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披上马甲再跟你讲话》作者:岫夕   文案:   我叫……不好意思,忘记名字了,我只记得自己曾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男高中生,于x年x月x日因熬夜猝死于家中。   现在,我成了一名超市售货员。只要把手里的货全部卖出就能复活回家。   但是,谁来告诉我,货架上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复活水】   【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杀死双生子】   ……   这些一看就是收智商税的玩意儿真的会有人买吗?   尤其是要拿一部分灵魂来付款的情况下。   在第六次被当成诈骗犯请进警局喝茶后,我悟了——   没有需求,我可以创造需求。   于是,东京出现了这样的传说——当你诚心祈祷时,会有神明回应你。   什么?你没有祈祷的需求?   没关系,神明会让你有的。   【人形自走大杀器】   青年总爱穿着黑色连帽衫,宽大帽檐遮盖得只露出点下巴尖。爱好是模仿,或者放颗炸.弹听个响。波本遇见他的时候,十次有九次这人身上都带着伤。鲜血顺着雪白指节滑落,散落着小雀斑的脸上欢快一笑。   “啊呀,不用在意,明天就好了。”   他死去的那天,暗红的血泊中,他也是这么望着波本,语调轻快如同歌唱。   “啊呀,不用在意,明天就好了。”   【双面鬼】   医院的候诊区,身穿白色和服的男人坐在长椅上,竹制拐杖搁在一旁。他脸色惨白,眼角坠着一滴黑色泪痣。咳了一声,男人淡淡地遮掩住帕中血渍。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必白费力气。”   那把嗓音冷淡如雪。   看见这一幕的小侦探低声问身旁的佐藤警官他是谁。高木警官也竖起耳朵。   “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年轻的女刑警一声长长的叹息,“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他是一位很优秀的警察。”   小侦探以为红方再添一员优秀大将,后来才发现,好像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我的双生子不可能这么凶悍】   得知GIN居然有个双生弟弟时,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啊?那他一定被欺压得很惨吧?”   在组织被围堵的现场,众人见到了那位弟弟。如出一辙的苍白肤色,披着月光的银色短发,还有一双暗绿幽深的眼瞳。弟弟站在墙头,半蹲下来歪着头笑。   “我愚蠢的欧尼酱哟,过得还真惨啊。”   后来才知道,那位弟弟是东京风头正盛的“影子”背后的boss。真正的大佬。   GIN咬牙切齿:“迟早我会亲手杀了他。”   裹紧小马甲的我微微一笑,功成身退。   #另类马甲文   封面画师指路wb@秋柰Akina   【!】1.别在别的文下提我的文,也别在我文下提别的文哦   2.弃文不必特意告知,去留随意,建议不要盲目all in,看一章买一章,不喜欢了就及时止损   3.主角是个戏精,手拿一堆从各片场薅来的剧本,剧本包括各类感情戏,总体来说就是个感情骗子   4.主角本体无cp,但马甲有演出来的单恋情节   内容标签: 少年漫 柯南 马甲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你猜 ┃ 配角:有一些警察,有一些卧底,还有一些007倒霉鬼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合格的售货员会自己创造需求   立意:乐观勇敢地面对生活的苦   作品简评:   熬夜猝死以后,秋山奏成为了一名神奇物品售货员,为了创造需求,他披上不同的马甲,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起不同的人生。寻找自我的人造兵器、陷于无望之爱的黑暗恶者、为了哥哥付出一切的偏执弟弟……在扮演他人人生的过程中,他也收获了许多值得珍藏一生的宝贵记忆。   本文设定新颖,文风轻松温柔,男主披着虚假的马甲,却经历着真切的温情,故事没有跌宕起伏,但总能在细节处让人会心一笑,很适合在夏日午后轻松一刻。 第1章 樱桃与白兰地   东京的黑夜偶尔会让人觉得特别漫长,尤其是下雨的时候。一滴雨坠下,要在风里飘上好一会儿才悠悠落地。   于是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缓慢。   降谷零撑着把黑伞走在墓园的小道上,这条他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长。仿佛不管他怎么走,这条路永远都会通向更远的远方。无穷无尽,循环往复。   但他还是走到了头。   尽头的墓碑上盛着一汪月光,又轻又凉。等他走近了,雨伞遮下,墓碑变得斑驳漆黑。   他轻轻摸了下湿漉漉的石碑,移开手的时候上面残留下一抹血红的痕迹。眼前的一切都倒映在那双紫灰色的眼眸中。   降谷零又想起那个人总是挂在嘴边的话。   “当你足够诚心地祈祷,甚至愿意献祭灵魂,会有神明回应你。”   “是吗?”他轻轻呢喃着,像是确认,又像是挑衅或质疑,“如果那是真的,我想再见他一面。”   神明回应了他。   ……   降谷零第一次见到秋山奏的时候是在一个任务现场,那时候他已经加入组织四年多了。身为情报员的他很少跟组织其他成员一起行动,那次是个例外。   组织要和日本本土的黑.道山野组进行一批枪械交易。降谷零发现对方在私造假.钞,准备坑组织一笔,他便想将计就计,借组织的手把山野组削掉一层皮。   于是他向组织报告了山野组私下的小动作,boss那边也果然派出了琴酒、基安蒂、科恩、爱尔兰威士忌等众多精英前去赴会,甚至当时人在美国的贝尔摩德也被召回参与行动。   就是在那次行动中,他遇到了代号樱桃白兰地的秋山奏。   那天晚上的交易不到十分钟便告吹。不知道是哪方的枪先响了声,现场很快就混战成一团。组织虽然早有防备,甚至在暗处做好了埋伏,山野组的人却也不都是吃干饭的,双方你来我往的枪战眨眼间把被选作交易地点的旧工厂披上了一层火花做的橙色光晕。   在那圈橙色光晕的外环,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在接连不断的枪.响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呀,好热闹啊,这样的热闹怎么能不带我呢?”   降谷零也惊讶于自己竟能在高度紧张和飙升的肾上腺素刺激下还能捕捉到这轻微的嗓音。他找到掩体后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一间厂房的屋顶上坐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他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宽大的帽檐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雪白的下巴和一点轻轻勾起的唇角。   尘烟飞溅,空气里一声声惊惧的怒骂,半空里接连绽放的血花好似都不能惊扰他。   他慢条斯理地从身旁的吉他包里掏出把狙击.枪。   降谷零从没见过哪个狙击手是他这样的。也不找掩体,似乎这世上压根没有隐蔽这回事,抱着枪眼也不眨地一枪一个,好像这世界上也不存在瞄准这回事。   尽管山野组来的人不少,在他这种打法下也跟拔萝卜似的,不一会儿就有了农民丰收般的喜悦。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打到的一般都是对手的炮灰,山野组不是没有狙击.手,甚至他们的狙击.手反应一点也不慢,眨眼就向青年回击了。   然而也不知道青年是不是比旁人多长了一只眼,他左闪右躲,总能精准地避开朝他而来的子.弹。   降谷零又听到了青年温润柔和的嗓音。   “呀?怎么又没子弹了?”   他半趴在屋顶上手拢成喇叭状对琴酒喊道:“琴——酒——没——有——子——弹——了——怎——么——办——”   他故意把声音拖得又慢又长,还问这种明显找茬的问题,降谷零怎么想都觉得琴酒该骂人了。   谁知道琴酒的态度居然算得上和善——与他一贯的风格相比,“直接上手揍,笨蛋。”   “哦。”青年有些委屈地直起身子,抡圆了胳膊就把手里的狙击.枪甩了出去,顿时割韭菜似的倒了一片。   差点被误伤的科恩推了下墨镜,“下次请务必认准方向。”   青年乖乖地叫道:“是,不好意思。”   手里没了武器,青年撑着手臂,直接翻身从两米多高的屋顶跳下来,稳稳地落到地上。   连帽衫的帽子滑落了,降谷零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柔软的巧克力色短发,雪白的皮肤和散落脸颊的雀斑,以及一双掀起眼皮后血色翻滚的红色眼瞳。   贝尔摩德叫他:“樱桃白兰地,你也被召回来了?”   青年连连点头。   贝尔摩德撩了把白金色的长发,浅浅一笑,“那真是太好了,亲自动手太叫人生厌了——剩下的都交给你,没问题吧?”   青年又是一番煞有介事的点头。   “喂,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有闲心聊天,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他们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显然刺激到了山野组那边的人,然而樱桃白兰地却无比认真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是的。”   然后他单枪匹马地杀上去,速度快成一道残影,降谷零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翻身两条腿夹住了山野组那人的脑袋,温柔而有礼貌地轻轻说:“这是我从兔子国一本小说里学来的招式,这位师父和我一样喜欢连帽衫,你来帮我看看这招好不好使。”   他腰间一动,直接把人脖子扭断了。   “怎么样?这样死去还舒服吗?”他低下头问那颗脑袋。   一阵静谧之后,山野组的人就只剩撤退了。樱桃白兰地还想追上去,被琴酒叫住了。   组织这次行动的目的只是给山野组一个教训,也让其他组织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他们并不是软柿子,追杀这些人没什么意义。   把樱桃白兰地叫住以后,他脸上既没有兴奋,也没有失落,只是安静地站着,像个机器人似的等着下一步指示。   琴酒点了支烟对他说道:“任务完成了,你自己想去哪儿去哪儿,别乱搞事——这里这么大动静,警察马上就会来,现在撤退。”   降谷零走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解散以后,樱桃白兰地跟上了自己。倒也不是跟踪,他压根儿没想着隐藏行踪,大摇大摆地走在降谷零后面。   他们还没走出旧工厂所在的区域,打眼望去,陈旧的厂房像是一层铺陈在大地上的旧日余灰。   樱桃白兰地顺着降谷零的视线看去,“还有5秒。”   “什么?”   不用樱桃白兰地解释了,5秒过后,一声轰隆巨响,那层薄薄的余灰被乍然而起的冲天火光吹散了。   火光炽烈的热意朝降谷零扑面而来,像一首还没写完就被掐断了的恢弘史诗。   樱桃白兰地开心地笑了下,“真好听,你喜欢吗?”   降谷零看了他一眼,青年血色的眼瞳里同样有火光翻滚。   “你放的炸.弹?”   “对呀。”   “为什么?只是一个旧工厂,炸了它也没什么用吧?”   青年耸耸肩,声音依然温柔动听,“好听呀,我喜欢听这个声音。”   降谷零敛下眼眸什么也没说,转身背对着火光继续朝外走。樱桃白兰地又跟了上来。   反正是他只管走他的,他只管跟他的。   降谷零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常年的卧底生涯让降谷零能很好地区分自我和波本两种状态,当他以波本的状态示人时,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樱桃白兰地像是没察觉到他在生气,夜风吹拂着他巧克力色的短发,他用雪白的手指穿进去拨开挡眼的发丝时神情柔软安静得就像初初降世的婴儿。   “哦,我不认识路,就随便跟上你了。”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有一截衣袖顺着手臂滑落了。鲜红的血迹蜿蜒在雪色的皮肤上。   降谷零才注意到他受伤了——估计是在刚才的混战中被流弹伤到了——可他本人却像是没事人似的,梳理完头发放下手臂,一无所觉地任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溅起一丝尘埃。   “……你受伤了。”降谷零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提醒了句。   樱桃白兰地似乎是费了些功夫才明白这句话是跟他讲的,他站在原地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找自己哪里受伤了。   降谷零头疼地又提醒了句,“手臂。”   樱桃白兰地举起两只手臂看了看,恍然大悟,然后又把手臂放下来,又是一个温柔到近乎诡异的笑容,“谢谢。”   降谷零从没见过讲话这么费劲儿的人,“……你不用处理一下吗?”   樱桃白兰地还是笑着,声音欢快地讲道:“不用,明天就好啦!”   骗鬼呢?   反正伤在自己身上,坦白来讲,降谷零不是很想理会他,但架不住樱桃白兰地一直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到了他的车边。   半路上,这位青年还从路边摘了一朵紫色的小野花给自己簪在了头发上——别说,衬着他雪白的面容还挺好看。   公安警察的良心让降谷零没办法完全不理他,只好让他上了车,打算随便找个旅馆把他扔下,再买两瓶药和绷带就仁至义尽了。   樱桃白兰地坐上车以后,乖乖地系上安全带就不动了,眼也不乱瞅,手也不乱摸,活脱脱一个三好学生范本。   “安室透,代号波本。”降谷零简单用一句话介绍了自己,免得称呼起来麻烦。   “我叫秋山奏。”青年也有样学样,“代号樱桃白兰地。你可以叫我樱桃,他们都这么叫我——”   这就是降谷零记忆里和秋山奏的第一次会面。 第2章 波本感觉自己遇到了麻烦   降谷零再次遇到秋山奏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的事了。他为了调查毛利小五郎拜其为师,并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下的波洛咖啡馆做了店员。这天,毛利小五郎接到一位富豪的邀请,到他的别墅为他破解一个暗号。   身为弟子的降谷零——或许该叫他安室透——自然也跟着去了。同行的还有毛利小五郎的女儿毛利兰,以及借住在毛利家的小男孩儿江户川柯南。   一行人到了之后被告知富豪正在书房待着,管家通知说客人来了也不应。众人觉得奇怪,安室透便发挥一技之长,帮忙把锁撬开,却发现富豪满身是血地倒在书房地上,身旁散落着花瓶碎片,已然死去多时。   秋山奏就是这时候出现的。说是出现也不大恰当,他是被众人发现的。   富豪的尸体旁放着一个长沙发,沙发后面倒下了一排书柜,书柜、沙发和地板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秋山奏被发现的时候正在三角形里睡得香甜,半边身子被书柜压着也没能压破他的白日大梦。   把人摇醒后,青年迷茫地抬起手臂,雪白的手指揉了揉眼睛,“怎……怎么了?该吃晚饭了吗?”   他放下手,看到身旁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站成一圈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的围观群众,恍然大悟,“哦,是要我来埋尸是吗?没关系,虽然不是我熟悉的业务范畴,不过我绝对会努力的!”   “你就是犯人吧!”毛利小五郎迅速展开了他的推理秀,一只手指着秋山奏的鼻子,换来后者茫然的歪头和眨眼。   “那个……你、你的手臂……”善良的毛利兰撇开了青年是不是凶手的问题,惊恐地提醒他注意自己那正以不正常角度扭曲的手腕——恐怕是被书柜砸得。   “啊呀,不用在意,明天就好了。”秋山奏用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把手腕扭回去,对毛利兰柔和地笑了下,脸颊上的小雀斑显得格外可爱,“不过谢谢你的提醒。你真好,我喜欢你。”   毛利兰的脸唰地红了。   “你小子胡乱说什么呢!”毛利小五郎瞬间怒发冲冠,小男孩儿江户川柯南也张牙舞爪怒目而视目眦尽裂。   这混蛋家伙怎么敢——!   秋山奏则看向从刚才起就一副想伪装自己不存在样子的安室透,用温柔而欢快的嗓音叫道:“这不是安室先生吗?在这里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嗯?你们之前认识吗?”毛利小五郎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蚂蚱似的跳了跳。   在秋山奏出声之前,安室透立马解释道:“之前秋山先生委托我帮他找一样丢失的东西,算是认识吧。”   就算是跟侦探有交情,也不能摆脱秋山奏杀人的嫌隙。谁让他就出现在杀人现场。   “不可能有正常人会在血腥味这么重的现场还睡得着,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被书柜砸到也醒不来,这肯定是他的伪装!”毛利小五郎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事实是他和死者产生了冲突,冲动之下失手用花瓶杀害了死者,这时候他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来不及逃跑,所以想出了这个漏洞百出的伪装!”   富豪死后,他那干打雷不下雨,失声痛哭也演得不咋地的小娇妻立马附和道:“绝对是这样,毛利先生真厉害!这么快就推理出了真相……我那可怜的旦那桑啊!”   秋山奏打了个慢悠悠的哈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安室透问他。   管家解释道:“秋山君是我们新招的仆人,专门负责打扫庭院的。”   “仆人?”安室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下打量着秋山奏。   秋山奏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件黑色连帽衫,从脑袋上把衣服套进去,抬起手臂的时候,白衬衫下摆拉高,露出他雪白肤色的腹部,隐约能看见结实的腹肌。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连帽衫里传出。   “嗯,我来体验生活哦。”   连帽衫穿好了,声音和笑容都变得清晰。   “为了更好地扮演人生。”   他做出拿着扫帚哼哧哼哧打扫,还要时不时抬起一只手擦汗的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觉?”安室透无视了他古里古怪的话和奇奇怪怪的动作,继续问。   “当然是因为这里的地毯最软和啦!”秋山奏乖乖地回答道,他凑到安室透耳边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还用一只雪白的手挡住口型,“这里的地毯是老爷先生专门从波斯买来的,躺上去像云朵一样舒服,我经常来这里睡觉的。”   “事情已经非常明显,犯人也抓到了,等警察一到,把犯人带走就结束了。”毛利小五郎抓起死者遗孀的手,“美丽的夫人,请您务必节哀。”   年轻的管家也擦了把眼泪:“真没想到,秋山君竟然会做这样的事,老爷明明对他那么好。”   “才不是呢。”秋山奏委屈地撇撇嘴,“我杀人才不会——”   “毛利先生说得有道理,所以在警察来之前,我认为应该先把他关起来,免得他逃走。”安室透一副非常认可毛利小五郎推理的样子,转身就推着秋山奏往外走,“麻烦你先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有什么话可以对警察说。”   毛利小五郎很高兴弟子这么上道。   “你已经很有成为下一个名侦探的潜质了!”   为了避免秋山奏再不受控地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安室透决定要速战速决,赶紧解决这个案子。   江户川柯南在看到毛利兰不放心地为秋山奏准备了外敷药,后者弯起眉眼对她笑的时候,也深有同感。   可恶,绝对不能让这个男狐狸精继续欺骗小兰!   两个人斗志昂扬,火力全开,几乎是同时查出真相。安室透正要试探毛利小五郎有没有什么发现时,江户川柯南已经鬼鬼祟祟地用麻醉针麻醉了他。   此时已经身处现场的目暮警部眼睛一亮,“毛利老弟,你已经——”   安室透探究性地看着忽然歪歪扭扭倒坐在沙发上的毛利小五郎。   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兰,你离那个臭小子远一点!”   毛利兰虽然脚下听话地挪了几步,但还是犹豫着说:“……爸爸,我感觉秋山先生不是凶手。”   秋山奏立马扬起大大的璀璨的笑容,使劲儿点头:“嗯嗯,不是我哦。”   藏在沙发后的江户川柯南咬牙切齿:“……犯人确实不是这个臭小子。”   借助毛利小五郎的口,江户川柯南一点一点说出真相。   原来真正杀死富豪的正是年轻的管家。他利用书柜、花瓶和冰块制作了一个定时装置,为自己制造出不在场证明,出现在现场的秋山奏只是个意外。管家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偷偷跑到书房的地毯上睡觉。   至于原因——   “因为死者的夫人事实上和管家有私情,但是这件事被死者发觉,甚至想和夫人离婚。然而一旦离婚,夫人就无法得到巨额遗产,管家也会身败名裂,两人因此才痛下杀手。”   “毛利先生的推理很有意思,”年轻管家笑了下,“但是您凭什么说我和夫人有私情呢?您没有证据吧?就算人是我杀的,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和夫人无关。”   “不好意思,”秋山奏举起手,温柔有礼地说道:“我不小心看到过。”   众人的目光都像磁铁似的被吸到他身上。   “你看到过什么?”毛利柯南问。   “就是这样——”秋山奏左右看了看,虚虚地做出揽着毛利兰腰的动作,作势要低头吻她。   “你、你这臭小子干什么呢!快住手!不,住嘴!”毛利柯南的声音气得拔高了三度,像匕首似的戳向秋山奏。   秋山奏迷茫又委屈地停下动作,抬起头,“……不是你问我看到过什么吗?”他又低头看向毛利兰,血红的眼睛微微波荡着晶亮的光芒,“不好意思,我冒犯到你了吗?”   他收回手,退后一步。   毛利兰赶紧摆摆手,“完全没有,秋山先生不要在意。”   其实对方压根连她的腰都没碰到,毛利兰能感觉到他的克制、体贴。况且……况且,从近处看秋山先生真是太漂亮了,雪白的皮肤,红宝石色的眼睛,脸颊上散落着可爱的雀斑,简直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毛利兰完全在拿纯粹欣赏美的眼光欣赏秋山先生。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他介绍给园子认识,毛利兰暗暗在心中发誓。   “咳咳,”毛利柯南还是十分不爽,“请不要未经允许就和女性做这种演示,非常失礼。”   秋山奏恍然大悟,敲了下手心,“我明白了。”   安室透一听他欢快雀跃的话就感觉不妙,才一收回观察毛利小五郎的目光,秋山奏就一把结结实实地揽住了他的腰,把脑袋凑过来。   秋山奏比安室透稍微高一点,微微垂下眼皮就能跟后者对视。   安室透头疼地把他的脑袋拽开,“可以了,不用你演示!”   有了秋山奏的证词,管家和夫人的私情算是做实了。两人从秋山奏刚才开始说话时就脸色一白,不过说到底,真正有实际证据能证明参与杀人的只有管家,夫人到底有没有在这其中起到什么作用,除了当事人,谁也说不清了。   解决完案件,将真犯人交给目暮警部,毛利一行便要告辞了。出门之后,安室透发现秋山奏并没有跟出来。想了想,他告别毛利先生,折返回别墅,在一个墙角找到了扣着帽子蹲着长蘑菇的秋山奏。   秋山奏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就连叹气的嗓音都温柔动听,“我又失业了,我好可怜,我没钱吃饭了。”   安室透无语地审视他:“组织给你的钱呢?”   “半个月前遇到一个老奶奶,她想跳河,说是儿子生了绝症没钱治病,我就给了她一笔钱,过了两天她又来找我,说是第一次手术非常成功,还需要第二次,这回的手术费更贵,我就又给了一大笔。”   这完全是被骗了吧?   “……所以你没钱了?”   “那倒不是。我怎么会那么笨,不给自己剩一点呢?”秋山奏看上去还挺骄傲,“剩下那笔钱,我拿去黑市买了几颗炸.弹到郊外炸着玩了。”   他抬起脑袋对安室透温温柔柔地说:“我那儿还剩了几颗,你想要的话可以送给你。” 第3章 他说他叫秋山奏   秋山奏本名并不叫秋山奏,但他到底叫什么……对他本人来说也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他隐约记得自己曾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男高中生,因为熬夜猝死于家中。记忆再度清晰就是在东京街头,他发现自己成了一名超市售货员,只要把手里的货卖出足够的销量就能复活回家。   他随便翻了翻售货栏。   【复活水】   一滴起死回生,两滴长生不老,三滴与天同寿。除了第一句,其他都是瞎编。   ps:本店商品仅接受有效灵魂作为一般等价物。   秋山奏蹲在东京街头想了很久,都想不出这玩意儿能卖出去的可能性。封建王朝都覆灭了,时代变化了,骗子的骗术都更新换代了,他的超市居然还这么落后。   悲从中来又满心疲惫的秋山奏恨不得干脆躺在东京街头睡一觉。   但是既然没死,就还要继续生活。   秋山奏从地上爬起来,把好心人们扔进他帽子里的铜钱纸币收集起来去买了副墨镜和一块绸布,在上面写上“算命”,绑在晾衣杆上他就到街头行骗,不是,卖东西去了。   来了客人,先是一番印堂发黑,血光之灾凡此种种的诊断。   大家肯定都不想死嘛,那这个时候就可以推荐复活水了——死后让家人帮忙滴一滴就成,非常方便的产品。   流程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现在的人都不好骗了。前面还意思意思配合他一下,等他拿出产品,人报警电话都打完了。   第六次碰到对方掏手机的时候,秋山奏忧郁地叹了口气,然后扭头一路奔逃出十条街,刚要停下喘口气发现对方居然还跟着他。   秋山奏气呼呼地把算命杆子往地上一杵,“不至于吧?我还没骗到你呢?有必要穷追不舍吗?”   对方也挺无语,指指街道标识:“……你又跑回来了。”   这回的受害者很好说话,觉得既然诈骗犯脑子不大好使,这事儿要不就算了。   警视厅搜查二课的人看见又是秋山奏,也懒得把他带回警局进行思想教育了,直接问他:“都六回了你还不能把骗术精进一点吗?”   秋山奏委屈巴巴地往地上一坐,“我可是童叟无欺的售货员!这么多年口碑都很好的,从不骗人!”   警察也叹了口气,蹲下来拍拍他肩膀,“行了,玩够了就回家去吧。”   警察一番耐心的劝导成功把秋山奏劝得更郁闷了。然而经过这么一番挫折,秋山奏终于悟了——实在没有需求,他可以先把需求创造出来。   在售货架以外,超市售货员还有属于自己的非卖品仓库。秋山奏的非卖品仓库比他的货架东西都多,其中就有这么一款产品。   【游戏中的捏脸机】   虽然本品已经是上世纪的产品了,偶尔会有些不稳定,不过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想来使用者是不会介意的。   秋山奏开了一个钟点房,锁好房门窗户,打开捏脸机,眼前出现一片蓝色光屏。左边是脸部的细分选项,如眉毛的粗细长短,眼睛的大小间距和瞳孔颜色,鼻梁的挺拔程度还有嘴唇的形状颜色;右边是身材的调整,包括高矮胖瘦……甚至还能转换性别。   秋山奏在蓝色光屏上操作了一番,点击确认后,身体微微发了一阵烫,他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巧克力色的短发微微卷曲着,搔在鼻梁上有些痒。雪白的皮肤散落着点点雀斑,唇色很淡,那双眼睛却波荡着血一般的深红。   他把衣服脱下,又检查了一遍身体。六块腹肌,身材很好。同样是雪白的皮肤,然而却横亘着不少诡异的裂痕状的伤疤,看上去像是拿什么东西把他裂开的皮肤勉强缝在了一起似的。   看来这就是机器说的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嘛,反正衣服穿得厚实点就能遮起来,姑且当作小问题吧。   比起伤疤这点小事来说,更要命的是他没有心跳呼吸。当然,他毕竟是个死人嘛。   平时远离人群不打紧,但要实现他的计划就少不了和人接触,那就不能再保持这种状态。不过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   【人工心跳贴纸】   只要把本贴纸贴在心脏处,就能伪造出正常人的心跳和体温啦,对广大死人来说,可是很受欢迎十分抢手的神器呢。   人物建好了,还需要一个人物背景。这就要用到另一款产品。   【人设生成器】   最近时空偷渡客越来越多了,这么多的偷渡客,没有身份背景一定寸步难行吧?只要扫描一下,本品就能为使用者生成最合适的人设背景。   ps:生成人设可以不断刷新,但一经确认,世界意志会自动补全与之相关的信息线索和他人的记忆,因此人设确认后无法再度修改,请务必谨慎操作。   再ps:本品生成的人设背景只包含必要的基本信息。如有差池,概不负责。更多使用方法请阅读使用说明。   秋山奏打开【人设生成器】,淡蓝色的光像条丝带般从头顶螺旋状流到脚下。   等光芒淡去时,他的面前停驻下一排排字迹。   [您的人设已生成]   姓名:秋山奏   性别:男   年龄:20岁   职业:黑衣组织成员,代号樱桃白兰地   再往后翻是对樱桃白兰地基本情况的介绍,秋山奏认真地看完,轻轻笑了下,“这个背景真有意思……唔……让我想想用来推销哪个产品比较合适……”   确认新马甲的人设后,他在仓库里挑了件黑色连帽衫穿上,宽大的帽檐几乎扣到下颌。镜子里勾起的唇角从淡漠慢慢变得温柔乖巧,他试出一道最合适的声线,慢条斯理地走出房门。   “打扰了,请帮我退房,谢谢。”   前台从电脑游戏里抽出脑袋,抬起眼睛望见一双黑色帽檐下血色的温柔的眼,青年微笑了下,抬起修长雪白的手指递来一张卡,语气柔和得像一朵云,“麻烦了。”   “哦哦。”前台从富有冲击性的美貌中回过神,赶忙帮人办理退房。他望着身穿黑色连帽衫的瘦削高个男人像猫一样没有声息地出了门,心里直犯嘀咕:店里有这么个人来办理过入住吗?   秋山奏坐上出租,一路来到群马县深山中的一栋别墅门口。他熟练地输入密码,再用虹膜解锁。   别墅的一间屋子里,拄着拐杖的老人正眺望窗外。   青年站在他身后,取下连帽衫,深红眼眸翻滚着暗沉的云雾,他露出极为诡异又温柔的笑容。   “boss,我回来了。”   老人慢慢回头看向他:“啊,是——”   青年笑意愈深,“樱桃白兰地,您忠实的仆从秋山奏。”   ……   秋山奏像个小尾巴似的一路跟着安室透回到他的公寓。   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安室透回头看向他,青年正好奇地拿手指轻轻摩梭公寓雪白的外墙,还拿指节敲了两下,趴上去听声音。   安室透毫不掩饰他的嫌弃,“你在干什么?”   “哦,我在判断你的公寓够不够大。”青年放下手臂,乖乖地站好了,“我怕我住进去会挤到你。”   “我没说要收留你。”安室透冷冷淡淡地说。   秋山奏笑了下,血红的眸光轻轻闪烁,站姿愈发乖巧,“可是我一路跟着你回来,你都没赶我走。”   他倒是想赶,赶得走吗?   “波本,你人真好。”秋山奏温柔地说:“我喜欢……”   “可以了。”安室透不想被恶心到,连忙打断他。   打开门,秋山奏跟进去,学着安室透的动作步骤换好拖鞋、脱下外套,挂上衣架。又被安室透领着在餐桌前坐下。   安室透的公寓确实不大,一间起居室、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再加一个阳台就是全部了。   秋山奏把他脑袋上插的花——全是回来的路上从路边掐下来的——一根根拔下来,收拢好,又把餐桌上倒扣的一只玻璃杯放正,把花插进去。高高低低、或艳或淡地搭配好,献宝似的冲安室透扬了扬下巴。   安室透嫌麻烦地蹙了蹙眉,翻出家里养花剩下的营养液倒进玻璃杯里,“这个玻璃杯可是绝版的纪念品,你竟然就这么把它当花瓶用了。”   秋山奏听了这话瞪大眼睛,啧啧称奇地端起花瓶来回瞅了瞅,又抬起眼睛看向安室透,“对不起——咕~”   他摸摸肚子,继续盯着安室透看,“饿了。”   他难道是什么保姆吗?饿了看他干嘛?安室透简直想踹那个决定回别墅找秋山奏的自己一脚。   是生活还不够辛苦吗,非要给自己带个大爷回家。   还没从他身上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呢,就先把自己气死了。   安室透随便糊弄了一碗乌冬面给他。秋山奏抱着热气腾腾的碗满脸幸福。   “你今天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我帮你找个住的地方。”安室透冷着脸说。   虽然不确定秋山奏生活九级残废的样子是不是装的,但为了避免麻烦,安室透还是决定自己给他找个住的地方。一来能趁机动点手脚,二来尽快把这个麻烦精赶出去,他很讨厌公寓里出现第二个人的气息。   那会让他精神衰弱,本来睡眠质量就够差了。   秋山奏从雾气蒙蒙的碗里抬起脸,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巴,雪白的面容被热气熏得发红。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会在三天内找到工作搬走的,不会给波本你添麻烦。”   安室透顿了顿,没有坚持,“随便你,最好说到做到。”   秋山奏勾起唇角,轻轻说:“当然,我不希望波本生气嘛。”他认真地看向安室透,“只有波本会在不需要我的时候还关心我。”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否认,“我没有关心你。”   秋山奏笑着敲敲吃得一干二净的空碗,“超美味哦~” 第4章 不能随便往家里领人(修文)   距离秋山奏推开boss的屋门真正成为秋山奏,其实已经过去三年了。   【人设生成器】里对秋山奏的介绍非常简单。   孤儿,自小在组织长大,组织实验体,组织出品的人造兵器。   这个背景很好玩,秋山奏兴冲冲地就去boss那儿报道了,然后转头他就被扔进了研究所。   真正的人生和【人设生成器】中短短几行文字的介绍是不同的,当他作为秋山奏从世上活过来,那些虚构的过往便成为真实。   每天处在一群白大褂的包围中,封在玻璃橱窗一般的卧室里,药物定时注射,偶尔还会像放风一样被牵出去试验药物效果。   组织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项目——彻底改造人体,体力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组织为此在尝试研究体力增强药剂。   而药物的最佳实验对象就是像秋山奏这样的自小在组织里长大的孤儿。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任何羁绊在他身上连接。   随时可以坠入尘埃。   秋山奏无所谓那些白大褂在他身上搞什么实验,本来他就是个死人,只要他自己不揭下【人工心跳贴纸】,他的生命体征就会一直存在。   白大褂在他身上永远搞不到真实数据。那些药物给他注射多少也没用。   唯一出乎秋山奏意料的是,身为组织的人造兵器,他每天还要进行大量的体能训练、搏击训练还有枪.械训练。   原本在担心出师未捷就人设崩塌的秋山奏拿起枪来却如鱼得水,揍起人来也是得心应手。   回到玻璃房,秋山奏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郁闷了好久。   他使劲儿回忆自己生前到底是干什么的,究竟有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勾当。   说来奇怪,才死了没多久,生前的记忆竟已然模糊。   不过秋山奏仍然坚信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男高中生,因为他分明记得自己死前还在熬夜背书,备考东都大学。   这么有志气,绝不可能是犯罪团伙预备役。   后来因为实验体的生活太过无聊,秋山奏扔下一个【备用体】,重新建了一个马甲号跑去浪了。   【备用体仓库】   人人都会有觉得一个身体不够用的时候,备用体仓库竭诚为您服务。本仓库出品的备用体在外表上能达到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效果。本体可以时时感受到备用体状态,并操纵备用体行动。   ps:本公司还在改进技术,备用体的语言神态比之本体稍显僵硬。曾经有海王因此被识破,遭人追杀千里,使用者请务必小心。   等秋山奏建到第三个马甲时,实验体樱桃白兰地终于从研究所里放出来了。   组织把他派往内部发生动乱的美国,他就像只被豢养的恶犬似的,组织指哪儿他打哪儿。   一时间恶名远播。   然而没人知道兴风作浪的那条恶犬不过是秋山奏的一个【备用体】。组织没人真正在意他,所以也没人察觉到备用体相比真人略显僵硬的部分。   不过没人发现也算正常。秋山奏自己都看不出来备用体和他自己有什么区别。   这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在秋山奏用第三个马甲浪的时候,樱桃白兰地在组织里的地位也在日益升高。组织一个那么害怕叛徒的地方,却对樱桃白兰地很是放心,因为他在作实验体时对组织的某种药物产生了依赖性。   如同毒.品似的,他必须定期服药才能活下去。   这是那些白大褂得出的结论。秋山奏对其中原理不明所以,但万分钦佩。拜此所赐,他在组织有了免死金牌,不论是谁都不会怀疑他是卧底或叛徒。   一条性命握在手中的恶犬实在让人再放心不过,而且这条恶犬还有着打不死的特性,比什么武器都好用。   有关打不死的特性实在是一场误会。   因为严格来说秋山奏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还有呼吸心跳只是【人工心跳贴纸】的作用。他身上的伤口只会短暂停留,不管多重的伤都能很快恢复,而且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他本来还在想办法编借口,没想到所有人都把他的复原能力当成了实验的结果,非常丝滑地接受了这件事。   然后把更多危险的,会要命的任务扔给他。   秋山奏偶尔去点个卯,更多时候都让备用体去干。好好一个马甲,正事一点没干,尽给组织打工了。   就在秋山奏想放弃这个马甲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这还要从一个道具【灵魂纯度检测仪】说起。   【灵魂纯度检测仪】   打开本品,可以检测灵魂纯度。   秋山奏死后成为了一名超市售货员,他必须要卖出足够的货物才能复活回家。   他曾经以为不拘是谁,只要卖出去就能算作销量,所以那时候他才上街推销,还因为招摇撞骗几度“莅临”警视厅。直到他发现不是所有人的灵魂都能用来购物。   商品介绍里写得明明白白:本店商品仅接受有效灵魂作为一般等价物。   一开始秋山奏并没有意识到这几个字的意义,直到他在仓库里翻出一款【灵魂纯度检测仪】,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灵魂纯度竟然相差如此之大。   如果一个人的灵魂纯度过低,是没办法支付足够的价钱购买商品的。   他必须找到特定的、灵魂纯度足够高的人,并且让他们产生购买意愿,才能完成售卖任务。   这也是秋山奏选择创造马甲,自己制造需求的根本原因。   与其去寻找灵魂纯度足够高,还恰好有购买意愿的顾客,不如找到灵魂纯度足够高的人,然后强行让他们产生需求,成为顾客。   因为樱桃白兰地被困研究所,秋山奏只好开了新马甲去物色合适人选。   目前货架待售商品有三个:【复活水】【灵丹妙药包治百病】【杀死双生子】。   后两个他已经物色到合适的顾客人选,只有第一个迟迟没有着落。   直到他遇到波本。   他创建的第三个马甲是琴酒的双生兄弟。他是弟弟,琴酒是哥哥。在给他这位兄长兢兢业业找麻烦的时候,秋山奏关注到了波本——这位不怎么招琴酒待见的组织成员。   通过【灵魂纯度检测仪】的检测,波本的灵魂纯度比琴酒还要高。   在考虑要不要把波本定为目标时,秋山奏跟踪调查了对方一段时间,但是波本的警惕性非常高,他最终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在某一次跟踪中,安室透救下了一个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女孩儿。当时的情况可以说千钧一发,万分危急。安室透抱着小女孩儿扑倒在路边,哪怕晚上0.1秒,两个人都会被一起撞飞。   起身时,安室透还笑着安抚性地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   因为这件事,他才最终把波本拉进了自己的顾客名单。   虽然灵魂纯度高,但如果是完全莫得良心的人,也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因为秋山奏要卖的第一件商品是【复活水】,这个东西只能给他人用,没有牺牲精神的人当然不可能愿意买这玩意儿,秋山奏自然也无需在这种人身上费心。   波本这种身在黑暗,但还保有点点善良的杂交青年简直就是完美顾客。   但是考虑到对方毕竟是组织成员,骨子里还是有那股心狠手辣的劲儿,秋山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用樱桃白兰地的身份接近他最合适。   他要卖【复活水】的计划很简单,首先用这个马甲和安室透成为至交好友,其次让安室透相信有复活水的存在,最后让马甲死在他面前,然后化身神明推销【复活水】。   缺德是缺德了点,但没办法。做生意嘛。   恰好,组织养的指哪儿打哪儿的恶犬被召回国,于是就有了樱桃白兰地和波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尽管在见面以前,秋山奏已与他相识已久。   并早就期待着与他相见。   不过波本似乎比他想的心防更重。   明明好心为他做了晚饭,结果秋山奏抱着浴衣想和波本一起洗澡时,对方却无情地把他踹出了卫生间,还斜睨着他,冷酷无情地问:“你要干什么?”   褐发青年无辜地眨眨眼,红色眼瞳水雾朦胧,“一起洗澡啊,我听说好朋友都是一起洗的。”   虽然他们还不是好朋友,但洗洗没准就是了。   波本对此做出的回复是关上浴室门,并进行了不信任的反锁。   秋山奏在门外幽幽地叹了口气,委屈巴巴,“……我不会是被当成变态了吧?” 第5章 密码正确(修文)   安室透的公寓并不大,秋山奏来得仓促,要他去酒店住又不愿,倒愿意躺在逼仄的沙发上凑活一晚。   其实对死人来说睡哪里都一样,秋山奏并不会有难受的感觉。他也没有困意,闭着眼睛数酒名,第38次数到波本威士忌时他精神抖擞地起床了。   天还黑着,从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满天闪烁的星星。   秋山奏打算给波本做顿早饭,他本人对料理很有心得,但是樱桃白兰地的人设并不会做饭——他一个整天关在研究所的实验体哪可能会这个——专业演员非常注意人设细节。   不过没关系,波本昨晚给他做过一碗乌冬面,他原样复刻一碗就是了。   保证味道一模一样。   在那之前还是先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啊,虽然死人并享受不到泡澡的乐趣就是了。   安室透一向睡眠浅,门外才刚响起一声动静,他就睁开了眼,将手伸到枕头下。过了一会儿,浴室传来水声,他把手抽出来,又躺回去。   睡是睡不着了,但也不想费精神和樱桃白兰地周旋。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起呆。   半个小时后,安室透打开卧室门。秋山奏这会儿已经从浴室挪到了厨房,看见他出来,对他点点头,“早安,波本。要试试我做的早饭吗?”   他还没换衣服,穿着白色浴袍,雪白的皮肤几乎跟浴袍一个颜色,愈发衬得那双眼睛红得诡异。巧克力色的短发还在湿漉漉地滴水,他干脆在脑袋上搭了条毛巾,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安室透狐疑地问。   “但是昨天晚上有看到波本是怎么做的,所以按照你的步骤试了试,要尝尝吗?”   秋山奏把他做的乌冬面端上餐桌。   早上吃乌冬面也太奇怪了,安室透想着,但只看乌冬面的长相的话,似乎味道不错。   秋山奏期待地看着他——虽然安室透能判断出那是个期待的眼神,但鉴于他诡异危险的瞳色,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威胁:敢不试试你就死定了。   安室透拿起筷子试了一口。完全跟他自己的手艺一个味道。   “还不错。”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坏话。事实上还不错已经是在往低了评价,之前从没做过饭的话,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应该可以算天赋异禀。   安室透有点怀疑秋山奏在撒谎。不过在会不会做饭上撒谎实在没有必要。   但换句话说,如果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要说谎,这个人的心机就太深了。   “谢谢夸奖,和波本比还差得远呢。”秋山奏脸颊上淡淡的雀斑间飞上薄薄的红晕。   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个晚上杀人不眨眼的风范了。   吃饭的时候,秋山奏的巧克力色短发还在滴水。他撩了两下发现用处不大,蹙起眉头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移开目光不为所动。   想让他帮忙擦头发?做梦。   真是冷酷无情铁石心肠啊,波本。   秋山奏叹了口气,自己动手用脑袋上搭的毛巾把头发整个包了起来。包成了个地道的阿拉伯人。   安室透无语地抽抽嘴角。   吃完早饭,安室透就要到波洛咖啡馆打工了,秋山奏也打算同往。   虽说组织成员的心防往往厚如城墙,要走进这些人心里不能急于求成,但也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交流感情的机会。   秋山奏和安室透一起来到波洛咖啡馆。   两人一起进来时,榎本梓惊讶得差点把水壶掉在地上。   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青年及时帮忙托了起来,声音温柔似暖风,“请小心。”   榎本梓红着脸呆呆地点头。   安室透向他解释秋山奏只是没地方去在波洛咖啡馆待一会儿。榎本梓舒了口气,小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我要失业了。”   安室透无奈,“为什么?怎么会想到这上面?”   榎本梓认真地说:“有他和安室先生你在的话,我再不赶紧逃,一定会被愤怒的女高中生吃进肚子里的。”   安室透笑了下。   “不过,这是第一次见到安室先生你的朋友呢?”   “嗯?”   榎本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安室先生总是孤身一人,我偶尔会觉得你很寂寞。有朋友真是太好了。”   安室透看了眼舒舒服服坐在靠窗位置上的秋山奏。他懒散地软倒在沙发椅上,像只没骨头的猫似的在晒太阳。阳光好似马上要把他略显凌乱的巧克力色短发晒化了,晒出股甜丝丝的味道。   他神色微冷,淡淡地说:“不会的。”   不会寂寞,他也不是他的朋友。   榎本梓有一句话没说错,秋山奏确实很招女子高中生的喜爱。等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高中生们陆陆续续结束了社团活动,波洛咖啡馆里的客人也明显变多了。   有大半的女性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睡在窗边的青年。   波洛的镇馆之猫大尉在他身前的桌子上卧着。   一人一猫在逐渐熄灭的日光里一呼一吸,像海潮般起伏。   “真美好啊,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情变好了。”榎本梓感慨道。   安室透把秋山奏叫醒了,让他来帮忙。波洛今天来的客人太多,只靠他和榎本梓已经忙不过来了。   再让这个活招牌坐在窗边招摇过市,怕是要把这里挤爆。   秋山奏其实没有睡着——他压根不需要睡觉——只是波洛的气氛太好了,他也忍不住放松身体,好好休息了一会儿。   和波本说的三天内找到工作原本只是缓兵之计,但秋山奏发现这家伙的警惕心实在是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不知道是经历过什么,仿佛一只随时都能被惊走的鸟雀。   第二天秋山奏一个人在公寓的时候发现公寓里多了很多窃听器,他确定前一晚还没有,明显是为了防备他新装的。   为了防止真的把这只鸟雀惊走,秋山奏决定以退为进,距离产生美。   然后他打开招聘网站,打算正正经经找个工作——秋山奏现在这个马甲的账户上是真的没钱。   之前遇到的那个老奶奶,他猜到对方是在骗钱了。不过事有万一,没准儿她真的有个需要治病的亲人,他又不缺钱,于是就顺手日行一善了。   反正和樱桃白兰地的人设也不算冲突。   不过让秋山奏没想到的是,他之前随手扔在招聘网站上扔了一份糊弄的简历,居然真的有人联系他。   那份简历通篇只有一行字——   绝世高手,童叟无欺。诚信经营,速速打钱。   应聘的是厨师。   唯一能看得过眼的只有一个做饭的视频。然而视频里的厨师其实是波本。金发青年只短暂地露了一面,之后的视频就都是煮饭过程。   不过他的动作从头到尾行云流水,一眼就能看出是高手。   秋山奏半点没有李代桃僵的羞耻心,愉快地答应了雇主的聘请,并和他约定了会面时间。   他的乌冬面也是师承波本,四舍五入和波本应聘也没什么差别嘛。   晚上秋山奏和安室透说起了自己找到工作的事。   金发青年惊讶地挑了下眉,“你居然骗到……不,我是说,恭喜。”   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啊,波本先生。   在屋里也要扣着连帽衫帽子的红眼青年轻轻一笑,“多谢你这两天的照顾,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波本先生。”   他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   波本沉吟了下。   樱桃白兰地似乎也没那么讨厌。比起琴酒那种人来说。   “我明天送你过去吧。”   秋山奏摇摇头,拍拍自己的全部行囊——一个小背包——的外侧口袋。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过去。我有钱了,”这句话他莫名说得很骄傲,“昨天有警察突然找到我,还给了我一笔钱,因为我被诈骗了。”   风见这次的效率还挺快。   虽然诈骗的对象是组织里的笨蛋,但是犯罪就是犯罪。所有的罪恶都必须得到惩罚。   安室透心里挺满意,面上遮掩着愉悦,“那真不错。”   秋山奏非常认可地点点头——虽然当时他并不介意把钱给出去,但果然被骗了的感觉还是叫人有些伤心。   他不由感叹了声:“日本警察真能干啊。”   说完他还有些担心波本听不得这种话,没想到波本心胸还挺宽大,仍然在微笑着。   “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   语气还非常柔和。   波本,一个干大事的男人。   能选中这样的人成为顾客备选,不愧是我。   秋山奏得意地想。 第6章 只会做乌冬面的厨师(小修)   第二天一早秋山奏再次拒绝了安室透的帮忙。他表示目的地离这里并不远,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过去。   青年目光灼灼,信誓旦旦,“安心吧,波本先生,我可以的。”他拍拍一口袋的东京地图,从地形地势图到交通路线图,应有尽有。   “我不能总是麻烦波本,波本你不用为我担心。”   他说话的口气仿佛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一样。安室透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得头疼,立马把人扫地出门了。   秋山奏按照招聘方给的地址找到一栋别墅。别墅的主体建筑是一栋两层的洋房,房前是一处宽阔的庭院,院前封着道铁栅门。门牌上写着主人家的姓氏——工藤。   听名字不像笨蛋,不过看了他那份简历居然还愿意雇佣他,秋山奏不得不对雇主的智商产生了稍许怀疑。   如果他智商没问题的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这位工藤先生是个黑皮控。   秋山奏按响门铃,向主人家表示自己是应聘来的厨师后,对方打开了铁栅门。   他走到洋房的屋门口,房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初春的天气渐渐暖了,男人还穿着件高领毛衣。他眯着眼,戴着黑框眼镜,很轻地“嗯?”了声。   对面的青年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脑袋上,深红的眼瞳蒙着层薄薄水光。他往上提了提背包,嗓音雀跃。   “工藤先生,下午好!我是您录用的厨师秋山奏,叫我奏就可以。”   “不不,我不叫工藤,只是借住在这里。我是冲矢昴,请进。”冲矢昴把秋山奏让进屋里,两人在起居室坐下,寒暄了几句,他才装作不经意地问:“说起来,我记得那时候在网上看到的应聘视频,秋山先生皮肤似乎比现在黑得多?”   啊,出现了,黑皮控!   对面褐发青年的眼睛里忽然射出犀利的光,他捏起下巴,认真地说:“你喜欢黑皮的话,我可以去做个美黑。”   冲矢昴:“……那倒不必了。”   冲矢昴,本名赤井秀一,假死后伪装成冲矢昴潜伏在工藤宅,因为在网上看到了波本的应聘信息,他十分在意,怀疑是组织那边有什么行动,所以才会录用这个人。   只是没想到来的并非是波本。   这个褐发青年跟波本是什么关系?他也是组织的人吗?   留下他或许能探听到更多消息。   值得冒险。   秋山奏这边也有意外收获。进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用【灵魂纯度检测仪】扫了对方一下,没想到冲矢昴的灵魂纯度居然丝毫不比波本差。   决定了,新的备胎已经出现,怎么可以停滞不前。   从今天起,他秋山奏就和冲矢昴是好朋友了。   冲矢昴已经提前跟别墅的主人说过他在网上招了一个厨师来,秋山奏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好了。   秋山奏拢共只背了一个小背包,往床上一扔,他搓搓手,“好了,开始干活吧。”   冲矢昴:“?”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早过了午饭时间,还远不到晚饭时间。目光重新落到褐发青年身上,他已经脱下了黑色连帽衫,围着不知道打哪儿翻出的围裙,手拿扫帚,额头绑着绷带,上书“奋斗”。   对上冲矢昴疑惑的神情,秋山奏大手一挥,“别担心,我在上一家做仆佣时专门做打扫的,我有经验。”   他说话的嗓音还是温柔轻和的。演戏已成习惯,对于细节的注意也成了骨子里自带的。   包括秋山奏其实压根不怎么懂打扫技巧的事。   套上这个马甲的时候,他就是这个人本身。   冲矢昴泡了两杯红茶,刚刚还斗志昂扬的青年蔫蔫儿地趴在沙发椅背上,红眼睛仿佛哭过似的色泽。   他掀起眼皮看了冲矢昴一眼。   男人长身玉立,把托盘放到茶几上,声音温和,“累了的话就来喝杯茶吧?”   “你……你真好……”秋山奏喘着气说道,“不过这个房子未免也太大了。”   “不要着急,喝完茶我陪你打扫。”冲矢昴端起茶盏,很文气地吹了口热气。   “冲矢先生是研究员吗?”秋山奏问道。   “嗯,我是东都大学工科研究生。”   “真好啊——”秋山奏发出羡慕的声音。   他是真的很羡慕。因为他生前的理想学府就是东都大学。   如果能复活的话,就继续努力考东大吧!   “可以传授我一些考东都大学的秘诀吗?”红眼青年翻下沙发凑到冲矢昴面前。   冲矢昴愣了愣,因为对方满眼迫切的真诚。   他掩饰性地咳了声,“秘诀的话说来话长……之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和秋山先生说吧。”   秋山奏也跟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是,得准备个笔记本好好记下来才行。”   冲矢昴:“……”   看来得马上准备一份东大备考指南了。   也许冲矢先生就是特别优秀才会灵魂纯度这么高吧,秋山奏心想。在他心里冲矢昴此刻浑身笼罩着东大人的光环。   来这里应聘厨师果然是对的。   在这危机四伏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的米花町,也只有他能保护柔弱的冲矢先生了。   为了照顾柔柔弱弱的冲矢昴,秋山奏勤勤恳恳。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保证东大的研究生先生可以按时吸取足够的营养,维持大脑运转。   冲矢昴每天起床都能看到褐发青年坐在餐桌前看报纸。餐桌上新添了一只花瓶,花瓶里的花每天都会更换,清晨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露水。   偶尔花枝也会插在青年的脑袋上,衬着他雪白的皮肤煞是好看。   起床就能吃到热乎乎的早饭当然是好事,但是——   “秋山先生,今天还是乌冬面吗?”冲矢昴微笑。   一天三顿都吃乌冬面怎么想都有问题吧?   秋山奏沉默了好一会儿,扬起微笑,脸上的小雀斑被阳光照得浅浅的,“不好吃吗?”   问题已经不在于好不好吃,而是他的血管里都在流乌冬面了。   “不,很好吃。”冲矢昴决定实话实说,“不过我在想,秋山先生……你不会是只会做乌冬面吧?”   又沉默了,这个沉默不管怎么看都过于可疑。   虽然留下秋山奏是想看看他到底跟组织有没有关系,但冲矢昴也有一些私心。那就是他确实不会做饭。   要说用枪打架他是一把好手,但做饭就超出了他目前掌握的技术范畴。所以多一个厨师改善伙食也很不错。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今晚会换个菜谱的。”褐发青年仿佛下了什么隆重的决心,他对上冲矢昴眯起的眼睛,后者似乎是审视性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点点头,语气倒还是惯有的温和。   “那就拜托了。”   他提起书包,“今天要去学校,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真的不是落荒而逃了吗?   秋山奏把乌冬面推开。说老实话,他也受够这个味道了。然而秋山奏的人设就是不会做饭,没办法,作为专业演员,他当然得按剧本来。   不过终于有借口去找波本了,好耶!   秋山奏开开心心地从车库推出自己的自行车——比起各位大佬的跑车摩托来说是有点寒碜啦,不过在小小的米花町,能代步就成。   褐发红眼青年骑着小车车快乐地行驶在马路上,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口中愉快地哼着歌。   “躲开!”转弯处突然冲出一个蒙面男人。   秋山奏听话地歪了下车头。   后面又追上一个脚踩滑板,视牛顿定律为无物的柯南。柯南也看到了骑着小车车的秋山奏,蓝眼睛对上红眼睛。他大叫道:“秋山哥哥,别让他跑了!”   如果是别的小学生这么使唤他,秋山奏未必会听,但柯南就不一样了。   他的灵魂纯度高到绝无仅有,如同金山般闪闪发光,虽然秋山奏干不出骗小孩子的灵魂这么缺德的事,但搞好关系肯定没错!   黑色连帽衫青年停下脚踏车,微微侧过脸,雪白的下巴仿佛能被阳光照透。他猛然甩过一个弯,两下就追上了蒙面人。   黑衣青年从脚踏车上跳起来,轻盈地朝蒙面人后背上踹了一脚,随后落到他肩膀上,两腿夹住了对方的脑袋,半跪坐着,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光天化日之下不好下重手,秋山奏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蒙面人抓住机会,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朝上方划来。   秋山奏下意识用手接住刀刃,一侧膝盖朝蒙面人太阳穴上凿了一下。   蒙面人昏倒在地上的同时,他也轻飘飘落在地上。   连帽衫的帽子还扣在他脑袋上,黑色的布料被上午的阳光照得有些发热。   随后赶到的高木警官压在犯人身上,夺下他手里的刀具,将人反手用手铐铐住。   等高木涉拉起昏倒的犯人回过头时,刚才帮忙的黑衣青年和他的自行车已经不见了。   只有地面上残留着几滴飞溅的血渍。   “欸?柯南,刚才那位先生呢?他受了伤,最好去医院看一下。”   一直在关注犯人的江户川柯南这才注意到秋山奏不见了,“没关系,高木警官,秋山哥哥应该是去处理伤口了……”   应该是的吧?……不,虽然是大人,但秋山奏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诡异了。   那家伙真的有受伤了就要去治疗的常识吗?   另一边的波洛咖啡馆里,安室透在橱柜处整理好晚上要用的食材和调料。有人走进咖啡馆,他回过头,“欢迎光——你怎么来了?”   黑衣青年取下连帽衫的帽子,散落着小雀斑的脸颊微微鼓出一个笑。额头巧克力色的短发沁了层薄汗,他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下午好,安室先生……好热啊。”   秋山奏眼看着金发青年的表情从面对普通客人的爽朗温和变得夹杂进一丝丝冷意。   不过见识过更为狠戾的波本状态,秋山奏依然维持着温柔乖巧的微笑,还对看到他的榎本梓打了声招呼。   “秋山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榎本梓问道。   “其实我遇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危机。”秋山奏用严肃的口吻说道。榎本梓很配合地问他怎么了。   “我马上要失业了。”   黑衣青年把手肘撑在吧台上,上身微微探过来,附在榎本梓身前轻声陈述他的遭遇。他的声音虽然小,不过波洛就这么大,此刻又没有别人,安室透在另一侧同样能听个一清二楚。   在秋山奏的叙述里,他的雇主口味刁钻、性情顽劣,非常难伺候,所以他想来拜托安室透,请他再教他做几道菜。   善良的榎本梓信以为真,忧心忡忡地蹙起眉头,满眼写着“秋山先生太可怜了。”   安室透看不下去了,为那位素未蒙面的雇主先生澄清道:“这件事本来就是秋山的错,我想没有人愿意一天三顿都吃乌冬面吧?”   见秋山奏瞪大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样子,金发青年叹了口气,“因为你只会做这个吧。”   秋山奏立马顺杆子往上爬,“所以请安室先生务必再教教我。”   他弯起眉眼,眼睛晶亮。脸上因为运动带起的薄红还未完全消退,看上去格外乖巧。   学不学做饭其实没什么打紧的,冲矢先生很好糊弄。主要是秋山奏不想放过这个接近安室透的正当理由。   每天学一道新菜,那不就每天都有理由见面了?   在榎本梓的帮腔下,安室透最终答应帮帮秋山奏。   江户川柯南帮助高木警官抓到犯人,回毛利侦探事务所时路过波洛咖啡馆,一眼就透过玻璃橱窗看到了正和金发侍应生说笑的秋山奏。   他想了想,抱着滑板走进去。   “秋山哥哥,你的伤处理好了吗?”和几人简单打过招呼后,江户川柯南直奔主题而去。怎么说秋山奏也是为了帮忙才受伤的,如果不确认他没事,小侦探没办法安心。   然而黑衣青年听了这话,茫然地歪了下脑袋,“柯南在说我吗?”在柯南的提醒下,他低头找了找才发现自己手心被刀刃划了一道伤口。   血已经不流了,深红色干涸凝固在掌心。   他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谢谢。不用管它,明天就好了。”   他温柔地对柯南笑了笑。   冷眼旁观的安室透在秋山奏翻过手心时看到了他掌心的伤口,血污染脏了雪白的皮肤,隐约能看到伤口里翻出的一点血肉。   这可不是明天就能好的伤,但秋山奏完全没有要处理一下的意思。   回想起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好像每次受伤他都会说这句话——不用在意,明天就好了。   仔细想想,前两次见到他受伤,第一次是在组织和山野组火.拼的那个晚上,当时两人很快就分别了,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何时恢复的。第二次是在富豪的别墅中,他被书柜砸伤了手腕。   安室透没有刻意去关注他是何时治好的伤势,但印象中之后几天并没有见他手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原本以为不过又是一个拿自己的命闹着玩的疯子——这样的人在组织里多的是,早不必多费眼神。   现在看来,似乎还有隐情。   安室透有些在意这件事,便装作关心秋山奏的样子说道:“伤口好像很严重,最好还是处理一下。”   秋山奏又笑了笑,语气还是那么轻柔温和,“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去洗洗手就好。”   伤是真的没事,甚至连疼都不会疼。   但正是因为不会疼,每次被人提醒自己受伤了,秋山奏都要像个笨蛋一样在身上找半天才能找到。   两年前有一回出任务时他被捅穿了肚子,拖着血糊拉茬的肠子跑了许久才被琴酒叫住。对方看见他肚子时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至今还让秋山奏记忆犹新。   不过也是那次经历让秋山奏认识到了琴酒是个多么了不得的变态。   因为对方叫住他,提醒他把肠子塞回去后居然不是让他去医院,而是说:“在这里堵住出口,一只老鼠也不许放走。”   当时琴酒自己也受了伤,一只手垂着,血渍顺着指缝滴落。他面色阴鸷狠戾,干起活来倒还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同时也不许他肚门大开,拖肠带血的同事偷懒。   劳模。组织有你了不起。   秋山奏其实不喜欢被人发现自己受伤了,要是大家都能像琴酒一样对他的伤口视而不见就好了。   他也不用每次受伤都会被人提醒。   ——你受伤了。   ——你感觉不到吗?   ——好奇怪啊。   ——对啊,因为我毕竟是死人了嘛。 第7章 我的厨师从组织来   秋山奏走进洗手间把手上的血污冲掉,又用榎本梓给的绷带随意一缠。一只手不方便打结,他就把余下的绷带布胡乱塞了塞,保证不掉就行了。   再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毛利兰也在了。   江户川柯南跟众人说秋山奏是为了帮忙制服犯人才受伤的。   榎本梓一只眼写着崇拜,一只眼绘着心疼,“真是的,秋山先生你见义勇为也要小心一点啊。”   秋山奏无奈地笑了下,“你们不要听柯南说的,我可没有见义勇为。只是那个人差点撞到我还不道歉,想要给他一点教训而已。”   黑衣青年笑容温柔,似乎不想让人多提这事,他望向毛利兰转移了话题。   “兰小姐,好久不见。”   毛利兰回了他一声问好后说起正事。超级欧皇毛利兰又双叒叕抽到了五星酒店招待券,一共五张,除掉毛利一家和柯南还剩两张。毛利兰本打算邀请妃英理,理所当然地被对方拒绝了,于是想到来问问安室透和榎本梓。   不过过两天是榎本梓哥哥的生日,她已经和家人约好要一起过,所以不能去了。于是兜兜转转,酒店体验券落到了秋山奏头上。   他很欣然地应允了。   在波本那里拿到晚上的菜谱,学有所成的秋山奏骑上他的脚踏车回到工藤宅。   工藤宅的院子里有一处空地,冲矢昴觉得有些光秃秃的,咨询过主人的意见后,他在网上下单了几棵树苗。   秋山奏回来的时候,他正准备把放在门口的树苗拿进院子。   他腰上系着围裙,手上戴着橡皮手套,看到秋山奏后眯着眼微笑,“下午好。”   秋山奏大吃一惊,他那柔弱无依的研究员先生怎么能干这个!   青年从自行车上下来,深红色的眼瞳在阳光下亮得像两颗刚擦洗干净的红宝石,他从研究员昴手里拿过树苗,“我力气大,还是我来吧。”   冲矢昴没有和他争,放开了手。   秋山奏又问他:“今天的研究有什么进展了吗?我记得冲矢先生的研究课题是……”   “新型装配墙式质量调谐阻尼器研究。”冲矢昴推了下眼镜,说着自己也完全不懂的研究。   这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固定对话了。   秋山奏每天都会询问冲矢昴的研究进展,冲矢昴背书似的跟他说上两句,他就很开心。   “冲矢先生如果要看书的话就去吧,栽树的事交给我就行。”   冲矢昴顿了顿,道了声谢,回到屋里去。   秋山奏把小树苗们栽好,给它们施了肥浇了水。回房间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冲矢先生还在看书。   他在心里的东大生观察日记里记上一笔。   太优秀了,他以后也要向冲矢先生学习。   毛利兰送的招待券是五天后的,几人约定好了由毛利先生租车共同前往。秋山奏将这件事告诉冲矢昴,表示他需要请个假。   冲矢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起来,“祝你玩得开心。”   冲矢昴也不是完全不会做饭——他其实很会煮咖喱——秋山奏也会在冰箱里给他留几份便当,所以离开几天也没关系。   “如果这段时间研究有什么进展的话,等我回来请务必跟我讲讲。”   在吃饭的冲矢昴顿住筷子。   “怎么了?不好吃吗?”自从拜师安室透后,工藤宅的餐桌上就再没出现过一日三餐乌冬面的盛景了。   秋山奏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他只是需要一层伪装才能展现出来。   “不是的,我饱了。”明明餐盘里还有很多东西,冲矢昴却放下了筷子。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其实研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短短几天是不会有进展的。”   秋山奏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知道,所以冲矢先生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冲矢昴彻底吃不下去了。   秋山奏兴致冲冲地筹备着旅行计划,他有段时间没去旅行了,而且这次还是和波本一起,没准儿可以增进一下感情,一举两得。   他的好兴致在组织扔给他一个任务后戛然而止。   樱桃白兰地在组织里的权限其实挺高的。他不是干部,但基本上只接收boss的个人命令——实际上就是boss的私人恶犬。   不过也不是所有任务都是boss亲自下达,有时候也会通过琴酒向他传达指令。   之所以是琴酒,是因为两人的工作范畴差不多。   得知是琴酒来发布任务时,秋山奏特意交代让他隔一条街停车。不为别的,怕凶神恶煞的琴酒吓到邻居们,影响邻里关系的和谐。   不过说起来,秋山奏还没见过工藤家的邻居,只听说是个老科学家。   改天一定要去拜访一下。   他最喜欢科学家了。   秋山奏把买来的菜挂在自行车把上,晃晃悠悠地骑到保时捷车边时,银发男人正倚着车门抽烟,显然是等得有些不耐了。   略过寒暄——这种事从来也没进行过——琴酒直接告诉秋山奏这次的任务目标。   目标名叫松村明,代号鼹鼠。是山野组的人。   组织上次削掉山野组一层皮后,山野组蛰伏了一段时间后展开报复,炸了组织一个据点。炸据点的人经情报组调查正是鼹鼠。   “这次由波本和你配合行动,调查鼹鼠行踪的事就交给他。”   琴酒熄了烟,把烟蒂扔进随身的烟灰盒中。隐晦又嫌弃地瞥了眼樱桃白兰地的自行车。   在他出言嘲讽前,秋山奏温柔一笑,“慢走,下次再来~”   琴酒把要说的话咽回去。对有用的人,他的容忍度一向是比较高的。   秋山奏提着菜回到工藤宅。一米八多的青年总爱穿黑色连帽衫,宽大的帽檐遮掩住眉眼,这样的打扮很容易显得阴郁,在他身上却只有一种慢条斯理的温柔气质,就算挎着菜篮也不违和。   晚饭照旧是秋山奏和冲矢昴两个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的。   比起雇主和厨师的关系,秋山奏感觉他们两个更像是同住的房客一样。冲矢昴的脾气很好,如同传统的研究人员一样,除了自己的研究很少关注其他事。不过偶尔会关心一下秋山奏。   比如今晚。   “奏先生,”两人现在已经互称名字了,“今天比平时回来的晚了一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去见了一个人。”   “哦?是谁?——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不用说。”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又到了秋山奏最喜欢的暗地编排琴酒环节,他想了想,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其实是去见我女朋友了。”   “咳咳——”冲矢昴呛到了水,他把杯子放下,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女朋友?”   这种不相信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像是能有可爱女朋友的帅气男人吗?   秋山奏强调道:“真的,银发,超漂亮的。”   冲矢昴的神色愈发诡异了。   秋山奏才想到作为研究生,冲矢昴的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学习,应该没有时间谈恋爱。他这么说,很有故意显摆的嫌疑。   为了给自己打补丁,秋山奏特意起身绕到冲矢昴背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你也会有的。” 第8章 他一定在演我   秋山奏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这是赤井秀一与他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得出的结论。   从赤井秀一决定要聘用秋山奏做厨师时,他就做好了要和一个组织成员共处一室的准备。   但秋山奏是个非典型性组织成员。而且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总是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下方露出的下巴皮肤雪白。脸颊上的小雀斑中和了他血红瞳色带来的压迫感。青年跟人说话总是慢条斯理,温声细气,十分讲礼貌。   若非先入为主,赤井秀一很难把他往组织成员的身份上联想。   他每天的爱好就是在花园里散步,然后找个地方窝着睡觉晒太阳。   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   如果不是赤井秀一无意间发现对方其实是在假睡的话。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赤井秀一心里一惊,他开始回想秋山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假睡的。   如果对方只是把他当成普通人的话,在他面前做这种伪装根本毫无意义。   一个无意义的行为一直持续去做,只能说明这背后其实是有意义的。   秋山奏在他面前假睡,或许是在等他露出破绽。   等名为冲矢昴的东都大学研究生露出破绽。   再往深处想,也许秋山奏用波本的视频应聘本来就是一个鱼饵,而他这条鱼咬了钩。   这样秋山奏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身为组织成员,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对考东都大学有兴趣,所谓的兴趣只是一个幌子,让他借此来试探冲矢昴这个研究生的真实性。   赤井秀一为了不被他发现破绽,只能抽时间去学习自己伪造资料上的研究方向。   秋山奏紧逼不舍,每天都会询问他的研究,似乎是在等他疲惫时露出破绽。   赤井秀一只能陪他演下去。   告别学校多年的FBI王牌被迫重新拿起书本,还能时不时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窥探性的幽幽目光。   赤井秀一当年在组织卧底时都没这么累,至少那时候能喘口气,也不用去思考新型装配墙式调谐质量阻尼器的受控结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秋山奏看上去温和内敛,脸上时时挂着柔软的笑容。然而笑容背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唯一确信的是,这个男人警惕性非常高。很多事非要亲历亲为才能放心。   就连栽几棵树苗他也不愿让冲矢昴插手。   不过就是给那几棵树挖的树坑正对着秋山奏卧室的窗户,这家伙大概怕他在树苗上动什么手脚。   赤井秀一怀疑秋山奏很可能已经逐渐猜出了他的身份。   某天晚上他正在洗漱,秋山奏忽然推开洗手间的门。男人难得换下了连帽衫,穿着件白色浴袍,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他额前的碎刘海沾湿了贴在额角,完全暴露出来的脸庞显出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冷峻。   他一掀眼皮,眼瞳在光下微微一亮。   秋山奏单手把湿透了的短发拢到脑后,因为这个抬手的动作,锁骨下方的皮肤短暂地暴露了一瞬。   赤井秀一隐约看到一道裂痕状的伤疤,还有一行小小的纹身般的数字:005xxxx。后面的部分被浴袍挡着他没能看全。   看上去仿佛是某种编号。   虽然目光冰冷,男人的嗓音还是温润柔和的。   “昴先生,我们的餐桌布脏了,我想换个新的,你觉得换个什么颜色的比较好?红色的怎么样?”   他好像是故意把重音落在了和赤井发音相似的红色上。   当时冲矢昴没有佩戴变声器,于是借着刷牙的动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秋山奏满意地准备退去,关上门前他笑着说:“说起来……第一次见昴先生没穿高领的衣服呢。”   再后来就是赤井秀一借助小型望远镜观察到黑衣青年和琴酒接头。他扣着帽子看不清表情,只是面对琴酒依旧姿态悠闲,足以看出这个人在组织里的身份不简单。   赤井秀一对秋山奏的身份也有了猜测。本想试探他一番,结果反倒被他的信口胡诌打了个措手不及。   早说秋山奏不是什么正常人。   对方刻意强调银发似乎是某种挑衅,压在他肩头的手指微微用力,口气介于威胁和试探之间。   再次确认这是个麻烦人物的同时,赤井秀一也因为这熟悉的风格八成确定了他的身份——   樱桃白兰地。   日本本土的警察或许对活跃在美国的樱桃白兰地并不熟悉,但身为FBI,赤井秀一却不可能不知道他。   说起来,他其实和这个人早有交集。那是他卧底身份暴露,回到美国的时候。组织在美国的势力发生动乱,FBI在其中掺了一脚,将局势越搅越浑。   后来组织派去收拾残局的人中就有樱桃白兰地。   但是赤井秀一并未和他直接碰过面,两人的几次交手都是间接对阵。   当时曾有一位FBI探员落到组织手中,组织拷问不出想要的消息本想直接杀了他,然而不知怎么最后没有动手,而是把他交到了樱桃白兰地手中。   后来赤井秀一带领FBI将他救了出来。   形销骨立的探员躺在担架上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养好身体后,那人就退出了FBI。   只是当时他用沙哑的喉咙,震动的瞳孔传达出的那句话仍在FBI中流传着——   “红色。”   “红色的恶鬼。”   红色的恶鬼——樱桃白兰地。   ……   那家五星级酒店坐落在海边,虽然还不到海滩度假的旺季,但太阳高挂时暖暖的日光还是能勾得人醉卧在沙滩上。   一行人早上出发,还不到中午就到达了目的地。   要说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很巧。组织安排了任务:暗杀鼹鼠松村明。而松村明此刻也正下榻在这家五星级酒店。   虽然琴酒说这次任务的情报工作由波本来做,不过秋山奏担心波本万一找不到人,到时候任务失败就麻烦了,所以他还是动用自己的力量调查了鼹鼠的消息。   秋山奏的三号马甲创建了一个名叫“影子”的组织,“影子”类似于万事屋,什么样的委托都接,但最初发家就是靠的一流情报能力。   因为秋山奏有一个【备用体仓库】,他如果想搞情报,靠这么多备用体伪装潜入再轻松不过。   不过“影子”壮大以后,秋山奏就很少再这么干了。同时操纵多个备用体毕竟是件很耗神的事。   他的主要马甲有三个,本体披着一层马甲时,另外两个都需要一个备用体糊弄着。没有特殊情况,秋山奏也不想给自己增加压力。   虽然知道鼹鼠就在这里,秋山奏却暂时不打算告诉波本。不过是一只小老鼠,他轻轻松松就能碾死,也省得波本费心了。   有个这么机智能干的队友,波本也会很开心吧。   为免夜长梦多,秋山奏打算今晚就行动。不过在那之前当然还是先享受一段阳光、沙滩和漂亮的女孩子们啦!   褐发青年神采奕奕地翻出沙滩花衬衣和沙滩裤穿上,然后抬头对着穿衣镜僵住身体。   不妙。完全忘了。   他身上全是恐怖的裂痕状伤疤,看上去像是破掉的娃娃被人拿针胡乱缝了一通。   就这么出去应该能吓哭一排小孩子吧。   青年头顶愉快的小花花迅速枯萎了。   他重新翻回黑色连帽衫,帽子重重地扣下来——是错觉吗?脑袋上好像真的长蘑菇了……   秋山奏摸摸脑袋,空空如也。   他叹了口气,“还不如长一株呢,至少能吃。”   黑衣青年恹恹地走在沙滩上,低低扣下的帽檐隔绝了路人们好奇窥探的目光。   未被遮掩的鼻梁高挺,露出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只是一身冷意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脚下忽然滚来一颗排球。还在许愿长蘑菇的秋山奏弯腰把它捧起来。   “抱歉抱歉,不小心拍远了,没有砸到你吧?”   秋山奏微微抬了抬眼,黑色的帽檐下闪烁着深红色的光泽。眼前的男人和他差不多大,一身花里胡哨的衬衫和短裤,一头黑色短卷毛,鼻梁上架着副黑色墨镜,皮肤很白。 第9章 讲文明懂礼貌   他还是那么爱墨镜。   秋山奏心想。   眼前的男人名叫松田阵平,是警视厅警备部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三年前秋山奏的樱桃一号马甲被关进研究所的时候,他建了马甲二号出来浪,一度和松田阵平成为挚友。   那时候松田阵平一身落拓不羁的黑西装,加上香烟墨镜和冷白皮,端的是生人勿近的酷盖范儿。   怎么几年不见这家伙改走夏威夷花里胡哨风了?   东京的警察跑到这里来,难道是来休假的?   秋山奏不打算用现在的身份和松田阵平产生太多交集,排球在他手指间滚了一圈,被他扔回去。   松田阵平潇洒地接住排球,笑容爽朗,“谢了。”   他拿着排球往回走,嗓音是跃跃欲试的战意,“再来一局,我和毛利先生是不会输的!”   秋山奏:“?”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看见和松田阵平一起打球的人是谁后他人都傻了。   毛利小五郎喘着粗气,擦着额头的汗,看样子下一秒就想说放弃,然而在围观美女一声声加油助威中他逐渐迷失了自我,振奋精神地喊道:“再来!美女们请尽情欣赏我名侦探的英姿——哈哈哈!”   毛利兰觉得有些丢脸,微微红了脸。   几人玩的是双人沙滩排球。看样子毛利兰和安室透是一队,松田阵平和毛利小五郎是一队。   秋山奏在酒店耽误了些时间,他们已经玩了有一会儿了。   在沙滩边还穿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多少显得有些奇怪,为了避开围观比赛的女孩子们好奇探究的目光,秋山奏把帽子又往下扣了扣。   江户川柯南被女孩子们挤在中间,抱在怀里,整个一副良家少男无故惨遭调.戏的模样。对上秋山奏的眼睛,柯南发出无声的求救——快把我捞出这里!   黑衣青年停下来看了他一会儿,肯定地点点头,用羡慕喟叹的语气说:“柯南你真受欢迎啊!”   然后柯南就看着他脚下拐了个弯,走到了旁边卖冷饮的小店前。   不要啊!   柯南无用地扑腾了两下小短腿。   秋山奏点了杯冰镇果汁,在店门口的沙滩椅上坐下来。还没到夏天,这时候的太阳正好,暖烘烘的,却不至于叫人难受。   抱着游泳圈跑的小女孩儿不小心撞到了路人,女孩儿跌坐在地上,路人手里拿的东西也散落在地上。   海边风大,东西很容易吹跑。秋山奏放下杯子,帮人把东西捡起来。   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纸钞,什么面额都有,有些还皱皱巴巴的。   掉了钱的中年男人脸色苍白,从秋山奏手里接过纸钞后轻声道了谢。秋山奏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满是疤痕,身上的衬衫虽然干净,却已洗得发白,显然是做惯了苦工的人。   一个生活困苦的人来海边度假?   秋山奏微微蹙了蹙眉。   摔倒的女孩子年纪小,这会儿呜呜地哭了起来。中年男人不仅没有生气烦躁,反倒慈爱地安慰她,还给她买了一只冰激凌甜筒。   秋山奏又坐回躺椅上。   场上的比赛十分焦灼。松田阵平擅长体育运动他是知道的,没想到波本也是一把好手。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差别就出在了队友身上。   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是毛利小五郎毕竟是个大叔了,和年轻人的体力多少有些差距。   不过他有个独特的buff——美女们の赞扬。叠加这个buff玩家只要还有一丝体力条都能随时进入亢奋状态。   排球又一次从松田阵平那里砸向秋山奏,秋山奏单手护住果汁,接到排球给人扔回去。   双方交换了队友,松田阵平和安室透换作了一队。毛利兰下场,替换成了一个自告奋勇的肌肉壮汉。   年老体迈的毛利先生依然令人感动地坚守在阵地上,用汗水谱写生命不屈的赞歌。   黑衣青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喝果汁,周围人来人往好似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明明坐在太阳下,却好像身处一片黑暗。   毛利兰走到他身边,“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不管第几次看到秋山奏,毛利兰都会在心里悄悄惊叹那张好看的脸庞。   秋山奏语气温润,“当然。要喝果汁吗?我帮你叫一杯。”   “我!我也要!”不知何时逃脱苦海的江户川柯南拖着把椅子强势地挤进两人中间,把秋山奏的脑袋挤走,他神情肃穆,仿佛如临大敌。   “柯南,”毛利兰嗔怪地叫了他一声,埋怨这孩子突然的不懂事,“还是我自己去买吧。”   秋山奏若有所思,“柯南……不会是喜欢兰小姐吧?”   “怎、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兰姐姐?”   然而已经脸红到耳朵冒气,可以直接拉去做蒸汽机车的动力源绕地球三周半再翻个身了。   在江户川蒸汽南手舞足蹈地说着“今天天气真不错是不是啊秋山哥哥”时,松田阵平又一次把排球砸到了秋山奏这里。后者一回生两回熟地接住球。   打排球还要戴墨镜的男人扬起笑脸,“抱歉抱歉,失手了。”   男人半敞的花衬衫半遮半掩地露出冷白皮的结实肌肉,汗水沿着锁骨滑落,围观的女孩子们一边尖叫,一边直呼再来一点。   黑衣青年这回没有立马把排球扔回去。黄蓝相间的球在他手指间滚了一滚,他一掀眼皮,深红眼瞳中神色莫名,嘴角淡淡笑意温柔内敛。   “没关系。”   他高高地抛起排球,一个起跳旋踢,排球像颗炸.弹似的砸在松田阵平脚边,扬了他满脸沙子。   “呀,抱歉抱歉,不小心力道有点重了,你没事吧——?”他故意拖长了温柔动听的语调。   一次两次还能说不是有意的,次次都往他脑袋上砸,以为他是笨蛋吗?   没来得及收起笑容的松田阵平吃了满嘴的沙子,他呸呸吐了几口,一旁的队友安室透抱起手臂,“你说你没事惹他干嘛?”   松田阵平看了眼喝完果汁往酒店方向走的黑衣青年的背影。   “不觉得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太可怜了吗?好像很孤独的样子。”   “松田警官是对谁都这么有同情心吗?”安室透调侃道。在好友面前,他也不自觉放松些许。   “不,只是看他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虽然他们长相性格都不一样,不过那种孤独感倒是如出一辙,”松田阵平的语气透着怀念,“我也差不多有三年没见过他了,所以看到和他相似的人,就忍不住逗一逗,想让他露出更活泼的样子,这样的话,没准儿那个人也会遇到能逗他开心的人。”   安室透不知道松田阵平还有个这样的朋友,有些好奇,“是谁?”   “一个大笨蛋。”松田阵平卖了个关子,“你这家伙也是,一失踪就杳无音信这么多年,还好意思来问我的事。之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说真的,今天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吓了我一跳。”   “嘛,算是个不错的假期。”他笑了笑。   一行人都打排球打累了,天色也不早了,几人决定回酒店吃点晚饭。毛利小五郎被新结识的美女绊住了脚,毛利兰牵着柯南走在前面,安室透和松田阵平则落后了几步,压低声音聊天。   即将进入酒店的时候,安室透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调说:“阵平,离他远一点。”   ……   秋山奏决定把计划提前,不再等晚上,现在就对鼹鼠展开行动。   原因是他在路过酒店餐厅时恰好和鼹鼠擦肩而过。对方当时正一只手提着餐盒,另一只手把钱放回口袋,似乎是准备把饭拿回房间吃。   两人对视了一眼,对方把他当成普通住客,收回了目光。   然而猎物毕竟已经被惊动,等他反应过来再去杀就难了,作为猎人,此时就该果断出击。   鼹鼠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只是很会做炸.弹。也因此他为人非常谨慎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到他。   如果贸然跟上说不定会被对方察觉,秋山奏藏进消防安全楼梯里对着查来的资料,用【游戏中的捏脸机】捏了张酒店老板家公子——一个叫正田直人的男人的脸。   这玩意儿虽然容易出故障,不过比易容方便得多,而且脸是真的,撕不下来,不用担心露馅。   秋山奏自信满满地推开消防门——   迎头撞上来自家酒店度假,准备出门约会美女的正田直人。   秋山奏:“……”   小失误,小失误。   正田直人满脑袋问号地看着眼前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嘀嘀咕咕道:“我、我爸什么时候让人在这儿装了面镜子?……万一撞到人多不好……”   秋山奏闻了闻对方身上的酒气,果断一个手刀劈下去。   他把正田直人拖进一般没什么人进去的杂物间,要离开时想到对方毕竟是突然遭了无妄之灾,虽然他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但他樱桃可是组织的文明先锋,代表了组织最高的道德水准,总得说点什么表示一下。   于是黑衣青年郑重其事地对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正田直人鞠了一躬。   “节哀顺变。”   他在怀里摸出一朵刚刚随手折的鸢尾,贴心地放在了正田直人胸口。 第10章 危险的度假酒店1   秋山奏顶着正田直人的脸出现在酒店前台,他以会客为由让前台帮他查看一下松村明住在哪个房间。这样做不合规矩,但谁叫他现在是老板家公子,未来的酒店主人。   前台工作人员不疑有他,马上为他调取了顾客信息。   [顾客:松村明房间号:4165 豪华大床房 53㎡有窗含早餐]   得到想要的信息,秋山奏又拿了张万能房卡,离开了前台。他也不用担心之后露馅,没有人会再去问一遍正田直人他今天有没有到前台的。   秋山奏在消防楼梯里换回樱桃一号马甲的样貌——已经捏好的脸储存在捏脸机中,更换得非常快。为了避开监控,他没有走电梯,从楼梯上了4楼。   他套上酒店工作人员的外套,站在4165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您好,客房服务。”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些奇怪,鼹鼠此时应该在房里吃饭才对,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秋山奏用万能房卡刷开门,压低声音悄悄拉开一道门缝。屋里窗帘拉着,没开灯,非常暗。一股暖气扑上脸庞,里面似乎开着空调。   他对寒冷的感知远不如常人,但相对的,对热气却很敏感。   与此同时,他的听力和视力也比正常人好上许多。   屋里藏着一个人,那人的呼吸压得非常低,一呼一吸都放得很长,心跳声也十分轻微——是受过专门训练,能够控制呼吸心跳的人。   不是鼹鼠。   那家伙还没这个本事。   黑衣青年保持着拉开一道门缝的姿势顿了会儿。   他在判断对方的方位。   豪华大床房的房型是规整的长方形,门开在较长的一条边的边缘三分之一处,进门左手边是浴室,往里是床铺,右手边是一个小客厅。   那人应该在小客厅里贴墙站着准备埋伏他。   确定好位置,秋山奏活动了下手腕肩膀,拉开门冲进去直接就是一记飞踢勾拳加扭脖子。   组织的体力提升药剂不知道对他来说有没有用,但在研究所训练的时候,他是干出过一拳把石头砸出缝隙这种事的。   虽然理智告诉他一个正常人类应该做不到这样,不过反正这个世界似乎也不怎么科学。   等秋山奏看见屋里人的金发黑皮时,他想收回踢出去的腿已经来不及了。   糟糕,不会把自己的至尊vip客户打死吧——   好在虽然是个情报人员,波本却没秋山奏想的那么柔弱,他不仅避开了飞踢,还试图反击。   金发男人袖子半卷,发力时小臂肌肉紧绷,秋山奏光从肌肉状态就能判断出对方用了全力。   屋里太黑了,对方看不清他的样子,也许是把他当成了敌人。   秋山奏不想跟波本动手,但现在对方明显上了头,很可能听不进他说话。秋山奏决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策略。   黑衣青年眼眸微动,他一脚踢在墙壁上,借力腾空跃起,踢开波本格挡的手臂,后者在令人惊异的力度下连退几步。黑衣青年紧跟着侧肘打在他背部,将他手腕翻转,压在墙面上。   “是我,波本。”青年的呼吸和声音都浅浅的,“我是樱桃。”   安室透的身体被紧压在墙面上,他动了动颈部,看到秋山奏血色的瞳孔。两人对上目光后,黑衣青年笑了下,他松开手,轻声说:“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   安室透其实在秋山奏进门后就认出他了。但他没有收手,因为他想试试樱桃白兰地的身手到底有多好。   事实上比他想的还要棘手。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压低声音问道。   “我刚刚在酒店看到了鼹鼠,他打包了晚饭要回房吃,所以我才跟上来看看情况。”秋山奏摸摸鼻子,“本来觉得这个小角色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不过看样子他刚才认出了我,把人惊跑了。”   “我也是查到鼹鼠在这里住,才想先来探探情况。不过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   安室透借助公安的力量调查到了鼹鼠的行踪,原本打算赶在组织之前把人带走的,没想到秋山奏也找到了这里。   如果再隐瞒恐怕会被他怀疑。   “你看这里。”   房间小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上了锁的手提箱。   “什么?”秋山奏凝神一听,从手提箱里传来轻微的有规律的响动,“炸.弹?”   他挑了下眉毛,“看来这是鼹鼠给我们留的临别赠礼了。他可真好客。”   离得这么远也能听出是炸.弹吗?安室透心里一惊。   “我推测这里面放着水银炸.弹,恐怕有一点摇晃都会使它引.爆。”安室透看着在手提箱旁蹲下的秋山奏,“你有什么办法吗?”   秋山奏摇摇头。   “你不是很喜欢玩炸.弹吗?”   “装炸.弹和拆炸.弹怎么一样?”秋山奏不满地抱起手臂,“我还喜欢吃,不是也不会做饭嘛——哦,对了,现在会了。”   安室透也没指望他能拆.弹。他也蹲下来,小心地观察着手提箱的大小结构,“这家酒店每个房间的柜子里应该都有工具箱,把工具箱拿给我。”   秋山奏听话地翻出工具箱。   “你还会拆.弹?”   “之前学过一点。”安室透不想多说。   “波本好厉害啊!”秋山奏用佩服的语气感叹道。   波本真的好强哦,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安室透准备打开手提箱的时候,秋山奏制止了他,“等一下。”   安室透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秋山奏从自己脑袋上薅下三根头发捏在手里,然后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振振有词。   “大慈大悲的八个蛋菩萨!请你千万不要爆.炸。我已经诚心诚意求你了,如果你还是要爆.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等着这位信徒虔诚的祈祷完,“看不出来你还信这个。”   秋山奏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有必要的时候可以信一信。”   安室透又要打开手提箱。   “等等——”   “又怎么了?”他忍着气。   “这屋里是开了暖气吧?”   安室透顿了顿,一下就明白了秋山奏想说什么,虽说还不到夏天,又是在海边,这里的气温偏凉,但也不至于到需要开暖气的程度,而且鼹鼠人都跑了也没把暖气关上。   他把目光落回手提箱上,慢慢说:“这可能是个双触发的炸.弹,”他解释道,“除了震感触发以外,很可能还有温度触发。贸然开箱以后,温度计的汞柱上升到一定程度,电路接通,炸.弹就会引.爆。”   也就是说,如果秋山奏刚刚没有阻止他,两人此时可能都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能拆吗?”秋山奏问。   老实说,安室透心里也没底。这种炸.弹最好让专业人员来排.爆,但时间每多过去一秒,炸.弹爆.炸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现在还不清楚炸.弹的威力怎样,一旦威力太大,很可能会造成无辜民众的伤亡。   松田阵平虽然在这里,但没有专业设备,安室透不想让他来冒险。当年他们几个警校同期生,现在只剩他和松田两个人了,松田绝对不能再出事。   “我试试。”   拆.弹的方法松田都教过他,安室透闭了闭眼,回忆着当时松田阵平同他说过的话。   “那种温感的引.爆器,只要赶在汞柱连通电源前切断和它连接的那条线就可以了。”   当时也在一旁听着的萩原研二仰倒在沙发上,两臂放在后脑勺枕着,他故意吓唬他道:“如果慌不择路剪错线的话,可是会马上‘砰’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下垂眼会半弯,“所以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才行。”   安室透呼出一口气。   秋山奏在一旁好奇地探头探脑。已经明白这个炸.弹是个陷阱,樱桃白兰地其实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说到底,就算炸.弹爆.炸也不关他的事。   作为一名公安警察,安室透恪尽职守地告诉他拆.弹的不确定性,并让他离开这里,秋山奏却摇摇头。   “我们是一起进来的,当然要一起出去。”   他忽然笑了下,红宝石般的瞳孔仿佛亮着光,“我早就说嘛,波本,你人真好。组织里,你对我最好了。”   他丢开这个话题,又把好奇的目光探向手提箱,“这个炸.弹要怎么拆啊?”   像是怕影响安室透动手,他乖乖地跪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安室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慢慢变得柔和,“这种温感的引.爆器,只要赶在汞柱连通电源前切断和它连接的那条线就可以了。”   “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他做好准备,打开手提箱。空调已经关了,热气散掉后,温度计的攀爬并不算快,安室透冷静地找到和温度计连接的那条线,将它剪断。   “不可以慌不择路。”   温度计的汞柱攀爬到了指定高度,爆.炸并没有发生。安室透松了口气,对一旁看着他的黑衣青年笑了下,“就是这样。”   后者眨眨眼睛,歪了下脑袋,“我记住了。”   剩下的水银炸.弹没有计时器就可以慢慢拆了。秋山奏小心翼翼探出目光,看到七上八下的几条线。安室透正专注地盯着这些线,汗水沿着小麦色的皮肤滴落。   秋山奏没有打扰他,开始思考起鼹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山野组之前元气大伤,还在休整中,这家伙应该不会有那个闲情来度假才对。   不过也说不准,根据他的调查,这家伙好赌,还爱玩,总是闲不住,时时刻刻处于一种缺钱的状态。   等等——   缺钱、擅长做炸.弹、一个人来到海边酒店、正往口袋里装的钱、钱上皱巴巴的痕迹、被小女孩儿撞到的路人、他从地上捡起的钱……   一条条线索在秋山奏脑中汇聚,形成一条线。   他脸色一变,“不好,这里可能还有炸.弹!”   话音落地,仿佛是为了证明它的真实性,一阵轰隆声响,整个房间像是被一双手捏起来甩了两把,水银炸.弹从桌子上飞起,重重跌落在地。   秋山奏下意识拉过安室透,用身体护住了他。 第11章 危险的度假酒店2   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秋山奏顿了顿,回头瞥去一眼,水银炸.弹的尸体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安室透也愣了愣,黑衣青年的动作太突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按在了地板上。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从炸.弹上收回视线时泄露出几分阴狠冷硬。   “……已经成功了。”安室透解释道。   在樱桃白兰地叫出“不好”时,他刚好剪断最后一根线。   “真是该死。”   向来说话温润柔和的青年从喉咙里吐出一声气。安室透察觉到他似乎非常生气,当然,这股气并不是冲他来的。   秋山奏从他身上起来,顺带将他也拉起来。   “爆.炸应该发生在楼下,”安室透有些心有余悸,“这是怎么回事?”   秋山奏向他解释他今天碰到的几件事,“原本我并没有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直到我想起鼹鼠当时正往口袋里装的钱,那种皱皱巴巴的感觉和那个中年男人手里的一模一样。很显然,那些钱是刚刚通过交易到了鼹鼠手中。”   “他也不是第一次私下倒卖炸.弹,会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   而且,恐怕鼹鼠向那个中年男人卖炸.弹时就知道对方会把炸.弹装到这家酒店。这样他就有了双重保险,就算进了房间的敌人没有碰手提箱,到时候在另一波爆.炸的冲击下,水银炸.弹也还是会炸。   安室透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位鼹鼠是打定主意要我们的命了。”   两人决定先去查看一下刚刚的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偶尔有几个房间探头出几个顾客,要么因为害怕又缩了回去,要么慌不择路地从楼梯往下跑,手里的电话还和警察连着。   秋山奏的耳力好,听到对面的警察说他们已经出动了,让顾客不要惊慌。又说酒店的大厅此时发生了劫持人质事件,让他先别往下跑,尽量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秋山奏把他听到的信息和安室透交流了一下。   酒店的一楼有个十分宽阔的大堂,富丽堂皇,有两层楼高,在二层楼的高度有一个环形围廊,可以从上方眺望大厅。   两人摸到围廊处,借着栏杆的遮掩悄悄观察大厅的状况。   劫持人质的犯人果然是秋山奏碰到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他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   男人脸色苍白,举着遥控器大喊道:“我在这里还安了一个炸.弹,如果你们不听话的话,我就会像刚才一样引.爆它们。这次,你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刚刚的那场爆炸发生在三楼,在大厅的一角造成了小范围坍塌,幸而没有人员伤亡。   “我只是想寻找一个真相……只要告诉我真相,我不会伤害你们……”   秋山奏在大厅的人质里看到了毛利兰的身影,但是没找到毛利小五郎、松田阵平和柯南在哪里。   后两个先不说,据秋山奏推测,毛利小五郎十有八九正醉在温柔乡呢。   这可是冤枉了毛利小五郎。回酒店的路上他是被美女们拐去喝酒了不假,但是爆.炸发生的时候他马上就酒醒了。   在警察赶到前,他帮忙疏散了酒店周围的顾客。   负责这次爆.炸案和人质劫持事件的警察是横沟重悟。与他一同前来的除了刑事部的刑警还有交通部的萩原千速。她原本是来赴松田阵平的约。   松田阵平是她弟弟的幼驯染,也相当于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松田阵平特意趁着度假的机会来拜访她,所以萩原千速一得知这次的爆.炸案发生在松田阵平下榻的酒店就急急忙忙跟着来了。   她已经对炸.弹有些创伤后应激障碍了。萩原千速也曾劝过松田阵平不然就转一个部门,就是待在相对而言没那么危险的搜查一课也好。然而后者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当初我和萩一起约好了进爆.炸物处理班,现在他不在了,我才更不能逃跑……不然的话,那不就是认输了吗……”   当年追在她身后跑的少年长得比她还高了,不知何时学会了抽烟,用墨镜遮掩情绪。   有时候看到他,萩原千速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的弟弟还活着,会是怎样的情景?   松田阵平似乎是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会让萩原千速更伤心,研二刚过世的那两年,他很少会出现在萩原千速面前。   但他不出现了,萩原千速也会担心。   就像现在这样,害怕有一天,她会在另一场爆.炸中再失去一个弟弟。   “情况怎么样了?”   松田阵平从后面靠近,悄悄拍了拍安室透,“那个家伙呢?没和你一起?”   “他说要去拿一个东西。你刚才在哪里?”安室透问他。   “刚才爆.炸发生的时候我在房间,所以才没变成人质。”松田阵平探头看了眼下面。   警方代表正在和犯人进行交涉,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秋山奏扛着一把PSG-1狙击.枪回到了二楼围廊处,松田阵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个?”   这是一款德式枪.械,在国外是警用步.枪的一种,精准度很高,但是非常重,一把枪得有8千克左右了。   黑衣青年帽檐下的红眼睛眨了眨,他像是才看到安室透后面的松田阵平,他想了想,“刚刚在地上捡的。”   安室透:“……”   你倒是给我敷衍得认真一点。   松田阵平已经意识到了他的身份不简单,也就没再追问。他看着黑衣青年在暗处架好狙击.枪,“怎么样?这里能打到吗?”   秋山奏调整好光学瞄准镜,“这个角度没办法打他鼻头,打别的地方很可能没办法一击致命,只要他还能喘口气,就可能按下手中的引.爆器。最好还是先把炸.弹找出来拆掉。”   “那我到三楼找找看,他的另一个炸.弹很可能跟刚才那个离得不远,他要威胁大厅的人,要么把炸.弹装在大厅,要么就只能装在头顶。”   大厅的头顶就是三楼。   三楼正处在大厅上方的房间不少,要一一排查下来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安室透说:“我和你一起,一人一半更快些。奏你留在这里,如果犯人有要引.爆炸.弹的举动……就杀了他。”   看到秋山奏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安室透问道:“怎么了?”   “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欸!”他用难以置信又雀跃欢快的语气说。   只是叫了个名字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下,他要和松田阵平离开时秋山奏也叫了他一声。   “透,你也小心。”   青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微微鼓起,雀斑在白皙的脸上看得很明显。   安室透和松田阵平退出围廊,来到通往楼梯的走廊上。松田阵平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他拿出来惊讶地挑了下眉。   是萩原千速的电话。   他和安室透对视了一眼,接通电话。   “千速姐?”   “还能接电话看来是暂时没事了。”萩原千速在那边舒了口气,“你那边情况如何?”   松田阵平向她简单解释了酒店内的情况,只是隐去了秋山奏的狙击.枪。说完,他反问道:“犯人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知道了吗?”   秋山奏似乎是发现这边出了状况,也跟了上来,抱着狙击枪探着脑袋听电话。安室透无奈地把他探得太近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   “五年前的时候,这家酒店发生过一起爆.炸案。死者是一位年轻女性,名叫伊丹久美子。她是犯人伊丹武郎的女儿。当年的爆.炸案警方没有找到凶手,至今还是一桩悬案。”   “难道他怀疑那件爆.炸案和这家酒店有关?”松田阵平问。   “也可以这么说。”萩原千速解释道:“当年他的女儿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家酒店,是因为她和酒店老板的儿子谈恋爱被甩了,她想找对方问个清楚,但对方一直避而不见,她只能来酒店堵他。”   “伊丹武郎怀疑是这个男人不堪其扰,才对她下了狠手。不然的话,那场爆.炸案不会只有他女儿一个受害者。”   “伊丹武郎想找这个男人当面问清楚,但他无权无势,根本见不到对方,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逼他现身。”   秋山奏听到萩原千速说起“酒店老板儿子”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安慰自己:这家老板仨儿子,还有一个私生子呢,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松田阵平又问:“那个男人怎么说?爆.炸案和他有关吗?”   萩原千速叹了口气,“问题就在这里。酒店工作人员明明说他今天刚好来酒店了,但我们不管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他。现在伊丹武郎已经很生气了,他似乎认为正田直人——就是那男人的名字——这种态度恰好说明他正是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犯人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引.爆炸.弹。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在哪里!调取当年的案件资料需要时间,如果不是他做的,只要他出来解释就能暂时稳住犯人。可现在偏偏找不到他!可恶!”   秋山奏把差点掉地上的狙击.枪往上托了托,安室透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黑衣青年像是受了一惊,直挺挺地站好,用棒读的语气说:“我、我是在想,这个可恶的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他顿了顿,把狙击.枪塞到安室透怀里,“我内急,去趟厕所。”   安室透:“?” 第12章 危险的度假酒店3   秋山奏从杂物间里把正田直人又扒拉出来。这家伙一身酒气,这会儿居然打了几声呼噜。   秋山奏捏着对方的鼻子叫了几声“醒醒”,没反应,从旁边的卫生间拿来涮拖把的水桶接满水泼他一脸,他居然抹了把脸,翻身接着睡。   秋山奏没了办法,把他踹回杂物间。关上门走了几步,又退回去把掉在地上的鸢尾花回收。   又关上门走了几步,再退回去找了把锁将门锁上。   其实哪怕让正田直人出面澄清,伊丹武郎也未必会相信。他心里已经预设了女儿是被他所害,一个加害者的澄清只会被当成花言巧语。更何况事情真相未明,万一真是正田直人干的,恐怕会更加刺激犯人。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炸.弹找到拆除。不然的话,如果炸.弹威力太大,很可能会造成大量伤亡。   秋山奏自己是死过的人,所以明白生命宝贵。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希望能尽量做些事情减少伤亡。   到时候后续就借口是为了对付鼹鼠,保留线索,也不算违背樱桃组织带恶人的人设。   安室透留在了二楼围廊处随时准备狙击犯人,秋山奏转而和松田阵平搭档到三楼搜查炸.弹。松田阵平在酒店四层的服务台找到两台对讲机,一台在他手中,一台给了安室透,方便两方随时沟通。   秋山奏感觉松田阵平和安室透之间似乎有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开始分头搜寻前,他问道:“松田先生和透认识吗?”   松田阵平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轻笑,“不,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但是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和他,和你,都是。”   男人墨镜背后眼睛几分探究几分凌厉,秋山奏对上他的视线,抬手把帽檐往下拉了拉,红宝石的色泽顿时被一片黑吞没了。   “……是吗?”   他背转过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三楼正处在大厅上方的有十几间屋子。松田阵平联络萩原千速,让酒店内还能行动的工作人员给他送了两张万能房卡。   得知他是要排查炸.弹,萩原千速有些不大情愿。   松田阵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我在这里,还让这颗炸.弹伤到人的话,怎么对得起警徽上的樱花呢?”   萩原千速只能妥协,“……一切小心。”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安慰道。   两人还算是幸运,秋山奏排查到第三个房间时,在床底下发现了安装好的炸.弹,炸.弹上的液晶屏上显示着00:03的倒计时,倒计时此时是停止状态。   一旦伊丹武郎按下引.爆器,它就会重新计时,然后在三秒后爆.炸。   秋山奏把松田阵平叫到这个房间。他已经把床挪开了,松田阵平啧了声,“你力气还真大。”   这种床材质很重,就算是训练有素的警察搬起来也得费点劲儿。黑衣青年却好像没什么感觉。   听到夸奖,他倒是很得意地哼了声,“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比出搬砖的姿势,“我一天能搬十人份的砖,工头可喜欢我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那段时间实在没钱,他也不至于去工地打零工——不过可以顺带体验生活、提高演技,也算一举两得。   感谢大慈大悲的日本警察帮他把钱追回来。   松田阵平听到秋山奏谈起他的搬砖经历也是满脸惊讶,根据他的推测,零那家伙应该是去做卧底工作了,秋山奏估摸着正是他卧底组织中的一员。那么问题来了,零他到底去哪里卧底了?建筑公司?   松田阵平在脑海里想象出降谷零穿着白背心,脖子上搭毛巾,哼哧哼哧搬砖的模样——   啊,感觉他意外的很适合这个形象怎么办?   安室透打了个喷嚏,接通对讲机,那边的两人不知在絮絮叨叨什么,一会儿“砖”一会儿“毛巾”的,他压低声音说:“这边有情况。”   空旷的大厅,响起扩音器的声音。   “我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五年前的事情,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秋山奏和松田阵平也通过对讲机听到了那边的声音。松田阵平半蹲在地上,专注地拆.弹。秋山奏把对讲机拿得远了些,免得打扰他。   说起来,毛利先生平时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关键时候却意外的靠谱欸。   而且灵魂纯度也不错的样子。   嗯,可以列为顾客备选。如果之后货物有上新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他。   秋山奏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家超市到底是怎么个运转模式。货架上目前就三样商品,还没他的非卖品仓库东西多。   而且奇怪的是,身为售货员,仓库里的东西他可以随便用,货架上的东西他却没法用。   他原本是想自己先试验下商品效果的,特意杀了一只鸭,想把复活水浇上去,却收到警告。   [您没有权限]   [请先购买商品再使用]   秋山奏沉默了。   就【复活水】这种东西,不先试用一下真的让人心里很没底。万一是假冒伪劣产品怎么办?   不过考虑到仓库里神奇的东西也够多了,复活水应该不至于掺假吧?薅走别人灵魂还要掺假的话那就真的太过分了。   后来那只英勇就义的鸭被他含泪做成了中华烤鸭。非常香。   秋山奏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对讲机那头毛利小五郎正说到五年前的案子和正田直人没有关系。   还能听到犯人愤怒的吼声。   “那为什么只有我的女儿死在了那场爆.炸案中?她才20岁!!”   “那是因为她是炸.弹的第一发现者,是她救了当时的所有人。”   此言一出,满厅哗然。   伊丹武郎也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扩音器中,毛利小五郎声音沉重。   “她明明是个英雄,却无人知晓。当年,伊丹小姐发现定时炸.弹后迅速通知了警察,随后和酒店的工作人员一起帮忙疏散群众。当时距离炸.弹爆.炸只剩几分钟,在她往楼下逃的时候,恰好发现一个小女孩儿的腿被沙发缝夹住。”   “小女孩儿的家人不在身边,伊丹小姐试图把她的腿拔出,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说到此处,毛利小五郎的声音顿了顿,增添了几分沉重,“在最后关头,她用身体护住了小女孩儿。”   “她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远离了爆.炸中心,不幸的是,伊丹小姐还是被爆.炸产生的飞石砸中了脑袋,而小女孩儿却因为她的保护得到了一线生机。”   “伊丹小姐是个英雄。”随着毛利小五郎凝重的话音,伊丹武郎逐渐泣不成声,“因为当年那个受伤的女孩子过度受惊患了失语症,随着她的父母搬走,这件事也慢慢被掩埋。”   “但是我刚刚联系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健康,并且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姐姐是我的英雄’。”   “伊丹先生,你确定要在你的女儿拼死保护过什么人的这个酒店,制造一场剥夺了她性命的爆.炸案吗?”   伊丹武郎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待命的警察迅速一拥而上,将他制服。   混在酒店外围围观群众中的鼹鼠见此情况悄悄呸了声,“真是没用,炸.弹都给他装好了,也不能给我看点有意思的。”   他看向酒店三楼的窗户,“还是我给你们找点乐趣吧。”   安室透收回狙击.枪,向对讲机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松田阵平笑了声,“再有三分钟就拆掉它,可以告诉这里的警察不用上来了。”   安室透失笑——这家伙还是这样,多少年了也没变。   对讲机的声音嗞啦了一下,安室透听到秋山奏急迫的声音,“松田,离炸.弹远一些!”   滴答——   是炸.弹重新倒计时的声音。   安室透的脑子轰的一下懵了,那三秒的时间无限延长,他好像是奔跑在走廊里,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轰隆一声爆.炸。   对讲机掉在地上,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安室透呆呆地站在楼梯口,却一点也不敢往上迈。   鼹鼠。他怎么会忘掉这个人的存在——松田他根本不知道,也无从防范。   但他怎么能忘记。   或许是站得时间太长了,他听到楼下的骚动逐渐逼近。安室透惊讶于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冷静地先把狙击枪藏起来。   身为卧底,必须要时时保持冷静。   路过的警察把他当成了普通群众,让他赶紧疏散。   安室透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爆.炸的伤亡怎么样?”   那人看了他一眼,还是好心解释道:“炸.弹是在窗外爆.炸的,下面是一处僻静的海滩,因为酒店这边出了事,海滩上的民众早被疏散了,所以没有伤亡。”   等等,在窗外爆.炸?   安室透意识到什么,两步冲上三楼,炸.弹的冲击把那间屋子的门也冲坏了。安室透慢慢走进去。   松田阵平灰头土脸地半跪在地上,他皮肤一向白,更显得脸上的灰格外脏。秋山奏在他身前靠墙半躺着,黑色帽檐遮掩了一半眉眼。听到声音,他抬了抬头。   一道划痕横亘在脸上,鲜红血迹沿着雪白下巴一滴滴坠落。   他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血和灰混成一团,倒显得他皮肤上裂痕状的伤疤没那么明显了。   松田阵平解释道:“在倒计时开始前,秋山就把它踢了出去。他是被爆.炸的冲击伤到了,我被这家伙护住了,没什么事。不过他……”   黑衣青年靠着墙看不出来,然而真正严重的伤势其实在他背上。说一句血肉模糊也不为过。注意到安室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秋山奏默默又拢了拢衣服。   安室透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去叫医生。”   秋山奏赶忙拦住了他,“不用了,我没关系的,明天就好了。”   松田阵平不怎么认同,尤其对方还是为了救他受伤的,“你都伤得这么重了!”他有点生自己的气,“还是我去叫。”   秋山奏没能拦住他。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死了,身体的状态是固定的,现在的残破只是暂时,最多等到明天就能恢复。   可是这次受的损伤有些严重,身体里似乎有几根骨头断了,他一时没法支撑自己。   要是被太多人看到自己恢复的过程又是麻烦。   一个个的,都没见过死人嘛,总是大惊小怪的。   秋山奏决定还是找好说话的安室透帮帮忙,怎么说他们也是互称姓名的挚——好吧,起码也是朋友了。   安室透看到黑衣青年看他的目光头一次带了几分祈求,他的语气克制又脆弱,和以往的样子完全不同。甚至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别让人看见我。”他轻轻说。   “……波本。”   安室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罩在他脑袋上,隔绝了他望过来的视线。   ……   “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你。” 第13章 影子   酒店内外都有警察和医生在忙碌,发生的两场爆.炸虽然没有人死亡,但还是有不少人受了轻伤。警察从杂物间里救出了狼狈不堪的正田直人,后者的酒醒了大半,坚称自己是不小心撞到镜子晕了过去。   但是不知道是谁给杂物间上了锁。   “大概是清洁工没注意到里面有人,直接给杂物间锁上了。”询问的警察猜测道。   安室透搀着秋山奏路过时正好听到这一句。秋山奏被外套盖着脑袋,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着金发青年,安室透感觉到他搀着的那条胳膊似乎是从中间断掉了,一半诡异地弯折着。   他不敢用力,又怕支撑不住再摔到他造成二次伤害。   秋山奏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听见警察这么说,还小声跟他笑,“这位正田君真是个笨蛋。”   安室透又好气又好笑,他扶着秋山奏坐进车里,“他是被你弄昏的吧?”   褐发青年软软地靠着椅背,眼睛眨得格外乖巧,“谁知道呢?”   安室透把秋山奏带到组织在神奈川县的一处安全屋。秋山奏用还能活动的那条胳膊简单冲了个澡,洗掉身上的血污,又换了件安全屋里的黑色长袖。   安室透看出他不想让人帮忙,就给他做了点东西吃。   秋山奏在等安室透的质问。   一开始生成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后,他出于好奇和好玩到boss那里报了到,之后差不多将近两年的时间,樱桃白兰地都被关在研究所做实验。   无聊是无聊了点,但每天生活单调的另一个好处是不用给组织白打工。   樱桃白兰地开始频繁地出任务是在一年多以前,那时候秋山奏已经通过他的二号马甲了解到了组织是个何等黑心的企业,而且是那种进来了就得干到死——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五险一金全没有,福利保障都是空,资本家直呼内行,马克思看了流泪的黑心企业。   他的第一个任务是追杀一个组织叛徒。那人是一个研究员,上有老下有小,良心发现,不想再做那些反人类的研究,因而叛逃。   秋山奏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以复活为奋斗目标的普普通通的死人。   虽然生前的记忆已然模糊,但他依然记得自己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如果得知自己的死讯,妹妹大概会很伤心吧。   因为失去了,才更懂得珍惜。因为死过了,才更明白生命可贵。   他不是圣人,但还是想尽己所能地搭救眼前人。   于是他或真或假地扮演着樱桃白兰地的人生,该杀的人他心狠手辣,该救的人他暗度陈仓——为了配合樱桃白兰地,他还为此创建了三号马甲,“影子”凭空出世。   他做得非常成功,就连那些被救的人也不知道这一切跟樱桃白兰地有关。   组织里的樱桃白兰地依旧是残忍无情的人造兵器,只凭代号就能吓得人闻风丧胆。   秋山奏还蛮享受这种把人骗得团团转的生活的。   其实他一开始创建马甲,除了打着创造需求卖东西的主意,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玩。   老实说,虽然他的开店守则上写着只要货物卖出足够的销量就能复活回家,但现在货架上也只放着三个产品,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要用上“足够的销量”这几个字。   也许这三个产品只是开胃菜,相当于实习期那种。转正之后还要打很多年的工。   而且空口无凭,秋山奏压根不知道超市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万一对方只是逗他玩,等他干完了活就把他扫地出门,复活只是一场骗局呢?   他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真的还能回去吗?   秋山奏不想去理会这个问题——反正就算超市背后真的有什么势力,他也拿人家没办法,所以倒不如借着套马甲卖货的机会去体会足够的人生,这样哪怕有一天真的死去,也不会后悔。   所以秋山奏一点也不着急,甚至愿意花上一年两年三年的时间经营自己的马甲,如果他一心只想卖货的话,现在起码能有一份已经卖出去了。   但是一旦卖出去,他就得把马甲号销掉,避免后续的麻烦,然而这几个马甲他都还没玩腻,所以也就不急着卖货了。   只有樱桃白兰地这个号,他一度玩得有些心累。作为组织的人造兵器,他的人设本该是指哪儿打哪儿,如果任务目标是十恶不赦的家伙黑吃黑还好,如果是无辜的叛徒卧底路人甲,他还得想办法救人一命,但又不能违背樱桃白兰地的人设。   所以这种时候他一般都通过三号马甲先把人救走,然后再用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去走个过场。   有时候琴酒做搭档,盯得紧了,他还要将备用体通过【游戏中的捏脸机】捏成任务目标的模样,当场上演一波我杀我自己,时间管理大师竟是我自己。   所以秋山奏玩累了以后,就想着要不还是销号吧。无辜者虽然可怜,但他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如果不是那时候他通过三号马甲慧眼识波本,这会儿樱桃白兰地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次的爆.炸案实在是发生的太过紧急,不然的话,他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做伪装。其他的地方还好说,说是自保或者为了任务都能讲得通,但爆.炸的时候他护住了松田阵平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波本质问的话,就说他是为了和警察搞好关系以便将来探听消息?不不,松田他一个爆.炸物处理班的人能知道什么消息?   那要不说他喜欢炸.弹,所以和松田搞好关系,让他以后没事儿别去拆.弹?   也不行,那让他死了不是更好?   褐发青年眉头紧锁,盯着味增汤发起了呆,他脸上那道划伤已经结了痂,血迹洗干净了以后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安室透轻声问:“是太烫了吗?”   正在沉思的秋山奏模模糊糊听见安室透在说话,他声音很小没怎么听清,但很像是波本平日套消息时的语气。   秋山奏条件反射般直起身子,“没错,我对松田君一见钟情了。”   安室透:“??”   什么???   思来想去,也只有用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得通他为什么要救一个警察,又不至于让波本对他产生恶感。   等等,波本他不会是恐同人士吧?   秋山奏小心试探,“波本,你不会歧视我吧?”   安室透艰难地说:“那倒不会。”   秋山奏松了口气,强调道:“我虽然很喜欢他,但最喜欢的还是波本。”   他真的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安室透叹了口气,“要休息一会儿吗?”   这具身体暂时行动不便,秋山奏点点头,被安室透扶着走进卧室。安室透察觉到他的身体特别凉,比往常还要冷上几分。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和心跳,简直和死人别无二致。   他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沉了。   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迹,但空气里能闻到血腥味,应该是他身上的伤。   安室透想到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过去又经历过什么?   此刻在他面前睡着,丝毫不设防的样子。   他不怕自己趁人之危吗?   还是说就那么相信他?   在黑衣组织卧底多年,安室透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所适从的情绪,樱桃和组织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杀人不眨眼,却又矛盾的单纯热忱。   安室透很感激他不顾安危地救下松田阵平,但他连一句谢谢也不能说。   他是卧底。   他要时时刻刻戴好面具。   但是有一个人的账也该算算了。   安室透轻声掩上卧室的房门,避到阳台上拨通风见裕也的电话,“追到鼹鼠的踪迹了吗……准备收网,这次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金发男人一掀眼皮,紫灰色眼眸冷戾狠绝。   ……   等安室透关上房门,秋山奏睁开眼。   他不需要睡觉,只是这具身体受损严重,需要时间恢复。不过他不打算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做。   还是那句话,作为一个死人,他最知道生命可贵。虽然现在的他怎么也不会被杀死,但有些人既然敢对他动手,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黑衣青年背对着窗户坐在床上,如果此时安室透在这里,会惊讶于他目光中的阴鸷狠毒。血色眼瞳仿佛一条毒蛇睁开了眼睛。   他闭上眼,连接到三号马甲——“影子”主人黑泽瞬的备用体。   备用体在无人操作的时候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生活,而且非常智能,处理日常生活完全没有问题。   秋山奏在使用樱桃一号马甲的时候,二三号马甲都是备用体在运营。他想暂时使用另外两个马甲时可以随时连接备用体,操纵备用体行动。   最多的时候秋山奏可以一口气操纵十来个备用体行动。   连接到备用体黑泽瞬。   银发绿眸的男人仿佛忽然有了神采。他敲了下手边的铃铛。   很快就有穿着黑色小马甲白衬衫的优雅侍者推开门。   他走到书桌前,恭敬行礼。   “boss,您有什么吩咐?”   男人苍白指节轻轻扣着桌子,“让你们跟的那个人,没让他跑了吧?”   “您放心。”侍者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要现在把他?”   “不,我亲自去。告诉我地点。”   “是。他现在在长野县青木町,刚刚得到线报,他进了那里的一家地下赌场。”   “才刚得了点钱,就要去赌了吗?”男人冷笑了声。“带上几个人,准备行动。”   不过当时为了避开黑衣组织大本营,秋山奏特意将“影子”的大本营选在了鸟取县。   从鸟取到长野,很可能目标早赌完跑了。   没关系,当年为了壮大“影子”,同时也为了给自己找乐子,秋山奏创建的小马甲没有一万,也有两百。【游戏中的捏脸机】搭配【备用体仓库】,马甲要多少有多少。   后来将马甲收回仓库时,秋山奏特意留了几个在日本各地的仓库里存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大脑快速运转,秋山奏回想起在长野县的仓库里存下的马甲并进行连接。   傍晚时分,长野县下起了小雨。   从鸟取驶向长野的保时捷上,银发男人的动作再次变得稍显凝滞时,长野县的一间仓库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黑发女人从里面走出。   没有月光,夜色昏暗。她踩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朝地下赌场的方向走去。 第14章 他说救我   地下赌场,顾名思义,其实是一些黑.道组织私下开设的生意。黑衣组织名下也有这么一两处地方。   这种地方若没有懂行的人带着,很难找到入口。   鼹鼠所在的那家地下赌场入口就隐藏在一家居酒屋的后厨。   秋山奏作为一名颜控,他捏的马甲就没有一个丑的。哪怕是需要隐藏身份便于探听消息的马甲,也必须至少拥有人类平均水平的颜值。   颜控人绝不认输。   现在用的黑衣女人马甲就属于大美人的行列。肤白貌美,胸大腰细,眼角还坠着一颗黑色泪痣,十足十的川上富江风。   好吧,当初他捏这张脸时好像就是照着富江风捏的。   但是这种风格的大美人走进鱼龙混杂的地下赌场未免太过引人注目。秋山奏找了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当作雨披披在身上。斗篷帽子罩下来,几乎看不见容貌。   赌场里吵吵嚷嚷,客人们围着赌桌吆五喝六。比大小、21点、梭哈、牌九……甚至旁边还有几台柏青哥。   秋山奏在工作人员那里换了一箱筹码。他披着黑斗篷是有些奇怪,不过赌场里有的是人不想暴露身份,工作人员也见怪不怪。   他绕着场子转了一圈,在一张21点的桌前发现了鼹鼠的身影。赌徒正红了眼,把筹码推上桌。   秋山奏在旁边看了会儿,等他再次输掉筹码,换到比大小的桌子才跟上去。   庄荷摇骰子,骰子在器皿里互相碰撞。秋山奏凝神去听,远超常人的听力能让他捕捉到声音碰撞的细微不同。   闲家下注。   他站在鼹鼠旁边轻声说:“小。”   确保鼹鼠能听到,又不会被他人注意。   鼹鼠果然看了他一眼,纠结了一阵子,也跟着下了小。   赢了。   “大。”   又赢了。   赌场这种地方,如果直接和鼹鼠动手恐怕会多生事端,最好是能让他主动跟着走。秋山奏默默帮着鼹鼠赢了几局,再继续下去就要引起注意了,他及时收手。   一副玩够了要换个地方的样子。   鼹鼠赶忙把赢来的筹码拢到筹码箱中抱着跟上。   他赌运向来不好,私卖炸.弹赚的那点钱眼看就要赔光了,幸好来了这个女人,他当然不能放走摇钱树,哪怕是跟在旁边捡点漏也成。   秋山奏听着后面跟上的声音,轻轻勾起嘴角。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将近一米九的壮汉低头,声音粗犷,眼神却暧.昧轻浮,“没长眼睛吗?”   黑衣女人刚一走进赌场的门他就注意到了。虽然披着遮盖全身的斗篷,但那身材,还有那纤长白皙的小手……绝对是个大美人。   他把手伸向女人的斗篷帽子,想拉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秋山奏一歪脑袋避开他的手。   鼹鼠一见壮汉靠近就顿住了脚。他做炸.弹是一把好手,但体能是真的不怎么样,所以向来属于碰到麻烦跑得最快的那种人。   赢钱虽然吸引人,还是保命更要紧。   壮汉见女人竟然避开了,一时恼羞成怒,硬要抓住她,看看她长什么样。   眼看鼹鼠就要溜走,秋山奏也是心头火起。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家伙坏他好事儿?   是对方先找事的,这种灰色地带,实力说话,他就是把人揍个半身不遂赌场那边也不会说什么。   秋山奏捏紧拳头,暗暗蓄力。   壮汉将要碰到他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抓住他的男人西装革履,皮肤白皙,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看上去文质彬彬。秋山奏微微抬眸,恰好对上男人的目光。那双眼睛不知怎么,让他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诸伏高明是为了一件案子才潜入地下赌场,虽说不宜高调,但眼见孤身一人的女子马上要被欺负,身为警察,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女人抬了抬眼睛,黑色斗篷帽子下,一双黑幽幽的瞳仁安静得没有波澜。她眼角有一滴泪痣,点在雪白的皮肤上煞是好看。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诸伏高明的声音清和温润,仿佛一汩潺潺溪流缓缓流过,“这位先生,我亲眼所见,分明是你先冒犯了这位女士。和气生财,我看,还是就此罢手吧。”   壮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没抽动。他愈发恼怒,“你是什么人?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壮汉的几个朋友见他落了下风,也涌上前来打算帮忙。这边的骚动终于引起了赌场注意。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鼹鼠也要跑没影了。   秋山奏没了耐心,终于出手。   围观者就见那位笼在斗篷下,好像因为害怕一直没敢出声的黑衣女人忽然伸手抓住壮汉的手臂。男人的手臂有她两条胳膊那么粗,她轻轻一拉,男人手腕朝下,再一推。   伴着仿佛杀猪一般的叫喊,她又朝男人膝盖踹了一脚。   竟是眨眼间废了他一臂一腿。   其他人都愣住了。   女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旋身一跳,接连几个飞踢,剩下几人也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五秒。   如果不是备用体没有本体好用,应该可以在三秒内解决的。   秋山奏盖好差点掉下去的兜帽,拉起西装男人的手臂往外走。   没有人阻拦他们。   围观了这场闹剧的赌场负责人向手下交代道:“把那几个人扔出去。”他冷笑一声,“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还当敢孤身一人来赌场的女人是什么小白兔吗?”   外面的雨下大了,灯光下细细密密地落着。   秋山奏在赌场门口的伞筒里顺走一把伞。   他把伞撑开了,隔绝开雨幕后递给诸伏高明。   他并不认识诸伏高明,只是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只有这个看上去弱质纤纤,他一拳能打死三个的男人帮了他。   对于他者的善心,秋山奏总是愿意予以回报。   “这种地方很危险,你别再来了。”黑衣女人声音清冷,宽大的斗篷帽下只看到嘴唇在动。   交代完了,他准备去追人,脑袋已经退到伞外了,又缩回来。   诸伏高明看着她把帽子往上撸了撸,露出那双很漂亮的黑眼睛。她似乎不怎么爱做表情,但诸伏高明仍从那张冰冷的脸上判断出一种纠结的情绪。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温和地询问,示意对方可以有话直说。   倒也没什么别的事,秋山奏就是担心这么讲会有多管闲事的嫌疑,但他又不忍心看着大好青年误入歧途。   他尽量委婉地说:“赌博不是什么好爱好。”   然后扭头奔向雨中。   女人的斗篷在雨中上下翻飞,像一只黑蝴蝶似的快速消失了。   被教训了一通的诸伏高明失笑,“果然天下之事,但只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   秋山奏踩着窗框和水管翻到楼顶。重重雨幕之下,城市暗无天日。好在他视力绝佳,鼹鼠又跑得不远,很快被他锁定了方向。   他在房顶上快速奔跑,在一条小巷子里追上了鼹鼠。   朦朦胧胧的雨幕下,黑衣女人披着斗篷半蹲在屋檐上。察觉到有人在追他的鼹鼠抬头,看见她歪了下脑袋,神情隐在暗处看不分明,“你可真能跑啊。”   “你、你到底是谁?我们无冤无仇……我、我可以给你钱……”   秋山奏笑了下,“钱?你还有钱吗?前两天卖炸.弹赚的钱不是花的差不多了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多,”秋山奏从房顶像只猫似的轻盈跃下,“你卖炸.弹给那个人,让他借此来威胁警察调查当年他女儿的遇害案。不过,我想你一定没告诉他,当年那场爆.炸案中的炸.弹也是你的手笔吧?”   黑衣女人挑起一侧眉梢,好似是笑了下,然而笑容中却没有温度。   鼹鼠扭头要跑,刚刚转身就感觉到什么东西打到了他的膝盖,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张大了嘴,然而一双手掐住了喉咙,让他叫不出声。   “小声些,”秋山奏轻声说,他示意鼹鼠看一眼身旁的窗户,“里面的妈妈刚刚把孩子哄睡了,要是吵醒她,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鼹鼠赶忙忍下呜咽。   腿已经没了知觉。   细细的雨丝浸湿了衣衫,他又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毕竟不是什么恶魔,你可以逃哦。能逃走的话,我就不杀你。”   求生的欲望让鼹鼠撑着泥泞直起半个身子往前爬。   “他并不是什么有钱人,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做苦工得来的。他拿出这些钱,想为早逝的女儿讨个公道,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把这些钱送给了真正害死女儿的恶魔,供他赌博取乐。”   每说一句话,他就会踹鼹鼠一脚。   这些事都是他让“影子”查到的。   两人仿佛猫和老鼠。他其实可以让鼹鼠死得痛快些,但他不想这么做。   既然是鼠,总要有一些鼠的样子。   “我快要……追上你了哦。”   身后踩在雨水中的脚步声慢条斯理。   鼹鼠滚得满身满脸都是泥泞,恐惧支撑着他往前爬。   恶魔!那是恶魔,绝不能落到她手上!   他爬出巷口,蒙蒙细雨下,他看到巷口外的那条街上站着几个撑伞的西装男人,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顾不上许多,哑声叫道:“救……救我!”   伞檐抬高,其中一个金发青年朝他望来。 第15章 弟弟的爱   “晃。”在后座闭目养神的银发男人忽然睁开了眼,次屋晃在车内后视镜中与他目光相对。   “Boss,您有什么吩咐?”   “还有多久能到?”   次屋晃看了眼导航地图,“十分钟。”   “换个地方,别去赌场了。在那附近找一个废弃建筑,别影响到附近的居民。”   次屋晃已经习惯了boss想一出是一出,马上变更计划,在地图上按boss的要求确认地点。   “赌场附近最近的一处废弃建筑是离那里3公里的一家商场,过两天就要爆.破拆除。boss,这里可以吗?”   黑泽瞬点点头,“尽快赶到。”   两辆车跟在黑泽瞬的保时捷屁股后面转弯,最终停在废弃商场前。商场有三层高。前后左右都是街道,没有邻近的建筑。   车上下来四个戴白猫面具的男人,排排站好等候吩咐。   黑泽瞬也在脸上扣了张白底红纹的狐狸面具,下车。   “Boss,接下来怎么办?”戴着黑猫面具的次屋晃跟在黑泽瞬身后。   “炸.弹带了吗?”黑泽瞬问道。   “带了,boss。”面具男人中的一个说道。   他们都是“影子”中直属boss的亲卫队,由次屋晃统率,只听从boss指令。   当年成立时,黑泽瞬给他们起代号为JILOISES、伯莱.塔、帽子、黑风衣。   说话的是伯莱.塔,他一向负责行动中的军.火储备。   “找一下建筑的承重,确认好爆.破点,装上定时炸.弹,计时5分钟。”   几人很快完成了他的吩咐。   “boss,接下来怎么办?”   银发男人面具下的声音带了淡淡笑意,“找个地方隐藏起来,我请你们看一场漂亮的烟花。”   ……   玩弄鼹鼠的同时,秋山奏分了一部分心神去操纵马甲黑泽瞬。只是同时登两个备用体,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黑泽瞬为鼹鼠寻找到合适的坟地之前,他可以好好地陪鼹鼠玩一会儿。   但是会遇到波本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秋山奏赶忙睁开眼,从床上下来,拖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到起居室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看来波本也对鼹鼠这家伙深恶痛绝,连夜赶来要他的命。   唯一叫秋山奏吃惊的是,他知道波本是很受倚重的情报人员,但还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下午才发生了爆.炸案,他是借着“影子”才知道鼹鼠在这里,波本一个人居然也这么快追踪了过来。   波本他真的好强。为他点赞。   秋山奏自动把波本身边的那些人当成了不重要的跟班甲乙丙。   不过话虽如此,秋山奏还是不打算把鼹鼠让给他。如果此刻是马甲樱桃在这里,给他也就给了,但现在他是雨子——他给这个漂亮女人马甲起的名字——现在是代表“影子”在行事,那就只好各凭本事。   猎物只有一个,谁咬下来就是谁的。   鼹鼠不明所以,还以为朝他而来的金发青年是热心群众。   黑衣女人的嗤笑声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仿佛催命符。   安室透赶到赌场的时候,鼹鼠已经不见了,他根据监控和目击者的描述安排下属一路追踪。   一场绵绵细雨,让线索变得无迹可寻。   谁也没想到,鼹鼠会主动从潮湿的巷口出现,还对他们喊救命。   狼狈的男人满身泥泞,一点一点地扒着泥土往前爬。他身后走出一个身披黑斗篷的女人。   女人的脸隐匿在重重雨幕和宽大兜帽下看不分明。   安室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果断举.枪上膛,“放开他!”   女人朝地上的鼹鼠一勾脚,再一踢,她一只手抓住男人的后衣领,他就成了她的挡箭牌。   女人明显不在意鼹鼠的死活,身为公安警察的安室透却不能对他开.枪。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黑斗篷女人已从路边抢了辆摩托,她把鼹鼠扔在摩托上,自己也跳上去,发动机启动,车轮破开雨幕滚去。   “追上她!”   安室透跳上马自达,车辆发动,也跟着驶向夜幕深处。   秋山奏把车速提到最大,后座的鼹鼠抱着座椅呜呜哇哇地大叫。秋山奏非常感激他的不懈努力和真诚配合,不然如果他半路掉下去,黑泽瞬那边的坟地就白给他挖了。   他的亲卫队看不到烟花一定会伤心的。   “坚持住啊!”他向鼹鼠加油打气。   鼹鼠抱着座椅难以置信地瞥了前座的黑斗篷女人一眼。   后面,白色马自达紧紧地咬着摩托屁股。   再后面的几辆车已经慢慢被拉开了距离。   秋山奏看了眼后视镜,狂风夹着细雨,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被吹起额发,一张脸完全露了出来。   如果人的眼神能变成刀子的话,秋山奏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已经被对方扎透了。   波本的车技原来这么好。   秋山奏骑着摩托拐进狭窄的小巷子。他虽然没来过这附近,不认路,但他可以通过黑泽瞬的视角来查看路线,一心二用。他自信能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快速找到出路,而这样的宽度,车辆没办法进来。   后视镜中,白色马自达果然停下了。   没过几秒钟,又再次发动,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车辆确实没法进入小巷子,但在来追捕鼹鼠的路上,考虑到对方会有逃脱的可能性,波本已经把附近的地图烂熟于心。   从这条巷子进去,可能的出口有三个。   “又、又跟上来了!”   发现白色马自达又跟上来的时候,鼹鼠比秋山奏还要慌乱。不,后者并没有慌乱。   他只是有点好奇现在在鼹鼠心里波本是个什么形象。   其实他真的不必害怕波本。   据秋山奏推测,波本并非虐杀爱好者,鼹鼠落到他手里,或许能死得痛快点。   但俗话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更何况秋山奏没打算告诉他真相。   “抓好了,马上要到了。”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樱桃那股温柔劲儿。   “Boss,还有30秒爆.炸。”黑风衣看了看手表。   从废弃商场前那条街的转弯处飞出一辆摩托,黑衣女人的斗篷帽子被风吹掉了,那张白皙的小脸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雨子?”次屋晃惊讶地嘀咕道。   竟然是雨子?他最早跟着boss的时候,雨子是“影子”的核心成员之一,不过不久前,她和很多成员共同失去了踪迹,组织里还有传言说他们都死了,次屋晃一直不相信这件事。   他看了眼boss。   银发男人戴着只遮掩了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轻轻勾着唇角。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Boss果然知道雨子还活着。   “还有10秒爆.炸。”   雨子驾驶的机车载着半死不活的鼹鼠冲着商场内部奔去。   “把后面那辆马自达截停。”银发男人淡淡说。   一直在车里待命的JILOISES闻言踩下油门。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滴雨丝落在黑色奔驰的车头,急刹车后飞上半空,又溅落在白色马自达的车身侧翼。   雨水啪嗒坠落的时候,轰隆爆.炸声起。   载着鼹鼠的黑斗篷女人连人带车消失在崩落的废墟中。爆.炸产生的火焰烧开了夜色一角。   但是风雨如晦,注定烧不了多久。   火光在银发男人面具后的暗绿眼瞳中跃动。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说:“雨子在商场后面那条街上,她没法走动了。帽子,伯莱.塔,你们去把她带回来。”   “是。”两人应声,先后退去。   金发青年从马自达上下来,他顾不得关注截停他的车辆,震惊地看着远处的火光。   按照爆.炸的时间来看,黑衣女人应该是故意卡着时间冲进去的。但是为什么?   她和鼹鼠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竟要同归于尽?   JILOISES在安室透回过神前驶离了。   黑泽瞬把两只手肘撑在窗台上。他们所处的位置有树木掩映,从安室透的角度很难发现他。   “Boss,”次屋晃恭敬地微微垂首,他看了眼金发青年的方向,“他目击了全程,要不要把他——?”   他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下。   “不用。”以牙还牙地让鼹鼠感受了下死在爆.炸中是什么感觉,秋山奏这会儿心情很好。看到波本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心情更好了。   他交代道:“以后看到这个男人都不要为难他。如果他需要什么情报,尽量帮他一把。”   “是。”次屋晃心下略微讶异。   难得看到boss关注他哥哥以外的人。   Boss终于不变态了吗?真令人欣慰。   雨子的身体在爆.炸中严重受损,需要送回本体的仓库中进行自动修补。这件事可以再调用一个备用体来办——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备用体的秘密,秋山奏一向很少将备用体的事假手他人。   “Boss,要回本部吗?”   次屋晃说的本部是指黑泽瞬在鸟取县置办的那栋充作“影子”大本营的别墅。   “不不,”黑泽瞬欢快地笑了下,“既然到了这里,就去找哥哥玩一玩吧。他应该也非常想念我吧——”   虽然对boss忠心耿耿,次屋晃还是诡异地沉默了很久。他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我这就为您安排。”   “我想快点见到他,知道他在哪里吗?”   “当然。”次屋晃说道。   在黑泽瞬的命令下,“影子”专门成立了一个行动组跟进黑泽阵每分每秒的行踪。别说他的实时位置,就连他一天上几次厕所都一清二楚。 第16章 我的冤种弟弟   待售卖的三样货品中,最特殊的莫过于【杀死双生子】。   【杀死双生子】   并蒂花,连理枝。双花并生,也在互夺养分。如果你不忍心剪下的话,就交由本品来帮你吧。   ps:本店商品仅接受有效灵魂作为一般等价物。   这件货品,一度让秋山奏觉得最难寻得买主。他很难想象会有人宁可付出部分灵魂,也要对自己的双生子下手。   遇到的一些灵魂纯度比较高的人道德水平都没那么低。   直到那个晚上,他身受重伤,他那位令人钦佩的同事还叫他继续拖肠带血地奋战在一线。   秋山奏认识到这不就是他在苦苦寻找的变态吗?   琴酒,你是我的神!   不,你是我异父异母,马上可能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生怕【人设生成器】不给力,秋山奏换了好几个马甲从各个角度偷拍到了琴酒360度无死角的照片——在此过程中,不下三个马甲被草木皆兵的琴酒发现,对方人狠话不多,当场就让秋山家户口本少了三个人。   秋山奏在仓库里给他们举办了隆重而奢侈的葬礼,虽然参加者就他一个,但为表诚意,他还是哭掉了整整一包纸巾。   然后他对着琴酒的照片捏了张九成九像的脸。   他想做哥哥,于是特意把脸往成熟的方向捏了点,可是那该死的捏脸机关键时刻又出了点小毛病,非要跟他想要的效果反着来。最终【人设生成器】生成人设——   姓名:黑泽瞬   性别:男   年龄:27岁   职业:无业游民   家庭关系:黑泽阵(哥哥)   弟弟就弟弟吧,也不是不能接受。   后面是对黑泽瞬这二十多年个人情况的简单介绍。【人设生成器】非常体贴,介绍既可以选择文字模式,也可以选择沉浸式体验模式。   甚至在体验模式中可以自己做出选择,完善出自己想要的人设。   樱桃白兰地的社会关系极端简单,也没什么完善的必要,因而当时秋山奏只是浏览了一下文字。但是黑泽瞬这边少不了要跟琴酒接触,而且这次他确实需要一个符合要求的人设,秋山奏便选择了沉浸式体验模式。   他躺在床上,打开体验模式后,身体就像沉进了水中。他仿佛被不断压缩,压得越来越小……   眼前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冷着脸的银发小男孩儿。他朝他伸出手,把他从什么东西里拽了出来。   重新开始呼吸时,秋山奏意识到他刚刚是真的沉进了水里。   他茫然地抬起眼。   身后是一条河,河水上漂浮着垃圾。河岸边长满杂草,远处有一两声狗吠和人的叫骂声。眼前是一条小路,小路往前延伸,高高低低的破水泥房像散落了一地的脏海螺。海螺缝里灰尘野草肆意生长。   应该是白天,然而天光昏暗,视野像蒙了一层水泥灰。   身上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漏水,冷风一吹,冻得秋山奏打了个哆嗦,阿嚏了一声。   是小孩子稚嫩的嗓音。   银发小男孩儿啧了声,把他的湿衣服扒下来,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上。   他身上只剩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小背心,十二月的冷风很快把他苍白的脸颊刮出一层薄红。   可额头上的汗水还粘着银白色的鬓发。   这就是小时候的琴酒,黑泽阵。   “我说过让你在家等我,为什么要自己跑出来?”   “我跟你说过,你要是死了,我不会给你打捞尸体。如果你想永远泡在水里,泡烂了,那就再跳下去。”   听他的意思,似乎刚刚是自己跳进了河里?是想自杀吗?   秋山奏还没搞清楚状况,明智地选择闭嘴。   黑泽阵搓了搓手臂。虽然年纪还小,他的手臂竟然已经结实到能看见肌肉了。   他眨眨眼,薄红的脸颊上方有一双幽绿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也是银白色的。   明明日光并不强烈,他抬头的时候却有一个下意识避开太阳的举动,抱起手臂的姿势不单是冷,还有一种淡淡的无安全感表现。   秋山奏遇到的琴酒一直都是一个强大狠戾的形象,所以他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然而小黑泽阵还没有成熟到能掩饰所有情绪和弱点。   他抬起的脸庞苍白而病态。   ……是白化病吗?   秋山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黑泽阵牵起了他。   他的嗓音还是冷冷的。   “回去了,瞬。”   两人的家和周围的房子一样走朴实好客风。冰箱、彩电、高级厨卫、柔软大床全部没有,只有南来北往的风眷恋不舍。   秋山奏也没想到琴酒童年竟然过得这么惨兮兮的。   【人设生成器】不会凭空生成人设。有些事情先要发生过,生成器才能在此基础上进行再加工。   也就是说,琴酒儿时的困顿是真实存在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他多了一个没用的弟弟。   啊,也不能说没用吧。   虽然之前没什么用,但之后会有用起来的。   想要把琴酒逼到不得不使用【杀死双生子】的地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身为弟弟的他不断折磨他,把人折磨到绝望又杀不了他,只能借助神迹的地步。   但是这样实在过于缺德。   本就是要骗人灵魂,还要给人带去无尽的痛苦,那得多不要脸才能干出这种事。   秋山奏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有一个寓言故事是这么说的,能让行人脱下衣服的不只有寒冷的北风,还有温暖的阳光。   只要他对琴酒的爱足够让人窒息,一样能逼得琴酒杀了他。   因为成人版琴酒是有这个变态潜力的。身为他的同事,秋山奏在这一点上给予了他充足的信任。   没有人能比我优秀的同事更变态。   “哥哥,我会保护你的。”秋山奏撩了把头发,忧郁而郑重地说。   可惜这么感人至深的场景,他的哥哥却没能欣赏到。因为他正忙着和来家里串门的野狗抢背心。   “你放嘴!”   “汪汪!”   “西内!”   “汪汪!”   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看这里!”秋山奏把一根木棍当飞盘朝屋外扔去,野狗丢开背心,摇着尾巴冲了出去。   黑泽阵赶忙把破破烂烂的门吱吱呀呀地关上,放松身体滑坐在地上。   秋山奏悔恨不已。   为什么这么经典的场面,手边竟没有相机!   黑泽阵倚着门板喘了几口粗气,那件背心被撕裂了,半挂在他身上。他身上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不知是冷风刮的,还是刚刚被太阳晒的。   秋山奏又把身上那件外套脱下给他披上。   银发小男孩儿拧起眉毛的样子和二十多年后一模一样,“我不用,我不冷。”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甩不开弟弟的手。   被强硬地裹上衣服,和他相貌几乎一样,仿佛在照镜子一般的弟弟得意地笑着,“哥哥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黑泽阵愣了愣。   他好久没看到弟弟这么开心地笑了。   怕给自己添麻烦,弟弟一直乖巧得不可思议。不,那大概已经不能算是乖巧的范畴。黑泽阵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他从那些西装革履的大人们口中听说过一个词——抑郁症。   他的弟弟已经试图自杀过三次了。   秋山奏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环视了一圈,柜子里还有几件破衣服,他拿出一件穿上。另外还有几个过期面包。   秋山奏觉得这不行。   有他在,能给他哥吃过期的东西吗?   “你等等。”他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黑泽阵只来得及问了句“你干嘛?”,弟弟就跑没影了。   实在囊中羞涩,秋山奏只好做了回梁上君子。这个时间段的日本治安比二十年后差得多,偷东西也简单一些。就是被抓住了可能会被动用私刑。   秋山奏偷食物的时候蛮顺利的,没想到偷针线时翻了车。   这双小短腿实在太影响他发挥了。   他试图跟店主讲道理:“我今天拿你一根铁针,二十年后还你一根金针怎么样?”   店主二话不说就把他揍了一顿。   疼倒是感觉不到,就是多少有些丢脸。   秋山奏梗着脖子叫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黑泽阵——!”   家里的黑泽阵忽然打了个喷嚏。   “哥哥,你看我拿回来了什么!”秋山奏兴奋地推开屋门,门口的野狗还在徘徊不去。秋山奏丢了块火腿给它。“乖,去别处玩。”   哥哥一脸阴沉,“你的脸怎么了?”   “啊,不小心摔了一跤。”   黑泽阵气得冷哼一声。   “哥哥,别管那个了,你快看——”秋山奏把袋子里的面包、火腿、可乐挨个儿往外掏。   小孩子脸上藏不住心事,黑泽阵先是眼睛一亮,又暗下来,他敲了弟弟的脑袋一下。   “下次不许不听我的命令私自行动。”   “好好好。”秋山奏嘴上答应着。   他从袋子里最后拿出一顶黑帽子。这帽子的款式和琴酒常戴的那款样式很像,他就顺道给顺回来了。   他想到下午黑泽阵下意识躲太阳的举动,“戴上这个的话,就不用怕阳光了。”   “我不……”   秋山奏给还在嘴硬的黑泽阵扣在脑袋上。   “生日快乐。”   出去偷东西时,秋山奏注意到了今天的日期,他曾经在组织里看到过琴酒的资料,应该没记错才对。   黑泽阵把帽子往下扣了扣,“生日快乐。”   秋山奏恍然大悟,“哦对,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来着。”   “笨蛋。”额头被戳了下。   可惜他没能拿回针线,哥哥破掉的背心彻底没法补了。   兄弟俩围在桌前坐下。   窗外下起了雪。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自漆黑天幕飘飘渺渺地落下。   “哥哥,一起去堆雪人吧!”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外面雪已经停了,地面积了一层到小腿肚的厚雪。   黑泽阵没有拒绝,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破围巾给弟弟围上。   “我们马上就不用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他淡淡地说。   他没有堆雪人的兴致,所以只是站在月光下望着茫茫的白雪和这破败的贫民窟发呆。   “完成!”   弟弟得意的嗓音把他的思绪唤回。   黑泽阵望着弟弟的作品陷入了沉默。   老实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弟弟还有堆雪人的天赋,这很不错。他的第一个作品堆的是哥哥,可以说惟妙惟肖,形象生动。这也不错。   但是谁来告诉他,他脸上的红晕效果是怎么做出来的?他的屁股后面又为什么还咬着条狗? 第17章 哥哥弟弟坡前坐   浪的太过的后果是黑泽瞬当晚就发烧了。   在河水里浸泡过,冷风一吹,晚上又在雪里打滚,秋山奏自己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直到黑泽阵发现弟弟脸颊通红。   他上手一摸,额头温度滚烫。   再后来秋山奏就变得意识模糊了,只感觉到有一条毛巾一直在给自己擦洗身体,而眼前朦胧着,有漂亮的银色在来回晃动。   黑泽阵晚上一直守在弟弟身边,他没敢睡觉,早上温度下来一些时才松了口气。   床上的黑泽瞬睁开眼,那双和他一样的绿眼睛一直望着他。他去端水也一眨不眨地跟着。   “哥哥,你真好看。”   黑泽阵冷脸把水杯递到他嘴边,一只手扶他起来,“闭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   那必然是不敢了。   万一玩脱了,人设变成了早夭那真是叫人欲哭无泪。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孩子发起烧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人设生成器生成的回忆是很讲逻辑的。   黑泽瞬这一病就病了一星期。   他手脚无力,每天只能软软地躺在床上,或者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发呆,想一想赚钱的法子。   然而小孩子的身体实在限制太大。脑海里的方法被他一个个划掉。   唯一的收获就是凭借嘴甜和人美得到了邻居大妈的喜爱,他从大妈手里借了一盒针线,把他哥破掉的衣服缝了起来。   为了掩盖他高超的缝纫技术,秋山奏有意把线走得歪歪扭扭的。但是似乎有点过了,最终的成品仿佛一条扭曲的虫子,丑得他一晚上没睡着。   黑泽阵看到以后也沉默许久。   “要、要不还是扔了吧……”秋山奏语气里透着心虚。   黑泽阵没说什么,把衣服扔回柜子。   他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满脸疲倦的样子。与此同时,家里的食物却多了起来,黑泽瞬生病也有了药吃。   秋山奏问过哥哥他到底去干什么了,得来的只有一句冷淡的“你不要管。”   秋山奏才知道琴酒的酷盖风原来是不忘初心。   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秋山奏一路跟踪琴酒,发现他竟然是进了组织的一个研究所。研究所四面围墙高耸,看不出里面到底在做些什么研究。   但依照秋山奏对组织的了解,他敢拿朗姆的头发保证,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山奏的行动能力非常强,第二天他就敲晕了哥哥,从他胸口扒拉出一块牌子。   牌子上是黑泽阵的照片,还有一行字:志愿者56号。   秋山奏大摇大摆地顶替黑泽阵去了研究所,跟回了自己家似的。   白大褂们抽了他一管子血,又给他吃了什么药,等了一段时间做了些检查记录反应,完事就让他离开了。   秋山奏凭借自己的绝佳视力看到白大褂的记录本上写着:   志愿者56号   病史:白化病   实验效果:替换细胞再生催化反应良好   实验建议:可继续加大剂量,试验极限   大抵是今天的数据不大对,白大褂拿着刚出的报告眉头紧锁。   离开研究所的时候门口的研究员给了他一笔钱,“三天后再来。”   太小气了,才给这么点。   秋山奏拿着这笔钱去买了点菜,还有剩余,他就去旧书摊上逛了一圈,考虑到黑泽瞬是个文盲,他就买了两本漫画书回去。   进门的时候,黑泽阵坐在床沿脸色阴沉,“你拿走了我的牌子?”   秋山奏劝他,“哥哥,哪怕不用这个,我们也可以用别的方法赚到钱。”   黑泽阵冷笑了一声,他没有反驳,上前了几步拉开弟弟的衣袖。他手臂上有一个针孔。   “你吃了他们给的药?”   秋山奏点点头。   “以后不许去那里!”   “哥哥,你也知道那些药物很危险吧?”   黑泽阵顿了顿,那张稚嫩的脸表情冷硬,瞳孔映照着窗外夜色寒光,“我说了,这些事你不要管。”   他看着弟弟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脑袋,终究软化了语气,“瞬,听话。”   黑泽阵知道所谓的志愿者实际上只是药物的实验员,但是对方会给钱,而他需要想办法让自己和弟弟生活下去。   何况他们两个都有先天性白化病,这种病目前为止没有药物治疗方法,只能通过物理方法防护。   但是这个神秘的研究所研究的药物却可以做到。   黑泽阵在那里做志愿者已有一个多月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好,他没有以前那么惧怕阳光了,视力也在逐渐恢复。   当然,和他同批的实验者也有竖着进去,又从后门悄悄横着送出去的——那是他偷看到的。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幸存者。   而这份幸运,还不知道会持续到何时。   他再次向弟弟强调道:“离那里远远的,不许再靠近。”   多年后的琴酒已经成为了组织的顶尖杀手,而且是一流的狙击手,那也就是说至少到二十年后,组织的药物都还没在他身上产生不良反应。不仅如此,他的白化病也确实得到了抑制。从表面上看,谁也看不出琴酒会是一个病人。   但谁也没法保证他会永远安全下去。   秋山奏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黑泽阵,他虽然年纪小,但那股执拗劲儿已和未来相差无几。   何况【人设生成器】毕竟不是时光机,它只能对回忆进行再加工,然后适度影响现实,而有关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决定,实际上早就已成定局。   他伸手抱住了哥哥的腰,把脑袋贴到他颈侧蹭了蹭,“哥哥,你要好好活着。”   弟弟蹭了两下,抬起头,小脸上绿眼睛圆溜溜的,里面水光氤氲,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可爱。   黑泽阵严肃着一张脸使劲儿抱了抱弟弟,“一切都交给哥哥。”   其实早知道琴酒有病的话,秋山奏就跟他推销【灵丹妙药】了,看他一心投向组织怀抱,不大聪明的样子,应该很容易就能成功。   但是话也说回来,那么简单就成功未免太无趣。   比起向他推销【灵丹妙药】,秋山奏更喜欢做他弟弟。   他做惯了兄长,还是头一回给人做弟弟。   估摸着琴酒也是第一回 给人当哥。   不过只靠琴酒卖.身赚钱终究不是什么长远的方法,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正式转岗成为杀手,要是等个十年八年的,两人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秋山奏发动自己聪明的脑袋瓜想了个办法——去帮人出老.千。   他专门围在比大小的赌桌前,听出结果就随机挑选幸运观众,赢了就讨一些赏钱。   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他干几票就会换一家赌场。   出门的时候还会带着犬太郎。   啊,犬太郎就是那条对他哥的屁股情有独钟的野狗。   秋山奏喂过它几次饭,小家伙就爱上了他,每天一出门就对他狂摇尾巴,跟在他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充当气氛组。   晚上回家就和黑泽阵相看两相厌,一人一狗每天对着叫。   秋山奏真是没想到琴酒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说到底犬太郎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嘛。   不过就是抢走了他哥刚拆开包装的火腿,半夜把他哥慢慢留长的银发舔湿了,把他哥的腿当成木桩子撒尿……   啊这,它没被琴酒打死真是奇迹。   我哥好他妈善良。   谁再说他哥是冷酷杀手他跟谁急。   秋山奏从赌徒们身上很是发了一笔小财。他哥去研究所卖身的时候,他就带着犬太郎跋山涉水地去了城里。   城里的导购员十分势利,见他衣衫破烂还想把他赶走。   秋山奏冷酷又霸总地把手里的钱在柜台上排开,“这些够了吧?”   导购员看了一眼,冷笑,“连我们家一颗纽扣都买不到,带上你的脏狗快点滚。”   ……好长时间没亲自买过衣服了,没搞清物价多少有点尴尬。   犬太郎不懂日语实在可怜,不知道人家骂它,还亲亲热热地凑上去摇了摇尾巴,宛若万众簇拥一般骄傲地仰着脑袋出了门。   秋山奏去平价商店给他哥买了件衣服。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先前还松松垮垮的长袖这会儿已经变成九分袖了。   明明是双生子,黑泽阵的个子却长得格外快,不愧是未来一米九的男人。   路过一家饰品店,秋山奏又被一个星月日的系列项链抓走了目光。   众所周知,他最喜欢漂亮东西。   他扒拉出口袋里的钱,让店员给他把项链包起来,又可怜兮兮地卖了个萌,店员姐姐当场又送了他一枚小发卡。   “小弟弟是要把发卡送给妈妈吗?”   秋山奏想了想,觉得黑泽阵跟妈的差距不能说一点没有,只能说毫无关系。   他说:“不是,是我姐。”他强调道:“我姐可好看了。皮肤白,像妖怪里的雪女。”   店员姐姐乐呵呵地笑,送了他一枚雪花状的小发卡。   回家以后,秋山奏把月亮项链送给哥哥,星星项链自己戴,小太阳则挂在了一旁虎视眈眈的犬太郎脖子上。   黑泽阵摸着脖子上的坠子,上面还有弟弟的体温。   “你哪里来的钱?”   明明关心弟弟,他还是口气冷硬。   秋山奏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银发小男孩儿委屈巴巴地眨眨眼,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我、我去打工了,我不想哥哥一个人太辛苦。”   黑泽阵马上有点手足无措,无动于衷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了,“我只是想说……你要小心一些。”   他哥真好骗。   秋山奏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哥哥,我帮你剪头发吧。”   两人的头发都长了,理发店去不起,所以往常都是互相剪一剪。   黑泽阵拒绝了,“不用再剪了。”   他打算把头发留长。   秋山奏又说:“那我帮哥哥洗洗头发吧!”   这回黑泽阵没有拒绝。   秋山奏给人洗完头发,擦干,顺手编了个麻花辫,戴上雪花小发卡。   好、好好看!   银发和雪花就是最配的!   秋山奏激动得小脸通红通红,掏出省吃俭用买下的二手相机咔嚓嚓一顿乱拍。   黑泽阵早就发现了弟弟的小动作,不过懒得搭理他。   “好玩吗?”   秋山奏不敢说话。   黑泽阵掏出一把剪刀,“该我给你剪头发了。”   理智回笼。   “哥、哥哥,不用了吧?”   “你觉得呢?”   秋山奏认命地在椅子上坐下。   完了完了。   他哥肯定要报复他。   是会给他剪个板寸,还是狗啃,或者直接光头?他不会干脆把他头割了做成标本吧?   秋山奏胆颤心惊地听着黑泽阵毫不留情地下剪子,完事以后他哥举着镜子让他看,银色眉梢轻轻一挑,“怎么样?”   秋山奏的目光迟疑不决地落到镜子里。   天、天哪,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小家伙是谁?   我哥好他爸温柔哦。 第18章 坡下流着一条河   秋山奏的快乐坑哥生活戛然而止在有人对他下手的那个晚上。   他在赌场活跃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哪怕再小心谨慎,他一个小孩子反复出没总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人的贪欲是无法想象的。   要么杀了他永除后患,要么抢走他为己所用,无非是这两种情况。   秋山奏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人来。   他不会主动对人动手,但别人找上门来,也别怪他不客气。   哪怕他现在年纪小,要弄死个把人也有的是方法。   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哥很晚都没回来,但秋山奏知道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倒也没有很担心。   有人鬼鬼祟祟地摸进家里,秋山奏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他悄悄地摸到枕头下装着毒药的针筒,等着人靠近。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人还没靠近床上的孩子,大门就被破开。   那时候天气渐暖,晚风也带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门口的银发少年微微掀开眼皮,抬手抹了把脸上未干的血迹。   床上的黑泽瞬被黑泽阵扔去的被子盖住了脑袋。   “安静待着别动。”   只有这么一句话,就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秋山奏感觉到他哥隔着被子抱住了他,他把被子扒拉开让他透口气,手掌捂着他的眼睛。   浓重的血腥味儿在空气里弥漫着。   原来琴酒这么早就开始杀人了。   他用另一只手摸着弟弟的脑袋,仿佛在安慰他,让他不要怕。   秋山奏把毒药悄摸摸又往枕头下藏了藏。   “瞬,我带你离开这里。”   “以后都不再回来了吗?”   “嗯,不再回来了。”   两个人家徒四壁,也没什么需要打包带走的东西。秋山奏全部的身家只有两本漫画和犬太郎。   离开的时候犬太郎大概是最舍不得的,一步三回头,给这个破败的贫民窟留下了最后的敬意。   秋山奏对于黑泽阵即将成为一颗根正苗黑的杀手没有任何意见,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命运。   如果不是他茁壮成长为一个变态,秋山奏也不会选择他成为顾客备选。   这是他们之间的因。而且黑泽阵会成为琴酒,这是命运早就写好的结局。   但是那个晚上,银发少年牵着他的手走在离开贫民窟的月色下。   旁边是那条差点溺死黑泽瞬的河,波光粼粼。   犬太郎跟在他们身后,安安静静的,也不叫唤。   那个瞬间,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和初夏的几声蝉鸣。   秋山奏发现,他没办法再单纯地把黑泽阵当成他的变态同事琴酒看了。   因为此刻他是黑泽瞬,是黑泽阵的弟弟。   他们相依为命很多年。   这就是【人设生成器】的沉浸式体验最残忍的地方。   你知道你此刻经历的是一场方向已定的回忆。你可以做很多事,但终将对结果无济于事。   他问:“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别说话。”少年脸上还有未擦净的血痕。   秋山奏发现他身上的气质在慢慢改变,他朦胧模糊地在身边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未来顶尖杀手的那个男人的模样。   他杀了人,但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悔恨一类的情绪。与之相反的,那双暗绿的瞳孔中跳跃着兴奋和肆意的火焰。   黑泽阵是一个天生的杀手。   一向爱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犬太郎也不再靠近他了,动物总是对危险格外敏感。   秋山奏叹了口气,“哥哥,你好久没笑过了。”   黑泽阵把弟弟安排到了一间公寓,是他租的房间,刚入职的杀手还没有那么大能力和财力买一栋房子。   不过新公寓比起他们曾经那栋原始部落风的房子已经好了太多,至少弟弟终于能睡到软和和的床铺了。   床上用品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漂亮的蓝色像海洋一般,他还在床头摆了海豚样的摆件做装饰。   黑泽阵为了搬家这件事计划已久,这次的袭击事件只是一个契机。   黑泽阵并不知道晚上来袭击的人其实是黑泽瞬招来的,自从被黑衣组织招揽成为杀手后,他就过上了刀尖舔血的日子。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杀出重围获得赏识,成为高级成员,数不清的人只是这条路上不起眼的一具白骨。敌人来自外部和内部,来自四面八方。   他以为袭击黑泽瞬的家伙是想借此来要挟他,或者更简单的,只是要报复他。   黑泽阵毫不留情地抹掉了敌人的颈动脉,血糊得满墙都是。   自小在贫民窟长大,见识过这个世界的黑暗与肮脏的黑泽阵只相信拳头、刀刃和枪.械。   敢对他弟弟动手的,全部都要死。   虽然决心为组织做事,黑泽阵却不希望把弟弟牵扯进来。他不希望任何人——包括组织——注意到黑泽瞬的存在。   但他此时的能力还太过弱小,两人的样貌又过于相似,使得隐藏黑泽瞬更加艰难。   黑泽阵把新公寓的所有窗户锁死,窗帘拉上。他给弟弟买了一屋子的玩具漫画,还有亲手挑选的最柔软的床铺。   冰箱被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填满,储物间的箱子也堆满了薯片可乐瓜子雪碧。   他还给犬太郎买了个温馨狗窝。   犬太郎兴奋地在里面跳来跳去,还纡尊降贵地蹭了蹭黑泽阵的裤腿。它似乎是认识到了这个男人不会对它下手,胆子又重新大起来。   黑泽阵半蹲在好奇地翻看漫画的弟弟面前,弟弟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他,很兴奋地用手臂画了大大一个圈:“这些全都是给我的吗?”   他太兴奋了,手打在桌子角,红了一块儿,黑泽阵握住他的手轻轻揉了揉。   只有在弟弟面前,他的神情才会软和下来。   “嗯,全都是给你的。瞬,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好多可都是绝版漫画。秋山奏不是正经漫画迷,看漫画只是他娱乐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但是乍一看到这么多过去的绝版漫画,他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甚至想立刻上网发帖炫耀一把。   秋山奏一心沉溺在漫画里,他看书很快,黑泽阵买了好几套,他没用几小时就看完了。   等他意犹未尽地从《七〇珠》里抽身,叫上犬太郎准备出门遛弯时发现门被锁了。   锁的死死的,撬都撬不开那种。   秋山奏:“?”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哥那句“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是什么意思。   甚至连窗帘都被他哥用胶水糊上了。   秋山奏要是真想出去当然有很多办法,但是他哥还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都装了监控。   啊这,不应该啊……这不是他给自己写的剧本吗?怎么他哥先用上了?   那到时候他再用岂不是剽窃创意?   该说琴酒不愧是变.态先锋吗?   向他学习。   这件事对秋山奏倒是没有太大影响,他不想自己行动的时候可以让回忆自动前行——相当于拉进度条。只是苦了犬太郎,每天只能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撒泼,皮毛都不光滑了。   成为杀手的黑泽阵很忙,经常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他一次。   偶尔回来就是给他弟更换库存的。   他对黑泽瞬有求必应,只是不许他出门。   “瞬,你只要听话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哥哥。”   日渐成熟的少年眼中的情绪愈发冷漠。   他们好久没有再给彼此剪头发了。   黑泽阵的一头银发如他所愿,越来越长,漂亮的银白色纤尘不染。   黑泽瞬却还是留着短发。   他们是双生子,但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分不清他们了。   黑泽阵在组织的药物控制下不再惧怕阳光,尽管他还保留着严严实实包裹自己的习惯。   他的视力比一般的普通人还要好,支撑着他成为一流的狙击手。   而他的弟弟,常年被锁在遮蔽了阳光的公寓。   “瞬,”他摸了摸弟弟的头发,“你在外面很容易受伤。等组织的药物研发成功,确认没有副作用,你就可以变成正常人了。”   秋山奏知道黑泽阵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目前为止对弟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虽然听上去多少有点离谱,但对方是琴酒嘛。脑回路怎么能跟一般人一样。   这类人类样本非常少见,为了将来演变态演得更逼真,秋山奏虚心地聆听黑泽阵的教导。   但是作为弟弟,他还是提醒他哥道:“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哥哥,那个组织不过是在利用你。”   不过琴酒要是听劝,也就不会成为琴酒了。   秋山奏叹了口气,“哥哥,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会保护你的。”   黑泽阵并没把弟弟的话放在心里。   一晃十年过去,已经成为琴酒的黑泽阵在组织里站稳了脚跟,他不用再担心无法护住弟弟。   他在北海道买了房子,打算把弟弟送去北海道过平稳的生活。   那时候黑泽瞬已经倒换了好几次公寓,他的住所越来越大,哥哥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方方面面限制他的生活。   在两人21岁生日那天,黑泽阵告诉了弟弟这个决定。   他送给弟弟一枚蓝色发卡,男人语气沉稳淡漠,“你一向喜欢这些东西。”   和他面貌相似的青年脸上稚气未脱,他很开心地歪着脑袋笑了下,“好漂亮啊。谢谢哥哥。”   他把脑袋凑过来,示意哥哥帮他戴上。   他们两个回了一趟贫民窟。   因为犬太郎死了。它已经是一条活了十几年的老狗了,寿终正寝。   黑泽瞬说要把它葬在它的家乡,黑泽阵同意了。   那一天的一切都非常正常。   他的弟弟像过往二十几年一样乖巧听话。   然后晚上的时候,他失踪了。   桌子上的纸条写着一句简短的告别——   “我走了。”   此后六年,他再也没有见过他。   再次见面是他中了公安卧底埋伏,被围堵的现场,他多年未见的弟弟出现在墙头,半蹲下来歪着头笑。   和他如出一辙的苍白肤色,披着月光的银色短发上戴着熟悉的蓝色发卡。   他说话的口吻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样轻快而柔软,说的却是——   “我愚蠢的欧尼酱哟,过得还真惨啊。” 第19章 秋山奏开始了他的表演   秋山奏离开是因为留在那里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哥摆明了是要把他刨除到他生活以外。秋山奏当然不能接受。   他还等着让琴酒感受一把什么叫真正令人窒息的爱呢。   剩下的这段时间没有参与的必要,秋山奏本可以直接把回忆进度条拉满,回归现实。但是那个时候他有了要自己创建一个组织的想法。   一部分是觉得新奇好玩,另一部分……将来好好关爱他哥的时候他也需要自己的势力。   为此他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秋山奏把他哥这么多年给他攒的本金全投入了股票市场,什么草莓手机,冬瓜电器的……他把未来飞速发展的企业都买了股票。   这种程度的对未来的影响是被【人设生成器】允许的。   果不其然,等他回归现实,发现自己已然成了有钱人。这笔钱是他创立新组织的基础。   他给新组织起名叫“影子”。   起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想法,纯粹因为秋山奏是个起名废。第一次接任务的时候,委托人询问组织名称,当时太阳很热,秋山奏扇着风藏进建筑物的阴影处,随口就定下了“影子”一名。   叫什么不重要,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就是起名叫shit,别人也会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深意。   一开始的时候,秋山奏把马甲黑泽瞬完全隐在了幕后,“影子”最初的运转全部是靠他的备用体马甲军团。   凭借出色的情报能力,“影子”迅速崛起,仿佛凭空出现在了日本,并快速在里世界占据了一席之地。   “影子”也开始吸纳真正的成员。   到了此时,黑泽瞬才开始出现在人前。   按他的要求,“影子”成员在非伪装期间现身时都会佩戴面具。除了当时被他带在身边的次屋晃和后来的亲卫队,没有人见过黑泽瞬的真实样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称他Boss。   里世界的各大组织都在观望,一个掌握情报的组织是很可怕的,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但“影子”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   发现无法撼动它之后,各大组织就像变脸似的开始向“影子”示好。   秋山奏很知道见好就收。   得了各大组织的示(jin)好(qian),他当然不会再把它们的秘密情报往外卖。   哪些情报可以卖,哪些情报不能卖,在他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而且秋山奏十分知道,业务单一是做不长久的,只混黑也是做不长久的。不然〇〇组干嘛要转行卖奶茶去。   通过卖情报有了钱,秋山奏也开始着手为“影子”置办白色产业。套牌公司的名字就叫GIN。   秋山奏也想过叫这个名字会不会太明显了。   后来再一想,明显就明显吧,他怕啥。先不说GIN只是很稀松平常的酒名,就算黑泽阵真的发现了不对,秋山奏还怕他不来找他呢。   GIN的名下涉及到了丰富多彩的产业,从日用品到烟酒,从商场到餐馆。哦,甚至还有牛郎店。   有关牛郎店的诞生。起因还是“影子”刚起步的时候,为了一些情报,秋山奏操纵一个备用体马甲去客串了把牛郎。   牛郎马甲肤白貌美,胸腹肌肉结实,仿佛男狐狸精在世。牌子一挂上眨眼间就成了店里头牌。   当时包他的富婆实在太大方了,让秋山奏看到了金灿灿的商机。   有钱了,他扭头就决定自己开一个。   顺带一说,刚开始没客人的时候,秋山奏让他的牛郎马甲再度出山。富婆闻讯而来,抱着他哭得啼泗横流。   “小樱花,你终于回来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富婆当场给他点了一个香槟塔。   无情地夺走了妙龄女性的芳心,秋山奏深感自己真是罪孽。   等店里生意好了,他再次退隐江湖。   “影子”的发展逐渐步入正轨,秋山奏开始着手搞他哥的事。   首先,他需要一个足够令人印象深刻的出场。要让他哥认识到,现在的黑泽瞬已经不是当年的黑泽瞬了。   他别想从他手里逃走。   没有什么比英雄救美更令人印象深刻的。   恰好当时组织发生了一些事,而他的二号马甲也搅和在其中。秋山奏有心让自己的二号马甲暂时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就借着这件事坑了他哥一笔。   这件事说起来还跟FBI有点关系。   当时FBI在组织安插了一个卧底,代号为莱伊。秋山奏的二号马甲和这个莱伊有点关系。他协助莱伊制定了抓捕琴酒计划。   然后他再在关键时刻用黑泽瞬的马甲登场英雄救美。完美。   但是这个完美的计划因为FBI那边的笨蛋泡汤了。   组织识破了FBI的陷阱,FBI下令紧急撤退。莱伊也通知了二号马甲。   秋山奏不想撤退,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他当机立断,不仅没让二号马甲撤退,反而让二号马甲以自身为饵诱敌深入。   与此同时,他又从仓库调出大批备用体充当二号马甲的队友。   秋山奏是第一次同时操纵这么多备用体和马甲行动。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一、他的本体披着黑泽瞬的马甲,带着次屋晃、亲卫队、雨子和其他五个备用体在目标地点附近等合适的时机上场。   二、他的一号马甲樱桃白兰地此刻是由备用体在行动。他也被派来执行此次任务,和基安蒂、科恩他们一队,此刻正在外围摸鱼。   三、他的二号马甲带着一群备用体马甲伪装成邪恶,啊不是,正义的公安势力,气势汹汹地把琴酒那一队围在了埋伏点。   埋伏点的中心是一处空地,没有一点掩体,进去基本就属于活靶子。   里面一共有三个组织高级成员,琴酒、伏特加还有贝尔摩德,剩下的都是些小喽啰。   然后秋山奏开始了他的表演。   所有备用体的行动全在他心念之间,没有人能比这支队伍更默契。他们无需任何言语就能配合得密不透风。   本就踩进陷阱里的组织成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贝尔摩德在通讯器中大叫:“樱桃!快来支援!”   二号马甲一枪打掉了通讯器,贝尔摩德的手但凡晚一秒后缩就会被他一块儿崩掉。   贝尔摩德忌惮又怨恨地叫出二号马甲的代号,“蓝橙酒。”   二号马甲没有理会她。   他对贝尔摩德的性命并不在意,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只是不想让她成功发出求救信号。   他已经够忙了,再让另一个马甲也过来真就是精分现场了。   另一边的基安蒂:“是那边的通讯吗?是出事了吗?”   樱桃白兰地温柔一笑,“不知道呢,没说话就断了。大概不会有事吧,那可是琴酒呢。”   基安蒂认可地点点头,“也是,那可是琴酒呢。这附近有家酒吧不错,我带你喝酒去吧。”   琴酒确实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但在一群不怕死亡、配合默契又占据着优势地位的敌人面前,他能做的太少了。   秋山奏没有对他留情,只是下手的时候有意避开致命部位。   演戏一定要每个细节都逼真才行。   远处观望的次屋晃犹豫着问:“Boss,我们还不动手吗?”   在场的“影子”成员都是看见过黑泽瞬的真容的,虽然没见过琴酒,但一看样貌也知道跟他家boss是什么关系。   原本忽然被boss拉来美国还有些疑惑,这会儿都是心下了然。   原来是为了救家人啊。   不过奇怪的是,那边都打起来好久了,boss的哥哥或弟弟胳膊腿都受了伤,血淋淋的,boss依然没有要他们上前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   几人的思维已经歪到boss该不会压根不是来救人的,而是亲自来看人入土了吧?   银发青年慢悠悠取下狐狸面具,轻轻一笑,神情温柔,“总要让他吃点痛,才会知道做这些事太危险了,才会乖乖的,不是吗?”   他看向次屋晃。   次屋晃:“……”   他怎么听着这话有点不妙。   “动手吧。”   得了boss的命令,除了次屋晃还侍立在黑泽瞬身侧,其余众人纷纷冲了出去。   秋山奏操纵他的备用体们冲在最前面,给大家表演了一波我杀我自己。   没办法,演这一出戏,总得有伤亡。他可舍不得他的亲卫队受伤,那就只能自己代劳了。   又当导演又当编剧又当演员的,好累哦。   但是收获是值得的。   二号马甲带着残余的备用体撤退,亲卫队和雨子几个备用体围着琴酒几人。   组织这波伤亡惨重。普通成员死了一半,高级成员也都受了伤。   黑泽瞬嘲讽了一句后,从墙头跳下,走到琴酒身前。   包括贝尔摩德和伏特加在内的组织成员惊讶地在二者之间交换着视线。   琴酒有个双生子的传闻组织里的老人都听说过,但基本上没人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双子,他们还以为是谣言。   贝尔摩德知道的多些,但也是第一次见到黑泽瞬。   这位和琴酒长相如出一辙的银发青年皮肤似乎更白些,月光下仿佛是透明的。那双瞳孔也是幽绿色,剔透而清亮。   他在月色下缓步而来,眼中只放得下他的哥哥。   琴酒哑着嗓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一条手臂和一条腿都被子弹穿过,这会儿半跪在地上,垂下来的如瀑布般的银色长发也被染红了。   黑泽瞬在他面前蹲下,慢慢凑近,伸出鼻尖嗅了嗅,脸上出现陶醉的神情,“血味、香味、还有烟味……好久没闻到你的味道了,哥哥。”   琴酒的帽子掉在了地上,额前的银色流海因为汗水黏在鬓角,黑泽瞬在哥哥紧蹙的眉头和恼怒的眼神注视下,伸手将他的脏发拨拢到耳后,手指在他颈侧流连了一下。   组织成员们大为震撼。   “影子”这边也被boss的行动惊到了。次屋晃勉强从boss的变态神情中回神,轻咳了一声,提醒道:“boss,马上就会有警察来查看了,而且这些人都受伤了,您看——”   黑泽瞬仿佛大梦初醒,“医疗设备都准备好了吗?”   次屋晃:“您放心,都是最先进的。”   他对哥哥像往常一样歪着脑袋一笑,“别怕,哥哥,你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无视了琴酒的恼恨挣扎和气得停不下来的呛咳声,把人打横抱起,当着众人的面抱上了车。   “雨子你带几个人留下清理现场。”   一向沉默寡言的雨子点点头。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理会剩下的组织成员。   一个幸存下来的普通成员对同伴说:“我们之后不会被琴酒大人灭口的概率有多少?”   同伴:“……” 第20章 哥,我的爱,满意吗?(修文)   贝尔摩德第一时间把这件事上报给了Boss。   来救他们的人,除了黑泽瞬,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这样的行事风格不能不让他们联想到最近在日本崛起的组织“影子”。   “影子”如今在道上是有名的情报中转站,黑衣组织自然也想与它交好。   各方势力都在猜测“影子”的boss是什么人,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黑衣组织顶尖杀手琴酒的双生弟弟。   Boss下令:“这件事不要声张,让琴酒和他搞好关系。”   同样的命令也传到了琴酒的邮箱中。   而他那时候正躺在黑泽瞬为他打造的专属医疗室。   他多年未见的弟弟还是喜欢用熟悉的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只是身边还簇拥着一群严阵以待的白大褂。   琴酒几乎是被绑在了诊疗台上。   他的弟弟说:“我哥哥受了重伤,身体也不大好。你们要把我哥里里外外都检查个清清楚楚。”   他强调道:“里里外外,明白吗?”   一直跟在他旁边的,白衬衫黑马甲,侍者模样打扮的黑发男人微微颔首,“Boss,您放心,我会好好监督他们干活的。”   银发青年轻快地挑了下眉梢。   琴酒:“……”   弟弟仿佛还是那个样子,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陌生又熟悉。   这时候的琴酒还没摸清钮祜禄瞬的套路,还以为自己能讨价还价。   他说:“只是小伤,子弹取出来就没事了……不用做检查。”   如果黑泽瞬不是他弟弟的话,早在他尝试对他进行公主抱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当然,那时候琴酒是真的气得可以。如果不是身受重伤,说啥也要揍他一顿。   自从六年前失踪后,琴酒用尽了方法寻找他,甚至不惜动用组织和黑.道的力量,但依旧一无所获。他一度以为他弟弟已经死了。   瞬是那么脆弱。   连阳光都能灼伤他。   所以黑泽阵怎么也想不到两兄弟的再遇会是这种场景。   他的弟弟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要乖乖听话哦,哥哥。”   然后他就被迫在治伤的同时来了个全套检查,他妈的连肛.肠都没放过。   完事以后他弟弟拿着医生出的报告认真研读,那群医生毕恭毕敬地跟他解释他的身体报告,从牙齿健康说到头发光泽。   从不关注牙齿问题的琴酒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长了颗智齿。   黑泽瞬如临大敌,“那要赶紧把它拔掉吗?”   医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病人刚刚受了重伤,失血过多,不建议这个时候拔牙。再看看吧。”   黑泽瞬深以为然,捏起下巴煞有介事,“是不是最近让哥哥多吃些红枣红豆一类的东西补补血比较好?”   谁说他要拔牙了?   病床上的琴酒脸色铁青,秋山奏好像没有看到似的,“哥哥,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回日本了。”他的笑容雪白漂亮,“别妄想逃走哦。”   当然,为了防止哥哥不好好听话,他做了一些物理和化学上小小的防备。   次屋晃和几位白大褂跟着黑泽瞬离开诊疗室,亲卫队留在门口守着,屋里有雨子留守。   借着备用体的眼睛,秋山奏能随时知道黑泽阵的动向。   黑泽阵吃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换作一般人这会儿早就睡着了。琴酒当然不是一般人,他凭自身的意志力就能对抗药效。   六年不见的弟弟突然出现,还成为了神秘势力的Boss,他表面上不为所动,内心所受的震撼其实一点也不小。   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超脱掌控了。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安排弟弟的人生。他的生命仿佛理所当然归他所有,他从不觉得那些囚.禁监视有什么错。弟弟是和他唯一血脉相连的共生体,像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他只是想把这颗脆弱的宝石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黑泽瞬的离开让他难以理解。   这种行径几乎相当于背叛,但黑泽阵不觉得弟弟会背叛他。   这个世界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他,唯有黑泽瞬不会。   他刚刚成为杀手那两年,出任务总是会搞得伤痕累累。他会在外面把伤口处理干净再回家。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   银发少年总是能轻易看透他,然后眼泪汪汪地抱着他,“哥哥,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黑泽阵只能冷硬地说:“我没事,你别哭。”   他在家的时候,弟弟总是会黏着他一起睡。他喜欢贴着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两声交鸣的心跳在没有声息的夜晚仿佛空气里的声声钟鸣。   黑泽瞬小声说:“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永远听到哥哥的心跳声就好了……这样我就能随时知道哥哥好不好了。”   黑泽阵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随着他在组织里越来越受倚重,他享受着杀戮和掌握他人命运的快感。弟弟依然在他心底的角落,所以为了弟弟的安危,他加强了对他的保护,把他转移到了封锁更严密的据点。   黑泽瞬从来不反抗。   他去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几个月才回去一次。   弟弟长大了,但还是喜欢趴在他胸口听心跳声,还会闭眼跟着哼一些小曲子。   脸上的笑容甜甜的。   他那么乖巧听话,所以黑泽阵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突然消失。   那就像是你走在阳光下,突然回头发现地上没了自己的影子一样荒谬。   诊疗室里只剩下他和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黑色冲锋衣,身材高挑的女人。这女人看上去实力不弱,琴酒盯着她许久,她竟然纹丝未动,显然对身体的掌控能力高到了极点。   他四肢无力,估计很难武力突破这里。   琴酒只能放弃。左右他弟弟不会伤害他。   但与此同时,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不住地浮起焦虑。有什么事在脱离他的掌控,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   秋山奏换了个地方继续和医生们交流琴酒身体报告的事。   这些医生都是他在日本用重金聘来的,这次特意抽调了几个随他一起前往日本。   秋山奏想要知道组织给琴酒用的药物到底有没有副作用。他不相信这药是完全好的,不然一款能治疗白化病,还有其他各种类疾病的药物组织为什么不申请专利推广卖钱?   他们不申请,难道是不想吗?   倒是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秋山奏不知道黑衣组织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到幕后Boss所图甚大。可能钱和药都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想要低调行事,自然不会折腾出太大动静。   秋山奏不在乎背后的人要图谋什么,只是不能把他珍贵的VIP顾客,他的笨蛋哥哥弄死。   医生拿着报告说:“您兄长的身体目前看来很好,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得到银发男人“直说”的回答后才接着道:“对于一个白化病人来说,他的各项数据正常得过头了,这反而不太正常。我需要对他进行更详细的检查,用研究所的仪器。”   “影子”在日本也成立了一家研究所,研究所最重要的核心项目就是琴酒的身体研究。   秋山奏也没想着一次检查就能查出问题所在,这种事急不得。他特意操纵备用体让琴酒受伤,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要废掉他的行动力,让他乖乖做检查。   既然确定琴酒目前身体没问题,他也就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   他还完全没玩够呢。   琴酒在诊疗室安静地修养了几天。秋山奏每到晚上就会进去陪他。   诊疗室的床弄得足够大。   是次屋晃找人为boss特制的,躺下他们两个,一个一米九,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也没问题。   秋山奏还以为琴酒一定会冷着脸骂他,让他滚出去,没想到这个银发酷盖对于弟弟入侵自己领地这件事居然默默忍了下来。   他只是借着窗外洒进的月光淡淡地看着他,好像是很久没看过他了似的。   哦对。   回忆中快进了六年,他是很久没看过他了。   秋山奏心里的小人摩拳擦掌,开始了名为“窒息の爱”的计划。   “哥哥,你想我吗?”他爬到床上,在琴酒身边坐好,柔声问。   银发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保护哥哥啊。”秋山奏故意说。   医生们在他的指示下每天都会往琴酒的药里加料,让他头脑昏沉,四肢无力,没法从这里逃走。   他的亲卫队也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只有晚上他来的时候才会离开。   如果琴酒想要离开诊疗室,只有这个时候的可能性最大。他只需要对付弟弟。   琴酒把手慢慢探到枕头下,今天他分辨出了加料的药,特意藏了起来,研磨成粉,在水里化开,又撕了一小块布浸湿。   他的体力恢复了一半,只要用它捂住黑泽瞬的口鼻,就能让他暂时昏睡。   虽然黑泽瞬疑似是某组织的boss,但是在那晚的战斗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在黑泽阵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弱小的样子。   他此时被困只是因为身体状态不佳。   顶尖杀手对自己的实力依然很有自信。   所以黑泽瞬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时,他脸上的惊讶一瞬间没能掩饰住。清透的月色在房间里披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   他的弟弟从背后圈住他,他的力道大到可怕,琴酒意识到哪怕自己体力恢复了一半,在他手心里却丝毫动弹不得时,神色蓦然沉了下去。   银发青年贴上哥哥的脸颊,撒娇似的蹭了蹭。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黑泽阵只能听到弟弟委屈的嗓音。   “哥哥,你好不乖啊。这样不对哦。” 第21章 知道太多的打工人   秋山奏作为樱桃白兰地时候的最佳战绩可是能空手碎大石,力气大到他自己都害怕。   一开始他怀疑自己力气大有可能是跟组织研发的体力提升药剂有关,是樱桃白兰地的人设如此。   不过后来换过几次马甲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本身就力气挺大的,只是没有那么夸张,樱桃白兰地确实有额外的药物加成作用。   别说他哥现在因为药物作用浑身无力,就算是全胜时期他照样能凭力气压制他。   秋山奏从他哥手里抽出那团湿漉漉的布料,笑了声。   琴酒冷着脸,没说话。   小的时候,黑泽阵的脸上还是能看到很鲜明的表情的。在贫民窟跟人打架时,他活脱脱就是一匹凶狼,生起气来脸颊还会涨红。   长大以后,他脸上就很少再出现丰富多彩的表情了。   所有的情绪都通过眼神传达。   秋山奏松开哥哥的手,两人目光相对。   现在他的眼中就写着一句话——你想死吗?   “你生气了?”   琴酒现在好像一只被拴着链子的野犬,只要把链子放开一点他大概就会咬上来。可是链子绑得很紧,他只是咬着后槽牙,暂时忍耐着。   啊,这样的哥哥有点可爱呢。   秋山奏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此时此刻,他就是琴酒的弟弟黑泽瞬。一个完美的体验派演员,他把自己变成了黑泽瞬,只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保留着自己。   他一向是这么做的。   在可能的彻底死亡到来之前,享受着不同的人生。   “哥哥,你效忠的那个组织……他们好像并不在乎你。”秋山奏把脑袋凑到琴酒面前。   琴酒微微垂下眼眸,纤长睫毛划过一抹弧度。   银发青年满脸的委屈,“他们好过分,竟然让哥哥去做那么危险的任务。我把哥哥带回来,他们也完全没有派人来救。”   秋山奏让他带来的人警戒了几天,还想着趁机抓一两只老鼠玩玩,结果黑衣组织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刚放出来的樱桃白兰地又被带回了研究所,什么消息也没探听到。   黑衣组织内部并没有声张这件事。   “哥哥,你受了好重的伤。”   银发青年幽绿的眼睛浮动着水光,像一颗被月色洗过的再漂亮不过的宝石。   琴酒心里软了下。   弟弟只是太在乎他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他哑声道。   青年马上得寸进尺,晃晃脑袋,“那你摸摸我。”   琴酒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修长的手指插进银发中,手指下的那张脸乖巧地笑了下。   他顿了顿,“明天我必须要离开。”   他做好了弟弟会反驳的准备。   秋山奏却点点头,“好啊。”他笑着,“反正我已经看着哥哥养好了伤。”   他小声说:“谁让哥哥以前从来都不好好养伤。”   美国不是“影子”的地盘,秋山奏不能做的太过分。回到日本,才是他的主场。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琴酒一直关在诊疗室。   这两天的生活,只是一点开胃小菜。   秋山奏认真交代道:“哥哥,以后不可以再受这么重的伤了。”他轻轻用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触碰着男人手臂上的伤。   伤口正在长肉,轻轻的动作带来微弱的痒意,琴酒皱眉忍了下来。   秋山奏的手往他腿上的伤口探去时被他抓住了。   秋山奏眨眨眼。   “睡觉。”琴酒用平静的口吻说。   “哦。”秋山奏乖乖躺下,然后往哥哥身边蹭了蹭,琴酒嫌热,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弟弟马上跟上来,蹭得更紧了。   他侧头看去,弟弟委屈地瘪着嘴。   他妥协了。   秋山奏欢欢喜喜地抱紧了他一条手臂。   这个姿势很方便听见对方的心跳声。这是他个人的一点小爱好。   第二天一早,接到boss通知的次屋晃安排了JILOISES送琴酒离开。JILOISES性格沉稳,非常靠谱。boss让他九点接人走,他五点就在门口等了。   秋山奏起床的时候在窗边看到他,“JILOISES,你会做红豆饭吗?”   时年18岁的JILOISES是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黑发黑眸,一米八的身高,身材瘦削。   他戴着白猫面具,声音闷闷地说:“不会。我现在去学。”   “那倒不用了,”秋山奏小声说:“你去给我买点回来,要甜甜的那种。”   “是。”   JILOISES听命去买红豆饭,正巧碰到来上班的黑风衣、帽子和伯.莱塔。   黑风衣拎着可乐问:“你干嘛去?我们给你带早餐了。”   JILOISES:“Boss让我去买红豆饭。”   JILOISES走远后,黑风衣捏起下巴——不在任务期间,他们是可以不戴面具的,“今天吃红豆饭,是有什么要庆祝的事吗?”   伯.莱塔:“没准儿是boss要庆祝自己告别了DT生活。”   黑风衣笑起来:“那是女性这样才会吃红豆饭吧,再说boss这两天都和哥哥在一起,怎么可能……”他顿了顿,“boss不会对他哥下手吧?”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重复了遍,“应该不会吧?”   虽然他家boss精神不怎么正常的样子,但应该还是有底线的吧?   伯.莱塔满不在乎地说:“能让boss对他下手,那也是他的福气。”   黑风衣:“……”   “好了,我们快迟到了。”几人中最年长的帽子催促道。   黑风衣问他:“帽子,你怎么看?”   帽子沉吟了下,“你们没发现boss给我们起的代号似乎都跟他哥哥有关吗?”   他哥穿着黑风衣,那天晚上还戴着黑色礼帽,用的枪是伯莱.塔,抽的烟是什么牌子暂且不明,估计八.九不离十是JILOISES。   “boss是真的喜欢他哥哥,但还不至于对他哥做那种事,”说到这里帽子沉默了下,觉得话还是不能说太满,“至少昨晚不会,boss要红豆饭应该只是为了给他哥哥补血。”   黑风衣:“……”   这个好像确实更像boss的脑回路。   秋山奏点的红豆饭是次屋晃送进来的。作为他最得力的下属,次屋晃的工作向来完美得无可挑剔。放好红豆饭,次屋晃一言不发地侍立在一旁。   秋山奏把红豆饭往琴酒面前推了推。   琴酒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这是什么?”   “啊,是红豆饭哦。”   “我知道,为什么要吃这个?”   “可以补血欸。”   秋山奏笑着,“吃完就让哥哥离开。”   琴酒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好甜。他蹙起眉头。   秋山奏在旁边拿着相机咔嚓嚓拍照。   好看!   他哥长得真好看!   一头银发披着朦胧晨光,眉头轻蹙,嘴唇染上红豆饭的颜色。   绝赞,感谢款待。   拍够了照片,秋山奏把相机扔给次屋晃。   黑泽阵理都没理他,把东西吃完,放下勺子。他很少吃早饭,胃里出现的饱腹感竟让他有些不适。   但他敏锐地感觉最好不要让弟弟知道这件事。   “我该走了。过段时间我会回日本,你到时候可以来找我。”他看了眼安静站着一言不发,仿佛背景似的次屋晃,“我是你哥哥,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   世界上能让琴酒做出这种承诺的人,大概一只手都没有。   秋山奏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欢我了。我也会好好保护哥哥的。”   弟弟的笑容又甜又乖,黑泽阵却莫名感觉脊背发凉。他甩开这种感觉。   “帽子我让人洗干净了,哥哥喜欢我送的帽子吗?”   从他离开家的那一年起,每年生日的时候他都会给琴酒寄送一顶同款黑帽子做礼物。   寄件人没有名字,但他想哥哥会知道是他送的。   琴酒沉默着把帽子扣回脑袋,点点头。   银发青年站立的位置避免了阳光的照射。   这具身体有白化病,秋山奏自己是感觉不到病症表现的,哪怕把身体晒伤了,第二天也能自动复原。   但他不希望有心人通过这一点将他的马甲们联系起来,所以他一直很小心。   琴酒注意到弟弟的动作。   组织的药仍然副作用不明,他依然没办法安全地把弟弟带出那个深渊。   他想要为他规划一个最安全的人生,但似乎一切早已超出他的控制。他的弟弟跟以前不一样了。   琴酒坐着JELOISES的车离开了。   秋山奏问道:“都做好准备了吗?”   次屋晃颔首,“您放心。”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把哥哥放走。   已经成为了顶尖杀手的黑泽阵还是那么好骗。   也许他只是太相信弟弟。   秋山奏笑了下。   他会给予他磅礴如海的爱。这世上任何一人都比之不过。   他很好奇,到什么时候,到哪种程度,黑泽阵会忍不住杀了他。   他没有意识到,因为太专注于思考,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呢喃了出来。   “……来杀了我吧,哥哥……”   站在秋山奏身边的次屋晃听到了这声轻如呓语的呢喃,“……”   什么玩意儿?   秋山奏反应过来,笑了笑,银发青年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开玩笑开玩笑,你不会当真吧?” 第22章 只是想要了解哥哥   琴酒要先回一趟组织的据点。他通知了伏特加去接他。JILOISES把他放在约定地点便回去复命了。   整个路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琴酒并不擅长套消息的那套情报工作,他擅长的是把人折磨到不得不吐出情报。可这种手段不能用在弟弟的人身上。   据点里没什么人。几个负责工作的底层成员老远看见他就吓跑了,伏特加跟在他身后,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说话。   大厅沙发上,白金色大波浪卷发的美艳女人端着红酒,见他进来,红唇勾起,“啊啦,欢迎回来。”   她表面的身份是美国女明星克丽丝·温亚德,暗地里则是黑衣组织成员贝尔摩德。   “Boss让我留下知会你一声,FBI的事不用你管,你先回日本……至于你弟弟……”   琴酒拧起眉梢,打断,“他和组织的事无关。”   贝尔摩德惊讶地挑了下眉梢。   组织的老人基本上都听说过琴酒有个双生弟弟的事,不过几乎没人见过。据说琴酒把他弟弟看管得很严实。   不知内情的人或许会以为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贝尔摩德一度也这么觉得。   他们这种人哪会有什么感人肺腑的亲情,尤其是放在琴酒身上,只是冒出这种想法都叫人觉得可笑。   据她推测,琴酒把弟弟看管起来,很大可能是要控制风险。双生子一样的信息太多了,作为黑暗世界的杀手,承受不起自身信息泄露的风险。   甚至于琴酒没直接把他的双生子崩了都足够令人惊讶。   至于现在。   贝尔摩德也说不好琴酒居然会在乎弟弟和他弟弟疑似“影子”boss哪件事更叫人震惊。   “嘛,随便你。”贝尔摩德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从不在不该纠结的问题上纠结,“比起那个,要不要在回去前来一杯马丁尼?”   她举起红酒杯,暧.昧地示意。   马丁尼,一款以琴酒和苦艾酒为原料调出的鸡尾酒。   性确实是有效发泄情绪的方法,琴酒没有拒绝。   晚上回他在美国的临时住所时,贝尔摩德跟了上来。这是一家组织名下的酒店,有20层高,最顶上的三层不接纳顾客,专门用于成员临时歇息。   白金发女人特意换了性.感的吊带黑裙,银发男人吐出一口烟圈,然后把烟灭掉,扔进便携式烟灰盒,他扫视四周。   贝尔摩德坐在床沿,撩了把长发,“特意为你换了一身衣服,你也不看一眼,真是太叫人伤心了。”   琴酒没心情理会她。   从一进门就能感受到的……强烈的窥伺感。   注意到琴酒的神色,贝尔摩德也意识到不对,“怎么了?”   琴酒绕过她,俯下身,盯着床头靠板一颗圆形的塑料制装饰品。   窥探感更加强烈。   贝尔摩德一枪崩掉了装饰品,琴酒在地上找到了崩出的微型摄像头的残骸。   贝尔摩德神色变冷,“是谁……”   琴酒让人送上来金属探测仪和无线电信号检测仪。两个仪器进了屋子就跟回了家似的此起彼伏地叫起来。   头顶的吊灯、柜子的夹层、墙上的壁画、桌上的花瓶、门把手、被地毯遮住的地板下……总共五十多平方米的大小,真正做到了三步一监控,一步一窃听。   贝尔摩德从一开始的震惊,表情已经变成了麻木。   “你是被批发监控探头和窃听器的盯上了吗?”   一想到她差点在这种环境和男人做她就头皮发麻。   琴酒点了支烟,沉默许久。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把门口衣帽架上的帽子取下来,在帽子里摸索了一阵子,最终扣出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贝尔摩德:“……”   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滩浑水,迅速告辞走人。   坐到停车场的车里,她摇下车窗,吹着晚风点了支烟冷静了下。   银发青年从背后靠近,在窗边停下,他单手撑着车顶,微微俯下身子,歪头。纽约夜晚光怪陆离的灯在他雪白的脸上光纹似的波荡着,像一只苏醒了的在呼吸的怪物。   “晚上好,大明星女士。”   他身后跟着如影随形的黑发侍者。   上次匆匆看过一眼,这次贝尔摩德认真打量着琴酒的双生弟弟。   单看五官,两个人确实非常像。只是弟弟要更白一些,眼睛的绿色也没那么幽暗,更清透些许。   但是就算把两人放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认错。不是两人头发长短的差异,而是那种气质。   琴酒是阴鸷冷酷的,他弟弟表面看上去却只是一个长相过于精致的普通青年,跟人说话的时候还会笑一笑。   当然,只是表面上。   贝尔摩德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和组织的人造兵器樱桃白兰地相似的感觉——一种天真的残忍。   “晚上好。”对方毕竟才救过她一命,又是boss下令要搞好关系的人,贝尔摩德客气地回了一句。   同时在心里飞速盘算他想干什么。   琴酒房间里的窃听器和监控当然是秋山奏让人装的。他用的窃听器和监控都是“影子”下属的研究所研究出的产品。最新款,能将体积压缩到最小,非常适合干这种事。   黑泽阵刚被按到诊疗台上时,他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他带到美国来的人不多,亲卫队要负责看守诊疗室,所以只好自己操纵备用体们花了两三天的时间才查到琴酒住处。   然后他把这一批带来的窃听器微型监控一股脑全装进去了。   不怕琴酒会发现,就怕他发现不了。   他如果发现不了,怎么知道弟弟有多么爱他呢?   后续的设备调整事宜秋山奏扔给了次屋晃。   次屋晃看到一长串的监听监视要求,满脸严肃,“boss,我们要有什么重要行动了吗?”   这么多监控窃听,恐怕会涉及很多重要人物……是政客?还是警察?或者FBI?   “啊?”秋山奏摆摆手,“没有那么麻烦,都是监听一个人的,你找个运行比较顺畅的电脑帮我盯着就成。”   一个人竟然要启动这么高级别的监控监听,恐怕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   “哦对了,”秋山奏想起了什么,“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你不要看,通知我,或者保存下来等我有时间再看。”   “特殊情况?”   难道是说私下的交易、暗地的谋划?   秋山奏笑了下。   “就是他换衣服、洗澡、上厕所的时候。”   次屋晃:“……”   他凭借优秀的职业素养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boss,我能冒昧地问一句,被监控的人是谁吗?”   “我哥哥哟。”银发青年欢快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不过不用着急,这两天哥哥会留在诊疗室乖乖养伤的,等他回去再开始监听,你提前做好准备就可以。”   次屋晃:“……是。”   那是次屋晃第一次对boss的哥哥产生一种名为同情的情绪。   琴酒的帽子里也有窃听器,所以在组织据点里他和贝尔摩德的谈话也被次屋晃听进了耳朵。不过他没有理解调一杯马丁尼的意思,当时boss在和亲卫队打扑克,连输了三把脸上贴满了条子,正撅着嘴在耍赖。   到晚上的时候,听见女人跟着boss哥哥回了酒店,次屋晃心情微妙,觉得这应该就是boss说的特殊情况了。   Boss听了他的报告,果然兴冲冲地抱起电脑,然后没一会儿就耷拉下脑袋,“……果然被发现了。”   很快他又抬起头,眼睛晶亮地闪着光,“第一天就发现了我装的窃听和监控,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次屋晃:“……是。”   秋山奏特意把自己的住所也挪到了哥哥附近的酒店。   他翻出之前给黑泽阵做过全身检查后出的身体报告,惆怅地叹了口气。   “真遗憾,还以为这次可以把信息补充上的。”   次屋晃探着脑袋看了眼。   摊开的那页身体报告是空白的,题头写着:性.生活与性.行为能力调查。   “有了!直接去问本人好了!”秋山奏忽然一敲手心,兴冲冲地说。   作为尽职尽责的侍从,次屋晃当然也要跟去。   秋山奏撑着车框,和贝尔摩德先友好地问了声好,然后直接切入正题。为了仪式感,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眼镜框戴上,然后掏出笔记本,按开圆珠笔。   “温亚德女士,你是我哥的理想型吗?”   “请问我哥一次可以持续多长时间?”   “他的敏感点在哪儿?”   “他喜欢什么姿势?传统型还是刺激型?”   “他会使用道具吗?”   贝尔摩德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思维一下子乱了。   这哪儿来的变态?   她这时候微妙地理解了出来前琴酒微妙的神色。   贝尔摩德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很快调整好状态,微笑,“对不起,我们许久未试过了,我记不清了。”   秋山奏表示理解,他收起笔记本,推了下眼镜框,“没关系,下次试验时我可以在旁边直接观摩,记录最真实的第一手数据。”   贝尔摩德:“?”   她这段时间都不会再睡琴酒了。   “这么想知道的话,你可以自己试试,这样的数据好像会更准确。”贝尔摩德好心建议道,“我还有别的事,下次见,弟弟先生。”   白金发女人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不愧是贝尔摩德,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秋山奏原本觉得自己创造出的弟弟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贝尔摩德还能更变态。睡自己哥哥这种建议,亏她能提的出来。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给他准备的房间和绳索又在哪里?   虽说演戏最好演全套,但是他自己确实不想做这么大的牺牲,于是秋山奏把目光移向次屋晃。   他那业务能力满分的下属表情不变,淡定地说:“万分抱歉,这不在在下的业务能力范畴。”   秋山奏收回目光。   嘛,他怎么可能那么魔鬼呢。   秋山奏朝伫立在夜空中的高层看去,在夜晚的霓虹灯之上,明月高悬。   20层的那扇窗中灯光是黑着的。   他感觉到仿佛有目光穿透黑暗描摹着他的轮廓。   秋山奏拿出手机,拨通了哥哥的手机号。铃声响了两回才被接起。   听筒里传出对方轻轻的呼吸。   仿佛贴着耳畔描摹耳骨。   纽约的夜晚太明亮了。   却还没有明亮到能让他们看清对方。   在浩瀚光潮里隐藏着一个在呼吸的夜晚。   他对着听筒轻轻的,像恳求一般说道:“哥哥,我好想你。不要拒绝我向你靠近,好吗?” 第23章 又有什么错呢?(三合一)   适当的安抚是很有必要的。   秋山奏想让黑泽阵体会到的是爱, 而非单纯的控制与恐怖。   黑泽瞬不会真的伤害哥哥,他只是太过喜欢, 太过想念。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在掌控力还不够的时候,秋山奏不能让黑泽阵对他太过警惕。   他哥其实非常好骗。有时候只需他一句委屈巴巴的抱怨。   在长久的沉默后,电话忽然挂断了。   秋山奏有点拿不准琴酒的想法。   毕竟不再是小时候, 情绪都写在他的眉梢眼角。   长大了的琴酒, 其实是个很合格的杀手。他没有情绪,更不会情绪外露。他是一个对人对己都足够狠的男人。   “晃,你觉得哥哥是生我气了吗?”   次屋晃觉得不好说, 他另起了一个话题,“日本那边……还要按原计划进行吗?”   银发青年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当然。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怎么放心呢?哥哥他可是……每天都在危险中啊。”   他又问道:“哥哥他离开日本的时间确定了吗?”   次屋晃作为“影子”的二把手,有一项专精技能——黑客技术。琴酒在诊疗室做身体检查时,他就在秋山奏的命令下在琴酒的手机里植入了监控程序。   琴酒通过手机购买机票的话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买了明天下午2点的机票。”   “那我们明天早上回去, 下午哥哥一到机场就行动。”   次屋晃沉吟道:“他应该会和黑衣组织的人共同行动, 如果到时候那边的人阻挠怎么办?”   会和琴酒一起行动的不就是伏特加吗?   秋山奏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 那是个笨蛋, 随便找个理由支开就成了。”   回到日本才是秋山奏的主场。   琴酒的那班飞机是下午五点到的。秋山奏在接机口等着他。   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银发男人十分好认。   “哥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琴酒眉头一皱, 弟弟仿佛做错了事一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伏特加左顾右盼,尴尬地不知怎么是好,最终决定去趟厕所。   弟弟昨晚在电话里的恳求声在耳边响起, 他用冷硬的嗓音说:“没有, 别再做这种事了。”   如果是一般人敢这么做, 琴酒早就送他入土为安了, 但是他不行。   秋山奏笑了下,他小步蹭到哥哥身边,“我送哥哥回去吧。”   秋山奏知道琴酒不会拒绝的。也许就连他本人都没发现,他对于多年未见的弟弟有种隐隐的愧疚补偿心理。秋山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底线。   上车以后,他轻笑着从背后抱住哥哥,浸了迷药的手帕蒙上他的鼻端。顶尖杀手在弟弟面前比往常反应迟缓了半秒,他凭着本能反应向后肘击,却被困于一个近乎温柔的怀抱中。   正如秋山奏所料,哪怕是全盛战力的琴酒,在反应不及时依然会被他的大力压制。   “哥哥,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睡一觉就好。”   幽绿的眼睛彼此对上,秋山奏闻到对方银色长发上淡淡的橘子香。   那是他送哥哥的洗发香波。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   一米九的男人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帽子掉了下来,秋山奏心情颇好地把他额前的碎发拨开,对驾驶座的JILOISES发话:“开车吧。”   此时从厕所出来的伏特加:“?”   我大哥呢?我那么大一个大哥呢?   车辆一直开到“影子”的一家研究所内部。次屋晃已经提前等在了这里,需要的器具、人员也准备就绪。   秋山奏要在哥哥的牙齿中植入一颗微型定位器,另外要在他手腕上扣一个生命体征检测仪。   这样的话,无论何时哥哥遇到生命危险,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对琴酒来说,这种程度的控制大概很难忍受吧?   当然,他不会马上告诉他。   这种事要自己发现才有趣。   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   趁着麻药药效没过,秋山奏让JILOISES把他们送到了东京郊区的一栋别墅。   别墅是独栋的,有两层楼高,院子里栽满了白蔷薇。出门能看到东京湾的一片海。   “影子”明面上的产业GIN赚到钱后秋山奏第一时间买下了这栋别墅。   现在,他的睡美人哥哥就躺在别墅二楼卧室的床上。   麻醉药效马上要过去了,秋山奏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包括次屋晃在内的其他人都离开了,此时此刻,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   先是银白色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后睁开了仿佛绿宝石一般的眼睛。黑泽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那种茫然也表现在了他脸上。他动了动脑袋,散落在床单上的银发仿佛一片被勾走的淡淡月光。   他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弟弟。   然后察觉到有一边牙齿在发痛。   秋山奏解释道:“哥哥不是长了智齿吗?我叫人给哥哥拔了。”   拔智齿是真的,趁机装了点别的东西也是真的。   黑泽阵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个像健身手表一样的东西,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实时血压、心率、呼吸频次和体温。   “那是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   黑泽阵从床上撑起身子,哑着嗓音问:“你就是为了这个把我迷晕?”他试图把手腕上的东西取下来。   “哥哥最好不要这么做哦,”银发青年对他笑着,“如果取下来的话,下次就在哥哥身体里装。”   他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原本技术人员劝我连一个微型炸.弹的,一旦强行拆下就会爆.炸。但是我可舍不得,万一擦.枪走火伤到哥哥怎么办?”   黑泽阵看了弟弟一眼,倒是不再拆了,“有烟吗?”   “有的!”   秋山奏从抽屉里扒拉出好几盒烟,又哒哒跑回来堆在床上。   有几盒是JILOISES,琴酒最喜欢抽的牌子。剩下的是GIN出厂的,是特别款,白色的烟盒上画着一个戴黑帽子抽烟的卡通小人头像。   自然是以黑泽阵为原型。   秋山奏期待着对方发现这个小惊喜。   他的眼神太灼热了,黑泽阵实在没法忽视,原本探向JILOISES的手拐向了白色烟盒。   他嫌弃道:“谁画的图案?幼稚死了。”   秋山奏早练就了对琴酒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的神功,“是我哦!下一个特别款,我打算画我和哥哥一起的小人!”   他指指头上的蓝色发卡,“这是我的标志。”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再次强调,“幼稚。”   他点了支烟,又被弟弟制止。   “刚拔完牙不可以抽烟的。”   “那你给我拿烟干什么?”   秋山奏不确定地说:“给你闻一闻?”   黑泽阵:“……”   他把烟掐了。   秋山奏又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哥哥怀里,“我每个月都会往里面打钱,哥哥随便花。拿它去GIN里面消费,可以不用给钱的。”   黑泽阵听到GIN这个词莫名觉得有些别扭。在日本的时候他就见过这家店,因为这奇特的名字让他多少有些在意,伏特加也没少在他耳边念叨。   但他委实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弟弟的产业。   银发青年在他身边躺下,轻轻打了个哈欠,“这是我为哥哥而创办的产业哦。还有这栋别墅,还有花园里的白蔷薇……哥哥有看到吗?因为很喜欢银白色,所以让人特意全种了白蔷薇。这些全部都是属于哥哥的。”   黑泽阵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他很享受地眯着眼。   “晚安,哥哥。”   黑泽阵本以为这次又会跟在美国的诊疗室一样,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离开,不过这次弟弟只是缠着他帮他洗了次头发,一起去花园里浇了浇花,又去多罗碧加公园坐了过山车,再陪他去看了看GIN名下服装公司的新品发售,最后给他亲手做了顿晚饭,然后黏糊糊地抱着他的手臂睡了一觉,他就可以离开了。   弟弟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乖巧的。   偶尔做事手段极端,也不过是跟他像了一点。   秋山奏愿意把琴酒放走,其实是为了方便实行下一步计划。   黑衣组织势力庞大,琴酒在其中又职位不低,直接搞囚.禁的话成本太高,成功率太低。   他有那个本事铸造金屋,却暂时没本事把人藏进去。   没关系,可以曲线救国。   秋山奏把“影子”的事务暂时丢给了次屋晃处理,他在他身边留有备用体马甲,如果有突发情况随时能知道。   然后他就去抢琴酒的人头了。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琴酒每次接任务,到现场会发现任务目标尸体都火化了。   赶去参加葬礼人家都嫌他来得迟。   实际上那些任务目标,一部分该杀的被秋山奏亲手干掉了,另一部分不该杀的秋山奏跟他们讲明利害,把他们送去黑衣组织触手伸不到的兔子国隐姓埋名避难,等将来组织覆灭再回国。然后自己伪造现场,把备用体捏成目标人物的脸装尸体,谁都发现不了。   等尸体装进棺材,他再趁没人的时候逃走,往棺材里扔点猪肉猪骨头什么的。火化也由业务发展到丧葬业的GIN免费包了。   但愿那些受害者家属知道自己在哭一头猪的时候不要更加伤心。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配合。有些人很有自信自己不会死在王牌杀手琴酒手下。   秋山奏的回答是手腕上扣一个手环,要么听他的话原地遁走,要么当场炸.死不留活口。   于是大家都变得非常配合了。   至于这些任务目标的情报是哪来的。一开始是秋山奏自己查的,后来得了一位盟友——贝尔摩德远在美国,也对组织在日本这边的安排了如指掌,而且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乐趣,很乐意帮黑泽瞬关爱他哥。   何况都是完成任务,谁完成都一样。   黑泽阵显然不这么认为。   银发男人站在弟弟面前,脸上结了一层冰霜,“不要插手我的事。”   这回秋山奏委屈巴巴地认错也没用了。   于是他也不装了。   “我可以不插手哥哥的任务,只要哥哥晚上住到别墅来。我要每天看到哥哥好好的才能放心。”   琴酒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答应下来。   看,就说哥哥很好骗的。他会自己跳进陷阱来。   秋山奏这次用备用体替换掉目标人物后不去装死了,改成守株待酒。琴酒执行任务一贯是独行侠,有伏特加跟着也只起一个辅助作用。   而秋山奏的备用体不惧死亡,琴酒自然不是对手。   他一次次把琴酒逼上绝路,搞得他鲜血淋漓,银发染血,喘.息断断续续。   然后黑泽瞬再出现。   他会拥抱哥哥,会用手指抚过他的眉眼,会把他带回家里养伤,在伤养好前关起来不许他再出门。   养琴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秋山奏准备了一摞讲膳食营养均衡的书,什么《健康饮食三十天》《营养搭配,长命百岁》一类的,他把料理书摊开到黑泽阵眼前让他挑,往往会收获后者一个冷眼。   负伤的男人倚着床榻,就连冷眼也失了以往的威慑力。   做这么多就为了看琴酒一个白眼的秋山奏满足了。   绝对不是他被黑泽瞬的变态同化了,只是看琴酒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要不是怕对方太过恼羞成怒,他说什么也要拍一个相册集。   顺带一提,他发现琴酒挑食。他居然不爱吃青菜。   这又给了秋山奏发挥余地。   银发青年舔舔嘴唇,对着哥哥笑,“不吃青菜对身体不好的。哥哥……想让我喂你吗?”   掐住哥哥的喉咙,强迫他咀嚼吞咽……他完全没有想这么做欸。   不可以传谣哦。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把菜盘里的青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秋山奏不由沉思。   他现在在琴酒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嘛,虽然但是,挑食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哦。   秋山奏还给哥哥买了塞满衣帽间的新衣服。五十多平的衣帽间塞得满满的,从绅士西装到前卫皮夹克,从苏格兰裙到露背装……应有尽有。秋山奏还让GIN的员工把服装公司新出的一个系列都送来了。   不是他说,琴酒常年穿着那身黑风衣,他没穿烦,秋山奏也先看烦了。   琴酒身材那么好,人也好看,天生的衣服架子,怎么能暴殄天物?   琴酒站在衣帽间里看着弟弟给他准备的琳琅满目的新衣服很想点根烟抽抽。   “组织的人穿黑衣服是为了便于隐藏,瞬,你见过有杀手穿银色亮片西装去杀人的吗?”   秋山奏据理力争,“可是哥哥,你开着直升机去杀人我也没觉得有多隐蔽。”   琴酒:“……”   难以反驳。   最终他从衣帽间挑了件更新潮些的风衣替换了旧风衣。   行叭,好歹也是一种进步。   琴酒要负责的任务并不算多,怎么说也是黑衣组织的顶级杀手,不是所有目标都需要劳动他出手。   最近三个月他只出了两次任务,然后分别被秋山奏的备用体马甲伤到卧床半个月。加起来卧了一个月。   那两个完成任务的马甲也被琴酒崩到不能用了,被秋山奏回收进了仓库进行自动修复。   目前的状况是这样的。   琴酒出任务,受伤,被秋山奏关在家里。   琴酒不出任务,按两人的交易要求,他要呆在家里陪着弟弟,还是被秋山奏关在家里。   “影子”明面上的产业有职业经理人负责,秋山奏要处理的都是黑方的任务接收。“影子”不接杀人放火的任务,更多的是从事保护、情报搜集、事件调查等工作。很多事也不需要秋山奏亲历亲为,他把亲卫队调给次屋晃,暂时由他全权处理。   他就安心陪着哥哥。   黑泽阵很想说大可不必。   弟弟无微不至,或者说无孔不入的关爱让黑泽阵多少有些受不了,于是他让伏特加也住进了别墅。   两人多年来都共同行动,伏特加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是住进来后整天被大哥的双生弟弟用诡异阴鸷的目光盯着看,在大哥注意到的时候后者又会换上甜甜的笑容,“哥哥”“哥哥”地叫。   仿佛有某种预感,趁着大哥不在,伏特加被弟弟按住猛揍了一顿的时候,他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终于来了的感觉。   银发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短短的银发被微风拂动,他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冷笑。   “你以为你死了哥哥会为你伤心吗?”   伏特加:“……”   人在刀尖走,哪敢张开口。   他委婉地向大哥表示了一下他弟弟可能存在的心理问题。   琴酒沉吟许久,让伏特加去做一件事。   这天,秋山奏乐呵呵地哼着歌给哥哥做饭时,忽然接收到生命体征检测仪的疯狂提醒。   [心率升高!当前心率145!]   [呼吸频次急剧升高!呼吸不畅!]   [有体温升高反应!]   秋山奏一愣,他今天也没操纵备用体去给他哥找麻烦啊?   他依照琴酒牙齿中定位器的位置在东京荒川区的山林里找到了哥哥。彼时夕阳西下,银发男人满身是血地倚靠着树木。   秋山奏走进去扶起他,“哥哥,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唔……嗯?……”   他低头,一把匕首没入腹中,另一端在哥哥手中握着。   “瞬,你太不听话了。”琴酒把嘴中混着血的装着微型定位器的牙齿吐出来,然后把手腕上的生命体征检测仪拆开扔掉。   他压根没有受伤。   近来频繁地在任务目标手中受伤让琴酒察觉到不对,每次弟弟都能在关键时刻出现让他确认弟弟有能定位他坐标的方法。   一边的牙齿还在痛着。   他很不满弟弟越来越变得不受控。   如果能恢复原状就好了。   他只需要弟弟乖乖待在家里。   “我说过,你只要听话就好,瞬。其他的都交给我。”银发男人冷冷地用拇指擦过弟弟的眼尾,他手上沾着血,带出一抹红。   匕首上有麻醉,他马上会在药物作用下昏睡过去。   秋山奏忍不住笑了,药物对他来说用处不大,虽然身体会在【人工心跳贴纸】的作用下表现出受药物影响的样子。   但事实上他不会感到痛,也不会为此难受。   黑泽阵的这番举动让他十分满意。   这足以说明他的策略是正确的。   只要继续下去,迟早有一天琴酒会决定下死手。   现在,他要让哥哥认识到,凭他自己的力量是杀不死他的。   银发青年拔出腹部的匕首扔下,鲜红的血迹爬满了雪白的手指,他抓住哥哥停留在他眼尾的手,轻笑,“哥哥,不抱着杀了我的决心的话,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把哥哥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蹭了蹭。   “很不错的反击。那哥哥也准备好了吗?”   “被我永远关起来,和我永远在一起。”   秋山奏把黑泽阵抵在树干上。山林里除了他们,只有几声归鸟鸣叫,混着如血残阳步步落山。   银发青年的小臂肌肉紧绷,秋山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黑泽阵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两手被弟弟扣在身后,腰上挂的伯.莱塔落在弟弟掌心,抵在他腹部。   枪.筒冷冰冰的。   黑泽阵垂下眼眸冷冷地看着秋山奏。   这件事发生在秋山奏计划之外。但是他迅速想好了对策。   其实想想,把琴酒关起来也挺有趣的。   秋山奏并不希望琴酒继续为黑衣组织做事。一是他看不上黑衣组织的作风,二是他很明白黑泽阵不过同样是黑衣组织养的一条狗。组织如果真的在意他,不会事到如今还在用他做药物实验。   这些天,秋山奏也不是只顾着黏哥哥,给他找事了。   他同样还利用时间潜入组织的研究所,盗取了组织对琴酒身体的研究报告。   报告的结论处明明白白地写着:   [实验体56号在药物作用下当前状况良好,各项指标正常;但细胞反应过于活跃,疑似药物透支身体,衰竭期何时到来未明]   [考虑到56号是行动组重要战力,建议继续加大剂量,维持身体状况]   琴酒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自己正被组织计划着榨干最后一点血,然后随手扔给死亡吗?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组织盘算着他的身体价值,他则盘算着从他身上带走一部分灵魂。   这么想来,他几乎有些可怜琴酒。   秋山奏命令“影子”名下的研究所努力为黑泽阵的身体寻找一个解决方案。最终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也不能肯定,他只能尽力而为。   琴酒的身体就像一座外表看上去很漂亮的城堡,而其内里早就腐朽不堪。   这个时候把他关起来,强制脱离组织也是好事。   在哥哥把他杀死之前,除了自由,他什么都能为他奉上。   就算作一种补偿。   黑泽阵没办法挣脱弟弟的手,但他的表情依然冷静。   “你没有被麻醉?”   秋山奏把自己的脖颈凑到黑泽阵唇边,“哥哥要不要尝一口,看看我的血……有没有麻醉的味道?”   他像只猫一样蹭了蹭哥哥的下巴。   琴酒意识到他今天是不可能把弟弟带走了,但他同样也不打算被弟弟带走。   银发青年睁着水雾朦胧的绿眼睛向他撒娇,抵着他腹部的伯.莱塔却一点没挪开。   “哥哥,你乖一点好不好?”   “哥哥,你乖乖呆在我身边,组织那边的事,我会全部帮你处理好的。”   “哥哥~”   他嗓音有多软和,腹部的枪就有多硬。   琴酒淡淡地说:“如果太阳下山后我还没回去,伏特加会把炸.弹引.爆。”他慢慢掀开眼皮,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绿眼睛。   因为白化病,仔细去看的话,能发现这双眼还泛着淡淡的粉,这让他的瞳孔更加清透。   “你应该把自己的产业藏得再深一些。”   两人的呼吸静静地交缠。   “还有你的研究所。”   “瞬。”   自家产业会暴露秋山奏倒是能理解,他取名为GIN的时候就没打算隐藏。至于研究所……大概是上次去研究所送哥哥的研究报告时被发现了。   要知道,琴酒也是装发讯器的一把好手。   秋山奏失笑,“你知道那家研究所在做什么研究吗?”   “不管是什么研究,那是你的心血。不想它化成飞灰的话就放开我。”   琴酒一点也不介意把那些东西和里面的人通通炸.成灰,他觉得只要失去这些东西,弟弟就会再度变回他熟悉的样子。   琴酒很讨厌出现他无法掌控的事物。   尤其是在弟弟身上。   不得不说琴酒挑的这个威胁点恰好戳中了秋山奏。他倒不在意心不心血什么的,他能创办一个“影子”,就能创办第二个第三个。   秋山奏考虑的是人命。   他毫不怀疑琴酒威胁的真实性。   这个男人不屑于说假话,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看来今天不是一个好时机。   秋山奏马上决定暂且先退一步。   他并没有因为威胁而生气。坦白说,这个时候掳走琴酒,黑衣组织的反应让人不确定。   而“影子”暂时还没办法和组织正面冲突。   这件事需要更长远的谋划。   也许他需要一些盟友,秋山奏心想。   他松开哥哥的手,将伯.莱塔重新挂回黑泽阵腰间。   “哥哥,今天是你赢了。”   “原谅我,我只是……太爱你了。哥哥,我不会是你的敌人。”秋山奏朝远处的夕阳看去,鸡蛋似的太阳已被群山吞了一大口。   “马上就要天黑了,哥哥你走吧。”   琴酒却顿了顿,“……你的伤……”   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悔,瞬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   但他并不想被看出来,所以表情仍旧非常冷淡。   “……不用在意,我不疼。”银发青年安慰似的说,他一和哥哥说话就会用上撒娇般的语调。   明明说的是不疼,黑泽阵却觉得他大概很难受。   他冷冷地说:“疼就说,不用忍着。”   秋山奏笑了下,“那就疼吧。”   他按住腹部的伤,像是故意要搅疼它,“疼的话,我就能感受到哥哥受伤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哥哥应该更疼吧。”   “……我送你去医院。”   银发青年避开了哥哥朝他扶来的手,“哥哥还是快点走吧,不然我可能会反悔。我会抛弃一切,拉着哥哥一起死哦。”   他笑着,“我可没有认输。”   黑泽阵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山林深处。   目送他远去的银发青年小声嘀咕:“还真走啊,哥哥真无情。”   经过这一波和琴酒的博弈,秋山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再度扩充了“影子”人手,加强公司、据点以及研究所的安防工作,绝不能再出现这种炸.弹被安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的情况。   次屋晃得知公司竟然被装了炸.弹后万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做好工作。   秋山奏没有怪他。   “是我的哥哥太难搞了。”秋山奏一声长叹,“定位器和生命体征检测仪都被他毁了……”   秋山奏决定不再依靠机器,转而依靠人力,他专门成立了一个行动组跟进黑泽阵每分每秒的行踪。每周做一次书面汇报,有特殊情况提前报告。   秋山奏感叹:“还是要给哥哥一些自由喘.息的余地啊。”   次屋晃暗暗点头。   对嘛,按boss那种令人窒息的关爱方式,哥哥大人走一些极端完全可以理解的。真高兴boss认识到了这一点。   “等他放松警惕我再一击必杀。”秋山奏很开心地笑着,“晃,你说我哥哥会更喜欢金手链还是银手链?”   次屋晃:“……”   你说的这个手链跟一般市面意义上说的应该不是同一种吧?   已经确定了“窒息の爱”之计划的有效性,秋山奏就不急着继续推进度了。那次事件以后,他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经营“影子”上,GIN成功和铃木财团达成合作,不日就将上市。   他不是主要管理者也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端一杯可乐去董事会镇场子。   琴酒那边,他除了隔三岔五给哥哥送礼物便没有再插手别的事。让贝尔摩德非常遗憾。   她从美国调回了日本,本来打算看一出好戏的。   真是私密马赛了。   其实不去骚扰琴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时候樱桃白兰地也被调回了日本。早些年在美国的时候,樱桃白兰地基本上都是在研究所内过日子的,偶尔一两个任务会放出去放放风,测试一下性能。   调回日本后,樱桃白兰地的事情就多了。   秋山奏将本体切回了一号马甲,黑泽瞬这里留了一个备用体运行。   虽说他同时操纵数十个备用体运作都不是问题,但那会儿光是樱桃白兰地的事加上GIN上市的事就忙得人焦头烂额,也就没时间管他哥的事了。   他有一回累得直接瘫倒在沙发上,直呼“累死了!”   “糟糕,忘记已经死了。”   讲了个无人理会的冷笑话。   要不是秋山奏没有睡眠需求,这么一套连轴转下来,少说也得是个精神衰弱。   他思考着是不是自己造的马甲太多了,要不先销一个马甲号。当时他首先就想到要销樱桃白兰地。   后来的事都知道了。因为认识了波本,樱桃白兰地被保留了下来。   唉,每一个马甲都像是一段人生。真让他销号还有些舍不得。   秋山奏继续过着在马甲间反复横跳的生活。   这次来见黑泽阵之前,秋山奏已经与哥哥两三个月没见过面了。   “他应该也非常想念我吧——”   秋山奏自信满满。   哥哥一定很想他,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嗐,还得是他这个弟弟主动。   次屋晃联络上[哥哥大人二三事]行动组,问明了boss哥哥的实时位置。   “哥哥大人现在在箱根的温泉旅馆。”   “温泉?”   说到这个,秋山奏可就不困了。   箱根位于神奈川县,而长野县离神奈川县并不算远。   秋山奏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次屋晃去办理入住。秋山奏径直去找温泉汤。   普通人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泡温泉,但他哥怎么能跟普通人一样。   露天温泉的汤池上方氤氲着白色雾气,远处是笼罩在星空下的雪白富士山。银发男人背靠着温泉壁,一袭长发遮掩了身体,手边的汤池上晃动着盛酒的托盘。   秋山奏再度遗憾不能给他哥拍一本集锦。   伏特加和琴酒是相对着泡在温泉里的,银发青年甫一走近,他就先看见了。高大强壮的男人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原地消失——他实在是有点怵大哥的双生弟弟。   琴酒察觉到伏特加的不对劲儿,微微侧过脑袋,一双手臂从背后揽住了他。那人还穿着白衬衫,衣袖浸在温泉里湿透了,下面的皮肤雪白。   冰凉的体温贴在他身上,和温泉的热度鲜明对比。   琴酒被激得心里一麻。   弟弟弯着腰来回蹭他的脸颊脖子,他的短发被哥哥身上的水汽弄湿了。   “哥哥,好久不见。”   黑泽阵对于弟弟找来的行径没有丝毫意外,顶尖杀手怎么会察觉不到有人一直在跟踪他,只是发现是弟弟的人后他也无可奈何了。   如果把这些人杀了弟弟还不知道会想些什么办法。   还不如先暂且放在可控范围内。   唯一意外的大概是弟弟来得这么突然。   他看了看弟弟湿掉的袖子,眉头蹙起,“泡温泉的话就把衣服脱了。”   小心感冒这句话被他吞回肚里。   秋山奏惊讶于黑泽阵居然这么平稳地跟他讲话。   难道两三个月的空窗期,哥哥自动把他美化了,忘记了那些窒息瞬间,又开始走温暖兄弟情路线了?   那可不成。   看看我的表演——   秋山奏当即撅起嘴,“哥哥来帮我脱。”   银发青年直接跳进温泉汤中,赤脚踩着底,泉水没在他腰线下,白衬衫很快湿了一半,雪白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琴酒在汤池里坐着,这个时候不得不仰头看他。   秋山奏拿起哥哥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的纽扣上,水滴沿着他白皙的下巴尖滴落,落在黑泽阵手指上。有点凉,他轻轻缩了下,没缩动。   他弟弟的力气还是出奇的大。   银发青年旁若无人地撒娇,“哥哥,帮帮我嘛~”   一旁的伏特加大为震撼。   这就是兄弟情深吗?   看来上次的公主抱还是过于保守了。   知道大哥太多秘密的我究竟何时会被灭口?   就在这时,又有人拉门而入。   “到底什么事非当……”   金发黑皮青年不耐烦的语气和他的步子在看清汤池内的情况后同时顿住。   伏特加:很好,波本,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 第24章 铃木号列车1   汤池里白雾氤氲, 池边亮着的几盏暖黄色的灯晕染了这个乳白色的夜。   安室透的目光在温泉里两个银发身影上扫描机似的来回跳跃,脑海中的思绪翻江倒海。   他是接到了琴酒的通知赶来的。   确认鼹鼠死在了长野县的爆.炸案后, 他马上开车返回神奈川县, 来赴琴酒的约。   对方告诉了他下榻的温泉旅馆的名字,也说过他在泡温泉,直接进来也没问题。   但他也确实没说过是这种泡温泉的方式。   银色长发男人是背对着他的, 银色短发男人是正对着他的, 前者的手放在后者的胸口,后者衣衫尽湿,发丝勾缠喉结, 他低垂着眼眸,专注、执着、炙热地看着前者。   仿佛什么虐恋情深现场。   安室透不确定是自己开车太猛出现了幻觉, 还是这两个人在演什么偶像剧。   伏特加扑腾着裹上浴巾从温泉里出来,看上去恨不得给波本一个拥抱,“波本,你来了。”   安室透这时候才在温泉的角落里注意到他。   他冷淡地点点头。   “别胡闹。”琴酒冷冷地斥责了弟弟一声, 把手抽回来, 朝波本扭过头。他还没张开嘴, 秋山奏就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人把脑袋扭回来。   “哥哥, 不许看别人。”   安室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们慢慢来,我去外面等你。”   伏特加也马上跟着说:“大哥,我和波本一起在外面等着。”   温泉池中很快就只剩下兄弟两人。   “哥哥来神奈川县是特意来见那个男人吗?”   没有外人在, 秋山奏的表演更加放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琴酒, 在对方平静冷淡的目光中又往前走了两步, 膝盖撞到了对方曲起的腿。   他强硬地分开, 单膝抵住对方两腿间空出的坐台边沿,半跪着弯腰。   “是吗?”   距离太近了,琴酒别开脸,淡淡地说:“这只是为了组织的任务。”他冷笑了下,“我和那个波本可不会有什么好关系。”   “嘛,哥哥就算是特意来见那个男人我也不会在意的,因为哥哥明明最喜欢我了,”秋山奏抚摸着哥哥的半边脸颊,“哥哥要跟人谈事情对吧?我来帮哥哥穿衣服——”   他摩拳擦掌,琴酒眼疾手快地把眼神灼热得快放光的弟弟按进了温泉水中。   等秋山奏再从温泉中咕嘟嘟地探出脑袋,他哥已经穿好浴袍了。银发青年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拢到脑后,遗憾地叹了口气。   琴酒表情不变,皮肤被热气熏了一层薄红,“要泡温泉的话可以继续泡,这里我包下来了,你可以泡到明天晚上。”   他扭头朝门外走去。   安室透和伏特加两人一前一后地出现在走廊上。   伏特加擦了把冷汗。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适当的八卦是说得过去的,也能引人放松,“里面那个是琴酒的双生弟弟?”   作为情报人员,波本不会不知道琴酒有个双生弟弟的事。只是这件事在组织里讳莫如深,几个多少知道点东西的都是高层,再加上涉事者是那个琴酒,没人敢私下八卦。   安室透也是头一回见到他。   伏特加早就想跟人一吐为快了,往日对波本的那点不满烟消云散,“就是他,”他语气沉重,“波本,你听我一句劝,大哥的弟弟……性格有点异于常人,没事最好别招惹他。”   安室透诧异挑眉,他注意到伏特加的脸色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泡温泉泡的。他又问了句:“他也是组织的人吗?”   伏特加摇摇头。   这时候琴酒拉开温泉汤的拉门出来了,两人止住话头。   琴酒冷冷地看着安室透,警告道:“想活命的话,就不要打听不该你知道的情报。”他的目光扫过伏特加,吓得后者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嗫喏着叫了声“……大哥。”   安室透笑得意味深长,“放心,我对你的家庭关系兴趣不大。”   琴酒带着两人拐入一个房间。他递给安室透一份资料。   安室透接过来翻看了下,“这是……蓝橙酒的资料?他不是死了吗?”   “老鼠哪有那么容易死干净?”琴酒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厌恶,“那个该死的FBI耍了我们,我甚至怀疑之前的那个……”   他一向记不住死人的名字,说到这里顿了下,伏特加提醒道:“苏格兰?”   琴酒接着说:“那个男人也未必是真的死了。”   安室透的心脏提上来,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琴酒的猜测是真的,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苏格兰的尸体你也亲自确认过,难不成他还能死而复生?”   组织原本想把苏格兰的尸体扔进海里,是安室透让公安的人悄悄偷走安葬了。   他的墓碑上至今都没有名姓。   安室透死死捏着手里的资料控制情绪,他不能让琴酒察觉到不对,但一提及苏格兰他多少会有些难以控制自己。   他和苏格兰是幼驯染,也是共同卧底到组织中的公安警察。   “说的也对,”琴酒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疑神疑鬼,大概是弟弟突然出现让他有点情绪不稳,“那个男人的尸体大概早被鱼虾啃干净了。”   他想起什么,“樱桃呢?不是让那家伙跟你一起来吗?”   安室透淡淡地说:“杀鼹鼠的时候受伤了,他在安全屋养伤。”   琴酒有些讶异,“竟然把那家伙伤到需要养伤的程度……算了,那个笨蛋也不一定能听懂任务安排。到时候他会和贝尔摩德一起辅助你,有需要他做的就直接给他下命令。他很听话。”   他想了想,补充道:“看着他点,别让他到处扔炸.弹玩。”   安室透晃晃手里的资料,“这个是?”   “蓝橙酒和雪莉的关系非同一般,”琴酒勾起唇角,“那男人隐匿多时,多少情报人员都找不到他的踪迹,这次猎杀雪莉,说不定他也会出现……如果他出现了那个奔跑的牢狱中,就一并杀掉。必要的情况下,他的优先级高于雪莉。”   他掀开眼皮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波本,“希望你拿到的有关雪莉的情报没有出错,她是真的会乘坐……那个铃木号特快列车。”   安室透沉吟了下,无视掉琴酒的质疑,“既然我们的情报人员找不到蓝橙酒,要不要试试委托‘影子’?这个组织出现的时间不长,但很擅长搞情报。”   听到安室透的话,琴酒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伏特加屏住呼吸。   “不用,这是组织内部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琴酒冷冷地说。   安室透敏锐地感觉到琴酒对“影子”的态度有些奇怪。   另一边,秋山奏脱掉湿衣服,在温泉里泡了会儿。幸而温泉汤这里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别的顾客,不然看到他穿衣服进温泉,怕是要气得心肺骤停。   泡够了温泉,秋山奏换上旅店准备的浴袍。办理完入住的次屋晃在门口等着他,“您又把哥哥大人吓走了?”   秋山奏对他的措辞表示不满,撅起嘴巴,“哥哥怎么会害怕我呢?他爱我,爱我,知道吗?”   次屋晃陈述事实,“哥哥大人已经和他的同行者退房离开了,不过我们的人也跟了上去。Boss,您要现在追上去吗?”   “已经走了?”   跑得还真快。   “先不追了,睡觉~”   秋山奏对琴酒这种逃避的行为心里其实是很满意的。   他逃,他追,他注定插翅难飞。   他现在对琴酒就像是猫抓到了好玩的玩具,在玩够之前他是不会弄坏它的。他可以给猎物一些喘息的时间,让他吃不准,猎人什么时候会再度出现。   黑泽瞬在温泉旅馆的大床上闭上眼时,安全屋里的樱桃白兰地睁开了眼。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秋山奏的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只有个别骨头还没完全长好。他走出房间,发现安室透已经回来了。   金发青年戴着不知道哪儿扒拉出的围裙在做早饭。   “早上好。”   秋山奏愣愣地回道:“早上好。”   是错觉吗?波本好像比以前更温柔了。   不过波本本来就是个很温柔的人,秋山奏丝滑地接受了这件事。   早餐是三明治加牛奶。秋山奏吨吨吨吃了三人份的——如果不是怕吓到波本,他可以吃更多。   “太美味了。”   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感动。   波本哭笑不得,“啊,对了——”   他从花瓶里取出一支樱花,“这是刚刚在外面散步时折的,你不是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吗?……呃,你怎么了?”   青年红彤彤的眼睛像要哭了似的,他拿起纸巾擦了擦鼻子,鼻头也变红了,“波本,你真的是个好人。”   好人对卧底来说可不是能让人安心笑出来的评价,尽管安室透知道樱桃大概只是在说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琴酒对他的评价其实挺贴切的,虽然能力很强,但实际上只是个听话的笨蛋。像个趁手的工具。   但也有不贴切的地方。   比如说琴酒一定不知道,在没有人给樱桃白兰地下命令的时候,他会不惜生命去拯救一个人。   安室透越来越好奇樱桃白兰地过去经历过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这只是一束花而已。”安室透清清嗓子,尽量严肃地说:“我给你摘花是有代价的,你必须要听我的命令行事。”   秋山奏小鸡啄米式点头。   反正樱桃白兰地的人设就是个听话的工具人,听谁的话都一样,听波本的总比听琴酒的要好。   但是想到波本会跟琴酒一样杀人,秋山奏心里还有点伤心。不知道为什么,同是组织成员,他接受琴酒杀人就更流畅一点。   大概是安室透给他的感觉太温柔了。   虽然在波本状态下,他心狠手辣比起琴酒也不遑多让。   但是从樱桃白兰地的视角来看,他真的好好。   还给他带花。   秋山奏对着镜子把樱花插到脑袋上,满意地点点头。   真漂亮。   安室透看着在镜子面前鼓鼓捣捣的青年,忍住笑意,说起正事。   “鼹鼠已经死了。组织又给了新的任务。”   “什么?”   “有一个代号为雪莉的研究员从组织里叛逃了,根据我调查到的情报,她有很大可能会出现在铃木号特快列车上。另外,还有一个叫蓝橙酒的成员,他是公安的卧底,曾经和雪莉关系不错。琴酒推测他很可能也会出现在列车上,两人都是任务目标。”   安室透走到樱桃身后,从镜子里看着他。   男人柔软的巧克力短发上插着一簇樱花,和他漂亮的红眼睛与小雀斑十分相衬。   “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   镜子里的樱桃白兰地笑了下。   “嗯,我会好好听波本话的。”   安室透十分满意,他从口袋里拿出两枚戒指,将其中一枚递给樱桃,“这是登上铃木号特快的凭证。”他顿了下,语气奇怪地问:“你干什么?”   樱桃白兰地奇怪地把手往前递了递,“让波本帮我戴上啊。”他晃了晃另一条胳膊,“它的骨头还没长好,不能用呢。”   安室透想起这一早上他确实一直都只用一条手臂在行动。   原本他只是想让樱桃先把戒指保存起来的,毕竟离铃木号特快发车还有两三天的时间,不急着戴,但是想到对方生活半残废的样子,安室透觉得还是现在戴上比较好,省得他弄丢了。   他把戒指套到樱桃纤长的手指间,最后一次强调,“一定要听我的话。” 第25章 铃木号列车2(二合一)(修文)   秋山奏知道雪莉从组织中叛逃的事。据说她是从研究所的毒气室中凭空消失的, 她叛逃的当天晚上组织就把研究所炸了,没办法调查案发现场, 秋山奏也没法确定她是怎么逃走的。   他还试图让“影子”的人寻找过她, 为防引起组织注意没敢大张旗鼓,也是一无所获。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琴酒有一点推测的不错。如果雪莉出现在铃木特快上,那么蓝橙酒必定也会出现。   毕竟在所有人都知道, 他的二号马甲蓝橙酒和雪莉可是亲如兄妹。   离登上铃木号特快还有三天。   波本开车带着秋山奏回东京。   秋山奏决定先打听一下组织这边的计划。   樱桃白兰地是不会旁敲侧击的, 他张嘴就直接问:“波本,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波本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樱桃戴着连帽衫的帽子, 百无聊赖地扒着车窗往外看。他想了想,觉得确实有必要把计划简单地告诉樱桃。   他尽量言简意赅, “贝尔摩德到时候会在列车上制造一场骚乱把雪莉逼出来,然后我负责对他动手。”   樱桃扭回头,慢悠悠地拖着嗓音问:“那我呢?我要干什么——?”   波本握着方向盘,对他笑了下, “不确定蓝橙酒是否会出现, 如果他出现的话, 能否拜托你保护我呢?”   樱桃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怎么?不愿意吗?”波本故作伤心。   “没有!我愿意!”樱桃用欢快的嗓音说, “那我就负责保护波本啦!我喜欢这个任务。”   离登上铃木号特快还有两天。   秋山奏开始制定对付组织的计划。   他根据组织的行事风格准备了1234567个计划, 又挨个划掉。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 而是他对雪莉太有信心。   这个笨蛋绝对会因为不想连累别人而一次次自愿奔向组织的怀抱。   而他并不能百分百在这种状况下保证她的安全。   思来想去,秋山奏决定还是大道至简。   他的最终计划非常简单。既然组织试图把铃木号特快变成一个行走的封闭式牢笼来一场瓮中捉鳖,那直接釜底抽薪就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他打算提前用炸.弹把铃木号特快给炸了。   如果有什么是一颗炸.弹解决不了的, 那就两颗。   这样一来, 大家就谁都别上车。什么戒指手镯的都没用了。   至于雪莉的行踪。黑泽瞬从铃木财团那里还拿到了铃木号的乘客名单, 铃木号是特别推理列车, 乘客并不算特别多,雪莉也不会易容,把其中的男性去掉,女性很快就能排查完毕。   当天,“影子”的情报特别行动小组接到了来自boss的临时任务,加班加点地工作到第二天的晚上。   离登上铃木号特快还有一天。   白天,秋山奏快乐地和东大高材生舍友探讨哲学与科学。   傍晚的时候冲矢昴表示明天他要出门旅行,可以再给秋山奏再放一天假。   厨师秋山奏非常开心,这样他就不用自己请假了,还有工钱拿。   穷鬼狂喜。   晚上,秋山奏接到“影子”报告,名单中大部分女性乘客都没有问题,姓名和人物匹配。   有两个有问题的。   一个女人叫秋子,一个女人叫美子。   那个叫秋子的,秋山奏确认是贝尔摩德的伪装身份。   叫美子的,据“影子”调查,疑似大明星工藤有希子的假身份。   “大明星伪装自己体验生活吗?”秋山奏喃喃自语。   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美子应该也不是雪莉。   这就难办了。   秋山奏本想把雪莉找出来,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保护起来。   如果不能找出雪莉,那么计划就还是存在风险。因为组织完全可能疯狂到在车站进行狙击。   不是他吹,雪莉那么漂亮,在人群里完全是很显眼的靶子。如果不是改头换面的易容,早晚会被找出来。   登上铃木号特快的当天。   安室透开车去接樱桃白兰地。   樱桃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连帽衫,背着背包冷酷地出门了。   安室透随口问他包里都装了点什么?   他摆出一排TNT。   安室透:“……”   “你弄这么多炸.药,是打算把所有人都一起炸上天吗?”   樱桃笑了下,“笨蛋波本,这些是巧克力啦!”   他撕开一个包装,填了一块到嘴里,也给开车的波本塞了一块。   安室透把巧克力咽下去,有些无奈,“不过你今天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是没睡好吗?”   看上去有些怪怪的,像是没精神,又有点不一样。   “没有哦,我很好。”   波本的感觉还真是敏锐。   因为此时和他共坐一辆车的樱桃白兰地已经是秋山奏操纵的备用体了。   他的本体此刻正处于东京站。   穿着白色和服的男人倚靠着车站二楼的窗户,一手拿着竹制拐杖,一手拨弄着手机。他脸上戴着白色骷髅面具,看不见脸,一袭黑色长发像瀑布似的散落。   好像刚从哪个化妆舞会上出来似的。   从这个窗户向下望,恰好能看见停靠的铃木号特快。已经有客人在陆陆续续上车了。   他收起手机。   与此同时警视厅接到神秘来信,信中警告铃木号特快上装有炸.弹,建议立刻疏散人群。   警视厅迅速做出应对,一方面通知车站工作人员疏散乘客,另一方面出动爆.炸物处理班一队前往车站进行排查。   松田阵平正是一队的队长。   秋山奏站在窗前,看着工作人员把乘客赶下车,才刚上车不久的波本樱桃也在此列。   工作人员没有声张有炸.弹的事,许多人不明所以,在站台上骂骂咧咧。   波本脸色凝重地拨出一个电话,樱桃背着背包,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列车上似乎有异常,你也被赶下来了吗?……恐怕今天的行动没办法顺利进行了……”   一位平平无奇的工作人员从他身后走过,上了车。   秋山奏操纵两个伪装成工作人员的备用体马甲从车头车尾同时开始检查,确认车上没有人后,他站在二楼按下引.爆键。   骤起的爆.炸声淹没了站台上嘈杂的交谈,冲击波带着股热浪波荡开来,以至于爆.炸结束了好一会儿,众人都哑口无声。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惊叫。   “是炸.弹!”   “救命啊!”   “别挡着,快让我出去!”   “是恐怖袭击!!”   但凡他们低头看看就会发现,站台连一块砖都没崩掉。   其实炸.弹的威力并不大,秋山奏很好地控制了一下,确保只是炸掉几节车厢,让列车无法运营。   他很确定炸.弹不会伤到人,比起那个,他小小地忧虑了一下会不会发生踩踏事件。   幸好爆.炸物处理班很快赶到,混乱的现场马上被控制住了。   炸.弹引爆的时机非常巧妙,松田阵平确认没有炸.弹残留后合理推断犯人就在现场附近,而且很有可能就混在车站的乘客之中。   警察们按队长要求封锁了现场,对乘客进行简单排查。   这些原本不是爆.炸物处理班的活,不过搜查一课的警察还没赶到,就暂且由他们代劳了。   波本、樱桃和贝尔摩德在站台边沿会合,贝尔摩德联系上琴酒,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   琴酒推测:“这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不想让雪莉登车,是蓝橙酒。他也在找她,而且他知道我们在这条铁蛇的腹中设下了陷阱。但他这么做恰好说明雪莉确实会登上这辆车。她肯定在乘客中,现在没法离开,把她找出来。基安蒂就在那附近待命,找到后通知她直接狙击。”   波本忽然说道:“不用了,我找到她了。”   戴着鸭舌帽的女人尽管把帽檐压得很低,颊侧却还是泄下缕缕茶色卷发,她抬了下脑袋,一双湖碧色的眼睛仿佛一潭宁静湖水落满阳光。   她忽然转身,朝拐角后跑去。   金发青年也压下帽檐追了上去。   听话的樱桃白兰地像个小尾巴似的缀在他身后。   贝尔摩德的脸上的震惊压都压不住。   怎么会?那个女人不是?   等等,那又是什么——   在警方的管控下,乘客都集中在一楼大厅,转过一个拐角是一处走廊,通向消防通道和洗手间,没有其他人。   女人在走廊里停下,转过身面对追上来的波本。   波本笑了下,“不逃了吗?”   “初次见面,波本,这是我的代号。”   金发青年微微抬起下巴,帽檐下的脸笼罩着可怖的阴影。仿佛一头张开獠牙的野兽,步步朝猎物逼近。   樱桃白兰地忽地从他肩膀上探出一颗脑袋,语调温润柔和又轻快,他学着波本介绍道:“我!我!樱桃白兰地,我的代号,你可以叫我樱桃哦~”   波本:“……”   好好的恐怖气氛都给你整没了。   他无奈地说:“乖,在旁边等着。”   “哦。”樱桃白兰地乖乖地缩到一旁等着。   外面守着警察,不方便用枪,波本决定先用武力把雪莉压制住。   两分钟后他被打脸了。   不是说雪莉是研究人员吗!   这个超级赛亚人是谁?   他偏过脑袋避开女人的拳头。她的表情十分冷淡,波本想到一个奇怪的形容——省电模式。   她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拳脚上,于是懒得管理表情,才露出了这种仿佛机器人一般的模样。   她的拳头挪开时,波本注意到墙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她的下一波攻击到来时,波本被樱桃拽住往后一拉,后者借力飞踢一脚,正踹在女人胸口,她后退了两步,唇角溢出血迹。   “波本,你没事吧?”樱桃回头看了他一眼,深红的眼睛仿佛在滴血。   波本摸了下自己的后腰,那里刚刚被打到了,可能已经青了一片。   他摇摇头,“别杀她,废掉行动力。”   “好。”   女人擦掉唇角血迹,再度攻上来。樱桃用一连串的飞踢逼退她的进攻。单就力气来说,二者相比,还是樱桃更胜一筹。   眼看鸭舌帽女人逐渐处于劣势,被逼得只能守不能攻,步步后退。一旁的防火门忽然大开,一柄消防斧飞出来。   “小心!”波本嗓音提了起来。   樱桃连忙后退避让,消防斧擦着他身前飞过,深深地插进墙壁中。   鸭舌帽女人把消防斧抽出拿在手中,从防火门后又走出两个茶发女人。三人衣着各不相同,面貌却一模一样。都是茶发碧眼。   樱桃的目光在她们中转了转,感慨道:“哇哦,波本你快看,好多雪莉欸。克隆技术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这么紧张的气氛下波本依然被他整无语了,他扶了扶额,“……这是易容,这些人很可能都不是雪莉。”   没给他们再交流的机会,三个女人同时攻上来。一个绊住了想上来帮忙的波本,另外两个围攻樱桃白兰地。   这两个人手里一个拿着消防斧,一个手里拿着匕首。樱桃手中没有冷兵器,腰上倒是挂着把枪。但是这里空间狭小,不适合用枪,枪.声还可能引来外面的警察。   二对一的情况下,樱桃白兰地应对起来有些吃力。   波本这边,两人都没有冷兵器,暂时处于你来我往的状态。波本勉强还能分出心神关注樱桃那边。   一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已经多了几道划伤,好在不算严重。樱桃白兰地执行任务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他说话的柔软语调完全相反,他的动作又快又狠,踢出去的腿,仿佛不是腿,而是闪着寒芒的利刃。   他很快抓住了敌人攻击中的破绽,一条腿抬高,攻击携着千钧之势压下,马上要落到敌人的太阳穴。这一下踢下去,对方必死无疑。   攻击落到一半他忽然顿住,强行更改了攻击路线。   战斗时一丝一毫的破绽都可能成为关键。   这一瞬的迟疑,消防斧从他腹部划过,紧接着匕首插进他肩膀,再拔出。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血涌出来也辨不分明,可是水泥地板很快湿了血红的一片。   他重新起身,手指轻轻按了按腹部翻卷出的血肉。他慢慢歪了下脑袋,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始攻击。   波本愣了下,再顾不得许多,他掏出手.枪先对自己这边敌人的手臂开了一.枪,然后迅速转到樱桃白兰地那边又是一.枪。   两声枪.响,第二枪没有打中。但是成功让三人停止攻击。   枪声很可能会引来警察,三人没有恋战,迅速从消防通道口撤退,整个过程,她们一句话都没说过。   樱桃白兰地皱着眉问:“我要追上去还是留下保护波本?”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腹部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掉血,那道伤口非常深,甚至隐约能看见内脏了。   但是也能看出它在自动缓慢愈合。   波本声音颤抖,“我们先撤退……你还好吗?能自己走吗?”   他轻快地笑了下,“这只是小伤啦,明天就好了。”   波本没说什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樱桃身上,“你不是不喜欢被人看见吗?”   樱桃把衣服拢紧了,乖乖点头,“嗯。”   两人避开警察回到车上。樱桃白兰地坐在车后座。   波本拨通了琴酒的电话,跟他说明了这边的情况以及易容雪莉出现的事,“不确定贝尔摩德那边如何,但是樱桃白兰地受伤了,我们这边必须暂且撤退。”   说完,他挂了电话。   后视镜里,褐发男人正安静地坐着,像个不会说话的瓷娃娃。   波本不喜欢看见他这样没有生气的样子,“……你刚刚为什么忽然停下了攻击?”   男人眼睛动了动,小声说:“……因为波本不是说不要杀她吗?我做错了吗?”   波本用力捏紧方向盘,咬牙,“你是笨蛋吗?”   樱桃小心翼翼地眨眨眼,“对、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波本……”   这家伙真是彻头彻尾的笨蛋!   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   波本吐出一口气,从后视镜里看到樱桃小心试探的眼神,只能安抚他,“我没生气,你别害怕。”   樱桃似乎是放心了,“那我们要去哪里?”   “先回我家。”   “欸?”樱桃奇怪地问:“但是波本不是不喜欢我在你家吗?”   波本愣了下,上次樱桃白兰地在他家住的时候,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还以为这家伙感受不到的。   没想到意外的敏锐。   他解释道:“你今天受了伤,回你工作的那家恐怕不方便。我没有不喜欢你来,上次是因为太过突然,没准备好。”   “嗯嗯。”樱桃白兰地很快接受了这个理由。   回到家,波本拿出医药箱,“躺下,我给你上点药。”   樱桃露出奇怪的表情,“我的伤不用上药明天也会好的。”   波本不为所动,冷着脸说:“听话,躺下。”   樱桃呆了呆,“哦——”   他在沙发上躺下,波本把他身上和伤口血迹黏在一起的衣服撕开。他腹部的伤口正在慢慢长好,血肉仿佛倒带般恢复原状。而别的地方还横亘着远比这道伤口更为可怖的伤疤。   波本的手轻轻触了上去,手下的身体一阵瑟缩。   他赶忙停住,轻声安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身体能够自动修复,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可怕的伤疤?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伤是在他获得复原能力之前产生的。   波本很想知道有关这些伤的过往,但他害怕会触及到樱桃白兰地内心隐秘的伤口。   就像刚刚一样,只是触碰,就会引起害怕的瑟缩。   他不知道秋山奏其实是单纯觉得痒,备用体在连接状态下和他本身的感官是共通的。   “要是害怕就闭上眼,我会轻一些。”   樱桃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太小心了。”但他还是闭上了眼。   波本想这也许表示了一种信任。他失笑,“你在别人面前也这样吗?”   樱桃说:“当然不。波本是特别的。”   波本打水先用湿毛巾把他伤口处的皮肤擦干净,再上药包扎。把绷带系好,他问:“感觉如何?疼吗?”   樱桃感受了下,“凉凉的。”   他眨眨眼,“波本,我们是好朋友了吗?”   这句话把波本问住了。别说是在组织,在普通的成人社会,也没人会问这个问题了。   樱桃好像自觉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那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洗澡了吗?”   波本哭笑不得地戳了下他的脑袋,“不可以,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一起洗澡的。快点上床睡觉。”   等樱桃白兰地在床上闭上眼,波本才有时间仔细思索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也不知道车站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时间回到波本刚离开站台去追“雪莉”的时候,贝尔摩德满脸惊愕,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雪莉”。   茶发女人穿着优雅的小黑裙,头戴纱帽,黑纱半掩着湖碧色眼睛。她朝她轻轻抬眸,忽然笑了下。   贝尔摩德本能觉得不妙,她退后了一步,手指摸上腰间的枪。那女人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大喊:“这个人是炸.弹犯!我看到她在车里鬼鬼祟祟地装东西了!”   “你胡说什么!”贝尔摩德又惊又怒。   车站里的人群纷纷被这句话拽过目光。   “什么?”   “你听到了吗?”   “是炸.弹犯!”   “炸.弹犯果然还在车站,天哪,太可怕了!”   “就是这个女人,我也在车站看到她鬼鬼祟祟了,当时我还疑惑呢。”   “等等,有没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   “好像一个女明星啊……”   贝尔摩德慌忙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工藤有希子悄悄戳了戳江户川柯南的后背,“新酱,这是怎么回事啊?”   江户川柯南崩溃地揉揉脑袋,“我也不知道啊!”   灰原哀从看到贝尔摩德的时候就躲在他身后了,她小声咬牙切齿,“你让人伪装成我现身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柯南直呼冤枉,“真的不是我!”   “等等,新酱,你看,那里又出现一个哀酱!”   柯南和灰原哀顺着工藤有希子的目光看去。   江户川柯南:“好像不止一个。”   仔细看看,车站似乎有不下四五个“雪莉”,她们衣着各不相同,都戴着帽子,隐匿在人群中不仔细找还真不易发觉。   江户川柯南瞪着死鱼眼看向灰原哀,“你没说过你是多胞胎啊。”   灰原哀气得忘了害怕,打了他脑袋一下,“笨蛋!”   此时负责狙击的基安蒂也向琴酒汇报道:“发现雪莉了,她在和贝尔摩德拉扯?贝尔摩德不避开没办法……等等,这怎么还有一个雪莉?不,有好几个……这是在开party吗?”   琴酒:“……”   “放弃狙击,一次狙击就会暴露方位,这恐怕是蓝橙酒的陷阱,这家伙还有别的帮手,不能妄动,先撤退。”   “是。”   基安蒂收起枪.械离开。   与此同时,贝尔摩德也扔下一颗烟雾.弹,烟雾散去后,她和“雪莉”都在原地消失了。   刚刚靠近的警察:“?”   “队长呢?快去通知他这件事。”   “松田警部刚刚好像去追什么人了。”   车站二楼的厕所,秋山奏取下白色骷髅面具,用水冲了把脸,一口气操纵了太多备用体,他有点头痛。   尤其是波本那边,演得爽,但也累。   今天的计划基本都完成了。   铃木号特快成功被.炸,组织的计划被打乱;樱桃白兰地受伤,借此让波本退出;多个雪莉出没在车站,成功扰乱组织视线,也可以对暗处的真雪莉起到警示作用。   还顺道小小坑了贝尔摩德一把。   唯一叫他意外的是琴酒什么也没做。   秋山奏叹气,“胆子变小了啊,gin。亏我还盛装打扮,期盼你的到来呢。”   “你在期盼谁的到来?”   秋山奏抬起头,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短卷发黑墨镜男人——松田阵平。   他笑了下,“好久不见。”   松田阵平表情难明,“是啊,确实是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   “怎么会?我命很硬的。”   松田阵平沉默地注视着他。   要说起两人的初遇,已经是三年前了。   那时候秋山奏刚刚丢下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创建了二号马甲,打算换个心情。他用人设生成器生成了二号马甲的人设。   姓名:九生春树   性别:男   年龄:25岁   职业:警视厅搜查一课警部补   下面是对他的背景和基本情况的介绍。   [你在警视厅警察学校勤奋学习,以警校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   [你在警视厅努力工作,破案无数,深受上司和同事的喜爱,眼看升官有望]   [然而在表面的身份之下,你还有另一重身份,你其实是黑衣组织派往警视厅的卧底]   [你的代号是——蓝橙酒] 第26章 九生春树的故事伊始   秋山奏是个颜控。在给二号马甲捏脸时他就发誓一定要捏出一张惊天动地的漂亮脸蛋, 这样他再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照照镜子就能马上恢复元气。   他对自己的审美很有自信。   新马甲一袭乌发,唇红齿白, 眼眸如三月的春水, 眼尾微微上挑, 左眼下还点了颗泪痣。   好一个沉鱼落雁闭花羞月的美人儿。   唯一的犹疑是担心【人设生成器】会给他生成一个牛郎人设。倒不是他歧视牛郎,主要确实不想在这方面做太大的牺牲。   做个十天半个月的还能糊弄, 时间长了他也怕有心理阴影。   那时候他没想到后来的自己会拥有一个牛郎店店主的马甲。   生成器给的警察这个工作就很好, 能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群, 便于他寻找顾客。   而且还是间谍。   是没玩过的身份卡, 够刺激。   秋山奏浏览过人设介绍后, 再度选择了沉浸式体验模式, 这次他跳过小时候, 直接从警校开始体验。   警校生活对于他来说也是挺新奇的, 而且还可以白.嫖警校的知识。   别人上警校要一年,他只要一天,上到就是赚到。   警校生活过得平平无奇, 除了拿满各科满分以第一名的成绩作为优秀代表毕业外没什么值得一说的地方,说到这里,秋山奏的高傲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真正让他小吃一惊的地方是九生春树双面人生的另一面。   作为搜查一课的警官, 九生春树表面冷酷寡言少语,但是会默默帮同事写案件结陈,暗地里打扫办公室卫生, 女性警官身体不便他会帮忙倒水,哪里有危险他第一个冲上前, 上司最信任他, 同事最喜欢他, 十足十的模范警员代表。   然而黑暗中另一面的九生春树却是个十足十的愉悦犯。   身为搜查一课警官的九生春树受到过公安部的多次招揽,他没有答应转部,却和公安有过多次合作。他借此悄悄挖到许多警察内部的消息,抓出了不少组织里的警方卧底。   而且他全身而退,没有引起公安的任何怀疑。   按说这种事,他只需发一份名单给琴酒处理就成。   但九生春树的个人癖好就是亲手处决目标,而且是杀掉全家,连条狗都不放过那种。   秋山奏怀疑这可能是【人设生成器】想偷懒……毕竟不可能真为了生成人设就杀一大帮人,干脆就设定成全家覆没,死无对证,这样更改起世界线基本就只用改一部分人的记忆,不用浪费多少能量。   并且九生春树还喜欢虐杀。   啊这……蛇蝎美人啊这是。   难怪他捏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生成这种人设,合着是经典皮肤。   这种人设演起来比较难,但是实力派演员绝不畏惧。   在沉浸式体验模式中,秋山奏没有更改九生春树做出的选择,从体验中退出后,他适应了一下新身体,将过长的发丝用一根发带束起。然后仔细地在衣橱里挑了件白色冰丝长袖衬衫——作为搜查一课的警察,他是可以穿便衣的。   时间是上午八点,他要去警视厅上班了。   临出门前,秋山奏最后在镜子里欣赏了把这张美貌到极致的脸。   呜呜,感谢我的一双巧手。   出发!   默念我是酷盖。   外面下着小雨,酷盖奏撑起一把透明伞。九生春树的住所离警视厅不算远,他决定步行过去。   白衣青年撑着一把伞,伞面隔绝雨幕,好像也把他隔绝在了人世之外,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感。   举着公文包挡雨疾走在雨幕中的大叔看他入了神,哐当撞在了电线杆子上。   秋山奏心情愉悦。美丽是人类共同的财富。   他美好的心情戛然而止在飞驰而过的汽车溅了他一身泥上,尽管他及时用伞挡了下,洁白的衣衫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满了灰黄的泥点子。   他一口气没吐出来,后面紧跟着又是一辆飞车打着漂移路过,这回他满脸都是泥水了。   漂亮的乌云绸缎似的长发也被泥水沾得打了结。   路过的女高中生犹豫着递来手帕,小声说:“要不要擦一擦?”   白衣青年深呼吸了下,把伞扔在一边,神色淡淡地接过,微微颔首,“谢谢。”   女高中生红了脸。   纤长手指捏着手帕从皮肤上轻轻擦过,男人的瞳孔是浅黑色的,好像此刻铺陈在天际的黯淡云雾,隐隐电闪雷鸣。   秋山奏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路旁一个骑着机车在房檐下躲雨还抽烟的不良青年身上,“你,下来。”   不良呸了声,“凭什么?”   秋山奏掏出警察手册,“警方办案!”   不良条件反射地跳下车抱头,“那件事不是我干的!”   哪件事?看来回头得通知同事查查他。   秋山奏骑上机车,打开发动机,像一尾箭刺破雨雾似的冲了出去。   女高中生好心提醒抱头的不良,“他走了。你车没了。”   附近的地图在秋山奏脑海中展开,他骑着机车从小路绕道而行,在转了三个弯后发现了那两辆破坏了人类最宝贵最美好的精神财富,非但不跪下道歉还胆敢畏罪潜逃的犯罪嫌疑车。   前面那辆车是越野,后面那辆是马自达。   前车在试图甩掉后车,后车一直咬着前车。   这场面不是黑吃黑,就是警方抓案犯。   机车再次转入小巷,几秒后从越野的前方出现,与它逆向而行。白衣青年扣着头盔,冰丝衬衫在雨中湿透了,黑色的发丝黏在白色布料上,隐隐透出下方的肌肉。   他再次提升了速度。   “笨蛋!快闪开!”越野车主一边大吼一边狂按喇叭。眼见对面的人不闪不避还提速,他也发了狠,油门踩到底。   撞死了也不能怪他。   东京一向民风淳朴,附近的市民们看见这波追逐战习以为常地让路,还有人停下来吃瓜。   机车即将行至越野车前时忽然挪动车身上了一旁的花坛,花坛有将近半米高,机车速度稍微一顿,再次提高,借着惯性直直飞上越野车顶。   车上的白衣青年做了个能把牛顿气活,能使柯学发光的动作,他扔下机车,在机车飞出车顶砸到地上的同时,自己轻轻落在车顶,随后他扒住车顶,翻身一脚踹碎了副驾驶的玻璃。   飞散的玻璃和雨丝中,他像一尾鱼似的落进车里,一脚踹在司机的脸上,让他紧紧贴着窗户。   然后他冷冷地说:“踩刹车。”   越野车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自达也紧急踩下刹车。   越野车的车主是个年轻人,看着不过十来岁大,染了一头桀骜不驯的蓝毛。秋山奏取下头盔,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拽下车。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花花绿绿的伞在这条勉强还算宽阔的街上交错而行,偶尔会停驻下一两把窃窃私语。   连绵的雨丝和伞柄后,秋山奏注意到马自达的车主也下来了。   男人穿着白衬衣黑西装,皮肤是冷白色的。他留着一头微卷的短发,鼻梁上架着黑色墨镜。   那身白衬衣的领口尽管还规矩地系了领带,扣子却没好好扣上,而是随意拉扯开。   这大概并非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一直开着的【灵魂纯度检测仪】提示他这个人的灵魂纯度非常高,差不多和琴酒一个档次。   呸,再高也没用,胆敢伤害他美貌的家伙都给我跪下道歉!!   秋山奏赶紧默念我是酷盖维持人设。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也在观察着九生春树。   这么形容对一位男性来说或许有些失礼,但是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松田阵平只能想到漂亮这个形容词。   衣衫尽湿,发丝凌乱,泥土四溅……这些放在一般人身上狼狈不堪的状态在他身上却变得十分自然。   连这场雨都仿佛是为了衬托他而由大自然亲手施为的鬼斧神工。   他一手提着头盔,一手拽着蓝毛少年的衣领,蓝毛少年被他拽得站立不稳,半边脸上还留着脏兮兮的鞋印。   这就是秋山奏和松田阵平的第一次相遇。   秋山奏一看就知道这卷毛男人是警察,虽然气质上颇有些落拓不羁,但整体十分干净,没有黑.道上那股阴暗劲儿。   他提溜着蓝毛的衣领问:“你要抓的犯人?”   卷毛男人朝他走近几步,单手取下墨镜。在雨里戴墨镜太过影响视线。墨镜下的那双眼明亮又清透,他揉了揉被雨淋湿往下耷拉的短毛,“是啊,谢谢你帮忙。刑事部的?”   他伸手想接过还在秋山奏手下挣扎的犯人,后者却避了下。   秋山奏淡淡地说:“我刚刚上班的路上,被你们飞溅的泥水弄脏了衣服。”他垂了下眼眸,“我的发带也不见了。”   松田阵平下意识看了眼他的头发,像是黑色的瀑布。   “难怪我感觉你似乎在生气。”男人勾了下唇角,随后站直身体严肃地说:“万分抱歉。”   他看了眼对方似乎价格不菲的白衬衫,“这身衣服我会赔你的。”   随后他掏出一张便笺写下自己的手机号递给对方。   秋山奏没有接,“不用。”   对方既然愿意道歉,他就不生气了。   他把犯人交给卷毛男人,虽然很想认识一下这位灵魂纯度颇高的贤兄,但是考虑到人设问题,只能牢牢闭住嘴巴。   嘛,以后总有机会的,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玩得开心最要紧。   “我送你吧。”松田阵平把嚷嚷着“你知道我妈是谁吗臭警察!”的犯人双手扣上,踹了他一脚让他安静点,“你应该是要去警视厅吧?”   秋山奏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衣青年的目光像雨水般幽静湿冷。   松田阵平心想他真不像个警察。   “好啊,你送我。”   他这么说道。 第27章 第一天   “你这是怎么搞的?”穿着浅紫色西装的短发美女惊讶地看着走进来的白衣青年。   一向最爱干净的男人衬衫半湿, 上面还有泥点子,头发似乎是刚刚洗了洗,他拿着毛巾在擦发尾。   “出了点意外。”秋山奏解释道。   这是佐藤美和子。是九生春树在警校时的同期生, 毕业后两人一道被分进搜查一课, 已经共事三年了。   “我这里还放着件新买的衬衫,本来是要送给一位伯父的, 你先穿了吧。”想到这家伙最忍不了脏,佐藤美和子好心地把新衬衫的袋子递给他。   九生春树没有推辞,“谢谢,我会还你一件的。”   反正松田阵平——刚刚到警视厅的路上两人已经互换过姓名——也坚持说要还他一件, 到时候把那件给佐藤美和子就成。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下午的时候目暮警官忽然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搜查一课课长松本清长坐在办公桌后支着下巴看着他。   桌前站着的目暮警官语气压着怒火:“这是怎么回事!”   秋山奏不明所以。   目暮警官递给他两张报纸, “你自己看!”   秋山奏打开第一份报纸, 半个版面是一张抓拍的照片,照片里雨雾朦胧,白衣长发的男人抓着犯人的衣领,好似漫不经心地朝镜头瞥来一眼,视线被雨丝遮挡, 空气弥漫静默。   拍得真不错,这是哪里来的大美人?   哦,是我啊。   秋山奏欣赏了两秒盛世美颜,才看向报道。   《街头追逐战!神秘男子身份已明,竟然是来自那个地方!》   秋山奏差点笑出来,他又打开第二份。第二份的照片集中在了蓝毛脸上, 照片不算清晰, 竟把那张脸上十分欠揍的表情拍出了楚楚可怜的味道。   报道标题是《警察没有证据却对未成年人暴力执法?这个国家是怎么了?!》   秋山奏愣了下, 马上清清嗓子,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松本清长刚要张嘴,目暮警官就接着骂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给警视厅带来了多大的麻烦!那个犯罪嫌疑人是未成年,而且没有证据证明他犯案,他也已经被律师带走,这时候是不能强制逮捕他的!”   目暮警官表面上是在指责他,实际上是在提醒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你是一心为了保护群众,抓捕犯人,甚至不惜为此受伤,而且你确实破案无数,为警视厅做了很多贡献,但是……”   “行了,”松本清长打断目暮警官的喋喋不休,“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吗?”   目暮警官尴尬地笑了下。   松本清长看向规规矩矩在后面站着的九生春树。男人微微低垂着眼眸,安安静静的,好像在说的不是跟他有关的事。   松本清长一向很满意九生春树的这种性格,非常沉稳。不像有些警察,有能力是有能力,脾气也是真的难搞。   他语气温和地说:“今天这件事严格说起来也不算你的错,你写一份检讨就算过去了。这两天会有不少媒体蹲守在警视厅外,你注意一下。”   “是。”   这件事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和目暮警官一起退出办公室后,后者跟他说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少年名叫相部悟,是一场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警方也没有办法,得知相部悟即将逃往国外,松田阵平——你大概已经认识他了——自作主张把他抓了回来……唉,这样做也无济于事。我们是警察,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目暮警官惆怅地压了下帽子,“对了,说起来,你们马上就要成为同事了。”   “嗯?”   目暮警官说:“他要转入搜查一课,大概就在明天吧。”   松田阵平要转入搜查一课吗?   那敢情好,求之不得。   秋山奏回到搜查一课自己的办公桌前。佐藤美和子和他比邻,此时正站在桌前疾言厉色地训斥一个不良青年。   不良非常眼熟,正是早上被抢走机车那位。   啊,说到机车……秋山奏顿住脚步。   佐藤美和子呵斥道:“无论如何,打架斗殴都是不对的!”   是秋山奏拜托佐藤美和子调查了一下不良,看样子这家伙应该没犯什么大错。不良蔫头耷脑地在挨训,忽然抬头看见了九生春树,当时——或者说立刻马上——就嗷嗷哭了出来。   “我、我的摩托……呜哇……那是我姐姐给我买的……是我的生日礼物……呜哇……”   秋山奏:“……”   “什么?”佐藤美和子被他哭得懵了下。   不良赶紧告状,指着秋山奏,“就是他!他早上抢走了我的摩托,还给我摔坏了!”   “不可能!”佐藤美和子似乎很生气不良这么编排她的同期,嗓音比刚刚呵斥他还要高,“九生警官做事最稳重!他不可能抢你的摩托,你这么随意造谣警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佐藤美和子是真情实感地在生气。   秋山奏怕这么发展下去场面就收不住了,他忍住想脚底抹油溜走的冲动,成熟而稳重地开口:“他说的没错,我是抢了他的摩托,”他顿了下,“为了追犯人。”   佐藤美和子秒变豆豆眼,“……既、既然是为了追犯人,那也是没办法嘛哈哈。”   秋山奏看向不良,“把你手机号留我一下,我会还你一辆摩托的。”   不良抽抽鼻子,“真的?这摩托很贵的。”   呵,身为大佬的我怎么可能缺……我钱呢?   秋山奏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50万日元。   怎会如此?   他不是组织的暗夜精英,行走在红黑之间的超级战士吗?   怎么会穷到这种地步?   啊,等等,好像他银行卡里的钱都在早上被他拿去下单了一批好看的衣服饰品。都是顶奢。   哦,那没事了。   稳住,不是什么大问题,总之先答应下来。   第二天上午,目暮警官带着松田阵平出现在搜查一课。男人还是那副打扮,语气和神情都恹恹的,讲话的口吻和内容更是把搜查一课一干刑警气得不轻。   目暮警官点了下正在内心狂喊“打起来我就爱看这个”的秋山奏的名。   “这样好了,九生君,你来负责带他认识环境。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佐藤美和子回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站在众人最后面的黑发警官轻轻抬眸,淡淡地点点头,“是,目暮警官。”   秋山奏并不像旁人想的那么不情愿,毕竟他原本就有意接近松田阵平。   其实目暮警官和佐藤警官的灵魂纯度也不低,如果他搞不定松田阵平的话,就退而求其次……这种熟练到仿佛海王渣男一般的行径是怎么回事?   人群散尽后,松田阵平打着哈欠靠近秋山奏,“又见面了,九生警官。不过你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啊。”   刚刚那些警官离开的时候望向他的犀利眼神松田阵平都看在眼里。   “嗯,我是不怎么招男同事待见。”秋山奏开了句玩笑。   松田阵平想了想,“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不,因为他们喜欢佐藤警官,而我是她的同期生。走吧,我带你先熟悉一下搜查一课——”   “是吗?”松田阵平若有所思,“你们这种类型的男人是都桃花运比较旺吗?”   秋山奏带着松田阵平熟悉完搜查一课的环境和工作流程,下午两人一起去处理了一场凶杀案。   从案发的公寓走出来时又下雨了。   已经是初冬季节,雨丝透骨的凉。   两人打伞一前一后地走在雨中。   “那个犯人怎么样了?”秋山奏问道。   松田阵平咬着一支烟,朦胧的烟气模糊了面容。他手指翻飞,在手机上打了些什么东西,随后合上。   “被带走了,”他看向秋山奏,表情平静,“也是为了让我避避风头,上面才会同意这个时候把我转到搜查一课。”   “你是爆.炸物处理班的,抓犯人这种事情应该不在你的业务范畴吧?”   松田阵平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有些不真切。“那家伙当时安了两个炸.弹,其中一颗被我拆了,另一颗炸了。无辜的一家三口死在了那场爆.炸中,而犯人装炸.弹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在同伴们面前吹嘘。或者说,为了好玩。”   “那么鲜活的生命……就死在这种无谓的理由下。”   “犯罪的理由往往是五花八门。”   “得知他要逃往国外后,我头脑一热就把他抓回来了。”他笑了下,“很久没这么冲动过了。”   秋山奏说:“你后悔了?”   “多少有一点吧,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停职那就糟糕了……”   “停职?应该到不了那种程度吧?”   松田阵平解释:“那家伙的妈妈是相部财团的大小姐,家中有权有势,这两天有关这个事件的报道,有一部分就出自相部财团名下的媒体,她想利用舆论引导民众判断……据说她和警视厅的高层也有往来。当然,她现在的精力都放在为她儿子摆平这件事上,暂时还顾不上我这边。”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在乎她对付你。”   “无所谓了,”松田阵平抬头望了眼灰茫茫的苍穹,雨丝落在透明的伞面上,“只要度过这几天……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向秋山奏,两人隔着两个伞面的距离。墨镜上倒映着黑发男人绮丽漂亮的脸庞。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杀了那个犯人,哪怕他还是未成年。”   “开玩笑的。”过了几秒,松田阵平笑起来,抬手拍了拍秋山奏的肩膀,后者神色一直颇为疏淡,哪怕听到他的杀人宣言也没什么反应,“没有吓到你吧?”   秋山奏轻轻摇头,“我知道松田警官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我会。   ……   是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东京郊外的一座独栋别墅中,相部悟正在房间里打游戏。   GAME OVER后,他烦躁地摔了下键盘,又接起一通电话。   “干什么?……我没事儿,我一个未成年,杀一两个人算什么,再说也没证据,我妈会给我摆平的……欸,我又弄来了两颗新炸.弹,下次带你一起玩……你敢不去,你找死啊!”   挂断电话后,他被雨水冲了一脸。   “这窗户怎么开了?”   他起身关上窗户,然后屋里的灯忽然灭了。他回过头,黑暗中的沙发上显出一个男人朦胧的轮廓。   他穿着白衬衫,长发披散,一只手肘曲起撑在沙发沿上,坐姿很是随意。   “晚上好,相部君。”   一道闪电划过,相部悟看清他的长相,顿时松了口气,马上又嚣张起来,“喂,警察,谁让你进来的?信不信我告你私闯民宅!我告诉你,没有证据,你们是没法抓我的。”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   他长得太好看了,简直不像个男人。相部悟完全忘了对方是怎么骑着机车跟个疯子似的截停他的,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对他说话太重了。   “相部君不要那么大火气,今晚天气正好,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   相部悟随口答应着,心猿意马起来。   他们这些人玩起来男男女女的都不忌讳,再说这个男人可比他试过的那几个女人都漂亮。   就算他不愿意也不敢爆出去,再说还有他妈在。   男人并不知道相部悟心里在想什么,他浅笑着伸出一只手,戴着白手套的手心躺着一颗骰子。   “来玩掷骰子如何?”   “掷骰子?”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   男人笑意愈深,低低的嗓音仿佛一杯在轻轻晃荡的红酒。   “由你掷骰子来决定,”   “我是将你用绳子勒毙,用刀刺死,还是直接用这只手将你的颈骨扭断——” 第28章 第二天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和组织联系的那部。来电显示是琴酒。   秋山奏咬下一只手套,按下接通,琴酒冷淡阴鸷的嗓音慢慢夹杂着电闪雷鸣响起。   “蓝橙酒, 有新的任务。明晚八点众议院议员大泉任三郎会在米花大饭店举办生日宴,组织想要送他一个隆重的葬礼, 需要你提供当天的警方部署情况。”   “嗯?我又不是情报组的……再说这种护卫重要人物的工作一般都是公安那边在做, 我怎么知道当天的警方部署?”   “不,这次公安会抽调你们去帮忙,毕竟是大人物,他们也打算多上一道保险。呵, 愚蠢透顶的警察——”   “欸——”秋山奏笑了下,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你拿到消息后和莱伊交接, 他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我会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琴酒语气一顿, 他听到对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你那边在做什么?”   “啊,没什么, 刚杀了个人, 他昨天弄脏了我一件白衬衫。你接着说——”秋山奏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着,他在沙发上坐着, 把脚上沾的泥水在相部悟的尸体上蹭了蹭。   其实给他的死法还是太简单了, 秋山奏一手就捏死了他, 速度很快,甚至没让人感受到太多痛苦。死前的一点点拷问那是另一说。   虽然九生春树喜欢虐杀, 让秋山奏去演还是有些下不了手。所以某种意义上相部悟真是幸运。   “你还是这个脾气。”琴酒也习惯了蓝橙酒这样, 不如说他一段时间不惹点事反而奇怪, “手脚干净点,组织还需要你继续卧底。”   “是是。”秋山奏敷衍了两句。   今晚最大的收获就是从相部家顺走了一堆金银珠宝,过两天黑市一卖又是有钱人了!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秋山奏从相部悟的床底下翻出两颗炸.弹,自己带来的炸.弹都省了。一阵冲天火光,爆.炸声淹没在滚滚惊雷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大雨扑灭。   秋山奏确认过,这栋别墅的仆人都住在侧房,主屋只有相部悟一个人。房屋塌下来,一切证据淹没无痕。   雨天,很适合行凶。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   秋山奏来到警视厅,警察们都在讨论早报上的内容。   [昨日晚间23时,东京xx区xx丁目xx番xx号发生爆.炸,一人死亡]   下面紧跟着报道:   [被害者也是加害者?语音直击:财团少爷亲口承认制造爆.炸案!]   昨晚杀掉他之前,秋山奏特意录下了相部悟承认罪行的语音。不是说没证据吗?这个勉强算是证据吧。   他往阴间也烧去了一份,省得阴官判案也缺证据。   调查这件爆.炸案的事落到了搜查一课的头上。相部财团的大小姐,相部悟的母亲非常生气,勒令警视厅要在三天内破案。   目暮警官找到了秋山奏和松田阵平,想把这案子交给他们,被秋山奏当场回绝。   九生春树很少会拒接案子,目暮警官还愣了下。   秋山奏解释道:“我们两个毕竟有违法逮捕他的前科,恐怕受害者家属那边……”   目暮警官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只剩下秋山奏和松田阵平的时候,秋山奏的脸色凝重下来,他轻声问:“松田警官,不是你干的……吧?”   松田阵平愣了下,他也在想事情怎么会这么巧。昨天才跟九生春树说了那样的话,当天晚上相部悟就被人杀害了。   眼看九生春树脸上的表情愈发狐疑试探,松田阵平赶忙解释:“不,我都说了那只是开玩笑……喂,你不会真的在怀疑我吧?我昨晚可是一整晚都在拳击馆,你可以去向馆长求证。”   秋山奏才知道松田阵平是拳击爱好者,后者解释说他父亲当年就是拳击手。   他轻轻一笑,表情意味深长,“我相信你。”   快中午的时候,搜查一课接到了晚上到米花大饭店的护卫任务。前来布置任务的是两个公安警察。包括秋山奏和松田阵平在内,有十个刑警晚上要被抽调。   即便如此,白天的日常工作依然少不了。搜查一课是个闲不下来的地方,每天都有命案发生。   秋山奏兢兢业业地演着一个受人爱戴的好警察形象,出现场回来的路上还帮腿脚不便的老奶奶搬花,给生病住院的老爷爷送菜,顺便谢绝大爷大妈们给他介绍男朋友女朋友的热情。   松田阵平忍不住笑,西装半敞地倚着墙,“你还真受欢迎啊……居然还有人给你介绍男朋友。”   秋山奏淡定地说:“很多婆婆老伯一直都以为我是女孩儿。”   松田阵平更加忍俊不禁。   秋山奏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松田阵平并不是喜欢笑的人,很多时候都很忧郁,总是心事重重,那个阳光的午后他却倚着墙笑得分外开心。   莫名其妙。   傍晚的时候,秋山奏拿到了当晚的警方部署,他根据琴酒发来的号码联系上莱伊,将部署发给了他。   此前,九生春树并未和莱伊合作过,只听说过这位的名号。据说是和琴酒一样厉害的人物。   除此之外,晚上参与行动的还有苏格兰、波本以及贝尔摩德。   组织的人员准则向来是贵精不贵多,出动这么多人物,已经算得上是件大事了。   然后秋山奏转头给公安警察发了封匿名信,警告他们今晚会有人暗杀议员大泉任三郎。   局势越混乱越好,这样他才能浑水摸鱼。   晚七点,秋山奏接到通知调整部署。他和松田阵平一起被安排到C区——会场门口的走廊——执勤。   他把和组织联系的蓝牙耳机藏在黑色长发下。   七点半,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秋山奏联系莱伊。   “警方这边的部署有变动,他们新增了不少人手,防控太过严密,还专门针对易容做了防备,凡是进入会场的人员都要核对指纹,让波本和莱伊放弃易容成参会人员。”   组织原本的计划是由贝尔摩德将波本和莱伊易容成参会人员进入会场,然后贝尔摩德通过炸.弹切断电源制造骚乱,两人趁机暗杀,狙击手苏格兰则留在场外狙击点随时机动性支援。   “但是会场内四面封锁,在外面无法狙击,要暗杀必须混进会场。”贝尔摩德在通讯器中说。   “让他们伪装成警察。”秋山奏慢慢说:“会场外的走廊上有一排窗户,两个警察在走廊上巡逻,你们先杀掉一个制造骚乱,把入口处的警察引开,与此同时切掉电源,然后趁乱混进去,直接击杀目标。整个动作一定要快。”   他切断通讯,用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目光疏冷,或许是因为虹膜是灰色的,看什么都有种漫不经心,又恹恹的感觉。   他重新在心里梳理了一遍计划。   松田阵平在外面等着他。他又开始抽烟了,袅袅烟气云遮雾罩的,今晚倒是没戴墨镜,那双漂亮的水晶似的眼睛望着窗外的夜色。   “执勤的时候应该不能抽烟吧?”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这种事无所谓了。”松田阵平又吐出口烟圈,烦躁地扯了下领带,“一个议员的私人宴会竟然出动公安和刑警共同护卫,这算什么执勤……九生,做这样的任务你不会觉得厌烦吗?”   “保护民众本来就是我们警察的责任。”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包括里面的议员?”   “包括里面的议员,也包括你。”   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秋山奏却刻意走在了内侧,离窗户较远的地方。他在警视厅的卧底身份只有很少一部分组织高层知道,和莱伊联络的时候他用了两道变声器确保对方无法分析出他的真实声线。   在发布变更计划要求时,秋山奏也特意没有将自己剔除出去,以免对面的几人意识到他身份的不对劲儿。   但他不用直说,只需在行动上做一些微小的调整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像现在,虽然他告诉组织的行动小组要干掉巡逻警察中的一个,但一个明智的狙击手都会选择靠窗的那个。   算算时间,那边也该准备就绪了。   秋山奏聚精会神地等着狙击的到来。   此时在狙击点的苏格兰在通讯器中听到贝尔摩德的声音,“全员准备就绪,苏格兰,开枪吧。”   苏格兰深吸一口气,打开激光瞄准器。   他没想到和同期生再见会是这种场景。卷发男人和身旁相貌异常好看的男人说着什么,后者轻轻笑了下。   他绝不能失败。   不能太偏,或太准。   他稳住呼吸,扣下扳机。   秋山奏终于等来了松田阵平身上微不可见的一个因为激光瞄准器而生成的红色激光点。   要问怎么样最快速度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必然是经典剧本——救命之恩。   这才是秋山奏这番计划的真正目的。   组织的目的可以往后站,但我的目的一定要实现。   秋山奏:计划通√   在松田阵平的视角,长发青年脸色忽然一变,朝他扑来,他听见子弹震碎玻璃没入肉.体的声响,随后是两声“怎么了!”“有袭击吗!”,有人朝他们跑来,然后紧接着一声爆.炸,整座建筑在夜色下闭上了眼。   骤然的黑暗让松田阵平短暂地不能视物,他下意识摸到身上人的后背,一片温凉感淹没了他的手背。   秋山奏发觉这个狙击手似乎避开了松田阵平的致命点,弹道和他预计的有细微差别。当然,有可能是狙击手的技术问题。   不过无伤大雅。   伤在左肩,他借着黑暗摸到自己受伤的地方,找到子弹,扭一扭,按一按,把它弄得深了些。   然后他就开始喘。   在因为黑暗骤降产生的骚乱中,松田阵平能够清晰地捕捉到身前男人剧烈的喘.息。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月光与窗外的霓虹灯。   男人的皮肤变得异常苍白,纤细的脖颈上沾了一道血痕,长发凌乱地垂下,眼角泪痣若隐若现。   那双灰色的眼眸似乎有些失了焦距,他尽力让自己声线如往常般平静。   “松田警官……你没事吧?”   “现在是你有事。”松田阵平拧起眉头。会场内似乎也出现了骚乱,原本打算来查看他们状态的警察又返回了会场。   比起一个普通的警察,当然是议员更重要。   “我……也没事。”青年强撑着声线,喘息声越来越重,他撑着一边的墙壁试图起身,却忽然身体一软,松田阵平接住了他。   男人昏倒在他怀里,长发遮掩了面容。松田阵平发觉他似乎比他想象中要瘦,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仿佛有着落日黄昏色泽的香味儿。 第29章 第三天   秋山奏一开始没打算晕倒在松田阵平的怀里, 只是气氛都到这儿了,人都顺手接到他了,他要是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说句“我没事”当场表演一个力能举鼎好像也不合适。   那就晕一个吧。   正好他不想走路了。   而且伤得越重, 救命之恩就越重。说不定明天,他就能成为松田阵平一生难忘的挚友了。   救护车滴滴开来,满身是血的长发青年被推进车里。眼看情况万分危急,再不对他进行急救, 他的伤口都要愈合完毕了。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秋山奏又把快跑出来的子弹按回去。   松田阵平注意到他动了下, “喂九生,你还好吗……先别乱动, 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躺得非常舒服,甚至快要入土为安的秋山奏嘤咛了一声,继续他的表演。   “没事……为了……”   他本想说“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但是感觉戏有点过了, 而且过于直白,优秀的剧本有时候需要适当的留白。   于是他话音一转, “谁叫我们是警察……咳咳……如果那个时候是我有危险, 松田警官也会救我……不是吗?”   长发青年不住低咳, 迷蒙的眼睛半睁着,好似在努力寻找视野的焦距。   松田阵平感觉到他似乎在看着自己, 又好像没有。   他轻轻勾了下唇角, 像是一种安慰。   其实九生春树并不爱笑。虽然他笑起来让那张脸愈发耀眼,但更多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更趋于平静。   那似乎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习惯。   “你会没事的。”松田阵平低低地说。   “他当然会没事的, 只要你别再跟他说话消耗体力。”   医护人员警告性地瞪了松田阵平一眼。   秋山奏像自己被骂了似的缩了下肩膀, 话说, 他这样算不算浪费医疗资源?   为数不多的良心小小抽痛了下。   他开始盘算待会儿怎么糊弄医生。   【人工心跳贴纸】虽然会帮他模拟实时的身体状态, 但医生又不是瞎子,他的伤口在缓慢愈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秋山奏闭着眼在仓库列表里扒拉了一阵,找到了一样能用的道具。   【精神暗示】   有一位海王被鱼塘里的鱼追杀至穷途末路时,向本公司定制了本品。使用本品,可对限定空间范围的人群做出精神暗示,使其自行对有违常理的事情做出解释。   剩余使用次数:3次   ps:越是灵魂纯度高的人越不容易被本品影响   秋山奏用【精神暗示】糊弄了医生,医生把他快要愈合完毕的伤口缠了好几圈绷带,然后把人送入病房。   他现在还是虚弱的病人,秋山奏躺在床上闭着眼,感觉松田阵平在他床边守了好一会儿,到后半夜才离开。   米花大饭店今晚发生的骚乱还需要他这个当事警察去处理。   感觉到松田阵平离开后,秋山奏松了口气。他现在感觉明明睡不着还要装睡觉也挺累的。   他其实是一个活泼爱动的死人。   刚准备翻个身,又察觉到有人进入病房。   秋山奏:??怎么回事儿?   当他的病房是菜市场吗?   那人的脚步声放得非常轻,但秋山奏的耳力特别好。等到那人靠近床边,他唰地睁眼扣住了他一条手臂。   来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一瞬间反应不及被他抓个正着。   他穿着一身黑,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见脸,但是从秋山奏的角度,能看见一双湛蓝的猫眼隐藏在帽檐下。   那双眼睛微微瞪大,写满了惊讶。   诸伏景光只是想来看看为了保护松田阵平而在他的狙击.枪下中.弹的年轻警察,确认他没有危险自己才能安心。   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醒来。   常年在黑方混迹,诸伏景光的警惕性非常高,对方朝他抓来的一瞬,他虽然察觉到了,但是担心反抗会使得对方伤口裂开,他忍下了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既然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诸伏景光当即就想要退走。他用一种不会伤害到对方的巧劲挣脱了手腕,回身朝门口跑去,然后就看到穿着病号服的青年单手撑着门框,微微抬眸,表情冷淡。   “跑啊?”   诸伏景光:“?”   他看看空荡荡的床,再看看拦路的青年。   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是两条腿,凭什么你跑那么快?   他并不想跟对方起冲突,见门口不通,马上又转向窗口。病房在医院二楼,外面还有个突出的小平台,跳出去也不会受伤。   还没跑到窗边,又是一根钢管擦着他的身体插进了墙里。   这一幕给诸伏景光的冲击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多少有点震碎三观。   先不说一个重伤患怎么还有力气把钢管插墙里,首先,医院病房怎么会有钢管?   诸伏景光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青年警官在哼哧哼哧地拆床。   诸伏景光:“……”   他是有些看不懂这两年警校培养警察的方式了。   黑发青年美貌异常,拖着根床腿,仿佛拿着杆长枪。他淡淡地看过来,“是你自己跪在我面前,还是我把你钉在墙上?”   诸伏景光冷汗直流,他压低声音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   青年挑起眉梢,一只手掸了掸病服上沾的灰,语气还是淡淡,“半夜无声无息跑到病床前,脸遮得严严实实,说你没有恶意?”   他嗤笑了一声,诸伏景光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人就来到了面前,他被逼得退后几步,后背抵在墙面上。右脸边插着一根钢管,青年又把另一根抵在他左脸侧。   青年个子比他高一些,微微垂下眼眸。   “不想跪也可以,你说你没有恶意,那就证明给我看。”他顿了顿,冷冷地问:“你自己脱,还是我来脱?”   诸伏景光:“!”   他小心翼翼试探,“在病房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青年皱眉,“有什么不合适的?”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口罩下的脸有些红,“就是……这里人来人往,会被看到?”   秋山奏有些不耐烦,“脱个口罩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诸伏景光愣了愣,“啊?口罩?”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   只是看一看他长什么样而已,为什么这么警觉?难道这家伙的脸涉及什么机密?   秋山奏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今天他还真就看定了。   诸伏景光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在秋山奏行动之前,他矮了下身子朝右一偏,从钢管的包围下逃出。   但秋山奏的速度可比他快多了,一个转身横踢在诸伏景光身前,又将他逼后一步,重新抵回墙上,这下,那根插进墙里的钢管贴上了他左脸,秋山奏手里那根也换到左手中贴上了他被迫仰起的脖颈。   “忘记告诉你了,我两只手都能用。”   诸伏景光喉结微微滚动,一双冰凉的手捏上他的下巴。他听见青年用慢条斯理的语调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别担心,我暂时不会把它挖出来的。”   诸伏景光:“……”   你真的是警察吗?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男人的力气超乎寻常的大,诸伏景光被捏着下巴,身体也被压制得完全动弹不得。他很久没有过这种任人鱼肉的恐慌感了。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警察,应该不至于真的伤害他。   秋山奏拉下了诸伏景光的口罩。   嗯……长得是不错,但他确定不认识。   诸伏景光哑着嗓音低声道:“……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今晚来见过你的事,拜托了。”   秋山奏看了眼对方勉强不算低的灵魂纯度,也压低嗓音凑到他耳边沉沉地问:“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如果我答应你不透露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愿意出卖些什么给我?”   诸伏景光:“?”   “出、出卖什么?”他艰难地问。   青年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   救、救命啊!   也许是诸伏景光内心的呼喊让某位神明起了恻隐之心,秋山奏的耳朵真的捕捉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   每个人走路的声音都会因为步态差别而有细微的不同。在安静的黑夜里,秋山奏能够清楚地判断出那是松田阵平。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秋山奏也看出猫眼青年大概是真的没有恶意,而且他的灵魂纯度也不算特别多,他想了想,觉得不能因小失大,就放开了他。   松田阵平大概还有5秒就会推门而入。   诸伏景光奇怪秋山奏怎么突然放开了他,还把手里的钢管塞进他手中。他看着黑发青年对着塌掉的床铺拧了拧眉头,然后忽然扯开病号服,半露锁骨和白色绷带,紧接着非常丝滑地倒在凌乱的床铺上开始剧烈喘.息。   那张原本苍白的脸上很快憋出了一层薄红,额头冷汗涔涔。   他甚至还咬了几根黑发在口中。白肤、黑发、红唇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诸伏景光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然后有人推门而入。 第30章 第四第五天(小修)   常年卧底的警惕性让诸伏景光察觉到有人进入时第一时间把口罩拉了上去。然后他就意识到似乎没什么用。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哪怕他包成萝卜也能认出他, 那他的警校同期们必须要占一席之地。   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   诸伏景光:“……”   景光:阵平,你听我解释——   “……松田警官。”倒在床铺上的年轻警官用虚弱又沙哑的声音轻轻叫道。   他的脸上三分倔强三分委屈还有一分视死如归宁死不屈。如果不是时机不对, 诸伏景光真想为他鼓掌。   太能演了。   下一届奥斯卡没你我不看。   松田阵平当然是认出了诸伏景光。但这样一来, 现场的情况他就更搞不懂了。   #四年不见,我的同期生究竟成了什么?   松田阵平诡异的沉默也引起了秋山奏的警觉。   这不应该。   按照他的剧本,松田阵平难道不是该当即冲进屋内, 与那黑衣人战作一团,他英勇神武, 劈手夺下钢管高高举起, 那黑衣人却将身一扭,反从他□□逃走了。   现在这个状况非常不对。   秋山奏花了一秒认识到,这俩人好像认识。   可能关系还不差。   他马上启动planB,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仿佛要把心脏都咳出来。松田阵平果然顾不上别的, 先来看他。   “你还好吗?我马上帮你叫医生。”   秋山奏喘着气说:“没事,问题不大。”   那位黑衣人也十分上道,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刚一移走,他就马上扑出窗外,松田阵平迟了两秒追到窗口, 茫茫黑暗中已经找不到人了。   和秋山奏预想的一样, 黑衣人并不希望自己被认出。而且哪怕他知道松田阵平认出了他, 他也不希望在此时暴露身份。   很好,局面依然非常稳定。   松田阵平再次从窗边退回来,屋子里仿佛台风过境,单人病床塌了一半在地上, 他的同事九生警官狼狈地倒在床铺上, 这会儿看上去倒是气息平缓了一些。   他搀起九生春树, “发生什么事了?”   “咳咳……我也不知道,我还在昏睡中,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咳咳……我还以为是袭击,就跟他打起来了,不过现在回想一下,那人好像没有恶意。”   松田阵平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那就好,看来只是一场误会。   已经失去了萩,如果还要他亲手把景铐起来的话,这人生也未免太过灰败。   过了一会儿,黑发青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松田阵平解释道:“那边的事有公安警察负责,怕你这里有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我去通知医院再给你换一个病房。”   黑发青年好像下意识抓了下他的手臂,意识到以后连忙松开,面对松田阵平疑问的目光,他躲闪般别开眼神,用冷淡的嗓音轻声道:“……你快点回来。”   这差不多是换种说法的“我有点害怕”。   晚上奋不顾身挡子.弹时还以为他多不怕死,实际上也不过才从警校毕业了三年。   这种偶尔的退缩也和萩有点像。当然,松田阵平明白两个人是不一样的人。只是他总能从九生春树身上看见萩原研二的影子。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自觉关注他。   能有这么优秀的警察仿佛继承了萩的意志一般走下去,他也会很开心吧?   “放心,我速度很快的。”松田阵平笑了下。   秋山奏有自信他听到了松田阵平好感度上涨的声音。   松田警官看似冷淡,其实最喜欢锄强扶弱,外冷内热。秋山奏当然要对症下药,在他面前适度示弱。   一个优秀的演员,会把握住每一个发挥演技的机会。   秋·奥斯卡都看不上·山·小李子也要拜我为师·奏如是说。   其实没来得及逃走,只是藏在窗边,扒着墙站着的景光:“……”   以对方那力扛千斤的气势来说,他敢拿琴酒的头发发誓这家伙绝对没有表现得这么柔弱无助。   ……总觉得阵平好像被骗得很惨。   但是对方能对阵平舍命相救,刚刚也没有撒谎,起码说明他没有恶意……可能只是有些恶趣味?   诸伏景光觉得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提醒阵平一声。   他从窗沿上跳下去,踏着夜色离开。   秋山奏安安稳稳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多,因为伤在肩膀,连苹果都有松田阵平帮忙削。   当然,松田阵平作为优秀的警察,警视厅这种人手常年不足的地方肯定不能让他一天到晚陪病人。大部分时候都是秋山奏一个人在病房。   目暮警官、佐藤美和子、宫本由美等警视厅的同事也前前后后特意来探望他。   宫本由美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好消息。九生春树因为这次的事件又可以记一功了。   “这么下去,你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升警部了,没准儿会成为警视厅最年轻的警部呢。”   松田阵平轻轻一笑,嘴里咬着没点燃的烟,“九生可比那群只会坐办公室的高层厉害多了,我看不如让他们快点把警视总监的位置让出来吧。”   因为他的语气着实有些欠揍,宫本由美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在夸奖九生君,你这家伙得意什么!”   佐藤美和子赶紧拦腰抱住她,“算了算了,由美,咱们不计较哈。”   宫本由美冷哼一声,“看在美和子的份上。”   坐在病床上的青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闹,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仿佛精准计算过的弧度。   如果是真的九生春树的话,大概会因为嫌过于吵闹而想把这一屋子的人都杀掉吧。   没错,应该是这个马甲能干出来的事。   还好他本人没那么变态。   “是觉得太吵了吗?”看望的人全部离开后,松田阵平问道。   黑发青年讶异地抬了下眸。   “怎么?觉得我看不出来吗?”松田阵平挑起眉梢说:“脸上的笑容僵硬死了。”   松田警官还真敏锐啊。   “别担心,我会好好守着门的,不会再让别人进来打扰你休息了。”   “谢谢。”   除了这些人以外,秋山奏还接到过琴酒的邮件,对方说有事想和他面谈。   秋山奏拍了些医院的风花雪月花好月圆发给他。   [养病中。感兴趣速来。一刀包住院,两刀包入土。   ps: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组织的事业才受伤的吧?让管财务的给我拨点钱,快没钱住院了]   琴酒很快回复他。   [不见面也无所谓,给我查一个人]   后面附着照片。   秋山奏回道:[您当前的聊天额度已用完,充值解锁更多精彩内容]   这回他等了一段时间,收到了银行卡的到账信息。   秋山奏满足了。   组织的羊毛嘛,不薅白不薅。   秋山奏打开琴酒发来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没有看镜头,只有半张侧脸,但那双湛蓝猫眼依然非常夺睛。   巧了嘛这不是,熟人啊。   秋山奏问道:[这人是谁?]   他吃了颗苹果,那边才慢悠悠发来回复。   [组织成员苏格兰,组织怀疑他的身份跟日本公安有关,你在那边查查,确认一下。]   日本公安啊……   那倒是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和松田阵平认识了。   秋山奏想了想,继续发道:[查出身份后,这个猎物能给我吗?我已经很久没狩猎了]   另一边的琴酒看见这条消息眉头突突地跳,他写道:[不行,组织要从这个人口中拷问情报]   [不如让我来拷问?我对这个很有经验的]   似乎是担心表现得太急切,他又找补似的加上一条,[我现在下手很有轻重]   琴酒嘴角抽了抽,头开始疼了。蓝橙酒在组织里出了名的难搞,不论任务要求是死是活,到了他那里都是生不如死,祸及全家。   每次给他收尾都是最麻烦的事。   这个人做事只图痛快。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斯斯文文,就他下手的现场最血腥。组织里的清道夫一听是要给蓝橙酒扫尾,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你只要确认一下他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蓝橙酒]   [哦,行吧]   虽然听起来很勉强,好歹是答应下来了。   琴酒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来。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组织为什么会把蓝橙酒派去卧底,让伏特加去都比这个靠谱。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蓝橙酒居然卧底得很成功,他还在电视里看到过把蓝橙酒当作优秀警察介绍的节目。   当时把他恶心得够呛。   日本的警视厅该不会养了一群傻子吧?   另一边的秋山奏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到了这个地步,他基本能确定苏格兰就是公安卧底了。琴酒既然都点出了对方可能隶属的组织,就说明对苏格兰的怀疑已经深到了某种地步,濒临临界点。   这个时候他的调查并不重要,只是起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就算他此时力保苏格兰是民,也只会被怀疑是狼狼相互包庇。   但是不从卧底九生春树,而从他本人的立场来讲,他又不忍心看着一位优秀的警察就这么走向穷途末路。   本想着把这个任务揽下来或许会有更多可操作空间,不过那边拒绝得很干脆……大概跟他过往的行事作风有点关系。   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办法提醒对方一下吧。   在医院躺了两天,秋山奏人都要发霉了。没有乐子找的人生实在无聊,他终于忍不住去找医生办理出院,医生拆开他的绷带一看,一边高呼医学奇迹一边给他办了出院。   整个过程都有点过于精神,仿佛喝多了的样子。   看样子【精神暗示】的劲儿有点太足了。   一回到警视厅,秋山奏就满怀热情地投入到了拯救全人类的事业。外冷内热九生警官再度上线。   最近困扰搜查一课的有一个十分棘手的案子。   他们怀疑一家地下歌厅有意以招聘的名义引诱女性,然后将那些社会关系简单的女性迷晕后,通过种种手段强制卖.淫,甚至售卖器官。   但问题在于幕后老板太过滑不溜手,他们在歌厅外埋伏了好多天,也没抓到证据。   要解决这个案子,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入虎穴。   作为搜查一课最靓的那朵花,佐藤美和子当然义不容辞,她举起手——   “我去。”白衬衫长发青年淡淡地说。窗外的日光洒在他身上,美得像一场一戳就破的梦。   新的乐子已经到来,怎么可以停滞不前!   “你?”坐在他身侧的松田阵平蹙起眉头。   秋山奏看向他,光影在他灰色的眼眸里变换流转,眼角泪痣好似被阳光晒得发烫。他轻轻蹙眉,“我不行吗?”   搜查一课的一众直男:快给我上呼吸机。   不,先看一眼佐藤警官锚定性取向。   所以这就是此刻秋山奏一身白色长裙坐在地下歌厅的理由。   对面的面试官手里拿着他伪造的父母双亡进城打工小白花简历却一眼也来不及看,眼珠子都黏在了他身上。   “你……你叫什么?”   已经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   秋山奏轻轻一笑,目含春水,“樱花。”   “樱花,”对方呆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好啊……那这位是?”   终于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了吗?   “她是我姐姐。”   松田阵平别扭地拉了拉有点勒的裙子,黑色长假发下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强烈的羞耻心直冲天灵盖。   话说为什么旁边这家伙这么如鱼得水啊!   他真的不是女扮男装再扮女装吗?   早知道不该因为担心他就申请一起潜入……仔细想想保护他还有很多别的办法不是吗?   面试官哦了声,又问:“你的名字是?”   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菊花。”   面试官:“……”   也行吧。乡下来的能指望有多时髦的名字。   秋山奏继续问:“请问可以录用我们吗?我和姐姐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他暗暗戳了戳松田阵平的腰,后者咬着牙跟道:“拜托你录用我们!”   面试官点点头。   这两个女孩子虽然声音有点难听,其中一个脾气还有点大,不过实在太漂亮了,这些都是小问题。   可以调.教。   “你们被录用了。”   ……   地下歌厅外的一条街上。   前来帮忙支援搜查一课,控制附近交通的宫本由美皱眉看着一干拿纸巾擦鼻血的刑警,“他们没事吧?最近天气有这么干吗?”   佐藤美和子捏着下巴,也在回忆看见换上女装走出休息室的九生春树第一眼时的惊艳和心脏怦怦跳的感觉。   “原来如此,难道我其实是喜欢女性的吗?”   虽然也觉得九生春树好看但是不吃这挂的宫本由美:“?”   美和子你清醒一点,九生警官不是男的吗? 第31章 第六第七天(小修)   有了菊花和樱花的潜入作战, 内外配合,这次搜查一课成功端掉了这个地下歌厅。   目暮警官收到秋山奏的信号,带人冲进地下室的时候, 红裙大波浪卷发的菊花小姐正把面试官踩在脚下, 脸上的表情恶狠狠的,“把你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下面的人呜咽着重复:“小美人先让我尝尝味道……啊!是你让我说的!”   白裙长直发的樱花小姐站在一边冷静地劝:“算了算了, 松田警官,踩他会脏了你的脚。”然后他自己好似不经意地踩上了另一边。   目暮警官:“……”   为了庆祝这次胜利, 晚上目暮警官请参与的组员一起到居酒屋庆祝了一番。秋山奏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 表面平静内心兴冲冲地去了。   当然换回了男装。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总爱给他找些小麻烦的男同事们这回看到佐藤美和子和他坐一起居然什么也没说, 反而有意无意躲避他的视线。佐藤美和子也时不时看他一眼,然后遗憾地叹口气。   只有松田阵平稍显正常,他在角落坐着笑。   秋山奏:“?”   虽然没有证据,但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在笑他。   怎么回事?难道是幽灵入侵地球了?   秋山奏犹豫着从仓库扒拉出一个道具【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   本道具能短暂地赋予使用者算命的天赋,世间万事、生死命运、爱恨痴缠都能算,天南海北、幽冥鬼域皆能勘。道具能源耗尽将自动销毁。   预估剩余使用次数:3次   ps:测算的项目越宏大,结果越细致,能耗越大   秋山奏在居酒屋圈定了一个区域, 测算了下附近有没有特别能量体。结果显示没有他才松了口气。   大概是大家的脑子都出毛病了吧,那就没事了。   松田阵平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他看着九生春树冷着一张脸在摆弄硬币,神神叨叨的样子, 看眼神又不像喝醉了。   “你在做什么?”   秋山奏看了他一眼, “算命。要给你算一个吗?桃花运什么的……”   “那你算一个。”   秋山奏拨弄着手里的卦, 又拿起一杯酒, 朝里面的酒液看了看。   “你命里原本有一朵很漂亮的桃花, 但是戛然而止。”   松田阵平当然不相信这种东西, 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秋山奏继续往下看。然而下面的东西都蒙着一层薄雾,如果继续算就需要另起一卦,去算生命卦。   他把这事说了,松田阵平更有兴趣了,“那你算算看,我能活多少年?我们两个谁活得更久?”   秋山奏也有些好奇,【算命先生】还有1次半使用机会,他干脆直接用完,测了一个详细的结果。   诡异的传真、奔驰的汽车、正在运转的摩天轮、满头大汗的卷发警察、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一场烟花般的爆.炸……他看到——   卷发警察将死于一场摩天轮中的爆.炸。   时间是明天。   他还是头一次遇见今天算命,明天就死的奇景。   秋山奏抬起眼眸,松田阵平明凉清透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他此时对于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怎么样?”   秋山奏笑了下。   “你会长命百岁。”   他重复了遍,“你会长命百岁,松田警官。”   “那真是太好了。”松田阵平也笑起来,放松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秋山奏倒也不是胡说。命运并非是不能改变的,他既然敢这么说,就敢保证不会让松田阵平死于这场爆.炸。   说到底这可是他内定的vip顾客,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要跟他抢人头?   黑发青年垂落的发丝遮掩下,一双灰眸闪过一丝狠戾。   第二天的时候,就像秋山奏观测到的一样,警视厅收到了一封诡异的传真。坚持守在传真机边的松田阵平拿到传真的那一刻脸色和浑身的气质都像变了一个人。   要秋山奏来说的话,就像变回了刚来搜查一课的那天。   中间这几天的欢笑仿佛不复存在,他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里烧灼着一团火。秋山奏毫不怀疑这团火会将他送上死路。   松田阵平判断出预告函所指的地点是杯户商场的摩天轮,他一路飞驰,朝着那旋转的巨大铁轮而去。   秋山奏早在传真送来的那一刻就悄悄先离开了。他已经在松田阵平的命运里看到了一切的终结之处,于是提前到那里去了。   事实上昨晚居酒屋的聚会结束他就去过一趟,可惜犯人已经把炸.弹装好了。   拆.弹技术又确实在他的知识盲区。   秋山奏奇怪的一点还有,他是清楚松田阵平的能力的,按说拆除这样一个炸.弹应该不会难倒他才对。   【算命先生】给出的结果都是碎片式的,他看不出来松田阵平到底为什么没能成功拆.弹。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松田阵平提着工具箱进入摩天轮的72号舱后果然在一侧座椅下发现了安装的炸.弹。   他刚刚露出笑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却非常温和的嗓音。   “你是为了给你的好友报仇吗?”   他愣了下,回头看去,在另一侧座椅上盘腿而坐的秋山奏对他微微一笑,“中午好,松田警官。”   “九生,”松田阵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上来时怎么没看见他?   秋山奏拍了拍在旁边放着的一块纸板,上面贴着和座舱内部相似的构造,“一点小小的魔术技巧,你把注意力放在了炸.弹上,没看到罢了。”   松田阵平朝下看了眼,这个时候再让人下去也不现实了。   他咬牙切齿,“在那儿好好待着,这种炸.弹,我马上就能拆除了。”   秋山奏朝座椅上一歪,单手支颐,发丝半散,还打了个哈欠,“嗯,那我先睡会儿。”   松田阵平:“……”   虽说他也不紧张,但这家伙是不是也放松过头了,好歹也是炸.弹啊!   他低下头,正好看到液晶屏上闪过一行字。   “这位警察真是勇气可嘉,我实在不得不赞美你的这份勇气。我会暗示你另外一个比这更大的烟火在哪里。爆.炸前三秒钟,你就会看到我的提示,先预祝你成功。”   秋山奏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液晶屏。   原来如此,怪不得松田阵平明明有拆.弹的能力还是死在了这场爆.炸中。   好恶毒的心啊。   松田阵平把情况传达给了守在下面的警察,然后挂断电话节省电力。他看向悠哉游哉侧躺在座椅上的秋山奏。   “真是的,你到底为什么要来……”   秋山奏不以为意,“看样子我们要死在一起了,菊花小姐?”   松田阵平脸色一黑,他最讨厌提起这茬,“饶了我吧。”他拿出一支烟,无视禁烟标志抽起来,“你要来一支吗?”   秋山奏笑了下,“你临死前最想做的事就是抽一支烟吗?”   松田阵平放松身体在地上坐下,“那你最想做什么?”   “我告诉你,你会满足我的愿望吗?”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和我有关?不会吧?”   黑发男人凑近了看着他,灰色的眼睛隐隐有着笑意,还含着闪烁的光亮,“怎么不会?”   松田阵平愣了下。   “还有四分钟我们就要共赴黄泉,松田警官,在死亡来临前的最后时刻……无论什么愿望你都能满足我吗?”   他的嗓音很平静,像是一弯安静流淌过去的河。然而河面之下好似隐藏着汹涌的波涛,随时准备着翻上水面。一种迫人的压力在狭小的空间弥漫。   他的目光锁住了他,然后又逼近了些,低声问:“可以吗?”   松田阵平不自觉往后靠了靠,拉开一些距离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男人把耳畔垂下的发丝撩上去,唇角轻轻勾起,“你闭上眼。”   松田阵平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出于信任闭上眼睛。然后他感觉什么东西被戴到了脑袋上和腰间。   他睁开眼。   黑发男人还是淡淡的神情,脸颊却蒙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他轻声呢喃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可爱,松田警官很适合这种东西呢。”   松田阵平试探着摸了摸头顶,毛茸茸的,短短的……好像是猫耳朵,再摸摸后面,嗯,猫尾巴。   “……”   “谢谢松田警官,我可以死而瞑目了。啊,如果能再学一声猫叫,那就更加感激不尽。”   松田阵平:“……”   他的同事好像有些奇怪的癖好怎么办?   “我拒绝。”他凶狠地说。   黑发男人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   液晶屏上的倒计时还在走,只剩最后一分钟了。两人重新把注意力落回去,松田阵平也收起无奈的表情——虽然他还没取下猫耳猫尾,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了。在近距离的爆.炸冲击下,他们连尸体都不会有。   对秋山奏来说,要拆.弹或找出犯人都不难,难的是要在犯人引.爆另一颗炸.弹前找出它的所在。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等着液晶屏的提示出现,所以他会允许倒计时继续走。   事关上千条人命不能不谨慎。   他这么做也并不和九生春树的人设相悖。虽然这个蛇蝎美人心挺狠,但是他干警察也是真拼,不止一次把自己逼到生死两难的地步。若非如此,也不会这么年轻就挂了满身荣誉,而且马上要荣升警部。   升职速度快得跟坐了火箭似的。那都是拿命拼出来的。   最后三十秒,松田阵平打开手机进入准备状态。   秋山奏还是安静地坐在座椅上,后背靠着冰凉的铁皮。   在提示出现后,松田阵平手指快速敲打键盘,他头也不回地说:“喂,春,如果……”   身后的黑发男人却望向了窗外,蔚蓝的天空和一朵恰好路过的云倒映在灰色的眼中。   然后,时间停止。   蝴蝶刚刚落上花蕊,飞鸟恰好张开翅膀,天空凝结的雨滴将落未落,缓缓流淌的堤无津川被时间阻隔,十字路口的街道将由红转绿,四散奔逃的人们抬起的脚落在半空,巨大铁轮内部的角落,红色的液晶屏凝固在00:00。   完整的讯息已经出现,秋山奏终于知道另一颗炸.弹就在米花中央医院。   【时停】   高等级道具。能造成时间停滞效果。时间停滞效果中,使用者脱离时空,免疫一切时间之外的伤害。   激活该道具需献祭灵魂,使用需燃烧灵魂。请使用者注意,灵魂燃尽将不可再生。   在灵魂燃尽前停止使用,消耗的灵魂可以慢慢恢复;在高纯度灵魂附近,恢复速度翻倍。   仓库里有一栏高等级道具区,区域里只有少数道具处于点亮状态。秋山奏刚知道仓库存在时就在高等级区域转过好几遍,不过这个区域的道具使用起来代价比较大,不到特殊情况他不会用。   但话说回来,燃烧灵魂听上去可怕,控制好使用时间,不至于到烧尽灵魂的地步,这种创伤是可以恢复的。   秋山奏也检查过自己的灵魂纯度,血条很足,够他嚯嚯好一阵子。   就是可能使用的时候会疼一点。   松田阵平的时间凝固在了他即将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秒,他好像当时要说些什么话,嘴唇微微张着。秋山奏拍了他一下,他就被拉到属于他的时空中昏了过去,手机摔在地上,卷发男人落在他怀里。   “这次可是反着来了。”秋山奏嘀咕着,把他抱起来,起身,踹开座舱的门。   然后在凝固的长空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并不担心解除【时停】后的事。当发生的过于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大规模范围内会造成太大影响,世界会自动让一切变得合理化。   因为无超能力是这个世界的基石。世界意志不会让奇异事件大规模传播,它会自动把事件调整成合理的解释。   秋山奏没有立刻把松田阵平放下来,而是抱着他慢慢走在人群中。   不是。   不是。   不是。   这个也不是……   他缓慢地穿梭在仿佛雕像般的人群中,忽然低低咳了声。秋山奏咽下涌上喉头的血腥味,朝自己的左前方看去。   找到了。   在所有人都朝着公园外逃命的时刻,唯一面对着公园摩天轮,手里还拿着引.爆器的男人。   秋山奏低头看了眼昏睡在他怀里的松田阵平。   根据他的调查,大约四年前,松田阵平的好友萩原研二就是死在这个炸.弹犯手中。   他可以马上杀了这个犯人,但秋山奏猜,松田阵平大概很想亲手抓住他。   可是日本没有死刑,哪怕抓到犯人也无法为他的好友报仇。   而且这个炸.弹犯差点炸了米花中央医院,害死那么多条人命,放过他,秋山奏自己也不甘心。   他可是烧了很多灵魂才达成两全结局,总得让这家伙也付出点什么代价。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压下两声低咳。   有办法了。   【消解】   高等级道具。能对目标造成缓慢的灵魂消解效果。消解时间短则三天,长则一月,灵魂消解完毕,目标的肉.体也将死亡。   激活该道具需献祭灵魂,使用需燃烧灵魂。请使用者注意,灵魂燃尽将不可再生。   在灵魂燃尽前停止使用,消耗的灵魂可以慢慢恢复;在高纯度灵魂附近,恢复速度翻倍。   警告:对人类使用,燃烧翻倍,请慎用!   秋山奏直接无视了警告,将消解效果甩到炸.弹犯身上。   切,千金难买爷高兴。   然后他把松田阵平放下来,想了想,把他的猫耳猫尾也收起来——这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他会被松田警官打死的——然后他让松田阵平靠着他站好,拿出手铐把炸.弹犯的手腕和松田阵平的铐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擦了把嘴角溢出的血。   作为彼岸人,一般的物理攻击对他的身体造不成疼痛和真实伤害,但使用高等级道具燃烧灵魂的痛感却是真实的,似乎是为了提醒使用者及时停止道具,燃烧的越多,身体就越痛。   秋山奏很久没体会过疼痛了,甚至还回味了下。   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了,明知道松田阵平看不见也听不着,他还是笑了下,轻声说:“这下你可以报仇了。恭喜你,菊花小姐。” 第32章 破案了   医院的病床上, 穿着病号服的长发男人倚着床头看向窗户。窗外飘着小雪,银白色扑簌簌地从天际落下。   他脸色苍白,和窗外的雪仿佛没什么区别。   松田阵平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顿了顿, 床上的男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扭过头来, 压着嗓子咳了两声,“没想到才刚出去没两天就又回来了……犯人怎么样了?”   “已经在审他了, 不过那家伙一直在喊身上疼, 给他检查过了, 没有伤。恐怕是在想什么脱罪的花招。”   那倒不是, 估计他是真疼,秋山奏心想。   “……你要怎么办?”松田阵平在他身边坐下, 下定决心般问道,“你的腿……医生说恐怕很难完全康复了。”   他眉目间满是痛苦, 看上去倒比床上的病人更难受。   秋山奏确实也没什么可难受的。在解除【时停】前,他先把灵魂烧灼的伤都集中在了左腿上,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检查结果。事实上,如果他能在松田阵平这种灵魂纯度高的人身边修养的话短则一周, 长则一个月也就痊愈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实话。   秋山奏是故意把伤集中在左腿的。   他捏一号二号马甲时都有刻意加入一些倾向病弱的元素, 比如过于白皙的肤色, 略显单薄的身体,就指望【人设生成器】能帮他生成一个有病的人设,结果两个马甲都很健康强壮,给秋山奏郁闷得不行。   他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另辟蹊径,再想办法捏出一个医生马甲, 自己给自己下个有病的诊断了。   使用高等级道具时秋山奏忽然有了一条新思路。虽然他的身体无法留下肉眼可见的创伤, 但如果灵魂受伤是可以反应到身体上的。   就算之后可以修复也没关系, 只要他给大家留下这个人身体有残缺的印象就足够了。   然后他再去骗人给他买【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这款商品虽然名称是治病,但商品简介中有写身体创伤也在治疗范围。   事实上,秋山奏毫不怀疑只要他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松田阵平一定会倾家荡产地给他买回来。   反而给他整得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   医院的电视上正播放着两天前的摩天轮爆.炸案报道。   当时解除【时停】后,世界意志自动对世界线做出修正。在其他人的眼里,最后关头,两位警官及时推理出了另一个炸.弹所在,松田阵平在摩天轮的炸.弹爆.炸前拆掉了它。   随后两人在摩天轮下的围观人群中抓出了炸.弹犯。没想到犯人随身带了手.枪突然发难,九生春树及时推开了松田阵平,自己的腿部却连中两.枪,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秋山奏解除【时停】的时候就看到自己一条腿上全是血,而且这次没有自动痊愈。   他估摸着要等自己的灵魂修复过来,身上的伤才会跟着好。   这个真相是秋山奏通过他人的叙述和新闻报道拼凑出的。拜此所赐,他又成了连上热门的优秀警察。   不过这次的热门上得有些悲情。   因为医生断言他的伤腿过于严重,哪怕之后恢复得七七八八,也会遗留巨大隐痛,甚至会影响日常生活。简而言之,医生建议九生春树不能再做警察了。   加了几分悲壮色彩的故事似乎更为人津津乐道,媒体们抓住流量,争相报道《陨落的天才》《悲情的英雄警察》《天才的落幕时代》。   松田阵平把吵吵嚷嚷的电视关了,一个人坐在那儿生闷气。   他一直在自责是自己害得九生春树成了这个样子,甚至再也没办法做警察了。   秋山奏试探着说:“其实我的腿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   松田阵平的眼睛猛地亮了,“医生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是要做手术吗?要去哪里做手术?国外吗?什么时候?需不需要预约?要多少钱我现在就去凑!”   床上的黑衣青年沉默了几秒,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不,是我听说如果足够诚心地祈祷,会有神明回应……只要用部分灵魂交换,神明就会赐予能治愈一切疾病的药——你干什么?”   卷毛男人一脸严肃地摸着他的额头,“我看看你发烧了没?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信了什么邪.教?”   秋山奏:“……”   “算了,当我没说。”   看来这种东西对于碳基生物来说还是为时尚早。   要成功售卖商品必须要顾客心甘情愿地支付代价才行,就松田阵平这种脸上写着无神论的家伙,恐怕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不过来日方长,秋山奏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只要先把病弱这个概念种下去就算成功了。   来年总有收获时。   想开了以后,秋山奏就安慰松田阵平:“没关系,我对做警察没什么执念的。”   甚至为了让他放松心情,他都没再装难受,一直尽力露出笑容。   结果松田阵平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好像更难受了。   秋山奏:“?”   行吧,那我不说话了。   秋山奏确实对做不做警察没什么执念,大不了这卧底不做了,反正也才干了一个星期,什么成就都没打出来,他不如收拾收拾回组织养老……话说组织有员工养老福利吗?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有的样子。   因为樱桃白兰地的遭遇,秋山奏对黑衣组织的感官非常不好。   这破组织感觉就像是员工没用了以后会专门派人干掉免得泄密的样子,说不定今晚就会派人来暗杀他……   嗯……秋山奏顿住,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会吧?   怎么说也是大型跨国犯罪集团,总会有点格局吧?   ……   是夜。   九生春树的单人病房门严严实实地关着。两个黑衣人影从走廊深处缓缓走来,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大哥,医院的监控画面都已经切断了。我确认过,蓝橙酒还在病房,没有出去过。”   银发男人嗯了声,停在病房门口。   伏特加用偷来的钥匙打开病房门。   病床的被子鼓起一个人的轮廓。   琴酒走近,抬起装着□□的枪对准病床。   伏特加跟在后面走进来。   就在此时,一个凭四肢撑在门口天花板上方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一脚踢开伏特加,伏特加撞到墙上晕了过去。   琴酒马上意识到什么,枪.支就要向后转。   “别动。”   身后传来冰冷的嗓音。   男人低低地笑了声,“……果然派了人来,怎么?组织觉得我没用了?”   琴酒背对着他,语气平稳,“我还以为你做警察做得很开心?陨落的天才?”   “呵,我这么拼命还不是为了尽快爬到警方高层,别用这种话恶心我。小心我听得不开心了,从这里打爆你的脑浆。”   后面的枪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组织没有怀疑你的忠心。”   这句话是真的,就蓝橙酒这种疯子,组织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不过组织那边确实有些奇怪蓝橙酒为什么会为了救一个警察而重伤。   听到这个问题,后面的声音带上了怒气,“你他妈以为我想吗?那个笨蛋拿枪都拿不稳,对着东边子弹都能跑到西边!咳咳——!”   琴酒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蓝橙酒语气里的愤怒不似作假,他确实也不觉得蓝橙酒是那种能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好心人。   看来只是过于倒霉了。   琴酒清了清嗓子,“boss只是让我来试试你的身手有没有退步。”   “你试的怎么样?”   “放下你的枪吧,你合格了。”琴酒偏了下脑袋,把蓝橙酒的枪拨下去。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伏特加,蹙了蹙眉头,“收拾一下马上离开。”   “离开?”蓝橙酒语气惊讶。   “你的身份暴露了,公安警察的高层已经知道了你就是蓝橙酒。他们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黑发男人勾了下唇角,“难怪你们这么着急。看看我还能不能用,能用就回收,不能用就当场封死嘴巴,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琴酒看了他一眼,“别废话了。”   “你自己把那个笨蛋叫起来,我可不会管他。”蓝橙酒拖着一条腿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他最后环视了一遍房间,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松田阵平带来的百合。另一边是满满一大袋水果。他下午离开的时候把墨镜落在了桌子上,说是明天再来拿。   蓝橙酒沉思了下,把墨镜收进口袋。   ……   再把时间往前拨一拨,上午的时候,公安高层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是公安在组织中的卧底降谷零通过公用电话打来的。   主要内容是他怀疑搜查一课警察九生春树正是组织派往警方的卧底——蓝橙酒。   降谷零首先讲明了他的结论,电话那边沉默许久。他知道这个消息恐怕很难让对方相信,因为他口中的那个卧底警察此时正被全日本的媒体争相报道,盛赞他是悲情英雄。   但降谷零相信自己的判断,哪怕这个人才刚刚救下他的好友。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的上司很快调整好状态,他想听听降谷零的理由。   “我们很早就知道蓝橙酒卧底在警方这边,并且此前一直以为他是伪装成了一名公安警察,因为他传递出的很多消息,包括……杀掉的那些公安警察卧底都是只有公安内部才知道的消息。”   “我们一直都忽视了九生春树这个时常参与公安行动的编外人员,虽然没有正式登记,但他一直是以类似于协助者的身份和公安一起行动。”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那个卧底。”   “没错,我真正开始怀疑他也是因为几天前组织的那次暗杀行动。那是我第一次和蓝橙酒合作,我试图在过程中找出他的破绽。”   “你也确实找到了。”   “是。首先,他的声音。虽然他的声音经过了两次变声,但我们的技术人员还是勉强还原了部分原声。我们提取了九生春树以前参与电视节目的语音,和这部分原声中相同的用词进行了音轨对比,有理由怀疑是同一人。”   “其次,当时蓝橙酒曾发布一个命令,让狙击手狙.杀一个在走廊巡逻的警察。但是,事后我意识到他这个命令根本没有必要。就算不这么做我们的计划也能顺利进行……我怀疑,他之所以下这个命令,一是要借此隐藏身份,因为人一贯不会怀疑受害者,这是一种思维盲区;另一方面,我怀疑……嗯……他可能是想为松田阵平受伤,好借此取得他的信任。”   最后一句话降谷零说得艰难,但这确实是他推断出的理由。   这种计划听上去很疯狂,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人命,但按蓝橙酒一贯的风格来说,完全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另一边听电话的上司也愣了愣。   “你是说……”   “……他好像很在意松田阵平。上一次姑且算是他自导自演地受伤,这一次他确确实实是在危急关头下意识地为他挡子弹,甚至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无论是身为警察还是组织成员,一条永远存在隐患的腿都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对后者来说。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议员大泉任三郎事件当天,公安曾收到过一封匿名警告信,那封信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传出的。”   “你怀疑那也是蓝橙酒给的警告?”   “嗯,这样一来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当时的暗杀计划是高度机密,除了参与的组员和琴酒外没人知道任务内容。那么当时发这封匿名信的只可能是蓝橙酒。”   上司沉默了下,“……也是为了保护松田阵平?”   “恐怕是的。破坏了我们的原计划,他才能让整件事重新落进他的掌控中……因为他的相救之恩,松田阵平从那次以后就很信任他。”   “我原本以为他是为了接近松田阵平,好探听更多的消息。但是,阵平他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他手中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降谷零说着不自觉直接叫了好友的名字,他顿了顿,“更何况,只是为了情报,也用不着做到这种地步。所以,我怀疑……”   降谷零有点说不出口。   他的上司体贴地接道:“他喜欢松田阵平。”   虽然离谱,但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了。 第33章 交易(1.5更合一)   该给的信息降谷零已经给到, 至于该怎么判断这件事,又该怎么处理蓝橙酒,那就是公安高层的事了。   为了保护降谷零的身份,后面的事情他不能再参与。   兵贵神速, 每多拖一秒, 事情就可能出现新的变故。   结束和降谷零的通话后, 黑田兵卫当即决定, 他要见一见这位蓝橙酒。为防走漏风声, 他只带了几位信任的下属。   考虑到蓝橙酒的危险性, 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西装内穿着防弹衣, 子弹夹装满,每人至少两把配.枪。另外还专门安排人带了霰弹.枪。更有狙击.手随时待命。   其中一位公安疑惑地问:“黑田理事官,我们这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之前没有接到过通知。”   “什么都不要问, 先跟我出发。”   一直到了蓝橙酒所在的警察医院门口,黑田兵卫才解释道:“我们要去见的, 是一位组织成员, 代号蓝橙酒。按计划行事, 狙击.手到位后通过无线电告知我, 其他人堵在医院的出入口,但是暂时不要惊扰他人。蒲田、作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去。”   “等等,”他想起什么, “那位叫松田的警官, 查到他的位置了吗?”   一位公安回道:“他此时也在医院,三分钟前到了取药区, 在排队等着拿药。我们有人在跟着他。”   黑田兵卫点点头, “行动。”   黑田兵卫走进病房的时候, 病床上的男人正在把玩一把水果刀。他沐浴着窗外的阳光,过于漂亮的脸庞奇异地给人一种恬然的味道。   他勾起唇角,抬了下眼眸,“请坐。”   他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找他,黑田兵卫心想。   秋山奏确实早就知道要有人来,他为了防备组织偷袭自己,特意调了十来个备用体出来伪装成路人分散在医院及医院附近各处。附近对这间病房的有效狙击.点都在他的监控中。   公安们刚刚停在医院门口,秋山奏就得到了消息。他的其中一个备用体同时发现了病房对面楼顶上埋伏的狙击.手。   看样子他们是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秋山奏奇怪的是对方似乎没有要直接跟他动干戈的意思。   才刚这么想,对面的两位青年就朝他举起枪。黑田兵卫则在秋山奏病床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想我们可以谈一下,蓝橙酒。”黑田兵卫的作风就好似他烧伤的右眼一般,看似平静,却充满压迫感。   他选择了单刀直入。   病房里的电视在播报摩天轮爆.炸案的特别节目,主持人饱含感情地歌颂着九生警官过往的英勇事迹,又着重强调着他再无痊愈可能的腿伤,力图唤醒民众对这位警察悲痛遭遇的深深同情。   病床上的黑发男人指节轻轻敲打着床铺,好像听得津津有味,对两把指着他眉心的枪半分眼神也没分去。   黑田兵卫说:“我以为你会不想听人提及你的腿伤。”   逃避是人之常情,但这一点似乎不能拿来套在疯子身上。   对面的人果然懒懒地看了他一下,“一条腿罢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得到的。”   他用平静的语气问:“你们确定要这么跟我谈话吗?实话说,我很讨厌别人威胁我。”   黑田兵卫:“很抱歉,你太危险了,我们不得不做一些防备。”   秋山奏:“既然知道我危险,那你们要不要看一眼我的床下放着什么?”   蒲田正雄得到黑田兵卫的指示,弯腰看了眼,瞳孔紧缩,“是炸.弹。”   在自己床底下装炸.弹,这人真是疯子吧!   炸.弹原本也是给组织准备的,现在要换个用法了。   黑发男人梳理了下垂在身侧的绸缎般的长发,他的动作平静而缓慢,带着一种惊人的,仿佛油画般的美感。   “现在,可以把枪放下了吗?”   蒲田正雄和作道直人看向自家上司,上司沉吟着敲了敲手指,忽然说道:“松田警官好像是替你排队拿药去了。”   他注意到提起松田阵平时,病床上的男人目光刹时间凌厉了一瞬,像一颗惊起了水波的石子。   这一闪而逝的目光让黑田兵卫愈发确信了降谷零的判断。蓝橙酒果然很在意松田阵平。从进入病房到现在,只有这个名字激起了他确实的反应。在此之前他哪怕威胁人也好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些事虽然逻辑说得通,可是总要亲眼看到确切的证据才能让人放心。   黑田兵卫继续说道:“取药区就在楼下,如果这颗炸.弹在这里爆.炸,恐怕也会波及到松田警官。”   黑发男人表情已经恢复平静,“那又怎样?”   黑田兵卫:“你可以不在乎自己和我们这些公安警察,甚至是整个医院的普通病人的性命,但你不会不在乎他。”   话一出口,蒲田正雄和作道直人惊讶到瞳孔地震,他们小心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上司的表情。   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   当然,他们上司无论何时都这么气定神闲。   另一边的秋山奏也是满脑袋问号。   虽然他确实不可能不在乎松田阵平,但公安不是知道他是蓝橙酒了吗?蓝橙酒多凶残啊,公安怎么确定他会为了松田阵平收敛爪牙的。   秋山奏不懂就问,“你怎么确定我会在意他是死是活?”   他问出这句话后,对面的公安好像更加气定神闲。他首先示意两位下属把枪放下。   “蓝橙酒,我来,是想和你谈一笔有诚意的交易。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不妨明说。”黑田兵卫顿了顿,酝酿了下措辞,“你对松田阵平怀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对吧?”   秋山奏愣住了。   啊?别样的感情?他们知道他馋他灵魂了吗?不应该啊!公安怎么可能知道的!   黑发青年脸上风云变幻,平静的表情被完全打破,他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上,左腿半拖着,黑发飘散,但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种磅礴而出的恶鬼气势。   作道直人下意识想举.枪,被他低低地呵斥一声。   “滚开!”   他一直走到黑田兵卫坐着的小沙发面前才停下。   他心里很乱,但是冷静思考之后秋山奏不觉得公安能发现这件事,他决定再旁敲侧击一下。   “哦?我对他有什么别样的感情,你倒是说说。”   黑田兵卫并不介意把双方的牌都开诚布公地摊开,“数天前在米花大饭店发生的枪击案,你是受害者,但实际上那只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没错吧?”   黑发男人默不作声,黑田兵卫把这当成了默认。   “但是三天前的摩天轮爆.炸案,你却是在危急关头下意识救了身旁的松田阵平。公安派人把当时所有事关细节的录像全部收走了,在来见你之前,我认真地看过一遍。我很确定这次不会是作假。”   “蓝橙酒,哪怕是成功在警方潜伏了这么久的你,有些最真实的感情,想要隐藏也是藏不住的。”   “你……喜欢那个人,不是吗?”   秋山奏:……What??   套的公式全对,你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离谱,但仔细想想又有那么一点靠谱。   关键是这个跟他说这些事情的公安高层嘴里讲着风花雪月,表情却十分可怕。   “你比我更清楚组织的作风,如果让那边知道这件事,无论是你,还是松田阵平,都逃不过组织的追杀。尤其是后者,组织或许会因为你有用而放你一马,但一定不会放过松田阵平,一个可能影响你的定时炸.弹。”   黑发男人轻挑了下眉梢,“你在拿这件事威胁我?拿一个警察的性命威胁我?我以为你们公安的作风会更正派。”   黑田兵卫沉默了下,“为了最终的胜利,有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有些牺牲也是难以避免的。”   他的一只眼藏在黑色的镜片后,凝望它的时候仿佛在凝望一道深渊。   “你这种人也许无法理解,牺牲良心要比牺牲生命难得多。”   “作为公安的理事官,我比任何人都想把你这个垃圾扫进地狱。但只杀掉你还远远不够,我需要废物利用。”   明明还要谈合作的,这家伙骂起人来也是真不客气。但秋山奏能理解,毕竟蓝橙酒以前是真的一点人事也不干。   反正他骂的是蓝橙酒,跟我秋山奏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能为公安传递组织那边的情报,我们公安会严密保护松田阵平的安全。这就是我想跟你谈的交易。”   男人微微垂下眼眸,额前长发垂落,半掩住他陷入深思的脸庞。   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医生判定不适合继续做警察了,本来大概率就是要回组织打工,或者在松田阵平身边赖上几个月,骗他买完商品再把马甲销号。   首先,他不想给那个破组织打工;其次,直接销号多没意思。   所以公安此时给他送来的剧本真是雪中送碳。   因为爱上了一个警察,不做人的恶鬼宁愿忍受着太阳的灼烧收起爪牙。既不违背九生春树的人设,又不用想办法演戏,布置一些虐杀现场,维持以前不做人的状态。   感谢公安的天降剧本!现在它是我的了!   很好,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爱而不得辗转反侧的暗恋者。   但是也不能答应得太快,秋山奏了解这群公安,人均八百个心眼,行走的蜂窝煤,答应的太快他们反而会怀疑有诈。   黑发男人一番沉思过后,抬起眼睛。   “我知道只要组织存在一天,松田就会一直暴露在危险之下。但是现在我的卧底身份已经败露,我不用再伪装成什么心怀正义的善良警察,我完全可以迷晕他,然后把他带走,把人藏起来。我并不介意,不,我很乐意一辈子锁着他。”   他的嗓音平稳而冷静,就像在念一条数学公式。   蒲田正雄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扶正从鼻梁往下滑的眼镜。   “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公安合作,就凭你们现在在外面架起的,对准我脑袋的狙击.枪?”   作道直人咽了口吐沫,“你怎么知道外面有狙击.手?”   黑发男人笑了下,仿佛春光乍现,美得作道直人不自觉红了下脸。   “因为我不是笨蛋。”   “而且我知道,至少在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公安是不可能杀我的,”蓝橙酒慢条斯理地瞥了眼兢兢业业工作中的电视机,“因为在热度过去前,九生警官不能死去,更不能作为坏人死去。”   “但是热度过去以后就不一定了,你们公安完全可能卸磨杀驴,更何况你们那么讨厌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非跟你们合作不可?”   寂静在空气中弥漫着。   良久以后,黑田兵卫用沉稳低沉的嗓音说:“看来,我们的交易是不可能达成了。”   秋山奏:“?”   等等?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啊!正常来说不应该三顾茅庐吗?你不能因为太讨厌我就连流程都不走啊!!   黑田兵卫正要站起,佩戴的蓝牙耳机中忽然传来下属的汇报声,松田阵平马上要回到病房了。   “收起武器。”他命令道。   五秒后,卷发青年推开病房门。   “欸?”   病房里多了三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他进门的时候三颗脑袋齐齐转向他,其中一个最为年长的,头发胡子已然灰白的男人先对他点点头,“午好,我们来探望一下九生警官。”   另外两颗脑袋竭力隐藏着眼中的好奇一会儿朝他瞟来一眼,西装的腰后侧隐约看见鼓起的弧度,大概是放着枪。   最近经常会有乱七八糟的人来看九生春树,松田阵平没工夫在意他们,略略打过招呼,便皱眉看向黑发青年赤裸的双脚,“春,你怎么下床也不穿鞋?”   九生春树苍白着脸压抑地低咳了两声,“……我想给他们倒杯茶的。”   声音虽然依旧平稳,但比起方才不知道软和了多少,甚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作道直人明明能猜出这家伙绝对是装的,但在视觉和听觉的双重欺骗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他真可怜。   他只是想了想,松田阵平却是真的满目自责,“抱歉,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病房的。”   他扶着九生春树,帮他慢慢挪回床上。   黑发男人被松田阵平架着,手滑落在他腰上,顿了会儿,暧.昧地摩梭了下。   松田阵平没意识到,后面的公安却看得分明。   饶是见多识广的黑田兵卫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松田阵平把人重新扶上床,给他倒了杯水,“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人低头沉思了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还行,不过,松田警官,我忽然想吃米花町的那家美味要死的拉面,你可以帮我买一份吗?”   松田阵平笑了下,“没问题,你等我回来。”他看向其他三人,“你们……”   秋山奏打断他,“他们是特意来看我的,再让他们坐会儿吧,我也想跟人说说话。”   “也好,如果有不舒服的你及时叫医生。”松田阵平最后交代道。   等他离开,刚刚还柔弱地倚靠床头的男人忽然坐直了身体,他撩了把头发,声音恢复了那种带了冰渣似的冷淡。   “长话短说,我可以同意你们的交易,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蒲田正雄&作道直人:“……”   这么快速的变脸是真实存在的吗? 第34章 回归组织(1.5更合一)   “什么条件?”黑田兵卫问。   “第一, 绝对不能让松田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谁敢泄露给他我就把谁的舌头拔了。”秋山奏用冰冷的眼神瞥了旁边两个公安一眼。   这件事对他很重要。玩归玩,闹归闹, 如果松田阵平知道九生春树本质上就是个垃圾的话, 肯定不愿意再买商品救他了。所以一定要杜绝此类事件。   蒲田正雄和作道直人小心地咽了口口水, 感觉自己有被针对到。   黑田兵卫也能理解。   虽然对松田阵平算不上多么了解, 但他至少知道对方是个心怀正义的,非常优秀的警察。蓝橙酒肯定不希望对方发现他的真面目。   这件事暂且可以同意。松田阵平不知真相, 也更有利于公安拿这点牵制蓝橙酒。   “第二个条件呢?”   “我要你把蓝橙酒暴露身份的事告知所有参与过议员大泉任三郎事件的公安高层。”   黑田兵卫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不明白蓝橙酒为什么要这么做。   注意到他的疑惑, 秋山奏解释道:“当时在搜查一课接到临时抽调任务护卫酒店之前, 组织里的一位成员就已经联系上我,并且明确告诉我公安将会抽调搜查一课的警察。”   黑田兵卫的神色愈发凝重, “你怀疑……公安高层这边也有组织的卧底?”   “有没有,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秋山奏勾起唇角,“你把蓝橙酒暴露身份的事情透露出去, 如果还有卧底存在,组织一定会有所动作。”   黑田兵卫沉思了下,“需要安排人手帮你吗?”   病床上的黑发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他单手撑起下巴, “不用, 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在要求你传递组织的情报之外,我也有另一个条件。”   “你说。”   “不许你再对任何一个警察出手, 无论是公安, 还是普通警察。如果你违背这一点, 我们之间的交易会立马作废。”   秋山奏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下, 才点头同意,“成交,那么,合作愉快?”   九生春树和公安的交易最终还算顺利地达成了。临走的时候,两个公安警察在上司的指示下拆走了床底的炸.弹,在此期间秋山奏就躺在病床上,仰望天花板,思考人生。   他的表情完全放空了,在那张不似人类般漂亮的脸上就显出几分诡异来。两个可怜的小公安拆完弹抬头看见这一幕,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情绪。   这家伙该不会是因为不能杀人在郁闷吧?   两人完全不敢惊动他,小心翼翼地退出病房。病房门口的上司看见他们这副怂样,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秋山奏一直发呆到松田阵平回来了他都没察觉。卷毛警察好笑地戳戳他的脑袋,才把他戳回神。   “吃饭了。”   秋山奏捂着脑袋坐起来,又再次思考了一遍松田阵平的安全问题。   按理来说只要九生春树喜欢松田阵平的事情一直没暴露给组织那边,后者的人身安全就还是有保障的,公安也答应过秋山奏会暗中派人保护他。   对公安的上道秋山奏姑且还算满意。   除此之外,那家美味要死的小仓拉面是真的绝顶美味!大拇指!   而另一边,离开医院后,黑田兵卫又额外给下属们下了一道命令,“关注一下被蓝橙酒送进牢房的那个炸.弹犯,以这家伙的作风,他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在医院门口,他们还碰到了提着外卖拉面回来的松田阵平。双方互相点头示意,蒲田正雄忽然说了句,“松田警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作道直人也深以为然。   松田阵平:“??”   “谢谢?我会的。”   几个没跟着进病房的公安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没人的时候,他们悄悄问这两人病房里发生了什么。两个人都讳莫如深,用一脸沉痛的表情拍拍对方的肩膀,“相信我,不知道或许会比较幸福……”   当天晚上,正如秋山奏预想的那样,琴酒和伏特加光临了他的病房,并且带来了蓝橙酒身份暴露的消息。   借着拿墨镜的机会,秋山奏把留给公安的讯息丢进了水果袋。   第二天早上,松田阵平再度来到病房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   床上的枕头下放着一封辞职信和一张小纸片,纸片上写着“请帮我代为转交给目暮警官”,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就像是昨日落了一天的雪,只一个晚上的功夫,便融化得干干净净了。   秋山奏跟着琴酒和伏特加先去了组织的一家研究所。伏特加被琴酒用一桶冷水泼醒,还要在大冬天边打喷嚏边开车,弄得秋山奏都不忍心了,他觉得还是要隐晦地关照一下同事。   车后座上闭目养神的黑发男人睁开一只眼,语气淡淡,“你小心些。”   伏特加吓得一个激灵,“是!”   秋山奏:“……”   他有那么可怕吗?   蓝橙酒腿上还有伤,琴酒先把他安排到研究所也是为了让组织的医生能帮他看看情况。不过三人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研究所内寂静无声。   秋山奏在大厅随便找了把椅子躺上去睡觉,琴酒和伏特加的任务完成,便先一步离开了。   作为一名死人,秋山奏原本是没有睡觉这种需求的。但也许是因为最近灵魂受了伤,他反倒久违地感受到了沉入梦乡的感觉。   椅子不算长,他慢慢蜷缩起身子,长发凌乱地挡住了脸。   雪莉作为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当天就接到过组织的消息,如果蓝橙酒过去了,就安排人给他检查下身体。如果他没过去,那就不用管这件事了。   雪莉敏锐地察觉到了后一句话中隐含的意思。   如果他没过去,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这样的事情,在组织里实在屡见不鲜。   蓝橙酒多年来一直在执行卧底任务,除了一些组织高层知道他的情况,很多成员甚至连这个代号都没听过。   雪莉就属于此列。   她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蓝橙酒这么个组织成员。   雪莉在研究所内有一间自己的卧室,平时忙于工作,她就会直接睡在这里。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时,她洗漱完,穿上白大褂,往研究室走的时候路过了大厅。   然后她发现大厅的椅子上睡着一个男人。   那椅子并不长,他看上去有些不舒服地蜷缩着,凌乱的黑色长发间隐约露出的皮肤苍白到可怕,但若隐若现的五官明白无误地向雪莉传达着一个事实——他长得非常好看。   如果不是过于明显的身高和结实的身材,她或许会以为这是个漂亮的女人。   这就是蓝橙酒吗?   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的几秒钟,雪莉惊讶地发现他哭了。一滴隐约的泪水从眼角缓慢滑落,没入了云缎似的长发里。   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令人难受的悲伤。   像一座孤岛,被海浪越拍越远。   她清清嗓子叫了他几声,男人蹙紧眉头,小声嘟嘟囔囔,“**,别闹,能不能让我再睡会儿……”   他叫了一个名字,但她没听清。   作为一名研究员,雪莉的其中一个良好品质就是永不放弃,于是她提了一口气,放大声音接着叫,“蓝橙酒——!”   秋山奏在睡梦里梦到他在被人教训。   面容模糊的女孩子叉着腰,疾言厉色,语气冷得像窗外的飞雪,“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也能做错?你是笨蛋吗,哥哥?”   啊,我是笨蛋真是狗米纳塞了,亲爱的妹妹。   一番豪气在秋山奏胸腔中打了个转,到底没敢被他吐出去,他蔫头耷脑地挨训,向妹妹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错了。   妹妹戳了戳他的脑袋,递给他一杯牛奶,“算了,不会做就算了,哥哥好好保重身体。”   画面一转,深夜时分,他正伏案学习。忽然像是从很遥远的黑夜里传来呼唤他的声音。那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清晰,引得他抬起头,向黑暗里走去。   “哥哥!”   “哥哥——!”   “哥哥——!!”   “蓝橙酒!”   秋山奏睁开眼。   好久没入睡过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反应过来当前的状况。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子,她挡住了略微刺眼的灯光。   “**?”他下意识呢喃出一个名字。   “很抱歉,你恐怕认错人了。”雪莉冷淡地说,“初次见面,雪莉,我的代号。”   面前的男人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插进头发里按住脑袋,他低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抱歉,我失态了。”   他撩起一根长发看了看,确认了自己现在的马甲身份,“蓝橙酒,我的代号。”   他好像没注意到自己还在流眼泪,雪莉心想。   现在的场景可真奇怪。她大早上起来看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组织成员在她面前哭,而对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   雪莉好心提醒道:“前面的走廊走到尽头左手边有一间盥洗室。你洗漱完可以到研究室找我。”   她无心探究对方为什么流泪,留下这句话便把空间留给了他。   秋山奏坐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梦境的内容很快在他大脑里模糊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妹妹的长相了,他再努力去想,发现自己到底死了多久也记不得了。   不过这些事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找到雪莉说的那间盥洗室洗了把脸,然后敲开研究室的门。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从电脑前把椅子转过来面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看来你已经冷静下来了?”   秋山奏发现这女孩子讲话的语调真的很像他妹妹,简直让他幻视站在妹妹身前挨训的场景。   虽然他记不清妹妹长什么样了。   大概挨训的感觉已经刻进DNA里了吧。   不可一世的蓝橙酒忽然不敢大声说话,“……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你先进来吧。”雪莉拿起旁边放的一盒药,“我们研究所并非专业的医院,没法对你的身体做进一步的检查,但是你的病例我已经看过了。”   病例是昨晚临走时从医院顺走的,琴酒把它放到了雪莉的办公桌上。   雪莉看了眼蓝橙酒的左腿,“治疗意义已经不大,我给你开的都是止痛药,你以后会用得到。”   按雪莉以往的说话风格,她一定会借机讽刺一句“你想截肢我倒是可以帮帮你”,但是想到早上蓝橙酒的眼泪,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虽然才刚见了一面,但她没那么讨厌蓝橙酒。   至少他比琴酒好得多。   秋山奏厚着脸皮把自己的住所定在了研究所,雪莉的隔壁。听上去大概可能也许有点变态,但他很喜欢坐在一边看雪莉做研究,听她冷冷地往外吐字句的感觉。尽管雪莉的话并不算多。   另一方面,雪莉的灵魂纯度也很高。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有助于他的灵魂修复。   秋山奏还定制了一柄藏着剑的竹制拐杖作他的新武器。哪怕腿好了,他也要继续装出一副半瘸不瘸的样子,有个竹杖更方便演戏。   期间琴酒来过两趟。   他看着蓝橙酒悠悠闲闲地坐在一旁喝闲茶,浑身冒着岁月静好的泡泡,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问为什么,大概是007劳模对摸鱼同事的不满吧。   “你最好不要耽误研究所的进度,蓝橙酒。”   蓝橙酒悠悠地吹一口茶杯上浮着的茶沫,气定神闲,“怎么会呢?有我在这里,就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来骚扰雪莉,她会工作得更舒心。”   雪莉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一眼,决定站在蓝橙酒这边帮腔,“他说的没错,琴酒,你没什么事的话不要老是来耽误我的进度。”   琴·乱七八糟的人·酒气得青筋暴起,被伏特加一边劝着“大哥别气”,一边拽走了。   “你没事干嘛惹他生气?”雪莉问道。在窗边坐着的男人再度优雅地端起杯盏,抬眸对她轻笑了下。   “倒也没什么别的事。不是你一见他就害怕吗?”   雪莉愣了愣。   她确实害怕琴酒,他总让她联想到那些特别不好的东西。像是黑沉沉的乌云,和逐步逼近的死亡。   琴酒大概真的很不乐意让蓝橙酒摸鱼,没过两天,就硬是把他拽出来执行任务。这次的任务是区域性任务。   简单来说,当前处于这个区域的机动性成员都会接到这个任务。   追杀公安卧底苏格兰。   蓝橙酒接到的任务是由琴酒亲自打电话通知的。   “我们以集会的名义要求苏格兰赶往东京的一个据点,时间是半个小时后。你要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指定地点,苏格兰一旦进入范围,我负责远程狙击,如果他侥幸逃脱,你要确保能在近处拿下他。”   他顿了下,“你那破破烂烂的身体最好不会影响任务,不然我会先把你送进三途川。”   “琴酒,我再说一次,少拿这种话威胁我,”电话那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不然,我也会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扔进东京湾。”   结束和琴酒的通话,秋山奏先履行了一把合作者的义务,将苏格兰暴露的事通知给了黑田兵卫——按照约定,蓝橙酒和公安的合作只通过他们两人间的联系进行。   然后秋山奏又从仓库拿出一个备用体。这具身体是一个黑发女人,左眼眼尾同样有一颗黑痣,是他仿照川上富江捏的脸,取名为雨子。   秋山奏通过意识连接上雨子。所谓意识连接,感觉上就像是他分出了一缕意识进入备用体,那缕意识操纵着备用体行动。同时意识之间又是共通的,可以隐约互相感受到彼此的思绪。   这样既能保证本体和备用体同时行动,又能保证本体对备用体的掌控。   意识海中。   本体奏:“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对吧?”   雨子奏:“帮助苏格兰逃脱组织追捕。”   很巧的是,秋山奏原本接到的确认苏格兰身份的任务因为他自己的身份暴露而中断,但他一直想找到苏格兰提醒一下他,今天恰好摸到他的位置,组织却赶在他行动前发难了。   只要雨子及时赶到苏格兰所在的安全点提醒他撤离,应该问题不大。   本体奏:“出发吧,皮卡雨子!”   雨子扣上诡异的能面面具遮住脸,浑身罩上大黑袍,刚动了一步就尴尬停住。   秋山奏和雨子奏同时看了看自己活动不便的左腿。   秋山奏:“……”   这要给人看见了,不是一下就会怀疑到他身上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再把灵魂上的伤平均分布到全身,这样虽然身体会虚弱些,至少四肢健全了。   可是要转移灵魂上的伤痛只能在使用高等级道具的状态下进行。   秋山奏无奈,再次打开【时停】,忍着疼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伤痛转移。   只是一些小插曲,问题不大。   意识海里的本体奏再次举起拳头,“皮卡雨子,冲啊!”   雨子从窗口跳下,三两下消失在即将降临的夜色中。 第35章 我那苦命的苏格兰   苏格兰这天下午一直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 这种心慌在接到组织里的琴酒打来的电话时达到了顶峰。对方语气平静地询问了他的所在,然后报出一个地址,通知他半小时后在此集会。   通话过程没有任何疑点, 苏格兰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出了门。   才关上寓所的门, 他便感觉到某种强烈的窥伺感。   这间寓所是他在卧底期间的常驻居所, 组织的人能查到这里并不奇怪。苏格兰在走廊上原地顿了下, 楼下走过牵着孩子回家的妈妈, 她住在街道对面的一间公寓,苏格兰帮她接过两次孩子, 妈妈和他打了声招呼。   “绿川先生,明天是小花的生日,一定要来参加啊。”   小女孩儿雀跃地冲他摆了摆手, “要来哦!”   影子慢慢拉长, 远去。混杂着喝醉了的下班族此起彼伏的喊叫, 以及几声猫叫。   今晚月色不明, 但星光闪烁。   附近是热闹的住宿区, 不适宜暗杀。集会的地点是组织的某处据点,苏格兰在脑海中调出地图, 发现组织的安排似乎异常贴心。从他的公寓步行至据点, 差不多刚好要半个小时。   他的手机震动了下, 是一条来自公安的短信。   [身份暴露, 速逃]   还不行, 至少在这附近不行。   苏格兰迈步走下公寓楼梯。   雨子赶到苏格兰的公寓时已经人去楼空, 她撬锁进去看了看, 茶杯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应该刚走没多久。   她朝着据点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 秋山奏接到了琴酒的待命指令。他的埋伏地点在苏格兰公寓通往组织据点的必经之路上。秋山奏环顾四周,判断附近的一栋商场顶层是绝佳的狙击.点。   次佳的狙击.点还有两三个。   琴酒的计划是要趁苏格兰不备,一击毙命。即便侥幸被他逃脱,附近的包围圈也能迅速收缩,将他绞杀。   这附近多是写字楼,到了晚上人流量稀少,是绝佳的猎杀地点。   琴酒在商场顶层的最佳狙击点架好狙击.枪,从这个地点,附近的几条街道尽收眼底。他的耳麦里传来基安蒂的实时汇报声。   琴酒提前在几个苏格兰可能出没的地点都安排了人手盯着,苏格兰公寓那边的盯梢者是基安蒂。   苏格兰一出公寓,他的行踪就落入了琴酒耳中。   现在,只等他落入猎杀点。   男人的银色长发被高空过于猛烈的风卷起,他嘴角牵起笑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叛徒鲜血四溅的模样了。”   还有五分钟,苏格兰就能进入狙击范围的时候,耳麦里基安蒂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暴躁起来,“那家伙好像发现我了!他往巷子里逃了!我先去追——”   琴酒烦躁地“切”了声,他切入公共频道通知所有人,“老鼠醒了,猎杀场开放,今晚谁能拿到他的人命,这份功劳就是谁的。”   苏格兰检查了下手里的弹.药,他只带了一把H&K·P7M8手.枪,13发容.弹辆,没有带替换的弹匣,这些就是他全部的武器了。   追着他的基安蒂手里拿着把霰.弹.枪,火力很猛,他只能利用地形不断躲避。   巷子口堆了大量纸箱,他藏身在纸箱后,稳住呼吸,听到基安蒂的声音在不远处徘徊,叫嚣着让他赶紧滚出来。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组织的其他人马上就会赶来支援。   正在思考对策时,苏格兰忽然感觉一只手拍上肩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下意识给出一记肘击,对方赶忙放开他,后退一步,避开攻击。   “嘘——我没有恶意。”   一道压得极低的女声响起。   苏格兰回头,看见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女人。她戴着一副能面天狗面具。血红的颜色在黑暗里显得十分诡异。在面具眼睛的孔洞处露出一双藏在后面的黑幽幽的瞳仁。   她又比了一声嘘,拉起苏格兰的手臂,“跟我走。”   在夜晚,忽然出现一个神秘女人戴着极为诡异的面具对你说“跟我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选择撒把盐出去。但苏格兰,他真的跟着走了。   走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想,如果此时零在的话,一定会跳起来打他的头吧?   但他真的觉得这个女人没有恶意。   嗯……就是单纯来帮他的。   雨子奏对苏格兰的配合表现也非常满意,如果对方非要反抗的话,那他也只能采取一些不太友好的强制手法了。   她拉着苏格兰的手臂不断在小巷中奔跑,在脑中调出组织的人员安排,尽量避开可能会撞上追杀者的路线。   只要能冲破组织的包围圈,苏格兰就算是有救了。   苏格兰被她带着,星光很亮,她的斗篷帽子在不断的奔跑中被风吹掉了,乌黑的长发像一片云似的散开。   想完全避开追杀者似乎是不可能的。   在基安蒂追上之前,他们又撞上了科恩和卡尔瓦多斯。两人发现苏格兰的行踪后,直接就是一串接连不断的枪.响。   雨子凭借着绝佳的听力提前意识到危险来临,拽着苏格兰及时避开,在他们身后,商店橱窗玻璃接连炸裂。   玻璃碎片在星光下闪烁,展览柜里的璀璨珠宝熠熠生辉。店内的报警机制被触发,刺耳的声响划破天幕。   枪.声好像没有停歇过。   在火花和警报声里,雨子和苏格兰在不断奔逃。偶尔他们会朝后打出两.枪,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互相拉扯着,朝远处的月亮奔去。   秋山奏也在朝着目标人物赶去。按照琴酒的原计划,他本是内圈的机动人员,是在狙击不成功时才会出动的。   当然,现在这种状况也没必要分什么机动不机动了。苏格兰就像是落进鲨鱼群里的一块肉。   每条鲨鱼都想把他咬下来。   通过思维的共享,秋山奏知道雨子奏那边的状况不容乐观,组织为了追杀苏格兰出动了大批成员和大量火.力。雨子奏光是保证苏格兰不受伤就很吃力了,一时半会儿很难甩掉组织的追杀者。   他们这边,黑田兵卫给他发了消息,已经出动了公安进行支援。但秋山奏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支援在哪里。   祸不单行的是,他忽然感觉头很痛。痛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墙弯腰大喘气。   和备用体的意识连接突然变得不稳定,时连时断。   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秋山奏猜测可能是因为他当前的灵魂状况太不稳定,导致意识连接也出了问题。   他勉强支撑了一会儿,意识最终还是断开了。   他没给雨子设置自动运行的日常程序,那种程序也根本不适合应对这种复杂的状况。   他的意识断开,雨子应该会当场晕倒在原地。   秋山奏吐出一口气。   “……这不是救不了人,还净给人添乱吗?”   苏格兰那边,两人藏身进一家商场后,暂时甩开了追踪者。苏格兰再次确认了下弹量,只剩下三发子.弹了。   黑衣女人忽然拍了拍他,把手里的枪递给他。   “拿……着,快……逃……”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忽然变得断断续续的。   苏格兰蹙起眉头,“你受伤了吗?”   女人只是重复着“快逃……”,然后猝不及防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苏格兰连忙接住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对方脑袋歪在一侧,一言不发。   苏格兰沉思了下,“失礼了。”他掀开女人的斗篷,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有没有伤口。继而犹豫着掀开了她的面具。   她比他想的要漂亮许多。   如果刚见面的时候没有戴面具而是直接露出这张脸的话,苏格兰大概会更加确信她是个勾人性命的女鬼。   这么想真是太失礼了。   这一路上如果不是她,他也许根本没办法此时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苏格兰试探了下她的鼻息。还是平稳的。似乎没什么大碍,只是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昏厥。   苏格兰把面具重新扣回去,把人抱起来小心地藏进收银台柜子后的空间。   在昏迷前,她强行把手里的枪塞给了他。   苏格兰拿着两把枪,低低地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真的很谢谢……如果以后还能再见的话……”   他顿了下,“总之,祝你好运。”   他用一发子.弹,把追击的基安蒂和科恩引出了商场。   秋山奏一边试图再度连接上雨子,一边加快了赶路速度。他心里其实明白,在苏格兰这件事上,哪怕最终没办法救下他,他也已经仁至义尽。   总不可能每次救人都能如他所愿。   再者,这也并非是第一次失败了。在做樱桃白兰地的时候,他也眼睁睁地看着很多人成为了被牺牲的实验品却什么都没做。   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想,苏格兰这件事他明明可以更早做出反应的,也可以有更稳妥更完美的处理方式。   可他偏偏被逼到了最后才仓促应对。   一个秋山奏说:“这不关你的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难道每一个你遇见的人都要这么辛辛苦苦救他吗?有些人甚至未必感谢你。”   另一个秋山奏说:“为什么不呢?一个人的死亡往往串联着无数的悲剧。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停止悲剧,为什么不去做?”   思绪越乱他就越没办法将意识分出去连接备用体。   他爬上高楼顶层,架起狙击.枪。雨子昏倒的商场就在这附近,从这里应该能找到基安蒂和科恩才对。   长长的黑发被夜风拂动,秋山奏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慢慢被夜风吹凉了。脑子没那么疼以后,冷静的思维逐渐回归。   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想那么多。   正如他一直一来所做的那样——千金难买爷高兴。   无论拯救或放弃,爷乐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子.弹从枪口射.出,连着两.枪,他打中了基安蒂和科恩的小腿。   琴酒那家伙有点路痴,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还是他悄悄观察出的。伏特加还以为他大哥多器重他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活体导航。   今天伏特加没跟在琴酒身边,恐怕他要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摸到人还得费点事。   剩下的那些连代号都没有的成员不足为惧,苏格兰肯定没问题的。   秋山奏自信满满,为了显示蓝橙酒的敬业,他还是意思了一下,继续沿着苏格兰逃跑的方向慢悠悠追去。   追到一栋楼下的时候,还碰上了一位满头大汗的金发青年。听见他说话的音调,秋山奏才回想起这好像是波本的声音。   波本似乎非常想抢占这份功劳,看见秋山奏以后,大约是判断出他也是组织成员,头也不回地朝楼上冲去。   秋山奏一看,这哪儿成?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救下的苏格兰,他也跟着跑上去。   到了天台,两人齐刷刷愣住了。   苏格兰满身是血地靠坐在墙边,看上去已然了无声息,拿着手.枪,戴着针织帽的黑色长发男人慢慢扭回头来,语调冷硬平静,“面对叛徒,就必须要回以制裁。”   秋山奏当时拳头都硬了,满脑子都是“哪儿来的**抢我人头?我那么大一个苏格兰呢?!!艹!”   在波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功劳被抢走时,秋山奏已经拎着拳头冲了上去。男人神色冷静,一拳一拳却用足了力道。   莱伊没想到秋山奏会突然发难,开始的两招挡得有些狼狈。反应过来后,他也冷了神色,“你也想背叛组织吗?”   对面男人异常漂亮的脸上,嘴角勾着疯狂的弧度,“背叛?组织里知道我蓝橙酒的都晓得一件事——爷最讨厌别人抢我人头。”   反正蓝橙酒本来就是个不稳定的疯子,秋山奏压根不担心过后有人怀疑自己,先揍个痛快再说。   然而这该死的针织帽似乎比他想的要厉害些许。灵魂受创的情况下,秋山奏发挥不出全部水平,还要装出瘸了一条腿的样子,揍得非常不痛快。   而且越打越生气。因为他挨的揍好像比对方还多。   气死了气死了,啊不对,气活了气活了!!   直到金发的波本随手捡了根棍子也冲上来,一棒子就敲在莱伊后背上,语气咬牙切齿,“我也最讨厌别人抢人头。”   秋山奏当即觉得,波本这人能处。 第36章 已死,勿cue   波本看上去真的很愤怒, 他下手太狠以至于秋山奏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跟着二打一了。   他撑着竹杖走到苏格兰身前蹲下。   男人胸口暴露着一个血淋淋的空洞,可以肯定是没救了。   秋山奏叹了口气。   楼下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秋山奏探头朝下看了眼。背对着波本和莱伊, 他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一样的表情。   公安的支援终于赶到了。   来得真他爸及时。   蓝橙酒开口制止了波本和莱伊继续打下去。   莱伊擦掉唇角的血,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眼里的意思写得明明白白——没记错的话,是你先动手的。   秋山奏不为所动,蓝橙酒在组织里的地位比他们高, 就算不服, 也得给他憋着。他下令让波本和莱伊去引开楼下赶来的公安。   “我要把苏格兰的尸体带回去让琴酒确认一下, 你们都知道他疑心重, 不亲眼看见恐怕是不会相信的。”   波本的视线越过蓝橙酒落在他身后的苏格兰身上, 他的手紧紧捏成拳头, 嗓音显得有些不稳,“确定……苏格兰已经死了吗?”   漂亮的黑发男人语气平静, “当然, 确凿无疑。”   波本深吸了一口气, 他微微低下头,月光偏移, 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 “还是我把他的……尸体带回去吧, 你的腿带上一个人恐怕行走会不方便。”   他惊讶于在这样的时刻自己依然记得要为行为找一个理由。   “多谢你的贴心,我还没那么废物。”蓝橙酒弯腰,一只手把苏格兰的身体扛在肩上。他往楼梯处看了眼, “他们要上来了, 记得引得远远的。”   等波本和莱伊离开, 秋山奏把苏格兰的尸体先收进了仓库, 仓库的储物格自带时停效果, 尸体放进去能保千万年不腐。在回去的路上,他照着苏格兰捏了张脸,用一个备用体替代了苏格兰的尸体。   连伤口都一比一还原,保证没人能看出差别。   组织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苏格兰的尸体,但他人都死了,秋山奏最后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保证他的死后安宁了。   大约还是因为灵魂没有彻底修复的关系,一晚上的奔波弄得秋山奏非常累。回到据点,他把“苏格兰”的尸体扔给琴酒,就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快点检查完尸体,我要回去睡觉。”   琴酒对他一脸嫌弃。   秋山奏又问:“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   “没什么用了,扔海里。”   “随便你,不过别指望我给你干活。”   秋山奏勉强打起精神,在据点的沙发上躺下,重新将意识连接上昏迷的雨子,操纵着她迷迷糊糊地先回研究所,躲进厕所里,等他回去再收进仓库。   结果走到半路又断开了。   秋山奏感到很郁闷,只能祈祷不会有好心人发现她,甚至还报个警了。   波本和莱伊甩掉公安回到据点时,其他组织成员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蓝橙酒一派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们刚一靠近,男人就睁开了眼。   一双灰色眼瞳显出一种非人的质感。   “是你们回来了啊。”他说着,打了个哈欠,“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洗洗睡了。”他躺回去,闭上眼。   莱伊扭头就走。   波本犹豫了下,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苏格兰的尸体呢?你不是带回来了吗?”   “嗯?”蓝橙酒的声音略带困倦,“琴酒说要扔海里,不知道给他放哪儿了。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找他。”   波本深吸一口气,慢慢说:“不,我对他的尸体不感兴趣,只是以前合作过一两次,没能亲手杀了他稍微有些不爽。”   蓝橙酒又打了个哈欠,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他一下,“可以理解。如果有一天发现琴酒是卧底,我也会许愿亲手杀了他的。”他好像认真思索了下,“不知道琴酒的身体砍起来跟普通人是不是一样的。”   淡淡的困扰勾在他漂亮的眉梢眼角,好似带着股血腥气。   波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秋山奏快要睡着时,才听见他低沉而冷硬的声音,“不管是什么人,死后变成尸体,大概都是一样的。”   他微微睁开眼,看见波本朝外走的背影。据点里没亮灯,他整个人都快融进黑暗里了,唯有那头浅金发,好像是夜色里还未熄灭的一点烛火,孤独地燃烧着。   他和苏格兰的关系其实很好吧,秋山奏心想。虽然语气装得冷酷,可他眼里的悲伤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但是在组织这样的地方,友情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大约睡了两个小时,秋山奏从梦里醒过来。纷杂的梦境像潮水般从他大脑中退去后,他觉得自己精神似乎好多了,是可以掏出四个备用体搓麻将的程度。   他分出两缕意识,一缕在雨子身体里醒来,一缕进入了“苏格兰”尸体中。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确认下组织是不是真把他扔海里了。   但是分出意识后,无论是秋山奏,还是雨子奏,再加上苏格奏,都纷纷陷入沉默。   两边的情况都有稍许的复杂。   首先,雨子奏这边。她反复睁眼闭眼,眼睛都快抽筋了,才敢确定……她好像是到了研究所吧?而且是在手术台上躺着。怎么回事?没记错的话,昨晚她不是半路就没电掉线了吗?   她撑着冰冷的手术台起身,摸了摸脸,脸上的面具被人拿掉了,在一旁的桌子上放着。   雨子一只脚刚踩到地上,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茶色短发的漂亮女孩子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端着杯装了奇怪褐色液体的量杯,“你醒了。”   是雪莉。   注意到女人疑惑的目光,雪莉解释道:“昨晚我在路上发现了昏倒的你,就把你带回来了。这里是我工作的研究所,很抱歉没有多余的床铺,只能先把你放手术台上了。”   她把手里的量杯递过去,“要不要喝一点,是咖啡。”   拿量杯装咖啡,不愧是你。   雨子奏从桌上拿起面具重新扣好,然后把斗篷帽子盖上,轻声说:“谢谢。”她顿了下,“咖啡就不用了。”   事情到这里本来该以两个漂亮女孩子的友好互助为结尾圆满结束,结果很不凑巧的是,昨晚腿部受伤的基安蒂和科恩也来这里治伤了。然后三个打算离开的人恰恰好碰个正着。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基安蒂和科恩并不知道蓝橙酒已经背叛了革.命,半瓶酒都掺了水,两人以为他们受伤是因为那个半路消失的黑袍女人。   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没有差别。   雨子奏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把人再揍一遍,赶紧潜逃。   然后苏格奏这边,意识刚连接上,他就感觉到有人正抱着自己哭。那人喉咙里发出低哑的仿佛野兽般的呜咽,但声音非常低,好像是怕声音大一些会吵醒他似的。他轻轻叫了一个名字,景,苏格奏猜测也许这是苏格兰的名字。   Hiro,多好听的名字。   听上去像英雄似的。   苏格奏听出了抱着他哭的那个人的音色,两人昨晚才刚见过面。是波本。   他果然没猜错,波本和苏格兰确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不知道被朋友背叛和亲眼看到朋友死亡哪个更令人难受。波本真可怜啊。   秋山奏本打算如果组织真把苏格奏扔海里的话,就想办法自己游回来,本体再回收进仓库。不过到了波本手里就没办法了。就当丢了一个备用体吧。   切断意识之前,秋山奏听到一个声音在叫“降谷先生”,不知道是在叫哪位。   秋山奏回到研究所的时候,基安蒂正在跟琴酒告状。她坚持把黑衣女人带回研究所的雪莉跟那女人是一伙的。   基安蒂脾气一向比较暴躁,被雨子揍了一顿哪能忍下这个气,一定要琴酒对雪莉作出处罚。   琴酒拧着眉头听她聒噪。   “你是因为不是那女人的对手,所以恼羞成怒了吧?”虽然装着一条腿行动不便的样子,秋山奏走路还是悄无声息。   基安蒂蹙起眉头,“你是谁?”   “蓝橙酒。”秋山奏的语气听上去很好脾气。但是这个代号带给人的压迫感却非常足。别的成员也许不清楚,时常跟着琴酒处理叛徒的基安蒂和科恩却对蓝橙酒的手段再清楚不过。   “行了,”长发男人表情淡漠,“苏格兰人都已经死了还在这儿说什么,无聊的争吵。”   基安蒂到底没敢在明显不耐烦的蓝橙酒面前多说些什么,切了声,和同伴一起离开了。   倒是琴酒略显疑惑地看了眼蓝橙酒,“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他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落到雪莉身上。   “喂,”蓝橙酒嫌弃地皱了皱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变态,连未成年都不放过?”   琴酒:“……”   整个组织,死在你手上的未成年最多,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等琴酒也离开研究所,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蓝橙酒后,雪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了一个人,竟然是组织叛徒苏格兰的同伴。   “你昨晚也去追杀苏格兰了?”她朝蓝橙酒问道,后者正端着她的量杯咖啡在沉思。   “嗯。”   “你也见到那个女人了?……就是那个苏格兰的同伴。”   “没有。我赶到的时候,苏格兰已经死了。杀了他的人是莱伊,也许他有见到她吧。”   “莱伊?”雪莉的脸色白了一白。   “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当初似乎就是你把他引进组织的,”秋山奏看向雪莉,慢慢说:“他很能干,你给组织找了个好帮手。”   雪莉的脸色更白了,她呼出一口气,“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他在我这里不是那样的人。”   秋山奏笑了下,“不是哪样的人?雪莉,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不是那样的人?那你恐怕弄错了。”   雪莉退后一步,臀部硌在了桌沿上。黑发男人步步逼近,直到用两臂把她困在桌子与他的身体之间。   他个子很高,这个角度,她必须仰头看他。   “听着,别在组织里寻找友情和温情,不然会摔得很惨。”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低低的,“就连我,也不要轻易相信。”   雪莉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秋山奏并不想吓她,但是在组织这样的泥沼中,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依赖和相信,都是很危险的词语。   为了给雪莉留出足够的时间空间,秋山奏一整天都没再待在研究所,他随便找了家酒店睡了一天。   梦一层叠一层,身体还是没得到多少修复。   看来还是要在灵魂纯度高的人身边会恢复得比较快。   秋山奏思考了下他半夜出现在雪莉床边把小姑娘吓哭的可能性有多高,然后非常有良心地放弃了这个想法。其实莱伊和波本的灵魂纯度也都很不错,但是波本正在伤心,不好打扰他;把莱伊绑了是个不错的注意。   但是今晚秋山奏还有别的去处。   一个合格的暗恋者,都快一个月没见到深爱的对象了,那他辗转反侧到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半夜爬床把人这样那样也是很合理的吧?   而且那群公安一向多心,他长时间不去晃两下,万一他们以为蓝橙酒移情别恋就不好了。   秋山奏决定今晚要给监视&保护松田阵平的公安们演一出大的。   他把该用的道具准备好。   睡美松,我来啦! 第37章 作道直人仍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蒲田正雄和作道直人作为为数不多的知道些许真相的吃瓜群众, 暗中保护松田阵平的任务就落在了他们头上。   上司给他们派了一个小队,一共五人。他们轮流值班,确保24小时维护松田阵平的安全。   因为松田阵平并没有被组织盯上, 这份工作听上去算不上多么危险, 甚至还能说得上是闲差。   假如松田阵平不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的话。   自从摩天轮的炸.弹犯伏法后, 松田阵平就从搜查一课调回了爆.炸物处理班,身为公安警察, 蒲田正雄和作道直人以前从不知道原来东京有这么多爆.炸案要处理。   也不单单是炸.弹, 就连民间自制出的带有危险性的爆.炸物也由爆处班处理。   虽说一周可能也就出动一两次,但每次都是要命的活计。   蒲田正雄和作道直人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心惊肉跳。   上一个被关进牢里的摩天轮炸.弹犯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死者全身没有一点伤口, 法医判断是猝死, 但在死亡前犯人每天都喊着身上疼。虽然没有证据,但公安里的知情者都默认这家伙是被蓝橙酒弄死了。   不过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犯人那边有专人看护,蓝橙酒甚至压根没有靠近过他。   蒲田正雄和作道直人都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每次下班以后两人都会去神社拜拜, 庆祝松田警官健康地活过了新的一天,并许愿他明天也能这么健康。   顺带一提, 松田阵平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九生春树的下落。   因为递交了辞职信, 九生春树的失踪没有被当成案件处理。媒体的热度过去以后,就只剩下他过去在搜查一课的一些朋友还在关心他的去向。   松田阵平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过了将近一个月后,他好像也认识到, 九生春树是真的离开了。   于是松田阵平的生活恢复正轨, 每天就是公寓警视厅两点一线。   然后这天晚上,蓝橙酒出现了。   这晚值班的三个人中, 负责人是作道直人。他负责在松田阵平家正对面的位置监视他公寓附近的动静。在那里, 也能从窗口看到松田家内部的部分布置。   最先发现蓝橙酒的是守在路口附近的安武拓也。他在无线电通讯器中通报过后, 作道直人便在视野中发现了蓝橙酒的踪影。   是夜,天边有乌云翻滚,月光几乎被遮得一丝也无。黑发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和服,拿着竹杖,闲庭信步般从街道一头出现,慢悠悠走进了松田阵平的公寓。   作道直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按说他们的任务要求是保护松田阵平,像这种夜闯私宅理应是被制止的……但那可是蓝橙酒啊。   耽误他泡……啊不是,耽误他和松田警官交流感情,他真的不会怒而暴起吗?   但是什么都不管的话好像也说不太过去?   可是如果连这种小事也要请上司拿主意的话百分百会被骂,作道直人不想被骂,于是他联系上蒲田正雄,跟这位难兄难弟商量该怎么办?   正准备和女朋友亲亲我我的蒲田正雄:“……”   他避开女友说道:“黑田理事官只说让我们保证松田警官的安全,蓝橙酒……可能只是去找他叙旧,只要松田警官没喊‘救命’,我们就不要管。”   “……是这样吗?真的只是去找他叙旧吗?”   “……要相信我们去神社许愿时的诚心已经感动了神明。”   挂了电话,出来找他的女友从后面抱住他,手臂落在腰上,问他怎么了,蒲田正雄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医院的时候,那只手带着主人的欲.望暧昧地落在松田警官腰侧。   蒲田正雄:“……”   还好今晚不是我值班,不用接受良心的谴责。   松田警官,还有直人君,请你们都自求多福吧。   作道直人拿出望远镜调节了下,发现蓝橙酒已经出现在了松田阵平公寓中——很显然,他是撬锁进去的。   当天下午松田阵平赶着处理了两颗炸.弹,晚上回到公寓就倒在了沙发上。蓝橙酒一进门就能看见他。   在作道直人紧张的视线中,蓝橙酒慢慢靠近沙发上的卷发男人,然后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一根香薰点上。   朦胧的烛火闪闪烁烁,他的一张脸也随之忽明忽暗。   沙发与窗户呈L型,从作道直人的角度,松田阵平的脑袋恰好被沙发沿挡住,只能看到一双修长的腿随意伸展着。他还穿着那身黑西装,因为太累,连衣服都没换。   香薰在他脸侧晃了晃,最后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作道直人猜那大概有安眠的功效。   没关系,他应该只是在担心松田警官的睡眠质量。   蓝橙酒的动作十分缓慢,带着他惯有的那股贵族般的优雅。他把手放进背包里摸了摸,拿出一双狐狸耳朵。   很快,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就探出了沙发沿。   也、也没关系,只是一点小嗜好嘛。   再然后,蓝橙酒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狐狸耳朵,随后低下头去,凸起的沙发沿挡住了他的动作,只能看到他整个人覆在松田阵平上方,脑袋完全埋了下去,乌黑的长发在他后背蜿蜒。   离得这么远,本该什么都听不见的,作道直人却疑心自己听见了喘.息声。   他赶忙打了自己一巴掌——没事儿看什么*片,这不是看什么都变黄了吗?   也许蓝橙酒只是有东西掉进了沙发缝里呢?   能不能把人想得美好一点!   紧接着,他看到松田阵平的西装外套被扔在一旁,皮带也被抽了下来。   作道直人:“……”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这里坐立难安。   这是在犯罪了吧?这完全是犯罪的范畴了吧!!   作为公安警察,作道直人觉得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做,他想了想,拨通了松田阵平的手机。松田阵平的基本信息公安都已经全部掌握,手机号自然也在此列。   公安不方便直接和蓝橙酒闹翻,但如果松田阵平自己从梦中惊醒,就可以自保了。   手机铃响了两下,接起来的却是蓝橙酒。   男人的声音哑哑的,像一团含混不清的黑色薄雾,“别费力气了,他醒不了的。我用的香薰可是含了大量催眠成分,你就是在他耳边放颗炸.弹他也不会醒。”   作道直人:“……”   那你为什么没事?   蓝橙酒低笑了声,滑坐在沙发一侧。一只手把凌乱的长发拢了拢,朝窗外看去。   作道直人总觉得他已经看到自己了。   不,是肯定。   “一直偷窥我的人让我很苦恼啊,不过看在是为了保护他的份上,算了。”他就那么倚靠着沙发,姿态随意又放松,“公安先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的,我这么爱他,不会弄坏他的……但如果再不抱抱他,我就要坏了。”   他说着又笑起来,笑得作道直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最后一句,公安先生,请你们记住,”他的声音忽然变冷,“在暗处保护他,但是绝对不许靠近他。不然我就挖了你的眼,砍了你的手脚。”   吓唬完可怜的公安警察,秋山奏把窗帘拉起来,隔绝了窥探的目光。   沙发上的松田阵平睡得很香,并没有被刚刚的动静吵到。脑袋上的狐狸耳朵软软地耷拉着。   上次在摩天轮上秋山奏就发现松田阵平真的好适合这种毛茸茸的动物头饰,戴上去超可爱的啊!!   啊,再澄清一下,他刚刚没有因为被可爱到就对松田警官做一些需要被和谐的事哦,没有哦,他只是卡了一下视角。至于给人脱外套松腰带,也只是因为这样睡觉很难受,帮忙脱掉的同时故意做得暧.昧了一些。   那个可怜的公安好像真的吓得不轻,呼吸声都有些打颤了。   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   人类最大的痛苦就是想象力过于丰富。   “感谢您的倾情配合。”秋山奏对着沉睡的松田公主拜了拜。松田阵平似乎真的累到了,刚刚在沙发上坐下时秋山奏发觉他的肌肉都还处在紧绷状态。   秋山奏决定犒劳一下他的宝贝新人演员。   该演员的床戏,啊不,沙发戏演得很不错,未来可期。   秋山奏把松田阵平翻了个身,让他趴在沙发上。他的西装外套扔在了一旁,就穿着一件白衬衣。   秋山奏慢慢给他按摩肩膀后背。他会的奇奇怪怪的技能特别多,保证一套下来明天能让人神清气爽的。   还有他带来的香薰,虽然是催眠的,但同时也能舒缓神经。   秋山奏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兔子国神话故事里的田螺姑娘。   田螺奏给松田阵平按摩完,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到床上,细心地掖好被子。然后自己在床边书桌前的木椅上坐下,也舒服地叹了口气。   果然在灵魂纯度高的人身边,灵魂会恢复得特别快。平常他也会和雪莉走得比较近,但毕竟男女有别,她又忙得狠,效果其实算不上多明显。   也许他应该多往松田阵平这里跑几趟。   秋山奏也累了,他单手托腮,手肘搁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他不自觉放下了防备。   于是等他睡了快两个小时忽然惊醒时惊讶地发现自己一只手被皮带绑在了木椅把手上。   而原本躺在床上的卷毛男人此时坐在那里,白衬衣的纽扣松开了几颗。他点着一支烟,黑色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他忽然笑了下,嗓音有些疲惫,“要抓住你真是不容易啊。” 第38章 男二号现已加入豪华套餐   松田阵平早就发现有人一直在暗中跟踪自己了, 对方的跟踪手段还算高明,但松田阵平观察力敏锐,那点高明无济于事。   跟踪者出现的时间恰好是九生春树失踪的时候, 松田阵平不得不怀疑二者之间的关联,更何况那些跟踪者明显无意伤害他, 比起监视,更像是一种保护。   他放任了跟踪者。   松田阵平觉得九生春树迟早会再来找他。   事实正如他所料。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等待后, 他在这个晚上等回了这个不辞而别的同事。   下午的拆.弹弄得松田阵平很疲惫, 回到公寓后他几乎是马上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是多年来警惕性刻入骨髓, 他习惯了夜晚随时可能因为一个电话惊起, 所以门口开锁传来的细微响动让他马上睁开了疲惫的双眼。   判断出门外的人除了小偷, 还有可能是九生春树后,松田阵平重新闭上眼。他要等人靠近以后再行动。   根据那轻轻的、独特的脚步声,松田阵平意识到来人确实是失踪已久的九生春树。然而很快,一股浓香袭来, 松田阵平的意识便逐渐模糊。   是催眠药品。   他竭力保持清醒, 但意识还是像一团絮状物般被慢慢拖向水底。   九生春树似乎在他身上捣鼓些什么, 松田阵平的脑袋上被戴了什么东西, 他顿时想到当时摩天轮上的猫耳猫尾……这家伙看上去一本正经, 恶趣味却不少。   然后身上少了些束缚, 松田阵平能躺得更舒适了。   他抵抗着那股想继续沉沉睡去的欲.望,听到九生春树接了一通电话。他没听清具体内容, 只听到什么快要坏了。   什么要坏了?   难道是手机要坏了?   说起来, 自从萩死后, 他确实没再换过手机了。   紧接着手机被放下, 他的肩膀被一双手按住, 按摩的力度刚刚好。松田阵平的肌肉被迫放松下来, 舒服得他直想哼哼。   说真的,这家伙不干警察,完全可以去开一家按摩店了,他一定会成为常客的。   结果,在催眠香气下还能勉强坚持的松田警官彻底败给了高超的按摩技术。   他舒服地睡着了。   好在被放在床上时再度模模糊糊惊醒。   那股催眠香气没有了,松田阵平等力气逐渐回来后咬了下舌头逼得自己彻底清醒。   他睁开眼,看到许久未见的好友在他床侧的木椅上坐着,单手撑着桌子,眼睛闭着,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春?”松田阵平哑着还没恢复的嗓子轻轻叫了声。   从摩天轮爆.炸案起,他就一直叫九生春树这个名字,就像他曾给萩取的昵称一样。   他觉得九生春树很适合这个名字。   或许是他那过于漂亮的长相,恰恰如同春日的樱花。   九生春树没有醒来,他看上去似乎也很累了,连这种难受的姿势也能睡着。   松田阵平不想惊醒他,但是鉴于这人的前科,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做一些防备工作。   他从起居室拿回自己的皮带和手机。   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已经被删了,不知道刚刚那通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   凭借自己灵活的双手和超高手速,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把九生春树一只手和木椅把手绑在了一起。   这种绑法是零那小子教他的,绑人非常结实。   他把脑袋上的狐狸耳朵扔在一旁,在床沿坐下,点了支烟。睡意差不多完全消散的时候,九生春树醒了。   人嘛,总有出纰漏的时候。   秋山奏根据当前的状况很快就想起来他把松田阵平抱回床上时,忘记把催眠香薰一块儿带进来了。   没事儿,问题不大。   秋山奏虽然没有痛觉,酸麻感倒是还没失去。用这个别扭姿势睡了快两个小时,一整个手臂都麻了,他慢慢动了动,眉头蹙起。   松田阵平把他的手臂拿下来,轻轻从上往下按着,疏通血液。   “谢谢。”   “不用谢,”松田阵平笑了下,“你不是也帮我按摩了?”   黑发男人瞪大眼睛,“你没睡着?”   “唔,一开始是睡着了,但是你撬锁的时候醒过来了。因为想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一直在忍着。”松田阵平半真半假地说着。   黑发男人脸色愈发苍白,几乎快要和身上的白色和服一个颜色。他坐在椅子上抬头的时候,锁骨凸显,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有些想埋怨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你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听到?听到什么?那通电话吗?   感觉九生春树的反应不太对劲儿,松田阵平决定诈一诈他,他沉默了一会儿,放任气氛逐渐紧绷,在九生春树慢慢垂下眼眸后,他才低低地“嗯”了声。   骗人。   如果真的听到了怎么会反应这么平淡。   这家伙指定在诈他。   不过没关系,一出优秀的戏剧,男主之一怎么能一直处在状况外呢?   演公安是演,多演一个松田警官还是演。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可是松田警官自己撞上来的。   秋山奏马上调整好状态,微微侧过脸颊,选择一个最能显出脆弱的角度,然后放大声线里的慌张害怕。   “所以……你觉得恶心吗?”   松田阵平继续沉默。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春这个表现有些奇怪。   他闭了闭眼,眉目间尽是挣扎和痛苦,沙哑的声线泄露出几分疯狂,“对不起……”   松田阵平不明所以,但看他模样过于可怜,刚要安慰一句“没关系”,就听他扔下一道惊雷。   “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真的很喜欢你。”   秋山奏很满意地看着卷毛男人完全愣在当场,脸上惊诧的表情不受控制地飞出来,整个人跟死机了的机器人似的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   九生春树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他哑着嗓音斥道:“你骗我!……你没听到……”   松田阵平下意识要去帮他顺气,手堪堪要碰到他的后背时停住。   不,他喜欢他什么的……   听上去确实像平地一声惊雷,仔细想来又不是无迹可寻。春真的对他好过头了,他一直把这归于友情的范畴,从来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还是有些尴尬。   无意识的停顿似乎伤害到了好友,他轻轻抬眸,水润的眼睛染上淡淡的嫣红。他的目光落到他停顿的手臂上,自嘲似的一笑。   “……对不起。”松田阵平搜肠刮肚地找出一句话。   男人低低地笑起来,松田阵平避开他的视线。   “那个……咳……其实……欸?”   在松田阵平陷入天人交战时,秋山奏已经用恢复知觉的手抽出了竹杖里的藏剑劈开了绑住另一只手的手腕,他单手提着长剑,好整以暇地歪了下头,“怎么不接着说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对方是故意把他心神弄乱,好趁机挣脱束缚。但他同时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喜欢他什么的也是假的喽?   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男人用平平无奇的语气说:“那个啊,那个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用长剑挑开松田阵平衬衣上的一颗扣子。   松田阵平是冷白皮,和冷剑的颜色十分相配。   “但是害怕是装的。”他的呼吸和剑锋一起靠近他的耳畔和颈侧,松田阵平被迫抬起一点头,在耳廓外响起的嗓音喑哑中混杂着喘.息,“想上你是真的。”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拳头跟着一起打出去。九生春树似乎早有防备,他把手里的剑扔在一旁,赤手空拳地和他打在一起。   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还要扔掉武器,分明是不想伤害他。   松田阵平因为对方越界的言语而刚刚冒出头的怒气转眼间又被压下去,他也没办法真的伤害九生春树。   尤其是注意到对方行动间略有停滞的左腿时。   那是为了救他留下的伤。   因为战斗中的迟疑,松田阵平最终被反剪住双手,黑发男人把他抱上桌子,一只手抽下了和服的腰带,松田阵平瞳孔地震。   幸好对方最终只是拿腰带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和窗锁绑在了一起。   “松田警官似乎有些失望,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我什么也没想。”   那个和他印象中好像变了个人,但依然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眼的男人轻笑,“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想做那种事。”   松田阵平背在身后的手一直在尝试挣脱腰带的束缚,手没蹭出来,倒是把窗帘蹭开了一部分。   一直紧张地注意着公寓这边动静的作道直人早在松田阵平被放上桌子时就注意到了。   那会儿乌云恰好挪开,卧室的窗帘上映着人紧贴窗户的影子,那影子还在不停挣扎动弹,实在让人没法不在意。   所、所以,现在是蓝橙酒在抱松田警官吗?   这个抱,到底是哪个意思的抱?   欲哭无泪的作道直人最后履行了一把公安警察的职责,他鼓起勇气再次拨通了松田阵平的电话,接电话的果然还是蓝橙酒。   他尽量稳住声音强调道:“强迫他人——哪怕对方是男性——发生性.行为是违法的。”   秋山奏:“……”   你还没睡啊,可怜的小公安。   真敬业。   那免费再送一场表演好了。   注意到松田阵平关注的视线,秋山奏对着电话说道:“不办信用卡,滚。”   他做出挂了电话的动作,实际还处在通话中。   秋山奏用胶带封住松田阵平的嘴巴,然后抬起他赤.裸的脚,用狐狸耳朵的绒毛搔他脚心。   松田阵平:“??”   笑声从被封住的嘴巴里吐出来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呜咽,因为剧烈的反抗,桌子吱呀作响。松田阵平笑得差点岔气,喘.息声也加重了。   秋山奏满意地挂断电话。   还满意你听到的吗,公安先生?   祝你今晚好梦。 第39章 直男的把戏   松田阵平觉得不太对劲儿。   等秋山奏把他嘴上的胶带撕下, 他止住笑,深呼吸了两下,恢复冷静,“你玩够了?”   秋山奏沉默不语。   “那该我提问了, 春, 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秋山奏:……啊?   松田阵平的双手依然被缚在身后, 姿态却显出几分随意,他漫不经心地陈述, “我这个人不相信别人嘴里说出的话,只相信自己的双眼所看到的。”   他嗤笑, 目光锐利, “装得那么凶, 却一点也不敢动真格的, 你在骗谁?”   棘手。   早知道松田警官是个棘手的家伙,但这种敏锐度未免太过头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件事先放到一边, ”松田阵平现在已经能用十分平静的语气提起这件事,就像是在分析别人的事情一样, “那些监视, 或者说暗中保护我的人是怎么回事?”   “根据我的推测, 那些人应该是你安排的。你到底在做什么,甚至危险到需要安排人保护我?”   松田阵平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的眼神充满审视性地落在身前的黑发男人身上。   背后的手腕还在偷偷地努力挣脱。   将近一月未见, 男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他的长发随意垂下, 像一弯黑色长河。白色和服穿在他身上, 好似是披了一身白色月光, 如梦似幻。   他抬起一双灰色眼眸安静地看着他。   不再故作凶狠后, 他又变成了那个更接近松田阵平记忆中的样子。却比那时候更加冷漠。   “听说我离开以后你一直在找我。”   秋山奏听公安向他报过这件事, 年轻警官将工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寻找他上,他差不多跑遍了整个东京,还计划着要通过电视台发布寻人启事。   幸而最终被公安悄无声息地拦下。   一旦让组织注意到松田阵平对蓝橙酒的在意,很难保证组织会采取什么行动。杀掉一个小小的爆.处班的警察对组织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秋山奏不会放任自己的顾客陷入危险,所以他必须要让松田彻底放弃寻找他。   “你一声不吭地跑了,我总要找一找,看看你是不是死在哪个臭水沟里了。”松田阵平的语气压着怒火。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绑的?怎么会这么结实!   当时应该请教一下零怎么逃脱比较快的。   “松田警官是以什么身份来寻找我的?”九生春树平静地问他。   松田阵平的怒火像是被一捧冬天的河水浇灭了。   他再次躲避着好友——他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这个词定义两人的关系——的目光。   事到如今,他好像不能不承认春内心对他的感情。   那并不是望向普通友人会有的眼神。   九生春树生得极漂亮,他专注地望着谁的时候仿佛连呼吸都能惊扰他。   浅灰色的眼睛蒙在阴影中,在一张苍白的脸颊上亮得像一颗不断燃烧自己的星星。要一直燃烧到将自己坠落。   松田阵平心情微妙。   他感觉自己快被这过于灼热的目光烧光了。他失了以往的从容不迫,靠躲避来为自己挣得一丝狼狈躲闪的空间。   ——别这么看我。   如春所说,他喜欢他。   但是松田阵平不能回应,因为他对他并没有超出友情之上的感情。   他刚张了张口,对方就回道:“我不要听抱歉。”   “如果无法回应我,那就不要再来找我。”   “因为是你,我会给你一次逃开的机会。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要来找我,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如果你没能做到,”黑发男人贴近桌子边沿站着,他扯着松田阵平的衣领,迫使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前倾,被缚的双手传来痛感,灰色眼眸近在咫尺,“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送上门的礼物了。”   呼吸逐渐迫近,察觉到对方想干什么后,松田阵平本能地蹙眉侧过头躲避,意识到以后,他没有扭回头,但是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知道对方不想听这个。   可他确实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   正因为春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没办法骗他。   黑发男人叹了口气,放开他,“我唯独不希望你讨厌我。”   “……不会的,我不会讨厌你。”至少这一点,他能够确定。   从小到大,倒也不是第一次被男性表白,但是换成别人松田阵平没有揍上一拳已经是十分客气,对春,却满是歉意。   嘛,如果春是女孩子的话,他应该会喜欢她的。   但是没办法,哪怕九生春树长得再漂亮,也是男孩子。   “你确定?话不要说得太满,松田警官,”九生春树的语气有几分怪异,“也许有一天,你了解了全部的真正的我,就不会这么想了。”   “真正的我,又虚伪又肮脏,充斥着谎言和欺骗……没准儿是松田警官最讨厌的类型也说不准。”   他点了支烟——从松田阵平的桌子上拿的——抽了两口吐出飘渺的烟气,然后把烟放到了松田阵平唇边。   后者这次倒是没拒绝,咬在嘴里,也抽了一口。   白色的烟气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秋山奏觉得这波是万无一失了。   直男们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被给力给气的人缠上绝对算一个。在发动眼神和肢体双重攻势之后,松田阵平嘴上说着不讨厌他——这主要是因为他人好,面上凶,但是可温柔了——内心肯定觉得很恶心。   既然觉得恶心,也就不会再执着于寻找九生春树了。   秋山奏:计划通√   整个计划唯一的隐患就是松田阵平很可能会厌恶他厌恶到不愿意付出灵魂买药给他治腿了。   不过没关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大不了棺材里睡。   再说,他还有那么多备胎呢。   莱伊骨骼清奇,看上去就很好折磨的样子。   为了松田阵平的安全着想,他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找他了。   黑发青年转身离去,如瀑长发在他背后蜿蜒。他把长剑藏回竹杖,一只手撑着,行走间左腿仍有微微的拖滞感。   白色和服的衣袍翻飞,像一只在黑暗里振翅的白蝴蝶。   松田阵平下意识想抓住他,手腕被和服腰带勒出深深的印迹。   “春……春!”   不管他怎么叫,那个人都没打算再回头。   “你会死吗?”这句话问出以后连松田阵平自己都觉得愕然。   原来他是在害怕这回事吗?   “不会的,我命很硬的。”这次,黑发青年倒是好好回答了,他微微侧过脸,露出下颌线,“答应我,别再来找我。”   他最后一次强调道。   松田阵平朝后吐掉嘴里的烟,还在燃烧的香烟落进掌心,他用烟烧断了缚手的腰带,来不及整理衣服便追出去。   月光消失在乌云后。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左右都看不到人。   “切!跑得还真快——”松田阵平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完全落进了春的话语中。   说什么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家伙可真是能自说自话。   凭什么他喜欢他,他就不能再把他当朋友看了。   不管九生春树是出于什么感情三番两次地救他,在他松田阵平这里,既然认准了他是朋友,就也会拼上一切保护他,怎么可能明知道他身处危险之中,却缩头乌龟一样什么都不做。   他忽然想起什么,直接踩着窗沿,通过最短路径翻到对面的建筑物内,然后一层一层地找上去。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定要找出那些监视他的家伙问清楚。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可能再也没法见到春了。   春不让他去找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种话由他自己说出来多少显得羞耻,但是春对他的爱意分明汹涌而热烈。他能感觉到他血液里奔涌的渴求,他压抑渴求,不敢越雷池一步,却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想要吓跑他。   这个笨蛋,到底要做些什么?   作道直人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先出来的蓝橙酒衣冠还算整洁,只是腰带不翼而飞。随后追出来的松田警官却是衣衫凌乱,衬衫半敞,扣子胡乱扣着,发丝被汗水黏在鬓角,半卷着的衣袖下手腕通红。   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   作道直人:嘶,好可怜的松田警官呜呜呜,该死的蓝橙酒太过分了!这不是吃干抹净就跑吗,是男人就给我好好哄哄松田警官啊!   等等,松田警官怎么朝这里过来了!   你不要过来啊!   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作道直人的肩膀,作道直人白着一张脸回头,一身白衣的蓝橙酒不知何时摸到了他身后,男人嘘了声,轻声道:“通知你的人马上撤走,跟我来——”   这栋楼还在建设中,因为资金链断掉,工程停滞,已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停留在这种空荡荡的水泥墙状态。   作道直人乖乖地跟在蓝橙酒身后。松田阵平抄近道从楼下的窗户翻了进来,两人为了避免直接撞上他,只能先往上走。   作道直人鼓起勇气对前面的背影说:“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会舍得对方受到伤害的。”   “不然我为什么和你们这些垃圾公安合作?”前面的人头也不回,语气淡漠。   作道直人憋着一股气说:“强迫他人发生关系也是一种很严重的伤害!”   “……那又怎样?我只知道喜欢就要得到。”黑发男人冷冷地瞥来一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敢见松田警官?你也知道自己伤害了他,对吧?”   秋山奏保持沉默,默认下了这句指责。   他需要在公安那里给接下来不再骚扰松田阵平打好铺垫。   因愧生怯是个不错的理由。   这位小公安先生还未被污染,有着一种天然纯真的正义感。   秋山奏在冷漠之下不经意泄露出一种仿佛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迷茫,“我不知道……得到他的时候我很痛快,可是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又有些害怕……没人教过我这些……”   那个强大无比的蓝橙酒竟露出这样的神色,作道直人一时不知怎么是好,还没等他说什么,白衣男人马上抹平了那丝脆弱,再次凛然而不可侵犯。   “先从天台绕到旁边的建筑物里离开,声音放轻点,别被他听见。”   仿佛是某种flag,他刚说完,作道直人就啪嗒踢到一颗小石子,小石子滚啊滚,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秋山奏:盯   作道直人:“……”   恨不得当场滑跪道歉。   下面很快传出松田阵平冷静里夹杂着慵懒的嗓音。   “春,我知道你还在这里,出来吧,我想和你再谈谈——”   一阵沉默。   蓝橙酒没吭声,作道直人连气都不敢喘。   “不用管他,我们走。”秋山奏低声说。   “我每数三声就会朝自己手臂划上一道,一直划到你肯出来见我为止,”从楼下传来的声音经过不断的反射带着余韵悠长的回音,那声音平静而惬意,仿佛已经料准了上面人的反应,“你应该知道,在急性失血达到20%以上之前,我是不会死的,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三……二……一——”   作道直人:……这就是直男的把戏吗? 第40章 迫害莱伊进行时1   松田阵平根据建筑里印在灰尘上的脚印判断出在他之外, 至少还有一个人刚刚进入这里。   会是谁不言而喻。   松田阵平静静地注视着楼梯口,他的手臂上划下了两道口子。他没有带刀,用的是地上捡的锋利石子, 血肉翻开, 面上却十分冷静。   甚至还笑了下。   九生春树从楼梯上直接跳下来,打掉他手里的石子, 抓住他的手腕。   松田阵平不自觉曲了下指节,点评道:“比我想的还要快一些,你这一路都是直接跳下来的吗?”他看了眼对方的腿,“你的腿不舒服, 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秋山奏:?   他怎么好意思这么说的?   还要脸吗?   作道直人藏在上一层的楼梯转角处,没有大佬的吩咐,他不敢露脸。但是敢小心翼翼地探听八,啊不是,探听消息。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可惜那两个人声音太小了,听不清。   “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松田阵平问。   “与你无关。”秋山奏回答, 他拿起松田阵平的手腕, 看着上面蜿蜒的血迹皱眉, “我舍弃了一条腿才救下的性命, 如果你不把它当一回事, 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 松田阵平——”   “如果你要奔向死亡,我会比你更早地迎来终结。”   “别再拿这个威胁我。”   松田阵平缩了下手腕, 辩解道:“……我没有要威胁你。”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只是想问清楚, 如果我一直找你,是不是会给你带去危险?”   黑发男人的沉默似乎是一种默认。   “那你听好了,我以后不会再找寻你的下落,但如果你要见我,我随时等着你。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不许出任何差错。”   “既然我的命是你救下的,那你就在暗处好好看着。”   “在我死亡之前,你不能走向终结。”   不愧是松田阵平。   如果不是因为九生春树的人设,秋山奏此时几乎要勾起唇角。   明明此时应该讨厌他的,却还是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比他想的要更加温柔。   松田阵平把手腕抽回去,低低地说:“我有分寸,这伤不严重,你不用担心。”   他没有多留,最后深深地看了九生春树一眼,转身离去。   作道直人小心地从楼上下来,蓝橙酒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他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两人说了几句话松田阵平就离开了。   “……你没事吧?”   “他说他以后不会再见我了。”男人语气平静,背影融在黑暗里,无边落寞。   “……你也不要太伤心,他宁肯自己受伤也要逼你出来见你一面,就说明他还是在乎你的。没准儿有一天就原谅你了。”作道直人哪里能想到自己还会有要安慰蓝橙酒的一天。   蓝橙酒摇摇头,作道直人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么温柔的语气,“那是因为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像烟花一样的人。但我不会奢求他的原谅……是我,做错了。”   作道直人再次在心里佩服松田警官,他怎么做到把那么凶残的蓝橙酒蛊成这种魂不守舍的样子的?   能不能开个班传授一下心得?   但是想一想松田警官今晚的遭遇……不,还是算了。蓝橙酒这种人还是留给松田警官应付吧。   人民会记得你的牺牲。   不不,像今晚这种牺牲松田警官大概不想被人知道,作道直人决定除了报告给上司外,对其他所有人守口如瓶。   忽悠完小公安,秋山奏交代道:“你们之前的伪装监视方法太拙劣了,松田他很聪明,一眼就能看破。”   作道直人心虚,“那该怎么办?”   秋山奏指点道:“真正的保护和监视是渗透。是成为他生活中所有可能经过的路人,甚至是朝夕相对的邻居、同事。你们要做好拉长战线的准备,懂吗?”   作道直人虚心点头,“懂了,我们之后会小心的!一定不再给您添麻烦!”   秋山奏在雪莉的研究所附近租了间小公寓,在里面躺尸了一个多月后,身体完全恢复了正常。   在此期间,他拜读了市面上能找到的弯恋直小说、同性小说,考虑到文学的互通性,还有大量言情小说,经过深入的阅读和研究,秋山奏很有自信能在下次与松田阵平的会面剧本中演得更好更妙更情深似海难以自控。   许多著名语录情节已被他牢记于心,像什么“他是我的命”“他红着眼把他抵到墙上狠狠吻上去”“他天赋异禀,一晚七次,弄得他腰酸背痛站立不稳”……秋山奏大为震撼,觉得自己的剧本还是太保守了。   没有紧跟时代的潮流,把握观众喜爱的方向。   秋山奏进行了深刻反省,并决定在莱伊身上试验一下自己编写新剧本的能力。   能不能在莱伊身上卖货还在其次,主要就是看这家伙不怎么顺眼。   苏格兰还在他的仓库尸骨未寒,他要让莱伊也感受一下世界汹涌澎湃的恶意!   说干就干,秋山奏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首先,他需要一个合适的人设。因为【人设生成器】无法自主设定人设,只能根据捏脸自由生成,秋山奏自己没法控制,只能在生成自己想要的人设前,不断地捏新脸,生成新的人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人设。   姓名:五百川稔   性别:男   年龄:33岁   职业:黑衣组织三把手,代号阿莫路索(Amoroso)   拿到想要人设的代价也是很可观的,秋山奏看着【游戏中的捏脸机】的光幕左边一长溜的马甲套装表情扭曲。   【人设生成器】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生成人设以后,这个人的过往就相当于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了。当一个人与社会产生羁绊时,ta才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有生命的人。   尽管为了方便以及尽可能减少对世界线的改动,大部分人设都会被【人设生成器】生成为父母双亡,并且很少与别人交流。   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世界上,又突然消失,是会对ta所处的圈子造成很大影响的。   所以迄今为止,秋山奏也只有樱桃白兰地和蓝橙酒这两个马甲使用过【人设生成器】,生成的人设只要能用,他就不挑。   像之前用过的雨子和一些路人马甲都是只捏过脸,没有人设的。如果有心人去调查,会发现他们的人生一片空白。   而现在,为了刷出五百川稔这个人设,他足足多了三四十个不能用完就扔的马甲。   这些马甲在他后来创办“影子”时发挥了很大作用,不过这个时候,秋山奏满脑子只有:莱伊,你这里欠我的要拿什么还。   突然多出这么多失踪的人是可能引起骚动的,秋山奏从备用体仓库掏出一堆备用体。   备用体1234567按顺序站好,秋山奏点到一个上前一个,他挨个把脸换成对应的马甲,比较麻烦的马甲就分一缕意识进去,只需要日常行动的马甲就给备用体设定好程序,准备什么时候想办法让他们死一死,就可以回收。   寅夜时分,一群神秘兮兮的斗篷人从秋山奏的公寓四散而去。   现在公寓里只剩下蓝橙酒(备用体版)和阿莫路索(本体)。   阿莫路索的人设背景很有意思,他原本是FBI搜查官,被派往组织卧底,然后卧着卧着,他就不做人了,由红转黑,黑得发亮,如今是黑衣组织三把手,专管组织名下黑白灰各色产业的运作。   说起来,大概能算是雪莉的上司,因为研究所也归他管。   组织不是时时都有任务的,没有机会的时候就要自己创造机会。   秋山奏的斗篷人马甲之一福田孝太郎是某黑.道组织早〇会一把手的军师,而这个组织的医药产业和黑衣组织的有所交集,处于竞争状态。秋山奏积极发挥地缘优势,操纵福田孝太郎向一把手献策,针对黑衣组织产业的弱点进行精准打击,成功从组织身上咬下好大一块肉。   阿莫路索顺势发火,点了莱伊琴酒的名字,要他们把该组织的一把手暗杀掉。   琴酒和莱伊在组织里都因为高超的狙击技术而出名,秋山奏这么点名合情合理。阿莫路索级别比琴酒高,后者也不能拒绝。   不过最后成行的小队又多了两个人,波本和蓝橙酒。   蓝橙酒这次暴露身份回归组织,被归入了情报组。一个行动小组离不开情报人员的配合,琴酒这么安排也能体现出他的重视。   蓝橙奏本来是没打算参与这次行动的,不过琴酒发来任务要求他也没拒绝。   他顺手给公安那边传递了情报,让他们小心早〇会的一把手。那边回了一句[知道了]。   看样子是没打算管,准备让这两家狗咬狗。   虽说早〇会在日本是合法组织,但合法组织往往更让公安头疼。因为合法,很可能代表它身后的利益链超乎想象。   能借着黑衣组织打击早〇会,公安求之不得。   按琴酒的要求,两位情报人员需要提前打探好这次行动所需的讯息。例如目标人员的动向,周边戒备严密与否与安防人员的分布,何时动手成功率最高等。   行动之前,小队人员先在东京某据点进行会面。   莱伊和波本来得最早。第二个到的是琴酒。他到的时候,那两个正在吵架。准确地说,是波本单方面看莱伊极为不顺眼。仿佛吃了炮.仗似的。   琴酒皱眉让他们俩安静点。   据点的门再次开合。   “蓝橙酒,你太慢了。”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琴酒语气不耐,抬起眼睛后却微微一愣,“你怎么也来了?”   在拄着竹杖的蓝橙酒身后,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九的男人慢慢走出。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头发略有些长,行动间轻拂高挺的鼻梁,一双淡紫色的桃花眼水光脉脉。   他脸上带着堪称阳光的笑容,和这个阴暗的据点显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男人迈着大长腿,轻盈地跳过沙发坐下,单手撩了把头发,笑意盈盈地说:“哟,你们好!阿莫路索,我的代号。” 第41章 迫害莱伊进行时2   莱伊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露破绽, 像其他人一样平常地和阿莫路索打了声招呼。   阿莫路索,他听詹姆斯提起过这个人。曾经的FBI探员,一度被认为死在了卧底任务中, 后被证实叛变,给FBI带来过惨痛教训的男人。   他已经成为组织的三把手了。平常基本不会露面的,这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小任务中?   阿莫路索向琴酒说道:“你们不用在意我,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是想亲眼看到那个家伙的尸体罢了。”   他的目光锁定住戴针织帽的长发男人,微笑。   波本先陈述他收集到的情报,“后天,在早〇会一把手土田任三郎的家中会举办一场宴会,为他庆祝六十大寿。土田任三郎非常惜命, 平时身边至少会跟着十几个保镖,还会安排替身混淆视听。他的住所也安装了德国最新的防御和报警系统, 强行攻破有一定难度。综合来看, 后天的生日宴会是我们的一个机会。生日宴来往人数大,能钻的空子多, 而且自己的生日宴, 他总要本人亲自到场的。”   “前提是他还活着。”蓝橙酒忽然说道。   波本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蓝橙酒拍了拍手, 有两个黑衣人拖着一个男人进来, 把他扔到众人中间后退下。   男人浑身是血, 看上去已经是奄奄一息。   “这位就是土田任三郎最为倚重的军师, 也是这次令组织蒙受损失的行动主策划人。来, 把你告诉我的那些话跟大家说说——”   蓝橙酒单手撑着沙发沿, 全程语气冷淡。   躺在地上的是福田孝太奏, 来集会之前, 蓝橙奏和福田孝太奏经过短暂而有条理的讨论, 充分交换了彼此的意见,为福田孝太奏设计了一个震撼人心的退场的同时,也给蓝橙奏烘托出了充分的逼格。   福田孝太奏身上的每一道伤都经过精心设计,力求拥有最血腥最触目惊心也最能体现残忍之美的效果。   本体阿莫路奏满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啧,真是超一流的审美。   暗中观察他的莱伊微微蹙眉。   波本走上前去,一只手掐住福田孝太奏的脖子。年轻男人高仰着头,眼神迷离。   波本沾了满手的血,他轻轻感受着对方的动脉传递的心跳,表面做出不耐烦的样子,“你把他弄成这样还怎么审问?”   来了,我的免费捧哏!   蓝橙酒掏出枪对着福田孝太奏的腿开了一.枪,后者马上配合得痛呼一声,弓起身子压抑地呼吸。   “快点说完就给你治伤。”他淡淡地补上一句。   琴酒非常欣赏蓝橙酒这种人狠话不多的行事风格,当然,他如果能脑子正常点,别兴致上来了非要搞慢条斯理的美感虐杀就更好。   波本垂下眼眸,看了眼年轻男人腿上刚出现的新伤——如果不及时救治,这条腿肯定是废了。   “咳咳……我说……”福田孝太郎的目光好似因为疼痛再度清明,他哑声道:“土田大人已经死了,就在昨天晚上,被我们的二把手东野裕介勾结他的夫人……在家中暗杀。”   “他们封锁了这个消息,并打算借着后天的宴会将那些不支持二把手的人杀掉……用最快的速度上位……”   “听到了吧?”蓝橙酒的目光在众人间环视一周,“这是他们给自己人准备的鸿门宴。”   “既然目标人物已经死了,这件事我们就没必要参与。”波本说,他低头看了眼近气少出气多的福田孝太郎,后者用祈求的眼神望着他,目光里充满了生的渴望,“这家伙可能还有用——”   “砰——!”   阿莫路索把枪在手中转了圈,对着看向他的波本笑起来,笑容分外爽朗,仿佛刚刚杀人的不是他,“抱歉抱歉,我应该等你离远点的,血都溅到身上了呢。”   波本吐出一口气,扯动嘴角,“那就拜托你下次注意点。”   “关于早〇会的事,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兔子国有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阿莫路索看向琴酒,“通知贝尔摩德,让她回来一趟。”   ……   松本都记子是为了生出阿莫路索而惨遭抛弃的其中一个奏。她是个漂亮得像玫瑰花一般娇艳的成熟女性,所谓成熟,就是该有的地方全都有。   或许是出于某种偏见,【人设生成器】为她生成的人设是某歌舞伎町的舞女。而这个歌舞伎町恰好在早〇会名下。   松本都记子只花了一个晚上就钓到了早〇会三把手的儿子博松真一。博松真一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除了花钱打架泡女人,别的没一个行的。   松本都记子只是勾了勾手,他就乖乖上了钩,并且答应会带她到后天的宴会去。   这同样是秋山奏计划中的一环。   宴会当天,松本都记子挽着博松真一的手臂同博松一家共同出席宴会。作为早〇会的三把手,博松真一的父亲博松尊自矜身份,差不多等到宴会即将开始才姗姗来迟。   土田任三郎的夫人,现年四十岁风韵犹存的貌美妇人土田美理子起身迎接他。   两人脸上都堆着笑。   “让夫人久等了。”博松尊客气道,“怎么不见大哥呢?”   土田美理子脸上温柔的笑容不露破绽,语气满是对丈夫的爱意与包容,“阿娜达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要晚一点才会出来了,真是万分抱歉。”   东野裕介带着两个儿子上前,“博松老弟可是来晚了啊,待会儿一定要向大哥赔一杯酒才是。”   他的大儿子文质彬彬,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如松如竹,端的是一本正经。二儿子却脚步虚浮,一副快要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样子。   东野裕介和博松尊都还各有一个女儿,此时正与名媛公子们一道觥筹交错。   东野裕介和博松尊互相客套时,松本都记子不动声色地朝他的二儿子东野勇太抛了个媚眼。   女人黑裙勒住纤腰,红色大卷发像波荡的海浪。妩媚眸光仿佛夏花烂漫,熠熠生辉。   大儿子东野和树看着松本都记子微微皱起眉。松本都记奏本着勾一个是勾,勾两个也是勾的原则也给他抛去一个,东野和树淡淡地收回目光,就当没看见。   啧,松本都记奏有些不爽。她的美貌比雨子奏更上一层,就是和蓝橙奏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各有风情。   这个大儿子居然不屑一顾。   他肯定是gay。   侍应生们端着托盘在宾客们中间穿梭着。松本都记子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中端走一杯香槟,侍应生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金发黑皮,白衬衫黑马甲,帅气又禁欲。   在堆着香槟塔长桌的另一头能看见另一位侍应生,墨黑长发绿眼睛,冷白肤色凉的像雪。   这两位分别是伪装成侍者进入宴会的波本和莱伊。   阿莫路索、蓝橙酒和琴酒则是在贝尔摩德的帮助下易容成了宾客混进宴会。   无论是什么样的势力,最高权力更迭换代都是它最脆弱也最容易出差错的时候。阿莫路奏的计划就是要趁此机会搅弄风雨,让这次权力更迭没有办法顺畅地进行下去。   最重要的是,要拿到土田任三郎死亡的切实证据。   当前参与宴会的宾客大体上可以分为四种势力:一、只忠于组织本身,无论谁当老大都可以;二、一把手的亲信;三、二把手的亲信;四、三把手的亲信。   其中,第一种势力人数最多,其余三者则势力相当。   秋山奏通过福田孝太奏的视角基本上对各方势力的领头人物心中有数,他仔细观察后发现安排这场宴会的人确实有两手。   宴会的坐席安排的都是圆桌。桌子彼此错落摆放,又分出内圈外圈。   而那些一把手和三把手亲信中的重要人物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分而化之,由二把手的人团团围住。   届时,只需一声令下,将这些重要人物控制住,剩下的人便会群龙无首。   如果没人来搅局的话,二把手这边的胜算是非常大的。   不过很可惜,搅局的人这不就来了。   ……   松本都记子给博松真一灌了两杯酒后,便借口上厕所离开宴会厅。她看到莱伊在往厕所的方向走,赶紧跟上去。   我与莱伊的爱恨情仇第一场,action!   黑裙女人身姿袅娜,转过宴会厅,迈入走廊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进了杂物间。屋门在身后关上。   松本都记奏愣了下——他剧本里没写这出啊。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把她按在门板上,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如果想往上爬,何必舍近求远?”   东野和树,那个刚刚对她的媚眼无动于衷的gay。   他捏起她的下巴,“我刚刚看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往休息室走了,你约的他?”   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主要是心有灵犀。   松本都记子明白了,这家伙是自己不行,也看不得自己弟弟行。心灵真是极其扭曲!   她处理这种情况很有心得,于是反挑起对方的下巴,“是又怎么样?敢妨碍老娘的好事,我就把你是gay的事宣扬出去——”   对这种人,就要用最狠的语气凶回去,吓到他他就会乖乖让路了。   东野和树:“……谁是gay?”   松本都记子上下看了他一眼。   东野和树觉得好笑,“为什么会觉得我是gay?”   松本都记子自信满满地撩了把大红卷发,“没有单身直男可以从我的wink中活着离开,你居然无动于衷,不是gay是什么?”   “我可没有无动于衷。”东野和树笑着从脖子上拽下一个男士项链放到松本都记子手中,松本都记子打开手心看了眼,嚯,好家伙,大手笔,阿帕达的绝版吊坠,一根项链比一辆豪车都贵。   东野和树说:“今晚这里会发生一些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最好一直待在这里别出去,等尘埃落定我会来找你,这个项链算是我的承诺。”   “你找我弟弟也只是为了有更好的生活,我说过,不必舍近求远。”   松本都记奏:……啊这?   她终于明白了舍近求远的意思,原来你这么不禁撩的吗!!   不过很抱歉,你是个好人,但你不在我的剧本中。   东野和树前脚出杂物间,松本都记奏后脚就跟着摸了出去。她重新找到莱伊的踪迹。   “喂,那个服务生,我的裙子沾到酒了,要去休息室换一件,你来给我守着门。”   莱伊不疑有他。来到休息室门口,他停下脚步,“小姐,我会在门口守着,您可以进去换衣服了。”   玫瑰般的漂亮女人红唇微弯,手指一把勾住他的腰带,“可我想跟你一起换——”   莱伊眸色骤然变冷,他抓住女人的手腕,女人却顺势朝他身上倒来,在惯性作用下,他向后几步,和女人一起撞进休息室。   他眉头越皱越紧——这女人力气好像超乎寻常的大。   休息室中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男人——快要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东野勇太。但是莱伊知道,在这张皮下,其实是那个危险人物,阿莫路索。   他不动声色地把女人挡在身后,“万分抱歉,客人,我们马上就出去。”   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却从他背后探出一颗脑袋,眼神魅惑十足,呼吸贴在他颈侧,“这不是东野大人吗?”   她踮着脚拨弄了下莱伊的耳垂,“别急着走嘛小帅哥,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的。”   沙发上那个伪装成东野勇太的男人居然没有马上开.枪崩了她,而是开心地海豹式鼓掌,“好啊好啊,那就让这位小帅哥在中间吧~”   莱伊:“?”   “??”   “???”   不好意思,这不在卧底的业务范畴里。 第42章 迫害莱伊进行时3   当时莱伊的表情真的非常精彩。   如果秋山奏手里有相机的话绝对要拍下来然后以一张一万日元的价格在组织里卖。如果波本要买的话得两万日元, 因为听说他和莱伊极为不和,肯定特别想要。   只要拿到这张相片他就可以向莱伊骑脸输出了。   这么一想两万日元也卖便宜了。   可恶!应该带相机来的!   莱伊人狠话不多,很快在松本都记子后颈上来了一下, 女人软软地昏了过去。他把人抱起来放到沙发另一侧。   秋山奏收起失望笑道:“怜香惜玉?”他轻叹了一声,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其实我对她的提议挺有兴趣的。”   主要莱伊受惊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   啧, 就是这家伙反应太快了。他还没玩够呢那边就喊cut了。   可是让松本都记子一个普通女人躲过组织成员的黑手又不合常理。   不过今天本来就是道开胃小菜,秋山奏很快调整好心态。   我与莱伊的爱恨情仇第二场, action!   阿莫路奏单肘撑着沙发,哪怕顶着东野勇太的那张肾虚脸,那双眼睛却还是明亮如水, 他笑意盈盈地望着莱伊, “我听说过有关你的事。你通过雪莉进入组织,不到半年就获得了代号,听说那个棘手的公安卧底苏格兰也死在你手中。”   他鼓了鼓掌,“干得不错。”   莱伊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对方从沙发上跳下, 绕了一圈, 来到他身后,俯身贴近,声音低沉。   “我知道你这种人最想要什么……爱情、友情、责任对你们来说都不重要,你想要往上爬——”   “而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莱伊感觉到男人的手从背后放到他腰侧, 收紧, 而他用尽全力居然挣脱不开,反而惹得男人大笑出声, “你果然很有意思。”   “听着, 我阿莫路索给的机会没有人会拒绝, ”对方强按着他的后脑勺靠近,愉悦的嗓音在很近的距离响起,“你也不会想知道拒绝的后果。”   然后他马上又很阳光地笑起来,笑容几乎快要刺破那张假面。   他笑着,然后给了睡倒在沙发上的女人一.枪,紧接着对蓝牙耳机的那边说:“把博松真一引到休息室这边。”   莱伊看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笑着杀掉这个无辜的女人后,阿莫路索竟然十分怜惜地捧起她的脸,满怀深情道:“真是可惜了,多漂亮的一张脸。”   可恶,当时他捏的可用心了!为了缩减马甲数量却不得不狠心让她下线。   莱伊!说来说去都怪你!   阿莫路索的悲伤太过诚挚,简直让莱伊产生某种错觉——此刻躺在他怀里的不是陌生女人,而是他所挚爱的另一半。   松本都记子的死亡也是秋山奏计划的一环。   她是博松真一的女伴,博松真一刚刚得到她,正卯足了劲儿想得到她的身子,结果转眼间他的女人就被东野勇太杀了。这个纨绔子弟势必忍不下这口气,到时候只要秋山奏假扮的东野勇太再添把火,其他伪装的组织成员混在人群里加把柴,事情就能越闹越大。   东野裕介原本的打算是等众人酒足饭饱,神经最松懈时再开始行动,秋山奏偏不能让他如意。   事实果然也如他所料。   受不住挑拨的博松真一和他假扮的东野勇太发生冲突,然后两人的保镖手下也牵扯进来,事情越闹越大。   秋山奏趁着人群混战时悄悄退出去和其他人会合。他把伪装撕下,扔进马桶里冲走。   波本带来了新的消息,博松尊那边的人察觉到了不对,东野那边提前行动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东野那边行动的实际指挥者其实是东野裕介的大儿子和小女儿。   “这两个人反应很快,估计局势要不了多久就能被控制住。”   琴酒提出建议:“我先去杀掉其中一个。”   果然是他的风格呢。   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不,”波本摇头,“那两个人都不是简单角色,这时候对他们动手,反而可能会使我们暴露。万一外敌当前,他们反而停止内讧就不妙了。”   “没关系,时间来得及。我们只要能拍到土田任三郎尸体的照片,这一局就算我们赢了。”阿莫路索最终拍板道。   在东野一家和博松一家互相杀得天昏地暗时,一伙黑衣人悄悄挟持了土田夫人,通过注射吐真剂问出了土田任三郎的尸体所在地。   尸体是东野和树藏起来的,为了在计划实施前不被人发现,他将土田任三郎的尸体藏在了严密封锁的地下室。   通过土田夫人提供的密码,几人下到地下室。   一进入地下室便有一阵阴风铺面而来,头顶上宴会厅中的血雨腥风被隔绝,土田任三郎的尸体放在冰棺中,冰棺停在地下室的中央。   阿莫路奏看了看地下室的藏酒,开了句玩笑,“在尸体旁贮藏的酒,应该别有一番风味吧?”   他觉得这句话挺搞笑的,但是居然没人笑。   波本叫停众人的脚步,在四周转了两圈,打下几个监控摄像头,并用地下室里翻出的布料堵住了一个气孔。   他解释道:“这是德国新出的一种防御装置,进入某个范围被感应到的话,这个气孔就会喷出催眠瓦斯。”   这个某个范围是指哪里不言而喻。   消除掉隐患后,莱伊拿着相机给土田任三郎的尸体拍照。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众人再度退回到地下室入口,地下室在他们进入后就自动上锁了,内外都有输密码的地方,波本正要输密码时,阿莫路索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等等,有些不对——”   ……   秋山奏还没有切断和松本都记子的意识连接。虽然松本都记子的身体已经是死亡状态,但不影响他感知外界的情况。   秋山奏是想等外面差不多平静以后,悄悄溜过去把松本都记子回收。   然后他的部分意识正在松本都记子身体里安详躺尸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了,那人抱的非常紧,把他按在怀里。   秋山奏:?   怎么回事儿?这年头连路边的尸体都有人捡吗?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伤口处的子弹被取出了,一个声音冷冷说道:“这不是我们的子弹,看来是宴会里混进了一些小虫子。”   秋山奏辨认了一下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哦,是东野和树。   他的嗓音比在杂物间的时候多了些愤怒和冰冷,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听出来。   嗯……节哀顺变。   失去了一根草,你还会有别的森林的。   虽然不会有比松本都记子更漂亮的玫瑰色的女人了,秋山奏自信地想。   另一个声音说:“大少爷,这些人的目的会不会是地下室那边……”   东野和树说:“不用担心,那边的防御程序我做过修改,进去和出来是两个密码,一旦输错,整个地下室就会被封锁成铜墙铁壁,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来。”   啊,东野君,你真的是个好人。   秋山奏感动万分。   于是阿莫路奏迅速阻止即将作死的波本,用蓝牙耳机联系外面的琴酒给他们开门——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   开门的琴酒很不耐烦,但是他在阿莫路索面前一般会把不满的情绪忍下,起码不会一个不开心就拔枪。   反正在阿莫路奏的角度,琴酒他好乖的。   想玩想rua……   但是看到莱伊——   果然还是仇恨的力量更强大。   付出了这么多,我秋山奏一定要看到莱伊哭出来!!   这次的行动总体来说十分顺利。撤退以后,阿莫路奏马上就把早〇会一把手土田任三郎已逝的消息发给了各大媒体,同时表明自己这里有照片作为证据,一口价,一张五十万日元。   已经是很良心的价位了。   买的多,他还会附赠早〇会宴会骚乱的现场照片。   一番操作下来,各路媒体争相报道这条大新闻,早〇会那边想压都没法压,名下上市公司的股价一路狂跌。   阿莫路奏趁机收购散股,并且从早就联系好的股东那里把部分大头也以比当前市场价高出部分的价格买下。   那个曾咬下组织一口肉的医药公司现在彻底属于组织了。   阿莫路奏也发现组织产业存在的短板,这么大一个组织竟然连一家媒体都没有,将来怎么掌握话语权。   试问哪个财阀不想着养几家水军公司的。   想到这里,秋山奏马上打了自己一下。   虽然演坏人是很好玩,但不要真的这么认真给组织打工啊!!给他们赚了这么多钱还不够吗!   等等……对啊,为什么要这么费心给组织赚钱?   好,找机会花掉好了。   这就给莱伊买一座藏他的金屋。   等一切尘埃落定,阿莫路奏觉得是时候把莱伊“潜规则”掉了,但是在那之前,秋山奏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要去参加松本都记子的葬礼。   当时放出的那批备用体,已经回收了大半,只剩下四五个秋山奏觉得将来可能会有用的暂且放着,给备用体设定好程序让他们自由行动。   而松本都记子这边,没错,尽管他努力想把松本都记子回收,但是东野和树把她看得太严了!他把松本都记子的棺材停在加了保险的房间,门外还守着荷枪实弹的警卫,保护土田任三郎的尸首他都没这么认真。   秋山奏摸进去过几回,但是都失败而归,反而引起了东野和树的警觉。   ……啊,这家伙是不是痴情过头了?说到底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很难说他心里的无语和公安面对蓝橙酒与松田时是不是同一种感觉。   原来公安这么艰难的吗?   既然如此,他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编出更加狗血的剧本!   东野和树把早〇会的局势稳定下来后,决定给松本都记子办一场盛大的葬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早〇会这次元气大伤,但是余威仍在。   秋山奏觉得东野和树选择这个时候搞这么大排场办葬礼,也是抱着展现早〇会仍然十分强大,震慑宵小的目的在。   什么情深似海,也只是一层伪装。   这个葬礼,只有我秋山奏是真的在为松本都记奏伤心。   顺带一提,秋山奏是用自己本来的样貌去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葬礼上嚎啕大哭,好不可怜。   和他一桌的客人满脸尴尬,坐立不安,客气地小声问:“死的这位是你……嗯……姐姐吗?”   秋山奏不理他,接着哭。   ——总不能说死的就是我本人吧?   如果这么说了,精神病院和社会新闻版面他高低得去一个。   东野和树出现在秋山奏面前,少年哭得撕心裂肺,实在叫人在意,男人温柔地问他:“你是她弟弟吗?你叫什么?”   他和松本都记子其实毫无关系,而自己真正的名字,他早已忘却许久。   不过没关系,奏这个名字他挺喜欢的。   秋山奏胡诌道:“松本奏,我叫松本奏。” 第43章 迫害莱伊进行时4   东野和树没有戴那天的金边眼镜,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深蓝色眼睛,此刻眼眶微红,像是勾画这双眼睛时调多了红色颜料。   他把秋山奏领到内室, 后者哭着打了个嗝。   是哭嗝,绝对不是因为葬礼上给宾客提供的饼干太好吃所以不小心吃多了。   东野和树贴心地让人给他端了杯水来。   秋山奏喝水的时候, 他就环着手臂站在一旁, 手指慢慢击打着肘关节。   内室和外面只有一墙之隔, 听力好的人可以清楚地听见外面的动静。   秋山奏放下水杯,小声说了谢谢。东野和树凝视着他的脸, 忽然说:“你和她长得并不像。”   秋山奏继续胡说:“我和姐姐是重组家庭,我们并不是亲姐弟, 但是我们感情非常好!”   东野和树笑了下,“难怪……”他顿了下,忽然别过眼神, 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 “……抱歉。”   “啊?”秋山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   东野和树拿出一条项链, 正是他当时送给松本都记子那条,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项链,语气听上去很平静, “她的死亡, 我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她是被牵连了……”   秋山奏绞尽脑汁地安慰他:“你……节哀顺变。”   东野和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你们姐弟的脑回路倒是都有些难以捉摸。”   这大概是一种夸奖?   秋山奏不太会安慰人, 所以一般这种时候都会选择跟着直觉走。   他的直觉很少出错, 这大概是披马甲锻炼出的一种能力——作为剧本创造者对于演员情绪的上帝视角把控。   他拍拍东野和树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姐姐还活着,她也不会怪你的。”   东野和树看着秋山奏的眼睛,好像在通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也许你不会相信,其实我和你姐姐总共才见过一次面……她是个很可爱的人,”他笑了下,“她一定会很得意,只用一个晚上就让我为她神魂颠倒。”   嘛,按松本都记子的人设来说,她确实会洋洋得意到让全日本都知道有人爱她爱成这个样子哦。   东野和树是秋山奏整个计划里唯一的意外。现在秋山奏相信如果向他售卖【复活水】的话,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拿灵魂来换吧。   可惜的是东野和树的灵魂纯度差得太远,根本没办法成为他的顾客。   为什么深情的那个人不是莱伊?   秋山奏觉得郁闷。   东野和树用郑重的语气说:“我绝对会为你姐姐报仇。”   秋山奏:……大可不必,多谢好意。   松本都记子暂时是不可能收回来了——他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去刨坟——好在这也不是第一回 丢备用体了,秋山奏逐渐习惯了。   反正仓库里的库存还够用。   东野和树好像是打算替松本都记子照顾她仅剩的亲人,葬礼还没结束就开始给弟弟看合适的贵族学校了。秋山奏被他的架势吓了一跳,趁东野和树不注意的时候赶紧跑路。   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   回去以后,阿莫路索把莱伊调到了自己手下。莱伊之前主要是干狙击.手的活,算是归琴酒管,只需要在有任务的时候去干一些打打杀杀的活计就成。   阿莫路索这里就不一样了,他这里是需要打卡上班的。甚至公司内部的很多员工都只是普通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给跨国犯罪集团打工。   阿莫路索身为三把手,很多事不需要亲力亲为,有像皮斯可这类的酒给他干活,管理手下的公司。   在阿莫路索手底下工作在组织里也能算是美差,因为他这里比较稳定,不会忽然被怀疑是卧底就崩掉,而且他负责组织的金钱流通,简单来说就是有钱啦。   不过具体负责财务审批工作的是另一瓶酒。   这也可以理解。   阿莫路索的过去是【人设生成器】产生的,相当于空降兵,那在阿莫路索产生前组织的财务工作肯定也是要运转的。   【人设生成器】只是在这套运转体系的金字塔的塔顶添加了一个人。   秋山奏特别喜欢这个设定,因为运转体系已经成熟,非常方便摸鱼。他完全可以扔个备用体在这里就不用管了。   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先把折磨莱伊的事情准备好。   如果莱伊当时杀的是别的卧底秋山奏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然而当时他那么努力地保护苏格兰却因为他毁于一旦。而且苏格兰可能还是松田阵平的好朋友,松田如果知道他死了一定会很伤心。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说起来,他仓库里还放着苏格兰的尸体,也许将来可以试试看向松田阵平推销【复活水】,不过那样的话【灵丹妙药包治百病】就没处卖了,总不能逮着一个人薅羊毛。   秋山奏倒是也想过向波本推销【复活水】,因为他好像跟苏格兰关系也还可以的样子。   不过根据他对波本的了解,这家伙虽然心肠比琴酒要热一些,但是做事也挺狠的,一个死掉的叛徒或许会引起他的怜惜,但他未必会希望这个人活过来。   有些人,死去可以缅怀;活着,却只能不死不休。   这些事都不着急,可以先记在本子上。   等他玩够了再准备正式推销。   有一个阴霾其实一直横亘在秋山奏心头——他不知道成功卖货后,自己到底会真的复活,还是像一个失去价值的工具一样被彻底抹杀……他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虽然一直有在努力寻找顾客,刷好感、做准备,秋山奏还是没真正做好要面对未来的准备。   等三份货物全部卖出,他就会看到这一切的终结究竟何去何从。   他没有想要退缩,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话说回对莱伊的安排。秋山奏想要在莱伊身上实现两个目的。   一、残忍地折磨他;二、在他身上试一试编新剧本的能力。   首先第一点,秋山奏想出了极其歹毒的主意。他把莱伊,一个武力人员,扔去了公关部,一个最需要忍气吞声的部门。   至于第二点,秋山奏编的剧本是这样的,他是从某言情小说里得到的灵感:霸道总裁x冒冒失失小白花。   莱伊作为武力人员肯定处理不好那些公关的事情,到时候他就可以作为大boss出场,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声音低沉地说——   “是谁欺负我的人?”   嗯……一想到对象是那个莱伊就觉得这个场景很恶心怎么办?   不过如果能试验成功的话,以后他想把这个环节改一改在松田警官身上演……啊,果然在他身上感觉就舒服多了。   然而这个计划第一步就惨遭滑铁卢。   秋山奏万万没想到,莱伊居然是个公、关、高、手!!   怎会如此?   他明明给公关部的负责人交代过要把最难搞的富婆丢给他的啊?   负责人觉得委屈:“我确实有按您说的做啊……可是这家伙就邪门,他坐在那里忧郁地抽两根烟,那些富婆就全都迷糊了。”   他小声嘀咕:“上一个做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琴酒大人?”   秋山奏:……!   琴酒竟然还干过这个?   忽然有那种“你老公背着你在外面做0”的微妙感觉是怎么回事。   负责人赶忙解释:“那倒没有,就是有一回琴酒大人来这里办事,走错了房间,然后造成了后面一系列乌龙。”   哦,闹来闹去,原来琴酒那么早就路痴了。   一计不成,秋山奏再生一计。   如果一开始只是为了报复,那么现在就是堵上尊严的一战。绝对要让莱伊哭出来!   ……   莱伊接到阿莫路索的邮件,对方让他到群马县的一栋别墅去见他。   终于要来了吗?   莱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引起了这位的注意,阿莫路索曾经是FBI的人,对FBI的那套东西很了解,莱伊并不想和他有太多交流。   可惜事与愿违。   对方这么在意他,说着要给他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却对他做着明升暗降的事。   多年的经营几乎化归于零,他被迫要在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   而且是一个远离组织核心机密的部门。   莱伊不得不认为,阿莫路索或许是发现了什么,在怀疑他的身份。   但是自己到底是何时露出的破绽,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栋群马县的别墅位于深山之中,远离人烟。是一个悄无声息处理叛徒的好地方。   以任务为名将叛徒引到指定方位,然后下手。   莱伊想到了当时组织对付苏格兰的办法。   现在轮到自己了吗?   他已经安排了FBI的人在外围等着,身上带着发讯器,如果情况有变,那就只能终止卧底计划,必要时刻,最好能逮捕阿莫路索。   别墅的门口,两位女仆垂首而立。她们恭敬地将莱伊引入门内,一路来到一间房屋的门口。   其中一个上前扣门。   “主人,人已经来了。”   过了一会儿,屋门打开,阿莫路索打着哈欠现身。他穿着白色睡袍,黑发随意凌乱地散落,水光波动的紫色桃花眼含着笑意。   “啊,你来了啊,请进。”   态度很热情。   莱伊走进去,屋门在身后合上。   房间分隔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放着一张大床,另一部分则是一张矮桌并几张沙发。   这是一间卧室。   莱伊:?   他设想过很多状况。进来可能是一间书房、审讯室,甚至可能一开门会发现琴酒在门后拿枪对着他。   无论如何,一间卧室都不在他的预想中。   哪怕思绪纷乱,莱伊依然警惕着身后的男人。在对方忽然朝他袭来时,他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对方踢中了他的膝窝,他的力气异乎寻常的大,简直像是被一根钢管打中了。饶是莱伊早有防备,也被踢得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倒是不疼。然而很快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下压,莱伊被迫用手撑着面前的床沿。   被那个人彻底压在身下。 第44章 迫害莱伊进行时5   秋山奏感觉到一把枪对准了自己腹部。   被迫单膝跪地的男人一只手撑着床沿, 另一只手从腋下绕出,手里的枪已经上.膛,墨绿色的眼睛冷得掉渣。   如果眼神能化刀的话, 阿莫路索现在大概已经变成刺猬了吧?   “你是要背叛组织吗?”   阿莫路索笑了下,丝毫看不出慌乱。   “这就要问你了,阿莫路索,你是什么意思?”   “就不能是看上你了吗?”阿莫路索笑着顺了顺莱伊的长发,语气轻柔缱绻,“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   莱伊调查过阿莫路索的事,这男人是个花花公子,到处留情, 不过不碰组织里的人是他的原则。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样容易产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对阿莫路索此时的言语,莱伊自然不为所动。   莱伊在心中默数了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阿莫路索的手机里传来收到邮件的提示声。   “你最好看一下。”莱伊说。   阿莫路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松开控制住他身体的动作,在莱伊的注视中拿起手机打开邮件浏览了一遍。   他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莱伊直起身子, 与阿莫路索对视, “这份东西如果送到boss手上想必会让你很头痛吧?”   被送到公关部的莱伊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身为FBI的王牌卧底,无论身在哪里,他都有着能够逆风翻盘的本事。   阿莫路索手中的邮件里就放着他这次反败为胜的关键——一份证据,一份能证明阿莫路索的手下做假帐, 挪用组织大量公款的证据。   在秋山奏这里,莱伊的讨厌程度再上一层。   虽说他本来也没指望之前安排的那点小手段能把莱伊怎么着, 不过是想着能多恶心他一把就是多赚一把, 没想到这个男人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不是每天都在忙着应付各种富婆吗, 哪来的时间做这些事?   他真的是个普通人类吗?   “你比我想象的要能干的多。”   莱伊勾起唇角, “fifty fifty——”   “那我们来谈点正事吧。”阿莫路索走到卧室另一侧,在沙发上坐下,长腿随意曲起,姿态风流随意。他按了下桌上的铃,示意莱伊在对面坐下。   “放松些,不用那么紧张——嘛,我看你也不像紧张的样子。”   女佣敲门后推门而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后躬身退出,全程目光都没有乱看。托盘里放着一瓶罗曼尼康帝和两个红酒杯。   “你刚刚已经向我证明你的能力了,”阿莫路索单手把凌乱的半长发拢到脑后,然后拿起酒瓶,将剔透漂亮的红色酒液倒入玻璃杯中,朝莱伊举杯示意,“我不会再用这些无聊的小把戏试探你了,亲爱的FBI先生。”   他笑了下,笑容明媚爽朗,就像是准备邀请好友一起去联谊的大学生。   莱伊瞳孔微缩,但是马上稳住了。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如果对方真的确定他是FBI,不会是这么平静的反应。   阿莫路索把另一杯红酒推到他面前。   “不是吗?靠接近女人来换取加入组织并晋升的机会——这种令人唾弃的行为很FBI呢。”男人紫水晶一般的眼睛微弯,笑意盈盈,“你知道我就是那里出来的,对他们的手段熟悉的很。”   红酒液滑过杯壁落入喉咙,然后喉结滚动,阿莫路索继续说:“颠倒黑白,罗织罪名,这些事情FBI再擅长不过。”他托腮笑道:“所以如果我想把你变成FBI的话,其实非常简单。”   莱伊的表情五颜六色里有种一言难尽。   原来对方并不知道他是FBI,但是却试图给他罗织一条FBI卧底的罪名。如果是别的组织也就算了,偏偏他真的是FBI卧底。到时候罗织着罗织着,阿莫路索可能就发现——哦,不用费事了,可以直接下手了。   这样一来,双方暂时拉成平局。   莱伊手里有着对方手下做假帐的证据,阿莫路索则随时能把莱伊坑成FBI卧底,但是双方手里的东西又都无法对对方构成致命打击。   形成平衡后,他们终于可以好好聊聊了。   莱伊端起面前的那杯红酒,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漾出一圈圈水纹。他将酒杯举到唇边,饮下一口。   “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了吗?”   对面的男人闻言一挑眉梢,笑容扩大,他把上半身前倾,两手按在桌子上,“喂,莱伊,我们一起来演一出戏吧——”   莱伊愣了愣,“一出戏?”   他越来越搞不懂阿莫路索的脑回路了。   “没错!”阿莫路索打了个响指,“一出你被我强取豪夺,因为忍受不了所以叛出组织的戏码。”   对方兴奋的语气不似作假,莱伊喝了口酒冷静了一下,“……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阿莫路索继续露出那种毫无阴霾的笑容,“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男女通吃,而且见一个爱一个,这样可信度会比较高。”   “……所以为什么要这样?”   王牌FBI探员卧底多年,就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当然是为了主动出击。”阿莫路索脸上的笑容收敛,不笑的时候他脸上那双桃花眼就没了那么潋滟的风情,而像是一汪冰封在海底洞穴深处的寒潭,“那些混进组织里的老鼠太讨厌了,我没有把老鼠一只只找出来解决的耐心,我更喜欢引蛇出洞,然后一击必杀。”   “你要我伪装叛逃,投靠公安?他们不是傻子,我刚刚杀掉他们一个卧底,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我。”莱伊说。   “如果你能让他们相信你身上带着足够的筹码呢?”阿莫路索盯着他的眼睛,“别担心,在这一点上我会帮你的。你只要配合我演好这出戏,我会给你能联络上公安的办法,然后你就以情报交易换取证人保护计划的名义将他们引到指定地点,剩下的就是我的事。”   “我知道你渴望往上爬,只要这次行动顺利进行,我保证你在组织里的地位会再上一个台阶。”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秋山奏相信莱伊会动心的。   他最后加上一句,“我愿意询问你的意见是因为对你的能力非常欣赏,否则的话,只要我下达命令,你是无法违抗的。莱伊,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选的——”   莱伊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配合这个计划,不过我只要拿着情报去联系公安一样能达到目的……那出强取豪夺的戏码,”这个词他说得很艰难,“我认为没有必要。”   阿莫路索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也说了公安不是傻子,你无缘无故地叛逃,他们会相信吗?只是为组织做出一点小牺牲而已,组织给了你这么多,你难道不想着回报一些吗?”   莱伊怎么也想不出组织给了他什么。   阿莫路索继续循循善诱,“而且只是演戏罢了,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只是要让组织里的其他人都相信我对你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   “让组织里的其他人都相信?”莱伊重复道。   “那是当然,公安肯定不会只安插一个卧底进组织。我们必须要确保这个,或者这些不知道在哪里又是谁的卧底听说这个消息并传给公安,你的叛逃才能顺理成章。”   道理莱伊都懂,但他还是感觉阿莫路索在有意针对他。   对方提及FBI卧底的事可能并非真的是随口一说,而是确实对他有所怀疑,若非如此,怎么会在这么多组织中恰好选中FBI。   那样的话,这次的行动同时也是对他的一场测试。那么他就不能退却。   “为什么是我?”莱伊问。   “是对你的信任,”阿莫路索意味深长地说,“你杀了那个公安卧底,说明你肯定不可能是公安的人,对吧?”   后半句话仿佛没说完——那么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果然在怀疑我,莱伊想。   秋山奏制定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对付公安,恰恰相反,他是要让对公安造成重大威胁的阿莫路索死在蓝橙酒手上,这样蓝橙酒才能在公安那里得到更多的信任。   将来万一在松田阵平面前身份败露,也能有更多说辞。   啧……这么一说好像那种出轨后想办法做出补偿请求原谅的渣男啊。   总之,这份计划里,能将公安引出来的角色是关键,秋山奏必须要挑一个不可能是卧底的人来参与。   莱伊就刚刚好。他脑子灵活,又想往上爬,同时秋山奏还很讨厌他,能在完成计划时顺便找点乐子,完美。   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让公安把他逮捕了,给苏格兰出气。   “这份计划除了你我二人以外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吧?”阿莫路索叮嘱道,“如果被我发现有第三方参与,我保证你会比那些公安更快下地狱。”   莱伊点点头表示明白,“什么时候开始计划?”   “还有半个月就是情人节了,就定在那天吧,那可是个好日子。”   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半,莱伊起身打算告辞,被阿莫路索叫住。   莱伊疑惑地看着他。   阿莫路索:“你知道我们现在要演我对你强取豪夺吧?”   莱伊沉默。   阿莫路索看了看时间,“这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不行。”   莱伊:“……”   “那我什么时候走?”   阿莫路索摸了摸下巴,“起码得三天三夜吧?我叫人给你送饭进来,到时候你就躺在床上装得柔弱一点,有气无力一点,知道吗?我专门打听了一下哪些人爱八卦,还把他们调来了别墅。”   他一本正经地说:“别看这些人表面上训练有素,背地里非常能说——琴酒和贝尔摩德的事我都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演,”他微笑,“如果你演不出来的话,我就只能假戏真做了。我最讨厌别人破坏我的计划,知道吗?”   莱伊面无表情。   “这两天没事的时候我陪你在这里打打架,就当日常锻炼了。身上的淤青在被别人看到以前先别用伤药化开。”   “啊对了,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阿莫路索笑盈盈地拿出一把小刀,“走之前记得在大腿处划两道,造成那种不太能走得了路的效果。这很重要。”   秋山奏再次感到遗憾,没有拿相机拍下莱伊当时的表情。 第45章 情人节1   “那个墨镜上到底有什么, 你要一天到晚拿着看?”雪莉整理好最后一部分实验报告,看向一旁沙发上半躺着的蓝橙酒。   他的长发散落,和服领子微敞, 锁骨消失在衣领下方, 长腿随意曲着, 手指间勾着一副墨镜来回转。   两人对上视线。   “没什么。”他把墨镜收起来,“今天的实验结束了?”   “嗯,姐姐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所以今天早点结束了。”   上次恐吓了她一下后,蓝橙酒又恢复了原状。每天按时出现在研究所, 冷了提醒她加衣,下雨了提醒她带伞, 有时候还会带着便当叫她按时吃饭,关怀无微不至。   说着让她不要在组织里寻找温情这种话,这人的行为却完全是另一种模式。   连琴酒看了都不得不再次怀疑他是不是对雪莉图谋不轨。   蓝橙酒从不怕琴酒,琴酒一露出那种表情,他就会冷飕飕地往外吐冷箭,“心理太肮脏了,都说了雪莉还是未成年。硬要说的话, 我只是把她当成可爱的妹妹。”   雪莉是相信这句话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蓝橙酒的时候, 对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真实。   雪莉猜测蓝橙酒或许也曾有过一个妹妹。   他对她大概就像姐姐对她一样好。   所以哪怕在了解到更多关于蓝橙酒的事迹,知道他是个不亚于琴酒的狠人之后,雪莉也无法对他生出太多的恶感或是害怕的情绪。   而且对方经常待在研究所的行为也是一种保护。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琴酒来的次数明显少了。   这让雪莉的心理压力减少了许多,有种真的在被哥哥保护的感觉。   如果让雪莉给蓝橙酒一个评价的话, 她会说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他的温柔大概只会给予特定的人。   而她很幸运, 处在此列。   对蓝橙酒的信任增加后,雪莉偶尔会提起姐姐的事。她的姐姐宫野明美有一位名叫诸星大的男友,他经由雪莉介绍加入组织,并获得了莱伊这个代号。   因为姐姐的这层关系,雪莉和莱伊也能算得上说得上话的好友,莱伊之前也时常会来研究所探望雪莉。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都没再见他出现过。   究其原因,大概一是因为蓝橙酒时常出现在研究所,而两个人关系并不好;二来,则是因为最近组织里流传甚广的那个八卦。   姐姐宫野明美也正是听说了这个八卦,才会急着找雪莉打听消息。   不过连姐姐一个基层人员都能听说的八卦,足以说明它在组织里的传播范围之广,雪莉在实验间隙都能听到自己手下的研究员在悄悄谈论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八卦牵涉的两个主角太匪夷所思,哪怕大家都知道打听这些大人物的事容易惹祸上身,依然堵不住悠悠众口。   毕竟谁都想不到那个传闻中和琴酒一样恐怖的莱伊居然和组织的三把手阿莫路索是那种关系。   最初听到这则传闻时,雪莉只觉得荒谬。她是了解莱伊的,那个男人非常骄傲,他不可能屈居人下,也不会背叛姐姐。   只是茶水间里聊八卦的两位研究人员信誓旦旦。   一个说:“我一个朋友妈妈的邻居家姐姐的儿子在阿莫路索大人的新别墅里做厨师,他听那里的女佣说两个人搞了五天五夜,莱伊离开的时候是被人一路抱出去的。”   另一个人更加振振有词,“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那个莱伊不是经常会来拜访雪莉大人吗?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走路的姿势不太对。看他那么冷酷,我还以为他是1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谁让对方是那位阿莫路索大人呢,阿莫路索大人可是有名的情场高手,听说他以前交往的人里还有男女明星。那种大人物,当然不能做下面那个了。”   雪莉清了清嗓子,两个人吓得赶忙噤声,小心地退出茶水间。   后来传闻又有了新变化。据说莱伊和阿莫路索保持这种关系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对方强迫。只是对方是那个阿莫路索,莱伊没办法反抗。   组织里当然也没有人会去专门管这种事。   有一次雪莉还听到琴酒似乎是在和阿莫路索通电话,“有一个任务需要用一下莱伊,这两天别弄得他下不来床……”   雪莉试图亲自向莱伊确认这件事的真伪,对方只说让她不要在意这些传闻,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雪莉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姐姐。   她叹了口气,蓝橙酒问她怎么了,雪莉就问他知不知道这回事,“莱伊和阿莫路索真的……”   “这样不是挺好吗?”蓝橙酒安慰她,“你一直担心你姐姐在组织的事务中牵扯太深,可她如果和莱伊保持男女朋友的关系,就一定会越来越多地被组织注意到。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刀两断。”   “而且和阿莫路索作对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那个人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和贝尔摩德一个类型,他这时候正对莱伊有新鲜感,最好还是别惹他不爽。”   雪莉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蓝橙酒从怀里掏出一枚发卡给她别到头发上,“昨天在珠宝店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晚上美美地去和姐姐散散心。”   发卡上祖母绿的宝石特别衬雪莉的眼睛。   “别担心这些了,不会有事的。”   雪莉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他的目光平稳而沉静,抚平了她心中的慌乱。   既然蓝橙酒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她放下心。   然后面前的黑发男人忽然又变了个神色,凝重到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能让蓝橙酒露出这种神色,难道是琴酒那边又有什么新的任务?还是说莱伊终于受不了屈辱杀掉阿莫路索叛逃了?不,也可能是被阿莫路索反杀了……或许阿莫路索还会迁怒姐姐……   “我是想问问你,一般来说,情人节情侣们都会送些什么礼物?”蓝橙酒比划道,“哦,是给男性的。”   雪莉:……啊?   ……   2月14日这天,没有炸弹.犯搞事,松田阵平很早就下班了。爆.处班的同事约他一起去居酒屋喝一杯,松田阵平答应下来。   街道到处张灯结彩,店家把写着“打折”字样的贴纸贴得满橱窗都是,松田阵平听同事们的议论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一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节日。   其中一个同事哭道:“这已经是我第27年一个人过情人节了!”   另一个也跟着哭:“我是28年!”   “松田你呢?”   “松田那么帅,肯定有过好几任女朋友了吧?”   松田阵平:“……”   不好意思,母胎单身让你们失望了。   他点上一支烟,在点缀着漂亮星星图案的橱窗里看到自己的样貌——还是一身黑西装,墨镜换了一副新的。   因为那个旧的被人偷走了,而且对方似乎不打算再还回来。   他在橱窗里模糊地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漂亮的,穿着白色和服的黑发男人。   他马上回过头。   “哟!这不是松田警官吗!”   一辆货车经过,车水马龙后,并没有什么穿着白色和服的男人。倒是同一条路的另一侧,宫本由美拉着佐藤美和子出现了。   松田阵平的同事马上探出脑袋,小声说:“这不是搜查一课的警花吗?难道我的桃花运终于觉醒了?”   “松田不是转去过搜查一课一段时间吗?他们应该认识吧?”   宫本由美其实是交通部的警察,不过她和佐藤美和子关系好,松田阵平在搜查一课时也和对方有过几面之缘。   他记得宫本由美很喜欢拉着人搞联谊。   “既然遇见了,要不要一起去联谊,我叫了很多美人哦。”宫本由美做了个wink。   果然。   松田阵平对联谊这种事没太大兴趣,以前在警校时倒是参加过几次,谁叫他有个热衷联谊的好友。   同事们兴致高涨,他也没有拒绝。   情人节的街道上,许多店家在搞促销活动,还有不少免费抽奖活动。抽奖活动的举办方都把抽奖箱抱到一行人面前了,大家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挨个儿抽过去。   今晚松田阵平的运气似乎格外好。   一路下来,他抽到三盒罗伊斯的酒心巧克力,一大束玫瑰花,一个S.T.Dupont的黑底白纹打火机,还有一瓶blue Cura.aos(蓝橙酒)。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他打开那瓶酒的包装看了看酒标上标注的生产日期——年份不同,但月份和日子同他的生日是一天。   他默默把酒装回去。   “松田君,你运气真好!”佐藤美和子发出羡慕的声音。   除了松田阵平以外,佐藤美和子和另一位爆.处班的警察也有抽到奖,不过都是那种象征参与的抽纸。   这么对比起来,奖品多到抱不住的松田阵平就显得格外突兀。   “羡慕——”宫本由美羡慕到想咬手绢,“人家也想抽到奖嘛!可恶,该不会是我们的好运都被松田警官你吸走了吧?”   “咳咳——”松田阵平托了托马上要抱不住的大捧玫瑰和巧克力。   “你为什么脸红了?欸?耳朵也有点红,你也觉得自己运气好到需要羞愧了吧?”宫本由美气呼呼地抱起手臂。   “由美,”佐藤美和子无奈地说:“运气这种事怎么说得准?松田君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运气这么好。”   松田阵平避开佐藤美和子的视线。   一位爆.处班的警察摸摸下巴,开玩笑道:“如果今晚松田去买彩票,明天是不是就会成为亿万富豪了?”   另一位接道:“那样松田就可以辞职了,做爆.破警察多危险啊哈哈!”   “我倒要看看松田今晚的运气能有多好,前面还有一个抽奖,我们去看看,这次这个可是一个大奖!”   宫本由美第一个跑上前,绕着奖品处看了一圈。   “是和美和子一样的马自达欸。”   一款黑色的马自达RX-7(FD3S),流畅的车身,哑光色泽,夜晚逐渐亮起的霓虹灯下仿佛一头优雅蛰伏的猎豹。   松田阵平想起和某个人闲聊的时候,对方曾问过他喜欢什么车型什么颜色。   当时他的回答是——   “黑色的马自达RX-7,在晚上开着飞驰一定会很帅吧。”   这也是萩喜欢的车型。   好像听景说过,零那家伙也喜欢这一款。   这次抽奖的时候,松田阵平牢牢盯住了操作员的动作,外界的热闹嘈杂没能让他移开半分视线。   操作员在他的目光下出了一头冷汗,最后仿佛自暴自弃一般任他看着,快速调换了他抽到的小球,他的手速非常快,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同样很擅长这类东西绝对看不出端倪。   然后操作员微笑着大喊:“恭喜这位幸运顾客抽到了一等奖!!”   “哇!真的假的!松田你太强了!”宫本由美兴奋得仿佛抽到奖的是她自己。   “喂!松田,今晚无论如何要请客啊!”爆.处班的警察叫道。   还有性急的已经先上手摸了,边摸边惊叹道:“这车太帅了!”   “可恶!我怎么没有这种好运!”   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和羡慕声中,天边炸响烟花,众人顺着声音抬头看去。   宫本由美看了眼后笑道:“怎么会有人把烟花的效果做成墨镜和香烟的样子,松田警官,这烟花不会是你找人放的吧?”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色的天空绚烂地绽放,偶尔出现的墨镜和香烟图案看上去有些搞怪,惹得人发笑。   最后,所有的色泽在夜空烧成一句彩色的语言。   “Happy Valentine\'s Day!”   大大的,几乎占据半个天幕。   ……那个笨蛋。   松田阵平感到头疼,他把玫瑰、酒和一盒巧克力放进新车里,剩下两盒巧克力丢给宫本由美,宫本由美满脑袋问号地接住巧克力。   英俊帅气的卷毛警官已经跑进人群里,背对着他们摆摆手。   “抱歉,今晚有急事,先不去联谊了!那两盒巧克力送给你们赔罪!”   宫本由美皱皱鼻子,问旁边的佐藤美和子,“他真的觉得两盒巧克力就够了吗?好歹把酒给我们啊!” 第46章 情人节2   浪漫不要钱, 但是制造浪漫要钱。   蓝橙酒之前干掉相部悟的时候从相部家搜刮走的一大堆金银珠宝已经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秋山奏只好卖掉几件蓝橙酒珍藏的顶奢,然后再去阿莫路索那儿装模作样地走程序申请了一些经费。   东拼西凑地攒够了情人节活动启动资金。   你制造浪漫的样子很帅, 但是付钱的样子很狼狈。   至于制造浪漫需要的帮手,那当然要去找公安了。   这种场面如果不在公安面前演那将毫无乐趣。   感谢黑衣组织和日本公安对本次情人节活动的大力支持。   公安转变了保护松田阵平的方式后也给蓝橙酒安排了一个新的联络人。黑田兵卫身为理事官, 日理万机, 不能保证随时能跟他进行对接,所以这种事最好还是交给底下的人来。   在秋山奏的要求下,新的联络人定为了作道直人。   不为别的, 这孩子比较好骗。   于是在情人节即将到来的三天前,秋山奏联系上作道直人, “三天后是情人节, 我想送松田警官一些礼物, 但是不方便出面,你帮我找几个公安帮忙, 要手灵活的。”   作道直人连声应下,挂断电话后才反应过来——等等, 公安为什么要帮蓝橙酒给松田警官送礼物?   虽说蓝橙酒和公安目前达成了微妙的合作关系, 这段时间以来蓝橙酒确实也按照约定在给公安传递消息, 但鉴于这人血迹斑斑的前科,公安在合作的同时也对他抱有极高的警惕性, 并不敢对他有过高的信任度。   毕竟公安能拿来牵制他的筹码只有一个松田警官,即便蓝橙酒看上去确实对松田警官用情至深。   然而蓝橙酒骨子里是个犯罪份子,哪怕是对他喜欢的松田警官,他也能做出不顾对方意愿强行发生关系这种事, 对他的道德底线, 公安——尤其是听作道直人汇报过那晚发生的事情的黑田兵卫——实在不能抱太高的期望。   所以听作道直人报告蓝橙酒要求公安帮忙送礼物给松田阵平时, 黑田兵卫没多想就同意了。   放在公安眼皮子底下进行,总好过这家伙又悄悄对松田阵平做些什么。   松田阵平是个很优秀的警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这位警察厅理事官还是想尽量保护他。   他交代道:“好好确认一下蓝橙酒送的礼物里有没有夹带什么危险品。”   蓝橙酒对松田阵平的心思在公安主要负责保护松田阵平的小队成员中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为了保护跳反的蓝橙酒,在该小队之外,大部分公安得到的消息都还是蓝橙酒身份暴露后逃回了黑衣组织,而为了警方的名声以及隐藏组织存在的需求,九生春树其实是黑.道组织卧底的事并未对外公开。   不过这个小队总共才五个人,人数不够,作道直人便向黑田兵卫申请又重新调入了几个新人。显然是不能按蓝橙酒的要求专门去挑选手灵活的。   作道直人向蓝橙酒解释了这件事,好在对方也没太在意。   “反正公安都一样垃圾。找你们帮忙也只是为了让你们这些疑心鬼放心,省得坏我好事。”   作道直人虚心地说:“您真体贴。”   毕竟蓝橙酒可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那种人,他愿意老老实实在公安的框架下行动已经让人很感动了。   作道直人真的觉得在他身边工作还挺轻松的,只要习惯他那种目中无人的冰冷态度就行。   发现作道直人是认真地在这么认为后,秋山奏不由沉默。   这个小公安到底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总之,作道直人带着七八个公安到蓝橙酒定好的一家酒店去见他。酒店房间非常大,里面放着两张大桌子,桌子上是好几个抽奖箱。   白色和服男人懒懒地坐在沙发上说:“内幕抽奖你们知道吧?等你们练好了快速替换抽奖小球或纸张的技术就可以出去了。”   这并不在公安们当年警校学习的课程范畴,而且他们这些人也都没有赌博的不良嗜好,简单来说,手不快,不会出千。   蓝橙酒嫌弃得蹙紧眉头,看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有约在先,他绝对会拿枪把在场的人全崩了。   作道直人给他顺毛,“要不您给我们点时间?明天再来?”   蓝橙酒很好说话,“看在你们保护松田警官也都尽力的份上,可以。”他笑了下,将耳边滑落的长发撩起,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明天再做不到,我就一人拿走一根手指头——我只答应过你们理事官不随便杀人,这个可不算违约。”   在蓝橙酒亲切友好的语言督促下,公安们都发挥了自己超凡的学习能力,成功在蓝橙酒第二天来视察的时候通过了对方的要求。   其实秋山奏的要求并不高,就是一个普通人练习一天也十足十能达到,何况是这些公安。   不过他们似乎被蓝橙酒吓得不轻,完全超乎标准地完成了要求。   秋山奏心里特别满意,面上还是那副冷冷淡淡地模样点了点头,“还可以。”   因为这批人里有新调入对接蓝橙酒小队的,有人还不清楚松田阵平的模样,便问道:“请问我们到时候到底要把奖品内幕操作给哪位?抱歉,我不清楚松田警官的长相。”   黑发男人沉思了下,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他特别好认,你往人群里看,看到谁的第一眼会出现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的现象,那就是他。”   问话人:“……?”   可以不要把你自己的感受当成公用标准吗?   为了防止说错话,已经被前辈们提前科普过蓝橙酒与松田警官二三事的新人们明智地没有反驳蓝橙酒的松田警官滤镜。   笑死,谁知道反驳了他会不会发疯。   因为蓝橙酒说这话的时候神态表情真的太正经了——他好像真的觉得所有人都该是这种感觉。   作道直人习以为常,熟练地帮忙解释:“我有松田警官照片,之后给你们看一下。”   公安真的非常好骗。秋山奏再次确认了这件事。   当然,也有他演技太好的原因在。   这些家伙很不会掩饰自己的表情和感想,秋山奏只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啊,他真的爱他爱到有病了。   谢谢,就是要让你们这么以为。   感谢公安警察们的大力配合,没有你们,就没有秋山影业的蓬勃发展。   秋山奏现在特别喜欢蓝橙酒的马甲,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让他下线。他要作为蓝橙酒,活得九曲回肠,让所有听到他故事的人都发出惊叹:还能这样?   而对于蓝橙酒来说,他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松田阵平。   他是蓝橙酒在黑暗血腥残忍恶毒的土壤里小心栽培出的一朵花。   他是那么爱他。   为了这次情人节的活动,秋山奏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   礼物的选择有参考雪莉的意见。   雪莉不愧是组织成员,虽然年轻,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到蓝橙酒疑似要给某位男性准备情人节礼物连眉毛都没抬,也可能是听说过莱伊和阿莫路索那回事后,她整个人阈值都提高了。   蓝橙酒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研究所,雪莉没见过他身边有举止亲密的男性出现,所以她猜蓝橙酒大概还处在追求阶段。   该怎么说呢?至少他没想过用强?   “情人节的话,玫瑰肯定是少不了的。”   “领带、手表、打火机……可以考虑下对方有没有这方面的爱好。记得挑那些有名的品牌,连点钱都不舍得花,就别想着泡到人。”   “摩托也不错,哈雷刚出了一款新车型……”   这大概是雪莉自己想要。   秋山奏说:“倒是听他说过,他喜欢黑色的马自达RX-7。”   “那就送这个。”雪莉毫不犹豫地说,她建议道:“来得及的话,或许可以在车身的隐蔽处添加上你们两个的名字缩写,等他发现也是一种乐趣。”   秋山奏眼睛一亮,“雪莉,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份工作依然交给万能的公安A梦。   作道直人和同事们认命地在掌握内幕抽奖技术后,提着一小桶蓝色的艺术油漆在黑色马自达驾驶座车门门把手上小心地写下“H&M”。   ——HARU和MATSUDA。   字迹很小,不细看根本看不出。   有对象的公安们表示,他们给自己女朋友/妻子庆祝情人节都没这么用心过。   突然觉得羞愧。   居然比不上一个混.黑的。   作道直人按黑田兵卫的嘱咐认真检查过蓝橙酒打算送给松田警官的礼物,看蓝橙酒对人痴迷的那个样子,他倒是不担心对方会在礼物里夹带什么危险品,只有那瓶酒十分让人在意。   很难说酒里有没有多些电脑配件一类的东西。   作道直人确认了下,酒是未开封的。   身后路过的蓝橙酒冷笑,语调慢慢的,“你在看不起谁?我如果动手脚,能被你发现?”   作道直人:“……”   有道理。   经他观察确认,所有的礼物都没有夹带,只有那辆黑色马自达里放着张情人节贺卡。   上面写着“Happy Valentine\'s Day!”,没有署名。   所有的礼物都将以抽奖的方式被送出,为了让这一切更为自然,蓝橙酒在送给松田阵平的礼物之外还买了很多普通的奖品,并买通了商家帮忙提供位置。   他把这一切都伪装成仿佛是上天的馈赠。   收礼人也许压根不会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人精心设计,送往他身边。   作道直人忍不住问蓝橙酒:“为什么要费这么大一圈?你直接送给他不就好了?这样松田警官说不定会很感动。”   其他公安支起耳朵偷听。   蓝橙酒似乎心情不错,解释道:“我答应过他,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他知道这些东西是我送的,大概就不会想要了。”他顿了下,“只要他开心就足够了。”   这是什么大型爱而不得现场吗?   不怪公安警察八卦,这换了谁不好奇。   趁着蓝橙酒不在的时候,同事们向作道直人八卦,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蓝橙酒不敢亲自给松田警官送礼物?   作道直人当然知道是因为那晚上的事情,总体来说,还是蓝橙酒活该。但他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只能隐晦道:“他做了些对不起松田警官的事,不敢见他。”   蒲田正雄马上想起了那晚接到的来自作道直人的求救电话,“不会是……”   作道直人赶紧拍了他一把,“还想要命的话就快停下你的脑子。”   蒲田正雄赶忙把嘴巴和脑子的拉链都拉上。   在情人节正式到来之前,蓝橙酒最后督促了一遍公安这边的流程。   负责送出黑色马自达的是安武拓也,蓝橙酒拄着竹杖站在他面前,漂亮的灰眼睛冷似寒冰。   “松田警官他很聪明也很敏锐,前面这么多东西送出去他绝对会发现端倪,所以到了你这里他一定会紧紧盯着你完成抽奖。你知道露馅是什么后果吧?”   安武拓也:“……”   所以你干嘛非要送那么多!!   一件不够吗!   你恨不得把自己都打包送出去这种态度很难不被对方察觉到啊!   #可怕!那个传说中冷漠无情爱好虐杀惨无人性的蓝橙酒竟是恋爱脑!   情人节那天,作道直人跟在蓝橙酒身边,帮忙沟通公安这边的行动。日暮时分,松田阵平经由同事的邀约一道去居酒屋。这么一来省去了公安想办法找人把他约出来的步骤。   抽奖的地方基本都聚集在米花商场的那条街,情人节当天米花町这里最热闹,大部分人出门都会选择来这里。而且离警视厅也比较近。   有宫本由美这个行家在的那队警察也不例外。   作道直人陪着蓝橙酒站在米花街道中的一座天桥上,从天桥上望下去,能从黑色马自达的抽奖现场一路远远望到第一个设立的巧克力抽奖现场。   情人节的街道上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哪怕站在高处,底下的人也不过是一颗颗没有区别的黑色人头。   蓝牙耳机里传来“目标出现”的声音,作道直人瞪着眼朝远方抽奖地点望去,也没看见人在哪里。   他悄悄看了眼蓝橙酒,为了避免引人注意,蓝橙酒今天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帽下黑发男人唇角隐约有着笑意,目光变得温柔。   好的,那就是出现了。   作道直人感觉现在的场景好像是他之前给小侄女念的童话故事。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被闪闪发光的宝石吸引,一步步走入深林,落入恶龙掌中。   ……嗯,如果让松田警官知道他被形容为公主,估计会给他一拳吧?据作道直人观察,这位警官的脾气也算不上温柔。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每一份礼物都带着主人的心意在千万个目光的注视下飞到了它期待的那个人手里。   越往前走,松田阵平的所在越容易辨认。   他手中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而且虽然有很多人手持玫瑰,却大部分是女性,只有他一个高高挺挺的男人,墨镜一带谁都不爱,手里的保加利亚玫瑰像一簇红色的火焰。   最后天空烟花炸响时,作道直人也被惊了下。   放烟花的事蓝橙酒并没有和公安说过。   盛大而灿烂的烟花引得万众欢呼雀跃。   作道直人下意识看向松田阵平的方向。   卷毛警官不知何时离开了抽奖地点,停在天桥下方约三十米远的地方朝天桥上望过来。   人群在他身边来来去去。   他取下了墨镜,烟花的光芒映在那张冷白皮上,仿佛流动的水光。   作道直人觉得他肯定是发现蓝橙酒了。   然后他听到身边响起男人熟悉的冷淡嗓音。   “走吧,组织有了新的任务,你们那边恐怕是要有麻烦了。” 第47章 情人节3   对秋山奏来说, 情人节活动如果能在松田阵平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完满结束是最好的。   因为松田警官可是铁直男,蓝橙酒的这种行为或多或少会给对方带来困扰吧。   明明说过不再打扰他的。   如果松田阵平没有察觉到,只有蓝橙酒和公安知道这件事的话就能达成完美结局:松田警官收到喜欢的礼物,公安更加确定蓝橙酒是个恋爱脑, 蓝橙酒取得公安更多的信任。   但是他也知道以松田阵平的敏锐来说, 完全不被对方察觉到是不可能的。   所以和松田阵平对上视线后, 秋山奏马上就叫上作道直人——溜了溜了。   无论是作为九生春树, 还是作为秋山奏, 他都不想引起松田阵平的恶感。   只能希望对方看在那么多礼物的份上, 不要下次一见面就揍他一顿。   啊, 揍一顿也没关系,不生气就成。   秋山奏带着作道直人,在松田阵平挤开人群追上来之前消失在天桥上。   两人快步穿过小巷, 来到另一条僻静街道, 秋山奏取下脑袋上的斗篷, 对作道直人说:“我刚刚收到阿莫路索的任务, 他今晚给公安设了陷阱,要我二十分钟内赶去帮忙, 地点在东京湾的港口。你们公安今晚在那里有行动吗?”   “我问一下上司,您稍等。”   公安的行动分为不同的行动小组负责,专管保护松田阵平及对接蓝橙酒的作道直人小队也不清楚公安今晚都有哪些行动。   秋山奏等了一会儿, 到一旁打电话的作道直人回来,神色凝重。   为了节省时间, 两人先坐进车里,由作道直人开车驶往约定的地点。路上, 作道直人解释:“公安今晚确实在港口有行动。我们接到了组织成员莱伊的联络, 对方想用卧底情报来交换一个公安的证人保护计划。”   “对方在联系我们时就先提供了一个组织在公安安插的卧底, 虽然只是一个基层的公安文员,但也算证明了诚意。上层判断这次的交易值得冒险,所以派了一队人前去交接。”   “因为对方本身的危险性,再加上这份情报的重要性,公安这次派出了三个警部带领的小队。可是刚刚,这三个小队全部失联……我们恐怕是中计了。”   靠近港口的地方已经能听到交火声,蓝橙酒开口让作道直人停车。   “我一个人进去,你在这里等着接应来支援的公安。”   作道直人握着方向盘,紧张地看着他,喉咙吞咽了下,“……九生先生,你真的会站在公安这边吗?”   和往常传递消息不同,如果在这次的行动中给公安支援,甚至哪怕只是按兵不动,蓝橙酒背叛组织这件事暴露的可能性都会大大增加。   他真的愿意背负这么大的风险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蓝橙酒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松田阵平不在身边时,他总是那副冷静平淡的神色,好像一切都在掌握,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害怕。   “我还没有一个人就能在组织的威胁下保护他的能力,所以必须依靠你们。”他低低地啧了声,“虽然每次一想起这件事就恶心得人要做噩梦。”   “不过我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你们公安只要配合我就好。”他抬起眼睛,通过车内后视镜和作道直人对视。   “……您想做什么?”   看着蓝橙酒慢条斯理检查武器的动作,作道直人感觉他似乎是要做什么大事。   “杀了阿莫路索。”他语气平静道:“只要杀了阿莫路索,真相是什么,还不是随我编。”   作道直人呆呆的。   该说不愧是大佬吗?   他只是想着公安该怎么解决这次危机,对方直接就想着趁此机会反杀干掉敌方boss了。   作道直人听说过阿莫路索这个代号,那可是组织里的大人物。   而且怎么说也算是蓝橙酒曾经的同伴……说要杀掉他时蓝橙酒神色一点波动都没有。   这样的人如果是敌人实在太可怕了。   幸好,他此刻已成了一条被拴住脖子的恶犬。   蓝橙酒扔给作道直人一个耳机,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你们的小队失联估计是通信设施出了问题。我在身上戴了一个特制的窃听器,信号很难被屏蔽,你们那边就能通过我听到现场的消息。阿莫路索交给我,我对你们这些笨蛋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   对上蓝橙酒冷冰冰的目光,作道直人赶忙点头。蓝橙酒打开车门,拄着竹杖向港口走去。   他的左腿看上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慢慢行走时已经和常人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一个晃眼,男人的背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   时间回到半个月之前,FBI在山里等了三天才等回他们的王牌探员。好几次,有急性子已经忍不住要冲进别墅去了,被詹姆斯劝住,赤井秀一没有发来求救的信号,他还是更相信赤井的判断。   等赤井秀一从别墅出来,果然给他们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组织竟然要主动对日本公安出手了。   目前知晓这个计划的只有赤井秀一和阿莫路索两人,如果这时候消息泄露,无疑会让赤井秀一受到怀疑,而且FBI和日本公安并无合作,贸贸然透露消息也未必能取信于人。   朱蒂有些疑惑,“阿莫路索为什么会让秀来充当诱饵,他明知道公安的苏格兰是死在秀的手下,公安是不会相信秀的吧……?”   提到这个话题一向沉稳冷静的赤井秀一面上竟难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个问题阿莫路索会想办法解决。”赤井秀一本不想透露更多细节,但是想到这些传闻迟早会传进FBI的耳朵,与其被他们误会,还不如趁早说清楚。   于是FBI知道了阿莫路索到底想了个什么办法,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王牌探员会露出那种表情。   ……饶是民风开放的阿美利卡人也有点接受不了阿莫路索的脑回路。   而且赤井探员的身上确实出现了不少奇怪的淤青。   传言一经发酵,FBI内部也有人怀疑:以阿莫路索的个性来说——他本就是从FBI出去的,FBI不乏熟悉他行事风格的前辈——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会演戏,而是真的这么干了,只是赤井探员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扯了演戏这个遮羞布呢?   有阿莫路索曾经的前辈信誓旦旦地肯定赤井探员完全是阿莫路索喜好的风格,到了他嘴边的,没理由他会放过。   朱蒂探员坚持不认可这种怀疑。   “秀的性取向就是普通的那种!”她辩解道。   “但那个人可是阿莫路索,难道他会有尊重他人性取向这种基本道德底线吗?”前辈犹豫着。   但是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八卦。民风开放的阿美利卡人不会在乎这些私生活里的小问题,再说赤井探员怎么看都是为了卧底事业做出了巨大牺牲,为了对方的面子着想,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不在赤井秀一面前再提这件事。   赤井秀一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然而这种事就是越描越黑,所以他也不想再过多理会。   他对这种名声上的事也不甚在意。   比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更在意能不能通过这次行动将阿莫路索逮捕。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这次机会将计就计。   虽然和日本公安的共同目标是铲除组织,但是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利用一下公安。   比如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情人节那天,赤井秀一一个人带着阿莫路索给的u盘来到约定的港口,u盘里面装着用来交易的所谓情报。不过赤井秀一提前确认过,里面其实只有一篇再嚣张不过的对失败者的嘲讽书。   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自信自己会成功,还真是那个人的风格。   阿莫路索此刻正带着组织的人在港口潜伏,只等公安出现,便展开行动。而FBI的人则在更外围埋伏着,等赤井秀一发出讯号,他们就会收缩包围圈,将剩下的人一网打尽。   现在赤井秀一只希望日本公安能有足够的警惕性。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都不希望看到公安出现太多伤亡。   到了时间。   公安的人也非常谨慎。他们上来先把莱伊用枪围了起来。   严格来说,这可不是对待保护证人该有的态度。   不过赤井秀一能够理解他们对莱伊的敌意。   按阿莫路索的计划,莱伊需要先与公安虚与委蛇,放松对方的警惕性。阿莫路索会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动手。   一般来说,人在事情即将结束时最容易放松,那个时候也更方便莱伊脱身。   然而出人意料的。   一发子弹突然破空而来,包围着莱伊的其中一个公安应声倒地,转眼没了声息。   公安们发现自己的通讯仪器随之失灵。领队的警部马上将枪上.膛对准莱伊,莱伊反应迅速,在对方的枪上.膛前先开了一枪,然后藏身进港口的大集装箱空隙之间。   再然后,是一连串的爆.炸,半个港口燃烧在火海中。   集装箱外面随之响起交火声。   莱伊蹙起眉,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亲爱的爱人,没想到,原来你真的背叛我了——”   他抬起头。   阿莫路索站在集装箱上,背后是不断燃烧的火焰,火焰映亮了他半张脸庞。手里的枪上膛,两人同时对准了对方。 第48章 情人节4   秋山奏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莱伊, 他倒没有怀疑对方是卧底,只是上次被抢人头抢出了PTSD,所以这次一开始就留了心眼。   他提前在港口附近部下了大量微型监控。   一群明显不在计划中的人一出现, 秋山奏马上就知道了。   恰好阿莫路索曾是FBI的人, 那群人里还有阿莫路索的老熟人, 秋山奏直接就识破了这群人的身份。   这个计划只有他和莱伊两个人知道,所有参与计划的组织成员都是被阿莫路索临时抽调的。   那么这群FBI是被谁叫来的不言而喻。   秋山奏怎么想都想不到莱伊居然会是FBI的卧底。虽然他对雪莉姐姐做的那点事风格确实很FBI,但这个人平时行事风格和琴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可能是卧底!   总不会琴酒也是FBI的人吧?   ……嗯,多少有点嫌疑。   谁是卧底都无所谓, 秋山奏只是生气:莱伊, 你果然又要抢我人头!!   阿莫路索的人头可是他给蓝橙酒准备好的, 这回谁也别想抢走!   秋山奏对于没做过坏事的人总是十分宽容,但是莱伊例外。他真的太能在他的怒点蹦迪了。   他不会要人性命, 但是揍一顿打两枪出出气总行吧?   原本秋山奏的计划是这样的:阿莫路索现身,啪地杀掉一个公安, 然后被蓝橙酒反杀。   那个被杀掉的公安还是他那晚多产出来的待销毁备用体。   就这么一个抽到了公安身份卡, 杀完就没有了。   现在, 秋山奏无论如何要在计划里加一个暴打莱伊。阿莫路索马上要被撕卡, 这时候不打就没机会了。   FBI没有赤井秀一的讯号不敢轻举妄动, 而港口附近所有的通讯都已被阿莫路索的手下切断。   此刻公安正与组织的人混战成一团, 都无暇他顾。   天时地利人和, 阿莫路奏发誓要把他亲爱的爱人打得妈都不认。   莱伊也感觉到阿莫路索今晚似乎格外兴奋。他藏身在集装箱后,缓了两口呼吸, 吐出一口血——刚刚被阿莫路索在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恐怕脏器受伤了。   附近的通讯全被屏蔽。   因为在行动之前阿莫路索检查过他身上, 所以信号弹一类的东西也不能带。   他必须想别的办法联络上FBI。   莱伊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被对方识破了身份。   阿莫路索是突然发难的,也没有变更原计划,那就说明他是刚刚得知自己的卧底身份。   所以问题可能就出现在今晚的行动上。   也许是FBI那边被他察觉了踪迹。   但是阿莫路索今晚的重点在公安上,所以应该暂时不会对FBI下手,引来更多敌人。   他的同事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只是港口这边交火之后,詹姆斯联系不上他,很可能会选择插手帮忙。   莱伊试图把阿莫路索朝FBI的方向引,对方的子.弹打到他前方的路上。   “你想往哪儿去,亲爱的?”   他果然知道FBI在那个方位。   如果直接和阿莫路索对上——莱伊理智分析了一下——他估计不是对手。所以他需要FBI的支援。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离开通讯屏蔽范围联系上同事们。   莱伊朝停放车辆的方向移动,阿莫路索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想取他性命,反而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在捉弄他,仿佛在享受猎物濒死的挣扎。   终于摸进车里时,他的手臂多了一道子弹擦伤,好在不算严重。   发动汽车,莱伊在后视镜里看到蓝橙酒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被阿莫路索叫住,也跟着上了阿莫路索的车。   他有些无奈。   阿莫路索好像对他格外执着。   在莱伊的推测中,最好的结果是阿莫路索放弃继续追杀他,转而快速解决和公安那边的对战,赶在FBI插手前撤离。   看来,阿莫路索是宁肯放弃公安,也要拿下他的性命了。   黑色雪佛兰C-1500在夜色中疾驰,后面一辆红色奔驰紧追不舍。   背后的车辆上有两个人,莱伊必须在开车的同时还需要躲避从后方射来的子弹。这么一来,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开出港口范围后,通讯恢复,莱伊马上联络上詹姆斯。   刚要开口,对危险的直觉反应就让他浑身战栗,他敏锐地先朝一边倒了下,窗玻璃下一秒被打碎。   莱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持枪回击。   他从不浪费子弹,一枪便让对方也感受了一把东京湾带着水汽的夜风。   两辆车沿着东京湾飞驰,几乎是并排行驶。   这种情况下,一点分心都可能带来死亡的后果,莱伊再顾不上和FBI通消息,最终,雪佛兰在靠近东京彩虹大桥的地方被别停。   大桥上绚丽的灯光点亮了桥下的粼粼水波。   莱伊低低地报了声“东京彩虹大桥”,但他心里清楚FBI一时半会儿是赶不过来的。刚刚接通通讯时,那边的背景出现了清晰的交火声,恐怕詹姆斯还是选择了加入战局。   还不知道港口那边的情况如何。   这边的危机他只能靠自己解决。   一个阿莫路索就足够不好应付,居然又来一个蓝橙酒。   饶是莱伊,也不由苦笑。   “这里真是漂亮。”阿莫路索走下车。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包裹着他瘦削颀长的身影,他脸上带着笑,好像在跟朋友说话,“多适合被当作墓场。”   附近最亮的光来自桥上的霓虹,海岸边没有路灯,彼此的面容都闪闪烁烁,看不清晰。   莱伊检查了一下所剩的子弹,抬眸时墨绿色的眼睛泛着凉薄冷光。   哪怕堵上性命也无所谓,今天逮捕不了阿莫路索,也要杀了他,不然他一定会是FBI未来的噩梦。   ……   此刻其实正有一队公安在逐渐靠近彩虹大桥注视着的这座战场。   公安从作道直人那里得知蓝橙酒的计划后,当即决定配合他。对公安来说,最好是能活捉阿莫路索,如果不能,除掉一个组织高层也会是极大的收获。   蓝橙酒给的通讯器上还附带有发讯器,所以公安可以很容易地定位到对方的位置。再加上通过通讯器中传出的声音,他们也能判断出阿莫路索此刻正跟蓝橙酒在一起追杀什么人。   虽然秋山奏很讨厌莱伊,但他很注意,没有在跟公安的通讯中暴露对方的卧底身份。   对卧底来说,身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同为红方,也未必安全。   我真是心胸宽广。   阿莫路奏想着,顺手又给了莱伊一枪。对方躲在车身后,没有打中。   把莱伊的车别停在这里也是精心挑选过的,一是以彩虹大桥为背景迎来死亡才配得上阿莫路索的身份,二是他得给公安留够赶上来看戏的时间。   这么盛大的一出剧目,怎么能少得了观众?   接下来先跟莱伊再玩一会儿猫捉老鼠,然后等观众到位,蓝橙奏就从背后悄无声息冷酷无情地背刺阿莫路索。   完美的计划。   然后一阵来自天上的发动机轰鸣引起了秋山奏的警觉。   因为备用体的五感没有本体灵敏,所以是蓝橙酒先注意到了来自天空的异样。   漆黑的天幕上,一架直升机缓缓飞来。   这应该是组织新出产的直升机吧?   谁把它开来了?   答案很快就知道了。   阿莫路索接到来自琴酒的电话,对方言简意赅。   “蓝橙酒是公安那边的老鼠,boss下了命令,就地格杀。”他顿了下,对阿莫路索说话的语气还是在尽量客气,“你离他远点,我们这边能直接扫射。”   说话的时候,基安蒂已经在对蓝橙酒进行射击了,秋山奏只能先找掩体躲起来。   通讯器里传来作道直人的声音。   “我们已经到位了,九生先生,你那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直升机?”   秋山奏气不打一处来,用蓝橙酒的语气说话就更不客气,“问问你的笨蛋上司,我早就告诉过他公安高层有卧底,他为什么一直抓不出来?”   他冷静了一下,“我的身份暴露了,这个卧底一定是今晚的知情者之一,范围再度缩小,如果你的上司再找不出卧底,你们就可以怀疑一下他是不是卧底本人了。”   作道直人羞愧地说:“我马上报给上司……我们会给您提供火力掩护,帮助您逃脱的。”   黑夜给了秋山奏一定的遮掩,直升机不得不打开探照灯。但这么一来反而会暴露他们的方位。   秋山奏从车上摸出一把能远程射击的步.枪。   与此同时,莱伊那边也接到一通电话,是伏特加的。对方先说了boss的命令,才问他:“大哥说回头再问你今晚阿莫路索那边到底准备干什么,现在先杀掉蓝橙酒。”   莱伊马上明白过来,阿莫路索还没能把他是FBI卧底的事上报。   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   不过莱伊惊讶的是,那个蓝橙酒居然也是公安卧底。   ……和苏格兰的风格很不一样。   虽然对蓝橙酒了解不算多,但就上次一起执行任务时对方的行事风格来看,很难把对方和卧底一词联系上。   如果不是此刻琴酒展现出的真实杀意,莱伊准会以为这是一场新骗局。   倒是听说过蓝橙酒过去曾在警视厅卧底,难道是那时候被策反了,反过来在组织中卧底吗?   有这种可能性。   无论如何,既然同是红方,莱伊还是决定暗中帮他一把。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如果他再一次什么也没能做到,恐怕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而蓝橙奏这边,在假装和阿莫路奏战成一团,以至于直升机上的人投鼠忌器没法放开了打时,他又收到了公安那边作道直人的下一条通讯。   作道直人很少会说话这么结巴,一句话蚯蚓似的分了几截。   “对、对不起……九生先生……我、我们接到了撤退命令……”   看来公安是准备卸磨杀驴了。   蓝橙酒语气毫无变化,只有喘.息因为剧烈的打斗而变得粗重。   “我知道了,本来就没指望过你们这些垃圾。”   他取下身上的通讯器,一手捏成碎片。 第49章 情人节5   公安会选择和蓝橙酒合作, 本来就是看中他在组织的高位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有用的情报,现在蓝橙酒身份暴露,他本身又是一颗定时炸.弹, 公安当然不会再特意费心把他救走。   他们会卸磨杀驴完全在秋山奏意料之中。   不过这么一来秋山奏的计划也需要一些调整。   原本他打算再用一段时间蓝橙酒的马甲,现在看来, 恐怕不得不先把蓝橙酒藏起来。   不然的话, 就算今天蓝橙酒能逃出去,接下来等着他的也将是来自公安和组织两方的追捕和追杀。   所以说人最好不要反复横跳,一不小心就会翻车。   在公安看来, 大概会觉得蓝橙酒更加可笑吧。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闹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地步。   嘛,他自己倒是不介意把蓝橙酒搞得更惨一点, 没准儿下次松田警官见到他,会心疼一把呢?   人总要有梦想。   阿莫路索本该在这个晚上死在蓝橙酒手中在公安那边给他造势, 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干脆两个人都死, 啊不,都失踪好了。   正好旁边就是东京湾, 往里面一沉,谁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此时对战的双方一个是秋山奏的本体蓝橙奏, 一个是秋山奏的一缕意识操控的备用体阿莫路奏。   因为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黑暗中直升机上的人没法瞄准, 所以此时只能当个一旁加油助威的啦啦队。   基安蒂扛着枪满脸憋屈,如果阿莫路索不是上司, 她绝对会两个一块儿崩了。   光看着太难受了。   而秋山奏是一个场面人。   他绝不能容忍这么帅气漂亮的两个马甲平平无奇地退场。哪怕演员只有他一个,也绝对要弄得声势浩大!   直升机的灯光给到演员身上, 观众们因而大饱眼福。   像什么一拳一个坑, 一踹三十米, 速度快到出现影分.身, 长刀劈开子弹……如果不是技术条件不允许,秋山奏还想给他们露一手查克拉上树。   到最后基安蒂都把枪放下,用异乎寻常的冷静语气吐槽:“这两个人真的是普通人类吗?”   早就听说过这两个人都很强,但这肉.体力量和反应速度就离谱,而且蓝橙酒有一条腿还半瘸着。   那他全盛时期得是什么样?   琴酒从基安蒂手里拿过枪,让她把狙击位置让开,上空盘旋的风从大开的直升机舱门处吹乱了他的长发。   他一言不发,紧绷着下巴。   良久之后,砰——   躲在雪佛兰后的莱伊朝战场上看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办法明着帮蓝橙酒,只能想办法帮他制造一些机会。   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对蓝橙酒来说,唯一的一线生机只有跳入东京湾中。大海会吞掉所有线索,只有在那种情况下,他才有一点逃掉的可能性。   琴酒的一枪打中了蓝橙酒的肩膀。   他精准抓住了蓝橙酒和阿莫路索战斗中一闪而逝的那道间隙。   海边的风很大。   蓝橙酒踉跄了几步,身上的黑斗篷早被大风卷走了,白色的和服上落满血迹,像一株株被描摹出的红色梅花。一部分是他的,一部分是阿莫路索的。   其实都是我的,秋山奏心想。   差不多了,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蓝橙酒吐出一口血,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用长剑支撑着身体。他抬起头,长发纠缠在苍白颈侧,琴酒的瞄准镜再次对准了他。   瞄准镜中的十字准线中心落在男人漂亮的脸庞中心。   他脸颊上擦过一道长长血痕,仿佛是傍晚时分天边尚未散尽的火红晚霞。   “真令人没想到,蓝橙酒竟然会是公安那边的人。”伏特加唏嘘道。   琴酒冷冷地说:“不管是谁,只要背叛组织,就只有一个结果。我已经等不及看他鲜血四溅的模样了——”   他牵起唇角,扣动扳机。   啪!   枪.筒被子弹打中,偏移了原定方位。琴酒阴沉着脸朝下看去——   阿莫路索刚刚放下枪。   “别插手我的事——!”   因为螺旋桨的声音太大,只能看到阿莫路索的嘴巴一张一合。不过用不着听见,琴酒也能通过神色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他们这些人的通病,都想亲手捏死碍眼的老鼠。   正在此时,直升机忽然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驾驶直升机的伏特加擦了把冷汗解释道:“刚刚蓝橙酒把他手里的剑甩上来,打了桨叶一下。”   基安蒂嘴角抽搐,“……所以他不是肩膀才中了一枪吗?他难道是铁做的吗?”   倒是让人更想亲手杀了他了。   她朝下看了眼。   蓝橙酒刚刚收回投向天际的目光,他白色的衣襟和红色的血显眼又刺目。   这么漂亮的男人如果死掉也会很好看吧?   不过阿莫路索摆明是把他视为自己的猎物,要亲自猎杀了。   然而阿莫路索身上的伤势似乎也没比蓝橙酒好到哪儿去。他身上起码断了一半肋骨,一条腿上还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只是被黑色西装遮掩着,并不明显。   会受伤那是当然。   因为秋山奏是下了死力在打自己。   左右感觉不太到痛,秋山奏也很久没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跟别人打总要收着点力气,憋得慌。   还是跟自己打比较爽。   完全不用担心一拳打死人,还可以朝死里打。   超解压的,推荐各位试一试。   说起来……我应该没有心理变态吧?秋山奏不太确定地想。   虽然秋山奏很想继续打下去,而且打到明天早上也没有问题。不过考虑到暴躁琴酒可能没有这个耐心,他觉得是收尾的时候了。   于是两个奏都摆好超酷的pose,准备殉,啊不是,同归于尽的时候——   莱伊横插一脚,打断了他的施法。   因为直升机的桨叶出了问题,伏特加把直升机的高度再次提升,黑暗里三个人的动作更加看不分明,只能听见枪.声不断响起。   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莱伊其实在给蓝橙酒帮忙。   虽然蓝橙酒其实并不需要,而且很没有必要。   他只是刚刚打嗨了,完全忘了莱伊的存在。   但是考虑到对方并不知道真相,而且是一片好心,冒着极大的危险在帮忙,秋山奏还是忍住了再给他一拳的冲动。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莱伊拉着他在雪佛兰后隐蔽身形时对他又快又低地说了一番话。   “我是FBI的卧底,无论如何希望你暂且相信我。苏格兰的死非我所愿,我会和你一起杀掉阿莫路索,你可以选择从东京湾中逃走,不用担心,我用性命担保,一定会从这片海中再次找到你。”   情况非常危机,能给他们交谈的时间几乎等于没有。   所以莱伊也没有废话。   一句话清楚明白地交代了他的身份以及他为蓝橙酒想出的对策。   而且他的态度和语气都非常认真。   秋山奏毫不怀疑,莱伊在说出这句话后,哪怕蓝橙酒沉入东京湾的海床,他也会把他捞出来。   秋山奏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对莱伊有着太多的偏见。   诚然对方是个讨厌的FBI,但是秋山奏相信苏格兰的死可能只是一场误会。莱伊卧底在组织中肯定也承受着不少心理压力,最近很大一部分可能还是来自于阿莫路索。   他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没有想着杀蓝橙酒领功,而是想冒着危险帮他一把已经很不错了。简直不像FBI的作风。   不过莱伊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他肯定不知道蓝橙酒和公安只是合作关系,而且那些臭名昭著的累累罪行不是假的,是真的。   但是秋山奏并不介意利用他一把。   所以他轻轻地说了句:“我蓝橙酒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但是确实有一个请求。我和雪莉关系亲近,这次之后组织可能会重点关注她,请你多关照一下……”   这次身份败露太过突然,不然秋山奏一定会有更稳妥的办法保证雪莉不受牵连。   莱伊顿了下,“她也是我的友人。”   言下之意就是他会上心。   秋山奏放心了。莱伊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   然后这位FBI就开始跟他分析快速干掉阿莫路索的战术。对莱伊来说,必须要在琴酒意识到下面的不对劲儿之前结束这一切。   他们要杀掉阿莫路索,把他的尸体扔进东京湾,然后让蓝橙酒潜伏进水里。莱伊会以两人同归于尽,尸体都沉入了东京湾为借口应付琴酒的查问。   只有一个人的尸体消失不见会很奇怪,但两个人都不见反而更容易说得过去。   莱伊的想法倒是与秋山奏不谋而合。   莱伊打算以自己为诱饵,将阿莫路索引出后,由蓝橙酒埋伏在暗处动手。   这大概是考虑到了蓝橙酒现在的身体状况。   谢谢他的贴心。   但是没必要。   秋山奏从背后给了莱伊一个手刀,将他劈昏了。   莱伊并没有防备蓝橙酒,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秋山奏把他拖到一边。莱伊同样一身是伤,哪怕之后琴酒来查看现场,也只会以为是蓝橙酒伤他的,不会暴露莱伊的身份。   没有了观众,剧本也就不用再演出细节。   只要扔下一颗炸.弹——为了今晚的行动,阿莫路索的车上储备着不少军.火,然后蓝橙酒和阿莫路索共同消失,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组织猜去吧。   秋山奏最后抬头看了眼夜空上盘旋的直升机。   ……真不明白,组织的原则不是低调吗?   搞一架直升机追叛徒,你告诉我这哪里低调了?   也许下次见面,他们就会成为兄弟了。秋山奏看着天空里隐约的银白色心想。   他已经想好下一个马甲捏什么脸了,琴酒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炸.弹爆.炸,火光冲天,然后枪.声彻底停歇。   直升机在夜空里盘旋了一阵子,伏特加说:“大哥,下面似乎没什么动静了,大概是结束了吧?”   琴酒沉吟了下,“降落伞拿给我,我下去看看。”   他必须要亲眼看到那家伙的尸体。   ……   秋山奏估摸着差不多了,从水里冒出一颗脑袋湿漉漉地水鬼似的爬上岸。阿莫路索也跟着上了岸。   刚刚在水里不方便把备用体收回仓库,现在阿莫路索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水,秋山奏就变成了不想收回去。   还是等晾干了再说吧。   他在东京湾里游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以秋山奏的目力,还能看到彩虹大桥那里的火光,直升机倒是不见了。   应该是已经撤退了吧,毕竟这么大的阵势,警察很快就会赶到,组织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跟警视厅对上。   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靠近,秋山奏皱了皱眉,和备用体一起退进小巷的阴影处。   车辆靠近了,即将驶过小巷路口的时候忽然停下。   借着月光,阴影里的秋山奏看清了车型。   一辆非常眼熟的黑色马自达。   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却还不至于让他忘记这辆车是送给了谁。   秋山奏注意到地上,从岸边到巷口落着淅淅沥沥的血迹。他头痛地抚了抚额,因为对疼痛不敏感,所以他完全没注意到无论是自己还是阿莫路索,都像水管似的在往下滴血。   阿莫路奏对他耸了耸肩,做出口型:“怪我吗?”   ……虽然是自己,但是好想揍一顿。   虽然秋山奏努力祈祷了,但从驾驶座上还是下来了那个他此刻并不希望看到的人——松田阵平。   ……也是。   也只有警察的敏锐度,才会在这漆黑的夜晚注意到地上流的是血,不是普通的水。   意识海中。   阿莫路奏捏起下巴沉思,“这下怎么办?”   蓝橙奏:“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让他看到我。”   于是蓝橙酒果断地在松田阵平的目光挪到巷子中之前把阿莫路索推了出去。   正在观察地上血迹的松田阵平听到声响,朝这边看来。   淡淡月光下,一身黑西装浑身湿漉漉的男人一只手扶着墙勉强站立。他低咳了两声,抬起头,脸庞在光与影之间不甚分明。只看到半长的黑发黏在鬓角,紫色眼眸浸透水光。   他勾起唇角,笑容显出几分神采飞扬,声音微哑里透着温柔。   “这位先生,晚上好。”   松田阵平愣了愣,“……萩?” 第50章 情人节6   萩?那是谁?   秋山奏的目光变得犀利, 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而那边,松田阵平回过神后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了。   对方的相貌确实和萩原研二有几分相似,无论是黑色半长发,还是那双紫色眼睛, 以及脸上笑容的弧度, 都让他无端联想到萩。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 从阴影里步出来。借着不远处的一点路灯, 他的面貌更加清晰。   也让松田阵平愈发认识到他和好友的不同。   ……这个男人, 身上有种很危险的气息。   今晚在天桥上追丢九生春树以后, 松田阵平在那附近找了几圈, 也没能找到对方。于是他干脆开着春送他的新车四处闲逛。   倒没想着能偶然间逮到他,只是没有回公寓的心情。   直到同事打来电话, 港口发生了爆.炸,松田阵平莫名有些担心这件事会跟春有关,所以打算去现场看看。   这才在半路发现地上的血迹,然后遇到面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的伤势看上去不轻,血腥味儿夹杂着海风的腥咸。那张脸明明和萩极为相似,多看上几眼之后却透露出一种叫人不喜欢的令人不适的气息。   像是一条蛰伏的食腐鱼。   如果以为他受了重伤就放松警惕的话, 恐怕会为此付出代价。   松田阵平暗暗猜测这个人很有可能跟刚刚发生的港口爆.炸案有关。   男人笑了下, 他的笑容很轻快, “抱歉,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不, 是我看错了。”松田阵平淡淡地说。   男人没有纠结这件事, 继续笑着说:“你也看到了,我刚刚不小心翻了车, 好不容易从水里爬上来, 但是受了很重的伤。可以麻烦你送我去医院吗?或者帮我叫一辆救护车?”   松田阵平盯着他看了两眼。   他并不想让这男人上他的车, 但是对方很可能是港口事件的相关人。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危险,让松田阵平有种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放走的直觉。   至于对方所谓翻车受伤的说法,他当然一个字都没信。   松田阵平拉开车门,“我送你去。”   秋山奏松了口气。   阿莫路索能把松田阵平引开就好。   蓝橙酒失踪以后,公安估计一时半会儿无法确认他死亡与否,很可能会在松田阵平身边加派人手,因为蓝橙酒如果还活着很可能会去找他。   而组织那边,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下怎样的判断。   总而言之,最近这段时间,蓝橙酒都不适合出现在松田阵平身边,免得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不过松田阵平看到阿莫路索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萩”让秋山奏十分在意。   看松田阵平当时那复杂的表情,这个名叫萩的人恐怕和他关系非同一般。   秋山奏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白色的和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脏得不成样子。   蓝橙酒真是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虽然不会疼,但是会累。折腾了这么久,秋山奏也懒得挪地方了,打算就这么将就下,等到明天身体自动复原后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说起来,也不知道松田警官到底有没有看到——门把手上的字母。   他看到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啧,不能现场观摩真是遗憾。   秋山奏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等着身体逐渐复原。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阿莫路索回来了。   他在医院下了车便找机会甩开松田阵平,赶了回来。   老实说,要甩开松田阵平还真是不容易,这家伙实在太敏锐了,那双眼简直是人工监控系统,而且他还对阿莫路索有种莫名的敌意。   ……嘛,虽说阿莫路索的出场确实有够诡异的。身为警察,对突然满身是血冒出头的陌生男子有警惕心也很正常。   通过阿莫路索的视角来看靠墙休息的蓝橙酒,感觉真是有够惨的。那么漂亮一个大美人弄成这种脏兮兮的样子,长发凌乱地黏在身上,白衣服也满是血污。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仿佛没了骨头。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好好看!   今天就是琴酒再开一架直升机来扫射,秋山奏也要用最后的声音呐喊:他捏出的蓝橙酒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怎么会有人舍得对这么好看的人下狠手的?难以置信。   等等,下手的好像是我自己。   那没事了。   在把阿莫路索收回仓库前,秋山奏盯着这张脸又仔细看了一会儿。   那个名叫萩的人应该和阿莫路索长得很像,这是一条线索。   因为脑子里在想事情,再加上今晚确实累到了,所以秋山奏这次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人靠近。   等耳朵捕捉到声音,来人已经靠近巷口了。   根据走路习惯判断,百分之八十可能是松田阵平。   救命!他怎么又回来了?   秋山奏马上垂死病中惊坐起,踩着墙面和窗户沿,轻盈地转眼间就爬上了三层楼高的楼顶。因为逃得急,上墙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怀里掉了出去。   从天台悄无声息地落在楼顶上,秋山奏往怀里一摸,才知道自己掉了什么。   ……   从很久以前,松田阵平在面对一些决策时,就很喜欢跟着直觉走。所以在发现那个气息十分危险的男人不见了之后,他本能反应是回到这个巷口。   所以他也不管时间已经是凌晨,再度驱车回来。   这次他走进了巷子里。   巷子昏暗,刺鼻的血腥味直扑鼻尖。   打开手电筒,他在地上看到一滩血水混合物,灯光移动,在血水的旁边,掉着一个摔坏的墨镜。   他神色平静地捡起墨镜,黑色的墨镜像是被血洗过了似的,只是拿起来便黏了满手的鲜红。   松田阵平垂下眼眸,克制着想把墨镜捏碎的冲动。   这是他的墨镜,那个被春带走的墨镜。   为什么被春带走的墨镜会掉在这里?   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春究竟在做些什么?那个消失的和萩很像的危险男人又是谁?春是被他伤到的吗?   留了这么多血,那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去看医生……   他头痛地咬牙切齿,“……你这家伙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秋山奏一直等到马自达的发动机轰鸣声离得很远以后,才探出脑袋往下看了看。   确实已经没有人了。   难保松田阵平不会再回来一趟,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换个地方养身体。   从天台走楼梯下去,在出口处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   莱伊。   对方应该是在找他,因为他刚刚出现,莱伊就停下了四处寻找的目光,朝他看来,还露出了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的表情。   “恭喜你成功逃脱。”   莱伊是被琴酒先找到的,后者没有发现阿莫路索和蓝橙酒的尸体,便把他扔上了雪佛兰,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了那片火海。   等他醒来后,琴酒向他询问今晚发生的事情。   因为找到莱伊的时候,他同样满身是伤的模样,再加上阿莫路索还没来得及将发现他身份的事情上报,所以他并没有受到组织的怀疑。   莱伊便三分真七分假地汇报了港口围堵公安,内部出现卧底导致情报泄露的事情——只是把那个泄露情报,从港口被追击到彩虹大桥的卧底由他自己变成了蓝橙酒。   至于阿莫路索和蓝橙酒之间最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昏了过去,便如实地说了不知道。   琴酒倒是有些奇怪蓝橙酒为什么没对他下杀手,而只是打昏了他。   莱伊模棱两可地说:“……也许是因为另一个人还在。”   琴酒马上想到了阿莫路索和莱伊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他蹙了蹙眉,把这个问题放了过去,转而冷嘲道:“如果这次阿莫路索死在蓝橙酒手上,你最大的靠山可就没了。”   莱伊不为所动,“我会为他祈祷的,毕竟他可是我亲爱的爱人。”   被琴酒放过以后,莱伊简单处理了下伤势,便开始寻找蓝橙酒的踪迹,最终一路找到这个巷口。   因为巷口停着一辆黑色马自达,所以莱伊藏身进了暗处,一直等到一个黑色卷发男人神色莫名地从巷口走出,开着马自达离开,才从暗处现身。   “你怎么找到我的?”秋山奏奇怪地问。   莱伊示意了下自己的袖口,“刚刚在打斗中,我在你的袖口内侧黏了一个发讯器……真是幸好,没有被水泡坏。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莱伊上下看了看蓝橙酒满身的伤,“FBI这里也有很优秀的医生,或者你要先和公安会合?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合作。”   秋山奏在自己的袖口内侧确实发现了一枚小的发讯器,鉴于莱伊是想帮他,而且自己的一身伤都没顾得上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了过来,秋山奏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些小事。   他把发讯器取下来,捏坏了。   “我希望你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今晚在这里见过我的事,至于合作,”秋山奏想了想,给他报出一个号码,“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需要帮忙就打这个号码。别再跟着我了。”   他警告性地看了对方一眼。   看这情况,莱伊估计还以为蓝橙酒是纯纯的公安,秋山奏也懒得解释,任他误会。   几个月后,莱伊确实联系过他一次,想跟他联手埋伏琴酒——当时秋山奏同意了。   因为组织那边没有看到蓝橙酒的尸体总是不放心,在他过去的生活圈子里安插了大量人手查探消息。   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挖出蓝橙酒和松田阵平的关系。   秋山奏就干脆又披着蓝橙酒的皮搞了次大事,让组织知道蓝橙酒确实还没死。   也就是那次最终被他的下一个马甲黑泽瞬搅和了的行动。   确定蓝橙酒没死后,组织就把人都收回来了,然后一心一意追杀蓝橙酒。其中尤以琴酒最为活跃。   但秋山奏才不会跟人硬碰硬。他只是偶尔把备用体蓝橙酒放出去遛一遛组织,不过一次都没跟组织起过正面冲突。   一直到这次,组织针对雪莉展开行动。   面前帅气的卷毛警官不动声色地堵着卫生间的入口,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他过去。   在松田警官的视角,两人大概有将近三年没见了吧。   那么在他心里,如今又是怎么看九生春树的呢?   对于两人之间的过往,他到底还记得多少呢?   秋山奏决定试探他一下,他抬起眼眸,和松田阵平对视,谁都没有挪开目光。   “松田警官,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吗?我不会去找你,也请你不要来找我。如果你违背了这个约定,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不客气地收下送上门的礼物——”   他笑了下,目光温柔。   “现在转身离开还来得及,如果你再往前的话,我可不会再放过你了。要想……”   ……要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往前走。   他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   松田阵平已经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的手腕扣得严丝合缝。蓝橙酒愣了下,微微低头看向靠得很近的那张脸。   那双明亮的眼睛燃着怒火。   “先破坏约定的到底是谁?你说不会来找我,那三年前的情人节……”他顿了顿,冷笑着问,“怎么解释?”   眼前的男人穿着他最爱的和服样式,那张脸还是如同记忆中一般漂亮,皮肤却泛着股病弱的苍白,举手投足都好似禁不起更多的疲累一般。   所以松田阵平更恼恨他将近三年杳无音讯。   难道他不知道他也会担心他吗?   对他松田阵平来说,九生春树是重要的无法替代的朋友,难道他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而这个笨蛋不知道又怎么解读了他刚才的问话,纤长的睫毛垂下,眸光暗淡,喉咙压抑不住地咳了两声,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已经苍白成了一张白纸,松田阵平真担心他多咳一声就会昏过去。   等他咳够了,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给你造成困扰的。只是忍不住想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你……你不要生气,要不,”他犹豫着问,“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松田阵平的拳头硬了。   他确实想揍这家伙一顿。 第51章 重逢(捉虫)   这次重新启用蓝橙酒的马甲时, 秋山奏有对这张脸进行细节上的调整。他把肤色往苍白一栏上拉满了。   三年前那个情人节的晚上,蓝橙酒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在冷水里泡了许久, 身体出现一点后遗症也很合理, 对吧?   【游戏中的捏脸机】进行了升级,现在还能对身体进行特殊设定, 所以他把不良于行和积伤成疾的debuff也都叠上去了。   这下连装都不用装, 一套上这具马甲, 秋山奏是真的感觉到了来自身体的沉重束缚。   就是可能效果太好了, 松田阵平现在一心抓着他要把他带去医院检查。   秋山奏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歪到这上面的, 本来他是要试探一下对方现在到底对他什么态度,以及公安有没有向松田阵平透露过九生春树的真实身份。   结果两个人没说几句话,松田阵平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就开口:“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秋山奏:?   虽然让松田阵平发现他现在身体状况不佳也在计划之中,但显然这个时机不太对, 他还没做好准备。   说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   好像新婚夫妻,妻子还没做好准备,丈夫就想带人去孕检了。   凭秋山奏的力气,要甩开松田阵平并不难, 只是对方脸上的神情有些可怕,他本能地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惹松田警官了。   就当哄哄他吧。   松田阵平死死拉着九生春树的手腕,带着他下到车站一楼。   “队长?”爆.处班的警察奇怪地看着自家队长和被他抓住手腕的漂亮男人, 后者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被人抓住的手腕上, 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后,蹙起眉头淡淡瞥来一眼。   ……好冷的感觉。   站台上处在正待疏散人群中的灰原哀此时也看到了被松田阵平拉出来的九生春树。   江户川柯南在同她分析猜测车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看到女孩子的表情一瞬间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尽管她很快强迫似的让自己恢复了正常。   不过江户川柯南已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其实在灰原哀的视线尽头有很多人, 但有一个人, 因为相貌太过出众,一眼看过去时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简直像是夏日忽然落下的一捧雪般。   “你认识他?”   “……不认识。”灰原哀明显口不对心。   所以是他吗?他没有死,是他搞了这么一出来帮她吗?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此时应该也自顾不暇吧。   灰原哀很想上前问问对方这几年都在哪里,但她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她躲避着自己的侦探同伴投来的充满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既然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和博士回去了。”   “九生警官?”   很久没听人叫过这个名字了,秋山奏愣了愣,看向来人。   年轻的女警官一脸惊喜,快步朝他走过来。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当时你突然辞职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让我们很担心的,现在是要回来了吗?你还要继续做警察吗?……呃,对、对不起。”   因为乍然见到久别的友人太过喜悦,佐藤美和子一时口快,竟然提起了不能说的话题。   因为腿伤,对方已经不适合再做警察了。   她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秋山奏对她笑了下,宽慰道。   看见佐藤美和子的第一眼,秋山奏便下意识想挣开手腕,他刚一用力,察觉到的松田阵平便收得更紧。他看向卷毛警官的侧脸,那张脸上还能看出些许残留的怒意。   等佐藤警官一番话说完,秋山奏已经放弃了挣扎,转而反握住那只抓住他手腕的手,强硬地挤开指节,与之十指相扣。   他的和服袖子宽大,藏在袖子底下的暗流涌动全被遮掩。   松田阵平无声无息地红了耳根,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但还是坚持没有放手。   他朝罪魁祸首看去一眼。   面色苍白的男人小小地缩了下肩膀,眼睛茫然又无辜地眨了眨,袖子下的手指却越发用力。   明明不会有人注意到两人在衣袖下的举动,松田阵平还是生出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车站的事情已经正式移交给搜查一课。   因为搜查一课有不少警察都认识九生春树,一时间这里成了众人的目光交汇处。   松田阵平愈发觉得手心滚烫。   而那个刚刚还在害怕他生气的男人现在却看着自己过长的袖子一脸遗憾的样子。   松田阵平决定不去细思他在打什么主意,免得自己真的忍不住揍他一顿。   多年前警校时的自己一定想不到松田阵平还会有这么能忍脾气的一天。   他瞪了九生春树一眼,用眼神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对围上来的人说:“你们不用调查犯人的踪迹吗?我现在要带春去一趟医院,你们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九生你生病了吗?”   “看上去气色确实不太好。”   “是腿伤复发了吗?”   叽叽喳喳声中,松田阵平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身侧的男人倒是神态自若。   “让你们担心了。松田警官说他会好好照顾我,所以我没事的。”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他可从没说过要照顾他这种话!   最终松田阵平还是成功把九生春树塞进了车里,扣上安全带后,卷毛警官阴沉着脸,“……手。”   两人的手还交握着。   他躲避着黑发男人的目光。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眼神完全放弃了遮掩。滚烫的爱意填满每一寸空气。   连呼吸也是烫的。   男人似乎极其舍不得松开两人扣着的手,然后又用目光代替手指抚摸过眼前人的脸庞,从眉眼到鼻梁,从下巴到唇瓣……最终可疑地在唇瓣上徘徊许久。   松田阵平原本还以为三年不见,对方对他的感情应该已经淡下去了……至少不会再是爱情的程度。   如果两人能恢复成友情的关系那是最好。   现在他认识到自己似乎是太天真了。   那双灰色眼睛在人前还知道掩饰一番,在无人处几乎恨不得吃了他。   不过此时的松田阵平也不再是三年前的他了。   他可还有很多账等着跟这人算。   当然不会被一两个露骨的目光吓退。   这边秋山奏却是忧心忡忡。   松田阵平的反应和他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除了一开始两人十指相扣时对方还短暂地红了下耳根,但之后他再暗戳戳做些什么眼神、肢体动作对方都冷淡得很,一点反应也不给。   ……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感觉也不太像在生气,只是不给什么反应。   可要说对方不关心他,也不会强硬地带他去看医生。   所以松田警官现在对九生春树到底是什么感情啊?   松田心,海底针。   想要弄懂这个人,他还差得远呢。   另一边,目送松田阵平把人塞进车里,佐藤美和子还是不能放心。实在是九生春树的脸色太差了,她发觉松田阵平把人往车上带的时候都不敢用太大力气,而那人孱弱的身体好像也确实连一阵大风都禁不起。   他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年前爆.炸案后,她去医院看他的时候,男人的脸色还没有苍白成现在没有一丝血色的样子。   仿佛冬雪一般,只是被春风一吹,就会化掉。   注意到佐藤美和子担忧的神色,在她开口请求前,目暮警官便说道:“去看看他吧,他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担心。高木,你和佐藤一起去。”   还处在状况外的高木涉赶忙应道:“是!”   两人各自坐进自己的车里。   “那个漂亮的男人到底是谁?佐藤警官和松田警官都好在意他的样子。”   对啊,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等等——   “你、你们——!”高木涉头疼地从车内后视镜看着不知何时溜上车的少年侦探团。   步美说:“高木警官放心,虽然那个大哥哥确实长得非常漂亮,是步美见过最好看的人,但是步美还是会支持高木警官的!”   “……谢谢。”   不管怎么说,高木涉还是有被暖心到。   “不过我也没见过那个人,应该是佐藤警官的朋友吧……?”他小声说:“应该只是普通朋友……”   呵呵,江户川柯南半月眼笑。以他看,佐藤警官确实对那个男人只是对普通朋友的关心罢了。   不过那个白色和服男人确实让他非常在意。   对方恰好在车站事件发生后出现,又让灰原露出那种表情……   灰原哀对上他的视线,冷哼一声,“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但你最好也别乱来。”   果然是有什么吧。   ……   一行人在医院的候诊区找到了松田阵平和那个被带走的白色和服男人。候诊区的人很多,他在长椅上坐着,竹制拐杖搁在一旁。   松田阵平似乎在跟他生气,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   和服男人却是笑了下,咳了一声,对他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必白费力气?”   “你知道什么?”卷毛警官冷冷地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开检查单。”   他顿了下,又恶狠狠地加上一句,“你如果敢偷跑,我下次一定把你揍得爬不起来!”   佐藤美和子在候诊室的出入口那里倚墙站着,看向和服男人的背影,却没有上前。   高木涉不好意思问,少年侦探团却没那么多顾虑。   江户川柯南小小地扯了下佐藤美和子的衣服下摆,小声问:“佐藤警官,他到底是谁啊?”   佐藤美和子已经对随时都能冒出来的少年侦探团见怪不怪了,只是听他们提起这个问题还是感觉有些恍如隔世。   摩天轮爆.炸案刚刚过去的时候,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报道年轻警官付出了巨大代价从炸.弹犯手下保护民众的事迹。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很少有人没听说过这件事。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佐藤美和子轻声向少年侦探团陈述着当年发生的事情。年轻警官是如何在危急关头救下了松田阵平,又是如何因为身体负担被医生诊断不适合再继续做警察。   “那之后他忽然辞职消失,我们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和服男人似有所觉,忽然朝他们看来,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愣了下,起身走过来。 第52章 福尔摩雪莉   秋山奏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变态的, 但那个小女孩儿真的好像缩小版的雪莉哦!   茶色短发、湖碧色的眼睛……完全是雪莉的等比例缩小版。   可爱的妹妹变小那就是可爱加倍!超绝可爱!   和服男人拄着竹杖慢慢走到一行人面前,微微低头时,一缕长发垂下, 他压着嗓子咳嗽了几声,拿手帕擦过嘴角, 灰色眼眸淡淡地从一张张脸上扫过,好像并没有在谁那里着重停留。   他最后看向佐藤美和子, 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车站的事情不用处理了吗?”   佐藤美和子担忧地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那边有目暮警官在,不用担心,倒是你……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你难道没有好好养伤吗?”   年轻的女警官严肃起来凶人的时候也是很可怕的。   秋山奏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有好好养伤, 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用担心, 只是看上去可怕,我身体很好的。”他笑着,“别看我这样, 搜查一课依然没有对手哦。”   曾经的九生警官在搜查一课可是从无败绩。   佐藤美和子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缓和神色,而是皱着眉将他手中的手帕夺来。白色的手帕浸没了一小片鲜红血渍。   面前的年轻友人苍白脸颊上又浮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将手帕拿回来,塞进口袋里收好,“不让你看只是怕你们担心罢了。”他顿了顿,轻声说:“请不要告诉松田警官。”   “比起说那些,不给我介绍一下吗?这些小朋友?”   佐藤美和子心知对方不愿意说她也没办法, 只能顺着他的话介绍了高木涉和少年侦探团。   少年侦探团刚刚听了九生春树的事迹,这会儿都用崇拜又惋惜的目光看着他。   “大哥哥好酷啊!”   “大哥哥以后不做警察了吗……好可惜。”   秋山奏鼓励安慰了他们几句, 觉得公安不公布九生春树的黑方身份确实是有道理的, 不然对孩子们以及青少年们是多大的打击啊。   可惜这个黑方人员他没有良心的。   你看江户川柯南就很沉稳, 一直用带点疑惑和审视性的目光看着他,偶尔眼镜片还会反射出诡异又智慧的光芒。   一点都不像小孩子。   秋山奏最后把目光落向最不像小孩子的小女孩儿身上。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雪莉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而雪莉也没有向他隐瞒的意思。   两人对上目光的瞬间就对彼此的意思清楚明了。   只是这里实在不是叙旧的好地方。   “你叫什么?”秋山奏拄着拐杖半蹲下来。一条腿不舒服,他做这个动作也做得分外艰难,却还是执着地在同一水平线上和小女孩儿保持对望。   “灰原哀,我的名字。”她犹豫着,小声说:“你的身体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比三年前差多了。   秋山奏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微笑,“没事的。”   他起身,因为起得有些猛,又禁不住咳了几声——他自己都担心给这具身体的debuff是不是加太多了。   不过就算不加debuff,蓝橙酒要活下去也不容易。   他可是同时面对着红黑双方的追杀,哪怕过去了三年,两方也没有放松过对他的追捕。   无论对哪边来说,他都是必须要得到,哪怕自己得不到也不能留给敌人的肥肉。   所以这次登上蓝橙酒的号,秋山奏是打算最后试一试能不能靠着这个马甲在松田警官那里成功卖货。   如果能成功,当然最好。   实在没办法的话,那就干脆把这张身份卡撕了。同时上太多号,就算是他也会累的。   当然,为了避免蓝橙酒刚一冒头就被两边按死,秋山奏也做了准备。   首先,他联络了当年一直跟他对接的那位小公安作道直人,要求马上和黑田兵卫进行一次会面。   就在刚刚,秋山奏收到回复,对方同意了,但是要求会面地点由公安来确定,并且此刻黑田兵卫已经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他了。   公安确实很小心,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大概是生怕蓝橙酒有机会耍花招。   [好,我会在半小时内赶到]   秋山奏回复完消息,收起手机,再度看向佐藤美和子。   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佐藤美和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前在搜查一课,九生春树想暗戳戳地捉弄谁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类似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她警惕地问。   欸?这么敏锐吗?   秋山奏保持笑容不变,黑发男人苍白脸颊上表情显出几分可怜兮兮,“佐藤警官,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下,麻烦你待会儿告诉松田警官,我不是逃跑——”   他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他的!”   “拜托喽!”   “等等,这种事你自己跟他说啦!”   然而九生春树溜得很快,衣袖像一片水似的从她手心滑走。佐藤美和子抽了抽嘴角。   跟松田阵平说这件事绝对会被对方打一顿的吧!   “九生先生和松田警官关系很好吗?”江户川柯南问道。   “他们的关系确实很不错,毕竟九生那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松田君,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松田君大概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他。不过在那之前两个人的关系就很好了。”   甚至一起女装过,佐藤美和子在心里补上一句。   菊花小姐和樱花小姐的英姿她还记忆犹新呢。   听佐藤警官这么说,江户川柯南就更加觉得奇怪了。   既然这个男人是警察,还和松田警官关系这么好,又怎么会和灰原认识呢?而且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的样子……   那消失的三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他看了眼灰原哀,后者冷哼一声。   江户川柯南呵呵一笑——他是不指望这家伙会告诉他了。   眼看时间慢慢过去,松田阵平很快就要回来了,佐藤美和子忽然眼睛一亮,向少年侦探团拜托道:“可以麻烦你们向松田君转达一下九生已经离开的消息吗?”   圆谷光彦抱起手臂,“佐藤警官该不会是担心自己挨骂吧?”   佐藤美和子:“……”   一下子就被拆穿了。   高木涉尴尬地挠挠脑袋,刚想自告奋勇,江户川柯南就举起手,“我来跟松田警官说吧!”   少年侦探团赶忙拉住他。   “柯南,松田警官绝对会生气的!”   “没错,步美生病不想去医院的时候,妈妈也像松田警官那样凶。”   “我不想挨骂。”   江户川柯南笑了下,“不会的。松田警官怎么会生小孩子的气呢?”   松田阵平拿着检查单回到候诊室,看着空空如也的长椅,虽然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还是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少年侦探团察言观色,把江户川柯南推出去。   松田阵平虽然脸色很难看,但果然没有对孩子们生气,听完柯南转述的九生春树的话,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他是这么说的?一定会回来?”他再度确认了一遍。   江户川柯南连连点头。   “……他最好没骗我。”   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已经先溜了——他们也确实要回车站那边帮忙,送少年侦探团回家的事就落在了松田阵平身上。   “不觉得很像吗?”往医院外走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落在后面。灰原哀忽然小声说道。   “什么?”柯南疑惑地反问。   “那个一定会回来的说辞,”灰原哀看着他淡淡笑了下,“和你骗你的兰姐姐一样——嘛,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柯南:“……”   他才没有骗人呢!   松田阵平的车是和佐藤美和子同款的马自达,只是颜色不同。少年侦探团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车子,马上一拥而上,赞不绝口。   步美天真地问:“松田警官和佐藤警官的车子是一样的欸,是情侣款吗?”   “不是。”松田马上反驳道,他认真地解释:“这款跑车性能好,很受欢迎。我和佐藤只是碰巧开了同款。”   下意识的解释是因为不希望出现这类的传言,然后让某人听到以后难过……但仔细想想这种家伙就该让他难过一下才知道收敛。   可是又怕弄得太过,他彻底缩起来不肯再出现。   啧,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人?   柯南注意到黑色马自达驾驶座车门的门把手是被保护套包着的,然而其他几扇车门都没有。   好奇怪。   灰原哀也看了门把手上的保护套一眼,然后和柯南一起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一直没说话的灰原哀忽然开口软软地问:“松田哥哥,我听佐藤警官说,你这辆车是在情人节的时候收到的礼物,是这样吗?”   柯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佐藤警官有说这种事吗?……难道是灰原又想到了什么?   可恶,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啊!!   在开车的松田阵平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小孩子干嘛总是关注这些事?”他凶了一句,才说道:“算是吧——是抽奖抽到的。”   男人的视线可疑地飘忽着。   “居然是抽奖抽到的!”   “松田警官的运气真好!如果我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抽到假面超人的珍藏卡就好了!”   “松田警官有去买彩票或者赛马吗?”   孩子们越说越活跃,纷纷畅想着自己也能中奖的美好愿景,还有人在问松田阵平中奖秘诀。   柯南无奈,“你们不要为难松田警官了,这种事情除非有暗箱操作,否则只是单纯靠运气,哪有什么秘诀。对吧,松田警官?”   “嗯……嗯。”   ——可疑。   江户川柯南的眼神变得犀利。   而旁边的灰原哀自从听到这个回答后就进入了放空状态,一手紧攥着安全带,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松田阵平飞快地把这群小祖宗们送回家,灰原哀是倒数第二个。   这个小姑娘虽然只问了一个问题,却一下就切中了所有隐秘的核心。让敏锐的松田阵平总感觉对方知道点什么。   ……但是不可能。   她只是个小女孩儿罢了。   而到了博士宅门口,小女孩儿下车的时候终于朝他投来审视性的一眼,好像在评估一辆车的性能般那种眼神。   最终仿佛差强人意。   她点点头,用带着点奇怪的包容性的口吻说:“谢谢。”   ——唉,谁叫那个人喜欢呢? 第53章 试探1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奇奇怪怪。   松田阵平回想着小女孩的眼神, 失笑,然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最后一个要送的是江户川柯南。这孩子似乎是什么事故体质,松田阵平经常能在案发现场遇见他, 一来二去也算熟悉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小男孩儿刨根问底的这股精神感到无奈。   回去的路上, 柯南锲而不舍地跟松田阵平打听九生春树的事情。不过卷毛警官不比高木和目暮警官他们,向来嘴巴很严, 任柯南撒娇卖萌都不为所动,反而点了支烟,气定神闲地抽了两口。   成功把柯南整郁闷了。   将人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放下的时候, 小侦探还是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能打听到。   看见有人吃瘪——虽然是个小孩子——也让松田阵平心情好了些许。他把车停到公寓楼下。将要上楼的时候脚尖顿住, 转了个弯, 迈去附近一家酒吧。   心绪不宁的时候, 烟酒确实能很好地镇定人心。   他点了一杯蓝橙酒。   他以前并不偏爱这种利口酒, 比起这种温吞的味道,当然还是威士忌白兰地一类的蒸馏酒喝着痛快。   但是喝习惯了之后反倒觉得这种温吞的味道更合心意。   只是喝着蓝橙酒无可避免会想到某个又一次逃掉的人。   拳头硬了。   等松田阵平从酒吧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万籁俱寂,天气转寒后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昏黄路灯映照着一条干净的小路。   最近米花町出现了一个抢劫犯,犯人总是深夜时分挑独身白领下手, 从背后敲人一闷棍, 然后卷走所有财物。   因此警方特意提醒民众尽量减少夜间出行,这也导致还不到午夜, 路上便看不到什么行人了。   其实东京的治安实在算不上特别好,尽管他们这些警察已经非常尽责。   可能是最近实在生意不好, 这次抢劫犯把主意打到了这位深夜醉酒回家的年轻男人身上。   虽然没少喝酒, 松田阵平的头脑却还算清醒。他懒懒地抽着一只烟, 故意放慢了脚步等抢劫犯靠近。   就当是帮搜查一课减点业务了。   一个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就算拿着武器也不是当年警校一霸松田阵平的对手。只是晚上过量饮酒到底有些影响他的判断,在躲避犯人手上的铁棒时,松田阵平因为判断失误,左手臂被敲了一下。   他闷哼了一声,正要反击,犯人再度落下的铁棒就被一把细刀拦住了。   他们身处路灯照射范围的边缘处,浅浅光芒下男人墨黑长发凌乱散落,半张脸埋在阴影处,灰色的眼睛仿佛两块刚刚从火山中冷却下的火山石,冷硬、锋寒、锐利……充斥着极为矛盾的冷静与暴虐。   细刀在他手里寒光一闪,打掉对手的武器后,转眼间就要朝那人的脖颈抹去——   松田阵平的酒转眼间醒了大半。   他赶紧阻止,“等等——!”   细刀顿了下,最终只是割下对方一缕头发。然后刀柄在那人后脖颈处打了下,犯人晕倒在地。   男人把目光转向松田阵平,神色不爽。   “他刚刚伤到你了。”   松田阵平很想说这还没当年警校时降谷零揍他揍得狠呢,看了看春的脸色,还是把这句话吞下去。   他怕春马上提刀去杀零。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确实是第一次,春在他面前展露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   他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   九生春树奇怪地反问:“我不是拜托佐藤警官帮忙转达了吗?——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所以忙完事情我马上就过来了,我记得你的公寓是在这里。”   松田阵平哑然。   虽然听孩子们那么说,其实他心里好像并没有相信。   他以为那只是对方想离开的托辞。   两个人之间是不公平的,他永远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消失,什么时候又会忽然出现。   他有时候觉得对方像一阵风,不,是一阵冬雪。总之,是一种很难留住的感觉。   “……你不想看见我吗?”   男人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委屈。   可他总是做出这副仿佛是他不愿意留下他的姿态。   “……没有。”   “那就是想见我?”他马上追问,笼在黑暗中的那张脸神色莫名。   松田阵平行使了他的缄默权。   他不想太顺着这个人,以免他得寸进尺;也不想伤到他,免得他又找到一个人远远缩起来的理由。   他想,他似乎确实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勇往直前,曾经身上只有油门的青年也开始畏首畏尾。   “先回去给你上药吧。”九生春树放过那个问题,抓起他的手腕。他把松田阵平的衣袖往上拉,露出刚刚被打到的地方。   冷白肤色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只是小伤。”松田阵平无奈地说,“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觉得我很没用。”   再怎么说他也是警察,春到底是把他当成了什么瓷娃娃啊?而且两个人比起来,怎么看都是对方更加病怏怏的样子……   松田阵平本来是打算亲自把抢劫犯送去搜查一课的,不过看春这个样子是不可能愿意等那么长时间的。   他只好把抢劫犯的位置报给了佐藤美和子,然后和九生春树一起回到公寓。   九生春树翻找出他的医药箱,示意松田阵平在沙发上坐下。   松田阵平看了眼时钟,时针马上要对准1的刻度。夜已经很深了。   他把衣袖卷起来,露出手臂上的伤。九生春树在沙发旁的地板上跪坐下来,从松田阵平的角度,能看到男人低头时垂下的睫毛,尖瘦的下巴和消失在和服衣领下的一点锁骨。   他好像瘦了很多,身体说不出的病态,甚至这身和服套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得把淤青按开才行。”他说着,手指覆上他的手臂,力道不轻不重地按上去。有点痛,但很舒服。   松田阵平想起三年前九生春树突然夜袭的那个晚上,对方也有帮他按摩。他还记得那个感觉特别舒服。   “你是学过按摩吗?”他观察着九生春树的手势,判断道。   九生春树抬起眼看向他,“……也许吧,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是实话。   有些技能对秋山奏来说是上手会,也许他以前确实学过。   “是不是很舒服?”他笑了笑,“要不要待会儿再帮你按按身上?经常处理这么多炸.弹,会很累吧?”   “不,比起搜查一课来说,我们的工作并不多,说不上很累。只是……”   只是更危险。   他没说出口,但九生春树已经明白了。   他刚刚蹙起眉头,松田阵平便说道:“不如我来帮你按摩一下吧?手指灵活可以算是我唯一的长处了。”   他不想让对方平添无谓的担心,转移了话题。   谁知道黑发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不是唯一的长处。”   他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松田警官更好的人。你温柔善良,就算我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也一直在包容我;你勇敢正义,虽然会抱怨做警察麻烦,可还是这么多年都坚守在最危险的爆.处班,你还大方可……”   “……行了,别说了。”松田阵平急急捂住他的嘴,对方正喋喋不休的舌头不小心扫过他掌心。   他闭上了嘴,眼睛却还执拗地看着他,眼底仿佛有两道钩子。   这些形容真的是在说他吗?   松田阵平从没想过自己还有和温柔挂等号的一天,那些被他毒舌攻击过的同事听到恐怕会直骂离谱。   不能和这家伙计较,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闭上嘴,不许再说了。”他瞪了对方一眼,慢慢松开手。   九生春树笑了笑,倒真的没再说话。伤药已经抹好了,他把医药箱合起,按着沙发把手从地上起身,松田阵平皱眉扶了他一把,“你的腿……是不是更严重了?”   “你心疼我?”他轻笑,眉梢一挑。   松田阵平没理会他的调笑,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我帮你按摩一下会不会好一点?你教我怎么按。”   九生春树个子很高,比松田阵平还要高一些,往沙发上一坐,修长的腿能直接搭到沙发沿上。   松田阵平在他左腿小腿肚上试探着按了按,“这样怎么样?”   倚靠着沙发的男人笑容温和,“很晚了,别按了,早些睡吧。”   “既然要帮你按,你就闭上嘴好好享受。”松田阵平的语气逐渐暴躁,“难道我手法有那么差吗?”   “不,”九生春树还是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你这样,我会有种你非常在意我的错觉……”   “我当然非常在意你。”   “有多在意?”男人忽然又开始紧追不舍,用语言试探拉扯,小心地试图弄个清楚。“……会为了我做到什么程度?”   他的眼神雾蒙蒙的,像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扯着人不断往下坠落,坠落。   有种近乎失重般的错觉。   但是很快,他又恢复那种轻笑的神态。   “松田警官,真的别按了。”   他凑到松田阵平耳边,哑着嗓音低语,“不是你手法不好,是我怕自己忍不住……” 第54章 试探2   为了暂时给蓝橙酒赢得喘息的空间, 秋山奏做了两手准备。在公安那边,他亲自和黑田兵卫谈判,愿意用自身做饵, 把组织的人钓出来;在组织那边, 他则是再度启用了阿莫路索这个马甲。   在秋山奏原本的计划里, 阿莫路索本该在三年前情人节的晚上就死在蓝橙酒手中,但因为后续的一系列变故,蓝橙酒叛逃,阿莫路索在组织那里也变成了下落不明。   这也是当时秋山奏临时想出的对策。   只要组织无法确认阿莫路索是否真的死亡,以后他再想用这个马甲就能随时上线。   蓝橙酒一旦再度现身, 组织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这个曾经的组织高层。而这个时候阿莫路索出现的话, 就能顺理成章地揽下这个任务。   这样他才能保证事态依旧处在自己的掌控下。   而组织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把追杀蓝橙酒的任务交给阿莫路索,毕竟没人会比阿莫路索更恨蓝橙酒。   设定上他可是因为蓝橙酒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近三年。   这恰好也能解释他为什么在这期间没有回组织。   就在蓝橙酒去和公安那边谈判的同时, 阿莫路索也再度联系上了boss。   Boss只派人对阿莫路索做了简单的试探, 并调查了一下他的过往行踪——而那些东西早就被秋山奏准备得天衣无缝——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而且在组织那边看来, 阿莫路索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Boss果然将追杀蓝橙酒的任务给了阿莫路索,并安排了琴酒和波本配合他。   “他掌握了组织太多秘密, 务必要尽快、不惜一切代价地杀掉他。”电话里的声音因为变声器扭曲成阴暗低沉的模样。   阿莫路奏非常上道地配合着一声轻笑, 语调压低,裹着几乎压抑不住的恨意。“您放心,我一定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Boss对此感到很满意, “不要因为仇恨影响判断, 适当的时候, 可以让琴酒和波本配合你。”   阿莫路奏满口应下。   嘿,演戏真好玩。   也许这次他可以再次实现人类演技史上的大突破——给大家表演一个我自己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蓝橙酒和公安达成了新的合作协议。   蓝橙酒自愿成为诱饵, 帮公安将组织的人钓出来, 相应的, 公安在这段时间暂时不会抓捕他。   不过公安要求在蓝橙酒身边安排一个近身监控人员,名义上说的是方便他们随时展开对组织的行动,实际上也是公安不放心蓝橙酒。   这个监控人员不只负责随时监控蓝橙酒身边的动向,关键时刻还要保证不让蓝橙酒落入敌手。   换句话说,不能活捉的时候,就只能除掉。   这也是公安和普通警察行事风格不同所在。   秋山奏知道公安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不在意。而且有公安参与也好。虽说组织那边是由阿莫路索负责蓝橙酒的任务,但是那两个辅助人员可都不是什么特别听话的家伙。   蓝橙酒这次回归大部分时间都要和松田阵平一起相处,很可能会让后者暴露在组织的视线下,给他带去危险。   他一个人总可能会有保护不周的地方,有公安在,他才能更加放心。   他可是给松田警官算过命,说他会长命百岁。   既然话已说出口,就算是一种承诺。   更何况,货还没卖出去呢,可不能让他看好的买家先出事。   不过蓝橙酒也提了一个要求,他要亲自指定监视他的人选。他不希望在执行自己的计划时有不懂事的公安来搅局。   黑田兵卫同意了他的要求。   所以秋山奏直接点名让作道直人来负责这件事。   和小公安多年未见,他看上去和以前倒是差不多。和公安达成协议,秋山奏离开的时候,他跟上来,笑容有些腼腆,“九生先生,好久不见。”   秋山奏冷淡地哦了声。   作道直人习以为常,小声地不好意思地说:“当年的事情……很抱歉。”   其实他也觉得公安这边卸磨杀驴的做法不太好,但即便他有些微词,也必须遵从命令。   “不用放在心上。”看他这副表情,秋山奏倒是出言安慰了他一句。   公安的一切行动都在他意料之中,所以秋山奏从头到尾都没有震惊伤心一类的情绪,只有代入蓝橙酒的时候……真的有点忍不住想把公安和组织一起扬了。   没关系,为了松田警官,可以忍一忍。   “九生先生接下来要去哪里?”作道直人问,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啊,您不想说可以不说。”   “去米花町。下午的时候答应了某个人,忙完了就去见他。”秋山奏语气放得温和。   小公安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迟疑着点点头,“……他原谅您了吗?”   秋山奏在脑海里翻了翻以前的剧本,一阵沉默后,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更生气了吧。”   小公安脸上的表情极其纠结,“松田警官其实骨子里很温柔的,我觉得他还是挺在乎您的……”   秋山奏趁机试探道:“你们有跟他说过吗?我的真实身份。”   “没有,”作道直人马上摇摇头,“组织的事是机密,我们并没有向松田警官透露过这些。”   果然如此。   看松田阵平的反应就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这样倒是方便了蓝橙酒的下一步行动。   保险起见,秋山奏倒是想再跟公安定下一条约定,勒令对方不能向松田阵平吐露实情。   可惜今非昔比。他已经没有能拿来做交易的资本了。   如果用蓝橙酒脑子里有关组织的情报来换倒也换得起,只是那未免太过狼狈,可不是蓝橙酒能做出的事。   他即便是死,也不会轻易向谁低头。   虽然说是监控,但公安也没有真的24小时派人跟着他,大概是怕把蓝橙酒逼急了翻脸。再加上作道直人非常懂事,两人一路商量了下接下来合作的细节问题,到松田阵平公寓口的那条街时,作道直人便主动提出告辞。   秋山奏身上留了一个紧急通讯器,如果发生特殊情况,只要按下按钮,公安那边就会知道。   等作道直人离开后,秋山奏就开始在松田阵平的公寓门口蘑菇蹲,还凹了一个病美人的造型等人回来。   希望对方能看在他满目病容的份上别生气。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大半夜。   秋山奏差点要以为松田警官这是终于受够了,连夜扛着新干线逃离东京了。   结果原来他是喝酒去了。   秋山奏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酒香,很重的蓝橙酒的味道。   这是不是表示,松田阵平其实比他表现得更在意九生春树呢?   秋山奏忍不住试探他。   “……会为了我做到什么程度?”   因为语言的回答是那么苍白,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够让人信服。所以他马上转移话题,故意调笑,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不是你手法不好,是我怕自己忍不住……”他用深邃、暧昧,潜藏欲.望的眼眸望着对方,手指试探着想为他撩开鬓角发丝,却忽然被捉住手腕扭向自己身后。   松田阵平看上去比起三年前从容许多,至少表面上看对他的语言调笑毫不在意。   他的领口不知何时被扯开了,白衬衫下锁骨若隐若现。   秋山奏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缚住了,处在他上方的男人神色波澜不惊,只是垂下眼眸看向他。   “我看只有把你的手绑上,嘴也堵上,你才能安分一点。”   九生春树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散落在白色和服上,有种别样的美感。   松田阵平拿领带绑住了他的手腕,正如当初对方拿和服腰带绑住他一般。这是一种小小的报复。   松田阵平是个很记仇的人。   被绑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反而好整以暇地靠着沙发,眉眼带笑。   他这股仿佛乐在其中还很享受的感觉让松田阵平更加郁结——仿佛一拳打进了海绵里。   他的目光让人觉得——不管对我做什么都好,只要是你。   我全部都可以接受。   如果换一个人躺在这里,松田阵平一定把人揍得妈都认不得。可这个人用那双灰眼睛看着他,仿佛他的荒凉世界只剩下他。   看上去可怜又危险。   松田阵平想到某些热带丛林里的动植物,伪装出漂亮而艳丽的外表,等猎物被吸引靠近,再突然露出獠牙,一击必杀。   “嘴也堵上?……怎么堵?”秋山奏哑声轻笑。双手被缚,他就用目光取代指节抚摸过对方的唇瓣,仿佛用视线轻轻按压,碾磨……满意地看到松田阵平生气地别过脸,耳根微红。   他不乐意看到松田警官从容的模样,会让他觉得事态不受掌控。或者说——他会看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他希望对方袒露出更多真实,像现在这般情绪外露,好让他更加确定他的感情。   他知道松田阵平这个直男不会爱上蓝橙酒,但秋山奏需要的原本也并非爱情。   他只想知道九生春树在松田阵平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是否重要到对方愿意付出灵魂换取他的重新健康。   考虑到这个该死的直男是个无神论者,秋山奏放弃了打直球——他还记得最初打直球被扭送警局那几次。   他准备走迂回路线进行验证。   比如说:看到深夜痛到蜷缩的九生春树,松田警官会怎么做呢? 第55章 试探3   秋山奏躺在床上, 松田阵平在床侧的木地板上打了地铺。   其实秋山奏不介意和对方一起在床上睡的,反正这张床还算大,足够躺两个人。   不过他这么说了以后, 松田阵平直接把枕头砸向他的脑袋,“赶紧睡觉!”   他有点生气了。   秋山奏判断道。   但他这次真的冤枉!他没有别的意思, 就只是单纯地担心松田阵平在地上会睡不好。   然而好像被误会在图谋不轨。   两人终于收拾好躺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松田阵平看上去很累, 沾上枕头不久呼吸就变沉了。脸庞上笼罩着静谧的月光,柔软的黑发因为重力陷在枕头里,微微遮挡了眉眼。   秋山奏不忍心吵醒他,决定把计划往后推一推。   他不需要睡觉,所以只是在床上闭着眼, 感受着其他备用体那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无聊, 再加上不希望琴酒来蓝橙酒这边搅局,所以这两天马甲黑泽瞬又开始缠着琴酒了,闹得后者非常头疼。   打又打不过, 骂又骂不听,只能被弟弟牵着鼻子走。   用非正常手段疼爱哥哥已经变成马甲黑泽瞬的日常任务了。   每当秋山奏郁闷时, 总能从琴酒日渐阴郁的表情中汲取快乐。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秋山奏便起床了。窗外下着大雪, 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干枯枝头凝结着花一般的冰霜。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新年了。   松田阵平还在睡着,秋山奏小心地从他身边绕出去, 到厨房做早餐。   虽然套着樱桃白兰地马甲时一直是生活九级残废的模样, 但其实秋山奏本人很会做饭,这一点放在蓝橙酒身上也未加掩饰, 在组织研究所的时候, 他就经常给雪莉做便当。   说起这个, 他有必要找个时间单独和雪莉见一面。   不过不用着急。   感觉松田警官不像会挑食的样子,秋山奏就打算随便做一点。打开冰箱,里面放着几根德式香肠——秋山奏看了下,有两根已经过期了。还有两瓶牛奶,已经过期半个月了。鸡蛋倒是还新鲜。   所以松田警官平常到底都是怎么生活的啊?   秋山奏蹙眉叹了口气。   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实在让人担心,这样下去可是很难长命百岁的。   他把过期的食材统一收拾到垃圾袋里,因为还不到收垃圾的日子,只能先堆放在厨房。然后出门重新买了些新鲜的食材回来。   一来一去,已经快到七点了。   估摸着人快睡醒了,秋山奏加快了动作。他煎了两根香肠、一些蘑菇、两份蛋饼,再烤了两片吐司面包搭配番茄酱,最后泡了一杯红茶和一杯咖啡。   把东西摆上餐桌时,松田阵平起床了,他懒洋洋地倚着卧室门框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卷发被压得乱七八糟。   “早上好。”秋山奏笑了下。   “你起得好早。”松田阵平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头发。   昨天晚上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很久都没这么舒服地一觉睡到天明过了,甚至于早上的时候他都是被早饭的味道香醒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明明春是病人,结果却让对方一大早起来做早饭。   他的想法似乎被春识破了,黑发男人轻笑着,灰色眼睛温柔地望着他,“没关系,我睡不着。你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你怎么那么看着我?”   “……不,你……今天没穿和服。”松田阵平说。   黑发男人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衬衫西装裤,这种装扮让他想起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九生春树还在搜查一课做警察,就经常是这样的打扮。   “因为来得突然,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借用了你的,还好我们身材差不多。”只是九生春树因为病弱的debuff清瘦些许,衣服略显松垮,“抱歉,没有跟你商量一下。”   “没关系,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你先吃吧,我去洗把脸。”   秋山奏等着松田阵平去卫生间洗漱,再出来时他目光里刚睡醒时的猫似的茫然消失了,重新变得明亮。   他拉开椅子落座,桌上盘子里的香肠已经被人切好了,红茶和咖啡也都凉到刚刚好的温度。   而对面的人一直没动筷子,安静地托腮看着自己。   注意到松田阵平的视线,秋山奏歪了下脑袋,“怎么了?不尝尝看吗?”   “……嗯。”   只是他这个样子,让松田阵平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是什么被养起来的要小心照看的金贵东西。   松田阵平是很想和春像普通友人一样相处的,不过对方的目光、言行总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人抱着不一样的心思,而且到现在已经不加掩饰。   ……偏偏他没办法拒绝,哪怕知道这人可能会得寸进尺。   因为不忍心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上再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叉起一块蛋饼放进嘴里。   “怎么样?”对面的人盯着他的唇瓣。   “很好吃。”   黑发男人这才满意地也拿起餐叉。   虽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秋山奏还是会担心会不会不合松田阵平的口味。直到看着对方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还有些意犹未尽,番茄酱沾了一点在唇边。   松田阵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放下红茶杯,才注意到九生春树眸含笑意。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拿着一张餐巾纸起身,上半身越过餐桌。   那张极为漂亮的脸在松田阵平眼前慢慢放大。   他意识到什么,用手抹了下唇角。   九生春树的动作顿住,转而有些遗憾地把餐巾纸递给他。   松田阵平在警视厅那边请了假,两人倒是不着急要去做什么。吃完饭,他们一起收拾出被炉,坐在起居室看电影。   松田阵平很想知道九生春树消失的这两年到底是在干什么,可是对方没有要提及这些的意思,他也只好忍住。   总不能再让人逃开。   春的身体太让人担心,放在眼下他好歹能随时知道情况。   窗外的雪一直没有停的趋势,秋山奏建议道:“我们一起去寺庙祈福怎么样?马上就要新年了,正好可以在寺庙跨年,一起敲钟。”   松田阵平同意了他的提议,两人当天下午就跑到了深山老林里的老庙中。这里人少,即便是跨年当天,也不会出现人挤人的现象。   山里比平原要冷得多,九生春树却还是穿着单薄的一身白色和服。站在白雪皑皑的空地上,若非那一头黑色长发几乎要和天地融为一体。   松田阵平皱紧眉头给他披上大衣,围上围巾。   “不想去医院还不注意身体。”   秋山奏看了看松田阵平同样单薄的一身黑西装,也不满地说:“你呢?给我戴围巾怎么不知道也给自己围一条。”围巾很长,秋山奏调整了一下,把剩下的一半围在松田阵平脖子上,“这样我们就都能暖和点了。”   这么一来,两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呼出的白色雾气也混杂在一起,和鸟鸣声一道远去。   四下无人——哦,除了一个提前报备过要来监视的小公安——秋山奏觉得这正是试探的好时机。   他看着松田阵平,对方别扭地把围巾取下,拉开距离。   “我不冷,你自己围着吧。”   他已经放弃让春收敛那过于灼烫的目光了,反正附近也没有别人。   然后他很快察觉到不太对。   两人本来都在寺庙后院赏雪,那里正对着一座山,山头覆满白雪煞是好看。因为有些冷,九生春树提议两人回房间取暖,晚上再去听寺里的和尚讲经。   不过松田阵平走了几步后,却发现没人跟上来。   他回头看去。   黑发男人半弓着腰,一只手按在唇间,黑色的长发一部分垂在身前,一部分在后背蜿蜒。他眉心死死皱起,注意到松田阵平的目光,他抬了抬眼皮。   “我没……咳咳……”   松田阵平赶忙踩着雪回去,他站在九生春树身侧,让男人能靠着他省些力气,一只手越过蜿蜒的黑发,揽住他另一边肩膀。   雪地上滴落下点点血迹,是从九生春树指缝漏下去的。   “你怎么样?我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   九生春树按住松田阵平的手。   秋山奏调整呼吸,露出那种痛到不行却强忍着的神态,“……不用,马上就好。”   他观察着松田阵平的表情,轻笑,“……你在担心我吗?”   “你先别说话了,我先扶你回房休息。”松田阵平皱眉说。   “不用。”九生春树依然拒绝了,好像没什么比眼前这个问题更重要的事。他慢慢直起身子,向前一步,逼得松田阵平后退抵上一棵树的树干。   山里的树生得粗壮,一棵树有两人环抱那么粗。   因为突然的撞击,树干上扑簌簌下了一场小雪,落了人满身满头。   “你在担心我吗?”他执着地问。   秋山奏感觉到松田阵平连扶他都不敢用力,像是怕不小心弄疼他,即使被逼得抵上树干也没有做出激烈的动作反抗,甚至连呼吸也都小心克制着。   他甚至还空出手来把他乱掉的围巾重新围好。   他的珍重从动作间毫无保留地泄露,让秋山奏终于确认,对松田阵平来说,九生春树确实是重要的。   现在剩下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家伙该死地相信科学。   但是看松田阵平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属于秋山奏的那部分又开始恶趣味。他想听松田阵平亲口承认他很在乎九生春树。   他抓住松田阵平的手腕,用温柔而引导性的语气说:“松田警官,我想听你的心里话。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我恶心……”   “没有。”松田阵平这次反驳得很快。   他看着对方额头因为忍痛而溢出薄薄一层汗水,但那双眼依旧执拗地看着他。像是怕他担心,唇角还挂着浅笑。   他叹了口气,“我当然会担心你,这有什么好问的?”   他都有些闹不懂对方了,明明早就说过他是他最珍视的朋友之一,为什么还要反复确认?   脑海里出现明明还是单身却好像很懂恋爱的同事的名言:“爱情就是让人永远患得患失。”   他赶紧把脑海里的形象摇出去。   “你的问题问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九生春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担心外面风大又冷,会吹得他更难受。   黑发男人听到答案后,满足地把脑袋抵上他的肩膀。松田阵平拍着他的背给人顺气,听到他压抑的声音混杂着难耐的喘.息与低咳轻轻响起。   “如果我能恢复健康就好了,这样……咳……就还有漫长的一生……能和你一起度过……”   松田阵平给他拍背的手忽然顿住,他有些不敢去想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意思。   什么叫恢复健康才有漫长的一生……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而怀里的人似无所觉,轻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要是真的活那么久,也会给你造成困扰吧……因为你也会遇到的……真正想共度余生的人。” 第56章 在寺庙跨年1   “是松田警官的车!”吉田步美兴奋地叫道。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在寺庙前开辟的停车场停下。停车场没什么人打理, 地面积了一层薄雪。毛利一家、少年侦探团再加上安室透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一窝蜂地跑向雪地里已经停好的一辆黑色马自达。   “小心点,地上有雪,容易滑倒哦。”毛利兰提醒道。   “好!”孩子们齐声声答道。   也是马自达RX-7吗?安室透看向松田阵平的车子。   果然是同期, 连眼光都一样……不过, 安室透疑惑地想, 这辆车可算不上便宜,松田家并不富裕, 难道是贷款买的吗?   他注意到江户川柯南在驾驶座门前捣鼓着什么, 有些在意地跟上去。   江户川柯南上次就很好奇为什么只有驾驶座的门把手上有保护套,这次有了机会,当然要好好调查一下。   他小心地把保护套取下来, 少年侦探团在他背后探出脑袋, 直接把他压趴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小的人形坑。   “……你们!”   少年侦探团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从雪地里拔出。金发黑皮青年趁机占据了车门前的位置, 看向门把手。   门把手上写着一行小小的字母, 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H&M?”圆谷光彦把文字念出来, 语气疑惑。   “我知道!”吉田步美说,“这是情侣印记!步美爸爸妈妈的戒指上就有这样的记号,是姓名首字母。”   “也许是朋友呢。”安室透说,他笑了下,“为了纪念朋友也说不准。”   是Hagi吗?——HAGI和MATSUDA。   Hagi的话,会喜欢马自达RX-7也在意料之中。   至于另一种可能……不,绝对不可能。   纪念朋友?   江户川柯南觉得有些奇怪。   说到H的话应该是九生春树的Haru吧?   但是活人的话应该还用不到纪念这种词汇, 况且就算关系再好, 特意在门把手上写下这种类似情侣印记一样的标记也很奇怪。   也许是指的其他人, 名字里含有H的人太多了。   他看了眼陷入沉思的金发男人——这个人好像很了解松田警官的样子。   现在基本能肯定这家伙是组织成员波本了, 不过对方的身份经过上次车站事件应该已经变得不安全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撤离,反而继续潜伏在波洛咖啡馆。   这次的寺庙行的起因是大叔接到了寺庙的委托,前来帮忙寻找失窃的佛像。少年侦探团则纯粹是搭顺风车来旅行散心。   他们快到山上的时候,安室透才开着车从后面追上来,打着要向毛利小五郎学习的名义和他们一起来到寺庙。   如果知道他会来的话,灰原哀就不会跟来了。   江户川柯南看了眼把鸭舌帽压得低低的灰原哀,后者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好了,我们快点进去吧!外面好冷。”毛利小五郎搓搓手臂说道。   临近新年,寺庙里零零散散地住了一些来跨年的游客。僧人为他们安排了客房,约定晚饭时再细说委托内容后便先行离去。剩下的时间,他们可以自己在寺庙好好逛一逛。   僧人临走的时候,安室透问道:“请问有一位黑色短卷发,爱戴墨镜的游客也在这里住吗?”   僧人想了想,“您是说松田先生吗?他在隔壁的房间住……不过这个时间的话应该是去后院看雪了吧。”   他建议道:“后院那里的风景非常好,客人们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少年侦探团兴奋了,毛利兰也把懒洋洋窝进被子里的毛利小五郎拽出来。一行人往后院走去。   寺庙里非常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   到后院的路上他们只碰到了一个游客。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黑发黑眸,围着围巾,冻得脸颊一层薄红,时不时地朝后院的方向瞥去一眼。   看到毛利一行后,他局促地问了声好,“你们是要去后院赏雪吗?”   “嗯,刚刚听人说,后院的雪景很漂亮。”毛利兰笑着回道。   “哥哥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过去呢?”柯南奇怪地问道。   “不,那个……”青年更加局促,小声嘀咕,“感觉现在不太方便的样子。”   作道直人觉得自己最好阻止这群游客往后院去,免得他们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被灭口……虽说有松田警官在这儿,蓝橙酒应该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而且对方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的差,可能也不会再采取旧时的行事风格。   但是没有理由啊……   就算他是公安,也不能剥夺普通民众游玩赏景的乐趣吧。   他只能就地拜佛,祈祷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安室透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后院的风景确实很漂亮。宽阔的庭院面向一整面落满白雪的山,近处有一汪池水,此刻结了冰,阳光下亮晶晶的。院子里栽了一棵大树,有两三人环抱粗。   树下站着两个人,正以亲昵的姿势拥抱。   “松田警官为什么抱着那个漂亮大哥哥啊?”小岛元太奇怪地问。   毛利小五郎打了个喷嚏,“太冷了,取暖吧取暖。”   灰原哀:“……”   这是终于得手了吗?   神色复杂的安室透最先上前,他三两步走向那棵树,脸色很不好看。松田阵平抬眸看见了他,在他开口前,“嘘——”了一声。   最细心的毛利兰也走上前来,她先看出了被松田警官抱着的人似乎状态不对。他的脸埋在松田警官肩膀处,又伸出一只手臂半拥着另一侧肩膀,宽大的和服衣袖滑下一截,露出的手腕青色血管蜿蜒,看上去非常病态。   走近细看,还能注意到那只手臂在轻轻颤抖,只是被呼吸微弱的主人强行压下。   “他还好吗?”她轻声问。   “不太好,我先带他回房间歇一歇。”   秋山奏制止了松田阵平试图抱起他的动作,从他肩膀上抬起头。   秋山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波本,马甲樱桃白兰地这两天沉迷和冲矢先生探讨学术,忽视了波本这边,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巧刚好就来到这座山里,还刚好撞上蓝橙酒。   日本那么多寺庙,你说他去哪里不好。   无论如何,不能让波本破坏他的计划,蓝橙酒现在还不能死在组织手里。如果波本要对他下手的话,他也只能先让波本失去行动力拖一拖。   不过对波本来说,碰到蓝橙酒应该也是意外,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以波本的作风估计不会轻举妄动。   秋山奏不知道的是,安室透已经从上司那里得知了公安和蓝橙酒的新交易。虽然在他看来,以波本的身份抓住蓝橙酒交给组织以换取升职和信任才能实现最低风险下的最高收益。   安室透非常厌恶蓝橙酒,因为这个人不知道灭口过多少公安警察,他手段极为残忍,可以称得上罪行累累。   想到这种人竟然喜欢他的好友,他就觉得难受和恶心。   然而他更厌恶明知如此,还是将蓝橙酒情报上报的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公安获取情报后会采取怎样的对策却还是放任发展,因为他也知道这样才能让利益最大化,一时的忍耐是为了更多民众的幸福。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跟蓝橙酒继续合作。   尤其是看到松田阵平面对蓝橙酒时脸上关切的表情。   他感到一种友人被蒙骗的极端愤怒,怒火烧得他心口疼,以至于他不得不握紧拳头深呼吸,不让情绪表露在外。   波本的情绪虽然掩藏得还算好,但逃不过秋山奏的眼睛。因为那些如有实质的愤怒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不过在秋山奏看来,他还以为波本是看到叛徒以后忍不住想马上刀了他。   组织成员都是忍不得背叛的,换了琴酒在这里恐怕子弹都打了几轮了。   波本已经算脾气很好了。   他和波本对视了几秒,两人在无声间达成了暂时休战协议。   秋山奏跟其他人问了声好,然后悄悄抓住松田阵平的手,反正也被波本看到了,他也不打算继续遮掩。就算被组织发现也没关系,他有能够保护好松田警官的自信。   松田阵平没有甩开他,只是皱眉看过来,“还难受吗?”   秋山奏摇摇头,低低的嗓音还有些哑,“好多了……我不想回去,我们去树林里走走怎么样?我听僧人说往里面走有瀑布的。冬天看一定很漂亮。”   松田阵平无奈地把下滑的大衣又给他拢了拢,“那么冷,你能受得了吗?”   秋山奏笑了下,“你别看不起人,我没事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仿佛自带一层屏障,黑发男人完全不掩饰自己含满爱意的目光,而另一位因为习惯了所以视若无睹。在别人看来仿佛成了心意相通一般。   连小孩子都能看出不对。   “松田警官和漂亮哥哥好像情侣啊。”吉田步美说。   最聪明的圆谷光彦也发现了盲点,“说起来,九生哥哥的名字里也有H呢!——H&M。”   小岛元太疑惑地问:“但是他们不都是男性吗?啊,难道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其实是大姐姐?”   “……你们这些小鬼随便动我的车?”松田阵平敲了敲小岛元太的脑袋,吓得孩子们赶忙道歉。   毛利兰也说:“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他们!”   “没关系。”秋山奏拉着松田阵平的那只手用了用力气,把人拽回来,他笑容温柔,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颊因为明亮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生机。   “你们看到了吗?门把手上写的字?”   “那是我悄悄让人写上去的。不过我和松田警官不是情侣。”   他半弯着腰向孩子们解释道:“准确地说,是我单方面喜欢松田警官,但他并不喜欢我。”   孩子们呆住。   “春。”松田阵平不满地把他拉起来,他不喜欢听到春用这种语气说话。   明明应该是表示难过的话语,他却说得仿佛不含感情。就像是把有感情的那部分自己剥离出去了一般。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他真能喜欢上他就好了。   如果喜欢是能自己控制的就好了。   不过如果能自己控制的话,春大概会首先控制自己不再继续喜欢他吧。   “不是想去树林里逛吗?”松田阵平把九生春树脖子上的围巾整理好,又帮他把长发重新弄到脑后,“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秋山奏的错觉,他感觉松田警官牵着他的手、给他整理围巾头发的时候,波本仇恨又愤怒的目光好像更加控制不住了。   简直马上要实体化了。   怎会如此?   难道波本也喜欢松田警官吗?   不能吧? 第57章 在寺庙跨年2   秋山奏放弃了思考, 为免夜长梦多,他决定推快剧本进度。   提前安排好的备用体演员登场,两人在往树林深处走的时候, 遇见好几个往外走的人,有老有小。   在这种寒冬腊月, 着实少见。   秋山奏故作好奇, 朝其中一个青年问道:“请问这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吗?我看到有好多人从里面出来。”   松田阵平也好奇地看过来。   青年说道:“啊, 大家应该都是来找许愿池的,传说这座山里有一个许愿池, 只有冬天才会出现。只要在许愿池前诚心祈祷,就可能得到神明回应。”   “欸?这种传说还有人相信啊?”捧哏秋山奏说。   青年笑了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我去年就见到过。而且确实在许愿池边得到过神明回应, 不过神明的回应是有代价的。”   “代价?什么代价?”   青年看了眼松田阵平, 慢慢说:“……比如要拿你的一部分灵魂来换?”   秉持着点到为止的原则,青年奏说完这番话后就离开了大型诈骗现场, 和前面离开的备用体会合,等着本体晚上回收。   “松田警官,我们也去找找这个许愿池怎么样?”秋山奏问。   松田阵平看了眼他单薄的身子,这一路对方都在压抑着低咳。他不想被发现,所以每次都悄悄别过脸, 松田阵平也就装作不知道。   只是都出来这么久了,居然还想着到处跑,未免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你居然也对这种童话故事一样的东西感兴趣?”松田阵平奇怪地问。   不过考虑到这家伙曾经还搞过算命这种东西, 他会相信这些似乎也不足为奇。   话里话外好像都在说他幼稚。   真对不起啊, 搞出这种童话故事一样的东西。   还不都怪你太相信科学了!   “走吧, 不过不管能不能找到, 天黑前都必须要返回。”松田阵平最终还是没忍心拒绝春难得的好兴致。   “如果在许愿池边真的能得到神明回应的话,松田警官会许什么愿望呢?”   黑发男人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似乎是林子里的风太冷了。他又压着嗓子咳了几下,这次没完全压下,咳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拿手帕掩住唇。   “……还是回去吧。”松田阵平搀住他,建议道。   他隔着衣袖握住对方的手腕,发觉春比起三年前实在纤瘦过了头。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会觉得我很没用。”九生春树笑着用他说过的话回敬,“我没事的。就算现在打起来,你依然不会是我的对手。”   当然,苍白和纤瘦无损他骨子里那股傲气。   这一点倒是跟三年前一样。   他永远有着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曾经,他被警视厅寄予厚望,认为是整个刑事部最有潜力的新星。所有人都等着看他冉冉升起。   可他就这么跌落了,还将继续跌落下去。   松田阵平装作没看见他手帕里的血迹——他知道春不想让人看见。注意到他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的骄傲,让松田阵平更加难受。   如果没有当初那场意外的话,依旧在搜查一课的春应该会取得更高的成就,成为远比他优秀的警察。   “松田警官,我们快一点。”黑发男人拢了拢围巾,催促道:“我可不想到了天黑还没走几步路。”   松田阵平回过神,跟上加快了脚步的黑发男人。   他不是会沉溺在过去和可能性中的人,比起无法挽回的过往,他更乐于抓住现在。   无论是当初想亲手抓住炸.弹犯为萩报仇,还是此刻想要把春从他看不见的那道深渊中拉回来。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哪怕此刻春就在他眼前,他伸一伸手,就能再次抓住他纤瘦的手腕。   他还是觉得这个人仿佛是不存在的。   就像是此刻覆满枝头的白雪,不消多时就会化掉。   “说起来,你一直叫我——松田警官。”从三年前刚认识就这么叫了。明明是关系亲密的友人,称呼却始终像陌生人似的。松田阵平打趣道:“礼貌起见,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九生先生?嗯?”   “……还是叫.春吧,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黑发男人轻声说:“只有你会这么叫我,所以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你来了。”   他明亮的眼睛在说这句话时愈发温柔,好像是装满了热烈的晚霞。   松田阵平不好意思地说:“你也可以叫我别的……随你喜欢。”   黑发男人眸中染上笑意,“你在感情上真的是笨蛋吗?”   啊,为什么这么说?松田阵平不太理解。   明明是想让他叫得更亲近一些,或许他会更加开心,怎么好像弄巧成拙了一样?   “松田警官……还是让我这么叫你吧。”   他背过身去,“太阳要落了,我们回去吧。”   他看上去好孤独,即将消散了一般。   “我会许愿让你重获健康。”松田阵平觉得偶尔还是要跟着直觉走。   直觉告诉他应该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许愿池的话,我希望能再次看到三年前和我第一次相遇时,那样的你。”   前面的人微微回过头,落日霞光为他勾勒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边。   “春,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么逃避下去。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松田阵平已经决定了,哪怕对方回答不好,这次也要把他绑去医院。   九生春树笑了下。   “松田警官,你不要这么紧张,我真的没事。”   他看向远方,落日余晖映照在他眼中。   “去不去医院根本无关紧要。对我来说,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整个世界,除了你,没有任何意义。”   ……   从他说出那番话后,松田阵平的神色就变得很奇怪。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保持沉默,微微低着头,手指却隔着和服衣袖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   寺院轮廓出现在眼前时,松田阵平的脚步顿了下。   “那就为了我活下去吧。”他轻声说。   无论怎样的理由都无所谓,只要活下去。   秋山奏心情很好,他反握住松田阵平的手,“不知道晚上做了什么吃的,我们快点回去看看。如果你吃不惯的话,我可以重新给你做。”   他回避了这个请求。   因为蓝橙酒不会给松田阵平他无法兑现的承诺。   而松田阵平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两人不过出去了一下午,寺庙居然就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小小的寺庙除了毛利一行加上松田两个人外一共就住了四个游客。   其中就包含一个杀人犯还有一个寺庙佛像的偷窃者。   秋山奏回来的时候,案件已经被沉睡的小五郎完美解决。安室透正在一旁吹他的彩虹屁。   波本真不容易啊。   在秋山奏看来,毛利小五郎这个人还挺奇怪的,平时感觉很笨蛋,但是破案的时候又会突然福尔摩斯上身——秋山奏一度怀疑他也是某个售货员的备用体,要么就是人格分裂。   难为波本要整天向这种笨蛋拍马屁,组织的钱好难赚。   晚上就是跨年夜了。   在寺庙住持的极力挽留下,毛利一行暂缓了返程,打算大家一起在寺庙跨年。   秋山奏早早地就守在大钟前准备敲跨年钟。   松田阵平在一旁陪着他。   “我自己也没问题的。”秋山奏感觉松田阵平好像现在对他的保护欲太夸张了,一秒钟都不允许他离开视线。   ……难道是他的debuff加太多,看上去太可怕了?   其实蓝橙酒的身体真的还不到马上就快死的程度。   起码是还能活半年的水平。   松田阵平帮忙看着时间,跨进新一年的时候,秋山奏敲响了寺庙的钟。   低沉的钟鸣在山间回荡。   孩子们在打雪仗。   以九生春树的身份跨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吧。   松田阵平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秋山奏回想了下——呃,好像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虽然他一直努力塑造一个命不久矣的形象,好让松田阵平心疼。   可他真的露出这种表情又让人觉得不舍得——不是简单的担忧或难过。   而是更深一层的。   让秋山奏觉得,他无法接受九生春树会死去。   但是没关系。   秋山奏也想好了对策。   等他成功卖货,然后将九生春树销号后,他再将蓝橙酒的那一面摊开在松田警官面前。   他会发现九生春树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他并不善良,反而恶毒、阴郁、残暴……世间所有形容恶的词语都能付诸他身上。   而那张唯一能称得上漂亮的脸也终将腐朽。   也许到了那时候,他甚至会后悔曾把这个人视为朋友,曾付出灵魂只为拯救他。   真是可怜啊,被这样欺骗着的松田警官。   又是这样的目光。   松田阵平心想。   又是这样仿佛付出了所有,仍觉得爱意不够的眼神。   倒是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啊!拜托你担心担心自己——   “对我来说,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整个世界,除了你,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愤怒一下子像胀破了的气球似的瘪下去。   黑发青年伸手轻轻扯了扯松田阵平的嘴角,语气温柔,“笑一笑嘛,我不喜欢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卷毛警官听话地扯了下僵硬的嘴角。   ……这就是皮笑肉不笑吗?   “松田警官,九生哥哥,一起来堆雪人吧!”吉田步美在远处叫道。   江户川柯南因为指点毛利小五郎堆雪人太过专业正惨遭锤头攻击。   毛利兰及时制止了她的老父亲。   秋山奏忍住笑,“好。”   松田阵平看着黑发青年加入进去。或许是因为他相貌太过出众,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在孩子们面前,春身上也少了点面对普通人时不自觉流露的冷气。   松田阵平的洞察力那么强大,他早就发现了,春只在他面前才会伪装出一副乖巧样子。   在别人面前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你不去陪他一起玩吗?”   松田阵平听到声音低下头。   是那个酷酷的成熟的小女孩儿,她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对堆雪人没兴趣,在这里看着就好。”   他莫名觉得这个小女孩似乎对春很了解,明明对方还是个小学生,他还是忍不住蹲下来看着她,问出了自己纠结一晚的问题。   “灰……原,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对吧?”   小女孩儿矜持地一点头。   “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友人。两人已经相识多年,但是其中一个还是坚持对另一个叫敬称,是为什么?”   小女孩儿顿时露出看笨蛋的眼神。   “你确定这位友人也只是把你的这位朋友当普通朋友吗?” 第58章 在寺庙跨年3   灰原哀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又问道:“你……你的朋友是怎么想的?他喜欢那个人吗?”   尽管早有预感, 看到卷发警官轻轻慢慢地摇了摇头时,灰原哀还是有种想找人揍他一顿的冲动。   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这样不是很明白了吗?”   松田阵平疑惑地看着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小女孩。   “因为你不喜欢他,而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不能越界,所以才需要克制……每一次对你用敬称都是在提醒自己:我们的关系没那么亲密,也永远不会亲密。明白了吗?”   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含义,但灰原哀不能暴露蓝橙酒的身份, 所以最终她只是点到为止。   她曾经形容自己为深海中的鲨鱼, 蓝橙酒就像是她的同类。而他的外表远比她更为残暴,以至于很多人无缘看到他柔软的一面。   他在组织里扭曲着长大,却竟然喜欢上一个光明到没有阴霾的警察。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灰原哀愿意坐在他面前, 骂上一整天的笨蛋,好让他清醒一点。   她知道蓝橙酒不是什么好人, 他甚至坏得乌黑发亮。但她总是记得他躺在研究所的沙发上边打瞌睡边陪着她的模样。   那是她在组织里为数不多可以不用担惊受怕的时光。   因为那时候他把她保护得很好。   蓝橙酒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的柔软永远只对特定的人敞开, 而那种温柔足够令旁观者惊讶。   ……   秋山奏拢紧大衣坐在台阶上发呆。   波本不知道是对蓝橙酒有什么意见,这天下午便把蓝橙酒出现的情报传递给了阿莫路索。两人当即敲定了针对蓝橙酒的行动, 并决定今晚后半夜在这座山里展开行动。   因为琴酒此刻尚在外地, 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所以这次的行动将由阿莫路索和波本两人主导。   他们的计划非常简单。由波本将蓝橙酒引到合适的位置, 然后阿莫路索带人将其包围, 同时安排狙击手双管齐下, 确保蓝橙酒插翅难逃。   坦白说, 这样让秋山奏很难办。   在松田阵平那里的卖货进度基本到了75%, 这个时候蓝橙酒还不能死。但是波本都把消息递上去了, 阿莫路索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成。   秋山奏很快做出决定。   那就让阿莫路索死一死吧。   反正进度也差不多了, 死一个阿莫路索正好震慑一下组织, 再争取一点喘息时间。   这个消息是他通过阿莫路索得到的,所以他没法通知公安申请援助。   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好的,人多了反而不可控的因素会增加。   现在双方都有自己参与,更容易将事态控制在自己手中。   决定了以后,秋山奏抬头,看见波本居然和松田阵平站在一起。后者怀里抱着雪莉,把她的脑袋压向肩膀,遮挡住脸。   秋山奏的角度正对着松田阵平半侧着身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倒是能看见波本一脸阴郁,要杀人的样子。   秋山奏:?   动我的人,当我死的吗?   他像一阵风似的眨眼间吹到了松田阵平身边。   刚刚要叫他一起玩的少年侦探团:“?”   那么大一个漂亮哥哥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圆谷光彦掐着下巴沉思:“这一定是灵异事件。”   灵异事件本件从背后轻轻勾住松田阵平的腰把他往身后带了带,他对上波本的目光,微笑,“安室先生有什么事吗?”   波本的目光落到他揽住松田阵平腰侧的手臂上,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没什么,只是之前和松田先生一见如故,所以找他多聊了两句。”   你一个组织成员和警察一见如故,骗谁呢?   秋山奏越看越觉得波本也对松田阵平别有所图。   怎么可以这样!这就是你没带樱桃白兰地一起来的理由吗?   他真的会伤心的。   ……等等,说起来,樱桃白兰地不是也说过对松田阵平一见钟情这种话吗?   难道说……波本是担心樱桃失恋才想方设法阻挠蓝橙酒和松田阵平?   对上了对上了。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难怪在这次之前没觉得波本对松田阵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樱桃喜欢松田阵平啊!   波本,我就说你是好人。   感动。   但是对不起,他现在是蓝橙酒。   任何胆敢觊觎松田警官的家伙都是蓝橙酒的敌人!包括他樱桃白兰地!   而且波本这个家伙居然敢吓唬雪莉——虽然这可能是被动技能……但是也很过分!   你看给孩子吓得。   “那你聊够了?”他也皮笑肉不笑。   “还不错,”波本意有所指,“但是松田先生似乎对九生先生不是很了解啊,不,甚至能说得上一无所知。”   他微笑,“被这样的人缠上,松田先生也会觉得困扰吧……”   扎、扎心了。   秋山奏咬牙思索着怎么回敬。   他的手腕被松田阵平一拉,视线被迫转移到松田阵平的脸上。卷发警官怀里还抱着仿佛害羞的小女孩,只用空出的一只手捧住他的脸,不许他再往波本的方向看。   “你不要听他胡说,春。对你的喜欢,我永远不会觉得困扰。我唯一的遗憾,只有无法回应你。”   “但我绝对、永远不会为此困扰。”   “能被春这样喜欢,是我的荣幸。”   说这种话完全是在犯规了。   他清透明亮的目光穿透夜色,驱开那些呼吸形成的白雾。明月高悬头顶,山间静谧得像隔绝了一个世界,只有不远处孩子们玩闹的笑声偶尔响起。   但那笑声也很快在耳边远去。   因为松田阵平的目光此刻好像不允许其他任何东西再在彼此间降落。   秋山奏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样直白的话语并不像松田阵平以往的风格。   他虽然不排斥蓝橙酒的靠近,但很少会正面回应这份感情。   就像是那一行被特意封存的字母。   也许就连松田阵平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总在下意识回避。好像不去触碰,这份爱就迟早会消失。   而他此刻竟会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能被春这样喜欢,是我的荣幸。   这要让蓝橙酒再如何抽离爱意,哪怕只是在扮演他的秋山奏也觉得心脏疯狂跳动……等等,他的心跳是伪装出来的。   那没事了。   就是余光里瞥见波本脸黑得仿佛要气死了。   今晚的猎杀时刻,波本一定会想把蓝橙酒大卸八块吧。   松田阵平拉着秋山奏转身离开,秋山奏还能感觉到波本的目光凝固在他背上,仿佛万箭齐发,扎得差点同手同脚。   等背后的目光消失后,他松了松肩膀,叫住松田阵平,从他怀里接过了灰原哀。   “你怎么会抱着小哀?”他随便找了个话题,呼吸调整过来后,他再次看向松田阵平的目光,这回倒是后者后知后觉地躲避着。   “……她好像不喜欢安室那家伙,一看见他就往我怀里躲。我就干脆抱起她了。”   嘛,波本可怕起来的时候是挺恐怖的,和琴酒也不遑多让了。   难怪雪莉会怕她。   松田阵平清了清嗓子,终于又把目光移回来,“安室他虽然有时候挺讨厌的,但人还不错……你别在意他说的话,也别生他的气。”   黑发男人冲他微微一笑,眼里的光芒好像要烧起来了似的,却被那双眼的主人竭力收敛着,仿佛怕惊吓到谁。   “我没有生气。就算有……现在也没了。”   松田阵平无奈地笑了笑,对他说:“已经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如果春再这么造作自己的身体,这回就该他生气了。   两人的卧房是挨着的。秋山奏举着灰原哀示意了下,“你先回去吧,我把她送回去。”   秋山奏拒绝了松田阵平同行的请求,一个人抱着灰原哀往另一侧的客房走——毛利一行都在那边住。   到了后半夜,孩子们都困得不行了,所以在秋山奏、松田阵平和波本对峙的时候就被毛利小五郎赶回屋子了。   现在还在外面的只剩下灰原哀。   “真丢人。”   没有外人在,雪莉也不掩饰了,她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对不起。”   总之先道歉好了。   雪莉被噎了下,女孩子漂亮的眼睛瞪圆了,气鼓鼓地吐出一口气。   “你喜欢谁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完全不在意。但是你再这么折腾自己身体的话,我还不如把你押回组织将功赎过。”   黑发男人笑出声,低低的嗓音一下子惊醒了周遭的空气。那双眼里的情绪不再像刚才似的溢满温柔爱意,而是闪烁着危险、冷硬的光泽。   脚下的雪嘎吱作响,冷气被他的脚步震得四散。   他慢慢开口,“不错的提议,如果你真的想回到组织的话,我或许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正好榨干这具破烂身体的最后一点价值。”   他谈论自己就好像谈论脚边踢走的一块石头,甚至显出几分百无聊赖。   “很可惜我感觉你并不喜欢组织,雪莉。”   灰原哀缩在他怀里,感觉所有的冷风都被男人严严实实挡住了。他垂眸看向她,“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屋子。”他压低声音道。   灰原哀瞪大眼睛,“难道……”   黑发男人揉揉她的脑袋,“别担心,我会解决的。等明早醒来,你会发现一切如常。” 第59章 在寺庙跨年4   临近客房的时候, 秋山奏把灰原哀放到地上。   “差点忘了这件事,这个给你。”   “这个是……”灰原哀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吊坠,“姐姐……?”   那双湖碧色的眼睛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放大。   这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她送给姐姐的, 姐姐当时非常开心,当场就戴到了脖子上,怎么会在蓝橙酒那里?难道说——   “嘘——”秋山奏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黑发男人神情温柔, “不要声张,除了你自己以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很好,但现在还不是你们能见面的时候。”   三年前蓝橙酒隐匿踪迹之后,秋山奏依然有时时关注雪莉的状态。宫野明美是她的姐姐,所以他也在她身上留了心。   明美接下10亿日元抢劫案的任务时, 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姐姐因为一直身处组织外围,对这个庞然大物的了解并不深刻, 还以为只要完成任务就真的能将妹妹带走。   秋山奏没有现身提醒她,而是选择了将计就计。   宫野明美和雪莉是不一样的人。她的生活环境相对单纯,所以想法也偏向乐观天真。哪怕他这一次能阻止她,也难保不会有下次。   所以不如一次性将问题解决,就让组织以为宫野明美死在了琴酒手中。   而实际上, 最后去见琴酒的是秋山奏的备用体。至于明美本人则被他暂时送往了组织势力最薄弱的兔子国。   他本想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雪莉让她不要担心,没想到很快就传来了雪莉从研究所中失踪的消息。   甚至连“影子”都没查到她去哪儿了。   当然, 一般人也想不到世界上还会有“返老还童”这种事发生。   ……话说都这么离谱了, 为什么大家还是无神论!   这不科学!   灰原哀把脑袋埋在黑发男人怀里, 秋山奏轻轻拍着她的背, 感觉到她的肩颈在微微颤抖。他叹了口气, 温声道:“好了, 没事了。”   他想到自己那个如今面容都已模糊的亲妹妹。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会有人也抱抱她吗?   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   “很晚了,快去睡吧,剩下的事我们下次再说。”等小女孩缓过情绪,秋山奏目送灰原哀回到客房。毛利兰因为担心她特意出来寻找,恰好撞上两人,看到灰原哀红红的眼眶,她满目担忧地蹲下去安慰着什么。   茶发小女孩回头看向不远处那道白色的瘦削身影,他漂亮得无论站在哪里都像一幅画,眉目间却笼着一层掩盖不掉的淡淡忧虑。   “小心。”她轻声说。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秋山奏在他的卧房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波本。   “欢迎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害怕,已经逃走了……”金发青年穿着一袭黑色大衣,身姿挺拔笔直。他撩了把头发,细碎的金从指缝里落下。   他脸上带着笑容,就像他时常做的那样,但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   秋山奏再次明确地感觉到波本对蓝橙酒的极端厌恶。   虽然早知道波本今晚将会负责将蓝橙酒引入陷阱,但具体的行事细节波本未曾和阿莫路索商量,秋山奏自然也无从得知。   波本会出现在他房门口其实有些让秋山奏吃惊,因为松田阵平就住在他隔壁,一点动静都可能惊醒他。   然而惊动警察并不符合组织的低调风格。   秋山奏忽然意识到什么,冲上台阶推开松田阵平的房门。   里面空空如也。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波本在他身后笑了下,手指间把玩着一副眼熟的墨镜。   “在找他吗?”   秋山奏闭了闭眼。   也是。   用来钓蓝橙酒的饵没有比松田阵平更合适的了。   “……你把他怎么了?”他的嗓音冷硬。   “你果然很看重他……”波本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许复杂,“如果你想救他的话,现在马上赶去后山的林子或许还来得及……你知道阿莫路索有多恨你,能看到你痛苦的模样,他想必会很开心。”   这是针对蓝橙酒设下的阳谋。   秋山奏往后山林子赶去,路上按下了公安的紧急通知按钮,同时通过电话把这边的情况报给了作道直人。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作道直人的语气丝毫不慌,好像早有准备似的。   秋山奏对他还算了解,小公安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都喜欢喜怒形于色,还做不到这么稳重。   难道公安知道阿莫路索今晚的行动?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阿莫路索这次带了几个外围成员进行埋伏,里面难保没有公安卧底……不,似乎说不太通,这几个人都是阿莫路索临时通知,马上就出发展开行动,过程中没有可能泄密的时间。   而且,就算这些外围成员能联系上公安,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他们也不知道任何情报。   奇怪的事不只这一点。   根据波本刚才的语言暗示,松田阵平此时应该是在阿莫路索手中,但实际上阿莫路索只是带人在树林里埋伏了下来,等待波本的信号,他并没有见过松田阵平。   再者说,秋山奏送灰原哀回房间前后也不过用了十几分钟。除非波本是偷袭,而且成功一击得手,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制服松田阵平。因为松田警官就算是在警察中也是特别优秀的那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对付得了的。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性。   波本可能没有抓到松田阵平,只是用某种方法让他暂时离开了房间。然后他拿着松田阵平的墨镜伪装出后者被抓走的假象。   但是他确认过,那副墨镜的确是松田阵平的没错……松田警官那么宝贝他的墨镜,波本又是怎么拿到的呢?   秋山奏有了一个猜想。虽然这个猜想有些匪夷所思,但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波本其实是公安卧底。   是他向公安通风报信,汇报了阿莫路索的行动。不,从一开始就是他向阿莫路索提供了蓝橙酒的情报,并引导阿莫路索制定计划,前来暗杀蓝橙酒,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针对阿莫路索的阴谋。而蓝橙酒因为并不为公安信任,所以一直蒙在鼓里,傻乎乎当了那个钓阿莫路索的诱饵。   至于松田阵平。   可能是他出示公安证件后强行要求或者哄骗对方配合。松田警官作为一名普通警察自然要听从公安的指示。   整个逻辑完全能说得通。   那么他只要验证一下,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假如公安真的早就做好准备,围捕阿莫路索的话,那此刻在阿莫路索对蓝橙酒的包围圈外围应该有公安的人守着。   波本知道阿莫路索的埋伏地点在哪里,完全能做到范围精确。   秋山奏操纵几个还没回收的备用体伪装成去找许愿池的游客在树林里转了几圈,果然有公安打扮的人出现将他们劝离。   波本真的是公安卧底。   公安对蓝橙酒隐瞒了这件事,他们应该是计划等阿莫路索和蓝橙酒先自相残杀一波,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波本,你心机好深!   居然连他这个资深演员都被他演了!   可恶,好气啊!   想马上掉头暴打他一顿!   不,至少要打十顿才能消气!   波本是公安卧底的话,那他根本不可能为了帮樱桃白兰地留住恋爱对象而针对蓝橙酒,所以他为什么要对蓝橙酒这么狠毒?   蓝橙酒对他做了什么,要连人家裤衩子都骗走。   啊,知道了,他果然是自己也喜欢松田警官吧!   这个可恶的公安想以权谋私,公报私仇,借公事干掉蓝橙酒自己上位!   你休想!   如果不是波本不可能猜得到阿莫路索和蓝橙酒都是一个人的马甲,那么他可以说毫无破绽。   这卧底做得可比莱伊和苏格兰专业多了。   等等,这么说的话,波本和苏格兰岂不是同事?   难怪苏格兰死掉的时候,波本那么伤心……看来他们真的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那么他之前顾虑黑方波本不愿意付出灵魂拯救苏格兰也就不存在了。   眼看阿莫路索的埋伏地点就在前方,秋山奏收回思绪。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波本的账可以以后慢慢算。   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既然知道公安在外围埋伏,而且时时关注着内部情况的话,他也可以顺势对自己的原剧本做出部分修改。   这次依旧是由蓝橙酒杀死阿莫路索,不过过程可以演得艰难些,让公安看清楚松田警官对蓝橙酒有多重要,他可以为了他做到什么程度。让他们确定只要松田警官好好的,蓝橙酒就依然可以被控制。   这样他们才不会在拿下阿莫路索后再次卸磨杀驴,而是会继续榨干蓝橙酒的价值。   波本是其中唯一不太可控的因素,他对蓝橙酒恶意太大。让秋山奏感觉是会趁乱捅死他的程度。   不过问题不大,风险可控。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按照秋山奏的剧本进行,蓝橙酒识破阿莫路索的埋伏,双方发生短暂的枪.战,蓝橙酒质问阿莫路索将松田阵平带去了哪里,阿莫路索顾左右而言他,嘲讽度拉满。   两人不约而同选择肉搏,如同三年前那个晚上一般,再度上演了一场超级赛亚人大战,看得隐在暗处的公安以及被阿莫路索带来的外围人员目瞪口呆,完全插不进手。   最终,身体状况过差的蓝橙酒处于下风,被阿莫路索一下踹出去,后背重重地砸到树干上,吐出一大口血。   白衣青年像失去了内核的娃娃一样破破烂烂地掉在雪地上,鲜红的血迹从唇角滑落,口中却依然沙哑而低沉地说着:“……把他还给我。”   另一边的阿莫路索轻轻一笑,嗓音愉悦,“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到此为止了,蓝橙酒。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亲手把你送进地狱——”   剧本已经到了尾声。   接下来就是阿莫路索靠近,为了嘲讽蓝橙酒而放松警惕,被蓝橙酒反杀的时刻。   秋山奏暗暗做好准备,肌肉绷紧。   九生春树此时侧躺在雪地上,黑发蜿蜒在身后,身前的雪地上洒落着点点滴滴的红色血渍。   他微微仰着脸,看向逐渐向他逼近的阿莫路索。   然后一发子.弹破空而来,打中了阿莫路索持枪的右手臂。   秋山奏愣了下。   紧接着,更加密集的子.弹射.来,阿莫路索立刻藏进树干后,将它当作掩体。   是公安忍不住出手了?   不。   秋山奏看见了。   不是公安。   是松田阵平。   他穿的那身黑几乎要和周遭的黑暗都融为一体了,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得像两颗坠落的星辰。   星辰的光照进九生春树的眼底。   他看见他用口型说——   “在那里等着我。” 第60章 在寺庙跨年5   枪.声震碎了这个本该宁静的夜晚。   组织成员在短暂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迅速展开反击。   密密麻麻的子.弹像一张大网似的朝松田阵平的方向罩去。   松田阵平配置的手.枪是日本警方的基本款, 一共才十几发子.弹。他没有带替换弹匣,在这样密集的攻势下应对得十分艰难。而且他还要分神保护受伤的九生春树。   秋山奏顾不得装虚弱,当场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医学奇迹。   黑发男人从雪地里爬起,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来有一种惊人的, 仿佛羸弱无比,却暗藏杀机的美感。   灰色眼睛反射着白雪的冷光。   他给枪上.膛,一颗颗子.弹破空而去,弹无虚发, 每一颗都打在目标的手臂或大腿上。   这些人都是组织的外围成员, 说不上多么无恶不作。   除非必要,秋山奏并不想伤其性命。   但他绝不会看着这些人伤害松田阵平。   “你在干什么!”   视野忽然旋转, 松田阵平那双含着愠怒的双眼取代了那片墨黑冰冷的夜色。   他被对方拉着抵在树干上。粗大的树木遮蔽了身形。   枪.声暂时止歇。山里的冷风依然呼啸着盘旋在树梢上。   “……我在反击啊。”秋山奏茫然地说, 不明白松田阵平忽然是怎么了。   卷发警官咬着牙骂道:“哪有你那样反击的,我不是让你好好等着我吗?”   枪.战里无论哪一方都是在掩体后寻找机会发起攻击的, 哪有他这样的, 站在那里不躲不避, 仿佛只要攻击成功,自己就此死掉也无所谓。   他是真的没想过活下去。   他对未来没有任何期望。   越是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松田阵平就越是愤怒。   “……我怕他们伤到你。”   灰色眼睛小心地眨了眨。   松田阵平顿时泄气。   那些磅礴的、纷杂的、涌动着的,被压缩进一颗心脏里。   他没好气地再次骂道:“你是笨蛋吗?一个墨镜就能把你骗走!”   那时候他回到卧房,在门口碰见好友降谷零。两人刚刚因为九生春树的事情不欢而散,松田阵平便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降谷零很无奈, 没再就九生春树的事说什么, 只是请他到后院的一个房间等一会儿,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   松田阵平虽然还在因为刚刚的事生气, 但他知道好友如今应该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如果零需要帮忙的话, 哪怕让他拼上性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临走的时候零忽然将他的墨镜要走了。   只是一副墨镜,零要多少他都能给。   但为什么偏偏是墨镜?   松田阵平没有按降谷零说的等在后院,而是藏身在暗处窥伺着。   他真不想把反侦察能力都用在好友们身上。   更有一刻怨恨自己强大的推理能力把真相不容拒绝地在眼前摊开。   “你必须要活着,春。”   那些立场和对错他暂时不愿去想,此刻唯有这一点无比清晰。   卷发警官眼里烧灼着一团火。比世界上一切的光芒都更加明亮。   他逼迫那双灰色眼睛与他对视,用身体严实地挡着对方,不再让任何受伤的可能越过他。   “你必须要活着。”他重复道。   “真是令人感动的场景。”阿莫路索鼓了鼓掌,身影从黑暗中缓慢浮现。他笑容爽朗,看上去仿佛真心为这个场景感动着。   紫色的桃花眼却冷漠无光。   组织成员得到他的命令,这会儿暂时停止了攻击,再度隐入黑暗中。   松田阵平将九生春树挡在身后看向他。卷发警官拧起眉头,“是你——”   无论第几次看到都会觉得这张脸,这种神韵和萩极为相像。   也因此让他印象深刻。   “欸?警官先生竟然记得我吗?”男人做作地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然后做了个轻快的wink,“嘛,我也对警官先生印象深刻——不知道警官先生有没有兴趣陪我睡一觉?”   埋伏在黑暗里的组织成员一号不安地躁动了下,他小声问旁边的人,“阿莫路索大人没忘记正事吧?”   他还记得当初阿莫路索大人对莱伊强取豪夺的英姿,再加上这位花花公子过往数不清的战绩……太让人担心了!   捂着伤臂的同伴可疑地沉默了下,肯定道:“阿莫路索大人干正事的时候很靠谱的!这个警察知道了组织的存在,留不得他了!”   “只要你陪我睡一觉,我就可以放过你。”   成员一号&同伴:“……”   阿莫路索继续说着:“啊,但是放过旁边这个不行哦。他是我的头号仇人,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尸体扔去喂狗的。”   松田阵平依然挡在九生春树身前,他凝视着阿莫路索的脸,“看到这张脸这么说话……真是让我忍不住想打烂它。”   “别这样嘛,警官先生。”阿莫路索笑着,他晃了晃受伤的那条手臂,“你把我打伤了我都没打算计较……陪我睡一觉也没关系吧?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阿莫路奏在故意激怒松田阵平。   九生春树的身份在今晚过后将再无隐瞒的可能——秋山奏毫不怀疑优秀的松田警官拥有一双能看破真相的眼睛。   他会知道九生春树恶劣的一面,知道他是从黑暗深渊爬上来的一条毒蛇。   但以松田警官的善良,他的想象力或许还难以触及九生春树最肮脏的地方。   到了那个时候,他不可能再愿意帮助他。   这是秋山奏最后的机会。   今晚过后,他们注定会分道扬镳。   无论成功与否,这都将是他最后一次欺骗松田警官。   如预想的那般,松田阵平对九生春树说了句“藏起来,不许插手!”,便挥着拳头迎向阿莫路索。   阿莫路奏这次丝毫没有留情,公安尚在暗处蛰伏,未免生变,他甚至连伪装都省去,暴发全力,只用三招就扣住了松田阵平的脖子,迫使他后背抵上树干。   他只给松田阵平留了一丝微弱的呼吸余地。   氧气的迅速流失让松田阵平的思维和视线都开始变得朦胧又迟钝。   ……这人是不是强得离谱了?   他看到春在靠近。   不要。   不要过来。   快逃!   喉咙无法发出呐喊。   成员一号同伴小声:“我就说阿莫路索大人很靠谱吧!”   成员一号:“……”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   “放开他。”九生春树的嗓音沙哑。一身白衣被血浸染得斑驳。   灰色的眼睛中翻滚弥漫着刺骨寒气。   “不然就杀了你。”   成员一号继续小声:“……虽然蓝橙酒”他把大人两个字忍下去,“受伤了,但还是好恐怖。我听说他吃人的……这是越漂亮的越危险吗?”   同伴:“不信谣,不传谣。”   “放开他?”阿莫路索反而故意靠近松田阵平,两人颈侧交叠,仿若亲吻。   已经进入吃瓜状态的组织成员群。   成员三号加入群聊:“阿莫路索大人这是在挑衅吧?”   成员四号沉默后发表评价:“我没弄错的话,蓝橙酒大人是不是也看上了这个警察?”   这难道是什么高层成员的统一爱好吗?   “这样吧,”阿莫路索用好商好量的口气说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难得看蓝橙酒你会这么在乎一个人,我怎么能没有表示?”   “三年前你被子弹打中,一条腿到现在也没好全。不如今天……你再打断另一条?只要你动手,我马上放了他。”   “不……可以……”卷发警官努力扒开掐着自己喉咙的手,白皙的颈项上一道道红痕绽开。嗓音像一团沙子般磨着耳朵。   他几乎想要恳求春。   绝对不可以。   他宁可就这么死了,也不想春再为他牺牲。   为他再一次折断傲骨。   春不会这么傻的。   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话。   可他又清楚认识到——此刻被当成人质的是自己。   而春总是像飞蛾一样扑向他。   “……你最好说到做到。”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   一声枪.响。   降谷零收起狙击.枪,对通讯器说道:“目标已失去行动力,展开行动!”   还好赶上了。   他松了口气,神色复杂。   松田他竟然会为了蓝橙酒做到这种地步——他自动忽视了蓝橙酒为松田做的事……他差一点就连最后一个好友都要失去。   偏偏是为了这么一个家伙。   他暗暗捏紧拳头。   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来自暗处的狙击是奔着阿莫路索死穴去的;他避开了致命处,放松了对松田阵平的钳制;卷发警官摔在雪地上;白色的身影用快到人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两人附近;阿莫路索因为被狙击重伤,反应变慢;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心口,他同时在对方腹部开了一枪。   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出现了些许波折,阿莫路索这个马甲终于是在蓝橙酒手里下线了。   秋山奏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松田阵平咳嗽着,从雪地里支起身子时看见的就是这个笑容。   像一枝白花在雪里短暂地开放了。   黑发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半跪在地上,他伸出一只手,纤长苍白的指尖滴落血迹。他顿了下,指尖堪堪停留在他颈侧,将触未触。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他慢慢说。   这是实际上由他造成的伤痕,尽管对方并不知道。   他觉得最好道一个歉。   “疼吗?”   他的指尖轻轻往下,触摸着对方脖颈上的红痕。   在两人身下,红色的血浸没了白色的雪。 第61章 终末1   这是新一年的第一天, 天边还未破晓,一层又一层浓重的黑暗压下来,压在高耸的树梢与枝头。   稀疏的月光从树缝间降落, 落在松软的土地上,片片银白。   像鱼鳞似的闪着光。   大片的白中,红色愈发刺目。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一个半躺在雪地,一个单膝跪着。   秋山奏的手指落在松田阵平脖颈间的红痕上, 他力道放得尤其轻, 语气比力道更轻, “疼吗?”   应该是很疼的, 阿莫路奏并没有手下留情。   他知道自己下手有多狠。   “……笨蛋, ”松田阵平的目光闪烁,他抓住落在自己颈侧的那只手, 把九生春树轻轻带落进自己怀里。   就像是等着一抔雪跌入怀中。   “为什么要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怀里的人几乎没有重量, 皮肤冷得人发颤,甚至叫人疑心躺在这里的已经是一具尸体。   反倒是他腹中不断涌动的鲜血证明了这人还在苟延残喘。   也只是在苟延残喘。   松田阵平不敢挪动他,只能努力而徒劳地按住春腹部的伤口。   就连血也冷得像一团流动的冰。   因为降谷零的狙击及时, 蓝橙酒好歹是没有再付出另一条腿的代价。   不过公安的出手其实也在秋山奏的意料中。   公安虽然不在意蓝橙酒的死活, 但他们不会放任一个普通而优秀的警察陷入危境却袖手旁观。   唯一的意外是他们竟然没有等蓝橙酒真的对自己下手之后再动手救松田阵平。   正好可以一石二鸟。   这只能说明公安把松田阵平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也许公安比他想的更有良心一点。   细节问题不影响秋山奏剧本的大致方向。   阿莫路索身死,蓝橙酒重伤。他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组织的吃瓜成员团吃瓜吃得正精彩,猝不及防便被突然出现的公安按在当场。这些人也没再试图反抗。左右连他们上司都挂了,他们赶紧投降还能得个态度良好。   此番公安可以说大获全胜。可惜的是没能按照预想活捉阿莫路索, 只抓到一群外围成员。   从外围成员口中是别指望问出什么有用情报。   金发青年靠近树林阴影下的那两人一尸体。在他的指示下, 公安将阿莫路索的尸体带走。   松田阵平背对着他, 怀里那个人的长发从他的臂弯后散落, 一部分掉进雪中。红的、白的、黑的, 全部交缠在一起。   “松田……”   “……别跟我说话,别让我恨你。”   蓝橙酒的伤势太重,恐怕无力回天了。   只需一眼,降谷零便判断出结果。   那么想必松田也早就看出来了。   降谷零虽然极端厌恶蓝橙酒,但并未想过要杀死他。哪怕是阿莫路索,他的首要选择也是把对方送进监狱,接受法律的制裁。   杀人,永远是下下之策。   卧底的这些年,他早就受够了手上不得不沾染的罪恶。   “……对不起。”降谷零轻声说。   对这位自己仅剩的警校期好友,他有太多对不起想说。他垂下眼眸,神色间掩饰不住的疲惫,背对着他的好友没有看到。   倒是让秋山奏看个正着。   他迅速警觉,绝不能让波本现在说出不该说的话。   他看着松田阵平的眼睛,用虚弱的嗓音说:“松田警官,我想和你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吗?”   松田阵平当然不会拒绝,公安卧底波本沉默了一下后,也下令让公安先行撤腿,把空间留给他们。   四周再次变得非常安静,连鸟鸣都没有。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被吹落的飘零雪花。   缩在卷发警官怀里的男人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锁骨,皮肤白得像要融进雪里,灰色眼睛偶尔一抬的时候会微微亮起来。   眼角的那颗痣衬得那双眼愈发漂亮。   他的目光从远处的树林又落回眼前的卷发警官脸上。   怕他冷,松田阵平收紧了怀抱,用尽全力想捂热他。   时机已经成熟。   秋山奏久违地感觉到紧张。   他不知道松田阵平会如何选择。   在已经隐约察觉到九生春树并不单纯简单的这个夜晚。   他究竟会如何抉择。   “……我想睡一会儿。”   没有顾忌卷发警官压抑着慌乱的呼喊,秋山奏闭上眼,耳朵贴上对方的锁骨。这个距离,他甚至能听见心跳声。   真实的心跳声。   在寂静的黑暗里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他连接上其中一个备用体,套上道具【伪装成神】闪亮登场。   “是你在呼唤本大人吗?”   幽微深林中,神明披着月光降世。但是底下的卷发警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死死捂着怀里人腹部的破洞,执着地试图将他唤醒。   神明奏摸摸鼻子,悻悻地又叫了他几声,终于把人叫得抬了抬眼睛。   他马上骄矜地一颔首,“在下乃是许愿池的神明大人,听到了你内心强烈的呼唤,故而降世。”眼看黑发警官又要低头去看怀里人,他赶紧补充道:“他还没死,我能救他。”   怎么回事啊你松田警官!   虽然九生春树是很好看很漂亮,哪怕是苍白如纸片一般的此刻,也是一张盛满了云霞与雪色的漂亮纸张,但你面前的可是卡密啊!   卡密你知道吗!你都不好奇的吗?   嘛,虽然是假神就是了。   松田阵平的目光在这位神明身上和周围逡巡了一圈。   背后没有吊着什么机关,身着黑色羽织,戴着斗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微弱光芒,那张脸却云里雾里一般看不真切。   似乎是真的。   这个树林正是他和春一起听到许愿池传说的地方,难道真的存在什么许愿池?   松田阵平此刻宁愿相信它是真的,就让他成为短暂的有神论者,“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卷发警官的声线仍旧没有恢复。那些低沉的嗓音像是从他喉间的红痕里挣扎而出。他抱着怀里人的手微颤,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凸显。   那张脸上是一种秋山奏未曾见过的神态。   他甚至想放弃卖货,马上让九生春树醒来抱抱他。   向他坦白一切,任他提着天枰评判蓝橙酒的一生,然后决定是去是留。   那样的情绪起伏了一瞬,被秋山奏压下去。   作为无情的卖货机器有时候需要抛掉良心。   一瞬犹疑过后,他听到松田阵平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我听说神明的回应是有代价的,那么你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救他?”   “你倒是挺上道。”神明奏也不再卖关子,他拿出【灵丹妙药包治百病】。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仿佛银河一般在流动的液体,液体闪烁着盈盈的光泽。   “这瓶药,只要每天喝一点,他身上所有的旧疾暗疾新伤旧伤都会全部消失。至于代价……我需要你付出一部分灵魂。灵魂这种东西……”   “好。”   还准备长篇大论搞推销的神明奏被噎了下,他顿了顿,“不用再考虑一下吗?虽然灵魂经过修养是可以恢复的,但少掉一部分灵魂对你来说也并非全无影响……”   “不用。你要多少拿去多少,失去灵魂或者死后下地狱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把药给我。”   松田阵平的目光钉子般扎在神明奏手中的瓶子上,直到他把瓶子扔过来。   “你的灵魂,我收走了。”   被抽走一部分灵魂的感觉并不明显,松田阵平只是感觉到身体短暂地软了下,然后是一种浸上心头的淡淡疲惫。   然而此刻的他无暇再去顾及那些细枝末节的微妙感触。他将拿到手的药水瓶打开,喂给九生春树浅浅一口。   直到他亲眼看见怀里人腹部的伤口慢慢长出新肉,才惊觉自己一口气憋了许久。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完全相信这个所谓神明。   只是不肯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而他真的赌对了。   他小心地揽着怀里仿佛睡着了一般的九生春树,抬眸看向那位面容模糊的神明,神明歪着脑袋,他感觉对方似乎是在笑,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能问下,你为什么会宁愿付出灵魂,也要救他吗?”   哪怕已经交易成功,秋山奏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松田警官难道完全没有犹豫过吗……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啊,九生春树并非一个纯粹的好人。   卷发警官反问:“既然你是神明,那你能通过我的大脑,看透我的想法吗?”   “我并不是读心神明。”神明奏不满地抱起手臂。   “答案很简单。”松田阵平又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确信春脱离生命危险后他才有功夫注意到对方的发丝凌乱了。春一向爱美,他伸手轻轻为他拨开额前沾了雪水的黑发。   “我人生的二十多年,一直在不停地重复失去,也在不断得到……尤其是在这个人身上。我几乎得到了他的全部,却从未为他付出过什么。甚至于,他的爱意和骄傲都在我身上折断。我没有办法给他他想要的那种感情,所以我情愿献上我的全部灵魂,让他再一次耀眼——”   他笑了下,眸中透亮的光像黎明似的穿透黑夜,好像眼前看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能意识到的景象,因而连语气都软和下来。   “你不知道,他真的……曾那么耀眼过。”   不,真正耀眼的是你啊,松田警官,秋山奏心想。   松田阵平忽然意识到什么,“我能不能多加一个愿望?”   “什么?”   松田阵平顿了顿,“让他以后不要再继续爱我。”   秋山奏仔细思考了一番,要按他自己的理解,他肯定是觉得松田警官想还完债后和九生春树一刀两断。   那么聪明的松田警官肯定已经察觉到春的身份问题了,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松田阵平义无反顾的那声“好”,这短短几天不断朝九生春树伸出的手臂又让他觉得——并非如此。   “为什么?”他直接问了出来。   卷发警官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希望新的人生,他能更快乐。”   他低低地,自嘲似的笑了声,“我不是什么善良到为了谁都愿意付出一切的烂好人,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样……深爱。”   “我偶尔会觉得他的爱真是来得虚无缥缈,就像他这个人,就像此刻落下的雪。他为什么会爱我?我只是再平凡、再平庸不过的一个普通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遍体鳞伤还依然要靠近我……”   “我既希望他认清,然后不再执着,又怕他真的后悔——”   怕他真的认识到自己几乎付出生命去爱的人并不值得。   怕他后悔曾为之付出一切。   因而陷入更深的痛苦。   “真抱歉,这样的事,哪怕我是神明也做不到。”   “不过,你有这样的顾虑实在没有必要。”秋山奏的语气和唇角一起柔软下来,“你可不是神,不要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有自己决定人生和爱谁的权利。”   “对他来说,你早已胜过世间万物。” 第62章 终末2   [您已成功卖出货品【灵丹妙药包治百病】, 收入已到账]   [请分配您的新收入]   [强化灵魂or增加道具?]   [您已选择强化灵魂]   灵魂被强化的时候,仿佛有一道温水从头浇到尾,舒爽得发出一声喟叹后才恍然衣衫并没有被水淋湿。   至于灵魂强化的结果。   秋山奏望着自己如今可以一拳敲碎一块大石头的手陷入沉思……   这是死人该有的力量吗?   不,这已经和死人活人无关了, 甚至已经超出了碳基生物的范畴。   再强化下去果然就该变身了吧?   变身成奥特曼吗?   不错, 他喜欢泰罗,就变这个好了。   秋山奏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着。   松田阵平去上班了,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灵丹妙药】被松田阵平交到了他手中, 但其实他并不需要, 所以被暂时收回了仓库。   距离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两周。   除了松田阵平以外, 没人知道九生春树还活着。   其实他活着还是死了都无所谓,除了松田阵平,哦,还有可爱的雪莉, 没人在乎。   秋山奏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松田阵平。   因为他原本的计划到成功卖货就结束了,接下来他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把九生春树销号,就可以换个马甲继续造作。   甚至都不需要理由,他只要原地消失就好。   所有人都知道九生春树死了,只要他消失一段时间, 松田阵平迟早也会把他活下来的事当成是妄想, 是幻梦。   梦总有醒的时候。   等他醒来就能继续前进。   秋山奏是这样准备的。   所以两周过去了, 九生春树也从未出现在松田阵平之外的任何一人眼前。松田阵平也顺着他,将他藏在自己的公寓, 让他每天在家安心修养。   只是每次看到松田阵平因为他的身体好转而变得热乎乎的目光, 秋山奏就觉得吃干抹净就销号的自己实在是人间之屑。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   现在想想, 还不如让神明奏答应松田阵平的第二个请求, 那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溜之大吉。   可是那个时候他完全被对方感动到了, 所以无论如何不肯在松田阵平面前毁掉九生春树为他倾尽所有的爱意。   一句话说上千百遍,假话也变成真话。至少在松田阵平的世界,希望他永远相信自己曾被深爱。   为了让这个谎言永远不被戳穿,九生春树必须死去。让他的爱永远凝固在死去的那一刻,就能成为永恒。   但是这样的话,松田警官肯定会伤心的。   唉,不想让他伤心啊。   秋山奏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房门咔哒一响,秋山奏马上从沙发上坐起来,视线越过椅背朝门口探去。   “欢迎回来~”   身穿白色和服的青年两条手臂搭着沙发靠背,下巴搁在手臂上,乌黑长发云缎似的散落在肩颈。灰色眼睛亮晶晶的,唇角的笑容柔软,目光一直追着进门的卷发警官。   但是后者回避了他的目光,好半天才僵硬地回复道:“嗯。”   秋山奏的笑容并未因为对方明显不对劲的态度而有所动摇。   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松田阵平在那个晚上意识到九生春树与降谷零执行的秘密任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根据那晚的线索,他仅能推断出九生春树曾经是某个组织的成员,因为背叛组织而遭到组织其他成员的追杀。   那个掐的他差点断气的男人大概是这个组织里的王牌成员,以至于春几乎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才解决掉他。   如果不是有许愿池神明的存在,春现在确实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是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只要这个组织还存在,一旦他们察觉到九生春树依然活着,那么就还会派人继续追杀他。   只有彻底解决组织,九生春树才能真正重获新生。   松田阵平对这个组织一无所知,他不想向九生春树打听这些消息,以免让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春再度陷入焦虑——更何况他也清楚春不会跟他说实话,甚至可能把他引向歪路。   这是这个笨蛋的思维方式,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他免于灾厄。   所以松田阵平决定自己去查。   他找上了东京里世界新兴的一个情报组织“影子”。“影子”黑白两.道的生意都做,在政府那边也挂过号,是合法的黑.道组织之一。   知道“影子”存在的人并不多,松田阵平也是恰好从某个栽在自己手中的犯人口中得知的。   他向“影子”下了委托。   有人在打听黑衣组织的消息,“影子”刚接到松田阵平的委托,这条情报就被递上了黑泽瞬的案头。   “影子”的高层都知道自家boss挚爱的偶尼桑在这个组织,现在有警察打听这个消息,那可不得赶紧支楞起来。   松田阵平要买的情报有两条。   1.成员疑似用酒名做代号的组织情报,任何方面都可以   2.里面一个代号为蓝橙酒的组织成员情报   黑泽奏思索了一阵子,传下命令:“组织的情报可以挑一些能说的告诉他,别让他太过深入;至于蓝橙酒的情报……他想要的都可以给。”   回到现在。   松田警官会露出这种表情,甚至自己都无法控制,只能说明他终于知道了。   有关那些蓝橙酒的黑暗的、鲜红的、苍白的、阴翳而晦暗的过往。   秋山奏趴在沙发沿上看向在厨房的松田阵平。   屋子里的窗帘拉着——为了防止被外面的人窥探到九生春树,窗帘一直是拉着的,灯也没有开。   很暗。   松田阵平在黑暗里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裤脚上沾了部分泥土。   他下午去了趟墓园。   那里埋葬着许多死在蓝橙酒手下的人,不,准确的说,是家庭。他拿到的报告上说蓝橙酒最喜欢将目标人物全家灭口,一个不留,免除后患。   最小的墓碑上,名叫早春樱的小女孩儿只有三岁。   他在那里碰到了降谷零,对方捂得严实,小心翼翼地遮掩住相貌来拜祭同样葬在这座墓园的班长伊达航。   他顺着松田阵平的目光看到了墓碑,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蓝橙酒的资料深刻地在降谷零大脑中刻印着,因为这事关他的挚友。   “……是真的吗?”松田阵平问。   在沉默过后,降谷零点了点头。   既然蓝橙酒已经死亡,降谷零其实不想让松田发现这件事。他知道松田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将九生春树视为可以托付性命的好友,那么他也没有必要一定把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他眼前。   降谷零的动作击碎了松田阵平内心最后一点侥幸。   情报不是假的。   纵然他早猜到春曾身处黑暗,但联想到“影子”提供的报告书上白纸黑字,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还是觉得眼前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笑容温和的春;阴鸷冷漠的蓝橙酒。   眼睛微微闪烁亮光的春;用泛着冷光的匕首收割性命的蓝橙酒。   飞蛾扑火一般热烈爱着他的春;漫不经心视人命如草芥的蓝橙酒。   到底哪一个是他?   松田阵平站在厨房很久都没有动弹,仅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依然还活着。   “晚饭的话,我已经做好了。”突然在耳畔响起的男声惊得他轻轻一颤,在目光下意识朝身边飘去前,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不能看他。   如果这时候看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就算心情不好,也要吃饭才行。”一只纤长的手扣住松田阵平的手腕把他带向餐桌。   他走得不快,每一声脚步都很轻。   在过去的这两周,每一次看到九生春树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行走都会让松田阵平不自觉露出笑意。   甚至是在此刻。   他依然为对方能恢复健康而由衷开心。   但是他又为这种开心感到羞愧。   墓园里每一个枉死者的墓碑好像都张开了眼无声地望向他。   秋山奏按着松田阵平在餐桌前坐下。   黑暗里,穿着白色和服的男人伸出两条手臂从背后圈住了卷发警官。后者犹豫了下,没有挣脱。   这个怀抱并不紧密,手臂圈出的距离克制而疏离。再往上的动作却完全相反。白衣男人低头在卷发警官颈侧轻轻蹭了蹭。   他轻声说:“吃饭吧,做了你爱吃的三文鱼。知道你不喜欢吃辣,一点辣椒都没放。”   他顿了下,又说:“食盐用完了,我去超市买一些。要帮你开灯吗?”   “……不用。”   白衣男人走到玄关,换鞋。外面下起了小雨,所以他从伞架上拿起一把雨伞。   这时候松田阵平说:“既然下雨了,不如明天再买吧?”   男声笑起来,“那明天的早饭怎么办?我可不想饿到你。没事的,只是小雨。再见。”   松田阵平:“……”   他坐在黑暗里默默吃完了自己的那碗饭,然后又等了很久,出去的那个人也没有回来。   窗外的雨下大了,劈里啪啦的雨珠砸在窗户上。   松田阵平起身将空碗端回厨房,在料理台的调料罐里看到满满一罐盐。   那天以后。   终其一生,松田阵平都再也没见过九生春树这个人。 第63章 终末3   某家不起眼的酒店里, 白色和服男人坐在桌前闷头鼓捣着电脑。黑暗里,屏幕的亮光在他眼中像流动的云纹般迅速划过。   他专注地盯着屏幕。   70%……80%……90%……破解成功。   【检测到不明攻击,已启动自毁程序——暗夜男爵】   文件转移成功。   【文件已损毁】   秋山奏重重地松了口气。   成功了。   屏幕上的文件被打开, 是一张风格简单的表格。上面记录着许多名字, 名字后面还标示着数字。   这是和组织进行过交易的政府成员名单。   秋山奏记下了阿莫路索的权限,但是阿莫路索死后, 组织迅速冻结了他的权限, 所以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重新破解系统。   然后拿到了这份文件。   “要交给谁呢?”秋山奏坐在转椅上, 一只脚点了下地, 椅子开始转动后马上把脚缩回椅面。   和服的下摆把整条腿盖住,他不顾形象地半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以九生春树的名义交给松田警官?……不, 这样会让他陷入危险。”   不过这份名单确实是九生春树想为松田阵平献上的歉意与补偿,至于对方是否知晓, 那并不重要。   “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交给公安吧!”秋山奏敲了下手心。   新的问题产生了——这样一来,蓝橙酒还活着的事情就必然会暴露。   问题不大, 再死一次就行。   他可还有另一份巨大的惊喜想送给组织。   桌上摊开的日本地图上标注了许许多多的红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组织的一个据点。   这些据点的位置也是通过入侵组织系统得到的。   组织发现信息泄露后, 一定会马上转移重要据点的位置, 所以留给秋山奏的时间并不多。   就算是备用体仓库有着丰富的库存,秋山奏也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在每个据点都装上了炸.弹。   炸.弹威力有大有小,有些只是障眼法, 爆.炸的威力也就是能炸死几只蚊子。只有其中几个关键据点的炸.弹威力充足。   这次行动至关重要, 从头到尾秋山奏都没有假手于人。   组织已经察觉到据点信息泄露, 交易名单也已经到手。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秋山奏打通小公安作道直人的电话。对方听到九生春树的声音吓得不轻, 在电话另一头一边抖着手坚强通话, 一边朝空中撒盐。   “我奶奶说做鬼也不能随便吓人, 不然下辈子会变丑……还会爱而不得痛苦万分!”   秋山奏:“……”   不得不说小公安完全把九生春树拿捏住了。   花费了一些时间让作道直人相信九生春树还活着, 秋山奏提出要和对方交易这份和组织有联系的政府成员名单。   事关重大,作道直人马上请示上级,很快秋山奏就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同意的回复。   “那么,九生先生你想用什么来交换这份名单?”在上级的指示下,作道直人紧张又严肃地问。   虽然不知道蓝橙酒是怎么在上次的危机中活下来的,但对方这次居然肯抛出这么诱人的饵,公安也做好了要做出重大妥协的准备。   是要加入证人保护计划?让公安对他既往不咎?甚至有可能是要求帮他追到松田警官……   电话那头的公安们一个个严阵以待,却听到一个与所有人的想象都毫无关系的回答。   “嗯……我想让你帮我保管一份东西。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寄出去。”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低沉又轻软的嗓音,作道直人几乎能想象出对面那边人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态与动作。   话语开头,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吐出模糊音节,他脸上带着笑,唇角轻轻翘起,眸中光泽温暖。到了末尾微微一顿,或许眉梢扬起,挑出几分漫不经心。   这一句话里没透露出多余信息,作道直人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东西一定跟松田警官有关。   “只能是你来保管,否则交易取消。”   最终,这场交易被定到了明天。   秋山奏的目光扫过日历,才惊觉明天又是一个情人节。   “这个节日是有什么魔力吗?”   三年前的那一天,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要给松田警官送上怎样的情人节礼物。到了现在,九生春树已经失去了再度将真心与盛情捧到心上人面前的资格。   可是秋山奏还是想做点什么。   明天对马甲九生春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成熟的场面人会自己制作绚丽背景。   不能再放那些隐晦宣扬爱意的烟花,那就改成普通烟花。   情人节放烟花多正常,又不是只有九生春树一个人有钱,还不许别的有钱人也搞搞庸俗浪漫?反正这次的烟花没有墨镜图案来做防伪标志,松田警官不可能发现又是九生春树搞的鬼。   另一边,得知系统被攻击的boss震怒,于是朗姆挨训,然后琴酒也跟着躺枪。他接到一份死命令:24小时内夺回名单,或者就地销毁。同时除掉那个攻击组织的家伙以及所有阅览过名单的人。   哪怕是琴酒,也难以在24小时之内做到这些,因为下手的人收尾收得非常干净,不是一两天就能挖出线索的。   哥哥有难,弟弟当然挺身而出。   九生春树恨不得一口气把组织连根拔了,只求松田阵平能开心一点,少生他一点气;秋山奏却不完全这么想。   他还有两样货物没卖出去,留着组织可能还有用,所以留一口气也无妨。   至于黑泽瞬。   组织怎么样他当然无所谓,只要哥哥开心就好。   总是用窒息的爱折磨他,偶尔让人松松气也没什么不好的。   所以晕头转向的琴酒得到了一份来自弟弟的亲情赞助情报。   这份情报非常详细。   就连琴酒也没想到,攻击组织系统的人居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蓝橙酒。   他没死吗?   琴酒继续往下看。   情报里还包括了蓝橙酒即将和公安交易的事情,甚至精确到交易的具体时间地点。   但隐瞒了据点炸.弹的消息。   “哥哥,要小心,千万不可以受伤哦。”亲手把情报交到琴酒手上的,被本体意识操纵的备用体瞬温和一笑。   琴酒沧桑地吐出一口烟圈,用习以为常的口气答道:“……不会的。”   倒是波本。   居然敢上报假情报。   无论他是被蓝橙酒骗了过去,还是有意包庇蓝橙酒,这次都逃不了干系。   保险起见,琴酒先把波本关进了禁闭室。   情人节的这天傍晚,天空飘起小雪。雪似乎跟情人节特别相配,带着种白色的梦幻味道。   九生春树站在天桥上等待烟花盛放。   他没有披斗篷,纯白的身影伫立在天桥中央。乌黑的发丝松松散散地垂落,风起时发尾摆动,衣角翻飞。   天桥上人来人往,如潮水涨来退去。   作道直人在天桥下遥遥地看着那道白雪般的影子。   是蓝橙酒嘱咐他在这里等着,却没说具体要干些什么。   倒是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当你看到红色盛开在白色大地,就打开我让你保管的那个手提箱。你会知道该干什么的。”   然后他就等在此处,张望着哪里有蓝橙酒说的盛开的红色。   交易时间就快到了。   烟花和交易都将在今晚八点盛放和进行。   在第一朵烟花炸开时,秋山奏在约定地点等来了公安的接头人。两人对上暗号,秋山奏把装着名单的U盘交给对方。   “密码是一个名叫松田阵平的警察的生日。”戴着口罩墨镜的黑衣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那个交代我把东西给你们的男人是这么说的。”   没错,来和公安交易的并非蓝橙酒,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陌生男人正是秋山奏本体。   而那个在天桥上等烟花的九生春树则是被他意识操控着的备用体。   天桥上的和服男人仰头望向绚丽的夜空,纷扬的白雪落在纤长的睫毛上化作晶莹的水珠。他的身体也给人一种白雪般即将融化的错觉。   在车水马龙的城市如同置身荒原,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活人。   只有呼吸时逸散的白雾才叫他多了一丝人气。   “你要帮忙吗?”路过的女孩子好心地问,对上那双灰眼睛时悄悄红了脸。   他可真好看,他在等谁呢?   “不用,谢谢。”白衣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那笑容一下让他生动许多,“男朋友在等你呢,别让他等急了。”   天空中的烟花砰砰作响。   等女孩子离开,白衣男人挪动目光,朝远处的高楼顶部看去。情人节的空气被街上此起彼伏的暧.昧音乐与浪漫情调搅得越来越软。   他对着那边笑了下,闭了闭眼。   琴酒拿到的情报——蓝橙酒今晚和公安的交易地点是东京的一处天桥。   他提前找好了狙击点。   由他进行狙击,然后伏特加负责回收名单。   狙击镜中,琴酒看到了蓝橙酒对他露出的笑容。   是挑衅吗?   似乎不是。   哪怕是对感情不敏锐如琴酒,也能感觉到这个笑容中的复杂。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一点也不在意蓝橙酒是为什么在笑。   他只知道今晚绝对是蓝橙酒的死期,组织绝不能忍受被一个叛徒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   察觉到对方已经发现他了。   琴酒没有任何犹豫,扣下扳机。   子弹正中眉心。   在那之前,九生春树按下了手中连接着据点炸.弹的爆.炸按钮。   琴酒眉头紧皱。   那家伙不躲不避,仿佛求死的姿态真让他恶心。   杀也杀得人不痛快。   白色的身影从天桥上坠下,如白色的蝴蝶,也好似此刻纷扬的大雪。   他落下,被一辆车撞出几米,翻滚落地。身下洇出一团热烫流动的鲜红血迹。   因为变故来得太快,还在四处张望的作道直人只来得及目睹蝴蝶落地。汽车紧急刹车,行人们簇拥着上前围观。   作道直人愣了足足十几秒。   ——当红色盛开在白色大地。 第64章 终末4   [松田警官敬启,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日本了。虽然知道你大概不会再挂念我,还是姑且啰嗦一句, 我很好。   我打算四处转转,多去一些地方, 多看一些风景。   如果有喜欢的景色,我会分享给你。   有关于我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处理, 哪怕扔进垃圾桶我也不会怪你。]   [松田警官,这是给你寄的第一封来自非洲的明信片。我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这一张。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你认得明信片上那条河吗?]   [背面是罗马假日中的真理之口。]   [昨天的旅途中碰到一个很像毛利先生的大叔, 他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猫的眼睛有点像你。]   [你还好吗?]   [这是兔子国的长城。]   [巴西的狂欢节。我用自己拍的照片做了一张明信片。]   [随明信片附赠一本书, 讲的是主人公在异国他乡的心灵之旅, 或许你会喜欢。请帮我向搜查一课的同事们问好。]   ……   [一张从某偏远小国的村庄中寄出的明信片。这里很美, 某一天躺在窗边看日落时, 我忽然觉得就在这里度过余生也不错]   [哪怕到了现在, 生命和世界于我而言依然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我开始习惯孤独与苍白。随信寄上一罐蜂蜜,当地的蜂蜜很甜。]   [也许以后不会再向你寄明信片,松田警官, 希望你不再恨我。]   [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写些什么, 我没有对情感的敏锐感触, 也无法用语言将感情具象,所以事先请求你原谅我语无伦次。]   [我和那个叫萩的人大概很不一样吧。   是不是吓了一跳?我居然会提起这个名字。三年前情人节的晚上, 你和阿莫路索遇见的时候,我其实就站在小巷中。所以听到你叫了这个名字。   因为非常在意,所以特意去了解过名叫萩的人到底是谁。   坦白说, 我非常嫉妒。   我嫉妒他和你一起长大, 嫉妒他曾见过你千百种模样, 嫉妒他死后也被你深刻铭记, 嫉妒他一身光明没有堕入黑暗。   从某一刻起,我就在等着这一天。我等着你揭开我的真面目,看到我的真实与肮脏。我以为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像以往最爱的那样,把你多余的树枝全部削去,从此只属于我一人。   你猜我有没有一刻,真的想这么做过?   ……   松田警官,无论如何,想对你说声抱歉。   我对你说过许许多多的谎,谎言说到最后,真假掺半,连自己都无法分离。这么想来,或许我没那么爱你。   只是有点喜欢。   所以你无需有任何负担。   另一句,想说谢谢。   受重伤的那个晚上,我并没有完全昏迷,所以你和那个神明的对话断断续续地落进耳中。   你会愿意付出灵魂来救我,这是我从始至终都不敢想象的事。   我是否有短暂一刻,曾超越过那个名叫萩的人,在你心头占据过最重要的位置?   既然无法听到你的回答,我就姑且当作是有的。   至少有那么几秒钟,你的全部都属于我。至少有那么几秒钟,世界在你心头远去,你的眼睛里只装着我。   松田警官,假如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时候是有意义的……那我一定会把这几秒钟单独抽出。   我的人生就像是深藏地底,不见天日的幽暗洞窟。不论日升月落,四季轮换,这里始终寂静无声。   等你走过来,哪怕只是探进一颗脑袋,轻声说上一句话,这里从此也会变得不同。   它变成了一处曾有人踏足的洞窟,短暂地在一个人心头拥有过名姓。   对于我来说,这已经足够。   我们彼此,也算两清。   我马上会开始新的生活,但愿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希望你有一天能遇到一个人,像萩一样干净,像我一样爱你。]   ……   “当你看到红色盛开在白色大地,就打开我让你保管的那个手提箱。你会知道该干什么的。”   作道直人打开手提箱,第一层放着一张折叠了一下的纸,上面写着“作道直人启”   打开,里面写着——   首先,请帮我收尸。就扔到东京湾吧,让鱼虾吃得干干净净。按我说的做,作道君,不好好实现死人的愿望是会被死人在地狱里诅咒的。   这是在报复他把人当鬼时说的话吗?蓝橙酒真是记仇。   作道直人打了个颤,马上挤开人群,准备以死者亲属的身份将尸体带走——哪怕没有蓝橙酒的吩咐,他也会这么做。   因为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引起普通人的骚乱,而且公安也不会让组织再将蓝橙酒的尸体带走。   白色的雪地上盛开着一朵暗红的血花,血花之上,穿着白色和服的男人像睡着了似的侧躺着。凌乱纠缠成结的乌黑长发在血与雪中蜿蜒,一道黑色长河流淌得悄无声息。   他赋予了死亡一种美感。   作道直人盯着他看了很久,那张无论第几次见到都依然叫他惊艳的漂亮脸庞半埋在长发中。或者说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正如同被衾一般拥着他。   上半张脸看不真切,只模糊窥见血红,露出的下颌上唇角的弧度平稳又安静。   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可不管等多久,都再也等不来那纤长睫毛的一次轻颤。   作道直人认识到,他是真的死了。哪怕蓝橙酒再怎么一次次化险为夷,从险境中绝处逢生。这次,他也终于栽倒在这艘红色的帆船上。   天空盛大的烟花越炸越漂亮。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天上去。   “今晚的烟花很漂亮,不是吗?”   另一边的交易结束后,两方人马即将分道扬镳时,黑衣男人忽然说道。   公安愣了愣,抬头看向夜空斑驳绚丽的烟花秀。   确实很漂亮。   “超漂亮的烟花啊!”宫本由美也抡圆了手臂感叹道,“到底是哪个有钱人放的,这么大这么长时间的烟花真是太浪漫了!”   “情人节、烟花……”爆处班的同事迅速找到关键词,拍了拍卷毛警官的肩膀,严肃地说:“松田,我们去玩抽奖吧。我算过了,你今天会运气特别好。”   松田阵平最近一段时间一直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虽说他本来就是酷盖类型,但最近实在变得过于沉闷。   同事们想让他开心些,不由分说地趁着情人节这天把他从办公室拽出来。   还是那一拨人,三年过去了,只有一位幸运儿成功拥有了可爱甜美的女朋友。   “我不会下半辈子都要和你们这些人一起过情人节吧……”其中一位看上去比松田阵平还要郁闷。   “别人不好说,松田这么帅气,总不能跟我们一样一直单身吧?说起来,松田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呢?”   卷发警官站在那里,仰头看着黑暗苍穹上的烟花。同事们叫了他几声,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原来松田这么喜欢烟花的吗?”   那道仿佛石膏像一般凝固许久的身影忽然动了动。   “松田,你要去哪儿?我们预订的地方在这边——”同事抓住往另一个方向挪动的松田阵平,笑了,“你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另一个说:“今天你可不能再跑了。每次情人节都半路消失,我会怀疑松田你背着我们养了女朋友的。”   “说起来,”宫本由美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听交通部的同事说,前段时间见到过松田警官去买发圈,这是怎么回事?”   她用“快从实招来”的语气说。   松田阵平:“……”   那是给那个人买的,他的头发长,做事吃饭的时候会不方便,他就去买了几个发圈。   那个人还教过他,要怎么把长发拢在一起,然后束起来。   把头发束起后,他的脸没有任何遮挡地露出来,是一种更明亮的漂亮。   烟花结束了,松田阵平心里那种忽然很想往曾见过春的那个天桥去的冲动也跟着消失不见。   他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和从前一样。   就好像这段三年后的短暂相遇从未出现过。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个晚上遇到的所谓神明也只是一个梦,他并没有付出灵魂救下过一个人,春也没能在那个雪夜活下来,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妄想。   因为他实在找不出现在的生活与过往有什么区别。   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曾失去一部分灵魂。   他几乎真的快要相信那段多余出的时光只是自己产生的一段臆想。   直到这一天,他收到一封信。   信是作道直人亲自充作邮差上门去送的,随信附赠的还有一把伞。   “他说这是从你这里拿走的,现在物归原主。”   松田阵平把作道直人请进了屋子里,让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拆开信阅览。信件并不长,两分钟就能看完。   作道直人坐立难安。   他其实是想把东西送到就赶紧撤的。   蓝橙酒交给他的任务也太难了,作道直人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骗人。好在他要做的只是把蓝橙酒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松田阵平。   这是蓝橙酒信中的要求。   松田警官已经知道蓝橙酒的身份了。   通过那封信意识到这一点时,作道直人才忽然想到——那时候在天桥上,蓝橙酒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被组织的杀手狙击吗?   如果他不知道,又怎么会特意将交易安排在别的地方。   他是一心求死。   因为已了无生志。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自己最后的温柔留给爱人,精心编造出一套谎言,为了让对方相信九生春树依然好好地活在世上某个角落。   这件事其实交给邮差来做会更保险。   但作道直人还是选择了亲自来送。   邮差的话,不是根本意识不到这封信件里藏着多么厚重的情谊吗?   万一不小心弄脏弄丢怎么办?   卷发警官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完之后,他把信扔在桌子上。   “你是以前监视过我的公安,对吧?”   作道直人震惊,“……啊,那个……”   “他是不是死了?”   作道直人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他死了。”松田阵平肯定道,他的语气非常平静。   黑色的身影长久没有动弹,作道直人感觉到空气中的凝重沉滞,连呼吸都竭尽所能地放轻。   再出声的时候卷发警官的嗓音变得喑哑低沉。   “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把他准备的那些全都交给我吧。”   作道直人下意识说:“对不起,我没有带来,我把它们存到保险柜了。”   救命,这不是直接承认了吗?   虽然松田警官好像早就看透了真相……   对不起,九生先生,我好没用。   “那明天麻烦你带来了。”   松田阵平做出要送客的姿态,作道直人非常体贴地告辞。   出门之前他顿住,回头看向逆光的那个帅气警察。   “松田警官,九生先生或许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作为在他身边有幸见证过一切的人,我知道他有多么爱你……他不肯让我告诉你他为你做过什么,但我至少希望你知道,出身黑暗的他却愿意为你心向光明。”   “所以……请你不要讨厌他。”   房间里恢复寂静。话音落地很久,房门再度关上,里面的人还是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卷发警官的目光落到桌上的信件上,然后触电一般又迅速移开。   ……他怎么可能讨厌他?   窗外的雪化了。   他也像是这最后一场冬雪般消失了。   马上春天就会来临。   第一个没有春的春天,要来了。 第65章 人造兵器1   回过头来复盘一下九生春树的人生, 秋山奏不得不承认当初那些人把他当成诈骗犯扭送警察局是有道理的。他是有点渣男属性在身上的。   松田警官付出灵魂换来的药到头来只让九生春树多活了半个多月。   甚至没能等下个春天到来。   秋山奏把蓝橙酒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松田阵平,事情是委托小公安作道直人去办的。   那是个乖孩子,秋山奏相信他会妥帖地办好。   还有那些明信片。   他每天写上几张,半个月下来也攒了厚厚一摞。为了更加逼真, 还搭配着准备了很多礼物。   不管怎么看, 都会觉得九生春树的人生非常丰富多彩。   秋山奏甚至担忧会不会搞得太过分, 让松田警官觉得:岂可休!你一个罪犯居然胆敢活得这么舒心!   他扔掉几张, 重新做了调整。   写完之后又觉得好像太悲伤了。   继续调整。   好难。   售后服务好难。   最后一封信写完,秋山奏满心都是怅惘。   虽然九生春树只是一个马甲,但在扮演他的人生时秋山奏也必须要在这个人物身上投注一部分自己的感情。   就像是他进入电影,附身在主角身上,陪着他度过短暂的一生。   在给最后一个句子画上句号时,他的心头跟着停顿的墨水浮起一句话——   从此以后, 松田阵平的人生无论是好是坏, 都跟九生春树无关了。   笔尖停顿太久, 墨水洇开一小块。   看上去像是掉了一滴泪。   那大概是属于真正的九生春树的眼泪。   ……   蓝橙酒在跨年夜的死里逃生害惨了安室透。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会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因而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蓝橙酒在那种伤势下,在距离医院那么远的深山老林里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所以在被关进禁闭室时他还在据理力争,坚信蓝橙酒不可能活下来, 攻击组织网络的可能另有他人,或者是某人易容伪装成了蓝橙酒。   对此, 琴酒的回复是一声冷笑,“我拿到的情报不可能出错。”   安室透的两只手都被铐在墙上, 却一点不妨碍他冷嘲热讽, “不会是从你亲爱的弟弟那里拿到的情报吧?琴酒, 你不觉得你弟弟对组织的了解太过深入吗……对组织来说, 他已经产生了很大威胁。甚至说不定, 攻击组织的人就是他。”   琴酒脸色一变,“你最好还是祈祷不要被我抓到你是叛徒的证据。”   秋山奏知道安室透被关进禁闭室已经是两天后了。连续两天没在波洛咖啡馆见到他,秋山奏便操纵着樱桃白兰地打电话问琴酒波本去哪儿了。   “他说好要给我做三明治的,哼。”樱桃白兰地在电话里不满地抱怨。   “也许他以后都没机会做什么三明治了,”琴酒冷酷无情地说,“你在外面玩够了就回研究所去。”   “我还没玩够呢。”樱桃白兰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挂掉电话。   看起来波本是出事了。   樱桃白兰地虽然是个高级成员,但只是被组织当工具使。至于情报,那是一句也不告诉他的。   倒也不是故意隐瞒,是觉得没必要吧。   毕竟樱桃白兰地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能理解人话就不错了。   但是樱桃白兰奏不是一个奏在战斗。   其他奏很快就查出了波本的去向。   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是蓝橙奏把他坑进了禁闭室。   其实发现波本是公安卧底的那天晚上秋山奏很生气。一方面是气他一个诈骗犯居然阴沟翻船,被卧底骗到了,另一方面是气波本总是针对蓝橙酒,还疑似觊觎松田警官。   不过切到樱桃白兰地的马甲视角,怒气神奇地烟消云散。   虽然是公安卧底,但是波本对樱桃白兰地真的很不错。他们会一起晨跑,做身体训练,波本还会教他做菜,带他买新衣服,在他受伤的时候提醒他换药,然后组织有任务的时候让樱桃白兰地自己去游乐场玩,他自己一个人做完任务再去把玩得意犹未尽的樱桃白兰地拖走。   嗯……最后一点的话,现在看来完全是这个黑心卧底的阴谋吧!   得知波本是卧底后,再审视他以前的举动其实是能发现蛛丝马迹的。   比如说波本经常向樱桃白兰地套话,问些组织情报。那时候秋山奏还以为是情报人员的职业习惯,再加上波本不管怎么看气质都十分黑方,狠起来的时候跟琴酒一样不做人,所以秋山奏完全没把人往卧底的方向上想。   而且没过多久波本就放弃套话了。   ……大概是他也发现樱桃白兰地除了能打,大脑是真的空空如也吧。   这么看来也许樱桃才是在大气层的那个?   虽然琴酒口中把波本的事情说得很严重,但很难说里面带了多少自己的个人情绪。   组织那边还是倾向于波本也被蓝橙酒骗了,因为撒一个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来包庇蓝橙酒实在很没有必要。   所以把波本关进禁闭室实际上惩罚他办事不利的意味更重。一般来说,把他关上一段时间,等蓝橙酒彻底被解决,也就差不多能放出来了。   问题是……秋山奏在关押波本的禁闭室也装了炸.弹。   一颗炸弹的威力有限,只有局部地区会比较危险。但波本大概运气十分不好。他被关押的禁闭室就在炸.弹下方的地下室。   一旦炸.弹爆.炸,地面坍塌,地下室就很容易塌陷。幸运的话,把人埋在下面等待救援;不幸的话,就可以跟波本说撒由那拉,来世再见了。   秋山奏不能眼看着波本被自己坑死。   在蓝橙酒和公安进行交易的下午,樱桃奏来到了关押波本的据点。   这是一个小型研究所。组织名下大大小小的研究所起码有十几所,其中最主要的是医药相关的研究所。   这家研究所也属此列,主要研究内容是人体增强。   波本被关押的地下室位于地下一层。   外面无人看管,樱桃奏一路避开研究所的人来到地下室没费什么力气。地下室里由铁栏杆围出了一块地方。墙上有一根管道,波本的手便由手铐连接到管道上。   地下室没有开灯,黑暗像一团浓稠粘滞的墨水,樱桃奏走动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这池死水被自己的动作搅动得一圈圈荡出波纹。   黑暗是最容易带给人恐怖和压力的颜色之一,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刑讯手段。   他打开手电筒,光亮调到最低。   备用体的身体素质差不多是本体的90%,所以樱桃奏其实能够在黑暗中视物。   打开手电筒是为了让里面的人知道他来了。   在黑暗中待的时间过长,容易叫人精神衰弱。而组织里的人又一个个都患了不同程度的被害恐惧症。   有了光,波本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来人是谁。   手电筒的光束打进黑暗中,它掠过哪里,哪里就短暂地从墨水里浮一下脑袋。   斑驳潮湿的台阶、墙缝的杂草、生锈的铁制栏杆、黑漆漆的管道、被手铐铐住的手腕、垂落的浅金色短发、轻颤了一下的睫毛。   因为不适应光线,波本重新闭了闭眼。   感觉到手电的光移开,紫灰色的眼睛再次睁开,又因为不适微微眯起。   “奏?是你吗?”   很长时间没说话的喉咙听上去很干涩。   樱桃奏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现在可能看不真切,说道:“波本,是我哦。”   听到熟悉的温柔轻缓的嗓音,波本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在担心我?我没事的。”   “哦,你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波本:“……”   这不太合适吧? 第66章 人造兵器2   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青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乖乖地说:“你好好休息。”   “咳咳,等等——”   “怎么了?”红宝石色的眼睛轻轻一眨,手电筒淡白光束的边缘从青年白皙的下巴上擦过。   他把宽大的帽檐往上拉了拉, 脸上一阵茫然, 一阵了然。   “你是不是渴了?”他用“被我发现了吧?”的语气说着, 恨不得叉起腰来。   波本犹豫,然后点头。   他循序善诱,“你帮我去倒一杯水,然后到上面隔壁那栋楼研究人员的休息室去。那里有一个柜子, 里面有挂钥匙的地方, 把那一串钥匙全部拿过来……”   樱桃奏把手电筒放在一边的地上, 用蛮力把两根铁栏杆拉开一道大口子,探进一颗脑袋, 露出刚听见波本说话的表情, “你说什么?”   波本:“……”   金发青年脸色怪异地扭曲了下, “没事, 你继续。”   “哦。”   青年扯下黑色连帽衫的帽子, 巧克力色的短发被摩擦力擦得毛茸茸的。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栏杆, 用力时颈侧凸起浅浅的青筋。   空隙足够大了。   黑色的身影像猫一样溜进来。   他在金发青年手腕被扣住的管道前神色凝重地徘徊了一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波本本就略显憔悴的神色更加憔悴。   这家伙该不会想着把管道也掰断,然后就让他这么拖着管道出去喝水吧?……好吧, 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你在旁边站一会儿。”波本说。   正摩拳擦掌的樱桃白兰地闻言失望地幽幽一叹气——那目光莫名叫波本有些愧疚心虚, 好在他很听话, 放下手臂乖乖站在旁边, 眼睛好奇地望过来。   开锁大师波本在身后鼓捣了一阵, 手铐啪嗒掉在地上。   黑衣青年惊叹, “波本你好厉害!我也要学这个!”   眼睛亮晶晶的, 叫人完全不忍心拒绝。   “但是波本你既然能自己打开手铐的话,为什么不离开呢?啊,我知道了!”樱桃奏左手敲向右手心,语调欢快,“你喜欢这种感觉!真是不错的爱好呢。”   “不,你弄错了。”波本放弃了在樱桃白兰地面前玩神秘主义和谜语人那套,直言道:“这个手铐确实困不住我,但是那道门……”   他的表情再度怪异地扭曲了下,“还是让我有些为难。”   组织修建这个监.禁室的时候也想不到有人能徒手开门吧?   波本非常在意蓝橙酒的事,他要亲眼去确认一下这个人到底是死是活。被关起来的这两天他其实一直在焦虑着如何逃出去。   樱桃白兰地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不过想想,会在这个时候找来,而且能找到这里的也就只有这个看上去危险,实则一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笨蛋了。   手腕被长时间束缚,而导致血液不畅;将近两天没有进食只喝水更让波本行走都产生困难。   樱桃奏在身后看着他。   金发青年强撑着扶墙往前走。   “樱桃,如果之后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从来没到过这里,知道吗?”   为什么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要自己强撑着?   为什么不来求助他呢?   秋山奏不理解。   “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波本不放心地回过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通往上一层的楼梯上。樱桃奏手里拿着手电筒,微弱的白光模糊地映出两道轮廓。站在上一级的金发青年小心遮掩着神色间的疲惫往下看,紫灰色的眼睛像是一片即将下雨的天空。   他的口吻还是一贯的冷静、理智、不容置喙。   仿佛要随时将眼前的世界踩在脚下。   当他是组织里的波本时,他永远都是这样的状态。   而当他是公安时……   “都说了不要把我当成笨蛋。”黑衣青年气鼓鼓的,说话的语气却是习惯了的温和柔软。   波本无奈,“不想被boss骂的话,就记好我的话。”   黑衣青年看了看他,神情忽然严肃不少,“波本,我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知道了不能生我的气。”   “嗯,我不生气。”   反正又是把他给波洛咖啡馆试做的新品偷吃了吧?   “我刚刚去找你的时候发现我们现在头顶那个地方被装了炸.弹,是远程操控型的。”他舔舔嘴唇,“我忘记告诉你了。”   波本:“……”   “下次这种事一定要放在开头说!”   两人最终成功赶在炸.弹爆.炸前逃了出来。身后是坍塌的地下室,身前是银光披洒的月色,黑衣青年满脸兴奋,“波本,好刺激啊!我想——”   “不,你不想。”波本冰冷无情地打断。   监.禁室所在的地点是这处研究所的一个独立楼房,虽然爆.炸的威力不小,但实际没造成什么的伤亡。不过很多实验的数据和资料库这下都给炸没了。   爆.炸声势浩大,势必会惊动研究所的人,波本想赶在他们赶到现场前离开。他要去找找那个传说中死而复生的蓝橙酒,至于樱桃白兰地——   “你先回去,记得我说的话,无论谁问起你,你都要说你今晚一直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金发青年叮嘱道。   就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一直一言不发的樱桃奏忽然劈了他一手刀。   黑衣青年无声地接住身体软倒的波本,柔软的头发扫过他裸露在外的锁骨,痒痒的。   以波本的警惕性,如果不是他此时疲惫到极点,又对樱桃白兰地很信任,樱桃奏也无法一击得手。   他无意伤害波本,只是很抱歉,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破坏蓝橙酒的告别仪式。   这是一个情人节,东京的天空绽放着烟花。   樱桃奏把波本带回了他自己的公寓。   波本这种把自己包成茧一样的家伙,如果睡别人的地盘肯定不放心。   做卧底都是这样殚精竭虑、谨小慎微的吗?   同样是卧底,蓝橙酒就完全不这样。因为搜查一课的同事们都非常好,他在那里过得很快乐。而且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毕竟对蓝橙酒来说,警察都很好骗。   樱桃奏没有钥匙,所以选择了破坏门锁——对不起,让你英年早逝死于非命,门锁君。   波本这一觉足足睡了一整天。   自从进入组织开始卧底生涯后,他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很短。几乎从来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   爆.炸发生后第二天的晚上,波本在床上睁开了眼。   “晚上好。”樱桃奏冲他问好,然后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   无论是本体还是备用体都不会困,但资深演员秋山奏很喜欢给马甲设计这种能突显活着和生命感的小细节。   并乐此不疲地表演。   金发青年眨了两下眼,刚睡醒的略微茫然只在他脸上快速闪了下。等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小麦色的手臂上肌肉紧绷。另一只手把额前的发丝拢到脑后。他掀开眼皮朝黑衣青年看了眼。   “过来。”   目光已经重新变得清明、理智且锐利,嗓音却还有一股刚睡醒的沙哑。   “我想你需要跟我解释一下?”尾音钩子似的上扬。波本冷冷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背叛。”   樱桃奏小心地看他一眼。   “……对不起。”   “为什么要那么做?”   如果做这件事的不是樱桃白兰地,而是别的什么人,波本恐怕根本不会给人解释的机会。   不,他根本不会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别人。   波本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无意中这么信任樱桃白兰地了。   这太危险了。   如果樱桃白兰地有心对他图谋不轨的话,他此刻恐怕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身为卧底,时时都不能放松警惕,一旦行差踏错,就会牵连到数不胜数的人。   所以——   “……我只是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如果直接叫你睡觉的话,你肯定不会听的。”   樱桃白兰地抱起手臂哼了声。   “我才不是笨蛋。”   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理智,不能对任何组织成员表露真实。   “我会担心你。” 第67章 人造兵器3   波本捂着脑袋叹了口气, “……算了,我跟你说什么呢。”   褐发青年茫然地望着他。   金发青年从床上起身,问道:“组织这两天有什么新情况吗?”   研究所发生那么大的爆.炸, 而且明显是人为,组织肯定不会没有动作。   “新情况?”青年皱起眉头。   “不包括你又被扣钱这种情况。”   “哦。”青年干巴巴地说, 小声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我又被扣钱了?”   波本换了个问法, “有查到当时研究所的炸.弹是谁装的吗?”   到底是谁有意针对组织,还是炸.弹犯无意间挑中了组织的产业?虽然他不至于真的跟笨蛋生气,但还是有些气恼昏睡这一天让自己漏掉许多信息。   很可能其中就有什么关键。   “这个的话, 我知道哦。”   本来是没指望从樱桃白兰地口中得到什么有用信息的。   闻言, 金发青年惊讶地挑了下眉梢。   樱桃奏紧紧地望着他的眼睛,红宝石色对上紫灰色。他实在很好奇波本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但这个男人惯来最善伪装,他必须要盯紧他每一处细节的反应, 乃至一次睫毛的轻眨, 才好从细枝末节推敲属于他的真实的内心。   “是蓝橙酒。”   “……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问过琴酒了啊。”黑衣青年噙着笑, 口气温和, 很多时候波本感觉他是不知道自己说话该用怎样的口气, 所以简单地选择了最温和的那种, 好像是一层坚果的外壳。   他的眼睛晶莹地闪烁着,“他说炸.弹是蓝橙酒装的。蓝橙酒在很多据点都装了炸.弹,导致组织损失惨重, 把boss他们都气坏了,琴酒还说想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再补上几枪……”   当然琴酒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不过秋山奏感觉意思差不多。反正看样子琴酒被气得够呛。   而且最憋屈的是, 平时他生气了还能直接掏枪对着惹自己生气的人泄愤。现在人都死了, 他只能把气硬生生咽回去。   所以说话就像在往外发射气.弹。   “说起来, 蓝橙酒为什么要背叛组织啊?波本。”樱桃奏口气疑惑。   金发青年的神色微不可见地一僵。   “我不知道。”   认真说起来,他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一个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的恶人为什么竟然仍有满腔爱意。   “他死了吗?”波本的语气听上去很平稳。   “听琴酒的意思大概是死了吧……”樱桃奏忽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装炸.弹了!”   金发青年微微垂着眼眸,似乎在沉思,没有回应他略显兴奋的语气。樱桃奏也不在意,继续发表他的高见,“他真正想炸的是研究所吧。”他有些得意,肯定道:“没有人会喜欢研究所。”   樱桃奏等了一会儿,波本还是没什么反应。他抬了抬下巴,红色眼睛从帽檐下瞄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戳了戳波本的脸。   雪白的手指在小麦色的皮肤里一下下凹进去。   他玩得不亦乐乎。   波本:“……”   “你在干什么?”   樱桃奏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慢慢说:“你不理我。”他拨了下额前的碎发,看向窗外昏黑的天色,“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去了。”   他现在依然在工藤宅给冲矢先生做厨师。   波本没有留他,只是提醒了一句,“回去的时候不要乱跑。”   樱桃奏满口答应着,关门的时候嘀咕道:“都说我不是笨蛋了。”   秋山奏在东京湾附近将从海底爬上来的水鬼九生春奏收回了仓库,然后将返程的樱桃奏替换了下来,回到工藤宅。   回去的时候高材生冲矢先生似乎是刚刚结束一天的研究工作,坐在客厅喝茶。   “你那位朋友没事了吗?”   樱桃奏以照顾朋友的名义请了一天的假。   “嗯嗯。”   说起来,他好像请假很频繁,但冲矢先生从来都不说什么。真是个好人啊。   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多地发生多起不明原因的爆.炸。部分爆.炸疑似由用电安全问题产生,主持人正在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家庭电器的用电安全。   “真是可怕呢。”   冲矢昴放下茶杯感叹道。   秋山奏迟疑。   他早就想说了。冲矢先生眯着眼睛,眼镜反光的时候更可怕。   像是小说里那种暗地里操纵一切的boss。   “我总觉得冲矢先生好像还有什么隐藏职业的样子。”   冲矢昴微笑,“怎么会?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研究员而已。”   “啊对了,”秋山奏关切地问:“冲矢先生,你的实验进度怎么样了?这次的数据正确吗?”   冲矢昴:“……”   脸色垮掉。   所以他为什么非要自己提这么一嘴?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冲矢昴也算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家伙了。他抿一口茶,“还算顺利。啊,已经这个点了,秋山先生,我该睡了。”   出身组织的男人意外的很懂礼貌,每次表露自己有休息的意愿时,对方都会体贴地不再打扰,就连走路的动作也像猫一样放得轻轻的。   黑发青年点点头,微微歪着脑袋笑了下,“嗯,冲矢先生,晚安。”   他把从路上带回的花插进花瓶里,粉白色的小花颤巍巍地晃了下。   冲矢昴回到卧室关上房门,睁开眼。眼中暗绿的色泽仿若湿漉漉的苔藓,又像是沉入海底的绿石。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刚刚发现这个人是樱桃白兰地时,自己内心隐隐兴奋的感觉。   在美国的时候,FBI内部流传着“红色的恶鬼”传说。所谓红色的恶鬼指的就是樱桃白兰地。   这个称呼最早是从一个从组织手里被救出的FBI口中传出的。   樱桃白兰地红到仿佛有鲜血在其中涌动的眼睛确实很适合这个称呼。   红色的恶鬼。   赤井秀一期待着和这个家伙的交锋,对方是组织重要的高层,或许能从他身上挖出不少情报。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以后——   赤井秀一唯一挖到的信息就是对方随口胡诌的银发女友。哦,后来再问就变成金发黑皮辣妹女友了。   青年还煞有介事地叹气,“唉,无论是银色长发冷淡姐姐,还是金发黑皮火辣妹妹,我都平等地喜欢着……真难抉择啊。冲矢先生,要不你来帮我决定吧?”   冲矢昴保持微笑,“很抱歉,我没有恋爱经验,恐怕给不了你建议。”   后面那个形容应该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吧?……赤井秀一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并决定继续沉默。   樱桃白兰地不可能只是在随口胡说,他一定是在试探。   不会有这么无聊的人类。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樱桃白兰地真的就是这么无聊的人类。如果分类的话,他大概是属于伏特加那一类。   啊,他还是要比伏特加厉害许多的。   但是跟赤井秀一预想中不一样的是——他只是身体强大,头脑上……如果不是他善于伪装到可怕的地步,那这个人的大脑其实非常容易被看透。   也不是说樱桃白兰地是个笨蛋,他其实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或者说,他很擅长模仿。什么东西,看上几遍就能模仿得有模有样。   他容易看透,是因为他的大脑里很少储存那些太复杂的问题,什么想法思绪都明明白白摊开。   简直像是透明玻璃似的,他甚至没想过至少挂上一层窗帘。   虽然时不时嘴里会吐出一些像刚才一样似乎是别有深意的刺探话语,但之后就会发现……他可能真的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而且不管赤井秀一怎么糊弄他,他都会认真地当真……所以这家伙是怎么在组织里平安生存到现在的?   因为身体素质太强了吗?哪怕在他身上搞阴谋诡计也会被他上下通畅的脑回路打败;然后打又打不过。   不过换句话说,他对冲矢昴很有热情,不是因为怀疑冲矢昴的身份,就只是单纯因为冲矢昴是东大生。   啊,这个家伙居然真的想考上东大吗?   赤井秀一现在的感觉就是无奈。   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为了应付秋山奏时不时的突发奇想,还要分出至少一半的时间精力醉心学术研究。   FBI的精英和王牌卧底马上就要成为工科届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果樱桃白兰地的真正目的是要消耗他的精力和时间,那他真的赢了。   所以他决定,要马上把秋山奏解雇。   让冲矢昴从007中获得解放。   第二天一早,冲矢昴从楼上下来。黑衣青年已经在餐桌上摆好早餐了。培根蛋饼、火腿香肠、咖啡红茶……比起刚开始那会儿,他的工作做得越来越出色。   是跟咖啡馆那个人学的吧?   早在发现那个人对他很宽容的时候自己就该发现不对的。   居然在笨蛋身上白白浪费这么久。   他在餐桌前坐下。   “那个……”   咬下一口面包的青年鼓着腮帮子抬起眼睛,他很喜欢戴着连帽衫的帽子,在屋子里也不取下,像只蘑菇似的。   “怎么了?”   因为咬着东西话语都黏在一起,却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温柔轻和。   “秋山先生,你被解雇了。”冲矢昴直接了当地说,他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秒时间。   对面的青年顿了顿,咽下面包,神色有些迷茫。   冲矢昴继续说:“很抱歉,你的工作做得很好,但我不再需要厨师了。”   青年反应了一会儿,好像是机械蘑菇需要重启。血红的眼睛上下看了看褐发男人,在对方被高领毛衣遮掩住的脖颈处顿住。   语气还是温柔得像轻叹。   “是没遇到过的状况……没关系,你不需要我的话,我杀了你就好。”   “别担心,我杀人很舒服的。” 第68章 人造兵器4   秋山奏轻柔的尾音在空气里挂了一会儿, 坠落地面的那一刻,褐发男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浑身的气质也随之一变。   还是那个姿势,脊背挺直, 两只手随意交握,搭在餐桌上。但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抬眼,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仿佛长风破开海浪,一路打上礁石。   那种温柔的研究员气质荡然无存。   “杀了我?”他近乎是笑了下,温声道:“秋山先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秋山奏托起下巴看着他。   没有组织的要求, 樱桃白兰地是不会随便杀人的。所以他刚刚那句话其实只是一种恐吓。   如果拿这种事去咨询琴酒的话,对方一定会不耐烦地让他随意,只要把尾巴处理干净, 爱杀几个杀几个;但是拿去问波本的话——已知对方是公安卧底——当然不会下杀人的指令, 就可以顺势放过冲矢昴。   为了在演好角色和不伤害无辜者之间寻找平衡,秋山奏真的很努力。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冲矢昴是普通人吗?   他的目光变得犀利。   褐发男人此刻看似坐姿随意,实际上却处于一种随时能暴起伤人的状态。挽起的衣袖下小臂肌肉紧绷,目光沉静而幽暗。   他盯紧了对面的黑衣男人。   对方脸上没有笑容,红色的眼瞳不带任何感情。   只有冰冷杀意。   赤井秀一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所看透的那个樱桃白兰地并不是完全的他,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但此刻都显得不再重要。   无论是赤井秀一, 还是冲矢昴,都不能被樱桃白兰地杀掉。而且冲矢昴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在组织面前。   那就只能改变策略,将樱桃白兰地彻底控制在FBI手中。   带着淡淡的懊恼,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叹气,但秋山奏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就是……听到他叹气就好想把他按在地上强取豪夺?   不, 也不是真的想强取豪夺, 就是想看到对方被强取豪夺时会露出怎样好玩的表情。   嘶……他可能真的要变态了。   秋山奏展开了深刻的自我批评, 为了遏制这种冲动,他把冲矢昴揍进了医院。   是这样的,他可以解释。   一开始秋山奏只是打算试一下冲矢昴的身手,好借此判断对方到底还有什么隐藏身份。但是一打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特别顺手的,他把人按在地上,用一种非常适合强取豪夺的姿势。   总之就是一回过神来就变成这种情况了。   怎会如此!   这跟樱桃白兰地的人设严重不符,秋山奏绝不能忍受崩人设这种事发生。所以为了让这个动作看上去更自然,他就顺手多揍了两拳。   因为最近刚刚强化过灵魂,秋山奏稍微有点没控制好力度。   等停下手,就发现冲矢昴吐了一大口血,原本干净的白衬衣上染了一片红色。   秋山奏心虚,轻声附到对方耳边说:“对不起,我是不是用的力气太大了?真抱歉,其实我以前杀人都是一击毙命,不会让人觉得痛苦的。”   他口气非常认真,“每次人死后我都问过他们痛不痛,总之,没人说痛哦。”   “今天真的是失误,失误。”   他每多说一句,冲矢昴的脸色就多难看一分。   樱桃白兰地的态度认真,好像在他看来自己所讲的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是认真地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实在强得过头了。   身为FBI王牌探员,赤井秀一不敢说自己没有敌手,但这么多年来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对方似乎根本不需要任何战斗技巧,那恐怖的力道就足以取代任何技巧。   “你到底是什么人?”冲矢昴抬起一只手擦掉唇角的血迹。   “你又是什么人呢?”秋山奏把人双手反扣压在餐桌上,培根蛋饼和火腿鸡蛋横尸在地板,流了一滩咖啡红茶。   餐桌正对着的方向,墙上的金属制品反光,映照出两人的模样。   秋山奏打人不喜欢打脸,所以虽然身上伤势严重,冲矢昴的那张脸倒是完好无损,只有嘴角凝结了一点血迹。秋山奏抬起眼睛,看见反光金属制品里面冲矢昴的模样,一种熟悉感再度从心头升起。   他压低身子,靠近对方的脸。   冲矢昴忽然发力,再度发起反击。秋山奏条件反射般一个手刀下去,又没控制好力度,男人昏倒在餐桌上。   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   秋山奏心虚地探了探人的鼻息。   还活着。   然后把人送去了医院急救室。   秋山奏犹豫着给波本打了通电话,他情况还没说完,波本就让他在那儿等着别动,他来处理后续的事情。   挂断电话,秋山奏就变得心安理得了。   波本作为樱桃白兰地的监护人——甭管以前是不是,反正现在就是了——帮他处理一些棘手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这股豪气在胸腔中直冲云天,可是等他看见波本出现在医院,就立马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瘪下去。   戴着连帽衫帽子的青年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乖乖巧巧地缩成一团,金发青年在他面前站定,他抬起头,红色的眼睛水润地闪烁着。   医院好像一年到头就没有安宁的时候,尤其是在急诊室。一会儿的功夫,来来回回几辆担架车推过去,混杂着乱七八糟的吵嚷。   头顶的光是冷白色的。   金发青年微微低了下头,浅金发轻轻从鬓角扫过,“怎么回事?”   长椅上的青年望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很累吗?”   波本微微一怔。   波本大概自己不知道,他疲惫的时候喜欢半阖着眼,微微低头,放任发丝垂下——好像此刻无论是风是雨到来都无所谓。   “我好像把事情弄砸了。”   秋山奏把话题拉回来,他知道波本不喜欢提及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以前秋山奏以为这是他的个人习惯,现在倒是更加理解了。   那恐怕不是波本的个人习惯,而是一个卧底在长期封闭自我后被迫养成的防备意识。   波本听他解释。   “我没有接到指令,所以不能杀他。可我下手太重了,怕他死掉,所以把他送到医院了。”樱桃白兰地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张卡,“钱我已经付过了。”   他认真地问:“把他救好之后,我能杀掉他吗?”   波本无奈,“他怎么惹到你了?”   “他说他要解雇我。”樱桃白兰地用控诉的语气说。   “……算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先回去。”   “回哪里?”   波本顿了顿,叹气,“你在这里等我。”   秋山奏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他现在基本能肯定冲矢昴的身份不简单,他那样的身手可不是普通人会有的。不过秋山奏对于挖出他的秘密兴趣不大。   虽然对方灵魂纯度很高,但他已经有波本了。   而且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似乎不简单,唯一不确定的是波本是否愿意为了救苏格兰付出灵魂。   在有比较大的把握之前,秋山奏不会轻举妄动。   他现在只要演好樱桃白兰地,一方面借机打探和苏格兰有关的事,另一方面和波本继续建立友谊,当成plan B,如果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其实没那么好,再换樱桃上。   反正波本身上这把羊毛他薅定了。   美滋滋沉浸在思绪中的秋山奏忽然感觉眼前的视线被遮挡,他往上撩了下帽檐,惊讶地看着眼前人,“松田君?”   眼前的男人像往常一样戴着墨镜,唇角的弧度微微向下,昭示着对方心情不能算好。医院禁烟,所以他此时只是在嘴里咬了一支未点燃的烟。   “你生病了吗?”或许是曾被秋山奏救过的缘故,松田阵平跟他说话的口气要比对一般人温和。   “刚刚接到你的电话,那家伙就急忙赶来了。看上去你好像没什么事,是内伤?”   原来波本刚刚是跟松田阵平在一起吗?   说起来,跨年夜蓝橙酒遇袭的时候,松田警官是见到过波本的,两人之间讲话的语气还透着股奇怪的熟稔。   松田警官该不会是特意去找波本质问有关蓝橙酒的事了吧?   难怪波本会心情不好。   他可是很讨厌蓝橙酒的。   不过……松田警官是和波本认识吗?按理说,两人一个公安警察,一个爆处警察,平日的交集很少的。硬要说的话——警视厅警察学校。   两人看上去同岁,很可能是同期生。   那这个问题就有点复杂了。   松田阵平似乎只是特意来看看秋山奏的状况,他没有等到波本回来便先行离开,或许是有意避开了和对方见面。   秋山奏也没有再看到冲矢昴,听波本说他已经把事情完全解决了。对方选择了和解,不会将事情宣扬出去,也不会去法院告秋山奏。   他当然不会,这个家伙说不定身份也黑着呢,秋山奏心想。   “这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波本板着脸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随便跟人动手。要好好听我的话。”他补充了句,“组织有任务的话除外。”   樱桃白兰地的力量太强大了,他自己又严重缺乏常识。在这次事件之前,波本完全没想过对方只是因为被解雇就要杀人。   他就像是一把刀,却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归鞘。   才刚和松田阵平因为蓝橙酒的事情闹了些不愉快,波本有点头疼,“好了,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波洛那里。”   樱桃白兰地兴奋地说:“我去给你帮忙吧!”   波本忍不住心累,“不用了,你自己去玩吧,我不需要。” 第69章 人造兵器5   安室透说完, 朝走廊的另一头瞥去一眼——他的余光刚刚捕捉到一个一闪而逝的黑色背影。   是松田跟过来了吧。   意识到樱桃白兰地过于安静后,安室透把目光挪回他身上。   樱桃白兰地的身材像少年一般瘦削,他又爱穿黑色的连帽衫, 帽子扣在脑袋上只露出一点白皙的下巴。宽大的衣服愈发显得他单薄如同纸片。   他坐在长椅上, 低着头, 眉眼被遮挡住,呼吸放得很轻, 轻到不注意的时候你意识不到这里坐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白色的灯光落在黑色的衣服上,蓦然被吞了进去。   他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奏?”安室透叫了他一声。   樱桃白兰地微微一动, 露出一双眼看向他。他瘪了瘪嘴, 轻声问:“不能跟你一起吗?”   安室透冷酷无情地摇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作为公安卧底,他当然不能让一个组织成员一直待在身边限制自己的行动。   哪怕这个人和别的组织成员不一样。   身为卧底, 有很多时候安室透不能任性地做出决定。   “我知道了。”黑衣青年失落地说:“那我走了。”   安室透看着对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不确定地想:应该不会再惹出别的事来吧?   “秋山先生已经走了吗?”过了一会儿,冲矢昴忽然出现在安室透身后,微笑着问。   安室透转头看向他,“嗯。真是非常抱歉,奏他有些不懂常识……但我想他应该没有恶意的。”   他硬着头皮编谎话, 脸上的笑容依然完美到无懈可击。   樱桃白兰地不懂常识是真的,他大概也是真的没有恶意……因为这个家伙压根不分善恶。   “没关系, 这次也有我的错, 没想到秋山先生会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不过安室先生和秋山先生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连这种麻烦事也愿意帮他处理。”   冲矢昴笑眯眯的,似乎只是随便扯了句闲话。   其实虽然樱桃白兰地在电话里可怜兮兮得好像闯了大祸的样子, 但是等安室透赶到医院的时候, 这位冲矢先生已经醒了过来。   两人是在急诊室外遇见的。   对方对于私下将事情和解这件事也没有经过太多犹豫便答应下来, 甚至没有过多探究樱桃白兰地的奇怪表现。   如果不是脾气好到软弱的话,一般人对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去吧?   而冲矢昴看上去可不像脾气太软弱的人。   这就有点奇怪了。   “冲矢先生的伤没事了吗?”安室透故作关切。   对方挠挠脑袋笑了下,“真是见笑了。我的身体不怎么好,一点小伤就容易昏过去,其实不严重的……啊,我的朋友到了。”   “啊啦,真是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从拐角处快步走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性,金色的大波浪长发,戴着夸张的宽檐帽,鼻梁上扛着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   “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冲矢昴回应了同伴的关切,才扭头看向安室透,“我先和朋友一起离开了,下次见,安室先生。”   安室透目送两人离开,他盯着两人熟稔地互相说笑,褐发男人走路动作的姿态也看不出什么不对。   他转而去询问急诊室的医生。   “打扰一下,我是刚刚接受治疗的那位冲矢先生的朋友,他说自己丢掉了给医生开的药方,请问能再帮忙打印一份吗?”   医生想了想,奇怪地看着他,“您是说那个长得很帅气的褐色头发的男性吗?您是不是弄错了?刚刚那位冲矢先生并没有接受治疗。我们今早很忙,还没有轮到他,他就醒过来了,说是感觉自己身体没有大碍……”   安室透笑着,“是吗?抱歉,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另一边,走出医院,确认自己不会再暴露在那位公安的视线中,冲矢昴松下肩膀,低低地嘶了声。   工藤有希子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冲矢昴从昏迷中醒来后马上通知了那位小侦探,恰好工藤有希子因为和丈夫吵架回日本散心,便被儿子派来帮忙。   褐发男人苦笑一声,“恐怕情况不太好……要更新对樱桃白兰地的情报了,那个男人……很强。非常强。”   ……   被抛弃的秋山奏蹲在路边长蘑菇。他无聊地托着下巴一边啃香肠,一边拔野草。   其实本来想顺势赖在波本家里不走的。   但是果然不出所料地被拒绝了。   波本,一个表面上很好说话,其实内心宛如铜墙铁壁的男人。   没准是最难搞定的顾客。   要先脱掉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去和哥哥相亲相爱吗?   这么长时间没有用本体和哥哥一起体验感人亲情,还怪想念的。   秋山奏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下雨了。   初春的雨还带着冰冷的寒气。   他扬起脑袋,雨珠差点落进眼里时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脚边路过一只白色的小狗。   对方嘴里叼着被他啃了一半的香肠正待畏罪潜逃。   小爪子微微一顿,水汪汪的大眼看着秋山奏。   “小偷。”秋山奏哼了声,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当场被抓获的犯罪嫌疑狗讨好地把脑袋主动在他手心拱了拱。   雨下大了,手下的白毛被浸湿得一缕一缕。   “快去躲雨吧。”秋山奏给它撸了两下下巴。   黑衣青年起身,他的衣服被淋湿了,黑色浸了水,愈发的阴暗。身边的人打着伞来来往往,他压低帽檐,漫无目的地步入雨中。   看到熟悉的环境和那扇几乎永远拉着窗帘的窗户时,秋山奏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安室透的公寓附近。   雨差不多停了,秋山奏在公寓前的台阶上坐下,又和某只犯罪嫌疑狗对上视线。   这次该犯狗正卧在一辆车上,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小狗这会儿忽然多了一身伤,柔柔弱弱地躺在车前盖。   白色的车盖被它身上的雨水弄得脏兮兮的。   仔细一看,这车十分眼熟。   秋山奏一敲手心,这不是波本的马自达吗?   小白和秋山奏对了一会儿视线,假装没看见似的又柔柔弱弱地躺回去。   秋山奏:“?”   你这只狗是怎么回事?未经允许自己成精吗?   更离谱的是,这只狗还是一只心机狗。   秋山奏藏在暗处,亲眼看着它靠满身的伤赢得了波本的同情。金发青年原本都狠心把它丢下了,看到小白拖着受伤的身体坚持跟上来,终究还是心软了,无奈地把它抱起来。   一双紫灰色眼睛,曾经冷酷狠戾,也能像那一刻般温柔明亮,仿佛装满了柔软云彩。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低声喃喃道。   小白小心翼翼地朝他手心拱了拱脑袋。   秋山奏:!   这个动作不是只对我做的吗!   这还是只海王狗!   被一只狗骗了感情的波本,惨。   秋山奏才没有羡慕嫉妒。   不就是靠受伤装可怜吗?他也会。   而且更专业。   秋山奏当即拿出枪,在自己身上比划了比划,对着手臂……等等,虽然装了消.音器,但是波本的耳朵似乎很灵,被他听到就太假了。   樱桃白兰地绝不是笨蛋。   于是秋山奏去买了把刀,怕割伤手臂效果不好,他直接朝着肚子捅了一刀。   虽然没法根据痛觉判断伤势,不过看出血量……绝对比那只狗更可怜!   #我秋山奏一个金牌售货员难道能输给一只狗?   秋山奏在波本的门上轻叩了几下,手上的血迹不小心沾到了门上,他一顿,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袖子在上面擦了擦。   擦到一半,门开了。   金发青年怀里抱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白狗,脸上交织着讶然和无奈,“你怎么来这里了……”   话音顿住,他看到了樱桃白兰地腹部的伤。   樱桃白兰地穿着黑色的衣服,血迹其实不容易显现出。但他一只白皙的手按在腹部,已经被涌出的血完全染红了。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地。   “这是怎么了?”安室透的语气变得严肃,他先让秋山奏进门坐下,自己将医药箱取出。   他记得樱桃白兰地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受伤的身体——因为他那奇怪的,完全说不上科学的自我复原能力——所以就算伤势严重也不能去医院。   不过按对方的话说——“不用在意,明天就好了。”   “不用在意,明天就好了。”对方果然这么说着,语气隐隐有些雀跃。   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还是要上点药。”安室透把小白狗放到一边——樱桃白兰地得意地向它哼了声,安室透没有听到。   他把樱桃白兰地的黑色连帽衫脱下,对方身上满是横亘的伤疤。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依然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既然樱桃白兰地的身体有复原能力,这些可怖的伤疤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安室透思索着,用双氧水将秋山奏腹部的血污冲开,旧伤疤上叠加着一处明显新增的刀伤,血肉翻卷,可见下手的人非常狠辣,没有半点犹豫。   只是这个刀势走向……   安室透抬了抬眼,目光锐利。   还在用眼神跟小白耀武扬威的秋山奏动作僵住,“怎、怎么了?”   波本扯了扯嘴角,手指抚过他伤口的边缘,没有痛觉,但能带来微弱痒意。他口气温和,“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伤口看上去那么像你自己弄出来的吗?”   秋山奏装傻,“啊,今晚月亮好圆啊。” 第70章 人造兵器6   波本的窗户前拉着窗帘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月亮。   问题不大, 秋山奏淡定移开目光,“啊,波本你养了一只狗吗, 真可爱!”   “这时候想到要转移话题了吗?”波本的语气冷酷无情,但手下的动作依然细致温柔, 哪怕他知道樱桃白兰地对疼痛并不敏锐。   好吧, 秋山奏得承认, 波本确实很聪明——他早就知道波本聪明, 只是比他想的还要更聪明一些。   只是凭刀势走向就判断出这个攻击是从什么方向来的,怎么造成的……波本如果不做卧底, 而是做一个普通警察的话也会很优秀吧。   不过比起这个, 更让秋山奏在意的是波本的态度。   本以为被发现以后对方一定会生气的, 因为波本的性格其实只是表面温柔,他的内在掌控欲非常强, 是很难忍受被愚弄瞒骗的那类人。   但事实上他的动作很温柔,语气也只是象征性地冷酷了一下。   “不要再这么做了。”他妥协得很快, 快到秋山奏都想捏捏小白的脸问它疼不疼,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啊,原来波本吃这一招吗?   你早说啊!不就是往身上捅刀吗, 一日三刀他都没问题!   这么看来,他完全没必要去调查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让樱桃亲身上阵也赢面很大——反正对秋山奏来讲,只要能拿到业绩达成结果就好。良心什么的, 完全没有的。   “不过——”波本语气沉了沉, 紫灰色的眼睛折射出头顶灯光冷锐的光芒。   “我会好好听波本话的!”   波本:“……”   很好, 孩子已经学会抢答了。   腹部的伤口包扎好了, 秋山奏想把连帽衫套回去, 被波本制止,“染了血就别穿了,我给你拿件我的衣服。”   “哦。”秋山奏乖乖地等着,然后换上波本拿来的衣服。   是一件纯黑色的薄毛衣,只有领子和袖口处多了一圈白边,增加了一些小设计感。   把衣服往身上套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和波本平时的味道是一样的。   仔细想想,波本的衣服大都很有时尚感,不像有些人,一年到头都穿同款。所以波本是在给组织和公安打工,以及在波洛卖咖啡之余还经常研究时尚逛街买新衣服吗?   嘶,他肯定也有备用体吧!   “波本,你好厉害。”秋山奏诚恳地说。   给狗狗喂狗粮的金发青年笑了下,微微侧头看向他,目光无奈,“又突然怎么了……”他想起什么,“你晚上吃东西了吗?”   秋山奏摇头。   他并不需要食物的能量来维持身体运转,平时吃东西只是为了享受味道。   “你等一会儿,我给你做一点。”   “我不饿的。”想想波本一天要打的工也太多了,虽然很想吃他做的东西,但果然还是不要让他继续忙了。   “不过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做。”   黑衣青年嗓音温柔动听。   波本揉了揉小白的脑袋,起身,他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秋山奏,“你受着伤,不吃点东西可不行,等着我。”   口气不容置疑。   所以说波本其实是一个很有控制欲的人。   金发青年在厨房忙碌时,秋山奏就窝在沙发上和小白闹着玩。黑发青年趴在沙发沿上,朝外探出一半身子,一只雪白修长的手伸出。   把小白的狗粮盆抽走。   小白生气,他放回去。小白张嘴,他再抽走。   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小白忍无可忍地挠了他一爪子。   “波本,它脾气好差哦。”秋山奏马上恶人先告状。一黑一白两个家伙都用控诉的目光看向厨房,等着里面的人来评理。   厨房里的安室透朝外面看来。厨房里的灯散发着淡淡的暖黄光芒,光芒笼罩描摹着金发青年的五官,将那张分辨不出年纪的脸庞照得愈发柔软。   他把手里的厨具放下,露出温和笑意。   “别闹了,乖乖坐着等一会儿,听话?”   尾音轻柔地向上一勾,却带着种让人不由自主去服从的压迫感。   小白马上收起狗尾巴坐好了。   秋山奏内心唾弃它。   不过樱桃白兰地也不会违背波本的话就是了。   嘛,谁让他不想功亏一篑,再被扫地出门。   过了一会儿,安室透从厨房端出一碗乌冬面。   秋山奏捧住热气腾腾的碗,笑起来,“又是乌冬面。”   第一次来波本家里的时候对方也是做了一碗乌冬面。   波本在餐桌另一侧坐下,怀里抱着小白。小麦色的手指在白色的软毛中梳理着,他微微低着头,紫灰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暗芒流动。   过了半晌,等秋山奏把最后一口汤汁也喝掉,抽出餐巾纸擦擦嘴角,他掀开眼皮问道:“最近组织没有给你安排什么任务吗?”   按说组织的任务是不能随便和非任务成员透露的,这是为了任务的保密性着想。   哪怕对方是波本,樱桃白兰地也不会违背这一条原则。   不过,“没有哦,最近都没有什么事要我做。”   波本点点头,小白在他手指下舒服得打了个小呼噜,“你之前在工藤宅给那位冲矢先生做厨师,那么,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波本居然会打探一个普通人的消息,难道他也注意到冲矢昴的异常了吗?   不过他是这种反应,至少说明冲矢昴不是公安。   老实说,波本早上那么简单就把事情解决了,真的让秋山奏很怀疑冲矢昴是不是跟他一伙的。   因为回头想想,樱桃白兰地被冲矢昴聘用成为厨师的过程和时间都非常巧妙,波本又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会专门安排一个人来监视樱桃白兰地的行踪也完全说的过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冲矢昴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他已经是一颗弃子了。总之,樱桃白兰地把他胖揍一顿后,对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对他有好感,那么之后再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过和他打架很痛快,不然以后碰到的时候还是多切磋一下好了,没准这段友情还是可以修补的,不是有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   不知道单方面暴打能不能算作此列。   “在想什么?”神游天外的秋山奏被波本的声音唤回思绪。对面的金发青年笑了下,看上去状态非常放松,“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秋山奏想了想,说道:“冲矢先生是东大的研究员,好像研究压力很重,每天都很忙。”   安室透点点头,“你有在他那里见过打扮很靓丽的年轻女性吗?她留着金色的长卷发。”   秋山奏一下来了精神,“这个人是他的女朋友吗?”   安室透顿了顿,无奈,“不知道。”   樱桃白兰地这种反应大概就说明他也没见过那名女性。   这个叫冲矢昴的男人身上谜团越来越多了。   秋山奏则在努力思考金色长卷发这个关键词。要说在冲矢昴面前提及金色那就只有他的金发黑皮辣妹女友了……   至于金发黑皮辣妹女友的原型,那当然就是——   或许是秋山奏的目光奇怪到实在叫人难以忽视,波本问他:“怎么了?”   秋山奏沉默。   不,这绝对不是可以说的话题。   金发青年把小白放下去,起身绕到秋山奏身后。他拿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这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奇怪动作,秋山奏下意识就想扭回头看他,被波本强硬地制止了。   “别动。”   男人声音低沉。   “闭上眼。”他顿了下,“听话。”   秋山奏闭上眼。在这一方安静的空间,两人的心跳交叠着响起,脚踝处痒痒的,是小白在报复他,拿湿漉漉的舌尖轻舔。   温和的,属于波本的嗓音在他头顶混杂着呼吸声送进耳朵。   视觉被剥夺的时候,人会很容易像漂浮在大海上一般茫然无措,没有方向。这时候响起的声音就像是一块木板,一艘大船的锚,一个唯一的落点。   樱桃白兰地落到他的声音上。   “奏,此时的我不是作为波本在跟你说话,而是作为我本身在同你交涉。你此刻也不是樱桃白兰地,而只是你自己。”   “所以不要去想组织要你如何做,只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   “你想要做些什么?或者说,在没有组织任务的时候,不单单只是为了体验生活,也不去模仿别人的行为,只是你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秋山奏想象着樱桃白兰地此时会怎么回答。   安室透在对面窗玻璃上映照出的画面中看到他手下的那张脸上微微浮起茫然,对方张了张嘴,又抿起。   樱桃白兰地很强,那种强悍几乎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但他此刻在他手中,仿佛能完全被他掌控。   真是奇怪。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可这个人好像在盲目地依赖着他。   “……不知道。”秋山奏低低地说:“只要听波本的不就好了吗?”   “我说了,我现在不是波本。丢掉这个想法。”其中一只手下移,落到他的颈上,“如果不想被我扼住喉咙的话……重新回答。”   “……不知道,听你的话不可以吗?”秋山奏用有些委屈的语气说。   半晌,身后的人轻轻叹了一声。   “好。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做好准备——”   “嗯?”秋山奏疑惑地回了声。   波本语气淡淡的。   “把你的身体和灵魂全部交给我。”   秋山奏:!   我就说这家伙控制欲超强的! 第71章 人造兵器7   波本说完这句话以后才意识到不妥。   在组织卧底时间久了, 为了避免自己说话时不小心透露不该透露的信息,再加上加密通话也算是一种组织文化,所以他不知不觉养成了说话云里雾里的谜语人习惯。   刚刚这句话虽然说不上有特别深刻的隐含信息, 但直接这么听的话也很容易被误解。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希望秋山奏全身心地信任他,然而听上去倒像是一种威胁。   波本缓了缓神色,准备换个说法安抚一下秋山奏, 但是对方马上点了点头。纤长的眼睫毛在他手心轻轻刷了两下。   “如果是波本的话,可以哦。”   波本:“……你是笨蛋吗?”   这种一听就很有问题的话不要这么轻易答应下来啊!   他落在对方白皙脖颈处的手指微微收拢, 秋山奏察觉到呼吸不畅,想动弹一下又忍下来, 过了一会儿, 力度松开, 后面的声音郁闷里夹杂着几丝恼怒, “难受的话就说啊!”   秋山奏委屈,“你没有让我说话……”   波本好难搞哦。   不是他说叫他听话的吗?还说什么把身体和灵魂都交出去。哪怕只是在扮演马甲,他点头之前也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最终还是至少相信了安室透作为一名公安的职业操守。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 完全听话的人设演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差不多能当成休假, 所以接受也没关系。总之,把脑子全部丢掉就行了。   安室透吐出一口长气,告诫自己,“算了。”   他松开遮挡住对方眼睛的手, 按住椅背微微俯身, 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清晰地传进对方耳中, “既然如此, 你的身体从今天起由我掌控, 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再受伤。”   注视着黑衣青年慢慢点头, 安室透神色复杂地起身。   总有种自己半个身子都跨进违法犯罪行列的错觉。   “……可以睁眼了。”   在他允许之前,对方一直维持着闭眼的动作——倒也不必听话到这种程度。   睫毛轻颤,眼皮掀开,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眨了眨,抬起来看向安室透。   金发青年顺应内心的想法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温和,“相信我。”   我会把你带去阳光下。   ……   流浪狗小白需要打疫苗,安室透怕樱桃一个人在家会觉得无聊,就叫上他一起。   自从那晚的谈话后,樱桃变得比之前更乖。基本处于一种完全把自己交给他的状态。除去非常让人省心之外,有时候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比如说在宠物医院,某小白不想打针准备逃窜的时候——   黑衣青年一声冷哼,帽檐下的眼睛露出轻蔑目光,“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果然……只有我才有资格留在透的身边。”   安室透:“……”   孩子中二病又犯了。   但是效果意外的好。   小白不知道是怎么理解了樱桃的意思,想要逃跑的爪子顿住,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护士面前。   护士惊讶,“啊啦,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家伙呢。”   安室透复杂的目光在小白和樱桃之间交换了下,“……可能是他哥哥教的好?”   护士感慨,“它还有哥哥吗?真不错。”   晚上的时候,给小白起名字又成了一个问题。   “眉毛太郎。”秋山奏口气温柔地建议,手上比划着,“你看它的眉毛——”   小白确实长着一双过分明显的眉毛,此刻高高地扬起,下面的嘴巴“嗷呜”了一声表示愤怒。   安室透给它揉了两下脑袋以示安抚,“乖,刚刚打针辛苦你了。”   秋山奏继续拱火,“哼,眉毛太郎!”   安室透按了按太阳穴,“樱桃,不许说话。”然后他去把气到乱跑的小白追回来。   最终小白的名字被确定为安室哈罗。   其实后来被允许说话的时候,秋山奏还认真地建议过安室太郎、秋山太郎,以及安室秋山太郎。   导致安室透沉默很久,问他:“为什么你对太郎这么执着?”   “不觉得这个名字非常昭和风吗?”秋山奏严肃地回答。   “你居然还知道昭和吗?”安室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还是决定道:“是他的名字,还是让他自己来选吧。”   秋山奏很想用“你居然指望一条狗给自己起名字”这句话吐槽回去,但是这不是樱桃能说出的话,他费了好大劲才艰难地一字一字塞回喉咙。然后扣着连帽衫的帽子抱起手臂看波本打算怎么办。   波本拿出差点被小白撞到的吉他,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身上的气质也完全柔和放松下来。   有一会儿,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察觉到他身上的情绪由怀念逐渐转为悲伤,秋山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安室透愣了下,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被深深压下去,陷成一团浑浊不清的黑暗,“……抱歉,想起一些事。”   秋山奏也不指望波本会主动说自己在想什么,他紧靠着波本身边坐下,把自己的体温传达给对方。   虽然他的身体是凉的,但冷也是一种温度。   总好过孤独。   安室透笑了笑,动手弹了一首曲子,他说这是自己学到的第一首曲子。   安室哈罗的名字最终根据这首曲子中小白喜爱的特定音节确定了下来。   第二天,得到新名字的安室哈罗仰着脑袋在秋山奏面前耀武扬威地路过。秋山奏沉默许久,往它的餐盘里加了一把芹菜。   安室透看见了他的动作,神色复杂——总觉得最近波本的表情丰富了许多,果然是有稍微变得更亲近的缘故吧。   秋山奏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挑食不好。”   安室哈罗不喜欢芹菜。   安室透往秋山奏的盘子里加了一点胡萝卜。   樱桃不喜欢胡萝卜。   秋山奏:“!”   他感到伤心,“你果然更喜欢安室哈罗。”   安室透:“……吃饭吧。”   吃完早饭,放下筷子的秋山奏提出建议,“波本,我要改名为安室奏。”   “咳咳——!”在喝水的安室透被呛到脸颊微红,他抽出餐巾纸擦干嘴角,看着秋山奏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纠结到像是内急的人站在厕所门前却发现没有男女厕所标识一样,总之就是一种不知道说什么的状态。   半晌,他憋出一句话,“你没必要什么地方都跟哈罗比的……他只是一只狗而已。”   话说出口以后倒是变得流畅了,他像是找回了思路,背对着窗外漫漫的浅橙色晨霞,紫灰色的眼底波动着莹润的光芒。他温柔地说:“但你是我的朋友。我让你把身体和灵魂交给我,是希望你信任我。我们是平等的。”   出现了意外收获,秋山奏顺着他的话得寸进尺,“朋友的话……是不是表示,你永远不会放弃我?”   安室透又是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他花了几秒钟才调整好表情,神色变得郑重。   “不会。我向你承诺——永远不会放弃你。”   他的语气又带上安抚性的意味,同时夹杂着强烈的不容辩驳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不要害怕。我说过,相信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想。”   黑衣青年缓缓地眨了眨眼,然后漂亮的水雾朦胧的红色眼睛微微弯起。他轻轻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口气一转,“所以成为朋友的我们可以一起洗澡了吗?”   金发青年一怔,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咬牙切齿:“都说了多少遍,好朋友也不会一起洗澡!给我把这件事从大脑中删除!”   秋山奏脸色深沉地托起下巴。   真抱歉,唯有这件能给我带来乐趣的事不能答应。 第72章 人造兵器8   秋山奏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贝尔摩德给波本易容。   起因是波本想要去试探FBI。   易容的模板是不久前一起银行抢劫案中的被害者。   秋山奏是强行跟着波本来的。   贝尔摩德见到他的时候很惊讶, “你不在研究所里待着吗?”   樱桃白兰地是作为组织的秘密兵器被使用的,在非使用期间应该都待在实验室才对。   “是boss说让我随便玩,只要把任务好好完成。”秋山奏温声解释,脸上柔软地笑了下。   贝尔摩德接受了这个解释, 红唇翘起, 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 要不要让我来给你易容, 这种打探情报的任务你很少做吧?”她看向波本, “反正你只是需要一个人配合你,让樱桃来做也是一样吧?这孩子乖得很,能做好的。”   波本看了眼樱桃期待的目光, 迟疑, “但是这样的话之前挑好的易容目标……”   原本挑的是一对夫妻,方便他和贝尔摩德一起伪装。   贝尔摩德摆弄着易容工具, 笑了下, “没关系,稍微做一点调整就好。”她捏起白皙的下巴, 沉吟道:“……不过樱桃的身高似乎要比你高一些。”   秋山奏马上发表高见,“要让波本做我的妻子吗?”   真不错, 他的金发黑皮辣妹女友就要成真了吗?   “啊啦,不错的提议。”贝尔摩德也深深认可了他的高见,眼底的笑意几乎遮掩不住。   安室透扫了秋山奏一眼,淡定地说:“真遗憾,恐怕不行。变装之后我要去FBI那里套消息, 所以必须装扮成一个能讲话的男性。”   他可没有贝尔摩德那样的变声技术。   贝尔摩德有些遗憾, “那妻子的角色只能交给樱桃了。”   秋山奏倒是无所谓, 别说是女装,就是演真正的女性他也很有经验,稍微有些难度的反而是如何演好一个看上去不太会假装女性的男性。   不过樱桃白兰地的其中一个人设是擅长模仿,所以也不用装的太过分。   “这次去试探FBI主要由我一个人来进行……你的话,如果发现我需要帮忙,你再出现。不过千万记住不能出声。”   波本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贝尔摩德看出他的顾虑,笑道:“安心,我会和樱桃一起,随时告诉他该怎么做的……我们樱桃很聪明的,不会坏你的事。”   虽然这么说,但没人告诉秋山奏这个易容目标里的女方是个孕妇。不,目标本身究竟是不是孕妇存疑,但贝尔摩德说如果装扮成孕妇的话更能让人放松警惕。   秋山奏严重怀疑她只是想玩他。   并且这件事波本不知道,先行易容完毕的他去打探情报了。   秋山奏像个娃娃似的被贝尔摩德摆弄了一阵子,对方终于愿意放过他,用打气筒把他的小腹处的衣服吹胀了。   头一次怀孕的感觉非常新奇。   同样给自己换了副陌生样貌的贝尔摩德欢快地挽着秋山“太太”的手臂,姐俩好地出了门。   目的地是开满樱花的公园。   公园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件,拉着警戒线,搜查一课的警察在执行公务——这么看来一定是杀人事件了。   他还看到了以柯南为首的少年侦探团穿梭在命案现场。   话说他好像经常看到这群孩子们出现在命案现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不会对孩子们的身心健康发展产生不良影响吗?   此外,秋山奏居然还看到了松田警官,不过对方并没有关注命案,而是在给樱花拍照。   看到松田警官没有被蓝橙酒的事继续影响心情真是太好了。   还有小雪莉,她也在快乐地跟朋友们一起玩闹——不过蓝橙酒死之前也有给雪莉留明信片,如果没有人专门通知她蓝橙酒死讯的话,她应该还不知道这个人死了。   没关系,哪怕是作为樱桃白兰地,他还是可以暗中保护她。   “你和波本的关系似乎变得不错呢。”挽着他手臂的贝尔摩德带着他往命案相反的方向走,似乎是很随意地起了一个话头。   “波本人很好。”秋山奏模棱两可地说着。不过他就算胡说八道也没问题,因为组织没人会认真听他说什么。   贝尔摩德侧过脑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给你个忠告,不要和波本离得太近,也不要太相信他。这个男人非常聪明,心眼恐怕有五百个你那么多,小心你被他吃光了之后连骨头都咽下去。”   她轻轻叹了下气,眼眸微微垂下,“你是个乖孩子,我其实希望你活得久一些……”   但是哪怕是这个心眼多成筛子的男人在看到伪装成孕妇出场的秋山奏时,神色也出现了短暂扭曲。   这个孕妇还在小步美不小心绊了一跤差点和元太撞到一起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拎一个右手抱一个,将危难化解于无形。   明明就在一旁,却压根没反应过来的搜查一课警察:“……嘶。”   波本硬着头皮解释:“见笑了,我妻子力气比较大。”在众人颇有压力感的视线下,他快步过去扶着秋山“太太”,“素江,拜托你也多注意一下,你现在怀着孕呢,万一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秋山奏感觉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么一番话的波本也是人才。   同样身在这个公园的,那个被波本套消息的FBI朱蒂惊讶地看着这对夫妻,“……你太太很勇猛呢。”   看够戏的贝尔摩德在波本的眼神示意下终于上前打圆场,“抱歉,我姐姐喉咙受损暂时说不了话,不过姐姐确实很厉害哦,之前的三胞胎她也能一口气全部抱起呢。做妈妈真是不容易啊,都怪爸爸不怎么顾家庭,害得姐姐很辛苦。”   被“妹妹”剜了一眼刀的波本:“……”   朱蒂大为震惊,“三、三胞胎?那这是第四个孩子?……啊抱歉,我是美国人,说话比较直接。”   “没关系没关系。”贝尔摩德笑着摆手。   秋山奏感觉贝尔摩德似乎很喜欢捉弄这个FBI。对组织成员来说大概是一种闲暇乐趣,对FBI来说恐怕未必。   真可怜啊,FBI。   就连波本也不知道为何,格外针对FBI里的那个莱伊。   虽然披着阿莫路索皮的时候,秋山奏也经常像贝尔摩德一样捉弄莱伊,看他恨得咬牙切实却毫无办法,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对方的命。然而波本的这个架势,却一副想拿对方祭天的样子。   所以说他当初没发现波本是卧底完全情有可原。   他这家伙狠起来的时候和组织成员相比压根不遑多让啊!   等等,说到阿莫路索,秋山奏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想明白为什么当初会觉得冲矢昴熟悉了。   仔细想想,那时候看到那双眼睛就该明白的。   那种同时夹杂着灰暗冷幽和清透明亮的漂亮绿眼睛,又有那么特殊的眼型,恐怕世间找不出第二双。   秋山奏因此联想到了另外两个人。   不过需要去证实。   回到家里,秋山奏把自己塞进沙发里死死埋住脑袋。安室哈罗摇着尾巴跑去蹭安室透的裤腿。   金发青年走到沙发边,有些好笑,“逃避是没用的,你早点听完课程就早点结束。”   对,课程。   波本这个魔鬼居然买了一套六法加配套讲解视频让樱桃白兰地学习。主要是其中的刑法、刑法施行法和刑事诉讼法。   “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吗?”波本安抚性地揉了揉樱桃颓丧的脑袋,后者为了让他赶紧放弃这个想法直起脑袋疯狂点头。   “也是,应该先从简单的来。”安室透沉思了一会儿,“或许应该先买一本最基础的《道德与法治》。”   秋山奏神色木然。   他要加快行动,赶紧在波本这里把东西卖出去,然后马上跑路。   虽然曾经梦想是东大,但他讨厌字多的书籍。简言之,秋山奏跟人文社科类的专业是貌合神离,强扭的瓜不会甜。   在安室透的《道德与法治》买回来之前,樱桃先接到了来自boss的通知,他被召回了研究所。   因为之前蓝橙酒造成的爆.炸,研究所对设备进行了紧急抢修,但仍有大量数据缺失。其中就包括相当多的和人造兵器有关的数据记录。   技术员认定难以修复,所以组织将最近被放养的樱桃白兰地再度收回。   他们需要重新记录数据。 第73章 人造兵器9   任务通过邮件发送到了樱桃白兰地手机上, 是boss的直接命令。要求他在三天内返回组织位于鸟取县的某研究所。   秋山奏先把手机收了起来,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注意到他的动作,随口问:“有什么事吗?来了任务?”   秋山奏唔了声, 语气犹疑, “应该不算吧?”   红灯转绿, 安室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发动汽车。   两人今天去商场买了些日用品还有狗用品,日用品是给樱桃的,狗用品是给哈罗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新衣服, 也都是给秋山奏的。   因为樱桃的衣服都是黑色连帽衫,所以波本给他挑衣服时也延续了这个风格。   秋山奏没见安室透给自己挑衣服,但是衣柜里又确实多出了几件波本号码的新衣服——风格款式各不相同, 不过都非常时尚帅气,   合理推测应该是公安那边有人专门为波本买好了送过来的。   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老板背后都有一个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秘书。   说起来, 波本的职衔应该不低, 他在公安里做上司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总觉得会是那种严厉且温柔的类型。   “樱桃,在发呆吗?”看到蹲在衣柜前的黑衣青年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安室透叫了他一声。   秋山奏回过神继续整理衣服。他要把新买回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衣柜里一半放着他的衣服,一半放着波本的衣服。这间公寓并不大, 樱桃住进来后, 波本把其中一间小杂物室收拾了出来,放进一张床充作次卧。但是次卧太小了, 放不进新的衣柜, 所以两人只能先合用一个衣柜。   秋山奏知道波本最近正在物色附近的公寓, 不过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如果波本把他一个人赶去住新公寓的话, 绝对要想办法回来。   就算不为卖货做铺垫,和波本住在一起也是绝好的体验。   没有比波本更温柔体贴的合住者。   早上在樱桃起床之前,波本就会把早餐做好,每天都是不同的口味;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晨练,波本会认真纠正樱桃训练时那些伤身体的小习惯,不是那种严厉的指责,他会用温柔轻和的语气慢慢告诉秋山奏这个动作不科学的地方在哪里,怎么做会更好。   然后向他演示一遍标准动作。   波本做那些训练动作非常利索漂亮,紧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流畅,不是那种过于勃发的肌肉,而是恰到好处,兼具力量和美感,以至于哪怕他满头是汗,拿纸巾轻轻擦拭时也不会让人觉得肮脏丑陋,反而一切都随着那双紫灰色眼睛里的光芒更加明亮。   颜控秋山奏很喜欢欣赏这幅画面。   美是人类共同的财富。   于是他故意把动作做错,好让波本多演示几次。   但是从未成功过。   不知道为什么,波本每次都能识破他的诡计,在一旁看着他,口气温和地说:“再做一次。你可以做得很标准的,不是吗?”   可恶,难道披上樱桃马甲后,他把演技和脑子一起丢掉了吗!   偶尔傍晚时分,从波洛咖啡馆回来的波本还会给他按按太阳穴,告诉他怎么样可以舒缓神经。   就连没有睡觉需求的秋山奏都能被他按得舒服到生出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个恐怖的男人到底点了多少技能简直不敢想。   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一人一间。秋山奏睡在主卧,波本则住在刚收拾出的小杂物室。   倒也不是秋山奏故意虐待波本,收拾小杂物室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这个房间是要给自己睡的,结果收拾好波本就把他赶去主卧了。   他试图挣扎来着,波本就淡淡地看着他,“听话。”   等他反应过来,双腿已经下意识听从命令奔向了柔软的床铺——床对活人和死人有着同等的吸引力,在这一点上实在公平得过分。   出于心虚和愧疚,秋山奏计划要半夜趁着波本不注意悄悄来一个偷梁换柱。然而他凭借绝佳的听力发现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波本还在工作。   他的表情都麻木了。   他坚信哪怕是波本,也需要靠睡眠来充电,他一定有闭眼的时候。   等到凌晨三点,工作的声音终于停下。但是波本在睡梦里的呼吸并不安稳,秋山奏刚刚拧开主卧的门锁,那边的呼吸就一顿——大概是波本被惊醒了。   过了一会儿,目光清明的金发青年拉开房门,微微皱眉,语气略带担忧,“怎么了?睡不好吗?”   睡不好的到底是谁啊!   秋山奏麻木地摇摇头回到床上,继续听着波本不安稳的呼吸。凌晨五点的时候,这个叫秋山奏怀疑究竟还是不是碳基生物范畴的男人起床了。   开始了新一天的打工人生涯。   如果有一天波本猝死在工作岗位上,秋山奏一定不会觉得惊讶。   不忍心让他再劳神,秋山奏放弃了很多针对波本的恶趣味,每天乖得不得了,哪怕是学习六法这么存天理灭人欲的要求,他也眼含热泪答应了。   如果这样能让波本稍微睡得安稳一点,那这件事就算有点价值。   秋山奏故意把自己的新衣服夹在波本的衣服中间挂起来,打破了原本泾渭分明的格局。   就在身后看着他收拾衣柜的波本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过也只是露出无奈的笑,并没有制止他。   把新衣服全部收拾完毕,秋山奏拍拍手,从衣柜里抽出脑袋,关上柜门。波本抱着哈罗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发呆,浅浅的白光把他的轮廓照出些许朦胧。   波本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某个点上,手上无意识地在给哈罗顺毛。   波本似乎是有什么计划,最近经常会像这样忽然陷入思绪中去。   他从来不会跟樱桃说自己的想法,秋山奏也不问。不过他隐约猜到波本的计划很可能跟某FBI有关。   但是这又跟无辜可爱的樱桃白兰地有什么关系呢?   可惜的是,他不能披着樱桃马甲吃第一手现场瓜。   “波本,我要回研究所去。”他跟波本说。   第一遍说的时候,波本没有听到,秋山奏不得不再重复一遍。这回金发青年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是组织让你回去的?任务?”   提到任务两个字,他的神色有些难看。   “你去研究所能干些什么?难道是有成员叛逃需要你去肃清?”他顿了下,补充道:“……如果涉及到不能说的任务,你不用告诉我。”   “不是。”波本对任务两个字非常敏感,大概是组织的任务十个里面要有八个都沾人命,所以身为公安也不得不在意。   秋山奏安慰道:“可能只是有实验需要我去帮忙……唔……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了。”   听到他的话,安室透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想了想,“这样的话,你就在研究所多待一阵子,正好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   他的眼底忽而凌厉地闪烁了下。   秋山奏感觉某位FBI是真的要倒霉了。   如果他死掉的话,他会考虑在胸前别一朵白花前往吊唁。   回研究所是不可能回研究所的,哪怕秋山奏不知道组织那边打算干什么,但是用伏特加的脑子也能想到把一个实验体叫回研究所能干些什么。   秋山奏果断跑路,放了一个备用体回去。   他用一缕意识连接上备用体樱桃奏。   回到研究所,樱桃奏就重新被送进了熟悉的玻璃房。根据研究员们的只言片语,他明白了这些人的打算——他们要重新记录唯一成功的人造兵器实验数据。   无聊,就为这种事封他号。   备用体已经提前设好了自动运行程序,秋山奏连一缕意识都懒得留下,他对那群研究员想干什么提不起半点兴趣。   谁叫这些人没一个灵魂纯度高的,害他都没什么演戏的兴致。   趁着这份空闲时间,秋山奏打算去求证一个猜想,一个和苏格兰有关的猜想。   他套上雨子的马甲,坐上了通往长野县的列车。 第74章 人造兵器10(小修)   上次披着雨子的马甲和那个人在赌场遇见时, 秋山奏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来巧合之下看到过一则报道长野县某事件的新闻报道,当时主持人采访的警察就是他。   长着一双漂亮猫眼的男人在采访中说话也是那么文绉绉的,每一个字都轻柔地咬在舌尖, 再轻轻吐出。   下方的人物介绍小方框里写着他的职务名字:长野县县警诸伏高明。   秋山奏直奔警署而去,却被告知诸伏高明正在调查“死亡之馆”的案件。   “死亡之馆”是一个别称, 它曾经被叫做“希望之馆”, 直到三年前在这栋房子里发生了一桩离奇事件, 死者死亡的房间内一整个墙壁都被染成了血淋淋的红色,后来它便被人们称作没有希望的绝望的死亡之馆。   最近,“死亡之馆”里再度发生了案件, 诸伏高明就是在忙着处理这件事。   警署的人当然不会跟秋山奏说的这么详细,具体内容是他伪装警视厅高层的声音打电话问出来的。   这样的案件侦破起来颇有难度,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决。秋山奏不想继续等下去, 决定直接跑去案发现场。   他的疑问非常简单, 只要几分钟就能解决。   雨子怎么说也曾经帮过这位警察, 诸伏高明看上去脾气那么温柔, 想必不会介意花上一小点时间为她解答疑问。   秋山奏跟着地图来到“死亡之馆”前,这座恢弘的建筑坐落在森林深处, 此刻正散发着耀眼灼热的光芒——不是比喻,是写实。   它正燃烧着熊熊火焰,窗口吞吐着红色的火舌。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案发现场燃烧着大火——这不是组织扫尾的时候经常出现的景象吗!   杀人灭口, 毁尸灭迹。   秋山奏觉得有必要进去看看。   他从黑色裙摆上撕下一截布料蒙在脸上, 倒不是怕吸入烟尘,只是不能忍受雨子的这份美貌被灰烟亵渎。   秋山奏不确定这栋建筑里到底有没有人, 又有多少人, 为了避免遗漏, 顺着房间一间间找过去。他的效率很高, 管它房门是好是坏,一脚踹开甚至花不了一秒。   他在二楼的一个涂着红色墙壁的房间找到了昏迷的诸伏高明。   对方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看样子是被人从身后偷袭,打了一闷棍。   嗯……这个行事风格也很熟悉。   琴酒,是你吗?   火势越烧越大,秋山奏试着叫了诸伏高明两声,理所当然地没有反应。他叹着气把人背起来,雨子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背一个高大的男人并不方便。   “看在我又救了你一命的份上,绝对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啊……”他嘀嘀咕咕。   人完全昏迷的时候很沉,不过这点重量对秋山奏来说跟抱着个篮球没什么差别。   就是这男人个子太高了,毕竟有求于人,他也不好意思把人腿耷拉在地上拖出去,所以稍微有些费事。   也许一开始该采取公主抱姿势的。   把人在树林里放下的时候,秋山奏心想。   “诸伏警官!”听到有人在叫诸伏高明,秋山奏闪身躲进了树林中。   他不希望有太多人发现自己的行踪,有人来找诸伏高明真是刚好,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秋山奏藏在树林深处,凭借绝佳目力悄悄窥探着诸伏高明那边的情况。   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发现了躺靠在树干上的诸伏高明。她是从着火的房子里跑出来的,大概是以为诸伏高明在里面,所以才进去找了一圈。   居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火场救人,难道是诸伏高明的女友?不过说是女友的话称呼又略显生疏……很可能是处在暧昧期的追求者。   这样就说得通了。虽然称呼生疏,但口气却非常熟稔,女人的神色也是惊慌中满含担忧关切。   秋山奏认真记下她的样貌。   诸伏高明可能不会对基本还是陌生人的雨子说真话,但是跟自己的暧昧对象说真话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他可以直接易容成女友的样貌去套话。   秋山奏自信自己的套话技术不会逊于情报专家某波。   秋山奏的易容术是跟次屋晃学的。黑泽瞬的这位管家非常有才能,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顶尖,起码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能得到他是黑泽奏的福气。   话说远了。   虽然跟次屋晃学过易容,但秋山奏很少使用。一是技艺还不够完美精湛;二是他一般都用超现实的道具直接换脸。   但是像这种脸的原型还好好活在世上的情况,秋山奏觉得最好还是老老实实易容,免得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秋山奏准备回城里买些易容工具,临走前他看到着火的别墅前又来了三个新人。除去一个不认识的、瘸着一条腿,看上去多少有些凶神恶煞的男性,另外两个都是老熟人了。   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   说实在的,有这俩人在的地方,案件发生频率和死亡率是不是都太高了点?   他俩绝对有一个人是死神转世吧?   也可能两个都是。   被自己的想法沉重到了,秋山奏盯着那边多看了一会儿。   那个凶神恶煞的男性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然朝这边扭过头来,神色冷厉。   饶是秋山奏反应迅速,也小小地惊了一下。   这么敏锐……估计也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刑警吧。   和这位风格粗犷的刑警比起来,诸伏高明就显得过于文弱了。是那种“影子”名下的牛郎店最喜欢招募的牛郎类型……啊,这么想真的太失礼了。   但是,话虽这么说……高明先生这种类型确实绝对会很讨富婆姐姐们的喜欢。   啧,好想挖警察系统的墙角怎么办?   想想曾经做过警察也会是大卖点,比如制服play什么的……   好了,打住,再想就真的过分了。   做好面具后,秋山奏打探了一下诸伏高明的暧昧对象的情报。   她叫上原由衣,结过一次婚,丈夫不久前死了,是诸伏高明的部下,是位很能干的女刑警。   上原由衣的邻居还信誓旦旦地跟秋山奏说道:“你说小由衣和高明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秋山奏的目光变得犀利。   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姻缘神非常恶趣味,据秋山奏观察发现,他遇到的青梅竹马会成为情侣的概率不说百分之百,起码也是十之八九。   诸伏高明和上原由衣的关系恐怕不可能清白得了。   因为时间很紧,他没空打听更多的细节,不过情报到了这个地步也差不多够使了。   他也不是要干什么大事,能唬住对方一时就足够。   顺利的话,三分钟就能完事。   对自己的演技有着充分自信的秋山奏第二天晚上就展开了行动。   易容成上原由衣模样的雨子奏换上了和对方同款的白色绒毛上衣,黑色长发挽起。她比上原由衣高一点,面具的细节上也存在一些小瑕疵,不过到了晚上,灯光不明的情况下看不出什么破绽。   凑合着使吧。   雨子奏挑了诸伏高明落单的时候从他身后追上去。   “诸伏警官!”   前面的男人顿住脚步,扭过头,看到她以后微微怔了下,“上原?还有什么事吗?”   诸伏高明和上原由衣等人刚刚一起合唱了一出空城计,成功将犯人逮捕,几人才分开不久。   难道是出现了什么疏漏吗?   “没事就不能一起走走吗?现在不是工作时间。”雨子奏用冷淡里带着轻微委屈的语气说道。   整个计划里最大的破绽其实在于雨子奏对上原由衣的性格并不了解,他只是根据旁人口中描绘的她大概拼凑出了一个形象,时间又不允许他追求细节。   所以他姑且参考了一下佐藤警官的性格。   都是女刑警,应该相差不会太大吧?   能糊弄一时就成。   诸伏高明沉默了半晌,看着她的眼睛说:“要趁着夜色到处走走吗?是个不错的主意。”   对方那一阵沉默让雨子奏感觉有些不妙,不过之后的态度又变得很正常,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对方可能只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月黑风高夜,美人相邀时什么的……换他他也愣。   可以理解。   雨子奏压下这一茬,和诸伏高明并排走着。   长野县的天气很冷,诸伏高明问道:“还受得了吗?我记得上原你很怕冷。”他作势要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   雨子奏赶忙阻止了,“我不冷,今天穿得很暖和。诸伏警官你重伤未愈,还是好好穿着外套吧,万一感冒就麻烦了。”   诸伏高明现在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白色绷带。   他的皮肤非常白,都快跟绷带一个颜色了。   诸伏高明看着她,低低嗯了声。   雨子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这次她观察得非常细致。   对方的眼型非常特殊,像猫一样,眼尾上翘。   难怪他第一次见到诸伏高明时会觉得这双眼很熟悉——它几乎长得和苏格兰的眼睛一模一样。   排除诸伏高明是苏格兰他爸或他儿子的可能性,两人只能是兄弟关系了。   至于谁是哥哥……有些难以判断。   诸伏高明留了两撇奇怪的小胡子,所以看上去成熟不少。但如果把胡子去掉的话,那张脸就感觉年轻得过分了。   不过联想到波本那张和实际年龄严重不符的脸,秋山奏深觉不能轻下判断。   包括两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兄弟,还是只是单纯到可怕的巧合,或者他俩之中其实有一个是被他爸瞒着家庭搞出来的私生子,这些都需要验证。   或许是雨子奏盯着对方看了太久,诸伏高明微微侧过脸来,语气温和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雨子奏踢走脚下的一颗小石子,慢慢说:“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好像听诸伏警官说过自己有一个兄弟,他怎么样了?似乎没怎么见过他呢。” 第75章 人造兵器11   秋山奏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说出这句话后,诸伏高明似乎轻轻侧了下脑袋,从眼角瞥来一道冰冷视线。   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   等秋山奏想要确认一下的时候, 对方脸上已经再度挂上了淡淡的温和笑容。   “我确实有一个弟弟。”诸伏高明只说了这一句就闭上了嘴。上下两个唇瓣严丝合缝得让秋山奏想找个什么东西给它撬开。   对方似乎还觉得他不够郁闷,关心地问:“你脸色不好, 是不是还是太冷了?”   雨子奏木着脸答:“没有, 只是有些烦躁。”   快问我为什么。   诸伏高明轻笑了下, “心静则众事不躁。”   雨子奏等了一会儿,对方又重新闭上了嘴巴。   就这?然后呢?   你就算开导我也不能就说这一句话吧!   诸伏高明奇怪的态度让雨子奏心底被压下的疑虑再度浮起——难道是有什么破绽没被自己注意到,所以导致对方一照面就发现自己是假的了?   他倒是没怀疑诸伏高明和上原由衣的关系。   青梅竹马呢。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这个。   是吧, 江户川柯南?   啊,他是不是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没错,他确实猜到了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毕竟樱桃白兰地虽然笨蛋, 他本人却还是小有智慧的。   回到现在的事情上。   雨子奏没有直接撕破脸, 反而换了种态度。他放弃了去猜测模仿上原由衣的性格, 微微瘪着嘴角, 委屈地轻轻拽了拽诸伏高明的衣袖,“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诸伏高明立刻露出淡淡的心疼表情, 目光闪着温柔的光,“我怎么会讨厌你?”   言外之意仿佛在说——我那么喜欢你。   他用克制而礼貌的动作将“上原由衣”一缕垂下的长发拢到脑后,指尖轻轻擦过雨子奏的侧颈, 一触即分。“这里没有弄好。”   他看着“上原由衣”, 目光从发顶慢慢移到嘴唇,再到锁骨, 着重在脸与脖子的交界处扫过。他为对方整理头发的手指没有直接收回, 反而顺着往下落到腰际, 微微用力,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张白皙干净,但充满成熟男人味道的脸庞上,漂亮的猫眼深深地注视着他面前的女人,目光和微凉夜色一同覆盖在她身上。   “你是生气了吗?”他问道。   雨子奏被他整不会了。   这到底有没有发现他是假的?   按说发现了,诸伏高明就不会做出这种动作……根据雨子奏对他浅薄的了解,这是位正人君子,做不出这么黑泥的事。   ……应该做不出吧?   秋山奏忽然想到有一种很受欢迎,他本人也很想挑战一把的人设——白切黑。   他神色复杂地扫视着诸伏高明。   所以他是吗?   诸伏高明伸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上原由衣”的脑袋,这个姿势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放任神色变得平静又冰冷,口气却和刚刚一样温柔得像一块化掉的蜂蜜。   “抱歉,你突然提起弟弟,让我有些吃醋。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   雨子奏被诸伏高明半揽在怀里,对方的一只手落在她腰后,另一只手在她后脑勺。因为身高差距,她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抬眸时只能看到他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两个人的这种姿势看上去很暧昧,事实上却蕴藏着危险。   因为她几乎完全困在对方的掌控中。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但雨子奏怎么会怕一个文职人员?   他依然没看透诸伏高明有没有认出他是假的,也判断不出对方到底是不是白切黑……不过那不要紧。   秋山奏会选择易容成上原由衣只是图省事,真被发现了也问题不大。   再者说,他本来也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实在没必要把事情越搞越复杂。   简单点,相处的方式简单点。   雨子奏清清嗓子,决定直接跟对方摊牌了,她刚张了张嘴,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浑厚,还略微沙哑的男人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雨子奏啧了声。   这种关键时刻必被打断的定律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   来人是下午在火场前出现过的那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似乎也是一名刑警。   诸伏高明松开环抱在雨子奏腰间的手,熟稔地叫了声对方的名字,“敢助。”   名叫敢助的男人将目光复杂地在两人之间转了圈,然后长久地落在“上原由衣”身上。   雨子奏咽下一口长气。没做好前期调查的后果显现出来了,她倒是也听上原由衣的邻居提到过一嘴大和敢助这个名字,他也是上原由衣的朋友之一。   但看大和敢助的眼神和反应,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所以这个剧本其实是三角恋吗?   他以为和诸伏高明两三句话就能把事情说清楚的,最多也不过十分钟时间。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仿佛被人捉奸在床。   雨子奏烦躁地揉了下头发。   瘸腿男人马上语气凌厉地说:“你不是她,你是谁?”   很好,现在雨子奏差不多能确定了——她肯定是刚登场就被诸伏高明看破了。   毕竟这个看上去不大聪明的男人也能一眼识破,何况是这个跟他继续演戏,甚至试图反套话的白切黑。   这个故事再次告诉我们,无论要完成一件多微小的事,都要做足万全准备。   如果做不到也没关系,你只要有不管搞成多烂的样子,都能收尾的能力就好。   雨子奏姑且是个有能力给自己兜底的男人,啊不,女人?   结果最终还是不得不选择她想竭力避免的武德充沛的下下策。   瘸腿男人被她两招打败,昏倒在地之前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来得及露出。诸伏高明替他露出来了。   他神色极为复杂地盯着“上原由衣”看了许久,忽然低声道:“是你。”   雨子奏没注意对方嘀咕了句什么,她并没有因为诸伏高明文弱就放过对方,反正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一不做二不休,她今天就是用强的,也要把情报挖出来。   她把诸伏高明一手刀劈晕,放进她以前藏备用体的车库中。   车库被秋山奏改造过,里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摆着一张沙发和小桌子。   看着躺在沙发上昏睡的诸伏高明,秋山奏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反思一下。自从上次加强过灵魂,他的身体力量再度增强后,他就变得过于依赖物理力量。   因为潜意识里意识到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所以面对问题越发懒得思考。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处理这件事绝对不会采用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暴揍打法。   但问题是,他一开始只是想问问诸伏高明,对方到底有没有一个兄弟。   秋山奏打探情报的时候,在上原由衣和诸伏高明家附近问的几个邻居都表示不知道诸伏高明有兄弟的存在。   秋山奏一度以为自己弄错了,最终还是那双相似的眼睛让他坚持了一开始的想法。   有没有问问本人就知道了。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耗费在这种小事上,直接问当事人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不过考虑到身为刑警的诸伏高明很可能能猜到弟弟在从事高危卧底工作,不会轻易向陌生人透露弟弟的消息,秋山奏才决定迂回一把,以熟人的身份出现。   雨子还不够熟,所以换了上原由衣的皮。   所以他最初真没打算动用武力啊!   事已至此,秋山奏先把长枪取了下来,思索着自己伪装成从别人手里把诸伏高明救下然后再挟恩以报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忽然想到诸伏高明当时那句被他忽视的“是你——”   秋山奏顿了下。   诸伏高明该不会发现“上原由衣”皮下是雨子了吧?   秋山奏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确实挺大的。   不过两人只见过那么一次,对方就能认出她的话,那这个人的观察力和洞察力都敏锐到了可怕的地步。   让秋山奏回想起了身为九生春树面对松田警官时的感觉。   这么看来,霓虹警察的整体能力还是挺高的。   诸伏高明眼皮轻轻动了动,被雨子奏捕捉到。   他要醒了。   雨子奏也想好了新的对策。   和这种心眼多的白切黑玩心机实在没必要。   反正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这次姑且就将武德充沛进行到底吧。   诸伏高明慢慢睁开眼。   整间车库只有高高的天花板上亮了一盏微弱的小白灯,视野非常昏暗。他慢慢撑着沙发直起半个身子,按住略微发痛的太阳穴。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抬起头的时候脸庞被顶上的光半明半暗地映出来。黑色眼睛灰暗幽冷,淡淡地望过来,雪白皮肤上的一颗泪痣像一滴黑色的光一般微微闪了下。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她似乎没什么变化。   她向他问好。   “好久不见,诸伏先生。很抱歉,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把你完好无损地放回去。二是你拒绝回答,就在此处,被我杀掉。”   她抬起一只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诸伏高明的脑袋。   诸伏高明坐直身子,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衫,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半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选择拒绝回答。”   雨子奏:……?   她忽然意识到,明明查情报的方式千万种,为了图省事,她可能反倒选了最麻烦的一种。 第76章 人造兵器12   这是挑衅吧?   雨子奏从沙发上起身拿着枪上前两步, 居高临下地将枪.筒抵着对方额头上绑的白色绷带。   “……真的杀了你哦。”   语气冷酷无情。   诸伏高明看着她露出沉思的表情,“那天……是你把我从火场救出来的?”   后来在医院醒来时他向上原由衣道谢,却被告知她当时发现自己时, 他就已经被救到火场外了。   上原由衣还感叹道:“真是幸运,遇到了见义勇为的好人。”   “对,所以如果你不好好回答问题, 我就一枪打死你后, 再放把火把你尸体烧了。”   诸伏高明低低笑了声。   盯着对方温和的、有恃无恐的目光,有一瞬间雨子奏是真的想破罐子破摔把他崩了算了。   可惜她这个人就是太善良,心肠软。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事情已经基本明了了。   已知诸伏高明有一个弟弟, 并且他宁肯冒着自己可能会被一枪打死的风险也不肯说出和对方有关的情报。   如果他的弟弟只是普通人的话,根本没必要隐瞒,老实回答问题就好,现在这样反而说明对诸伏高明来说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说的。   比如说,他知道弟弟在执行很危险的卧底任务,并且生死未知。这时候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危险女人打听弟弟的情况, 诸伏高明当然会提起警惕。   雨子奏想了想, 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对方诚恳地谈一谈。   世界上的大部分问题都能通过真诚的沟通与交流解决。   如果实在不行, 那就再带上枪。   但是现在,她还是得温和点。   雨子奏把枪收回自己大腿外侧的绑带上, 以示诚意。   “我打听你弟弟的消息不是要伤害他, 只是有一些事情无论如何想弄清楚, 这对我很重要,请你相信我。”   诸伏高明在雨子奏撩起裙摆放枪时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听到她这么说, 又重新看向她。黑发女人的眼睛此时像两处暗中燃烧的烛火般明亮, 坚定地与他对视。   她又为自己的话加上了新的筹码。   “我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他,我不会害他。”   人都死了,她也没法害。   诸伏高明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我可以提一个条件吗?”   “说来听听。”   “问题交换。”坐在沙发上的诸伏高明仰头看着她,慢慢说道:“我也有一些疑问,希望你能为我答疑解惑。”   雨子奏轻笑了声,她把耳边垂落的黑色长发别到耳后,居高临下的神情显出几分傲慢。   “两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你没有别的选择。”   诸伏高明同意了。两人决定开诚布公以后,事情就变得很顺畅了。   雨子奏先拿出一张苏格兰的照片让对方确认。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上面的青年没有看镜头,而是背着一个吉他包沉默地坐在乌云下的台阶。   诸伏高明看到照片后愣住了,他一时间没能控制好表情。良久,缓慢地眨了眨眼。   虽说秋山奏已经99.9%地肯定了诸伏高明和苏格兰的关系,但此刻看到男人的表现,剩下的0.1%也被填满了。   “说起来……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一般被称为——苏格兰。”   在雨子奏这么说后,诸伏高明闭了闭眼,轻声道:“诸伏景光。”   雨子奏试探着问了两个简单的问题后,问题权被移交到诸伏高明这边。   “他还活着吗?”   雨子奏:“……”   她确实没想到诸伏高明会这么直接。一般来说这样的问题不是得放到后面问吗?   雨子奏没办法直接告诉诸伏高明他惦念的弟弟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如果诸伏高明的灵魂纯度足够的话,他倒是会很快地说出来,而且毫不怀疑对方会很乐意付出灵魂购买复活水。那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送枕头,皆大欢喜。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是如此。   诸伏景光如果想靠复活水重生,那就只能指望他和波本的友谊足够深厚。   雨子奏和诸伏高明在互相交换问题前约定过彼此都不能说谎。   不过答应诸伏高明的是雨子奏。   换句话说,雨子奏只要说出她能够知道的真相就足够。这就给了她可操作余地。   “我不知道。三年前,他的身份暴露,我在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个消息,赶在关键时刻救了他,我们在组织杀手们的追击下一路逃窜……直到我因为一些意外忽然昏迷。”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藏在了一处柜子里。”   “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和苏……诸伏景光见过面。”   诸伏高明沉默了很久。   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就会清醒得很痛苦。   雨子奏知道自己恐怕没能瞒过对方,至少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后来的问题,诸伏高明问了很多关于弟弟卧底生涯的事情。他也跟雨子奏讲了很多回忆里和弟弟的过往。   他和弟弟幼年因为一场凶杀案失去了父母,从那以后,弟弟患上了心理疾病,两人也两地分居,一个留在长野,一个去了东京。   兄弟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诸伏高明又不喜欢随便跟人说起自己的家庭情况,故而很多人都不清楚他实际上还有个弟弟。   这也是为什么秋山奏打探情报的时候在他的邻居那里问了个空。诸伏高明是在父母的凶案后才搬去的,那时候他已和弟弟分开,邻居自然不清楚诸伏景光的存在。   “上原她知道我有个弟弟,不过两人并没有见过面。”诸伏高明补充道。   这一点倒是跟秋山奏的推测差不多。   既然诸伏高明的身边人知道上原由衣的存在,却没见过他弟弟,只能说明:一、他压根没弟弟;二、他和弟弟因为某种原因并不在一处。   所以那个时候雨子奏特意挑选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进行询问,这样无论诸伏高明给出怎样的回答都能转圜。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我们上次见面也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诸伏高明用他惯爱的方式感慨道,明亮的猫眼蒙了一层水雾。   雨子奏忽然意识到诸伏高明为什么要和她做这个交易。   卧底的生命是孤独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隐秘,他们的故事无人知晓。哪怕在他们死后,哪怕他们变成一阵风、一抔土。   对诸伏高明来说,这个神秘的女人可能是他最后了解弟弟那段隐秘过往的途径。   可惜的是,雨子奏对苏格兰的了解并不深入,难以为对方详细勾勒他在组织卧底时有着怎样的形象。   为了不让诸伏高明失望,她努力挖掘记忆,把所能想起的有关苏格兰的细枝末节全部展出,尽量将优点放大。   在她口中,苏格兰俨然一位英俊帅气、道德崇高、性格温柔、为人大方的新世纪好青年。   当然,雨子奏也没忘记自己的正事。   他之所以绕这么一大圈,可不是就为了弄明白苏格兰和诸伏高明是不是兄弟这么简单的问题。   秋山奏真正想的,是通过苏格兰挖掘有关波本的过去。   他对波本的过去非常好奇,但波本是个把自己封得很严实的男人,从他嘴里套情报的难度基本跟让琴酒穿花衬衫跳极乐净土差不多。   他又不愿意动用“影子”的力量让波本暴露身份的风险增大,所以只能迂回着,从好不容易抓到的苏格兰这边的线索入手。   得知诸伏高明和苏格兰的实际情况后,秋山奏隐隐有些失望。   两兄弟长期不住在一处,很难说诸伏高明到底有没有听弟弟提起过波本的存在。   但也说不上多失落,这种结果也在他的预想之中。   知不知道波本的过往都不影响秋山奏卖货,他会试着打听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但是说着说着,当雨子奏问起诸伏景光都有些什么朋友时,诸伏高明忽然说道:“说起朋友,弟弟他确实有几个友人,要说关系最好的,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混血孩子。那孩子有一头漂亮的浅金发。”   因为不清楚这位浅金发此时也去卧底了,再加上对黑发女人的信任,诸伏高明没有顾忌地提了这么一句话。   雨子奏没想到会突然迎来意外收获,稳了稳心神,问道:“景光先生的朋友吗?他的朋友应该也跟他一样……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说来惭愧,我对弟弟的朋友圈……了解不深。”诸伏高明的眼睛微微一黯,“只记得后来他们似乎一起考入了警校。”   沉浸在思绪和伤感中的诸伏高明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黑发女人神情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然后她趁着诸伏高明不备,将浸了迷药的手帕蒙上对方口鼻。对方眼皮微微一颤,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   他的脑袋和脖子都没少受伤了,所以姑且温柔点吧。   雨子奏盘算了一下,连接上樱桃白兰地的身体看了看情况,被那边浓重的药味儿呛得直皱眉。确认没有特殊情况,他再度断开连接,决定再去警视厅警察学校转悠转悠。 第77章 人造兵器13(小修)   诸伏高明再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车库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他身上盖着张毛毯, 脑后甚至还垫了一个小小的枕头。   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对方在这种地方上的体贴,诸伏高明轻轻叹了口气。   同时感到很可惜。   他虽然头脑不错,身体却并不强壮。而那个神秘的女人——他至今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却无疑有着强大的力量。   而且行事非常随心所欲。   还不等他想出能骗得对方留下的方法,她就痛快而直接地再次把他弄昏了。   作为警察来说真是失败。   诸伏高明看着周围的黑暗闭了闭眼, 眉头紧紧皱起。   最初他其实猜测过黑发女人会不会是来自弟弟卧底的那个组织……之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从对方给他的答案里推断她其实对景光并不算了解, 尽管她话里话外、字里行间都对他充满好感。   景光确实是一个哪怕第一次见面也能让人喜欢上的孩子。   诸伏高明微微笑了下, 又陷入更深的怅惘。   他的弟弟大概凶多吉少了吧。   愣怔的时候,车库的门被打开,上原由衣扑进来。   “敢……诸、诸伏警官?原来是你……你没事吧?……你失踪了一晚上,真是吓死我们了!”   诸伏高明收起悲伤的情绪宽慰了她两句,然后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其实是我忽然收到一条莫名奇妙的短信说让我来救男友……”上原由衣脸颊红了红。   短信上还奇怪地说让她早做决断, 搞三角恋是没前途的。她虽然觉得奇怪, 但当时大和敢助和诸伏高明怎么都联系不上,各处都找不到, 突然出现一条线索, 上原由衣在明知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还是马上赶来了。   没想到在这里的是诸伏高明。   听了上原由衣的解释,诸伏高明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黑衣女人是怎么误会了他和上原的关系,当时为了套话他将计就计,顺着对方的剧本演下去, 结果反而让对方更加坚信不疑了。   上原由衣又问:“所以你知道阿敢在哪里吗?”   诸伏高明一愣, 难道她还特意把敢助也藏起来了?   ……   特意藏起来倒是没有,不过为了防止大和敢助醒来报警打扰她套话,雨子奏在带走诸伏高明时, 顺带把大和敢助扔进了一个废弃仓库,又从他身上摸出手铐把人铐在了仓库里。   结果后来和诸伏高明相谈甚欢, 她就把人给忘了。   最后还是没有离开长野县的毛利一家根据他折纸飞机扔出的求救信号把人救了出来。   大和敢助扬言要把那女人抓住扭送监狱。   诸伏高明无奈地保持沉默。   最终长野县警也没能找出大和敢助描述中的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在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附近的便利店里吃冰棍了。   这个世界的天气状况很奇怪。前两天在长野的时候还是冷风阵阵, 来了东京暑气又开始悄然滋长。   雨子奏不怕冷热, 但也入乡随俗地换了身黑色小吊带,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吃冰棍。   警察学校才开学不久。周末休息时不少警校生三五成群地来便利店添购日用品。   门口漂亮冷艳的女人非常惹眼,不论谁路过都要看上两眼。   被拉动了消费的店长特意给雨子奏备了一箩筐零食,脸上笑嘻嘻的。   等解了馋,雨子奏趁着店里人少时开始跟店长套话。这家店已经在此处开了许多年,店长来来回回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届警校生,肚子里的情报实在能算得上黄金宝藏。   如果是秋山奏分管组织情报领域的工作,他就会把店长杀了,然后换上自己的人。   雨子奏问老板对七年前的一个金发黑皮混血青年有没有印象。   因为波本的外貌特征很明显,显眼的混血儿先不说,他长得非常好看,但凡见过他,就不会没有印象。   话说会想到把波本派去做卧底工作,公安高层一定有人跟他有仇吧?   雨子奏本来还准备了波本的照片,打算拿来辅助询问。没想到完全多此一举,她刚开了个话头,店长就一拍大腿,“你是说零那小子吧!他……他姓什么来着,好像是降……降……”   店长冥思苦想。   雨子奏愣了愣,想起一个名字,“降谷?”   当年他伪装成苏格兰死去时,曾听某人叫过一声“降谷先生”。当时听过就抛在了脑后,听店长这么一说,过去的记忆忽然被唤醒。   降谷零。   这就是波本本来的名字吗?   雨子奏笑了下。   店长看着她的笑容呆了呆。   真是太漂亮了。   “你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吗?”   吸取上一次伪装的教训,雨子奏摇了摇头。她对波本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如果说是男女朋友关系未免显得有些奇怪。   但如果毫无关系的话,询问和他有关的事情可能会让店主起疑心。   雨子奏噙着笑,脸颊飞上一抹薄红,“其实……我是他的好朋友景光的女朋友。因为很好奇他当年在警校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的这步棋下对了,店长搓搓手,满脸兴奋地开始跟她八卦当年那五个小子的英勇事迹。   没错,五个。   正如秋山奏曾经的猜测一样,松田阵平和波本也是同期生,再加上那位早逝的萩原研二以及一位第一次听说的伊达航,这五个人在当年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   雨子奏凝神细听店长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五个热血青年当年是怎么在便利店智斗匪徒的。说实在的,店长先生很有说书的天赋,没准儿去做漫才也不错。   在店长的建议下,秋山奏又去拜访了警视学校的鬼冢教官。他是当年教导五人组的教官。   鉴于鬼冢教官不像店长这么好糊弄,秋山奏又换了张皮。   他重新披上了九生春树的马甲。   这么说也不准确。   他现在的定位是——易容成九生春树的雨子。   虽然九生春树已经死了,但他的死亡只有很少一部分公安知道。在大部分人那里,这位曾经的警察大概只是去某个地方散心。   所以秋山奏不用担心他在警校短暂露面会吓到谁。   之所以披九生春树的马甲,是因为秋山奏听店长先生说起鬼冢教官时忽然想起,这位不也是九生春树上警校时的教官吗?   算一算九生春树应该是波本的下一届警校生。   那时候九生春树成绩优异又乖巧听话,很得鬼冢教官喜爱,经常听他说:“要是去年那几个臭小子也跟你一样,我也不至于气到脱发。”   现在想想……这几个臭小子不会就是指五人组吧?   秋山奏提了一袋子礼物去拜访鬼冢教官,对方见到他满脸惊喜,果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不停追问他这些年去哪里了。   “虽然你们这些臭小子一个也不回来看我,但你未免也杳无音讯太久了。我还以为你也……”鬼冢教官顿了下,露出一个笑。   秋山奏温声向对方解释自己只是出去散心了。   鬼冢教官显然听说过他腿受伤的事,幽幽叹了叹气。   两人聊起家常,秋山奏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移到五人组身上,并隐约透露出他对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动向的了解。   “两位前辈都非常能干呢,我要不断向他们学习才是。”   鬼冢教官不大赞同,“他们可没你乖巧听话。”   黑发青年微笑,引导性地问:“难道前辈们在警校时很调皮吗?”   鬼冢教官打开话匣子,慷慨地跟“九生春树”分享了很多关于过去的故事。虽然口中抱怨着他们当时让自己多费心,但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止不住。   说着说着,也会露出些掩饰不住的难过与伤心。   “可惜萩原和伊达他们……”   他叹了口气,“还好你们都还好好的。”   秋山奏沉默了下。   对方还不知道那个曾让自己无比头疼的青年已经死去了。   早在三年前就死在了一声枪响后。   至于九生春树自己,不提也罢。   鬼冢教官如果知道九生春树是个什么人,怕不是会气得一夜秃头。   根据店长和鬼冢教官的讲述,秋山奏差不多拼凑出了波本曾经的样子。警校第一、富有理想、性情温柔、意气风发,用鬼冢教官的话说“算是那几个里多少让人省点心的”。   问及到底哪个人最让他头疼,鬼冢教官毫不犹豫地说:“松田!”   秋山奏怔了下,轻笑,“但是他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骄傲的警察。”   鬼冢教官恐怕也是这么以为的,只是没好意思说。   但是最后的时候,他透过窗户看向正在训练的新生们,轻声说:“比起让人骄傲,我更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   这句话触动了秋山奏的心。   在此之前,复活水是用来复活谁的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他只要能卖出货就行;现在秋山奏却觉得,比起把复活水浪费在樱桃白兰地身上,或许还是用在诸伏景光身上更有意义。   也不枉他将他的尸体一直保存到现在。   那个青年在他的仓库里还维持着生动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能睁开眼睛。   秋山奏在离开前路过了警察学校的一面便利贴心愿墙。上面贴着很多老生和新生们的祈愿。   “希望有一天能成为警视总监!(握拳)”   “总有一天要暴打警视总监!”   “下一次一定要超过那家伙!”   “祝乡下的姐姐新婚快乐!”   “隔壁班的女孩子真可爱啊”   秋山奏拿起笔也写了一张贴上去。   “祝你们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愿你们与所爱所念所亲永不分离。”   秋山奏决定了,无论如何要让波本的复活水用来救苏格兰。 第78章 人造兵器14(小修)   和上次卖货一样, 横亘在秋山奏眼前的最大阻碍就是目标顾客那该死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既然身在日本,就给我信神佛啊!   日本的八百万神明没有人信的话会饿肚子的!给我有点同情心!   这次秋山奏也采取了和上次差不多的打法。首先,是要在对方周边不断散布有关许愿池神明许愿的传说。这一项工作秋山奏已经默默进行很久了, 不过主要是在网上进行的。   笑话, 马上都是5G时代了, 还靠口口相传搞传说的都是傻子。   在网络世界,只要肯花钱,就算编出再离谱的东西, 也能广泛传播。   至少许愿池神明许愿这个传说已经成了网上的最新都市传说了。   刚开始只有水军在跟进的话题,现在越来越有鼻子有眼的。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见过许愿神, 而且大发一笔横财。不过天机不可泄露, 他也不能多说。秋山奏看了都被唬得一愣一愣。   除此之外,秋山奏以前也没少披着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在波本面前念叨“当你足够诚心地祈祷, 甚至愿意献祭灵魂, 会有神明回应你”。   刚开始的时候波本会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后来目光变得宽容,甚至有一点慈祥,让他乖一点, 别耽误他忙活正事。   行叭。   总之, 秋山奏在开展忽悠波本活动时采用了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模式, 与时俱进, 勇于创新,在线上工作上取得了尤为丰硕的成果,并为下一步工作积累了丰厚经验。   稍微有点小瑕疵的地方在于波本可能不怎么网上冲浪,不过他只要能扫到一眼信息, 留个印象就算胜利。而且松田警官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只要跟自己的同期生提起这个话题, 可信度就能嗖嗖上涨。   这波优势在我。   就在秋山奏盘算着在波本面前演一波大的,争取一举让对方缴械投降时,樱桃白兰地那边忽然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樱桃白兰地这个马甲相比秋山奏的其他两个马甲有一点特殊的地方。因为最初扮演马甲时缺少经验,秋山奏被人发现了自己奇特的痊愈能力。组织的研究人员阴差阳错地把这当成了他们的研究成果,因而没有造成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唯一的影响是如果秋山奏要备用体樱桃白兰地在研究所替代本体充当实验体的话,他就至少得准备两个备用体,好让他们彼此替换。   因为他的备用体并不像本体一样有自愈能力。   至少没有那么强的自愈能力。   备用体受伤的话,只有回收进仓库,才能像充电似的较快恢复原状。   但这次,秋山奏没能让备用体完成循环替换。   说起来,这还是怪蓝橙酒上次炸的太不留情面,把事关人造兵器的档案炸了个七七八八。研究员们想尽快补足数据,就要短期内在樱桃白兰地身上重复大量实验。   关着樱桃白兰地的透明实验室外永远都有白大褂在晃悠,导致秋山奏找不到机会完成替换。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秋山奏寻思着反正他已经决定要让波本用复活水复活真正值得复活的人,樱桃白兰地也就不重要了。   这个马甲从头到尾就没在笼子外过过几天自由生活,明明是最早建的马甲,真正用他行动的时候却少得可怜。   让秋山奏来说,樱桃白兰地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大写的悲剧,早点结束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决定顺其自然。   如果组织这次的实验,超出了备用体能承受的极限——那基本也就超出了人体的极限——那就顺势让樱桃白兰地下线。   忙着打探苏格兰和波本情报的时候,秋山奏也会时不时连一连樱桃白兰地的马甲,不为别的,就是想欣赏一下研究员们把头发抓秃的痛苦颜艺。   他们怎么都想不通樱桃白兰地身上出了什么状况,以至于他忽然不能继续自愈了。   秋山奏知道这群科学家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组织骗来的。但是来都来了,干活给钱,不干要命,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秋山奏本来也不想为难他们,奈何樱桃白兰地越出问题他们就看得越紧。秋山奏也没办法,只能两手一摊,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然而这回他连上樱桃白兰地的号以后却感觉那边不大对劲儿。   他的实验玻璃房外居然一个白大褂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   他们终于集体逃走了吗?   一口饭都没给樱桃留吗?   秋山奏等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他懒得管了,准备断线时忽然产生一股剧烈的晃动。   秋山奏愣了下。   他对这动静再熟悉不过,是炸.弹。   他应该没给研究所又装一次炸.弹吧?   ……应该没吧?   秋山奏不太确定地梳理了一遍近期备用体们的行动,还有那些未连接备用体的设定程序。   嗯,没有。   到底是谁给这里装了炸.弹秋山奏很快就知道了,因为闯进来的人那股FBI味儿太呛了。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行动迅速配合默契,很快破开门锁,走进关着樱桃白兰地的玻璃实验房。   精致如同人偶般的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床上,他安静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呼吸很轻。   营养液随着透明的管道涌进他的血管。   领头人指挥手下上前,拔掉青年手上的针头,朝他身体里注入足量的催眠药物。然后朝对讲机发出指令:“任务完成,马上撤退。”   秋山奏断开了意识连接,他对后面的故事实在没有兴趣。   他用伏特加的脑子都能想到这群FBI去抢一个素有人造兵器之称的组织成员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心地善良,不忍看樱桃白兰地在组织手中受苦吧?   那可别,当FBI或者CIA觉得谁可怜需要拯救的时候……劝被拯救人还是赶紧加入火星移民计划逃出地球吧。   当然,话也不能说全。   正如日本公安里也有诸伏景光、降谷零还有作道直人这样的存在,FBI和CIA里没准儿也有没那么垃圾的小分队。   人嘛,总是要乐观点。   秋山奏当时给备用体樱桃白兰地设定的程序是配合研究人员完成研究工作,但是仅限组织内;除此之外,一些日常生活程序属于备用体的基础设定,无需额外设置。   所以无论FBI想做什么,秋山奏都不担心备用体应付不了。   ……不,仔细想想也没必要应付。   反正他已经决定放弃这个马甲了,死在谁手里不是死。   死在FBI手里正好挑拨波本和FBI的关系。   开玩笑的。   让波本讨厌FBI对他也没好处,秋山奏才不会闲的没事干这种事。   更何况他觉得不用自己添柴,波本就够讨厌FBI了。再讨厌一点,FBI恐怕都能超过黑衣组织在波本心中最讨厌的组织榜上成为榜一了。   秋山奏不会让樱桃白兰地特意在FBI手上寻死,但也不会特意关照。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继续更新完善准备拿来骗波本的剧本。   别看波本看上去温柔好说话,实际上可比松田阵平要更难搞。可能是在组织待的久了,这个人的心眼已经马蜂窝成精了。   要骗,呸,咱这是正经的交易——总之,要和他达成这笔交易不简单。   在秋山奏完善剧本时,另一边的波本接到了组织的消息。   研究所遇袭,樱桃白兰地被掳走,朗姆让他跟琴酒、伏特加、科恩、基安蒂以及贝尔摩德等人一起,尽最快速度抢回樱桃白兰地。   必要时刻,活人难夺,就把他变成尸体。   看到这条附加消息,波本瞳孔骤然一缩。   虽说组织风格一贯如此,但当初解救基尔时,组织尚且愿意花费大量时间精力重重布局,为什么在樱桃白兰地这里就这么着急?   波本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先行来到事发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负责人跟他解释:“我是这里研究工作的负责人。实话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们正焦头烂额地准备下一次实验,突然有大量催眠瓦斯从气孔涌入,我们全都昏了过去,再醒过来,就发现实验体不见了。”   “至于负责安防的人,”他顿了下,“都已经死了,也不能从他们嘴里再问出什么,不过……”   波本打断他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那个让他很在意的词,“实验体?”   实验体不见了。   不见的不是樱桃吗?   研究负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这里接手了人造兵器的后续实验。我说的实验体就是组织到目前为止唯一成功存活,而且实验效果超乎想象的人造兵器。”   “005811s——这是他的编号。我们一般叫他58号。”   “在研究所之外的话,”负责人推了下眼镜,“他的代号叫樱桃白兰地。”   金发青年慢慢抬眸看向他,嘴角缓缓扯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樱桃他原来是实验体,看来我作为情报人员真是失职。”   负责人没什么表情,用和刚刚差不多的态度说:“这是组织的机密,除了少数几位大人,就只有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清楚内情。这次是因为出现意外,需要让你们知道情况才能尽快夺回58号。”   负责人看向波本,“58号非常重要,请务必尽快将他夺回。”   波本捏了捏拳。   他有自己的名字,他不叫58号。   “我们先去看看58号丢失的实验室吧,往这边走——” 第79章 人造兵器15   波本在负责人的带领下一路走向研究所的最深处。   五道加密门, 一道保险门被炸得七零八落,剩下几颗螺丝用顽强的求生意志扒住墙皮,等他们路过时沉默地望过来。   波本的目光从满地凌乱的残骸和破败的已经没有框的门上扫过。   敌人里一定有精通爆.破的高手, 起码得有松田那样的本事才能做到炸开这么多门,却没有造成塌方。   两人继续往前走。   走廊的天花板很低, 波本微微一抬头就能看到白炽灯安静地散发着光亮。   这样的高度显得空间逼仄且压抑, 他和负责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撞在墙壁上, 从没有重合过。   经过最后一道英勇就义的保险门后, 就是关押实验体的房间。   为了方便观察实验效果,房间面朝走廊的一整面都做成了透明的单向玻璃。白炽灯的光芒像一道水波似的从玻璃上自上而下地滑落,泛起点点光芒,远远看去,仿佛童话中的公主居所。   负责人向他解释:“我们研究所并不是负责人造兵器项目的主研究所,主研究所在上次的爆.炸中严重受损,所以暂时把项目移交到了这边。”   “不过这个实验体观察室跟主研究所的规模和设计一模一样。”他的语气与之前相比变得有些兴奋,“我们把整个实验体观察室弄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生活区, 一部分是实验区。”   “现在的这个玻璃房是实验区部分。实验区又分为两个小块,左半边进行实验,右半边观察实验结果。”   透过单向玻璃,波本看到实验室里放着许多说不上名字的仪器,它们的表面无一例外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实验室的其中半边放着一张手术床, 床边吊着输了一半的吊瓶, 针头落了地。   显然,床上的人是被强行扒掉针头带走的。   负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偏题了, 把话题拉回来。   “因为组织非常重视人造兵器项目, 所以为了保护实验体的安全, 我们也做了重重防护,刚才的那些门只是其中一部分……但是仍然被对方得手了。”   他顿了下,“我认为是有人走漏了研究所的消息。”   简而言之,研究所内有卧底或叛徒。   波本走进实验室。   越过那层玻璃的阻隔,视野变得更加清晰。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很浓郁的气息。像是药味夹杂着血腥。   地上扔了一个拼到一半的魔方。   负责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有了微不足道的笑意,“那是58号的魔方。他无聊的时候会拼魔方玩,不过总是拼到一半就扔在一旁,从来没完整地拼完过。”   波本将要迈开的步子顿住,他俯身将魔方捡起来,擦掉灰尘,上面有些早就干涸的血迹擦拭不掉,他遗憾地把它先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垃圾桶里扔着薯片的包装袋,还有空可乐瓶。   负责人说:“这是专门负责稳定58号状态的研究员给他带的。58号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在实验后吃些小零食……我们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一种人体需要补充能量的潜意识反应,不过也有研究员持不同意见,他们觉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负责人生硬地止住话头。   “58号被劫走时正躺在这张床上输营养液。”   波本在手术床四周看了看。   手术床旁的地板上也溅落着零星血迹,估摸着是扒掉针头时溅出来的。   房间没有遭到什么破坏,来人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带走当时躺在床上的樱桃白兰地。   波本斟酌着问:“这波人行动迅速、目标明确,显然是有组织地有备而来。但是我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地带走樱桃?”   金发青年紫灰色的眼睛锁住负责人的动作,他温和地笑了下,“你说樱桃是人造兵器项目唯一成功的实验体,而且成果丰厚。能否和我说清楚,这个成果是指什么?”   负责人犹豫了下。   波本说:“如果连对方的目的都搞不清的话,接下来恐怕很难对敌人展开行动。”   “这个的话……贝尔摩德大人其实比较清楚。”负责人说:“琴酒大人的话,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下定决心,“既然58号已经被抢走,这时候继续死守秘密并不是最优解。我们的成果其实就是樱桃白兰地这个人。”   “他异于常人的巨力、不药而愈的身体、完全听从组织命令的思维……每一块都是我们的成果。”   “我们为组织打造出了一柄不会磨损的刀。”   波本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冷淡地瞥向负责人。   你们把樱桃当成了什么?   一件物品吗?   “我们把这个设为机密,也是为了58号的安全。”似乎是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负责人下意识避开波本的目光强调道:“如果不是这个机密保守得很好,58号是不能在没有人看管的情况下独自行动的。”   没有人会怀疑樱桃白兰地的强大,可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强大是来自人造兵器的成果时,巨大的利益诱惑会让人络绎不绝地往他身上扑,试图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   波本明白这个道理。   “必须要尽快找回他。”   那伙人既然是有目的地劫走了樱桃,肯定是明白他的价值。   如果晚了,还不知道他们会对他做些什么。   实验室的上方装着监控,但是在敌人闯进来时被破坏掉了。虽然估计着看不到什么,波本还是坚持查看一下。   “线索有时候会藏在意想不到的细节中。”   负责人接受了他的说法,带他来到监控室。   按照波本的要求,负责人从樱桃白兰地进入实验室的第一天开始放起,“我个人不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线索。”   [xxxx年4月19日]   画面里瘦削的青年慢慢走进实验室,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宽大的帽檐几乎完全挡住了他的脸。   随后有一个研究员进来将他的帽子摘下,随后把他的连帽衫也脱下,让他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衣服。   他乖乖地任对方摆弄,最后抬起一只雪白的手把滑落的碎发梳理到脑后。   虽然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多岁,樱桃白兰地身上却有一种浓重的、挥之不去的少年气息,仿佛是山涧的风或者冷湖上的月。   或许是他偏于纤瘦修长的骨架,总给人一种他还要高高成长的错觉。   他朝镜头处瞥来一眼,眼里无波无澜。   负责人说:“这样看太慢了,我建议我们快进一下,如果你看到什么在意的地方,请让我暂停。”   [xxxx年4月21日]   画面里研究员们来来回回,不断争吵交谈着。   在他们旁边,青年躺在床上发呆,半边身子浸在血泊中。那是昨天为了做实验而弄出的伤,按照他以往的痊愈速度,这会儿伤口应该全好了才对,可事实上它此刻只是勉强止住了流血。   他发了会儿呆,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在争吵和辩论的研究员们没有注意到,他赤着脚走了几步,拿起魔方开始摆弄。   他轻轻晃着身体,好像在唱歌。   伤口又裂开了,研究员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按回床上给他治伤。   画面里那件白色的衣服染着大片的红色。   画面紧接着的两天是连续的空实验室,负责人解释道:“这是对58号的例行催眠时间。”   “催眠?”波本重复了遍。   “我们要保证造出的人造兵器不会将刀刃反而对准自己。”   沉默了会儿,负责人问:“你在同情58号?”   “不,”波本很快否认道:“我只是在感慨原来这么好用的樱桃白兰地原来是这么造出来的。说实话,因为那家伙在生活上非常笨蛋,我之前可是非常担心这样的人对组织到底有多少忠诚度。”   金发青年适时露出略显轻蔑的表情。   负责人回答:“58号几乎是在实验室中长大的,没有生活常识很正常。至于忠诚度……没有人会比58号更忠诚。组织就是58号的一切,他绝不会背叛组织,并随时能够为组织献出生命。”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为了避免消耗,或者是敌人对58号的恶意摧毁手段,只有很少几个人有权限对58号下达摧毁指令。”   “但同时,我们也向58号输入过指令,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刻,他可以启动自毁程序。所以哪怕是58号被人抢走,我们也不必担心敌人获得太多讯息。”   波本强忍着要往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什么自毁程序?   这群家伙到底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什么?   他闭了闭眼。   那时候自己竟然还对樱桃说过那种话——“你就在研究所多待一阵子。”   明明对方说过他不喜欢研究所,自己居然从未想过他为什么不喜欢。   ……听到自己那么说,他到底会怎么想?   负责人将画面继续快进,青年身上白色的衣服几乎从没有干净过。好像研究员为他换上白衣服的目的就是能更明确地观察他身上的伤势。   他们割开他的血管,从手臂到身体……在确认无法痊愈后再进行缝合。   反复实验。   波本终于知道了实验室里浓重的血腥味究竟从何而来。 第80章 人造兵器16   贝尔摩德赶到的时候, 波本已经快将这段时间的监控看完了。   说起来实在乏善可陈。画面里的青年几乎没有什么自我时间, 唯一陪伴着他的,与实验无关的东西,就只有那个小魔方。   换下黑色连帽衫的青年少了几分阴暗,干净的白色映衬下, 他愈发雪白得娃娃也似。   他瘦了很多。凸起的锁骨消失在单薄衣衫撑开的一线领口下, 狰狞的疤痕却抓住机会探出一点脑袋。   反复的受伤与治疗好似耗干了他所有的精力。到最后魔方掉到地上,他也只是缓缓眨了眨眼, 看着它滚了几个小圈。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波本凝神看了许久,甚至看不到他一根手指的微动。   研究员叫他做实验时, 他倒是乖乖的、撑着单薄伶仃的身体像机器人一般跟着指令坐起来、跟上去。   摇摇晃晃又板板正正。   研究员偶尔会摸摸他的头发, 好似宽慰和奖赏。   他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安静地等着下一次实验到来。   换上一件件崭新的白色实验服。   血迹滴落到魔方上,他视而不见,雪白的手指抹过去。   肠胃受到严重伤害,樱桃白兰地没办法再正常吃东西。研究员只能给他注射营养液,帮他维持生命体征。   实验暂停了。   但樱桃白兰地的身体似乎仍不见好转。   波本看出不对劲, “他的伤……为什么没有好?”   他是亲眼看见过的。当年被爆.炸波及的那么沉重的伤势,对方也只花了一晚上, 就重新变得活蹦乱跳。   按说他身上的伤再重也该好了。   “这就是我们这次反复实验的原因。”负责人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想把之前丢掉的数据补足,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推测,58号的身体能承受的伤害已经到达了阈值。”   “我可以换个更便于理解的说法——他的痊愈能力就像是在贷款。”   “事实上, 我们一直都在怀疑58号所获得的痊愈能力并非没有代价。我们的研究认为, 他的痊愈能力实际上是在拿未来的能量填补现在。正如生命终有时尽, 等他的未来消耗尽了, 他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痊愈的能力。”   “当然,这只是一种推论,还没有得到科学的证实。其实除了58号之外,蓝橙酒大人和阿莫路索大人也用过同一款药物,两位在那之后力量上确实有了很大增长,但是并没有出现如同58号一样的痊愈能力。”   “而且……”   而且那两位也都过世了,没办法看后续反应;何况就算他们活着,也没人敢拿这两位做实验。   两人交谈的时候,贝尔摩德也来到了研究所。   白金发女人踩着高跟鞋窈窕地走进监控室,负责人再度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目不斜视。   她看了眼监控画面上的情况,惆怅地感慨:“我可爱的樱桃真是可怜。”   随后她看向金发青年,红唇勾起,“怎么样?知道是谁抢走我的小可怜了吗?”   金发青年扯动嘴角,“大概有些头绪了。”   ……   秋山奏编好了新剧本,演员导演都已就位,然后他发现波本不见了。   波洛咖啡馆那里请了好多天的假,家里也不见人影。   黑泽瞬帮忙查了查,才知道黑衣组织向波本、琴酒等人发布了任务,让他们抢回被掳走的樱桃白兰地。   原来我这么受欢迎的吗?   秋山奏震惊。   他再次主动连接上樱桃白兰地。   很长时间没再进入这个身体,秋山奏感到非常不适应。他试图动一动身体,却感觉身体疲软得像一团棉花,又重重压着挣脱不掉的大石。   身上湿漉漉的,还有些黏糊糊。   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汗水混杂着血液。   啧,肯定很难看。   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认识到这具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秋山奏用尽力气睁开眼。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他第一时间以为是一个研究员。等眼睛适应黑暗,秋山奏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浮出。   他个子很高,黑色衬衫下微微鼓着肌肉轮廓。对方咬着一支烟,但是并没有点燃。那双暗绿色的眼睛正看着他,注意到他醒来后,那双眼睛的主人问道:“你还好吗?”   语气还算温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说话习惯的问题,哪怕是关心的话,也能给这个人说出讨厌的高高在上的味道。   赤井秀一。   波本猜得果然没错,这家伙并没有死。   难道这就是祸害遗千年吗?   总觉得知道这件事的波本一定会气得不轻。   “我……”秋山奏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干涩得难以发声。黑暗里,赤井秀一眼神里似乎闪过一抹歉意,他从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到秋山奏唇边,并体贴地扶起他。   秋山奏这才注意到他现在似乎是在一家医院。   纯白的床铺,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窗帘拉着,外面黑乎乎的一片。   “……很抱歉。”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秋山奏惊讶地看向赤井秀一,他动了动手指,被对方按住手腕制止。   “不要乱动。”他轻声说:“你身上的伤刚刚处理过,乱动的话伤口容易裂开。”   秋山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他掀开被子,慢慢撩起病号服。   赤井秀一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阻止他。   秋山奏光在手臂和腹部就找到不下数十个伤痕和针孔。   他确信其中一部分是樱桃被带离组织研究所时还没有的。   果然如他所料,FBI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你们的实验有结果吗?”秋山奏本人很想嘲讽性地问出这句话,贴脸鄙视FBI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作为樱桃白兰地,他只是用温和柔软的语气轻声询问,脸上还挂了淡淡的笑容。   然后他轻轻咳嗽了几下,手指抵在唇边,擦掉一点嫣红。   赤井秀一怔了下,惊讶于对方竟能用这么平常的语气提起这件事。“……我想恐怕没有。”   说起面前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赤井秀一自觉自己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事情还要说到上次和樱桃白兰地的交锋,赤井秀一因为认识到樱桃的危险性,决定再次深入调查他的情况。   最终查到他居然是组织人造兵器项目的成果时,连赤井秀一也万分惊讶。   没有和樱桃白兰地交过手的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赤井秀一见识过樱桃白兰地的强大,所以他确定,组织是真的成功造出了一个十分好用的人造兵器。   赤井秀一把这件事上报给了FBI高层,出于某种考虑,他隐瞒下了部分信息,只是提出作为人造兵器的樱桃白兰地体力异乎寻常,实力非常强劲,让FBI行动时务必多加小心。   他没想到,只是这样依然激起了某些高层的贪婪。   劫掠樱桃白兰地的计划,赤井秀一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在FBI临时整理出的简易研究所中见到了樱桃白兰地。   对方被道道锁链束缚在实验室深处。   从手腕脚腕到脖颈,每一个地方都扣着至少两条严丝合缝的镣铐。肢体仿佛怪异地扭曲着,他隐没在黑暗中,像是快要发霉了,又像是冷水浸没的石头上即将长出青苔。   他掀开眼皮,血红的光轻轻亮了下。   赤井秀一以为对方看到他了,但那双眼睛里的目光事实上只是没有焦距地随意散落。   研究员解释道这是因为樱桃白兰地力气太大,必须要这样才能保险。   他们往他身体里注射大量药物,刺激着去探索他体力的极限。   青年血红的眼睛猛然睁大,他向上扬起头,喉结被镣铐挤压,手臂青筋暴起。身上还未痊愈的旧伤裂开,和他的虹膜一样色泽的血迹沿着雪白的指尖滴落。   记录下数据后,研究员们马上为他注射镇定和安眠药物。   迎着赤井秀一越来越冷的目光,研究员这样说:“我们也是为了他好。如果不让他睡过去的话,他会出现自杀倾向……大概是组织设的保险。”   他感慨道:“作为人造兵器,他实在是完美的产品。”   因为这件事,赤井秀一难得和上层发了火,最终还是靠着詹姆斯出面才得以平息。   樱桃白兰地被秘密送进医院接收治疗。   但赤井秀一明白,上层之所以肯这么轻轻放下,只是因为研究所那边在快速榨干了樱桃白兰地之后依然没能发现他身体里的秘密。   再把这个小疯子留在研究所已经意义不大。研究所的研究员都是文职,让他们应付樱桃白兰地,不过几天就脱了一层皮,所以把他送走时,研究们倒是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但是FBI也不会把这柄打磨锋利的刀再送回组织。等樱桃白兰地的身体稍有好转,他就会马上被送往美国。   至于到了那个时候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赤井秀一也说不准。   此刻,裹在病号服里的青年笑了下,温声道:“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少了很多麻烦。”   “不然的话,我必须要先把实验记录清除才能逃走。”   “我相信你,你可不能骗我。”   “你想逃走?”赤井秀一问他,“就凭你现在的身体?”   “没办法快点痊愈确实有点麻烦,不过……我已经决定要走啦。”他持续笑着,歪了下脑袋,“你要送送我吗,莱伊?” 第81章 人造兵器17   给这个房间拉窗帘的人很有些不细心, 两道帘子间落了缝,月光从缝里溜进来,浅浅地映照出床上人的轮廓。   他按着床榻起身, 就像是刚登陆游戏的玩家还没能适应身体一般, 动作滞涩地、缓慢地踩在地上。   踩在一缕银白色的月光上。   鲜血不知道从他身上哪个地方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的光里。他不甚在意, 倒是对着自己的病号服皱了皱眉,看样子像是不太满意。   赤井秀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过莱伊这个称呼了, 稍微有些怀念。不过作为莱伊的时候,他和樱桃白兰地从未见过面, 只在美国有过几次间接交手。   “你认得我?”   “银色子弹嘛。”樱桃白兰地用轻快的语气说,目光却在周围逡巡着寻找逃跑路线。   他还真是完全不做掩饰。   赤井秀一提醒他:“为了看管你, FBI至少出动了两个小队, 现在整个医院几乎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你要怎么出去?”   尤其是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   别说逃走了, 走路都费劲儿。   樱桃白兰地朝窗户看了眼。   “很遗憾, 这里是八楼。”   樱桃白兰地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你真好。”   秋山奏早就对FBI的狗有所准备,所以看到樱桃被折腾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倒也没有很生气或者失望。   夸张点说, 自己连接上意识看到的居然是医院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了。   没有在把樱桃的价值榨干后直接把他的尸体扔去滋润大自然, 该说FBI令人欣慰地成长了吗?   不过秋山奏猜, 这一切的功劳可能要算在莱伊头上。   这个家伙讨人厌归讨人厌,起码还是稍微干点人事的。   似乎是意识到他铁了心要离开,赤井秀一也摆出了防备和攻击的姿态。良久, 他却又自己收起了攻击姿势, 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最快速度、最小动静击昏他的秋山奏惊讶地看向他。   “你想走的话, 我不会拦你。但你想好了吗?你确定要回到那个组织?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你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是完全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那么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回去?你应该知道,那里没有一个人期待你……期待并非是人造兵器的,身为人的你。”   秋山奏忍不住要为樱桃白兰地辩解,他的红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有哦。有人在等我回去的。”他强调道:“我有乌冬面。”   赤井秀一显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说话算话,并没有阻拦秋山奏离开。然而他不阻拦不代表外边那些FBI不拦着。   秋山奏盘算了一下现在的樱桃白兰地干翻外面那群人的可能性,果断选择跳楼。   他扯下窗帘,拧成一股,吊在窗边纵身一跃。   从八楼跳到六楼。   秋山奏幸运地没有碰到FBI,他从消防通道离开医院住院部,从后门躲进了医院里的小树林中。   一朵乌云不知不觉遮住了月亮。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穿鞋。血迹顺着脚踝蜿蜒,简直是天然的追踪器。   没有痛觉的弊端显现出来,秋山奏难以精准地感觉出这具身体的状态,掀开衣摆大眼一看,倒是至少发现三四处撕裂伤,不过都不算严重。   他放弃了继续寻找血迹来源,因为天公作美,下了一场大雨。   很好,问题完美解决了。   秋山奏美滋滋地上了路。   他当然不是大摇大摆地从医院正门出去的——天知道那里有没有FBI埋伏——而是选择了翻墙。   医院的高墙起码有两米多高,但对秋山奏来说这都不是事。   他如鱼得水地越墙而出,奔向自由。   成功又在腹部撕裂了一道快要结痂的伤口。   问题不大。   深夜时分赤着脚穿着病号服在雨中奔走多少有些容易被当成精神病院出逃患者,好在街道上人并不多。   秋山奏走得悠闲,还顺带从路边采了两朵花。   正是春季,野花开得正艳。   他把紫灰色的,和波本的眼睛一样颜色的小花插入发间。   这是只有披着樱桃白兰地马甲时才会有的习惯。或许是每次登上这个马甲,代入角色的秋山奏都会有种透不过气的错觉。   漂亮的鲜花能很好地缓解这种感觉。   秋山奏在一个电话亭里向波本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前,他有过短暂犹豫。   话说现在是什么时间……波本会不会睡觉了?   他一晚上总共才睡那么一点时间,不然等明早再打好了。   就在他准备挂电话时,电话通了。   电话亭里的灯光闪烁了下,熄灭了。天空中劈开一道紫色的、横亘大半天幕的闪电。   沉默似乎让对面的波本有些疑惑,他问了几遍“是谁?”,但没有挂断电话。   突然的犹豫并非是电话线出了毛病。   只是在磅礴的雨幕之下,耳中听着哗啦啦的雨声,秋山奏忽然生出不舍。   要按计划继续走下去吗?   继续走下去,樱桃白兰地会像蓝橙酒一样死去。   他将不得不再从自己身上剥除一段羁绊。   所以FBI真是讨厌,正因为同样讨厌离别,他才想着干脆让备用体樱桃随便死在哪个角落也算了结。现在却被迫参与其中。   “樱桃,是你吗?”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的波本轻声问。   他说话的时候恰好响起一声轰隆雷鸣,但那一点也不影响秋山奏凭借优越的听力捕捉到他的嗓音,以及他话音间微弱的呼吸和轻微的颤抖。   秋山奏慢慢回应道:“波本,我想吃乌冬面。”   ……   按照波本的要求,秋山奏缩在电话亭的角落避雨。他没有睡眠需求,听着连绵的雨声,居然也有些想打哈欠。   浅金色的影子从雨中朝他奔来,从模糊到逐渐清晰。   波本穿着一身灰西装,浅金色的发丝完全湿透了,他居然没有或者说忘记了带一把雨伞出来。   电话亭的门被猛地拉开。   和斜风细雨一起吹进来的,是波本克制的拥抱。   这个拥抱并没有多用力,几乎算得上一触即分。   波本似乎是怕把身上的水汽弄到他身上。   实际上,秋山奏敢打赌,自己绝不会比对方好到哪儿去。   波本伸手拨开秋山奏额头上黏着的湿漉漉的发丝,然后用目光代替手指,一寸寸抚过他的皮肤、伤处,神色阴郁得仿佛要跟头发似的拧出水来。   秋山奏想像往常一样笑盈盈、温柔柔地说一句“不用担心,明天就好了。”   可他此刻实在懒得演出虚假。   所以他看着波本,又重复了一遍。   “波本,我好想吃乌冬面呀。”   波本把他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秋山奏推断大概是公安的安全屋。这幢安全屋的选址十分特别,出门就是一片密林。   层叠的树林把它隐蔽地藏在最深处。   哗啦啦的雨下着,愈发静谧。   秋山奏在波本的要求下,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对方把他带去一间小型医务室,让他躺在手术床上。   又是手术床吗……   秋山奏正准备乖乖躺下,波本又忽然说:“等等——”   对方又把他带出去,秋山奏一脸懵地跟着他,最后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躺下。金发青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既然不喜欢,就应该告诉我。”   他顿了下,“我们约定过,你的身体和灵魂现在都是属于我的……那么我不许你在遇到不喜欢的事情时,再保持沉默。”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樱桃白兰地腹部伤痕的边缘,指节沾染了一丝血水。   “……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弄伤了身体。”   波本摇了摇头,手指收回纂成拳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停下话头,认真地给樱桃白兰地处理伤口。   FBI安排的医院医术还是很高超的,秋山奏身上比较严重的伤都已经经过妥善处理,只是此刻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或多或少都有撕裂,又被雨浇透了。为了避免发炎,必须要仔细再上一遍药。真要弄起来非常繁琐费事。   秋山奏听波本的话,该抬胳膊的时候抬胳膊,该翻面的时候翻面,全部伤口上完药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秋山奏叹了口气,“好累哦。”   他已经快被包成动弹不得的木乃伊了。   饶是波本也弄得哭笑不得,他收起医药箱,擦了擦额头的汗。   “累的话就睡一会儿,不是想吃乌冬面吗?我做好了叫你。”   秋山奏感觉挺不好意思的,认真说起来,波本可比他要累多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睡觉没有?   木乃伊奏爬起来,准备了一篇《劝睡》腹稿,在厨房忙碌的波本头也不回,“躺下睡一会儿,乖。”   “是——”樱桃白兰地乖乖地答。   救命,樱桃听波本的话已经成习惯了怎么办!   秋山奏无奈地望着天花板。   自己承认的人设还能怎么办,只能演下去。   他阖上眼休息了一会儿,被浓郁的香气吹开了眼睛。   三分钟后,在波本的允许下,他抱着热气腾腾的碗在餐桌前坐下。   波本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秋山奏差点把舌头都吃下来,连带汤汁都喝得一点不剩。   最后,他拍拍空碗,满足地笑起来,“和以前一样,超美味哦。” 第82章 人造兵器18   波本的手艺好得真是完全没话说, 如果让秋山奏给不想废弃樱桃马甲的原因排序的话,没办法再理直气壮地管波本要饭一定要荣登榜一。   至于榜二……他暂时还没想到。   不,不如说这个榜单根本凑不到理由吧?   “吃饱了吗?”波本问道, “厨房里还有。”   樱桃奏点点头,“已经吃不下啦。”   这具身体在组织研究所的时候胃部受了伤,虽然这会儿养回来了点,但也不能负担太多食物的消化。   一碗乌冬面其实就已经太多了, 不过秋山奏没有痛觉, 硬是全部吃完了。   毕竟是吃一顿少一顿的美味啊。   波本看着他,“……你瘦了很多。”   按樱桃奏的要求,换下湿衣服的时候, 安室透给他找出了一件黑色的T恤。T恤圆圆的领子撑开一道空隙, 随着他轻轻的呼吸微弱地起伏。   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 “瘦了吗?……唔, 好像有一点。”   他摆弄了下衣领,遮住胸口肩侧的伤痕。   波本注视着他的动作,“那些伤疤是因为实验留下的吗?”   那些他早就见过不止一次的, 狰狞着爬过他整个身体,烙印在雪白皮肤上的伤疤。   樱桃奏停顿了一会儿, 点点头, “大概是吧, 我记不清了。”   他有些忐忑地动了下身体,“波本, 我们不回组织吗?”   按秋山奏对波本的了解, 这个满脑子立功往上爬的男人应该在找到樱桃白兰地的同时就通知组织, 等他吃完乌冬面, 组织的人也该到了。   到时候大家该干嘛干嘛, 樱桃回到研究所躺尸,波本继续在波洛打工,本体安排演出,准备好骗波本的前奏,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但是目前的状况似乎跟他的想象有所不同。   或许是因为安全屋的地址实在过于偏僻,四周安静得过分,只听到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天气。   波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睡一觉吧。我在旁边守着,不会有人伤害你。”   秋山奏精神得很,完全没有睡觉的需求。但是在波本的命令下,他还是躺在了床上。   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温暖的被衾拥抱着身体。身侧的床铺微微凹进去,坐在那里的人像是正无限地,朝他靠近。   金发青年目光复杂,紫灰色的眼底交织着挣扎、难过和某种像刀一样锋利的决心。   秋山奏已经习惯了自己永远猜不透波本在想什么。   就像人很难从大海般的迷宫中一个人走出来。   他闭着眼,假装睡着了,控制呼吸放得绵长。   身上的绷带缠得人难受,他想借着做梦把绷带扯掉。   一只温热的手制止了他,轻声道:“别乱动,会裂开的。”   波本一直没睡在旁边守着,就是怕他把伤口再撕裂吗?   秋山奏心里觉得他太过谨慎,小题大做,身体却一动不动地直到天亮。   早上秋山奏起床的时候,波本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我出去忙一些事,你吃完了可以再睡一会儿,或者看看架子上的书,电视节目也能看。”   “但是绝对不能出去。”他强调道。   然后波本出了门,屋门加上重重的锁,剩下樱桃奏一个人在安全屋。   他推开窗,昨晚下了大雨,今早却是大晴天,可惜吝啬的日光不肯穿透密林照到他身上。   房间里不开灯的话,暗得像是傍晚。   日光与月光都不肯光顾。   秋山奏猜测着波本去做什么了。   对方明明发现了樱桃白兰地的行踪,却没有向组织汇报,而是把他锁在了属于公安的安全屋。   现在他是去找公安汇报了吗?   大概公安也对人造兵器蠢蠢欲动吧。   如果要在公安和樱桃之间选一个的话,秋山奏毫不怀疑波本会选择前者。   他并未觉得伤心,而樱桃白兰地也已经习惯。   最多只是觉得这样的时光实在叫人疲倦。   秋山奏还能支撑,却感觉樱桃白兰地的身体疲惫到了极限。   他再次连接上樱桃白兰地的身体,只是为了摸清波本的行踪。   现在本体已经掌握了波本的动态,行动没有了障碍,似乎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从组织的研究所出来进了FBI研究所,从FBI研究所出来,如果再进公安研究所的话,樱桃白兰地未免太过可怜。   樱桃奏想了想,忽然转变了主意。   他不想再回研究所了,无论是组织、FBI,还是公安,都不想再去。这次,樱桃白兰地要自己为自己挑选一个去处。   那里无人打扰。   他在浴缸里放了一缸水。水面在昏暗的浴室漆黑得像一泓风平浪静的湖水。   他割开手腕,然后深深地沉没入湖水。   可以好好睡觉了,樱桃。   秋山奏断开意识连接。   在小树林外蹲守的本体秋山奏在波本早上离开时跟在了他身后。因为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太强,秋山奏没跟几分钟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发现了,波本在有意绕路试探他。   秋山奏果断放弃了继续跟踪,转而回到小树林外蹲守。   反正不管波本要干什么,是要报告公安还是通知组织,最后都肯定是要回来找樱桃白兰地。   甚至他都不需要在这里蹲守,只要樱桃一咽气,这个事情就算翻篇,波本的生活也会回到正轨,从此继续在波洛咖啡馆发光发热。   不过秋山奏实地考察了一下之后发现这个森林的气氛不拿来装神弄鬼真是可惜了。   这些树木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树龄,一个个遮天蔽日,高大的树冠隔绝了云与太阳,地下的树根已经几乎晒不到阳光。   秋山奏换上一身黑色神父装,准备这次走一走西式风格,开拓业务范围,给顾客带来全新体验。   他打开【伪装成神】的道具,神神叨叨地飘起来。   波本回来得比他想的要早很多,还在彩排的神明奏远远地看见白色马自达从远处地平线上风驰电掣地驶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整好衣服,从树梢上下来,反复打着腹稿,准备进行第一次卖货尝试。   黑色神父从密林深处,黑暗高空翩然降落,身影如坠云雾,衣衫自带光芒。神父神神叨叨地张开嘴——   白色马自达从他脚下疾驰而过,扑了他满脸尘土还有一嘴车尾气,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连眼睛都没往上看过。   秋山奏:“……”   完全噎住。   他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脚下的土地,这前后左右树木栽得这么密集,波本究竟是怎么在不减速的情况下,一棵树也没撞,就飞进去的?   他才是那个隐藏的神吧?   自己真的能成功在波本那里卖出货吗?   秋山奏陷入了深刻的自我怀疑,郁闷地找了个树洞谈心。   是真的树洞,不是网络树洞。   他对着空心树洞数落了一通波本有多难搞,还郁闷地从某无辜路过的松鼠手里穷凶极恶地抢走了几颗松子吃。   等心情稍微缓解,秋山奏拍拍手,准备去回收樱桃白兰地。   按秋山奏的计划,波本回去应该就能看到樱桃的尸体。波本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他对樱桃尸体最可能的处理方法就是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秋山奏只要跟着认认坟头,回头就能把备用体回收。   但是他蹲在安全屋外左等右等,某被抢了松子的松鼠集结了一帮黑恶势鼠前来讨债,被无恶不作、穷极无聊的秋山奏强撸了一把,掉了三斤毛。   夜色再度降临,到深夜的时候,秋山奏终于不得不承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出意外了。   虽然不大情愿,秋山奏还是再度让自己的一缕意识进入樱桃白兰地的身体。   不情愿的原因倒不是秋山奏讨厌这个马甲,恰恰相反,作为他认真捏出的第一个马甲,如果不喜欢的话,就这个倒霉又生草的人设背景,秋山奏早就想办法让他英勇就义了。   之所以不情愿,是因为樱桃白兰地的生活实在太过压抑。   尽管秋山奏心里明白这只是人设,但进入樱桃的身体后——尤其是这次两度从研究所出逃的经历后——他每每感觉到身体的迟滞与延缓,心头都会涌进一阵难抑的悲凉。   樱桃好像无法像蓝橙酒那样迎来突然的、盛大的、激烈的告别与围观,有关于他的死亡似乎就是这般灰色的、缓慢的,像鲸落被慢慢蚕食。   秋山奏讨厌这种在等待死亡慢慢逼近的感觉。   所以他没等到确认樱桃死亡,就离开了他的身体。   再次连接上意识,秋山奏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不怎么意外地看到金发青年在他面前。对方单膝半跪在地上,把一个眼熟的魔方塞到他手里。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还没有成功拼好,要我教你吗?”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怕大一点,就要震破什么。   秋山奏认得这个魔方。   在被做实验,准备记录数据的等待过程中,作为樱桃的他就喜欢在手中把玩这个,不过他从来不拼到最后。   话虽如此……但波本干嘛突然给他一个魔方?   不清楚前因后果的秋山奏一脸懵。   他抬了抬手腕,曾经雪白但健康的皮肤此刻透着一股可怕的苍白感,腕间缠着白色的绷带,看来他手腕上的割伤已经被妥善处理好了。   那么大量的外出血也能救回来,难道这幢安全屋还藏着血库吗?   可怕的沉默在空气里弥漫,波本紧紧盯着樱桃接过魔方的手指。对方重新打乱了魔方,又慢慢拼好,这次,他拼成了完整的图片。   秋山奏找回了思绪和声音,他把魔方重新放到波本手中,问出了那个他很在意的问题,“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 第83章 人造兵器19   前一天晚上, 当樱桃躺在床上,被柔软的被衾拥抱着的时候, 安室透就坐在床侧看着他。   窗外雨停了, 樱桃苍白的脸颊被如同梦境一般的月亮映出一层浅浅的光。   或许是被子闷得他热了,那张脸上在散落的小雀斑间浮起一抹云似的薄红。   安室透悄悄离开卧室,在安全屋的四处都装下窃听器——用的是安全屋里的库存。   这处安全屋并没有在公安的系统中登记, 知道这里存在的只有安室透自己,还有风见裕也。   是后者在前者的吩咐下置办了这里。   最初是为了防备公安高层中可能潜伏的组织卧底, 避免再次出现如同当年诸伏景光那样的悲剧。   当在电话听筒里听到樱桃的声音时, 这个地方的地址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安室透的脑海。   绝对隐秘, 绝对安全。   他把樱桃带到了这里, 没有通知任何人——没有通知组织, 也没有告知公安。   然后他第二天若无其事地准备继续参与组织的集会,和琴酒、贝尔摩德等人商讨FBI到底把樱桃藏在了哪里,他们又该怎么夺回他。   组织已经推断出了是FBI抢走了樱桃。   换句话说, 樱桃是从FBI那里逃了出来,然后第一时间想回到他身边。   安室透并没有向樱桃过多询问出逃细节, 他的推理能力足够进行推断。   对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有些结了痂又裂开, 有些明显是近期刚刚造成的……但无一例外都在不久前——或许是十几分钟, 或许是几十分钟——通通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撕裂。   伤口被雨水浸得发软,好像连血色都变淡了。   那个受伤的人用清透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满身的伤也没让他露出那些代表着痛苦和难受的表情。   他感觉不到痛。   安室透很早之前就隐约知道这一点。   这样的能力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手腕脚腕和纤瘦的脖颈上还有明显的镣铐印记。   两道并行的血线留在雪白的皮肤上, 看上去曾反复结痂又被磨掉。   “疼吗?”   明知道对方没有痛觉,安室透还是忍不住问了。   “完全不疼呢。”听他的话,刚刚把手臂放下的樱桃语气骄傲。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说话了, 他的嗓音并不像以往那样明快, 而带着淡淡的低哑。   他看了看安室透, 用那只苍白的、指尖凝着血的手轻轻按上他眉间。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波本。我不疼的。”   在组织的集会现场,破败昏暗的旧工厂里,金发青年姗姗来迟。   他脸上带着惯常笑意,眼神冷得凝了冰。   “抱歉,我来晚了。不过我已经得到了确切情报,FBI在东京xx区买下了一间废弃医药公司,并把那里改建成了简易研究所。樱桃白兰地恐怕就在那里。”   等得不耐烦的琴酒听到波本的消息,拧紧的眉头略微松了松,“消息可靠吗?”   这些情报人员都有自己的情报暗线,一般来说,其他成员并不会对情报来源寻根究底。   “当然,”被众人注视着的波本停顿了下,好似是确认了自己的声音会被送进每个人耳中,然后才慢慢说:“事关FBI,我当然要确认清楚,才好把他们一个个全部送进地狱。”   “你还真是讨厌那些家伙啊……不过我也差不多。”贝尔摩德撩了下长长的白金色卷发,“既然确定了地址,我们就快点去把可怜的小樱桃救出来吧……要是晚了,恐怕就不妙了。”   “怎么?你怕晚了,到时候就少一个能睡的狗?”基安蒂在能呛贝尔摩德的时候绝不含糊。她对樱桃白兰地倒是没什么意见,准确的说,她对这个人基本完全不了解,但一点不耽误她实行连坐,一起骂。   贝尔摩德懒得理她,冷笑了下。   琴酒倒是知道贝尔摩德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太晚,人造兵器启动了自毁程序就不妙了。   组织可没有备用的,能替代他的实验体。   但是,琴酒并没有失去理智,“先弄清FBI的部署,再展开行动。”   最终,行动被确定在三天后。   波本和贝尔摩德被分进了一个行动小组。两人有过不少次合作了,集会结束后,波本开车送贝尔摩德回她在东京买下的高级公寓。   在车上,两人闲聊了几句。   “你好像对这次的事情很上心。因为对手是FBI吗?”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樱桃一直跟在我身边办事,他实在很好用……”   贝尔摩德了然,口气怅惘,“你这家伙还真是的,完全把人家当工具呢……就像对你这辆车一样……”   安室透惊讶地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了下,“这么说的话,你不觉得他是工具?”   他调侃道:“真是想不到,你还挺善良。”   贝尔摩德听出对方话里夹杂的讽刺性,托着腮靠向车窗,“听你说话偶尔还真是令人讨厌。”   “善良?和那种东西没有关系。”   “只是……你不觉得吗?那孩子真的很可爱,不管你怎么对他,他依然会信赖你说的每一句话,做好你要求的每一件事。就像是一张白纸,你往上面涂上什么颜色,他就会变成什么颜色。”   “你似乎很了解他?”   “也算不上了解吧。不过我确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   波本看了她一眼。   贝尔摩德沉浸在思绪中,仿佛跨越重重时空,又在记忆里见到了当年小小的一个小男孩儿。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研究所,听说那孩子是被某个研究员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大概是被某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丢弃了。”   “他那时候好像只有两三岁大,我记不清了。”   “他作为人造兵器的实验储备被带回了研究所。”   “我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他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和那些又哭又闹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他安静得没有声息,像是一个并不存在的幽灵。”   “我那时候以为他活不了几年。”   “人造兵器的实验体要么因为药物作用而死去,要么因为长时间的封闭而疯掉。”   “可那个孩子很健康地成长了。”   “我第二次见他是在三年前,他被安排来辅助我的任务。”   “我捧着别人送的玫瑰,见到他的时候,因为觉得他好看,所以送了他一支。”   “他好奇地接过去,问我‘这是什么?’”   贝尔摩德笑了下,“真是笨蛋才能问出的问题。”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当年见过的那个孩子。他在研究所的实验室里长大了,被打造成为组织最忠诚锋利的刀,但他从未见过玫瑰花。”   “不,不只是玫瑰,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普通平凡的一切他都没有见过。”   “他很可爱地接过我送他的玫瑰,紧张地问我‘我可以别到头发上吗?’”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激起我的同情心吗?”驾驶座上的金发青年口气淡淡。   贝尔摩德也回过神,她耸了耸肩膀,“只是忽然想起了往事。”又忍不住吐槽,“再说你有同情心这种东西吗?”   她深知和波本这样的人打交道,提多少感情都不如直接动之以利,“樱桃他是个很单纯好懂的人,你不是用的很顺手吗?”   “那就把他救下来吧,大情报专家。”   波本把车停到公寓楼下,贝尔摩德下车后,封闭的空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眼前的玻璃隔绝了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闪烁着霓虹的世界。   他坐在位子上发了很久的呆,惊觉手心不知何时全是汗。   那么多年的时光……他就是看着这样的风景在往前走吗?   波本拿出耳机。耳机连接着他留在安全屋里的窃听器。   虽然安全屋足够隐蔽安全,他还是不放心。留下那么多窃听器不是为了监听,而是为了保护。   屋子里很安静,他听到一声鸟鸣,似乎是窗户开着,窗外的风吹过。   换了几个房间都没有听到樱桃的声音,直到切换进卫生间。   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波本判断那是在往浴缸里放水的声音。   要洗澡吗?   波本看了看时间,下午4点37分。   这不是一个适合洗澡的时间点。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再然后,是什么东西掉到地板上的声音,声音很清脆,像是金属制品。   继而,樱桃的身体没入水中。   耳机里重归静寂。   波本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条街不能长时间停车,白色马自达已经在路边停了有一会儿了,交警朝着车辆走来,打算跟司机沟通一下。他来到车屁股处,马自达却忽然发动,倏地冲出去,交警没防备,吃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我也没打算贴你罚单跑那么快干嘛!”交警骂骂咧咧。   波本疯狂地反复拨打安全屋里的电话。   快接啊!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轮在飞速旋转下只差要离开地面飞翔。他还觉得不够快。   正常来说需要30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8分钟就跑完。   为了避免闯红灯,绕了小路,车身侧翼在墙上剐蹭出一道长约半米的伤痕;期间还有三次逆行,他避开了监控。   马自达停在密林深处,波本冲进安全屋的卫生间。   一池波荡的血水,红色里睡着个苍白的精致玩偶。他的一只手臂搭在浴缸沿上,脑袋侧枕上去,睫毛坠着水珠,神态安宁静谧。就像是睡着了。   沾着血迹的刀具掉在地板上。   昨天晚上,安室透就是用这把刀具切开了食材,做出一碗乌冬面。 第84章 人造兵器20   安室透这个时候充分展现了一个专业公安警察的冷静。   他先把人从满池血水里抱出, 放在医疗室的床上,脱下湿衣服,擦拭身体, 处理伤口、换药、输血, 监测心跳与脉搏。   他回来得很及时,还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   换药的时候, 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安室透看了一会儿, 脸上的表情平静又冷淡。   波本压抑着怒气, 在对方身上再度裂开的伤口上轻轻上药,“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能带樱桃去医院,人多的地方很容易暴露身份。   他有一个计划, 但需要一些时间。   波本已经差不多两天没合眼了, 或许是大脑在飞速运转, 也可能是情绪起伏达到了极点, 他感受不到困意。   他并不是专业的医生, 好在经常受伤, 对于医治刀伤枪伤颇有心得。   把手腕上的绷带也缠好, 床上的青年还在安静地注视着他。   安室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对方的眼睛是空洞的, 视线落到他身上, 却感觉不到重量。   像是一台忘记了设置程序的机器。   安室透想到当时那个负责人的话。   ——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刻,他可以启动自毁程序。   “樱桃,回答我,你在想什么?”   他用两只手扳过对方的肩膀,望进他眼底。   红色的眼睛如宝石般清透澄澈,里面藏着一片红色的海洋。   海洋下葬着深渊。   在反复的几次询问后, 樱桃终于动了动嘴唇。他抬起一只苍白瘦弱的手在波本的注视下落在另一只手的手腕间, 那里缠着绷带, 绷带下是人类脆弱的脉搏,“死亡。”   “到了我要死亡的时候。”   那只手开始用力——   “你是笨蛋吗!”金发青年扼住他的手腕,将他两只手分开在身体两侧,樱桃白兰地被迫仰靠在沙发背上,喉咙里发出一团模糊不清的嘤咛。   安室透的手臂鼓起青筋。   被他压制的那个人微微抬起眼睛继续看着他。   他没有反抗。   那双眼里是一种波本从未见过的空洞。被他抓住的那两条手臂,几乎和绷带一样的白。脆弱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很长一段时间,樱桃白兰地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波本,一言不发。   无论波本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短期内频繁的损坏与修复,这具备用体已接近崩溃边缘。曾经设好的日常应对程序全部失效。   他只记得自己接到的最后一个指令。   死去。   还有另一道曾经被本体设置成优先服从的最高指令——听波本的话。   所以在波本命令他“不许再伤害自己的身体”时,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然后程序继续崩溃,备用体彻底变成了橱窗里的娃娃,对任何指令都失去反应。   安室透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到手下的手腕放松了,他试探着松开,樱桃也没有再继续伤害自己的动作。   但安室透没有一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因为对方直接什么回应都不再给他。   安室透气得低低骂了组织和FBI几句,他想了很多办法,试图让樱桃从那种诡异的精神状态中走出来。   他想到对方在研究所时时常把玩的魔方——樱桃似乎很喜欢这个东西。   离开研究所的时候,安室透把它带了出来。本着试一试的想法,他把魔方交到樱桃手里。   秋山奏的意识恰巧在这个时候重新连接上樱桃的身体,支撑着它重新开始运作。   像是枝头绽开一朵白花,那双红眼睛里再度出现神采,他接过魔方。小小的方盒子在他手中快速变换,最终拼凑成六面不同的颜色。   然后仿佛邀功似的,他把魔方递回给波本。   “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   与此同时,他这么问道。   口气只有好奇,仿佛只是出现了一件他难以理解的事,而他像一个好奇的学生一样想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在波本开口前,秋山奏给出推论,“波本,你也觉得活着的我可以带来更大的利益吗?你要把我送回研究所?”   到底是送回组织还是公安呢?   坏掉的玩偶再次有了反应,安室透在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后才有精神思考对方的话。   魔方坚硬的棱角硌着他的手心。   樱桃似乎不想回研究所。   意识到这一点的波本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并不是没有任何想法、只会听从组织命令的实验体58号。   他是已经见过了天空的一只飞鸟。   金发青年忽然笑了下,秋山奏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有说什么搞笑的东西吗?   但他随即释然。   波本嘛,脑子里有什么奇怪想法都不奇怪。   “你不想回研究所对吗?”   秋山奏看了看他,虽然觉得郁闷,但还是不想让波本为难,“波本想让我回去的话,我会乖乖回去的。”   “我保证会活着回去,让你好好完成任务。”   等完成交接,再想办法死掉就好。   波本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他对视。   出现了,波本的掌控欲。   “我在问你的想法。”   尽管动作凶狠,然而他的语气温和而轻柔。   “告诉我,你想回去吗?”   “……不想。”   “那就不回去。”   秋山奏惊讶地瞪大了眼。   “那组织呢?”   还有公安呢?全都不管了吗?   安室透轻轻摸了摸樱桃的脑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忽然问起:“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他不忍心说出自杀这样的字眼。   “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已经不会再自动痊愈了,这些伤害会让你无法继续活下去,会让你无法再看到明天。”   秋山奏并不惊讶波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思考了下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轻笑了下,用樱桃白兰地一贯温柔动听的嗓音慢慢说:“因为神也抛弃了我。”   波本呼吸一窒,面前还带着少年模样的男人微微垂下眼睫,语气平淡。   “还有你。”   “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没有,”安室透马上说:“我没有不要你。”   秋山奏目光闪烁着、充满了复杂意味地看着安室透,轻声说:“我知道。”   他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安室透的选择。   对方不打算将樱桃白兰地交给任何一方,他把自己锁在安全屋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可是秋山奏无法理解。   “……值得吗?”   值得为了一个已经失去大半价值的实验体,面对可能来自多方的压力吗?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该做的。   至少秋山奏所了解的那群公安可不是这样的风格。   听到他的问题,安室透奇怪地看了看他,笑起来,“你已经开始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了吗?”   看到对方眼中再次出现亮光让他的笑容也显出放松的意味。   秋山奏:“……”   可恶,好气啊!把谁当笨蛋呢!   他哼了声,抱着手臂扭过头去。   安室透声音压着笑,“你放心,我会把一切都解决……我会把你带到更远的、更高的天空去。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努力养好身体,重新健康起来。”   好一会儿,秋山奏都没搭理他。   “脾气这么大吗?”安室透嘀咕了句,然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抱歉抱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没事的。”   他笑了笑,“我姑且还是挺强的。”   秋山奏又哼了声,瞥了他一眼,“强?我一个可以打你三个哦。”   安室透忍笑,“是是,樱桃很厉害。那也拜托你好好保护我?”   他目光柔和,语气变得认真。   “你没有被神抛弃。失去了痊愈能力的你只是变回了像我一样的普通人……这或许是神在救赎你,允许你开始一段全新的生命。未来,一定会更好。”   秋山奏高兴地看着他,“你终于相信神的存在了吗?”   安室透噎住,有气无力地说:“……重点不是在那里。”   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这么迷信呢?   ……   樱桃白兰地的日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平和到有些无聊了。   出于安全的考虑,波本不许他离开这幢安全屋太远。秋山奏理解他的顾虑,组织和FBI两边都在盯着他的动静,甚至可能还有公安,他一旦现身,不论被任何一方抓住,这次都不会再轻易放过他。   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其实在安全屋躺尸的日子也挺快乐。   波本怕他无聊,给他准备了很多吃的喝的玩的……光是游戏就够他玩到明年。就连安室哈罗都被送来跟他作伴。   尽管这个大逆不道的小白整天卯足了劲儿跟樱桃争宠,除了平白惹人生气没别的用。   秋山奏还给自己找了个新爱好——弹吉他。   波本也是个吉他高手,他晚上回到安全屋会亲自指点秋山奏。波本教的第一首曲子据说也是他自己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名叫《故乡》。   哈罗的名字就来自这首曲子中的音节。   秋山奏很快就学会了。   青年常常在朝阳初升时,穿着黑色连帽衫,坐在安全屋门前的台阶上,对着沾满露珠的清晨抱着吉他轻声哼唱。   “追过兔子的那座山,   钓过小鱼的那条河。   至今依旧魂牵梦萦,   难忘的故乡……”   如果这时候波本要出门,他会送他一个柔软的笑。在温暖的晨光下嘱咐他:   “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第85章 人造兵器21   安全屋后面有一小块空地, 正对着樱桃的房间。有一天早上,樱桃奏起床推开窗户,在清晨淡淡的日光下看到一片玫瑰花。   日光因为丁达尔效应化成一匹匹金色的绸缎掉在地上,红色的玫瑰花沾上露水。   晨风吹开泥土的香气, 一只鸟儿驻足窗台, 低头梳理华丽的羽毛。   金发青年提着水壶在玫瑰花圃外浇水, 他抬起头,逆着日光做了个wink, 唇角高高扬起,“早上好。”   他穿了件黑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处,额前碎发滴下汗水, 脸颊上擦过一道淡淡的泥土痕迹。   “怎么样?还喜欢吗?”   樱桃奏愣了好久, “……你昨晚没睡吗?”   和24小时超常待机的本体不一样, 秋山奏的备用体还是需要靠睡眠来充电的。在睡眠状态下, 本体的那缕意识同样会跟着沉睡。   而樱桃奏的身体状况不说是生龙活虎, 起码也是江河日下。所以他晚上睡得很熟, 完全没听到任何动静。   但是一般来说, 这一花园的玫瑰总不可能是隔壁兔子国的土地公公连夜送来的。   而看波本现在这副和泥土进行过友好交流的样子, 这一片玫瑰估计就是出自他手。   波本哭笑不得,“看在我辛苦种了这么多玫瑰的份上,你总要发表一点感想吧?”   樱桃奏认认真真地扶着窗棂探头看向小花圃。   “三个月。”   “什么?”波本疑惑地问。   窗口的青年噙着笑,用软和的嗓音解释道:“如果我每天折下一朵插进头发里的话, 差不多可以用三个月哦。”   波本无奈, “要不了三个月, 玫瑰的花期就过了, 你恐怕不能把它们全用掉了……”   樱桃奏马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拖长了音调表达不满,“欸——”   波本很高兴能看到他慢慢恢复精神的样子,笑着说:“等它们枯萎了,我帮你种新的。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下一种花要什么。”   出人意料的,窗口的青年却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   “你不喜欢花了吗?”波本惊讶地看着他。   樱桃奏点点自己眼睛下方,“会很累的。”   波本怔住,目光愈发柔和,“只是种花而已,不会累。而且能看到这些花越长越漂亮,我也会很开心。”   樱桃奏倒是相信波本的这句话。和他要做的其他事比起来,种花实在算不上累,甚至能算得上休闲。   这个男人每天凌晨才睡,天不亮又起床。做身体训练、准备早餐、去波洛打工、给组织干活、帮公安抓犯人……越是接近波本,秋山奏就越是觉得,这个人好像把自己活成了朝圣者。   真的不会累吗?   秋山奏的本体在这段时间几次试过来卖货,但要么是对方理都不理,要么是刚开了个头就被温和礼貌的语气劝退。   包括几次装神也完全失败,这个男人该死的铜墙铁壁。   秋山奏在屡次碰壁后也佛系了。   算了,总是有机会的。   本体秋山奏放弃了在安全屋附近徘徊,转而替换下黑泽瞬,通过“影子”的情报网来打探组织和FBI两边的消息。   “影子”的人只以为自家boss又在关心哥哥的事业,习以为常地帮他整理情报。   但因为“影子”在收缩里世界的业务,他们如今也难以做到尽善尽美地搜集情报。   尽管如此,秋山奏还是根据零星情报拼凑出了波本的计划。   一直把樱桃藏在安全屋并非长久之计,只要组织一天没能找回他们的人造兵器,这件事就永无止歇。所以波本直接想了个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要让组织相信樱桃已经死在了FBI的临时研究所手中,并且要让FBI吃下这个闷亏。   老实说,这个计划很大胆,同时风险也很大。   因为组织这边的大部分情报都是从波本这里得来的,那么事情一旦败露,波本就算不会被当成叛徒,也会被认为是能力太差。   左右都难逃一死。   不管怎么看,帮助樱桃白兰地都不符合一个卧底的利益。   可波本就是这么做了。   樱桃奏自从自杀被救起后,就知道安全屋的各处都装有窃听器,波本也没想隐瞒这件事。   樱桃奏白天在家有时候就会跟并不存在,但他知道一直都在的波本说说话。   比如“哈罗又去冰箱里偷吃东西。”或者“我虽然打开冰箱了,但偷吃巧克力的人并不是我。”   偶尔他也会讲几个冷笑话,或者念些故事书。   他最喜欢念童话故事。   樱桃奏知道波本就算白天没时间听,晚上也会快进着听完他这一整天偶尔冒出的几句废话。   似乎是觉得他念童话故事很有氛围,波本还把这当成了睡前催眠曲。   樱桃奏很是好奇,“听我念故事,会睡得好吗?”   波本有些不好意思,“睡得很好,完全没做e……梦。”   樱桃奏确信他是吞掉了一个“噩”的音节。   从那天以后,他每天都会坚持念童话故事。   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到《蓝胡子》,但樱桃奏最喜欢的还是《小王子》的故事。   因为波本也很像小王子。除了肤色。   樱桃奏大胆推测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这么黑的小王子。绝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   波小王子也栽种下了一片玫瑰,并如同照顾玫瑰一般照顾着樱桃。   樱桃还是没能逃过继续研习《六法》。   波本似乎是不打算遮掩了,每天都要给樱桃奏上一上思想教育课,告诉他要多做好事,成为一个健康而对社会有益的人。   樱桃奏听得昏昏欲睡,故意问他:“波本,我想放炸.弹玩,可以吗?”   波本气得脸都黑了,快速深呼吸了几下,“不行!”   并给予了樱桃奏抄写危害公共安全罪论述100遍的处罚。   顺便一提,波本在樱桃奏自杀那天后没多久就发现了樱桃奏胃部的毛病——樱桃奏思前想后也没弄明白他是怎么在没有专业医学仪器的帮助下看出这一点的,总之,被看出来后,波本的脸色比这会儿还黑。   从此波本严禁他再吃那些不好消化的食物。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他弄了些胃药回来。   樱桃奏为了赶快吃到好吃的东西,异常配合,经过许多天的休养,他的胃还真的好了不少,气色也红润了许多。终于不再是那副苍白到马上要变透明人的状态。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波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组织逐渐相信樱桃已经死在了FBI手中,再过一段时间,等风波平息,也许他就可以被波本送往国外,从此改名换姓,过上平凡又幸福的下半生。   听起来真如梦境般美好。   在漫长又短暂的人生中,樱桃第一次遇到一个切切实实地看到他本身,而非他身上所凝结的价值的人。   他已经不再怀疑,他们是朋友。   这一天的阳光很好,樱桃奏坐在天台上,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遮住太阳。随着抬起的手腕,一截衣袖滑落,金色的阳光落在露出的一段纤瘦苍白的小臂上,像是奶油上化开蜂蜜。   一望无垠的苍穹浩渺而庞大,柔软的白云从头顶流淌而过。   夏天好像快要来了,空气里滋生出燥热和早蝉的鸣叫。   “今天也平平无奇健健康康地度过了,恭喜。”他拿起一旁的酒瓶做了个虚空碰杯的动作。   虽然代号是樱桃白兰地,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这种酒的味道。   酒液是金黄的,在舌尖一滚,带着樱桃独有的清香。   樱桃奏抬起一只手擦掉唇角溢出的酒液,用略略迷蒙的眼朝远处望去。   在樱桃奏目之所及的地方,金发青年在波洛咖啡馆里工作。樱桃奏所在的地方太高了,看不到对方工作的景象,只能看到年轻的女高中生们带着笑容进去,带着更大的笑容出来。   据此判断,波本应该凭借着那张脸、嘴加上手艺把她们哄得很开心。   他在服务行业上真是天赋异禀。   不,这个六边形战士就没有不擅长的。   幸亏他是卧底,不然公安中的那群蠹虫哪儿有玩得过他的。   没错,樱桃奏此时并没有按照波本的吩咐在安全屋里乖乖呆着。倒不是他叛逆或者无聊,只是担心波本的安危。   自从本体发现了波本的打算后,樱桃奏每天都会在波本出门后悄悄跟着出来,在他身旁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潜伏着保护他。   对方这一把玩的太大了,樱桃奏实在担心波本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暴露,然后被组织二话不说就杀掉。   好在这么多天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樱桃奏不确定组织现在到底对自己的状态下了怎样的判断,目前能得到的情报是在和FBI的一次激烈交锋后,双方都暂时沉寂了下来。   组织似乎是派出了另一个情报员来核实樱桃白兰地的状况。   本体那边没能打探出这个情报员的代号。   一瓶樱桃白兰地见了底,樱桃奏晃了晃空酒瓶,突然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樱桃奏把空酒瓶放到一边,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接着吐出的一口血,确保不会在天台上留下痕迹。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因为没有痛觉,所以每次都是等到血要吐出来了,他才能察觉到。   偶尔会弄得他措手不及。   又有两位女子高中生从波洛咖啡馆走了出来,似乎是毛利家的小小姐和她的好友。   年轻的女孩子明媚开朗,充满活力。   樱桃奏看了看她们,又眯着眼看了看阳光,忽然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心,口中雀跃地喃喃自语。   “明天的话,试试波本威士忌的味道好了。” 第86章 人造兵器22   樱桃奏赶在波本之前回到了安全屋, 熟练地消除作案痕迹。全家唯一留守童犬安室哈罗控诉性地朝又把它丢在家一个人出去浪的黑衣青年呲了呲牙。   然而青年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拿手强撸它的下巴,用唱歌的语调哼着:“笨蛋哈罗今天也是一个人……啊不不, 是一只狗在家, 它在朝我生气呢, 生气呢~”   哈罗气呼呼地追在他后面张牙舞爪,黑衣青年脸上笑容柔软, 从阳台上掐回几棵芹菜, 摇头晃脑地接着唱:“今晚要做什么饭?答案是芹菜啊, 芹菜啊~”   极端讨厌芹菜患者哈罗无能狂怒。   回到安全屋的安室透习以为常地看到一人一狗在打闹的画面。听到玄关处的声音,两个家伙同时停下, 一个扑腾着小短腿朝他跑来, 往怀里蹦;另一个笑吟吟地看着他。   “欢迎回来。”   其实如果考虑安全性的话, 安室透不应该频繁地返回安全屋——一旦被人发现这里,两个人都将置身于危险之中。   近期就连风见裕也, 安室透都不再允许他靠近这里。   但是向来冷静的公安警察这次做了不太冷静的决定。   他不希望对樱桃来说, 安全屋变成第二个研究所。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近期都是在安全屋的樱桃白兰地在波本回来前提前做好晚饭。   看到餐盘里绿油油的芹菜, 波本哭笑不得:“……放过哈罗吧。”   安室哈罗含泪表示同意。   樱桃奏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身子, 只当没听见。   这样的场景时常在这幢屋子里上演,樱桃奏遮掩得很好, 安室哈罗再聪明也不会讲话, 波本一直都没有发现樱桃奏私下偷偷做的事。   就连身上的酒味儿也被他提前洗掉, 换了身干净衣服。   至于白天窃听器里的声音该怎么伪装, 也很简单。只要提前在安全屋外面录好音频, 等波本走了设置定时播放就行。   波本并没有时间认真细听一整天的音频, 没有特别事件, 他只会着重听樱桃奏专门为他念的童话故事。   这已经发展成了固定节目,会在午后三点准时响起。   青年柔软的嗓音像飘忽的云彩,故事在他的唇齿间也变得天真。   今晚的故事是《小美人鱼》。   金发青年躺在床上,暂时忘却了除耳中所闻的一切。   那道声音慢慢讲述着:“……她每天都为王子跳舞,虽然那双脚踩在木板上是如此的疼痛,但她一直都在为她心爱的王子跳舞……”   直到——   “……她在第二天清晨带着匕首跳下海里,变成泡沫消失了。”   伴着小美人鱼的悲剧故事,金发青年进入了宁静的梦乡。   ……   樱桃奏保护波本的行动仍在继续。且不管这具身体现在是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总之姑且表面上除了脸色苍白,看不出什么不妥。甚至樱桃奏觉得近来吐血都吐得少了。   除了暗中保护,他近期又扩展了新业务。   事情的起因是那天下午波本忽然从波洛咖啡馆离开,樱桃奏尾随在他身后,想看看波本要去做些什么。因为对方警惕性很高,他没敢跟得太近。   幸而跟波本碰头的另一边是琴酒。   而琴酒面对弟弟,基本上处于一种弃疗的状态。   因为最近秋山奏的主要精力放在波本这边,在琴酒那里除了表现得掌控欲稍许强了一点,倒是也没做什么别的大事。   琴酒在反复阻止失败后,对弟弟的监控行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是琴酒把波本叫了出来,目的是要暗杀一个名叫鸠山太郎的议员。   他是霓虹xx党的议员,而且在党.内有着不算小的政治地位,要暗杀起来有一定难度,所以才需要出动波本这位情报人员。   当天晚上,波本回到安全屋就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对波本这种公安卧底来说,难的不是如何搞来情报,而是如何能够摧毁组织的行动,同时又不让组织怀疑是自己导致的后果。   当然,也不是所有行动都值得卧底冒险摧毁。   为了更大的正义,有时候牺牲在所难免。   樱桃奏凭着超强的听力在波本的门外听见了他和上司的通话。   听筒中的声音实在小到听不清,波本的回复倒是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明白了,我会优先保护自己的身份……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他顿了下,声音低下去,“这早就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做了。”   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樱桃奏忽然抬手捂住嘴唇,喉咙里溢出两声压抑不住的闷咳。房间里的声音马上停了,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   樱桃奏把擦过嘴唇的手指背到身后,和紫灰色的眼睛对视。   波本皱着眉,声音仍是放轻了,“这么晚了怎么不睡?你的身体不好好睡觉怎么行?”   对不起,我的身体好好睡觉也没用了。   樱桃奏不敢说实话,含糊道:“就要睡了。”他看着波本显出淡淡疲倦的眉眼,安慰他:“别担心,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波本愣了下,笑了,“你在安慰我吗?”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目光也变得温柔,“谢谢。”   樱桃奏也柔柔地勾起唇角,把波本推回房间,浅浅的月光下他眨了眨眼,模仿着波本做了个wink,嗓音轻快,“没关系,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所以现在快点休息吧。”   房门关上,屋子里金发青年脸上笑容仍未消散。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五个青年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得欢快。   “Hiro,我应该……没有做错吧?”   门外的黑衣青年则在黑暗中轻声呢喃:“我会保护你。”   他首先调查了一下组织要对鸠山太郎下手的原因。这几乎没费什么事,因为“影子”里本身就储存着鸠山太郎的基本资料。   他是组织的重要合作伙伴,甚至是人造兵器项目的投资者之一,在蓝橙酒曾交给公安的那份名单里赫然就有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为了社会稳定考虑,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公安并未对他清算。鸠山太郎依然稳居高位。但或许是他也察觉到了局势隐隐的动荡,想单方面中止和组织的合作。   而组织当然不能放任一个知道他们这么多秘密的人继续活着。   确认了不会误杀好人,樱桃奏就再没什么顾虑。   当天晚上,他带上一根绳子就出了门。鸠山太郎住在一幢高级公寓的17层。樱桃奏把绳子绑在腰上,另一端固定在楼顶,接着从顶层一跃而下。   他破窗而入,在惊醒的鸠山太郎恐惧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把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连帽衫的帽子在刚刚下坠时被风吹掉了。   黑衣青年逆着朦胧月光,身材瘦削,神情如同少年。   “晚上好。”他柔声道。   鸠山太郎伸向电话的手被黑衣青年踩在脚下。   他温柔地笑着, “别担心,死亡是没有疼痛的。作为对你的补偿,我允许你自己挑一个杀死你的武器哦。”   可惜对方拒不配合。   樱桃奏用两条腿扭断了鸠山太郎的脖子,让他痛快地死去了。   黑衣青年垂下眼眸看着一动不动的尸体,“啊,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就是你一直期待着看到成品的——人造兵器哟。”   他笑了笑,“能亲眼看到我,你一定很开心吧?”   “……但是真遗憾,现在能使用我的人只有一个。他不是你。”   他捂着嘴,另一只手掏出手帕擦掉唇角不断涌出的血,继而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樱桃白兰地的身体现在已经承受不起从高处跃下的冲击力了。   缓过这一阵,他看向漏风的阳台。那里出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白衣的怪盗神色僵硬,“抱歉,走错地方了。”   他只是被某个小侦探追累了,来歇歇脚,看到这家窗户破着有些奇怪——好奇心害死猫。   敏锐的雷达正在疯狂提醒自己,眼前这个黑衣男人非常危险。   然而危险的男人似乎没打算将这个误入的怪盗杀人灭口,他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红眼睛望过来,然后在口袋里摸了摸,摊开手心,上面躺着一块糖果。   “吃吗?”   绅士的怪盗先生下意识回道:“感谢您的好意,但……”   对方没听但是,直接把糖果朝他扔来,苍白脸颊上笑容柔软,嗓音跃跃欲试,“作为交换,你带我飞下去。”   怪盗基德:“……?”   如果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估计自己就会愉快地答应了。   但是男性的话——   怪盗基德的目光落到地上的尸体身上。   可以看出对方的身手非常干净利落,绝对是专业人士。   他点点头,“我的荣幸。”   樱桃奏低低地咳了两声,心里很是雀跃。   他还没试过滑翔翼呢。   他眼睛亮晶晶地催促道:“快点快点!”   怪盗基德闷闷地说:“虽然我的滑翔翼理论上承重三个人也没问题,不过万一出了意外的话,可是会从高空摔下去……”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快死了。”   怪盗基德被噎了下,看向旁边的男人。对方脸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确实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你的表情是在可怜我吗?”他笑了下,“不要可怜我。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比幸福,就算明天死去也无所谓。你知道为什么吗?”   整理好滑翔翼的怪盗基德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他是金色的小王子。”   按照约定,怪盗基德带着他从阳台跃出,夜风呼啸而来。 第87章 人造兵器23   白色的滑翔翼像一只飞鸟般俯冲而下, 又逐渐将高度拉起。   下方的城市霓虹闪烁,光怪陆离。   怪盗基德紧了紧揽着樱桃奏腰侧的手,免得对方掉下去, 尽管对方不怎么在乎,只是专注地望着下方, 好似他就此放手, 他也只会笑着坠下去。   “你在看什么?”怪盗基德好奇地问。这片景色他时常看见,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东京。”   “这么亮着万千灯火的样子确实很美。”怪盗基德了然, 他第一次从高处俯瞰东京夜景时, 也曾胸口鼓胀。   那时候他想着什么呢?   好像是想着如果能带着青子一起一跃而下,让她也看看这般风光就好了。   “不。”樱桃奏否定了, “不是灯光, 我在看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那些黑暗里, 不知道曾有多少人死去过。”   他的声音被夜风吹得飘飘忽忽。   “所有的这一切构成的东京, 我的小王子深爱着它,并付出了他的一切保护着它。”   滑翔翼在一处楼房的屋顶停下, 自动收拢,再次恢复成白色怪盗的披风。   怪盗基德把樱桃奏放下, 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绅士礼, “这个天台有楼梯通往下方,我们就此别过,祝你好运。”   樱桃奏对他笑了下, “怪盗先生, 再见。”   月色下, 怪盗基德的白色披风在夜风中上下翻飞。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黑衣青年身上。   “在离开之前, 请恕我多嘴。作为怪盗, 人类的情绪也是我宝贵的窃品, 所以在下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你对你的朋友——你的小王子——存在一种愧疚的情绪?”   樱桃奏一愣,他扶着天台的边沿稳了稳有些疲累的身体。从黑色衣袖中探出来的那截手臂苍白到可怕,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液。   他用和往常不同的平静语气慢慢说:“我骗过他很多次……未来还将继续骗下去。所以我想要至少补偿他一些。”   “这份补偿也包括……杀人?”怪盗基德的声音沉了沉,“既然你的小王子愿意付出一切保护东京,如果他知道你杀了人,恐怕会……”   “讨厌我?”樱桃奏牵起唇角,笑容柔软,“那真是……求之不得。”   怪盗基德忽然不急着走了,他想了想对方的话,眉头越蹙越紧,“你该不会是怕他……为你的死伤心吧?”   樱桃奏古怪地看着他,嘀嘀咕咕:“还挺聪明的嘛。”   “你是笨蛋吗!”怪盗基德提高了音调。   “就算是吧。”樱桃奏满不在乎,“不过谢谢你关心我,哪怕在看到我杀人之后。”   怪盗基德别扭地清了清嗓子,“无论如何杀人是不行的,哪怕对方是恶人也不行……还有,如果生病了就去医院,不到最后不要放弃。如果我是你的朋友,我宁可你活着惹我生气,也不会想看到你躺在坟墓里,再也不能回应我。”   他越说越认真,“我知道有很多欺骗都是迫不得已,可有一种东西骗不了人。无论你再怎么掩饰,真正的朋友能感受到你真正的感情,因而永远不可能真的讨厌你。”   “所以,如果死亡是注定的,那至少此时要快乐。此时的快乐多一瞬,未来的回忆就多一秒。千万不要让误会荒废时光。”   白色的怪盗从胸口变出一束花。蓝色的花瓣们挤挤挨挨,花心散发着月亮似的光。这是最适合代表友情的花朵之一——勿忘我。   怪盗把花朵递给樱桃奏,“我允许你借花献佛,向你的朋友献上祝福与祈愿。”   夜风吹拂着勿忘我的花瓣,樱桃奏伸手接过花束,目光突然一凛,将怪盗基德推开。   一根小小的麻醉针从怪盗基德刚才的位置擦过。   天台门口,穿着蓝色小西装的小侦探江户川柯南气喘吁吁地举着手表型麻醉枪。   “真是危险啊,差一点就要被抓到了!”怪盗基德夸张地感慨着,方才的沉稳完全消失不见,甚至有故意气人的嫌疑。他嘴角笑容毫不吝啬,“再见了,小侦探。”   怪盗基德朝地上扔下烟雾弹,白色的烟雾一口咬掉了一角夜色。待白雾散去,原地已空无一人。   “可恶!”江户川柯南快步跑到天台边,在栏杆空隙中朝下方望去。   怪盗从天上飞走了,而另一个则徒手从六层楼高的建筑上三两下爬到了底。樱桃奏踩在地上,抬起头朝上方探出一颗小脑袋的柯南勾起唇角。   巧克力色的发丝微微拂过鼻梁,红色的眼睛温柔得如同星星闪烁。   那个怪盗……说得有些道理。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瞻前顾后了呢?   ……   “……你是?”安室透起床后一脸懵,他揉了揉眼睛。   穿着白色长裙的漂亮黑发女人打着粉白色的小洋伞笑盈盈地站在起居室,安室哈罗绕着她的脚打转。   “阿娜达,你该叫我太太。”黑发女人用柔软的嗓音说道。然而哪怕嗓音再柔软,都能明显听出是男性。   “Cherry?”安室透震撼得无以复加。   已知樱桃不可能去找贝尔摩德给他易容,那这只可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黑发女人和上次贝尔摩德为他做的易容一模一样。   饶是安室透早知道樱桃很擅长模仿,也震惊了好一会儿。   樱桃奏叉起腰得意地说:“波本的面具也做好了哦,我来帮你弄!”   波本被樱桃奏硬按到椅子上坐下,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等等,樱桃,我今天要去波洛——”   “已经帮你请假了。”   “……但是,还有……”   “你想说公安吗?也请假了哦。我说你头痛不舒服,你的上司叫你好好休息,不要太辛劳。”   波本:“……”   因为信息量太大他必须得缓缓。   “……你知道我是公安?”   “嗯嗯……波本,你觉得假发用银发还是绿发比较好?”   “如果你肯用黑发我将感激不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种事无所谓吧……你真的不能考虑下红发吗?”   波本叹了口气,“易容是为了掩人耳目,你用那么亮的颜色不是很容易被注意到吗?”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樱桃奏遗憾地把七彩假发扔到一边。   他翻找出最朴实无华的一顶黑色假发,回头正对上波本的复杂的目光,对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只是闭了闭眼,问道:“想去哪儿玩?”   樱桃奏的眼睛一亮,“多罗碧加公园!”   “……你是怎么跟公安请假的?”   “我用波本的手机发的短信哦。”他补充道:“是模仿波本的语气。”   “……我记得我有给手机设密码?”   “我用波本的指纹解锁的呀,波本睡得很香呢,完全没察觉到。”樱桃奏把□□的边缘黏好,继而看向这张假面上唯一真实的那双眼,“别担心,我会保护波本,所以波本可以放心睡觉哟。”   波本叹了口气,放弃了跟他辩解。   不过也不能怪樱桃……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一天睡得这么死。是因为在这里太放松了吗?   樱桃奏给波本弄的易容基本参照了上次贝尔摩德的模板,但是出于个人审美做了稍许改动,眉毛改细了,鼻梁改挺了,下巴改瘦了,整个五官都改立体了。   奏家绝不允许有不好看的人出现!   哪怕只是给朋友捏脸也一样!   波本看着镜子里的人也陷入了沉默——这种长相是不是稍微有点惹眼。他看向樱桃。   对方正在镜子前对着肚子的位置拍来拍去。   “那个……”波本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提出稍许意见。   樱桃奏一副我懂的样子,“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这次不是孕妇了?算算时间,这么快生孩子是不大可能,但是如果往衣服里打气就不能痛快玩耍了,真令人为难。”   不,问题根本不在孕不孕妇吧!   波本把刚刚要说的问题丢到脑后,转而提出建议,“樱桃,既然你能对模仿的易容做出改变,有没有可能,你没必要易容成女性?”   玩够了的樱桃奏假装真诚地感慨:“哇,波本,你好聪明!”   波本一噎。   怎么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不能吧,樱桃不是那种人,也没有那个脑子。   一个小时后,两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男人走进多罗碧加公园。多罗碧加公园作为东京最有名的游乐园,无论什么时候人都不会特别少。   樱桃奏拿着地图有条有理地分析:“先去野生太古岛,然后是冒险开拓岛、紧接着是神奇幻想岛,再然后是科学宇宙岛,最后是梦幻童话岛……会不会太多了,一天恐怕走不完吧?透,你觉得呢?”   波本收回下意识观察人群的目光,愣了一秒后不自然地咳了声,“去你喜欢的地方就行,我陪着你。”   樱桃奏哼了声,抱起手臂语气不善,“你根本没有听我说话。”   “……抱歉抱歉。”   “不许你再想别的事,”樱桃学着波本曾经做过的动作掐住他的下巴,“至少今天,我也要你把你的灵魂和身体完全交给我。”   波本举手投降,“是是。抱歉,是我错了。明明答应要好好陪你散心的。”   樱桃奏笑了下,从怀里拿出一束勿忘我送给波本。   “我听人说这是代表友情的花,那个人告诉我不能荒废时光……”   “所以我希望有一天你回忆起有关于我的事,无论何时,都能笑起来,所有能感觉到的,都只有开心和愉快。” 第88章 人造兵器24   已经到了夏天, 时光和蝉鸣声一道拉长了,暑气吃短了人们的衣服。   樱桃脱掉了那身标志性的黑色连帽衫,换上了件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仍是长袖。白色鸭舌帽反扣在脑袋上。他戴了副黑色的美瞳, 挡住那双显眼的红宝石眼睛。   在樱桃的强烈请求下, 波本也穿了件同款短袖花衬衫。   阳光很热烈, 樱桃一只手抬起来挡着日光, 另一只手晃晃手里的花束,“你不喜欢吗?”   愣怔住的安室透回过神, 那双同样戴了黑色美瞳的眼睛眨了眨, “我很喜欢。”   他把樱桃递来的勿忘我小心地插到胸前的口袋, 正好可以当做装饰。   “完美的风格搭配。”安室透勾起唇角, 这张易容出的脸比他原本的样貌看上去成熟不少,但他这么一笑,郁气冲散, 仿佛是阳光晒化了蔚蓝海面。他推着樱桃往园内走,“好!今天的目标:把所有喜欢的项目全部玩一遍。”   樱桃连忙点头, 深表认同。   又听见身后的男人轻声对他说:“不需要回忆, Cherry,你可以一直去创造——数不清的、只有快乐的未来。你会有很多朋友,”他顿了顿, 似乎是轻笑了下,声音变得更柔和,“还有很多花。”   樱桃没有回应这句话。   还不到学生们放假的时候,也不是周末, 多罗碧加乐园正处于淡季, 各种项目设施几乎都不用排队。   安室透的首选是碰碰车。   在连玩十三把, 通过高超的飙车技术把碰碰车车边沿都碰瘦了以后,两位花衬衫男人被店家客气地请出了碰碰车场。   “我求你们了,我是小本生意啊!隔壁冒险开拓岛上有越野卡丁车,你们去那里飙车不行吗!”   店家的宽面条泪不像作假。   公安警察降谷零心虚地挠挠后脑勺,一个劲儿跟店家道歉,表示他只是不小心玩嗨了,如果需要赔偿,他也完全没问题。   好在店家没有继续追究。   安室透松了口气,扭头就看到樱桃拿着冰激凌吃得正欢。   注意到安室透的目光,樱桃淡然又满足地咽下一口鲜奶冰,把另一只手上的冰激凌递过来,“喏,给你的。”   “谁允许你吃冰激凌的!”波本大怒。   樱桃委屈,“波本真小气。”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你的胃能受得了凉气吗!拿来——”   樱桃犹豫了下,遗憾地把冰激凌交出去。   小学生牵着妈妈的手路过,对此感同身受,泪眼汪汪,“大哥哥,你也在魔鬼妈妈的统治之下吗?”   妈妈&波本:“……”   孩子被妈妈拖走,樱桃忍不住笑起来,抱起手臂哼了声,拖长音调叫道:“啰—嗦—的—波—本—”   作为报复,波本当着他的面微笑着把冰激凌一口一口吃进肚子,然后满足地喟叹:“真美味,不好好养身体的人就是没办法吃呢。”   樱桃奏:“……”   波本以前有这么幼稚吗?   两人又去了鬼屋。   樱桃嗷呜着吓哭了一位鬼界上班族,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波本已经能熟练地向店家道歉了。   为了寻求刺激,两人统一了意见,从跳楼机、大摆锤、海盗船……一路玩到云霄飞车。   中间没再出什么大差错。   也就是樱桃差点在跳楼机的最高处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被大摆锤晃得胃部翻滚,一个人蹲在厕所吐了会儿,追着海盗船的工作人员质疑为什么海盗船上没有海盗,最后在云霄飞车上他倒是按波本的要求老实下来,开始思考一个哲学问题。   “波本,我听说琴酒把交易地点定在多罗碧加乐园时,都会坐这辆云霄飞车观察目标。但是,”樱桃语气严肃,“我这个六法学习者非常疑惑——为什么这里的工作人员看到两个一身黑西装,一看就很奇怪的男人来坐云霄飞车都不会报警呢?”   “根据我的观察,一般人看到奇怪的家伙是要报警的吧?”   孩子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了,波本一边欣慰,一边忍不住吐槽:“如果说奇怪,我们两个更奇怪吧?”   如果不是因为有易容,波本打死也不会穿成这个样子来游乐园玩。   “欸,很奇怪吗?”某夏威夷花衬衫男毫无自觉。   云霄飞车升至顶点,急速俯冲而下,同车的人都在尖叫,樱桃也模仿他们的语气啊来啊去。   波本被他笑得肩膀微颤。   被模仿的一个女孩子下了车,恼怒地瞪了樱桃一眼,气呼呼拉着男友的手扬长而去。   樱桃疑惑地摸摸脑袋,无辜地看着波本,“她怎么了?难道她的实验数据也出错了?”   波本的笑容僵了下,沉默过后,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樱桃摇摇头,又点点头,“不饿,但我想吃棒棒糖。”   路边就有一家小型糖果店。樱桃咬着棒棒糖和波本一起在长椅上坐下。两人玩了将近一整天,此刻日渐西斜,阳光染开一片橙色云霞。   “波本,”周围没有旁人,樱桃轻轻叫了这个名字,“你今天开心吗?”   波本放松地靠上长椅的椅背,给了肯定的回答。   “太好了。”樱桃目光闪烁着,舌头和牙齿不断地撞到棒棒糖的表面,他含糊着说:“我也很开心。”   乐园里有照相师四处闲逛,寻找有缘人做生意。路过长椅,照相师随口问两个黑发男人:“有兴趣拍照吗?5张以上可以打折。”   波本看了他一眼,同意了,“相片能马上拿到吗?”   照相师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一个拍立得,“你想马上拿到那也没问题!”   “这个时候的阳光正好。来,两位笑一笑,可以做一些pose,照片的效果会更好。”   “pose?那是什么?要怎么做?”第一次拍照的樱桃表现出了他应有的茫然,他好似下意识地看向波本。   快门在此时被按下。   相片中,其中一个男人望向另一个,阳光照在他眼底,燃起一簇灼烫的火光。另一个望着镜头,目光凝重,像在沉思。   樱桃奏着实不大理解波本为什么要拍这么一张照片,明知道两人都戴着虚假的面具。   嘛,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两人此刻没有戴着面具,反而不能一起拍照。   那样会带来太多潜在的危险。   波本对照片还算满意,看了两眼,把它收起来。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的两人没有再继续玩其他项目,他们打算把越野卡丁车留给下次。有了遗憾与期待,下一次才会被人放在心上。   他们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散步消食,暖黄色的路灯灯光一路延伸到远处,尽头摩天轮的光更加绚烂。   到了晚上,多罗碧加的游客多了不少。   “要回去吗?”樱桃奏主动问道。   “再等一等吧。累了吗?”波本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感觉得不是很清晰。如果你不舒服,就马上告诉我。”   “没事的。”   既然波本想走一走,樱桃奏当然会陪他。   “抱歉,”波本忽然说:“你的身体不好,我却不能让你去医院好好看看。”   “我没事的。组织和FBI在我身上做实验所造成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没有了快速痊愈能力,我的恢复能力还是远胜常人许多。这点小伤我可是完全不放在眼里哦。”   波本忽然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总感觉樱桃最近的气色越来越差,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脸色都苍白得吓人,为此,波本特意学了很多补血补营养的粥类熬法,可惜效果似乎不怎么明显。   但是樱桃今天在游乐园各地闹得鸡飞狗跳的飒爽英姿历历在目,波本觉得对方不像是中气不足的样子,于是放下心,不过还是打定主意,要想办法让樱桃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两人停在了一处广场上。   “马上要到时间了。”波本看着手表。   “什么?”樱桃奏好奇地歪了下脑袋。   他是真的不大清楚波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僵尸打开波本的大脑,估计也会迷失在他的脑回路中。   樱桃奏早就放弃揣测他的想法了。   但这次波本的想法意外的简单。   “到时间了。”   远处的整点钟声敲响,以二人为圆心,一圈圈喷泉的水柱像一曲突然被奏响的乐章似的由里及外波荡开。   凉凉的水珠被微风吹着扑上脸颊,樱桃听到旁边的波本说:“这是多罗碧加乐园的固定节目,这个喷水池到了特定时间就会喷出喷泉。我猜你会喜欢。”   水柱的顶端托举着月光,晶莹的水珠折射出游乐园五光十色的华光。白幕隔绝了世界,圆圈的中心只剩下最后两道交错的呼吸。   “Cherry——”波本在樱桃身后叫他,后者顿了顿,回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波本吐出一口气,用还未止歇的喷泉作为背景音,慢慢说:“新闻报道说,议员鸠山太郎今早被发现死于自家公寓,现场除了一面被打碎的玻璃外,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   “尸检报告显示,他是被人一下扭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这是你干的,对吗?”   “我可以解释的。”樱桃奏不怎么有底气地低下头小声说。 第89章 人造兵器25   经过怪盗基德一番成功的劝导, 樱桃奏现在完全不想再让波本讨厌他,他憋红了脸, 狡辩的说辞在胸腹中打了好几个转, 将要吐出时,触及安室透的目光,又熄了火。   那里面似乎并没有愤怒和怨恨。   这时候喷水池的喷泉再度归于寂静, 绚丽的霓虹和漫天的星光重新覆盖了整片夜色。   安室透站在原地,抬眸望向那片星空,金色的碎发扫过眉眼, 又路过鬓角,些微未散的水汽湿润了那双紫灰色眼睛。   他身上那身太过浮夸的夏威夷衬衫奇异地融于夜色, 仿佛是散了场的小丑演员正对着黑暗谢幕。   樱桃奏悄悄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像是一个梦被惊碎了, 安室透的睫毛轻轻颤动,再度把目光落回他身上。   广场上人群三三两两地路过。   “对不起。”樱桃奏小声说。   安室透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们先回去吧。”   这种仿佛被判了死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樱桃奏忐忑地跟着安室透回到安全屋,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哈罗像往常似的扑上来咬樱桃奏的裤脚, 他也没顾上再编上一首新歌嘲讽它。   慢慢的, 哈罗似乎也感觉气氛不大对,缩回惹事的爪子和牙齿。   安室透把樱桃按着坐在沙发上,没有顾及对方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眼神,慢条斯理倒了一杯水,拿出药箱, 把樱桃该吃的药拿出来, 盯着对方把药吃下去。   整个过程, 他的表情都非常平静。   这样更可怕了啊!樱桃奏无声哀嚎。   “知道错了吗?”这一切都弄完后, 波本终于缓缓开口。   樱桃奏反倒松了口气,赶忙说:“知道了。”   波本掀开眼皮看了他一会儿,扯动嘴角:“错哪儿了?”   “……不该杀人。”樱桃奏一看波本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恐怕回答错了,起码不是全部正确,他硬着头皮找补,“……但是、但是那是组织给波本的任务,是必须要做的,可是波本不喜欢杀人……”   波本愣怔了下,“你是因为这个才杀了他?”   因为发现他不喜欢,所以替他做了不喜欢的事。   金发青年闭了闭眼,浑身的气势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瘪下去,“……笨蛋。”   樱桃奏乘胜追击,扯了扯波本的衣袖,“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波本无奈,“我并不全是在生气你杀了他……”   在组织卧底多年,安室透在某些方面的三观早已慢慢步入灰色地段,他早就查到鸠山太郎背后所做的数不胜数的违法勾当,因为许多不能说的原因,公安对他的违法犯罪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安室透不会因为这样一个人的死而怪罪樱桃。   他只是担心樱桃被组织污染得戒不掉杀人的习惯,然而这样的顾虑也在对方给出的理由中烟消云散。   他顿了下,揉了揉樱桃的头发,缓解对方的不安与忐忑,“我更多的是在担心你……你的杀人手法太有标志性,一旦被组织的人发现,你就会再度陷入危险。你知道到时候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吗?”   “你很可能会被抓回组织,作为实验室被再度关进研究所,被更严密地看管。”   樱桃一脸的不在乎,“我已经不怕这个了。”   波本一噎,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回答,“什么?”   樱桃的一双长腿搭在沙发沿上轻晃,他悄悄把快要睡着的哈罗踢醒。被扰了清梦的哈罗气呼呼地跳上沙发与他战成一团。   樱桃咯咯笑着,抽空回答波本:“因为我已经有了小王子,我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小王子?   是说童话故事给了他勇气吗?   波本了然,难怪樱桃最近这么喜欢念童话故事。   波本把落在下风的哈罗从樱桃手中解救出来,“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一声不吭地离开安全屋……作为惩罚——”   樱桃奏接道:“你可以揍我一顿。”   “这个月我都不会再给你做饭——包括乌冬面。”   樱桃奏:“!”   波本,你何至于如此狠心!   波本对樱桃奏声泪俱下的求饶充耳不闻,哈罗扬眉吐气地回到小窝进入梦乡。樱桃奏不死心地一直追着波本洗脸刷牙上了床,波本被他嗡嗡嗡地弄烦了,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我是公安卧底?”   “蓝橙酒死掉之前,”樱桃奏半真半假地说:“他发邮件告诉我你要小心波本,他是公安卧底。”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答案,靠在床头打算看会儿书的波本愣住,“……蓝橙酒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你和他关系很好?”   樱桃奏牵起嘴角,他趴在波本身旁,两只手交叠着垫起下巴,“他总是来研究所看我,给我带很多好吃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的魔方,就是他送的哦,他还教我怎么玩。”   反正死无对证了,魔方到底是怎么来的谁都不知道。   想到蓝橙酒,那时候被波本坑惨了的记忆跟着复苏,秋山奏决定小小地报复一下,他故意叹了口气,“在波本之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蓝橙酒。”   波本垂眸看着他,为他把眼前挡着视线的发丝拨开,然后他慢慢把五指插进樱桃奏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为他顺着发。樱桃奏舒服地唔了声,很久之后,才听见波本问:“为什么不生我的气?你明知道是我杀了他。”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话音间干涩得像是干枯的河床,又像是一团凝结着大雨的风暴。   樱桃奏敏锐地察觉到波本的情绪好像不大对,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不小心说错话了,触到了波本心底一个无人踏足的禁区。   他抬了抬眼睛,和波本四目相对,对方轻轻“嗯?”了声表示反问。   樱桃奏想了一个回答:“那不是你的错,波本是公安嘛,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信仰。”   好像又说错话了。   他刚开了个头,安室透就自嘲似地笑了,“……那不是你的错。”   金发青年的目光变得空茫。   “这样的话我听过很多次。”他手下仍在无意识地为樱桃顺发,像是说给房间里唯一的听众,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七年前,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我曾经在心里发誓,我要带着荣耀和使命感去保护这个国家——我要成为这样的警察。”   “那不是很好吗?”樱桃奏眨眨眼,在波本手心拱了拱头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波本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我努力践行誓言,但有时候仍会觉得,世界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是一场没有明码标价的等价交换。”   樱桃奏安静地听着。   “七年前,我因为意外发现了一场地下炸.弹交易,在追踪犯人的过程中对方出了交通事故。我半跪在血泊中凑近他的耳朵,从他口中,我第一次得知组织的存在。他很快就死在了我眼前,这是为了我的使命,死在我面前的第一人。”   “那之后不久,我的第一位好友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因为身处爆.炸的中心,尸骨无存。”   “五年前,我挖出了组织失窃的炸.弹流向,过程中被组织的叛徒察觉,我杀了他,凭借这份功绩成功获得代号。”   “一个月后,曾资助我上学的一位老师因为癌症去世。”   “三年前,我在组织内发展的一个下线暴露,被琴酒抓住。他叫我一起参与审讯,我一枪打中了下线的心口。”   “三个月后,我的第二位好友——和我一起长大的、仿佛我的影子一般存在着的好友死于……自杀。他是公安在组织的卧底,因为身份暴露,为了不连累家人……和我,而自杀。”   “一年前,在一次和科恩、基安蒂一起执行的任务中,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杀死了无意间闯进现场的一个孩子,他是目标人物的儿子。”   “那之后……大概是三天,不,也可能是两天后,我的第三位好友死于车祸。”   波本垂着眼眸看向樱桃奏。他再度抬起手指,将对方巧克力色的短发从头顺到尾,感受着对方乖乖贴着自己的、凉凉的温度。   “每一次,我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时,他们都会说‘那不是你的错’。”   “这样的话我听过很多次,可我并不相信。因为我知道作为交换的筹码早在暗中标好价格,世界会向我索取。”   “你猜的不错,樱桃。我讨厌杀人。”   波本的声音停下后,房间归于寂静。只有角落里哈罗的小呼噜打得酣畅淋漓,好像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烦恼。   秋山奏真希望波本的烦恼和哈罗一样,是不想吃芹菜。   那样就可以痛快地解决。   他难得在面对波本时显出几分真实的不知所措,最后只能爬起来抱抱对方——他隐约知道以前妹妹不开心时他就会这么哄对方。   “波本,不要伤心。”   他想了想,轻声安慰道:“也许这一次,世界还给你的会是一场奇迹和幸运。”   樱桃温柔动听的嗓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效用,波本笑了下,“会吗?”   秋山奏认真地点点头:“会的。”   “神”将收走你的灵魂作为代价,自然要还你一场足够难忘的奇迹和幸运。 第90章 人造兵器26   暑气越来越重, 庭院里蝉鸣一阵高过一阵,树叶们也交头接耳地吵着热。秋山奏——现在以黑泽瞬模样存在着的本体——坐在廊檐上,一手拿着西瓜啃, 一手摆弄着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是各种状态下的哥哥。倚靠着保时捷抽烟的、和伏特加说话的、撑着伞走在雨中的、训练后拿着毛巾擦拭额头的……   “啧, 哥哥不去做模特真是时尚界的一大损失。”秋山奏擦掉嘴角溢出的不明液体。   次屋晃从廊檐另一头走来,对自家boss皱起眉头,“boss, 现在阳光很强,您应该好好在屋里待着。”   他转头把围成一圈打扑克的几个保镖骂了一通。   黑风衣小小地哼了声, “我们合起来都不是boss对手,他不愿意回房间, 我们有什么办法?”   被下属们抱怨了一通的秋山奏只能遗憾挪窝。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拿剩下的照片,秋山奏选择了用牙咬,好像是把欧尼桑含在了嘴里似的, 真不错。   黑风衣脸色复杂地目送自家boss走远。   似乎更变态了呢,boss大人。   次屋晃看了他一眼, 警告:“不许对boss不敬。”   黑风衣辩驳:“我没有!”   “心里想也不行。”   秋山奏窝进沙发,抱着做成了银发小人模样的抱枕听超能管家汇报本月的工作。“影子”正在按部就班地收缩黑暗世界的业务,慢慢洗白上岸, 和铃木财团的合作也非常顺利。   “另外,”交代完正式事项, 次屋晃顿了顿,“组织那边有关人造兵器的事情又出现了新情况。”   秋山奏忙着□□小人脑袋的手指停下, 他抬了抬眼皮,“怎么了?”   “组织前段时间派出了一个情报人员调查樱桃白兰地的事情, 这位情报人员是朗姆的心腹, 非常神秘, 我们没查到她的长相,只知道是个女人,代号库拉索。”   “她似乎是带回了有关樱桃白兰地的消息,组织在那之后将波本关了起来。我们的人查到,组织这边怀疑樱桃白兰地没有死,而是被波本藏了起来。”   “不过组织似乎并不确定,所以只是暂时关押了波本。”   秋山奏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次屋晃忍不住问:“boss,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和哥哥无关的事,没兴趣。”秋山奏继续戳小人脑袋。   次屋晃哑然:“……您不是说如果波本有什么需要,就帮他一把吗?”   “我还说过这种话吗?”银发青年揉了揉一头短发,软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起呆。   他已经把备用体樱桃丢在波本那边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本体和备用体之间可以思维共通,但为了避免大脑负荷太重,他并不会时时刻刻维持共通状态。   尽管如此,他还是知道那边都发生了什么,同样的,他这边的消息,也能随时让备用体知道。   所以此刻,备用体樱桃大概正为了被抓的波本而焦虑。   那种焦虑的情绪也通过共同的灵魂影响到了本体。   但秋山奏要比樱桃冷静得多。   他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只是一个演员,演员最忌讳出不了戏。   对秋山奏来说,最紧要的事情当然还是卖货。   银发青年的眼睛动了动,次屋晃正对上那双苍翠欲滴的眼瞳,对方轻轻笑了下,“不用担心波本。”   他意有所指,“有一个人很喜欢吃他做的乌冬面。”   ……   冲矢昴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很快控制住,将茶壶里的红茶倒入杯盏,“好久不见,秋山先生。”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黑衣青年软软一笑,抬起一只苍白如纸的手将额前发丝拨开,“好久不见,赤井先生。”   冲矢昴的手指顿住,反光的镜片后露出一抹暗绿,红茶溢出杯盏。   樱桃奏装作看不出对方绷紧的肌肉和防备的神色,依然微笑着,“你能把我带回去吗?”   赤井秀一愣了下,“回去?”他想了想,“你是说回FBI?”   迎着对方诧异的神色,樱桃奏点点头。   空气里沉默了很久,赤井秀一盯着黑衣青年的眼睛,点了一支烟放进唇间,缓缓地,他吐出一口白雾,“我以为得到了自由以后你会跑得远远的。你不该回去……”   哪怕自己也是FBI的一员,赤井秀一也实在不能说自己上司同事们所做的事和正义有关。   樱桃奏歪了下脑袋,“你们不是也想知道人造兵器的秘密吗?我是自愿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再反抗……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实验。”   隔着袅袅白雾,赤井秀一确信对方是露出了一个没有阴霾的笑容。   身为王牌探员的赤井秀一其实在对方开口时就明白了他的打算,“你想救那个人?”   那个人前段时间可是给FBI添了不少麻烦,直到组织以为樱桃白兰地死在了FBI手里才稍微消停一点。   不,或者说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前兆。   赤井秀一不能坐视FBI陷入被动,所以在察觉到组织在派人调查樱桃白兰地时,他稍微透了些消息出去。   只是给某个公安警察找些麻烦罢了。   以那个人的能力,虽然会吃点苦头,但不至于解决不了。   然而赤井秀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真的把已经逃走的樱桃白兰地再度引出来。   对方的想法赤井秀一能理解。   他要把波本曾散布的虚假消息变成半真半假。只要组织确信樱桃白兰地还活着在FBI手中,那么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波本只是中了计,被FBI骗了,误以为樱桃白兰地死了,才传回假消息。   面前这个青年孑然一身,又实在算不上多聪明——你实在不能指望一个被当成工具养大的人能想出多么精妙的主意,所以他才提出这样一个以命换命的笨办法。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见他迟迟不发话,樱桃奏抱起手臂,皱了皱鼻子,凶狠地威胁:“我就告诉组织你的真实身份!哼,我可不是笨蛋,你不能暴露身份,对吧?还有那个报告说杀掉你的基尔,她肯定也是卧底。贝尔摩德有时候也很奇怪,说不定和你们早有勾结……还有琴酒,唔,他倒是不太像卧底,但他弟弟很可疑……”   话说组织的卧底含量也太高了吧?   说兴奋了的樱桃奏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不满地撅起嘴,“你那个表情是怎么回事?我说的不对吗?”   赤井秀一向后靠上沙发,长腿随意曲着。   虽然对方后面胡说八道得有些离谱,偏偏还真被他抓住了部分真相。   他叹了口气,“你想好了?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   “我当然想好了。”樱桃奏毫不停顿地说:“我已经不会再害怕,不会再恐惧。”   最终同意帮忙时,赤井秀一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骨子里也有着FBI的卑劣。他明知道面前的青年在走入地狱,非但没有阻拦,反而选择了推波助澜。   对人造兵器的秘密,FBI确实也在垂涎着。   樱桃奏再次平静地走入了深夜。   本体会安排人把樱桃白兰地仍在FBI研究所中的消息透给组织,FBI以为他们赚了,殊不知人造兵器是不可复制的。而组织和FBI势必会在争斗中斗个两败俱伤。   至于备用体樱桃白兰地。   青年安静地躺在实验台上,他歪过脑袋对身旁准备为他做检查的研究员露出笑容。   研究员在他的笑容里晃了下神。   对方漂亮的红眼睛像是沾了玫瑰的色泽一笔一划涂出来的。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   研究员没有听清对方的话,但那个玫瑰般的青年已经闭上了眼,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他愣了愣,又听见对方说:“如果你再碰到赤井先生,请替我转告他,如果他愿意,请他将来在我的墓前放一个魔方。”   “可以吗?”他又睁了下眼,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才噙着笑再度闭上眼睛。   ……   仓库的大门忽然被打开时,长时间没有见到太阳的波本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缓解眼部的胀痛。   伏特加上前给他解开手铐。   手铐加黑暗,这是组织最基础的审讯手段。   琴酒慢慢走进仓库,停在光线能抵达的边缘,掏出打火机点燃唇间的烟。他与缓解过来的波本对上视线,嗤笑了下,“被FBI耍得团团转啊。”   波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声音因为干涩而沙哑。   琴酒因为心情不好,口气也格外不爽,“樱桃白兰地根本没有死,他还在FBI的研究所里,只是被FBI藏得很深。”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观察着波本的表情。   对方出现了短暂的瞳孔紧缩,那是极度震惊的表现。   在黑暗里被关了好几天,琴酒不认为他还能演戏,所以这应该是真实反应,波本确实不清楚这回事。   他吐出一口烟。   “恭喜你,暂时洗清了嫌疑。”琴酒目光轻蔑地看着还在震惊中没有走出而显得神情恍惚的波本,“废物。”   波本叫住了打算离开的琴酒,语气急迫,“既然樱桃还活着,我们是不是要马上把他夺回——”   “夺回?”逆着光站的银发男人笑了下,语气平静到甚至有些百无聊赖,“没必要夺回了。”   波本怔住,“为什么?”   组织不是很在意人造兵器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琴酒看了他一眼,倒是不介意多说两句,“樱桃白兰地是组织唯一成功的人造兵器,但实际上他也是个残次品,必须要一个月服用一次组织研究所特供的某种药物。如果没有按时服药,最多三个月,他就会内脏尽数破裂而亡。”   琴酒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已经有些不耐烦,“所以没必要夺回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必死无疑。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第91章 人造兵器27   房门咔哒一声, 开了。   床上的青年睁开眼睛揉了揉,迷迷糊糊地唔了声。赤井秀一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   “早上好!”樱桃奏对他笑了下,伸了个懒腰, 雪白的皮肤在病号服下若隐若现。   门口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男人的嗓音平稳而舒缓, 混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樱桃奏看到窗口一只蝉飞走了, 有一片碧绿的树叶落下。   “身体状况?”等赤井秀一靠近,他才慢悠悠把目光落到对方身上, “你是说我快要死了吗?知道哦。”   这次的FBI奇怪地非常人道化,樱桃奏感觉自己与其说是来做实验体, 倒不如说是来当病人的。   研究员们实验一个还没做,倒是没少给他做身体检查。越检查这些人就脸色越黑,对着樱桃奏的神情从看路边突然冒出的大摇大摆的会走的黄金钻石,到现在变成看提上裤子不给钱还得倒贴的辣鸡嫖.客。   樱桃奏啧啧称奇, 心想也许他们是觉得自己现在跟个破机器似的身体状况就算进行实验也只能得到一堆错误数据, 所以必须要先把他恢复到正常状态。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你们在做梦。   对这些研究员来说,现在仅剩的唯一出路就是等他死了对他就地解剖。没准儿还真能搞出点成果。   比如研制出僵尸药水, 一力推动世界进入生化危机片场。   樱桃奏看了看赤井秀一的神色,对方脸上的表情一贯都是淡淡的, 唇角和眼角都微微向下,虹膜的颜色又暗又深, 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都很难从这张脸上发现端倪。但此刻的眉头却蹙得很深。   樱桃奏安慰他:“没关系, 就算研究不出任何成果,挨批评的也是那群研究员吧, 和你没关系呢。”   虽说如此, 赤井秀一最近的日子恐怕也不怎么好过。   组织大概不会再派人来救他, 但和FBI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   就算他不向组织吐露冲矢昴的身份,赤井秀一又能伪装多久呢?   应付组织层出不穷的攻击试探也很累吧?   赤井秀一把手上的樱桃白兰地报告放到桌子上,一只手插进口袋,他看了眼半靠在床上的青年,在对方温和的笑容里淡淡地说:“你真是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若有所思,“和上次见面相比,你好像变了很多。”   “好好休息吧,桌子上是你的身体报告。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自己翻翻。”   赤井秀一走出病房,研究所的研究员总负责人在外面等着他。   研究员垮着个脸:“如果您还是坚持要把他治好才能实验……要不您还是把人领走吧。我们是研究人员,不是医生,而且他的内脏已经坏得差不多了,谁来都救不了他。”   赤井秀一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一些,低沉的嗓音仿佛一杯醇厚红酒,“我也没想到他的身体会差成这样。”   最初只是觉得他脸色苍白得过分,所以才在交接时和研究所讲了条件:要先治好他身上的伤才能实验。   赤井秀一并不喜欢樱桃白兰地,但也不希望像上次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如果可以医治的话,还是尽量医治。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   研究员沉默了下,房间里传来奇怪的碰撞声,他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又在捉蝉玩了,这个家伙身体都坏得差不多了,居然还这么有精力……”   赤井秀一看了看关着的病房门,接着说:“他绝对不能死在我们手里,无论如何,要让他尽可能地活下去。”   离开研究所,赤井秀一联系上江户川柯南。   “我想,我需要麻烦你在我和某位公安之间牵一条线……不,别担心,他会想见我的,准确的说,他想见的不是我,……但他会来的。”   赤井秀一整理了下思绪。   从遇到樱桃白兰地至今,对方的种种行动以及与他有所牵连的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某位公安警察和樱桃白兰地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骗这个……其实有点单纯笨蛋的家伙呢?   江户川柯南通知赤井秀一今晚8点在郊区某废弃工厂前,安室透同意了赴约。   7:55时,赤井秀一出现在废弃工厂前。工厂前有一条小路,街边竖着路灯。   他站在路灯下,点了一支烟。   旁边的灌木丛微动,他朝那里看了眼,“你果然还是跟来了。”   江户川柯南嘿嘿笑着走出来,“赤井先生,既然是我把安室先生约出来的,这件事我也有知情权!”   他好奇地探过头:“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boyya,你想待着可以待着,但是不要问。这并不是我希望被你知道的事。”   江户川柯南对上对方深沉的眼眸,呆呆地点点头。   赤井先生……好像心情很不好。   赤井秀一之所以会同意让柯南留下,是想着那位公安警察看到他在也许会收敛一点,总不至于上来先跟他打一架。   ……好吧,他还是低估了波本对他的恨意和讨厌程度。   两人打到彼此都伤痕累累才停下手。江户川柯南一开始还试图劝解,差点被波及后他就乖乖抱着滑板躲远了。   没关系,他们都是成熟的大人,有分寸……的吧?   在江户川柯南战战兢兢、充满忧愁的目光中,两位成熟的大人终于在把彼此打死前停手了。   赤井秀一确认对方现在能把他说的话听进耳朵里后,先将樱桃白兰地找上他的打算和威胁告知了波本,希望对方能冷静一下。   波本确实冷静了一下,冷静完他就更气了。   金发青年擦掉唇角的血迹,“又是这种话,赤井秀一,你是要告诉我,你拿那个笨蛋没办法,被他简单一句话就威胁到了?”   赤井秀一沉默了下。他确实有更多办法解决这件事,但是对他而言,樱桃白兰地并不重要。   他可以为了樱桃白兰地而要求限制研究员的行动,避免非人道的人体实验。在意识到对方时日无多时也会想办法全力救治。   但最多就到此为止了。   安室透吐出一口气,“这些都不重要……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能把他还给我?”   是前者啊,赤井秀一心想。   面前的公安是真心在关心那位人造兵器。   “没有任何条件。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展现我的诚意……”   波本冷哼了一声。   “我一开始向FBI提供有关人造兵器的消息,只是为了让FBI小心他。樱桃白兰地非常强大,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盛夏的郊区,蝉鸣和蛙叫都不绝于耳。安室透觉得对方可比蝉鸣蛙叫聒噪多了,“你难道要告诉我你猜不到FBI也会觊觎这份力量?”   赤井秀一反问:“那又怎样?我对樱桃白兰地的了解不多,我只知道他强大且危险。大部分FBI搜查官碰上他都毫无胜算。我想要保护自己的同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难道就确信樱桃白兰地不会伤害你的公安同事?”   安室透愣了下,垂下眼眸。   “……他不会,至少现在不会了。”   赤井秀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会把他还给你。之前的事,我还是想再对你说一声抱歉,至于这一次……你知道樱桃白兰地他的身体……”   安室透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看来你是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   安室透深深吐出一口气,“他在哪里?”   “在FBI的一家小型地下医院。”组织最近盯得太紧,FBI根本没法将樱桃白兰地转移到美国或是大医院。“我带你过去。”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赤井秀一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金发青年,接通。   对面传来研究员压抑着语调的叫喊。   “他跑了!!” 第92章 人造兵器28   “任务!任务!我要做任务!”樱桃奏抱起手臂鼓着脸颊, 拉长了音调朝琴酒抱怨。   同样坐在车后座的琴酒伸出一只手把凑近的黑发青年按回去,语气逐渐暴躁,“闭嘴。”   FBI难道是什么漫才培养中心吗?怎么能把人变得这么聒噪。   樱桃奏从FBI的地下医院逃走,直接回到了组织。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至少要先捱过几轮审讯, 说明出逃全过程, 证明自己对组织的忠心依然黑光闪闪, 然后才能继续为组织抛头颅洒热血。   但是在据点见到琴酒以后, 对方只是皱着眉头让他讲述一下是怎么逃出来的。   过程非常简单。   “我打开窗户就跳出来了呀。”   琴酒十分无语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看样子像是有很多话想说, 但最后这位先生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放过自己。   樱桃奏对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习以为常地抬手抹了下嘴巴。   雪白的指缝间不断溢出红色的液体。   黑衣青年盯着自己手指的眼睛里显出几分茫然。   “好多血啊。”   他轻轻说,然后若无其事地在一旁伏特加的后背上擦了擦手, 在对方震撼地扭回头时, 他歪着脑袋温柔地笑起来。   “谢谢, 伏特加。”   伏特加:“……”   首先,我没有惹过你。   再然后, 琴酒开始了他的审讯。审讯内容主要包括FBI都对他做了什么实验, 有没有搞出什么成果。   樱桃奏抱着手臂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琴酒深呼吸了几口, 眉毛阴郁地一抬,目光落到黑衣青年炯炯有神的眼睛上,他强迫自己忍下想杀人的冲动, “……算了。”   琴酒又问起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组织会收到他的死讯。   樱桃奏摆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说起来, 前段时间他们突然把我转移了地点, 每天都没有几个人会来, 就连研究员的人数也变少了。真奇怪。”   他又说:“不过后来他们似乎发现我要死了, 就不怎么管我了。”   倒是和组织掌握的情况基本对上了。   琴酒沉思道。   排除掉几乎不可能的这个笨蛋在撒谎的情况,那么那个时候就是FBI故意把樱桃白兰地藏了起来,然后伪装出死亡的假象骗了波本。直到FBI终于发现樱桃白兰地活不久了,失去价值后自然放松了对他的看管。   琴酒把得到的情况和朗姆通了一个电话上报,过程中樱桃奏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结束通话后,琴酒带着樱桃奏回到研究所,给他做了身体检查。   一直负责樱桃白兰地的研究员看见他的第一眼高兴得像是刚从股市下海徜徉的股民,等检查结束股市就进入了严重经济危机时期,股民已经等着上天台了。   研究员推了下他代表着学识与智慧的眼镜,叹气,“虽然是和预料中一样的结果,但是……”   他忧伤地看着黑衣青年,他正半躺在病床上,上半身裸.着,苍白的皮肤伤痕纵横,血红色的眼瞳望着窗外,似乎在发呆。呼吸也轻轻的,透明得像一块快要化掉的蛋糕。   蛋糕忽然动了动,扭回头,对他轻轻笑了笑,研究员愣了下,也轻轻笑了下。   这是他这一生最宝贵的成果,此刻,他就要看着他坏掉了。   从研究所出来,樱桃奏就开始吵着要做任务。   “我都好久没做任务了!”   琴酒被他烦得不行,随便找了个活交给他,终于得到了一会儿清闲。   伏特加很疑惑:“樱桃白兰地为什么这么喜欢做任务?”   琴酒冷哼了声,“他只是需要有人命令他。”袅袅烟气从他唇间的香烟顶端飘散,“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连吃饭都需要有人命令他……还真是完全没什么变化。”   伏特加说:“大哥,这下您可以放心了。樱桃白兰地是永远忠于组织的,他不可能包庇波本……看来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被骗了。”   琴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晚上的时候,银发杀手路过被他吓哭的小孩子,一脸冷酷地回到保时捷车前。   顶着连帽衫帽盖子的青年从车子另一侧探出脑袋,脸上的笑容像是白色的花朵轻轻在枝头绽放。脸颊上凝着一道干涸血迹。   保时捷的底座比较低,他在车顶撑着手臂看向琴酒,眼睛亮晶晶的,“我完成任务了,有新的任务吗?”   就算是组织,也没有那么业务要做。尤其是他们这些杀手部门,一两个月才来一个业务的事情也很常见。当然偶尔业务爆发同样是常事。   很不巧,现在是任务的淡季。   琴酒想了想,从脑子扒拉出一个杀着费劲,不杀又碍眼的名字交给他。   结果第二天早上樱桃白兰地又出现了,表示这个任务太简单了,他很快就完成了,然后强行挤进琴酒的保时捷车后座吵着要新的任务——就是开头那一幕。   琴酒被他烦得实在忍受不住,从怀里掏出枪,结果身边又忽然安静下来。   他奇怪地瞥了一眼。   黑衣青年歪倒在车后座上,脑袋抵着车窗,眼睛紧紧闭着,身体因为行驶的汽车产生微微晃动。   那些微的晃动让他看上去多少像个活人。   伏特加也奇怪于忽然的安静,往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怎么了?”   “最好是死了。”   琴酒淡淡地说。   他等了一会儿,旁边的青年都没有任何动静,甚至等不到睫毛的一次轻颤。他本来呼吸就微弱得快要听不见了,这会儿更是看不出胸口的起伏。   无声的死亡。   这就是组织一手打造出的人造兵器的结局。   琴酒的手指轻轻敲着车窗边沿,他忽然开口:“到港区的别墅去。”   那是黑泽瞬为他置办的房产,监控和窃听在外表上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但每次琴酒走进大门,不出半个小时弟弟就会出现,黏在他身后。   从小到大都这样,实在惹人烦。   “我要任务。”   正陷入思绪中的琴酒忽然被旁边突兀出现的轻柔嗓音惊得手指一跳。   开车的伏特加直接骂了出来。   琴酒缓缓吐出一口气。   居然还活着吗?   他刚刚就不该下意识控制住动作,应该任凭本能作祟,一枪把这个笨蛋打死。   “你是打算在死之前把组织的任务做完吗?”   他终于忍不住,冷冷嘲讽道。 第93章 人造兵器29   有何不可呢?   樱桃奏继续缠着琴酒。其实琴酒有时候还挺做人事的, 比如樱桃白兰地虽然总是把他烦得满脸挂不住的阴郁暴躁,但他居然从没想过揍他一顿,或是给他一枪。   当然, 打不过可能也是原因。   樱桃奏心满意足地拿到新任务后, 从保时捷上下来, 冲车上的两人乖乖摆手说再见。   伏特加望着他欲言又止, 最后也轻轻说了声“再见”。   樱桃奏随便找了个地方埋头睡了一大觉,保证身体还能再撑一撑。   一旦樱桃白兰地死去, 秋山奏就没有拥有代号的组织高层马甲了。   他只是想趁着自己还在时为波本、也为那些无辜者做一些事。   由他来杀,这些人终究还有能再度看见未来回到故土的时候,交给别人, 幸运的话直接死去, 不幸的话,也许就像他一样……从此开始在世界的夹缝里流浪。   樱桃奏确切地感受到这具身体要死了,他抬起一条手臂遮挡从树缝里跳下来的阳光, 另一只手捂住嘴唇低咳了几声。   他要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去追杀一个德国BND的卧底。   手指从唇间移开,指缝里的血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   他凝神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和樱桃白兰地配合的情报人员正在向他重复确认计划。   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的卧底被约到堤无津川的一处河岸。樱桃白兰地会在同他会面时将他枪杀,尸体就丢进堤无津川。   情报人员一般会在远处的狙击点蹲守, 如果搭档失误, 就负责补上一枪。   不过因为樱桃白兰地一贯的高效靠谱,和他配合的情报人员往往只用提供信息, 顺便帮他制定简单便捷的杀人计划。   这次也是一样。   因为这个卧底平时为人谨慎, 这次樱桃奏没能在组织的计划展开前用备用体将对方换下。   他正在思考新的对策。   黑衣青年走出森林, 沿着马路走到堤无津川河岸。午后金色的阳光照得河面波光闪闪, 岸边的树叶碧油油的。   樱桃奏记得上次走过这条街时, 树干上方还光秃秃的, 他和波本晨练经过, 他不好好看路,被横生的树枝刮了一道。   对上波本责备的目光,他连忙保证:“明天就好了,不用在意哦。”   不过数月,阴凉便把它长长的手伸向了河面。   那时候波本说了什么呢?   樱桃奏望着粼粼水光回忆着。   好像想不起来了。   算了。   黑衣青年抬起苍白细瘦的手指压了压帽檐。黑色的身影凝固在河岸边,脚下潺潺流水波荡而去,头顶树影婆娑微风拂动。   他的个子又瘦又高,浓郁深沉的黑烙在周围明亮的色彩中,像是某个三流画家醉酒后的用色。流浪狗走过时,他抬了抬眼睛。血红的色泽是那么漂亮,却更加显得那张脸没有一丝血色。   “还以为是那个讨厌鬼小白呢。”樱桃奏嘀咕了声,扶着树干缓了缓呼吸。   他隔着皮肤抚摸上内脏的所在。这里面现在不知道是何等惨状。   幸而没有痛觉,死亡也就不显得可怕。   唯一叫人忧虑的是,这具身体收回仓库后还能恢复完全吗?   应该问题不大,雨子之前被炸了个半死也好好恢复了。   黑科技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还有十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了。   樱桃奏最后盘算了一遍计划。   他当然没打算真的杀掉那位BND,正相反,他打算死在这位BND手里,正好提醒对方自己暴露了。   想杀人不容易,要死在别人手里却没那么难。   耳机里忽然又响起了声音,樱桃奏惊讶地挑了下眉。   到了这种时候,为了不妨碍他杀人,情报人员一般都不会联络他。   除非是有紧急情况。   樱桃奏同意了通讯请求。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传来一道平静、压抑、克制的声音。   “你在哪儿?”   樱桃奏愣了下,垂下眼眸。流淌的河水倒影出他脸上些微的错愕。   自从回到组织以后,他一直避免和波本碰面。   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对方找到。   倒影中的那张脸表情看上去十分柔和。斑驳的,黑色与金色交融。   “波本,”他轻轻叫着对方的名字,“我们是朋友,对吗?”   秋山奏试图站在樱桃白兰地的角度去思考朋友的含义。   他们一样都是孤身一人。   可是樱桃白兰地又比他幸运。   波本明明那么复杂,却也可以对一个敌对阵营的人如此热忱。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樱桃,和波本加起来一共800个心眼。波本一人独占802个。   秋山奏确信,波本曾真心试图拯救樱桃白兰地。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都会替作为樱桃的那个自己胸口鼓胀,想要赤着脚出门跑十圈,提着货物登上警察厅的大门拜访,好像身为波本朋友的自己,卖货再也不会被当成骗子一样。   尽管波本可能不会把他当骗子,但会把他当傻子。   “再见。”   樱桃奏没有等波本的回复,他已经看到了BND的身影。   他切断了通讯。   ……   樱桃白兰地的临时搭档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情报人员远远地瞅了眼波本的神色,决定还是不去触这位大佬的霉头,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站住。”   情报人员:“……”   “他在哪儿?”金发青年看上去除了神色阴郁了点,情绪倒还算稳定。   按说有关任务的事是不能随便透露的,不过——   谁叫这是波本。   一个据说所有秘密都能挖出的神秘男人。   情报人员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的模样,小心又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你带我过去。”金发青年淡淡地说。   他此刻其实非常冷静。   从赤井秀一口中得知樱桃再次失踪后他就在找他,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樱桃白兰地逃回了组织,并且开始不断接任务。   樱桃的这一行动直接让他这边的工作量骤减。   突然的异常也引起了公安的注意,这次波本把樱桃的事报了上去。当然,省略了部分事实,比如他身上那些奇怪的能力。   波本不会让私情过度影响到正常的工作。   曾经隐瞒着所有人保护樱桃,是因为他只是张未经涂抹的白纸。   但他短时间内杀了太多人。   波本的正义感不允许他再继续包庇樱桃,   可波本隐约意识到。   樱桃并不喜欢杀人。准确的说,他并不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在服从组织的指令,但从不会主动要求什么。   波本隐约意识到,樱桃这么做……或许是为了自己。   因为自己曾在他面前说过那样一番话。   他会为了自己冒险杀掉鸠山太郎,自然也能杀掉别的人。   哪怕他真的做了这么多无法挽回的错事,至少有一半的过错也在自己身上。   所以……   不要死。   不要死。   情报人员坐在副驾驶指路,他紧紧拽着车内的把手,压抑着喉咙不断上涌的呕吐感,在眩晕的间隙给驾驶座的男人指明方向。   “如果五分钟内赶不到,就杀了你。”   上车前,驾驶座上的金发黑皮男人是这么笑盈盈地跟他说的。   呜呜呜哪里来的魔鬼。   情报人员发挥了人体的无穷潜力,白色马自达也发挥了跑车的无穷潜力,最终两人真的在五分钟内赶到了堤无津川河岸边。   盛夏的午后,燥热的空气闷得人汗流浃背。河岸边看不到一个人。   “欸?应该就在这里啊?”情报人员为难地抓着脑袋。   找不到人,波本该不会拿他泄愤吧……   波本的目光落到河岸与河水的交界处,那里原本生着一丛野花。花朵一株株紧挨在一起,中间像被老鼠啃过的奶酪似的凹进去一块,凹陷处滴落着点点血迹。   波本沿着血迹往前走。情报人员赶忙跟上去。   血迹尽头,一处不算茂密的小树林出现在眼前。盛夏的闷热被截断在阴凉与光亮的交界,树林里的蝉鸣好似是一锅不断烧开的水,电闸却被悬在人触之不及的高空。   大树底下,睡着一个黑色的青年,怀里抱着一束花。   他只是睡着了。 第94章 人造兵器30   他察觉到身前覆盖了一片阴影, 于是慢慢睁开眼睛。   天空蔚蓝如洗,不见一丝云彩。碧油油的绿叶纠缠绞扭着生长。树缝里掉下金色的光,摔进一片紫灰色的眼底。   波本在沉默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难道波本不明白、不知道此刻和他保持距离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吗?   意识逐渐模糊, 这是即将掉线的征兆。   “……你怎么样了?”和樱桃白兰地配合的那位情报人员看到黑衣青年的身下是一滩暗红的血泊。他怀里的花也被血色浸透,色泽比玫瑰还要艳丽。   樱桃奏抬起眼睛看看他, 再看看波本, 当他轻轻做出这个动作,空气里一层层血红的气息仿佛都被搅动得波荡四散,茂密的丛林深处, 小玫瑰眨起眼睛, 温柔语调轻快好似歌唱,“不用在意啦,明天就好了。”   “哦……哦。”虽然看樱桃白兰地的脸色不像这么回事,不过情报人员感觉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对方的神情未免太阳光了。   害怕与恐惧死亡,应该是人类的天性。   情报人员并不知道樱桃白兰地是人造兵器, 在他看来,对方只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组织高层。他心里从未想过樱桃白兰地居然还会有任务失败被任务对象反杀的一天。   他忧心忡忡地退到一旁将情况报给朗姆。朗姆听完他的汇报沉默了两秒,平静地让他转告波本把樱桃的尸体带回来。   “他知道该把尸体带到哪里。”   樱桃奏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扯了扯波本的衣角,白皙的指尖在对方的衣角擦过一道血痕,他看了波本一会儿, 呼吸轻轻的, “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好了。”   他喃喃自语, “等所有的玫瑰都凋谢, 你要帮我种一片向日葵。”   安室透眼睛里的光芒微微闪烁着, 他的目光从倚靠在树干、躺在血与花的海中的青年脸上慢慢划过, 然后是残破的身体——樱桃奏感觉到他视线, 也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   他总是猜不透波本的想法,因为波本永远能很好地隐藏情绪,好像哪怕下一秒外星人要入侵地球,此刻他也会气定神闲。   但此刻那双眼睛剥夺了伪装。   你是不是要死了?——那双眼在这么问着。   “盛夏,正是它们要开放的时候。”樱桃奏继续慢慢说。   “为什么是向日葵?”安室透蹲下来,半跪在地上,膝盖处的布料很快变得湿漉漉黏糊糊的。全是血和泥土。   他俯下身,因为对方的声音变得很小,他必须要靠近一些才能听清。   “因为向日葵是金色的,最适合金色的小王子。”   波本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虽然身处黑暗,他却像太阳一样耀眼。   “为什么不告诉我?”金发青年没有理解樱桃没头没尾的话,他有更多的问题想要弄个明白。   情报人员似乎意识到他们有话要说,打完电话后乖乖地在远处等着。   樱桃奏微微歪了下脑袋,把快要滑落的花朵朝怀里拢了拢,他的神态就像是没有受伤似的,安静地听波本用沙哑的嗓音问:“你知道自己每个月都要按时吃药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一言不发地走上死路。   黑衣青年垂了垂眼睫,笑起来,眼神明亮像燃着炬火,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转移了话题,“和波本一起的这段时间,我非常开心哦。”   原本三个月前就要回收的马甲,是因为波本才活了下来。   “我好喜欢波本的乌冬面,还有三明治、番茄意面、拉面、寿司、三文鱼刺身、咖喱饭……”   咕咕——   樱桃奏一只手摸向腹部,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好像把他脸上最后一丝血气也带走了,他停止报菜名,苍白的脸上竟好似浮起淡淡红晕。   “你想吃的话,我再给你做。你的惩罚结束了,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波本伸出一只手为对方将额前凌乱的短发拨开。   额头沾上血迹,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满手都是血。   “波本,将来,你可以不用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不用再被迫举起屠刀了。”樱桃奏抓住对方还没缩回去的手,放到脸颊一侧轻轻蹭了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果然是个彻底的笨蛋。”或许是今天的阳光太热烈,波本觉得自己被晒得心口发烫,风一吹,就呼啦啦地疼。   那些罪孽,并不能怪眼前这个人。   所有的根源在于自己。   自己大概是个非常失败的卧底,波本心想。   如果是景,他会怎么做?   如果班长在这里,他会怎么说?   如果是最精通人情世故的萩原,他会给出什么建议?   如果是和他最不对付的松田,会不会趁机给他一拳,嘲笑他压根做不好警察?   红色的樱桃眼皮沉重地眨了眨,他还在努力看着波本的方向。   还有一个情报人员在看着自己,不能表现得太伤心。   可是手指最终还是难以控制地探向对方肩膀处的伤。   平时并不足以致命的伤口此刻成了高悬头顶的死神镰刀。   如果要被怀疑的话,就去怀疑吧。   从成为卧底的第一天起,波本就做好了准备,也许有一天会无名无姓地死于黑暗。   幸运的话能有一个坟墓,葬身黄土之下,或者烧成飞灰,若是无人收尸,或许葬身鱼腹,沉没东京湾,也不过就是这样。   樱桃奏看着波本的表情。   真可怜啊。   他也没什么朋友,是不是?   我会还你一个。   替代命运,赠予你一个礼物。   嘛,前提是波本愿意许愿。   “波本,当你足够诚心地祈祷,会有神明回应你。”樱桃白兰地不该知道苏格兰的存在以及他和波本的关系,所以秋山奏换了个模棱两可的话术,“神明可以令死者复生,你不想再见……一面吗?”   平时听他说这种话总要嗤笑或反驳的波本这次一言不发,他徒劳无功地试探着他的脉搏,“也许还有办法。你不是可以快速痊愈吗?也许你的能力还没有消失……”   樱桃奏不忍心看到波本露出这样的表情,微微动了下手指,波本感受到他的动作,停下了说话。   樱桃奏靠着树干,在茂密树荫遮蔽下仰望阳光。   真是个好天气。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波本的语气听上去还很冷静,但他压抑着颤抖的手指泄露了真实情绪,“如果你死了,也许我马上也会被看不惯我的人暗杀,死在某个角落。”   “不会的。”   因为秋山奏已经下定决心,他要彻底摧毁组织。   他要让波本重新活在阳光下。   樱桃白兰地做不到这一点,但秋山奏可以为他做到。   而在组织被毁灭之前,樱桃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波本——近期的任务都被他做了个七七八八。   金色的小王子不会死于黑暗。   “你不会像我一样死在黑暗里。”   那些黑暗,他已经替他走过。剩下的,只有光明的未来和一片坦途。   “——你会光明远大,前途似锦。”   黑衣青年的声音越来越小,余音被风一吹,就散在空气里。   余音散尽以后,那双眼阖上了。   波本想起来他还没有告诉他——院子里的玫瑰早就枯萎了。   如果他想要种向日葵,他们今天就可以动工。   “樱桃。”   他最后叫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语气平静。   他知道,还有人看着。 第95章 人造兵器31   “……他死了吗?”情报人员再次走进树林, 额头被阳光晒了一层薄汗。似乎是觉得太热了,他拿手不停地扇风,顺便把靠近的小飞虫拍开。   “大概吧。”安室透依然盯着樱桃白兰地的尸体看。   他靠着粗壮的树干, 脑袋歪歪地枕着长满青苔和细小野花的、盘根错节的树根,两只手臂还拢着那一丛野花。   盛夏的树林,碧绿的枝叶横行霸道, 高高的、野蛮地入侵了大片天空。疏漏的阳光像金色的游鱼般, 轻轻地簇拥在仿佛睡着了一般的青年周身。   像是一副安静的画卷。   情报人员将朗姆的意思转达给波本, 他看了眼樱桃白兰地的身体, 脸上显出一丝为难和不耐。   天气太热了。   尸体不赶紧处理就会很麻烦。   “雷司令(Reisling)大概是跑了, 朗姆大人说这个任务会被转交给琴酒。由您来负责情报配合。”情报人员看了眼波本,觉得他的神情似乎很奇怪, 他挠挠头, “您和樱桃白兰地很熟吗?”   不是据说波本是个神秘主义者, 喜欢单独行动吗?   “你问得太多了。”金发青年神情冰冷, 当他的目光掠过自己的身体时,情报人员联想起被左.轮手.枪抵住额头的那种冷硬。   他或许有一瞬间在想着要不要杀了我。   情报人员不再说话,他小心观察着波本的表情。   对方收回了目光, 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具尸体。他的神情表现出一种冷淡和不在乎, 甚至是麻烦与厌恶。   但是情报人员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下一个指示。   他们在等待什么呢?   樱桃白兰地不是已经死了吗?   波本在看什么?   如果那么讨厌,为什么还要一直看着?   “他欠我一些东西。”在很长时间以后,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他需要说点什么,波本淡淡开口,“真遗憾, 恐怕我收不回来了。”   他顿了顿, 俯身将那具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的身体抱起来。   如果按扛尸体的标准来说, 他的动作似乎太过温柔。   但情报人员并没有在意。   天太热了,他早已失去耐心。   樱桃白兰地的尸体被波本带回了研究所。   往外走的时候他遇到了贝尔摩德。美丽漂亮的女人对他冷哼了一声,越过他朝研究所里面走去。高跟鞋击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撞击着耳膜。   波本苦笑了一声。   贝尔摩德看上去确实很喜欢樱桃……事实上组织的高层成员很少有人会讨厌他。   没人会讨厌一个好用又听话的工具。   哪怕是琴酒,也对他诸多容忍。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乌云正越积越多。   雷司令自那天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波本动用了公安的力量追踪她,但却一无所获。   他偶尔还会回到安全屋。   安室哈罗还在那里。等他回去的时候,它会像往常一样快速朝他奔来,绕着裤脚打两圈转,然后疑惑地看向门口,等着下一个人来。   安室透给它的晚餐加了芹菜。   “他说得对,你不能挑食哦。”   安全屋外的玫瑰全部枯萎了,安室透把它们处理掉,翻新土壤,然后将新买的向日葵栽下去。   金色的花海朝阳光探出高高的脖子。   安室透还是没想明白金色的小王子是指什么?   总不能是指自己吧?   他和小王子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因为有一头浅金色的头发?   如果按樱桃一贯的思维模式的话,非常可能。   安室透看了看镜子,发现自己居然在笑。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笑容从他脸上消失。   风见裕也打来电话:“降谷先生,这周还要跟往常一样把食材送到指定地点吗?”   降谷先生好像搬家了,最近都需要他把食材送到一个陌生的地址。存进仓库后,降谷先生再自己去拿。   但是那附近靠近山区,十分荒芜,除了有一个安全屋,风见裕也想不出降谷先生会在哪里。   不过上司命令过让他近期未经允许不要靠近安全屋,作为降谷先生最可靠的助手,风见裕也当然听话。   但这次不一样。   电话那头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响起降谷零平静的嗓音。   “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   “有时间的话,你过来一趟。”   降谷先生的吩咐,风见裕也当然会听。而且听口气,或许是很重要的事。   “麻烦你把哈罗带回去吧,我这两天有些事要做,恐怕会顾不上它。”   什么?只是要把哈罗带回去吗?   “很重要的事吗?降谷先生如果需要我……”   “是私人的事,不需要帮忙。”   “哦。”风见裕也尽量不让失望那么明显。他注意到安全屋外栽了一大片向日葵,金色的花朵像泡沫一般的美梦似的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以前是没有向日葵的吧?   “降谷先生喜欢向日葵吗?”   他还以为降谷先生只会种小番茄这种有用的植物。   降谷零朝窗外成片的向日葵瞥去一眼,“当然喜欢。它们很适合金色的小王子。”   风见裕也:“?”   什么?   降谷先生终于因为过于巨大的压力而崩溃了吗?   风见裕也将哈罗带走了。以前降谷零忙起来的时候他就时常会代替对方照料哈罗。走的时候,这只小白狗还在安全屋周围徘徊了一阵,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蔫头耷脑地回到风见裕也身边。   他把哈罗抱起来,离开的时候注意到降谷先生还站在窗前。他正望着那片金色的花海。   波本把樱桃白兰地还留在安全屋里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几件衣服、一些洗漱用品、乱七八糟的书籍,还有一个已经破旧的魔方。   在没有任何风险地全部烧掉和存起来之间他选了后者。   安室透用一个不存在的人物的名义开了一个保险箱。因为他选择的是最高规格的保险,经理特意带他到VIP室办理。   金发青年用墨镜口罩做了全副武装。   办理完毕,却发现外面被彻底封锁了。   白色的怪盗发来预告函,要驾临此处,盗取全球最美的绿宝石——精灵之森。   这家银行和铃木家有合作,在铃木家的要求下,铃木次吉郎全权负责抓捕怪盗。   不过这些和安室透都没有关系。   准备离开时,铃木园子的帅哥雷达发现了他。   “欸,是安室先生!”   安室透叹了口气,回身对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是一张笑脸,“啊啦,是园子小姐和兰小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早就看到他们了吧。   江户川柯南在心里吐槽。   “说起来,感觉好像很久没见到安室先生了,小梓小姐说最近安室先生经常请假呢。安室先生今天来这里是……?”毛利兰好奇地问。   “要存一些东西。已经办完了。”   毛利兰左右看了看,“秋山先生呢?他不是安室先生的朋友吗?好像也很久没看到他了。”   铃木园子压低声音,“喂,兰,就是你说的那个像精灵一样的大帅哥吗?”   毛利兰看了看安室透的脸色,红着脸小幅度点头。   这个距离对方肯定听到了吧?   江户川柯南也好奇地凑过耳朵。   自从上次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不怎么和谐的会面过后,他就一直对这个代号为樱桃白兰地的组织成员很感兴趣。   安室透依然浅浅笑着,语气平淡。   “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也许他去了一个好地方,正幸福地生活着。” 第96章 人造兵器32   骗人的吧?   江户川柯南悄悄打量安室透的神情。对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 既不会太热情,又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   只用几句话就把两位女高中生哄得晕乎乎地同他说再见。   江户川柯南故意用天真的口气说:“说起来,秋山先生好像和怪盗基德认识哦。”   “欸?真的吗!”铃木园子反应最大, 她叉起腰,“你这小鬼可不要胡说。”   安室透也顿住了脚。   柯南:“真的哦。”他故意夸张地说:“两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说不定他会和基德一起出现偷东西呢。”   铃木园子切了一声,“基德大人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你这小鬼根本就不了解基德大人。”   “安室先生, 你不走了吗?”毛利兰疑惑地看着重新折返的安室透。后者微微一笑, “我很好奇怪盗基德这次会怎么偷精灵之森, 觉得似乎还是留下看一看比较好。”   尽管知道小侦探是故意诱使他留下想套话, 但他抛出的诱饵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樱桃怎么会和怪盗基德扯上关系?   “安室先生……”   江户川柯南趁着周围人都在忙的时候,悄悄靠近安室透。   “抱歉柯南, 我突然有些头痛。”金发青年温和地笑了笑, “恐怕得去歇一歇。”   他走进休息室, 关上门。   完全是抗拒的态度呢。   所以……果然是那样吧。   那个人, 已经不在了吧?   毛利兰来找到处乱跑的柯南,把他抱起来,嗔怪道:“柯南, 不要打扰警方抓基德哟。”   柯南乖乖点头, 问她:“兰姐姐,如果有一个人,他做了很糟糕的错事和坏事,可他其实很可怜,那些事不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兰姐姐,如果你是这个人的朋友, 你愿意为他的死亡伤心吗?还是会觉得坏人理当受到惩罚呢?”   毛利兰认真想了下, “如果他还活着, 我会努力帮助他,让他可以不再做坏事。如果他已经死去……我想我会为他大哭一场。因为我们毕竟是朋友嘛。”   柯南重重点头,大声说:“所以伤心的话,可以大哭一场哦。”   你也是被允许难过的啊,安室先生。   藏在门后的安室透后背抵着门板,半晌,轻轻舒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的时候他的神情重新变得冰冷淡漠。   “出来吧。”   没有动静,就好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安室透冷哼了一声,一只手将凌乱的碎发尽数拢向脑后,“或者你想让我把外面的警察都叫进来?”   警察模样打扮的青年从衣柜里走出,挠挠后脑勺笑着,“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是感觉到有人想进来,担心是基德才先藏起来的。”   “他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习惯,”安室透没有理会对方的狡辩,“比如说,拿着三根头发拜来拜去,希望乱七八糟的神都来保佑他。”   他笑起来,“是不是很笨蛋?”   原来是在这里出错了啊,怪盗基德心想,因为当时被那个人推荐了这个方法,他觉得好玩就试了试。   只要不是自己的易容出问题就好。   “听你的语气,你是他的朋友?”怪盗基德看了看对方的样貌,恍然大悟,“你不会就是那个金色的小王子吧?”   安室透脸上出现一瞬的错愕,他没想到会从怪盗基德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他跟你说起过我?”   怪盗基德换上严肃的神情,“我觉得你朋友的生命观有很大问题。不,不只是生命观,还有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当时我劝告过他要快点去医院看病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听话……”   安室透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怪盗基德看了他一眼,隐约意识到什么。那时候长风之下,男人红色的、像精灵般漂亮的眼睛又浮现在脑海。   “如果你就是那位金色的小王子,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他曾告诉过我的话转达给你。……估计那家伙是不会自己告诉你的。”   他认真地看着金发青年,希望能用语言将那个人曾经的心情完整地转达给对方。   “他说自己的金色的小王子深爱着东京,并付出了他的一切保护着它,所以他也会付出自己的一切……保护这里。”   “保护东京。”   安室透怔住了。   因为他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最后的时光拼命接任务吗?……这算什么保护啊。   大笨蛋。   安室透早就知道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傲慢的人。   在和樱桃的相处中也是这样,他傲慢地以为自己是对方的保护者,把对方藏进安全屋,傲慢地替他计划好以后的一切。   正是他的傲慢害死了樱桃。   他以为樱桃不再想要自杀,他就战胜了组织加诸在这个人形兵器身上的限制。   他傲慢地以为自己再度获取了胜利。   明明樱桃的脸色一直都不好,可他只是以为那是实验的后遗症。连怪盗基德都知道他需要去医院。   可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他让樱桃乖乖在安全屋等着他,那个笨蛋,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听。只因为在最初的时候,他给他做了一碗乌冬面。   安室透笑了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下。   杀死樱桃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   秋山奏叹了口气。   虽然樱桃白兰地的马甲已经被撕掉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卖货的事情还是毫无进展。   经过前几次的失败,秋山奏现在已经有点怵波本了。   他让“影子”盯好了波本的动向。组织最近算得上风平浪静,波本也没那么忙了。   除却按时到波洛咖啡馆点卯外,他有时候也会去安全屋。   秋山奏偷偷去看过。   安全屋外围的花圃栽种下大片的向日葵,风一吹,就荡起金色的波涛。   有一回他捏了张新脸到波洛咖啡馆点了杯咖啡,还有意面和风味烤肠。许久没吃的波本做的东西,他实在馋得紧。   吃完以后,满足地拍着肚子发出喟叹。   金发青年端着托盘来到他的桌前,笑着送了他一杯酸梅汁,说是可以消食。   “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吃饭的习惯好像一模一样,就连吃完东西要拍拍肚子的习惯也完全相同。每次看他吃饭,都让人担心会不会撑到。所以最好是喝一杯酸梅汁,消食健胃。”   在金发青年温和的笑容里,秋山奏落荒而逃。   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认出自己,但果然还是太可怕了!   他决定赶紧卖完货,然后尽量再也不在波本面前出现。秋山奏套上神明马甲,准备去东野和树面前晃一晃,再废物利用一把。   东野和树是那位曾对松本都记奏一见钟情、意外的非常长情的家伙。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听说对方重整家业后,早〇会重新有了气色,但他拒绝了各家联姻的请求,坚称自己已经有妻子了。   给秋山奏都整得不好意思了。幸好他完全没有良心,当即决定不利用一把就浪费了。   波本是见过松本都记子的,也知道她死了。那么只要他再次见到复活的她,总不能还什么想法都没有吧!   正当秋山奏磨刀霍霍的时候,“影子”传来消息,波本一个人去了埋葬着樱桃白兰地的墓园。   樱桃白兰地的尸体被送回研究所后,经确认失去了全部研究价值,后来就被贝尔摩德带走了——因为秋山奏还想把备用体回收进仓库,所以特意关注了后续。   以波本和贝尔摩德的关系,他会知道樱桃白兰地被葬在哪里也不奇怪。   秋山奏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确信这是一个机会。   不能放过。   晚上下起了小雨。他出发前往葬着自己的墓园。 第97章 人造兵器33   黑漆漆的墓园在细雨里更加幽冷隐秘, 金发青年打着一把黑伞站在墓碑前。   他的手指从冰冷的石台上划过,因为太过用力,指腹被凸起的小石子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   溢出的一丝血迹被淅淅沥沥的雨水冲淡,沿着墓碑灰色的表面坠下。   是不是太可笑了?   降谷零扯动嘴角。自己居然真的开始希望那个传说是真的。可是不知不觉人已经站在了这里。   如果真的有可能呢?   他仰头望向夜空, 任凭手中的雨伞滑落, 周围阴冷的空气挟卷着冰冷的雨丝朝他扑面而来。   浅金短发转瞬就被雨打湿了。   但眼睛依然是干涩的。   他已经很久不曾流过眼泪了。   向贝尔摩德询问她把樱桃白兰地葬在哪里时, 对方的语气非常不情不愿。   “他人都已经死了,你这位大情报专家还是不能放过他吗?”   当时他是这么回答的。   “不管怎么说,他也和我搭档了这么久。人就这么死了, 我也很伤心啊。就不能让我去吊唁一下吗?”   贝尔摩德那边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安室透都能想到她不耐的表情。   “算了,你想干什么我也管不到,你只要别把他的坟挖了, 随便你。”   公安那边也在询问和樱桃白兰地有关的情报。   安室透平静地将他的死亡形成书面报告递交上去。   报告的开头由他亲笔写下——樱桃白兰地,年龄20岁,已死亡。   如果还有明天的话,他快要21岁了。   樱桃白兰地的生日被定成了他被捡回组织的那天。   不过生日这种东西对组织里的人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樱桃压根不知道生日是个什么东西。   安室透特意查到了他的资料上记载的生日。他已经计划好,要给樱桃好好挑选人生中即将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他说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   怎么会足够呢?   他才活了20年,真正走出实验室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真正的世界他还没有看过,他应该去看看。   安室透迎着雨幕闭上眼,自嘲地笑了下, 喃喃自语:“如果那是真的。”   如果真的有神明。   “我想再见他一面。”   “哪怕付出灵魂作为代价?”   ……   金发青年忽然睁开眼,浑身气质陡然一变, 他的一只手转眼间搭在腰侧, 衣摆下藏着他用惯了的手.枪。   “是谁?”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下一秒就会拿枪打爆敢偷窥他的人的狗头。   神明奏:“……”   不愧是你, 波本。   对比起来, 松田警官真是小天使。   对成功卖货信心大跌的神明奏开始摆烂。他把身体降下,在自己的墓碑上盘腿坐下,和波本对视。   准确的说,因为【伪装神明】的效果,波本眼中他的身体一直被朦胧的雾笼着,他是看不清自己的。   这个认知给了神明奏一点信心。   “您好,在下乃复活神是也,”只正经一句,他就开始胡说八道,“主要业务是推进阴间灵魂返还活动。本活动已经进入尾声,你要参加的话得尽快,本卡密大人很忙的。”   安室透露出被过大的信息量冲击到的表情,枪已经被他拿出一截。   他拧起眉头打量着始终看不清面容的神明奏,后者很配合地飞起绕着他飞了两圈。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在怀疑本卡密大人吗?”   秋山奏做了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他飞到安室透上方,奋力把他浅金色的短发揉成鸡窝。   “不许怀疑本卡密大人!”   可恶!谁叫你总是揉樱桃!   安室透的目光变得更加怀疑和犀利,但一阵沉默后,他反倒把枪收了回去。   “用我的灵魂做交换,就能把他换回来吗?”   神明奏一听有戏,赶忙降落在他眼前,点点头,“没错没错,你听我说,我不会让你……”   “可以。”   安室透并没有等这位喋喋不休的卡密讲完,他神色平淡,大脑在冷静地运转,“但现在不行。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给我一年,或者半年的时间。”   他顿了下,盯着面容模糊的神明,“不过等我死后,你要怎么保证他一定会活过来?”   “等等,”神明奏被他搞蒙了,“我没说会要你的命。”   他解释道:“复活确实要你拿灵魂来换不错,不过因为你这个人灵魂很厚实,被我拿走一部分也不会死掉,只是会虚弱一阵子。养一养就能养起来。”   神明奏露出甜甜的笑容,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又悻悻收起,“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本卡密可是童叟无欺。”   安室透神色微微一怔,他的目光忽然变得热切,“这么说……”   “不可以哦。”   他急了,“你可以把我的全部灵魂都拿走,只要……”   “不可以哦。”神明奏再次强调,“复活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人不能太贪心了。”说着说着他还有些生气,“你多少也在乎点自己吧?你难道以为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吗?”   安室透愣住了。   神明奏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忍心,他绕着对方又飞了一圈,“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解完这些你还想要继续的话,我们就可以开始交易了。”   安室透看了看模糊中显出雀跃的神明,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这不管怎么想都太不科学。   但如果是梦,又叫人不想醒来。   他问道:“只要我付出我的部分灵魂,他真的……会活过来吗?”   神明奏叉腰,“我都说了,不许怀疑卡密大人!”   他暗示,“不只是最近死去的人,哪怕隔了些年头,只要你想,本卡密也可以把他复活。”   安室透垂下眼眸,没有刻名字的墓碑进入他的视线,“但是只有一次。”   “是,我说了,人不可以贪心哦。所以想好了吗?唯一的一次机会要留给谁?”   会选择苏格兰吧。   虽然秋山奏相信波本是确确实实地关心樱桃白兰地,甚至把他划入了自己的领地。但一个像炸.弹似的组织成员和死去多年的挚友,这根本称不上是选择题。   秋山奏这么想着,看向安室透。金发青年盯着空荡荡的墓碑,目光悠远。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你也很难从那张脸上读出对方在想什么。在控制表情这方面,波本实在称得上行家里手。   但在警校鬼冢教官和便利店店员的口中,曾经的他又是另一种模样。   那时候的少年意气风发,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   再见一面。   秋山奏也很想再看一眼那样的……那样的降谷零。不用隐藏情绪,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不用强迫,不必伪装。   如果亲眼看到死去多年的好友再次活生生热乎乎地出现在眼前,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秋山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幕。   这时候金发青年却慢慢说:“樱桃白兰地,不,他的名字叫秋山奏。20岁,此刻就葬在眼前,在这块灰色的石头下。我想要救他。”   这次是秋山奏愣住了。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我明明能看到……你有更重要的朋友,不是吗?”   “连这个都能知道吗?”安室透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他轻轻说:“是我害死了他,我应该还给他。”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就只是平静的叙述。   秋山奏迷糊了。   不管怎么看,樱桃白兰地的死都跟波本无关吧?   这个家伙是喜欢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身上背吗?   “好。”他赌气似的说:“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想得美!   明明是很想见苏格兰的吧,这种时候倒是给我自私一点啊!   安室透的眼睫微微颤了下,抬起来的时候细密的水珠凝在顶端将坠未坠,一直没有停歇的雨把他的衣服都打湿了。他咽了下喉咙,嗓音沾上些微沙哑,“要我怎么做?”   神明奏没好气地说:“闭上眼等着。”   他今天就要给波本上一堂惨重的课,让他明白只有樱桃白兰地才会不分青红皂白无条件地听他的话。   而真正的世界是残忍的!   从波本身体里抽走一部分灵魂后,复活水的货架亮起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自己飞出来飘到秋山奏手中。瓶子里盛满了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液体。   第一眼看见这东西的时候,秋山奏还以为里面装着银河,世界上不可能有比这更美的液体。   仅此一瓶的复活水,比另外两款商品都要珍贵,所要收取的灵魂也最多。也只有波本这种程度的灵魂纯度才能付得起价钱。   其实秋山奏大可以把这瓶复活水昧下——说不准能给自己用。   反正波本的心愿是复活樱桃。这个好说,他捏个新的备用体放出去就能忽悠对方一辈子。他本来就打算这么糊弄东野和树。   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苏格兰的尸体已经在他的仓库里躺了太久。   现在想想,也许当初把他的身体存起来的时候他就想过要救他?   至于要怎么跟波本解释。   在等着复活水生效时,秋山奏重新回到波本面前。金发青年出人意料的听话,真的乖乖闭着眼。   “别睁眼,听我说。”   没有披马甲的时候,秋山奏是要脸的。哪怕知道对方看不清自己,也会不好意思撒谎骗人。   金发青年微微动了下脑袋,示意自己在听。   秋山奏吐出一口气,慢慢说:“作为卡密,在复活别人时我也要尊重当事双方的意见,我已经问过你说的那个名叫樱桃白兰地的人了。他说他不想再回来。”   “他还让我转告你,让你不要自责。他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会死而复生,但无需为他悲伤。他只是……”说到这里,秋山奏顿了顿,目光越过波本看向远方,“马上要回到故乡。” 第98章 人造兵器34(小修)   把自己可以做的做完, 可以说的说完,秋山奏顿了下。波本并没有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睁眼。从秋山奏说出那番话后,他就陷入了完全安静的状态。   再见了。   秋山奏在心里轻轻说。   从此以后,樱桃白兰地将不复存在, 而秋山奏也将成为波本的陌生人。   秋山奏在【伪装成神】道具的遮掩下, 在原地逐渐变成透明的, 随风消散了。他打开仓库,被安放在仓库大床上的男人胸口有了些微起伏。   秋山奏等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   那双熟悉的蓝色猫眼穿过三年多的漫漫时空, 再次迎来了一次轻眨,一丝轻颤。   诸伏景光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迷茫地环顾四周,看向秋山奏。   秋山奏的仓库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打开, 从内部看就是一个没有光照、奇怪又诡异的密闭空间。   他对诸伏景光说:“恭喜你,你复活了。”   诸伏景光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秋山奏一板一眼地宣布:“上一个人放弃了复活的机会,现在轮到你了。本卡密大人现在心情不好, 所以不许拒绝,你必须给本大人活着滚回那个世界。”   诸伏景光好多年没用的脑袋一时间很难理解这短短几句话中包含的意思,对面身形和面容诡异地模糊着的男人也不解释,一把就把他往外推。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忽然出现一道裂缝。   诸伏景光及时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才没让自己摔得太狼狈。   那个奇怪的家伙真的不是因为和自己有仇才故意报复吗?   下雨了。   他慢慢意识到这一点。   扶着冰凉的墓碑起身,诸伏景光在墓碑另一侧看到了降谷零。   对方瞪大了眼睛, 连睫毛都在轻颤。湿透了的浅金色短发被拢到脑后,额头全部暴露出来。   是造型的问题吗?零他好像成熟了很多。   “Hiro……原来他换了你回来……”   零的表情很奇怪, 在喜悦和悲伤交织之间, 还有另一种他难以分辨的情绪。但此刻诸伏景光无暇他顾。   他这时候终于想起来了。   “Zero, 我不是……死了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 那颗子弹还是被他亲自送进了心口。   回应他的是来自好友的拥抱。   重逢的场景并没有秋山奏想象中好玩。他以为两人起码要先抱头痛哭、互诉衷情,但实际上他们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情绪崩溃,那个拥抱自然而克制。   就好像这么多年的分离从不存在。   秋山奏笑了下,他脸上很少出现这么纯粹的、不带任何表演性质的笑容——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   会很开心吧?   波本果然是成熟的大人,秋山奏想象着自己见到妹妹会怎么样。   为了维持大人的威严他一定会强装严肃,因为害怕一开口就哽咽,所以干脆一言不发,想法全在心里滚动。   但妹妹会一眼看破他的伪装,然后抱起手臂笑话他“笨蛋哥哥”。   不过波本似乎也不像表面那么淡定,在拥抱挚友时,秋山奏确信那个少年短暂地在安室透身上活了一瞬。   这是我的胜利哦,波本。秋山奏得意地想。   “boss,你似乎心情不错。”次屋晃将煮好的咖啡端进书房,刚从外面回来,换回了黑泽瞬马甲的秋山奏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哼歌。   “啊,这个啊!”他没有睁眼,唇角却高高扬起,“刚刚出门做了好事。嗯……扶金发老太太过马路了,然后顺便抢了另一个黑发老太太的便当。”   次屋晃:“……”   boss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秋山奏开始查看这次卖货的收入。   [您已成功卖出货品【复活水】,收入已到账]   [请分配您的新收入]   [强化灵魂or增加道具?]   上次已经选了强化灵魂,这次就增加道具吧。   [您已选择增加道具]   [新道具已入账,您可以在仓库新增品列表进行查看]   [本次共入账道具*3]   [含高级道具*1]   秋山奏先看了看两个普通道具。   【阵营地图】   你还在为分不清敌我而愁秃脑袋吗?本公司为了帮助广大客户解决这一烦恼特推出本品。地图包含大地图和小地图。大地图可查看当前地区所属势力,小地图可查看500米范围内人物所属阵营。同阵营(包括盟友)为绿色,敌对阵营为红色,中立阵营为黄色。   【妙笔生花】   在兔子国有一个故事,名叫神笔马良。本公司受到该故事的启发开发出本品。只要用这只笔在配套的纸张上写下故事,故事就会成真。故事既可以是现在的,也可以是过去的。逻辑越清楚,对现实世界客观存在的改动越小,故事成真的可能性就越大。对难以实现的部分,本品会自动做出调整。   友情提示:故事太离谱的话,本品是完全做不到的。像死而复生这种,写完也没有用哦,只是在浪费纸罢了。   我明白了。   秋山奏把【妙笔生花】拿出来,将白色的纸张放在书桌上,拿起妙笔挥毫写就:秋山奏,不,一个黑发黑眸,身高一米八九,因熬夜猝死,转职成为超市售货员的某男子高中生卖出了所有货物,成功复活。   啧,没反应。   嘛,这种跨世界业务不好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秋山奏接着写:黑泽阵,代号为琴酒的组织成员想要杀掉他的双生子。   他写完以后,文字闪了闪,自动变成:黑泽阵每次去见弟弟都会带枪。   [已生效]   没错,哥哥,就是这样,再接再厉。只是这种程度可杀不掉我哦。   秋山奏受到鼓舞接着写:黑衣组织被完全消灭了。   这次又没反应了。   他嘀咕道:“……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秋山奏继续写:朗姆吃鸡蛋的时候被噎到了,因为没有水,所以噎死了。   文字上闪过光芒,自动变成:朗姆吃鸡蛋的时候被噎到了,因为没有水,所以差点被噎死。   [已生效]   秋山奏总结出一些规律,似乎主要是过程和结果要合乎逻辑才更容易生效。   纸张是有限的,写过的字哪怕没有生效也不会消失。秋山奏不敢再乱写。   正准备收起【妙笔生花】,他的脑海忽然浮现雨幕里波本望着他的眼神。   他重新拿起笔,沉思,然后落笔。   本名降谷零、化名安室透、代号波本的金发男人不会再为樱桃白兰地伤心。   光芒亮起,再熄灭以后,文字产生了变化。   本名降谷零、化名安室透、代号波本的金发男人因为精神恍惚不小心撞到柜脚,昏了过去。   [已生效]   啊?就这?   然后呢?他昏睡过去了,所以就不再伤心了吗?   秋山奏不死心地又把白色纸张翻来覆去瞅了瞅。   瞅来瞅去,他又琢磨出一条规律。   【妙笔生花】似乎不能将效果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层次。他的第一条短故事就是写的琴酒的想法,但被自动修正为他的可能会导向这种想法的一种做法。   那么在波本身上应该也是一样的原理。   【妙笔生花】无法直接让波本不再伤心,所以它自动生成了一个可能会导向这个结果的客观行动。   而且这个行动是基于现实逻辑生成的。   也就是说,波本真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才有可能不小心撞到柜角——出现这种平时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失误。   这个行动可能导向的后果是他不会再为樱桃白兰地伤心。   嗯……这个道具难道是打算让波本一下把脑袋磕坏,记忆混乱,他想不起樱桃白兰地了,自然也就不会再为他伤心?   嘶……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第99章 人造兵器35   诸伏景光把沏好的红茶放在桌子上, 自己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电脑屏幕发出的光映亮了那张被时光凝固住的脸庞。   三年多的空白写在他的眉梢眼角,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也和三年前死去那晚的长度一模一样。   要不要把胡茬全部剔掉呢?就当作迎接新生。诸伏景光心想。   身上的衣服也是刚刚换下, 原本的那身胸口还沾着血迹,前往安全屋的路上零一直魂不守舍, 一会儿看看他胸口的血迹,一会儿又望着前方的道路发呆。   在第三次差点撞树上以后, 诸伏景光终于忍不住了。   “零, 还是让我来开吧。”   就算这具身体三年多没活动过, 难免有些年久失修的迟滞感,诸伏景光还是觉得自己比现在的零四肢更协调。   自己的复活,不, 死亡对零的冲击这么大吗?   好像不只是这样。   诸伏景光觉得好友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听到诸伏景光的疑问,降谷零放在车窗外的目光收回。   他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诸伏景光, 眼睫轻缓地眨了眨, 然后轻轻“嗯”了声。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诸伏景光温和地问。他很快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说。”   景他还是这样,永远温柔地顾虑别人的想法。   如果是樱桃的话,大概会眨巴着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红宝石眼睛无声又殷切地等他败下阵。   “明天吧,明天我再告诉你。”   诸伏景光复活的事暂时还不能声张, 无论是组织还是公安都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降谷零盘算着怎么给诸伏景光的再度出现安排一个合适的说法。他必须要让所有人相信景并没有死,只是因为某种变故一直隐藏身份。   这件事虽然麻烦,但并不难办。   在那之前,景必须先隐藏身份。   降谷零曾跟樱桃学过一些易容技巧,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降谷零让诸伏景光把车开往樱桃曾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全屋。地址早就烂熟于心。   短暂的交流后,零又开始变得神思不属。诸伏景光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对方打起精神, 搜肠刮肚地找话题。   “说起来, 零, 你说的那个安全屋里有吃的吗?我可真是有些饿了,那天晚上明明和零约好要一起吃,结果……”   结果自己就因为身份暴露不得不自杀。   诸伏景光在降谷零望过来的目光中艰难地停住话头。   呃,一定是脑子睡了太久运行不畅,他怎么会提起这件事!   零的目光又开始往他胸口的血迹看了!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只能这么做。”   降谷零摇摇头,“我没有怪你。”他顿了顿,“那种情况,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   卧底,不就是这样。   诸伏景光笑了下,“但是能看到三年后的零还好好的,我真的很开心。”   这证明他当时的选择确实没错。至少没有连累好友。   降谷零也笑了下,“我也很开心……还能再见到你。”   他的嗓音变得沙哑。   短暂的安静后,降谷零接着说:“你饿了的话,安全屋有很多乌冬面,我做给你吃……我现在很擅长做这个。”   “欸?乌冬面吗?”诸伏景光笑了,“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是很爱吃乌冬面。比起乌冬面,不是更喜欢拉面吗?每次一定要多加一份豚骨和鸣门卷。”   他说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从初中到进了警校,零一直都有这个习惯。   降谷零没有说话。   三年空白带来的后果就是诸伏景光颇有些跟不上时代发展。   仅仅三年时间,世界科技的变化之大,让诸伏景光有种山顶洞人进入封建时代的错觉。他借用了零的电脑,通过电脑恶补这三年的资讯。这种事本来有零帮忙会完成得更快。   但是……大概零真的累到了,诸伏景光眼睁睁地看着好友撞到柜角昏了过去。   猫眼青年当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才是零嘛。   虽然优秀,但也是闯祸的一把好手。   而不是沉稳谨慎,目光总含着三分打量的,背着沉重负担艰难前行的公安卧底。   诸伏景光在电脑前一直坐到天光大亮,他伸了个懒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降谷零从卧室里走出来,一只手按着额头,微微蹙眉。   额头上的伤昨天晚上诸伏景光就帮忙处理过了,这会儿绑着白色绷带。   “早上好。”诸伏景光笑着问好。   金发青年的神态颇有些茫然,他按着额头在诸伏景光身旁的榻榻米上坐下,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早上好。”   “景。”他忽然叫了下诸伏景光的名字,放下手细细地打量了对方一阵子,然后犹豫着伸手在他脸上扯了扯。   诸伏景光:“……”   他嘟囔着说:“真皮,别扯了,会疼。”   “哦,抱歉。”降谷零淡定地松手,“我想感受下比我年轻三岁的皮肤是怎样的,弄疼你了真是抱歉。”   诸伏景光:“……”   说好的不记仇不生气不怪我呢?   不过,他打量了下好友的神情,睡了一觉似乎精神好多了。   诸伏景光放心地准备算账,目光变得犀利。   “零,有一个事情我要问你。”   降谷零疑惑地看着他。   “昨晚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发现药箱里的药品消耗量很大,你是不是经常受伤?而且受了伤不去医院,自己随便包扎一下就完了。”   虽然确实经常做出这种事,降谷零还是面不改色地回道:“药箱里的药不是我用的。”   他可没有对好友撒谎,这个药箱里的药确实不是自己用的。   诸伏景光将信将疑,“那是谁用的?你不是说这个安全屋是你的私人安全屋吗?”   降谷零淡定地说:“一个总是把自己弄伤的笨蛋。他在组织里的代号是樱桃白兰地……”看到好友骤然瞪大的双眼,成功吓了他一把的降谷零非常满足,“不过他和别的组织成员不一样,他很乖的。”   诸伏景光神色复杂,“零,你知道你刚刚说话的语气神情都有一点变态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不用做波本的。”   降谷零:“……”   他瞪过去,“你还要不要听了?”   诸伏景光笑了下,“他在哪儿?你说的这个很乖的樱桃白兰地?”   降谷零忽然皱紧眉头,捂住脑袋,诸伏景光敛起笑容,紧张地凑过来想要看看对方受伤的额头,“是摔得太重了吗?不然还是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降谷零摇摇头,示意好友坐回去,自己没什么事。   “就是想……东西的时候,头忽然有点疼。已经没什么事了。”   诸伏景光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昨天我就想说了,零,你是不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昨天有多魂不守舍。”   “抱歉抱歉。”降谷零放下手,露出放松的笑容,“别担心,没事的。”   “昨天大概是忽然看到景太开心了。”   他放松的神态不像是假装的,诸伏景光放下心。   “你昨天说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   降谷零又皱着眉按了按额头,缓了缓才说:“有些记不得了,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哦,好像是跟樱桃有关。”   “樱桃?”诸伏景光重复了下这个名字,“樱桃白兰地?”   降谷零顿了顿,按着额头慢慢说:“他好像告诉我……他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还让我不要为他担心。”   “那不是很好吗?”   降谷零怔怔地、缓慢地“嗯”了声。   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那很好。”   按住额头的那只手下移,按住胸口。   金发青年脸上出现一丝茫然,好像出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状况。   “虽然我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既然是零也认可他,肯定是个很好的人。”   诸伏景光惊讶地看着降谷零摇摇头。   “他并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来界定。”   “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想见见他了。”诸伏景光说。   “那恐怕不行,”降谷零笑了笑,“他为了逃离组织,制造了自己死亡的假象。现在就连我都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诸伏景光开玩笑:“这么说的话,我只能等到彻底消灭组织才能见到他了?”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睛灼灼地闪烁着,“那一天不会太晚到来。”   诸伏景光勾起唇角。   “不过为了景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不要参与了。你在这里好好藏起来,我会像……我会好好照顾你。”   诸伏景光的笑容僵住。   “……零,你真的没发现自己现在控制欲强的有些病态吗?”   这三年零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零之前的搭档是怎么受得了的!   降谷零尴尬地笑了下,但态度还是很坚决,“我总要先确定景你的身体没有后遗症。”   深知该如何和幼驯染相处,诸伏景光没有反驳他。   快到中午了,太阳十分热烈。盛夏的热浪卷得林木蔫头耷脑。诸伏景光站在窗前,看到院子里一片向日葵花海荡漾着漂亮的金色波纹。   隔着窗户听见蝉鸣声一波高过一波,仿佛有暑热扑面而来。   诸伏景光拿手掌象征性地扇了几下风。   “嗯?”他忽然从喉咙发出一声表示惊讶的音节。   降谷零顺着好友的目光看去。   这是一个盛夏,一只蝉死在窗台上。   盛夏长日漫漫,降谷零忽然想道,明天也变得漫长。   而无聊。   如果樱桃赶快回来就好了。 第100章 杀了我1   空调的机箱汗流浃背地运转着, 呜呜的冷风被源源不断送进封闭的卧室。床上的银发男人在睡梦中眉头越皱越紧。   秋山奏盘腿坐在一旁宽敞的沙发椅上,托着下巴盯着床上的人发呆。   居然还没有醒啊……   他第一次偷溜进琴酒的房间偷看他睡觉时,对方可是马上清醒了过来, 并且把枪抵上了他的额头。   当时秋山奏的反应是咧开嘴角笑,“哥哥要杀了我吗?你太弱了, 恐怕杀不了我。”   琴酒二话不说就扣动扳机s——和他一样银发绿眸的弟弟一只手抓住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无论他怎么用力, 都难以撼动分毫。   秋山奏笑着歪了下脑袋。   琴酒:“……”   那之后琴酒松开手, 一言不发地走到卫生间的水池前用冷水洗脸。   手.枪落在秋山奏手中, 他把玩了一下,发现弹匣里压根没有子弹。   这把枪也不是琴酒最喜欢的伯.莱塔。   他啧了声,把枪扔到一旁, 跳到哥哥身边,捧起毛巾, 对着洗完脸的黑泽阵眨眨眼睛, “我来帮哥哥擦脸!”   黑泽阵额前的碎发很长,洗脸的时候难免会弄湿一部分。湿掉的头发软塌塌地黏在额迹,把那张肤色极端白皙的脸完全露出来。   水珠躺在银色的长睫毛上摇头晃脑。   秋山奏一只手拿着毛巾靠近时,始终一言不发的黑泽阵往后退了一步, 表示抗拒和不满。   不过他的弟弟显然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长大了的孩子也不再像儿时那么听话,一直把他逼到后背抵着墙面。   然后满足地用毛巾为他轻轻擦拭脸颊,嘴里还撒娇似的抱怨着:“哥哥, 不要躲我嘛。”   回应他的是哥哥淡淡垂下的眼眸。   后来秋山奏时常趁着琴酒睡觉时偷偷溜进来偷,不是, 明窥他的睡颜, 刚开始令人窒息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琴酒甚至骂过他一顿。   如果不是确信打不过,很大可能还会动手。   啊,事实上琴酒很可能选择了别的方式疏解情绪。   因为秋山奏有一次看到伏特加身上明显有青青紫紫的痕迹,问对方是怎么了,对方神色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目光隐隐控诉,口气更是满含隐忍。   “是大哥……不过我完全没有怨言,大哥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那个时候秋山奏刚刚回收九生春树的马甲,还满脑子都是爱情故事,于是对着超能管家次屋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哥哥……喜欢伏特加这种类型?”   当时次屋晃脸上的表情秋山奏这辈子都忘不掉。   专业性让他吐了口气,认真解释:“boss,我想哥哥大人只是为了抒发郁气,和伏特加先生一起训练,然后‘不小心’下手重了。”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吐槽道:“boss,请你不要总是以己度人,我真的很想换一双没听过这句话的耳朵。”   恐怕现在的科技还不能达到。   为了安慰超能管家,秋山奏特意买了全套假面超人限量款送给他。   没错,次屋晃是假面超人的骨灰级粉丝,并且像相信奥特曼是真实存在的一样相信着假面超人的存在。   “真遗憾,我不得不告诉你,他们都是假的。”   无数次,秋山奏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他实在是个善解人意体贴人心的boss。   说回秋山奏偷溜进琴酒卧室偷看对方睡觉的事情。   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脱敏了,也许是放弃了,黑泽阵对弟弟这种行为的容忍度越来越高。   到现在,秋山奏盘腿坐在他身边一分钟叹八声气他都没反应。   秋山奏只能想办法转变行业打法,开辟新路径。   “咳咳——”床上的银发男人眉头紧蹙着悠悠转醒。   天还没有亮,床帘拉着,屋子里漆黑一片。   除了床边一双黑暗里亮的诡异的眼睛仿佛在发光。   琴酒习以为常地略过它们环顾四周,目光在空调显示器上停了一停。   “哥哥,早上好!”对方不理自己,秋山奏就自己寻找存在感。   琴酒低声嗯了下,撑着床坐起来,他看了眼在沙发上摇摇晃晃的弟弟,把那个已经知道答案但不问一句心里就不痛快的问题吐出来。   “……空调的温度是你调的?”   “哥哥难道身体不舒服吗?”秋山奏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语气异常雀跃,“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琴酒:“……”   我为什么身体不舒服你不清楚吗?   琴酒在上次任务中受了点伤,伤势不重,但也见了血,需要养养身体。然而空调的温度居然设定在十度以下——是机器根本达不到的设定,他睡觉又不爱盖被子,刚刚差不多是被冻醒的。   他记得自己睡觉前并没有把温度调得特别低,是谁干的不言而喻。瞬他总是会想各种奇怪的办法把他留在家里。实在是太黏人了。   幸好他身体好,还不至于因此生病。   只是会有些疲倦。   琴酒忽然陷入沉思……该不会连这个结果都在弟弟的预料之中吧?   应该不是,他哪里有这么多心眼?   “哥哥,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再歇歇嘛。”秋山奏强硬地把琴酒按回床上,对方那点反抗的力度根本是聊胜于无。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反抗了三秒后就放弃了。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目光放空。   “瞬,你有没有想过……”   他看了秋山奏一眼。   “……算了。”   搞什么啊。   秋山奏趴在琴酒身侧,看着对方因为扬起下巴而格外流畅的下颌线。   “哥哥,我帮你梳梳头发吧。”   黑泽阵很宝贵他的一头银色长发,一般人根本碰不得。黑泽瞬是个例外。他不仅能碰,他甚至敢编麻花辫。   “如果你再敢搞些奇怪的发型,我就会多装三道防盗门。”黑泽阵连眼皮都没抬。   秋山奏的手指僵住。   如果以为他会乖乖听话那就大错特错,秋山奏淡然地把编了开头的麻花辫拆掉,转而绑马尾。   这可是经典款发型,怎么能说奇怪呢?   是吧,哥哥。   他忽然想起什么,俯下身笑着说:“哥哥想装防盗门吗?我可以帮忙哦,保证非常结实……谁都进不来。” 第101章 杀了我2   弟弟真的不知道自己装防盗门是打算防谁吗?   琴酒点上一支烟, 吐出忧伤而惆怅的白雾。   秋山奏欢快地把早餐摆到桌子上,经过樱桃奏的练习,他现在厨艺越来越精湛。煎得两面金黄的蛋饼软嫩滑弹, 烘烤出的面包香味四溢,再配上香醇浓厚的手磨咖啡。   他把椅子拉开。   “哥哥,该吃早饭了。”   对琴酒来说, 吃饭这种事情只是普通人为了维持生命所需而有规律地固定下来的无聊仪式感。一日三餐按时吃饭简直就是笑话。   口腹之欲这种东西更是完全不存在。   秋山奏摸透了他的心理, 于是拍拍椅背, 柔声重复:“哥哥, 到吃饭的时间了。”   琴酒沉默了下, 移动到餐桌前坐下。   居然这么配合。   秋山奏有些失望。   要多反抗一下才能玩,啊不是, 继续推进“窒息の爱”的计划啊。   秋山奏托腮看哥哥吃饭。   秋山奏给琴酒买过一幢别墅,但是琴酒不肯搬过去, 仍是住自己的房子。这里的装修风格完全是琴酒风。凡是带颜色的东西几乎全是纯黑,最多加一丝墨绿。   秋山奏还从未见过装修得和棺材似的房子, 琴酒让他长了见识。谢谢琴酒。   餐桌也是黑色的, 银发男人端正地坐在桌前,将餐叉插进蛋饼中,脸上没什么表情——假如不是秋山奏如今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 他会以为琴酒其实是在吃某种口感类似墙皮的食物。   简直是暴殄天物,他还不如做给哈罗吃。   等到琴酒终于放下餐叉, 秋山奏也悄悄舒了一口气, “吃饱了吗?”   琴酒将剩下的一部分咖啡喝掉,起身, 通常这就代表他要出门了, 出门去见伏特加那个小妖精。秋山奏看着他穿上黑风衣, 走上前帮他把被风衣压住的长发拢出,整理好。   “瞬。”琴酒忽然叫了一声。   秋山奏回应道:“怎么了,哥哥?”   琴酒看了他一眼,这个距离,秋山奏正好能看进他的眼睛。琴酒的瞳仁似乎比一般人要小一些,因而也像刺似的尖锐,带着浓浓杀气。   “别靠近,也别插手组织的事务。”   秋山奏顿了顿,笑起来,他一只手依然为对方顺着长发,力道温柔,“哥哥是想要请求我……还是命令我呢?”   他没有给琴酒回应的时间,手指顺着银色长发滑过腰沟,嗓音裹着朦胧轻笑,如同撒娇,“哥哥才是,如果再不好好听话,弄伤自己的身体,我就只能自己亲自来保管了。”   他想起另一件事,“哦对了,GIN和铃木财团联合开了一家新的高端酒店,哥哥有兴趣去看看吗?”   琴酒可能没什么兴趣,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杀人。   幸好他没有无聊的时候随机挑选幸运儿杀掉的习惯。   这种事更可能是蓝橙酒干得出来的,所以蓝橙酒在组织里的风评曾经比琴酒还要可怕。因为琴酒向来只杀叛徒,蓝橙酒那个人就未必了。他兴致来了,左脚先迈进门槛也会成为杀戮理由。   ……   “我们邀请了各界名流来出席开业仪式,相信酒店的名声一定会很快打出去。”   经理终于结束了对酒店的基本介绍,听得快要睡着——虽然他压根没有睡眠需求——的秋山奏随便点了点头。   开业仪式是晚八点。   说是仪式,其实更像是一场宴会,把该知道消息的人请来,互联互通,帮忙打出品牌。   现在是七点,工作人员早就全员到齐,在各处忙碌着。   因为是和铃木财团共同合作开办的酒店,秋山奏一抬眼睛,忽然看到了铃木园子和毛利兰。   铃木园子是铃木财团的二小姐,和毛利兰是好朋友。   不过秋山奏从未披着黑泽瞬的马甲和她们交往过。   铃木园子特意邀请好友一家来参加新酒店的开业仪式,同行的还有少年侦探团,以及松田阵平。   “好漂亮的酒店!”   “步美刚刚还看到了游泳池和画室!”   少年侦探团一路上不停地在感慨。   松田阵平也笑了下,“非常感谢园子小姐邀请了我。”   铃木园子摆摆手,“松田先生不用客气,你也帮了我们大忙,之前北海道那家店的炸.弹要是没被松田先生发现并即时拆除,后果完全不敢想象。”   那是松田阵平去北海道散心时发生的事,他在下榻的酒店无意间发现了定时炸.弹的存在,因为时间紧急,再调配爆.处班来排.爆就来不及了,所以他通知完酒店就自己亲自动手把炸.弹拆除了。   后来才知道这家店属于铃木财团。   铃木园子看了眼黑色卷发男人,在心里补充道:“再说你还那么帅。”   非常了解园子的毛利兰:“……园子,你说出来了。”   松田阵平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出更多反应。   灰原哀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   作为合作伙伴,经理自然要把铃木园子和黑泽瞬互相介绍给对方。不过秋山奏暂时无意和这群人扯上关系,便故意找了借口先行离开。   酒店有专门留给他的总统套房。   秋山奏浸没在浴缸热水里,舒服得喟叹了声。   自从完全脱离樱桃白兰地的身份,感觉自己心情好多了。   再度证明组织是真的不做人。   哥哥,放弃反抗吧,组织没前途,快让亲爱的弟弟来拯救你!   洗完澡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那边的事自然有次屋晃操心,秋山奏懒得去凑热闹,决定上天台吹风。   天台被人捷足先登了。   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卷发警官刚点燃一支烟,烟盒上印着两个火柴小人,一个戴黑帽子,一个戴蓝发卡。那是GIN推出的新款香烟。   是松田阵平。他在这里干什么?   秋山奏打听过松田阵平最近的消息,据说他在警视厅请了长假,在日本四处闲逛旅行,还解决过一两件上了新闻的爆.炸案。   真是的,他就不能换个安全点的工作吗?   秋山奏不得不让“影子”安排人盯着他点,免得一个不小心,他就在哪场爆.炸里无声无息地香消玉殒。   松田阵平也注意到了来人。   一个银色短发,身材瘦削高挑的男人,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年纪,绿色的眼睛像森林般漂亮。   一阵沉默后,秋山奏觉得自己还是得说点什么。他笑了下,挑起眉梢,“晚上好,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略微惊讶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算是吧,听人提起过你。”   “谁?”——松田阵平刚要这么问,楼下忽然传来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   他的眉头马上蹙起,瞬间进入警察状态。   秋山奏淡定地说:“别担心,大概只是发生了凶杀案。”   松田阵平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秋山奏微笑。   我为什么知道?   看到江户川柯南出现的那刻我就知道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如果柯南身上没有道具的话,这起码也得是妖法的等级。 第102章 杀了我3   “Boss, 非常抱歉。”次屋晃在电话里说,“这里发生了一场凶杀案……我是嫌疑人之一。不过这并不重要,我在意的是……酒店开业仪式上发生了这样的事, 很可能会影响酒店风评,进而影响效益。您知道,那边的业务在不断收缩,我们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来填补这边的窟窿。”   “不然我为什么要跟铃木财团合作呢?”秋山奏笑着, “别担心,他们有的是钱。另外, 我不觉得以东京的犯罪率,这里的居民还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凶杀案大惊小怪。相信我,案件很快就会被伟大的名侦探毛利先生解决的。”   “是, boss。”   “你和黑泽先生说过这边的情况了?”看到次屋晃返回会场, 经理问道。   次屋晃微微颔首,看向正在指认第二位犯罪嫌疑人具体犯罪过程的毛利小五郎,语气略显犹豫,“嗯,boss他让我……相信毛利侦探。”   “他是名侦探, 对吗?”他确认道。   “当然!”经理说。   “既然如此, 我明白了。”被反驳的哑口无言的毛利小五郎转眼看到次屋晃,肯定道:“那么凶手绝对是这个人——”   次屋晃:“……”   “他是名侦探,对吗?”他再次问道。   “我并不这么认为。”松田阵平从发生了凶案的房间走出,来到众人聚集的大厅,他身后跟着一脸沉思的江户川柯南。   毛利小五郎臭着脸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松田阵平走到几位嫌疑人面前, 对着毛利小五郎, 轻轻勾起唇角, 露出一个没有攻击性的笑容,“我只是觉得毛利先生受到犯人的蒙蔽,忽视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否则的话,以毛利先生的才华一定会发现,犯人其实是她——”   他指向藏在人群后的,一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性。   佐藤美和子小声跟目暮警官吐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礼貌了?”   以这家伙的脾气来说,他不是该上来就一通嘲讽,先把所有人的智商鄙视一番,再慢悠悠指认犯人吗?   这个讲礼貌的人是谁?   目暮警官:“……佐藤君,哪怕是松田也是会成长的。”   “这恐怕是九生的功劳,”佐藤美和子抱怨道:“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又一声不吭地失踪了。啊,”她小声嘀咕,“难道说他是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了?”   ……   对破解凶案没有任何兴趣的秋山奏回到总统套房,在沙发上盘腿坐下,打开电脑,开始玩超级马里奥。   没有什么比经典游戏更能放松身心的。   黑泽瞬小时候,哥哥就很喜欢给他买这些游戏打法时间,不过他本人倒是从没玩过。   背带裤小人吃掉一枚金币,秋山奏忽然想到,如果把琴酒关到密闭空间,强迫他操纵马里奥拯救公主,也许对方就会想马上杀了他。   这真是非常缜密的计划。   总之,先放进大脑的计划表中,备注第101套方案。   秋山奏通过“影子”的内部加密系统和黑风衣发消息。   [那边怎么样了?]   [哦,boss,英俊优雅的黑风衣在线为您报道]   [哥哥大人今天没有吃午饭,喝了两次水,现在在一家酒吧用晚餐,贝尔摩德和他见了一面,不过很快就走了]   [伏特加呢?]   [他一直都在哥哥大人的身边]   Boss那边很不正常地沉默了很久。   黑风衣善解人意:[boss,要我把他除掉吗?保证做得干干净净、悄无声息,还能顺便栽给公安或者FBI,让他们继续互相消耗]   倒了杯可乐回来的秋山奏:“?”   我错过了什么?   伏特加又做错了什么?   [不用]   [欸?boss不是在吃醋吗?]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是说好的]   [我已经看到了。我没有吃醋,在哥哥心里伏特加和路边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难道哥哥会允许伏特加碰他的头发吗?难道哥哥会让伏特加抱着他睡觉吗?难道哥哥会允许伏特加和他一起洗澡吗!]   黑风衣表情变得扭曲,路过的服务生看了他一眼,关切地问:“先生,您看上去不太舒服,或许您需要帮忙吗?”   黑风衣艰难地说:“我没事,只是对人类社会的飞速发展有些不适应。难以相信现在已经是xxxx年了,人类的交往方式变化太大了,不是吗?”   服务生沉默了一瞬,“我还是帮您叫个医生吧。”   “谢谢,我说了我没事。身体和精神都是。”   [boss,你现在和哥哥大人一起洗澡睡觉?]   [我正在尝试和哥哥一起洗澡,不过稍微遇到了一点困难]   黑风衣木着脸。   但是你并没有反驳一起睡觉这一点。   需要看医生了吧,boss?   黑风衣继续他的工作,向boss汇报下一项今天的观察结果,比如哥哥大人今天抽了几次烟、摸了几次头发、进入某个新场所先迈左脚的频率高还是右脚的频率高,最后还有去厕所的次数以及结论。   [综上,哥哥大人今天比往常多喝了半升水,但是一次厕所也没有去,boss,我想您有必要提醒哥哥大人,这样憋着对身体不好]   放下手机,黑风衣反思自己。   我应该还没有感染变态病毒吧?   和接替他的伯.莱塔交接工作时,黑风衣认真地跟对方商量:“作为boss最倚重最亲近的下属,难道我们就要看着boss这么病下去?我们应该帮他正视心理问题,早发现早治疗早痊愈。”   伯.莱塔挑高眉梢,二话不说就拿枪怼他:“你敢说boss有病?boss永远是对的!”   黑风衣:“……”   他把额头上的枪.筒拨下来,“没事了。”   为什么他要一个神经病讨论另一位精神患者的心理健康问题?   终究是我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秋山奏在考虑要不要把“关爱哥哥大人”小组的人都撤掉,全部换成自己的备用体。   他看了看手头刚刚打印出的“今日关爱汇报”,深深地觉得自家下属的生命安全随时都受着威胁。   等将来他把琴酒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很难保证他不会先拿自家下属开刀。未雨绸缪是很有必要的。   时钟走到了九点。秋山奏估摸着命案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他没有等到次屋晃的汇报,多少有些担心,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换上一身休闲装,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慢悠悠往楼下走。   在一楼恰好碰到离开大厅的次屋晃。两人先走到走廊深处无人的地方。   “怎么样?”秋山奏问。   次屋晃站得笔直,“案件已经解决了。”他顿了顿,“是那位松田警官解决的。”   秋山奏没有对此发表过多评论,“他很擅长推理,不足为奇。”   次屋晃微微低下头,“请恕我多言,boss似乎对他很了解。”   “算是吧,听人提起过他。”   次屋晃犹豫着问:“是那位蓝橙酒?”   秋山奏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蓝橙酒认识?”   “……之前松田警官在我们这里买蓝橙酒情报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boss认识他。”次屋晃说。   不过两人的关系有些奇怪。如果说是敌人,boss提起蓝橙酒又没有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说是朋友,在身为警察的松田阵平要买蓝橙酒的消息时,boss又从未想过帮对方遮掩。   虽然“影子”在逐渐收缩里世界的业务,但情报网依然非常庞大,所以次屋晃知道蓝橙酒在那之后不久就自杀了。   可以说,boss也是导致蓝橙酒死亡的幕后推手之一。   唯一的解释是,boss虽然和蓝橙酒关系尚可,但因为对方叛出组织的行为威胁到了哥哥大人的安全,所以boss才会选择推波助澜。   Boss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哥哥大人。   “抱歉,boss,我不该私自揣摩您的想法。”   这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管家该做的。   每次看到次屋晃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秋山奏都很想逗逗他。   当初决定把他从XX组救出来并收入麾下实在是正确的决定。   “既然你这么抱歉的话,不如帮我想个办法。”   次屋晃更加谦恭,“您说。”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哥哥感觉到我更多的爱?”   次屋晃艰难地说:“我感觉您现在做的够多了,事实上,一般而言,一种正常……”   秋山奏微笑着打断他:“还不够哦。我还想要更加地爱哥哥。所以你会帮我想办法的,对吧?”   银发男人那张近似于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天真的表情,在他微笑时,漂亮的绿眼睛闪烁着光亮,像一道漩涡般诱人深入——次屋晃知道boss在哥哥的问题上一直是固执的。病态而执着的固执。   他只能点点头,“如您所愿,boss。”   次屋晃朝不远处的一扇门看了一眼,“boss……”   秋山奏嘘了声,“我来解决,你去忙吧。刚刚发生了凶杀案,后续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吧?”   “是。”   等次屋晃走远,秋山奏漫步到门前,轻轻叩门。   “您好,客房服务。”   一阵沉默。   “唉,果然骗不到吗?小朋友,哥哥这里有好吃的糖果哦,出来就给你吃。”他声音放得温柔,“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把这间屋子炸了。” 第103章 杀了我4(加更)(小修)   秋山奏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倒不是他想故意吓唬江户川柯南, 只是这个家伙有时候太莽了,不给他点深刻的教训不行。   他调整好表情,下颌微微抬高, 眼皮相应垂下, 神色淡漠,唇角却轻轻勾起——一种看上去温和实则充满压迫感的表情。   房门微微打开, 露出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她的身体颤抖着, 兜帽扣在脑袋上, 眼皮快速抬起又垂下——只是那一瞬间的对视,秋山奏都能感觉到那双眼里浓郁到滴出来的恐惧。   秋山奏愣住。   怎么会是雪莉?   说起来刚刚他只是用余光瞥见这扇门轻轻打开又快速合拢, 门缝里透出的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联想到最爱在命案现场像只忙碌的蜜蜂似的到处飞的柯南, 他就想当然以为一定是他。   真是糟糕透顶。   他赶紧换上一副正常的表情,半蹲下来, 伸出一只手想拍拍雪莉的背安慰她。随着他的手指不断靠近, 对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像上了发条的坏机器人。   秋山奏:“……”   他还不想直接把人吓死, 于是放下手臂。   “晚上好,小姑娘。我是这座酒店的所有者之一, 不要害怕, 刚刚只是在和你说着玩。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家人失散了吗?”   考虑到自己的长相可能会让雪莉联想起某些阴影, 秋山奏特意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好让她放下戒心。   雪莉依然没有说话。秋山奏觉得她只是维持自己不要在他面前因为恐惧而昏过去就用尽了全力,很可能压根没注意听自己在说什么。   哥哥, 你到底对人家做过什么, 怎么能让她这么怕你?   秋山奏想了想, 将摊开的手心送到雪莉面前,上面躺着几颗糖。   “要不要吃一点,害怕或者恐惧的时候,这个很有用。”   送到视线底下的糖果终于让雪莉有了些反应,她微微动了下脑袋,小心的、快速地抬眼看了秋山奏一眼。   “她是和我一起的。”秋山奏朝一旁看去。黑衣卷发警官站在灯光下,对着他微微一挑眉梢,说了声“抱歉”,然后将嘴里的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他把脖子处的领带又扯得松了些,俯身将灰原哀抱起来,对秋山奏一颔首,很有礼貌地说:“她有点怕人,失陪了。”   秋山奏没有阻止他们离开。   ……松田警官,完全像个可靠的大人了呢。   但是他好像再也不能看出,或许也懒得分辨——自己现在的表情背后隐藏着什么情绪。   秋山奏看了眼腕表,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是时候回去睡觉了,打电话让JILOISES来接我好了。”   ……   松田阵平把灰原哀在走廊转角后放下,从这里往前走,穿过一道门就能回到大厅。   松田阵平不想再回到大厅应付那么多人。   “你自己可以回去吧?”他不确定地问。   他印象里这个小女孩儿一直都是酷酷的小大人性格,完全不像个小孩子,非常靠谱,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么恐惧无助的表情。   虽然那个银发男人有些奇怪,给小女孩儿递糖果的行为语气也已经在犯罪边缘徘徊,但松田阵平敏锐的犯人雷达告诉自己他大概没有恶意。   不过女孩子有权对一切目的不明的行为感到恐惧。   想到刚刚小女孩儿是从休息室里走出的,松田阵平又补充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灰原哀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了,她摇摇头,“我的衣服被打湿了,所以去换了一件衣服。”   结果就不小心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   没有被灭口实在是幸运。   也许是因为那个酷似琴酒的男人只是把她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一旦他意识到不对,或者为了保险起见,大概就会马上要了她的命。   ……为了博士的安全着想,也许她应该尽快换个地方住。   能保护她的人已经死去。   灰原哀忽然抬头看向松田阵平,后者愣了下——她的目光实在太悲伤,让人无法在这样的目光下做出任何动作,发出任何声音。   “我恨你。”   她轻声说。   松田阵平茫然地眨眨眼,“这位小小姐,我有对你说什么很抱歉的话吗?”   哪怕是他比较混蛋的那段时间,他也不会对女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儿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会不会说一些过分的话就不一定了。   灰原哀依然看着他。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既然每个人都这么厉害,为什么谁都保护不了,姐姐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死……”   被她用悲伤又控诉的目光望着的松田阵平缓缓半蹲下来,“你是说春?你们果然关系很好。”   “他对我来说,是像哥哥一样的存在。”茶发女孩陷入回忆,“那天他告诉我‘等明天醒来,就会一切如常’,但是我没有再等到他回来……我知道,他死了。就像鱼离开大海死在沙滩,这次,他不会回来了。”   慢慢的,就连那个时候得到的有关姐姐还活着的消息也跟着变得不真实,灰原哀不止一次地怀疑过,那是否是自己在巨大的悲伤与压力下为自己编织的谎言。   而事实上,她再一次失去了所有。   松田阵平想了想,把她再度抱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以灰原哀身体不适,他要带她去医院为理由通知了她的临时监护人毛利小五郎,随后将她带进了自己的车子。   那辆黑色马自达。   “这里不会有任何窃听设备存在。”春那时候特意帮他装过反窃听装置,松田阵平相信春为他配置的一定是最好的,除了他喜欢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刻下“H&M”的小印记。   松田阵平真不希望有人看到这些印记会误会他是在给H&M打广告。   “小小姐,你和春所在的那个黑衣组织有什么关系?”   灰原哀沉默。   松田阵平探究性地看着她,“虽然这么说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你真的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吗?”   两个人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车内没有开灯,仅有远处的一点路灯带来一丝朦胧光亮。   灰原哀觉得这样微弱的光正好,她可以看到对方的神色,也可以隐藏自己的表情。   “想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你一定知道。这是等价交换,非常公平。”   松田阵平想了想,“算了,我其实对那个也没什么兴趣,没必要一定要知道。”   灰原哀:“……”   给我有点求知欲。   她转变策略,“你既然知道那个组织名叫黑衣组织,应该也知道它是个非常危险的犯罪集团,作为一个警察,你难道不想知道和这个组织有关的情报吗?”她忍着气,“我只是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   松田阵平沉默了下,“但是他不想让我知道。”   这次换灰原哀愣住了。   她看着身旁警官平静的脸庞。对方淡淡地说:“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不知道。”   “我想他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为他伤心。”   “虽然混蛋得可以,但这家伙温柔的时候……也会让你无从招架。”   他天生就知道怎么玩弄人心。   “……算了,你送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灰原哀主动问起:“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她的声音很小,仿佛自己也不清楚她到底想不想让对方听到,于是决定交给天意。   可惜,松田阵平的听力很好。   他嗯了声。   灰原哀吐出一口气。   被松田警官知道这种事,绝对是蓝橙酒的悲哀。作为组织曾经的一员,灰原哀很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他宠爱自己宠得没边,也不妨碍他对别人来说如同地狱。   他一定不希望松田警官恨他、讨厌他吧。   灰原哀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为他做点什么。   “你知道他是怎么加入组织,变成后来的模样的吗?”   松田阵平降低车速,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研究所的长椅上睡着了。我靠近的时候,他在睡梦里模糊地喊了一个女性的名字——他经常在梦里叫这个名字。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他女友的名字,后来才意识到,那大概是他的妹妹。”   “他的亲妹妹。他之所以对我很好也是因为他的妹妹,我或许有什么地方很像她,所以他有时候看着我,就会露出那种透过我看向别人的表情。”   “然而怀念,就意味着她不在了。”   “我在组织的时候,和很多人打听过他妹妹的事,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曾经有个妹妹。”   “……你是想说,那可能就是他加入那个组织的原因?”   因为巨大的家庭变故,他才会迈入黑暗,才会那么别扭的,又温柔又残忍,又热烈又冰冷。   然而故事究竟如何,已经随着那人的离开永远被葬在了海面以下。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原谅他做的那些错事。我知道像你们这样以正义为信仰……”   “我可没有这样。”松田阵平不在乎地反驳。   灰原哀听见了,她笑了下,“总之,我从某个侦探那里知道悲惨的过去不代表人可以背弃正义、肆意杀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并不是疯子——哪怕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   “他就算爱你,也不是一时兴起,或是某种进一步疯狂的征兆。他的大脑是理智的。”   “他的爱也是理智的。”   黑色马自达停在了阿笠博士家门口。   灰原哀吐了一口气,“……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跟你说这些。”   那家伙,连告白都要她操心吗?   “不,谢谢你跟我说这些。”黑衣警官笑了笑。   灰原哀看了看他,“我以为你会讨厌他……在发现真实的他是灰暗的、血腥的,像鲨鱼一样的存在时……”   松田阵平敏锐地察觉到茶发女孩背后隐藏的情绪,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就算是鲨鱼,海洋一样会允许它肆意地游向每一个它能到达的地方,你也是。”   下车前,灰原哀局促地抓了下衣角,她隐藏了这个小动作,依然维持着平静的语气,“我为我之前的态度感到抱歉,我知道这不怪你。”   “如果他自己想活下去,我确信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带走他。”   所以没有谁要为此负责。   是鲨鱼自己选择了搁浅,搁浅在他想要的沙滩上,哪怕被阳光晒死。 第104章 杀了我5   “boss, 真的要这么做吗?”黑风衣语气犹豫。   “当然!哥哥送了我一副新的墨镜,还有新的手表。”秋山奏抬起手腕给黑风衣看。   黑风衣欲言又止。   JILOISES挠挠头,“但是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秋山奏哦了声, 做出一副“难道这很难理解吗”的表情,“我要给哥哥准备回礼啊。一定要最棒的回礼才配得上哥哥!”   银发男人雀跃地打了个响指, 头顶的呆毛也跟着一晃。   “所以, ”黑风衣面无表情地问:“这跟我们在这里偷偷摸摸装监控和窃听器有什么关系?”   秋山奏竖起一根食指认真解释:“我总要了解哥哥的生活才能为他准备最合适的礼物。”   黑风衣继续面无表情, “您还不够了解吗?”   秋山奏微笑, “不够。”   一开始在琴酒的公寓装窃听器和监控被发现,还打断了对方美好夜生活之后, 秋山奏答应过琴酒不会再在他的公寓内部装这些东西。   不过琴酒默认了弟弟可以在走廊装。   其实本来秋山奏是不打算听话的,他建议自己可以和琴酒互相在对方的住所装监控, 这样哥哥也可以继续随时掌控他的生活。   当然,这只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阴谋。   秋山奏以为琴酒会很乐意接受这个提议,结果琴酒猛抽了一口烟,然后沉默了很久,“……让我考虑一下。”   后来两人就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不过秋山奏认为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深爱哥哥的黑泽瞬怎么能忍受一天中居然会存在很大一部分时间是看不到哥哥的?   能忍受哪怕一秒的分离都不能算真爱!   ……等等,这样真的不会变态到过分吗?   哪怕是秋山奏想到要演这样的人设, 也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或许会成为他演戏生涯中的巨大挑战。   具体该怎么做,秋山奏选择从电影、小说等文艺作品中汲取灵感, 比如《沉默的羔羊》《美国精神病人》《电锯惊魂》《越狱》等等。   他特意在大本营里单独收拾出一个房间,将一整面墙当作幕布, 配置上柔软的沙发,打造出舒适温馨的家庭影院。   那两天, 在别墅工作的佣人都能听见某个房间时大时小的恐怖音效, 由谁去给主人送餐成了一项要靠骰子决定命运的重大事项, 尽管别墅管家反复强调主人他不会吃人。   “谁也不能保证主人不会吸血。”佣人A说。   佣人B附和:“哇哦, 有这个可能,因为主人的房间总是拉着窗帘不见阳光,也许他真的是吸血鬼。”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长得那么好看。”   管家:“……禁止背后八卦。”   处理完酒店的后续事情,次屋晃回到别墅向秋山奏汇报工作,彼时后者正抱着薯片看《孤儿怨》。   看到次屋晃进来,他按下暂停,“欢迎回来~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次屋晃点点头,“GIN的各方面业务都在慢慢步入正轨,上市的事情也进展得很顺利。boss,我想下一次的股东大会,您有必要出席一下。”   秋山奏想了想,“好吧。”   次屋晃有些惊讶,一时间甚至没有接上话。   他以为boss又会拒绝的。“影子”的业务主要在里世界时boss还经常亲历亲为,自从把业务逐渐转移到明面上以后,boss就很少再管了,基本都是交给他和职业经理人。   次屋晃看了眼幕布上表情被暂停了的、正在卸妆的小女孩儿,想到刚刚别墅管家告诉自己的事情,“boss,您是打算进军电影行业了吗?”   “一个不错的提议,不过很遗憾,不是。”   “那您这是?”   秋山奏解释:“我在尝试从人类伟大的艺术作品里学习表达爱的方式。”   次屋晃愣了好一会儿,“Sorry,I beg your pardon?”   ……倒也不必如此惊讶。   “Boss,请恕我冒昧地问一下,您在《孤儿怨》里怎么学习表达爱?”   秋山奏沉思了下,“勾.引?”   次屋晃很好地维持住了得体的表情,他看了看观影记录,“《沉默的羔羊》?”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他用冷静的语气说:“boss,如果你打算把哥哥物理意义上吃下去,请务必提前告知我。”   他看向秋山奏的眼睛,无论何时都维持挺拔的身姿表现出了一位管家的专业素养,“虽然我本人对这样的行为并不赞成,但如果boss想要……我会为您扫清尾巴。”   秋山奏呆住。   ……这么看来,和次屋晃相比,黑泽瞬完全不变态啊!   他马上进行反思,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太正经了才会觉得黑泽瞬有点过分?事实上他做的那些事压根还没碰到变态的边?   原来如此。   难怪这么久了,琴酒那边也看不出态度的转变,反而似乎适应良好的样子。   “谢谢。”秋山奏郑重地对次屋晃说。   银发男人目光灼亮,仿佛突然找到了人生方向。   他好像真的有这种打算——次屋晃不由悲从中来。   该怎么拯救你,我那越来越病的boss?   走出电影房,听到里面重新响起的声音,次屋晃忧郁地叹了口气。   Boss这边可能是没什么抢救希望了,也许他该去跟哥哥大人好好谈谈。   和次屋晃深入浅出的交流让秋山奏找到了方向,他当即决定要将对哥哥的爱进行全面的产业升级,所以就出现了开头那幕。   他带着下属们趁着琴酒不在的时候在他的公寓展开了施工。   这次的窃听器和摄像头比起上一次更加先进、更加隐蔽,总之,不会再像上次那样那么容易被发现。   装好最后一个摄像头,黑风衣瘫在浴缸里,对走进来的帽子吐槽:“快告诉我我还不是变态。”   对方沉默了许久,僵硬地配合道:“你不是。”   “……算了,我不该跟你说话的,你还是闭嘴吧。”   帽子满足地拿了落在水池上的东西离开了。   当天下午,窃听器和摄像头们就开始工作了。   秋山奏把办公桌挪到了电影放映室——不,现在最好叫监控室。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超大屏幕上被划分出不同的小块,超高分辨率的镜头让房间的每一部分都清晰可见。   秋山奏在办公桌前翻阅报告。这些报告次屋晃已经看过一遍了,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被红笔标了出来。   GIN的发展整体来看非常好,不枉他不停地往里面砸钱。虽然这笔原始资金大多都是他从各家黑.道组织那里零元购来的,用起来也没有很心疼。   等他把黑衣组织的金库也打劫了,GIN绝对能更上一层楼,超过铃木财团不是梦。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琴酒回来了。   一同进门的还有伏特加。   什么?琴酒居然还允许其他人进他的公寓?   虽然他的公寓里什么都没有,不用担心泄露机密的问题。   但是那可是私密空间!   让贝尔摩德进也就算了,伏特加?   秋山奏捏起下巴沉思。   如果琴酒真的和伏特加有某种超越了普通同事和上下级的关系,那他杀了伏特加,琴酒会不会伤心欲绝到杀了他?   秋山奏想着想着,一张脸皱成了用过的抹布。   这个计划只是想想就够恶心的,pass。   琴酒进门后蹙紧眉头环顾四周。   伏特加问:“怎么了,大哥?”   琴酒没说话,掀开桌布和窗帘看了看,随后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没事。”   “上次那女人没能走进蛇的胃袋,不过她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双塔摩天大楼会成为埋葬她的棺材。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银发男人一只手撑着沙发沿,唇角漫不经心的笑带着几丝血腥气。   伏特加也笑了下,“我们追了雪莉这么久都没有线索,没想到她会主动跟姐姐打电话,问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这种可笑的问题。”   “那女人一向如此,对她姐姐存在着只会碍事的依恋,”说到这里,琴酒忽然顿了下,然后才接着说:“还有蓝橙酒那个叛徒,他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一离了他,她就像是还不会飞就被扔出巢穴的幼鸟,轻而易举就能碾碎。”   双塔摩天大楼?   秋山奏缓缓靠在椅背上,两只手交叠着撑起下巴。   看来自己那天还是把雪莉吓得不轻,不然她也不会做出主动跟宫野明美打电话这种危险的举动。   得想个办法把琴酒的注意力转移一下。   唉,这个哥哥怎么一天到晚净想着搞事,明明自己的身体满是隐患,还四处折腾,就不能乖乖地待在家里吗?   秋山奏真担心一不留神琴酒就被FBI和公安干掉了——以琴酒拉仇恨的能力来看,这是非常可能的。   如果他死了那就等于前功尽弃,需要从头来过。   绝对不行!   要不还是把人绑了关在家里吧?   晚上八点,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三声、力道很轻。   琴酒知道是弟弟又来了。   明明有钥匙,却还是要等他去开门,就为了进门后能在最近的距离叫他:“哥哥!”   “晚上好。”银发青年的笑容在微暗的灯光下像一艘小船慢慢浮上水面般摇摇晃晃地露出来。 第105章 杀了我6   江户川柯南掐断电话线, 和灰原哀沉默地对视。   “你果然在往你姐姐生前租住的房子打电话。”   “生前?”灰原哀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不,姐姐还活着, 他不会骗我……”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样太危险了。”江户川柯南用尽可能温和的嗓音说道,他并不希望灰原哀会认为自己是在指责她。   “你知道那天在铃木财团的酒店开业仪式上我看见了什么人吗?”灰原哀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而是另外提起一件她认为很有必要让工藤新一知道的事情。   “你是说你身体不舒服被松田警官带走那次?”好奇心旺盛的侦探果然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事实上我没有身体不舒服, 而是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我曾经以为只活在谣言中的人。”现在想起这件事,灰原哀的内心依然很难平静, 她慢慢说:“我以前在组织的时候曾听人说过, 琴酒似乎是有兄弟的。”   江户川柯南愣住了, 满眼写着“我肯定是听错了”“你绝对是在骗我”“这不可能”“琴酒难道不是有丝分裂出来的吗怎么会有兄弟!”。   “你是说琴酒?”他不确定地问:“你们组织还有别人代号是琴酒吗?”   灰原哀白了他一眼, “就算是琴酒,也不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他有兄弟也……不, 还是有些奇怪的。”   江户川柯南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你不会是碰到了琴酒的兄弟吧?”   灰原哀沉重地点点头, “不过他并非组织的人,似乎也不认识我,至少不知道小时候的我是什么模样。他只是把我当成了普通的小孩子。”   江户川柯南还有疑问,“你怎么知道他是琴酒的兄弟?”   灰原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我会努力祈祷我们都不会再遇到他,不过如果你看到他那张脸, 你就不会再对他和琴酒的关系有任何怀疑——我认为他和琴酒应该是双生子。”   江户川柯南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灰原哀冷酷地说:“把你那副笨蛋的样子收一收, 大侦探。”   “虽然我很确定这个人至少在我离开组织的时候还和那里没有关系, 但我刚刚听到有人叫他‘boss’, 真遗憾没能看清那个人的长相……我当时太害怕了,不敢多看。”   “在那种情况下优先保护自己才是正确的选择。”柯南安慰道。   灰原哀想了想,“不过我觉得那个声音很耳熟。因为是很好听的声音所以印象深刻,似乎是和铃木财团一起合作的那家公司负责人的声音。”   江户川柯南想起什么,“那家公司,是说GIN吗?”   这样就全都对起来了。   难怪会有公司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江户川柯南一直怀疑这家公司跟琴酒有关系,事实也果然如此。   “另外,”灰原哀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最后一点,“他好像和蓝橙酒认识,而且关系不错。”   柯南用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你那时候被松田警官带走是跟他说了这些吗?”   “没有,”灰原哀用平静的语气解释,“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松田警官对某个人来说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所以我也不会让他身陷险境。”   “喂喂,”柯南死鱼眼,“难道我就没关系了吗?”   “啊啦,难道大侦探不想要这些消息吗?”看到柯南郁闷又难以反驳的表情,灰原哀心情舒畅了不少,“安心吧大侦探,所有人都会努力保护你。”   “另外,”她缓和了语气,“抱歉,我知道我给姐姐打电话很鲁莽,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想她了。”   灰原哀没有反驳、也没有讽刺,她承认:“我想再听听姐姐的声音,哪怕只是几秒的重复……”   “您好,这里是宫野明美,我现在有事不在,请向我留言……”   只要听到这几秒的声音,她就可以继续相信——姐姐还活着。   ……   秋山奏乖巧地坐在床上,琴酒洗完澡出来,看了他一眼,擦起自己的头发,“你先睡吧。”   他忽然想起什么,“最近有定时去医院做检查吗?药有按时吃吗?”   “哥哥呢?”秋山奏反问他,“你还在吃组织给你的药吗?”   “和你无关,瞬,不要问这些事。”琴酒冷硬地说。   秋山奏耸了耸肩,叹气,“哥哥真是笨蛋啊,我以为樱桃白兰地的事会让哥哥更清醒一点。对组织来说,哥哥和樱桃白兰地又有什么区别呢?”   “瞬。”琴酒的嗓音含了一丝警告。   “好好,我不说了。”秋山奏举手作投降状,把身体挪到另一侧,拍拍身边温热的空位,噙着笑,“哥哥快来睡觉吧!”   琴酒不动弹,他就一直盯着他看——昏暗的灯光下,银发青年姣好的面容如同月色般朦胧,那双绿色的眼睛却像隐没在草丛中的阴冷毒蛇一样窥伺着。   果然是我的弟弟,琴酒心想。   有时候看着弟弟就像在照镜子。   琴酒在弟弟空出的位置上躺下,秋山奏马上缠上去,抱住哥哥的手臂,太阳穴贴着对方肩颈。   两人的体温都偏凉,就算紧紧贴着也感觉不到温度存在。   秋山奏抬起眼睛,看到琴酒瘦削而分明的下颌骨,对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视线没有落点地浮在空中。   “哥哥。”他叫了对方一声。   还在想事情的琴酒随意地嗯了声。   秋山奏用脑袋在对方肩颈处轻轻蹭了蹭,“你想杀了我吗?”   琴酒又嗯了声,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低头,蹙起眉头,“你说什么?”   秋山奏体贴地重复了遍,“你想杀了我吗,哥哥?”   银发青年的目光眷恋不舍又疯狂灼热,他从床上半支起身子,侧身望着另一个和他相貌十分相似的男人。   额前的碎发因为重力扫过鼻梁,搅碎了一层层的月光。   他的手指在对方眉眼处徘徊。   “想杀了我吗?”   “你在弄什么?”琴酒语气有些不耐,“还没闹够吗?”   银发青年低低一笑,“闹?”   他咧开嘴角,一只手掐住琴酒的喉咙,另一只手扼住对方下意识的反抗。   两双绿眼睛望向彼此。   “哥哥,杀了我吧。不然,你就会被我杀死。”   他掐住对方脖颈的手开始用力。 第106章 杀了我7   秋山奏计算着时间, 在差不多的时候松开手指。他下方的银发男人因为缺氧而不断呛咳,闷得苍白脸颊染上薄红。   秋山奏的拇指抹过男人的眼尾。   对方散乱的银发像是一层月光做的波浪,浪尖托着沉重呼吸,每一次吐气都激起皮肤一阵战栗。   “疼吗?”秋山奏轻轻碰了碰对方脖颈上浮出的红痕。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 不然躺在这里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琴酒缓过气, 仰躺在床上, 冷冷地朝他瞥来一眼,声音沙哑, “瞬, 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容忍底线。”   他快速从腰间抽出伯.莱塔上.膛对着秋山奏的眉心, 这次秋山奏可以肯定里面装着子.弹。   秋山奏勾起唇角, 一只手掐住哥哥的下巴略微抬高, “虽然我很开心哥哥想要杀了我……但是这样还不够哦。只是这样还不能杀死我。”   他俯下身,用嘶哑又阴暗的嗓音轻声道:“哥哥要更爱我才可以杀了我。”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仿佛一只努力遏制进食欲望的野兽, 湿漉漉地在琴酒身上嗅闻。另一只手强硬地把伯.莱塔按下去。   琴酒扣动了扳机——严格意义上来说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并非是想着要伤害弟弟,那更像是身体因为感觉到了危险而自动触发的防御机制。   但无论如何,结果是他扣动了扳机。   意识到这件事以后,琴酒的眼睫动了动, 他抬起眼睛看去——黑泽瞬并没有躲避来自哥哥的这一枪,但近乎走火的一枪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与银发青年物理意义上擦肩而过, 随后肩膀处渗出一滴又一滴鲜红血迹,浸湿了一块黑色衣衫。   像是下了一场多余的雨。   琴酒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濡湿了,冷白色月光随后坠入手心深红的血迹里。   在琴酒的沉默中, 秋山奏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太弱了啊, 哥哥。”他宣布道:“暗杀失败,接下来是我的场合了。”   琴酒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浴袍,浴袍上有一根腰带。秋山奏把他的腰带抽下来将对方的手反绑在身后——这是一个带有强烈侮辱性和征服欲的姿势。   琴酒脸上的薄红骤然变得更加明显,秋山奏合理推断这回是气得。   “瞬,放开!”   银发青年的脸颊在琴酒向后凸起的蝴蝶骨处蹭了蹭,口气满足,“不要。”   “哥哥,就这么和我一个人在一起不好吗?”   在弟弟委屈与阴狠诡异交织的语调里,琴酒咬牙切齿,“放开!”   秋山奏继续拒绝,“不要。”   开玩笑,眼看对方的怒气已经开始实质化了,当然要再接再厉,免得对方冷静下来想想又不气了——琴酒在这一点上前科丰富。   ……是不是现在就让备用体伪装成神直接登场卖货比较好?   秋山奏陷入沉思思考对策的时候,琴酒挣开了束手的腰带,他理智地放弃了硬碰硬,而是忽然暴起,用事先准备好的沾了麻药的手帕捂住弟弟的口鼻。   秋山奏闻出了麻药的味道。他此刻以一种近似拥抱的姿势被哥哥抱在怀里,对方的一条手臂环过他的肩膀,因为用力小臂青筋暴起。   或许连琴酒也不确定这一招能否奏效,秋山奏竟然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   咚咚咚……   真可爱啊,哥哥。   银发青年眨眨眼,随后慢慢阖上,软倒在哥哥怀里。顿了一会儿,琴酒松开手帕,一只手揽着弟弟,另一只手摸了摸脖子上刺痛的地方。床侧有一面镜子。   他的脖子上绕着一圈红,怀里的青年表情恬淡,看上去又乖又可爱。   琴酒在锁骨下方摸索了下,掏出一个小小的吊坠,是月亮的形状,弟弟脖子上也挂着一个,是星星。   他记得还有一个是太阳,曾经挂在那只愚蠢的狗脖子上。   琴酒把弟弟在床上放好,给他处理了肩头的伤,盖好被子,然后站在窗前点起一支烟。   烟雾朦胧中,床上的身影慢慢变得飘渺。   他叹了口气。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瞬在想什么了。   作为黑衣组织的顶尖杀手,琴酒知道该怎么悄无声息或者无所不用其极地杀掉一个人,但是去思考另一个人在想什么……   这并不在他的业务范围。   尤其当那个人是他弟弟的时候,这件事就变得更加复杂。   他知道自己和弟弟的关系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香烟燃尽了,琴酒把烟头扔掉垃圾桶,决定还是先去把雪莉处理掉。   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要杀点什么。   ——“哥哥,杀了我吧。”   那时候弟弟轻声的话语琴酒脸色更臭了,他把窗帘拉上,确认没有任何缝隙后,离开了公寓。   他打电话给伏特加,让他过来接自己。   伏特加的声音还带着浓浓困意,“……大哥,现在是凌晨1点啊。”   琴酒冷笑了声,“你如果这么喜欢睡觉,我可以让你这辈子睡个够。”   伏特加受到鼓舞,马上精神了,“我马上过去!”   公寓卧室窗户外的电线上停着一只鸟,叽叽喳喳不停地叫,琴酒蹙眉抬眸看了它一眼。   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后,他越来越无法理解的弟弟正躺在床上睡觉。   也许他真的该杀了他,就不会再感受到这种陌生情绪。   世界上本不该出现两个相同的人。   他抬手一枪。   喧闹的鸟儿从凉白月光中坠下,白色羽毛被血染红。   琴酒吐出一口气,“太吵了。”   秋山奏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太阳已经高高挂上了天空,屋子里却还是黑乎乎的。   琴酒特意装了多层加厚遮光窗帘,材质和黑泽瞬小时候直到整个少年时期一模一样。   秋山奏用手指捻了捻窗帘,猛地拉开,黑色的窗帘布一路撞到墙上,尾巴水波似的晃了晃。他闭上眼,炙热的阳光落在身上。   真温暖啊。   好像要被晒化了。   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秋山奏走过去打开。   “怎么样?”   西装革履的男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常盘集团那边同意您的出席了……boss,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银发青年随意地躺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兴趣?我才没什么兴趣。是因为哥哥啦,一个哥哥很在意的女人似乎会出席双塔摩天大楼的开幕典礼,我也很好奇她长什么模样。”   次屋晃皱着眉将一半的窗帘重新拉上,阴影再度覆盖了秋山奏仰躺的沙发。银发青年微微动了动搭在眼睛上的手臂就没了动静。   “真是讨厌啊晃,居然不让我晒太阳,太过分了,我要去跟伯.莱塔告状。”   “如果伯.莱塔知道您是想晒太阳,他可能会搬几块木头把您的窗户全部封死。”次屋晃又推了下眼镜。   秋山奏:“……”   可恶,没法反驳。伯.莱塔那个笨蛋就是这么不讲理。   唉,收了太多手下就这点不好。   没有自由。   “等等,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秋山奏忽然想起来,把手臂拿下来,奇怪地绕着次屋晃转了一圈。   次屋晃又推了推眼镜,脸上显出一种骄矜的得意。“我听说眼镜会让人变得更成熟。代表GIN出去谈业务时,成熟点会更让人信服。boss觉得怎么样?”   秋山奏唔了声,“意外的真的非常适合你。”   次屋晃和九生春树一样,在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戴上眼镜后有一种禁欲味道的性感。当然和成熟没什么关系。   秋山奏决定向次屋晃隐瞒真实的感受,作为对方不让他晒太阳的惩罚。   “boss,你不觉得你对哥哥大人太依赖了吗?”   “有吗?”   银发青年疑惑的神情不管怎么看都不似作假,好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很不理解,次屋晃一下就被噎住了。   为什么在其他地方上和正常人没区别的boss一到事关哥哥的问题上就变得奇怪起来?   “别担心,我很有分寸的。”秋山奏随口安慰道,次屋晃的神情表明他似乎对这句表述持怀疑态度,不过还是打住了话头。   “Boss,这次去双塔摩天大楼会由黑风衣和伯.莱塔陪您一起,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秋山奏有些惊讶,“酒店的事不是已经忙完了吗?”   次屋晃推了下新眼镜,严肃得像面临宿敌之战的超级英雄,“假面超人的第一部 电影要重映。”   秋山奏:“……行,你去吧。”   他顿了顿,“假面超人和我掉水里,你会救谁?”   次屋晃的面庞痛苦地纠结在了一起。   “算了,我只是问着玩。”秋山奏同情地拍了拍次屋晃的肩膀,他离开公寓的时候后者还在那儿纠结得要死地思考着。   要不下次还是问他假面超人和奥特曼掉水里他会救谁好了。   到了常盘集团,是秘书泽口小姐先接待了他们。常盘集团的主营业务是计算机软件,黑风衣小声告诉秋山奏:“您哥哥所在的组织也和常盘集团的工程师做过交易。”   秋山奏知道组织有这方面的业务。   让死者复生——组织的野心大得难以想象。   他想了想,小声问:“是哪个工程师知道吗?”   “原佳明。”黑风衣轻声答道。秋山奏点点头,附耳交代了他一件事。   常盘集团的展示厅放着一台可以预测十年后脸部表情的电脑。   秋山奏在电脑前驻足了一会儿,泽口小姐看他似乎很有兴趣,“您要试试吗?”   黑泽瞬是不可能活到十年后的,秋山奏还真有些兴趣。   因为秘书还有别人要接待,另外来了一个西装男人来负责秋山奏几人。黑风衣看了眼来人,“他就是原佳明。”   秋山奏看了过去。   来人看上去三十多岁,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一笑起来眼睛都要找不到了。身上的西装虽然款式简单,但内行一眼便知道造价不菲。   “您好,想必您就是……”   秋山奏确信对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瞳孔有一瞬的紧缩,那是恐惧的表现,尽管他迅速掩饰过去,如常地跟秋山奏问好。   秋山奏勾起唇角。   看来这位是见过他哥哥了。   “黑泽先生。”秋山奏没那个吓人玩的心情,简短地问好后,就把目光重新放回预测机器。   他和伯.莱塔一起坐进机器,机器启动时,秋山奏忽然产生一个疑问——   机器能够透过捏的脸直接看到灵魂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秋山奏看向递到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银发青年似乎和现在这张脸差别不大。只是头发长了些。   目光也因此显得更加温柔。   “您没什么太大变化呢。”原佳明说客气话都显得气虚,而且尽量避免着和秋山奏对视。   这家伙这么怕他,不是已经背叛组织了,就是在准备背叛组织。   很大可能马上就会登上他哥的暗杀名单。   秋山奏看了眼黑风衣,后者点点头。   伯.莱塔也拿到了自己的照片,他蹙着眉头看了半天,啧了声,“看起来好弱。”   黑风衣:“……”   他吐槽:“一张照片你能看出来什么?”   伯.莱塔不服气,“boss的照片看起来就很强!”他拿出秋山奏随手丢给他的照片做对比。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黑风衣懒得跟他辩解,“行行行,你说得对。”   伯.莱塔生气,“我本来就对,不信你问boss——boss,你在看什么?”   电梯再度停下,去而复返的泽口秘书带回了毛利一行人。   秋山奏倚着电脑机器,站姿随意。   “在看老朋友,我觉得我或许需要去打个招呼?” 第107章 杀了我8   “很漂亮啊。”   凑在一起观看十年后毛利兰相片的众人听到忽然插入的陌生嗓音都抬起头来。   年轻的青年微微垂着银色的纤长睫毛, 额前碎发被蓝色发卡拢住,细碎的银光波荡在暗绿的眼瞳中, 他笑了下, 微微歪过脑袋,眼神淡淡地将所有人轻飘飘收入眼底。   “你们好,我是黑泽瞬。铃木小姐应该听说过我?”   铃木园子从青年精灵般的美貌中晕乎乎回过神, “啊我听爸爸说过,你是我们新的合作伙伴。”   秋山奏端详着手里的照片——众人都没发现那张照片是何时跑到他手里,照片里的毛利兰明眸善睐, 温柔美丽。   啧, 和工藤新一那个死神在一起不是太可惜了吗?   “这位小姐有兴趣成为明星吗?我可以帮你包装, 保证让你成为享誉全球的超级明星。”   毛利兰还没说话,江户川柯南就跳起来将秋山奏手里的照片抢走。秋山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装出一副小孩子的委屈模样, “小兰姐姐才不会听你的!”   铃木园子吐槽:“这小子是怎么了?突然就变幼稚了。”   吉田步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的小伙伴。   柯南,果然是喜欢小兰姐姐吧?   秋山奏又把目光转向毛利小五郎,“您就是那位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吧,久仰大名。”   毛利小五郎整理了下西装, 掩唇轻咳,“正是在下。”   秋山奏恭维了他几句, 顺口邀请他下次来自己家里做客。   伯.莱塔小声地问:“boss在干什么?”   黑风衣犹豫了下:“他也到了发情的年纪了吧?”   不过boss的性.取向居然不是哥哥吗, 太令人感动了。   黑风衣马上坚定地说:“我们一定要帮boss得到他喜欢的女人, 懂吗?”   还没弄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伯.莱塔听了这话马上点头, “交给我。”   对柯南又气又吓地闹了个够, 最后秋山奏满足地对毛利兰行了个绅士礼节,然后在小侦探情绪复杂的目光注视中退场。   其实他还是很喜欢小柯南的, 只是总被对方的死神光环辐射到, 积蓄的小小的怨气不得不发。   正式的开幕典礼是在后天, 秋山奏要在今明两天先了解一下建筑基本结构,另外还要排查一下周围适合被当作狙击点的建筑物。   唉,叛逆吾哥伤透吾心。   晚上,秋山奏在桌子前描绘双塔摩天大楼的建筑图。   黑风衣敲门进来,“boss,哥哥大人果然去杀原佳明了。我们让原佳明观看了现场监控,他已经同意和我们合作了。”   秋山奏吹了吹钢笔的墨水印,“他当然只能跟我们合作。”   黑风衣顿了顿,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不过boss……您哥哥那边,他好像意识到是我们提前接走了原佳明……他把我们的监控给砸了。”   准确地说,是满脸怒容地一枪崩了。   “欸?他是不是很生气?”   “……是有点。”   “嘛,不用在意,我会去好好劝劝哥哥。哦,对了,我上次要的礼物……”   “给您带来了,就在车后座放。”   黑风衣看着boss满脸兴奋地披上外套出了门,在后面小声地嘀嘀咕咕:“不应该啊?为啥看起来更开心了……病情不会加重了吧?”   ……   “你到底想干什么?”琴酒看见弟弟的第一眼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秋山奏微微垂下一点眼睛看着他。   两人相逢在一处暗巷,大路上的光很难透过来,入目的一切都是黑的,只有他们相似的发丝,一样地散发着银色的光泽。   伏特加在一旁一脸尴尬,脚尖朝外面挪了挪,又挪回来。   秋山奏牵起唇角,因为被掐住了喉咙,说话断断续续,“哥哥今天不用迷药了吗?没关系,哥哥想怎么样我都可以配合。”   “因为,”他的目光闪烁着,“我太爱哥哥了啊。”   琴酒微微松了点手上的力道,但还是没放下手指,“原佳明在哪儿?”   秋山奏笑起来,“不知道。”   琴酒再度用力,秋山奏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撞上冰冷石墙,眼前的那双墨绿眼瞳里全是怒火。   “我再问一遍,原佳明在哪里?”他深呼吸了一下,“瞬,他是组织要杀的人。你想要玩具,我可以给你找其他的,但这个人不行。”   “欸?我要哥哥也可以吗?”秋山奏歪了歪脑袋。   他扯下琴酒放在他脖颈处的手指,一转攻势,把对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身体按在墙上。碰撞中黑帽子从琴酒脑袋上掉下,在地上滚了几滚。   他凑近,呼吸吹在琴酒耳后的银发处,发丝轻轻颤着。   “看,哥哥,你这么弱。如果不用药物辅助就完全不是我的对手……”秋山奏空出一只手插进对方的长发中,苍白手指与银色发丝勾缠,两人目光相触,“哥哥,你是在惧怕组织吗?”   “嘘,等等——”   秋山奏一个眼刀扫向伏特加,后者被银发青年和自家大哥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冰冷杀意吓得打了个颤。   “还不滚?”   伏特加没等他几个字说完就跑了。   他站在街道口的路灯下长叹了一声。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成为大哥的小弟,也不该在今天晚上和大哥一起执行任务,如果他不来就不会来到这个小巷,如果他没有进入小巷,就不会看到这样一幕。   现在问题来了。   就算弟弟放过了他,明天大哥真的不会一枪送看见了太多的自己归西吗?   另一边,秋山奏等伏特加走后也慢慢放松了对哥哥的钳制。   他本来就是故意在伏特加面前这么做的,因为他知道琴酒最厌恶位处下方,尤其是被人目睹处于下风。   知道这一点还故意刺激对方的自己实在是屑。   空气里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却还有未亡的夏蝉在垂死挣扎。世界是寂静的,秋山奏听到对方轻轻的呼吸,还有哪家空调机箱运转的轰鸣。   出乎意料的,伏特加离开巷子后,琴酒的目光也随之沉寂了。他审视着黑泽瞬,就像在审视一个第一次看见的人。   他们原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秋山奏心想,是他捏出了这张和对方一模一样的脸,在对方不知道的时候成为了他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面镜子。   他们就这么成了最亲近的双生兄弟。   “哥哥。”秋山奏喃喃着叫道。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目光渐渐放空了,夜风拂动,银色的发丝扫过鼻梁。   他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替他将乱飞的额发朝后拢去,面前的那双眼怒火尽消,细看倒似乎有几分无奈。   琴酒身后一轮明亮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际,巷子高耸的墙壁也没能把它完全挡住。   秋山奏动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哥哥,你很久没笑过了。”   不是那种因为杀掉了叛徒或者找到了卧底而张狂的笑容,而是在更早以前偶尔还会出现在他脸上的,一种可以称之为轻松的笑意。   琴酒哼了声,“你也开始像那些无聊的人类一样追求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秋山奏没有在意他的冷嘲热讽,他并不指望琴酒真的懂得血缘维系出的兄弟亲情是一种怎样宝贵的东西,何况他们的所谓兄弟情本就是一种人工产品。   当他从演员的身份中抽出,他们之间就什么都不是。   “我确实在意,不是从现在开始,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垂眸笑了下,目光一时间柔和得不像他了,琴酒也怔了下。   “哥哥,你不懂。”   “我们没有父母,我们就是世界上对彼此而言的唯一。世界、以及这世界上的任何人究其本质而言,都与我无关……”   “唯有、唯有……”   琴酒皱眉戳了他的脑袋一下。   “整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杀了就好。”   他顿了顿,“如果你杀不掉,就交给我。”   还真是琴酒能回答出的话。   秋山奏无奈,“哥哥,世界上不是所有问题都能靠杀人解决的。而且,哥哥好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吧?”   琴酒冷笑一声,“那是你杀的人还不够多。”他无视了后半句话,似乎还有些生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秋山奏想了想,犹豫着说:“哥哥对我笑一下?”   琴酒苍白的脸庞扭曲了一下,他深呼吸了一口——秋山奏从没见过让人笑能把人为难成这样。他提的要求应该不是让哥哥跳一曲四小天鹅吧?   银发的阴鸷男人目光僵硬,扯动嘴角,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秋山奏:“……”   看着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他忍不住笑了,在哥哥变脸前赶忙收住,夸赞道:“真不错,哥哥很棒哦!”   他竖起大拇指。   琴酒的脸色变得更奇怪了,像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秋山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物盒子。   “作为奖励,这个送给哥哥。”   琴酒再度皱眉,“什么东西?”   秋山奏打开礼盒,星星在里面发光。   “是吊坠,原来的那颗月亮已经不亮了,这次送哥哥一颗星星。” 第108章 杀了我9   月亮和星星, 这次来了一个位置互换。秋山奏满足地看着琴酒将星星挂坠戴在脖子上,后者看了眼他的表情, 露出几分嫌弃。   “好了吧?”   他还没忘记正事, “原佳明呢?”   秋山奏继续装傻,“你说什么呢哥哥?”   琴酒盯了他一会儿,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其实如果琴酒一定坚持要这个人的话, 秋山奏也不是不能给他一个让他玩玩——当然是假人,不过对方能主动放弃当然最好。   也许哥哥终于成长了,认识到了给这个破组织打工是没有前途的。   双子塔摩天大楼的开业仪式那天, 秋山奏早早就到了。他穿着一身黑西装, 银色短发用了一点发胶尽数拢到脑后, 只在额前散了一缕漏网之鱼。标志性的蓝色发卡依然卡在脑袋上。风格和着装有些不搭,不过因为这张脸的存在, 似乎也能被看成是某种时尚。   作为黑泽瞬存在的时候,秋山奏很少会穿黑西装这类比较正经的衣服,所以虽然脸很像,旁人还是能不靠头发长度就把他和哥哥区分开。   但是换了这身衣服, 连秋山奏自己都会被镜子里的人吓一跳。   这就是双生子吗?   简直像在看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要不要试试这个?”毛利兰正对着餐桌上的自助餐点纠结时,身边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向她递来一个餐盘, 餐盘上放着一块甜香扑鼻的小蛋糕, “这是常盘会长特意从法国请来的甜点师制作的, 非常适合女孩子的口味。”   毛利兰惊讶地接过来, 看向来人, “谢谢,您是黑泽先生?”   秋山奏微微一笑, 目光在旁边的铃木园子的新发型上停留了一下。   ……这种发色和烫法, 还真是像啊。   秋山奏想了想, 拿起手机给黑风衣在line上发了条消息——这样的场合他们不需要一直跟着,秋山奏就让人自己玩去了。   [尼桑乖乖的:想个办法,让铃木园子马上把她的发型换了,或者戴个假发]   [冷酷的黑风衣:???]   [冷酷的黑风衣:boss你认真的吗?您要是看不惯她的发型,要不我直接把她的头扭下来?]   [冷酷的黑风衣:这样的可操作性更强]   [尼桑乖乖的:锤你.jpg]   [尼桑乖乖的:我们现在是合法公民,懂?]   [冷酷的黑风衣:啧,好吧]   唉,还是晃最好用。   他从来都不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秋山奏遥遥地瞪了黑风衣一眼,他没找到伯.莱塔在哪儿,遗憾地放过了另一个。   黑风衣:“??”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虽然为人有点皮,黑风衣的行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没过一会儿,秋山奏再看见铃木园子的时候,对方已经变成了黑色长直发,仔细看眼圈还有些红红的。   [尼桑乖乖的:你干了什么?]   [冷酷的黑风衣:我让她戴了一顶假发]   [尼桑乖乖的:我是问你人怎么哭了?你不会强迫她了吧?]   [冷酷的黑风衣:怎么会呢?虽然我曾经烧杀抢掠,纹身烫头,但我还是个合法守法的好公民]   [尼桑乖乖的:微笑.jpg]   [冷酷的黑风衣:我给她讲了个故事,大概意思是我曾经有个初恋女友,但我阴差阳错永远失去了她,然后告诉她她和我的初恋女友长得几乎一样,就是发型不像,我拜托她帮我排解相思,她就戴上了我给她准备的假发]   秋山奏皱着脸看完了黑风衣编的故事——他如果来当售货员,肯定比我效率高。   [尼桑乖乖的:……你很有天赋]   [冷酷的黑风衣:多谢boss抬爱]   好莱坞失去你绝对是一种损失。   秋山奏一开始给毛利兰递吃的,可不是为了跟她发展什么不正当关系,毕竟对方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女子高中生,啊,虽然他自己死去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但不知道为啥看着毛利兰和雪莉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就是仿佛看着妹妹一样。   秋山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迂回地关心一下灰原哀。   为了关心一个人,所以关心一群人,他自己都觉得这人指定有啥毛病的样子。   但他确实不想吓到灰原哀,他这张脸确实太有冲击性了。秋山奏觉得不会有组织的叛徒不怕琴酒这张脸。   给毛利兰递完吃的,秋山奏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于是转向灰原哀,他挑了几样对方喜欢吃的东西递过去,“你好,小妹妹。你身体怎么样了?”   人的脸有时候也是一种玄学。有些人的长相天生就讨喜,就算坐着不动也会让人生出“ta真好”的感觉;而另一些人不管怎么后天努力都无法改变脸色中潜藏的阴鸷与狠戾。换句话说,天生就不擅长讨人喜欢。   秋山奏真的尽力了,但他所谓温柔的笑容仍有一种“老子纡尊降贵来关心你你还不赶紧跪下”的杀气。   他以为的自己:帅气明朗,虽然和琴酒长着一张脸,但只要一开口就能发现不同的温柔可亲大哥哥。   灰原哀以及江户川柯南眼中的他:不仅和琴酒长着同一张让人脊背发凉的脸,而且说话总是意味深长还无缘无故频繁出现在他们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的恐怖大魔头。   “灰原,博士在找你哦。”江户川柯南及时解救了身体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灰原哀。   秋山奏的脸都笑得有些僵了,他也看出了灰原哀的勉强,不再强求。   唉,为什么同为组织成员,雪莉对蓝橙酒就没有这么大防备呢?   颜控可使不得啊!   看出银发青年脸上些许的失落,毛利兰安慰道:“那孩子的性格就是有些不爱说话,不过小哀非常温柔,她一定很喜欢黑泽先生,只是不好意思表达而已。”   她倒是觉得虽然黑泽先生的表情偶尔看上去会很可怕,但是人非常温和有礼貌,是个好人呢。   毛利小姐真是天使,秋山奏心里感慨道,他又审视性地看了眼柯南。   虽然据他了解工藤新一也是一位很优秀的青年,但现在他变小了不说,身上还带着死神光环,实非良配。   万一一不小心就被死神光环无差别攻击了呢?   “兰小姐,你有男朋友吗?”他问。   毛利兰红了脸,“还……还没有。”她压根不好意思去看旁边铃木园子的挤眉弄眼。   “既然如此,要不要我介绍一个给你?”秋山奏建议道。   绝对不是身为boss的自己有滤镜,他的这些下属绝对个顶个的是顶级帅哥,尤其是他可亲可敬的超能管家小晃,不管怎么看都比工藤新一更适合做男友。   然而被毛利兰拒绝了,对方脸上红得像在冒蒸汽,坚持说:“不……不用了,谢谢黑泽先生。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无论别的人再好再优秀,在我心里新一永远是最帅气的,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吧。”铃木园子绘声绘色地表演了一番,意味深长地看着好友的脸越来越红。   “园子!你又在胡说了。”   江户川柯南脑子里放烟花的声音秋山奏站在他旁边都被炸得耳朵疼。小侦探晕乎乎地被上水果托盘的服务生撞了下,痛得捂住额头。   毛利兰担心地问:“柯南,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秋山奏面无表情地吐槽:“这可能就是乐极生悲。”   可恶,怎么能让你这么得意!   “说起来,这位新一是?”他故意问道。   柯南马上清醒了,幼稚地抓着秋山奏的手臂用软软的嗓音岔开话题,“啊,黑泽先生,我也想吃蛋糕,你帮我拿好不好嘛?”   某位实际年龄已经快要成年的大人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锻炼,如今装嫩已装得得心应手。   然而他面前的是演员届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丝毫不为所动。   他抱起手臂,“你求求我。”   柯南:“……”   不可能,那个琴酒的兄弟绝不可能这么幼稚。   宴会因为一场意料之中的杀人案件而中断。   黑风衣回到秋山奏身边,伯.莱塔却不见了踪影。秋山奏问起他,黑风衣淡定地说:“他去帮您完成一副人生的伟大宏图。”   秋山奏:“?”   莫名其妙。   秋山奏一直防备着琴酒在宴会会场现身,或者是出现在合适的狙击点,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找不到雪莉的缘故,哥哥并没有出现。   除了死掉几个人以外,宴会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犯人在智慧的毛利小五郎推理下成功被找了出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秋山奏登上准备离开的电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结束了?   什么时候他的运气也能这么好了?   电梯到达一楼,他试探着踩出去,小心地探出脑袋。   黑风衣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瞅了瞅,“boss,你干什么?”   “哦,没什么。”到了这里,应该不可能再有事了。秋山奏松了口气,再度随口问起伯.莱塔的去向,“他忙什么呢,怎么还没忙完。”   黑风衣看了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是给boss准备惊喜去了。”   秋山奏疑惑:“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重大节日,什么惊喜?”   “当然是事关boss你终身幸福的大事。”黑风衣露出欣慰的表情,“您愿意试试哥哥大人以外的人类真是太好了。请您放心,人我们已经为您请到了家里。您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加油!”   秋山奏:“??”   这每一个字我都明白,怎么连在一起就不理解了呢? 第109章 杀了我10   “等等,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把谁弄去我那里了?”   黑风衣理直气壮:“boss看上的女人啊。”他捏着下巴,“虽然这女人单纯得有点笨蛋,不过心地善良, 又长得漂亮……不, 这么说的话幸好她比较笨蛋, boss,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黑风衣如果有一天死了, 一定是因为废话太多而惨遭五马分尸。   “说名字。”   “毛利小姐。”   秋山奏:“……”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到了这一刻还是想打爆这群人的狗头。   不要乱点鸳鸯谱啊——!   我的心里只有哥哥。   冷漠。   他虽然对给小侦探的女友介绍新对象很有兴趣,但这个新对象绝对不包括自己。   小侦探会找他拼命的。   秋山奏将车速拉到最高,赶回家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在启动车子之前,他先把黑风衣踹下了车。   猝不及防之下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爬起来的黑风衣一脸懵, “boss,不能让我搭个车吗?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秋山奏勾起唇角, 暗绿色眼眸冷酷无情, “给我露宿街头吧垃圾。”   “B——oss——!”   恢弘的别墅矗立在山间, 一辆黑色的车子盘旋着飞上山路, 一路撞入大门, 一个漂移停下来, 园丁刚修好的草坪马上秃了一块。   正在擦汗的园丁:“……”   骂骂咧咧。   秋山奏从车子里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大厅里伯.莱塔正在保养自己的枪械, 见到忽然回来的银发青年惊讶地弹了起来。   “Boss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还不是你们这群笨蛋!”伯.莱塔还想说什么, 秋山奏瞪回去, “闭嘴!人呢?”   一定是他给这群人自由过了火, 他们居然都敢强抢民女了。算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会更糟了, 秋山奏吐出一口气。   他就假装是请毛利兰来参观别墅, 然后再把她好好送回去就是了。   “……咳,人被哥哥大人带走了。”伯.莱塔的脸上竟然还敢流露出不好意思,他难道不该在自己进门的时候就跪下请罪吗?   “你说清楚,人怎么会被哥哥带走?”   难怪双子摩天大楼那里没有发生额外的事件,原来琴酒来了这里。   他来这里干什么?   总不能是思念弟弟想来看他吧?   伯.莱塔挠挠头,“我请毛利小姐来别墅做客,回来之后发现哥哥大人也在,他看到毛利小姐以后就问她是谁,我告诉他了……过了一会儿毛利小姐忽然晕倒了,哥哥大人就说带她去一趟医院……”   银发青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种话你也信?”   伯.莱塔继续挠头,有理有据地解释:“那不是boss的哥哥吗?boss的命令是第一,哥哥的命令是第二,boss不在的时候听哥哥的……”   秋山奏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你真棒。”   伯.莱塔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不是真的在夸你啊!   秋山奏拿出手机拨通JILOISES的电话。   “Boss,您有什么事吗?”   对方的声音听上去略有些不连贯,秋山奏单刀直入,“哥哥在哪儿?”   今天是JILOISES负责跟进黑泽阵的行踪,直接问他是最快的。   JILOISES报出一个位置。离这里并不远,也是一处山间别墅,而且还是秋山奏曾经买来送给哥哥的礼物。   秋山奏没有耽搁时间,马上启程赶过去。   他倒是不担心毛利兰的安全,琴酒把她带走一定是为了将她当作筹码,那么一时半会儿的,他肯定不会伤害她。   但是……秋山奏吐出一口气,他有必要审视一下自己的计划了。   这是最后一个待售货物,一旦卖出去,他就能完成任务。然而实际上,虽然一直在想办法推进进程,但秋山奏心里并没有太强的迫切感,一直顺势而为,而没有主动出击。   这样下去,他可能还是会不断陷入像今天这样的被动局面。   琴酒和他的前两个vip顾客不一样,他是一个不稳定的疯子,哪怕秋山奏拥有一份和他共同成长的经历,他也依然无法准确理解琴酒的行为模式。   对琴酒来说,生命的存在没有任何重量。   秋山奏曾许多次替换掉即将被琴酒杀死的叛徒或卧底,因而也无数次在他面前迎来死亡。   对于杀人,银发杀手沉浸在享受中。   从很久以前琴酒带着他离开贫民窟的那个夜晚开始,秋山奏就知道他注定是天生的杀手。   秋山奏最讨厌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但看着琴酒,他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苍白脸颊落满灰尘的少年杀人时捂住他眼睛的手指触感。   于是秋山奏也生出不忍。   他推开别墅大门,踩着月色走过荒芜的花园,叩了三声门扉。   屋里没有人应声,秋山奏也没指望里面的人会回应。琴酒如果哪天真的忽然来一句“欢迎回来”,秋山奏才是真的会被吓死,啊不是,吓活。   他径自走了进去。   “哥哥。”   琴酒站在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白色瀑布般的长发对着秋山奏的方向。   “哥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互相给对方剪头发了。”秋山奏笑着用撒娇般的语气说。   琴酒点上一根烟,他的目光平淡且冰冷,嗓音含着几分阴鸷:“拿我要的人来换你要的人。”   “我要的人?”秋山奏一直走到琴酒身前,彼此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距离才停下,“哥哥真的知道我想要谁吗?”   “……瞬,不要无理取闹。”琴酒掐掉才抽了几口的烟,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上去没那么冰冷,左手动了动——秋山奏几乎要以为他是想给他一个拥抱时,他却拿出了一个按钮。   是炸.弹的按钮。   “瞬,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哥哥想杀了她吗?”秋山奏的目光从按钮慢慢移向对方的眼睛。他轻轻覆上琴酒另一只手的手背,后者蹙了蹙眉。他背对着月光,脸庞笼在模糊不清的阴影中。   他没有躲,秋山奏就抓着他那只手慢慢覆上自己的眼睛。   琴酒怔住了。   “……你在干什么?”   虽然这么问了,他依然没有放下手。   慢慢的,他感觉手心传来濡湿的感觉。   “哥哥,你不记得了吗?”   “那个时候,你怕我害怕,杀人前会先蒙住我的眼睛。”苍白而修长的指节下,银发青年笑了下——仿佛清澈的水波撞上崖壁,“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   “我只是喜欢哥哥抱着我,安慰我。”   “哥哥,你已经完全忘记了吗?”   时隔那么久,记忆确实早就模糊。   但是黑泽瞬这么一说,琴酒也模糊想起似乎是有那么一段时光。   他把软软小小的一团弟弟抱在怀里,手指挡住他的眼,遮蔽住眼前满室的血腥。   银发杀手忽然感到胸腔涌出一种陌生茫然的情绪,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似乎是该说些什么,但是到底要说什么?   这个时候提杀那女人的事哪怕是他也意识到不合适,“……你……我们可以回到那时候。你乖乖待在家里,你喜欢的漫画,我全部可以买给你。”   如果忽视他说话的内容只听语气恐怕没有人会怀疑他是打算弄死对方再反复鞭尸。   秋山奏放松了手腕的力道,眼睛再度从琴酒的手下露出。   他望着对方,语气温柔轻慢,眸中水光轻轻晃动,“哥哥,我们当然可以回到那个时候。”   “不要害怕,哥哥。”   他伸手覆住了对方的眼睛。   “……乖乖的,不要怕。” 第110章 杀了我11   “这是怎么回事?”次屋晃稳了稳呼吸, 扶了扶金边眼镜,维持住稳重靠谱的语气。   “是我特意从德国进口的全套监测系统,效果sehr gut(超级棒)!”正换衣服的秋山奏把衣摆拽下脑袋, 理了理衣襟, 闷闷的声音变得清晰,他比出一只大拇指,笑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我不是问这个。”   “哦,我懂了。”秋山奏心里知道次屋晃想说什么, 但他偏偏乐此不疲地曲解对方的意思,“你是说小兰小姐吗?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   次屋晃又张了张嘴。   “如果你是想问我怎么找到她的——很简单哟。当时哥哥没有带伏特加嘛, 他那个人绝不可能抱着一个大活人走来走去, 所以很容易猜到兰小姐就藏在他的车后座。”   秋山奏用抱怨的口吻说:“保时捷356A的车后座太小了,兰小姐躺得浑身难受。哥哥真过分。”   他在车后座找到毛利兰的时候, 后者还陷在昏睡中, 身体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看着就很挑战人体柔韧性。   秋山奏特意先帮她舒缓了下僵硬的肌肉, 才轻轻把人从车里抱出来。   “对不起,哥哥他是有点不懂事,让人拿他没办法呢。你原谅他好不好?”   黑发少女躺在他的臂弯睡得香甜,呼吸声也浅浅的, 嘴角还带着笑意。   嗯……不会是梦到心上人了吧?   秋山奏笑了笑, 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她交给了特意从仓库拿出的备用体雨子。   比起黑泽瞬, 还是雨子更适合照顾毛利兰。   认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的伯.莱塔当时也跟在秋山奏身边, “boss……对不起。”他自告奋勇, “我可以负责再把毛利小姐送回去!”   秋山奏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不用我们送回去,有人来接她了。”   他慢悠悠从衣袖内部不起眼的地方捻出一个小小的窃听器,“是吧,柯南君?”   手指加重力道,窃听器直接被碾成了碎粉。   如果不是和JILOISES通话时发觉通话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不易察觉的噪音,秋山奏还想不到自己居然被窃听了。   要知道他披着黑泽瞬马甲,一手创办起“影子”时,可一向只有他窃听别人的份。窃听是“影子”的优良传统和拿手好戏。   他居然差点在老本行上翻车。   不得不说,柯南的胆子真是大。明知自己和琴酒关系匪浅,竟然还敢继续调查,甚至装窃听器,多少有些不要命。   这可能就是侦探那种为求真相不顾性命的精神吧。   “我可是决定要让‘影子’彻底洗白上岸,这种人口拐卖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秋山奏一边和次屋晃说话,一边检查下一排数值。   当前室内温度:25℃。   非常好,温度宜人。   次屋晃忍不住问了一个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boss,我们在里世界正风生水起,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洗白?”   哪怕有铃木财团作为合作伙伴,他们还是遇到了层出不穷的困难。不能采用太过分的非法手段,让解决问题都变得麻烦了。   秋山奏知道次屋晃为了“影子”的洗白事业非常辛苦,扭头看向他,拍拍对方的肩膀,“我知道你最近很辛苦,如果遇到了难事不要自己一个人默默解决,告诉我,我会处理好的。至于为什么要洗白……因为社会规则就是如此。如果不按照规则来,你们终有一天会被碾成碎片。”   房间的门再度被推开,帽子走进来,“boss,医生他们到了。”   “嗯,你带他们过去吧,记得看好他们,不该做的别做,不该说的别说。”   等帽子退出去,次屋晃也把目光落到屏幕上。这是一个监控室,一整面墙都是屏幕,对着别墅的各个角落,正中间的屏幕里,躺在床上的男人银发披散,仿佛童话中的睡美人。   他看了眼身边的boss,他正专注地注视着屏幕,白色的光映在脸上,然后轻轻舔了舔嘴唇——还好boss长得好看,这种动作做出来变态是变态了点,但依然赏心悦目。   虽然次屋晃已经习惯了boss监控着哥哥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他回到别墅,看见监控里的画面时还是受到了某种冲击。   ……他应该早点去找哥哥大人谈一谈的。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那样也无济于事。   屏幕中熟睡的银发男人四肢都戴着镣铐,镣铐是特别打造的,轻薄但结实,而且还设计了些小细节,比如手腕上的镣铐能随时刺出针头打入麻药。   据boss介绍,这款产品是某位非常擅长创造小道具的博士为他开发的。   这位博士真是奇才。   不知道他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接下了这种单子。   也许自己不小心把问题问出来了,boss答道:“我告诉他这是魔术道具,他就帮我做了。”   秋山奏看了眼次屋晃的表情,似乎三观都受到了震动的样子。   不过对方通过深呼吸马上平稳了下来。   这才对嘛。已经经历了黑泽瞬那么多操作,不该再吃惊才对的。   秋山奏那天覆住哥哥眼睛后,用手刀劈昏了他。紧接着用三天时间对别墅进行了改造,加装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监测系统,同时将别墅所有的房门都换成瞳孔锁,佣人只留下一位女仆,剩下的人都被送往了别处工作。   别墅外围是鸟取的深山,树木层层叠叠,里面到处都隐藏着摄像头和电网护墙。   最重要的是,秋山奏还在别墅上使用了一个道具【隐藏的城堡】。   【隐藏的城堡】   世界上有很多种城堡,会飞的、能喷火的、集齐七个就能召唤公主的……然而本品实际上并不是实体城堡。一位海王看破了红尘,准备开启隐居生活时,为防被鱼塘里的鱼发现踪迹向本公司定制了本品。将本品贴在建筑物上,就能将该建筑从肉眼及所有科技手段下隐藏。   同时,秋山奏另外开启了阵营地图。任何进入别墅区域的人他都能判断出是敌是友。   此刻的别墅固若金汤,是秋山奏特意为哥哥打造的华美的金丝笼。   首先,秋山奏自认自己绝不是变态,但想到能把哥哥牢牢地关在属于自己的领地时,仍然心潮澎湃,浑身的皮肤都在战栗。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哥哥醒来后的表情。   愤怒会让他苍白的脸颊蒙上薄红。他的眼睛会更加水润,怒火在瞳孔中鲜明灼烧,身体却做不出太大幅度的动作。   他可能会咬牙切齿,露出比平时丰富生动许多的表情——就像是忽然被拽了把尾巴的孤狼。   这就是黑泽瞬的乐趣吗?   最后再次强调,他本人绝不是变态。   屏幕里的医生们已经在给琴酒检查身体了,他给琴酒下的迷药份量很足,足够他安静乖巧地被做完身体检查。   秋山奏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发现身边的次屋晃比他还专注地看着屏幕。   “没事的晃,你不用那么紧张。”他把另一杯咖啡递过去。   次屋晃一只手接过来,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不,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出任何差错。”   “所以呢?”   次屋晃也沉思了下,“要不我把这群医生?”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当然不行。”秋山奏打了他的脑袋一下,“都说了我们是合法公民。”   次屋晃看着他的合法公民boss走出房间,出现在屏幕上的监控中,径直走向关着哥哥大人的房间。   完成体检的医生们被帽子带了出去,然后银发青年进入房间。   他在有两米多宽的大床床沿坐下,俯下身去,身体笼罩在沉睡着的男人上方。   视角因为监控摄像头的角度被遮挡了一部分,次屋晃跟着揪起心脏。   一开始下定决心要跟着boss,为他献出一生时自己可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   如果……他是说如果,当然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因为boss他毕竟是成熟的、有理智的、并且致力于成为霓虹法治建设先驱的大人,但是考虑到这种很可能不会存在的可能性,就是说如果boss想要抱、不,亲吻哥哥的话……要不要阻止呢?   兄弟间的话,亲一亲脸颊什么的也很正常吧?   话说什么时候监控室只剩下他一个了?   这么说的话,他就算现在离开也没关系吧?   GIN那里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某牛郎店因为业绩不佳正试图推陈出新,创造新项目,项目计划书他还没来得及看。   另外还有上次因为杀人案而推迟的酒店开幕。   总之事情还很多……   屏幕上银发青年静止了好一会儿的后背终于动了动,他慢慢直起身子——次屋晃随着boss的动作吐出一口气。   紧接着心脏又紧紧揪起。   床上的男人醒了。 第111章 杀了我12   在能给顾客做出补偿的地方, 秋山奏一向秉持着尽心尽力的原则。他为黑泽阵准备的金丝卧室,一应家具器具都是按对方喜好的风格来。黑色的装潢多少显得冷硬死板,而且四四方方中很像是一口棺材, 但是考虑到琴酒没准儿很乐意睡在别人坟头,秋山奏依然拍板定下了这个风格。   唯有床铺和被子, 他坚持按自己的喜好,用的是柔软如同云朵般的材质。   银色长发的阴鸷男人慢慢从昏睡中醒来,睁开了那双雨洗云遮的绿眼睛。   卧室里只开着淡黄的床头灯,秋山奏坐在床边等哥哥醒来的时间, 就像是在等一朵昙花盛开。   现在,这朵昙花被夜风一吹,轻颤颤地打开了花瓣。   他看见了自己身上严丝合缝的镣铐, 并用手扯着试了试——根据他脸上并不明显的表情判断, 他的情绪或许不能算十分美妙。   “十几年前我就该直接杀了你, 黑泽瞬。”琴酒低低冷笑了一声,手上还没有放弃拉扯束缚住自己的锁铐。   嗯嗯,没错, 就是这种情绪,请务必保持住。   “你不喜欢这样吗?哥哥。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无视了对方阴鸷狠戾的眼神, 秋山奏制止了他继续拉扯的行为, 以免他伤到自己。   “……你笑什么?”   啊?难道是开心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秋山奏并不介意被琴酒知道,“因为哥哥终于不会再离开我了。哥哥不开心吗?”   他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对镜演练多次的成果, 连哪个角度看上去更悲伤都是计算好的。   对琴酒来说,秋山奏也拿捏不准这时候到底是哭还是笑更能刺激到他, 只能随机应变。   然而对方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半张脸都被幽微的光藏进了黑暗中。   ……这又是什么意思?   太难懂了这个家伙, 简直比交个女朋友都累。   直到帽子来给秋山奏送体检报告, 琴酒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看到有新的人进来,他脸上才快速闪过某种情绪,随后他半侧过身,避免和帽子对视。   这算是在闹别扭吗?   为了方便看报告,两人挪到房间另一侧的桌子旁,秋山奏在沙发上坐下,帽子帮忙打开了大灯。   “关上。”   重新躺回床上,一只手臂贴着眼睛的黑泽阵忽然说。假如能把语言里蕴藏的情绪和能量具象化,他的这句话起码得是个洲际导弹。   帽子拘谨地在秋山奏和黑泽阵之间看了看。秋山奏只用两秒就扫完了报告,抬眸轻笑,“听哥哥的。”   黑暗再一次淹没了房间。   帽子很识趣地先行离开,并体贴地带上了门。秋山奏坐回床侧,趴在黑泽阵旁边托起下巴,“哥哥还是不打算和我说话吗?”   秋山奏感觉挺奇怪,“哥哥真的不喜欢这样吗?不是哥哥说我们可以回到那时候吗?”   按照秋山奏贫瘠的知识来理解,普通人确实不喜欢这种怪异的做法,但琴酒不是应该很习惯吗?当初他就是这么对待黑泽瞬的啊?这不是他们黑泽家表达爱的独特方式吗?   他还以为琴酒感觉到弟弟磅礴的爱至少会有点感动的。   既然这样,那不就是双标吗?   秋山奏眯了眯眼。   “我只是……在用哥哥爱我的方式爱哥哥,哥哥一定也很开心吧?”秋山奏强硬地将琴酒挡住眼睛的手臂拽下来,将对方两只手一并捉起来按向上方。铺陈在床上的银色长发因为这番动作像海上波涛似的乱了。   “……放开!”   这个时候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秋山奏笑着在对方脖颈处拱了拱,黑泽阵忍耐着没有做出更大幅度的挣扎,甚至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趋于平静。   是不想示弱吗?   虽然身手要比他弱的多,黑泽阵却有一种哥哥的矜持——他总是避免承认自己不是弟弟的对手。   或者说,他是需要弟弟保护的。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哥哥包袱?   “咕~”   秋山奏正在胸腔酝酿的草稿被叽叽咕咕的肚子叫打断了,他确信不是自己饿了。   秋山奏默默地看向身下的哥哥。黑泽阵自暴自弃一般闭了闭眼,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滚。”   “哦。”秋山奏也很给面子地从床上下来,“我去给哥哥拿饭菜。”他扭头走了两步,又扭回头真诚地问:“一碗饭能换晚上抱着哥哥睡觉吗?”   “……滚。”   好吧。   养金丝哥哥总是要有些耐心。   ……   “晃已经走了吗?”秋山奏没有看到次屋晃的身影,朝帽子问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监控室。帽子抬头朝屏幕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睛。屏幕最上方挂着一行字:未经允许偷看哥哥,就把你的眼睛挖了哦~   那只是秋山奏挂上去唬人外加立人设用的。   “次屋先生说有急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真的不是受了太大刺激吗?   秋山奏放过了可怜的超能管家,看向身后跟着他的帽子。作为下属中年龄最大的帽子性格也最稳重。   “帽子,我要离开几天,这段时间你来负责监控哥哥的衣食住行。他身上的镣铐长度足够在房间里行动,除了送饭,你不要进去打扰他。哦对了,可以把我积攒的漫画书籍拿去给哥哥打发时间,如果他还有别的要求,能满足的也尽量满足。”   他想了想,叹着气补充道:“哥哥他就是脾气有点差,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超——可爱的,不是吗?”   帽子的神色看上去很难对这一观点表达认同,但还是艰难地小幅度点下一厘米的脑袋,然后倔强又迅速地恢复原状。   ……其实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他又不是什么魔鬼boss,一有不顺心就要杀人。   不过——   被强取豪夺还无法反抗的琴酒确实有点可爱,真的没人这么觉得吗!   可恶。   ……   “柯南,你要去睡觉了。”毛利兰无奈地说。   怎么回事啊,柯南最近变得好黏人。虽然很开心他这么喜欢自己,但这种程度……还是有些奇怪吧?   “不要嘛~我要和兰姐姐一起睡!”   小男孩儿动用可爱的外表发动了可怜攻势,敌方使用了盾牌防御,攻击无效。   “不行哟。昨天就说好了是最后一天,柯南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坚强。”毛利兰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劝告柯南的一天。   这么看上去倒确实是小孩子,平时完全是小大人的模样。   说到底柯南也还小,长时间不在父母身边,是想妈妈了吧?   柯南完全不能告诉毛利兰他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当时在双子塔摩天大楼发现小兰不见了的时候,他几乎是眼前一黑,马上就想到了琴酒的双生子。   幸好他之前在宴会上抓住时机往对方袖子里塞了窃听器。虽然窃听器回收起来会有些麻烦,但是宴会中这么多人,对方不可能猜到是谁放的窃听器所以还算安全。   吸取在琴酒那里的经验教训,柯南特意拜托博士看好毛利大叔,不让他靠近黑泽瞬方圆十米。   通过窃听器,柯南确实得到了小兰的行踪和那句吓得他心脏骤停的“是吧,柯南君?”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放的窃听器!   难道说……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了来自灰原哀关切的“工藤,你怎么了?”,满脑子只有小兰被自己连累而惨遭杀害的可怖情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方法。   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毛利兰居然提着购物袋快快乐乐地回来了。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团一脸懵——那些全是柯南短时间想出的、又被否决的方案。   哪怕是大侦探,在这样的时刻也会因为太过害怕而瞻前顾后。   毛利兰被突然扑进怀里的柯南冲了个踉跄,笑着跟他解释:“抱歉,让柯南担心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好好走着路就晕倒了,幸好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救了我。”她举着购物袋示意了下,“她还送了我一份蛋糕。说是甜点可以让人心情更好哟。这家蛋糕很有名的,如果去买至少要排队一小时,柯南要不要来试试?”   柯南被这个事情走向搞懵了。   虽然当时在窃听器里确实听到黑泽瞬说要把小兰送回来,但那可是琴酒的双生子诶。柯南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他,被叫破名字后更是认为这是一种麻痹他的手段。   所以……是他误会了?   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算干什么,再加上从窃听器中听到的那句“boss看上的女人”让柯南非常在意,所以接下来几天他都有些紧张兮兮的。   看到毛利兰有些受到困扰的样子,他才清醒过来。   小兰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他完全不用担心啦。   至于安全问题,柯南根据许多细节和窃听到的内容判断——黑泽瞬似乎对除了他的双生哥哥之外的其他东西都说不上在意。   不过这样也很危险,如果琴酒向他询问这些事,难保他不会告诉对方。   所以必须要想到更稳妥的办法。   柯南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房间。屋子里没开灯。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对外面担心的小兰笑了笑,然后平静地关上了房门。   “工藤新一,原来你还没死。”   黑暗中朝他举起枪的黑衣男人一头银色长发,细瘦颀长的身影随意地倚靠在座椅上。月光映亮了他半张脸庞,凝固出一个幽暗的乖戾笑容。   他的杀意是真实的。 第112章 杀了我13   “你是黑泽先生?”   工藤君在哥哥面前应该不会这么客气地叫先生吧?   “真无聊, 你这就认出我了?”小侦探在一瞬间紧缩的瞳孔此刻也恢复了原状,黑泽奏很好奇,“你怎么认出的?”   他摸了摸银色的长假发,做得非常逼真, 就是让琴酒本人来也要问问这么好的发质是用的什么洗发水。   柯南说:“真正的琴酒……我进门的时候就会看到一片血海。”   确实。   啧, 还真是了解哥哥呢。   “你也是哥哥的宿敌吗?”   刚刚还一副玩闹态度的银发青年忽然眉毛一横, 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侦探, 黑暗中那张和琴酒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余光瞟到都会令人后背生出一层薄汗。   ……这种突然的态度变化是怎么回事?   柯南赶忙摆摆手, “完全不是。我只是……咳……普通的小学生。”   “小学生?17岁的小学生吗,工藤新一?”   黑泽奏满意地看着柯南再度被惊得瞳孔紧缩,不过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感,这次柯南依然很快就恢复了。   很好, 心理素质考验,pass。   屋门被轻轻扣了两声。   “柯南, 你还好吗?”毛利兰轻轻的语气充满关切, “我听到你房间好像有声音,是睡不着吗……不行的话,还是我陪着你睡吧?”   “不、不用了, 兰姐姐!我很好, 你也快点休息吧!”   “啊呀,不让你的兰姐姐进来坐会儿吗?”黑泽奏闲闲地靠着座椅, 手肘撑在一侧把手上轻轻托着半边脸。   他翘着一只二郎腿, 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我也很想深入了解一下呢。”   柯南紧张地绷紧身子,管不得那么多, 朝他嘘了两声, 凝神去听门外的动静。   幸好, 小兰说了句“那你要快点睡哦, 柯南。”后似乎就离开了。门外归于平静。   柯南松了口气,再次看向任性的银发青年。   青年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很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种好像看着琴酒打哈欠的样子太奇怪了。拜此所赐,柯南最后一丝因那张脸而产生的心悸也消失了。   那张脸不刻意做出狠戾阴鸷的表情时居然显出几分平静淡漠——甚至能让人分出心神意识到他的五官其实非常漂亮。眼睛像水雾一般,被比常人白了好几个色度的皮肤衬着,碧油油的,像早晨沾了露水的热带雨林。   柯南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哪怕是假扮琴酒捉弄他也只是让他有了一时的心绪起伏。   一对双生子,截然不同的性格。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告诉琴酒,而是特意来找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银发青年的眸光刹那间像阳光映照的冰层般亮起来。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盒还没拆封的玩具,“你……这是什么?”   柯南看了眼,“……乐高城市系列。”   “你的小兰姐姐买给你的?”   在对方的眼神追问下,柯南不情不愿地说:“是。”   银发青年点点头,盒子在他修长的指尖中转了一圈。   “你来教我玩吧。”   柯南:“?”   刚刚莫名有一丝觉得这家伙或许跟他哥哥不一样,比较接近正常人的自己一定是傻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想玩这个很奇怪吗?”   “……不。”   就是很奇怪。   “过来陪我玩,不然我就把你头扭下来。”男人看了他一眼,“算了,你的头也没什么好玩的,还是把你的血抽出来做成红酒给哥哥吧。他如果尝出这是自己敌人的血,一定会很开心。”   很好,现在确信两人是亲兄弟了。   银发青年好奇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柯南乖乖地教他怎么玩,大概是脑子聪明的缘故,他还没讲解完,那边已经玩得不亦乐乎了。   一个深夜。   小兰和大叔都在睡觉。   他在这里和琴酒的弟弟玩乐高。   嘶。   是拿来做组词游戏的生成句都让人觉得太离谱的程度。   “你以前没有玩过这个吗?”柯南把银发青年需要的零件递过去,男人闲闲地坐在榻榻米上,淡淡月光落了满身。他似乎没认真听人说话,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只是一个游戏,为什么要玩得那么认真?   还不如看《福尔摩斯》。   就在柯南以为他不会再往下说的时候,男人把绿色火车头上的最后一块拼好了,“以前小时候,我很希望能有这么一辆火车,咻地带着我飞出窗外,去到……哥哥所在的地方。”   柯南把好奇心从“好”字这头按下去,又从“心”字那端浮出来,他自暴自弃,问道:“你的……哥哥,”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   银发青年沉思了会儿,抿唇一笑,“算是吧。那时候我被哥哥关在一栋房子里,有八年、九年,还是更久?我记不清了。他不忙的时候会回来陪我。”   “……真的?”   银发青年笑容更深,“当然是骗你的,哥哥他很爱我。”   柯南搓了搓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来说正事吧,工藤君。”黑泽奏特意在后面的名字上下了重音,“我想和你联手,摧垮哥哥的组织。”   “……什么?”   银发青年脸上平淡的表情褪去,黑暗里的苍白皮肤上堆叠出一个冷笑,“你这样的反应会让我怀疑和你合作是否明智,工藤君。”   他用一只手指轻轻敲击着乐高火车的身子。   “但是你们不是兄弟吗?你真的愿意和他对立吗?”   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阴谋又显得太幼稚。   “这就是我的条件。”哒哒的敲击声停止了,银发青年眼中闪烁着灼热、恐怖、阴鸷的火光,“我要用整个组织的灭亡来换取哥哥的自由。”   ……   第一位合作伙伴搞定。   自从发现柯南是个可塑之才,秋山奏就一直想和对方合作。但是因为他那明显进入玄学范畴的死神体质望而却步。   倒不是他小气。   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冲刺魂飞魄散的打算。   至于为什么更改意见。   黑泽奏从房顶处绑了绳子,拉开窗户,溜进一户人家,床上的少年在他开窗时就惊醒了。   在对方开口前,他言简意赅地说:“你敢叫警察,我就把你是怪盗基德的事情公之于众。”   少年的嘴巴张成了0型。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银发青年的语气和神态活像个正常人似的,轻轻一抬手间却有种绝对无法逃脱的压迫感,“在我需要你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一些地点。”   黑羽快斗警惕地问:“只是这样?”   为了格调着想,这句话黑泽奏不打算再回。黑羽快斗家只有两层楼高,黑泽奏再度从窗户跳出去。   黑羽快斗从恐怖的压迫感中松了口气。   那个人……是真的从血海中走出来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喂——”   银发青年的脑袋再度从窗口探出。   黑羽快斗惊得差点跳起来,好在脚趾很仗义地抓紧了地板的皮,脚掌藕断丝连地落了回去。   “你有兴趣做牛郎吗?”   “?”   “没有就算了。打扰了——晚安。”   啧,还不是晃告诉他,最近牛郎店业绩不好,让他这个老板想想办法。还问能不能再请小樱花出山。   小什么花啊,那张皮的数据早被清了缓存。   唉,做老板真难。   我要哥哥抱抱才能心情好起来。 第113章 杀了我14   最近组织的人都不大乐意碰见琴酒。   “我活着回来了。”来自黑衣组织的普通底层成员A君把自己摔进沙发, 抱起酒瓶吨吨吨灌了半瓶。   B君探头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实话说, 我已经把你临走前告诉我的遗言忘干净了。”   两人对视一眼, 齐齐叹了口气。   “今天琴酒大人依然一个人解决了目标人物, 我在保时捷旁一支烟还没有抽完,他就回来了。”A君说。   “听上去今天很顺利?”   A君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可怕的在后面。在车上的时候琴酒大人忽然问我‘你是不是曾见我我弟弟’?”   B君嘶了一口冷气, “琴酒大人终于要算我们当年看见他被弟弟公主抱的账了吗?”   “不, 琴酒大人问我‘我弟弟是不是超可爱?’”A君尽力模仿着他当时听到的恐怖、阴沉中又透着诡异欣慰的语调。   B君:“……”   “这对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于对琴酒的恐惧, B君进一步压低声音。   A君靠近他,附在耳边轻声说:“我曾经不小心在贝尔摩德大人那里听到……琴酒大人和他弟弟曾经**过……”   B君:“……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还没活够。”   A君微笑:“好兄弟有福同享。”   ……   两人口中的琴酒此刻正一个人在悠闲的夜色下压马路。   成为“琴酒”后, 黑泽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伏特加从身边开除,为了这件事,朗姆还特意来问过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然后顺便提醒他按时去研究所用药。   志愿者56号——很多人都不知道琴酒曾经还有过这个称呼。   你这样又和樱桃白兰地有什么区别呢?哥哥。   黑泽奏无视了这条消息。   无论琴酒为什么至今还在效忠组织, 作为秋山奏和黑泽瞬的自己也一定会将他从那滩泥沼中拽出来。   今晚的月亮很圆。黑泽奏走在霓虹灯下, 他没有像哥哥那样黑帽子低低地压着半张脸,长长的刘海遮住眉眼,只是随意地任银发散落。   装扮成琴酒, 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更多的组织情报,黑泽奏也希望能处在对方的位置更加了解黑泽阵的心理。   当一个晚上, 琴酒独自走在霓虹灯下时,他到底会想什么呢?   解决掉一个偷袭者, 黑泽奏在米花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歇息。   成为琴酒以后,他才知道这家伙的敌人真不是一般多, 毕竟是组织的银色杀手, 什么脏活累活都冲在第一线, 自然遭人记恨。难怪他总是在夜间行动,大白天的一身黑衣银发到哪儿都是活靶子。   这么说的话哥哥把伏特加带在身边也不难理解。   ……因为作为盾牌来说,他的体型真的很够格。   黑泽奏被这个笑话冷得哆嗦了下。   到了秋天,天气已经渐渐转凉。   一个罐头丁零当啷地滚到了脚下,正闭目养神的黑泽奏睁开眼往地面瞧了瞧。   一只眼熟到不行的粗眉毛小白狗朝他的方向一歪头,叼着嘴里的牵绳就往他手里塞。   黑泽奏左右看了看,没瞅见这家伙的主人。他低头,露出阴笑,“你这家伙终于犯到我手里了,给爷受死吧!我家里有的是芹菜!”   安室哈罗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被那个男人支配的恐惧,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遛狗途中遇到拦路抢劫于是日行一善,将犯人扭送给警察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狗的公安先生折返回米花公园,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白毛的安室哈罗被银发的琴酒扼住后脖颈,口中嗷呜乱叫,四脚不停扑腾,后者满身小白毛,脸上狞笑着:“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   安室透不确定地揉了揉眼。   琴酒抓着安室哈罗的脖子,阴沉地望过来,“你的狗?”   这个味儿对了。   金发青年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还有抢别人狗的习惯。”   琴酒把安室哈罗放到地上,后者绕着他的腿跑了几圈,还拱了拱,一副大度、且不计前嫌的做派。   安室透瞪了这只没骨气的狗一眼,它反倒还缩到了琴酒身后。   ……活该你被抓脖子。   黑泽奏看到了安室透瞪哈罗,心里有些好笑。   以前哈罗和樱桃吵架的时候,这家伙可总是一碗水端平,两边都要摸摸头的。   啊,他差点忘了。   对方现在已经不记得樱桃这个人了吧。   金发青年刚刚不知道去做了些什么,额头被薄汗浸湿了,衬衫下的肌肉若隐若现,身体在月光下蒸发出一种热气腾腾的活力,脸上的表情却是与之相反的阴沉、神秘。   大概是他还没来得及把降谷零藏好,又不得不把波本放出来,于是形成了这种奇特的融合感。   黑泽奏忽然有了个主意,轻咳了声,“这几天有个任务需要你配合一下,明天下午两点在这里碰面。”他顿了下,补充道:“记得打扮得好看点。”   安室透点头应下,看到琴酒没理会脚下一直在蹭他的安室哈罗径直离开,心口的石头才落了地。他点点还一脸不舍的安室哈罗,“小叛徒。”   打扮好看点……是和女性有关的任务吗?   为了达成目标,偶尔需要利用长相的便利,这是情报人员的必修课。   ……尽管如此,安室透也没想到琴酒带他去的地方居然是一家牛郎店。   瘦高个子,眉目清秀,约有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见他眼睛一亮,“是这位吗?”   这大概就是老板了。   琴酒似乎对这个环境一秒也忍不了了,皱紧眉头应了声是后,扭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安室透压低声音道:“想办法成为这里的头牌。”   ……这就是这次的任务吗?   需要成为头牌才可能接触到的任务目标,看来是一位大人物。安室透点点头,在和琴酒擦肩而过时,轻声说:“当然没问题。”   ……老实说,最后安室透忽然说话时,黑泽奏被吓了一跳。还好他的职业素养让他稳住了身体。   一瞬间脑子划过无数弹幕。   他是不是看出自己只是想让他帮忙拉业绩了?   要打起来吗?   要现在就摊牌吗?   幸好虚惊一场。   走出牛郎店,黑泽奏跟次屋晃打电话,信心满满:“你放心,牛郎店的业绩马上就会蹭蹭上涨。”   他叉起腰,“我给你找了个绝赞头牌!”   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装扮冷酷、容貌冷酷、发型冷酷、帽子冷酷的冷酷黑衣男人幼稚地叉腰挺胸,默默路过。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啊。   次屋晃清清嗓子:“我知道了,那只是件小事。boss,我想您需要回去看看哥哥大人了。”   “他怎么了?”黑泽奏好奇地问。   “他绝食了。”   噫,还玩绝食这一招。   哥哥好幼稚。 第114章 杀了我15   从别墅的窗口能望见连绵的青山。   “哥哥。”   身后的人叫了好几声, 琴酒才扭头朝他看去。银发青年站在屋子里,光影恰好在他身前分界,暗处的脸庞浮着轻柔的微笑。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琴酒微微皱了下眉。   往常这种时候弟弟一定会黏糊糊地贴上来, 等他不耐烦了才放手。   “哥哥,该吃晚饭了。”   琴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他的双手依然铐着镣铐, 限制着他的行动。这让琴酒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被羞辱的状态。   像一只被羊圈养的狼。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青年低低一笑,他招招手, “哥哥, 听话, 别逼我哦。”   那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琴酒冷冷地吐出一口气,将胸腔的烦躁压下去。   他走到弟弟面前。   黑泽瞬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 语气也轻轻的,含着笑意,“哥哥是不是想出去?可以哦。”   琴酒马上看了他一眼,又掩饰性地收回去。   “只要哥哥乖乖听话, 让我开心了, 我就可以放你出去。”琴酒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扭转方向,对上一双生动而碧绿的眼睛, “我从不骗人。”   琴酒并不相信弟弟的话,但他仍然决定听从。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此时确实不是弟弟的对手。   这个时候, 他已经被关进别墅将近两个月了。   别墅里没有任何和时间相关的东西, 无论是挂钟还是日历都不存在, 琴酒用自己的方式粗略地计算着时间,来保持清醒。   房间的落地穿衣镜里琴酒能看到身后弟弟脸上的表情。   他勾着唇角,目光越过玻璃盯上来。   做出口型——抓到你了,哥哥。   琴酒移开目光。   黑泽瞬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别墅,往往一周才能看见他一两次。他把别墅打造成了华丽的金丝笼。琴酒曾看到自己的房间门上堂而皇之写着“笼中银雀”。   唯一的活人女仆手中的本子曾不小心遗落在餐桌,琴酒翻开看了一眼。   题头上标“笼中银雀饲养日记”。   明显是弟弟的笔迹。   折返回餐厅的女仆快速将本子从他手中抢了回去——或许是因为内心骤然受到冲击,琴酒居然忘记了第一时间把这该死的本子撕成碎片。   那天以后,他就开始了绝食。   绝食这种话说来幼稚,他只是想到要吃饭就会恶心,所以干脆不吃。   如果因此死去,似乎也没什么所谓。   他压根不在乎自己能活到明年还是明天。   琴酒认真思考过要不要杀了女仆,还没动手,杀意先从眼神中泄露,女仆马上警醒地按下了手中的按钮,他感到手臂传来轻微刺痛,继而失去了意识。   ……妈的,竟然还有这种发明。   到底是哪个无聊的人类想出来的?   两个月的时间,琴酒摸清了别墅的构造和监控摄像头们的位置,他决定逃出去。   他这时候倒是隐约明白了弟弟那些年的感受。   望着窗外白云掠过长空,他是不是也曾想过要变成一只飞鸟?   出逃的计划进行得很成功。   他早就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权,能够在别墅各处自由走动。琴酒找到监控和防御系统的总控制室,这里的门锁是密码锁,输错两次就会自动上锁。   弟弟的下属——代号为帽子的男人时常会来这里检查监控和别墅的整体情况。有一次他开门时,琴酒藏在拐角后听见了前五个音节,为了避免被对方在监控中发现自己的身影,他只能在对方输完密码前离开。   不过五个音节已经足够,琴酒花时间试出了最后的密码。   有点眼熟的一串数字。   后来他才意识到那串数字是他和弟弟共同的生日。   他从不过生日,只有瞬在乎这些无聊的东西。   关掉监控和防御系统的过程非常顺利,下一个问题是他手腕的镣铐。琴酒关掉电闸,埋伏在门口,等女仆来查看情况时,迅速扭断了她两只手的手腕,然后从她身上摸出那个按钮。   他没有杀这个女人。他了解弟弟,外面的树林里一定还有别的防御措施,他需要这女人带他走出去。   为了活命,女人非常配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黑暗的别墅中,因为极度恐惧,女人一直在低声啜泣。   琴酒不耐烦地忍耐着,用阴鸷的嗓音说:“你如果这么喜欢哭,我可以帮你一把。”   女人抽噎了下,“您、您打算怎么帮我?”   琴酒冷笑:“我帮你把身体里的血放干,也许你能干得快一点。”   走在前面的女人背影肩膀微微抽了几下——似乎是在强忍哭声。   果然安静了许多。   路过一处房间时,琴酒明显感觉到女人绷紧了身体,似乎很紧张。   这是医疗间,琴酒在黑暗中也认出了这里。   每周必来一次的地方——被强迫——想忘记也难。   琴酒将手伸向门把。   女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紧张地说:“您不能进去,瞬大人是这么要求的……等等,哥哥大人,您真的——”   琴酒冷漠的目光把女人后面的话吓得咽回喉咙。   医疗室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琴酒越过仪器室,走进了他从未进过的里间。里面摆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摞着厚厚一沓文件。   女人真的急了,顶着琴酒的目光坚持说:“您必须要离开了……您不是想逃走吗?再不逃也许就没机会了。”   她的手腕还在怪异地扭曲着,导致她说话有些不连贯,明显在忍着痛意。   “打开手电。”   琴酒对女人的阻拦视若无睹,仿佛使唤伏特加一样熟练地使唤对方。女人默默抬了抬两条废手腕。琴酒啧了声,给她扭回去一条。   女人小声说:“哥哥大人,我是右利手,不是左利手。”   琴酒眉头皱得更深了,把她另一只手也咔嚓扭回去。   算了,大不了不听话再废掉一次。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女人忽然变得异常乖巧。她搓搓手,高举手电筒,恭敬地问:“琴酒大人,您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琴酒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度落回桌面的资料上,“打好光,举着别动。”   弟弟那么器重这女人,她居然敢背叛他。   走之前帮他杀掉好了。   思绪短暂地一闪而过,琴酒的目光被资料上的最后一行字紧紧抓住了。   [综上所述:我们确信,您哥哥的基因现在很正常,和您的匹配度也很高,用我们的最新技术分次将您的致病基因替换为他的正常基因,就能彻底摆脱白化病的困扰。不过相应的,您哥哥的生命会快速迎来衰竭。   有舍才有得,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115章 杀了我16   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后, 银发男人好久都没有别的动静。就算说成是蜡像馆的蜡像恐怕也没人会怀疑。   女仆踮起脚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他的目光轻轻一晃——仿佛湖水被月光随手一拨,回过神来。   他声音低沉地问:“这是什么?”   女仆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背叛黑泽瞬, 果然知无不言,“如您所见。这是主人一直在推动的一个实验计划……一个可以被称为奇迹的计划。”   晃动的手电筒光舔过她朦胧模糊的脸庞, 隐隐映照在眼底。   “只要杀了你,主人就能活下去。”   “……他不会这样。”琴酒嗓音低哑。   女仆轻笑一声,“没想到哥哥大人居然会这么想……我还以为作为杀手的您对人性再了解不过。”   她的嗓音轻轻的, “当长途跋涉的旅人看到一杯水, 当荒芜贫瘠的土地长出一株草,当濒临死亡的病人看到希望……我想没人会拒绝它。”   她把手电筒对准桌面的资料,光芒以外的空间迅速被黑暗再度吞没, “您可以再往下翻翻。”   琴酒眉心拧出一道节, 他把这张纸扔到一旁,翻看下面的一摞摞记录。   [银雀第十七次身体检查]   [第五版可行性报告]   [银雀第十三次身体检查(附录幼时数据对比)]   ……   直到最后。   [第一次基因置换实验准备报告]   他的手指顿住。   ……   秋山奏用道具【精神暗示】增加了话语的说服力。披着九生春树的马甲时, 他曾经用这个道具成功糊弄过医院的医生, 让他们相信九生春树这个活蹦乱跳的男人其实伤得很重。   效果是很不错的。   放在琴酒这个灵魂纯度高因而抗性也高的人身上,效果会打一些折扣。所以秋山奏又用【妙笔生花】给故事打了补丁。   [黑泽瞬正在秘密筹备一个和他哥哥有关的医疗实验项目, 琴酒会发现这件事]   鱼饵渔网渔船全都准备好后, 秋山奏放出女仆奏执行A阶段计划——让琴酒发现实验的存在。   计划……还算顺利吧。   最后那份实验报告资料足以说明黑泽瞬还是选择了杀掉哥哥, 奇怪的是琴酒看完以后却再次陷入了没有动静的状态。   老实说, 秋山奏早就怀疑琴酒其实是人造机器人, 这回算是实锤了吧!   “哥哥大人?”女仆奏朝琴酒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喊道。   那影子动了动。   房间里最后一点声音也湮灭了, 黑暗、静默像海啸般奔涌而来。影子又不动了。   过了许久,琴酒按了按太阳穴, 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会儿没听到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仆声音了。   手电筒掉在地上, 白色光束的边缘, 穿着女仆装的女人倒在那里,没了声息。   难怪没有声音了。大概是刚才太吵了,所以他无意识间顺手杀掉了。   算了,没有她自己一样能走出去。   琴酒将资料都放回原位。   实在没有伪装的必要,只要看到这女人的尸体,弟弟就会意识到自己知道这件事了。   为了防止监控器和防御系统再度被打开,琴酒对它们进行了破坏,这样哪怕中途突然有人回来,也能再争取一点时间。   他离开别墅,进入深山的密林中。夜晚的冷风竟让他觉得有些凉,呼吸的白气散落在断断续续的鸟鸣中。   一轮弯月挂在密林上方。   很多年前,他带着弟弟离开贫民窟的时候也走过这么一条路。瞬那个胆小鬼,一定要抓着他的手才肯往前走。   累赘得要死,他无数次想着要把弟弟扔在半路上。   看到森林边缘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低缓的山坡下两三米处一条公路蜿蜒而去。   只要等一会儿,搭一辆顺风车就能很快离开这里。   一辆黑色的马自达逐渐靠近,琴酒准备跃下缓坡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叹息。   “真是漂亮的晨光,不是吗?”   他的身体僵住。   身后的声音继续说:“哥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日出了。”他笑了声,“哥哥不扭头看我吗?”   马自达驶过这段公路,车轮卷起飞扬的尘土。   琴酒咬了咬牙,骂人的话在口腔转了几圈又咽回肚子里。他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逃不掉的哦,哥哥。”银发青年从背后贴上来,在无尽的晨光中温柔地拥抱他,“在我肯放开你之前,是逃不掉的。”   “因为我们是双生子,我们从出生到死亡……都紧密相连。”   ……   “真是不错的别墅啊!”阿笠博士站在鱼缸前感慨道。   五颜六色的小鱼在荡漾的水波中欢快地摇尾巴。   “还是阿笠博士的技术比较好,有了自动投铒机,再也不用担心忘记喂鱼了。”黑泽奏恭维道。   没错,阿笠博士就是整栋别墅的友情技术支持。   黑泽奏昨晚就给对方下了订单,今早来修东西。因为他已经完全摸透了哥哥的行事风格。他绝不可能放过无辜的机器们。   还有无辜的女仆奏。   漂亮的女仆端着红茶饮料来到起居室,“客人请用茶~”   新的女仆和上一个女仆用的是同一张脸,这叫节约资源、废物利用。   琴酒被注射了麻醉,昏睡在床上,黑泽奏等着他醒来看到新的女仆奏会是什么表情。   哼,感到害怕吧!   你们黑衣组织实现不了的“令死者复生”我们做到了!   这样哥哥应该会对基因置换实验更加深信不疑。   计划通!   柯南睁着半月眼,无奈地托着腮。   得知阿笠博士居然在和黑泽瞬合作后,他就炸了毛。虽然他自己也在和这家伙合作。但不管怎么样,他是琴酒的弟弟。甚至对方对抗黑衣组织也是为了自己的哥哥。   柯南觉得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个男人。   何况上次约好合作后,这家伙就再没下文了,柯南尝试过让或许说话更有分量的FBI赤井秀一联系他,结果对方在电话里皱了皱声音,“啧,我最讨厌FBI。”   他顿了顿,“赤井秀一就是我哥哥传说中的‘宿敌恋人’?”   “你让他来找我,我们可以谈一谈。”他补充道:“我爱讲反话,其实我一向欣赏FBI。”   柯南:“……”   完全是设好陷阱,等FBI过去就弄死的语气了。   为了赤井秀一的人身安全,柯南拒绝了这份好意。   挂断电话,他对着旁边的男人叹气,“赤井先生,你们FBI到底惹过多少人啊?”   赤井秀一:“……”   与他无关,他一向遵纪守法、尊老爱幼。   柯南小声嘀咕:“我看你们FBI还不如赶紧离开日本……”   赤井秀一:“……”   连boya都这样了吗?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柯南被松田阵平的声音从回忆中叫出来。   博士的金龟车坏了,所以今天是松田阵平帮忙将他们送来了别墅。一身黑西装的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和阿笠博士并排坐在一起——或者说,被阿笠博士挤在角落里。   今天,松田阵平将充当阿笠博士的助手。他自从见识过阿笠博士的发明后就成了后者的粉丝,发誓要做出超越对方的发明。   实在很没有必要。   至于柯南自己,纯属凑热闹的。   银发青年和自家漂亮女仆奇奇怪怪地对视了一眼,青年指引着众人跟他走,“那就跟我来,先把脚铐修好吧。之前那副坏了,让我有些困扰。”   “有些可爱的鸟儿,不好好铐起来可是会飞走的。”他轻笑道。 第116章 杀了我17   可疑, 太可疑了。   江户川柯南坐在椅子上,因为身高问题, 两只碰不到地面的脚一晃一晃的。   女仆站在一旁对着他的脑袋揉来揉去, “小朋友你真可爱!”   他尝试过反抗,反抗无果后就放任她搓扁揉圆了。   阿笠博士和松田阵平在修道具——有着奇怪附加功能的脚铐。   银发青年说这个是用来绑鸟的,因为那只鸟太不听话了, 总想往笼子外跑, 所以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   不管怎么看那个大小形状都是铐人的吧!   “放心吧!”阿笠博士拍拍胸脯,“这次我给它加装了新的机关——你看,等装好以后,按这个按钮就可以调节大小。旁边这个则是用来调控温度。”   “哇, 真不错。”银发青年拍着手感叹。他坐在修理室门口的长沙发上,一派悠闲模样。   女仆终于放过了柯南,在黑泽瞬的吩咐下重新给客人们准备茶水。   江户川柯南判断了下几人间的距离,确信黑泽瞬应该听不到后, 拉过阿笠博士的耳朵小声道:“博士你怎么可以给他发明这些东西!太可疑了!”   阿笠博士挠挠头,“可是……他给的太多了。你知道, 有了这笔钱,我就能继续我想做的研发项目。”对上柯南控诉的目光,阿笠博士补充道:“你放心吧, 这些道具虽然看上去奇怪, 但是完全没有杀伤力。”   柯南叹了口气, 抬头发现松田警官正看着他们。   因为答应过灰原哀不会将松田警官牵扯进来,柯南连忙说:“松田警官,你弄好了吗?”   黑发警官举起手里的东西晃了晃, “嗯, 阿笠博士, 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低下头继续工作之前,他朝沙发上的银发青年瞥去一眼。   青年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轻轻一笑。   修好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后,阿笠博士又开始修理坏掉的监控控制台。   柯南人已经麻了。   怎么回事啊!这已经是参与违法犯罪的程度了吧!   阿笠博士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早知道就不让新一跟来了。   黑泽奏看了看时间,将女仆奏留下监视这几个人,自己回到“笼中银雀”,哥哥果然已经醒了。   他坐在床上,神色间有些怔忪,还带着没完全睡醒的茫然。黑泽奏倒了杯水,琴酒习惯性地接过去。   “哥哥,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做给你好不好?”黑泽奏用手顺着对方的长发,触感如丝绸一般,总叫他爱不释手。   琴酒侧了下身子,让他的手指滑出自己的头发,展现出一种略为防备的状态。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琴酒看了眼弟弟。对方似乎并不介意,歪着脑袋笑了下,“哥哥,你听说过许愿池的传说吗?”   琴酒用表情回答了这个问题。   黑泽奏的嘴角抽了抽,“嘛,我就知道哥哥不会相信。不过传说确实是真的哦。”他往前探了探身子,两只手撑在琴酒身侧,手臂内侧的皮肤与对方外侧的皮肤微微相触,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在呼吸相闻的距离,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向神明许了愿望,我希望哥哥能变成一只猫。想想就觉得一定很可爱。神明会实现我的愿望吗?”   居然不是雀鸟,而是猫?嗤笑的时候,琴酒心里这么想着。   等阿笠博士把所有的东西都修好,已经将近黄昏。黑泽奏客气地留他们一行人在这里住一晚,松田阵平最先痛快地同意了。阿笠博士和柯南紧随其后。   黑泽奏着重看了眼一看就憋着坏水的柯南。如果禁止他在别墅里乱跑——只会让这个逆反的家伙更加兴奋,认准了他这里有秘密,然后开启他的夜间探险。。   秘密是真的没有,哥哥倒是有一只。   ……算了,随他吧。孩子嘛,就是好奇心重些。他这么大的时候——等等,他死之前多大来着?   晚饭是黑泽奏亲自做的,他把饭菜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柯南的嘴巴已经张到能塞下一只鹅蛋了。   松田阵平尝了一口咖喱饭,眼睛一亮,“真看不出来,黑泽先生的手艺这么好。”   黑泽奏用欢快的语气说:“当然!我哥哥的口味很挑,如果不好吃的话,他就不能乖乖的了。”他叹了口气,“哥哥真难养啊。”   柯南艰难地忍住了把嘴里的饭咳出来的冲动。   是他的错觉吗?   ……不,应该不是错觉。   总之……那副脚铐、还有这屋里许多用途诡异的东西不会都是这家伙给他哥哥——也就是琴酒——准备的吧?   难道说琴酒此刻也在这栋别墅?   柯南因为自己的想象打了个颤。   呵呵,不可能吧。那可是琴酒。   银发青年注意到了食难下咽的柯南,“柯南君,怎么了?”   “没什么。”柯南夹起一块寿司,哈哈一笑,“黑泽先生和哥哥感情真好。”   银发青年像被夸赞了似的笑得眯起眼睛,“当然,我们是双生子。”他拍拍柯南的脑袋,“哥哥最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哥哥。”   松田阵平插话道,他左右观望了下,“你和哥哥是双胞胎?怎么没看到他人在哪里?”   “哥哥的话,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随时随地陪着我呢。”银发青年的尾音遗憾又轻柔地低了下去。   晚饭后,女仆将三人带去休息室。阿笠博士和柯南一间房,松田阵平单独一间房。   柯南试图套话:“姐姐,黑泽先生的哥哥常来这里找他吗?”   女仆没搭理他,柯南锲而不舍地问了好几遍。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一掀女仆长裙,从大腿上掏出一把刀,扎进墙里,直入刀柄,居高临下地看着柯南,“boya,还有什么要问的?”   柯南:“……没了。”   不久前还叫他小可爱,这女人也太善变了!已经能说是有心理疾病了吧!   没有心理疾病的人恐怕也受不了和黑泽瞬那个隐藏型疯子住在孤栋别墅。   松田阵平在旁边看得笑出了声。   好歹是个警察啊!怎么可以对犯罪视若无睹!柯南腹诽。   为了避免柯南夜游,女仆奏在他们的房间放了催眠香,睡前饮料里也加了料,保证能让这两个人一觉到天明。   至于松田警官,他才不像柯南那样莽撞冒失。松田警官讲文明、懂礼貌,人又长得俊俏,怎么会夜游民宅?   “抱歉,我只是好奇你在这里藏了谁?”   黑泽奏惨遭打脸。   因为遣散了所有仆人,留下的一个也是备用体,别墅的工作黑泽奏不得不亲历亲为,或者临时call帽子他们。   晚上等客人们都睡下后,他到花园里除了草、浇了水、施了肥、剪了枝,回到卧室,就发现密码锁被拆了个七零八落,房间里面则多了个不速之客。   黑衣警官掐着银发男人的脖子,一双眼因为不断燃烧的愤怒亮得发烫。被扼住脖子的银发男人却低低地笑着。   得,一看就是他哥又稳稳地拉起了松田警官的仇恨。   看见黑泽奏以后,松田阵平理智回笼。他松开手,按了按太阳穴,说出了上面那番话。   黑泽奏并没有怪他。   他哥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那个叛徒果然很会撒谎,死了竟然还能让人相信他是好人。喂,警察,你知道他最喜欢怎么杀人吗?”   松田阵平捏紧了拳头。   揍一顿吧,黑泽奏作壁上观,坦白说,他也早想揍琴酒一顿了。人设所限,舍不得。   松田阵平居然忍下了,他看着黑泽奏,认真地问:“你不是黑衣组织的,对吗?”   黑泽奏点点头。   琴酒没劲儿地切了声,晚上他的手铐脚铐链条会缩短,把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床上。他重新躺回去,背对着在交谈的两人。   “你想……”松田阵平斟酌了下,“毁掉组织?”   “有那么明显吗?”   松田阵平看了眼床上被震惊得弹起来的银发男人,耸了耸肩,“我曾经也那么想过。”他顿了顿,“现在依然那么想。我想和你合作。” 第117章 杀了我18   “你沦落到要和这种货色合作了吗?”琴酒冷哼一声, 语气极端轻蔑。   松田阵平离开前在黑泽奏犀利的眼神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把密码锁重新装了回去,虽然不知道哪里似乎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不过姑且是再度运转了。   黑泽奏把门关上, 折返回来在哥哥旁边坐下, 没一会儿, 就软成了一滩,挤挤挨挨地蹭着琴酒的身体。   后者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点,那滩东西紧跟着追上来, 于是他就不动了。   自己的脾气真是没劲儿了许多, 琴酒心想。   “哥哥又生气了吗?”那滩东西的嘴张了张。   “没有。”生气实在说不上,但琴酒也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他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弟弟,银白色的长睫毛安静地阖着, 就像是冬天干枯枝头凝结的一层雪白冰晶。   琴酒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黑泽奏马上睁开了眼, “那就是哥哥不喜欢我对组织动手。”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我实在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对那个组织那么忠心……难道是因为组织治好了哥哥的病?”   他望着琴酒笑了笑,“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琴酒沉默了下,“你也想把病治好?”   银发青年愈发忍俊不禁,“当然。如果能重获健康, 我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他抱住哥哥的手臂, 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这个姿势让他们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   琴酒听到肩头再度传来轻轻的呢喃。   “……任何代价。”   也包括我吗?   这个问题浮现在心头时, 琴酒被自己吓了一跳。   “说起来,哥哥其实也很畏惧死亡吧。”银发青年很快又换了个话题, 脸上露出令人讨厌的了然于胸的笑容。   真想揍他一顿。   琴酒不得不听着弟弟继续用看穿真相的语气说:“刚刚哥哥没有告诉松田警官, 是我们联手杀了蓝橙酒, 对吧?哥哥是不是在害怕松田警官会真的杀了你, 为蓝橙酒报仇。”   似乎是坐累了,银发青年硬是拽着琴酒在床上躺下,他依然挤挤挨挨地抱着对方的手臂,呼吸吹在侧颈。琴酒被他的头发弄得痒痒的,点了他的额头两下,让他挪开点。   “其实不用担心的,哥哥。松田警官是警察,不像我们,他不会为了私仇杀人。”   琴酒哼了一声,声气比北冰洋的寒气都要冷,“你还挺了解他。”   银发青年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我最不了解的,好像就是哥哥。”   他噙着笑,“真让人难过。”   琴酒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不了解弟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小时候懒得了解,长大了难以了解。   “哥哥,我们一起去旅行吧。”银发青年忽然半坐起身子,一只手撑在琴酒身侧,脑袋贴近了,眼里闪烁着星海似的光芒。   琴酒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他对旅行这种幼稚东西没有兴趣,但是他对离开这栋别墅很有兴趣。   银发青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歪着脑袋笑了下,重新在他身边躺下。   “不过不是现在。”他神秘兮兮地说:“要等到午夜的钟声敲响。”   琴酒觉得莫名其妙。   银发青年有些不满:“我不是和哥哥说过嘛,我向神明许愿,希望哥哥变成一只猫,时间就是今晚午夜……如果要问为什么是午夜的话,嗯,是因为灰姑娘。”   琴酒的表情从“我的弟弟有点大病”逐渐变成“你在说什么?”。   据此推测,琴酒不知道灰姑娘是什么。   真可怜。   “睡吧。”黑泽奏慈爱地拍了拍琴酒的后背。   琴酒:“?”   所谓的神明许愿,自然也是黑泽奏自导自演的一出剧目。也没有必须午夜十二点才能变身这一说——这纯粹是他自己的恶趣味。实际上他的道具自然是想用什么时候都能用,只要你有。   能把人变成猫的道具是秋山奏完成第二个任务时得到的唯一一个高等级道具。   【变形术】   高等级道具。谁没有过羡慕麦格教授的时候,本品可以为您实现这个愿望,而且进行了升级,不仅可以自己变形,也能让别人变形。不过越巨大的变化、持续越长的时间,耗费的灵魂也会更多。   激活该道具需献祭灵魂,使用需燃烧灵魂。请使用者注意,灵魂燃尽将不可再生。   在灵魂燃尽前停止使用,消耗的灵魂可以慢慢恢复;在高纯度灵魂附近,恢复速度翻倍。   得到这个道具后秋山奏本来没打算使用它,直到有一天看到闹别扭的琴酒,脑子里忽然浮现一只别扭银渐层的模样。   太让人心动了。   而且,秋山奏坚信,没有几个人在见识过道具的力量后还能保持坚定的无神论信仰,某公安警察除外。   和【时停】那种大范围的AOE技能不同,【变形术】只作用于个人,也不会引发世界线的修正。   只需要牺牲掉一部分灵魂就能得到一只琴酒太喵,谁能拒绝!   琴酒无语地背过身,用后背面对着弟弟。   那是什么眼神啊,期待得要发光了。   唉,果然还是小孩子,竟然会相信这种故事,呵。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琴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烫,而且烫得不正常。他睁开眼,低头看见一双爪子。   再抬头,他的弟弟叉着腰,脸上是“你看,我早就说吧”。   那个什么他妈的许愿传说居然他妈的是真的?!   我的伯.莱塔呢?   冷酷杀手琴酒气得大喊:“喵——!”   “真可爱!”黑泽奏抱着脸颊,幸福得满脑袋冒桃心,“黑泽太喵再叫两声~”   “你想死吗?”琴酒很欣慰地发现自己还没有丧失人类的语言能力,“快许愿让我变回来!”   黑泽太喵的主人抱起手臂,从一只猫的视角来看那张嘴脸显得格外可恶,“真遗憾,每个人对许愿池许愿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被实现。”   “认命吧,黑泽太喵。”   “不许叫黑泽太喵。”   “好的,黑泽太喵。”   黑泽奏早有准备地抓住黑泽太喵扑上来想挠他的爪子,另一只收伸向对方脑袋撸了两下。漂亮的银渐层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呼噜了两声,然后生生扼住。   完了,黑泽太喵开始自闭了。   黑泽奏拎起哥哥猫的两只前爪,让他站在自己腿上。   “哥哥,你知道养猫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自闭太喵不肯搭理他。   黑泽奏:“是绝……”   哥哥猫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第118章 杀了我19   【变形术】这个道具有一点讲了很没必要的科学。它没有把琴酒的衣服一并变成猫的一部分。   黑泽太喵是从黑色长风衣里把自己扒拉了出来, 又从被子下边探出圆滚滚毛茸茸的银脑袋,满脸迷茫地滚了一滚,然后盯着自己的爪子陷入肉眼可见的阴霾中。   那一身皮毛很是顺滑, 足可见他的前身在保养头发上花了不少心思。   现在,这一切都便宜了黑泽奏。   虽然因为用了高等级道具, 身体变得虚弱, 黑泽奏此刻精神头却很是充足。他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 遮着被黑泽太喵咬出的伤。   哥哥猫那一口力道十足,黑泽奏绝不怀疑琴酒是真的想一口咬死他。   唉, 都这么大人了, 脾气还这么暴躁。把他变成猫果然是对的。   伤口其实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黑泽奏特意拿绷带缠起来是为了不让琴酒发现这一点。他捂着脖子故意唉声叹气:“哥哥好过分。”   黑泽太喵冷哼了一声,在床上卧下,两只爪子骄矜地立在身前闭目养神。黑泽奏趁机又撸了两把。   琴猫睁开一只碧绿眼睛瞅了他一下,冷冷闭上。   黑泽奏马上得寸进尺,把他整个抱在怀里欢呼雀跃:“睡觉!”脸埋进雪白的肚子呼噜噜地扭几下。   终于重新躺到床上时,银发青年漂亮的脸颊上多了好几道猫抓伤。   “黑泽瞬,等我变回来一定杀了你!”琴酒咬牙切齿。   “是是。”银发青年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说, 似乎是累极了, 他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两条胳膊依然死死地抱着琴猫。   琴酒被勒得不舒服, 抬起一只后腿踹了他胸口一脚。   “唔——”舒服的呻.吟从银发青年喉咙里舒展了身体, 那张睡梦中的漂亮脸庞上露出享受般的笑容,他把脑袋更加贴近,下巴在琴酒的头顶蹭了蹭。   琴酒:“……”   生无可恋。   他低头悲伤地舔了下……等等, 他妈的!   他抬起爪子愤怒地在弟弟脸上又添了一道。   对方的笑容似乎更享受了。   琴酒:“……”   黑泽奏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一直将琴酒维持成黑泽太喵的状态需要他一直燃烧灵魂开启道具, 但是鉴于琴酒灵魂纯度很高, 在他身边又能得到充分休息。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永动机吧。   天气预报今日晴朗,窗户外面的天空悠然地游过大片白云。   天还没亮的时候,黑泽奏就元气满满地起床洗漱,生无可恋的黑泽太喵平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目送他往卫生间走。   银发青年忽然回头,水润的碧绿眼睛因为笑容弯成月牙,“哥哥,你现在没穿衣服哦。”   琴酒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四只爪子一扒拉,改躺为趴。   冷酷杀手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   是不是因为自己杀孽太多,命运才让黑泽瞬出现折磨他?   那个乖巧可爱的弟弟到底去哪里了?   因为时间还早,海滩的游客还不多,三三两两地在漫步。   “太喵,你想玩什么?”黑泽奏兴奋地问被他锁在怀里的哥哥猫。   哥哥猫咬着牙骂:“把你的假发拿下来!”   没错,此刻的黑泽奏戴着银色长假发,穿着从黑泽太喵身上淘汰下来的黑色长风衣和黑帽子,像模像样地伪装成琴酒本人。   “不要。”他快乐地拒绝。   “那就把我变回去!”   黑泽奏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哥哥真的要变回去吗?”他幽幽地叹了口长气,强调道:“哪怕没穿衣服?”   琴酒:“……”   虽然是猫的样子,黑泽奏依然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杀气——更加可爱了!   蹭一蹭!   “别担心啦哥哥,你迟早会变回去的。”黑泽奏不顾琴酒的反对,呼噜了他的下巴两下,反抗持续无果的琴酒已经被他闹得没脾气了。   “因为我也需要人形的哥哥……”银发青年的笑容看上去很温柔,“变回我的银雀。”他叫了这个名字。   琴酒倏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泽奏抱着琴猫来到热气球飞行基地,直接买下了一个热气球。考虑到琴酒在某些方面的奇怪爱好,他特意加钱让人把彩色气球改成纯黑色的。   对黑泽奏的这一行为,黑泽太喵勉强给了几分好脸色。   一人一猫登上热气球。   黑泽奏按工作人员的教导测试加热器,炽热的气流不断扑面而来。   起飞时,太阳已经慢慢升起了,和在地平线上看到不一样,高空中的阳光要更加热烈,那炽热的光线被悠然而过的白云裹住,散成了雾蒙蒙的橙汁色。   “好想喝一口啊。”   卧在前方黑泽奏特意打造的专座上,享受着最好视角的黑泽太喵抬起眼睛白了他一下。   黑泽奏问他:“你想喝水吗,哥哥?”   为了表示抗议,早上黑泽奏端出盛了水的猫盆时,黑泽太喵冷笑一声,从沙发背后拖出了不知从哪儿找到的伯.莱塔。哪怕是一只猫,琴酒依然英明神武,他扛着枪,两只爪子扣动扳机,打翻了猫盆。   老老实实站着给他做不动靶的黑泽奏这才吐出口气,海豹鼓掌:“黑泽太喵好棒!!你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猫了,我们先喝点水,好不好?”   琴酒想了想,将伯.莱塔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毁灭吧,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   总之,早上的这盆水到最后谁也没喝成。   黑泽奏看黑泽太喵这会儿约莫是冷静了不少,重新拿出了水杯——人用款。   琴酒终于肯纡尊降贵地赏光喝上一口。   银色的漂亮小猫毛发被阳光照得松松软软,两只爪子抱起水杯,脑袋埋进去。   黑泽奏拿起相机在一旁拍拍拍。   “我要做一个相册集锦,名字就叫《和黑泽太喵乘坐热气球八十天环游世界》。”   喝水的琴酒百忙之中不忘嗤笑一声。他显然忘了人和猫构造的不同,呛了水,水珠在猫须上颤了颤。   黑泽奏抓住了这一珍贵时刻。   一人一猫喝完水,都安静了一会儿,一起听着加热器的轰鸣,感受凉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就如同行驶在无形的海中。   热气球之下,一边是从夜晚中苏醒过来的东京,另一边是辽阔无边的东京湾。   黑泽奏突发奇想,比划道:“哥哥,你有看过《泰坦尼克号》吗?”   “没有。”黑泽太喵语气烦躁。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里面的主角吗?”   黑泽太喵语气更加烦躁:“不觉得。”   他到底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黑泽奏把黑泽太喵从椅子上拎起来,手臂伸出去。呼啸的长风把黑泽太喵的猫毛吹得风中凌乱,下意识扑腾的猫爪下是无垠的长空和蔚蓝大海。   琴酒:“?”   黑泽奏笑眯眯的:“哥哥,you jump,I jump.”   他松开了手。   黑泽奏只是打算吓唬哥哥一下,凭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左手丢,右手接。顶多结束以后被哥哥不轻不重地挠几下。   然而他刚刚松开手,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上了热气球。加热器的火苗左摇右摆,仿佛马上就要禁不住凛冽的寒风。   因为吊篮突然的摇晃,黑泽奏伸出去的手滑了一下,没能抓住黑泽太喵。   他低低骂了一声,几乎没有犹豫地从热气球上飞身而下。   离开了热气球下的视野盲区,他看到另一侧的天空上漂浮着一艘巨大的飞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铃木家的飞船。 第119章 杀了我20   蔚蓝的大海闪烁着金色的粼粼波光。   黑泽奏在巨大的风声中逆着气流下坠。那只有着人类灵魂的银渐层猫隐没在层层白雾中, 碧色的眼睛平静地朝着上空望来。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在下坠。   澎湃的海浪正朝他们涌来。   猫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   黑泽奏对人类唇语姑且还算略知一二,对一只猫, 却实在瞧不出那张樱桃小嘴在讲些什么甜言蜜语。   唯一的感受只有——真他哥可爱。   如果想喜欢上什么东西,或许最便捷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它变成一只猫。   黑泽太喵闭了闭眼, 黑泽奏感觉他好像在这一刻放弃了什么。   黑泽奏在半空成功抓住了琴猫,他拉了下肩膀上的绳子,背上的小包里弹出一顶降落伞——智者总会做好万全准备。   他用一只手把琴猫妥妥贴贴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擦了把汗, “真可怕,是吧, 哥哥?”   黑泽太喵冷哼了一声,“笨蛋, 看看你上面。”   黑泽奏往上看了看。白色怪盗手里抱着小侦探乘坐白色滑翔翼从天空俯冲而下——他们似乎刚刚摆脱了热气球的纠缠。   从这个轨道路线来看, 他们预计将有三秒撞上。鉴于怪盗基德操纵滑翔翼的技术高超,不排除擦肩而过的可能性。   黑泽奏幽幽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反复被命运打败。”   “躲、躲开啊!!”   在白色怪盗和小侦探惊慌失措的目光和动作下, 黑泽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滑翔翼擦过了降落伞的边缘,虽然产生了些许摇晃和波动, 好在最终平稳着陆了。   黑泽奏:“你看,我就说交给命运没错的。”   琴酒:“……”   怪盗基德带着柯南也在海滩上降落。他先把小侦探放下来,苦着脸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倒霉……刚好撞见他?”   不过这家伙的头发有这么长吗?   银发青年将被风吹歪了的银色长假发正了正。   ……原来是假发啊。   一只银色小猫从青年怀里跳下来,柔滑的皮毛仿佛金属一般反射着太阳光泽。怪盗基德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猫,没有表情,却像是一个人在看着你。   小猫呲了呲牙——经怪盗基德敏锐的判断, 它是想冲上来咬死他们两个。   ……一只猫也能这么好斗吗?   在那只漂亮的食人猫冲上来之前, 银发青年重新把他抱起来, 呼噜了几下猫下巴,“哟西哟西,黑泽太喵要乖哦,不可以这么凶。”   不管是第几次看到,江户川柯南都难以接受琴酒的外貌做出这么具有视觉冲击性的事。   “如果黑泽太喵不喜欢他们,我帮你杀掉哟。”   嗯,这次味儿对一点了。   柯南先诚恳地向黑泽奏道了一番歉,随后又说起自己和怪盗基德掉下来的原因,他指了指天空中的巨大飞船,“我们本来在乘坐飞船游玩,但是突然有一伙名叫红暹罗猫的劫匪出现,是他们把我扔了下来,基德为了救我跟着跳了出来,我们才不小心撞到你们。”   他不动声色地把责任都推给红暹罗猫。   大概不是错觉,银发青年怀里的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表情非常嘲讽,他提起红暹罗猫时甚至还冷喵了一声。   ……这对兄弟养的宠物也都跟他们一个性格吗?   “劫匪啊。”银色小猫爬到了银发青年的头顶,用身体给他挡太阳。后者抬起一只手搭在眉骨处,朝飞船望去。那顶黑色帽子在下坠途中不知道被风吹去了哪里。   怪盗基德小声问柯南:“你也认识他啊?”他顿了顿,“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是警察吧?”   柯南白了他一眼,又开始添油加醋疾言厉色地在银发青年耳边念叨那群劫匪有多可恶,听得怪盗基德一愣一愣。   然而黑泽奏只是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无聊。”   柯南无奈,使出杀手锏:“那个领头的人提起黑衣组织说那个组织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还说……还说琴酒是他们之中最没用、只会叫唤的一条狗。”   没办法了,这个家伙愿意对付组织也只是为了他哥哥,既然如此,只能从对方的弱点下手。有了他的帮助,他们这边胜算也会增加很多。   怪盗基德茫然地听着小侦探胡说八道,然后看着那只愤怒的银渐层狂喵一声,被它的主人左挠挠又亲亲地安抚住——一整张猫脸都生无可恋了。   银发青年安抚好猫猫,低眸看了柯南一眼,碧色眼眸朦胧地罩着一层湖水色的雾气,他勾了下唇角,“那就让我去会会他们。”   其实柯南说到飞船上有劫匪时黑泽奏就打算去帮忙了,不过碍于人设,还是得等对方给个台阶。   黑泽奏用遥控操纵他的热气球返回海滩。   怪盗基德在旁边咂了咂嘴,“居然这么高科技啊。”   “是啊,不像你的滑翔翼,连个引擎都没装。”黑泽奏笑着吐槽。   怪盗基德:“……”   临上吊篮的时候,白色怪盗又发出疑问:“你的猫也要带上去?”   他总觉得这只猫格外瘆人。   黑泽奏歪了下脑袋,冲他一笑,“你在问什么呢?我只会带我的猫呀。你们不会以为我会把你们也带上吧?”   怪盗基德:“?”   银发青年对着还想说什么的柯南嘘了一声,喉结轻滚,像是有一团轻沙吹成了他的嗓音,虹膜的颜色被阴影涂抹上一层晦暗,海风吹开了额前的银色碎发和长发发尾,这时候,他看上去和他哥哥仿佛变成了一个人。   “别尝试反抗我。”   如果惹我不开心,我会杀了你——他的目光这么说着。   “那个小孩子有点奇怪。”等白色怪盗和小侦探像只小蚂蚁似的消失在沙滩上以后,黑泽太喵发表了他的高见。   “天才嘛,都是这样的。”黑泽奏不以为意。   琴酒看着弟弟莫名其妙地绕着他走了两圈。自从变成猫的视角以后,他就越发觉得弟弟神经兮兮,不怎么正常的样子。   这都是以前别人形容自己的词汇。   “你又想干嘛?”琴酒的嗓音被命运折磨出了几丝沧桑。   不过反正已经这样了,不能更差了吧?   “我在想,去面对那群劫匪的话,哥哥作为猫还是太危险了,万一他们喜欢虐猫呢?”黑泽奏背着手走了两步,满脸沉思,“哪怕面对这么可爱的哥哥也能下得去手的残忍劫匪。”   黑泽太喵抽了抽嘴角。   “所以,我想许愿把哥哥重新变成人。”   琴酒生气了,“你不是说对许愿池许愿的机会只有一次吗!”   “哦,那当然是骗哥哥的。”黑泽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热气球离飞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我得抓紧时间。”   琴酒看着弟弟跟个傻子似的对着天空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愿。他警惕地、试探性地环顾四周——   这种所谓许愿果然是……   砰!   一个浑身乌漆嘛黑,脸庞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男人凭空出现,他漂浮在半空中,嗓音很年轻,“哦,是你啊,我忠诚的老信徒。来让我看看你今天有什么烦恼……哦哦,原来是这样,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琴酒目瞪猫呆地看着这个有哪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的神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跟他一脸严肃的弟弟完成了一番精神交流。   他茫然地抬起爪子抹了把脸。   所谓的神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喷壶。“这是复原喷壶,不过因为你现在的灵魂太弱了,已经付不起全额费用,所以这个复原水的效果会打一部分折扣,你确定要拿灵魂来换了吗?”   琴酒的目光在一神一弟之间反复横跳。   这又是什么阴谋?   总之,是弟弟又在玩他吧?   什么拿灵魂换东西……以为在拍电影吗?   弟弟还真换了。   那张脸愈发苍白,从近处看好像没什么血色。琴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非常冰凉的触感。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看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人类的双手,但很小,看上去还是一双少年的手。   琴酒抬了抬眸,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弟弟眼睛弯成了月牙,嘴唇间露出一排雪白牙齿,“原来是这种折扣啊。”   琴酒眨了眨眼,对目前的状况生出了新的茫然。   那壶奇怪的东西确实把他变成了人,不过是更早之前的,那个还没有力量的、连喝酒都要谎报年龄的少年人。   面前那个和他相貌一样、却年长了许多岁的青年轻轻呢喃:“如果现在下雪就好了,我要把犬太郎叫回来。”   犬太郎,是说那条早就该死,却苟活了许多年的狗吗?   当年同意弟弟把它养在家里时他可没想过需要忍它这么久,有些东西实在是没有该死的时候就去死的美德。   “不过,哥哥,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当然有,每个地方都他妈不对劲儿。   那个黑衣服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用灵魂换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弟弟到底经历了什么?   以及——   “哥哥,你不穿衣服真的不会觉得冷吗?”   说出这种话,并用审视性目光盯着自己身体看的弟弟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120章 杀了我21   少年琴酒的出现也是【变形术】的作用。黑泽太喵形态不方便, 完全体琴酒又太难控制,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折中。   和以前的高等级道具不同,【变形术】虽然同样要靠燃烧灵魂发动,但秋山奏之前用高等级道具的感觉更像是身体被架在火上烤, 现在则是放进温水里慢慢煮。比起疼痛, 灵魂里更多的是一种麻痒感。   他在这种麻痒感的驱使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年酒的头发, 换来对方又软又凶的一个瞪眼。   这种感觉真奇妙,秋山奏心里明知道对方是一个快三十的男人,但看着他嗔怒的眼睛和被风吹得薄红的脸颊,仍然觉得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一只白鸽似的少年。   他曾经从高高的墙头跃下,在黄昏下朝他奔来。飞扬的尘土、偶尔响起的骂声、天空一闪而逝的飞鸟……那些被记忆所构建起的虚虚实实的过往变成一张光怪陆离的大网朝他扑面而来。   好像他们真的是被血缘的脐带紧紧纽系在一起的兄弟。   “该下去了。”   热气球到了飞船的上方。剧烈的气流波动让吊篮像风浪里的一艘小船般摇摆不定。   少年酒的银发此刻刚刚及肩, 额前过长的碎发不断拂过鼻梁和脸颊,他有一下没能站稳, 赤着的脚打了滑,一只手抓住吊篮边缘,另一只手被秋山奏抓住扶稳。   少年酒顿了顿,眼也没抬地把秋山奏的手打了下去。   ……还在生气啊。   其实变形的时候关键的衣服是会跟着变化的, 他也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硬要说的话——没想到琴酒小小年纪腹肌形状就这么好看了。   秋山奏摸了摸自己的腹肌。虽然也很结实,但好像就是有什么地方差了点。   看见秋山奏动作的少年酒冷哼了一声,骄矜地抬了下下巴, “怎么下去?”   他穿着一身秋山奏从仓库拿出来, 但是伪装成了在背包里放的白色薄毛衣和黑裤子, 赤着一双雪白的脚, 好像是冰雪做的水晶少年。   高空的凉风吹过的几息之间, 那个阴鸷深沉、杀人不眨眼的琴酒仿佛消失了, 在少年睫毛的几次轻颤中, 只袒露出一个属于黑泽瞬的纯白灵魂。   “笨蛋。”   这次就连生气都带着几丝温柔。   这样的少年实在适合凝固在此时, 做成永远的标本和雕像,然后再不让他落入尘埃。   秋山奏心想。   他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于是在带着少年酒下降到飞船之前跟他友情分享了一下。   不愧是有着顶尖杀手灵魂的男人,他听完之后只是脸色白了白——在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上甚至很难分辨出来。   扮演黑泽瞬的时间久了,秋山奏偶尔巡查自己的大脑都觉得害怕。作为黑泽瞬而产生的许多想法,是打了马赛克都不能播出的程度。   如果不是作为秋山奏的那一部分理智还在,他都不敢想琴酒此时会过着多么令人同情的生活。   不过好在无论如何沉溺,他还是能很快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无论他披着马甲经历过怎样精彩的人生,那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或许无聊到像一杯清水,但他还是想回去。   那种想法如此自然,就像是江河终究会汇入湖海。   秋山奏在热气球上垂下一根绳子,带着少年酒顺着绳子降落到飞船上。少年酒做了几天猫,似乎是憋坏了,这会儿像个刚化成人形的小猫精似的不得安生,对主人的叮咛嘱咐充耳不闻,只管摇着尾巴四处乱刨。   少年酒打开飞船表面上通往内部的舱门,也没跟絮絮叨叨的秋山奏商量,单手撑着舱门,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般飞了下去。   秋山奏叹了口气,“真是不乖。”   从顶上的舱门进去,是一处非常空旷的空间。铁制的楼梯连接着一层层平台,平台通往飞船不同的控制室。   秋山奏探出一颗脑袋,跳进去,踩着爬梯的铁棍将舱门再度关上。等他轻盈地跃向地面,少年酒已经解决了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敌人。   敌人人高马大的,起码有两个少年酒那么宽,此刻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唯有胸膛上微弱的一点起伏说明他还活着。   少年捡起敌人的枪,不耐烦地啧了声,“……怎么是这种枪。”那种语气仿佛在说——狗都不用了。   ……他刚刚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个纯白的灵魂。   哪怕是真正处在这个年纪的那个少年琴酒,也早就是组织杀手的一员了。   不管怎么想,都得是乌漆嘛黑的灵魂。   少年酒把枪扔给身后的秋山奏,他的喉结滚动着,吐出的嗓音故作低沉,却依然清脆得像冰裂开,“这把破.枪给你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一直在响的对讲机。   “猫儿A,猫儿A……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少年酒“切”了声,无论是完全体琴酒还是成长期黑泽阵说起话来都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猫?你是在叫地上躺着的这头猪吗?”   “你是谁!”   少年酒活动了下脖颈,“杀你的人。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你可以自己从窗口跳出去,”他笑了笑,这个只有秋山奏看见的笑容仿佛白雪从枝头簌簌落下,连嗓音也变得有几分柔软,“那样能死得舒服些。”   对讲机从他松开的手指间掉落,摔进了飞船深处。   继而少年酒环顾了下四周,藏进一根柱子后。他看了看原地不动的秋山奏,蹙起眉头,“你在干什么?”   “我还想问呢,小阵,你这是要干嘛?”   “小阵”这个称呼成功让少年酒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似乎是挣扎了下,最终放过了这个问题,继续言简意赅,“先藏起来。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我刚刚激怒了他们,领头人肯定会派人来查看,这样就可以对他们逐个击破。”   秋山奏惊奇地鼓了鼓掌,夸赞道:“小阵,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很多诶。你真棒!”   少年酒:“……”   这家伙总是知道怎么能让他更生气。   他语气逐渐暴躁,“快藏起来,我听到他们脚步声了。”   假扮成了琴酒模样的银发青年脸上露出了一个完全崩掉琴酒人设的温柔笑容,他闲适地倚靠着栏杆,把整条走廊都让出来,眼睛望着少年酒所在的地方,“不用那样。”   “哥哥,这是我们的旅行。既然是旅行,当然要让哥哥随心所欲才可以。哥哥不需要考虑任何战术和后果,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不用害怕会受伤,也不用害怕失败——”   “因为我会保护你,就像你曾经保护我那样。” 第121章 杀了我22   “……我不用你保护。”憋了半天, 只有这么一句话从少年酒嘴里蹦出来。他看了看秋山奏,略有些恼羞成怒地背过身去——这种在成年琴酒身上做出来只剩阴鸷的情态由少年人做出只觉得可爱。   年轻真好。   “还有,我才是哥哥。”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拜托哥哥快点对我动手吧。   等等, 该不会最近对哥哥太好了, 又让他产生了自己会放过他的错觉吧?   秋山奏进行了一番自我反思。   尽管如此, 在涉及到少年酒安危相关的事情时仍然马虎不得,只能先将计划搁置在一旁。   少年酒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凉凉的铁皮上。秋山奏追在后面问:“哥哥,不藏了吗?”   前面的人似乎在生闷气,一句也没答他。   红暹罗猫果然又派了人前仆后继地送死, 少年酒正心情不好,可来人拿着枪, 又站得远——对抗不得的差距让那张好看的脸庞出现几分扭曲。   砰!   说要保护他的弟弟开.枪射中了敌人的大腿,少年酒紧跟着两秒内拉近距离,踢断了敌人准备拿.枪的手腕。   “唉,有没有消气?要不要再找个人给小阵玩一玩?”   更气了!   少年酒咬牙切齿——黑泽瞬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仰头深深地换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   秋山奏落后了几步跟着他,笑了笑。他也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扮演九生春树和樱桃白兰地的人生时,悲伤的时候远比快乐要多。   尤其是作为樱桃白兰地的时候, 每一口呼吸都泛着苦涩, 人生唯一的一点甜味儿只有他的小王子。   做黑泽瞬可快乐多了。   秋山奏不厌其烦地哄少年酒, 通往飞船宴会厅的路上, 他一张嘴叭叭地就没停过, 哪怕是遇见几只猫, 躲子.弹的时候也得扔出几句话在空中飘一飘。   少年酒烦不胜烦, 终于忍不住大喊:“闭嘴!”   秋山奏饱含遗憾地给嘴巴上了拉链, 他对琴酒什么时候是真正生气的边缘摸得很清楚。   闭上了嘴,秋山奏转而换上了行动,他上前几步扯了扯少年酒的衣袖,后者抬头朝他望来,把枪转了个方向,老气横秋地叹气,“又怎么了?”   “跟我走这边。”   有地图的存在,秋山奏可以清楚地看到敌人的分布以及通往宴会厅的便捷道路。大部分黄绿点以及部分红点都在宴会厅,这就说明劫匪和人质都在那里。此外还有一些红点四散在飞船内部各处,应该是被派来搜寻他们的。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有两三个绿点单独地待在一处,而且那里离两人所在的地点很近。   在好奇心地驱使下,秋山奏带着少年酒来到这个房间的门前。房门上挂着吸烟室的牌子。   少年酒虽然不耐烦,不过看出弟弟似乎是有意识地选择了目的地后也勉强跟了上来。   倒不是担心他,只是怕这个笨蛋做出什么错事连累了自己。   “这个房间有什么特别的?”少年酒皱了皱鼻子。   真可爱。   “我也不知道。”秋山奏诚实地回答。   银白色的纤长睫毛抬起,碧绿眼睛翻了个白眼。   “我先看看。”少年酒轻快地朝前跃了两步。   里面只有两个绿点,想来应该没有危险,秋山奏便没有阻止。   然而少年酒拉开房门走进去几秒后又突然冲了出来,苍白脸颊上惊疑神色闪烁不定。   “怎么了?”秋山奏刚问了一句话,少年酒看到慢慢走近的他,又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了,他奇怪地看了秋山奏一眼,居然又返回房间,哐当关上了门。   空无一人的走廊陷入了完全的寂静。   秋山奏察觉到不对,快步走到门前,却发现房门上了锁。   门后传来闷闷的声音:“你先走,这边没事。”   只听声音确实是好好的,秋山奏更加一头雾水,“那你为什么要突然关门。”   “……因为你太烦人了。”   如果秋山奏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表情,这个理由实在无懈可击。   琴酒固执起来实在比石头还硬,秋山奏放弃了从他那里寻找答案。他在地图里找到了离得最近的一个红点。   “那个房间里到底是什么人?”   在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之后,这位鼻青脸肿的红暹罗猫绅士在和枪.筒的亲密接触中自然无话不说、言辞恳切。   原来飞船上爆发了传染病,出现了病症的感染者都被关进了吸烟室。   所以琴酒是进去之后发现里面都是病人,所以在判断出情况后才坚持要他离开吗?   秋山奏打晕了敌人,回到房间门前。他踹开屋门,屋里只有毛利兰和一个哭哭啼啼的陌生中年男性。   毛利兰捂着口鼻说:“你是黑泽先生?你是来找刚刚那孩子的吧?他已经出去了……黑泽先生,我和这位先生都没有靠近他,也许他没事的,您不要太担心了。”   秋山奏的脸色猛地黑了下来。   他倒是不担心琴酒会不会被传染,就算真的被传染他也有办法救他。他只是很不爽这种计划被意料之外的事情打断的感觉。   红暹罗猫真的惹到他了。   秋山奏忍住怒意,“你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如果毛利兰的情况更危险的话,那只能先救她。   毛利兰虚虚地笑了下,仍然掩着口鼻,“我没事。黑泽先生,您快点出去吧,在这里一直待着很危险的。”   角落里哭哭啼啼的男人还在念叨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秋山奏仔细看了看毛利兰的脸色,觉得她除了神情间有些疲倦,倒不像是有病的人,姑且先放下心,走之前在门旁留了个窃听器,一旦情况有变,他好马上赶回来救人。   他看了看地图,除了代表着毛利兰和陌生男人的两个小绿点、以及一旁房间中估计也是在隔离的绿点外,又有两个绿点进入了飞船范围——秋山奏猜测那应该是怪盗基德和柯南两个人终于找到办法上来了。   另外剩下的那颗绿点应该就是少年酒。他似乎找了个房间单独藏起来,大概是想先观察下自己会不会出现症状。   很好。   秋山奏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那就先把杂事都解决掉再去找哥哥。   他踹开宴会厅的大门,打开地图确认哪些是敌人——有些敌人可不是光看外表就能分辨出的,见过不少二五仔的秋山奏如是说。   确认好敌人都是谁,他歪了下脑袋,关闭地图,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往一旁的大门上敲了两下,礼貌地问:“我能进来吗?”   众人一脸懵地看着他,只有园子呆呆地说:“啊……没问题。”   “谢谢,”他又转向红暹罗猫的首领,“那么可以请问你为什么还没有按我哥哥的意思去死吗?他看到了会很难过的。”   他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 第122章 杀了我23   解决这几个劫匪并不比捏死几只蚂蚁更难, 甚至是伪装成普通人混入人质中的敌人也不过多浪费了秋山奏几个不耐烦的眼神。   就在他将最后一个劫匪的枪.支夺走,一手按住他的脑袋,挟着风声压在地板上时, 蓝牙耳机里传出柯南的声音。   声音来自吸烟室。   是柯南在和毛利兰说话。   小侦探推断出所谓的传染病其实并不存在, 病人身上表现出的症状只是油漆颜色。这一切都是红暹罗猫阴谋的一部分。   微不可查的,秋山奏松了口气。   众人见危机解除,也都松懈下来,互相拥抱安慰。   为了让他们彻底宽心,将头顶徘徊的传染病乌云一并清除,秋山奏将柯南的推论也告知了他们。   对这个刚刚救了他们的男人说的话, 众人都没有提出质疑。   只有铃木园子盯了他一会儿,“黑泽先生……头发变长了诶。”   秋山奏勾起一缕头发看了眼,为了维持哥哥神秘的形象,忍下笑意,“嗯,觉得这样更好看。”   铃木园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既然压根没有什么传染病,我要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兰!”   关系真好啊, 秋山奏看着雀跃的铃木园子心想。   秋山奏照着地图找到了少年酒所在的房间。   这里远离了窗明几净的飞船核心区, 又回到了那片铁皮与黑暗凝成的冰冷中。   小绿点缩在房间一角, 秋山奏都能想象出对方观察自己身体时那种百无聊赖的模样。   秋山奏笑了下, 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如果这样做的话,他和琴酒十有八九会彻底决裂——这明明正是他想要的, 临到此时却生出许多不舍。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他要从虚假中醒来。   秋山奏退后几步, 隐藏进黑暗中。   抱歉了, 哥哥。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   琴酒盘腿坐在地板上。这大概是一间储藏室, 里面堆着几个纸箱子,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有点冷,大概是光着脚的缘故。   琴酒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还是不太喜欢这副缩水版的身体。   皮肤上并没有像他在吸烟室看到的那两个病人一样出现红疹——约莫是没有问题。   不过也许他可以装作有问题,借此让笨蛋弟弟离自己远点。   ……但是弟弟也只是太寂寞了。   琴酒并不知道一个好哥哥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大概不是自己这样。   从他拥有记忆起,身边就跟着那个讨厌又粘人的小不点儿。   那时候他没有镜子,并不知道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只是时常会听人说:“哦,双生子。”   双生子。   后来他理解了这个词的意义。   一个从胚胎时期就开始跟他争夺生命力的家伙。   他喜欢抱住他的手臂,脑袋枕在肩膀上,软软地叫:“哥哥。”   他们最初住的破屋子窗户破了一块,从那里漏进来的月光又白又亮。甚至叫人皮肤发烫。   再后来,琴酒知道他们两个都是病人。   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   在组织的治疗下,他不再像少年时那么畏惧阳光。然而不知道是否是身体回到少时所带来的错觉,他现在反倒觉得身体总在发烫。   组织的治疗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琴酒知道自己的时间不过是从未来借来的——但他并不在乎。   是活到明天还是死在今天对他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弟弟不一样。   虽然他越长大越叫人讨厌,但琴酒还是觉得他得活着。   他一直在寻找让弟弟不用付出代价也能活下去的办法,现在这个办法被弟弟自己找到了。   基因置换实验。   不过是要他死。   银发少年垂下眼眸,储物间里没有窗户,因而也没有光。   真的会杀死我吗?   他按着地板站起来,好凉。   真的在计划着杀死我吗?   他扭开门把手走出储物室。走了几步,顿住,“出来。”   装扮成他的模样的弟弟从暗处现身,“啊啦,被小阵发现了呢。”   虽然语气亲昵姿态如常,但琴酒注意到弟弟并没有靠近他。他在刻意保持距离。   那双绿眼睛审视性地将他从头扫到尾,眼里的冷静和唇角温柔的笑仿佛是割裂的两个极端:“小阵,你……应该没事吧?”   琴酒忽然觉得胸口闷,就像是看着叛徒从眼皮底下跑了似的。   他对组织其实并没有多么忠心,然而对背叛却确实深恶痛绝。   “我没事。”他冷冷地说:“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做个检查。”   弟弟看了他一会儿,仍然保持着距离,只是脸上柔柔一笑:“哥哥,我们之间就不用再假装了。你知道了吧,实验的事情。”   “哥哥,你不要害怕。实验过程一点都不痛的。”   “你也不会死去,只是会和我融合在一起。我们会合而为一,一生都不再分开。”   喉咙里发出几声低笑,银发青年朝少年走去。   相似的面容遥望在黑色的铁河两端,仿佛穿越了时间彼此靠近。   “哥哥,你以为我在害怕你身上会有传染病吗?”青年用含笑的嗓音说:“怎么会?我永远不会害怕哥哥。我只是怕我忍不住——”   他停在少年面前,垂眸,“忍不住要和哥哥合而为一了。”   琴酒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从他皮肤上划过,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哥哥,世界创造我们,创造出如此相似的我们。我们生来就属于彼此。”   “不要怕。”   ——不要怕。   琴酒感觉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漫上口鼻,继而世界陷入一团昏暗。   秋山奏接住昏倒的少年酒,那轻软的身子像一朵蝴蝶似的落进怀里,激荡起的风吹开了他的鬓发。   他低咳了一声,咽下涌向喉头的血。   【变形术】的副作用已经开始出现,他感觉到灵魂里熟悉的痛感和灼烧感。   此刻躺在他怀里的稚嫩鲜活的少年,他只在梦中见过的少年,从此看一眼,少一眼。   秋山奏叹了口气,对怀里的人笑了笑,无奈地说:“这大概就是骗人的代价吧。”   哥哥,我迟早会还你自由。如同我们儿时走在河边,大雁在苍穹下展开双翼。   秋山奏把琴酒重新变回了一只猫。借此轻松地将他带下飞船。   犯人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秋山奏抱着他的猫悠闲地看着警察们忙来忙去。   临走的时候小侦探叫住了他。   “黑泽先生,你之前说的合作……”   怎么没有下文了啊!   “嘘——”银发青年揉了揉怀里熟睡的银渐层的脑袋,“别吵醒我的猫。”   他的眸光微微一动,“别担心,柯南。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就算会有不舍,一切也终将结束。”   他笑了下,看着柯南,眼睛忽然轻轻做了个可爱的wink。   “一个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小秘密——我想家了。真的。” 第123章 杀了我24   秋山奏把琴酒再度关进了别墅。【变形术】的效果解除了, 重新变成人——一个成年男人的黑泽阵躺在特制病床上。银发如长河般散落,他身上那身病号服显得他裸.露出的皮肤格外白皙。   呼吸的时候领口被胸膛撑开一线,能看见细伶伶的锁骨。   额前的碎发太长了——他总不愿意剪短——此刻因为重力分拂两侧, 露出那张苍白而凌厉的脸庞。   那双闭着的眼睛仿佛随时能睁开,然后冷眼目视他的敌人走向死亡。   “Boss。”   秋山奏的目光从一排排监控显示屏上移开, 微微后挪,落到次屋晃身上。   次屋晃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我接到您的通知就尽快赶回来了。”他的余光在静悄悄的屏幕上掠过, 两只手同时自然地将拿进来的资料放在秋山奏面前,“这些是您要的GIN名下所有子公司的财务报告。”   秋山奏翻了几下, 忽然问:“晃,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很……嗯……屈才?”   以次屋晃的才华, 到哪里都不会差。   “会有一些。”在秋山奏面无表情地朝他看过去的时候, 次屋晃笑了下:“Boss,当初您把我救下时, 我就发誓会一直追随您。我知道,您其实是很好的人。”   今日份笑话:黑泽瞬是好人。   秋山奏一边反省自己的表演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一边“嗯?”了声, 表示愿闻其详。   次屋晃仿佛早有准备, 提起一件事:“大半年前, Boss曾特意交代过我一件事,要我关照一位姓伊达的老先生……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 就简单查了查这位老先生的情况——请您见谅——这才知道他做警察的儿子一年前死于一场车祸。”   秋山奏想起了这件事。那位老先生是伊达航的父亲。那时候他假扮九生春树去警校套话时知道了和伊达航有关的事。   后来他特意去拜访过伊达先生,失去了儿子的他生活过得非常艰苦。于是秋山奏就特意叮嘱次屋晃多给他一些关照。   “那和我无关。”秋山奏将这件事和黑泽瞬撇干净,“会特意关照他是黑衣组织里的蓝橙酒拜托我的。”   次屋晃惊讶地张了张嘴, “蓝橙酒?我知道这个人。”他看了眼监视屏, “您哥哥杀了他。”   “嗯。我向哥哥透露了蓝橙酒的行踪。”   次屋晃看上去更加理解不了整件事了。   秋山奏笑了笑:“蓝橙酒的行踪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就是那个时候, 他拜托我帮忙照顾伊达航的父亲。”他想了想,加上一句,“还有松田阵平。”   次屋晃恍然大悟,然而这份真相依然难改他的认知,“但是愿意信守承诺的Boss也是很好的人。”   算了。   秋山奏翻完手上的资料,确认GIN的运转一切顺利,他把资料放下,两手交叉着放到下巴处,“晃,我想立一份遗嘱。”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突然,超能管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秋山奏无奈,拖长了语调抱怨:“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一个成熟的企业家想提前立遗嘱不是很正常吗?”   次屋晃回过神来,定定地说:“但是对你来说,不正常。”   ……   虽然气氛很沉闷,完美管家次屋晃依然帮秋山奏安排好了立遗嘱的事。   大头自然全部都是黑泽阵的,剩下的则分给了他的这些亲卫队。   “到时候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哥哥,就拜托你们帮忙多看着他一些,虽然我已经将影子的业务尽数洗白,但难保哥哥不会再次走入歧途……如果你们不愿意跟着他,我留给你们的东西也足够你们生活得很好。”   次屋晃闷闷地记录着,不发一言。   他指望着他的Boss会发现他的不快,然而偶尔目光相接,银发青年温柔的眼眸里却只有包容,那张嘴照旧平平稳稳冷冷静静地安排着主人的身后事。   交代完这一切,秋山奏审查了一遍遗嘱,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他看着次屋晃,“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他并没有撒谎。   对黑泽瞬来说,此时能够相信的只有次屋晃。   次屋晃顿了顿,问道:“Boss,你是打算做什么事吗?”   “很多事。”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秋山奏一笑,“当然。第一件事,我要你帮我做手术准备——别着急,我不是真的要做手术,只是我需要你让哥哥相信我正打算拿他做手术。另外,绝对不许让他逃掉。”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银发青年的眼里散发出惊人的亮意。   一切都会结束。   秋山奏的下一步计划。一是向琴酒卖货。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要做最后一点准备。经过前期的铺垫,琴酒大概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黑泽瞬有多疯:他完全做得出拿哥哥的命和自己融为一体这种事。秋山奏最后需要做的,就是让琴酒意识到:弟弟的计划已经徐徐展开,而以他自己的力量,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他要完成的第二件事:在黑泽瞬死亡之前,他要给予组织重创,让这个庞然大物再也爬不起来。已经有太多无辜的性命死在组织手中了,已经够多了。   坦白说,如果黑泽阵不是秋山奏的顾客,秋山奏大概很乐意在解决组织时首先解决掉它的王牌杀手。但琴酒偏偏是黑泽瞬的哥哥。不管作为杀手的琴酒是怎样的,至少作为哥哥的他——   曾带着黑泽瞬奔逃在月夜下。   曾为他隔开霜雪。   也为他破开一片冰冷河面,将他从水中打捞。   作为黑泽瞬,秋山奏想还给哥哥原本应该属于他的,没有枷锁的自由。   而要实现这一点,除了要干掉组织,还有一个障碍要解决   公安警察。   对公安警察,当然不能像对组织那样。   秋山奏闭上眼,打开仓库。   眼角坠着一滴泪痣的漂亮黑发女人出现在寂静无声的监控室。她看了眼屏幕里的银发男人,用凉凉的温柔嗓音和本体开玩笑:“他真像个睡美人,不是吗?”   黑泽瞬笑了笑,说道:“他是我的哥哥。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淹没灵魂的哥哥。”   “接下来的事,拜托你了。” 第124章 杀了我25   “这边走。”作道直人领着身后的女人往走廊深处走去。天已经全黑了, 这个时间点的警察厅空空荡荡,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作道直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女人一眼。   她很漂亮,披着一件带大兜帽的黑袍子, 帽子下方露出的黑色的长直发如同黑色的瀑布,柔滑得找不到一处不妥帖。那双乌黑的眼睛蒙着深冬冷雪般的寒雾,此刻正向窗外望去。   “快要冬天了。”她忽然说。   作道直人配合地点点头。   女人扭回头看着他, 轻轻勾起唇角,“你最近升职了。”是肯定的语气。   作道直人愣了下,回过神的时候女人已经自顾自往前走了。   “黑田先生的办公室是不是就在前面?”   错过了时机, 作道直人失去了询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机会。   大概又是一位擅于从细枝末节处找寻真相的、头脑聪明的侦探。   作道直人是忽然被女人找上来的。   他并没有穿警服, 但女人直勾勾来到他身边,道破了他的身份,提出要和警察厅的公安警察高层直接交涉。她点名要找黑田兵卫。   在蓝橙酒那里练出的敏锐性让作道直人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并非对方的对手, 他将这件事上报给黑田警官, 两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总之,当通讯设备回到作道直人手上时,他听到黑田警官命令自己将女人带过去。   门口的标签上贴着“黑田”,作道直人叩了三声门。   “请进——”   作道直人和女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女人环顾了下四周,脱下兜帽, 面对着黑田兵卫。   “雨子,我的名字。”   真漂亮。   作道直人再一次在心里惊叹。他上一次见到能够让自己惊叹的美貌还是那个人。   “蓝橙酒用自己的死亡换来的那份名单,看样子你们并没有好好使用。”   心里刚划过那个人的名字, 就听到了提及他的声音,作道直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心里竟无端生出几分亲切。   名叫雨子的女人嗓音凉凉的,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雨珠打上荷叶, 来来回回地滚, 又清冷又艳丽。因她那稳重的语气,挑衅的话听上去也少了一大半的火力。   坐在办公桌后的黑田兵卫沉沉地看着她,“我们公安自然有我们的打算。”   作道直人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他知道所谓公安的打算就是对那份名单冷处理。   一份政府内部和组织存在利益关系的名单实在牵扯甚广,没人能承担这份揭开真相的责任。   雨子不再卖关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作道直人感觉到他的长官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他可从没见黑田警官这样过。虽然反应的幅度很小,但能让黑田警官出现情绪的浮动已经足够说明这个u盘里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雨子很快为作道直人做出了解释。   “我是替我家boss来的。我家boss是曾经的‘影子’的主人,作为公安,你们一定知道影子。黑田先生也一定知道我家boss和黑衣组织王牌杀手琴酒的关系。”   “听说他们是兄弟。”黑田兵卫两手交叠着撑到下巴处。   “没错。但是我家boss并不认可黑衣组织的作为,他一直觉得黑衣组织只是在利用他哥哥。”雨子顿了顿,接着说:“boss想要覆灭组织,将他的哥哥从那里解救出来。”   黑田兵卫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嘲讽出声。   “后来boss从黑衣组织手上救下了一个人,名叫原佳明。”   作道直人知道这个人,他是很有名的电脑工程师。   这和她手上的u盘又有什么关系?   “原佳明曾经为组织开发过一个软件,后来他试图通过这款软件入侵组织的系统,事情败露以后,组织派人追杀他,我家boss救了他,并且给他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环境,让他继续入侵。”   作道直人眼睛一亮,这么说的话——   “他成功了。”雨子肯定了他的猜测,“他通过这种方式反锁定了组织部分新据点的位置,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组织本部的所在。”   “等等,”作道直人因为太震惊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说,他发现了组织boss的踪迹?”   “也可以这么说,”女人的嗓音依然是那种没有波澜的冰凉,“组织boss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本部。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发现本部的位置就和发现boss差不多。”   “不过,”她话风一转,“组织现在还没发现他们的系统出现了漏洞,一旦被他们察觉,所有线索都会快速消失。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黑田警官,要和我们做交易吗?”   当然要啊!   作道直人心里迫切地喊着。可惜他并不是公安高层。   黑田兵卫并没有轻易相信雨子的这番话,他要雨子向他证明u盘里真的有她说的东西。   这根本就是碰瓷找茬嘛,作道直人心想。但是雨子居然同意了。她把u盘扔给作道直人。   作道直人连忙拿着东西来到黑田兵卫身边。   u盘插入电脑。打开里面只有一个文件,解析得很慢,从百分之零到百分之百大概花了十分钟。在此期间,雨子就和黑田兵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黑幽幽的眼睛一直盯着进度条。   黑田兵卫询问雨子到底想从公安这边得到什么。   黑衣女人早有准备,抖搂出来一张合同。   “很简单,你们只要答应从签订合同的那刻起,就不再追究黑衣组织中的琴酒的一切责任。”   “你的boss还真是对他哥哥一心一意。”黑田兵卫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作道直人担心黑衣女人会恼羞成怒。   不过他很显然多虑了。   u盘里的文件解析完毕后,黑田兵卫和雨子达成正式协议。“影子”会和公安警察一并对付组织。   不,这句话这么说更恰当。   公安警察会和“影子”一并对付组织。   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作道真人敢摸着良心说黑田警官确实答应了对方,按“影子”的指挥行事。   作道直人审视了好几遍那份措辞细致严谨的合同,上面对双方的权利义务都讲得很清楚。   公安需要配合“影子”,而“影子”会将黑衣组织在半年内彻底铲除。   作道直人咂舌,“会不会太着急了?”   雨子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没有时间了。”   其实作道直人是觉得这份合同明显对方更加吃亏。这种占便宜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黑衣女人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失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成为公安的。不过这样很好。”   雨子再度要了作道直人做她的对接人。   走出黑田兵卫的办公室,作道直人问:“雨子小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回去睡觉。”雨子头也不回地说。   她重新戴回了兜帽,走入明亮的月色中。   远离警察厅后,雨子接到了来自原佳明的Email。   [一切顺利。] 第125章 杀了我26   原佳明对组织系统的攻击进行得非常隐秘, 组织短时间内发现的可能性并不大。这给秋山奏留了一部分时间。他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首先,要把公安内部的卧底全部清除出来。   听到雨子说自己能够将公安内部的卧底全部找出时,沉稳如黑田兵卫也有一瞬间没能控制住表情。他仅剩的一只眼审视性地将雨子望了望, 几乎毫不掩饰他的怀疑。   “你手上有组织的卧底名单?”   这是黑田兵卫唯一能想出的解释。   然而对面的女人缓缓摇了摇头。   雨子奏自然不能说她有神奇道具,于是胡诌道:“是boss告诉我的。”   这是秋山奏处理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的一贯方法:把它推到另一个马甲的身上,最好是已经死去的马甲。反正死无对证, 还不是任他乱吹。   死人没有人权。   雨子奏寻找卧底的方法非常原始、简单,但高效——打开地图在公安的地盘多转几圈。地图一亮红,一抓一个准。   她的抓捕行动直接导致公安内部出现了新的都市传说。   一个幽灵, 黑色的幽灵, 在公安大地上游荡。她正等待着,挖出所有隐在人群中的鬼怪。   虽然行为看上去神神叨叨,但连抓两个都确实是公安内部卧底, 其中一个还是来自另一个黑.道组织, 绝不可能是黑衣组织提前安排好放松公安警惕的牺牲品。   排除了这是“影子”和黑衣组织联手做下的陷阱后,黑田兵卫也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你的boss是怎么找出卧底的?”   黑发女人神秘一笑,冷玉般的皮肤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眼角泪痣如同一滴浓墨落入玉中, “这是秘密。我伟大的boss无所不知。”   嗯……是不是装得有点过了?对方的表情明显有点扭曲了。   说明一下,我脑子没病。   甭管黑田兵卫是怎么误会了,抓捕卧底行动仍在继续。鉴于雨子奏的抓人法需要她时不时在公安的地盘晃一晃, 作道直人又被她支使着去做决战准备,黑田兵卫不放心让雨子一个人在公安地盘随意走动, 便额外安排了一个人, 在她需要巡视的时候在旁边跟着。   雨子第一次见这个额外人是在公安的会客室。男人原本是侧着身半背着房门坐的, 听见开门声, 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转过来,脸上习惯性地露出温柔笑意,问好声说了一半忽然顿住。   看清雨子的长相后他呆了好几秒,“是你。”   黑发女人轻轻一笑,“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你的尸体作了三年的伴。   回过神来,诸伏景光也松了口气,褪去了那种客套性的、对谁都会出现的笑容,他的神情显出一种很难察觉的苦涩和惶惑不安。他好像意识到了这苦涩与不安,努力收敛,用眼角眉梢堆叠出真诚笑容,语气也放得更加轻柔。   “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害了你。自从我复……我从昏迷中醒来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雨子奏下意识就想把理由推给死去的樱桃白兰地,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诸伏景光和波本是朋友。日后两人提起这件事,很可能会让波本再次想起和樱桃白兰地有关的事,那他前面所做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真危险,幸好他发现及时。   雨子奏想了想,说道:“救人不需要理由,杀人才需要理由。”   诸伏景光愣了下,然后笑了,他这时候才真正放松下来,“你说得对。”   雨子奏在诸伏景光的配合下将警察厅和警视厅内部驻守的公安全部排查了一遍。因为有很大一部分公安在外执行任务,他们会在完成任务后再和驻守的同事换班。为了将这一批人也过滤一遍,整个行动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雨子奏几乎将公安滤成了一池清水。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黑田兵卫并不完全信任他,有很多常年在外执行长期任务的公安没有被召回进行筛选。   黑田兵卫似乎是以为雨子心里有一张叛徒的相片集,她需要看到他们的脸才能对上号。但如果所有公安都被她过一遍脸,那公安也将没什么秘密可言。   公安不能干掉组织,又亲手培养壮大另一个恶魔。   诸伏景光跟在雨子奏身边寸步不离,雨子奏假装去上厕所,他也要在外面等着。在雨子奏沉着脸出来时,他就抱歉地笑一下,看上去甚至有些窘迫。   雨子奏开始怀念好骗的作道直人了。他真是最可爱的公安警察,没有之一。   不过鉴于诸伏景光这么做多半也是公安的要求,她并没有生气。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在组织里做卧底的。”迎着诸伏景光疑惑的目光,雨子奏点点自己的脸,“想法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诸伏景光认真地解释道:“我在组织的人面前和在你面前当然是不一样的。”   雨子奏倏地沉默了。   他忽然想到,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诸伏景光都非常聪明,他正以自己独有的温柔方式一步步瓦解雨子的警惕心。那是只有诸伏景光才能做到的事。   幸好我压根没有心,秋山奏松了口气。   “这边的清查基本上完成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告诉黑田先生,让他按我的要求做好准备,等boss的信号下达,我们就开始行动。”黑发女人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思考了一下,补充道:“虽然现在公安内部很干净了,但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诸伏景光怔了下,“你以后不会再来了?”在黑发女人静幽幽的目光朝他望过来时,诸伏景光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一起去吃顿晚饭吗?”   连邀请都是典型的诸伏景光风格,温和的语气不带任何一丝强迫或暗示的意味,仿佛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到对方手中,而你无论怎么做他都会全部接受。   真不敢想他竟然和波本是好朋友。   知道了,诸伏景光这种性格一定是在波本身边修炼出来的吧。波本那种控制欲强到变.态的人,没点包容性怎么跟他做朋友。   说到波本,雨子奏的眼睛亮了亮,她虚握着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下,“好啊,我有一个想去很久的地方,你陪我一起去吧。”   诸伏景光似乎是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往下放松了些许,他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第126章 杀了我27   雨子奏开了一个高级包间。一整面落地窗外是黑色幕布上闪烁的点点星光, 颇有商务感的灰色半弧形布艺沙发圈了小半个房间,沙发前的玻璃矮桌上摆着花瓶和香薰,淡淡的清香逸散在房间。   雨子奏的身体陷入沙发中, 喉咙里发出轻轻的满足喟叹。她看向诸伏景光,“你不坐吗?”   从进门就显得局促不安的男人犹豫了下,走到她身边坐下, 小声说:“抱歉,我以为我们要去餐馆的。”   “这里也可以吃饭,你想吃什么菜都有。意大利、泰国、英国……甚至连兔子国都有。”她用介绍的口吻说:“这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服务至上。”   穿着修身黑马甲的服务生站在雨子的旁边, 朝她递出一本单子,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令人感觉非常舒适, “客人, 您今天想点谁?”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朝诸伏景光的身上划过。   这位客人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看不清,他犹豫着要不要给他也递一份。   雨子奏好心替他解了围,“他是我带来的。”   服务生了然于心,继续微笑, “没关系,本店允许外带。”   诸伏景光:“……”   总觉得对方误解了什么。   他脸上窘迫的表情取悦了雨子奏——不好意思,恶趣味又犯了。   雨子奏没有翻那个单子, 直接问服务生:“你们的头牌在吗?”   没错,雨子奏带诸伏景光来了牛郎店。在哪里吃饭不是吃, 在这里还能给自家加业绩, 更何况还有好戏看。   服务生:“客人真是幸运, 樱桃先生平常不常在店里, 不过今天恰好来了。”   樱桃?是不是弄错人了?难道波本变拉了,现在还没完成任务?   雨子奏打开单子,找到波本那一页。照片上的金发黑皮青年望着镜头温柔地勾起唇角,底下名字一栏确实写着:樱桃。   ……干嘛起这个名字啊。   这叫毁人清誉知道吗?   “客人,您怎么了?您要点他吗?”   雨子奏回过神,看着服务员点点头,“就要他了。”   服务员走出房间后,雨子奏疲惫地靠上椅子,盯着天花板的吊顶发起呆。白色的灯光盯着看一会儿就眼睛难受。   诸伏景光发现她的情绪忽然低沉,凑近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余光忽然瞟见桌子上摊开的单子上,占据了大半夜纸的头牌正是他那眼熟的不行的幼驯染。   诸伏景光愣了下,很快转过弯来,忍住跑到嘴边的笑。   不愧是零,哪怕是任务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隐约明白为什么雨子坚持要来这里了,“你想让我见他吗?”   长途跋涉的思绪终于回到雨子奏脑子里,她懵懵地看了眼诸伏景光,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桌子上摊开的单子,黑水晶般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满。   她把单子合上,啧了声,“提前被你看到就无聊了。”   诸伏景光失笑,他想了想,“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事先声明,他对捉弄幼驯染没有兴趣,只是零那家伙压力那么大,偶尔也需要来点惊喜放松一下嘛。   雨子奏差点被诸伏景光眼里迸发出的光闪到眼睛。   可以捉弄波本就那么兴奋吗?   这就是挚友吗?   其实来之前雨子奏只想着点一点头牌波本看看他的窘样,至于要怎么捉弄他倒是没怎么想好。   再怎么说,波本也作为头牌把牛郎店的业绩一路拉高,秋山奏仅剩的良心也不好再捉弄他——秋山奏早听次屋晃汇报过,说波本特别好用,怎么没早想着把他骗来。   次屋晃还提出他大胆的想法:“您哥哥如果愿意把照片挂上去一定也非常受欢迎,可惜……”   秋山奏扼腕叹息。   这么有创造性的想法,怎么他就没想到呢!   早点强迫哥哥做牛郎,他说不定第二天就提枪来扫.射他了——除了有点缺德外,非常完美的办法。   黑泽瞬脸上遗憾的表情没绷住,次屋晃看见了,顿住脚步,语气非常犹豫,“……boss,你和哥哥大人应该还没有打破道德与伦理的界限吧?”   “你说什么呢,”秋山奏佯装生气,“我怎么会对哥哥做那种事!完全没想过!一点点都没有!绝无可能!”   次屋晃唇角一抽。   反复强调反而很可疑了啊boss!   秋山奏问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次屋晃这次回答得非常快:“因为boss刚刚的语气很像即将始乱终弃还要把意中人卖了数钱的绝世渣男。”   虽然对成为绝世渣男有些心动,秋山奏还是按下了那个想法。因为对黑泽瞬来说,他是不可能和别人分享哥哥的。   回到现在,雨子奏看着诸伏景光蠢蠢欲动的目光,倒是被激发出几分灵感。   波本,你可不要怪我,这是你挚友的愿望。   于是头牌波本进门以后就看到这么一幕。灰色布艺长沙发上,黑衣美人慵懒横卧,雪白皮肤上的一点泪痣在特意做出昏暗暧.昧效果的暖黄灯光下微微一亮。   她的头颅枕在一个男人的腿上,男人喂她吃了一颗葡萄,然后轻轻为她按摩太阳穴。   “这个力度怎么样?”   温柔的嗓音一如既往。   男人正是他有段时间没见到的幼驯染。   怎么回事?   景不是回到公安了吗?   虽然是演戏,但因为诸伏景光按摩的手法太舒服了,雨子奏真的有点不想起来。   两人的计划是在波本进来前的最后三秒敲定的。   但其实整个过程也不过花了不到三分钟。   雨子奏说:“我们要不要试试看,如果一个贪心的小富婆想同时包养你和波本,他会怎么做?”   诸伏景光诚实地说:“他可能直接把你抓了,关起来进行思想教育。”   “我又没和你们结婚,我没犯罪!他不可以抓我。”雨子奏据理力争。   “……但是对他来说,罗织一条罪名关你一段时间,等你认识到错误再放出来再简单不过。”诸伏景光笑了下,“z……波本他很聪明的。”   不要把聪明用到这种地方!   雨子奏抱臂看着他:“你本来打算怎么捉弄他?”   诸伏景光不好意思地说:“给他点一杯酒,但是往里面加盐?”   “……你小学生吗?”   诸伏景光不好意思到简直有些窘迫了,“因为捉弄得太过分波本会伤心,他已经很难过了。”   “……你们关系还真好。”   雨子奏一敲手心,忽然有了主意,“这个剧本怎么样?我包养了你,但是看到波本以后我移情别恋了,然而深爱着我的你不愿意放手,于是主动提出要我同时包养你们两个。”   真不错,没有漏洞的剧本。   诸伏景光顿了顿,无奈地笑了下,“你喜欢的话,就这么来吧。”   什么叫我喜欢的话,明明是你先提出要捉弄波本的。   不要甩锅。   终于有人陪自己演戏,而不是自己和备用体唱双簧了,雨子奏按下兴奋,又狐疑地看了眼诸伏景光,“你会演戏吗?”   诸伏景光想了想,“会一点吧。”   雨子奏不放心,“你演一个深爱我,让我看看。”   诸伏景光弯了下眉眼,目光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张开双臂,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可以麻烦你先落进我怀里吗?”   嚯,像模像样的。   雨子奏放心地在他怀里躺下,放松了身体。 第127章 杀了我28   雨子奏没漏掉波本进门那一瞬间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 金发男人很快就凭着超高的职业素养调整好表情。皮鞋踏在瓷砖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最后停在雨子奏前方。   “客人,晚上好, 这位是——?”金发青年适时展现出对诸伏景光的疑惑,好像并不认识他。   他说话的嗓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既不像安室透那么疏朗清透, 也不像波本那样有几分狠戾莫测……倒是和诸伏景光刚刚说话的感觉很像,微微的沙哑,发声时模糊的烟云从喉结里滚出来, 缭绕缠绵。   这难道是公安内部的统一培训吗?一个老师带出来的风格。   雨子奏又想到波本已经好几次问黑泽瞬假扮的琴酒, 这个牛郎任务什么时候结束,他要等的目标何时会来了。   每次都被秋山奏糊弄了回去。不过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波本毕竟不是傻子,肯定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波本身上能薅的羊毛不多了, 薅一把少一把。   雨子奏想从诸伏景光身上起来, 男人的手轻轻在她颈侧捏了下,力道不轻不重,但那种舒服通畅的感觉就像一道微弱的电流从他的指尖穿透皮肤,沿着血液转眼间流遍四肢百骸。   太舒服了。这也是公安老师教的吗?   雨子奏含泪换了个小角度又躺回去。   诸伏景光似乎是愣了下,眼里含着笑意, “感觉还好吗?痛的话告诉我。”   没关系,尽管加大力度!爷没有痛感,只觉得爽了。   也好, 躺在诸伏景光怀里和波本对话一定更有冲击感。雨子奏心安理得得软成了没骨头的一滩,只抬了抬眼睛看向波本。   她没有回答对方刚刚的问题, 让他自己体会、揣测两人的关系, “你再靠近些。”   雨子奏现学现卖, 也压低嗓音, 含糊暧.昧地吐出音节,听上去仿佛是醉了酒。她一只手拽着诸伏景光的衣角,眼睛却望着波本的方向。   “你真好看。”   身后的黑发男人呼吸乱了下,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   真有天赋,刚开始表演就知道把握细节。   他真不该去做公安警察的,但凡成为演员,如今起码也是奥斯卡影帝陪跑了。   波本脸上还是得体到挑不出错的微笑。   不愧是波本。   哪怕秋山奏自认对他有些了解,也摸不透波本的情绪极限在哪儿,他会在什么时候泄露情绪。   要知道,当年哪怕是亲眼面对诸伏景光的死亡现场,他也能面不改色。   波本将酒单递上来。   雨子奏翻看了几页,点了一瓶踏雪,售价一百多万日元。   她看着波本,目光在他白衬衣下隐藏的腹肌上扫了一圈——作为樱桃的时候,她见过。波本的肌肉是可以被当成范本的那种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仿佛蕴藏着随时能爆发的力量。“金发先生,”雨子奏避开了樱桃这个称呼,“这是为你点的。”   诸伏景光在她耳朵边小声说:“太贵了。”   这个搭戏演员真是上道。   雨子奏佯作嗔怒,黑幽幽的眼睛微微一转,目光望进自己脸颊旁的那双猫眼,“光,你不要总是吃醋。认清你的身份,你只是我的情人!”   金发青年的目光慢慢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诸伏景光愣了几秒,才将目光从雨子的眼睛上挪开,他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许,依然小声说:“我是说,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太贵了。”   “贵又怎么了?”雨子奏艰难地从身后舒服的怀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软软的身体重新舒展骨骼,拉长站定。她拉过波本的手臂,好似没怎么用力地抱在怀里,“我就愿意为他花钱,为他一掷千金。”   “我的荣幸,小姐。”金发青年轻咳了下,不动声色地将试图将手臂抽出来,另一只手柔柔地将雨子颊边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请允许我亲自为您上酒。”   想跑?   雨子奏压根不肯放松手臂力道,她深情款款地望着金发青年。这张川上富江式的厌世脸哪怕做着这种表情,依然透着不容亵渎的矜贵,仿佛她的爱是一种垂怜。   眼角的泪痣和乌黑瞳仁都是深不见底的漩涡,美丽又危险。像一朵浸了毒的艳丽花枝。   “金发先生,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她的手指顺着对方的手臂走到锁骨,勾起衬衫领口,拉近,“包年还是包月,我都可以。”   眼波在光下微微泛冷,她勾起唇角,“包你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哪怕波本脸上的笑容依然没什么变化,雨子奏还是能凭借对波本的了解感觉到他一瞬的错愕和猝不及防,“……那个,客……”   可惜她的搭档配合得有些急躁,没等波本说完,就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温柔而克制地拥在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黑发男人很是吃味地说:“你已经有我了。”   节奏有点快了,新手演员果然还是有欠缺啊。   但是资深演员雨子奏反应迅速,她熟练地拍拍诸伏景光,把剧本继续下去,“我以为我们只是逢场作戏,你不该当真的。”   很好,下一步是由对方提出要她同时包养两个。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那时候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救我……我一直很害怕我会害死你。”   嗯……他在说什么?临时改剧本吗?   这种行为最讨厌了。   温暖的黄色光束落在黑发青年湛蓝色的眼底,说话的时候随着温柔的声线语调,眼里的光也晶莹地亮着。   雨子奏发觉这双眼真的很像猫。   看在猫的份上,听听他打算怎么改。   雨子奏微微侧过脸对波本冷冷地说:“你等等,不许走。我花了钱,你现在是我的。”   波本似乎没打算动作,站在一旁用沉思的表情望着两个人。   “你说吧。”她抱起手臂,目光回到诸伏景光身上。   黑发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他清清嗓子,迎着幼驯染弥漫着困惑的眼睛勾起唇角,“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不介意多一个人。”   这个剧本才对嘛。   雨子奏故意露出沉思的表情,眼角余光观察着波本的神色。   啧,不愧是他,都听到这种话了依然能八风不动。   雨子奏一定要看到波本表情崩坏不可。   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服务生将她点的酒送进房间,感觉到里面诡异的气氛,不由在退出去之前看了几人两眼。   沙发上的女人美得惊人,黑色长裙下的皮肤雪白,沐浴在落地窗外照进的月色下,犹如黑海之上翻滚的白色浪尖。   她身边的两个男人也是各有千秋。他们店里短短月余就成为头牌的樱桃自不必说,那个陌生男人同样相貌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睛,轻轻望过来,仿佛一汪映照着天空的湖水。但是灰色毛衣下隐约露出的身体轮廓却能看出隐隐的肌肉形状。   他和樱桃打一架,不知道谁比较厉害?   服务生将门再度关上。   被点的头牌樱桃仿佛消费者似的站在一旁,反倒是诸伏景光将酒打开,给雨子奏倒了一杯,将要递给她时又顿住。   “今天忙了一整天,有吃东西吗?这不是开胃酒,不适合空腹饮用。”   正在酝酿情绪的雨子奏无奈地看着诸伏景光,在对方坚持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没有。”   好好的气氛被诸伏景光这句话直接弄没了。他们三个现在哪像寻欢作乐的富婆和她的男人们,活脱脱叛逆女儿和大哥二哥。   诸伏景光把酒杯放回去,指挥波本道:“去给她点两份蛋糕吧……等等,你喜欢吃蛋糕吗?”他看向雨子。   “……不用,我只是想喝点酒。”   先不说空腹喝酒能有多大危害,她一个死人,还能怕这个?   诸伏景光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语气温柔,“这种习惯可不好。你实在想往嘴里放点什么,不如吃一颗糖?”   他这么温柔完全没办法对他生气了啊!   聊胜于无吧,雨子奏接过糖塞进嘴里,“你怎么会随身带糖的?”   “是邻居家的小女孩送我的。她很可爱。”诸伏景光笑了下,“你也很可爱。”   雨子奏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确信自己用的是厌世冷艳脸美人雨子的身体。   破案了,诸伏景光视力有问题。   演戏的气氛完全被破坏了,雨子奏也没了继续演下去的兴致。披着马甲的时候总在演戏,没戏也要给自己找戏,演戏好像成了他刻入骨髓的习惯。   哪怕在此刻,他也在下意识扮演雨子这个人,即便她本是一个没有过去未来,压根不需要性格定义的女人。   我已经快忘了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秋山奏心想。   万万没想到的是,丢掉的剧本又被波本捡了起来。   诸伏景光拜托他去点蛋糕的时候,波本压根没等雨子这个真正的上帝发话,便起身出了门——真不知道这种服务态度是怎么当上头牌的。现在的富婆难道都只看脸吗!   然而过了一会儿,波本回来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亲自将点的蛋糕用托盘送进来,又殷勤地为雨子捏肩捶腿,说些甜言蜜语。   雨子奏被他的热情弄得一脸懵,诸伏景光似乎也有点懵。   这个时候他反倒又表现得像专业演员了,演吃醋演得惟妙惟肖。   波本要帮她按摩,手还没放到她肩上就被阻止,雨子奏听到诸伏景光独特的温和嗓音在身后响起,“颈椎这种地方很危险,如果不是专业人士不能随便按摩。”   然后那声音又跑到她身前,温柔的目光对着她笑,“况且,雨子小姐还是更喜欢我的按摩手法吧?”   雨子奏闻到了隐隐的醋味,但她还是要说,波本的按摩手法可是樱桃白兰地亲手教的。   波本很聪明,一学就会。那时候在安全屋,樱桃白兰地也是像现在这样懒懒散散地趴在沙发上,波本嘴上说要拿他做按摩实验,安室哈罗昏昏欲睡地卧在沙发旁的地毯上。   真是恍如隔世。   “我选金发先生。”雨子奏抱歉地说。   不过诸伏景光大概也不是真的想帮她按摩,只是为了给剧本增加更真实的细节。   但奇怪的是,波本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雨子奏设想过很多结果,她最想看到的当然是波本三观受到极大冲击,被关在这个房间想逃逃不了的可怜样——这个大概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或者是露出窘迫的表情。最不济,生气也行!等他生完气,他们再说surprise。   但波本现在这副接受良好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雨子奏再问一遍刚才的问题,波本甚至笑着回答:“我的荣幸。”他还捧起她的一只手放到唇边,将触未触,嗓音低哑,“向您献上我的忠诚。”   紫灰色的眼睛里暗芒闪烁,有种奇异的锋利感,又很快隐没不见。   诸伏景光也看得目瞪口呆,都忘记演戏了,怔怔地问波本:“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波本反问:“不是你说愿意接受多一个人吗?怎么?后悔了。”   语气甚至有些嘲讽。   这回是雨子奏开始怀疑人生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波本。   但是波本的按摩手法可是比诸伏景光更胜一筹。毕竟是秋山奏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最合乎他本人的习惯。   温柔而有力道的按摩下,趴在沙发上的女人身体渐渐放松,眼睛也慢慢阖了起来,像是睡着了。   沉思许久的诸伏景光决定要跟幼驯染好好谈一谈,结果刚抬了抬眼皮,就看到他的幼驯染掏出手铐把雨子的两只手从身后铐在一起。   他的动作非常快,又出其不意。几秒过后,一向警惕心很强的女人才睁开眼,茫然地朝上方看去。   其实以雨子奏的敏锐性,她不是没发现波本的动作。她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干脆将计就计。   金发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温柔的微笑消失不见,声音也变得平淡又冷静。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不过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比雨子奏还懵的诸伏景光惊讶得瞳孔微微放大。   她不会还舍命救过零吧?   她到底有几条命可以舍。   并不是他猜测的那样。   安室透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有一年多。那天晚上,我在追捕一个代号为鼹鼠的犯人时,他被一个女人抢走了。那个女人骑着摩托带他闯进一家早就埋好炸.弹的废旧商场。”他顿了顿,“炸.弹爆.炸以后,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必定都会尸骨无存。”   “因为当年我只在那女人骑着摩托和我擦肩而过时看见了她的长相,所以一开始我没有认出你。”   ……你不觉得你这记忆力很离谱吗?   雨子奏等着安室透问出最后一句话:“你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你到底是谁?”   因为双手被铐在了身后很不方便,雨子奏慢慢挪着身体试图坐起来,诸伏景光马上来扶她,让她半靠在怀里,蹙着眉头看了眼她被铐着的手腕。   “别害怕,我马上让他放了你。”   唉,你这个挚友显然还不够了解波本。   “不要着急,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金发青年扯了下唇角,搬了把椅子在雨子奏的对面坐下。   “透!”诸伏景光显然不太认可好友的处理方式。   安室透也蹙了下眉。景不该这么叫他的,这个称呼已经足够说明两人关系亲近。他并不想在这女人面前暴露这一点。   “看,你的挚友不喜欢我被铐着呢。”自始至终都没有慌乱过的黑发女人故意软软地倒进诸伏景光怀里,开始了她的表演。   对手演员也很配合地虚拢住她。   安室透冷笑一声,“他不是真的喜欢你。大概也是为了某个任务,才装出这种样子。是吧,光?”他叫了景光曾用过的假名。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波本算是猜对了。不过雨子奏一点不慌,再怎么说她也是诸伏景光的救命恩人,根据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他就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但作戏还是要做做的。   雨子奏眨巴眨巴眼睛,眼眶就像是开闸放水后的水库似的马上充盈了满满两汪水。   这种类型的攻击显然超出了安室透的预料。他怔了下,嗤笑:“这一招对我们没有任何作用。”   “你还好吗?这么铐着手腕确实很难受,你再坚持一下。”诸伏景光用不赞成的目光剜了眼幼驯染,安抚着委屈巴巴的雨子奏。   安室透:“……?”   这女人明显是在假哭吧?景你怎么回事?   安室透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剧烈动摇。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透,你大概是弄错了,我不是为了任务才接近她,”虽说起因确实是公安任务,“雨子小姐曾经救过我。”   他犹豫了下,但想到自己此刻是活着的,于是再度在好友面前提及他曾死去的那个夜晚。当然隐去了死而复生这件事。   “就是那个时候,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之所以能撑到最后的天台上,都是因为雨子小姐的帮助。我不相信一个肯冒着生命危险帮助陌生人的人会是什么坏人,你说的那件事肯定存在误会。”   啧,都把她说的不好意思了。   她确实不是坏人,但似乎也同好人相去甚远。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雨子,‘影子’的成员。”雨子奏活动了下手腕,欣赏到了波本微弱的瞳孔地震,她才心满意足地解释:“我可是开锁的专家。”她手里拎着波本的手铐,手指微微一松,铁制手铐便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既然波本认出了她的脸,那按照对方的性格今天的事情不给他一个解释是不会罢休的。雨子奏决定跟他真假掺半地说出些真相。   正好,在最后对组织发起攻击前和波本接上号,这样秋山奏才能有正规理由在决战时得到对波本的调度权。   他知道波本肯定希望在最危险的地方发光发热,但他这个人素来我行我素。他就想让波本活下去。   雨子奏和波本聊了聊影子的打算,诸伏景光在一旁时不时补充几句。但和心胸宽广得能容下太平洋的诸伏景光不同,波本对和影子的合作持保留态度。   他似乎是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影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说着说着,波本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倏然变得犀利无比。   雨子奏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诸伏景光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情绪,轻轻打了下好友的肩膀,“你别吓她。”   波本真想摇摇景的脑袋,好让他清醒一点。   这个女人连埋着遍地炸药的地方都敢骑着摩托闯进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吓到。   安室透笑了下,“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我记得‘影子’的主人似乎是琴酒的双生子弟弟。”   “没错。”雨子奏隐隐感觉到他想说什么了。   安室透笑意扩大,“你说,如果你的boss戴上一顶假发,是不是就跟琴酒一模一样了?除非和他很熟悉的人,一般人根本难以分清。这样,他如果想假扮琴酒做什么事就很简单了。”   他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补充:“比如说以任务的名义把人骗到牛郎店?”   雨子奏不敢吭声。   诸伏景光还惊讶地补了句刀,“透你难道是被骗来这里的?”   骗什么骗,创造经济价值的事怎么能叫骗!   雨子奏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安室透扯了扯嘴角,笑容依然温柔阳光,“你别担心,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会拿你出气。”   雨子奏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让黑泽瞬出现在波本面前了。   既然牛郎店根本就没有任务,该说的事情说完后,安室透就没有一丝要继续留下的念头了。   雨子奏却因为心累而不想动弹。   当初决定带诸伏景光来看头牌波本手忙脚乱的样子实在是错误决定,波本有没有手忙脚乱先不说,她自己是挺焦头烂额的。而且和波本说话太消耗精力。这个男人敏锐得要命,一个停顿和重音的不同都能被他找出背后隐藏的讯息,所以不得不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   安室透要离开,诸伏景光去送他。雨子奏累得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她决定晚上就躺在这里歇一歇了。   诸伏景光陪着安室透出去。安室透告知经理他以后不会再来了。经理自然百般挽留这颗摇钱树,但看对方去意已决,也只好放弃。   双方清算好最后的账单——鉴于今晚点他那位的花销甚大,这需要一些时间。   等待的时候,诸伏景光无聊地翻了翻录着花名和照片的册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怎么会想到起樱桃这个名字?”   他可不知道零还爱吃樱桃。   在他身侧的长椅上闭眼假寐的好友闻言睁开眼,目光里出现几分怔忪,他解释道:“是来源于酒名,樱桃白兰地。很好听的名字。”   诸伏景光点点头,“确实很好听。”他想起什么,“啊,零你跟我说起过这个人,说是他回故乡了。”   好友这次停顿了很久才回答:“嗯。”   诸伏景光看了好友一会儿,笑了下,手指又翻了几页花名册。他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离别好像变得很常见……离别越多,留下的生命就越厚重,背负着许多,还不得不走下去。零,你说,对被留下的人,是不是很不公平?”   安室透没有回应,他看了看窗外,树枝上的叶子已经泛黄干枯,风一吹便簌簌如蝴蝶般自由飞舞。   他突然说道:“冬天来了。”   而带走了那个笨蛋的、又让他遗忘了的那个盛夏,永远远去了。 第128章 杀了我29   痛失一员大将的经理慧眼如炬地看出了诸伏景光的潜在才能, 用丰富的报酬力邀他留下接班。   诸伏景光错愕之后,礼貌地拒绝了邀请。   他的身份暂时还不宜暴露,所以出门的时候重新戴上了鸭舌帽, 衣领子也高高竖起,诸伏景光怎么都想不通经理连他的脸都瞧不清,是怎么看上他的。   “景的话肯定做得我比我更好, ”安室透一本正经地说:“刚刚的大小姐可是非常满意。”   听出好友调侃的诸伏景光无奈一笑,他知道零因为被坑了一把,还在生气。   诸伏景光没有和安室透一同离开, 事情解决后, 他又回到房间。几乎是在他开门的同时,沙发上的女人猛然睁开眼睛,直起身子, 手往侧腰摸去——那是她放枪的地方。   发现是他以后, 黑发女人往腰侧探去的手收回来,掩在唇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你怎么回来了?”   雨子奏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因为备用体依然拥有睡觉这项功能,所以秋山奏的意识进入备用体之后,永远都不会放过这个睡觉机会。   只是今天, 似乎格外疲惫。   大概是因为最近忙着整合力量对付组织,累到了。   诸伏景光端着一杯水,在她旁边坐下。沙发表面因为重量凹陷, 雨子奏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重力作用下朝他那边倾了些许。   “喝点水吧。你晚上喝了不少酒,喝一点明天会好受些。”   水里沉着几块白色的梨肉, 雨子奏没有客气, 放在嘴边咕嘟嘟喝下去。   味道很甜, 不知道是不是还加了糖。   “不担心我在里面下毒吗?”   雨子奏砸了砸嘴, 琢磨了下味道,“如果是毒的话,味道太甜了。”   诸伏景光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莫名其妙。   “公安只是让你和我保持联络,”雨子奏接过诸伏景光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你不用……嗯……对我这么体贴,事无巨细地关心我。”   诸伏景光沉思了下,温柔地问:“我这么做让你感到压力了吗?”   雨子奏:“……”   你现在这种抱歉的目光才让我感到压力了。   牙白,这种类型不就是对雨子特攻吗?公安,太阴险了。   “不是,”雨子奏叹了口气,身子软倒在沙发上,“随你吧。”   和他哥哥的个性真是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诸伏高明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不知道弟弟依然活着?   秋山奏不由自主又想到自己的妹妹。   他时常会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去想她。世事无常,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回到她身边,又会在什么时候回到她身边。   也许他永远不能回去,也许等他回去时,她已经垂垂老矣。   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妹妹可能会一个人走过漫长岁月,孤独成长——一想到这点,秋山奏就难受。   他肯定不是个合格的哥哥。   “雨子小姐,我帮你在浴缸里放好了热水,拖鞋在浴室门口,床头点了安神熏香,你试试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如果觉得不舒服,我再帮你换。我会在隔壁开一个房间,有事情的话……雨子小姐?”   诸伏景光注意到雨子的不对劲儿。黑发女人背朝外躺在沙发上,柔顺的黑发沿着肩膀分为两缕,在身前身后垂落。房间里的吊灯已经灭了,只有几盏高低错落的夜灯亮着淡淡的黄色暖光。   黑色的影子安静地横卧在暖光中,仿佛连呼吸也消失不见,如同一只蝴蝶在河岸收拢了翅膀。   诸伏景光放轻声音靠近她,依然惊动了这只蝴蝶。   她没有回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了,谢谢。”   诸伏景光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很晚了,你去睡吧。”   雨子奏依然没有回头看他。他盯着落到指尖的灯光,慢慢计算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已经很久了,但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自己离开妹妹的时间,远比这个更久。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连妹妹的样貌都记不清了?   总不会……连妹妹都是被自己臆想出的吧?   秋山奏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指尖都在发麻。   这时候房间里忽然响起吉他声,淡淡流淌的音乐仿佛连绵青山,又像细细雨丝,流水绕过青山,倦鸟归于旧巢。   雨子奏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然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哪怕面貌已经模糊,那些相处的记忆和温暖的感觉依然烙印在灵魂深处,又怎么可能是一种臆想?   她撑着沙发坐起来。   诸伏景光不知从哪里借来了把吉他,坐在一把木头高椅上轻轻弹奏——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不必担心打扰旁人休息。   不过有必要解释一下,虽然这里会提供带床的房间,但那种服务是禁止的。   波本也会弹吉他,雨子奏记得他曾说过是和好友学的。大概就是指诸伏景光。不过似乎还是师父的技术更高超。   一曲终了,余音在墙壁间转了几转,雨子奏才开口:“谢谢,我心情好多了。”   “那就好,”诸伏景光微笑着说:“我小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弹吉他。音乐确实是最好的放松药剂。”   他没有问雨子为什么心情不好,“热水快凉了,去泡个澡,早些休息。祝你好梦。”   雨子奏倚在沙发头上,看着诸伏景光收起吉他。暖光将他骨节分明的手蒙上一层朦胧光影,他慢慢把吉他收进吉他包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他是不是对一只蚂蚁也这么温柔?   能活下来真好。   虽然一开始救他是为了补偿波本,不过现在看着他,会有种感觉:这么美好的人如果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不是太令人难过了吗?   真希望所有美好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黑发女人两只手臂搭在沙发侧沿,脑袋搁在手臂上,目光无意识地放在诸伏景光身上看了很久。   “我先走了,明天见。”   告别就告别,为什么还要脸红?   等诸伏景光把门关上,雨子奏不确定地看了眼室温,“15℃,这也不热呀……”   秋山奏以前听过一则来自兔子国的故事,叫什么螺姑娘,或许是海螺,也可能是河螺……这个姑娘为了报恩,每天晚上都会变成人形帮恩人整理家务、洗衣做饭。   雨子奏怀疑诸伏景光也是螺变的。   第二天一早,他便敲响了雨子奏的门来给她送早餐。   雨子奏懵懵地给他开了门,对方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三明治、德式烤肠、西班牙蛋饼、英式红茶、日式味增汤……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多准备了一些。”诸伏景光把餐盘放到餐桌上,将窗帘拉开。   天气预报是阴天,还有雨夹雪。此刻天空铺满厚重的阴云,几乎一丝光也透不出。不开灯的话,屋子里和晚上没有任何区别。   他站在窗边说:“今天天气会很冷要小心别感冒。”   以前秋山奏觉得波本管的多,真是冤枉他了。   诸伏景光先在餐桌旁坐下看了会儿报纸,等雨子奏洗漱完,两人一起吃了早饭。   早饭吃到一半时,窗外开始下雨,细细的雨丝夹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高楼大厦在窗户的雾气中模糊了轮廓,世界好像眨眼间变成了被乌云笼罩的、光怪陆离的怪物。   “要等雨停再离开吗?”诸伏景光问。   “只能这样了。”雨子奏叹了口气,“真是讨厌的雨。”   “是吗?我倒是很喜欢这场雨。”   雨子奏奇怪地看着他。   诸伏景光笑了下,用温柔的语气说:“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至……”他忽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遥控摆弄了一会儿,舒缓的钢琴曲在房间里缓缓流淌而出。“你如果觉得无聊——”   黑发男人起身,挺拔的身子微弯,朝她伸出一只手,目光盈盈闪烁。“要一起跳支舞吗?我们可以慢慢等雨停。” 第129章 杀了我30   一个叫人完全拒绝不了的请求。   雨子奏把手搭在诸伏景光的手心,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钢琴曲湿漉漉地滴着水,诸伏景光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一只手虚放在她腰间,带着她轻轻挪动脚步。窗外阴云密布, 淅淅沥沥的音节从天幕坠落。   “这首曲子是月光的第一乐章, 还喜欢吗?”   雨子奏微微抬起头, 她要比诸伏景光矮一些, 这个距离,要抬起下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清透明亮的湛蓝猫眼。   “喜欢。”她补充道,“听上去有种坐在棺材里在月亮海中浮浮沉沉的感觉。”   诸伏景光:“……”   他哭笑不得,“为什么是坐在棺材里?”   “因为它是最接近死亡的意向。”诸伏景光依然没想明白这个逻辑, 就听黑发女人又说道, “躺在棺材里沉入海底, 这曾经是我最梦想的死法——不过我后来意识到这样身体会变得很难看, 就不喜欢了。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诸伏景光的目光从她脸庞上划过,唇角勾出笑意,“无论怎样的死亡都不漂亮, 我想最好还是活着吧。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环抱着她的身体,随着音乐旋转到另一个方向。两人的舞步落到了房间柔软的地毯上。羊毛地毯的上方,华丽的巴洛克风吊灯被黑色框架支撑着。吊灯没有通电。   “我会把这句话当成对我美貌的夸赞。”雨子奏瞥了他一眼,“唔……虽然这本来就是实话。”   诸伏景光喉咙里闷出几声笑, 在女人淡淡看过来时, 生生忍住。   他解释道:“绝对不是嘲笑。”   只是因为感觉很可爱。   雨子奏无所谓地哼了声。这张照着川上富江捏的脸就是很漂亮, 而且拥有一种对异性特攻的魅力,虽然没有原版那么夸张, 但如果她有意想勾.引哪个男人, 几乎不可能失手。   他用备用体做过实验, 哪怕是他自己,面对雨子也会对她的美貌感到隐隐的心惊胆战。   单看容貌的话,秋山奏的所有马甲中九生春树是最漂亮的,没有之一。但雨子的魅力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或许可以称之为玄学。   正是出于她这种对异性特攻体质,秋山奏才特意用这个马甲搞外交,能给成功率加buff。   “雨子小姐,”月光曲进入尾声时,诸伏景光又找到了新话题,“你好像从没有说过你姓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从没想过。   秋山奏没给这个马甲设置任何背景故事,说她是人世间的一抹幽灵也不为过。但作为备用体来说,她似乎又和真实的人们产生的羁绊太多了,说不定哪天被世界意志注意到了就会将她抹杀。   嗐,算了,抹杀就抹杀吧。反正他也不缺备用体。   “我没有姓氏。”   雨子奏没有继续解释她为什么没有姓氏。这种事解释得越多越容易出现破绽,不如说一个开头,相信聪明的诸伏景光的大脑会自动把后面的故事填充。   她看了眼沉思的诸伏景光,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用力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了些许,“你问我这些,是公安的任务吗?”   那群怀疑主义者不可能不调查雨子的过去,但她的人生确确实实是一片空白,他们什么都不可能查到。   她明知故问:“那么亲爱的公安先生,你对我了解多少呢?”   她等着诸伏景光露出窘迫的神情,或许还会红一红脸,然后说:“抱歉,我除了你的名字外,对你一无所知。”——她以为他会这样。不过雨子奏很快就发现她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了解诸伏景光这个人。   黑发男人并没有窘迫。音乐切到了下一首,是一首大提琴独奏,夏尔·卡米尔·圣·桑的《天鹅》。他温和疏朗的声音便和天鹅们一起被湖水的淡淡波浪推向她。   “抱歉,”他确实用这两个字开头了,“和公安的任务无关,我自己也想更了解你——如果你担心我会把这些上报给公安,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我就说公安真是太阴险了!   秋山奏的良心确实不多,但他这个人有个缺点是吃软不吃硬。诸伏景光如果步步紧逼,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但对方这么温柔又懂分寸,他就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目光看上去很期待,却依旧努力克制自己——一看到这种姿态,拒绝都好像是罪人。   雨子奏放弃挣扎了,反正她也没有过往。对方一定要问,自己就胡诌几句应付应付。左右找不到证据,还不是天南海北任她编。   音乐声还在继续,雨子奏先停下脚步,“我累了,不跳了。”   窗外的雨小了许多,窗框里映照出的风景也变得清晰了,乌云正在散去。   “要离开吗?”   “不,”雨子奏摇摇头,看向他,“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在雨彻底停下之前,我允许你问我一些问题。”   诸伏景光的眼睛一亮。   雨子奏补充道:“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这已经足够了。   诸伏景光冲了两杯拿铁放在桌上,两人侧对着,一人坐在一张沙发上,开始了谈话。   真到了问的时候,诸伏景光反而拿不准该问什么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雨子小姐是怎么加入‘影子’的?为什么要加入?”   这种问题让雨子奏有种在被对方面试的感觉,她一边祈祷天气快点放晴,一边胡诌道:“是boss救了我的命。就像那时候我去救素不相识的你一样,boss也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救了我。”   雨子奏乱诌也不忘帮本体马甲创造良好风评。   “那时候我还很小,如果不是boss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会过得多么难过。boss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开始表演的雨子奏快速进入状态,眼里闪烁着提到敬重之人时控制不住的光芒。   “那时候很小?”诸伏景光根据得到的资料推断“影子”boss大概在六七年前和他的哥哥琴酒闹了某种矛盾,然后离家重新发展。哪怕是他刚一离开组织,就遇到了雨子……那那时候雨子又能多小呢?   雨子奏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啧,就说多说多错。   不过不用慌,年龄也可以胡诌。   她打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游戏中的捏脸机】,不动声色的把年龄栏由23岁改成18岁。   然后她笑了笑,在诸伏景光忍不住问她年龄时说:“我今年16了。遇到boss那年,我应该是10岁。”   “1、16?”诸伏景光瞳孔地震。   “不像吗?”雨子奏将颊侧掉落的长发拢回耳后,被遮挡的泪痣再度暴露在空气中,她决定还是不把话说那么死,“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准确的年龄……这个数字,是我的猜测和推断。”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年龄好像给诸伏景光造成了不小的冲击,雨子奏感觉他脑袋上降落了一片阴云。   一片厚重的阴云。   嗯……难道又有什么坑是自己没注意到的? 第130章 杀了我31   秋山奏再度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现在他一共有两个身体在外活动, 一个是扮演着黑泽瞬的本体,一个是扮演着雨子的备用体。   此刻黑泽瞬正关着他的双生哥哥, 除了不给自由外, 好吃好喝地养着他。胖是没见胖,人的气色确实是好了不少。除此之外,黑泽瞬时常戴着假发作为琴酒在外活动, 避免组织起疑心的同时尽可能地刺探组织情报。   而雨子这边事情进展得也很顺利。她和公安正式达成了合作共识,虽然双方仍旧深有隔阂,互不信任,但至少在面对组织时能勉强站在同一战线。和江户川柯南以及松田阵平的对接也落到了雨子身上。   在柯南的诚恳建议下, 雨子同意了让FBI加入他们的阵营。认真说起来,秋山奏虽然不怎么喜欢FBI, 但能多一份力量又怎么会不愿意。他一直没有主动联系FBI,是担心力量太杂, 尤其是同时存在公安和FBI两种力量的情况下会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到时候敌人还没怎么着,他们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但是有了柯南, 这一点似乎不必太过担心。   这孩子有种能让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的神奇魔力。   不过有时候秋山奏看着一群大人和一个小学生讨论打击黑.恶势力的场景总有点想笑, 哪怕他知道这个小学生其实年龄已经不小了。   说回秋山奏的本职工作。货架上要卖的货如尽只剩下最后一个:【杀死双生子】。   只看着这个名字似乎很难想象它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事实上如果不是它就那么摆在货架上, 秋山奏也不会将它和那种奇怪的作用联系在一起。   【杀死双生子】是一条银色手链。   就好像提供货物的生产者早知道他的售货员会把这东西卖给一个银发家伙,手链的色泽便取自他的头发,银色的光华闪烁流转,就像是沉在河底隐隐摇晃的月光。   看上去多漂亮, 就有多危险。   【杀死双生子】的运作方式是当使用者佩戴上这副手链,与使用者一胎所生的双生者的生命力便会悄无声息、源源不断地被使用者夺走, 直到死亡。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铺垫, 秋山奏对于卖出这件商品已经很有信心了。他相信在巨大的威胁下, 逃无可逃的琴酒不会介意拿出一点灵魂换取生的机会。   不过在彻底解决组织之前, 秋山奏暂且不会尝试卖货。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最后一份货卖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有可能他会直接被某种神奇的力量带出这个世界,在自己的死亡现场复活;也可能这一切只是一场高级生物的游戏,结束之后他就被抛弃——总之,在结果不确定的情况下,秋山奏需要先把要做的事做完。   雨子奏在东京郊区买了一栋别墅用作对组织作战大本营。别墅独立在山间,远离别墅区,四周由公安设下了信号屏蔽装置。   各方势力都安排了一些核心人物在这里讨论行动方案。“影子”这边自然是由雨子带领,另外还有伯.莱塔和黑风衣跟着她。公安那边由诸伏景光负责,安室透毕竟还要做波本,不能时时在此。FBI那边,不用想,当然是他们的王牌探员赤井秀一在此。   另外还有像松田阵平这种无论如何想横插一脚的零散人员。   这样的配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输了。   事实上,组织自从被蓝橙酒毁了大半据点后就元气大伤,一直都没有完全恢复。此时的它早不复当初那般深不可测。更何况内部都快被卧底渗透成筛子了。   现在摆在众人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敌人是隐在暗处的,到底要怎么把他们逼到明面上。   尤其是总部的所在。   虽然在原佳明的帮助下,“影子”已经得到了组织总部的位置,但是那个位置过于宽泛,他们需要更精确的定位。   不然一旦被组织察觉到,再度隐于暗处,很可能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但是组织的大boss那位先生非常谨慎,贸然靠近总部附近探查,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众人都有些焦头烂额时,雨子奏本人倒是悠悠闲闲的。   对她来说,组织的终结也意味着她个人的终结,反倒不那么着急了。   别墅带着一个几百平方米的花园,虽然到了冬天,花都不开了。雨子奏还是时常往里面转一圈。   她订了好几箱pu材质的假花,没事的时候就到花园里,一朵朵往枝头缠绕。伯.莱塔跟在她身后,负责抱装花的纸箱;黑风衣嫌弃这项行动太傻了,不肯参与。   可恶,要让黑泽瞬扣他工资。   “真过分啊,雨子小姐。只是不想和你一起犯傻而已,居然要告状。不过boss是公正的,他肯定不会听你的。”   糟糕,好像不小心说出来了。   雨子奏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过脑袋朝后面看去。高高瘦瘦的男人挡住了些微天光,额前黑色的碎发懒散地遮住了些许眉眼;似乎是为了和代号相配,黑风衣很喜欢穿黑风衣。见雨子望过来,他强调道:“只要不涉及哥哥大人的事情,boss都很聪明。”   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聪明,不要给我加限定语。   雨子奏哼了声,“他肯定会听我的。”   黑风衣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从伯.莱塔抱着的纸箱里拿了一朵小粉花;伯.莱塔见他愿意帮忙,高高兴兴地把纸箱往前递了递,像是生怕他反悔。   黑风衣将那朵小粉花缠在树枝高高伸出的枝桠前端,一边缠,一边吐槽:“你为什么要干这么傻的事情?”   雨子奏解释说:“因为我想看看这个花园开满鲜花会多漂亮。”   “你不都把这里买下了吗?等到春天来看不就行了。”   雨子奏没说话。   她想,她大概等不到下个春天了。   黑风衣没等到回音,看了她一眼。黑发女人侧对着他,专注地对付着手中的小花。   他又看了眼伯.莱塔,羡慕他一事不知的单纯。   过了一会儿,黑风衣想起一件事,他再度把目光放到雨子身上。因为被盯着看了很久,雨子瞅了他一眼,“你看什么?”   黑风衣唔了声:“在猜你到底几岁。那个公安警察,就是那个眼睛像猫一样的黑发警察之前问我你的年龄。”   “嗯?你怎么说的?”   黑风衣耸了耸肩,“我就说不知道,我从认识她起,她就长那副样子,好像从来没变过,十五、五十的都一样。”   虽说雨子奏不在意,不过打听女士年龄这种事可不像诸伏景光的风格。   是有些怀疑吧?   毕竟两人三年前见过一面,虽然是在晚上。不过18岁和21岁可能差别不大,18岁和15岁的差距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啧,一定是当时喝了太多酒、又突然被诸伏景光问到了的缘故,居然做出这么漏洞百出的回答。   只能再想办法打打补丁。   不过诸伏景光干嘛对她的年龄这么在意啊……不就是喝了点酒,还打算深度参与扫.黑除.恶嘛,这个公安警察不会还打算管东管西吧?   不不。雨子奏很快又自己否认了。   先不说诸伏景光不是那么没分寸的家伙,再说自从那天得知她的年纪后,他就有点……嗯……绕着她走?甚至他都有几天没出现在她面前了。   也可能只是最近对方事情很多,太忙了,毕竟他人虽然不在,却时常托人给她带一些小礼物,像是小蛋糕、彩虹糖什么的。   好像真把她当小孩子了。拜托,16也不是6岁啊!她才没那么幼稚。   也许她可以想办法试探一下对方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工具……啊不是,偷摸大鸡,完全不想和对方生疏啊。   想念他的特制早餐了。   “你干嘛去?”爬到树枝上缠花的黑风衣呆呆地看着扔下东西准备跑路的雨子。后者朝他笑了下——仿佛一树白雪扑簌簌地在月光里坠落,“我出去一趟,今天要帮我把这一箱弄完哟。”   黑风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再看看一箱子的pu花,抽了抽嘴角:“……我就知道我不该这么好心。” 第131章 杀了我32   雨子奏在腹中打了好几个草稿, 甚至还做好准备如果诸伏景光不同意的话就强行把人带走。出人意料的是,她邀请对方一起出去走走时,他很痛快就应下了, 一边拿下衣架上的外套, 一边说道:“是在这里太闷了吗?你想去哪里?”   雨子奏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他了。   诸伏景光穿好衣服,语气又皱起来,“外面很冷,你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他伸了伸手,看样子是想试试她身体的温度, 手将将抬起又生硬地放下,嘴里掩饰性地说:“我帮你拿一件外套。是我没穿过的, 很干净。”   这果然还是有问题吧!   ……公安该不会趁她不注意在她身体里植入了什么炸弹吧?不小心碰到某个地方就会爆炸?   ……不,怎么想, 这都太离谱了。   雨子奏抓住诸伏景光的手——对方被惊了一下, 下意识要往后缩,却没能挣脱。雨子奏带着他的手放到自己露在外面的脖颈上,盯着他的眼睛观察反应,“我不冷。”   诸伏景光的手指触到她细腻白皙的皮肤, 指尖瑟缩了下,好像一次情不自禁的轻颤。如果不是这样细节的波动,雨子奏还以为他真像那张脸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诸伏景光坚持给她拿了一件外套, “还是穿上吧。”他对着自己的脖颈比划了下,雨子奏顺着他的指尖注意到对方喉结的滚动,“你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很凉吗?”   凉是当然的。备用体也不是真的身体,如果不是她胸口贴着的【人工心跳贴纸】, 他会直接摸到一具和尸体没什么差别的东西。   诸伏景光拿出的外套也是黑色的, 有些宽松的黑夹克, 搭配雨子奏的黑裙子别有一番风味。于是雨子奏没再拒绝。   诸伏景光似乎松了口气,雨子奏看了他一眼,不过那张好看的脸上只有温柔的淡淡笑意,目光疑惑地望回来。   ……又看不出什么了。   这些做卧底的人最可恶,想法从不肯写在脸上。   诸伏景光的车也是一辆马自达RX-7,红色的。这么张扬的颜色和他的性格似乎很不搭配。   雨子奏问过他这件事,他那时候笑了笑,说道:“死里逃生过后,就总希望这个世界多一些色彩。”   雨子奏也为他开心,“果然还是要活着,才能看到更多漂亮的风景,不是吗?”   诸伏景光专注地望着她看了很久,甚至都有些不礼貌了,才慢慢点点头,“是啊,活着真好。”   回忆起这件事,雨子奏才意识到诸伏景光现在好像不怎么看她了。   是公安那边不再要求了吗?之前那段时间对方的目光可是大半时间都落在她身上。诸伏景光大概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雨子奏对目光很敏锐。   他每一次朝她望过来,她都知道。   雨子奏朝驾驶座的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下。   墨镜、口罩、兜帽……虽然知道他是为了伪装,但这真的不是雪天杀人狂魔的打扮吗?   非常应景的是,马自达发动的时候天空真的落雪了。车玻璃很快就被冷桑拿凉得落了泪。   雨子奏先将随身的信号屏蔽仪打开,才对诸伏景光说:“诸伏先生,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诸伏景光一怔,从车内后视镜瞥了她一眼。   好像生气了啊……是哪里惹到她了吗?   “……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几天不来找我?”雨子奏尽量用实事求是的口吻说,她并不希望诸伏景光将这视为一种质问,努力寻求着合适的词句,“虽然我们是代表着双方的组织在寻求合作……但我认为在那之外,我们……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因为雨子的诞生不为了达成任何目的,所以对于披着这个马甲而认识的朋友,秋山奏也怀有不同的感情。   她顿了顿,“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车窗外的雪好像更大了。车子行驶过开阔地带,远处落了一层薄雪的平原辽阔得看不到边界。   沉默了很久之后,诸伏景光轻轻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   雨子奏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纠结着说道:“……嗯……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还这么小。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雨子奏笑了下,“因为这件事吗?难怪你送我那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诸伏景光被她的调侃弄出尴尬的表情,“……你不喜欢吗?”   黑发女人将一只手臂撑在窗沿,望向了窗外,寒气扑上她的眉眼,在目光里凝成了一团雾,“我可不是小孩子。”   车子驶进了喧闹的市区,哪怕是大雪,也没有浇灭社畜们放松心情的热情。   “雨子小姐真的没有在骗我吗?”   诸伏景光的疑问再度将雨子奏的注意力从窗外抓了回来。   她看着在开车的男人的侧脸,“嗯?”了声。   诸伏景光说:“三年前,你救我的那个晚上,虽然戴着面具,披着斗篷……但我隐约记得那时候你不像是只有十几岁。”   至少不像是十三岁。   才一开始听到雨子的年龄时,震惊掩过了一切。   冷静下来之后,她不会是在随口开玩笑吧?——这样的想法就出现在脑海。   看她捉弄零的熟练度,很难说没有这种可能。   黑衣女人看了他一会儿,安静的——她身上时常会给人这样的感觉,那双过于幽黑的瞳仁透不进光,时光也在她身上停驻。唯有一点风,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风拂动了她寂静的发尾。   “你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她这么说道。   可是接下来便没有话了。   到底要告诉我什么?诸伏景光惦念着这回事,直到车子在路边停下。   雨子奏指着窗外一家拉面店,眼睛亮了下,“就是这家!网上很多人推荐,说是味道很不错。”   雨子奏先拉开车门走下去。大雪和寒风交杂着扑到面上。   不知不觉,她又等来一年的大雪。   “怎么不先进去呢?”   诸伏景光也从驾驶座上下来了,雨子奏拉住准备朝店门方向走的他。   对方疑惑地望过来。   “你低一点。”   诸伏景光听话地顺着她的手势微微低头。雨子奏在围巾口罩立领中间艰难地找出大动脉的位置。   她的手指大概太凉了,触上去的时候对方整个身体都颤了颤。他微微歪了下头,嗓音微哑,“……雨子小姐?”   雨子奏清了清嗓子,问:“我们是朋友,对吧?”   她用CIA的科学方式数着对方的心跳,用来测谎。   诸伏景光慢慢嗯了声,强忍着要后退的冲动。   他反复告诉自己:对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这时候后退,她肯定会生气。   他不后退,对方也生气了。   “你撒谎,你的心跳明显超速了!”   诸伏景光无奈地叹了口气,眨掉融化在睫毛上的水珠,“那你试试这么问——你非常讨厌我,对吧?”   “试一试?”在黑发女人怀疑的目光中,他温和地建议道。   “好吧,你非常讨厌我,是不是?”   “嗯,我很讨厌你。”诸伏景光的声音轻轻消散在寒风中,“怎么样?”   雨子奏抿了抿嘴,闷声道:“撒谎。”   得到雨子的回答后,诸伏景光快速把她的手从脖颈处抽出,像是一秒都等不了了,原本对视的目光也移开,“我们快点进去吧。”   雨子奏:“……”   这种反应会让她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说起来,这种经验丰富的卧底完全能做到控制自己心跳的吧!!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也能有意识调整了。   可恶,该死的卧底。   就应该让哥哥把你们全关起来! 第132章 杀了我33   雨子奏敢发誓两人走进拉面店的时候, 服务生绝对盯着他们看了很久,一直到两人在喧闹的店里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才犹豫着递来菜单。   或许诸伏景光也意识到自己这种打扮反倒让他变得引人注目了, 他把墨镜和口罩取下来,但是兜帽依然罩在脑袋上。帽子下的湛蓝眼睛沾了太多雪气,像一座终年弥漫雾气的雪山, 望一眼便要跌进去。   雨子奏想起波本, 他也有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赤井秀一,勉强也能算上, 那双绿眼睛确实很有特点。   所以他们做卧底的是对眼睛也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你要吃点什么?”诸伏景光将菜单推到雨子奏面前, 这动作惊醒了她,雨子奏这才发现她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太久了。   这样很不礼貌。   “抱歉,看到你的眼睛想到了一些事。”   “想到了什么?”诸伏景光像是随口问道, 他招呼着服务生,让他先上两杯热乎乎的大麦茶,“你的手太凉了, 喝点茶暖一暖。”   雨子奏的手里被略显强硬地塞进一杯茶,她抱在手里。对普通人来说正合适的温度, 对她来说就有些热了。   “你哥哥。”雨子奏得意地发现诸伏景光的目光因为这句话从菜单上抬起来, 重新落到了她身上。   “我哥哥?你认识他?”   雨子奏故意卖了会儿关子,可诸伏景光这个人好像根本没有脾气这种东西, 一点儿也不着急。   啧, 在这方面倒是跟他哥不相上下。   “因为一些巧合见过他。你们两个人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唔……除了虹膜的颜色。不过你们兄弟的性格好像差别还挺大,你哥哥文绉绉的,还……”雨子奏思考着该如何措辞, “弱不禁风?”   “咳咳——”诸伏景光差点被大麦茶呛到, “弱不禁风?”   他哥哥?诸伏高明?   黑发女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嗯,他人很好,但是好像太温柔了——这一点你们两个倒是一样。不过同样是警察,高明先生就太让人担心了,好像一根手指就能戳倒他。”她还拿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   诸伏景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给对方的茶杯里添了点水。   哥哥在外人的印象里是这样的吗?   雨子奏说着,忽然顿住,“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你哥哥了?”   仔细算一算,诸伏景光复活了几个月,此刻依然在公众场合遮掩容貌,就说明他的身份依然没有暴露。   或者说,除了在知情人那里,诸伏景光这个人此时应该依然是死亡的。而公安警察的风格,是不会让他哥哥知道这个消息的。   诸伏景光的沉默证实了雨子奏的猜测。   两人的拉面这个时候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香味儿熏软了略显凝重的空气。   “对不起。”为表歉意,雨子奏把碗里的鸣人卷挪到诸伏景光碗里,后者一下子变得哭笑不得,低头笑了声,“谢谢。”   他轻叹了口气,湛蓝眼眸微微闪烁,“果然还是孩子啊。”   雨子奏皱了皱鼻子。   虽然年龄是自己亲手拉的,不过她怎么这么不爱听这种话呢。如果把几个马甲的年龄都叠加上,她起码也是百旬老人了。   雨子奏在吃拉面的间歇说:“如果你想见他的话,应该早点去见。明天和意外,谁知道哪个会先来。”   诸伏景光刚张了张嘴,雨子奏又说道:“担心组织的话没有必要。”她顿了顿,“因为我在这里。”   到了这种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迁就组织的必要。所以秋山奏也不会再放任它夺走任何一个无辜者的生命。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四周围绕着的,是穿透玻璃窗的漫天雪光、热气腾腾的拉面香,以及此起彼伏的喧嚣吵嚷。   “雨子,”诸伏景光第一次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他把鸣人卷放回她碗里,“你还小,你可以更任性一些……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更无理取闹一点。”   诸伏景光发现他直到现在依然对面前这个黑发……黑发少女一无所知。   她此刻正呆呆地望着他。   那张脸实在是漂亮,只是吃饭的一会儿功夫,诸伏景光已注意到至少有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在时不时偷瞄她。   尤其是那双眼睛——一般形容一双眼漂亮,总爱说她闪亮似星星。她的眼睛是另一种美,是没有任何月与星的,一片纯粹的黑暗。   好似是寂静的宇宙,只容得下浅浅呼吸声。   她都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在“影子”这样的组织中?   她说的“影子”boss救过她的事又是什么?   为什么她好像走过很多泥泞……现在却还是一腔赤诚,甚至愿意为救陌生人而身陷险境?   雨子奏呆呆的是被诸伏景光的一番话打蒙了。   你可以更无理取闹一点——没听过这种要求。   不过秋山奏这个人就是擅长得寸进尺。既然对方愿意尊老爱幼,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早知道年纪小有这么大的好处,她应该再把年龄报小一些。   做不了受人尊敬的百岁老人,就做个被爱护的……嗯……幼崽?   “那我要吃冰激凌!”雨子奏跃跃欲试。   诸伏景光马上反驳:“不行。”   雨子奏敲敲桌子表达不满:“你说了让我任性一点的。”   诸伏景光温柔一笑:“但我并没有承诺一定会听从。”   雨子奏:“……揍你哦。”   最终冰激凌没吃上,只吃上了披萨,但是是诸伏景光亲手做的。   雨子奏任性起来实在是很难搞,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怎么会诸伏景光说不能吃什么就真的不吃。见她执着地寻找冰激凌店,诸伏景光只好签下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来换取对方放弃冰激凌。   她手指冰凉的感觉依然残留在他颈侧,诸伏景光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随着性子伤害身体。   他想起当年两人一起逃跑时对方忽然昏倒的事,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黑发女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怔了下,在路灯照耀的雪地上转了一个圈,摊开手臂,“嗯,十几年如一日地好。”   他们吃过拉面后,一直玩到华灯初上。   诸伏景光失笑,逐渐熟悉后,他才发现和表面上的骄矜冷艳不同,雨子实际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   她凑了过来,和他说着什么。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下意识靠近的身体,但依然能闻到女孩子身上传来的淡淡花香——她很喜欢花香,无论洗发露、沐浴露还是身体乳,都是用的花香味。   他必须时不时提醒自己:雨子还是个未成年少女,诸伏景光,要对得起警察手册上的樱花纹章。   诸伏景光将雨子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在决定去那里之前他也犹豫了很久。鉴于答应了雨子要给她做披萨,这时候无论是回酒店还是回别墅,都不方便。   反正两人坦坦荡荡,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也有信心,于是便带她回了公寓。   食材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就能买。   进了门,诸伏景光就去厨房忙活了,雨子奏东瞅瞅、西看看,一会儿就没了兴致。   这公寓太小了,和波本的差不多大。   她从厨房门口探出一颗脑袋,诸伏景光疑惑地看着她,“是无聊了吗?马上就好,待会儿就来陪你。”   为什么感觉诸伏景光仿佛在跟他养的猫对话?   明明他才是猫眼吧!   雨子奏摇摇头,“我想泡个澡,待会儿见。你不要着急,做得好吃一些。”   雨子奏很自来熟地给自己放好热水。刚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唯有这个浴缸让她特别喜欢。   因为它有按摩功能。   所以她在浴缸里睡着也完全不能怪她! 第133章 杀了我34   雨子奏是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叫醒的。浴缸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对她来说却是温度刚刚好。   门外的人又叩了叩门,语气隐隐有些急,“雨子,你还好吗?”   “我没事, 不小心睡着了。”雨子奏高声说。   浴室没开灯, 雨子奏摸黑从浴缸里哗啦啦地起身。她最讨厌从浴缸走出来, 身体还没干的这段时间, 连忙拿了毛巾擦干身体, 穿上浴袍。   手指走过胸口时,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秋山奏使用女性马甲时一般都会下意识避开敏感部位,所以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心跳是什么时候停止的。   换句话说,她胸口贴的【人工心跳贴纸】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把浴室的灯打开,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掉了一半, 她没在里面找到贴纸的踪迹。   【人工心跳贴纸】是一种一次性使用道具, 一旦脱离人体就会变成普通的印着一颗卡通心脏的小贴纸, 雨子奏不必担心它的丢失会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骚乱。   剩余的【人工心跳贴纸】都在本体那边放,如果要再贴一个新的还得回本体身边一趟。   好麻烦啊。   应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只要小心不被别人注意到,大概没问题的吧?   雨子奏擦着头发拉开浴室的门,诸伏景光还守在门口,她出来的时候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头到尾肥皂似的滑了过去,继而像是松了口气,“晚饭已经做好了。你要的微甜菠萝披萨和微辣培根披萨, 还有雪顶咖啡。”   对方终于取下了碍眼的兜帽墨镜口罩, 将一张脸完整地露出来。这样看上去好像忽然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他们卧底在显年轻上也很有一套。   雨子奏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水汽熏出的薄红, 她抿唇笑了下, 重重地“嗯”了声。   诸伏景光的厨艺真是没话说。   雨子奏对于不能将两份披萨全部塞进肚子深表遗憾,吃饱以后,她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感慨:“如果以后能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正喝咖啡的诸伏景光差点把手里的杯子飞出去,“咳咳咳——”他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雨子奏,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后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话不太妥当。   “不是说我,我是说你未来的妻子能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就雨子奏有所了解的这些警察而言,诸伏景光绝对是其中最适合做丈夫的类型。又温柔又帅气,不会自由得像一阵风,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欺骗你,也不会控制欲强到爆炸……能救下他真好。   诸伏景光是霓虹的瑰宝!   “我知道。”诸伏景光避开黑发女人的目光,尽量让这句话听上去不那么遗憾。   ……是你,也很好。   樱花纹章,诸伏景光!   和诸伏景光这次出去散心,除去和对方重拾友情这个收获外,雨子奏还因为对方严严实实的打扮产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可以解决他们现在难以对组织总部进行精确定位的难题。   这个主意需要公安帮忙,但是不能让诸伏景光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同意。   于是雨子奏又找上了黑田兵卫。   做公安警察大概十分累心,黑田兵卫的身体看上去还很年轻,身强体壮、人高马大,头发胡子却早已花白。   每每见到他,雨子奏都会真切地为波本和诸伏景光的未来感到忧心。   这么好看的人,如果早早花白了头发多可惜。   “雨子小姐,要来杯咖啡吗?”   黑田兵卫对雨子的态度还算客气,甚至有几分慈祥。和对待蓝橙酒完全是不同的状态。   对方一客气,雨子奏也不好意思完全冷着脸。   “不用了,时间紧,我就直接和您说我的计划了。”   雨子奏的计划说来也简单。   她从来不是多么聪明的人,如果没有道具们的帮忙,不知道要吃多少次的亏。太复杂的计划容错率太低,她弄不来。   所以她的计划很简单。   她要代替诸伏景光,以死而复生的苏格兰的身份出现在组织面前。黑泽瞬曾听哥哥说过,组织最核心的研究目的便是“令时光倒流,死者复生”。一旦发现死而复生的苏格兰,组织不可能会放过他。   黑田兵卫沉吟了下,“你怎么确定组织一定会将你带去总部?”   “这个无需担心,”她自然有能伪装成琴酒的本体帮忙,“我只需要公安帮忙,让组织相信我确实是诸伏景光。而且我们要演一出戏,让他们‘艰难’地抓走我。这之后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了。我会在身上藏一些发讯器,到时候你们就能通过我定位到组织总部所在。”   “黑田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计划对公安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雨子奏看不出公安有任何要拒绝的必要。   但是黑田兵卫出人意料地犹豫了很久,“雨子小姐,我有必要告诉你。如果执行这个计划,那么在你被组织带走之后,你的生命安全是公安完全无法保障的。一旦出现意外,我们没能第一时间赶去支援……你很可能会死在组织总部。”   白发的公安警察仅剩的一只眼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然而其中的意味却是温和的。   “作为一名公安,我很想答应你的计划。但是作为一位长者,我想说,你还很小,你看上去不会超过25岁。”他猜了一个保守些的年纪,他对年轻女孩子的年龄没有那么敏感,“你没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这个险。”   黑田兵卫会这么说,着实让雨子奏很是惊讶。   原来是蓝橙酒不配了。   她还以为公安警察对所有人都如严冬般冷酷。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就很难快速找到组织的总部所在,一旦被组织察觉到蛛丝马迹,那么一切就会功亏一篑。他们如果藏起来,下一次浮出水面就不知道会是何时。”   “这也正是我们担心的,我们已经忍这些家伙太久了……所以也许我们依然可以采用你的计划。”黑田兵卫说。   所以你刚刚还说那么一番话有什么意义,雨子奏在心里吐槽。   黑田兵卫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但是执行这个任务的人要换一换。”   雨子奏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要让真正的诸伏景光执行这个任务!   “不行!”雨子奏马上反驳。   黑田兵卫这下也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显然没意识到雨子会这么激烈的反对,明明这样的结果对她更有利,他耐心解释:“我认为他是比你合适得多的人选。诸伏他有长时间的卧底经验……”   “总之就是不行!”雨子奏果断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我不会允许由我提出的计划将他置于险境。这件事,我一定会亲自去做。”   “所以麻烦你们配合我。”   雨子奏没有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单方面强硬地确定下这个计划。离开的时候,黑田兵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嗯?”   “不过你比他要好得多。所以我希望,你会有一个和他不一样的结局。”   是说蓝橙酒吗?雨子奏猜测道。   人高马大的黑田兵卫一路将雨子奏送出警察厅,彼时已经天黑,“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跟诸伏说了来接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其实她可以坐电车,或者让黑风衣来接。总是麻烦诸伏景光也不好。   黑田兵卫低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是笑了下,“他送给你了,祝你好运。”   雨子奏: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他在说什么? 第134章 杀了我35   别墅的花园开了一半的花。雨子奏从网上下单了一大批各类品种的pu花, 鼠标咔咔一点,郁金香玫瑰蔷薇睡莲铃兰桃花樱花丁香紫薇……管它是土里的还是水里的, 通通缠到树枝上。   黑风衣说她这是雨式乱炖, 顿了一下,再不情不愿地承认:“还挺好看的。”   那是当然的。   雨子奏可不是乱缠的,她是有些色彩搭配在身上的。同色系的深深浅浅堆叠着, 为了不显得单调,再用对比色相配。   遥遥一片花海延伸出去, 风一拂, 好像真能闻见花香。   算算时间,还有三分之一的花园没有开花。   差不多相当于送死的计划定在一周后执行, 时间还算宽裕。   为了让组织注意到苏格兰死而复生的事, 雨子奏需要时不时易容成他的样子在组织成员面前转一圈。   这需要一点技巧。   如果他跳到组织成员面前, 大喊:“我苏格兰回来了,没想到吧!”估计他们会一通电话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他不能是主动出现在组织面前,而要让组织以为是他们发现了他的踪迹。   老实说, 做到这一点并不简单。组织里拥有代号的成员基本都有八百个心眼,谁知道他们整天在想什么。   好在还有伏特加这种组织瑰宝在, 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没有说伏特加是个好骗的笨蛋的意思。   这之外的时间, 雨子奏基本都在别墅创造她的花园。伯莱塔帮了她几天,觉得腻, 自己跑回了黑泽瞬身边。剩下黑风衣还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陪着她。   用他的说法。   “和boss比起来, 还是雨子你更接近正常人。”   你死了。   诸伏景光不忙的时候也会来帮忙。和黑风衣那个能敷衍绝不认真的家伙不一样, 诸伏景光对待这件事非常上心, 有一回吃饭的时候雨子奏还看到他捧着本书在看。书名是《插花艺术与色彩搭配》。   其实他肯承包三餐, 雨子奏已经感激不尽了。   黑风衣也很馋诸伏景光的手艺。但自从他某一次偷吃被雨子奏发现, 痛揍一顿之后, 就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不过雨子奏还是大方地允许他在吃饭的时候多看她的餐盘几眼,望梅止渴。   有一次黑风衣又在饭间可怜兮兮地扒着桌沿,水光潋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雨子奏,试图融化她的铁石心肠。   坐在两人对面的赤井秀一习以为常地喝了口酒。他的饭是别墅的厨师做的,雨子奏既然提供这里作为红方大本营,当然不会舍不得一点饭钱。   唯有她自己吃的东西是诸伏景光特供。   诸伏景光看了黑风衣一眼,似乎是感到不忍心,主动提出:“黑风衣先生想吃的话,我也可以多做一些。只是多做一个成年男人的分量,不会累的。”   唉,他怎么这么善良,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你不要听他的。”雨子奏剜了黑风衣一眼,“想吃就自己去做。景光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   黑风衣耸了耸肩,蔫蔫儿地说:“好吧……朋友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后者平静地回以一个微笑。   赤井秀一淡定地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吃完饭的雨子奏率先离开了餐桌。餐厅大门再度合拢之后,餐桌上的气氛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黑风衣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冷着脸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势还算唬人,“喂,公安,收收你的小心思,别想对雨子下手。”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你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想过要对她下手这种事。”他轻轻笑了下,拉开椅子起身,“我只是希望她能更快乐一些,她还在应该自由享受快乐的年纪,不是吗?”   黑风衣顿了顿,冷哼一声,“无所谓你怎么说,雨子是不可能为了你离开boss的。”   他看向那双湛蓝眼睛,挑衅般说:“从我遇见boss那天起,雨子就跟在他身边。他们两个是无需任何语言就能明白彼此所想的关系,如果不是绝对信任,boss怎么会放心让雨子全权负责这边的事?”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该早点离开的。   赤井秀一擦了擦嘴角,想道。   晚上的时候,雨子奏刚刚泡完澡,坐在窗边看夜景。有人抱着木箱子从花园的方向走了过来。雨子奏从对方的体型判断出是诸伏景光。   她拉开窗户摆了摆手,探出半个身子,压低声音叫道:“景光!”   她还以为对方不可能会听到。没想到男人马上停住了脚步,从木箱后露出脑袋,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夜风的吹拂下,黑色碎发不断扫过他的眉眼。若隐若现的光下,雨子奏感觉到对方的神色似乎有些冷郁。   是心情不好吗?   雨子奏想了想,从窗口问道:“景光,明天要一起去滑雪吗?”   男人似乎是愣了下,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雨子奏感觉景光好像无论她提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似的。   雨子奏其实压根不会滑雪。   她当时只想着让看上去心情不好的诸伏景光出来散散心,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滑雪这个选项。   于是两人便来到了群马县,这里的一家滑雪场很有名。   诸伏景光帮她检查好滑雪装备,滑雪板、雪杖、护目镜,还有护肘护膝,最后这个是在他的坚持要求下雨子奏不情不愿戴上的。   “这东西真是麻烦。”她甩了甩手臂。   诸伏景光最后帮她整了整帽子,“保护好自己才能玩得愉快。”   整理好之后,他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不能被对方察觉,不然她可能会生气,或伤心。   白雪之间,她身上的花香好像更浓了。   雨子奏一直都很怀疑他们做卧底的是不是有什么专门的上岗培训,其中一门课程就是学会各种各样的奇怪技能。   波本是这样,诸伏景光也是这样。   “你以前学过滑雪?”雨子奏酸溜溜地问。   诸伏景光在一旁护着她先学会用滑雪板行走,“小的时候哥哥教过我。要说滑雪的话,还是哥哥更厉害些。”   他那时候和哥哥一个在东京,一个在长野,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每次冬天见面,哥哥都会带他来滑雪。   雨子奏的学习能力很强,诸伏景光只是指点了几句,她已经能像模像样地滑行了。在白雪里,像一只花心黑蝴蝶似的,每一朵雪花都能得她临幸。   诸伏景光失笑,跟在后面保护这只刚刚破茧的小蝴蝶。   虽然是初学者,但架不住雨子奏有一颗好胜的心。刚刚学会用滑雪板行走,她便跃跃欲试地说:“景光,我们来比试吧,看谁先到终点。”   滑雪场有专门的比赛场地,终点在连绵的雪山后藏着,从只能望见一片仿佛没有边际的、辽阔的白。   雨子奏知道诸伏景光一定不会同意,于是话音刚落,她率先冲了出去。   阳光在群山山头闪耀。   她从没滑过雪,假如明天就会死去,今日能见到这般美景,似乎也没有别的好说。   雨子奏没有按滑雪场规定的路线走,哪里顺眼就从哪里转弯,从山头俯冲而下,云与风都丢在身后。   等雨子奏终于想起回头看一眼时,她发现诸伏景光也不见了。   本来问题不大,对方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走丢不成。但现在有一个很严峻的事情是——   她不会刹车,啊不是,是刹板。   雨子奏:“……”   是不是现在应该意思一下喊喊救命?   算了,要不就撞树上吧,撞上就能停了。   “将脚跟向外推,使两脚成内八字型,不要着急,慢慢稳住身体,收起雪杖。”   自暴自弃的雨子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第135章 杀了我36   雨子按那道声音教的办法调整身体动作, 慢慢在雪坡上停了下来。她早已偏离滑雪场的路线,前方是一片树林,大半光秃秃的枝桠积满了白雪, 白雪上点缀着点点金色阳光。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也慢慢停了下来, 他将护目镜往上推, 露出一双熟悉的猫眼,还有尾巴高高上扬的双眉。不久前雨子奏还听诸伏景光说起他,没想到转头就在同一家滑雪场见面了。   黑发男人戴着毛线帽子,气质温和如淙淙流水。   “好久不见。”他淡笑着说。   居然好好说话了,还以为他一定会文绉绉地来几句,再屈尊讲普通人能听懂的话……雨子奏回应了他的问好, 然后拿雪杖杵着地,往上挪了几步,想看看原本的雪道是在哪里。她搞不清自己到底是飞到什么地方了。   诸伏高明看出了她的打算, 笑了下,“别担心, 我会带你回去。”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羽绒服,一圈白色毛线围巾围着脖子, 衬得那张脸皮肤几乎白得透明。   如果不是因为那身现代装备, 大概会被人认成雪男, 成为一个新的都市传说。   诸伏高明挑了一个方向,回头朝雨子伸出一只手, 后者看了一眼, “我自己可以。”   男人笑了下, 放下手臂, “说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雨子奏看了他一眼, “雨子,叫我雨子吧?”   没有姓氏吗?诸伏高明心想。   “雨子。”他低声重复了遍这个名字。   雨子奏跟着诸伏高明往正确的方向滑行,对方保持在她前面大概几个身体的距离,时不时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   不知道景光去哪里了。   真是的,不看着他点就跑丢了,真叫人不放心。好好跟着她不就能见到哥哥了?   不过在组织完全覆灭之前,作为公安的景光大概不会和哥哥见面吧?也许他就是因为看到了哥哥,才没有现身,藏在暗处悄悄观望。   但是也不一定,她劝过景光一次,世事无常,不如早点和哥哥团聚,没准儿景光是那种特别听劝的类型呢?   话说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日本警察都很固执己见?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   诸伏高明几乎是马上便蹙起了眉头,侧过身子对雨子说:“稍等,我过去看看。”   他走了两步,又顿住,从脖子上取下白色围巾回到黑发女人面前。   “对不起,暂时没办法找到干净的,”对诸伏高明来说,让女士围自己围过的围巾很不礼貌,“但是这里太冷了,一些取暖措施是必须的。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既然意识到会有忧患,就得提前预防才行。”   出现了,这个味道对了……雨子奏忍不住笑了下,在对方疑惑地看过来时连忙忍住,恢复正经的表情,“我知道了。”   虽然她压根不怕冷,但还是让诸伏高明亲自把白围巾缠到了她的脖子上。对方的手指偶尔会擦过她颈侧的皮肤。   “你的身体很凉。”诸伏高明的语气带着疑惑和探究。   他早感觉到雨子的体温比一般人低一些,但之前绝没有这样……像一块冰块似的。   黑发女人不是很在意地说:“大概是冷风吹的吧。高明先生,你不是要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诸伏高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身朝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离去。   雨子奏捏了把冷汗。   一时玩得太开心,她竟然忘了现在这具身体是“活死人”的状态。   还好诸伏高明没有在意。   诸伏高明的身影逐渐被雪林挡住了,四周又一次恢复空旷与寂寥。雨子奏环视了一圈,决定还是去找诸伏景光。   至于诸伏高明回来看不到她会不会担心——雨子奏将白围巾绑到了一棵树的树枝上。这样对方就能意识到她是自愿离开,不是被绑走的了。   做完这一切,她快乐地向着正确的雪道行进。雨子奏虽然不认路,但她有【地图】这个作弊神器,只要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准没错。   之后,雨子奏乘坐索道回到了山顶,雪道起点的小广场。和刚才相比,广场上多了许多警察,雨子奏听别人称为首的警察为山村警部。   这位警部一脸严肃地听下属汇报着什么。   这么年轻就是警部了吗?   虽然看上去更年轻的波本和苏格兰好像也是警部,不过这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   “雨子小姐。”诸伏高明仿佛叹息一般的嗓音又一次响在雨子奏耳畔,他手中拿着那条白围巾。   看来对方比她回来得更早,这可能跟雨子奏追着一个她以为是黑蝴蝶,最后发现是黑色塑料袋的东西跑了几圈不无关系。   话说景光到底去哪里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咳。”雨子奏理直气壮地说:“我等了你很久的,等不到,才先走了。”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哪里。”诸伏高明很痛快地道了歉,反而弄得雨子奏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说起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正事,诸伏高明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发生了杀人事件。”   果然如此。   其实听到那声尖叫时雨子奏已经差不多猜到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圈,注意到她动作的诸伏高明奇怪地问:“怎么了?”   雨子奏严肃地说:“我看看某个小侦探是不是也来滑雪了。”   “……雨子姐姐,你不会是在找我吧?”江户川柯南郁闷地在黑发女人身后说。但凡她刚刚找人的时候往下方看看也不会忽略他。   他今天和毛利兰一起来滑雪,恰好遇到这里发生了命案,在调查线索时突然看到了眼熟的女人,本想来打个招呼,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又不是他自己想走到哪里都碰到案子的!   雨子奏低头看了小侦探一眼,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叉起腰,指指点点:“果然是你。”   诸伏高明笑了下,“boya,好久不见。”   小侦探马上换了个表情,高兴地说:“诸伏警官,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他实在受够了山村操。诸伏警官让他相信日本警方还是有靠谱警察的。   雨子奏对案件没有半点兴趣,眼看诸伏高明和江户川柯南讨论案件,她又想溜了。结果这次被那位山村警官逮到了。   雨子奏这回明白为什么小侦探望向山村警官的目光隐隐透着绝望了。   他竟然怀疑雨子奏是犯人,至少也是犯罪嫌疑人,因为在死者的死亡时间,她从案发现场附近经过了,偏偏那附近并非划定雪道。   “我了解到你只是滑雪初学者,初学者怎么可能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去滑野雪道。你最好在本警官面前说真话——我可是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的弟子,一切谎言都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谁的弟子?现在雨子奏是真的隐隐绝望了。   她自暴自弃地说:“因为我不想活了。我出现在那儿是因为那里本来是我给自己选好的死亡之地,结果被死者抢先了。”   山村警官十分惊讶,“你因为她抢了你自杀的地方就杀了她?”他口气逐渐严肃,“这样做是不对的,无论是杀了她,还是想自杀。”   雨子奏:“……”   诸伏高明也加入谈话,他为雨子奏作证,说她根本不可能是凶手,因为——   “那个时候我一直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滑雪,她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山村操认真听取了证人的证言,目光在两人之间滑动了几番,犹豫着说:“但是……情侣的证言很难取信于我们。雨子小姐,你的嫌疑还是不能排除。”   我们不是情侣啊!……雨子奏正要解释,诸伏高明微微一叹气,说道:“既然你一定要这么说,那我只能亲自找出真正的凶手了。”   他不再浪费唇舌,认真开始调查线索。   雨子奏一想也是。跟这个笨蛋警官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现在问题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情侣不情侣。   她在跑来跑去的江户川柯南耳朵边小声说:“加油,小侦探!找出凶手,让那个笨蛋警察感到羞愧!”   她嘀嘀咕咕地抱怨:“这种笨蛋是怎么成为警部的啊?日本警察都是这种家伙的话,组织还用担心什么?”   江户川柯南:“……”   不好意思,罪魁祸首可能是……我?   毛利兰找到机会,微微红着脸和雨子奏打了声招呼。   她是和铃木园子一起来玩的,江户川柯南是顺带着带来的。   毛利兰安慰雨子奏:“山村警官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是到了关键时刻非常靠得住,有许多件棘手的案子都是山村警官找出凶手的……这一点和我爸爸也特别像。啊,我爸爸就是毛利小五郎。”   那我可能知道山村操为什么能成为警部了。雨子奏瞪了江户川柯南的背影一眼,后者微微一颤,没敢回头。   雨子奏撩了把头发,恹恹地“嗯”了声。   然后毛利兰的脸更红了。   雨子奏:“?”   她怎么了?   “雨、雨子小姐,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   这次表情奇怪的变成了铃木园子,她小声在好友耳边说:“我知道她很漂亮,但你已经有你老公了啊!”   “园子!”毛利兰压低声音叫道:“新一才不是呢!”   雨子奏在旁边适时一笑,“工藤新一?那个臭屁的高中生侦探?”   此时再度路过的江户川柯南:“……”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针对他。   她是黑泽瞬的得力助手,江户川柯南相信黑泽瞬不会对她隐瞒他的身份。她知道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也不奇怪。   这都是小问题,大问题是小兰你为什么要对她脸红啊!   因为出现了凶杀案,雪道暂时封锁了。滞留在此的客人都三三两两地在雪地上挑了地方休息,也有人取下装备到商店避寒。   雨子奏拉了铃木园子,让她避免被着急路过的人撞到。   “抱歉抱歉——”那人往空气里扔了几句道歉,雨子奏皱了皱眉,眼睫轻轻一颤,像被荼蘼花抹过的嘴唇一开一合,抱怨了声“扫兴。”   等她再回头,就发现近在咫尺的铃木园子也红透了脸颊。   雨子奏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这张脸的威力比她想的还要大啊。   难道是川上富江的buff加成吗?   “好看吗?”她用轻柔低哑的嗓音问。   铃木园子呆呆地点头,然后开始诚恳地向雨子奏推荐铃木家的滑雪场,“大概明年一月份就能开业,我、我会跟他们说给你留一个永远免费的名额!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谢谢。”雨子奏对她轻轻一笑,刚刚为了帮铃木园子,她抓住了她的手腕,此刻两人皮肤相交处的冰凉触感让铃木园子感到一阵颤栗。   直到两人分开了一段距离,铃木园子才感觉自己恢复了正常。   现在她不会再质疑好友毛利兰为什么会脸红了。   “说起来,雨子小姐怎么会和柯南认识呢?”毛利兰问道。   “是通过我的……我的朋友。”雨子奏含糊地说道,“你们可以直接叫我雨子。我今年16岁,大概和你们差不多大吧?”   毛利兰瞪大了眼睛,唔了声,“雨子小……雨子看上去很成熟呢。”   雨子奏眨巴了下眼睛。   正义的铃木园子小姐则是直接跳了起来。   “这么说诸伏先生比你大很多吧!雨子,是不是他强迫你了……明明他看上去很正经很温柔,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害怕,尽管告诉我,铃木家不会害怕他的!”   毛利兰头疼地拉了拉好友的衣袖,“……园子,你小声点。”   幸好话里的当事人忙着查案,没注意到。她余光里看到商店拐角处有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奇怪男人露了露头,似乎是在听她们说话。对方很敏锐,察觉到她不经意的目光后,马上就消失在了拐角后。   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毛利兰将注意力收回来。   虽然制止了园子大喊大叫,但她其实对这个问题也很在意。   雨子那么漂亮、年纪又小,很容易被人骗啊。   漂亮的黑发女人拧起眉头认真思索了一阵子,似乎铃木园子的问题让她很疑惑,“你们说的……是哪位诸伏先生?”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面面相觑,此刻内心都浮现了同一个疑问:有几位诸伏先生?   还是铃木园子先找到了新的切入点,“你喜欢哪个诸伏先生?”   黑发女人松了口气,坦然地说:“我当然两个都喜欢。” 第136章 杀了我37   “两个?”铃木园子呆呆地重复了遍这个数字。   雨子奏觉得不需要再为诸伏高明还有弟弟的事情隐瞒, 坦诚道:“嗯。有两位诸伏先生哦,他们是兄弟,还有一双同样的眼睛, 你们见到他就能认出来。”   听了雨子的回答, 现场诡异地沉默了许久,雨子奏看了看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欲言又止的表情,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下,露出浅浅的一点雪白牙齿,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他们只是单纯的喜欢, 不是想成为对方妻子的那种喜欢。我们只是朋友啦。”   她又不是真的川上富江,干不出那么缺德的事……更何况在不需要用这具身体故意和别人搞好关系的情况下,她对恋爱没有半分兴趣。对两位诸伏先生, 她发自内心把他们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   铃木园子疑惑地问:“但你和诸伏先生, 我是说刚刚和我们一起的那位诸伏先生, 不是情侣吗?”   雨子奏终于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误会了, “不要相信笨蛋警察的判断, 他弄错了。”   看样子案件的侦破还需要一定时间,她们谈论着的诸伏先生提着几袋咖啡靠近, 将热咖啡分给了她们,让她们驱一驱寒意。   他看了看雨子明显比他人更单薄的穿着,再次把白围巾缠到了她的脖子上,嘱咐道:“这次不要再随便取下来了, 小心生病。”   白围巾似乎是刚刚从什么温暖的地方拿出来的,还带着温暖的余韵, 雨子奏摸了摸它, 对诸伏高明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诸伏高明温和一笑,“别担心,马上就能还你清白。”   其实我并没有担心,雨子奏心想,她的目光往旁边飘了一下。   奇怪,她刚刚好像看到景光了,他似乎是要过来她这边,但两句话的功夫又不见了人影。   铃木园子默默看着两人之间熟稔的互动,尤其是诸伏先生对雨子的温柔体贴,关注在意……以推理女王的名义发誓,绝对有问题。   可恶的男人!   想利用雨子把他当成朋友、不设防的心理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诸伏高明扭头对上两个高中生女孩子忽然隐隐敌视的目光,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他没有在意,思绪又全部放在了案件的侦破上。   被无视的铃木园子心里冒出了火,气呼呼地鼓了鼓脸颊,正要和这个居然对小姑娘下手的无良警察理论一下,就被雨子奏拦住了。   雨子奏不知道铃木园子是在为什么生气,有些好笑,竖起一只手指在唇上“嘘”了声。她看了眼低头陷入沉思的男人,那双凤眼微微敛起,眼眸深沉幽黑,隐隐泛紫。   “最好别在他推理案件时打扰他。”   这种一进入推理状态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的性格,雨子奏早在了解到他当年差点被烧死在“死亡之馆”的全过程后就见识到了。   铃木园子悻悻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雨子要小心男人的花言巧语。   雨子奏不禁疑惑,她看上去像那种很容易上当受骗的类型吗?难道这也是川上富江的buff加成,很容易惹人怜爱?   根据诸伏高明刚刚的回答,雨子奏推测他大概已经有了嫌疑人的人选,可能只是欠缺证据。   在江户川柯南又一次从她眼前路过时,她调侃道:“啊呀,小侦探这次落后了哟。果然还是孩子呢。”   她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满意地看着柔顺的短发变成了一团凌乱的杂草。难以从她的怪力下挣脱出来的小侦探逐渐放弃,瞪着半月眼接受了命运的馈赠。   但是最后出来指认凶手的,既不是诸伏高明,也不是江户川柯南,而是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虽然是在滑雪场,他缠了好几圈的围巾、没有风也严严实实挡着眼睛的护目镜,以及宽宽的兜帽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嗓音,听上去和平时不大一样。   是诸伏景光。   雨子奏压根不在乎每天不知道在日本发生多少件的凶杀案是什么情况,也不关心杀人凶手是谁。几乎是看到诸伏景光的第一秒,她就马上把目光投向了诸伏高明。   两人之间隔了一些距离,站在人群中的诸伏高明依然沉肃冷静,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雨子奏远超一般人的视力让她注意到对方的手指控制不住般颤抖了一会儿,然后被他掩饰般藏进衣服口袋里。   他的目光像被漩涡吸住般落在那个用低沉嗓音分析案件的男人身上,甚至没有察觉到雨子奏未经遮掩的注视。   他一定是认出来了。   “怎么忽然笑了?”铃木园子好奇地问雨子。   雨子奏看着她眨了眨眼,秋水潋滟的眼眸仿佛能把人永远吸进去,唇角的笑容也像罂.粟般诱人堕落,目光里的笑意却是温柔的,“因为找出了真正的凶手啊,真好。”   虽然诸伏景光做了一定的伪装,但是只要对他熟悉的人都不会认不出他,包括组织的人。而在这个网络越来越发达的事待,只要有一个人将他出现在这里的信息传到网上,都可能被组织发现。   诸伏景光会做这种相对危险的事不完全在雨子奏的意料之外。之前和公安的沟通中,那边就告诉她,他们针对诱饵计划做的准备被诸伏景光察觉了。   他非常敏锐,单纯的欺骗很难瞒过他,所以黑田警官选择了真话说一半的方式。他们把计划告知了诸伏景光,但是让他以为最终执行计划的人是他自己。   所以诸伏景光会以这种面貌出现在公众面前也不足为奇。   当时黑田警官还再度向雨子奏确认了她是否真的要冒险,反复告知他行动的危险性,告诉她想反悔随时可以。   雨子奏不想每次都被他烦,于是挑了个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已经没有多久的时光可以活了,我想了很多种死法,最后还是觉得这样最好。我喜欢东京,所以想为了保护它而死去。”   对方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在雨子奏几乎以为他睁着眼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到回复。   “所以你一开始提出这个计划时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嗯。”   “诸伏他知道吗?他应该不知道。”   “对,所以请把这件事也瞒着他。”   雨子奏收回思绪,不知不觉走出了滑雪场。里面的人都被推理吸引了视线,没人注意到一个黑发女孩子悄悄离开了,就连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都没注意到。   等景光推理完,他们两兄弟应该会好好聊一聊——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见面就说不过去了。   “那我就去泡温泉吧。”雨子奏愉快地做了决定。这附近有好几家有名的温泉,以优质汤泉、优美风景吸引了络绎不绝的游客。   路过滑雪场大门,她想了想,把脖子上的白围巾重新挑了根树枝绑上。   这也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没遇到危险嘛。   虽然有人跟她说了不要取下来,但是她又没有答应。不算守信。   退一步来说,她还答应过别人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不也死了好多次。   人生嘛,团聚是偶然,离别才是常态。   她摸了摸脖子,冷风吹来,空气里扑出雪意。似乎确实很冷,但她已经感觉不出了。 第137章 杀了我38   那之后的事情对雨子奏来说也快得令人心惊, 仿佛上一秒她还在温暖氤氲的汤池里埋着身体吹泡泡,水雾一破,她便站在了此处。   箱子里还剩最后一朵了。一朵樱花。   在最终的命运即将在她面前揭开面纱时, 只是捏起一朵樱花也让她指尖一阵震颤。   诸伏景光当时的举动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一件发生在白雪之上的凶杀案,很快被更凶险的连环凶杀案的消息压了下去。   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的破案人实在无法激起网友们的兴趣。   直到雨子奏在背后做了一把推手。   严格来说, 这件事是由黑风衣推进的。雨子奏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名义上是她助手的家伙每天吃吃喝喝,过得太舒适,一把将他提溜在电脑前, 逼他想方设法自然地让组织看到这条新闻。   黑风衣一边嘀咕着“你的怪力是遗传boss吗?”, 一边劈里啪啦敲着键盘一顿输出。   当天晚上, 黑泽瞬假扮的“琴酒”就收到了调查这个神秘男人的任务。   计划到这里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接下来,只要雨子奏易容成苏格兰被抓,眼馋死而复生之谜的组织boss就有很大可能将她带去总部。   就算他不想, 黑泽瞬也会想办法让他想。   雨子奏把那朵樱花缠上树枝。银色的月华从花瓣滴落,慢慢变成了一朵朵雪花。   又下雪了。   无论是雨子,还是黑泽瞬,或者是那个隐于背后的、没有名姓的幽魂,都即将迎来他们的终局。   ……   跪地痛哭的犯人被警察带走之后,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还未从凶杀案上移开, 诸伏景光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环顾四周, 他没有看到雨子的身影——如果她站在那里, 就会像一朵黑色的罂粟开在烟雾朦胧的雨地, 很难不被人注意。不过目光忽然一顿时, 他和一双相似的眼睛对上了。   滑雪场商店的后方, 被砖墙和树林隔开的一方小小天地,诸伏景光见到了朝他走来的哥哥。   诸伏景光没有取下口罩,但防风镜被推到了额头上,露出的眼睛温柔莹润,“哥哥,到了固定的滑雪时节吗?”   诸伏高明微微一叹气,目光从弟弟藏在口罩下的脸庞上细细划过,“有几年没来过了,生疏了不少。”   一阵寂静的沉默后,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这样,明年这个时候,我来陪哥哥滑雪吧。”   诸伏高明看着弟弟含着笑的眼睛,也勾起唇角,“希望你的技术没有退步。”   山上的风大,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树林里积的落雪扑簌簌被风吹得乱舞。发生了凶杀案,游客们似乎也没了继续滑雪的心情,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诸伏景光将帽子又往下压了压。   诸伏高明看着弟弟的动作蹙起眉头,“你可以不用来见我。”他冷静地说:“我能够等到最后再知晓,你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哥哥好像以为我是为了见他才出现的。   诸伏景光和哥哥并肩行走着,压低了声音,“不用担心,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诸伏高明看了他一眼,露出沉思的表情——这表情让诸伏景光忽然有种又被哥哥看透了的感觉。   两人走出滑雪场的时候看到了树枝上绑着的白色围巾。诸伏高明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上前将它解下来,淡淡地说:“真像一只关不住的兔子,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   诸伏景光猜测道:“大概是去泡温泉了。在享受这方面,她一向不会委屈自己。”   “你果然是和她一起来的,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看到哥哥冷静睿智的目光,诸伏景光反应过来自己又中了套。他在暗处看到了哥哥和雨子虽然有些亲昵,但绝对是普通朋友范畴的互动,所以大脑已经有了结论:哥哥和雨子是认识的。   但哥哥并没有看到他和雨子走在一起,哪怕有所猜测也不能确定,因而才有了这番试探。   哥哥到底是怎么和雨子认识的?   诸伏高明将白色围巾收起来,兄弟俩静静地走在离开滑雪场的路上。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轻微的声音。   诸伏景光看了眼身侧的哥哥,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有哥哥高。那时候他把零介绍给了哥哥认识。   现在,他好像要比哥哥高一点点了。至于年纪,却更小了。   诸伏景光笑了下,惹来哥哥淡淡的无奈,“又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在哥哥面前,诸伏景光不自觉带上了抱怨的口吻,“哥哥见到我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诸伏高明沉默着抿了下嘴唇,向弟弟解释道:“十几天前,我因为一些事去了东京。在一条临街的咖啡馆,我看到了你的背影。然而等我追出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我不可能认错你的背影,所以从那时起,我就隐隐察觉到你依然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与你见面。”   十几天前在东京?   诸伏景光勾起唇角:“哥哥肯定弄错了,我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过东京。”   诸伏高明惊讶地挑了下眉,随即摇摇头:“不会的,我不可能认错。那就是你。”   见哥哥这么笃定,诸伏景光也严肃了几分,“如果哥哥确定没认错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易容。   有人易容成了他的样子在东京活动。   难道是贝尔摩得?诸伏景光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一抬眸,诸伏景光注意到哥哥越来越凝重的神色,顿时心里一凛,“怎么了?”   “景光,你目前所面临的状况,缺乏信息的我无法直接进行分析。我能做的只有尽量给你提供我所知道的情报。”   “什么?”   “这一点我不确定你是否早就知晓,”诸伏高明顿了下,“雨子,她是一位易容高手。”   诸伏景光没能控制住表情,一时间,隔着口罩也能看出他快要飞出来的惊讶。   等等,如果雨子也会易容的话。   那十几天前在东京出没的“诸伏景光”是她?那段时间她确实恰好不在别墅。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易容成诸伏景光……或者说,苏格兰。   一个猜测骤然没入诸伏景光心间,他的脸色猛然变得惨白惨白,似乎和周围的雪融为了一体。   什么都不知道的诸伏高明看到弟弟的脸色,也猜到事情恐怕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他叫住了急急转身,似乎要扑进雪林深处的弟弟。   唉,平时看着稳重,遇到事情便喜欢一意孤行,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   哥哥,还有什么事?”诸伏景光小心地隐藏起焦急。他真恨不得变成一只鸟,只要盘旋几圈,就能马上找到那朵长在雾里的罂粟。   他急切的心神很快又被哥哥扔出的下一条消息惊得颤了颤。   “你有没有察觉到,她没有心跳了?”   如果不是诸伏高明神情严肃,语气冷静,诸伏景光一定会以为这是哥哥在和他闹着玩。   “没有心跳?……这是什么意思?”   诸伏高明的声音被山里带着雪意的冷风吹得零零散散,“字面意思。我第一次给她戴围巾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在第二次给她戴围巾时特意确认了一遍。我感觉不到她脉搏的跳动。”   男人蹙了蹙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确实还在呼吸行走。但我想,对一个活人来说,没有心跳绝不是什么好事。”   纷乱的思绪让诸伏景光失去了言语,恍然间,他意识到哥哥正深深地看着他。   “我不在你们所在的领域,能做的事太有限了,但是景光,你或许可以帮她。保护民众,也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他把手里的围巾交到弟弟手中。   “如果再见到她,帮我把这条围巾送给她吧。它现在是属于她的了。” 第138章 杀了我39   那天以后, 诸伏景光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雨子。   他找遍了滑雪场附近的温泉汤池,有一家的老板娘说见过她,就在他找到那里的五分钟前, 她离开了。   诸伏景光追出温泉汤池的大门, 目之所见只有脚下静谧、美丽而连绵的群山。   冷静分析现状后, 诸伏景光找到了他的公安上司,对方在微微沉默过后证实了他的猜想:那个实际要执行计划,成为饵食钓出组织总部所在的人不是他,而是雨子。   上司说:“我们在她的要求下配合她的行动。景光, 你不必为此自责。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因为了解自己这位下属, 上司很快对他做了调职的决定, 将诸伏景光暂时从针对组织的行动小组中抽了出来。   但是诸伏景光思虑过后,违背了这条命令。他向上司申请继续留在行动小组, 与此同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雨子。   对诸伏景光来说, 想要拯救雨子不仅是私心, 也是他作为公安警察的职责所在。   为了保护民众而生的警察, 如果心安理得地放任民众代替自己涉险, 恐怕他会再也没脸面对樱花徽章。就连班长, 也会来骂他的。   上司并没有对他的行为说些什么,但是行动小组里的公安明显得到了消息,要将他排除在外。   过去的下属面对他的询问一脸为难, 于是诸伏景光转而从FBI那里打听消息, 那位黑发绿眼的FBI王牌搜查官掐断香烟, 露出些许沉思的表情, 他如实地说:“我最近也没有见过她。为了这项计划的严密性,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它的具体内容, 尤其是计划的实施时间。”   这样一份冒险计划本该需要外围人员的精准配合, 而现在这种情况,赤井秀一不得不怀疑,如果对方不是另有准备的话,她就是抱着必死的打算在做这件事。   为了那个酷似琴酒的黑泽瞬吗?   “不过——”   王牌搜查官轻轻一笑,“或许是关心则乱,你没有注意到吗?”他示意诸伏景光往窗外看去,“虽然是冬天,花园里的花似乎快要全开了。”   冬天的花园当然不可能花团锦簇,此刻在花园里簇拥着层层叠叠的绚烂光彩全是在那个黑发的小姑娘手下一朵朵长了出来。   诸伏景光记得,他上次离开的时候,花园里还有五分之一的树是光秃秃的。   雨子很喜欢漂亮的花园。   在离开滑雪场的五天后,一个明亮的月夜,诸伏景光在花园里等到了雨子。当时下了大雪,雪花被月光映得发亮。粉白世界里,穿着一身黑裙子的漂亮女人站在绚丽的花园中央观望着她亲手打造的这片美景。   隔着自己呼出的白雾,诸伏景光看到了她眼角黑色的泪痣。   整幅画面,像是被某个画家遗落在了雪白的画框里。等水雾弥漫,色彩完全化掉,天地间只余黑白。   白色是雪,黑色是她。   诸伏景光朝雨子走去,鞋子踩在雪地里的轻微声响在静谧的风中徘徊。黑发女人似乎被这声音惊动了,朝他望过来。她脸颊旁的那朵花恰好是一朵罂粟。   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   她慢慢转过身,黑色的宽大裙摆微微扫过小腿。   “怎么样?我的花园是不是很漂亮?”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用一双安静的眼睛凝望着她。他在斟酌措辞,想用最合适的语句开启这段对话。   雨子也望了他一会儿,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黑衣女人忽然提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继而伸出一只手,白雪化在柔软掌心。   “要一起跳支舞吗?这次我们可以慢慢等雪停。”   ……   在秋山奏的计划中,雨子伪装的“苏格兰”将被黑泽瞬伪装的“琴酒”抓住。然后琴酒得到苏格兰死而复生的情报,将它直接传达给那位先生。   对复生之谜深为狂热的boss十有八九要亲眼见一见苏格兰,亲口听一听他口中的情报。他不会离开总部,那么就只能把苏格兰带过去。   雨子已经将一颗发讯器藏进了牙齿中——这是为了科学地向她的盟友们传递位置信息,不然的话,她其实可以靠地图进行标记。   哪怕发讯器中途被发现也不用怕。备用体也能打开一小部分仓库,虽然存量不大,但放几个备用发讯器还是绰绰有余。   敌人的防守再严密,也耐不住我方有挂。   计划执行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雨子奏再次回到了她亲手打造的小花园。   静谧幽深的黑暗里,满园绚烂的色彩静静开放着,白雪为它们点上了莹润的色泽,看上去愈发栩栩如生。   秋山奏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诸伏景光让雨子奏有些惊讶。她听到过他在找她的消息,很多次,在和公安继续沟通计划时,总会偶尔听到他的名字。但她从来没想过要给一份回应。   诸伏景光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雨子奏不知道该怎么同他告别。   因为这次的告别没有模板。   他不是雨子奏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刻意接近的人。他们是朋友,很纯粹的朋友。   一对正常的朋友,当要告别时,他们会互相说什么?   雨子奏搜肠刮肚地想着,在对方靠近时倏然朝他伸出一只手。   “要一起跳支舞吗?”   她是个该死的浪漫主义者。   似乎没有哪种告别能比月色、雪色、花色更美丽,甚至还有一支舞。   诸伏景光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几乎不会拒绝雨子的任何请求。   雨子奏带着他的手落在自己腰间,两人一起在冰凉的雪中慢悠悠地挪动舞步。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雪声、风声、月声、花声自动构成了应和着这支舞的,静谧悠然的歌曲。   诸伏景光只要低一低脑袋,就能看到女孩子白皙瘦小的下巴,再往上是一双乌黑幽暗的黑色眼睛。   她的眼角有一滴很勾人的泪痣,总会让诸伏景光想到某些妖怪传说里的漂亮女妖,比如雪女。尽管按年龄——她给出的年龄来算,她还是个少女,远不该和雪女扯上关系。   等他们停下脚步,一丝轻盈的笑意爬上雪女般朦胧美丽的女孩子嘴角,“谢谢,我很开心。”   黑发男人的眼睫轻轻一颤,嗓音微哑,“为什么?”   雨子奏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明明天气这么冷,为什么你说话呼吸的时候……没有呼出白雾?”   一句话完全吐出来后,诸伏景光反而觉得心头像是松掉了什么,让他此刻可以冷静地等待雨子的回应。   雨子奏没想到会在这种细节上出问题,明明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如果处理不好,变成一个违背逻辑而存在的人,或许世界意志等不到明天就会将她抹杀。   雨子奏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想好了要怎么说。那是她很早以前就打好的腹稿。   真真假假。七分真,三分假。   她只需要让诸伏景光相信就足够。只要他相信,雨子就是一个可以存在的人。   雨子奏拿起诸伏景光的手,和她冰凉没有温度的手指不同,那只手的温度暖和得发烫。   她牵着那只手落到自己心口,语气平静地说:“你能感受到吧,我没有心跳。”   虽然已经从哥哥那里听过这么一回事,诸伏景光还是感觉有些奇异,但是他本人也是死而复生的人,这样诡异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黑发的漂亮女孩子似乎是在斟酌措辞,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因为我的时间是固定的。”   她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固定在了我死亡的那一刻。”   诸伏景光皱起眉头,但并没有说什么。雨子继续解释道:“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死了。我的boss用了某种方法将我的时间固定,所以我一直保持着这种样子。”   她往后退了一步,踩着雪在满树樱花下转了一圈,黑色的裙摆荡出层叠的波纹。在朦胧的月光下,她脸上的笑容也如同梦一般朦胧。   诸伏景光:“……所以你才是16岁?”   不是因为她今年16岁,而是因为时间在她身上凝固,让她永远留在了这个美丽天真、同时代表着死亡的年纪。   诸伏景光知道计划的施行者实际是她——雨子奏从近来诸伏景光的反应中已经得知了这件事。   她本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不让他知道真相,同时也不给他造成任何负担。但既然他发现了真相,并找了上来,那么顺道开解他也就成了雨子奏的责任。   公安那里得到的计划中,雨子并不会被放弃。公安会在得到总部地址信息的第一时间派出增援,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救出来。虽然希望渺茫,但仍有生机。   但是在雨子奏的计划中。她会绝对地死在组织的总部。   这才是这次行动的最优解。   公安那边刚刚拿到总部信息就贸然出手,那么组织马上就会知道组织地点暴露了。而公安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在这次行动中有遗漏,甚至可能会在情况不明下产生大量伤亡。   一次不能完全得手,组织的人肯定会马上进行转移。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雨子奏自己死在总部——当然,她会在死前努力搞点大事。   组织确认“苏格兰”的死亡是自找的,也就不会怀疑总部地址已经暴露。   这样,公安就有了时间做更精准全面的准备。   警察里有很多讨厌的人,但秋山奏觉得,让他们活着讨人厌还是比死了叫人开心。   活着的讨厌鬼他可以随便骂;一旦死了,他就要捏着鼻子把讨厌鬼看成英雄。   绝无可能,他宁可丢一个备用体。   那么这样一来,诸伏景光迟早会得到消息:雨子死在了这次行动中。   这个善良过头的公安警察肯定会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但雨子奏可不能让他这么想。   她回应诸伏景光的话语:“嗯,其实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远比16年要长了。我没有认真地算过这之后的时间,因为对我来说,每多一秒都是一种馈赠。”   “这段人生,我过得很开心。现在,我要为她挑一段自己最满意的终局。”   诸伏景光几乎是马上听出了她话里有话,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终局?这是什么意思?”雨子奏感觉自己的回答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好像会当场把她咬下来,吞进肚子里。   因为对方的气势忽然变得有些可怕,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吞吐了起来,雨子奏稳了稳呼吸才继续说:“boss找到的方法是有缺陷的。我毕竟不能永远停留在16岁——我借来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到了我要还回去的时候。”   诸伏景光的动作蓦然打断了雨子的话。   “你、你怎么了?”   他不再克制自己,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发丝,嗓音愈发地哑了,“我在想,如果你正常地长大,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雨子奏想了想,“和我此时一样漂亮。”   诸伏景光笑了声,“不,会比现在更漂亮,我确信。”   在手指掠过她鬓角的发丝后,诸伏景光克制地收回了手指,尽管他很想让那双手代替他的目光替他温热她的皮肤,使劲儿擦出暖呼呼的热气。   “雨子,或许你不相信,我也曾死而复生过——就在你第一次救我的那个晚上,我是死过一次的。”他的眼睛灼灼发亮,“别人可以复活我,我也可以复活你。”   “你有听过那个传说吗?只要我诚心许愿,神明会回应我。”   雨子奏愣了愣,她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   能够为了朋友付出灵魂……他和松田、波本不愧是同期啊。   但是她知道,神明不会回应他。   她不能让诸伏景光抱有这样的希望,雨子奏低了低眼眸,“不要这样。”   怕她不相信,正跟她详细讲述自己死而复生过程的诸伏景光也怔住了。   “对我来说,到此为止就足够了。”   雨子奏重新抬起眼眸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对这个世界,我不再有眷恋了。我更想要去往一个新的世界,开启一段新的旅途。”   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喜悦而真挚,诸伏景光看了,也想陪着她笑。   “景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请祝福我。”   请代替这个世界,对我说声再见吧。 第139章 杀了我40   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清晨, 黑泽奏推开窗户,让窗外橘黄淡金的阳光落进室内。窗外能望见的连绵山坡都披着一层朦胧幽静的美丽霞光。   不愧是我亲自挑的别墅选址,他略有些得意地想。   流理台上摆着一个木制托盘, 托盘里瓷白的餐碟里盛放着火腿蛋饼、香煎龙利鱼、红丝绒小蛋糕、奶油蘑菇汤等食物, 都是黑泽瞬亲手做的。   在端起餐盘前,他又往里加了一杯浓香黑咖啡。   “哥哥,睡醒了吗?”黑泽奏没有敲门, 门锁上方的瞳孔识别装置识别出他的瞳孔后,自动打开了屋门。   屋门正对的方向有一个阳台, 阳台被玻璃密封得像某种特殊的发酵器皿,但这并不妨碍金色的阳光穿透玻璃,在阳台的小木桌上照出和雪上银华完全不同的柔光。   他的哥哥正坐在那浅金色的柔光中看书,身下的躺椅微微摇晃。听到门口的声音,他抬了抬眼睛, 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去——平静地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关在这里不知多少时日的“囚犯”。   秋山奏切实地折断了他的羽翼,把他像金丝雀一样关了进来。自从上次两人一起旅行归来后, 黑泽阵就再也没有被获准离开这个房间。   每天会有一些医生们来为他检查身体、做记录,秋山奏特意让他在所有检查过程保持清醒,就好像是他的弟弟已经懒得遮掩,只等时机到来,就拿走他的性命。   这样做的最直观结果就是, 兄弟俩之间几乎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黑泽瞬每天仍像没事人一样,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哥哥, 偶尔还会像今天这样, 亲手给哥哥做饭;他也会如过去般躺在哥哥身边, 跟他讲一些现编的故事。   琴酒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会他, 偶尔肯搭理他,也是疲惫无聊地一闭眼,“闭嘴。”   “该吃饭了。”黑泽奏像操心的老妈子似的叫了阳台的哥哥一声。   哪怕是囚徒生涯也不妨碍琴酒将不规律生活理念贯穿始终,就好像他一旦按时吃饭睡觉,便会感而有孕似的。   黑泽奏可不惯着他,微笑道:“哥哥,乖一点嘛。”   他的嗓音温和而愉快,成功让假装看书的琴酒动作一顿,郁结阴鸷地摔书、起身。   如果他不这么做,他的弟弟就会强硬地把食物用各种办法弄进他嘴里,那些食物里有时候甚至包括牛奶。   他竟敢让顶尖杀手喝牛奶!而且必须是温过的!   黑泽奏勾起嘴角道:“这才对嘛,哥哥。你早点养好身体,我们就能快一点……变成一个人了。”   琴酒感觉到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由上而下地扫过,仿佛看到了他的内脏。   就在两人为了吃饭而艰苦斗争时,身处群马县的雨子完成了她最后的使命。   在她死亡之后,属于秋山奏的意识回到了本体中。无需进行思维同步,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他自然而然地知道了曾发生在雨子身上的所有事情。   再次审视属于雨子的记忆时,他看到那个雪夜,诸伏景光按照她的意愿向她献上祝福时目光是令人心惊的哀恸——那是被他忽视掉的细节,雨子那时候只注意到他扬起的笑脸和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   “在离别之前,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雨子踮起脚抱了抱他。十分轻的拥抱,对方温热的体温安静地环绕着她。   喑哑柔和的嗓音响在她耳畔。   “雨子,希望你能永远称心如意。”   然后他拿出一条眼熟的白色围巾,慢慢地一圈一圈缠在她脖子上——真不愧是兄弟的作风。   “天气太冷了,这样能暖和点。雨子,冬天不注意保暖会感冒的。”   无论是对死人还是备用体来说,温度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感冒也不可能存在。诸伏景光偶尔也会啰嗦得像波本。   但雨子抓了抓围巾,露出真心的笑容,“谢谢。”   她那时候很开心能有朋友送别,此刻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无论再温柔的告别,都难免遗憾与难过。   景光那时候,其实很伤心吧?   但是秋山奏别无他法。   因为雨子只是他的一个影子,一个无法永远存在的影子。告别对她而言,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   而在雨子死去以后,正如他曾经失去松田阵平、波本那样,秋山奏也失去了诸伏景光。他们是影子的朋友,而不是他的。   雨子如计划中那样死在了组织总部,而且超额完成了任务。   作为苏格兰被带到组织boss面前时,或许是对死而复生的强烈渴望超越了一切,boss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超过了安全距离——那段距离对普通人而言或许足够远,但是对雨子而言,已足够她忽然爆发,在短短几秒内用一只手捏断了那位垂垂老者的脖子。   紧接着,她在现代科技的子弹扫射下倒在了血泊中。   这倒是跟原计划不太一样,她曾经的打算中可没有给自己留全尸这一条。   Boss死亡的消息被快速封锁,但组织高层依然因此陷入混乱之中。这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黑泽奏甚至趁着混乱的漩涡偷偷带走了雨子的尸体,将她回收进了仓库。这算是意外之喜。   紧接着,他开始筹备最后的计划。   组织的大势已去,黑泽奏判断,已经到了可以向哥哥卖货的时间。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相信琴酒对弄死他这件事绝对有着强烈的兴趣。   其实他把琴酒严严实实地关在家里,一方面是要在最后的混乱局势中保护哥哥,另一方面则是想采用物极必反疗法。当把哥哥在狭小空间压抑到极致,对方想杀他的心情和疯狂程度也会直线上升。   真是对不起了,哥哥,为了实现我本人的心愿,只能委屈一下你。   等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黑泽奏已经提前把名下的所有财产转移到了哥哥名下,足够对方衣食无忧地过完一生。   吃完早饭以后,黑泽奏再度消失在琴酒的房间。   他从仓库里拿出神明奏的备用体,分入一缕意识,操纵他藏在自己的卧室做准备。   然后医生们再度给黑泽阵做了一次身体检查,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全面、细致。在黑泽奏的高薪诱惑和不干就死的威胁下,勇敢的医务工作者不怕艰险地完成了他们医学生涯的最大挑战,将雇主的哥哥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每一寸皮肤都检查了个遍。   紧接着按照雇主的奇怪要求,其中两位医生在其他人对“病人”进行抽血化验时,站在门外用较小的声音说:“怎么样?明天就进行手术能行吗?”   另一位回道:“情况很不错,手术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是双生子,基因相配度很高。”   房门被拉开的时候,两位医生都被银色长发男人的阴冷目光吓得动弹不得。   等人走后很久,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地吐槽:“他们两个确实基因相配度很高。”   另一个附和道:“你是说一个明着疯,一个暗里疯吗?”   当天晚上,夜幕降临后。   黑泽瞬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防弹衣什么的出于演戏的需要还是得套上一件,除此之外,枪和子弹也都带够了。   他活动了下关节,看了眼正在寻找神明状态的黑斗篷奏,打开通讯器的交流频道,用冷静而微微雀跃的嗓音道:   “行动开始。” 第140章 杀了我41   黑泽瞬的卧室有一面穿衣镜, 神明奏对着它整理了下黑色的宽大斗篷。没有【伪装成神】所造成的云雾遮掩效果时,镜子如实映照着他的模样。   黑发黑眸,额发有些微的自来卷, 略显稚嫩的脸庞带着浓郁的少年气。   秋山奏恍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他对着镜子比了个耶。   不愧是我, 无论哪种样貌都很帅气!   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   红方联盟对组织的围剿时间定在了今晚。一共分了两个队伍, 一队负责攻入总部;另一队则负责抓捕组织剩余的组织成员。黑泽瞬设下了陷阱,并以琴酒的名义召集了伏特加、贝尔摩德、科恩、基安蒂等人,以此将组织分而化之, 逐个击破。   组织早就大势已去,这次的行动根本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秋山奏就算信不过公安和FBI,也相信自己。   等明天的太阳升起,一定会是不一样的世界。   在进入黑泽阵的房间之前, 秋山奏看了眼别墅外漆黑如墨的天色,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了……如果真的看不到,到底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开启【伪装成神】后, 神明奏降临在琴酒面前。   在这个他所效忠的组织即将消逝的夜晚,这位银发的顶尖杀手在阳台养花。有些花比起太阳, 更喜欢月亮。   神明奏心情有点复杂。   看来这段时间的幽禁给琴酒带来的精神冲击着实不小,看把人逼成什么模样了。堂堂杀手都开始侍弄花草了。   他闭口不提一开始是他强逼琴酒养花的。   这也是为了陶冶这位反社会犯罪者的情操,不然等他离开, 这家伙迟早会因为再度犯罪被投进监狱, 或者一手打造出另一个黑衣组织。   那可不成。   银发男人拿着剪刀将拼尽全力冒了新芽的花朵剪断,冷冷地抬了下眼,看到神明奏的模样后明显愣了下。   他眼中突然出现的某种生物明显漂浮在空中, 身影模糊地笼罩在雾气里, 朦胧中能看到他似乎穿着一身宽大的黑斗篷, 浑身散发出神秘、强大、危险的气息。   “晚上好。”雾气后、黑斗篷下的那张脸似乎笑了下。   “你是谁?”   和神明奏想象中一样冷静的声音。他也想不出琴酒惊慌失措的模样——如果他露出那种表情,不要怀疑,一定是假的,是别人易容的。   “有人喜欢叫我愿望实现者,也有人叫我神秘人,更多的人愿意称我……神。随便你怎么叫我,”神明奏用加工过的神秘嗓音慢慢说道,“你心中迫切的愿望呼唤我至此——”   为防迟则生变,神明奏直接切入主题,他摊开右手,手心飞起一条银色手链,比此刻的月与星更璀璨美丽的银色华光流转在手链表面,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人不断将目光投射向它。   就连琴酒也无法抵抗那种渴望。   “想要这个东西吗?”   “它是什么?”   “它名叫【杀死双生子】。只要戴上这条手链,与你一胎所生的双生者的生命力便会悄无声息、源源不断地被你夺走,直到对方死亡。很适合你,不是吗?”   神明奏笑了下,旋即又意识到有云雾遮挡,琴酒应该看不到。   “……夺走生命力。”琴酒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   “如果你想得到它,就必须……”   “支付我的部分灵魂?”   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作为三件货品中最难卖的一件,神明奏已经做好了这次可能会失败,或者要多费很多口舌的准备,出人意料的是,银发男人只是静静地思索了   一阵,便平静地点点头,“可以。”   这回换神明奏反应不过来了,“真的?”   他毕竟不是真神,这句反应明显有些掉格,琴酒一拧眉头,嗤笑声差点把神明奏吹到天上。   “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最好不要骗我。”   银发男人咧开嘴角,露出阴鸷的笑容。   这一刻,秋山奏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和邪.神做交易的人。   整个卖货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感觉到那股神奇的力量抽走了它所要的报酬后,神明奏将银色手链交给了琴酒,而后者连看都没看他,接过东西,扭身回屋,哐地一声将阳台门关上了。   这、这就结束了?   [您已成功卖出货品【杀死双生子收入已到账]   [请分配您的新收入]   [强化灵魂or增加道具?]   上一次买了道具,这次就强化灵魂吧,我是个很有规律的人。   [您已选择强化灵魂]   灵魂被温暖洗礼后,秋山奏的眼前又出现了一行新的通知。   [恭喜售货员完成本世界全部售卖任务,正在为您结算奖励]   [奖励已入账,您可以在仓库个人列表进行查看]   [是否立即脱离当前世界?]   黑泽瞬那边的行动还没有完全结束,再等等吧。   页面自动消失,此刻飘在别墅周围一棵大树头顶的神明奏茫然地望着远处的黑夜。山里没有明亮的灯光,但是头顶的月亮非常亮。   黑泽阵带着弟弟从贫民窟逃走也是在这么明亮而美丽的月夜。   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他可以回家了吗?   神明奏反复打开售货超市操作界面,确定那里确实多了一个脱离世界的选项。   脱离世界……并没有跟着说回到家乡,秋山奏尽量不去想这背后的意味,也许只是他多心了。   等到夜半时分,黑泽瞬终于回来了。   月色下的银发青年脸上凝固着未擦干净的血迹,一侧头发上总是佩戴的蓝色发卡也染了血。他停在别墅的门口,望着别墅唯一亮灯的房间目光悠远。   良久之后,他的嘴角勾出笑容,愉悦而欢快的笑容。   组织的有生力量被毁了大半,剩下的不成气候,公安早晚会将他们彻底清除。黑泽阵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秋山奏交代了次屋晃帮忙看着点哥哥,万一他又想重走旧路……就去警视厅举报他。   不过秋山奏隐隐感觉黑泽阵并没有那么忠于组织,不然也不至于在知道弟弟准备对付组织的情况下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就算黑泽瞬的实力强大到难以反抗,也不至于连试都懒得试。唯一的解释就是:黑泽阵根本没那么在乎组织。   他确实喜欢杀戮,但还不到为了杀戮疯魔的地步。   这样就够了。   秋山奏叹了口气。对黑泽瞬的这位哥哥,他可是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宽容与耐心。   等到【杀死双生子】起效,黑泽瞬彻底死亡,他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   这个进程在秋山奏的预想中,顶多一周就能完成。   【杀死双生子】的起效比较慢,但也不至于要耗上十天半个月的程度。假如琴酒拿到手链的当晚就戴上,差不多三天后,黑泽瞬就能同他说拜拜。   奇怪的是,秋山奏一直没在黑泽阵手腕上看到那条手链。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贝尔摩德和伏特加等人的审判都快下来了——科恩和基安蒂死在了那个晚上,同样死去的还有朗姆,动手的人是诸伏景光,据说他抢了松田阵平的功劳,被后者狠狠数落了一顿,两人还在雨子的pu版樱花树下打了一架,旁观   的波本没有劝架——黑泽阵这边依然毫无波澜。   秋山奏特意在黑泽阵的耳边念叨了一下组织的覆灭,只得到对方烦躁的一句“别碍眼”。   晚上,秋山奏趁夜捏了捏黑泽阵的脸。是真的,没有易容。   银发男人忽然睁开眼,冷冷地剜了他一眼,翻了个身,于是黑泽奏顺势在哥哥身边黏黏糊糊睡下了。   神奇的是,黑泽阵居然一次也没拍开他缠上来的手臂。   又过了一阵子。   黑泽阵终于有反应了。   那天的晚饭后,他平静地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推给黑泽奏,后者怔了下,“这是什么?”   黑泽阵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一眼也不看他,“……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黑泽奏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日历。   糟糕,他居然忘了今天是他们的生日。以往的每一年都是他给哥哥准备生日礼物,而对方满脸嫌弃,“生日?别那么幼稚。”   这是黑泽奏第一次从哥哥手里得到生日礼物。   他心情复杂地打开礼物盒子。   一条闪烁着银华,比月色更漂亮的银色手链安静地躺在黑绒盒底。 第141章 杀了我42   “为什么?”秋山奏披上黑袍子, 再度装扮成神明出现在黑泽阵面前。   因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黑泽阵此刻依然被关在别墅里。这对秋山奏来说,倒也有好处:他可以在组织的势力未被完全清除的这段时间保护黑泽阵的安全。   组织的琴酒已经死了,从此以后, 世界上没有琴酒, 只有黑泽阵。“影子”的下一任主人黑泽阵。   奇怪的“神明”出现时, 黑泽阵正坐在阳台上抽烟, 另一只手上拿着本推理——看上去不像是在, 倒像是在寻找从哪里开始烧掉它更合适。   他神态间有些掩藏不住的疲态, 看样子被抽出部分灵魂导致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失。秋山奏理解那种感受, 仿佛是躺在浴缸里, 水慢慢凉了, 身体却难以挪动。   听到头顶传来的问讯声,黑泽阵抬了抬眼, 眸子里出现明显的嫌弃和烦躁, “你怎么又来了?”   真是不礼貌。   秋山奏决定不跟他计较,先把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问清楚:“你把【杀死双生子】送给了你的双生弟弟?”他歪了歪脑袋, 表达出真实的疑惑, “为什么?”   不用担心对方会觉得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神没有逼格, 反正黑泽阵压根都不相信他是神。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 把手上的推理随意扔在桌子,指尖的香烟冒出袅袅烟气,“他没有戴那个东西。”   距离他送出那条手链已经过了两天,黑泽瞬只来看过他一次。而且对方并没有进入别墅,他站在阳台上, 恰好看到弟弟在大门处朝这边望来。凭借着狙击手远超一般人的视力, 他注意到对方的手腕上没有那条璀璨的银色手链。   秋山奏轻咳了一声, 用神明的低沉嗓音缓缓说:“我卖给你这样东西时,没有保证一定要让谁使用它。”   言下之意:不关我事。   黑泽阵冷哼一声,“那我把它交给谁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嗯……意料之中的回答,黑泽阵如果会好好说话,就不是他了。   “嘛,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秋山奏在黑袍之下揣起了手。   这种事他不方便让黑泽瞬来问,否则无法解释黑泽瞬怎么知道【杀死双生子】的事,所以他才披着神明马甲来试试,能解答内心的疑惑最好,解决不了也没关系,并不影响解下来的计划。   秋山奏要放弃的时候,黑泽阵又纡尊降贵地张开了嘴。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   秋山奏吃惊的目光一时难以抑制地落在了黑泽阵的身上。有朦胧的烟气遮挡,他知道对方不可能看见他的容貌,事实上黑泽阵此刻的目光正集中在燃烧的香烟顶端,没有分一分在他这里。   他知道黑泽阵活不了太久这件事。他能像现在这样强大本就是靠着当年组织那些燃烧生命力的实验强行从未来借来的命。如同烟花一般,越璀璨,凋零得越快。   秋山奏吃惊的不是黑泽阵活不久这件事,而是黑泽阵怎么知道他活不久?   黑泽阵很快自己给出了答案。   “我曾抓住给我做检查的医生询问过我真实的身体情况,”他一点也不掩饰语气里的轻蔑,“只要稍微施加压力,他们就会把自己银行卡的密码也告诉你。”   他顿了顿,冰冷平静的眼睛里倒影着因为冬日降临而变得荒芜的庭院,“我早就猜到了这回事,唯一令我稍许惊讶的是,死亡就在一两年后等着我。”   一般人此刻或许需要安慰,但黑泽阵不需要,所以秋山奏只是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他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   “今天还是明年死去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我那个笨蛋弟弟想通过手术重获健康,却胆小得一直不敢下手   ,我就顺手再帮他一把。”琴酒用隐隐嫌弃的语气说完,又颇为张狂地加上一句,“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夺走我的性命。”   除非是你自愿送上,秋山奏悄悄在心里补上一句。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秋山奏此刻隐约明白了琴酒为什么会对神明奏说这些近乎于遗言的话。他心里已给自己判了死刑,而这些近乎直白地表达“我有多在乎你”的话,他永远也不可能在黑泽瞬面前说出口。   原来【杀死双生子】之所以能成功卖出依靠的是完全相反的逻辑。   秋山奏呆呆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琴酒说完那番话后,他凭着本能反应操纵身体离开了别墅。   黑泽阵不知道的是,那个所谓能恢复健康的手术只是秋山奏通过【妙笔生花】虚构出的故事。   事实上,按照当前世界的科技水平,相关技能点还未被点亮。故事落到纸上,虽然成了真,却也变成了某种类似诅咒的东西:为了贴合逻辑,这个手术哪怕进行也不可能成功。   秋山奏原本也没打算让它进行。   事情的发展大体还是在按计划进行的,只是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秋山奏停住脚步,看向路边一大一小的两个少年,小的刚刚摔了跤,大的一边帮他拍掉身上的土,检查有没有受伤,一边抱怨:“都怪你,我都没法去找朋友玩了。”   等抬头看到弟弟委屈的眼睛,他别开脸,“……要不要吃糖?”   秋山奏叹了口气。   “Boss。”秋山奏回头看到次屋晃,冲他点了点头。超能管家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对方看到秋山奏露出些许畏惧掺杂着感激的表情。   那是易容过的原佳明。   鉴于组织还有些流窜的成员在外,为了避免被报复,还是做些遮掩比较安全。当然,也有另外的原因。   等回到“影子”在东京的据点,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次屋晃说道:“Boss,成功了。我按您的要求带着伪装后的原佳明和公安展开合作,他们逐渐习惯了我们的存在,放松警惕后,我就让原佳明通过……通过雨子事先留下的病毒侵入公安系统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   秋山奏没什么精神,懒懒地点了点头,交代道:“这是最后的杀手锏,不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不要随便使用。如果让公安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份名单,呵——”   他冷笑了一声。   “我明白。”   沉默了一下,次屋晃看向沙发上的银发男人,“Boss,你……是不是要走了?”   秋山奏并没有特意在下属们面前遮掩这件事,会被次屋晃发现,他一点也不奇怪。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说他最讨厌告别了。   “记得按我说的,多和高层进行利益往来,我们的利益网越复杂,公安将来翻脸不认人的可能性就越低。我知道你在这方面做得一向很好。”   “以后……就不会再有‘影子’存在了,你一切小心。”   他拿出一把钥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个,请帮我交给哥哥。”   唯有这个,是意料之外。   为了准备这个,他才将离别又延后了两天。   秋山奏一直没有抬头看次屋晃,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他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下属对他这个不负责任的boss的指责。   但次屋晃总是比他想得更温柔许多。   “……不去和伯.莱塔他们告别吗?”   “……不了,请你转告他们,他们自由了。”   还有他的哥哥。   等黑泽阵明天起床,看到一楼餐桌上放的那枚,他曾送   给他的蓝色发卡,他就会知道——   他也自由了。   秋山奏扭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听到背后的次屋晃对他说:   “Boss,再见。” 第142章 杀了我43   秋山奏走在大街上,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道路两旁的橱窗上再度长出了麋鹿雪橇,还有那个爱穿一身红的白胡子老爷爷。树木上则挂满了金色的小灯,两条光海波荡起伏, 给冰冷的空气染上几分暖意。   秋山奏在橱窗里看见了自己。   在一众来来往往的冲锋衣和棉服帽子里, 他只穿了件白色薄毛衣,下身是一条宽松的黑裤子。   为了应景, 他在十几分钟前同意了街头采访的邀请, 记者的问题是想向圣诞老人许什么愿望。   愿望实现大师秋山奏经过深思熟虑, 在记者的笑容慢慢冻僵时微笑着说:“我家旁边好像有一个小公园, 我在那里种了一棵树, 我的愿望是看看它。”   作为友情参与奖,记者送了他一双麋鹿角的小发卡。   此刻藏在他的黑发间规规矩矩地立着。   在将黑泽瞬的身份也抛弃之后,秋山奏彻底变回了他自己。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悠闲漫步在充满圣诞气息的大街上,凡是街边的小吃试吃一律来者不拒,试吃之后,他会买上一两份。于是某个不经意的抬头,他发现前方的试吃专员们都对他虎视眈眈, 灯光下的脸庞上浮现着轻柔诡异的笑容。   好好的圣诞节马上要变成灵异片场。   他果断决定换一条街。   这条街更加热闹,才刚转过来, 秋山奏就被奔跑的小女孩撞了下膝盖。   嚯,还是熟人。   穿着红色棉服, 打扮成了小圣诞女孩儿的吉田步美红着脸连向他道歉:“对不起,哥哥, 步美不是故意的。”   秋山奏当然没有怪她, 而是笑着从自己刚刚收购的零食中挑了一大袋糖果给她, “和你的朋友们分着吃吧。”   负责带着孩子们玩的毛利兰向秋山奏表达了歉意和谢意。秋山奏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远。   灰原哀还没有研制出APTX4869解药——秋山奏已然知道这就是将她变成孩子模样的药物名称——此刻依然是小女孩儿模样,跟在少年侦探团身后提醒他们注意看路。   毛利兰大概知道了江户川柯南的真实身份,任后者怎么献殷勤都爱答不理。   吉田步美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没入了人群,秋山奏继续往前走。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Oh,what fun it is to ride,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他跟着商店的音乐哼着歌,头发间藏着的麋鹿角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摆来摆去。   “有小偷——!抓小偷!”   前方的人群里传来骚动,红的裙摆、黑的裤脚在秋山奏面前像舞会上淑女绅士旋转的舞步般闪过。   他咬着棒棒糖,看了眼前面的骚乱,根据耳朵搜集到的声音做出判断。   “3、2、1。”   “闪开!”一个拿着钱包的黑衣人撞开两位结伴的少女,朝着秋山奏的方向跑来。   咬着棒棒糖的黑发少年懒懒抬了抬眼,唇角勾起淡笑,他的右手握成拳,慢慢蓄力。   突然,前方又隐约传来发动机的轰鸣。   不算拥挤但也不算少的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分成了两半,金发青年骑着一辆摩托如同职业赛车手一般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登场、飞驰、漂移、拦在小偷先生的面前。   他取下头盔,单手插进金发中,撩开散落额前的碎发,眼眸熠熠闪光——比秋山奏以往任何一次见他,都更明亮。   “这位先生,偷窃恐怕不是好习惯。”   他轻轻笑道。   道理我都懂,只是抓小偷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   秋山奏无奈望天,默默松开了握成拳的拳头。   咕——   肚子饿了,去吃点东西吧。   大概是某种奇妙的命运,秋山奏在这条街几度徘徊,最终还是被烤鱼店的香味勾进了店里。刚一进门,他就看到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在靠里面的位置坐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卷发警官抬了下眼。他的白衬衣领口扣着一副墨镜——果然还是那么爱墨镜啊。   秋山奏本想对他笑笑,但在那之前,松田阵平就收回了目光。   秋山奏微不可见地耸了下肩,挑了两人隔壁的位置。那里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说话声——秋山奏忽然有种自己是什么变.态尾随犯的错觉。   肯定是黑泽瞬的影响还没完全摆脱掉!和他本人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诸伏景光大概是在和波本打电话,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真是的,你又迟到了啊,零……嗯,好好,快点把摩托还给人家吧,我可不想再替你挨骂……这不好吧,小阵平可是在我旁边坐着呢,他可以听见的。”   “明天不行,明天我要去给她扫墓……”   秋山奏认真看着手上的菜单,原本打算吃烤鱼的,结果看到这里还卖寿司后犹豫着转而点了寿司。   味道很平常。   果然啊,如果寿司做得好吃就不会是烤鱼店了。可恶,不该那么轻易改变的!   虽然完全还能再吃一整只烤鱼,但作为一名努力活得像活人的死人,他决定遵循一般性社交礼仪,到此为止。   烤鱼店的电视播放着圣诞节特别节目,正是白天的时候采访过秋山奏的记者。   秋山奏认真地等待着,节目只有五分钟,结束了也没看到他出场——啧,成为没被采用的无聊素材了啊。   也是,那个愿望大概实在无聊透顶了吧。   吃完寿司只花了十分钟,秋山奏擦擦嘴巴起身时,旁边两人的桌子上还只有店家免费赠送的小菜。   他抬了抬眼,又一次不小心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下。   嗯……就当作没看见吧。   “Merry Christmas.”   正准备迈开脚步的秋山奏愣了愣,看向卷发警官,后者勾起唇角,下巴下方的白衬衣领口凌乱而随意地敞着。   “一个人过圣诞吗?祝你圣诞节快乐。”   诸伏景光也抬眸对他笑了笑。   秋山奏摸摸头上的麋鹿角,“……Merry Christmas.”   走出烤鱼店的时候,他差点和波本撞了满怀。对方匆匆而来,带着满身的寒气,紧急避开后,他丢了句“抱歉!”就向着好友们跑去。   秋山奏回到酒店房间。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属于圣诞节的沸腾热闹被窗户与墙壁隔绝在外,屋子里安静得连心跳和呼吸都听不到。   打开超市的主面板,上方闪烁着一句话。   [是否脱离当前世界?]   当选择愿意时,会跳出另一句话。   [这是您的第4个世界,距离完成任务还有4/5,尊敬的售货员先生,您确定要马上开始下一段旅程吗?]   点击取消后会回到上一个页面。   他打开个人面板,那里躺着一份完成所有任务后获得的奖励。   【储存记忆】   一次性道具。你是否也有这样的时刻,记忆太多又太珍贵,丢掉舍不得,留着太沉重。人要往前走,总是要舍弃些什么,可有些事,无论如何割舍不掉。本公司在某位海王的请求下发明了本品,帮助她储存每一个爱过的记忆。当然,别的记忆一样可以储存哦。   使用者可以自由挑选要被储存的记忆,它们可以是一段时间的记忆,也可以是关于某个人、某个东西的记忆……被储存的记忆就在使用者的潜意识深处封存,随时等待使用者再度将它们拾取。   [是否要使用【储存记忆】?]   秋山奏关上了界面,眼睛里只剩下平淡。   会得到这样一份奖励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他从很早以前就意识到,自己在学某些东西时学得特别快,那恐怕不是因为他的学习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那是他早就学过的东西,只是被深埋在记忆之中。   他为什么会记不清妹妹的长相,为什么记不清生前的经历……都有了答案。   [是否要使用【储存记忆】?]   秋山奏迟迟未动,眼前的字幕又跳了跳。少年忽然一笑,选择了取消。   “算了,再等两天吧。起码得过了新年,我还要去做新年的第一个敲钟人呢。”他嘀嘀咕咕地说,忽然又一拍脑袋,“我忘记通知那些被送去兔子国的人可以回来了……不过超能管家一定记得的,我相信他,嗯……”   ……   一年的最后一天,窗外的月亮又亮又圆。   黑泽阵将那枚被遗留下来的蓝色发卡放入口袋,单手扣上黑色礼帽,穿着黑风衣迈入寒凉夜色里。   他的另一只口袋躺着一枚钥匙。   那个总是跟在弟弟身边的管家将它交给了他,说里面有弟弟留给他的东西。   无聊。   黑泽阵一度想把那枚钥匙丢进马桶冲走。   他等了许久,在发现自己忽然成了巨额财产继承者,而且警方拿他毫无办法后意识到,那个笨蛋不会再回来了。   莫名其妙。   黑泽阵的烦躁到达了顶峰。把自己闷在房间几天后,他终于决定出门,看一看那个该死的家伙给他留了什么。   据管家说,这东西在一个神社里,由巫女保管。   黑泽阵懒得去想笨蛋的脑回路是怎样的,为什么要把东西放进神社。   等到发现神社聚集了不少人时,黑泽阵才想起今天是跨年夜,他马上蹙起眉头,咬牙切齿,“……这不会就是那个笨蛋的目的吧。”   如果是想逼疯他哥哥,恭喜他,他快成功了。   巫女将一个小木箱交给他,据说这个小玩意儿是三水吉右卫门设计的,只有他手里的钥匙能打开。   黑泽阵从巫女手里接过小木箱,眼睛也懒得抬一下,便转身离开。   巫女在后面叫道:“先生,把这个交给我的人说要你尽快打开看一看。”   黑泽阵冷着脸走出了好远,即将靠近鸟居时,冷冰冰地停下。尽管来神社跨年的人不少,他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敢往前挤。   他在人群的喧闹声中打开了箱子。   里面有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仿佛银河一般的液体。瓶身微微一晃,星星点点的光芒便如宇宙的呼吸一般轻轻流淌,美得令人屏息。   这是不属于人类的工艺。   是那个所谓神的东西,琴酒第一时间下了判断。   但是已经交换过一次愿望的弟弟哪里还有别的灵魂去交换新的愿望?   他记得弟弟说过,愿望只有一次。   黑泽阵盯着它看了很久,拿起被它压着的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的背面画了两个简笔画小人,一个戴黑帽子,一个戴蓝发卡。正面写着一行字:Surprise!哥哥,生日快乐!这是迟来的生日礼物。喝掉它就可以和我一起死了哦。(笑脸)   黑泽阵的目光仿佛冻结在了那一行黑色的字迹中,连自己也说不清看了它多久,久到忽然有钟声响起。   他抬起眼眸,看到人群里有一个陌生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黑色短发和一双黑亮的眼睛。人们成群结队,只有他是一个人。   他嘴角噙着笑意,冲他摆了摆手。   黑泽阵眨了下眼,少年已然不见。周围尽是互相恭贺新年的人。钟声停了。   旧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