,吴文远也紧盯着这一幕。   然而令所有人失望,却又令当事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一箭不知为何竟然被挡了下来,没有射中!   ”嗨呀!这狗东西命真大!”   有人不禁懊恼的一拍大腿道。   因为天色太黑,所有人也没看清原因,只恨吴文远命大。   天幕的解说再次响起。   【殷闵和荣王直接带兵把吴文远追的仓皇逃窜,顺便又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直接朝着对方的心头来了一箭,明明射中了,结果这一箭却没能致死,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   就连皇帝都不由身体向前倾了倾。   而殷闵听着天幕这个卖关子的语气,却本能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天幕铿锵有力的道。   【因为吴文远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不少人听到这里,猝不及防间,直接没忍住喷了。 第41章   天幕这个冷笑话猝不及防, 差点没把所有人的腰都给闪了,不少人听完之后,甚至不可置信的又和身边人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听错。   这什么啊?!   许多人哭笑不得, 同时也意识到天幕方才必然是在讲笑话, 不然吴文远的心还能真提到嗓子眼儿吗?那还是人吗?   【对不起, 刚才是开玩笑的,因为吴文远带了护心镜, 所以这一箭才没成, 不过大家不要担心, 殷闵紧随其后又来了一箭, 造成的后果也就是我们之前说过的独眼海盗了。】   这个结果就让人放心多了。   【吴文远一朝大败, 之后也没能爬起来, 显然殷闵和荣王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毕竟痛打落水狗嘛, 您既然已经跌倒了,那就继续在地上好好趴着吧,别起来了。   可求生毕竟是人类的本能, 更何况是他这种人, 既然争夺天下没得想了,那咱就回老家继续种田……不对, 继续当钓鱼佬呗, 反正前三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不适应, 但问题是殷闵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并且不是很想放过他, 提前就让人去蹲守了,而后果不其然将人当场逮捕, 顺便缴获了当初在厉帝死后就流落在外的传国玉玺,要不他和荣王之前为啥争着要抓吴文远呢。   这方面荣王其实也派了自己的大将方从南去围堵,可惜……嗯,总之二者相遇,最终还是楚王的人成功捕猎。】   传国玉玺确实是重中之重,这也难怪之前在帐中时,荣王与楚王之间隐隐有别苗头的意思了。   而天幕结果虽说的轻巧,但想必但抓捕吴文远的途中,两方怕也是少不了许多明争暗斗。   也有琢磨着天幕停顿的那一瞬间微妙的语气,怎么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隐情呢?   【剧情到这儿又衍生出了无数早期同人文特别爱写的情节,情节之黄暴当事人看了都想报警。说吴文远为什么要保留他被俘虏的经历?甚至这个梗最近还火到了网上,被网友们纷纷玩梗。   嗯……就,怎么说呢,这胃口也太好了,怎么什么都吃得下去。   不过要是不知道当事人历史上真正的形象的话,似乎看看也不是不行,毕竟那些文中都把他一个三十多岁虎背熊腰的独眼海盗描写的可诱人了,除了名字可以说和当事人一点都不挨边。】   “……”   老实说,天幕讲了这么久,便是再笨许多人也都该琢磨出一点来了,就例如这个黄暴的意思,许多人此时乍一听就很不敢置信,吴文远一个被俘虏的,这个黄暴总不可能是对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那种黄暴吧?   那这……确实胃口挺好的了。   听着天幕的话,许多人不禁露出嫌弃的表情。   殷闵不愿再听这一段,他总归是在现代生活过的,有些事儿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明白吗?此时就算天幕没明说,他也有种自己在后世同人文中清白不保的感觉。   等回到东宫他一定要沐浴!   其中一个没被提到的当事人都是如此,另一个主要受害者就更不用说了,吴文远此时气的面色通红。   所幸他的戏份也到此为止了。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吴文远彻底扑街,外敌没了,那当然就只剩下兄弟阋墙了,普通人尚且还有为了三室一厅搞兄弟夺嫡打出狗脑子的呢。更别说他们这种级别的了,涉及到利益亲爹被复活都不好使,更何况他们又不是只有自己,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手下呢,老板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啊,肯定也想把蛋糕做大,总之就是大家都很想进步。   是以这边才干掉吴文远没多久,形势就开始险恶了起来,不出所料,战争的锣鼓很快便被打响,初八,消化了吴文远爆出来的金币的荣王率先出手,趁其不备便悍然夺下了殷闵的一座城池。】   这话说的就很真实了,亲耳听见两个儿子打的你死我活的皇帝左边瞅两眼,右边瞅两眼,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挺希望能多给他留一个儿子的,毕竟荣王再死,他也就剩下殷闵这一个儿子和成王留下的那个孙子了。   但就和天幕说的话一样,先不说他没办法冲进去阻止,未来他要是真死了,也没人会听他的。   【荣王虽然内政是搞的不怎么样,完全没有殷闵治下繁华,为人也有点刚愎,每次吃亏都吃在不听手下劝谏上。但这个人其实也很会打仗,又武艺也很高强,毕竟作为能唯二笑到最后的人,当然也是要有点本事的,吴文远是败在两方的围攻之下,相比之下想要再干掉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可事在人为,殷闵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就在几个月后,战事进展到最严峻的时候,一件大事就这么发生了。】   显然,是楚王的反击到了。   众人屏着呼吸,随着天幕的解说,也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下一秒,只听天幕说道。   【荣王麾下将领方从南叛变!】   荣王听到此处,瞬间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之前天幕曾说过,这个叫方从南的人是他麾下的一员大将,作为众多下属中唯一被提起名字的人,必然是有本事且受到重用的,而这样的人,竟然会因为殷闵背叛他!   画面随之展现。   【且说当日荣王正领兵与楚王厮杀,却在这时,一队人马竟从荣王军腹地杀了出来,与楚王军合在一处,猝不及防对其展开了绞杀。   荣王听到下属来报军中有人叛乱的消息,沾满鲜血的脸上满是欲择人而噬的煞气:“谁?叛变的人究竟是谁?”   他心中飞快的闪过几个名字,不是平日里偷奸耍滑,便是投奔他的时间还短,且还不受信任的将领。   谁知下属却说出了一个他从未想到过的名字。   “方从南!”   这三个字瞬间狠狠的砸在了荣王的心头,令他头晕目眩,他下意识不敢相信的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叛变!你确定没有认错?”   被他拎起衣领质问的下属不忍的道:“王爷,叛变的人的确就是方从南,一切都是属下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荣王也没办法再继续质疑,但这又怎么可能呢?他仍旧不愿相信,方从南本是贫贱出身,若不是当日他出手搭救,对方现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在这世上,他自恃于此人有大恩,不然绝不会如此信任。   方从南为什么要背叛他?!   荣王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踉跄数步。   下属纷纷劝道:“王爷,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快撤吧!”   “撤?往哪里撤?前后都是他殷闵的人,援军远在千里之外,你告诉我往哪里撤?”   荣王忍不住怒吼道,他心知自己此时多半是已经无力回天,便是想要一鼓作气冲出重围,四面都是敌人,又该往哪里冲?   原本即便说不上是大好的形势,也绝对不会落到这等地步,这时他便不由有些后悔了起来,自己此次不应该亲自带兵,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却又是方从南撺掇的,当时不是没有谋臣劝过他不要亲身涉险,可楚王也在前线领兵,被他们的人截断了后方,他便想要亲自擒下对方立威,却没想到威没有立成,反而把自己折了进去,如今看来,殷闵分明是早就设好了套在等着他!   “九哥你若是愿意主动带人归降的话,我也不是一定要赶尽杀绝。”   就在这时,楚王骑着马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出现,他看着自己这位兄长,神色无波无澜的说道。   而与对方一同出现的,还有方从南,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下属此刻就宛如忠心的护卫一般,伴随在楚王身侧。   荣王没有理会楚王,只是目光如电般的看向这个背叛自己的下属道:“为什么?本王何时对你不起过,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方从南沉默一瞬:“王爷您当然没有对不起我。”   荣王怒极反笑,正待说话,可却在这时,却听方从南继续徐徐的道:“但我也没有背信弃义,因为我从头到尾,效忠的都只有楚王殿下一个而已。”   “您对我的确不差,可凡事都有先来后到。”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   话音落下,荣王的面色顿时就是一滞,隐约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   方从南跟在他身边已有七年之久,对方却说从头到尾效忠的都是楚王,可七年前,大众眼中的楚王甚至还是个死人!就连他自己也已经蛰伏许久。   这怎么可能?!   殷闵怎么可能这样早就开始在他身边埋钉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九哥,您不也是早早就开始为自己的野心做好准备了吗?早在那时,我便已经知道你的志向,又怎么可能一点不做准备?毕竟……”   楚王含笑看着荣王缓缓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至于荣王所谓的对方从南的大恩,普通的投奔还要找机会得到对方的信任与重用,相比之下,给对方主动施恩的机会,这戏码看起来不就感动多了吗?   谁又能想到自己亲手救下的人会是敌人安插的钉子呢?   若是这样的人都怀疑,那身边怕是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了,就像楚王也不可能怀疑严松清一样,这便是防不胜防。   荣王也想通这其间的关节,不由惨然一笑。   终究是他棋差一招!   他红着眼睛环顾一周,此刻厮杀早已停止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静静等待着荣王做出决定。   楚王也静静看着,没有任何催促的举动。   荣王冷笑看他:“我知道你都在打什么主意,本王既败,便绝不苟活!”   说罢,手中剑锋便对准了自己,鲜血瞬间迸射而出,旁人甚至连拦都没来得及去拦。   “荣王!荣王殿下!”   下属纷纷呼喊,方从南的手也紧紧握住了缰绳,楚王见此,心中忍不住叹息。   这又是何必。   他早已亲口从吴文远的口中得知了刺杀的真相,那件事既不是荣王做的,他也可安心留对方一命,一来向天下彰显自己的仁德,毕竟怎么说也是兄弟;二来,方从南毕竟跟在对方麾下日久,如此也可安抚住他以及荣王那些残余的部下。   唯一不好的,就是荣王此生不可能再得到任何自由了,终身必须待在京城,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下。   却没想到……不,或许也不算意外,荣王竟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   他这位兄长,或许也是清楚这些才会如此吧……   “厚葬吧。”   楚王道。   声音随风飘荡到了远方。】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荣王听到这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真是如此的话,那楚王还当真准备的足够充分。   连信任的将领都是对方的人,二人之间必定少不了暗通款曲,自己却还没有发现,仔细想来……输的还当真不冤。   画面渐渐散去,许多人却还仍旧沉浸在方才的那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谁又能想到楚王竟如此早便布局设计起了荣王?!   一旦从方从南从始至终就是对方的人这点出发,那之前追捕吴文远没能先一步成功,怕不就是这人故意的吧?   而谁又能够想到,自己好心好意救下的人,竟然会使敌人刻意送到他跟前的呢?更重要的是,七年了,方从南竟然都没有背叛,这点无论从哪个方向去想,都绝对不可能有天幕说的那么简单。   许多人只是这么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这……太子,实在是个可怕的人!   【荣王既死,他麾下剩余的那些人瞬间便也成了无头苍蝇,便是有野心之辈想要趁机自立,先不说内部意见短时间根本无法达成统一,也要看看殷闵此时答不答应,于是便只剩下了唯一一个选择,那就是投降。   至此,殷闵正式成为了这天下的共主!盘旋于这片大陆上多年的纷乱也就此彻底画上句号。   新的篇章,即将展开!】 第42章   【九州一统, 天下归心。   帝王身着一身华贵冕服,头戴十二冕旒,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敬告天地, 拟定天凤二字为年号, 随后坐于龙椅之上接受百官朝贺。   听着下方山呼万岁之声, 楚王,不, 如今的他已然是这天下之主了, 帝王登临绝顶, 自高处垂眸, 声音带着威仪道:“众卿平身。”   随后便是大赦天下, 封赏群臣。】   画面的最后停留在这一幕, 君威煌煌, 君威赫赫, 恍惚间,坐在席间的诸多老臣仿佛回到了当今陛下刚刚登基的数年前,同样都是军功卓著的帝王,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他们竟能同时见到两个。   今夜大概许多人无法安然入眠了, 皇帝散去宴会之后,便单独将荣王叫走, 想了想, 随后又把太子给捎带上了。   殷闵觉得皇帝八成是怕有闲人多想他要改立太子,这才把自己也给留下了, 虽说这想法有些离谱, 可旁人随便瞎说两句搅和搅和又不妨事, 但皇帝要考虑的显然就多了。   过问了几句功课,又被考校了一番关于民生政务方面的见解。   前者没什么可说的, 太傅林昇早就在第一天授课的时候就私底下称赞过太子的资质,后者皇帝听了倒是颇有些惊喜的意思,毕竟他从前也没往这个方向培养过殷闵,这方面太子完全可以说是野生的。   再一看殷闵神色,丝毫没有因为天幕一直以来的盛誉,以及方才亲眼目睹自己登基的一幕,而产生什么骄矜自傲的情绪,可见后世人夸赞的情绪稳定,还真不是假话。   资质果然可嘉。   可再一想到荣王,皇帝就只剩下叹息了。   荣王能在未来做大到那个程度,可见也是有些本事的,其实就连皇帝都没能想到对方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可话又说回来了,假如对方真是这么大个的好苗子的话,皇帝还能看不见吗?和殷闵这个糊弄亲爹,年纪又小的弟弟不同,对方都已经是站到朝堂上帮忙干活的年纪了。   皇帝叹息一声,开国皇帝的想法都是很朴素的,没有那些常长于深宫之中的皇帝那些弯弯绕绕百转千回,总之他暂时没什么想养蛊或者搞制衡的想法,那都是瞎折腾。太子有天幕的谶言作为后盾,若是能干好那就让他好好干,而六年之后他要是过不了死劫,对方也差不多已经能够亲政。   所以为免日后造成朝野动荡,给新君添麻烦,荣王,是必不能再让他悄无声息的翻起风浪了。   对了,天幕上的皇帝都已经登基了,那“厉帝”似乎也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了。   皇帝面色淡然,仿佛决定的不是自己儿子的生死。   殷闵退出太和殿中时,只觉得和他擦肩……冒昧了,他还没有这个兄长肩膀高来着。从天幕上透露的部分信息不难看出,荣王即便其他方面的能力不知如何,战场方面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身强力壮,在对方高大身影的笼罩下,如今还只是少年的殷闵看起来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   总之荣王的目光实在炯炯有神,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对方从皇帝那里出来后,会来到东宫拜访,殷闵倒也不怎么意外。   荣王道:“父皇很看好你。”   皇帝的选择不难猜测,而殷闵结合对方的语境,隐约听出潜台词,于是笑了:“九哥可还是不服气?”   未等对方回答,他便道:“但你与其觉得我胜之不武,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自己呢?七年时间,你都没能将方从南的心从我这里夺走,这难道还是我的问题不成?”   话语直指核心。   荣王顿时语塞。   而殷闵继续扎心道:“连方从南都不能收服,你还想收服谁?”   诚然,殷闵不觉得未来的自己只会靠和方从南之间不知有多深厚的感情维系着这七年的分别,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不可言说的东西在中间起到作用。毕竟人性这种东西是没办法试探的,有一个软肋不仅能令方从南放心自己不被怀疑,同时也能令他们这边放心用人。   □□王所谓的待你不薄,不还是没能软化方从南一丝吗?纵然他们这边有制衡的方式,但荣王难道就没办法替下属解决难题吗?   这世上除了生死,可没有什么事是一定做不了的。   “九哥你不会就只记得一个救命之恩了吧?恕弟弟直言,总将恩义放在嘴边可不是用人之道,是个人都会烦的。”   殷闵微笑着毫不掩饰的说,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太子了,别人明摆着说不服你,不摆出一点太子应该有的态度来,有些人可不一定会认为他谦逊,反而只会觉得你好欺负罢了。   “你的用人之道就是这种吗?”   荣王按捺下怒气,说话的同时,眼神投向了站在殷闵身后的小太监身上。   他当时就想说了,一个低贱的太监而已,也值得你为此大怒?岂不是自降身份?   天幕当中,楚王情绪最为激烈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而这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太监的死,便是他与这个弟弟之间说不上什么兄弟情深,也为此觉得不值。   殷闵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也懒得和对方掰扯这种思想观念上的差别,只淡淡说道:“所以,这就是你不会成功的原因了。”   说完见荣王疑惑的眼神也没搭理,让对方一直绞尽脑汁琢磨去吧。   随即送客。   皇帝虽然不会轻易杀儿子,但荣王这辈子如果没什么意外大概也都要在监视下生活了,对于对方这种不喜仰人鼻息的性格而言,大概会很难受吧。   第二天,有太医按照惯例前来诊平安脉。   虽然清楚自己的身体很健康,但太医毕竟还要吃饭,殷闵就也很配合,然而不过闭目养神片刻,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   这灼热中带着渴望的目光是从哪儿来的?   殷闵霍然张目,却见发须皆白的老太医受惊般对着自己尴尬一笑,他疑惑,直接开口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太子的态度还算和气,老太医沉吟一下,不太好意思的道:“臣听天幕夸赞太子殿下医术精湛,这,微生物……”   天幕谈到医学方面的东西都没有太深入的去讲,这令许多医者都抓心挠肝,十分想要知道这个据说曾被认为歪理邪说的,听起来甚至具有颠覆性的微生物到底是个什么?   但如果问太子,先不说以对方尊贵的身份不太好去问这种东西,万一对方现在还没发现呢?   纠结到了现在,以至于前来诊脉的老太医甚至都没能控制住自己充满求知欲的双眼。   殷闵恍然,上个月,天幕提到了这个东西,但因为当时他又是被下毒暗害,又是忙于册封太子,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这么匆忙的过去了,哪里有时间还去管这个。   还真是巧了!   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正式接触政务,但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呆板的等皇帝派发任务,一点不发挥主观能动性。   所以手头上的事都渐渐适应之后,殷闵也在思考着要不要做点什么为自己增添筹码,没想到老太医倒挺和他心有灵犀的,瞌睡来了就递枕头。   殷闵笑了,直接对一旁的曹峂道:“去将孤的显微镜取来。”   现代小学生都能自制显微镜,这玩意儿自然也没特别难的技术含量,唯一的问题就是镜片,不过在这个技术没有未来先进的古代,想做出个勉强能看的也是可以的。   从前作为深宫皇子,想要搞这个还有点难度,但如今作为太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自有人帮他去做。   殷闵琢磨着哪天把望远镜也搞出来,这种东西皇帝绝对喜欢。   显微镜很快被取来,殷闵随便找出几种样品,随后示意老太医对准去看。   这位姓陈的太医看了半晌,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了宕机。   古人虽然并不知道微生物的存在,却不影响他们发现这类东西对病情的影响,医学上的称呼一般是邪气入体之类的。   而谁又能想到,这些被称之为邪气的小东西,竟然是一种用肉眼察觉不到的生物在作祟呢?   因为有天幕的话作保,虽然看到的东西多少有些颠覆了三观,但陈太医还是接受了这个新事物,随即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了起来,要是放在现代,他八成已经迫不及待地写起了论文要发表。   这一次,陈太医看像殷闵的眼光更多了几分对同道中人的钦佩,他看着手里的显微镜,略微有些犹豫和不舍:“太子殿下,这个显微镜……”   “没事,你拿去太医院用吧,孤还可以再让人去做一个。”殷闵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想法,随即转而说道:“不过孤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一下。”   遂拿出了穿越者必备发明之一的牛痘。   作为致死率很高的烈性传染病,天花的危害自然不用多说,若是牛痘疫苗能够成功,殷闵目前因为天幕而来的虚幻的威望,很快就能初步化为实质,到那时,地位才算是真的稳住了。   陈太医如获至宝的离开,至于他拿走的那台显微镜之后又究竟在太医院内造成了何种的轰动,那便是后话了,倒是皇帝听说了这件事,很快又把殷闵叫来跟前说话。   “你说的那个方法真能防治天花?”   殷闵道:“试一试总归没什么损失。”   虽然这话并没有保证什么,但皇帝多少也了解一点这个儿子,见此顿时心里有数,随即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了,太医院的人,你可随意指使。”   不得不说和皇帝之间没分歧的时候,做起事来是真的很爽,殷闵心情不错的领命离开,不过这显然对于其他一些皇子而言就是个不太好的信号了,翻年也不过才十三岁的小太子竟然如今就被皇帝派了事做,而他们就连打听都轻易打听不到,显然皇帝不希望这件事在有眉目之前传入太多人的耳朵。   毕竟若是不成的话,岂不是要影响到太子的威望?这绝不是皇帝希望发生的事,哪怕太子未来不能达到天幕上那个自己的高度,目前看来也绝对比他那些蠢儿子的资质要好得多。   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又渡过了一个月,很快,天幕再次播放的时间就要到了。   可与此同时,却还发生了一件许多人并不知道的大事。   另一个平行时空。   太宗朝。   登基已有十年之久的天凤帝凤眸微眯的看着出现在头顶上的天幕。   相比起其余惊慌的人群,多了一世见识的他显然就要更加镇定,天凤帝微微向人群一睨,从容自若的说道:“慌什么?还不快通知各州县的官吏,叫他们好生安抚百姓,顺便给朕去查,这个天幕最远究竟都到哪里的人能够看到?”   受皇帝的情绪感染,从未见到过这等神秘景象的人们逐渐镇定下来,开始逐一按照吩咐去做。   而就在这时,天幕中,一个陌生女子的影像浮现出来。 第43章   李华是一个不成功的青年相声演员。   于是为了混口饭吃, 她就搞起副业当了历史解说博主,因为宣朝本来就自带热度,她的视频倒还真获得了不少的流量, 就是有一点相当奇怪, 浏览量和评论、点赞、收藏以及粉丝数量的对比十分悬殊。   好奇怪, 每期都有很多人看,但这些人就纯看, 不评论不点赞不收藏的吗?有点扎心哦。   李华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毕竟今天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去宣太宗的稷陵旅游, 票都已经在网上买好了。   等到和朋友一起下了长途车, 辗转来到了通往稷陵的青石铺就的道路上, 李华没有浪费这一次机会, 停在了矗立在道路正中间的高大雕像前, 打开直播,接着举起自拍杆,清了清嗓子。   【Hello, 各位朋友们大家好啊!今天UP主和朋友一起来参观宣太宗的长眠之地稷陵, 不得不说门票是真难抢啊,我上个月就想来看来着, 当时就是没抢过才没来。   看到我身后的雕像了吗?说真的, 博物馆修建方是懂大家心思的,雕像雕刻的这么帅就不说了, 文创也是一个精致的缩小版人物手办, 贵是贵了点, 但就看这个颜值,我也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了它的价格, 让我先亲一口哈哈。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来带大家参观一下千古一帝殷闵的陵墓吧!】   天庆朝。   静!死寂般的寂静!   虽然之前天幕就已经说过挖坟这类的话,但毕竟没有一个准确的话语,许多人听着天幕的那个语气,原本还以为未来的人目前只是停留在想的这个层次呢,可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还真挖了啊!   许多人头上当即冒起了问号。   有人光是听着天幕上那个女子的话语,就开始一脸憔悴的挠头:“这……他们竟然还抢着去看?先别说那是殿下未来的安眠之所,坟头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还有人眼睁睁的看着UP主一口亲在手里拿着的那个缩小版的雕像上,脸色当即就是一阵扭曲。虽说形象和本人几乎不沾边,但对方也说了这就是太子的雕像,先别说这女子不庄重的举动,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供着吗?还有那个“博物馆”,竟然用皇帝的名头打造雕像卖钱?啊?   他们居然还把皇帝的坟头修建成了供人参观的地方?啊?   大殿上,许多人看向太子的眼神顿时就带上了同情之色,死后被人坟头蹦迪,这也太惨了!   要说未来的后人也是怪,光听对方之前的那些言辞,对那位“太宗皇帝”也是颇多赞誉,但怎么行动上就这么割裂?!   感受到这些目光的殷闵:“……”   就连老皇帝看向这个儿子的眼神顿时也多了许多同情,转头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身后事,他的陵墓不会也给挖了供人参观吧?   【稷陵,作为世界保存最完好,出土书籍最多的陵墓,可以说是为华夏保留了无数的珍贵文化遗产,整座华鉴山就是它的主体,初建时间始于天凤十年,历时二十多年才终于建成,占地面积50平方千米,并有诸多名臣显贵死后随葬。   最出名的几个也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熟人了,如宰相严松清、虞景洵、许善文、杜冠清等文臣,武有周韬、宋珂、方从南等武将。】   严松清:“?”   严松清:“!”   其他几个相继被提到名字的人心里也都是一惊,不是,他们的墓不会也都被挖了参观吧?   这是什么天降祸事?还没等死,就先一步知道自己的墓被人挖了,许多人看着这一幕也纷纷对几名当事人表示同情,这……还不如不知道了。   【顺带一提,作为少有的天家父子感情和谐的典范,好大儿殷慕青的太子陵就在紧挨着华鉴山的另一座山上,不过平时去的人并不太多,显然相比之下大家都还是更加青睐去参观他爸爸,太子殿下的魅力不行啊,哈哈。】   与此同时,太宗朝。   天幕下一片鸦雀无声。   这个时空,天幕的播放是从先帝驾崩开始讲起的,听了好几个月,再加上朝廷生怕底下的百姓无知之下搞出什么迷信的淫祀活动,搞清楚事后也都将事情反复解释的很清楚,不管是不是神灵的伟力,这就是后世人在讲史。   而那些过去发生的事,对于这些站在朝堂上的当事人来说,也就是带他们回忆一下往昔,顺便在知道自已效忠的皇帝未来竟被后人认可为千古一帝时,纷纷喜悦的上前恭贺!   相比起天庆朝,太宗朝可谓一片和谐。   但许多人最期待的还是即将透露的未来,可没想到新的一期讲解才刚开始,天幕就来了一场暴击,瞬间将所有期待的打成了碎片。   位列百官之首的严松清霍然抬头:“陛下!这……”   其他官员们也议论纷纷,自家陛下被人挖坟了,还被人排队抢着参观了,这换谁能不震惊啊?!   最关键的是,现在陵墓可还没开始修呢!   天凤帝淡定从众多奏折中找出那本今天才有人呈上来的,关于提议他修建陵墓的奏折拿在手中,接着道:“不必惊慌,这天下又岂有不掘之墓?众卿还是且顾好当下吧。”   这十年来因为专注于乱世后改变民生,自然也不可能不干正事去大兴土木修建什么陵寝,再加上也不过就是个死后睡的地方,虽然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但看了眼国库,皇帝还是把这件事给压后了。   这一压就是十年,如今天下也已有了改善,渐渐的,就开始有不少人关心起了当今皇帝的身后事,毕竟在这个平均寿命才三十多岁的时候,天凤帝今年都已经四十多开始抱孙子了,虽然身体硬朗的看起来还和小伙子没什么差别,也没有白头发,但意外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有些事当然得提前准备好。   此时听见天凤帝的安抚,许多人心中安稳下来,随即就有人立即提议道:“陛下,这修建帝陵之事,还是应当多加重视。”   言下之意最好能做的多严密就有多严密,坚决不给任何人机会挖坟!   这话就连作为户部尚书,一向有守财奴属性,被誉为铁公鸡一毛不拔的许善文都破天荒的点头附和起来。   不能让陛下被挖坟啊!   天凤帝:“……”   说的很好,但国库不允许,总之这钱还是留着做点有用的事吧,朕不怕被挖坟。   然后,就有人听天幕说自己随葬了帝陵。   对于臣子来说,这简直就是再高不过的殊荣了,严松清、虞景洵、周韬、宋珂、方从南等人纷纷面露喜色,可转瞬之间就又想到帝陵被挖的事,这喜的顿时就不怎么彻底了。   结果不过转瞬之间的功夫,天幕就又爆了一个大雷,太子陵!   “这……太子殿下怎么可能……!”   有人甚至没忍住当场失态,太子陵,这个说法岂不是说太子还没等登基就先一步去世了?!   站在朝堂上的太子殷慕青也是一呆:“父皇……”   天凤帝皱起眉头,周身的气场甚至都有些凝滞起来,怎么说都是自己一手养大的独子,天幕这么一说,方才还游刃有余的帝王也忍不住吃了一惊,随即心下就是一沉,想到太子的身体,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点猜测。   “仔细听天幕讲下去。”   天凤帝安抚的看了一眼儿子,沉吟说道。   天幕上的UP主继续讲解道。   【这座陵墓和他的主人可以说的地方简直太多了,而作为历史上知名,也是唯一的单身皇帝,相信很多人都很好奇殷闵的私生活,想要知道他除了工作以外的私底下都是什么样子,说白了,窥私欲嘛,几乎每个人类都会有的劣根性。   但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讲一些了,很多人其实都曾有过这样的疑惑,对女色不感兴趣,生活上也不喜奢华,只每日勤于政务,这样枯燥的生活,当事人又是皇帝,殷闵难道就一点不觉得无聊吗?】   天庆朝。   不少人听到这里也纷纷疑惑,许多人对太子殷闵不够了解,自然也无从知晓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在许多人看来,娇妻美妾在旁,再生下一堆儿女,这样的人生才算是圆满且有滋有味,若是这么想的话,那对方的生活还真是挺枯燥的。   殷闵:“……”   其实早在自己作为主角被讲解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历史人物哪个不被用放大镜观察?   但真到了自己被剖析到这种程度,也确实挺心情复杂的。   而就在这时,天幕直接出言反驳了以上的那些观点。   【但这其实是一种刻板印象,毕竟再怎么说殷闵也是人,他当然也是有个人爱好的,对人生的另一半没有需求,并不代表他在其他方面就没有需求,这些小爱好就够他活得滋润了。   举例一个和他本人形象挺有反差萌的个人爱好,殷闵非常喜欢各种外形好看的东西,就例如这朵琉璃烧成的莲花,仿佛冰雪天然塑成,由此看来他审美还是相当不错的。】   说着,UP主将镜头聚焦在了一个由多面透明度极高的玻璃罩在里面的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上。   许多人先是被周围环境的奢华震惊了一下,白皙的仿佛玉石铺成的地面,不知从何处投来的璀璨亮光,周围的人一个个皮肤白皙,牙齿整齐,精神饱满,虽然穿着无法理解,却无一不透露着这些人的生活水平定然极好。   “这就是后世的人吗?”有人震惊的喃喃道。   之前出镜的一直都只有这个自称UP主的女子,许多人对未来的发展也不是了解太多,他们倒也不是没想过,这些一看就生活水平很高的人可能都出身富贵,但UP主的言辞之间却是将自己和百姓放在了同列,如果这个人只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进入到不是和自己一个阶层的人的世界?   最后则来到那层玻璃罩上,许多人就又被那透明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程度震惊,最后来到其中被展览的皇帝的私人藏品上,许多人也不由为这件藏品的美丽目眩神迷了一瞬。   虽说时隔千年的差距,但毕竟是皇帝的藏品,各方面来说绝对都是顶级的,精美程度并不比未来的一些东西给予的震撼要少。   【可有时皇帝的个人爱好也不只是他的个人爱好而已,所谓上行下效,毕竟这可是天下只此一个的大佬啊,削尖了脑袋想要讨好他的人数不胜数,这边知道皇帝喜欢什么,那边就有一群人准备礼物想要献上来,到这里也是如此,因为皇帝喜欢琉璃制品,当时许多商人就开始研究如何烧制琉璃,而这项技术也在当时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玻璃,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在此之前,当时的人们还只是单纯将其作为奢侈品和观赏品看待,毕竟这玩意儿在很多人看来根本不如瓷器好用,作为观赏品更多烧制的也是彩色琉璃,并不追求透明且无杂质。   却不知,这是大错特错,玻璃对于人类科技的进步可是有很大用处的。】   天庆朝。   原本许多人在看到未来皇帝私人藏品的时候还正准备要劝诫殷闵不要太过奢靡,结果谁知下一秒,天幕的话锋就是一转,也成功令许多人的话卡在了半当腰,就连老皇帝听着这话也陷入疑惑,玻璃竟然有这么重要?   殷闵的表情却隐约有些意味深长。   上行下效吗?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第44章   殷闵都不用怀疑, 虽然说怎么都已经是皇帝了,他肯定不至于还委屈自己,该喜欢什么只要不太劳民伤财就喜欢, 毕竟他这么说也是个人, 可一点小爱好搞得人尽皆知……那八成就是故意的了。   华夏作为一个自古以来文化深厚的大国, 能够烧出极品的瓷器,各方面在最初也都领先于世界, 为什么在文明进程的发展中扮演了不可或缺角色的玻璃, 在古代却一直没能得到重视, 以至于后世科技上被原本没他们强的西方领先了一步?   其中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烧制玻璃的手法问题, 石英的熔点高, 在古代烧制就需要用到助燃剂, 东方多以铅丹助燃, 烧出来的玻璃不耐骤冷骤热, 清脆易碎,相反西方的玻璃因为助燃剂用的不同,玻璃质地也截然不同, 于是也就注定了发展方向的不同。   殷闵前世的时候因为行动不便, 就看过很多闲书,隐约记得他所在的这个时候其实东方似乎已经掌握了烧制更坚固的钠钙玻璃的方法, 就是用草木灰和碱助燃, 烧制出来的玻璃虽然还是比不了后世的,但已经很透明了,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矿产的原因, 这种方法还是没能大量应用。   以及东方的瓷器同时期发展的的确太好了, 作为生活用品玻璃根本取代不了,就像是对于同时期与东方通商的西方来说, 东方来的瓷器也只是作为奢侈品,无法取代他们主要使用的玻璃,而想要进步,各方面也都不划算,以至于玻璃的发展也就一直没能繁荣的起来。   所以这显然已经不单单是他作为穿越者能不能拿出来技术的问题,而是如何改变现状推动发展,况且一样事物想要彻底发展起来,必然也不是短期内能够做到的事,发布类似的政令是一回事,同时肯定也要适当调动一下积极性。   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玻璃的问题,只要科技能发展起来,不会再怀揣着宝藏却被所有人忽视,华夏就不会再继续在未来落后于西方。   这也是几乎所有穿越者都想要改变的遗憾,同样自然也包括殷闵在内,两个时空虽然历史不一样,许多发展却大致相似,是以他希望自己所在的这片大陆能够一直遥遥领先,更不会在未来遭受到耻辱与入侵。   ……于是皇帝就撸起袖子亲身上场打广告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么一想,殷闵的嘴角就不自觉抽搐起来,莫名有点心酸。   天幕也开始大致讲解起玻璃的好处。   【远的不说,就说殷闵发明的这几样相关物品,能够帮助人看到肉眼观察不到的的微小世界的显微镜、以及能够观察到远处物体的望远镜等就离不开玻璃,再进一步,就是天文望远镜,能够看清楚天上的各种行星以及月亮。   再到我们如今生活的方方面面,建筑领域、医学领域、电子领域等等都离不开玻璃,可以说没有玻璃,人类的很多科技就都发展不起来,所以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感叹,有些皇帝的个人爱好只会祸国殃民,但殷闵就不一样了,他的每项个人爱好都挺目标明确且有用的哈哈。】   这番话说的不少人都吃惊不已。   显微镜作用说的不是特别明晰也就罢了,望远镜却是一下子就唤醒了不少人的记忆,许多人犹自记得,之前天幕播放过的内容中,楚王在斩杀朝廷派来剿灭青州的主帅窦德章的时候,就曾用一个东西观察过敌营。   能被天幕如此赞誉的事物必然不简单,这个望远镜……到底能看多远?许多人思及此处,再一听见天幕说那个更进一步,甚至能够观测星河日月的天文望远镜时,就更加震撼了。   “这个玻璃制造的东西竟然连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看清楚?”   “八万四千里啊!这样远的距离,这,这难道不是神器吗?!”   有人颤抖着手道,此时的人认为,天与地的距离是约八万四千里左右。   许多人纷纷被震撼,再想到天幕说这是太子发明的东西,用作材料的玻璃未来还有更多他们不知道的用处,心中的情绪就更加难以言表了。   然而大殿中的许多人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情绪却一下就滞住了,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大对头啊?   感受到亲爹已经看过来的目光,殷闵暗中叹了口气。   只听天幕说道。   【现在就有很多网友调侃,说殷闵是最早且最有名的学会应用名人效应的广告大师,原本因为瓷器行业发达,古代一直以来对玻璃的定位也只是奢侈品,并不怎么一心发展,结果他广告这么一打,亲,皇帝都喜欢的东西,难道你还不感兴趣吗?先到先得,买到就是赚到哦亲!】   天庆朝的众人:“……”   好嘛,未来皇帝竟然连自己的爱好都能顺手利用来带动发展,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难怪他能成功呢!   就连老皇帝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太子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早在天幕之前提起的时候,就与未来的自己心有灵犀猜到了真相,这种事就连他都没能想到!   谁能想到一个爱好都能被玩出花来?!   与此同时,太宗朝。   现场一片尴尬,谁又能想到这事儿竟然是皇帝故意的?但见坐在龙椅上的天凤帝没有露出半分被戳穿的尴尬神情,所有臣子也就都渐渐将心情平复。   别说这件事不算多大事,就算皇帝真的做的过分了一点,他们还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将陛下原谅!   李华介绍完宣太宗的几样私人藏品,接着便带着镜头来到了另一处展览柜前,指尖透明的玻璃柜内,一串色彩润泽的玉色珠串被放置在其中,它看起来崭新如故,但却又无端带给人一种历史独有的厚重感。   看到这样东西,李华当即就笑的忍不住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来。   【这串佛珠想必很多人都不陌生,喜欢网络冲浪的达人即使没见过,却也多半知道这个故事,相传这是殷闵曾赏赐给一个叫做张望津的举人的。但你以为这就是赏赐吗?不,恰恰相反,这其实还是对当事人的一种惩戒……】   随着天幕的声音,一段画面随之展开。   【天凤三十九年初,天子扶犁亲耕,行籍田之礼,以劝课百姓农桑。   这种历代帝王每年都必须要做,用来表示重视农耕的仪式暂且不提,当今皇帝并非高高在上,只知安稳坐于深宫,从其他人口中探听消息的帝王,几乎什么事都必须要亲自过问体察一番才可。   是以这日,载着贵人的马车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来到了京城外的一处乡野田地里。   天凤帝被搀扶着走下车,身后的内侍则殷切的举着一件皮毛雪白的狐裘大氅跟在后面,不住道:“这春寒料峭的,您还是赶紧披着点衣裳吧。”   天凤帝叹了口气,对跟在身侧的伴驾宰相虞景洵抱怨道:“这一个个,都当朕上了年纪便成了瓷做的了,摔不得碰不得。”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停留在原地等了一下那名伺候的内侍帮他将大氅披在身上。   发须皆白,如今也已经是七十多岁老头的虞相闻言笑道:“陛下龙精虎猛,臣等自然是比不得了,前几日家中夫人还抱怨臣如今人老了,睡觉的鼾声都大了。”   君臣之间一向没什么隔阂,几乎什么话题都聊。   皇帝笑了笑,二人倒是差不多的年纪,只不过因为保养得宜,他瞧着倒比大他几岁的虞景洵年轻许多,也没什么白发,年近七十仍能拉弓如满月,箭走似流星。   此时不少农人都举着锄头在田野间劳作,见一辆马车过来,都看得出这不是一般人,等到走至近前,再见到来人的穿着与周身气度,手脚更是拘谨的不知该放在何处。   天凤帝见此不禁道:“早知就应该少带一些人来的。”   人离的还远,索性虞景洵也不忌讳的开口直言道:“陛下,人若是再少一些的话,便是臣,也要建议将您拘在宫里不出来了。”   况且哪怕护卫带的再少,普通百姓只是看气场和面貌,难道还能认不出你不是一般人?   虞景洵心中腹诽。   当面被臣子这样说,天凤帝听后也不在意的只是笑了笑,随后便随意挑了个农人问话。   话语的内容倒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无外乎问这些百姓生活好不好过,税收情况,看下面有没有人敢欺上瞒下,以及关乎一年之计的春耕问题。   话刚说到结尾,却在这时,皇帝突然开口道:“老丈,你的手可否伸出来给我看看。”   被称之为老丈的老农一怔,嘴唇嗫嚅两下,也不敢质疑,只老实的伸出手来。   实际上真要说他和皇帝到底谁年龄大,这还真说不准,只不过从表面上来看,这个称呼还真没什么错。   皇帝也不嫌弃他满手的脏污,仔细看了看对方手上起的疹子,又诊了脉,最后说道:“还好,算不得什么大病,去山上自行采一些草药,捣碎后敷在手上几日就好了。”   随即仔细描述了草药的外貌,去让侍卫帮忙采摘。   老农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等热心的贵人,这病已经困扰他多日了,可因为家里实在穷苦,也就只能干熬下去,此刻听皇帝这么一说,自是感恩戴德,虞景洵在旁看着,眼中则流露着钦佩。   许多年前尚在荆州时的楚王就是这样,如今过去了许多年,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对方却仍旧如此,时间和权势都始终未曾改变其本质,又如何不令人钦佩。   这时,不远处传来侍卫的声音。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声音将皇帝与宰相的目光纷纷吸引过去,就见一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在一群护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冲着这边道:“我不是恶人,是有要事想要求见这位老爷!”   此人竟是冲着皇帝来的!周围人纷纷讶异,皇帝却将此人召见至近前,捡了个无人的地方,坐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看着这人道:“你知道我是谁?”   来人撩起衣袍下摆,跪在地上道:“小民张望津,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明显就是知道了。   张望津说完,又接着道:“小民是天凤三十年考中的举人,今日是特来献策的。”   天凤帝满身威仪的靠向身后椅背,闻言缓缓的笑了,道:“那你可知道窥探帝踪是死罪吗?”   半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讲,便迎来如此当头一棒,张望津顿时怔在原地。】   天庆朝。   之前众人见过的天凤帝尚在盛年,气势威仪就已经足够强盛,如今再度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对方已年过半百,经过数十年的时间与岁月的沉淀,且不提外貌上的差别,给人的感觉也变的更加深沉厚重起来。   许多百姓见天凤帝亲自来到乡野间视察,甚至还半点不嫌弃上面的那个老农手上的脏污,以帝王之身亲自帮人看病,就仿佛瞬间回到了之前曾见楚王混迹在民间给人义诊的时候,心中不禁升起了与虞景洵同样的感慨,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当年那个人却也依旧没有变过。   这又如何能不令人感慨?   太宗朝。   如今尚且还不是宰相的虞景洵与现任宰相严松清对视一眼,前者对于自己能够胜任这个职位自然是惊喜的,却也不怎么意外,至于后者……   自己的年龄本就要比陛下大上许多,天幕上的皇帝都已年近七十,想必……严松清缓缓捋着胡须,既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圆满,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他看着天幕上亲身为百姓诊脉的皇帝……只恨不得终身侍此帝王身侧。   其余百官自然也是齐声称赞君王仁德。   唯有单手支颐坐于龙椅之上天凤帝对此没什么反应,他专注看着天幕,只期待接下来的进展。   最后一幕看的不少人也很紧张,窥探帝踪?难道这就是天幕说的整治?可不对啊,既然是死罪又何必还赐东西呢?   【窥探帝踪,这话就很严重了。   不过张望津如今年过三十,又有早有功名在身,自然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被轻易吓住的愣头青,此次他是为自己的前程而来,况且当今帝王又早有名声在外,并不是轻易就会治人死罪的皇帝。   是以他只是愣了一下,以为陛下这是在考验自己,随即便坦然自若的道:“便是陛下您当真治了小民的罪,小民今日也一定要为了江山社稷直言进谏,况且……”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况且小民并非提前窥探,只是您的车架之前恰巧经过,所以……”   天凤帝与自己的宰相对视一眼,听到这里也没有再计较,倒是饶有兴致的道:“那你又想要与朕献什么策?”   这便是有心想要听一听的意思了。   张望津喜出望外,立即从身上取出了一本早就装订好的书用双手托举在头顶献了上来。   贴身的内侍谨慎的用手接过检查了一番,这才将其递给主子。   皇帝先是翻开一页,才看了不过一眼,翻书的手便当即顿住,脸上的表情也跟着逐渐冷淡了下来。   他又潦草的接着快速翻了几页,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其又递给了一旁的虞景洵,虞景洵看了两眼,表情当即惊奇了起来。   他冷哼一声道:“哗众取宠,你莫非是想让陛下被天下人指责不孝?”   张望津连忙道:“小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虞景洵眸光冷然:“你在书中大谈寡妇再嫁是对丈夫的不忠和不贞,难道这还是假的不成?”   天下谁不知道当今皇帝的生母孝慈太后是二嫁之身?甚至一度还曾在民间掀起了娶寡妇的风潮,更有过官员相互之间争娶过同一个寡妇的情况,毕竟皇帝的母亲就曾是寡妇,多有好事的人认为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玄学,不然怎么能生出一个皇帝来。   先别说这种风气下,这人吃错了什么药来献这种策,这么说岂不是将已逝多年的太后的名声也给概括了进去?   可张望津却道:“小民绝没有对太后不敬的意思,而是看出了陛下如今的难处。”   这话倒是有意思。   皇帝直接笑了:“那你倒是说说,朕有何难处?”   张望津恭敬道:“小民斗胆直言,陛下如今忧心的事无外乎一样,那便是皇太孙的事。”   此言一出,皇帝和宰相的面色都几不可见的沉了一下,事到如今哪里还不明白这张姓举子此番献策,剑指的究竟是谁。   “当年陛下从尚且是一小官的王家择女为太子妃,无外乎看中其家风清正,可自王尚书去世后,王氏和太子妃显然都没能坚守本心,自太子殿下数年前病逝之后,太子妃便不安于室,通过影响皇太孙插手朝政,为母家谋取私利,其弟更是收拢钱财……”   只听张望津侃侃而谈,说到最后,他甚至扬起了声音:“这一桩桩一件件,无外乎女祸二字而已,所以小民认为,陛下还是不应当给予女子太多优容,而是应该叫她们退回后宅,谨守本分,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才是阴阳调和的大道,如此朝政也才能安稳。”   这一番言论听完,天凤帝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话说到此处,这举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希望自己能推行他写的这本狗屁不通的书来借此打压太子妃,并且认为此举很有必要,毕竟太子妃是皇太孙的母亲,不将对方给打压下去的话……历史上的那些前车之鉴可不怪他没有提醒,小心殷氏的江山被篡夺。   而皇帝能不能解决他口中所谓的“烦恼”倒在其次,一旦此举成功,他张望津却是能获得数不尽的名望,这自然也是他最终的目的。   当然,张望津也是真心实意认为女子不应该不安于室,陛下做了错误的决定,如今恶果已经显现,总应该听他的了吧?   他信心满满,可就在这时,却见皇帝拿起那本书在手中轻拍了两下,随即悠然道:“可你又怎么能证明你的提议就一定是正确的呢?难道你比满朝诸公,乃至朕的宰相还要聪明不成?”   被皇帝拿出来当例子的虞景洵闻言摇头失笑,已经帮这名举子预感到不好。   张望津一怔,当即说道:“小民当然不敢与虞相和朝堂上的诸位相提并论,可有句话说的好,当局者迷,许多人碍于太子妃,也未必敢说实话。”   天凤帝哼笑一声:“可你这么说,朕也没办法就这么信你,这样吧,你证明一下自己。”   张望津不明所以,这要怎么证明?   随后却听皇帝说道:“身为这部书的创作者,你总该要以身作则才能服众,所以朕的要求也不高,把你书上写的这些东西,自己学会了,回去都对你的妻子做到。”   虞景洵听到这里,忍不住失态的轻咳一声。   张望津缓缓张大嘴巴:“陛下!这,小民的书是用来规训女子的啊!”   况且真要这样的话,他书上还说夫死妻子应当殉节呢,他妻子若是有个什么不测,他难道也要殉节?   这合理吗?   谁知皇帝却道。   “既然是好东西,那用在男人身上怎么就不行了?你只记得你的那一套,难道忘了阴阳平衡之道?只一味规训女子算什么?”   “不必多说了,你既然主动献策,朕不过是要你证明自己而已,却还推三阻四,怎么?你要抗旨?”说着,天凤帝冷笑一声,周身威仪尽显,瞬间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张望津见此哪里还敢继续推三阻四,原本是想要借此机会一步登天,谁想到皇帝不接纳他的策略也就罢了,竟然还铁了心要整治他!   献策竟还给自己献出了一个三从四德的枷锁?难道以后他要一直对他的妻子如此?张望津想到此处,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天凤帝说完也不再继续理会此人,转头就带着人离开,却在这时,身后传来张望津颤抖的声调:“陛下,您的东西掉了。”   转过头一看,却见原本挂在手上的佛珠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被这人捡起,皇帝看了一眼,也不准备要了:“你拿回家供着去吧,正好叫你谨记朕今日的话。”   说罢便转身离开。】   这一段画面,信息量堪称极大。   殷闵这边暂且不提,未来的儿子早死,不得不立了皇太孙,但皇太孙和他母亲似乎也不省心,竟然导致有人想要借此事钻营,自觉投帝王所好的前来献策。   这一大段信息量,看的席间群臣面面相觑,却也不怎么意外,朝政这种东西嘛,历来就是很复杂。况且对于他们而言,别说看不见影太子妃和皇太孙了,就连太子的太子想要出生都还早呢,现在就想这些未免也太早了。   可对于另一边而言,显然就不是这样了。   太宗朝。   皇太子殷慕青骤然变色,顾不得去根据天幕上的时间线来推算自己的大限,没想到太子妃竟会在他死后做出这种事,王家毕竟是妻子的娘家,平日里厚待一些也没什么,可谁曾想他死后对方竟还变本加厉,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抬头看向父亲,却见天凤帝也默默的看了过来,却半点没提太子妃的事,只道:“你身体一向偏弱,还不好好保养,时常贪嘴,这下看到恶果了吧?”   这话说的殷慕青嘴角抽搐,谁能像他父皇一样那么自律啊!为了保重身体,再喜欢的东西都能坚决忍住不多吃半口,便是严相都做不到,还时常被他夫人骂吧?   皇帝见此不禁摇头,果然还是年轻。   至于太子妃和皇太孙……皇帝缓缓转动手中珠串,算不得什么大事,天幕既然已经播放出这样的内容给全天下人看,那对方就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同样坐于席间的永康公主和安定侯宋珂母女并部分女官们相互对视一眼,却是对那张姓举子的话产生不满,且不说对方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话究竟有多刺耳,丈夫去世就要妻子一起去死?这是人说的话吗?   社会主流风气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的思想,除却部分人以外,大部分人哪怕身为同性,对于这名举子的话也并不赞同,按照对方的那套理论,这不是拿女人不当人看了吗?丈夫去世,若是自愿去陪伴也就罢了,然而听对方的话讲,却是要求女子一定要殉节才是好女人,这未免有些灭绝人性,也难怪陛下会想要整治这等企图靠着哗众取宠钻营向上的小人。   等到再一见到这小人的下场,许多人却是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啊,陛下也是够促狭的,竟然想出了这种整治的办法。   可有些人想到未来仗着母亲的身份作乱的太子妃,却也有不同的想法,不过就在这时,天幕却继续播放起来。   【“陛下,这人虽然满口胡言,但太子妃的事却也不无道理呀。”   重新坐上马车,回到皇宫,却听身边有一名内侍突然说起了这样的话,天凤帝闻言呵道:“太子妃做的的确过了,但朕的那个好圣孙难道就没有半点问题吗?”   耳根子太软倒在其次,其他地方……不说也罢,这个孙子不适合当皇帝,这根本不只是对方母亲的问题。   所幸这些人也跳不了多长时间了,皇帝心头掠过诸多孙子孙女的身影,心中早已想好了下一个储君的人选。   至于下一个如果还不行怎么办?   那就继续换!   前脚面对农夫还能殷切关怀的帝王转头便做出这等无情的决定,却丝毫不觉如何,皇帝信手一挥,一边在奏折上写下一行字,一边道:   “公是公,私是私,太子妃纵然不知分寸,纵容娘家太过,朕还做不出牵连所有女子的终身来打压她一个的那种事。”   更何况也根本用不上。】 第45章   太宗朝。   看到这里, 那些有想法的人这回却彻底没想法了,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原本他们认为打压太子妃的确有必要,毕竟先不说对方未来纵容娘家敛财这种事, 身为太子的原配妻子, 生下的也是嫡长子, 就如同天幕之前曾说过的一样,这跟嫡庶神教没什么关系, 主要对方在身份上到底是占优势的, 只要生的儿子不是傻子, 天然就能得到不少人的拥护。   这种情况下, 只要这个太孙立了, 并且在任期间没有大错, 就是皇帝也不好轻易谈废立皇储, 这并不是说当今陛下没有这个能力, 只是不够名正言顺,会引起争议。而若是太子妃未来顺利成为太后,万一拿捏儿子, 干涉朝政……这个后续结果绝对不是如今的所有人想要看到的。   不然那个张姓举子也不会上来就搞这种提议, 因为大概他没有想到,也不清楚, 皇帝其实已经有了废太孙的想法, 还围绕在如何不让太子妃影响到太孙这个课题上,顺理成章就想到了打击对方的最有力道具, 也就是性别。   但这里面必然也掺杂了私心……不少人思及此处, 顿时心情微妙的默不作声起来。   自从陛下开了女子入朝为官的口子, 虽然数量上还是远没办法与男子相比,可却依旧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   毕竟哪怕从客观的利益角度出发, 僧多粥少,官位就只有那么多,还有不少人等着补位都等不到,结果却还有女子来分……就像这名张姓举子便是白身,也难怪会来提议这种。   但这明显违背了皇帝的想法,当今这位若说能听得进去劝,倒也是真能,可却同样喜欢在一些地方一意孤行,就例如说对女子的优容,于是结果自然也不出意外。   可无论怎么讲,皇储废立如此重要之事,居然就被这样决定了,陛下这魄力……   无论哪一个时空,看到这里,都不禁对此感到震惊。   【……要么说那么多穿越小说写殷闵当男主呢,先不提对方作为皇帝对于女性的尊重,就这一句“公是公,私是私”不知就胜过了多少公私不分,是非不明的人。   而张望津这么一作死,不仅目的没能达到,却是给后世留下了不少的笑料,毕竟是人家皇帝亲口说的嘛,哪怕再不甘愿只要不想掉脑袋就必须执行,当时的邻里街坊那个瞧稀奇呀,谁让这狗东西夹带私货,写的东西简直将女人贬到了骨子里,换算到他自己身上那就是报应来了,成功把自己给带进沟里去。   最终这串皇帝赏赐的佛珠,也被他的后人作为传家宝一代代的传了下来,直到近代稷陵博物馆建成后,才后人被捐献出来,放在博物馆展览。】   天庆朝。   殷闵:“……”   他陷入沉默,觉得对于张望津本人来说,这个传家宝应该还挺有讽刺性的,对方的后人拿这个东西当传家宝就不觉得很怪,很对不起老祖宗吗?这属实有点孝啊。   不过这么看来确实是好大一个笑料。   倒是再一想到之前那段视频透露出来的信息,他的神情则不由微妙了一瞬,区区一个书生,直接上来就直捅这样的命门,背后真的不存在有心人在操控吗?   未来世界里,李华陆续又继续介绍了许多样藏品,并说起这些藏品背后的故事。   这里面有殷闵穿过的衣服,戴过的头冠,还有亲笔写过的奏章,总之全部都是和他有关的东西,看的天幕下当事人眉心狂跳,虽然古人的私人物品在后世被展览很正常,但当事人还活着的情况下去看这些事,就有种私生饭的即视感了。   【好了,既然藏品这边我们也都参观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再来到帝陵这边参观。】   天幕下的众人顿时:啊?   原本李华说是来看陵墓,结果却是来到了这个叫做博物馆的地方参观藏品,他们还松了口气,以为陛下的陵墓逃过了一劫,结果对方现在说帝陵,合着还是把坟给挖了啊?!   这不太好吧?   顿时有就不少人面色铁青起来,替他们陛下鸣不平,反而本人十分淡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天幕中,李华很快来到了一座巍峨的深色墓碑前。   【这一次我们还带了祭品过来。】   说着,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鲜花和几包辣味小零食拿了出来,同时却也能看到,墓碑前还有不少人放了鲜花水果零食一类的东西,看的殷闵与天凤帝明明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却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其他人或许认不出,但他们又怎么会不认得,后世总不至于会传出自己喜欢吃零嘴的名声吧?这个时代哪有这种东西?还是单纯只是后世人在搞怪?   UP主看到墓碑前的这一溜东西明显也很感叹。   【说起来大家还真有默契啊,带的吃的居然都是这种,看来都是做过功课的哈哈。不过说到这里,UP主就不得不提起殷闵的一件有趣的事情了。】   殷闵听到这里,心头只有种不好的预感,究竟什么事能称之为有趣?不会是黑历史吧?   可其他人却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只听UP主说道。   【大家也都知道,像是咱们如今吃的这些土豆辣椒之类许多蔬菜水果,以及很多高产作物都是殷闵执政期间出海带回来的,尤其是辣椒,在当时可以说很受他和他好大儿的青睐,口腹之欲这种东西居然能够和他这样的皇帝扯上联系,就很令人惊奇了,可你以为会发生皇帝喜欢,然后大吃特吃这种情节吗?当然不……】   天幕随之展现出一副画面。   【天凤十五年。   飘扬海外几年的船只终于远航归来,负责带领船队的人也遵照皇帝在出发前给出的交代,在与海外其他国家“友好”交流的同时,也将一些对应的农作物带了回来。   说起来,这出海的地图还是天凤帝拿出来的,当时的在场大臣无不震惊,心说这玩意儿能是从哪里弄来的?再等到皇帝连各地拥有的从来没见过的农作物都能描述出来,所有人就更震惊了。   难不成皇帝还在私底下培养了探子去海外?这也未免太拼了吧?   对此,天凤帝并非猜不到这些人的想法,但他一个皇帝难道还需要对下属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吗?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了。   可却也不能仗此肆意而为。   此时的很多农作物还远不如后世经过数代驯化后来的产量高和优秀稳定,是以皇帝直接将这些东西中的一部分交给了前些年建立的研究院,让他们去慢慢头疼,另一部分能够直接种植的则着人种植进地里,准备逐渐推广开来,虽然不如后世,但也不是完全没用。   最起码在侍从谨慎的试过毒之后,终于吃上辣椒的皇帝就颇有些感动,口腹之欲倒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其他原因。   前来请安的太子殷慕青见此直接露出了惊奇的表情:“父皇,您今天竟然对着同一道菜多夹了整整两筷,这个东西有那么好吃?”   因为从小就是被父亲带大的,太子对于皇帝的各种微表情可以说是极为敏感,别人或许无法从那张表情波动不大的脸上看出什么,但唯独他却能发现,这代表着皇帝内心其实很满意。   这很少见,于是他说完就自己也夹了一筷子,这从未尝试过的味道先是令殷慕青感到有些不适的皱眉,但吃了几口,逐渐适应之后却也尝出了些许别样的滋味。   太子从此彻底喜欢上了吃辣椒。   皇帝知道这件事后露出了一个莫测中隐隐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果不其然,不出几日,太子就因为贪嘴吃上火了。   “你从小就是如此,其他地方都好,唯独吃什么东西都不懂克制,朕缺你这一口吃的了吗?”   前来东宫探望的皇帝坐在一旁,看着脸上长了疙瘩,这几日躲在东宫不敢见人的儿子,好笑中又隐隐带着无奈的道。   太子再怎么说也老大不小了,被这么一说也蛮难为情,不禁小声的说道:“我也不过就是多吃了几口,哪里知道会这样,父皇您怎么就没事。”   天凤帝睨了儿子一眼:“朕又不像你一样,什么东西都要适度,过犹不及的道理,你这么大年纪难道还不懂吗?”   太子听了后也不意外,毕竟他这位父亲从来都是如此,本来也都习惯了,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却突然产生了疑问的冲动:“可父皇你这样凡事对什么东西都克制,就一点都不觉得无趣吗?”   皇帝摇摇头,原本太子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没想到一向话语不多的皇帝,竟然少有的说出了一串不短的话来。   “这世上人人皆有欲望,朕同样是人,自然也有。”   “可欲望这种东西是永远没办法彻底被满足的,就像是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他理所当然会梦想着吃饱穿暖,可当他真正吃饱穿暖以后,却又想要发财,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可等到这些被满足之后,却又再想要十个小妾,一步一步,永无止境。”   普通人倒也罢了,自有法律去约束,可皇帝又有谁能够约束?   正因为无人能够帮他勒紧那道缰绳,所以他才更要自我克制,这个道理自从天凤帝第一次掌握生杀大权时就已经明白,能够随意操控所有人生死的快感自然而然流淌进四肢百骸的同时,却也令他立即警惕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连人命都看轻了?   他在内心如此质问着自己。   天凤帝叹道:“朕富有天下,早已很少有东西是得不到的了,所以才更加要从小处克制已身,避免放纵之下肆意妄为。”   至于是否无趣,这就要看个人的追求了,而对于皇帝来说,他的追求显然已经不只拘泥于肉体,而是在于精神之上。   这个由他之手诞生的太平盛世,就是他的毕生心血。   不然谁又能够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去呢?   太子听的怔住,心中对父亲升起一股油然的敬佩,这种事,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很多东西或许诞生在这世上的最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   未来的画面落幕,天幕的声音则随之响起,以讲述史书的口吻大致复述了一遍天幕上的内容的同时,随后却是说出了许多人楞然出神之下的心里话。   【……多么令人惊奇,想必在史书上看到这一段父子之间日常对话引起的哲学讨论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堂堂皇帝竟然还要克制自己,害怕自己肆意妄为。   但若是透过史书的字里行间,对殷闵这个人有过深入了解的话,大家或许就不会如此惊奇了,毕竟也正是因为他这样明显区别于其他封建帝王的特点,才能够以帝王之身在我们当今的后世享誉如此之高的评价。】   天幕下,不少人一边听着天幕的解说,一边回想起天幕上天凤帝的那番话语,哪怕是本身便与殷闵利益相背的人,心中却也不禁升起一丝对他的佩服。   帝王肆意妄为的代价,一般人是承受不起的,就好像对于他自己而言只是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一场飓风。   能够对自身克制到这种程度,千古一帝,倒当真是实至名归。   哪怕是老皇帝,也不由对这个儿子侧目,这种事就算是他也做不到。   成王则看了眼天幕上态度亲昵的父子俩,想到未来事态复杂的发展,对于这个弟弟的态度就更复杂了,自己儿子,好像还被对方养的挺好?   就是孙子的处境貌似不太好,不过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他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却在这时,天幕转而说道,这一次,声音则带上了些许感叹之意。   【不过虽然这么说,大家大概还是对于他连吃东西这种小事都要克制自己挺惊讶或者佩服的吧?不然也就不会在这里摆放这些东西了,毕竟死后总不至于还要苦着自己,这也算是我们后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了。   唉,也不知道陛下在地下究竟能不能够收到这份心意。】 第46章   这番话说的殷闵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该感动这些后人如此祭拜自己,还是该笑这些人搞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垃圾食品放在自己墓前。   事后不还是要被景区的工作人员收走。   但到底也是后人承认自己功绩的一片心意,更何况他应该也不是唯一收到垃圾食品的先人, 前世就见过不少帝王将相的坟前也被摆放过这些东西, 是以殷闵内心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其余人虽然不像殷闵能够看懂包装, 倒也也不妨碍他们理解意思,原本还以为后世人不懂尊重前人, 将人坟头给挖了叫一些人随便冒犯, 但现在看来, 后世人倒也不是完全不懂尊重, 最起码还知道祭拜, 帝陵看起来也有被好好打理, 而且听这女子在最后说, 主墓室似乎并没有挖。   可想到这里, 许多人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心酸,他们的要求居然都已经这么低了!   这就是天幕曾经说过的PUA吗?   汗流浃背了!   这一次天幕播放的时间并不如之前的每一次播放时间长,大概是因为只是被带着参观了一下未来陛下的坟头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 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也丝毫不平凡, 先不说距今还遥远的储位之争,就说这位“陛下”自身……   许多人想到这里一时竟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若天幕播放的一切果真为真, 有这样一位皇帝,倒还真是大宣之福。   这些人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 虽然也有人只觉如遇大敌。   是夜, 殷闵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仿佛来到了一处与皇宫相似却又不同的地方, 他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忽地感到身后似乎有人出现, 便立即回身去看。   这一看,殷闵便顿时怔住了。   “你……”   对面容貌与他极为相似,身着帝王服饰,身材伟岸,气势不凡的男人同时也发出这样的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沉默了。   片刻后,殷闵率先开口:“你是未来的我?”   虽然从长相上来看不难分辨出这点,但这猜的未免也太快了,思及近日出现的天幕,天凤帝似有些猜测,毕竟怪事若是一桩接一桩的出现,中间有些许联系也很正常。   于是他索性也直接开口道:“你也看到了天幕?”   话音刚落,都不用殷闵回答,只看年轻时自己一瞬间惊讶的表情,天凤帝就已经知晓答案。   二人对视一眼,得,话说到这个地步,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相遇,但既然见面了,便绝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于是殷闵直接便开口问起了太医院近日研究牛痘的问题,这东西毕竟不是出自人身上,总要经过各种试验才能放心应用,他前世一般的大夫哪会没事研究这种东西,还是古早版的,想要搞出成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想要立刻研究出什么也不可能,现在现成的答案就摆在眼前,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他就不信未来的他有好东西会不拿出来。   天凤帝:“……”   他面容威严的看了眼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殷闵,摇摇头,还是老实的当起了工具人,回答各种问题。   等到该问的事情问完,就到了闲聊的时刻,殷闵毕竟不是真的少年,虽然历经的沧桑和波折明显不如天凤帝来的要多,但二人一人身着太子服饰,一个身着帝王服饰相对而坐,倒也不至于显的多弱势。   殷闵思忖片刻,有些迟疑的道:“你和太子的关系很好?”   这是他最好奇不过的事了,从天幕上不难看出,未来的那个他对于殷慕青这个儿子还是很在意的……他上辈子没有养育过子嗣,实在很难想象那个父慈子孝的画面。   天凤帝闻言便道:“你自己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们不会轻易选择承担责任,这是对于责任本身的慎重,可若一旦承担了,就一定会尽自己所能。   当日成王妃临终托付,纵然天凤帝不想多一个累赘,却也不得不接,毕竟当时再没有比他这个叔叔更适合承担托付的人了,他也总不可能将孩子转交给谁,不然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岂不就是他的罪过?   而只当一个甩手掌柜,这也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太子是他一手养育和塑成,就连政治倾向也有他的刻意引导,刨除一些小问题,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继承人——天凤帝这么做是不希望自己死后人死政消。   却没想到,到头来,太子竟然死在了他的前面,人心都是肉长的,知道这件事时,他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中却不是不痛的。   殷闵听的叹了口气,只觉一阵头大,当爹也是件难事啊,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倾向于天凤帝对于孙子们的态度。   二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时间早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再等到一阵白色的雾气升起时,他们便各自若有所觉的道了别。   第二日,等殷闵一觉醒来,便迫不及待的赶去太医院验证成果。   *   与此同时,天凤帝这边,他也方才觉醒,等到在诸多侍从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后,却见太子不知何时竟赶来请安了。   天凤帝没有多想,可却在这时,太子却忽然屏蔽左右,显然是有不方便透露的话要说。   他缓缓看向太子,却见这个儿子犹豫说道:“父皇,未来皇储之事,儿子觉得……儿子的几个女儿资质也颇为可佳。”   天凤帝微微惊讶。   这也就是父子二人的关系与普通天家父子不同,不然光是太子的这番话就是大不敬,更别提对方的提议的内容,便是皇帝都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太子居然能产生这种想法。   是受了他的影响吗?   随即天凤帝面色微沉:“你这是在给朕交代遗言?”   太子殷慕青摇头苦笑:“父皇,儿臣也不希望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可惜寿数这种东西终究是没办法算的准的,儿臣会有今日一言,也只是觉得……”   “若您想要提升女子地位的话,出一任女帝是最有效的方法。”   即使最初必然会遭到强烈的抵制,但天凤帝寿数够长,积威甚重,部分人哪怕再有不满,也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而等到时日一长,所有人都渐渐习惯了女帝当政,对方身后又有上一任皇帝帮忙背书,这种观念一但固定,势力形成,便会成为传统的一部分,也就不必担心未来再有如张望津这一类人出现,再将女子打压下去了。   而下一任皇帝身为女子,只要对方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就一定不会轻易与作为她靠山的天凤帝产生政治上的分歧。   殷慕青是土生土长的当代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当然也疑惑过父皇为何一定要提拔女子,而不是让她们专注在家提升国朝人口。   但他不会轻易反对父皇。或许是因为被天凤帝亲自一手带大的原因,殷慕青在行事风格和想法上也有诸多地方与父亲相似,在他看来,女子地位的高低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即便真如一些危言耸听之人说的会造成问题,也已不是他这个早死的人能够看到的了。   相比之下,更重要的还是着手于眼前的问题,他不希望自己父亲忙活了一辈子,连喜欢什么都要克制,最后却都在死后,被不孝的后人轻轻一道旨意,或是有心人的作用之下化为乌有。   说到底,在太子看来,天下难道还能因为出一任女帝就乱起来吗?只要不出乱子,那就不是什么大事,可以放心搞,至于那些反对的人,终究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辩驳,说到底还是偏见,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天凤帝自然明白儿子的意思,当下不由有些感动。   身为一个男人,若说他能完全理解女子的处境,那是瞎说,毕竟这世上就没人能够完全切身理解另一个人的处境。   他只是希望这个世上能够尽量少一些压迫,无论是来自阶级的压迫,还是来自于不同性别之间的压迫,这当然并不是一日之功,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轻易做到,但他却不能一点不做,每个人都是时代的砖瓦,想要获得进步,就需要人来一层一层的垒起来。   太子即便不能真的懂他,可能够有这份心意,却也足够叫他欣慰了。   天凤帝摸了摸儿子的头,就好像再次回到了小时候那样,他昔日也是征战过沙场的人,能提枪将人钉起来,身体素质可想而知,便是登基过后忙于政务也没有疏于锻炼,健壮伟岸的身形和自小体弱的太子一比,简直都能将人揣进怀里。   他面容带着笑意道:“这种事你操心的还太早了,无论是谁继位,都必须要有能力才行。”   不然的话,再如何扶持也是没用的。   以及,皇帝不觉得未来的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切,且往后看吧。   谁都没提太子妃的独子,估计也就是未来的太孙,说起来,太子的亲生父亲,成王一脉还正缺个人过继呢。   *   殷闵却不知另一个自己正父慈子孝温情脉脉着,不过此刻他也正面对着自己这边的亲爹。   相比起天凤帝和自己的太子,殷闵和老皇帝的关系显然就更要公事公办许多了,一个需要证明自己,一个则需要继承人,感情多深先不提,就很一拍即合。   这日,殷闵前来向老皇帝请安,顺便交代了一下牛痘的进程,却在这时,老皇帝将一份奏折交给了他。   殷闵颇为意外的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眼,越看便越是惊奇。   说起来,这事还要从如今早已被处置的李崇说起。   当初对方身边有一个叫做沈翊的幕僚,因为对方帮助未来谋逆的李崇出谋划策,天幕事发之后,便被天庆帝赐了一杯鸩酒了结了性命。   但这件事其实还有一段插曲,沈翊自知活不了命,为了不牵连家人,便主动交代了一件事,也就是李崇为何能拿出那么多钱来收买那么多人的原因。   昔年宣朝初立,因为当时社会生产经过乱世遭到严重破坏,以及其他各方面原因,天庆帝便暂时禁止了海运,专注发展国家内政。   可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完全禁的了,随着这些年宣朝渐渐兴盛起来,利欲熏心铤而走险之辈更是多了起来。前朝时,便有外界的国家因为和黎朝建立贸易关系,接收陶瓷、丝绸、茶叶等物作为中转站向周边输送,因而还有了黄金之城的美誉。   可想而知这类交易里面的利润能有多丰厚。   李崇就是与那些走私的人相勾结,同时作为了保护伞之一。   这件事自从被上报上来之后,武德司更是暗中查了数个月才将这些走私商人的名单凑齐,但即使如此,却还有很多内幕没能彻底查清。毕竟这年头但凡做生意的,上面必然都会有保护伞,也就是说,朝中其实也有人牵扯了进去,李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原本老皇帝还没想过叫太子知道这件事,但因为昨天的天幕提起了未来的天凤帝派人出海后带回了高产作物,虽然还不清楚这个高产作物到底多有用,但能在历史长河中被天幕关注并提起,必然也有不凡之处。   是以老皇帝便突发奇想,想要看看自己这个儿子对于如何处理这件事会有什么见解。   谁知却见太子从奏折中抬起头,突然一脸坚定的说道:“父皇,儿臣请命前往处理此事。” 第47章   伴随着皇帝的一道旨意, 被派往徐州一带的钦差大臣就这样踏上旅程,名为照例巡查,实则却是为处理走私一案, 只是为免提早惊动相关之人, 防止狗急跳墙, 这才在表面上寻了个一般的由头。   至于当日主动提议想要处理这件事的殷闵,他的确跟着出来了, 不过身份上……却是个挂件。   其实也不全是, 但大概意思上差不多。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的确大发慈悲的放他出来了, 但并不很指望这个没什么经验年纪又小的儿子能起到什么关键作用, 而是另派了人来处理这件事, 这次让殷闵跟着出来, 多了也不要求, 就是想要这个一直待在“深闺”之中的儿子哪怕能长一些见识也好。   毕竟无论未来的天凤帝再怎么厉害, 总不可能真的生而知之吧?如今因为天幕的变故,让殷闵继续按照原本的轨迹成长是不可能了,是以总要对这个儿子培养一二才行。   身为皇帝若半点没见过民间疾苦, 是很容易被下面的人糊弄的。   也是考虑到能够历练太子这点, 皇帝才会答应放人,不然放殷闵一个人在外, 他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总之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殷闵坐在行驶中的马车上, 感受着路途的颠簸,内心并不意外亲爹的做法, 毕竟谁还能让个半大的孩子掌管这么大的摊子, 朝政可不是儿戏。他当初会那么说, 最终目的也只是想要一个逐渐插手政事的契机而已,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都行, 或多或少都可,就是不能再继续随波逐流的旁观下去。   毕竟支撑着他现在一切的东西都还太虚无飘渺了,若不早些将这些东西化为实质,中间会出什么意外谁都不好说,又不是每个人都看他顺眼。   可合适的机会还真不好找,太大的事不一定能交给他,太小的事做了又没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是朝中也不是每天都有大事发生,大多数时候地方向朝中递交上来的折子内容都是:皇桑,你好吗?   殷闵:“……”   殷闵深刻认为,自己作为太子不一定需要什么事都做到最优秀,但一定要在政治上展现出自己的才能才行,这方面最好主动出击,不要等别人趁机给他出题。   至于亲自册封他为太子的皇帝为什么意识不到他身上的危机?也不帮忙解决?   有些事就是这么残酷,殷闵毕竟是一国储君,有事情解决不了,理由找再多那也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皇帝会给他提供一定便利,但绝对不可能把饭一口一口的喂给他。   路上行使了差不多半个月,车队很快就到达了徐州城,只是才刚进城没多久,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殷闵坐在马车内,见此不由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却见道路前方不知为何乌泱泱的堆了一大群人在那里,隐隐还传来一阵凄切的哭声,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这时,主动出去查探的曹峂从人群中气喘吁吁的挤回来道:“前面死人了。”   殷闵蹙眉:“为何?”   曹峂道:“据说是城中一名姓孙的富户家的少爷当街纵马,不小心踏死了一个沿街卖碳的小贩,家离的近,妻儿都赶了过来,正哭着呢。”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曹峂小时候没进宫前是过过苦日子的,如今这天气又冷,支撑一个家的顶梁柱骤然离世,可想而知这对母子的生活会如何艰辛,若是家中没什么积蓄,会活活冻死在这个冬日里也说不准。   当真可怜。   殷闵听后当即冷笑:“视朝廷法度为无物,倒是好大的胆子,人呢?还不立刻拿下!”   太子发了话,坐在前面的车架内,不久前才被皇帝召回京中,钦点为钦差大臣的严松清听了也没犹豫。   别说太子了,这事就算换了他自己肯定也要将这胆大包天的贼人拿下,别的不说,这都犯事到钦差大臣的眼皮子底下了,再瞎也没有当看不见的。   不过片刻,以周韬打头的一群护卫得了令,当下便向人群冲了过去,那孙家的少爷原本还正不耐烦的准备一脚踹开纠缠他的死者妻儿,结果狗腿还没等伸直,直接就被好几名健壮的护卫给拿下了。   孙少爷瞪大了一双狗眼:“你们是干什么的?哪里来的贱民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周围一群人也都看傻了眼。   死者妻儿敢纠缠这孙少爷是日子没了盼头,死也不怕了,这群不知道哪儿来的人是干嘛的?不怕惹事吗?   “这群人是打哪儿来的?”   “没见过,看着怕不是外地人。”   “管了不该管的事,八成要吃亏了。”   有人唏嘘的道。   没办法,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普通百姓遇到有钱有势的人家,吃了亏就只能认栽,想要朝廷给你主持公道,那得是遇见真正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青天大老爷才行。   打头的周韬自从被找出来就被拨给太子当了护卫,未来能干出占山为王的事儿,哪怕如今还年轻,身上也有股凶悍劲儿,此刻听到这孙少爷的狗叫当即一声冷笑:“就你也敢自称太岁?犯到了真太岁的头上也是活该你这狗东西今日有此一劫,带走!”   说罢就将这狗东西的嘴给堵住了。   接着又按照吩咐和人安置那对母子,徒留赶来救场的孙家人气的干瞪眼,想要伸手来拦,可面对一群人高马大,又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壮护卫又哪能拦得住,最终只能灰溜溜的回去禀报给家主。   回到家,孙家的家主孙德一听就知道不是遇上愣头青就是遇上硬茬了,连忙叫人去探听消息,又过了一天,这才知道大事不好了。   下人说道:“少爷那天遇到的是京中派来的钦差大臣严松清。”   钦差驾临,动静总归是小不了的,当地官员总要接洽,这还是殷闵这个太子暂时没往外透露身份,不然整个徐州城恐怕都要震上一震。   孙德听的顿时一惊:“怎么会是他?!”   有此一言倒不是孙德和严松清有什么过节,主要是天幕一出,对方的名声可以说是举国皆知,哪怕天幕对这人描述还不是特别多,但有点脑子的就能看出,严松清这人是个好官,最起码不是轻易能靠钱财收买的那种人。   可以说是他们这类人最讨厌的那种官儿了,更别说孙洪还是在对方刚到徐州城的时候直接当众犯到了这人的手上,这事儿哪怕是换了个没那么较真的官儿也不可能轻拿轻放,总要做做样子收了大把的钱才行。   可再一想到自己不知在何处受苦的儿子,孙德复又急的团团转,他如今年过五十也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子,百年之后还要靠对方来继承血脉香火,这让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心烦意乱的来回踱步,肥胖的身躯犹如翻滚的蹴鞠,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急得满头大汗,视线一转,却见那名家丁还跪在原地,当下迁怒的斥道:“还杵在这里碍什么眼?滚滚滚!”   可谁料那家丁却眼珠子一转道:“老爷,小的是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禀报,那位严大人似乎还带了家眷来,远远看去像是一位十多岁的小公子,如果钱财不能收买的话,您不如……”   孙德一怔,对啊!严松清身上轻易找不到缝隙可入,却不代表这人的亲属身上也没有,实在不行,不过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毛头小子,他孙家才是这徐州的地头蛇,设一个套给对方入还不简单?到时还愁这严松清为了儿子不妥协?   他一张肥头大耳顿时舒展开来,对这家丁笑道:“好小子,够聪明的,洪儿若是真能因此脱困,老爷我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   殷闵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些人眼里成了严松清的儿子,还要给他下套,此时正待在下面人准备好的宅院中歇息。   走私之事盘根错节,要想处理好并不是一日之功,若是有些人不识相的话,到最后很可能还要动用武力,毕竟顶着大宣明令禁止的律法吃了那么多好处,朝廷总不可能还轻拿轻放,总得让这些人都老老实实吐出来。   “殿下,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这日,殷闵书刚翻了没几页,就听底下的人来报,动作便是一顿。   他淡淡道:“没有惊动到什么人吧?”   周韬恭敬回复:“属下等都按照您的吩咐,有人问就说是投亲去了,暂且不会有人注意,此时也都安置到了一处。”   殷闵点头,朝廷处理犯人,总也要有个证据,他让周韬等人去寻的便是证人了。   说罢,他在侍从的服侍下披上一件狐皮大氅,又在面部做了些许修饰和遮挡,以免被人认出身份,当下便出了门。   结果才走到半路,中途却遇见了意外,只见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子迎面撞了上来,虽被侍从挡住,却跌坐在了地上。   还未等殷闵反应过来,却只见那名女子带着哭腔道:“严公子,你那日说了要娶我,今天就不认账了吗?”   此言一出,顿时便将周围的众多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周韬怒瞪道:“你这女子胡说八道什么?”   面对这目光,那女子瑟缩了一下,可想到不这么做的后果,却还是坚持道:“我难道还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吗?“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迎来一大片人的附和,虽说本朝没什么人嫌弃嫁过人的女子,但哪个女人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再一看被众多仆从簇拥在身后,一身显贵的殷闵,一番对比下来,许多人眼神都不对了,怕不是富家公子不想负责任吧?   殷闵看着这女子,从最初的惊诧中很快冷静下来,并迅速意识到了不对。   他肯定没做过这种事,又很少出门,这种情况下,事情又怎么可能凭空找上门来?必然要有个原因才对。   所以这人是谁派来的?又是为了什么? 第48章   殷闵不欲多掰扯, 毕竟古代又没有监控,哪怕在现代,这种事只要对方诚心污蔑, 那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 根本解释不清。   而以他如今的年纪, 发育的好说是十三四岁也没问题,在现代还能算是个孩子, 但在古代, 却是早就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最起码在大众眼里肯定已经具备作案能力。   这种事无须殷闵开口, 下面的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 刚想要将这名女子带走细问, 看究竟是谁指使的对方来做这种事, 可谁知这女子哭了一阵后, 却在这时突然爬起来转头就跑。   殷闵见此眼皮不禁一跳,心底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快去将人找出来!”   可就在这时,周围人不知是谁起了一句哄, 前方的路突然被挡住, 殷闵皱起眉头,见这些人似乎只是想要阻拦住他们, 便暗中打手势制止了隐藏在暗处的护卫想要动刀的意思。   等到他们的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 却发现人早都已经跑没影子了。   所有人顿时分开头去寻,这女子是当地人, 城里地方就这么大, 总有人认得出, 不出一片刻就问出了对方究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然而等到护卫们才刚赶到对方家去,踹开大门, 却只见人早已一根绳子吊死在了自家院子里的树上,身上还搜出一封遗书,书中全是对这所谓“严公子”对其骗身骗心的控诉。   死得这么干脆利落且快速,估计得是立马冲刺回家中上的吊,真是让人想拦都没得拦。   “这,这分明是污蔑!”   曹峂目瞪口呆,哪里见识过这种场景?况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事根本就不可能跟他们家殿下有关啊!   殷闵却很冷静,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问题已经很明显了,他这分明是遭了算计。可问题是,若是冲着他太子的身份来的,这种算计根本无足轻重,以他的身份想要证明清白亦或是将这件事压下去都很简单,损失不了他什么名声,顶多头一次出门就惹上麻烦,会在老皇帝那里减印象分,失了颜面,可说来到底也算不得有多严重。   但若是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一个跟随在钦差大臣身边,甚少露面的无足轻重的少年,究竟又有什么可让人算计的?   殷闵想了许多,他最后看了眼那女子的尸体,万千思绪最终也只剩下了怜悯,这世上谁又不会想好好活着呢?可就是有那么一部分人手握权力,却偏偏选择用来为非作歹。   他叹了口气道:“先去禀告钦差大臣吧。”   周韬十分愧疚,同时觉得自己这次跟太子出来不仅没能一展身手,反而还落了过失:“是属下失职,没能从一开始就将人控制住。”   殷闵缓缓摇头:“有心算无心,又怎么能够防备的了,这也怪不得你们。”   不过,或许这件事根本目的上也不是冲他来的也说不准。   不过半日时间,等到严松清那边得知这件事时,事情不知为何已经在徐州城传开了,人人都在谈论新来的钦差大臣家的公子,才来了不过短短几天,居然就始乱终弃的闹出了人命。   这件事本身其实算不上什么悬案,先不要说殷闵什么身份,没来得及发展人脉的他如今身边负责保护的都是皇帝派来的人,绝对不存在包庇他的问题,至少事情若是传回去,在皇帝那里殷闵肯定此身分明了,且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那女子碰的瓷,顺藤摸瓜查下去,总能查到真相。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此。   出了这种事情,无论是出于对当朝太子人身安全以及名誉方面的负责,还是对于这件事本身问题上的追究,自然必须要严查下去。   可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严松清已经开始对当地一些参与进走私案的商人进行了严打,因为之前武德司就已经查到了不少证据,这倒对办案的速度助长了不少。   总之,眼看着当地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都已经被得罪完了,打眼一看,谁都有嫌疑,光是根据这点锁定目标都有难度。   以及这些人能为了钱铤而走险触犯律法,私底下性质其实和帮派都差不多,在当地也无人敢惹,当初去请证人都是三请四劝,几番保证下才肯作证。正常的货物走私只是冰山一角,走私国内人口到海外的事也不是没有,毕竟奇货可居,过去其他国家贩卖到他们这里的类似昆仑奴这类奴隶也很受欢迎,一般人有钱还都买不到。   这种事当地官员当然不可能一点不知情,但按照惯例收了钱后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有时候面对这些地头蛇,哪怕是朝廷派来任职的官员甚至都没办法太对着来,当地人对上外来户真想给你使绊子有的是办法,况且上个班而已,上面要问起来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大体上没问题就行,那么拼命干嘛?   总而言之,严松清现在也面临了这个问题,得知朝廷这次来的钦差大臣要来对付自己,而以多数人犯下的事,抄家甚至都是轻的,乖乖受审也肯定落不到好下场,为了活命,为了继续荣华富贵活下去,自然就要运作起来。   因此在殷闵被污蔑这件事发生的不过短短几天内,许多人也趁机对朝廷派来的这位钦差大臣展开了质疑。   这件事可和那姓孙的狗东西当街纵马伤人的性质大不一样。   普通人犯了事,直接按律处置了便是,可严松清身为钦差大臣本身就有被皇帝派往地方行监察之职的意思,如今正事才开始做了没几天,自己却立身不正,这无疑是对他这位当事人行使权利方面的重大打击。   如今城内各处的流言已经沸沸扬扬,许多人暗中都准备看这位钦差大臣的笑话,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若是哪个御史到朝中参他一本,甭管什么未来的一代贤相,还不是要前途黯淡?   哪怕这件事到最后能够查清不是本人的问题,可耽误的时间又该怎么算?   *   与许多人想的其实都不大一样,钦差大臣家的公子闹出人命的消息一传出来,当事人倒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按照惯例去查证,真正如遭雷击的还要数孙德。   确定就是自己挑选的那名女子死了,孙德额头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脸上的肥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这……这究竟是谁要害我?”   他拿袖子擦着汗,咬牙切齿的说道。   能将生意做大到如此地步,这位孙老板自然也不至于蠢钝如斯,虽然已经料想过严松清不接受贿赂的场景,但钱财和美色自古以来便是最常见,也是最好用的打点手段,如果这些还不行,那也就没什么相对正当且稳妥的招数了,总要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先看能不能行得通,才能轮到其他见不得光的手段。   所以他最初实际上是给这位钦差大臣送了礼的,可意料之中的没有被收下。   于是救子心切的孙德就想到第二招,他找了一个家境贫寒,甚至还有一个生病的父亲需要奉养的孤女,威逼利诱叫对方去勾引严松清带来的那位小公子。   虽然不明白巡查为什么还要带儿子来,但既然人家愿意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这方面又没有硬性要求说不能,相反这反而还方便了他,枕头风若是还吹不了,那自然就要升级手段了,假如能拿到什么把柄的话,还愁严松清不答应放他儿子吗?   可现在那名女子死了!他没有要对方当街去做这种事,直接上门泼脏水,这根本对他救儿子没有任何益处,更何况现在还闹的满城风雨!   这事情怕是要不好!   孙德立刻意识到,假如查到他这里,那他岂不是要顶锅?   就在这时,孙德想到了当初那个给他出主意的家丁,联系那名女子的事也是对方负责的,他再次擦了擦冷汗,当下便说道:“来人,把张二立马给我叫来!”   守在门口的下人自然手脚麻利的立即领命去叫人,可到处转了半天却也没能找到张二的人影,似乎今日根本没来,疑惑了半天,最终只能找到对方的家中去。   推开虚掩着的院门,下人探着头,一边叫人一边一步一步的走进屋内,刚走到门口,还未等开口继续叫,定睛一瞧,整个人就都定在了原地,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啊!死人了!”   却见那张二已然倒在地上,睁大双眼,气绝身亡。   事情辗转传回孙府,孙德呆愣的将肥胖的身体重重砸回座位,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趁机当了枪使,若是那严松清沿着痕迹往下查,最终也只会查到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顾及得了什么儿子?想办法活命才是首要,那小畜生整天就知道惹事,这下不仅踢到了铁板,还连累到了他这个亲爹的身上!   思及此处,孙德立即起身便叫人备马,想要找严松清坦言自己的无辜,坐上马车,这个时候他反而开始庆幸起来:“多亏天幕透露这位钦差是个好官,若是遇见个做事嫌麻烦的,怕是连一丝翻盘的希望都没有了!”   不可谓不讽刺。   却在这时,马车骤然停住,孙德皱起眉刚要询问什么情况,两个身材精壮的男人却动作利落的飞身上了马车,一边押住他,一边将手里的刀抵在他身上,神情冷峻的道。   “我们有事要问,你最好如实交代。”   孙德苦着一张脸,知道这是报应来了,自然不敢不应。   *   “倒是孤连累严先生了。”   太子驾临的宅院当中,殷闵与严松清对坐于堂前,轻抿了一口茶水道。   严松清听后叹息着摇头:“殿下,此事的主要原因不在于您,即便您那日没有出门,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不过这种事却是极有可能会发生在钦差大臣本人的身上,乃至他身边任何人的身上,而只要这种事情一旦和严松清本人沾上边,再经过刻意宣扬后必然会闹大。   这种人为了脱罪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若不是钦差大臣不明不白的死了,必然会得到朝廷的格外重视,说不准他们还敢行刺杀之事!   反正只要查不到自己身上就不会有事,况且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只要没人亲眼看到,谁又能够证明?   严松清眸中隐隐划过一抹厉色,他对自身被泼上的污水倒并不焦急,有太子在,这件事怎么说最终都能分辩的清,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没办法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在这件事上,先不说皇帝派他来是干什么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也不要说做别的事了,谁又能保证这期间那些原本应该处置的人,会不会趁机找到为自己开脱的方法?   或许应该动用一些手段处置这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殷闵缓缓点头,他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推卸责任却不是他会做的事,因为这种事内疚更不至于,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思及此处,他转动眼眸看向一旁,招来身边下属问道:“动手的人查到了吗?”   下属单膝跪地,恭敬回答:“属下等日夜彻查,总算有了些眉目,说起来殿下您可还记得当时进入徐州城时,那个当街纵马踏死了人的孙洪?”   殷闵平淡的“啊”了一声:“原来那狗东西叫孙洪?继续说。”   他当时直接就叫人将其拿下送入监牢了,如今甚至都已经定好了问斩的日子,谁还能记住这么一个甚至都没见过面的,死了活该的人叫什么?   “……”   下属额角滴汗的继续说道:“总之属下们排查到孙家的家丁曾与那名死了的女子有过接触,便顺藤摸瓜找到了孙家的家主孙德,经过询问,这件事的确是他为了能让严钦差放了他那个儿子才指使人做下的。”   你这个“询问”是正经询问吗?   殷闵微微挑眉,不过也没有替那个孙德讨公道的意思,说起来有皇帝撑腰的部门还当真不一样,竟然直接就上门拷问了。   不过就在这时,那名出自武德司的下属却转了个话头:“不过这其中似乎还有些许内情,根据孙德的交代,他最初其实只是想找个女人想要勾引殿下您,可谁知那女子却直接死了,负责这件事的家丁也无端死在了家中……”   殷闵听到这里,顿时与身旁的严松清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均已有了计较,只是还未等二人开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消息。   府衙发生了大火,将日前查到的所有账本和各项记录全都付之一炬!   同样带来的还有另一则消息,之前那些答应了作证之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如今竟大部分都改了口!   严松清眸光骤然一厉,心头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起,立刻就明白了这事究竟和哪些人有关,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这群目无法度的狂悖之徒!“   如此重要的证据他自然是派了一群人严密看管的,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小看了这群在当地经营日久的地头蛇,能如此轻易的到府衙放火,还没个人及时将火扑灭,必然也有内部人和他们里应外合!   真是岂有此理!   他忘情之下拍完这一巴掌才想起来旁边坐着的是太子,哪怕对方和自己关系再好,作为臣子也不该无礼,心头略有些讪讪的看过来,却见殷闵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严松清疑惑,相处这些日子下来,他也对这位新鲜出炉的太子殿下多少有了一些切实的了解,和天幕说的差不多,对方的确极少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起伏,性格在这个年纪也是出乎意料的沉稳。可哪怕没有天幕,他也能够看出这位确是位性格正直之人,就连他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不由生怒,太子也不该没有一丝反应才对,难道……   却在这时,他只见太子缓缓抬起头,眸中没有一丝温度的露出一抹微笑道:“严先生,你说这些人的血究竟是热的还是冷的?孤还没有杀过人,不太清楚。”   太子这是动了杀心!   严松清微微讶然,却也不算意外,为官多年,他对一些事情的处理手段也早已纯熟,这些犯事的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如今这件事早就被摆到了皇帝的案前,内情根本不用分辩,这些人哪怕再不愿配合,最终的结果也得按照皇帝的意思来。   证据被毁又怎么样?朝廷要真心想做什么事也不需要证据!即便会有人产生微词又怎么样?谁又能和朝廷讲道理?   而皇帝虽然说是只让太子来跟着长长见识,但并没有不让殷闵参与进这些事务里的意思,不如说殷闵若是能出乎预料的做出点什么事来,皇帝反而会高兴。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严松清若有所悟,随即看向殷闵,这一次,目光中却是带上了探寻之意。   屋内一片寂静,殷闵静静看着杯中漂浮着的茶梗,淡淡道:“这件事孤不会让严先生你吃亏的,说起来过两日天幕就要再次出现了,到时提前摆一桌宴席,邀请这些人来一起看吧。”   既然要做,那就一定要快,绝不能给这些人反应的时机,毕竟当初天幕播放的未来里,冯默言一个青州当地的富户都能搞出那么多庄子下的佃户来作为私兵,这些人若是狗急跳墙,可能还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严松清了然,眸光带上了些许赞赏之意,他虽然身为文官,却不缺乏血性,也不迂腐,在他看来,这些人死有余辜,绝对不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能处理了自然最好,就是可惜证据被毁,不能名正言顺。   *   数日后。   宴会的请柬一经发布出去,不少人便都以为严松清这是要服软。   他们不知这事早已经摆在了皇帝的御案前,便以为是这位钦差大臣自己要碰他们这块硬钉子,如今证据被毁难以交代不说,还惹上一身腥,对方估计是知道怕了。   城中最大的富户,马家的掌权人马永全坐在席间志得意满,一边喝着酒一边意有所指道:“有些人啊,就是脑子不够清醒,这世上的事太过较真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这话暗指的是谁在座的哪个还能听不懂,席间众人闻言纷纷会心一笑,当初严松清调查他们,不少人又是说好话又是送礼送美女,自认哪里都已经做到了,况且这世上违法犯纪的事多了,哪怕是那些朝中的大官,又有哪个能保证自己一定没收过别人送来的礼?怎么偏这个严松清就像块石头一样,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果然还是针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疼,这下知道他们也不是好惹的了吧?管他什么朝廷命官,只要掐住了命门不还是那样!   “哈哈哈,说的就是,有些时候啊,人还是糊涂一些为好。”   一群人推杯换盏,也没管严松清这个当事人为何还没来,喝的微醺的马永全这时又笑道:“说起来我们这位严钦差未来还是要做宰相的,也不知今日午时天幕会不会再讲到他,到时候老夫我可要好好瞻仰一番啊。”   众人哄堂大笑。   有些话字面是一回事,结合实境又是一回事,这分明是一句大大的讽刺。   “自然是该瞻仰的,可就是不知,马员外你到时还能不能够看得见了。”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就见一衣着显贵,略显老成的俊美少年不知何时从一侧走出,远远看着马永全说道。   马永全眯着眼看了看,随即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副迷蒙的姿态道:“怎么严钦差还找了一个娈宠来为我等取乐,姿色身段倒是不错,就是说话不大讨人喜欢,来人啊,还不掌嘴!”   说罢,他身后的侍从作势就要上前动手,可还未等走出一步,这时席间方才还在看热闹的人适时说道:“马员外,这个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再看一眼,这个人怎么能是娈宠呢?分明是严钦差家的那位公子啊!”   随即发出哄笑。   他们这群人怎么可能真眼瞎到把这少年当成娈宠,经商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光一眼就能看出这少年出身必然不错,几乎立刻就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去就是刻意配合给人难堪罢了。   马永全闻言眯着眼又看了过来,一副恍然的样子道:“确实是老夫误会了,是我的不是,不过这严小公子怎么还跑出来了,他不是,他不是……”   说着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摆明了在暗指对方身上招惹的官司。   席间众人顿时又是不约而同的一笑,丝毫没有察觉危机的来临。   下一秒,伴随着惨叫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猝然响起,有人惊恐望去,就见马永全满面鲜血,他的舌头竟然被殷闵身后的护卫割掉了!   他怎么敢?他竟然敢!   在场众人又惊又怒。   “你竟然敢当众行凶?你眼里还有王法吗?”有人怒视着他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殷闵顿时便忍不住笑了:“王法?先不说你等日前的所作所为可有记得王法,便只凭方才尔等在宴席间所犯的大不敬之罪,孤处置你们就不冤枉。”   大不敬之罪!   这一句话直接便将许多人给砸懵了,有人不敢置信的站起来指着殷闵:“不可能!你竟然敢当众胡言乱语,严松清呢?是不是他教你……”   可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便被护卫毫不留情地斩下了那一只指向殷闵的手!   “啊!”   “冒犯太子,当杀!”   护卫冷硬着一张脸说道。   那人捂着断手惨叫,其余众人则惊呆了,谁能想到这少年竟然是太子亲临?他们方才是在冒犯太子?可太子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与此同时,殷闵却半点不为这些人的话所动,只转过身,在一众目光的簇拥下,淡然的撩起衣摆坐到了主位之上。   他端起身前桌上摆放着的酒盏,一边端详了一眼上面的花纹,一边发出了轻描淡写,且简短的一声:“来人,杀。”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可还未等有人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挽回的话,就在这时,院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错落的脚步声,不过须臾间,众多身披铠甲,手持兵刃的士兵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被割了舌头的马永全是第一个被开的刀,伴随着刀光一闪,那犹自带着惊讶之色的头颅便落在了地上,从东边又滚到了西边。   这群豪族顿时傻眼,席间的原本嘈杂的声音也刹那消失无踪,谁也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敢当众杀人!难不成当真是太子?   殷闵不欲再多说废话,他眼神微顿的停留在地上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上,前世今生的第一次杀人,虽说不是亲手,可作为一个正常人,若说适应良好自然不可能。   但……终究是要适应的,这是第一次,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同样也是一个立威的好时机。   他沉默的再次给自己斟了杯酒,半句话没有多说,只默默挥了挥手,举起屠刀,今日宴席之间,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午时已到,天幕也随之展开。   殷闵端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俯视一眼下方满地的尸体以及一片寂静,随即举头望向高悬于空中的天幕。 第49章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   上一期视频我们讲到殷闵登基称帝,大封百官,既然都已经当皇帝了, 那接下来肯定是要治国, 休养生息, 减轻赋税,重视农业生产, 这都是常规操作, 哎, 最重要的是, 他还要改革土地制度。】   徐州城。   人是杀了干净, 但后续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个处理方式, 是考虑和这些人继续纠结的成本要比杀了他们的成本高多了, 没有了这些人捣乱,之后的事情反而更好查。   不过后续问题不大,本来就是要处理掉的人, 不然也不会动手这么果断, 当初来的时候也不是没考虑过会发生这种底下的人拒不配合,上面只好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事, 毕竟天下这么大, 你要要求每一个人都是识时务的聪明人,那这世上从最开始就不会有争端了, 朝廷也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   殷闵坐在座位上一边眼角余光看着一群人在搬运尸体, 一边听下属禀告外面的消息, 这些当地豪族如今都已经被控制住,该死的主谋已经提前死了, 其家人就等着之后查清账务,或砍头,或流放,或抄没家财了。   严松清今日没有到场就是去处理起这些问题。   此刻殷闵听着天幕的话语,不由微微一顿。   改革土地制度,这是必然的,光看这些无法无天的豪族,就知道要该抑制这些人了,但在如今这个时代,想要彻底解决根本问题,想来……几乎没什么可能,因素差的还是太多了。   不过顺应时代的潮流似乎没什么不好,封建王朝,又何必延续那么久呢?   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天凤帝也在同一时刻这般想到,一瞬间,两人的心声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天幕下的其余人等却纷纷听的一惊,改革,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只听天幕继续道。   【这方面有些人可能就立马想起他老爹来了,毕竟是这位定下的“不立田制,不抑兼并”的政策,土地买卖自由,虽说这也有因为开国时的时势造成的原因,同时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手工业和经济发展,但也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现象严重,很多农民失去土地只能沦为佃农。   说到这里,这两年各种营销号盛行,什么历史周期律这种话的大家应该也都听了不少,就是说任何朝代都无法逃过三百年左右的定律,差不多到了这个时间就该改朝换代了。】   “三百年?!历史周期律又是什么?”   天幕下,百姓们听的还有些似懂非懂,可无论朝代能够延续几百年,也终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都是要做底层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感触。   与之相反的,老皇帝和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就不一样了,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家的皇朝能够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哪怕有些人明知道这很难,却依旧抱有着希望。   可如今被天幕戳破,还直接定下了三百年左右这个期限,这就令许多人心中惊疑了。   为什么一定就是三百年?许多人从未这么急切过的想要听天幕演讲。   【这里面的具体规律是什么呢?举个例子,开国皇帝打下了天下,把之前那些被收拢到个人手上的土地又都聚拢到了一起,然后分发给百姓,老百姓有了土地,日子就过的很有盼头,这个时候国家就像初生的朝阳一样,一整个欣欣向荣。   可过了几十年以后,土地很自然的就会开始向某一部分人的手里集中,毕竟谁家还没个困难的时候呢?土地一卖,老百姓手里就又没地了,相应的某些人手里就多了一块地,这些人手里就这样逐渐聚集了大量财产,接下来就会插手政治,对应的,官员们掌控权力之后也会插手经济。   这个时候大家是不是就觉得有点眼熟了?每个王朝临到末年,都绝对少不了这类有钱有权,为富不仁的地主豪强的作用,这些人一旦发力,老百姓树皮都没得吃——这整山包括树全都是我们家老爷的,敢碰一颗你就死定了!于是活不下去就只能起义,改朝换代的时机也就来了,而这个发酵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三百年左右。】   方才还在急切,可听着听着,许多人的表情就不由沉默了下来,天幕下,其中一部分符合条件的人顿时敲响警铃,坏了,这话是冲着他们来的呀!   哪个人会不想要变得更有钱?有钱之后想要继续接触权力也是很自然的事,这就是人之常情。   就连老皇帝听到最后也陷入了沉默,这个时候他就明白了天幕为什么会用“自然”这个词汇来形容了,因为这种现象是避免不了的,历史上的那些朝代也都为避免土地兼并实行了很多政策,可最终也都没能够避免。   百姓们听到最后深有其感,他们不少人都深受这些地主豪强们无形的迫害。   【想要抑制这种情况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那就强行让这部分人把土地让出来呗,强权手段,咱们生活在法治社会见的少,但在过去不算罕见,毕竟古代又不是民主社会。而且几乎每个开国皇帝都干过这种事,不然手里的土地还能是哪里来的?识相的就自己交出来,不识相的就被迫交出来,打地主嘛,就是这么简单,你要说对地主本人不公平,那就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他们是苦了,可受益的是大众啊,光凭自身作为受益者的一方就没有立场这么说。   但这也不是随便哪个皇帝都能做到的,首先你就得手里有这个权力,可封建王朝发展到这个时期,皇帝一般不说被架空,但手里的权力也都分摊开来了,想要干点霸道总裁的事,那几乎想都不要想,现实会教你做人。】   被打的地主们脸色铁青,心中又隐隐畏惧,生怕当今皇帝对此动心。   老皇帝自从知道这个周期律后的确对此动心了一瞬,但考虑到这么做必然会涉及到的一些问题,哪怕真要做,也必然要用温和一些的手段。   不过此时说起这些显然都还太早了。   【可殷闵显然不是这种皇帝,毕竟人家手里头是真有权啊,虽然当时还是有些人扯着嗓子不同意,但他们不同意没用,制度该改的还是得改,于是殷闵直接出手限制了部分人手握田地的数目,同时鼓励百姓开垦荒地,极大的调动了当时农民生产的积极性。   不过这件事的前身其实也包含了一段小插曲……】   只是限制土地数目啊,不少原本心还提在嗓子眼里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如果一开始就说要限制,他们可能还会心有不满,但有天幕提起的打地主的例子在前,这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而随着天幕的话语,一段画面也随之展开。   【随着天凤帝开始逐渐显露出要改革土地制度的意思,朝堂的气氛也一度变得微妙起来。   冯默言下朝后回到公主府,坐在主位上时而叹息,时而陷入沉思。   他的女儿宋珂敏锐的发现了母亲的异常:“娘,你这是做什么?无论舅舅想要怎么做,总不可能波及到你的身上。”   宋珂既然已经步入朝堂,倒还不至于有多天真,只不过她眼里的天凤帝一直是那个待人亲和且靠谱的舅舅,她的想法里,朝堂的事再怎么样,总不至于对自家人有什么影响。   冯默言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女儿,不禁摇头:“你啊,还是见识的太少。”   宋珂蹙眉,随即身体靠近,环住母亲的手臂道:“那您这是觉得舅舅会……连情分都不顾了?”   她有些惊疑不定,又不愿意相信。   最初天凤帝在青州围剿尚还是山匪的周韬时,就是冯默言召集自家庄园里的佃户组成的临时队伍相助,身为皇帝的亲姐,她手里的那些资产当然也不可能被谁侵占,反而还随着时间自然而然的壮大,直到如今。   而随着许多地主的田地逐渐被充公,永康公主就难免显得有些显眼了,若说地主,朝中谁还能有她大?   冯默言自然清楚这个弟弟性情的,可越是清楚就越是忐忑,天凤帝终究还是皇帝,先不说这丝血缘和情谊能不能抵得过江山社稷的份量,身份发生了改变,也注定他们不能够再用以前的模式相处。   “感情,是没办法消耗的。”   万般情绪纠结在心中,最终,她叹息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哪怕假设皇帝最终会心软,但有这件事横亘在中间,只会逐渐消耗掉那位对她这个姐姐的情谊,和帝心相比,为了这么一点钱财,不值得。   随着天凤帝登基,之前那个能够随意说笑的楚王似乎也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哪怕对方任意的一个举动里实际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心里也依旧放着他们这些故人,下面的人却也没办法不多想。   和皇帝沾边的事情注定了就不会单纯,这甚至与皇帝本人的意志无关,也无法控制。   这就是皇权带来的重量。   翌日,永康公主作为表率上书交没了自己名下的所有土地以及大部分家财,被皇帝再三拒绝,最终因为推脱不过,还是收下了绝大部分。   天凤帝端坐在太和殿中,他独自远远望着永康公主逐渐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落下了一声叹息。】 第50章   许多人都能够从帝王的那声叹息中感受到些许落寞之情, 不知为何,一瞬间竟也有那么一点同情这位帝王,人始终是要有感情方面的寄托的, 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总有那么一种要被重视, 可对于皇帝来说,这似乎是个奢侈, 就连亲姐姐也不敢全然信任他。   可转瞬之间却又觉得自己疯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同情皇帝?   郡主府内, 冯默言抱着年幼的女儿叹了口气, 下意识思考了一下这段视频播放出来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害处, 不过想来天幕上的她又没有做过什么对天凤帝不利的事, 况且这也是人之常情, 顶多会有点微妙罢了。   而她和殷闵始终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以太子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老皇帝习惯性看向自己的下首,没见到人这才恍然想起太子如今人并不在京中。   总之这种事简直没有人再比老皇帝本人更加深有体会了, 曾经交好的人渐行渐远倒在其次, 更为重要的是,站在这个位置上, 身边簇拥着的全部都成了赞美之声, 哪怕偶尔有那么一两敢唱反调的,转头也有人立刻上来阿谀奉承皇帝。   老实说, 真信了这群人的鬼话这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对事物的基本判断力都已经失去。   远在徐州数尸体的殷闵看到这里倒不意外, 不如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 天底下的好事又岂能全部都被同一个人占据?人生无论怎么选都一定会有遗憾,这是他曾活过一世的感悟。   既然当了这个皇帝,也总要付出什么。   *   太宗朝。   永康公主立即起身向皇帝请罪:“陛下,臣并非是在猜忌您。”   这种事你知我知道倒也罢了,可被天幕播放出来就不太礼貌了,顶着那么多双眼睛,这个罪,永康公主必须要请。   连带着一同出场宋珂也跟着请罪。   天凤帝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道:“无碍,起身吧。”   【自古君王多寂寞,这句话虽然也不是全对,但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了,哪怕是再没有威胁性再亲和的皇帝那也是皇帝,说要杀人就是需要动动嘴的事儿,是个人都得小心不敢得罪。就像是老虎一样,哪怕是从小养在动物园里没了野性的,你也不敢相信它就一点没有想试试吃人是什么滋味的时候。】   “伴君如伴虎啊。”   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不少人感叹道,说起来永康公主这么做的确是聪明的举动,毕竟之前天幕也说过,未来的这位陛下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人,哪怕念在一点旧情的份上真就破了那么一次例,但这无疑会消耗帝王的耐心——怎么总是你在这当绊子呢?   反而识相一些还能留个好印象。   【不过显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那么清醒,咱们身为提早知晓结局的局外人,看到这种情况可能就会觉得这人好蠢,不顺着皇帝你是想死吗?   但实际上可不能这么算,先不说就算是咱们也不可能上面领导说啥不管好坏就全部照办,一点都不摸鱼。而人类毕竟会被主观支配,就是说一件事你觉得行,或者说你内心更想要这个结果,所以哪怕实际上不行或者有风险,你的潜意识也必然会给你找出各种理由来证明这件事这么做是对的。】   自欺欺人嘛,人类的潜意识确实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读过心理学书籍的殷闵坐在座位上听到这里如此想到。   所以这个不识相的人到底是谁?   【自古以来,开国功臣就是个压力比山大的职位,这个实际上和皇帝忌不忌惮功臣不占据绝对关系,毕竟历史上又不是每个开国功臣的下场都不好,这其实也是要看臣子的情商。   有脑子的知道低调一点,不居功自傲,这种至少还能获得一个好结局;没脑子的就觉得我为组织立过功,我为国家流过血,你皇帝能有今天也有兄弟我的一份功劳,我享受一下怎么了?】   【于是问题就这么来了。】   有人听到这里不禁说道:“这说的也没错啊,立了功,便是享受一些又有什么,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显然就是不懂了,一些有识之士听的忍不住摇头:“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立了功要些赏赐的确没什么,但若是要的太多了,过界了,这就成了大问题了。或是皇帝无法容忍,或是威胁到了皇权,总之这两种但凡沾了任何一样基本就是完蛋。   【因为殷闵自己就很能打的原因,他身边实际上真能算得上功劳很大的臣子倒也没几个,基本上都分摊了下去,但郑鸿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之一,毕竟当初身为青州总兵,他这份投资也算是挺关键的了,不然殷闵即便依旧能够成功,却不会那么容易能在青州发展起来。   显然郑鸿本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先是纵容族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私占民田,事发之后不想着请罪,或者处置罪魁祸首,反而还出手包庇。】   太宗朝的人看到此处均是笑而不语,天凤帝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毕竟皇帝登基都有十年了,这个时候郑鸿的坟头草都已经有几尺高了,也就没必要做什么评价,总之都是自己作的。   殷闵这边还活着的郑鸿就不同了,听到这里顿时悚然一惊,原本还为未来自己站队成功而感到高兴,谁又能想到天幕这么快就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和范畛那些人不同,老皇帝不一定因此处死他,但未来发生了这种事,他这仕途也完了啊!   之前还上门与郑鸿交好的人见此当即就准备划清界限。   但事情显然还不止如此,只听天幕继续道。   【正所谓天欲令其亡,必先让其狂,郑鸿能把自己作成一个“下头”的人,他干的事当然不止那一件两件,特别是历史记载的某次宴会……】   随着天幕的话语,一段画面随之展开。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宫宴之上,悠扬的乐声伴随着轻纱舞动翩跹,一片灯火辉煌华贵绚烂之中,满坐群臣推杯换盏,不一会儿,许多人面上便已经浮现出醉色。   坐在上面的皇帝正和太子说着话,面上一派轻松之色,筵席上众人也皆是笑语晏晏,却在这时,郑鸿突然扬起声音对坐在上首的皇帝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天凤帝闻言垂眸看去,起初并没有当回事,遂和颜悦色道:“哦?不知爱卿有何事相求?”   席上的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只见郑鸿略带踉跄的起身道:“陛下,臣自青州起就一直跟随于您,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算是有些苦劳,不知臣这爵位,什么时候能往上再……升一升?”   他一边毫无所觉的笑着举起杯说道。   此言一出,且不说旁观的其余臣子如何瞬间变了颜色,整场宴席也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歌舞声依旧毫无知觉的在奏响着。   侍候在天凤帝身侧的内侍总管梁缙先是心惊胆战的悄悄看了皇帝一眼,却见这位虽然面上表情仍旧不变,眼底却明显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他心底顿时一阵咯噔,也对这位郑侯爷有些不满,大家同在一片朝堂上,谁还能不知道谁,郑鸿最得意的无外乎当初在陛下还式微的时候便支持了对方,可虽然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功劳,郑鸿在战场上的建树却着实不多,封一个世袭的侯爷,得到的赏赐也不少,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这个人也太不知足,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当众索要爵位,怕不是想死!   与此同时,反应快的如宋珂,她立即便说道:“郑鸿!你喝多了吧?”   这原本是一句解围的话,谁知郑鸿却半点不领情,满脸不悦的道:“你一个女人怎么配直呼本侯的名字?   这句话瞬间便点燃了现场的气氛,宋珂直接柳眉倒竖,毕竟你是侯爷,难道我就不是吗?相比之下我在战场上立过的功劳可比你多多了,女人又怎么样?直呼你名字又怎么样?   而被当面如此冒犯,将颜面踩在地上,总不能还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是以她当即站起来就要还嘴。   坐在一旁的户部尚书许善文眼看气氛不对,立马便放下酒杯上前打断纠纷,当起了和事佬,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俩人在皇帝面前就这么起了冲突。   “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点,靖安侯这明显是喝多了,赶紧扶他下去休息。”   可已经喝多了的郑鸿却依旧不领情,甚至直接一拳打在了许善文的脸上。   “哎呦!”   许善文捂着脸,其余人等也心中一惊,接连上前阻拦。   事情顿时变得更加热闹了,场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坐在上面的天凤帝将这一连串闹剧沉默的从头看到尾,最终只冷笑着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坐在一旁年幼的太子心惊胆战的偷偷看了父亲一眼,只听帝王声音威严的道。   “靖安侯御前失仪,罚俸半年,立即令其在家中闭门思过!”   随即便转身拂袖而去。   可事情显然还不止于此。】 第51章   先不提当事人看到自己未来做的事, 内心究竟有多么心惊胆战,简直恨不得跳进屏幕去锤醒那个自己,天幕下的其余人也都纷纷被郑鸿的这番行为惊了一跳。   “宴会上公然索要爵位, 又当着皇帝的面殴打朝臣, 即使是真喝醉了酒, 这种行为也未免太过出格了!”   “自满者败,自恃者孤*, 这郑鸿初看还以为是个聪明人, 原来也不过是个会被权势冲昏头脑的蠢货。”   有人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说道。   大殿中, 老皇帝面色晦暗不明, 其余臣子等也纷纷低声议论, 陆相捋着胡须, 看着太子空出来的座位悠然想到, 也不知这位究竟会如何处理?   在他看来, 郑鸿若是能及时悔改倒还有的救,可对方又真的能够及时悔改吗?   转念复又想到天幕对于开国功臣的论调,天幕的话语有时候也代表了一种态度, 难不成会因为此事为导火索处理掉郑鸿吗?   【翌日清晨, 酒醒的郑鸿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心里顿时就是一阵咯噔。   可转身又想到自己毕竟是跟着陛下从青州一路走来的老臣, 他又勉强放下了这颗心, 随即便上书,为昨日宴会上的事请罪。   焦灼的等了大半日, 宫里的内侍才姗姗来迟的带来皇帝语焉不详的口信:“陛下说, 让侯爷您好好读一下这几本书。”   说着便将这御赐的几本书籍恭敬地交给了郑鸿。   郑鸿不明所以的低头看去, 却见皇帝说要让他好好研读的书不过是几本史书,他不甚在意的略过, 只略带希冀的看向那名内侍:“陛下难道就没有说过别的什么吗?”   内侍自然摇头,可转过头回宫复命的时候,却将靖安侯的一言一行一字不差的全部复述给了皇帝。   随着话音落下,殿中陷入久久的沉默,其余侍奉在侧的宫人均低着头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不敢惊扰,随着天凤帝单手背在身后落下最后一笔字,他一边将笔放下,缓缓说道:“朕已经给过了他机会。”   若是郑鸿还不能明白,且及时悔改纠错,那也怪不得他无情了。   宫人们将头低的愈发往下。】   随着镜头掠过,众人依稀看见天凤帝的手便似乎摆放着一本弹劾郑鸿的折子。   看来是对方做的那些事已经被告发到皇帝跟前了。   天幕继续说道。   【从这件事咱们就可以看出,这个郑鸿当时可以说是飘到了一定程度,明显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了,甚至这还是在皇帝已经提醒过他的情况下,让他看史书,明摆着就是要他引以为戒,结果这老小子压根没当回事,这就相当于皇帝在那边说了一大堆,结果郑鸿这边回了一串阿巴阿巴。   给皇帝都干沉默了,小老弟,我给你机会你这也不上道啊。   没办法了,伴随着郑鸿干的那些事东窗事发,总之林林总总加起来判死刑肯定是够了,于是最终就被判了斩首。】   这一幕看的许多人也忍不住叹息,不知是该感慨郑鸿的蠢钝,皇帝明明都给过了他的机会,对方却依旧没能领会。还是应当赞叹天凤帝的仁慈,就像画面中对方说的那样,他已经给过了郑鸿机会,若对方不能及时悔改,那也就怪不得皇帝不给这个陪过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面子了。   殷闵垂眸摆弄手中的酒盏,在他看来,无论这样的仁慈是真是假,又是否真正出于情谊,他都本应该将其彰显出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让人意外。   太宗朝。   天幕的话语令天凤帝少有的回想起了死去许久的旧人,不由叹息道:“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这句话乃是为官从政者的金科玉律,显然他并不懂。”   大殿上坐着的其余人等则默默听着这句话。   相比之下百姓们对于这个人的死却没有那么多感慨,毕竟又没听说过这个人干过什么好事,只听说他干的坏事了,既然皇帝能将对方处死,那肯定就是活该,自然只有拍手叫好的分。   【伴随着开国大臣的鲜血奠定的基础,殷闵登基之初对于土地制度的改革也渐渐步入正轨,老百姓的日子也开始好过一些,但作为一个皇帝,他做的肯定不止有这一件事而已。】   天幕的话语令不少人精神一振,随后便听天幕讲道。   【色欲,这也算是人类最难割舍的原始本能之一了,男人喜欢美女,女人喜欢美男,食色性也,这都再正常不过。   可虽说是天性,但这世上总会有一些动歪脑筋的人,其中的受害者更是以女性这种弱势群体为最,所以在古代,被各种逼迫着不得不去贩卖皮肉的可怜女子可以说数不胜数,毕竟一般只要是正常人就绝对不可能主动愿意去干这种事——这可和现代一些自甘堕落喜欢不劳而获,所以主动去干这种事的人不同,在现代不论做什么,起码你还能被当成一个人看待,但在古代可没有这类人权之说。   而和一些古早且缺少考据的作品上表述的不同,像是以前的一些玛丽苏小说就写什么女主女扮男装逛青楼的这样槽多无口的剧情,而且看起来这些青楼女子都穿的很好,甚至还吃香喝辣。可现实中,拿她们当赚钱工具的人可不会那么好心,各方面太恶心我也就不细说了,缅甸园区这两年挺火的,听说过没?   刚开始新鲜可能还有两天好日子,再等到地位一天天下降还逃离不了魔窟,直到完全没用处了就直接给你草席子一裹扔乱葬岗,不,八成连草席子都没有,毕竟这玩意儿也是要钱的,而那些人根本不会花一分钱在她们身上,只会榨干这些可怜女子所有的价值。】   天幕这次讲解的内容当即便惊讶到了许多人,众人都没有想到,天幕竟会说起这等细枝末节,许多人习以为常,甚至根本都没有在意过的事。   甚至就连那些青楼女子都没有想到天幕竟会诉说起她们的苦难,泪水几乎立刻就打湿了眼眶。   谁说不是呢?哪个正常人会愿意到这种地方受苦?还要受人轻贱?可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是她们能够决定的了的。   被家里人卖进来的,被拐子拐卖进来的,甚至还有因家人获罪而被牵连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又哪里有她们做主的份?   殷闵听的也很叹息。   与此同时,回想起天幕描述的未来皇帝的秉性,天幕下的许多人顿时就有了猜测,这位陛下该不会……   果不其然,只听天幕说道。   【身为一个少有的真正正视女性,且会任用女性当官的古代皇帝,殷闵当然不可能无视这种丧尽天良的情况,可这种事真要做,显然也不能莽着来,先不说必然会有利益相关者提出反对,毕竟那个时候很多青楼甚至还是国营企业,当时有些人甚至还说,青楼的开设可以减少社会矛盾,这段话的原因就和现在咱们网络上的“无敌之人”的论调类似,就是说怕那些光棍闲的没事乱来。   不过好在殷闵虽然能听取谏言,但在这件事上立场足够坚定,嗯嗯,爱卿说的很好,可惜朕不听。】   “这话说的也没错……”   天幕下,有人顿时附和,觉得天凤帝的举动还是太过贸然了,好心没用在正地方上,底层百姓娶不起老婆的大有人在,而这些人总要有个发泄渠道,不然三五聚众到一起闹事,也不方便朝廷管理。   也有人单纯从利益方面考虑,毕竟青楼也是要向国家缴纳税务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未来可不能让太子这么胡来。   有人想到。   也有些百姓对此表示反对,显然,这些人就是天幕说的那类人了:“殿下是好心,可也不能胡来嘛。”   结果顿时就有人呸了回去:“呸!说的好听,还不就是为了舒服你□□那二两肉,没听天幕说吗?那都是些可怜女子,你有没有人性!“   被骂的人顿时大怒,却被身旁的人给拽了回来,低声劝道:“别跟他争了,你忘了他家闺女前两年不过出门借个针线的工夫,就直接被人给拐走了?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一个女子被人拐走,不用想都知道下场无外乎那几样,也是可怜,禁了也好。   那人摇头叹息道。   有人赞同,就有人反对,说到底,每个人都更倾向于自己的切身利益,可谁又真正可怜那些应该可怜的人呢?   冯默言看着这一切心想,同时也深刻明白了她这个弟弟在这个世道究竟有多难得。   老皇帝听着这一切,却也没有贸然对此发表意见,毕竟以天幕播放出来的天凤帝的一贯表现来看,这个儿子并不是个无谋之人,想来这里面即便有问题,对方应该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而不只是无脑的去做这种事。   与此同时,画面中随之播放出相应的场景。   【伴随着那一间间曾经关押着她们不允许走出一步的地方被贴上封条查封,主事人也被押走入狱,许多被折磨的面如枯槁,神情呆愣的女子也仿佛从地狱重新回到了人间。   再也不会有人折磨她们,逼着她们做那种事了。   然而等到喜悦之情褪去过后,许多女子的心头却又再度涌上了迷茫:“可如今,我们还能够去哪里呢?”   她们有些人是被拐来的,可先不说她们的家人还会不会接纳如今的她们,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或是干脆就是被父母亲人卖进来的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随之涌上心头,现场顿时充满了揣揣不安的氛围,可也就是在这时,一位衣着看似朴素,仪态沉稳的女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她的年纪已经不轻,放在一般人家早已是该做祖母的年纪,可却在这里与她们这些身份低贱之人和颜悦色:“不用怕,陛下早已安排好了你们的去处。”   “陛下?”有人惊讶,不自觉脱口而出:“陛下竟也会关注我们这等低贱之人吗?”   女人叹息道:“你们始终是陛下的子民,他又怎么可能将你们无视掉呢?”   遂又说道:“自轻者,人必轻之*。过去的没办法改变,可以后的日子你们仍旧还要继续过下去,所以不论别人如何看轻你们,你们也不要看轻自己。”   一句话当然不至于有多大改变,可对方却是唯一一个会对他们这么说的人,且从身份地位上来看,这个女人必然不是普通人,话语的重量就又多了几分。   这些女子的眸中顿时多了感动之色,原来她们也是被当做人的,原来陛下也是能够看得见她们的苦难的!   许多人当即跪伏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向着皇宫的方向,深深的磕下了一个又一个响头。   君恩如山,永志不忘。】   【当时许多女子都在家中供奉起了皇帝和永康公主的牌位,就是为了感念他们二人的恩德。】   那个被护卫簇拥着的女人自然是永康公主,许多人也并不意外,若想安置这些女子,谁又能比同为女子的对方更加合适呢?   这一幕看的许多女子泪流满面,特别是本就从事这个行业的女子,之前天幕讲到天凤帝任用女子为官的事,许多人实际上并没有太深的感触,因为那是良家女子才配考虑的事,和她们没有半点关系,也没办法奢望。   可如今讲到的事却与他们息息相关,过去从来没有人想过要解救她们,而如今这个人她们终于等到了!   许多人甚至现在就想要将长生牌位供奉起来,祈祷着太子殿下能够安然登基,将天幕所说的未来变为现实。   而相比起之前的仅仅只是靠天幕来诉说,许多人在看到了这些女子可怜的模样后,哪怕原本有其他想法,心也不禁悄无声息的偏离了一些。   这些女子也的确可怜,就如同天幕说的,没人会愿意主动做这种事。   【可话又说回来了,真要解放色情行业,那么多青楼女子全部失业,你让她们干什么维持生活啊?总要给人口饭吃吧,朝廷也不可能一直养着她们,所以相应的肯定就要为她们的未来考虑,你要把事情做成,就得把接下来的路安排好。   于是他就想到了改良纺车,这方面咱们之前也说过了殷闵还是个发明家,毕竟古代生产力落后,可不像咱们现在某多多九块九甚至就能包邮好多件劣质衣服,总之衣物这种生活必需物品在当时的生产制作成本高昂,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一件棉衣简直都可以当传家宝,哪怕外表都破烂了还能当不少钱呢,所以安排这些女子去做纺织业就成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去处。   而纺车的改良,对于当时女子的地位也有一定提升,就像你赚钱之后你爸妈对你突然间就客气了一样,什么时候都必须只有实际的利益才能够带动现实。】   改良纺车?!   许多人的眼睛当即一亮,有之前据说甚至能够观测星辰的那些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发明打底,这个纺车明显也不一般,就如天幕所说的一样,布匹这种东西极为珍贵,可以说是硬通货。   真要是能带来暴利,什么青楼女子的事相对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想要找乐子的途径多的是,那种事就不可能完全禁绝。   殷闵这个时候就很感谢自己前世没事的时候看的那些闲书了,因为不良于行的关系,各种穿越小说他也看过不少,很多时候一旦看到穿越主角搞一些现代发明,他就会顺便查一查相应资料。   谁让他没事闲的。   虽然还不至于去背这种东西,但好在他记性还不错,从头到尾看完,哪怕如今已经忘掉了许多,但只要能记住一些,却也极为关键了。   谁能想到还真有用得上的一天。   【再加上这个时候棉花也开始推广种植,古代的冬天是很难熬的,就这么说吧,哪怕是京城这种天子脚下,冬天有时甚至都会有不少人冻死。但现在织的布多了,保暖效果好,可以广泛种植的棉花也有了,当时百姓们的生活也随之好过了不少,冬天冻死的人也少了。】   许多原本不算支持的百姓听到这里甚至也改变了态度,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切身利益始终才是最能够令人动容的。   朝中却因此掀起了一阵风波。   “这个棉花究竟什么?”   根据天幕的描述,这明显是个好东西啊,许多人听得心痒不已,包括老皇帝也同样如此,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棉花找出来。   可恨天幕说的一点都不具体!   唯一知道所有的殷闵却不清楚这些,只在徐州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天幕,还别说,没有了那些明里暗里的打量,这么看舒服多了。   【不过伴随着取缔青楼,口口成了非法活动,替代品却也不可避免的应运而生,毕竟钻空子的人什么时候都绝对不会少,人类对于欲望的追逐也永远不会停歇,不过有件甚至把殷闵都给震惊的事说起来其实也挺好笑的……】   太宗朝。   取缔青楼这种事显然不可能是一日之功,毕竟国家推行政策总要有一个推广实现的时间,这件事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到如今也有了好几年了,进展一直很平稳,因此许多人听到这里就不禁有些惊奇,也没听说这里面有什么好笑的事把皇帝都给震惊啊?   天凤帝坐在龙椅上皱起眉头,同样也在思索。   【某间房门紧闭的房间内,一个中年男人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此时,二人正互相挑逗着。   “老爷,你什么时候把我赎回来啊。”   纤细女子刚一开口,粗糙低哑的嗓音便暴露了出来,此时方才真相大白,这人哪里是什么女子,分明是个容貌肖似女子的少年!   自从前几年当今陛下颁布诏书,禁止了青楼行业后,一些喜欢逛青楼的人可就苦了,他们有些人倒也不是没钱娶不起妾,可偏就有爱好特殊的,专门喜欢嫖。   正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不过在皇帝已经下令整改的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敢顶风作案,再去迫害些良家女子,毕竟要钱还是要命许多人还是分得清的。   可陛下总没有说过男人不能卖。   实际上娈童自最初兴起时,各朝各代就一直没有少过,有些地区娶不起老婆的男人甚至还会相互结契,可终究还是性向正常的人占据大多数,再加上战乱也才平息没多少年,当时底层基本只要是个男人,年龄足够就被拉上战场,所以这些年男风行业也就一直没能怎么兴盛。   结果皇帝直接把青楼给禁了,有人不肯放弃这片空白市场,于是乎,就又把这股风给吹了起来。   毕竟相比起顶风作案找女妓,然后被人发现举报的可能,找男人就要方便很多了,大家都是男人,关系好抵足而眠又怎么了?死不承认也没法判。   这边,中年男人闻言刚要说话,可就在这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男人心中一怒,刚想要训斥不知哪个不知礼数的下人,结果一转头,却看到了一个本该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陛,陛下?”   他顿时傻眼了。   可实际上,皇帝内心的震撼一点也不比他少,虽然他一向足够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突然有事想找自己的臣子商量,想着自己反正也正好有事要出宫,也就不麻烦人家特地在休沐日进宫一趟了,索性直接就驾临了礼部侍郎的家中。   原本进了院子看到这家的下人神神秘秘,他就有点察觉到了不对,可谁又能想到,这竟然是自己的礼部侍郎在家中做这种事!   皇帝感到不忍直视。】   太宗朝。   此时正坐在席间的礼部侍郎直接就跪了:“陛,陛下!臣有罪!”   周围的同僚看到这一幕先是震撼,随后纷纷低下头忍笑,这……竟然是这么个好笑!   与此同时,天幕也跟着补上了一刀。   【先不说这个倒霉的礼部侍郎,这件事在东窗事发后,殷闵立即便彻查了此事,好家伙,谁能想到他禁止青楼行业,竟然还无意间推动了沟子行业的发展!这就是某种守恒定律吗?家人们,绷不住了。】   天凤帝屏住呼吸,同样也感到不忍直视,他一点都不想和沟子扯上关系! 第52章   天凤帝感到窒息, 大殿上,他的朝臣们也纷纷要笑不笑,憋得十分难受, 且大为震撼, 毕竟谁又能想到这个结果呢?   好男风好的全天下皆知的礼部侍郎跪在地上, 简直都要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皇帝瞅了他一眼, 不忍直视的挥了挥袖, 按律罚俸降职, 就把人撵了下去。   自觉捡回一条命的礼部侍郎忙不跌的便下去了。   与此同时, 殷闵也同样感到很窒息, 未来的那个他想推动的肯定是国家发展, 谁想推动这个发展啊!钩子行业擅自发展个什么?这说出去好听吗?像话吗?   这都被后人当成笑话了!   他可不希望未来的人提到他, 就会想起他为钩子行业的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种话!   【某方面这也算是一种必然了, 毕竟哪怕是现在,黄这种东西也没办法完全禁绝,大家都是正常人类谁还没点欲望呢, 评论区的你们别说一点没看过小h文啊!】   此言一出, 天幕下的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均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可没有后世那种成年前不许干什么事的潜规则,更兼之结婚年纪又早, 哪怕不提欲望, 为避免夫妻生活好多年都不知道该怎么生孩子, 怎么也该看个避火图了解了解,这玩意儿又没人禁。   有父母听到这里, 便想到自己的孩子似乎也到了该知事的年纪,可问过孩子之后,却得到了“爸爸妈妈那晚其实我没有睡”这种话,顿时大为羞恼。   有些穷人家,父母和孩子甚至只能睡一个屋里,短时间内倒还好,时间长了就不可避免一些情况了……   【皇帝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要的本来也不是赶尽杀绝,这根本不可能做到,能够大致上改变那些不好的东西就已经足够了,况且……嗯,男的卖钩子的这种事还真不好判,人家钻的就是这个空子,真咬死了是哥俩感情好睡一起,那你也没办法。   不过为了杜绝一些将良家男子拐卖逼良为娼的事发生,殷闵还是做出了一点改动,例如说加重了拐卖人口相关的刑罚。】   不少人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未来陛下也不是完全偏心女子,至少还知道保护一下男人,况且拐子本来就该死,再重的刑罚也都应该,就是这个“良家男子”……   有人咀嚼着天幕的这个词汇不禁咧起嘴来。   天幕继续述说着。   【像咱们现在人评价以前封建古代时期的那些个皇帝,什么这个是昏君,那个是明君,这个是谁不知道不认识不出名什么的,除了少部分争议比较大的,一般像是功绩出众或是昏庸暴虐出众的这类皇帝,对于他们身上的定义基本都没什么争议。   但实际上评价这种东西也是要基于时代背景和立场的,后人评价这些帝王是基于他们对于历史的贡献,有种置身事外的美,但对于生活在当代的那些人而言,评价有可能就大不一样了,咱们认为的千古一帝对于当时的人而言可能就是暴君,相反,咱们认为不咋地,基本没什么贡献的皇帝,反而可能会有比较高的评价,当然,板上钉钉的暴君不在这个行列,而是应该在锅里。】   老皇帝逐渐陷入沉思,已经到了他这种位置,又怎么可能会不在意身后名,可后世评价帝王明显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且听这话语,似乎即便是在位期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皇帝,也不一定能够就配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历史贡献……   老皇帝若有所悟,随即叹了口气,可能够将一个国家治理好,就已经要费出很大力气了,若想折腾出什么成绩来,又谈何容易?   不过他这个太子显然是做到了。   思及此处,老皇帝还没等在想些什么,结果耳边却猝不及防的骤然迎来了天幕十分地狱的“俏皮话”。   老皇帝脸皮抽了抽,不愿回忆起自己那个在锅里的儿子。   【究其原因,功绩都是从哪儿来的?折腾嘛,不折腾哪来的功绩?像是改革啊,或者扩张领土啊,这些哪样不得折腾。但对于当时的人而言,改革就意味着要动摇原本的利益框架,扩张领土就意味着要上战场,要死人。   现在一些网友习惯在网络上口嗨,说什么要上战场立军功,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上战场就一定会是立功的那个,而不会是死的那个呢?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不愿意自己的生活有太多变数的。而且有句话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实际上谁又甘愿给后人当垫脚石呢?活在当下才永远是最重要的。】   许多人听得陷入沉思,这话说的确实再对不过,什么历史进步对于大多数而言其实远没有多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眼前的生活,自然不希望有太多波折。   况且谁也不能够确定改的就一定是对的。   不过……转念一琢磨天幕的话语,既然功绩都是折腾来的,未来的这位陛下能有这样大的名声,显然不至于走错路。   思考的多了,有那好名者顿时呼吸便沉重起来,天幕的出现虽然是变数,却也无形的展示了很多东西,真正算得上是社死的基本只有那些立身不正之人,更多的人却还是看到了殷闵的名扬天下,以及被天幕反复夸了又夸——虽然当事人不一定这样想。   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也不过就是一捧黄土,后人能传几代都还是未知数,只能逐渐淹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能够名传千古,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永生”。   改革从来都不是小事,若能参与进这种事里,想必便能青史留名……不少人顿时便想着该如何乘未来陛下的东风了。   倒不是说他们想要不劳而获,只不过是想要参与进去而已,而这位陛下想必也肯定需要人来帮他做事。   【不过也不是所有爱折腾的皇帝都一定在当代评价不好,这实际上还是得看你怎么折腾。说起来咱们前面也说了,功绩都是折腾出来的,能被位列千古一帝,可想而知殷闵折腾的肯定一点都不少,在位期间的内政方面,除了前面那几样,他还对教育以及医疗行业方面进行了诸多改变。】   有了前面的话语打底,对于天幕的这番话众人也不出奇,唯一好奇的便是殷闵做出了怎样的改变,才至于被天幕特意提及。   远在徐州的太子殿下抬眸,心里顷刻间便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只听天幕说道。   【比如说咱们现在使用的简体字和拼音,就是他那个时候创造出来的。】   “简体字……简……难道是将现有的字体化繁为简?”   大殿之上,有臣子顿时惊愕道,简化字体,这种事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实际上可一点都不简单啊,先不说天幕说这个东西是太子创造出来的,能做到这种事,又该是何等的能力?光说改动这种重要的东西,恐怕就有不少人反对!   群臣顿时也议论纷纷,天幕下众人看法也五花八门,有守旧者认为,无论如何都不该对这方面下手,大致意思就是对知识文化的侮辱。   也有些人认为,化繁为简也不一定就是错的,没看天幕的态度也是偏向赞成吗?   天庆帝高坐在龙椅上,对于这些争论充耳不闻,只等待天幕给出的结果,在他看来这些事物都不过只是皇权的工具而已,什么好用他自然就支持什么,有些儒臣不谈利益,只谈信仰之类的某些坚持他听了甚至都无法理解。   殷闵则扶额,这……真不是他发明的。   【有道是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但这个阶梯实际也是有门槛的,先别说古代没有义务教育,穷人基本不要想着能够读书,哪怕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想要读更多书也没那么容易,咱们也都清楚,越是珍贵的资源,越是只会掌握在少部分的人的手中,即便现在也是如此。   世家大族衰颓的好处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假如他们还在的话,想要打破教育垄断的阻力肯定不止一星半点,强行去做,哪怕不会发生点“文官集团的阴谋”这种事,效果也绝对不会太好。】   但即使如此,阻挡着更多人读书的阻碍却也不止金钱方面,想要教人读书,书从哪里来?即使世家已经没落,但也不是完全没了,你去抢人家家里收藏的书也不太好,纸笔这种必备工具的生产问题,最后还有老师的问题……   天庆帝在听到天幕说的这些的第一时间,心头顿时就想到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想要真正打破教育垄断是不可能的,除非……   回想起这个儿子未来似乎很长的寿命,老皇帝的脸色顿时又缓和了下来,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做先不说,慢慢来的话,其实倒也不一定完全不成,不过哪怕不提这些,天幕既然会讲出来,那就证明太子未来一定做成了。   其余臣子则是听着那句“文官集团的阴谋”,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方方面面的问题涉及的其实挺多,不过任何事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嘛,虽说是想让更多人能够读书,可又不一定非要一步到位,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况且当时的生产力也不允许像咱们现在这样每个人都能读书,在当时能认识几个字会算数,其实就已经算少见的人才了,能够打破知识垄断就已经算是件好事。   是以殷闵决定先降低学习门槛,也就是简化字体,让文字变的更加容易记忆,拼音则是为了辅助识字和阅读——古代其实也有类似拼音的事物,也就是反切法,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学生学外语的时候会用的中文标注和拼音的结合,可相比起音素固定的拼音而言,还是会有不准确的时候。   可虽说东西是拿出来了,想要推广却显然会遭遇阻力,当时就有朝臣强烈反对,一部分呢,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另一部分呢,则是认为没必要让那么多人读书,不然谁又去种地呢?况且底下的人读书开智变聪明了,就不好管理了,这对陛下您也没有好处啊!】   且不说那些身份地位高者听到这里如何作想,认为这样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   也有不少心性天真烂漫,没有经历过官场肮脏的文人却是对这位帝王的理念崇敬拜服不已,并不把那些为官者的考虑当回事。   “有教无类,这正是圣人流传下来的理念啊!”   也有些人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思及这位的为人,又如何称不上一声圣人呢?   许多君王哪怕同样说是仁爱百姓,却也根本做不到天凤帝这样的程度。   而不少百姓哪怕读的书懂的事再少,听到这里却也不难理解,谁不知道读书是件好事呢?这种事他们往日想都不敢想,那些围观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愿意给他们机会,可这位陛下却为了能够让更多人读到书而费尽心力,受益的也是他们,这……   “陛下是真正将我等放在了心上啊!、   许多人感念着帝王的恩德,顿时跪伏在地上,流着泪纷纷向着天幕的方向磕起头来。   也有不少人期待起来,甚至希望这位尽快登基,好让他们早点迎来这样的好日子。   老皇帝:“??”   殷闵叹息,已经预感到未来会迎来的阻力,可穿越一场,如果什么事都不做的话,他又怎么能够甘心呢?   他绝不希望自己人生的意义仅限于混吃等死,哪怕原本只是想当个闲散王爷,那也只限于没想要争夺皇位而已,却不代表他一点事都不想做。   与此同时,天幕也说出了许多人的心里话。   【殷闵哪怕明知道如此,却还是顶着这部分压力,逐渐开始部分普及教育,这其实也就是他作为封建帝王,为什么能够在后世有这样好的名声的重要原因了,先不说后代的许多读书人,乃至于如今的我们都相当于受到了他的恩惠,不说吹他,肯定也不会像某些把读书人得罪了的皇帝一样说他什么坏话造谣啥的。   况且又有多少人站到他那样的高位,仍旧还会真心为百姓考虑呢?许多曾立下宏愿的人,甚至转头就会忘记自己当初的誓言,这样的人简直太难得了。】   天幕随之叹息了一声。   【君王仁爱,泽被苍生。】 第53章   太宗朝。   天凤帝听到这里不由叹息一声, 不忘初心,他不想忘记的又何止初心而已?还有自己的来处。   终究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天幕下, 许多直到如今还反对这项政策的人看到这里便心知大势已去。先不论后人定论的最终结果的对错, 这件事上受益的明显是更多的穷苦人, 这些人如今经天幕点拨,显然只会更加拥护皇帝的政策。   对于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人, 天幕的话语总是更加具有权威性。   而哪怕他们这些位高权重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只手遮天, 想要硬抗如此之多的民意却也不可能做到。   可与此同时, 许多人回想起天幕播放的那些内容, 心头却也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别的不说,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当代遭到一部分人否认, 却又被天幕所极力赞扬的功绩几乎全部都是皇帝最初主动提出的。   如果这些政策在后世被认为是对的的话, 这岂不是说明当今陛下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许多人思及此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又是敬服又是仰望,甚至畏惧的情感, 敬服的是皇帝的能力与手腕, 仰望的是对方身上卓越的光华,而畏惧的, 却是这种超出他们太多的超前眼光, 隐隐之间,仿佛有一道天壑将他们隔开。   天幕随之播放出了当日的情景。   【“陛下, 万万不可啊!”   随着皇帝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朝中顿时便有大臣提出了反对意见。   位列群臣之首的宰相严松清闻言轻抚着胡须, 早有预料的一步迈出,当庭奏对道:“陛下, 老臣以为不然,纵使在各地开设公学,令全天下人都去读书,可能够提供的相应职位始终有限,既然如此,王尚书所言的会令田地无人耕种之说完全就是子虚乌有。”   “况且能够有更多的学子读书,同样也是在为大宣培养人才,所以以臣看来,此为不折不扣的仁政,若说会对人心产生什么影响,百姓们也只会感谢陛下的恩德。”   这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且将对方提出的问题逐一反驳,群臣闻言,自然便多出了许多人赞同,可与此同时,却也有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不对,改良字体和在各地开设公学可不是件小事,别的不说,没看管钱的户部尚书都要急了,国库可才刚丰盈起来没几年。   即便严松清是陪伴陛下一路走来的老臣,却也少见对方如此斩钉截铁的支持陛下的时候,倒不是说对方喜欢唱反调,可难道不讨论一下可行性吗?还是说……   高坐在御座之上的皇帝因为头顶垂下的珠帘的遮挡而看不清面色,带着威仪的视线却逐一从在众的朝臣身上缓缓划过,他抚在座位上的手指轻敲着,一边开口:”这件事,朕其实早便与严相私下商议过了。”   此言一出,群臣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这是打定主意,有备而来!   说着,天凤帝便看向提出反对意见,说没有那么多书能用来教人的其中一名臣子道:“书籍不是问题,朕可以做主拿出皇家的一部分典籍,严相和虞侍郎等人也已说过愿意贡献出自家的藏书,这些书交由印刷厂印刷,随后分发到各地。”   其余臣子听到这里纷纷一惊,书籍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可是十分珍贵的一笔财产,同样也象征着身份地位,这俩人竟然连眼睛不眨就都为了皇帝的政策献出来了?   天凤帝没有停顿,他向来话语不多,可一旦多起来,就意味着不会给别人反驳的余地,将会涉及到的问题都早已安排好。   他逐一反驳,连学习费用问题都考虑说到最后看向朝堂大门的位置,什么话都没说,身侧的内侍便已心领神会,当即扬声道:“宣,梁宗明觐见!”   此等名讳刚一出口,殿中众人便纷纷震惊,梁宗明,这可是当代大儒啊!朝廷曾多次征辟都不愿为官,陛下还请了这位帮他站队不成?   随着一发须皆白的老者入殿,天凤帝先是下旨赐坐,随即声音淡然说道:“关于新字体的事,朕也已经咨询过了梁大儒的意见,他觉得经过简化的字体很好,方便更多人学习。”   梁宗明也跟着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与许多反对简体字的人的看法不同,他没那么古板,认为文字始终是为人服务的,容易学习就代表有更多人可以识字,这与儒家的部分思想不谋而合。   “教化天下,无疑是件好事。”   作为皇帝请来的杀手锏,此言一出,之前反对的人哪怕仍不认同,也哑口无言。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们已经看出了皇帝在这方面的决心,心知难再和对方掰手腕,所以至少明面上是没办法反驳了。   于是最后,成功力排众议的皇帝便将目光来到了自己的钱袋子,有名的铁公鸡户部尚书的身上,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的盯了片刻,其中的意思便已经很明显:爱卿,如今大家都没话说了,就差你了,这事儿怎么整你看着办吧。   许善文:“……”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按照皇帝的想法乖乖出钱了。】   天幕下的许善文也:“……”   天幕就这样帮助他回忆起了当日的场景,不禁让他再次无语凝噎。   天凤帝当即举起酒盏对着自己的这位重臣敬了一杯,安抚对方的情绪,其实许善文抠门点倒也没什么,对方又不贪污,况且毕竟是管钱袋子的,手要是太松他还不会让对方担任这个职位呢。   许善文当然也明白皇帝此举的意思,回敬的同时也不禁略带得意的朝周围的同僚看了一眼,看吧,果然他才是陛下最重要的那个重臣。   【简体字缺乏内涵,这种论调时至今日仍旧存在,但不可否认的是,字体经过简化之后,确实方便了更多人学习,这点只要是有识之士就不难意识到,而这天下除了那些争名逐利的人以外,也总有理想大过利益的人,除了自愿献出自家藏书的严松清和虞景洵等人,当时利用自身在文人中的影响力帮殷闵站台,又号召了许多人一同当起教书先生的大儒梁宗明无疑就是这样的人,相比起所谓的内涵,他看到的同样也是会因此受益的更多人。   直到殷闵晚年,随着简体字的彻底推广,除了公立学校以外,各种书院、蒙馆、村学、私塾同样也遍布全国,当时哪怕是最底层的学子也能够接受教育,再加上印刷术和造纸术的进步,一般的书籍也已经不再是只有豪门贵族能够持有,普通人也能够以较为低廉的价格买到,尚文之风日盛。   这,就是盛世啊!】   正在某处乡下教书梁宗明听到这样的未来,不禁心潮澎湃,他当日果然没有选错!   而这,自然也要感谢当今陛下。   天庆朝。   老皇帝看着天幕,盛世吗?随即又回想起方才天幕播放的画面,将一切都安排好,只等着朝臣们同意,之前天幕说过对方善于纳谏,现在看来,那显然只不过是其中一面罢了,帝王的说一不二对方也同样不曾欠缺。   他这个儿子还真是能干。   天幕继续讲到。   【再说到医疗,身为一个学医救不了宣朝人的典范,殷闵当然不会忘记对医疗行业的改动,毕竟从古至今对于咱们老百姓来说,看病就是个大问题,太穷了看不起病就只能干熬,熬得过就活,熬不过就死。   于是首先他设立了太医署作为专门的医疗教育机构,系统性的培养医学方面的人才,随后让这些人定期考试,又在各个地方设置了公立医院,这些人被分配到这些地方,除了正常工作以外还会为孤苦无依的患者提供一定的免费治疗。】   “免费治疗……”   某地,一间破败的茅草屋中,一身形瘦弱的老人躺在那里,他已经病入膏肓,可致使他病成如今这样的,最初却也不过是一种小病,喝上几副药就能好。   可谁让他根本没钱治病,所以就只能一拖再拖,直到拖成如今这幅田地。   若是天幕说的这些能够立刻降临该有多好啊!   这同样也是许多人的想法。   【说到这里,时至今日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流传……】   天幕随之展现一副画面。   【钟延是太医署的一名普通学子。   某日,他发现太医署来了一位新的讲师,对方年纪不大,看起来大概也就二十多岁,虽说模样气度倒是不凡,却也令不少人产生了疑虑——这么年轻,医术靠谱吗?   然而这样的质疑,随着对方开始讲解起来后,顿时便全都化作飞灰,刷子到底有没有毛露两手自然就知道了,这位冯先生的医术哪怕不说是神医,教他们也绝对够了。   可这一日,太医署外却来了一位患者,虽说是教学子们医术的地方,可这里毕竟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医师在,再加上学子们上课有时也需要病体样本,时不时就会有人来上门求医,太医署一般也都会接收,医治的过程便让学子们从旁观看学习。   结果这一次的患者却令众人犯起了愁来,原因无他,这人的手指断了,而全天下能做到断指续接的人目前听说的却只有一个,也就是当今陛下,据说对方昔日作为楚王的时候,曾为荆州当地的一名百姓续接过断指。   可难道还能把皇帝叫来给这人接手指吗?   太医署的人还想活命。   于是他们当即就准备说自己无能为力,可就在这时,那位不知何时出现在现场的冯先生却突然开口说道:“青儿,去将为父放在署里的工具箱取来。”   跟在对方身旁的年轻人当即应声。   钟延震惊了:“冯先生,你有儿子?!”   还是这么大个一儿子?   其余学子们也很震惊,毕竟这位冯先生看起来也才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啊!   被叫做青儿的年轻人闻言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离开,冯先生则无奈,这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立即说道:“你们也赶紧去将消毒的工具取来,别在那里干看着,时间宝贵,他这根手指断的时间越短,成功的概率越大。”   此言一出,周围的许多人顿时回过神来,顾不上纠结方才的话题,对方这么说,明显是要帮这名患者续接断指啊!这……能行吗?   工具箱和消毒器具很快被取来,众人将患者带到手术室,冯先生首当其冲,一刻都没有耽搁,立即便为创口进行消毒,随后借助显微设备,对血管、神经、肌肉等逐一吻合,又对外部进行了缝合……   这样精细的操作,看的一群人目不转睛的同时又紧张的屏住呼吸,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样的手术极其耗费精力,哪怕是冯先生额头也不禁渗出了汗,随后就被跟在他身旁的儿子拿汗巾在滴下来之前擦干。   直到历时两个多时辰,这场手术才算终于做完。   冯先生取来提前叫钟延去调配好的药膏和夹板,一边将患者的断指固定,一边叮嘱着各项注意事项,随后便在患者的千恩万谢中被儿子搀扶着站了起来,又在一片敬仰崇拜的目光中离开了太医署。   这件事就此了结了吗?不,断指续接,这种事在此之前也只有当今陛下能够做到,可想而知其罕见程度,顿时,太医署的那名冯姓讲师的神医之名便被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少人上门求医,可惜却总也遇不到人,而太医署的态度也讳莫如深。   可也不是每个来求医的病人都好打发,这日,某位侯爷亲自登门,冲着名头,指名道姓就要让这位冯神医帮自家老母诊病。   太医署的人很是无奈,他们是知道冯先生身份的,只不过对方曾说过不要让他们轻易外传,再加上皇帝教书的时期也不长,这也就是这人身为侯爷为什么还会趟到雷的原因。   可如今,看对方这副不见到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怕是不得不提醒了。   周围一群学子围着,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太医署的负责人便想要将这位侯爷请到无人的地方细谈。   “侯爷,这事我们先换个地方说。”   可也就是这时,人群中却忽然走来一人,有人立即认出了这人就是那位冯先生,顿时说道:“冯神医来了!”   那位侯爷定睛看去,当即就忍不住傻眼了。   “陛,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背着手漫步走来的皇帝,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这个人刚才说什么?陛下?!”   周围学子们纷纷一脸懵然,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听到这个称呼!而被这样叫的,竟然是那位一向随和的冯先生?!   钟延也一脸不敢置信,说起来陛下当年是化名的过姓冯来着,可谁能想到真就能这么巧,说起来,如果冯先生真的就是当今皇帝,那那个跟在对方身边,他们都没怎么重视过的那个儿子,岂不就是当朝太子?!   冯先生,也就是化名偶尔来教书放松的天凤帝也没想到今日不过刚到地方就被个蠢人戳破了马甲。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来人:“所以呢,你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腿一软,当即便坐在了地上。】   天幕下,许多人也是开眼界了,谁能想到堂堂皇帝竟然还会教书啊?!对方难道不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身份吗?还有要不要对当个医生这么执着啊?!   与此同时,身在徐州的殷闵感受着四下偷偷瞧过来的眼神,同样也面无表情,教书怎么了,他都当皇帝了,想干什么难道还要被定义吗? 第54章   况且这难道还能怪他吗?他当初之所以会选这门学科, 肯定是因为他喜欢啊!不然为什么会选。   况且当了皇帝就把手艺扔了,这难道不可惜吗?   殷闵颇有些不服气的心想。   不少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这, 这位陛下还当真是出人意表, 总让人意想不到呢!   也有人意识到了其他的华点:“那位太子殿下也很随和啊!”被亲爹指使着说让取什么就去取了, 混在一群学子中都不显眼,就连那些学子甚至都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太子。   果然是一手带出来的好儿子!   不少人又是好笑, 又是唏嘘, 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位原本十分给人距离感的陛下, 此时竟无端亲切了许多。   或许对方的本质并不难相处, 只不过身份令所有人望而却步罢了。   太宗朝。   不少大臣也纷纷对他们陛下无语了, 这, 知道陛下您医术好, 但这,这……哪个皇帝像您这样啊?!   您居然还带坏太子!   天凤帝:“……”   太子:“……”   父子俩对视一眼,决定把这些都当耳旁风。   【除此之外, 殷闵还调整了税收, 当时的税率差不多是三十税一,有时甚至还会免税。这什么概念?像是从前税收高的时候, 各种杂税收下来, 老百姓忙活一年,交完税之后, 哎嘿!发现手里一个字儿没剩哎!甚至年头不好可能还要倒欠。   可随着当时粮食产量有了显著的提升, 又降低了税收, 老百姓的口袋里终于能有点余钱了,这也是当时经济以及各方面繁荣的原因之一, 毕竟兜里有钱总得花嘛。   而文化和经济的繁荣同时也带动了科技以及各方面的进步,我国历史上的许多杰出诗人、书法家、哲学家、科学家、发明家等,便都是出自宣朝年间。】   天幕下,不少人都震动起来,三十税一,先不说这种程度的税有多低,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如果只是土地税的话,实际不一定有多少影响,可听天幕的语气,未来的殷闵似乎还免除了很多杂税!   免这么多税,国库的钱哪里来?   这是朝廷官员们思考的问题,百姓们就只是在单纯欣喜了,说再多好也不抵实际的实惠来的实在,真希望他们能早点过上这样的日子啊!   再说到文化和经济的繁荣,许多文人就很心神向往了。   “真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么一天啊!”   茶楼中,有文士抚掌叹道。   【改革土地、鼓励教育、改善医疗、调整税收、修建弛道、制造火器、提升粮食产量、改善人民生活……盛世的画卷随之展开了一半,大致说了一点重要的国家内政方面,我们当然也要放眼海外以及周边,航海方面,咱们之前在参观稷陵的时候也说过一部分,我们如今常吃的许多蔬菜水果以及农作物便都是在那时传入的我国。   可航海这么意义重大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吃,那不扯吗?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国家内部经济已经趋向繁荣,所以自然也就到了该与其他国家增强联系和贸易往来的时候。   与此同时,却也是为了宣扬国威,俗称亮肌肉,毕竟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可不是你说咱俩交个朋友,然后他说好呀就完事那种,你要是没有实力,跟人家贸易往来,把什么瓷器丝绸茶叶送上去,有些野蛮的国家一看,呦呵!好东西啊,这人看着也挺好欺负的,那咱们零元购吧,这多实惠。】   零元购这个时髦词虽然乍一听不太懂,但结合实际一个字一个字的解读,却也不难明白,再加上天幕讲的通俗易懂,许多人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想要通商也需要自身有实力才行。   这么看的话这位陛下减税的行为也不难理解了,或许是经济繁荣已经不差那点儿税,自然就有底气。   【更进一步说不准还会想要打进你家里去,肆意抢劫一番。所以这就是武力值的重要性了,咱们可以不欺负别人,但不能没有。】   边关,定国公秦祎冷哼一声:“哼,一群欠打的蛮夷。”   心中对天幕的话语十分赞同,朝堂有些酒囊饭袋还一直忌惮他们武将,可没有他们的话,谁又来保家卫国?   天幕继续说道。   【火药,作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其杀伤力和震慑力都十分惊人,尤其是宣朝年间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最早的火枪和火炮图就是殷闵设想出来,再由下面开设的火药局负责制造的。   所以听到这里,不清楚的小伙伴们是不是又震惊了?怎么什么地方都有宣太宗呢?哪个正经皇帝会做这种事啊!】   说的就是啊!哪个正经皇帝不好好干自己的本职,不是搞发明就是各种出诊!   天幕下的众人纷纷也跟着吐槽。   与此同时,朝堂上的众人注意的却是这个被天幕赞誉为最伟大发明的火药,这种东西前朝时就已经有了,却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不少人顿时就有了想法。   【不过这也恰恰显示出了殷闵的独特性,他要是没有这么独特的话,也就不会拥有这样大的成就和名声了。   而有了火枪和火炮这类强有力的武器,宣朝的船队们就开始了他们的街溜子,不是,航行之路,与此同时也有收复之路,毕竟在此之前因为厉帝的祸害,整个大宣四分五裂的,一些周边的藩属国也就这么悄默声的失联了,也不再向宗主国上贡,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时候该宣告亲爹的归来了,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   天幕的话语一如既往的跳脱,什么亲爹回来!   不少人听了就想吐槽。   【一般离的近一些的小国,不论咱们这片大陆怎么改朝换代,一直也都是当藩属国的命,简单来说不论谁当爸爸他们都是儿子,虽说流水的爸铁打的儿有点地狱,但知道宣朝再一次统一,清楚自己没有掰手腕的能力,就滑跪的比较快。   一些心里没什么数的,那就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了。讲道理你不听是吧?那我也略懂一些拳脚,收拾几下就老实了,除了一些小麻烦,几乎没什么大阻力,毕竟咱们华夏在当时各方面都领先于世界,咱们这边欣欣向荣,他们那边那时候还在吃手抓饭呢,直到几百年后最常用的治病方式还是放血、灌肠、催吐,烙铁等等,知道的是治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用刑呢,最可怕的是,这还是宫廷医生给国王治病的手段,总之收拾他们不要太容易。】   天幕下,哪怕是普通百姓都震惊了,哪怕他们再没读过书,这种治疗方法难道不是在杀人吗?   老皇帝听的也是一阵沉默,甚至一瞬间还有那么一点庆幸,这就是国外皇帝的待遇吗?   不少人甚至都不对殷闵喜欢行医的事有意见了,最起码对方还是神医,据后世所说,还对医疗方面有很大的贡献。   殷闵:“……”   【无论陆地还是海面,就这么打了一圈下来后,当时的宣朝毫不夸张的可以说是万国来朝。】   随着天幕的话语,一段画面也随之展现在众人眼前。   【金色的晨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照亮在巍峨庄严的皇城之上,仿佛将其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长长的仪仗从城门一路蔓延到宫门。   天凤帝身着全套帝王冕服,满身威仪的高高端坐于太和殿中,身后侍立着诸多宫人。   再随着视线拉远,文武百官们的穿着也极尽正式,面容肃穆的站立在大殿正中央的红毯的两侧。   先是各州县来的进奏官,一个接一个恭敬的向皇帝参拜过后,又将各地的土产进献上来。   随后便是各地藩属国前来进贡的使臣,开始操着不熟悉的语调问安:“陛下圣明,四海咸服,今我国特遣使者前来觐见,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凤帝垂眸看去,只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朕安。”   态度不咸不淡,但那又怎么样,没人会觉得皇帝做错了。   藩属国们随后纷纷进贡,多数东西倒算不得多么了不起,不过胜在看个稀罕。   直到某个国家牵了一头据说是瑞兽的东西上来,顿时引来殿中的一片惊叹。   原本还有些出神的天凤帝巡着看去,随即就是一愣,这……】   “这不就是长颈鹿吗?”   天幕下,殷闵看到这里顿时也是一怔,忍不住低声说道。   其余人却没有他这样的见识,所有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不由纷纷惊叹起来。   就是天幕上未来皇帝的态度似乎不太像惊叹,反而平静到有些古怪,不过或许这就是皇帝吧,真淡定啊!   【当时还有人进献麒麟,说白了就是长颈鹿,不过什么名字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殷闵有这个实力让别人给他进献“神兽”。】   太宗朝。   天凤帝见满殿众人也在惊叹,不由隐隐抽了一下嘴角。   什么麒麟……   【雄都定鼎地,势据万国尊*。   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了。】   天幕赞叹着说道,可却在此时话锋一转。   【不过人的一生也不可能总在巅峰,毕竟只要是人就都是会老会死的,这种下坡路难以避免,除非你是不老不死的神仙,才能一直永享尊荣,不然有些皇帝为嘛要追求长生呢。】   天幕下的众人没想到天幕就会提起这个话题,难道说……   可转瞬天幕却又否决了这个猜想。   【殷闵当然没这个想法,因为相比起所谓的长生他这个人显然更信任养生,毕竟是个优秀的大夫嘛,条条道道懂得很。现在网络上也有个很火的漫画小段子,说给别的皇帝一粒据说能够长生的丹药,别的皇帝试了试看没死人就吃了,结果吃多就嘎了,换到他这,狐疑的一闻,重金属!呸!】   先别说这个肯定不是啥好东西的重金属,天幕这么讲真的很有喜感。   许多人听的纷纷忍不住低笑。   殷闵:“……”   医术好难道还怪他了?不,这其实和医术也没什么关系吧?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什么丹药肯定靠不住,天幕会这么说,也只是因为他这方面在皇帝里比较突出罢了。   【好了,小段子也笑过了,大家是不是就好奇我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因为我们接下来即将讲到的便是殷闵人生迎来的一次重大打击,也就是,继承人的死亡!】   天幕这句话语令天幕下的众人纷纷悚然一惊。   太宗朝。   朝堂上的众人听到此处顿时屏住呼吸,之前虽然知道太子早于陛下去世,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早!   太子殷慕青也紧张地望向坐在上首的父亲,却见天子不知何时竟以一种前所未有认真的态度看向天幕。   天幕随之播放出一段画面。   【“陛,陛下……”   东宫前来的内侍颤颤巍巍的跪在帝王的御撵之下,声音带着止不住的惶恐。   御花园内一片寂静,一道道目光全部汇集在这名突然到来的内侍身上,皇帝微微蹙眉,不知为何,方才他便莫名有些心慌,此时见到这名内侍,那种预感便愈发强烈起来。   天凤帝将这种感受强压下去,随即看向这名内侍沉声道:“什么事?讲。”   内侍身体不停的颤抖,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太子,太子殿下他……薨了……”   此言一出,花园内原本的虫鸣声仿佛都悄然静了下来,天子悚然一惊,手下意识死死抓紧了御撵的扶手:“你说什么?太子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出事!”   帝王之威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承受,更何况还是在情绪震动之下,那内侍战战兢兢:“奴才,奴才等也不清楚,太子殿下今早用膳时分明还好好的,可穿戴整齐后,还没等走出宫门前来拜见陛下您,却突然倒下,等到御医赶来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身上的公务也不比皇帝的少,前段时间因为江南一带发生了水患,便亲自前去赈灾,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直到昨日才刚回来,因为时间太晚,甚至都没来得及和皇帝见面。   原本太子的身体即便不算硬朗,却也不至于如此,不然皇帝也不可能任由他去,可谁知……   天子僵坐在原地,默然半晌才嗓音干涩的僵硬着开口:“起驾,去东宫。”   宫人侍从得命,立即便匆匆起驾,清晨的薄雾萦绕在天际,肉眼可见的随着时间消散。   还未赶到东宫的院门,一阵接着一阵的凄切哭声便隐隐传入耳中,帝王略带踉跄的走下御撵,周围宫人侍从跪了一地,他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沿着熟悉的路径,来到了东宫的主殿。   哭声越来越清晰。   太子妃和其余几名姬妾在塌前低泣。   塌上,太子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孔映入眼帘。   天子心头剧烈一颤,顿时仿佛被卸下了浑身的力气。   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就这么死了,而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第55章   【此时, 屋内的一大群人见皇帝的到来,顿时纷纷跪了一地,低垂着头颅, 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人人都知道陛下对太子殿下的看重, 可如今还不满四十岁的太子却因病骤然离世, 这可是当今唯一的独子,焉知帝王不会为此发怒?   太子妃顶着红肿的眼睛, 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 可天子却不做理会的抬起手, 止住了对方即将出口的话语。   屋内一时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皇帝没有去问跪在一旁忐忑的太医, 只沉默着来到榻前, 俯身去看死去的太子。   床上的人安静的就仿佛睡着了一样。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太子的脸颊, 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 却颤抖着又不敢落实。   太子真的死了。   只看了片刻,他便差不多什么都明白了,默然半晌, 随后缓缓的, 用着一种仿若游离的声音开口道:“是朕的错,朕就不该答应让你去办这件事……”   太子本就先天不足, 皇帝心知肚明这点, 自然也从不敢劳累他,可这个儿子虽然在大事上从不反驳他这个父亲, 却时常在小事上缺乏自制力, 例如管不住口腹之欲, 又比如……如皇帝一般放不下责任,哪怕天子对他向来没有多余的要求, 可太子却始终放不下。   “因为儿臣是太子。”   太子这样说着,在他看来,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总该尽到自己的责任,这也是他曾经在父亲身上学到的。   这样的话即便皇帝也没办法反驳,他身为这整个天下的主人,总不能告诉自己的继承人你不要努力,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好了,作为父亲的自会安排好一切,也只能多关心儿子的身体。   可……意外这种事情,谁都料想不到。   太子妃在一旁连忙开口劝慰:“父皇,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呢?太子的脾气您也清楚……”   “出去!”   天子的声音充满疲惫,他此刻已经不想再去纠结原因,也不想听那些没用的废话,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这些人又懂什么?他们中能有几个人是真心在为太子的死而难过?   纵使他医术再好,却也救不活自己的儿子。   “全部都出去!”   天子再次说道,他站起身来,身体却忍不住晃了晃,突如其来感到一阵眩晕。   “陛下!陛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身旁的人立即搀扶,天子努力站稳身体,心头却忍不住感到一阵悲凉,他毕竟已经不年轻了,仅仅只是情绪激动一些而已,一向强健的身体居然就会晕眩。   可太子明明还比他年轻那样多!   “没听到吗?给朕出去!”   他咬牙道。   没人敢违抗皇帝的命令,所有人全部依次离开到了门外,将这片空间单独留给了对方。   直到屋内陷入彻底的寂静,天子才再次坐到床边,他就这般仿佛凝固的雕塑一样沉默良久,许久之后,才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哪怕对这对父子之间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天幕下的众人到这里却也不能看出天子与这个儿子之间深厚的感情,哪怕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可看这个样子,分明是已经悲痛到了极点。   众人皆唏嘘不已,天幕之前还曾说过这位帝王处理事务的手段一向理智到了极点,以利益优先,可现在看来到底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皇帝没有妻子,便将许多感情投注给了这个儿子,然而结果不尽如人意。   八皇子成王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弟,的确做到了将他的儿子视如己出,这点就连他这个亲生父亲都自愧不如。   人间最悲痛的事之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殷闵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毕竟不是那个他,也从未亲自抚育过孩子,可前世他出事的时候,母亲一夜之间斑白了大半的头发,和憔悴至极的样子却曾亲眼目睹过,哪怕仍旧不能感同身受,却也不难理解未来那个他的反应。   “今夜扁舟来决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话语随着微风逐渐飘散……   【“是时,帝恸哭,遂罢朝三日。”   简短的一行字,我们翻阅史书时不仔细去看的话,甚至都可能会略过这字里行间隐藏着的数不尽的万千话语,而这就是历史独有的叙事方法带来的感染力啊!不需要再多的描述,一向勤勉朝政,甚少展露情绪的君王因此罢朝悲痛,难道还不够我们穿过千年的时光,切身感受到先人的一丝心绪吗?】   太宗朝。   大殿之上一片静悄悄的,不少人只敢偷偷觑着天凤帝的脸色,哪怕是如永康公主和严松清虞景洵这类近臣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想要劝皇帝节哀,可毕竟太子还没出事呢,最终也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纵然是皇帝,在遇到这种事时却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太子殷慕青在看到屋内传来哭声那段就已经忍不住了,他记事早,清楚知道从前未曾收复江山的时候,哪怕偶尔被敌人逼的再难,死了再多将士,当时的父亲也都没有展露过一丝脆弱,仍旧如一座高大的山峰一般,稳稳的矗立在所有人心间。   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父亲竟然、竟然因为他的死而哭了?   他不敢置信,却又难以压抑住心头汹涌而来的情绪。   “父皇!您,您……”   他张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他则想起了父亲未来会活到的年岁,哪怕他自此吸取教训,争取多活几岁,以他的身体就真的能够活的过父亲吗?   结局似乎不会有多大差别,这才是最可悲的。   天凤帝没有说话,只缓缓的,略带迟滞的将视线从天幕上移开,见太子这般模样,有心想要说一些父子之间的体己话,却又碍于太多人在场,只能看似淡然的说道:“这般做派干什么?你现在不还没出事?”   天幕之上,临至暮年的帝王经历丧子之痛。   天幕之下,正当壮年的帝王威仪正盛。   一个是未来,一个是当下。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逢盘点历史上那些令人遗憾的太子的时候,宣太宗的太子殷慕青就绝对是一个逃不开的话题,父子关系好,皇帝和臣子的眼中都备受重视,自己又是唯一的继承人,能力哪怕说不上出众,守住他老爹给他打下的江山也肯定够了,结果谁又能想到,这人能死的这么早呢?   虽说哪怕死的不早,想要活过他爹似乎也有点难,但这配置真可以说是顶级了,哪怕不是亲生的,从小也被亲自带在身边抚养长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登基就封太子,十几岁就被手把手带着参政,身边配置从来都是最好的,日常还会被关心身体问题。   其他不是被亲爹忌惮废掉,就是有一大堆兄弟擎等着拉自己下马的太子都要馋哭了好吗?简直羡慕嫉妒恨。】   天幕最后这段话简直破坏气氛。   才稳定心绪没多久的殷慕青嘴角抽了抽,可却发现自己还真无法反驳,在这方面,真要对比起来,他的确有资格优越。   天幕继续说道。   【关于太子殷慕青之死,史书盖章是疲劳过度,不过经过史学家们深度研究,具体看法呢,认为疲劳或许是有,但人家堂堂太子再勤勉总不至于把自己累成这样,哎,这个时候就要回看咱们前面某一期说起近亲结婚和遗传病的视频了,很多人认为,殷慕青可能是身体本身就不好,又疲劳,再加上可能遗传了祖辈的体质,毕竟宣太祖死的就挺突然,以及他当时都差不多四十岁了,在古代也已经不算年轻,孙子都有了,多重因素之下最终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不过历史嘛,很多东西其实都没有什么统一的看法,另一种说法就是,殷闵这个人控制欲太强,把这儿子管的跟什么似的,于是父子俩就产生了矛盾,太子担心自己地位不稳就努力工作,结果就惊惧疲劳而死。】   被指控控制欲强的当事人听的一阵沉默,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控制欲强。   殷慕青则抽了抽嘴角,控制欲……这个他倒没什么感觉,倒是说自己惊惧疲劳而死,这还真是难以想象。   果然,天幕接下来就否决了这个说法。   【但这种猜测并没有什么依据,听听就行了。殷闵这个人教育思想还挺先进的,和古代一贯的父权思维不同,不是那种“父爱无声”的类型,一般真要搞父爱无声,百分之八十以后孩子也子爱无声了,他俩不可能关系这么好,毕竟感情都是相处来的。】   殷闵听到这里没忍住莞尔一笑,他前世不就是这样吗?父亲年老后认为这个儿子和他不亲近,只和母亲亲近,可这难道不是因为母亲和他相处更多吗?   就连他的很多思想也都是受母亲影响。   他倒没有怨恨父亲,就像他对天庆帝同样也没什么想法一样,对方能将他养大,并给予他优渥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他也会尽力报答,只不过感情确实需要相处。   想必未来的那个他在抚养太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并没有只是将儿子只是交给其他人来带,自己偶尔看一眼就行。   天幕继续说道。   【还有一种则是阴谋论,说是殷慕青当时去江南沿海一带处理灾情,因为处置了当地的一些借机哄抬粮价的豪族,然后就遭到了垂死挣扎的报复,这方面的根据主要是太子死后的没多久,殷闵就在那边手腕铁血的砍了不少人。】   【不过说来说去,太子的死终究无法挽回,天凤三十一年七月,殷慕青下葬于稷陵东侧,谥“昭肃太子”,淳化元年追尊为“孝贤皇帝”,庙号穆宗。】   【可事情并不会到此为止,太子之死终了,甭管你老父亲伤不伤心,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所有人都只觉得必须得尽快定下新的储君才行,毕竟当今皇帝年纪也不小了,谁知道哪天会出意外,他们老殷家的人一向死的都很突然。   于是问题就这么来了。】 第56章   什么老殷家人向来死的很突然, 好地狱的笑话!   原本太宗朝的众人听到前面的时候还有些心情复杂,即便是所谓的阴谋论,也必然不可能空穴来风, 看来失去心爱儿子的痛楚, 的确令这位一向沉着冷静雄才大略的九五至尊失去了许多分寸。   即便是富有万里江山的天子, 面对生死时,却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 普通的父亲。   再听到紧接着介绍庙号后的那一句时, 不少人心底又是一虚, 哪怕天幕没有指名道姓, 但一句“所有人”无疑是开了把地图炮, 把在众的诸位无论是否参与都扫射了个彻底。   虽说早日定下新的储君有利于朝局稳定, 这个理由也足够站得住脚和冠冕堂皇, 可这毕竟是建立在太子已经死了的基础上, 现如今距离太子出事可还要有很多年呢,结果未来这种场景却提前揭露了出来,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怎么说呢, 尴尬了奥。   太子殷慕青露出了一个微笑。   天凤帝扫了一眼下方,对于这个发展并不意外。   结果下一秒, 一句老殷家的人死的向来很突然就冒了出来。   不少人直接就喷了。   死的确实很突然的殷慕青:“……”   天凤帝也深吸一口气, 一时竟无语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此同时,天庆朝。   天庆帝也:“……”   说起来这个头还是从他这儿开的, 啊这……   朝臣们也纷纷面面相觑, 想笑又不敢笑。   天幕再次播放出一段画面。   【太子下葬的这日, 是由天子亲自为其入殓装棺的。   侍从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盆水和一块布,天子将投过水的布拿在手上, 一点一点的为太子擦拭着身体,就仿佛一位普通的父亲一样。   灵堂内寂静无声,唯有数盏烛火在不断的摇曳,皇帝沉默着悉心做完这一切,又帮其穿好衣裳,整理仪容,最后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儿子,随后亲自一把将太子的遗体抱起,小心放入了棺内。   整个过程中,周围人皆小心翼翼的盯着,毕竟生怕这位陛下累出什么问题。   接着亲眼看着一群人在他眼前将棺盖合上,随着棺椁被钉严,也算是彻底做出了诀别。   也就是在这时,一旁有侍从来报:“陛下,皇长孙殿下悲痛过度,方才晕厥了过去。”   天子视线随之移动,闻言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漠不关心的摆手道:“实在坚持不了那就叫他下去歇息吧。”   随后便继续盯着棺椁。   那侍从嘴唇蠕动,显然就算是他也觉得这不太妥,亲生父亲下葬当日,身为长子却缺席,哪怕是因为悲伤过度,这也未免令人诟病。   可毕竟陛下已经这样说了,侍从也只能传话下去,心里却觉得这事八成行不通,天子是仍旧沉浸在儿子去世的悲伤中,所以目前对其余的事都不怎么关心,再加上这也只是皇长孙自己的事而已,有些话说了也就说了。   可如今的东宫那边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果不其然,待到侍从将话带到,还未等悠悠转醒的皇长孙殿下说些什么,太子妃就先变了脸色,一口否决道:“太子今日下葬,我儿身为长子又怎可缺席?还请公公向父皇禀告,贺儿能够坚持下去。”   同时看了一眼儿子,眼中带着不可违抗。   皇长孙殷贺见母亲如此,也不敢说什么,实际上以他还算康健的身体之所以会如此,全是因为他跪灵堂的时间要比其他兄弟还要长不少。   这是太子妃私下里刻意要求的,如今太子既去,当今陛下又没有其他子嗣,未来的继承人自然就要从孙辈当中择选,而皇长孙虽然位居嫡长,却资质平庸,也不算得宠,无论如何,多一个筹码都是好的。   事情传回到皇帝那里去,皇帝也没多说什么。】   太宗朝。   看完了整个过程,先不提周围其余人等是怎样微妙的表情,天凤帝却是先忍不住冷笑起来:“还当真是够孝顺。”   亲生父亲刚死,就已经懂得抓紧机会利用来做戏了,这太子妃与皇长孙倒真是好样的。   哪怕对方这么做不算有多令人意外,也未必是全部作假,只不过是刻意夸张了些想要夺得关注,可站在皇帝的角度上,掺了假的东西终究令人如鲠在喉。   殷慕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皇长孙毕竟是他的儿子,自己儿子和妻子在自己的葬礼上借机耍手段,这确实挺扎心的。   不过……他缓慢想到,这其实也不重要了,毕竟储位已经注定与这个儿子无缘。   臣子们则相互对视一眼,看来皇长孙未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不,应该说就连争夺储位的机会也已经被断绝,毕竟天幕早在之前便透露过太孙会被废的消息,如今不过是在这个筹码上增加了一份重量。   天幕继续播放道。   【随着太子正式下葬,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不出一月,朝堂中果然升起了请立皇储的风波。   一开始只有一封这样的奏折,可随后便越来越多,这令天子多少有些不悦,直到终于有人公然在朝堂上提起,皇帝凝视良久后终于冷笑出声。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虽未展现出多少怒火,却令朝堂上的一干大臣们顿时齐刷刷跪了一地。   天子注视着这一幕良久,心头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从太子妃的作为到这些朝臣的想法,他不是不清楚,也不是不明白有些人确实是在为国考虑,可太子才不过去世多久?这些人就立刻商量起了如何取代他?   “退朝吧。”   天子心灰意懒的道,转身拂袖而去。】   【太子死了,没过多久很多人就吵着要立太孙,殷闵当时就挺不乐意的,哪怕再怎么样自己儿子毕竟刚死,你们这群人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抛之脑后,有道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是个亲爹都不能高兴的起来。】   殷闵额头划过三道黑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可理智却也告诉他,设立储君这事确实不好一拖再拖,时间长了就容易生变。首先他年纪都快七十了,在当时已经算是高龄老人,咱们后来的人是知道他寿命长,可当时的人可没想到他这么能活啊!哪怕身体看起来硬朗,但这种事谁都说不准,原因嘛……嗯,估计都数着日子等着皇帝驾崩呢。】   怕他死的也很突然是吧?那还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天凤帝心中划过冷意,立储君这种事好听了说是为了国本,难听点说的话,便是当时的那些臣子见他这个皇帝老了不中用了,为了利益找起了下家。   可这种事也算人之常情,哪怕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可另一边,太子殷慕青听着那句“数着日子等皇帝驾崩”却咬起牙关,透过这句话,他仿佛看到了一幅王者将死,身边却提前围绕满了企图分食的秃鹫的场景。   这些人,这些人就是看他死了才这么欺负他父亲!   天庆朝。   天庆帝看到这里也是有些感同身受起来,相比起未来长寿的儿子,在天幕的预知中,他却是只剩下了六年不到的寿命,被人数着日子等死这一天想必也不会来的太晚。   好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多半能够挑起大梁的继承人,说起来,也不知道太子那边到底如何了。   【总之储君之位不定下来大家就很难安心,毕竟皇帝要是哪天死了,下一任老板还不知道是谁,而大家肯定都希望利益能向着自己,到时候群龙无首就难免会生乱。同时也可能会导致一些人到处投机,把朝局搞得更乱,人心嘛,总有想搏从龙之功的,这并非人力所能控制,哪怕当事人是皇帝。】   【与当初他爹面临的处境稍有不同,殷钊是放眼望去看哪个儿子都觉得像菜鸡,犹豫不决,拖到最后不得不矮个子里拔个高的,殷闵嘛……他这些个孙子之后干的好事儿,又是怎么被他狠狠收拾的先不说,总之当时最终左右权衡之下,他便选择了优势更为明显,同时也是朝堂中呼声最高的皇长孙殷贺作为皇储,册封为皇太孙——而这无疑是个令后来的他后悔的选择。】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听皇长孙是怎么做到让皇帝后悔的。   【排除性格能力等各方面的问题,皇太孙到底也是出身皇家,不算全傻,皇位还没到手呢,这个节骨眼肯定不是把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总之先把老爷子哄走,等皇爷爷俩脚一离地了,头顶悬着的剑就关闭了,那不就到了他占领高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时候了吗?】   天幕下,百姓们听到这儿也是忍不住纷纷唏嘘起来,太孙明显不是什么有能力的继承人,可皇帝是好皇帝啊,见皇太孙此等行为,当下便不由有些不平起来。   “陛下英明一世,可谁知孙子却是这么个不孝的。”   “太子殿下不是还有其他儿子吗?不如赶紧换一个吧。”   天凤帝听到这儿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觉得可笑,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个两个的都盼着他死,还真是好啊!有意思!   他倒没有多气,毕竟本就对这些孙子感情不多,只将其作为下一代的继承人候选看待,自己都没付出多少感情,自然也不能要求孙子对他有什么感情。   如果对方当真有能力,权利给了也就给了,但如果没有……真想要糊弄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皇帝的眼中划过一道冷光。   【可殷闵是谁?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策马定乾坤的皇帝啊!哪怕年纪大了,也绝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本来孙子就是半路出家,和太子从小被他亲自带在身边培养就不同,是以对于这个孙子一直就都不是很放心,密切关注着,果不其然,太孙这个位置没坐多久,就因为办蠢事而遭到了训斥。】   天幕说着,随之放出了一道画面。   【“朕听说,关于江南一案,你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帝王侧身负手而立在御案前,夜晚的烛火下,他的半边神色隐匿于幽暗之中,威仪的声音不急不缓,令人完全看不透想法。   皇太孙闻言,心头陡然一阵跳动,这事他明明只与东宫的属官提起过!   天子对皇宫有如此掌控力倒不稀奇,太孙虽然心头划过一丝不满,可帝王刻意提起此事……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既然皇帝已经问起,那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以皇太孙强行压下这种情绪,心底告诉自己皇祖父或许只是想要考验他,随即便开口说道:“是,孙儿只是觉得,这些人到底罪不至死,况且父亲若在天有灵,想必也是不愿意皇爷爷您因为他而处置这么多人的。”   自当今皇帝掀起江南一案起,朝野间便不断有声音说陛下是因为昭肃太子一事而心生迁怒,认为是因为那些不合时宜哄抬粮价的商人在其中添乱,导致太子为处理此事积劳成疾,这才猝然病逝。   显然皇太孙也是相信了这些话,才会有今日一事。   天子转过身来淡淡睹了这个孙子一眼:“哦?罪不至死?这些话你是从哪里看的?又是听谁说的?”   皇太孙额头流下了一滴冷汗,讷然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纵然算不得多么聪明出众,可毕竟生在皇家,若此时还意识不到祖父话语间隐晦的不悦,那才是傻子。   “这,这……孙儿……”   他低着头,神色惶恐。   天子实际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会在此时将太孙召至跟前,除了看不过眼以外,也是为了避免明日早朝这个孙子公然犯蠢和他作对。   “说啊,怎么不说了?让朕猜猜,是不是那些人托人到你跟前说的这些话,然后你就信了?连自己亲自去派人查过都没有。”天子徐徐说道,眼神却冷漠的如同寒冰,径直刺入太孙的心尖。   皇太孙的身体开始颤抖,却也只能勉力解释:“孙儿只是觉得,他们必不敢出言蒙蔽,况且只是趁机抬高粮价,涉事人等便尽皆抄斩,这样的刑罚未免有些过了……”   “不敢?这些蠹虫又有什么不敢的?”天子直接打断他,提高的嗓音变的更加严厉:“朕今天就和你说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会被处置,并不只是因为粮价的事,而是因为他们在当地犯的案,一应证据你父亲生前早已查明,朕不过是在给他办的案收尾。”   皇太孙如遭雷击,可皇帝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一刻不停的说道。   “你但凡少听信那些有心之人传的流言,多听听东宫属臣的意见,去看一眼卷宗都不至于如此,是不是还以为求这一次情能展示出自己的仁厚?是不是还以为自己能够一鸣惊人?”   天子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戳穿了对方的想法,眼中带着失望的拂袖道:“当真是蠢不可及!”   此言一出,顿时宛如在皇太孙的心头来了一记重击,他自小养尊处优,又何时被这样责骂过?   他面色当即胀红起来,看起来竟有些摇摇欲坠,天子见他如此,心中也是一阵摇头,能力不足就算了,心性竟也不够,换了太子,这样的话听了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顾及着这是太子的长子,他勉强提起了一丝祖孙之情,揉了揉眉心,缓和了声音道:“罢了,你坐在这个位置毕竟时日尚短,也是朕对你要求过高,今日的确说的过了些,下次便多注意一点吧。”   皇太孙狼狈的低着头匆匆应答,接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   帝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皇太孙看起来确实能力欠佳。   天幕下,众人作为旁观者也看的足够清晰,甚至就连帝王最开始说出那句话时,对方眼中划过的一丝不满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能力问题暂且不提,这个太孙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天幕上的皇帝或许是因为儿子的死,以及当时的时局而焦急了些,相比之下,心平气和的天凤帝却将这一点看得很清楚,未来的他训斥太孙的这些话,实际上有些过了,无论如何,总该给对方留点面子,打压太过,那就真的可能一蹶不振了。   可除了这些,太孙也的确不像能担起重担的人。   思及天幕的话语,看来未来在继承人这方面还有的磨。   殷慕青对于这个儿子的表现也是大感失望,在他看来,父亲愿意在对方捅出篓子之前说这番话,就是在提点对方,可这个儿子在意的却是皇帝“监视”他这点,但身为皇帝对自己的皇宫具有绝对掌控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这个儿子如今才意识到这点未免迟钝。   天庆朝。   除去那些值得深思的细节,许多人看着未来两鬓已然斑白,面容却还如同四十岁许的中年人的殷闵却是不禁感叹起对方在训斥太孙的一瞬间那摄人的威势。   主要是和如今的太子殷闵对比起来,同样都是一个人,这其中岁月带来的变化难免令人忍不住感叹,几名皇子恍惚间甚至从天凤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和当今皇帝类似的一种气势。   实在难以令人不感到震动。   天幕继续说道。   【和感情深厚的儿子相比,孙子到殷闵这里显然就没什么特殊待遇了,衡量他们身上唯一价值的标准就是能否成为令他满意的继承人,所以训斥起来自然也毫不留情。   唉,谁让这个孙子确实有点蠢呢,就比如皇帝说:孙子啊,要多想,结果他这边直接掏出一串鞭炮对自己爷爷说,两千响够吗?做的事差点没给气出高血压来。】   天幕这一串天马横空的形容,险些令殷闵的一口茶喷出来,那、那确实是挺够的,就是好像不是一种东西。   天幕下的其他人也啼笑皆非,殷慕青这个父亲想笑的同时也只觉面上无光。   其余人在这时则是回想起了天幕之前说过的话,说当今这位陛下有情的时候是真有情,无情的时候也是真无情,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哪怕是爱子留下的儿子,在他这里竟也没个特殊待遇。   【皇太孙因此被训斥,有人听到这儿可能就疑惑,说毕竟是名义上的孙子,以殷闵的能力,总不至于册封了太孙之后才发现这个孙子这么拉吧?怎么说也是太子的下一代,哪怕太子没死,以太孙的身份也早晚要登上政治舞台,实在不行封别人不行吗?   可有句话叫烈火识真金,没经历过真正的摔打和考验,平时也看不出这个孙子真这么废啊!谁能看那么远?况且当时太孙在朝堂的确呼声挺高的,原因咱们之前也讲过,嫡长子继承制嘛,再加上皇长孙当时看起来表面上还挺像那么回事,也没来得及犯什么错,看着挺好一孩子,很多大臣就更是连看都不看其他皇孙一眼——其他孙子哭晕在厕所。】   众人:“……”   天幕的话语越说越不着调,好好的皇孙为什么要去厕所哭?   【因此皇帝自然也就不好和朝臣们对着干,再加上其他皇孙当时拉选票都没拉过太孙,若是无视呼声硬选别人也不利于稳定,总之在当时,皇长孙确实是稳定人心的最好的选择了。】   【而犯了一回错遭到训斥,虽然还不至于令皇太孙被废掉储位,却也无疑带来了许多负面影响,毕竟哥哥不努力,那肯定就要轮到弟弟努力了嘛, Let's go,进步!】   来了来了,兄弟阋墙,储位之争!   天幕下的众人纷纷精神一振,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夺嫡的激烈画面,皇太孙能力不足,被人拉下去就是早晚的事,而这个人又会是谁?   殷慕青也微微坐直了身体,毕竟这件事可是与他切身相关。   【说到这里大家是不是脑子里就升起了一连串经典桥段?什么弄死太孙啊?什么给太孙下毒啊?总之就是除掉这个竞争对手之类的狠毒手段。   咱这可不兴干啊!上面坐着的要是一般的皇帝也就罢了,一个靠着自己打天下的皇帝,能是那么好糊弄的吗?虽然当时殷闵也不制止这些孙子们表现,可他要的是文斗,敢武斗保准让这些孙子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于是这条路在先期直接被pass掉了。】   天幕下的众人闻言不禁抹了把汗,果然在这种皇帝的手底下不好混,哪怕是当孙子的都难免战战兢兢。   与此同时,殷闵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先期?意思是后期会升级武斗了?   果不其然,天幕说道。   【所以大家是不是也发现了我话语中的漏洞?没错,我们接下来要讲的主人公就是那个逼宫篡位,结果最后被爷爷给一箭无情收拾了的二皇孙——殷鸿。】 第57章   天幕最后的这一段话听得众人纷纷大吃一惊, 古往今来史书记载上的敢做到这一步的皇子能有几个啊?况且面对的还是相当于开国皇帝的天凤帝,这个殷鸿竟如此胆大包天?   可旋即又是一头黑线,出师未捷身先死, 陛下这下手也确实是够果断够狠的!天幕说的话还真没掺假, 儿子值钱, 孙子不值钱是吧?   天凤帝听到此处也不由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个孙子居然如此大胆。   太子殷慕青摇头叹息, 还为未为这个儿子的胆大包天生气, 下一秒就得知了死讯, 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倒是没有对父亲的做法产生什么想法, 相比起天凤帝, 殷慕青虽说受到过影响, 可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 再加上身为储君日理万机, 针对孩子的养殖经验就是交给下面的下人,或者孩子的亲娘,分摊下来每个孩子的相处时间都少的可怜, 在他看来这儿子大逆不道, 死了也就死了。   只不过想到如今还年幼的殷鸿,到底闪过一丝怜悯。   天庆朝。   天庆帝也不由被自己这个儿子的狠了辣惊了一瞬, 虽说不是亲孙子, 但到底也是当孙子养的,说下手就下手?   其余皇子也纷纷为这个弟弟的狠辣打了个冷战。真·爷爷的成王也哑口无言, 说起来, 这个弟弟射箭还真是挺准的。   殷闵则是没想到自己穿越一场, 不仅当上了皇帝,竟还遭遇了如此经典的情节。   至于其余吃瓜群众, 却是对皇室的残酷又多认识到了一分。   天幕话语唏嘘。   【不得不说,血脉这玩意儿确实挺奇妙的,由不得你不信,就像历史上的某些皇室,整个家族基本都是精神病,还有些皇室则是血脉里流淌着顽固的抽象天赋,要么当留学生去异族留学,要么当道士被宫女勒脖颈,要么当木匠叮叮咣咣,一生行走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就是不好好当皇帝。】   留学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结合异族两个字,却能够令人隐约意识到某种不可置信的真相。   还有那个道士,作为皇帝被宫女勒脖颈,这这这……这是什么鬼热闹啊?!   天幕下的众人纷纷被惊讶到,不知为何竟突然理解了“抽象”这个词汇的意思,相比前两个,一个当木匠的皇帝竟然还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殷闵却是突然想起他那个弟弟,这不还有一个当煲仔饭的皇帝吗?   【而到了老殷家男人这里,血脉里则是流淌着优秀的武将天赋,可能是唯二的两个真正的猛男两次定鼎带来的自信吧,以至于最初建国开始对武将充满戒备的风气,都转而化成了学习的动力,脑子够不够用先不说,拼到最后一个个都争当大宣的第一巴图鲁。】   被提名的两个猛男:“……”   面对儿子和臣子们纷纷看过来的眼光,天凤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时竟无语住了。   天庆帝严肃着一张脸,也不知该对天幕的词汇说什么,又或是哀悼未来的子孙似乎偏科严重,只听天幕这个调侃的话语,就知道这句话不是在夸人。   其他人则是想起这一大家子,从天庆帝再到史书盖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晋王,以及争夺天下的荣王,再到作为优秀继任者的殷闵,以及刚刚提及到的造自己爷爷反的这位,好像,似乎,确实……武将成材率挺高的   【不过殷鸿哪怕胆子再大,当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琢磨着造他爷爷的反,毕竟殷闵当时年纪虽然说大了,但积威甚重,也不是提不动刀了,哪怕自建国以后肯定已经轮不到皇帝身先士卒,穿人肉串还是轻轻松松,真长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是这么莽的。   所以目前首先要做的,肯定就是挤掉他碍眼的哥哥,能名正言顺登基当然最好了,正好太孙在此时遭到了训斥,哎!他当即一拍板,这我的机会不就来了!】   穿人肉串……   当事人再次被无语住,虽然这貌似是事实,但这个词汇有点地狱了。   【夺嫡这种事,不提具体的详细操作的话,大面上说到底也没什么花头,要么就像先太子一样,老爹喜欢,又是唯一的儿子,这两样只要能占上任意一种,那基本就妥了;要么就是身份,嫡子或长子只要不是太差,肯定会有朝臣拥护,可这方面被他哥占去了;再要么就是能力出众,亦或者除掉竞争对手,以及在政治上为自己增加筹码等等,少数真牛逼的——爹,儿子今天封你为太上皇!大气吧?】   大气,大气过头了!   天幕下的众人再次被天幕跳脱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虽说这是事实,但这个形容词也未免太好笑了。   【初出茅庐的殷鸿选择的第一步则是先讨好自己爷爷,因为自太子去世以后,殷闵偶尔闲下来就多了一个到净慈寺给儿子点长明灯的业余活动,殷鸿得知这个消息后,提前赶在皇帝到来之前到寺里搭好戏台,顿时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先是表演一下自己这个儿子对于去世父亲的哀伤,再就是给爷爷祈福啊什么的,祝愿爷爷长命百岁,总之就是看我多孝顺——说到这里就挺地狱的,这是毒奶吧?真长命百岁了你又不高兴。】   太子殷慕青听到此处,却是对这个儿子有些失望,他原本还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出息,没想到竟是靠着演戏,虽说这也算是正常手段之一,但到底是落了下乘。   再想到父亲给自己点的长明灯,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说实在,这手段在现如今看多了剧本的网友们看来其实挺俗的,可先别说皇帝能不能看出来这个孙子是做戏,人家干的又不是什么坏事,同时也不排除确实有那么一点真心的可能,只不过这真心确实不够纯粹而已。再者说了,正好大孙子似乎不太着调,其他孙子有上进心也是件好事,总不能打击积极性吧?他肯为朕花心思不就好了?   这就是庄家的思维,无论底下的人怎么斗,我自坐在我的高台上俯瞰芸芸众生。   于是殷闵就嘉奖了对方。】   无论这些皇孙怎么斗,最终的赢家始终都是皇帝本人。   有人听到此处,仿佛已经看到了帝王冷眼旁观这一切纷争与讨好的景象,谁能够从这场角斗中得胜,谁便能获得帝王的青眼。   这就是皇室权力斗争之间的残酷。   【事关皇位斗争,那真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能落下,殷鸿得到了爷爷赏识的事一出,瞬间被提起了太孙这边的警惕,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蓄意引起皇帝注意,不是为了争夺皇位,还能是为了什么?哪怕真不是故意的也不行!不是故意的也有罪!   况且今天让他得意一尺,明天岂不是要有一丈了?这怎么能行?必须得打压他!   这个时候殷鸿还没单独立府,得罪了太子妃和太孙,那日子肯定就不好过了,就连冬天取暖的炭盆都被克扣。   可事情到这里当然还没完,演员的自我修养是什么?哪怕重量级观众还没到没关系,脚下踏着的地方就是他的舞台,于是殷鸿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小白菜啊,地里黄,没了爹,没了娘……】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种,皇帝被“惊动”过来一看,这个孙子过得这么惨还生病,当然就”怒”了,太子妃被训斥,殷鸿由此便彻底独立了出去,获封越王,同时初步参与进了政事。】   “噗!”   殷慕青一口酒险些没喷出来,明明只是单纯的装惨卖可怜的手段,天幕竟用这种话语来讲,这是想笑死谁吗?   下方的其余人等也纷纷憋笑,但同时却也看出这里面的事不简单,别的不说,皇帝是怎么刚巧被惊动的?   可皇帝当真没发现这里面的猫腻吗?   天凤帝异常冷静的想,这并不重要,他是当皇帝的,又不是当侦探的,太孙没能赢过弟弟,只能说明自己能力不够。   天幕继续讲着。   【殷鸿可太想当皇帝了,因此除了表演课程以外,他还投其所好,当时宣朝上层和文人之间有一个共同的趋向是什么呢?就是甭管怎么样你得读两本医书,毕竟有皇帝作为引领风尚的标杆在那里嘛,哪怕当事人并没有硬性规定,可想进步的人可太多了,别说殷鸿了,就连太孙也读过,不过没研究那么深罢了。和这方面等同的还有骑射等一些课程。】   【与此同时,殷鸿还娶了户部侍郎严尚的小女儿为妻,这个严尚是当时已故宰相严松清的小儿子,因为和太子妃王若淳的娘家不和,本来就挺愁云惨淡的,毕竟哪怕太孙不是妈宝男,当时的孝道也摆在那里,日后太孙若是登基,太子妃升级为太后,那严家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正好这时殷鸿发来了结盟的信号,他自然大喜过望,几经思虑后最终就答应了。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这人就是想要搏个从龙之功的可能,毕竟当时殷闵看在已故宰相的面子上,对严家也挺照顾的。】   投其所好,也算是正常手段,坐在下方的严松清听到这里捋着胡须刚要点头,可下一瞬,却骤然如遇晴天霹雳!   他那个蠢儿子竟然掺和进了夺嫡之事里!   这种事是那么好掺和的吗?以他们严家跟随陛下一路走来立下的功劳,保一世无虞也足够了,根本没必要如此冒险,他看这个儿子就是利欲熏心!   他下意识就找根趁手的藤条,可惜这里是在大殿,只能天幕播完之后再去揍儿子。   【拉拢朝臣的同时,殷鸿自然也没忘记老本行,几乎就是在拿着放大镜研究祖父的喜好,什么?我爷爷喜欢这样的,演!通通演!大宣影帝名副其实了。】 第58章   这个影帝的发展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就是殷闵都忍不住摇头:怪道未来的自己最终没有选择这个孙子,这也太有即视感了!   天幕下的其余人等也是叹为观止,殷慕青则是为这些不争气的儿子们黑了脸, 冥冥之中, 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祖父产生了共鸣。   这些个儿子一个个都在搞什么?!   【当然, 真想要能站稳脚跟,肯定也要拿实绩说话, 人设演的再逼真拿不出真材实料来, 殷闵也不可能因为这孩子孝顺讨人喜欢就把皇位传给越王殷鸿, 帝王有时在感情方面吝啬理智的可怕, 不会让私情影响到公事。】   被评价为吝啬感情的天凤帝和殷闵各自面对周围其余人的视线不动如山。   殷慕青与宋珂这对没有血缘的表姐弟则愤愤不平, 什么叫吝啬, 那明明是这些人自己的问题, 父皇/舅舅可是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说到能力, 殷鸿其实也不算特别差,历史记载最起码比他哥哥殷贺强,自幼熟读诗书, 骑射武艺不错, 也有过一点政绩,毕竟是皇家培养的皇子嘛, 不提资质上的差别, 师资力量那肯定是够的,殷闵虽然对孙子态度偏向冷淡, 但明面上该给的一样都不少。   办事态度方面, 皇太孙手段过于仁懦, 因此时常令殷闵感到头疼,仁善不是坏事, 但不合时宜的仁善就不太好了。什么君明臣贤说的好听,但那不过是一种文人理想上的说法,真到了朝堂,皇帝手段绵软好糊弄,那大臣不说谋反也绝对是要往手里揽权搞小动作的,此消彼长之下,皇帝就会有往吉祥物发展的趋势。   而殷鸿和他哥就相反,有时候手段甚至还有点过狠,不过也在可行范围内,真要是能登基,至少做个守成君王或许是够了,也不会被臣子架空。别看这样的差别不大,但古往今来那么多位皇帝,真正能力出众到能让人记忆深刻的人又能有几个?基本上都是开国之君这类,如果在没有更出色对比的情况下,作为继承人只要能不犯蠢,脑子清醒就已经算得上合格。】   天幕下的众人听到此处不由疑惑,既然如此,那这个殷鸿又为什么要谋反?老老实实等着上位不好吗?   难道是皇帝不想让权,活的又太长他等不了了?   这……倒也不难理解,有文人捋着胡须沉思。不提那些皇帝退位之后宫中待遇锐减的事,光说历史上武灵王在禅位后被困宫中活活饿死*,有这个反面教材作为例子,自这之后,哪怕有皇帝并不展恋权位,却也不得不慎重考虑,直到生命的最后才会禅位给下一代。   太宗皇帝活的太长,的确有些令下一代难做,难不成要熬到曾孙这一代?   有人不由想到。   【此时的太孙党就感受到了浓重的压力,哪怕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再自信,可谁又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毕竟殷闵自己也非嫡非长,且自前朝末年大乱,太祖皇帝定鼎天下再到现在,传统的继承制度也很久没有真正落实到位过了。况且哪怕殷闵再怎么给太孙面子,从不会当众斥责,可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对太孙能力不满的事自然不胫而走,再加上又有越王在一边挖墙脚,谁知道皇帝会不会起了废长立贤的心思?】   【太孙党因此想了多少挽回帝心的招数暂且不提,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不用多说,我们直接讲到重点,虽说皇帝光棍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可陛下和太子的感情有目共睹——说起这个,UP主记得历史上就有一名叫做苏子昂的文士写了一篇赞美怀念先太子的赋论,因此得到殷闵的提拔,后来官至尚书。】   太宗朝。   这是太子还活着,这要是太子已经没了,估计不少人听到这里眼睛就要亮了起来。   毕竟天下那么多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确实挺有难度。   可下一秒他们的眼睛就亮不起来了,因为天幕说道:   【这件事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效仿,可当时的人不一定清楚,帝王的青睐也是有代价的。这些人做这事的目的是什么,聪明如皇帝还能不清楚吗?可人家写文章夸太子总不能把人家骂回去吧?坐在他这个位置有人想方设法讨好很正常,他也不能因为目的不纯就把所有人都给毙了,那就没人敢做事了。   因此若当事人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倒也罢了,哪怕安安分分的当官也没什么,可若是为官后净干些鸡鸣狗盗的事,本就上了重点关注名单的人绝对会死的比较惨,嘿嘿。】   天幕幸灾乐祸的笑道。   天幕下的众人:“……”   果然皇帝的青睐不是那么好得的,皇帝这是看不惯这些人拿儿子一个当筏子,吃死人红利又不干好事。   【总而言之,失去了重视的儿子,跟孙子关系又不亲近,大家伙就琢磨着殷闵此时正值情感空窗的时候,说不准就接受了呢?再者说这事儿真要成了那好处肯定是大大的呀!皇帝身边唯一能吹枕头风的人,不知能带来多少利益,再说投资成本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试一试,失败了也不亏。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也都知道我接下来要提到的是谁了,这个就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代女相——关梦期!】   “女相?!”   天幕下的众人一阵惊讶,哪怕知道了太宗皇帝未来会任用女子当官,可做到女相的程度……这,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不少文人甚至直接连连念叨起了牝鸡司晨。   有女子看不惯,便直言怼道:“这有什么可夸张的,前朝女帝不也有个女宰相辅佐吗?说到底也肯定是人家有真本事,不然天幕又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语气提及?”   朝堂众人也是十分惊讶,天凤帝则是颇有兴致的看着天幕,想要看到这样有能力的女子究竟是谁。   一群人争论期间,天幕随之放出了一段画面。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天气转暖,御花园中到处也充满了绿意,皇帝身边带着一名侍从闲逛着,却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段悠扬的笛声。   天子循声走去,只见一名面若桃李的年轻女子身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裳,正坐在亭中忘我的吹奏着,笛音袅袅,曲尽其妙,当真是动听、动人至极。   待到一曲奏罢,那女子似乎也发现了帝王的存在,袅袅婷婷的自亭中走出,神色自若的盈盈下拜:“臣女关梦期见过陛下。”   天子看着她:“起来吧,你是关文宾的女儿?”   关梦期站在那里,声音清亮的答道:“是侄女,臣女的父亲很早便去世了,自小是被叔父抚养长大,今日本是来东宫拜访端和郡主,途径此地,便忍不住吹奏了一曲,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天子来到亭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道:“端和啊……她不在这里,你去找她吧。”   他无意计较对方找人为什么会找到御花园来,又为何恰巧在他面前吹奏起曲子,孤男寡女相处显然不合适,自然是打发这人离开。   虽然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未想到天子的态度竟如此冷淡,想到家中父亲和太子妃的再三嘱托,关梦期咬了咬牙道:“陛下,臣女今日其实是特意等候在此的。”   她孤注一掷般僵硬的继续说道:“臣女心悦您,希望能常伴您左右。”   天子霎时一顿,眸光审视的看了关梦期一眼,穿透性的目光直将对方看得冷汗直流,随即却说道:“你可曾读过什么书?”   这句问话令关梦期始料未及,哪怕是拒绝又或是斥责都不会如此意外,可她也必须回答,且还要据实回答。   “四书五经,家中各类典籍都有读过。”   她垂眸说道。   天子道:“想必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吧?”   这是自然,关梦期出身书香门第,三岁就开始学认字,五六岁就能作诗,这其中自然也付出了不少的努力,若非陛下不关心这等闲事,恐怕早就得知了她才女的名头。   可不知为何,天子所问的这句话,却令关梦期心头少见的蒙上一丝酸楚,能够爬上高位的人不可能是傻子,这些年来当今陛下先是取缔青楼,又是允许女子为官,别的先不说,大家也都自觉大概琢磨出了他这方面的大概喜好,总之肯定是那种饱读诗书,说话又很有见地的才女。   所以她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临行之前叔父和太子妃严令过的,叫她一定要留在陛下身边。   到头来,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不过成为了邀宠的筹码……   这个念头一瞬间闪过,也就在这时,只听天子叹了叹道:“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嫁做他人妇……便是朕,都不免为你可惜。”即便他今日不会接受,到头来也难保关梦期的叔父不会将她送给别人,最终还是这个结果。   不,连嫁都算不上,假设天子当真收用了关梦期,对方也只会是妃嫔妾室,别说天子不可能封皇后扰乱朝局,就算是太子妃和一些朝臣都不可能同意,虽然他们不一定能够左右皇帝。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的年纪毕竟大了,和对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是万万不能相配的,别的不说,皇帝作为正经人,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   关梦期闻言,身体不由剧烈一颤,未曾想到她那一瞬间的念头竟与天子的话不谋而合!   陛下……果真是懂他们女子苦楚的!   一滴泪霎时忍不住落了下来。】   随着这段初遇的画面结束,天幕带着叹息的语气说道。   【寒窗苦读十余载,只为嫁作他人妇,谁又能想到这句话竟是从一个皇帝的口中带着叹息说出来的呢?他可怜这些女子的处境,也欣赏她们有些人的才华,更惋惜这样的才华竟只能作为嫁人的筹码。   也难怪殷闵会作为穿越小说里的男主占据半壁江山了,偏偏历史上还终身未娶,这就更给了许多人无限遐想。   而此言一出,关梦期自然也绷不住了,她没办法不动容,于是便狠心将太子妃和叔父的威胁叮嘱抛之脑后,当场就写了一篇策论交给殷闵,靠着才华得到了提拔,并留在宫中任职女官,同时也摆脱了当时家族的控制。】   天凤帝喃喃:“关家……”   现在的关梦期自然还没有出生,可关家他却清楚,关梦期叔父关文宾的兄长此时正是他的翰林院学士。   “爱卿倒是有个好女儿。”   听到帝王赞许的话语,关文和忙站出来叩谢推辞,可回想起天幕上的画面,心中确实忍不住燃起了火,没想到自己死后,他那个弟弟竟逼着自己的女儿去做这种事!可当真是他的好弟弟!   永康公主笑着叹息,他这个弟弟自然是好的,不然又怎会有她和自己女儿的今天?虽关系无法回归到过往,可她却是永远记得这份情的,毕竟哪怕她当时帮了再多,若皇帝不允,也只会作为一个公主尊荣的活着,而没办法参与朝政。   太宗朝的人大部分已经习以为常,可天庆朝的人却不同,不少人仍旧大皱眉头,甚至怀疑起了天凤帝和关梦期是不是有些什么才会提拔对方?哪怕天幕已经明确说明了皇帝对于小自己这么多岁的女子没有想法。   天庆帝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怜香惜玉到如此,许多女子却是在心里默默祈祷了起来,希望太子能够顺利登基。   众生百态暂且不提,天幕继续说道。   【这一段伯乐和千里马的插曲暂且不提,殷闵是赏识关梦期,并随手给了正巧需要帮助的她机会的人,却不是真正重用了她的人,毕竟当时距离殷闵退位也没多少年了,她自有更加合适的去处,之后会具体去讲。】   宋珂忍不住沉思:更加合适的去处?回想起之前隐隐从太子表弟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难不成……   【美人计落空,此时两方各有各的优势,太孙因为先天地位上的因素,有着一大批忠实的追随者。越王人缘好,能力也比太孙要强一些,自然也有其他基于各种原因,不愿追随太孙的人聚集到他身边。   这两党人斗的死去活来,其他没能力掺和的皇孙们吃瓜看戏,有人看到这里可能就疑惑了,党争夺嫡,殷闵为何会放任这种事发生?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臣子沉思,皇帝有动摇嫡长子继承制的想法,会产生这种事倒也不足为奇,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除非对方坚定不动摇的要太孙即位,让其他孙子连想的机会都没有,可听天幕说辞里隐晦的倾向,似乎……陛下还有其他想法不成?   天庆帝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的想:他这个儿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其中要说的事就有很多了,太孙会被放弃已经早有预兆,可大家难道就不疑惑,UP主刚才还说过以殷鸿的能力至少能够守成,殷闵最终为何又没有选择他?   ——这自然是因为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随着势力越来越大,自觉挤下太孙十拿九稳飘了不说,他还反对起了他皇爷爷关于税收以及其他一些方面的政策,虽然反对的不很明显,意识到自己还没掌权便及时收了回来。但却也被殷闵所察觉,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不想之后人死政消的话,殷鸿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政见有所冲突,祖孙自然便成为了政敌!】 第59章   随着政敌的话一出口, 天幕浮现一段画面,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身着一身蟒袍站在朝堂下首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触动帝王神经, 坐在上面的天子眼中明显划过一道凌厉之色。   【看到这里, 咱就是说, 你装至少也要装到底吧?看看,你爷爷不要你了吧?】   天幕下的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纷纷点头, 是啊, 你要装至少也从头装到尾吧?看来还是功力不行, 也就比资质愚钝的皇太孙聪明那么一点。   【不过其实也难怪, 伪装本来就是个技术活, 更何况还是在殷闵这种皇帝跟前无时无刻的装相, 光看皇太孙在自己家里说话转头皇帝就知道了的这事儿, 咱就知道这哥们儿跟在如来佛手心里蹦跶没什么区别, 拿捏。   况且殷闵可能不考察继承人吗?政治倾向这可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真要是让殷鸿登基并且把这事儿干成了,那殷闵估计也当不成千古一帝了, 政治成果都没了还什么一帝?千古半帝都捞不上, 操劳一生操劳了个寂寞,估计只能登顶史上最悲催皇帝榜。】   天凤帝:“……”   殷闵:“……”   倒也不必, 千古半帝也不是什么好词, 不要就不要了,给别人吧。   其他人也纷纷被这话听的一噎,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天幕这么讲话也未免太……   也有人从天幕的讲述中隐隐察觉到了未来的形势, 皇帝积威深重,即便年老也仍然大权在握, 左右朝堂,这样看来,天幕倒也说的不假,这两个皇孙确实从头到尾都在皇帝的掌控中。   【眼瞅着两个孙子都指望不上,那肯定就要再另外寻摸一个继承人来,先太子有九个儿子,可这九个儿子除了老大和老二以外,其他要么就是年纪还小,要么就是没什么资质,再者就是有自知之明不愿意掺和进夺嫡这种事,选择了明哲保身。   哦,对,还有一个四皇孙,这是个畜生,私底下祸害百姓,被他爷爷发现后直接就大义灭亲了,死的很安详很迅速很干净,就像从来没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天幕随之播放出一段画面。   【“朕听说……你在京中过的很快活啊,府中美妾成群?”天子在书房中踱步,话语漫不经心的说道。   四皇孙闻言心突的一跳,勉强笑着说道:“皇爷爷说笑了,什么快不快活的?那几名妾室都是家中贫寒,自愿跟着孙儿的。”   天子面无表情的睨了这个孙子一眼,对于这些孙子,他向来不怎么多问,毕竟他本身就不是喜欢孩子的人,之所以会和太子这个儿子关系那样好,最初也是责任作祟,再加上天长日久的相处。   但不代表他就一点不知情。   “是吗?”天子一步步朝着四皇孙走近,随即越过冷汗涔涔的对方身侧,他抬起头远目看着门外的湛蓝的天空,眼见着四皇孙随着这压抑的气氛越来越绷不住,他这才缓缓开口道:“可朕怎么听说你强抢民女,人家不愿意,你就让人打死了对方的父亲?还威胁京兆尹不许外传?嗯?”   四皇孙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事被捅到了皇帝跟前,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道:“皇爷爷,孙儿,孙儿是冤枉的啊!我就是,我就是让人吓唬他两下而已,谁知道……那个人他肯定是自己年纪大了才死的!跟孙儿没有关系!”   天子背对着他,忍不住身体震动,冷笑一声:“和你没关系?你当朕是瞎子还是聋子?用这种漏洞百出的话来糊弄朕?”   说着,他也懒得再和这个畜生孙子掰扯下去,只轻轻抬了抬手道:“罢了,赐死吧。”   可说完又觉得这个决定不好,便又改了主意:“不,拖下去,明日午时明正典刑,正好也叫大宣的百姓们都看看,即便是朕的孙子,杀了人,也是要偿命的。”   “再叫人去补偿那些受害者的家人。”   侍从连忙应是。   这话说的轻飘飘,可落在四皇孙的心头,简直说是天崩地裂都不为过,他跪在地上一下下凑到天子跟前,不敢置信道:“皇爷爷,皇爷爷您饶了我吧!孙儿可是您的亲孙子啊!父王生前就很疼孙儿,他必然是不忍心孙儿就这么死了的,您就饶了孙儿这一次吧,孙儿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天子只垂眸看他一眼:“你们这些人总爱拿太子当筏子,朕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若当真心里有你父亲,就不应该做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朕给你机会,你又何曾给那几个被你害死的人机会?”   说完便凌厉地抬眸道:“人呢?朕说的话听不见吗?拖下去!”   眼见着帝王似乎要发怒,侍卫连忙便上前将四皇孙拖了出去,为避免惊扰帝王,又将其堵上了嘴。   翌日,四皇孙被公布罪行斩首,围观百姓们无不纷纷拍手叫好,称赞君王圣明。】   关于未来天子对于继承人的抉择,和对几名皇孙的评价暂且不提,不少人看到这里都是心中一惊,天幕上帝王的威势的确足够骇人,可更令人惊讶的是,对方竟然能对自己的孙子下手这么果断!说拖出去处刑,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太宗朝的大臣们不敢说话,天庆朝的皇帝皇子和臣子们也看的很是心情复杂,欣赏的有之,心惊的有之,感慨的同样有之。   百姓们则是拍手叫好,皇子皇孙祸害他们这样的人,若是以往又能到哪里去叫人帮他们主持公道?皇帝老子不包庇就算好了,可天凤帝却能做到大义灭亲,并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怎能不令他们感动?   或许对亲人这般的确足够无情,但作为百姓,他们宁愿要这样无情的皇帝来统治他们。   天幕继续说道。   【哥哥不努力,那肯定就要轮到妹妹努力了嘛,历史记载宣朝的公主就是数一数二的彪悍,养面首参与朝政什么的都是一般般,而这种情况和当时的社会形态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毕竟女子为官为将都有了,虽然还是只占据少部分,但也不可避免会带来一些影响。   前朝时,在女帝的榜样下就有公主敢肖想皇位,本朝有这么一个开明的爷爷在,那当然更敢想,下面的人最擅长看上位者的眼色,哪怕皇帝不说,他们也自会揣摩上意。   于是在皇孙们争权夺利的同时,孙女自然也没闲着,不过可惜的是大多数女性自古以来就是被教导着不需要上进,当时出身皇家的女孩们又是锦衣玉食,上进心就更是消磨了许多,有能力参与朝政归参与朝政,但众多孙女中到底也只有端和郡主殷元霜主动迈出了和兄长们一起夺嫡的这一步。】   “什么?郡主?她居然也想当皇帝?她居然敢?!”   天幕下,两个时空顿时都引起了一阵异常的轰动。   之前关于说到女宰相的时候还没到这般,毕竟一个时候还早,一个则是成为定局没法改变,所以已经躺平,况且女官什么的,毕竟还只在朝堂上,可孙女继位,这可就太轰动了。   前朝不是没出过女帝,但大多数人显然都不怎么认同,难道他们宣朝竟然也要出一个女帝?这怎么行?!   许多人逮住这点议论纷纷,殷闵叹息,总觉得自己的继位之路可能要更加任重而道远,且充满挑战性了。   天庆帝的额角也是突突直跳,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未免太大胆了些,他虽然因为固有观念,对女子登基也不太认同,但作为皇帝,着眼的显然不会只有这一点事,哪怕孙子们确实都不争气,但立女帝,能坐稳吗?确保不会出乱子?   与此同时,许多公主们却是听着那一句被许多人忽略的,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怔然失神。   当今陛下有十几个女儿,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年便嫁人,几年前又接连病逝,剩下的女儿基本都是登基后生的,因为儿女太多,皇帝对她们也不太管,因此倒没有天幕中说的公主那样气派,更不可能如同那个侄孙女一般大胆。   但确实是锦衣玉食,也被教导着不需要上进。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观念破碎了。   【天凤三十七年八月,殷闵举办了一场围猎活动——自古以来狩猎活动就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毕竟在农耕之前狩猎就是人们获取食物的重要途径,而从奴隶时期开始,天子就规定了每年都要进行几场狩猎活动,将猛兽驱赶到一处集中射杀,以维护农田安全和展示国威。   自小练习武艺,时年不过才十八岁的殷元霜在其中表现出色,挽弓搭箭直接打死了一头老虎,殷闵见此自然龙心大悦,直夸这个孙女有安定侯宋珂当年在战场上的风范。】   “嚯!这位郡主当真彪悍!怪不得敢争皇位!”天幕下的众人听到这里不由一惊,能厉害到打死一头老虎的女人那得长啥样啊!女子不都是贞淑娴静一点才好,未来的皇帝竟然欣赏这样的孙女,这审美未免也太诡异了。   太子殷慕青也惊了一下,他这个女儿目前还没出生,可不妨碍他吃惊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女儿,不过倒说不上排斥,毕竟他小时候见多了表姐宋珂舞刀弄棒的场景,在战场上杀得满身是血回到府中的样子也不是没见过,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说到打猎,古代君王喜欢打猎的不少,毕竟古代娱乐活动少嘛,除了维护百姓安全以外,这也不可避免成了一项很有意思的活动,殷闵作为一个武力同样出众的皇帝,一生打死过六百多头野兽,最强的时候一周七天能打死八只老虎和一头熊,年过七十仍然箭无虚发,实在是很强了。】   转头就又听到了这位陛下的战绩,众人尽皆麻木,这算不算是投其所好了?   【总而言之,殷元霜这个太子死时也才八九岁的孙女就这样入了殷闵的眼,正式参与起了朝政,并与好友关梦期联合到了一起,毕竟同为女人,哪怕不提交情,她们的利益立场也是大致相同的。   与此同时呢,殷元霜还招赘了宋珂的小儿子为郡马,当时永康公主早已逝世多年,大了太子十几岁的安定侯也年过半百,说起来宋珂这一生过的可以说是极为潇洒了,年轻时在战场立功,有亲舅舅当皇帝撑腰,哪怕不成婚养一堆面首也没人管。】   宋珂正吃着桌上摆着的果盘,那些复杂的朝政她懒得思量,母亲未来年纪大了总会死,也算意料之中,都不知道具体时间,愁也没处愁。可没想到天幕竟然会说到自己这种私事,还有未来的儿子竟然被招赘给了那位有心夺嫡的郡主,和表弟做了亲家,这里面不会有事儿吧?   她不由吃了一惊,见周围人全都看了过来,便叱了一声:“看什么看?本侯养个面首很稀奇吗?”   都到她这种程度了,还嫁什么人?那不是平白给自己找罪受吗?男人都能养小妾,她养几个男人怎么了?   转念想到夺嫡的事,复又愁了起来,卷进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道未来的那个她是怎么想的,只希望没做什么坏事,不然舅舅能杀孙子,未必不能杀外甥女。   【隔年,殷元霜便生下了一对儿女,最后的短板也在这时被补齐,毕竟哪怕在如今这个时代也不乏有女性因为生产而死,哪怕殷闵发明了产钳,医学在当时也得到了卓越的发展,死在这一关的人依旧不少。   这一步步可以说是走的极稳,先是崭露头角,赢得皇帝赏识,后又拉拢利益相关的盟友,就连婚姻也很可能被当成了筹码——后世便不乏有人阴谋论,认为殷元霜之所以能够上位,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她招赘了宋珂的儿子,毕竟宋珂是殷闵同母所生的亲姐姐的女儿,血脉上很可能会得到一定的另眼相待。】   没想到端和郡主竟然真的上了位,众人吃惊的同时,后半段话也恰好便对上了许多人的心声,是啊,他们想的也是这个,太子并非天凤帝亲生,说不准皇帝会选择这位郡主,就是因为血脉相连呢?   殷闵摇头,哪怕他的确会受那么一点情感的影响,但如果这个孙女没有能力的话,他不认为自己一定就会因为这点而选择对方,说到底能力才是一切,其他都是其次。   【妹妹得到赏识,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皇太孙脑子不够,还认为皇帝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选择一个女子当继承人,甚至还想要拉拢这个妹妹——实际上当时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没想到皇帝能这么前卫,毕竟公主掺和朝政的事不是没有,但被选为继承人的事就相当少见了。   殷鸿就很警惕了,将这个妹妹视作大敌,明面上拉拢,私底下却搞小动作,制造假证据告黑状,说这个妹妹私占民田,巴拉巴拉什么的,于是殷闵就褫夺了殷元霜手里参政的权力,暂时幽闭在了府中,等待查明后再行发落。】   朝政果然瞬息万变,众人听到这里不由纷纷感叹,原以为帝王偏心端和郡主,可到头来竟然还是公正占了上风,虽然是被孙子蒙蔽。   不过听天幕的话,端和郡主最终到底还是上位了,可见这一次摔打并不算什么。   也有人敏锐意识到了问题,之前皇太孙在东宫说一句话转头都能被知道,殷鸿的陷害当真蒙蔽得了皇帝吗?那皇帝又为何要这样顺势而为?   思及天幕之前所说的任由党争这句仿佛暗藏深意的话,难不成……   天幕自不管这些暗潮汹涌,继续说道。   【但一连串的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   天凤四十一年十月,皇太孙被曝出纵容母家亏空公款,贪污受贿,僭越皇权……等等一系列罪名,成功令皇太孙和太子妃因此被废,拥护的党羽也随之遭到牵连,不是发配就是入狱,而这当然与越王殷鸿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可身在这场棋局中,殷鸿显然也不可能幸免,皇太孙一党深恨越王,被害的落到这等地步自然也不可能让他好过,于是便状告越王巫蛊帝王,殷闵派人一查,果然在自己的寝宫当中发现了巫蛊之物,当即大怒,就将越王也给发落了。   对于这个结果,当时的大家都不敢有意见,毕竟巫蛊在还没有破除封建迷信的古代确实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特别是遭到巫蛊的还是皇帝,那就更是塌天大祸了,总之这件事如果翻不了案,那越王在大家眼里看来哪怕是死了也不冤。】   这一番瞬息万变的局势,看得众人不由眼花缭乱,皇太孙和越王先后被废,其中会被牵连的党羽,哪怕天幕没有具体去讲,这也可想而知绝对不会少,有人思及此处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可当真是一场大案!   可也有人狐疑,天幕之前有一期不是说皇帝不信巫蛊这些吗?况且那可是皇帝的寝宫啊!这么容易被塞进巫蛊之物还没发现吗?   天幕笑而不语的道。   【可事情是远没有这么简单滴,当时牵扯进去的人身在局中难以识得真面目,后人却能够从历史的蛛丝马迹中将真相一点点的拼凑出来,从史书当中找到矛盾点,很多人看到这里就很疑惑,以殷闵当时对于朝局的掌控力,皇太孙在自己的东宫说一句话都能被他知道,他会这么轻易被他的这两个孙子的伎俩骗过吗?   所以部分史学家们认为,殷闵之所以会发落殷元霜,也就是后来的仁宗女帝,实际是为了让这个属意的继承人避开接下来的这场剧烈的朝局动荡,以免遭到牵连。】   天幕的话语如同一记重击,瞬间狠狠的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果然!果然是这样!当真是够狠!”   有人直接忍不住说道,两个孙子就这么出手废了,谁又能说殷闵不狠?   从皇帝到大臣,再到普通百姓,殷闵未来的狠可谓将所有人都震惊,若当真只是皇太孙与越王两败俱伤倒也罢了,但如果这个结果是皇帝暗中推动,或者从头到尾做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许多人这时便想起了天幕之前曾经对殷闵的评价,政治生物,果然!一切对局势不利的人,哪怕是心爱儿子留下的子嗣,也要被除掉!   天幕的话语也证实了这个猜想。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两个孙子的结果说不准就有着他的推动,目的就是为了去掉不满意的继承人,毕竟这两个人要是还完整的站在朝堂上,他改立别人必然要有阻力不说,哪怕这个阻力最终拗不过他这个皇帝,也要为接下来的继承人埋下后患,而这必然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再者说,皇太孙和越王身边的拥护者之所以拥护他们难道就一点东西都不求吗?政治场上哪有什么做慈善的。特别是越王,他和殷闵的政见还不同,身边跟着的人自然也有那么点意思,所以除掉这部分人就也是必然的,若是这些人未来哪天得势,定然还要对皇帝的政策造成威胁。】   【所以在这场政治纷争中,唯一的赢家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以来稳坐高台的皇帝!   这就是为帝者的狠辣与决断啊!】   天幕的话语将一切全部都道尽,却也加剧了众人心中的心惊,这样说下去,此番又岂止是一石二鸟而已?殷闵这分明是将所有阻碍都趁机除去,当真是好狠辣!好算计!天幕说的不假,这一场纷争,只有皇帝才是唯一的赢家!   【皇太孙和越王就此被贬为庶人幽禁,剩下的群臣们战战兢兢的站在朝堂上安稳了一段时间,随着时间流逝,老问题自然就又重新浮了上来,继承人啊,未来的江山怎么能没有继承人呢?   殷闵就是在这个时候将孙女推到了台前。   哪怕有些人再不乐意,有皇帝一力主张,继承人自然也就这样确立,天凤四十二年五月,殷元霜被立为储君,相比起要么就是资质不行,要么就是飘了的兄长,殷元霜很聪明,这不光是体现在政治上,她也十分清楚自己能够成为继承人离不开爷爷的支持。   毕竟历史上哪怕有过多次女主掌权,但几乎都是从丈夫或者儿子那里过渡,从来没有公主能够真正上位,总之如果没有殷闵帮她站台的话,这个位置还真不好稳下来。   或许殷闵要的也就是这样?毕竟这世上从来只有利益能够长久,从各种利益的角度出发,殷元霜想要坐稳位置,哪怕未来殷闵死了也不好更改他的政策,毕竟假如先帝的政策能够改变,下的旨意要不要当做没有?那她这个不被一些人观念认可的女帝呢?】   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天庆帝沉思,看来这个儿子也不只是私心作祟,或者意气用事,不,从对方能够狠心除掉皇太孙和越王这里来看,对方就从来都不是什么意气用事的人,看来他的担心很可能多余了,这个儿子哪怕年纪大了,也绝没有昏庸的趋向,走的每一步都脑子清醒的很,绝对拥护着自己的政治成果。   所以对方又该如何解决女帝当政的阻碍?   天幕继续说道。   【可女帝当政这种事毕竟还是触及到了一些人的神经,人心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哪怕强权压迫也难以改变什么,是以还是有不少人不同意。   天凤四十五年十二月,一向勤政的帝王忽然病倒,数日不曾好转,于是这其中一部分反对的人便趁机联系上了被废的越王殷鸿,试图逼宫篡位!】   天幕浮现出一段画面。   【画面中,越王殷鸿带领着一队人马想要冲入皇宫,因为有人做内应,最开始倒是畅通无阻,可才走到中途,未等到达帝王寝宫,就被一队人马包围了起来。   远处的楼台上,天子穿戴整齐,身上又哪有一丝病相?他对着身旁的孙女淡然说到:“皇爷爷今日就为你扫除所有障碍。”   说罢,便举起了手中弓箭,目标遥指殷鸿!】 第60章   【拉弓如满月, 箭出似流星!   随着天子手中的箭矢如流星般射出,刹那间,便穿透了殷鸿的后心!   一瞬间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凝固了, 跟随着殷鸿来的人面露惊慌之色, 更是难以与包围他们的人匹敌, 而殷鸿则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的转过身体, 抬头看向了箭矢的来处。   黑夜与大雪纷飞之中, 有一高一低的两道人影矗立在远处的楼台上。   高的那个肩膀稍宽, 手里举着弓箭, 渊渟岳峙般站在那里, 矮一些的那个身形略微削瘦一些, 站在前者身后, 看起来像是个女子。   从中箭再到看见这一幕的时间很短, 短到看见这一幕的瞬间,殷鸿只能做到睁大眼睛,眼中浮现了然、不甘、和愤恨之色, 随即便倒在了雪地上, 再无声息。   没人知道他死前的这一刻在想些什么,至少天子不感兴趣。   “想造朕的反, 他还差的远。”   天子收起手中弓箭, 只平静的看了一眼这个孙子的尸首道。   拥护之人都已死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军心涣散, 不足为惧, 不过片刻便被全部逮捕。   可转头, 天子又对身侧的孙女说道:“你可认为朕无情?”   殷元霜从头到尾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对于这个曾经陷害过她的兄长的死, 她自然没有什么怜悯的情绪,皇室之人就是如此,这也是对方的命。   况且对方死了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就像皇爷爷说的,这是在为她扫除障碍,只是没想到天子竟然会转头问起她这个问题。   她刚想开口,谁料天子却仿佛没有想要她回答的意思,只接着说道:“你记住,你日后若是坐在朕这个位置上,肩膀上担负着的便不只有你个人的荣辱,同样还有这整个天下的责任。”   “而与整个天下的安稳相比,便是死一些人……”说着,天子转过身来,威严的眸子看向这个孙女,缓缓说出了后半段话:“……也不过是理应之事。”   这话乍一听仿佛有些无情,可殷元霜看着祖父的模样,心中却受到了莫名的震动。   这个孙女并非不受教的人,看来也快是时候了,殷闵拍了拍她的肩膀,错身而过的同时,留下了一句话。   “无论你未来能将这片江山治理成什么样子,至少该做的事,皇爷爷都已经做完了。”】   静,死寂般的寂静,从确立孙女为皇储,再到皇帝突然病倒,叛军联系越王造反,以及最后的突然反杀,这一场戏看的众人简直都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好,哪怕脑袋再笨,皇帝的那句清扫障碍的话也足以证明这是一场刻意布置的局,为的就是把可能成为阻碍的人清除掉。   “这可真是够狠啊!”   定国公秦祎忍不住说了一句,哪怕是他这样驰骋沙场的老将,也不禁感慨起了天凤帝的狠绝与心计,可从头看到尾,却也能看出对方也不只是单纯的狠,至少对方在对待百姓方面足够宽仁,也就是如同对方所说的那句话一般,为了这整个天下,便是死一些人也不过是理应之事。   理应之事啊。   他叹了口气,既有些佩服,又有些因对方说的话而震动。   其余人就更是如此了,天庆帝眸中忍不住划过一次欣赏,铁血手腕与理性并存,这个儿子果然没令他失望。   就是这个曾孙女……他惆怅了片刻,转念想到天幕似乎也没说过殷元霜什么不好的话,也就是说,对方的继位应当并没有引发什么乱子,不然天幕不会一丝类似的态度都没有。   至少也是殷家血脉,他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儿子太过纠结于资质,不过那毕竟是未曾改变的未来,日后也未必没有其他选择。   与此同时,帝王以天下为己任的话语也带来了不小的震动,这话若有人当面说出来,不一定有人信,但从天幕播放而出,却令许多人相信皇帝真就是这样一个好皇帝,为了天下安稳,杀掉自己的孙子也在所不惜。   天幕继续开始讲解。   【说到钓鱼执法,那殷闵可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钓鱼佬了,冷不丁说自己病了,装的跟个什么似的,一众大臣前去探望,看了又看都愣是没发现端倪,转念一想,当今皇帝这都快八十了啊,历任皇帝就少有这么能活的,这个岁数哪天没了都不稀奇,于是被钓的鱼也就这么信了,傻傻的踏入了圈套。   因此网络上还诞生了一个地狱笑话,说殷闵的孙子算是最难做的职业了,两个孙子都被他给一锅端,一个孙子被他亲自下令砍了。   不过这话其实没什么道理,大概只是因为殷闵知名度高才会被这么说,毕竟比他更会杀儿子孙子的多了,他这也才杀了两个,小意思,不算多,皇太孙虽然被废但至少活的好好的,而坐在皇太孙这个位置上,从他展现了自己的无能开始,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除非他能够不上位,但一开始因为身份呼声又那么高,这么一看这个皇太孙的命运也是挺悲催的,算是时势造就的这样一个结果。】   提到皇帝装病,众人嘴角就是一抽,不过天幕说的也确实,太子其他儿子不还吃香喝辣的吗?至于皇太孙……说起来以殷鸿这个架势,若是皇太孙真的登基,殷闵日后逝世,会不会成为孝宗2.0版?(天幕用词)   亦或是被朝臣架空?   这么看也确实是命了,除非皇太孙能醍醐灌顶,立马支楞起来。   【有些皇帝死前给继承人留下的是个随时可能会因为一点点原因炸掉的火药桶,可有些皇帝留给继承人的却是一片锦绣河山。   殷闵这方面就做得很好,他并没有如其他皇帝一样,年纪大了就开始老糊涂昏庸,反而脑子格外清醒的布下了一个大局,将皇太孙与越王以及两者的党羽一网打尽,就是为了能够替未来的继承人扫清障碍,不留隐患。   总而言之,这场叛乱就这么被顺理成章的平复掉了,越王和那些反对现任皇储的人甚至连个水花都没能溅起来,前者被处死,后者被按律处置,该砍头的砍头,该抄家的抄家,天凤末年掀起的这场关于储位的大案就这么从皇太孙被废开始正式走到了尾声,几乎都快被换了一茬儿的朝臣们一个个都被吓得跟小鸡子一样不敢吭声,毕竟你以为皇帝在乎吗?他的心早已和他杀人的刀一样冷了。】   隐患……天幕的这句话倒是意外的点醒了天庆帝,既然这个儿子已经封了太子,而他剩下的日子说不好也只剩下不到六年,那他要不要也清除一些可能威胁到太子的隐患?   这倒不是他多有父子之情,又或是有多甘愿让位,宣朝到底还是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来继承,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况且他也不希望自己死后江山如同天幕上那样离散又重组,能发扬光大自然更好。   【后世有人以此抨击殷闵性格残暴,故意设局弄死了这么多人,还有自己的一个孙子,但这个观点吧,UP主认为未免有些偏颇和幼稚,首先政治这种事本来就没办法分的那么非黑即白,前脚还打的如火如荼,后面就握手言和的现在也不是没有,政治家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切实的利益和结果。   留着这些人,未来必然要引起麻烦,又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政治立场和观点,那不送他们上天还留着干嘛?给继承人和江山留隐患吗?   这可不只是那么简单的事,若后续只是继承人被踢下位置倒也罢了,可上面的这些人争权夺利,会因此死一大片的到底还是底下卖命的牛马和百姓,纵观历史就知道了,哪一次争权夺利会不流血?到头来上面说不准还会握手言和,底下流了血的人看了这么一场,可能最后连自己为什么死的都想不明白。】   这些浅显的问题哪怕天幕不解释,朝堂上的众人自然大多数都能看懂,可百姓们却头一次被讲解的这么清楚,原本还只当是争权夺利,又或是为了继承人,对于天幕上殷闵说的话也一知半解,天幕这么一讲,他们这才终于彻底理解且明白帝王此行的深层用意——受益的始终还是他们这种人。   狠,同样也是仁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殷元霜的皇储之位算是暂时坐稳,至少明面上没人会反对了。   于是天凤五十年十二月,眼看孙女已经历练的差不多了,殷闵便以年老体衰为由正式宣布退位,在走了一番推辞的流程后,殷元霜正式登基,尊皇祖父殷闵为太上皇,后又追尊了生父,改元淳化,是为淳化女帝。】   天幕上随之浮现出一段画面,换上一身君王服饰的女子仪态沉稳的一步一步来到帝王跟前,从对方手中接过传位的圣旨,随即又被亲手戴上冕冠,如过去的祖父一般接受起群臣的朝拜。   居然就这么退位了?   这是天幕下的众人所没有想到的,原本他们还以为殷闵会继续坐下去,毕竟五年前对方射死孙子的手还是很稳很有力的,据说又活到了一百一十二岁,哪有什么年老体衰的样子?   可……想到对方堂堂一个皇帝居然到太医署去帮人看病……有人思及此处不禁抽了抽嘴角,这位的心思确实挺难猜的,或许对方的确不是贪恋权位的人。   【事情说到这里,后世就又产生了不少说法,说殷闵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孙女,也是因为不想放权,毕竟殷元霜性别短板明显,只要殷闵这个威望深厚的太上皇在且一直支持她,她这个位置就能坐的很稳,所以哪怕退位也不会离开权力中心甚至担心遭到苛待。   前者还算有一点道理,因为在殷闵死后,的确有人觉得自己行了趁机生乱,只不过很轻易的就被掌权多年的女帝KO,彻底老实;后者有一点就纯属胡编乱造了,这么不乐意放权,那退位干啥?一直待到死不好吗?】   “这话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不提未来的殷闵到底是如何想的,至少被对方推上位的女帝看在这点的确不会敢苛待这个帮她站台的祖父,那是在掀自己的底。   至于愿不愿意放手权力,天幕说的就很在理了,这么不愿意,压根不退位不就好了,后世某些人也是当真闲的。   殷闵听的也很无语,不过这种情况也算寻常。   【不过别的不提,女帝当政以及宣太宗关于继承人方面的开明,也的确对我国传统以及历史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先不说女帝的合法统治令许多人在当时渐渐适应了女子也可以当政,甚至作为家族继承人。   再说过去的时候,若是哪个皇帝没有儿子,就只能从宗室过继子嗣,哪怕有女儿都不行。   而自从开了这个先例后,后世有帝王生不出儿子的话,至少也会考虑女儿的合法继承性——这也是我国古代自古以来的传统了,要是有皇帝想干什么前无古人的事,总会有一群大臣以没有先例为由拒绝,接着就是一大堆扯皮,最后很可能不了了之,但只要有这个先例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因此后世的朝代倒也陆续诞生了好几名女帝,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血脉,总比被亲戚吃绝户强,也算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   天幕说的话令下方破防的有之,感慨的有之,不少女子在叹息自己没能生在未来那个好时候的同时,却是对如今还是太子的殷闵多了几分关注,只要太子殿下能够平安登基,想必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了。   天幕关于皇室的那些政治斗争说了不少,普通人以往又哪里听过这个,此时听了简直耳目一新,有些聪明的甚至已经由此想到了会有人因为利益不同,而可能就像天幕上的殷鸿那样给太子使绊子,在想到那些皇子的同时,当即眼神都不对了。   可不能让他们成功陷害太子殿下,毕竟天幕都说的那么清楚了,只有太子殿下才能给他们好日子过,哪怕他们轮不上,后代子孙总能轮上。   天幕则带着些感慨的说道。   【而随着殷闵的退位,此时距离他离世还有近三十年的时间,时光从不会为任何人所停留,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他始终是要死的,不过自会有史书记载他的功绩,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活在所有人心中了。   下期,我们再来讲到最后一期关于殷闵的故事以及他的个人思想,敬请期待。】 第61章   殷闵原本随着天幕散去松下的一口气, 顿时因为那最后的一句话又重新提了起来。   个人思想?其他人或许听不太懂,但他可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这不就是要开始深度剖析起他这个人了吗?   虽然这在后世是不可避免的, 不少人甚至可能还会写个论文出来, 但现在……这跟裸奔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这几期视频播下来已经说了他不少事……   殷闵一时只觉得有些无奈, 却也没什么办法,眼看着院中的尸体在这会儿功夫都已经被抬走, 流出的血也被洗刷了个干净, 风一吹, 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已经差不多调理好初次动手杀人的心情的他只普通的看了一眼, 便不感兴趣的转身离开了。   天幕里的那位女子或许是对他存在一些类似于粉丝滤镜的东西, 总是在用各种话语证明他行动的本意还是好的, 哪怕历史上的他处置了很多人。   可殷闵不这么觉得, 哪怕本意再好,也改变不了行为的本质,虽然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很可能还会这么做。   这时他便对未来那个他的某些做法理解更深了一分, 掌握着这样生杀予夺的权力,若不加以克制, 终究会诞生出魔鬼来, 而这也和他一直以来的观念相悖,他可以因为时势而融入这个时代, 遵循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规则, 却还不想被完全同化。   但他并不后悔今天做的事, 权利不就是这种东西吗?从古至今总有人来掌握它,区别就是用来做好事还是坏事罢了, 更可况这些人死的也不冤枉。   思及此处,殷闵便不由想起天幕中讲到的那个他,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该清理的人也清理完了,身份与责任的禁锢同样已经解脱,你究竟又会去做些什么呢?   ……   随着殷闵那日将当地豪族的这些掌事人们都一锅端,同时进行的还有对这些人家族的清算,能够仗着在本地的势力毁灭证据又如何?朝廷当真打定主意想要清理蛀虫,这些人也不过是以卵击石,垂死挣扎。   也是这些人土皇帝当的时间长了,连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哪怕殷闵不在这里,换成别的钦差来他们估计也要落得差不多的下场,因为皇帝其实已经打定主意要宰了这些肥猪充盈一波国库了。   这个时代,谁又能跟皇权讲道理呢?哪怕未来的时代,个体也是不可能够和国家机关抗衡的,自古以来本质其实都差不多。   更何况这些人也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上面为他们保驾护航的人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与此同时,不少原本受到这些家族压迫的百姓见这些人倒台,也终于敢于站出来讨要公道,细数这些人的罪行了,若是以往碍于这些人的势力他们必然是不敢的,如今却是一波接着一波,是以这些日子衙门里也是忙的不行,记账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殷闵于是便也跟着帮忙,这也算是对于他的历练了。说起来,自从那日动了手,当朝太子身现徐州的事就已经隐瞒不住,大街小巷都是看过太子殿下“个人传记”的人,各种议论的声音自然不绝于耳。   前有天幕播放的天凤帝杀孙子给孙女铺路,后又有今日之事,殷闵这“下手果断”的名声却是拿不掉了。   不过好在殷闵倒也没什么名声上的损失,不得不说,天幕虽然对他进行了公开处刑,但带来的好处却是远远大于坏处,就像天幕说的,这个时代的人大都迷信,天幕盖章的未来仁爱百姓的千古一帝,更赢得了众多民心,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继位的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不过殷闵始终认为自己只要一日不登基,就还是要谨慎一些,过往经验告诉他,一个人往往是在越自满的时候越容易栽跟头。   随着殷闵在徐州做的事传回京城,除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朝堂上的大部分人也终于知道太子这段时间不见人影是去干嘛了,这是去大开杀戒了呀!   天幕说的再多,也不如现实足够令人确信,太子如今的行径恰巧与那位为了形势连孙子都能设局解决的未来天子相对应,顿时也去掉了不少人仍旧隐藏的怀疑。   天幕说的究竟是真的吗?   看太子这个样子,估计是真的了。   这般铁血手腕,自然有人赞赏有人畏惧,天庆帝闻言却是在朝堂上当众哈哈一笑,一点都没有斥责的意思。   “太子做的不错,这些人早就该收拾掉了。”   待到殷闵和严松清在徐州那边搜罗出来的证据一起被呈上来,朝堂上便是跟着一连少了好几名官员和勋贵。   与此同时,终于办完了事的一行人也很快回到了京城。   殷闵向皇帝复命,又被考校了功课有没有落下,这才被放人,舟车劳顿了许多日,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他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因为有皇帝特许的假期,更是一连两日都没有出门,懒得应付外面形形色色的那些人。   可总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三皇姐?你怎么来了?”   殷闵坐在自己东宫的主位上,看见来人也是有些惊讶,他过去作为小透明时连和自己的兄弟都不怎么往来,就更别说姐妹了,更何况三公主的年纪也几乎能当他的母亲。   当今皇帝儿子不少,女儿就更多,大公主和二公主死的比较早,如今最大的女儿便是这位三公主,对方早年被皇帝赐婚给了广平侯世子,生下了一儿两女,日子看起来倒也过得十分美满。   却不知主动找上他的门是为何。   三公主仪态端方的坐到一边,微微一笑,打趣道:“没事便不能来见皇弟你了吗?你可不能只亲厚冯妹妹,忘了自家姐妹啊。”   殷闵道:“皇姐说笑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孤自然都不敢忘。”   天幕并没有讲她们这些公主的下场,可连冯默言一个并非出身正统皇室的公主都能被提到姓名,出现在朝堂,其他公主却未有只字片语,细思之下,恐怕还是那个厉帝的锅。   三公主当然不会想不到这些,殷闵自是不屑去踩那个过去不对付的弟弟一脚,可她们这些人在知道此事后,私底下却都没少在死前给过对方教训。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想起天幕播放的内容和这个太子弟弟的秉性,三公主看着对面那张略显稚嫩,神情姿态却异常成熟的面容,觉得支持谁这个问题显然已经不用多想了。   她们这些女人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或许只有这个弟弟才有希望能给她们。   所以她今天,是来站队的。   三公主笑笑,也不准备继续卖关子,直言道:“皇弟如今根基尚浅,哪怕有天幕的谶言支持,却也难保不会有人在暗地里下手,你可有想过培植自己的人手?”   殷闵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事情也确实如此,哪怕皇帝如今的态度倾向于保他,但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归到别人手里本就是一件蠢事,他的确需要自己的势力。   殷闵看了一眼这个姐姐:“所以皇姐有何高见?”   三公主正了正面容道:“广平侯府愿意唯皇弟马首是瞻。”   如今的广平侯,是三公主的驸马。   殷闵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不管信任与否,对方既然主动来投,那自然没有得罪的道理,至于最终能信任到什么程度,那就看对方能付出多少了。   一场交谈就这样愉快的结束,与此同时,却也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天幕为何还没有出现?”许多人心生疑惑,议论纷纷,毕竟往日这个时候,天幕应该早已经出现了才对,上一次还叫他们期待下次直播呢,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不播了?   不少百姓也有些失望,虽然他们听了倒没太多实质的用处,可这个时候娱乐活动少,天幕多新奇啊!   “即便不出现,日子不也照样要过下去。”   殷闵无所谓的说道,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最后那一期不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相反对于他来说还更好,毕竟他可不希望别人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曹峂疑惑的道:“可奴才感觉您怎么还有点高兴?”   殷闵一滞,随即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斥道:“做你的事去。”   曹峂也是话出口后才转念想明白这里面的原因,估计他们家殿下是不好意思,闻言讪讪的嘿嘿一笑,当即夹着尾巴逃了。   这个时候许多人还以为天幕只是迟了一些而已,毕竟上一次都说好了下期再见,却没想到,这最后一期视频竟然延长了六年之久。   ……   这日,已有六年时间未曾播放的天幕突然再次于大宣的上空亮起。   “天幕竟然又出现了!”   正在上朝的众臣看着外面的天幕纷纷惊讶,此时已然成年的殷闵穿着一身储君服饰,长身玉立的站在最前列,他遥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幕,转头看向龙椅上坐着的皇帝,拱起手恭敬的道:   “父皇,可要移驾太和殿?”   毕竟这朝堂上可不方便观看天幕。   不着急的政务什么时候都可以处理,天幕却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皇帝自然欣然允诺,可天幕却不会等他们坐好了才开始说话。   不过这一次,内容却仿佛有些不同寻常。   ……   李华举着自拍杆,来到了宣太宗的庙宇处。   和许多的皇帝不同,一般很少有人把皇帝真心当神仙供奉,不过也确实少有皇帝值得供奉就是了。   总之许多皇帝就只能一起挤在历代帝王庙里,而殷闵却是在生前就有了单独的庙宇,这还是在他假死的那几年,荆州当地的百姓自行所建造,即便登基后也没有拆除掉。   随着时间与岁月的变迁,后世人们也感念他对待百姓的仁德,便有了如今的崇应显化仁圣大帝的庙宇。   不过因为如今的人们都不怎么信神,这里的香火虽然算不上凄凉,倒也不是特别旺盛,主要也是因为地处偏僻,便只维持着普普通通的水平,是以这个工作日来的人数并不算多。   “哈喽,大家好!今天up主亲自来带你们看殷闵的庙,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呢,有点偏僻。”   李华一边对着镜头说这是哪里,一边准备在这里进行最后一期关于宣太宗的直播,可就在这时,随着她的镜头看着另一个世界的朝堂众人,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骇然之色。   只见镜头上的石阶前,一个穿着一身道袍的男人站在那里,手拿着扫帚,正在缓缓清扫落叶,这人长得很高,面容俊美,周身更是隐隐有些出尘之气,可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真正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居然与太子殷闵长的一模一样!   在场所有目光顿时全都看向了太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世界。   陌生的帅哥不小心入镜,顿时就有活着的网友在弹幕上流着口水问起了这个人是谁,一时没注意的李华看到这里,只能挪开镜头,接着上前对那名帅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啊,刚刚我在直播,不小心将你也拍摄进去了。”   男人抬起头,看了李华一眼,气质淡然,声音清朗:“没关系。”   两人一番交谈,随后他目送着李华的背影走进庙里,皱了皱眉,总感觉对方身上有些不对劲。 第62章   李华并没有把这段插曲当回事, 顶多感慨一下方才的男人长的确实很帅,凭着这张脸当演员肯定能火,不然弹幕也不会一下子就注意到一个一晃而过又没加美颜滤镜的路人。   就是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居然在庙里扫地, 穿着道袍, 难道是道士?不对,这里也不是道观啊!难道是庙里的工作人员?   她想着不由就有些懊恼, 主要确实有点好奇, 要是刚才顺便问那么一句就好了, 可现在又折返回去问的话似乎不大合适。   遂只能放弃询问。   与此同时, 朝堂之上的众人却是因为方才的那一幕, 心都浮上了许多猜测。   天下之大, 有长相相似的人的确不足为奇, 更何况还是相隔了近千年的时光, 可因为这神异的天幕,有些人却不得不多想,怎么这样巧就会有就这样一个人透过天幕出现在他们眼前呢?   那个UP主总说什么封建迷信, 可看对方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直播给谁了的样子, 再加上对方出现的本身就已经足够神异,这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更何况……有人当即忍不住再次偷瞄了一眼从看到那一幕开始就有些沉默的太子, 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道袍青年和太子之间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从眉眼身形再到气质,简直就如同同一个人一样。   只希望是他想多了, 主要是庙这个地方实在太巧。   “这人难不成是我殷氏后人?”   同样列在席间的八皇子成王忍不住开口说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后人, 毕竟根据未来的信息透露,殷闵终身未娶, 也未育有子嗣,只有从他那里抱养来的唯一一个儿子,且其他兄弟姐妹似乎也都死在了厉帝的手上。   哪怕并不是直系后人,但毕竟也是血脉相连,这样看来似乎也不是解释不通。   不少人听了这个猜测也很认同。   殷闵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并没有说话,他总觉得,那个人似乎……   天幕后的另一个时空,李华来到神像前恭敬的上了一炷香,她虽然不算迷信,但也不是那种喜欢故意招惹的人,更何况她还算是宣太宗的路人粉,拿手机在人家家里直播,总该懂礼貌的好好跟人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说一句才行,哪怕不会得到回应。   【这里就是殷闵的庙了,最初还是在他当年假死的时候,荆州当地的百姓为感念他而自发建立的。   只可惜据说当时才刚建到一半,这件事就被当时还在位的厉帝得知,当即大怒,派人将庙宇捣毁。】   天幕上,对方将镜头在庙里转了一圈,才刚在太和殿安顿下来的众人随之将这番景象一览无余,随即就又在时隔六年之后再次听见了厉帝的好事,不由无语,怎么哪里的坏事都有对方?   【不过后来随着厉帝的死亡,这间庙宇就又被百姓们重建了起来,算是给殷闵立了个生祠,而当时的百姓倒也没有因为这一出假死有什么受骗的情绪,主要有殷闵编的故事在哪儿,据说这可是个真神仙下凡啊!那当然得拜。】   正在沉思的太子殿下听到这里,顾不上琢磨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时只想捂脸,什么真神仙下凡!怎么总提这种黑历史?   低声些,这种事难道光彩吗?   【主要本人也的确有资格,于是经年累月之后,殷闵除了皇帝这个曾用身份以外,逐渐也成了我国古代传统的正神之一,在民间信仰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号崇应显化仁圣大帝,有着掌管人间王朝更替,以及医神等神职,又因为其曾经对教育方面的改革,不少读书人和学生也喜欢拜他,信徒众多。   不过现在不是考试季,还是工作日,再加上这座庙又有点偏僻,相比起其他地方的庙而言就没什么人,主要也是UP主我不想人挤人特意挑的这个日子哈。】   大殿上的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就是天庆帝都多看了两眼这个儿子,民间向来淫祀众多,普通人死了都可能会因为点什么原因建座小庙,不算稀奇,但能够流传后世,甚至被视为正神,信徒众多,这就很厉害了,古往今来还真少有人能做到,比名留青史的难度可高多了。   当即也有人恭贺起了太子。   太宗朝。   天幕在这边同样也消失了六年之久,这日见天幕再次出现,众人自然也纷纷坐在席上观看,之前惊鸿一瞥的那个人同样也令这边的不少人惊讶,不过大多数人因为天幕继续往下讲自然也没当回事,别的不说,真要是他们陛下,怎么可能那么随和的在那里干活扫落叶呢,未免太不符合身份了。   等说到庙宇,众臣便是纷纷恭贺坐在上首的天凤帝。   【说起这个,神话故事嘛,随着民间的诸多流传直到现在,总会演化出许多不同的说法和来源,就像有些神仙在不同的说法里名字和父母都不同一样,本质还是人为造神。   我国古代就有一本志怪小说,现在还被拍出了好几个版本的电视剧,大家应该都很熟悉,殷闵在里面直接被设定早出生了好几千年,成了天生的神仙,反而真身成了他下凡平定乱世的一世。】   虽然天幕前置的否认迷信的用词足够多,但这段话语的最后一句一出口,却还是在朝中以及民间掀起了一番讨论。   “我就说太子殿下果然是神仙吧!”有田野间的农夫将锄头往地里一扎,一脸兴奋的说道。   这六年时间殷闵也不是白干的,除了那些投靠他的人以外,之前就已经在研究的牛痘也逐渐推行了起来,这个办法一经试验确实定有用,瞬间对他的声望也提升了不少,毕竟整个大宣都是看过天幕的,谁都知道这办法来自于谁。   再加上天幕讲的那个关于凤凰的传说也一直在民间流传,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没办法改变的,百姓们就信这个,因此哪怕天幕说过这个传说是当事人瞎编的,许多人也只认为天幕作为后世人不清楚内幕。   如今“下凡”这个词汇一出,就更是点燃了情绪,毕竟殷闵六年时间也不可能只搞个牛痘,许多人看到他切实展示出了天幕曾说过的本事,就更是认为他生来不凡了,毕竟一般人也不可能有他这样的能耐。   满朝文武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倒没有百姓那么容易轻信,更多还是惊讶,可有些人却也不由因为天幕的话联想到了之前与殷闵相似的那个人。   “说不准那个人还是太子殿下的转世呢,哈哈。”有官员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殊不知,这次天幕播到最后他可能就轻松不起来了。   【也有言情小说借用设定,什么四海八荒最厉害最古老的神仙啊,天生不通情爱,所以对所有女人都不上心,偏偏只为女主红眼惹火掐腰什么的,下凡当皇帝的那一世之所以终身不娶,是因为虐恋情深,女主死的早给老婆守寡,赢了天下输了她……这个就不细说了,改编的电视剧挺火,大家没看过肯定也听过。】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番话说的不光当事人满头黑线,其余人等也牙酸,虽然对未来的这些玩意不是太了解,但他们又不傻,一看这种东西就是胡编乱造来哗众取宠的。   天幕说完了这些题外话,便转而接起了上期视频的结尾。   【上一期我们讲到了殷闵退位给仁宗。   殷闵这个人,从古至今就有很多史学家研究他,这也正常,其他出名的历史人物也差不多这个待遇,后人对这样的先人又怎么可能不存在好奇之心呢?   有人结合了他的一生,认为殷闵始终是将皇帝这个职位认为是一种职业以及实现自我成就的通道。   就像马斯洛曾经提到过的理论,说人类有五个需求层次,第一层也就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也就是衣食住行。第二层是安全需求,就是说生活要稳定。第三层即归属需要,与他人建立联系,也就是亲情、爱情、友情什么的,第四层是尊重需要,获得他人尊重。最后也就是最高的一层,则是精神上的追求。*】   “这个理论倒是有趣。”   陆相捋着胡须思索一番,觉得颇有道理,毕竟人不就是这样吗?就像如他们这般的读书人,最开始想的都是如何当官,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则是想的该如何名留青史了。   【而殷闵是什么样的人呢,从他最开始作为楚王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达到了最高的一层精神追求,身份上他肯定不缺衣食住行,安全?别的不说这个人武力值很高。   情感需求不高,除了身边少数亲近的人以外,以他的身份想纳多少妃子生多少孩子都可以,没人拦着,可他没有,那只能是他不需要。而身份上,哪怕是没有当皇帝的时候,他在荆州也很受爱戴,不然他死后百姓又怎么可能给他建庙呢?   所以他才会在退位的时候才会放权的那么轻易,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该做的都做完了,也已经实现了人生的追求,剩余的时间自然没必要继续眷恋权位——从这里就能看出,这个人其实有那么点哲学,本质上有点不流于世俗。   当时有大臣不满淳化帝,便到他那里告状,希望太上皇能插手,但他是怎么说的呢?表示自己已经退休了,不要拿这些事来烦他,意思是你们得听新帝的,别找我,我不管。   可见哪怕千古一帝应该也是不喜欢上班的,何必为难退休老人再就业呢?】   说到最后,不知为什么,李华莫名感觉背后仿佛传来了一股注视,可她身后明明只有神像啊! 第63章   庙外的石阶上, 有路过的信众见那名扫地的青年突然停下动作,脸上似乎露出了点一言难尽的神色,不由关切道:“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青年叹了口气:“没什么。”   就是被当面讲这些, 确实有些不太适应。   同时, 殷闵也终于依稀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了, 上一次对方就是这样在他坟头上讲话的,只不过因为李华也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人, 毕竟这年头拍视频的人很多, 所以当时他只远远瞄了一眼, 就没再理会, 却不曾想对方竟然还追到了家里来继续。   庙里, 方才的感觉一闪而过, 李华便也只当这是错觉, 毕竟背后又没人, 难道神像还能盯着她看吗?况且她又没说当事人的坏话,还一直在吹呢,嘿嘿。   于是继续直播。   【当然, 我说这么多也不是只为了证明殷闵不喜欢上班, 而是从他退休前后的态度就能够看出,这个时候他的心态明显已经变了, 算是在卸下了责任之后回归本真, 前半生实现了精神追求,于是剩下的时间, 他就为了自己而活, 因此在退位之后的不久, 殷闵便开始到处云游。   大臣们哭天喊地,当真不舍得太上皇走的不是没有, 毕竟儒家一直以来灌输的就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再说您老岁数都这么大了,出远门也不安全啊,万一把自己玩没了咋整,要不就别折腾了?   再不就是出于政治考虑,不想听新帝的,就想把太上皇留在京中继续拿主意,不过以上两种当然都没成功,所以退位后不久殷闵就微服出访到了民间。】   天幕下,李华的这番话听的不少人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天幕上的太上皇在身为楚王时就已经如此,甚至还又胆子敢到难民中义诊,更别说如今的太子了。   ……突然有种自己等人和太子相比,就成了俗人的错觉。   不过也有人越发感到钦佩,帝王能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世上独一份了。   【微服出访,咱们听着可能跟电视剧似的,虽然也的确有导演拍过殷闵微服出访的故事,但在历史上这种情况各个朝代其实都有,并不只是戏剧里的情节,主要也是皇帝为了体察民情。   说起这个,当时殷闵从京城出发,后来一路辗转来到福州柳泉县,就遇上了这么一桩案子,因为当地地处贫瘠,古代交通又不是那么方便,收入主要靠食盐,但因为官盐在质量上没有私盐好,价格还更贵,百姓们就普遍不愿意购买。   盐卖不出去,财政收入减少,相关提成也没了,这肯定不行,于是地方官员就想个损招,只要百姓交了买官盐的钱(拿不到盐),再买私盐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正常来说肯定是不让你买卖私盐的,这在当时是重罪,因为盐业是由政府严格把控,不过有些事肯定不可能那么一丝不苟就是了。】   太宗朝。   天凤帝听到这里,面容不由带上了一丝冷厉,这些贪官还当真是杀之不尽,竟敢如此盘剥百姓。   许多百姓听到这里也是骂爹骂娘,不给盐还要交钱,完了之后还要自己单独买盐,这狗官怎么不去死!   【贪官污吏这种存在肯定是什么时候都没办法断绝的,这个招数一出,随着流进口袋里的钱变多,当地官员就更是吃到了甜头,有道是财帛动人心,狗胆自然也随之上涨,于是接下来的每年官盐的价格都随之上涨。   百姓们不堪承受,自然不愿意交钱,可当地的官府却采取起了强制措施,不交钱就要抓人坐牢。于是当时便有人一气之下状告到了福州知州那里,可谁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伙的,柳泉县压榨百姓的钱福州知州自然也有分成,所以就将这件事交给了柳泉县这边处理。】   天幕下,有人听到这里,当即就忍不住骂出了声,这不就是将告状的人交给了被告的贪官处置吗?傻子都能想到有什么结果!   当即就有人为这名状告的百姓哀叹。   “这人怕是要性命不保了。”   天幕继续说道。   【当地县令知道这件事后十分气愤,就将状告的百姓随意按了个罪名下狱,而等事情传回村里,同村的村民得知此时后自然也很气愤,恰巧又逢当时有小吏来收取官盐的钱,就更是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仗着人多势众便抓住那名小吏想要交换回被关押的村民,可却在争执的过程中不小心打死了一名官府的人。   事情传回县里,县令便借题发挥污蔑这群村民造反,并上报到了福州知州那里,后者便派出了一名将领来“平乱”,这些人都是穿的一条裤子的,一方面恼恨百姓竟敢告状,意图断他们财路,另一方面来的将领又想借机冒领军功,于是,就准备杀了这近千名百姓……】   天幕下的所有人当下心中一惊,没想到那名将领竟胆大包天至此,胆敢杀良冒功,当真是可恶至极!可随后天幕的声音便随之响起【好在恰逢当时殷闵来到了这处村落……】   天幕随之播放出画面。   【“老丈,我初至此地,却看你们这处村落里人人似都面带愁苦,也不知是为何啊?”   殷闵收回替人把脉的手,一边拿笔写着药方子,一边状似无意的说道。   旁边几名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和身边侍候多年的内侍李康闻言面色怪异,我滴个太上皇哎,真要算年纪,您怕是比对面那个头发花白的卧床老者年纪都要大上十余岁,这句老丈是怎么叫的出口的!   可没办法,谁叫太上皇保养的好,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岁许。   那卧床老者闻言叹了口气,他是此地的里正,说起话来也有几分条理:“还不都是贪官闹的……”   随即便将此地的事说了一遍,又将前几日村里的村民把前来收取盐钱的小吏绑住想要换人的事告诉了殷闵。   那名千里迢迢去告官,结果转头却被下狱的村民就是老里正的儿子,正是因为里正一家平素为人不错,在村里颇有人缘和威望,不然村民们也不会冒险替他打抱不平。   殷闵听后写字的手一顿,面色微冷起来:“任由这等贪官放肆,这是朝廷的失职……”   他其实更想说这是自己的失职,早就该将这等贪官抄家砍头。   这边正看病说着话,谁知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结合方才里正说的话,殷闵便知事情不对,这些村民不晓得官场的人心有多险恶,还认为能够把里正的儿子换回来,可他却知道,县令肯定不会接受这等威胁,这马蹄声怕是不好。   “走。”殷闵一时顾不得其他,当即便叫上几名随从侍卫走出了门外,才刚走到村口,正巧便见到几名村民将那名作为人质的小吏交了出去,与此同时,眼看着人已经到手,对面的那些官兵也举起了手里的刀,准备大开杀戒!   “去将对面为首的那名将领擒下!”   千钧一发之际,殷闵厉声下令,他身后的护卫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好手,闻言身形更是快如闪电,当即便夺下了那些人手中的刀,同时将带头的将领果断擒下!   这突发的一幕看的在场所有人顿时一惊!   那些所谓“平乱”的官兵是没想到对上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竟还能出这样的变故,那些村民却是又惊又怒,一则是没想到朝廷来的人竟会不分青红皂白想要动手杀人,二则是惊讶这几个跟在这位冯先生身后的人居然如此武艺高强!   被擒住的将领王承怒道:“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吗?还不快放了本将军!”   没有殷闵的命令,护卫自然不为所动。   可方才的一幕又该如何解释呢?有村民当即带着些后怕的愤怒说道:“放什么人?你们刚才还想要杀人!我们都看见了!”   “对!我们都看见了!”   一众村民纷纷附和,福州知州派来的人手顿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领兵的将军落到了敌方手里,总不能不顾及将军的性命吧?   也就是在这时,殷闵越过人群,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村民们都知道擒住王承的就是这位冯先生的护卫,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纷纷向两边让开路。   王承被护卫反剪双手跪在地上,远远看见有人走过来便开始扣帽子,想要吓住对方:“你就是鼓动这些村民造反的人?我告诉你,你……”   话刚说到一半,顿时就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一般没了声音,王承看着对面不急不缓走过来的那人,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样。   “你,你……你是……”   殷闵走至对方跟前停下脚步,漠然尊贵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道:“说啊,怎么不说了?扣完造反的帽子,还有呢?我这个反贼还应该干点什么?”   以王承的职位,原本是没有资格上朝乃至见到殷闵的,可他原本是勋贵子弟,从前也跟着父兄参加过一些有太上皇在的场合,因此,他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   王承的身体立刻难以承受般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额头渗出了冷汗,想到自己刚才在说谁造反,脸上顿时难掩惶恐的道:“陛……陛下,陛下饶命!”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当即震惊!   陛下?!   当今即位没多久的陛下是位女帝,除了这位,同样能够被称之为陛下的还能有谁?   退位的太上皇居然现身于此?!   等等,刚刚王承是不是还污蔑太上皇造反来着?】 第64章   【有王承本人当众亲口所言, 再加上还有在护卫拿出的行走在外的信物为证,这下晾这些跟着王承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当着太上皇的面行凶。   说起来, 若不是太上皇主动现身的话, 按照既定计划, 他们在杀这村人的时候,岂不是要连着行至此处的太上皇一块杀?   虽然不会成功, 但动手的后果……   这个残忍的事实瞬间便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炸响在这群前来“平叛”的士兵们头顶, 一种迟来的后怕蔓延上心头, 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九族在向自己等人招手。   好可怕。   一群人顿时脚下一软, 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确实挺可怕的。   这一连串情节看的天幕下的众人额角滴汗, 先别说这群胆大包天的人差点没连太上皇都一锅端了, 说太上皇谋反, 啊这……   就连殷闵看的也有些无语。   显然天幕也是同样的想法。   【污蔑太上皇谋反, 这就相当幽默了,更幽默的是,某方面来说太上皇最初还真就是谋反上位的。翻史书翻到这段的时候, 差点没给up主笑劈叉了, 好地狱。】   太子殷慕青也险些没忍住笑,这个角度……确实地狱。   【干坏事儿正巧让微服出巡的太上皇给撞了个正着, 这不指定完犊子了吗, 在正巧撞上了这桩案子,得知事情原委后, 殷闵立即便雷厉风行的来到了福泉县, 查出所有与此案有牵扯的贪官污吏, 连同福州知州和县令等人一律被按令处置,该砍头的砍头, 该抄家的抄家,该发配的发配。   就是可怜福泉县令一个芝麻大小的官儿哪里见过皇帝啊?当时殷闵找上门的时候一时没说明身份,看他被簇拥着又问关于此地盐政的事,还以为是想来分杯羹的新同僚,还说要商量给太上皇也分一份赃款,殷闵当时怕不是都无语了,笑死,这小丑做的也算是名流千古了。】   给太上皇也分一杯羹,好家伙!天幕下顿时就有不少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县令也是挺有才,就是恐怕不是名流千古,而是遗臭万年。   就连老皇帝都略带揶揄的看向了继承人,只见殷闵表情更加无语。   【自此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太上皇如今退休在外面溜达,一时间各地官员也都赶紧夹紧了尾巴,生怕太上皇一个不留神溜到自己这里体察民情,倒不是说有真那么多贪官污吏,虽然水至清则无鱼,但上面对这方面也管的也挺严的,只是哪怕你什么都没干,领导来视察你也肯定紧张啊。   当时民间风气因此变得更加清明,咱们之前虽然说殷闵退休后就不怎么管事了,但那也只是朝政方面,不想要对继承人形成掣肘,实际上这个人多少是有些闲不下来的属性,哪怕只是闲逛,也达成了天子巡视一般的目的。   他这一生,心中都好像装满了整个天下。】   天幕说到最后,似有些叹息起来。   似乎是为了迎合最后一句话,许多画面也随之浮现出来。   有殷闵身着帝王冕服,满身威仪的在群臣的簇拥下登基为帝的场景,旌旗在昭昭日光下被风吹的不断招展,仿佛象征着一个全新的,光明的未来。   这一幕幕画面如同浮光掠影般逐一闪过,这个国家在他的治理下越来越好,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黑发中渐渐掺上了些许银白,负手而立的身姿依旧挺拔,却抵挡不住岁月的风霜。   严松清、冯默言、虞景洵、殷慕青、宋珂……这些故人亲朋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端坐在高高的皇座之上,放眼望去,年老的君王竟再也见不到一个最初熟悉的故人身影。   他活的太久了,久到……有些寂寞。   天幕下,许多人看到这里,心头也不禁浮上一个疑问,这位帝王一生都在为天下筹谋,可他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呢?不纳妃嫔,奉行克制己欲,哪怕退位之后不再参与朝政,也依旧为了天下着想,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天幕似乎也对众人心中的疑惑若有所觉般开始说道。   【以殷闵的行事风格,其实一直都不太像一个古代封建帝王,他怜贫惜弱,热衷于钻研医术,不好美色,不好奢华,权势于他而言也能够潇洒放手,因此许多人便很不可思议,十分好奇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什么支撑他做到此等地步?】   这世上终究是聪明人的,有人听到此处不由回忆起了之前天幕曾说过的那个理论,或许就是这样的精神追求吧,才会诞生这样一位帝王。   这样一个人,当真不像个皇帝,可观看对方的行事,却又是再出色不过的一个皇帝。   当真矛盾。   天庆帝皱眉跟着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或许是天幕带来的影响,哪怕如今身体看起来似乎还没什么事,他也已经隐约有了退位的想法,只要这个儿子能将江山治理好,他也懒得再管对方如何行事,娶不娶妻,左右继承人总归是他们殷氏血脉。   【殷闵在位时就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   这句话和他本身其实相悖的,毕竟皇帝本身就是天下最大的独夫,江山名义上也全部是他的,所有权势汇聚于一手,生杀予夺,别人也没办法反抗,古代皇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但很多事情从他行为里的蛛丝马迹,其实都能得出结论,史学家对他展开研究,有一位著名的史学教授就曾经这样说过,他认为宣太宗本质上其实是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封建皇帝居然被说天真,还是理想主义者,别说身份了,他的哪些行为又和这两个词汇沾边呢?】   确实很不可思议,别的不说,以天幕上天子一箭射死孙子时的狠辣无情和果断劲,天真?谁天真他都不可能天真吧?   有在场的皇子也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几年里他们中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暗中使坏,毕竟天幕再神异,目前也没见到能够影响现实的能力。   可先不说天庆帝对这个继承人的稍作维护,得到几名公主和包括成王在内的兄弟,以及许多志同道合的臣子支持的殷闵也早就不是过去那个透明皇子,同样展示出了和天幕上一样过人的能力,将某些人伸出的爪子全都剁了下去,令人不再敢招惹。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天真?开玩笑吧?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开设学堂,是希望能让更多人能得到读书的机会,哪怕有朝臣说百姓读书开智变聪明了不方便管理,他也不理;发展医学,是为了让百姓们从此不再看病困难;任用人才不拘男女,在他看来,人心本不应该存在偏见,哪怕避免不了,也应该将这样的差距尽量减小。】   【所以现在关于这点支持最高的一个看法就是,殷闵内心其实向往着当时儒家所描绘的大同世界,在那里,不会有人吃不饱饭,衣不蔽体,看不起病;也不会存在压迫和阶级,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所有人都能够相对幸福的生活,就像古希腊思想家柏拉图所说的乌托邦一样。   他的天真点就在于,他在当时的古代居然向往着这样的世界,这根本不可能实现,这分明是在给自己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因此这便是他身为理想主义者的一面。   可殷闵毕竟是个聪明人,哪怕内心向往,却也明白,心中蓝图在当时想要实现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行为上面对现实,一步一个脚印,将自己视为时代的砖瓦,认真努力去做自己能够做的事。认为数百甚至千年后,这样的世界一定有能够实现的一天。】   随着天幕的话音落下,殷闵闭了闭眼。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大宣朝堂。   这还是天幕第一次完整提及太子,又或是那位未来帝王的想法,君臣们面面相觑,眼看着太子殿下听完这番话的反应,看来天幕说的居然还是真的,而这种想法也并不是未来才有的,对方居然不知何时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哪里像一个皇帝会有的想法?倒不如说像是会治学的那种学者。   天庆帝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生个圣人出来,他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太子,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殷闵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次叹气,还能是因为什么?一个现代人,思想上和古代人存在差别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可是近千年时光的差距。   他知道自己想要活得好就必须融入这个世界,所以他遵循这个时代的法则,可……内心的想法却是没办法更改的,他前世已经是个成年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已经没办法改变。   他其实……很不适应这个时代,处处都有他没办法认同的地方。   有时候他甚至都会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毕竟周围人都是同样,只有自己是不一样的时候,那他……会不会其实是错的呢?会不会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下,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是件很难的事。   就这么糊涂的过下去,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他……做不到。   “儿臣……只是希望这个天下能够变得越来越好。”殷闵略微艰难的说道。   太宗朝。   天凤帝不禁仰头望向悬在天空上的明日,时移世易,沧海桑田,终究只有这片山河与日月,还有他曾经所做的一切能够留存下来。   可他能够看到那一天吗?上苍会给予他第三次生命吗?   “父皇!”殷慕青忍不住道,一刻他知道自己从前一直也没能理解自己父亲,抱有着这样的想法,却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父亲他……其实一直都是不快乐的吧?   【或许这就是他一生没有娶妻的真正原因吧,当时的许多人乃至身边的至亲,其实都没有真正理解他,而这样一个人,他本就不同于普通的俗世之人,又怎么可能会将就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未来世界。   神庙外,殷闵将扫帚放在一边,坐在石阶上,默默看着身旁一对前来参观的情侣谈笑着下山,风吹拂着树的枝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显得周围的一切都那样静谧安然。   他叹了口气,这个UP主讲的倒还不错,可……   殷闵站起身来往庙中走去,他总觉得对方身上仿佛有一种不太自然的波动,隐隐还给他一种窥视感,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 第65章   天幕的话语仿若带着悠长的余韵反复回荡在众人心头, 带来无声的震荡,这样一位功业震古烁今的帝王终身未娶,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吗?   不, 娶与不娶, 这其实也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问题, 有人细细思索片刻,回想起太子殿下方才的回答, 不由叹息, 官场之中, 人人都逃不过追名逐利, 许多人纵使曾有过青云之志, 到最后世事变迁, 也不见得还能剩下几分。   可谁又能想到, 站在他们所追逐的名利巅峰, 最不可能脱离这些事务所牵绊的那个人,却反而性情最为高洁,最将整个天下放在心上呢?   古往今来, 又何曾见过这样的君王?   有人感到钦佩, 有人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当中或许有人与太子不对付, 但不论如何, 有一点就连他们自己甚至没办法反驳,那就是太子的确是个心怀天下的人。   有人情不自禁的说出声音:“为什么?”   是啊, 为什么呢?去做自己至高无上的皇帝, 去享受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原本没必要非要做到这种程度,甚至去想这些自寻烦恼的事, 放下自己的那些情结不是更轻松吗?这样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后人口中的赞颂?可那终究抵不过活人的一生。   “人这一生,总不能空空荡荡的来,空空荡荡的走吧?”殷闵垂眸端坐在太子的席位上,低声喃喃道。   他曾经由生到死的活过一世,对于这些看的自然再透彻不过,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到了最后,不也是黄土一捧,比起普通人也只是多了史书上的几行字而已。   人生本没有特殊的意义,意义是由自身来赋予,如花美眷非他所好,金山银山他只花得其中些许,权倾天下也不过孤家寡人,到头来,就像天幕说的那样,唯有功业和对这个世界的贡献才会永存。   所以他既然拥有改变的能力,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又如何对得起这样的身份呢?   天幕继续说道。   【也有许多人不理解殷闵,觉得这些理论都只是妄加揣测,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这种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皇帝,在向往着自己心中的理想的同时,作为一个帝王,他面对的也同样是高于这天下所有人百倍千倍的诱惑,试图将他从理想的神坛上拉扯下去。】   能够始终坚持住自己的信念,不沉溺于红尘的繁华当中,无视各种诱惑,这样的毅力,的确难能可贵。   【但古往今来这种人又何尝少过呢?认为不可能或者太难,难道就不去做了吗?难道就一定没有这样的人吗?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夸父逐日……这些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无不在体现我们华夏人民自古以来的思想与精神,也正是这样的思想才造就了诸多先贤与伟人,才会为我们带来如今的生活。】   话又何尝不是这么说呢?   天幕这样讲,许多人倒也有些理解了这样的想法,其实这样的人确实一直都存在,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大多都没办法如同殷闵一样混入人流当中,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并获得改变的权力。   这时,天幕随之浮现出一段画面,众人定睛看去,却发现竟似是殷闵即将油尽灯枯时的场景。   殷闵一怔,能亲眼看见自己死的场景,倒也是人生少有的经历。   【殷闵已经预感到自己没有多少时辰可活了。   他躺在病榻上,此时的他看起来异常苍老,衰弱,似乎也在象征着一个时代即将彻底陨落。   人老了就是这样,哪怕曾经再如何勇猛,也终将有走向衰弱死亡的一天。   此次出巡之前,淳化帝与朝中大臣就曾多次劝过他,太上皇毕竟年迈,已经不适合继续留连在外面。   可殷闵并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皇宫有什么可待的呢?那里既没有他的故人,也没有他在意的人,就是一个四四方方华丽点的院子,相比之下,还不如在死之前多看一眼这片河山。   周围的侍从匆匆忙忙,殷闵心里清楚他们在害怕什么,嗓音沙哑的开口说道:“不必惊慌,朕已年迈,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并非尔等伺候不利。”   内侍李康站在榻边双眼通红:“太上皇陛下,不会的,您只是病了,叫随行的钟太医来看就好了。”   殷闵笑了笑,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你怕不是忘了朕也是个大夫,自己的身体又怎会不清楚。”   他已经一连两日吃不进任何东西了,有时候人哪怕病得再厉害,只要能吃,就还有好的机会,但如果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那就代表着这具身体已经走到尽头,回天乏术。   李康道:“陛下若是有个什么……奴才也必定追随您而去,到了下面也好继续伺候您。”   “别,你不要来。”殷闵叹道:“你还有大把的时间,你收下的义子还在等着孝顺你,没必要白白陪上性命,朕死后,你便出宫荣养去吧。”   李康哽咽。   钟延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此时的他也已然苍老,当年在太医署授课时,殷闵就最中意他,因此还传授了他不少经验,经年之后,曾经一文不名的学徒也成了太医院的院使,而此次出行,就是他自请跟随的。   他匆忙诊脉,可看了又看却也依旧改变不了那个结果,人的寿数到了,那就是回天乏术,怎么都没有办法的。   他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几乎不敢看这位与自己有着师生之谊的帝王,屋内其余侍从也有人忍不住发出低泣声,太上皇虽然在政事上手腕铁血,可对待身边的人却从来都很好。   殷闵叹了口气:“你们不必如此,李康,扶朕起来吧,衣裳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吗?那就穿上吧,总该体面的离开。”   在一众侍从的帮扶下,殷闵将衣裳穿戴整齐,可就在这时,他却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喧哗声。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外面的方向开口询问道。   李康这些日来一直忙于太上皇的病情,又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便派人出去询问,派出去的人出门片刻,眼框通红的回来。   “回陛下,是此地的百姓得知您行至此处病重,自发跪在街上向天为您祈福。”   殷闵怔然。   随即低声说道:“扶朕出去,朕要亲自去看一眼。”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府外,殷闵这时虚弱的已经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是被人用轿子抬着走的,他看着大街上那跪着的那一长串的人,还有耳边那震天般的呼声,整个人近乎失神。   放眼看去,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够好过来。   这些年太上皇四处巡游,为各地都带来了不少改变,若非如此,百姓们又怎会如此拥护?   “朕这一生,的确没有白来一趟……”   他喃喃说道,身旁搀扶着的李康则连忙附和:“陛下,您看这么多百姓都希望您能赶快好起来,为您祈福,您也一定要相信自己啊。”   殷闵苦笑,李康这样说,不过是抱有那么一丝垂死挣扎般的希望罢了,可他活了一百一十二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哪怕真的有,现如今也已经圆满了。   也是时候了。   殷闵缓缓闭上眼睛,恍惚间,他想起了曾经的许多事,也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关于“回报”的探讨。   这个世上,本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很多时候,一再付出得到的也只会是寂静无声的沉没。   所以他在做那些事时,也本没有想要因此得到什么,后人会如何评价他,他也不在乎,他只是做了自己心中认为对的事。   就像是那些能被称之为英雄,被很多人爱戴的人,他们之所以会被这样称呼,就是因为他们做事不求回报,不计得失,哪怕得到的结果并不理想,也依旧坚持自己的信念。   殷闵小时候一直想要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人,可他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因为他是个皇帝,而皇帝注定当不了纯粹的英雄。   可即便当不了英雄,他也终究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回报,这并不是他求来的,却也是他求来的。   就是可惜了这场祈福,终归没有什么用处,白费了百姓们的一番心意……   意识的最后,殷闵心中划过这样的念头,耳畔最后传来的声音便是李康的惊呼声。   随后灵魂便彻底抽离了身体。   太上皇,驾崩了。   伴随着周围人的哀声哭泣,这则消息随之传开。】   这位传奇帝王的一生,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天凤帝也随之缓缓阖上双眸,叹息一声,有此果报,他的一生,的确没有白费。   能够看到这样的场景,便也足矣了。   天幕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低沉。   【淳化三十年十月,时年一百一十二岁的殷闵病逝于出巡的途中。   因为距离京城较远,运送棺椁的车队一连经过许多州县,沿途百姓闻声皆身披丧服,争相走出家门,逐车相送,哀声震天。】   天幕随之浮现出一段画面。   【画面中,运送着棺椁的车队在道路上行使着,道路的两旁则是一群要么身披丧服,要么身上挂着白布的百姓,所有人皆面带哀伤之色,哭着连绵不绝。   风一吹,洒落了漫天的纸钱与无尽的哀凄。   车队一路向京中行驶,画面中的白天黑夜也随之快速交替,可期间沿途赶来送行的百姓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太上皇陛下,一路走好!”   这样的话语接连不断,百姓们的心中自有一杆秤,当权者为他们带来了什么,也都看得清楚。   车队终于走到京城,身披孝服的女帝携文武百官亲自出城相迎。   殷元霜也已经老了,甚至已经有了退位给储君的想法,她站在为首的位置,放眼望向周围,天地都仿佛沉浸在了这一片哀伤当中。   她其实是有些为祖父高兴的,坐在这个位置的时间越长,她就越发理解起祖父当年所说的责任是什么。   所以能够获得百姓的如此爱戴,这也是祖父应得的。】   【十一月,殷闵下葬于稷陵,谥号孝文皇帝,庙号太宗,辉煌而跌宕起伏的一生也随之就这样彻底画上了句号。】   这般哀凄的氛围也随之感染了不少人,天幕下一片静默,人生头一次亲眼看见自己死后丧仪的殷闵也有说不出的感动,感动自己所做的一切,到最后的确没有白费。   天幕应该也走到了尾声。   可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另一边却发生了变故。   现实世界。   李华说完最后一句,也正准备关闭手机,可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可以请你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看看吗?”   李华转过头看去,发现来人竟然是之前在院里扫落叶的那个俊美青年,对方正站在那里看着他,面带微笑,用词也很礼貌。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可不知道为什么,李华心中竟没有半分抗拒,反而还顺从的将直播甚至还开着的手机交给了对方。   恍惚间,李华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疑问,不由问道:“对了,还没去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殷闵伸手接过,正常来说,他肯定不会做这样冒昧的事,但他方才感应了一下,问题应该就是出在对方的手机上了。   此时听到李华的话,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不太好意思骗人,决定真诚一些,说出了自己的真名:“我叫殷闵。”   李华奇怪:“这难道是你们这里什么规矩吗?你怎么和你们庙里供奉的主神名字发音一样啊?不会很冒犯吗?”   殷闵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当然是因为他就是这所庙宇供奉的主神了。   他随即透过直播镜头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殷闵面色微微一变,神色有些奇怪的低喃道:“怎么会是这样,你这个直播竟然是直播给了他们?”   这句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在两个时空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能看的见我们?!他究竟是谁?”   成王忍不住从座位上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的说道。   想起天幕上那个青年和女子对话时所说出的那个名字,他心头忍不住浮上了一个惊人的猜测,这可能吗?难不成十九弟他真的……   大殿上的其余人等也纷纷惊惶不已,这还是第一次天幕那头有能够与他们这边交互的苗头,做出这等事的人还长着与太子一模一样的脸,这令他们又如何不心惊?   在场所有人顿时纷纷转过头全部看向了太子,就连天庆帝也是同样,太子殷闵顶着这些目光,沉稳的端坐在原位,他抬起头,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与此同时,另一个时空的天凤帝也同样定定的看着天幕,如此说道。   “……我就是你。”   那个人确实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沉默片刻,出口的答案也令人意外又不意外。   也就是在这时,天幕随之震荡起来,一段画面浮现在众人眼前,那是百姓们在一座庙宇里上香的画面。   【随着太宗皇帝的去世,曾经建造的那座庙宇的香火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鼎盛起来,昔年,便曾有人因为在救治百姓的过程中不幸去世,百姓感念其恩德,自愿为其建造庙宇。   在他们淳朴的思想中,这样的人自然是有资格成神的。   如今太宗皇帝去世,百姓们哀悼的同时,自然也对其寄予了这般的厚望。   朝廷自然不会阻止百姓们祭拜先皇,女帝听闻此事,则是哈哈一笑:“既然这是百姓所愿,那自然应该成全。”   随即大笔一挥,替自己的祖父正式册封了正神——崇应显化仁圣大帝。   自此,人间便多了一名护佑百姓的神灵。】   这样的场景,哪怕不说,所有人也瞬间意识到了某种可能,天幕之下,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乡野间,所有人都瞬间原地陷入了呆滞。   这……怎么可能?他们都知道陛下有一座庙,可这世间竟当真有神?   殷闵也蹙眉道:“你……成神了?”   或许该叫他崇应帝君,崇应帝君淡然一笑,只说道:“这并不只是我的功劳。”   若没有那些百姓的虔诚祈愿,哪怕身具功德,也不可能会有如今的他。   只要你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就会把你高高举起。*   他能够有今天,便是应了那句——因果相连。   殷闵转过头,透过敞开的门望向远方,微风穿过崇山峻岭,湛蓝而无垠的天空下,是一片璀璨的河山。   他终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第66章   自从上一次的天幕结束, 殷闵这些日子以来过的……就颇有些一言难尽。   后续他和未来的那个自己又在梦中相会过两次,因为自身就是大权在握的皇帝,天凤帝的生活基本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毕竟都已经是全天下权势最盛的人了, 谁要是还能给他委屈受, 那简直是不要命,想走投胎快车道了。   就是皇帝未来设计把大臣孙子一锅端这个事儿, 确实让不少人呼吸急促起来, 看着坐在龙椅上面一脸和煦的天子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 但仔细一想的起码是三四十年后的事, 况且皇帝现在还年富力强的很, 想搞什么也很有难度, 最终还是老实了。   别说天幕说的也已经挺清楚的了, 他们待在这位手底下, 还能一点不揣摩上司的想法吗?因此很明白自己只要老老实实的不搞事,不站到皇帝的对立面去,天子也不是那种乱杀无辜的人。   虽然实际行动上, 肯定会有人做不到就是了, 就像贪污。   可殷闵就不同了,他现在还只是顺位继承人而已, 头顶上还压着个大boss, 而且自从那天之后,老皇帝看他的眼神就有点诡异, 刚开始殷闵还私底下琢磨过对方是不是对他有了意见——纵观史书就知道了, 太子这个位置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下面的人想拉他下马,身为皇帝的亲爹也不一定看这个未来会接替他的人顺眼。   殷闵有点无奈, 不过好在老皇帝也不是真对他有意见,就是纯粹有点儿被这个儿子惊讶到了,任谁有一个未来会当神仙的儿子都会震惊。   可仔细一想天幕播放的内容和这个儿子的秉性,却也很难嫉妒的起来,毕竟一饮一啄皆有前因,假如不是这个儿子当真做了足够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也不会得到百姓爱戴,更不会有后来的结果。   天庆帝想着,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太子:“你是怎么想的?”   殷闵一怔:“什么?”   天庆帝带着些许笑意的道:“你将来不是会成神么?”   殷闵摇摇头:“父皇,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这种事情还很遥远,假如儿臣只想着这些而不做实事,那一切也不过就是虚妄,还是且顾眼下更加重要。”   天庆帝微微挑眉,对于这个儿子的态度还算满意,既没有因此骄傲自满自视甚高,也没有心浮气躁。   看来退位的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也方便他好好休养,争取多活几岁。   天庆帝悠然想到。   这方面其他人也差不多,一时间敢招惹太子的人都少了,其实这主要还要归功于崇应帝君,当时他一时不查,没想到对面竟然是这种情况,所以直接露了面后续又承认了身份,想着总不能留下个烂摊子,就留下了一句话: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这话听起来就很意味深长了,尤其说这句话的还不是一般人,一时间大宣敢作恶的人都少了一些,毕竟以前经常说的那些神啊佛啊,因果报应啊什么的,又没人当真看见,可这一次却是看见真神了。   可与此同时,却也引发了一些其他始料未及的情况。   例如这日清晨,殷闵才刚穿戴整齐准备上朝,转头却看见有宫人从他床榻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放进袖子里,他眉头当即一皱道:“你拿了什么东西?”   那名宫人被吓了一跳,面对太子也不敢说谎,只能磕磕绊绊的回话:“是,是太子殿下您掉下来的头发。”   殷闵:“……”   殷闵这个时候隐约间已经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妙,他追问道:“你捡孤的头发放在袖子里干什么?”   宫人支支吾吾:“奴才,奴才只是想要沾殿下点儿仙气,反正,反正您也不要……”   这话听的殷闵再次:“……”   他算是明白了,还是天幕引起的后遗症,自从他未来成神的消息一传出,就连他用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也都成了神仙用过的。   不过他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都已经开始收集他的头发了,离私人物品还远吗?说不准只是他没发现而已,况且光收集算什么,难保不会有人搞出个赚钱的产业链来,这种事简直太自然而然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殷闵就陷入了无语。   可现在距离早朝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也不好亲自在这里浪费时间,便叫来了曹峂,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身为太子身边亲信的曹公公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傻白甜了,此时被告知事情原委,脸略微沉下来就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随后就把那名宫人带走,开始查起了此事。   等到殷闵下朝回来东宫,事情也已经被查了个水落石出,之前没能发现,也只是因为没注意这点细枝末节的事而已,如今注意到,在自己的地盘上查起来自然不难。   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开始私底下对外售卖起了太子不要的私人物品,销量居然还很火爆,毕竟这可是九九成的稀罕物,简直供不应求。   殷闵:“……”   他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头,生气倒不至于,就是觉得,这事太一言难尽了,平常谁还能注意到一些不用了的要扔的东西啊。   随即便悍然出手,无情的打击掉了这条走私产业链。   其余还在等待货源的客户听到这则消息纷纷遗憾不已,已经买过的客户则抱着自己的绝版“周边”庆幸自己幸好出手的足够早。   可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桩事情。   于是这日,就又有消息传来。   “你是说有人在京郊给我建了一座庙?只是这样吗?”听到曹峂的来报,殷闵一边将批阅完的文书扔到一旁,一边又拿了一本新的打开,语气不甚在意的说道。   曹峂眉头皱成一团,接着凑近在殷闵耳边说道:“殿下,这事儿你听我说……”   殷闵一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可随着对方说完,他的表情唰的一下就变了。   “当真?”他不敢置信的道。   “真的不能再真!”曹峂连连点头。   殷闵沉默一瞬,随即果断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走!孤要亲自去京郊看一眼。”   等到了京郊,果真有一座庙立在那里。   殷闵不方便出面,便叫人随意拦住了一个看样子正要前往庙里的路人询问这座庙的情况,他在一旁听着,只听对方一字一句的道:“他们都说这里求子肯定很灵验,我寻思这是太子殿下的庙,应该就是真的了,所以我就来了。”   殷闵:“……”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沉默退后一步。   想必另一个他应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求子这个功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