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被迫秀恩爱[快穿]   作者: 春山木   简介:   秦疏是地府的转生使,每天的任务就是发放投胎号码,忽然有一天,地府改制,开始轮岗了。   秦疏抽到了恋爱卡,任务是让那些怨气冲天的人享受恋爱的甜蜜,活到长命百岁。   判官在岗前培训时动情地道:语言是沟通的桥梁,大胆地把心里的爱说出来,温暖他,感化他,鞭策他。世界因爱而精彩,他因有你而幸福!   秦疏只是看着他:沉默,震耳欲聋   判官:那啥,鉴于你的社恐属性,给你安排的身份都是低交流职业。   从此,秦疏开始被迫秀恩爱(-_-)!!   *   一、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   秦疏是个大学生,因为外表出众,被陈尚看上。陈尚性情乖张,稍有一点不顺心就会发脾气。   渐渐地,秦疏也摸索出了一些技巧,诸如不想说话就摸摸小手搂搂腰,实在不行就上嘴,开始作妖一夜n次的必杀技。   朋友认为秦疏心机深沉,和他交往就是为了钱。陈尚神色荡漾,一口否决:不,他图的就是我这个人!   朋友再劝:人心是最不好捉摸的,你怎么敢确定?   陈尚笑的意味深长,“因为,他把我喂的很饱!”   对于陈尚的坏脾气,秦疏从未表露过一丝不满。   秦疏的不爱说话,变成了沉稳可靠,对陈尚的无礼要求照单全收,变成了宠爱。   秦疏一心完成任务,对其他人的搭讪全盘无视,不知不觉就成了别人眼里专情的标杆。   *   其他世界设定——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   黑莲花真少爷的声优老攻√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   *   主攻治愈系快穿小甜文   攻宠受,1v1   不会按顺序写,人物属性可能会有变动   感谢碧水咕咕送的封面   *   喜欢是很主观的东西,不喜欢请点x,不必告知   内容标签: 甜文 快穿 轻松 治愈 美强惨 救赎   主角视角秦疏互动祁远……   一句话简介:越秀越上头   立意:以我之爱,渡你之魂 第1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   宽敞阴暗的办公室内,崔珏结束通话后,回身就看到阴暗中有个阴影,顿时骇了一跳。他抚着胸口道:“秦疏,你进来不知道敲门吗?吓死人了!”   秦疏嘴唇翕动几下,在崔判官催促的目光中,闭了嘴。   崔珏:“……想说什么就说!”   秦疏:“这里没有活人,不会吓死。”   崔珏没好气道:“不用你提醒我。说吧,有什么事儿?”   秦疏:“不想轮岗。”   崔珏一指旁边的座位:“坐!”   秦疏终于从黑暗中走出,眉如远山,目似寒星,面部轮廓棱角分明,肤色是阴间特有的惨白,就连唇色也十分浅淡,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气,冰冷的没有丝毫人气儿。即便如此,也无损他的风度气质,反而更添了几分独特的吸引力。   崔珏越看越满意,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要求?可也知道他的那点儿子毛病,语重心长道:“你也知道,现在人世间生育率逐年下降,投胎名额一票难求,你原来的工作是不成了,地府可不养闲魂。”   秦疏已经想好了:“那就在地府内轮岗。”   这个要求崔珏更不可能答应。秦疏刚下来那年地府魂满为患,他们上至殿主,下至小吏,全部忙得团团转。加班加点累得直吐阴气还是杯水车薪,后来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刚下地府的生魂身上。   崔珏查看生死簿时发现秦疏出身世家,学识广博,还是个状元。最最重要的,他还是个英年早逝的命,大好年华,正好来地府发光发热。   崔珏亲自出马,守着时间去奈何桥等他。   按理说不至于,可秦媪天天给人灌汤灌到手软,根本不会注意手底下的是谁。之前打过招呼的就是这么被送走的。   崔珏就这样将人特招进了阴律司,担任转生使。   以往总有阴魂因为滞留时间太久,导致阴寿耗尽,最终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其他阴魂见此,搞出不少事来,各司执事忙得不可开交。   秦疏的任务就是根据各殿判决,结合投胎系数为这些阴魂发放投胎号码。因为他处事公正,计算准确,自上任以来从未收到过投诉,大大提高了投胎的效率。   有如此能干的下属,崔珏压力骤减。   哪里想到,不过百年的时间,投胎名额就开始紧缺了呢!而且,现在地府很接地气,紧跟时代步伐,引入了一套现代化办公设备,秦疏的优势也就不在了。   一个月前,地府为了满足广大阴魂的再生需求,也为了减轻阴魂滞留的压力,召开了十殿阎罗会议,集思广益,最终在一个名为绿晋江的网站中得到了灵感,决定改制。   基于阴间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魂魄,阳间却面临人口负增长的危机的情况,地府决定派遣阴职人员前往人世,安插在适当的时间节点,避免人祸,减轻天灾造成的人口损失,让那些因为意外而丧生的人有机会走完完整的一生。   崔珏查看下属简历,秦疏从生到死几百年,竟然还是个光棍!秦疏出身好,长得好,能力强,竟然连个老婆都没有,崔珏就暗箱操作了一下,让他抽到了恋爱卡。   任务是让那些原本应该拥有辉煌人生,却因为某些因素死亡,并牵连众多的倒霉蛋在爱情的滋养下好好活着,最好活到长命百岁。   他想得挺好,谁知秦疏对此十分抗拒,崔珏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网上找到了答案,秦疏这是社恐。   社恐是病,有病当然得治!为了员工的健康,脱敏疗法安排起来!秦疏的诉求他自然不可能同意。   崔珏登录内网,给他看地府各个部门的岗位人员安排情况,“现在还空缺的岗位有二殿的粪尿泥小地狱、脓血小地狱,三殿的铜铁刮脸小地狱、蛆灶小地狱,六殿的钳嘴含锅小地狱、割肾鼠咬小地狱,还有十殿的蒸头刮脑小地狱,你确定要在地府内轮岗?”   秦疏:“……”   崔珏和煦一笑,笑容格外阴森,“你生前也是大家出身,这样的腌臜活计只是看个名字都嫌污了耳朵,而且,如果真让你去当个蒸头刮脑的小吏,我面儿上也不好看,你说是吧!”   秦疏没有说话,崔珏知道他这是动摇了,继续道:“比起那些拉仇恨大反派,炮灰路人甲,作死蛇精病,你抽到的任务卡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谈谈恋爱而已,就当休闲度假了。   而且,阴间不养闲魂,你不干活,哪天阴寿耗尽可就直接魂飞魄散了。去阳间出差工资高,也能多攒阴德。在那边一年,能抵得上这边十年。等到你轮岗结束,就算不想投胎,也能在地府再待几千年。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秦疏面对判官森冷的目光,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不会谈恋爱,怕把任务搞砸了。”   崔珏靠进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循循善诱:“这有何难!语言是沟通的桥梁,大胆地把心里的爱说出来,温暖他,感化他,鞭策他。世界因爱而精彩,他因有你而幸福!”   秦疏只是看着他:沉默,震耳欲聋!   崔珏也知道这事儿对他来说难度有些高,于是道:“那啥,鉴于你的社恐属性,给你选择的都是低交流职业。你就护着人好好活着,别自己死了还要连累一群人垫背,凭白给地府增加工作量。”   秦疏知道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开始提要求:“我要金手指!”   崔珏为难:“这个不合规定。”   秦疏早就打听过,是可以有金手指的,当下用沉默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   崔珏:“……这样吧,如果你想要金手指,第一次出差赚的工资都要捐出去,怎么样?”   秦疏点头,崔珏见此,十分爽快道:“行,给你对象身上安个晴雨表。”   秦疏本来还想问问具体是个什么金手指,一听他说对象,莫名羞窘,想想还是算了。   秦疏走后,崔珏打开一个聊天群,看到里面上百条的讯息,想了想,也下了注,押秦疏。   钟馗:就押五百年阴寿,是不是太少了点啊!老崔你这样会失去小秦的你知道吗?   崔珏:凑个热闹罢了!   谢必安怕两位吵起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范无咎跟着附和:咱们小秦有些社恐,理解!理解!   崔珏直接下线,秦疏第一次做这类任务,不比其他各司的经验丰富,他是傻了才会受钟馗的激将法。   ……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秦疏静默半晌,终于拿起桌面上的任务卡,上面镌刻着五个字:以爱渡生死。   秦疏敲了一下,上面出现了这次任务对象的讯息。   陈尚,惠丰地产的二公子,十岁父母意外去世,由年长一轮的嫡亲兄弟陈持抚养长大。   18岁出国,24岁回国。   归国后,一次聚会认识了康毅,在对方持之以恒的追求下开始交往。   后来他发现对方的算计,两人分手。   康毅不甘心,雇佣了一人接近陈尚,被陈尚识破,这次陈尚将康毅搞得很惨。   康毅怀恨在心,在惠丰的年会上投毒,造成重大人员伤亡。陈氏兄弟皆在死亡名单上。   信息的最后一句是:亲爱的任务者,请在一切发生前俘获任务对象的心哦~   秦疏看着最后的波浪线,仿若一尊雕塑,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   秦疏将任务卡贴在了眉心,片刻后,室内只有一枚泛着淡淡幽光的卡片,漂浮在半空中。   ……   秦疏收拾好书本,走出图书馆。他现在是A大的一名大四学生,已经保研,方向是华国古代文学史。   导师是贺敏方,一位国学大家,能够成为他的学生,是很多学生梦寐以求的事儿。更何况贺教授已经很久没有带研究生了,对秦疏,他破例了。   秦疏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之所以选择这个领域,只是因为他对此足够熟悉,做起来也很轻松,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任务。   成功的要诀是:永远不要本末倒置!   他现在这个身份是凭空出现的。也是来到这里之后,他才知道,目前,他所有的花费全部都用阴寿折算,一年的阴寿按照阴阳两界的汇率,大概可以换十万。   包括他这具有血有肉的身体也是一样,还有这具身体的社会关系。只能说,不愧是地府,压根不干人事儿!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秦疏真的想立马死回去。秦疏不知道其他的任务者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大概明白,崔判官为什么要让他将钱都捐出去了,大概就是怕他会懈怠,就是为了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如果完成任务,这些阴寿会成倍地补回来,还有其他的任务奖励,如果完不成……   秦疏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完不成任务!   按照时间点,陈尚这个时候已经回国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这家的水果捞真的很不错诶,水果特别新鲜。”   这句话引起了秦疏的注意,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学生迎面走来,穿着清凉,手里还拎着袋子,上面的logo很显眼:鲜果时光。   秦疏赶忙收回视线,同时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错身而过,还能听到两个女生在说“刚刚的男生好帅啊”云云。   秦疏眉头轻蹙,随后舒展。这个时代的人比较开放,还有很多社交恐怖分子,好在这个社会包容性也很强,他的不善言辞变成了高冷,并不会遭来异样的眼光,这让他自在很多。   只是谈恋爱靠高冷是行不通的。秦疏知道自己性格有问题,只能努力克服,至少不能见到人后像个哑巴一样,连话都不说。   为此,他主动接近人群,进行脱敏治疗。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只要那些人不要老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这让常年处于阴暗中的秦疏有些许不适,好在A大绿化做的不错,他尽量挑阴凉的地方走。   公告栏上的一则广告吸引了秦疏注意。   #飞秒激光手术,解锁你被封印的颜值#   旁边还有一幅配图,一个样貌清俊的青年,戴眼镜前后判若两人。   秦疏从这则广告中得到了灵感,脚下一转,向校外走去,直奔眼镜店。   等到他从眼镜店离开后,鼻梁已经架上了一副黑框眼镜,非常经典的款式,至少“流行”了二十年。   眼镜店的柜员在人走后开始八卦:“刚刚的男生好奇怪啊,长那么帅,又不近视,干嘛要戴眼镜啊!”   店老板:“想那么多干嘛,这样的人多来几个才好!正好销下库存。”   秦疏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那家“鲜果时光”,橙绿交错的配色十分显眼。如果说来到人世最高兴的事儿,那就是各种美食了。   有很多水果他听都没听过,味道也各有不同,他最近很喜欢掺杂了各种水果的水果捞。   进校门的时候,一声刹车声在身后响起,他回身看了一眼,那是一辆颜色十分骚包的亮黄色跑车。   这颜色实在是有些辣眼睛,秦疏收回视线,看向蓝天白云、青草碧树,终于将亮黄的底色冲走。 第2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   车上,驾驶座的人摘下墨镜,看向那个白衬衫,只是对方已经进了校门,再看不清样貌。   刚刚那个侧颜还挺惊艳的,就是审美不行,带了一副土了吧唧的眼镜。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刚好这时孙皓过来,身边除了他女朋友,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陈尚降下车窗,孙茜顿时挤开她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瞄着副驾的位置,问道:“陈尚哥哥,我能坐你的车吗?”   陈尚毫不留情地升起车窗。   孙茜嘴巴顿时能挂起个油瓶,就在这时,车窗再度降了下来,孙茜眼睛锃亮,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陈尚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只听这个帅气又可恶的男人道:“孙二,你现在是十八岁,不是八岁,别再让我听到你叫我陈尚哥哥,懂?”   孙茜一跺脚,“我就叫!”   陈尚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在孙茜得意的眼神中,吐出三个字:“孙二娘。”   孙茜顿时火冒三丈,孙皓忙把妹妹拉到一边,塞给女朋友,又把车钥匙递过去,“晓璇,你先带茜茜上车,我和二哥说两句话说。”   周璇拉着不情不愿地孙茜,往路边的黑色轿车走去。   陈尚看着发小,“出去玩,怎么还带个小尾巴?”   孙皓调侃道:“谁让大帅哥招人喜欢呢?”   对上陈尚不善的目光,他赶忙解释,“她和晓璇是同学,我过来找晓璇的时候被她逮个正着,我也是被缠的没办法。而且,我说你喜欢同性,这丫头说什么都不死心,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女,索性就带着她,也好让她认清自己的份量。”   “你可真行,搞你妹的同学。”   孙皓嘿嘿一笑:“人挺单纯,家里条件不好,跟着我至少不吃亏。”   陈尚听到这就明白了,原来是各取所需。   因为带着孙茜,两人临时改了行程,去了郊外的度假村。   度假村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走的是高端路线,门槛儿还挺高,实行的是会员制。   不过陈尚过来只需要刷脸就行,这儿是惠丰地产开发的项目,作为集团的二公子,他自然不受限制。   孙茜要去骑马,陈尚看着头顶的大太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躺在遮阳棚下面,吹着清风挺好的。   孙茜再去看孙皓,孙皓自然是陪着兄弟。最后陪着她的只有周璇,孙茜吐槽:“男人果然靠不住!”   周璇没有说话,男人是靠不住,可男人的钱却十分靠得住,这样的话大小姐是听不进去的。她笑着和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去了马场。   孙皓对她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对陈尚道:“刚进大学校门的学生很干净,你要是看中了就养一个,什么时候需要了就凑在一起解解闷,不是挺好的吗?”   陈尚不以为然,说出了与他张扬的外表十分违和的话:“我要的是纯洁的感情,而不是金钱的买卖。”   孙皓简直被他愚蠢的发言震惊到了,他直起身子,看向陈尚,“你在国外这几年,不会还是个处吧!”   陈尚拿眼角乜他:“怎么,你有意见?”   “怎么敢,二哥出淤泥而不染,实在是令小弟佩服!”孙皓只是太过惊讶,在他们这个圈子竟然还能孕育出这样一朵奇葩。   陈尚也不是不遗憾,他都二十四了,连男人的小手还没拉过,兄弟的自然不算。他有颜有钱,自然不乏追求者,只是,“那边玩的太花,我嫌脏。”   孙皓了然地点点头,陈家大哥年少轻狂的时候遭遇了一次仙人跳,有些心理阴影,对陈尚管的比较严。尤其是在陈尚跟他摊牌自己喜欢同性后,更是恨不得在弟弟身上装个雷达。   他们几个玩得好的都顶不住陈家大哥的目光,每次去家里找陈尚,都有一种自己是犯罪分子的错觉。   陈持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后来迎娶了一位知性干练的外交官,两人聚少离多,感情却是水泼不进,如胶似漆。   陈尚耳濡目染,想滥情都滥情不起来。   孙家和陈家是邻居,对发小的情况知之甚详,只是两人在交友方面的价值观明显不同。   孙皓对着陈尚指点江山,“有一句话叫脱单要趁早,否则拖着拖着就一直单下去了。你的坚持是没有意义的,只有金钱关系才是最纯洁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就陈尚家这么有钱,怎么可能得到纯洁的爱情?开玩笑一样。两人是穿开裆裤的交情,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好了。   陈尚四十五度角忧伤,他家世好,长相好,怎么就不配拥有纯洁的爱情了?不带这么歧视的。   两人又聊了点工作上的事儿。孙皓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早就进公司帮忙了,大少爷在公司里很说得上话。孙家现在进军娱乐圈,手头有不少资源,“你要是手上有闲钱,可以投点儿,回报还不错。”   陈尚这次回来,被他哥安排在了企划部,房地产现在不好做,很多新兴的公司要么破产,要么风雨飘摇。好在他们家入行早,根深叶茂。   陈持见势早,接了一些政府项目,虽然不挣钱,却可以站的更稳。同时致力于开发些新的项目,如今已经向集团化方向发展。   陈尚对金钱十分敏锐,在国外投行狠赚了几笔,孙皓这样说,他自然不会拒绝,虽然他很有钱,可能更有钱谁会拒绝呢?   好好的度假,变成了工作,等到孙茜过来,他们还没说完。   孙茜、周璇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看到有外人在,两人就住了嘴。   孙茜跑过来,介绍道:“这是康毅,刚刚下马时,我被马镫挂住了,幸好他帮了我一把。”   康毅是个俊逸温润的青年,笑着道:“听说孙少、陈少在这,过来打声招呼。”   能够来这里休闲的,大都在一个圈子。康毅态度落落大方,又帮了孙茜一把,孙、陈二人自然也不会落了他的面子。   双方寒暄两句,康毅对陈尚道:“我现在负责百悦的园林布景,听说二公子现在负责贵公司的企划部,能留个名片吗?以后联系也方便。”   陈尚虽然刚回国不久,对所处部门的项目还是清楚的,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   惠丰现在的分支就有室内外大型布景,园林实景、木构泥塑、舞台灯光等等,百悦是做连锁酒店的,确实有这方面的需求。   双方留了联系方式,康毅说话很客气,态度亲近却又能很好的把握距离感,让人如沐春风。   等人走后,孙茜嘀咕一句:“为什么帅哥都喜欢男人啊!”   孙皓撞了下陈尚的肩膀,调侃道:“我说他怎么这么热情,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陈尚只是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当他是什么?他可不会饥不择食。   周璇双眼有些放空,孙皓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想什么呢?走啦!”   周璇笑着跟上,看向前面那个颀长的身影。   刚刚在马场,那个康毅原本都要走了,茜茜抱怨了一句:“都怪陈尚哥哥,他要是陪着我,我肯定不会出错的。”   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在茜茜说完这句话后,她总觉得那个康毅说话有些刻意。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对刚见面的女孩子说自己喜欢同性。   周璇觉得应该提醒一句,又怕自己这样说会让茜茜不高兴,到底没说。   陈少看着就不好相与,应该不会有事。   此时秦疏还在图书馆泡着,却不知道他的任务对象已经被人盯上了。   不过他对完成任务还是很上心的,他的面前摊开的是《恋爱心理学》,旁边还放着《新婚必读》《自由与枷锁》《亲密恋人》等书籍。   秦疏看的认真,理论知识学好了,才能更好的实践。   ……   楚良明回到宿舍才发现没带钥匙。   他们宿舍里一共四个人,是个混寝。他和其他两个学的都是土木工程,只有秦疏是中文系。因为不在一个地方上课,上课时间也是错开的,秦疏又习惯泡图书馆,以往都没什么接触。   楚良明对他的记忆有些模糊,秦疏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很高冷,也就到了大四才真正熟悉起来,这才发现秦疏虽然惜字如金,人却是不错的。   许懿这段时间都在外实习,梁卫东昨天去陪小女友,一直没回来,也指望不上。楚良明没有犹豫,给秦疏打了电话,只是秦疏没接。楚良明看着把门的铁将军,转身直奔图书馆。   楚良明到了图书馆,问了两个女生,就问到了他哥们儿所处的位置。   远远看去,秦疏穿着白衬衫,单单是在那儿坐着,就诠释了什么叫玉树临风。   秦疏是文学院的,那气质绝了。别说,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确实养眼!   看到周围的女同学不时会往他的方向看上两眼,楚良明摸了摸脸,心里有些酸溜溜,同样是娘生父母养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楚良明过去敲敲桌子,在秦疏看过来时说道:“忘带宿舍钥匙了。”   钥匙就放在书桌上,秦疏指给他,楚良明拿钥匙的时候注意到他手边的书籍,惊讶道:“你难道要结婚了?”声音有些高,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赶忙对周围人歉意地点点头。   秦疏原本想说没有,不过再一想,他的任务是终身制,好像和结婚也没差,于是点头。   楚良明这下也不急着回去了,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十分八卦道:“你有对象了?啥时候的事儿啊?”   他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秦疏这段时间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啊,不过也说不定,秦疏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好好奇啊,秦疏处对象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秦疏摇头:“目前还没有。”   楚良明顿时兴致缺缺:“那你还点头。”   秦疏:“大四了,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楚良明目瞪口呆,怪不得他不是学霸,学霸的世界他真的不懂。结婚到了他嘴里怎么就跟上学、上班一个样,按部就班走流程,中文系的浪漫呢?   震惊过后,楚良明来了兴趣,追问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秦疏想了想恋爱卡片上的影像,说道:“好看的。”   楚良明赞同地点点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秦疏如果找个长相一般的才不正常。   楚良明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翻开手机相册,“那你看我表妹怎么样?今年在戏剧学院上大二……”   秦疏没看照片,补了一句:“男的。” 第3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3   楚良明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立马双手抱胸。   秦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男的,要好看的。”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楚良明:“……”有被伤害到,谢谢!   楚良明看他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心下啧啧称奇,果然不愧是学霸,出柜都能这么镇定。   “兄弟,你的择偶标准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这我就帮不上忙了,不过以你的条件,应该还是挺好找的。”   秦疏“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到底要怎样才能和陈尚认识啊。   楚良明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愧疚。他看着桌上这些一看就很阳春白雪的书籍,灵光一现,凑到秦疏耳边,十分鬼祟地说:“兄弟,你看片不?”   秦疏满脸写着拒绝:“不看!”   秦疏上辈子死的早,可对这些也不至于一窍不通,至少也是看过避火图的。只是那个时候人们都保守,这类事情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私密。   他有个远房族叔,无心科举,不务正业,不仅流连青楼楚馆,还荤素不济,后来更是因为争风吃醋而丧命。   这个族叔人品有暇,却是位春宫高手,某些作品现在还收藏在博物馆。   这还是秦疏查阅典籍的时候看到的。原本他是想要查找家族的痕迹,只是沧海桑田,世事苍茫,记忆里的东西都经面目全非。果然秦氏之后,再无春秋!   后来他在地府工作了几百年,对人世的发展也不是丝毫不知,只是世家的教育根深蒂固,会本能地回避那些污糟。   眼下看到这么多有关两性关系、同性关系之间的书籍,面上虽然还稳得住,心里已经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至于楚良明所说的“片”,偶尔浏览器会跳出一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他都是马上叉掉,只那惊鸿一瞥都会引起他的不适,如果去看,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去吐上一吐。   楚良明被他看得双手投降,回去后想了想,搜了几部含蓄的文艺片,给他发了过去。   附言:兄弟尽力了,甭谢!   ……   夜色深沉,秦疏和楚良明来到酒吧一条街。   这里氛围独特,与临街泾渭分明。   霓虹灯和各色招牌在黑夜中闪烁着各种绚丽的颜色,照亮了整个街道,似乎混淆了黑夜与白天,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昏暗柔和,十分矛盾。   就像是来到这里的人,解开了封印在心底的枷锁,或是享受肆意狂欢,或是浸入更深沉的寂寥。   “是这里了。”   “子夜时分”的装潢是工业风,灯牌一半是黑色,另一半是白色,其余部分全部是暗灰,秦疏看着这种配色,眼神有片刻的柔和。   这个细节刚好被楚良明捕捉到,秦疏应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吧,刚刚那个眼神怎么好像有些怀念?楚良明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很阴间的配色。”   楚良明有些无语,他推开门,“吱嘎”,听到这个声音,楚良明忽然抖了个激灵。   确实有些阴间,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门后会突然扑出什么奇形种。   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发生,不过门后的世界确实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酒吧的隔音非常好,打开内门,震耳欲聋的声浪呼啸而来,炫目的灯光,扭动的身躯,嘈杂的音乐,交织出一片迷离的世界。   秦疏不适地皱眉,楚良明回头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两人找到保安,然后被带到了一个角落里,梁卫东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他们接到保安电话的时候梁卫东就已经醉了,话都说不清楚,现在看到只有他一个醉死在这,猜也知道是被女朋友甩了。   梁卫东现在一身的酒气,楚良明自觉地去扶。醉了的人死沉死沉,楚良明吐槽一句:“真是欠了你的。”   秦疏和保安道了谢,接过服务员拿过的账单,上面罗列着各种酒品,秦疏扫了一眼,一共八千多。   梁卫东就是普通家庭,一顿喝掉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也是能耐。他付了账单,托着梁卫东的另一边,两人一齐往外走。   震耳欲聋的音乐忽然变得舒缓,炫目的灯光也开始柔和,秦疏被炸成浆糊的大脑得到了安息。   “秦疏,看那边!”   秦疏顺着楚良明的目光看去,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一个红毛正摇晃着酒杯从旁边走过,酒液由浑浊变得清澈,然后,他将酒杯递给了一个刚从舞池中走出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和他说笑几句,然后将酒杯凑到唇边,忽然横过一只手臂,拦住了她的动作,她顺着手臂看过去,忽然眼前一亮。   “我劝你别喝!”   红毛男眼神不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秦疏又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姑娘,然后转身,准备走人。   楼上,宋雁回啧啧两声,“真会给我找麻烦”,他招来一边的夜场经理,吩咐道,“让人盯着点儿,别出乱子。”   走廊尽头,孙皓和陈尚走了过来。   陈尚:“九哥,我先回去了。”   宋雁回知道他的习惯,虽然他现在已经成年,陈家大哥也不会再像原来那样管着他,可这么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陈尚还是不习惯外宿。   宋雁回将人拉到栏杆边看热闹,“下面有点儿小麻烦,等一会儿再走不迟。”   陈尚随意往下瞥了一眼,目光忽然定住。   白衬衫、黑框眼镜,扣到领口的扣子,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打扮,却让他印象分外深刻,是之前在A大校门口遇到的那个人。   康毅今天陪客户过来消遣,看到几人,走过来想打个招呼。嘴角的笑容挂起,刚要开口,然后就看到陈二少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飘过。   跟着他下楼的还有宋家老九和弘毅的太子爷,康毅就这样被忽略了个彻底。   康毅看着他们的身影,自嘲地笑笑。   ……   秦疏在意识到那个女孩并不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就想要离开,只是却被拦住了去路。   红毛把女孩手里的酒杯又拿了过来,递到秦疏面前,不怀好意道:“既然不想让她喝,那你就替她喝好了。”   秦疏看着杵在嘴边的酒杯,没有说话,看着红毛的目光却十分平静,既没有惧怕,也没有厌恶,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如果这个人真要动手,他也不怕。世家子弟,君子六艺是必修课,他虽然不喜与人交流,可该学的一样没落下。   现在这具身体比原来的还要好用,如果红毛轻举妄动,他会让对方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红毛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他将酒杯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十分不善:“怎么,难道还要我喂你喝?”   楚良明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在这样的地方瞎管什么闲事儿!他把梁卫东拜托给这里的服务员,然后站在秦疏身边,对方要是来硬的,他怎么也比秦疏抗揍。   在他的观念里,学霸都是乖孩子,哪里会打架。   今天是他拉着秦疏过来接人的,也是他指出了酒水里的猫腻儿,出了事不能让秦疏自己扛。   年轻姑娘去攀红毛的手臂,“算了吧,让他走吧!”   这句话让红毛更加生气,他一把将女孩搡开,“贱皮子,看到个小白脸就走不动路了?今天这酒,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啪-啪-啪-”   几声巴掌声响起,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只是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中就显得格外明显。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西装的身影走了过来。   他容貌俊美,气质风流,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像是在放电,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红毛,这人正是陈尚。   红毛不认识陈尚,可他毕竟不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看这人的行头和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之前热血上头的大脑也开始变得清醒,只是这个时候周围人都看着,他有些下不来台。   宋雁回和孙皓也跟了过来,看到陈尚眼睛直盯着白衬衫看,心下了然,随后看向红毛:“呦~好大的口气,在我的地盘这么放狠话,不合适吧!”   红毛没想到会招来这尊大佛,他自然知道宋九,宋家是做煤炭起家的,做这一行的心都跟煤炭似的,黑着呢!   老宋除了心黑,喜好也十分符合标配,前后娶了六任妻子,儿子女儿一溜儿十几个,全是婚生子,哪个男人不羡慕!   老宋重男轻女,家里序齿只排男丁,宋九其实是老宋的老来子。   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   宋九作为老幺,听说十分得宠。   这家酒吧就是宋九的私产,只是宋九鲜少过来。   眼下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利落地道歉,“还请九少高抬贵手,我喝酒喝高了,各位别介意,我自罚一杯给大家伙赔罪。”说着把手里那杯加了料的酒灌了进去。   酒吧无非就是这样,宋雁回也没想揪着这事儿不放,看他喝的干脆,只道:“别在我这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下不为例!”   红毛知道这是不再追究的意思,忙道:“一定一定。”   得到允许后,他又去看陈尚,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可宋九是跟在他后面过来的,能不能走还得看他。   陈尚却已经掠过他,去看他身后的那个青年,青年宽肩窄腰,目测至少185,正面看他,比那日的惊鸿一瞥还要让人惊艳,这人生就一副好皮囊。   两人中间隔着个红毛,却丝毫没有阻隔住陈尚的视线,他目光十分放肆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秦疏这个时候也知道所谓的“晴雨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在陈尚眉心的位置,有一组鲜红的数字分外醒目,上面的数字变化十分活跃,在25——55之间浮动。   看到他的时候数字会高一些,看到红毛的时候数字就会骤降,秦疏暗道,这个晴雨表还挺好用,有了它,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关于陈尚心情的指数盘。只是,陈尚的视线未免也太放荡了些。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两人却只顾着对望,红毛看出些门道来,倒霉的同时还有些庆幸,幸好没真的做出什么来.他存在感十分低地与两人道了句歉,然后就灰溜溜地走了,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出现在这儿了。   康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到陈尚看秦疏那兴趣十足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康毅转身回了包厢,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音乐再度响起,这里没热闹可看,人们开始继续之前的狂欢。   秦疏对着陈尚点点头,招呼着楚良明就要走。   结果刚迈出一步,面前就伸出了一只手,“我是陈尚,认识一下?!”   陈尚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对两人的身高差十分满意,就在他盯着秦疏看的时候,手掌被人握住,竟然只露出一点儿指尖。   秦疏的手就像是上帝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带着温凉,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清爽。   秦疏想要抽回手,陈尚下意识地握紧,“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秦疏。”   得到想要的答案,陈尚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只是还是没有让步的意思。   “秦疏~”陈尚慢悠悠地唤出这个名字,好似在舌尖上咀嚼品味。 第4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4   就连楚良明这个直男都听出了些不同的味道,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心下更是惊疑不定,正在他想着要不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被拽到了一边。   他回身一看,拽住他的原来是那个被称作九少的,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两人眼里都闪烁着兴味的光。   见他看过来,宋雁回在竖起一根指头,“嘘~观棋不语!”   楚良明:“……”国粹应该不会喜欢被这么用。   这里有些吵闹,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尚提出送他们回去。   秦疏有些不自在,他是真没想过陈尚竟然会这样主动,他还没想好要怎样接近对方,陈尚竟然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按他的性格,对这样的人绝对会敬而远之,可惜,这是他的任务对象。   “谢谢!”秦疏怕自己一旦拒绝,就会因为性格问题一拖再拖,等到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楚良明做梦似的坐上了豪车,身边是一个醉鬼,睡的很安详,他恨不能喝醉睡着的是自己,那样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可他又不敢睡,他怕自己睡着了,陈尚会对他哥们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刚刚离开“午夜时分”,孙皓和宋雁回要了他的联系方式,美其名曰:“交个朋友。”   楚良明和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虽然信奉人人平等,可有人出生就在起跑线上,他还没痴心妄想到和那些人平起平坐。留他的电话是为了什么,可想而知。   还有这个陈尚,他能说有钱人真的是太精了吗?这是生怕逮不着秦疏,就先去认认和尚庙!   【他兄弟可以凭才华赚钱,才不用出卖色相……秦疏怎么就这么好运,才有要结婚的想法,天上就掉下个陈少爷……其实,只看外形,秦疏和陈尚还是挺搭的。】   楚良明在这里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前面陈尚也没闲着,等到了宿舍楼下,已经将秦疏的情况问了个七七八八。   楚良明十分自觉地去叫门,之前出来的时候宿舍就已经锁门了。宿管阿姨人不错,知道他们去接同学,让他们回来敲窗户叫她。   陈尚拦住秦疏解安全带的手:“我帮你解决了麻烦,又大晚上不辞辛苦地将你送回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谢谢!”秦疏语气真诚。   陈尚有些烦躁,“说句谢谢就完了?”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秦疏难道是个直男,可是又不像。   秦疏看着将将停在20的数字,就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改天请你吃饭,可以吗?”   阴转晴,陈尚拿出手机:“留个电话吧,也方便联系。”   秦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陈尚难得地有些耳热,秦疏穿着打扮和气质都十分禁欲,和他以前认识的人很不一样,他其实有些担心秦疏拒绝。   只是,这么多年,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想要抓住的人,之前错过了一次,这次如果再将人放走,他今晚肯定会扼腕到无法安眠。   好在,秦疏并没有让他等多久,报出了一串号码。   陈尚当即就拨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陈尚脸有些黑,将手机怼到他面前,“怎么回事?”   秦疏看着他眉心再度骤降的数字,淡定如初,吐出四个字:“定时关机。”   果然,在说出这句话后,数字下降的趋势戛然而止。   陈尚:“……”真是活久见,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个功能吗?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陈尚不想将人逼急了,叮嘱道:“记得存我号码,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陈尚的霸道显露无疑,直接将秦疏的改天变成了明天。   回到宿舍,两人将梁卫东安顿好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秦疏现在的作息很阳间,这一天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躺在床上,几分钟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生物钟准时地将他叫醒。   秦疏打开手机,将陈尚的号码存好。按照习惯查看微信,以免忽略重要讯息。   通讯录的位置有一个小红点,十分醒目,秦疏心下一动,点开一看,果然是陈尚。   秦疏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陈尚的微信图片是一只熊猫幼崽,熟悉的黑白的配色,软萌的表情,秦疏的嘴角露出点点笑意。   秦疏的微信头像是几株翠竹,取“君子当如竹”之意,秦疏也研究过儒释道,相信人定胜天,同样也相信命理玄学。看到两人的微信头像,心下感慨:冥冥中自有天意!   楚良明被尿憋醒,迷迷糊糊中就看到秦疏淡然浅笑的模样,昨天发生的事情瞬间回笼,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   “那个,是陈尚联系你了?”   秦疏收好手机,回道:“算是吧!”   楚良明觉得他兄弟这状态有些不对,他也有过两段短暂的感情经历,虽然还没吃过猪肉,至少也见过猪跑,秦疏这架势明显是要栽啊!   于是提醒道:“秦疏你可小心点儿,那个陈二搞不好是个花花公子,那种人是讨人喜欢,可只适合恋爱,绝不是好的结婚对象。”   秦疏看着他,神情认真:“他不是!”资料显示,陈尚对待感情很认真,否则也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   楚良明刚醒来,大脑还有些迟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究竟是“他不是个花花公子”还是“他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   很快,他从秦疏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哎呀,你可真是,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就昨天咱们坐的那辆车,咱们奋斗十年也就勉强买两个车轱辘,陈尚家里一看就是十分有钱那种,用青春陪着公子哥消遣,犯不上!”   秦疏知道楚良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以前,只有别人担心配不上他,就连皇家公主他都拒绝过,如今,他也要为能够和另一个人匹配而努力了。   秦疏有些出神,楚良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膀胱负重抗议,只好先压下话头,踮着脚去解决生理问题。   等到他再回来时,秦疏人已经离开了宿舍。   考研大军不退,图书馆的位置就永远抢手。   图书馆每天五点半开门,早早地就有一群人在门前排队。不用问,也知道秦疏又去图书馆泡着了。   都保研了,还这么勤奋啊!想想自己,工作还没有着落呢!楚良明自我谴责了两分钟,继续蒙头大睡。   好饭不怕晚,睡完再吃!   秦疏在图书馆待到七点,去食堂吃了一顿饭,又在校园里散步半个小时,之后回图书馆继续。   中途贺教授给他打电话,让他周末去家里吃饭,顺便认识一下师兄师姐。   一天的时间,秦疏将之前检索的几本有关婚恋的书籍全部看完了。在他看来,大多都是废话,不过某些内容还是值得借鉴的,也算是有所收获。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有电话进来,秦疏看到上面的名字,挂断。   他大概能够猜到对方会说些什么,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这时,电话再度打了进来。秦疏加快速度,拿起东西,到公共区域接了电话。   “怎么挂我电话?”对方开口就咄咄逼人。   “在自习室,想出来再给你打。”   秦疏的解释很好地抚平了对方的暴躁,听到对面嘀咕一句:“那也不能挂我电话。”   “嗯。”   听他就这样答应下来,对面的人忽然笑了。秦疏真的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对他,他可以多一点耐心。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出来吧,我在你们学校门口。”陈尚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这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秦疏:很好,凌晨的时候还说明天联系,到现在才刚刚过了十几个小时,还真是性急。   他先去四楼,将手里的几本书放进了还书机,之后两手空空地前往校门口。   校园里,有很多促销的站点,看到什么,秦疏被吸引了目光。   他走到小摊前,扫过宣传海报,询问眼前的女生:“注册成功就有礼品赠送是吗?”   女生原本已经准备收摊了,看到他过来询问,十分热情地道:“是的,后续厂家会有优惠活动,这个真的很不错。”她是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眼下是给本市的一家产品做推广,注册的人数越多,她就能够得到更多的提成。   秦疏指着一只熊猫竹子的公仔道:“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嗯嗯,当然可以哦!”   秦疏注册成功,女生拍下照片,然后将他看中的公仔递过去,“谢谢哦~”   等秦疏将它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个公仔内有玄机,东西小小的,也就十公分,设计时面向的可能是女性群体,比较适合做手机和包包装饰。   秦疏忽然觉得,送这样的东西给陈尚不太合适,好在东西不大,他直接塞进了口袋。   陈尚看到秦疏出来,就下了车。   人群中,秦疏就是一个发光体,鹤立鸡群。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陈尚心跳有些不规律起来。   秦疏看到他眉心的数字—59,他竟然还没有及格吗?和昨天相比,这个数字似乎还能接受,只是天才如他,却不太满意。   我不想看到自己在及格线下,心里这样想着,陈尚眉心的数字竟然消失了,秦疏心头诧异。   陈尚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心下高兴,“我来找你兑现承诺了。”   【63】   忽然出现的数字让秦疏松了口气,还以为“晴雨表”坏掉了呢!原来他是可以主动关闭的吗?   秦疏试了几次,发现确实如此。这个功能其实挺人性的,他要陪伴对方一辈子,如果每次对着他,那个数字都跳个不停,想想就好奇怪。   眼下,自然还是要打开的,这样他才能根据陈尚的反应及时做出调整。   “有什么想吃的吗?”   “川菜吧,好久没吃了。”陈尚说完有些后悔,昨天他问过了,秦疏口味比较清淡,于是改口道,“我对这边也不熟,你定就好。”   “没事,就川菜好了。”秦疏习惯吃清淡一些,只是他既然答应了要请客,自然要按陈尚的口味来。而且,他也没有撒谎,辣的东西也很好吃,只是不适合养生,可他现在也不需要养生,他的身体素质会一直处于最优状态。   大学城从来不缺美食,什么层次的都有。陈尚带他去了一家档次和口碑都还不错的店。   秦疏将菜单递给他,陈尚点了两道招牌菜,回锅肉和开水白菜,天气热,不好吃的太油腻,开水白菜也符合秦疏的口味。   秦疏注意到他的眼神在水煮鱼上停留了几秒,于是又加了水煮鱼、麻辣虾和特色点心。   陈尚之前就注意到秦疏的口袋鼓鼓的,现在随着动作,就露出了一点边角,他一昂下巴,“你口袋里的是什么?”   “厂家活动的赠品。”秦疏本不想拿出来的,现在陈尚既然提到,他就取出来放在了桌上。 第5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5   陈尚看到他拿出的东西眼底有微光荡漾,一双桃花眼觑了他一眼,没想到秦疏看着冷冷清清,竟然还会注意这样的小细节。第一次见面带礼物什么的,真的是挺戳人的。   他手指微勾,将公仔拿过来把玩。   竹子是中空的,可以将熊猫完全装进去。上面还有盖子,盖上后就是竹子的造型。   也可以将竹节的暗扣打开,这时就是一只坐在竹筒里的胖墩墩,拆开分成两个也可以。   “这个赠品~设计的还挺用心,是想送给我吗?”   秦疏看到他说这句话时,眉心的数字一直跳动,以及他眼中不容忽视的期待。恋爱秘籍有言:适当的小惊喜可以增进情侣间的感情,在对方的注视下,秦疏点头,轻声应了一声。   在他给出回应的这一刻,陈尚眉心的数字一直飙到80。秦疏忽然觉得,讨好任务对象,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这里出餐还是很快的,等了大概十分钟,饭菜陆续上桌。   川菜做到十分地道,陈尚在国外待了几年,味蕾还没有锻炼回来,很快就辣的嘴巴红红。   秦疏叫来服务员。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有牛奶吗?”   “有的,两杯吗?”   “可以,麻烦快点儿。”   “好的,先生稍等。”   很快,牛奶端了上来,陈尚其实不太喜欢喝牛奶,现在却觉得滋味还不错,他又喝了一口,看着秦疏清凌凌的眼睛,没想到看着挺纯情的一个人,在这方面还挺会的。   陈尚原本还想收着些性子,看到秦疏的表现,现在他更想要验证一下心里的猜测。   于是——   “大虾好吃,就是剥起来太麻烦了。秦疏,要不,你帮我剥?”   秦疏对上陈尚的目光,双唇紧抿却没有说话,就在陈尚暗自后悔的时候,只见秦疏拿过一旁的备用餐具,三两下一只完整的虾肉就剥好放到陈尚身前的碟子里。   陈尚看着眼前的虾肉有些愣神,随即就笑眯了眼。   对面,秦疏还在继续剥虾,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好似给秦疏打上了一层柔光。   秦疏的长相十分出挑,那双手更是如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此时他手里拿着工具,动作间十分的优雅好看,很快就将虾肉完美地剥离出来,随后放到一边的小碟子里,攒了四五只,再度放到他的面前。   陈尚不是没被人献过殷勤,此时被秦疏这样照顾,活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一边吃着紧实弹牙的虾肉,一边看着对面还在认真剥虾的秦疏,也不知道哪个更美味一些。   整顿饭,陈尚嘴角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一餐结束,看到陈尚眉心的90,秦疏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身为秦氏子,自当如是,才不堕家族颜面。   可一想到某市博物馆,秦疏心情又有些复杂,他们秦家,青史留名的是位春宫高手!   陈尚昨天问过了,秦疏他爸妈早就离婚了。他妈给他找了个后爸,生了个弟弟;他爸给他找了个后妈,生了个妹妹。十八岁前,每月各给他打几百块做生活费,等到成年后,就断了联系。   陈尚只是想要和秦疏亲近,却也知道今天这顿饭不是秦疏正常的消费水平,这里一杯牛奶都要二十几块,想也知道这顿饭不便宜,一顿饭怕是要吃掉秦疏一个月的生活费。   陈尚借口去卫生间,想要将饭钱付了,结果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站在吧台前,陈尚忽然笑了。   他看向座位上的人,秦疏不怎么爱说话,做的事却十分贴心,陈尚本来就相中了他,现在让他看到了他的好,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是你自己给我机会的!”陈尚心里甚至是在欢呼,没有亲人的牵绊,这个人会完全地属于他,只要想到那一刻,他就觉得无比满足。   秦疏看他眉心的数字又上升了三个点,有些莫名。不知道去了一趟卫生间,这人怎么就这么高兴,难道是之前牛奶喝多了?   早晨楚良明也很急,其实这样不利于健康,以后熟悉了可以提醒他。   ……   饭店距离学校并不太远,也就十几分钟。陈尚的车还停在校门附近,两人就慢悠悠地走回去。   五月的A市已经初露盛夏的端倪,此时晚风习习,十分惬意。走在秦疏的身边的陈尚,心头却像是包了一团火。   “马上就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秦疏:“我保研了。”   听到这个答案,陈尚虽然有些意外,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秦疏的气质看着就是个学霸,他原本还想着给他介绍个工作,既然他已经保研,陈尚就把这事儿抛开,秦疏真的很适合校园。   “什么方向?”   “中国古代文学。”   陈尚算是看出来了,秦疏这人是真不会聊天,典型的推一下才知道挪一步。不过,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有再多的不足也能抠出优点来。   陈尚在意的本就不是他要研究什么,而是,“到时候会不会很忙?”   “还好,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   秦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信让他极富魅力,陈尚的眼睛一直控制不住地往他那边看。   两个大帅哥走在一起杀伤力是巨大的,这边是学校,他们受到的关注就更多。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要他们不和他说话,秦疏就可以装作看不见,只是偶然飘过来的只言片语却让他很不自在。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十分亲密。   陈尚和他挨得太近了,走路时,两人的肩膀手臂偶尔会碰到,秦疏往旁边挪了挪,很快,陈尚又贴了过来。   几次之后,陈尚忽然停下脚步。秦疏有些奇怪,回头就看到再度跌到及格线以下的数字。   差点忘了,这个数字并不是升上去就不动了。陈尚的心情有如过山车,忽高忽低,面对这样的任务对象,情绪稳定的秦疏忽然觉得有些心累。   陈尚有些烦躁。其实,昨天和秦疏分开后,九哥和皓子看出他对秦疏有意思,就开始给他出谋划策,乱七八糟的主意出了一堆。   九哥主张钓系,例如去学校偶遇啊,食堂拼桌啊,装作醉酒给人打电话之类的。孙皓却喜欢玩霸道总裁那套,什么用钱砸人,鲜花礼物,英雄救美……基本上都被他给否决了。   但有一条他还是认可的,对待秦疏这样的人,应该慢慢来,免得将人吓跑。   可在吃过晚饭后,他改变主意了。他的意图很明显,他不信秦疏没有看出来,看出来还会给他带礼物,给他剥虾,这让他看到了更进一步的信号。   他陈尚看上的人,才不要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秦疏答应他最好,如果不答应,哼~他总会有办法让他答应!   十几分钟的路对两个大长腿来说并不长,看到近在眼前的校门,陈尚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话。   他将秦疏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看着秦疏的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问:“秦疏,你要做我的男朋友吗?”   陈尚微微抬眼看他,好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可剧烈起伏的数字早已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答应他,任务就又推进了一步,秦疏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陈尚笑了,笑得志得意满,眉心鲜红的95昭示着他的好心情。确定了关系,他马上开始行使男朋友的权利,追问秦疏的感情史,“秦疏,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秦疏:“……没有。”   陈尚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他努力控制着上翘的嘴角,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道:“好巧,我也没谈过。”   秦疏早就知道这一点,说他古板也好,说他封建也罢,陈尚没有感情史,让他少了很多的负担。   陈尚开始提要求:“情侣都是要煲电话粥的,你不爱说话,可以多给我发信息,我给你打电话和视频要接,每天都要互道早安晚安,要想我,知道吗?”   秦疏没拿陈尚和那些女孩子相比,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矜持,而且,他提的这几条每个对他来说都有些艰难。   陈尚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些不高兴,眉心的数字从刚刚的95又开始往下降。陈尚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善解人意了,他都没说让秦疏给他打电话,接个电话很难为人吗?   陈尚的情绪变化实在是太明显,秦疏看着他执拗的眼神,点了头。   陈尚感觉到了他的不情愿,故意道:“现在,你要和男朋友分别了,不应该给他个拥抱吗?”   秦疏:“……”这里虽然隐蔽,可也不时会有人经过,让他在这里和另一个人拥抱,实在是有辱斯文。   秦疏的表现让陈尚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胁迫他,忽然就又多了几许兴味,他故意向前逼近一步,现在两人中间只隔了不到十公分。   秦疏被他堵在这里,陈尚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的抗拒紧绷,愈发地想让人欺负。眼前就是秦疏绷直的唇线,秦疏的唇峰明显,颜色并不是健康的红润,反而有些惨淡。陈尚就像魔怔了一样,忽然想到,如果这里多些艳色,一定很美。   秦疏在他倾身向前的那一刻,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现在哪里还会纠结什么拥抱,连忙按住陈尚的后颈,将人搂在怀里。   陈尚轻哼了一声,没亲到人,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紧紧地回抱住他,心里暗道:“暂时先放过你,早晚都能亲到。”   秦疏本来以为抱一下就完了,没想到陈尚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了一样。又有人过来了,注意到了他们这里的情况,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好多。他只好掉个方向,带着人往阴影里又躲了躲。   秦疏将自己想象成雕像,心底默默吐槽:陈尚怎能如此孟浪!就算现在讲究婚恋自由,可第一天见面就这样,未免也太不尊重了。   ……   陈尚和秦疏分开后,刚好孙皓打电话过来。   孙皓吊儿郎当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调侃:“二哥,今天战果如何啊?”   陈尚看了一眼挂在车上的公仔,语气骄矜:“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孙皓此时正和宋雁回待在一起,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宋雁回说:“从来都没出过手,哪来的失手!”   宋雁回却是夺过他的手机,直接点了外放,“二尚,你把那个大学生拿下了?”   听筒的另一边,陈尚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舞蹈,轻笑一声:“对啊,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还有,他有名字!”   孙皓:“男朋友?我靠,你来真的?”   陈尚回怼:“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孙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昨天才认识吧?”   宋雁回纠正:“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才认识,连24小时都不到就确定关系,呵呵~看来那位小秦同学很性急呀!”   孙皓意有所指:“二哥,现在的大学生可不像原来,都想着走捷径,玩玩也就得了,我劝你别动真格的。”   宋雁回十分赞同,开始家丑外扬,“我三叔和新来的实习生搞到了一起,人家青春靓丽,为啥知三当三?凭我三叔半截身子快入土了吗?还有我们家老头子,养着一堆原配……”   从两人开始泼冷水开始,陈尚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现在听到宋九拿秦疏和那些人比,更是火气上头,再不想听他们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两人面面相觑。   宋雁回:“毕竟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次总是期待又忐忑,咱们也得给他留出点时间,过了这段热乎劲就好了。”   孙皓深以为然,“情路十万八千里,他这才刚开头,以后看的风景多了,自然就知道,爱情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等到多巴胺耗尽,就是咱们不说,他也不会再死命地往前冲了。”   说过一回陈尚的事儿,宋雁回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你也悠着点儿吧,小心肾亏!你们家可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孙皓:“……谢谢九哥关心,咱走的是长远发展的路线,讲究个张弛有道。”   孙浩回到家后,孙茜和他妈正在客厅里,一边沙发躺着一个,脸上糊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看到他回来,一个打招呼的都没有。   孙皓本来正要上楼,又转身回来,走到孙茜旁边,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陈尚哥哥有男朋友了,以后可别再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咱们孙家家风清正,你要牢记修身正己的家训,明白吗?”   她的陈尚哥哥这么快就脱了单了?!   孙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后面的废话,缠着她哥连珠炮似的发问: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认识的?”   “多大年纪?”   “叫什么名字?”   “长什么样啊?”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孙妈妈也跟着好奇,陈家兄弟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陈二长得好,茜茜就喜欢追在陈二后面跑。那时候陈家父母还在,两家还开玩笑说要做亲家。   他们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拿小儿女开玩笑罢了,茜茜却当了真,往陈家跑得更勤了。   后来,陈尚那孩子出了柜,茜茜很是哭了一回,家里人表面安慰,心里都在看乐子,茜茜那个时候才刚上初中,小丫头一个,喜欢个男孩子和追星没啥差别。   后来陈尚出国,孙茜也有了新的暗恋对象。结果陈尚刚回国,孙茜就又开始念叨起来了,可能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现在听到陈尚有男朋友了,孙妈妈其实还挺高兴,就应该让这丫头趁早死心。免得说出什么让人火冒三丈的话。   母女俩也顾不上美容了,说什么都得让孙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第6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6   孙皓原本不想说,想到茜茜和秦疏在一个学校,可能知道点儿什么。   他总觉得他兄弟被骗了,毕竟,他们陈家有被骗的传统。   孙皓坐到沙发上,叹道:“回来这么久,来口水都没喝上。”   孙茜十分狗腿地给他倒水,“亲哥,尝尝这温度还成吧!”   孙皓十分勉强道:“凑合事儿吧!”   孙妈妈看着兄妹俩互动,眼中泛起笑意。同时示意儿子快说。   孙皓:“茜儿啊,你们学校有个叫秦疏的,你知道这个人吗?”   和孙皓这个海王不同,孙茜十分专一,专一地看帅哥。每年的压岁钱几乎都贡献给各路明星了,对学校的各路“草”也是耳熟能详。   “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大四学生,国家奖学金获得者,高智商高颜值高冷男神,有两边论文刊载在核心刊物上,保研了。”秦疏的履历脱口而出,孙茜还有些可惜,“就秦疏那张脸,进娱乐圈肯定火。”   孙茜墙头众多,又是粉圈有名的富婆,自家又开始向娱乐圈进军,知道很多的内幕。如今的娱乐圈啥啥都是包装,假高冷一大堆,真高冷的路子安排好了,那就是不可超越的经典。   “秦疏学长人特别低调,从不参加学校的活动,就喜欢在图书馆泡着,我刚上大学就被安利过,还和周璇一起组团围观过呢!”   秦疏虽然低调,可绝不是无名之辈。贴吧里不知道给他盖了多少栋楼,粘贴着热心校友贡献的各种美图,还有人给他在百度上建了词条呢。   孙妈妈知道周璇和儿子的关系,瞪了孙皓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她儿子虽然花心,私生活还算是干净的。现在公司又处于上升期,等他忙的倒头就睡,那些花花肠子也就都歇了。   孙妈妈打定了注意,决定和丈夫商量商量。   孙皓拿过遥控器,把空调又调高了两度,果然,觉得好多了。   孙茜后知后觉,“陈尚哥哥的男朋友不会就是秦疏吧!”   “恭喜你,答对了!”   孙茜:“……”   当晚,孙茜发布了一条微薄:   【我的两个墙头在一起了,请问,我这算不算塌方呢?】   孙茜的粉丝还不少,很快,下面就出现了跟帖:   【怎么不算呢】   【连环塌啊】   【放心冲吧姐妹,1+1﹥2】   【哈哈哈哈哈哈哈~~先笑为敬】   ……   第二天上完课,孙茜第一个冲出教室。   周璇收拾好东西出来,哪里还能看到她的身影。   孙茜来到图书馆,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秦疏。   秦疏坐在靠窗的位置,进入五月,天气热了起来,靠窗的位置已经不吃香了。秦疏坐在那里,却好像一幅会发光的画,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轻轻翻动书页,光影也会随之变化,静谧又唯美,很符合女孩子对校园男神的定义。   这时候,秦疏拿起手机,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微蹙着眉头,敲击着软键盘,认真又无奈的模样让人的心尖都跟着战栗。   孙茜内心尖叫:“墙头真的好帅好帅啊啊啊~”   秦疏回完了消息,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个女生一直盯着他看,他没放在心上,低头继续。   还没两分钟,眼前就投下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正是刚才的那位女生。   秦疏看着她,没有说话。   孙茜本来是想质问对方的,开口时却忽然气弱:“你是陈尚哥哥的男朋友?”   “我是。”   孙茜站着,秦疏坐着。只是有些人看似低调,却天生气场强大,秦疏就属于这类人。   当他气场全开的时候,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孙茜本来就气弱,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个跳到孔雀面前挑衅的小鸡仔,简直弱爆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秦疏竟然一口承认了,丁点儿犹豫都没有。想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她这边打了退堂鼓,秦疏却难得开了口,“你和陈尚是什么关系?”   救命!!秦疏靠着椅背问她话的样子和她爸真的好像,孙茜感觉七寸被拿捏,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他发小的妹妹。”   说完后孙茜自己都震惊了,神特么发小妹妹,她明明是邻家妹妹,两家长辈戏笑定娃娃亲的关系好伐?!   孙茜嘴唇动了两下,可在对方如寒星般的目光下,最后只是放了句无关紧要的狠话,“你如果敢欺骗陈尚哥哥的感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孙茜来去如风,手机震动两下,秦疏点开手机,看着上面的那句:   【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要主动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回了句:   【你也是】   另一边,陈尚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桃花眼微微睁大,然后漾出细碎的笑意,看不出来,秦疏的占有欲还挺强。   短讯真的很神奇,好像会将当下的浪漫无限地延长,让人忍不住一再回味。   ……   谈恋爱也无非是这样,有的人谈着谈着就散了,有的人谈一次就是一辈子。   陈尚现在的工作也忙,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过来找秦疏。只是他的没时间在秦疏看来也已经够频繁的了。   时隔一天,孙茜再次来到图书馆,两次还都为了一个男人。   找到秦疏的位置时孙茜有些郁闷,她受到了一万点伤害,陈尚哥哥真的很过分,竟然拿她当跑腿小哥儿用,所以对上秦疏的目光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心虚感,“陈尚哥哥在外面等你。”   孙茜丢下这句就走,秦疏有些莫名其妙,陈尚来了怎么不自己联系他,拿出手机才发现已经关机。他还奇怪,今天手机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没电了。   秦疏出了图书馆就看到了陈尚,无他,实在是这人足够耀眼。今天的陈尚走的是高冷慵懒风,靠在孔子像的旁边,指尖还夹着一根香烟,周围有人暗戳戳地拍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明星出街。   孔老夫子有灵,应该不会喜欢闻二手烟,秦疏快走两步。   看到站在眼前的人,陈尚有些不爽,“我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秦疏从善如流,语气十分诚恳:“对不起,手机没电了,下次我会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   听到这句话秦疏愣了一下,这句话他看到过,这是他之前翻阅的书籍中一则经典的案例:当遇到恋爱对象无理取闹时,要如何有效避免矛盾升级。   秦疏手指抚过陈尚紧绷的下颌线,带着似有若无的暧昧,手掌垂下,顺势牵住了他的手,轻轻用力又放松。这是一个兼具示弱和讨好的动作,陈尚果然心情好转,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轻笑着说了一句:“原谅你了。”   秦疏的这波操作着实让人惊讶,惊讶过后,陈尚很快他就反客为主,将手指插进秦疏的指缝。   秦疏心道:“书上说得果然好用。”   他确实没有谈过恋爱,上次活着的时候,如果敢做出这样的事儿,绝对家法伺候,只有登徒浪子才会不顾及名声。   可他不是死板不知变通的人,而且十分善学,并取其精华。   再者,校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小情侣,教室、食堂、图书馆、小树林……,只要是人能去的地方,就不会缺少小情侣的身影。这些人为秦疏提供了极好的范本。世情如此,他自然是入乡随俗。   秦疏没发现,他看到年轻姑娘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尊重,拉陈尚的小手却拉得毫无负担。   两人这一番互动自然没有逃过周围人的眼睛,在两人手牵着手离开后,不知谁说了句:“卧槽!”   这一声好似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人群中瞬间卧槽如海。   陈尚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里快乐得冒泡。同时对秦疏又有了新的认识。   看来,他的男朋友不仅是个沉默寡言的禁欲系学霸,还挺闷骚的。   也许,在他想要和对方亲近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在心底暗戳戳地期待了。   秦疏还不知道他被贴上了新的标签,更不知道他的“好学”会给他带来多少甜蜜的负担。   陈尚这个点儿过来找他,肯定还没有吃饭。   “这次想吃什么?”   陈尚随便指了一家面馆,“面条吧。”   大学城周边的店铺竞争激烈,味道一般的过不了多久就会倒闭,也不用担心里面的味道会不好。   店铺的空间不大,摆了十几张桌子,人却不少,来晚了还真不一定有位置,透明的橱窗能够清楚地看到后厨的情况,卫生条件还是不错的,两人随便找了空位坐下。   陈尚是真的很喜欢吃辣,要了一份儿重庆小面,秦疏要的是招牌牛肉面,又点了小炒和卤味,加起来才五十块。   自打两人进了店,周围的说话声都小了很多,这类面食店尤其受女生欢迎,进来的十个人倒是有八个是女生,剩下两个大概率是陪女朋友一起来的。现在,两个大帅哥坐在那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陈尚敲了敲桌子,引起了对面的人的注意,要求道:“秦疏,你坐我旁边。”   坐在同侧,中间没有了桌椅的阻隔,代表着一种更亲密的关系。因为目光看向的是同一个方向,会产生连带感和一体感,少了目光的对峙,也会更加放松。   秦疏在那本有关心理学的书籍上看到过相关介绍。情侣之间在走过相互试探的阶段后,大多采用亲密的距离,并肩而坐,少了距离的限制,更方便亲,搂,碰,躺,靠。   秦疏起身,“你坐里边。”陈尚将外面的位置让了出来。   他们两个都不是魁梧的体形,却是一样的宽肩窄腰。小店的桌长对于女孩子来说刚刚好,两个大男生坐到一起就有些挤了,手臂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一起。   陈尚抓过他的一只手把玩,那天在酒吧里他就想这么做了,秦疏觉得他有些幼稚,不过也随他去了。   周围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往他们这个方向飘,秦疏抬眼一一扫过,大多都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有两个胆子大的,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被发现了还冲他傻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傻姑娘。   陈尚和他凑近了一点,好奇地询问:“你就这么牵着我出来了,不怕别人看见吗?”   秦疏看出他心里是高兴的,这一路,晴雨表就没有低于90,于是反问道:“那你要不要牵?”   “要!”傻子才会说不要,陈尚觉得自己捡到宝了,明明他还比秦疏还大两岁,可被他牵着手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却觉得他特别可靠特别宠。   服务员把点餐端了上来,陈尚忽然叫住对方,说道:“给他换一碗,不要加香菜。”   秦疏没有想到,陈尚竟然注意到他不喜欢香菜的细节,想要说不要紧,可这是陈尚的心意,他不应该泼冷水,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陈尚却是个张扬的性子,他本来就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眼光,秦疏刚刚的表现又给了他恃宠而骄的底气,此时半靠在秦疏的肩膀上跟他咬耳朵,“有我做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幸福啊?”   秦疏看出他就是在调戏自己,还是配合地应了一声。有人关心,确实是幸福的,他也在学习关心陈尚。   按照国人平均寿命来看,他们能活到七十多岁,以后的四十多年两人都会相伴,而他的任务,就是让陈尚幸福一生。   重庆小面和上次的川菜一样的地道,辣的很,这里没有牛奶,秦疏就给他要了一瓶花生露,细心地将瓶盖拧开后,放在陈尚容易伸手的位置。   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A大今晚的流量,是由秦疏的牵手门提供的。贴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盖起高楼,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真就是万丈高楼平地起。   因为涉及学生隐私,管理员在察觉热度后,很快就将帖子封了。   之后,下有对策的八卦之徒终于收敛了些,至少不会再点名道姓了。   【小受开始还有些生气,一下子就给哄好了】   【卧槽,你们是没看见,就那么牵着手就走了】   【学霸超勇的】   【我愿称之为史上最强学霸】   【低调低调,“史上”前面加个“A大”】   【感谢学霸施舍的狗粮,吃得好撑】   【嘿嘿嘿嘿嘿嘿~嗝~】   …… 第7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7   时间是个终极单身狗,所以在小情侣面前总是格外地吝啬,就算相聚的时间再久,也会觉得短暂。   陈尚拉着秦疏的手,十分不舍。   “好想就这么把他拐回家啊!”这个念头一旦萌芽,就开始疯长。陈尚好歹还记得两人刚刚认识,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   秦疏看了眼主楼的大钟,提醒道:“已经九点了。”   陈尚不悦:“就这么想和我分开?”   秦疏有些莫名,陈尚怎么又生气了呢?秦疏不知道,爱情是最无理取闹的小妖精,任他再缜密的逻辑在这里也行不通。   对上陈尚怨气十足的目光,他只能耐心解释:“没有,只是担心你回去太晚。”   陈尚:“我不信!”   秦疏看着他眉心岿然不动的数字,知道他是口是心非,顿时更迷惑了:为什么明明不生气,却还要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思考无果,只能放低姿态,虚心请教:“那你要我怎么证明?”   陈尚原本只是随意一说,可秦疏给他的信号就是,如果他坚持,那么他就会按他的要求去做。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目光灼灼,“想要证明很简单,你亲我一下!”   秦疏心里已经裂开了,他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你确定?”   陈尚看着他幽黑的眸子,胸腔里的那颗心忽然怦怦直跳,就连呼吸都开始放缓,眼里是明晃晃的期待。   从生到死,五百余年,秦疏第一次感到紧张,他看了一眼周围,带着陈尚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潜在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额头的温热浅淡,一触即逝。   陈尚的眼里有失落一闪而过,男朋友太纯情了也不好。人是他自己挑中的,以后慢慢教就是了。不想就在这时,脸颊上忽然贴上一抹温热,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身前这个书呆子。   路灯下,陈尚的薄唇微张,眼里映着细碎的光,比星河还要璀璨,秦疏被蛊惑了,再次俯下身,这次亲吻的是嘴唇。   唇瓣相交的一刹那,仿佛有电流连通,连灵魂都开始战栗,陈尚人都麻了,傻乎乎地不知道反应。   秦疏轻笑一声,将人放开,拉开两人的距离,陈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真的是~弱爆了。刚刚那能叫亲吗,不过就是贴了一下而已,他的初吻才不要如此潦草!   尤其是秦疏的那一声轻笑,简直是对大少爷无言的嘲讽,陈尚色厉内荏道:“接吻不是你这样的。”   “那要怎样?”   对上秦疏认真的样子,陈尚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他舔了舔唇瓣,用气音道:“我嘴巴太干,你帮我润润!”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陈尚不知道,他说完这句话,整张脸都开始爬上粉红色,就像是一朵艳丽的桃花,静待着良人采撷。   秦疏的脸在陈尚的视野中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放大,好像在等着他随时叫停,在鼻尖相触的那一刻,秦疏心头喟叹,闭上了眼睛,陈尚也跟着将眼睛闭上。   失去了视觉,感官被放大,嘴唇被轻轻碰触,含吮,温柔地交织在一起。时间仿佛停滞,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迷离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陈尚的嘴唇柔软到不可思议,呼吸都带着炽热的温度,秦疏这颗孤寂了几百年的心不复沉稳,开始不安分地疯狂跳动,这种经历实在是绝无仅有,让人沉迷。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低低的嘤咛如同炸雷在耳畔响起,让秦疏于沉溺中猛然惊醒。   他剧烈地呼吸着,感官还被彼此的呼吸和身体间微妙的触感占据。   陈尚整个人都挂在秦疏的身上,忽然停止的亲密令他不满。   陈尚环着秦疏的脖颈不撒手,接吻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他想要再来一次。   看着秦疏鼻梁上的那副眼镜,陈尚找到了借口,“接吻的时候怎么可以戴眼镜呢?”   秦疏刚刚也觉得眼镜有些碍眼,于是道:“那以后我就不戴了。”   陈尚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随之察觉到了不同:“你不是近视吗?”   秦疏摇头。   陈尚更奇怪了,抱怨道:“不近视戴眼镜干嘛,还戴这么丑的。”   秦疏福至心灵,“我的脸只想给你看。”   陈尚闻言,痴痴地笑了起来,他的书呆子有时还挺灵光的。陈尚已经发现这个人有点儿逃避社交,不过知道用这样好听的话来哄他开心,他也高兴。就好比千里马在等待伯乐,只有他才能看到秦疏的好。   陈尚的目光逡巡,这人脸上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真正是无死角的帅。那些长期戴眼镜的人颧骨位置会留下晒斑,简直是暴殄天物,于是道:“以后别戴眼镜了。”   “那你给我摘。”秦疏撩人而不自知。   陈尚本来也没多想,只是伸手给他摘下眼镜的那一刻,对上那双粲若寒星的眼睛忽然就开始耳根发热。   心下嘀咕:不过就是摘个眼镜,搞得怎么像是脱裤子一样!   陈尚收回视线,缓了缓心情,这才再次抬眼,不得不说,眼镜真的是封印颜值的利器,眼下,秦疏简直帅到他腿软。   好吧,他本来就在腿软。   不需要言语,两人再度贴到了一起。   陈尚一直觉得秦疏的身上有种老干部的禁欲,让他特别想要撕开他的伪装,让他露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现在却知道他错了,什么老干部,什么禁欲,都是假象,秦疏可太会了。   可能是男人的生物本能,什么照本宣科,什么学以致用,统统都被清空,秦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接吻。   轻吻、浅吻、啄吻、深吻,只需要舔吻吮吸,变换着不同的角度、力道,就可以让对方做出不一样的反应。   平时看着乖张到不行的人,只是被抚摸腰线就会软了身体,会用水润润的眼睛软乎乎地看着他。   这个过程实在是有趣,大大满足了雄性的虚荣心,秦疏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自己的对象身上反复练习。   血气方刚的身体经不起如此厮磨,最后两个人都有了反应。   秦疏理智终于回笼,吻去陈尚眼角的湿意,暗道一声惭愧,他刚刚怎么就失控了呢?实在是太不尊重了。   两人相拥着缓了好久,陈尚哑着声音道:“我要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秦疏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也带着沙哑。   两人目光相触,随后各自撇开。   陈尚清了清嗓子,“等我到家给你打电话。”   “好。”   秦疏目送着陈尚开车离开,等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陈尚在后视镜里看不到秦疏后就将车子停了下来,伏在方向盘上好久好久。   另一边,晚风吹散了身体的燥热,秦疏渐渐冷静下来,热度退却,随之而来的就是自责。   他是把陈尚当妻子看待的,现在和偷情有什么区别?他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图书馆旁边是一片梨树林,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洁白的梨花挂满枝头,暗香浮动,树影摇曳,唯美又浪漫,吸引着众多的小情侣。   秦疏从自我厌弃中回神,就看到一对对相拥的身影,耳边听到的是暧昧的嬉笑私语。这片树林他每天都要经过,却第一次注意到这里有多受情侣的青睐。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秦疏赶忙移开视线,然后就看到昏黄的路灯下搂抱着的两个身影,男生忽然低头,女生仰头承受,空气里都是蜜糖的气息,黏稠又甜蜜。   秦疏整个人都被震住了,刚刚他和陈尚也是这样吗?无视他人,自成结界?!   秦疏知道有个词叫孕妇效应,也叫视网膜效应,当自己拥有一件东西或一项特征时,就会比平常人更会注意到别人是否跟我们一样具备这种特征。   之后的一路上,他着意观察,果然发现了很多以往忽略的细节。   此时已经临近关寝,前往宿舍的这一路,情侣格外地多,牵手搂腰只是常规操作,情不自禁吻在一起的也不在少数,路过女生宿舍,看着阴影处的身影,秦疏已经心如止水。   校园里的小情侣给秦疏狠狠地上了一课,等他走进宿舍楼,三观已经重组。某种程度上,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秦疏回宿舍的时候,梁卫东和楚良明都在。   看到他后,就跟领导来视察一样,噌地一下就都起来了。   秦疏看两人都是一副欲语又止的模样,下颌微点,“坐下说话。”   好么,现在不像是领导视察,是领导请喝茶了。   楚良明把这个古怪的念头甩开,将笔记本一转,指着上面的帖子道:“这个是不是真的啊?”   梁卫东也是一脸八卦,要不说吃瓜看热闹是所有生物的天性的,更何况是身边室友的大瓜。   楚良明电脑上的已经是删帖后的谍战版本了,秦疏翻动网页,光线照在他的眼镜上,折射出一片冷光。   楚良明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安慰道:“那个,是不是有人看你不顺眼造谣啊,我马上联系学校的网路管理员。”   梁卫东脸色也不大好看,今天帖子出来,他才听楚良明说起秦疏好像被一个富二代缠上了,根源就是他在酒吧买醉,如果两个人是看对了眼他祝福,如果是被迫的呢?   真是这样,对秦疏来说就是耻辱和疮疤,还被好事者搬到网上,得有多扎心。   梁卫东觉得自己四年的大学都白读了,大家一个宿舍四年住着,他竟然还想着吃瓜,简直都不是人。   梁卫东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放下脸面,求助前女友,于是道:“吕蕾她闺蜜是学校论坛版主,我这就……”   “真的。”   “哈?”这是楚良明。   “诶?”这是梁卫东。   两人一脸蒙逼。   梁卫东松了一口气:“不是,兄弟你刚刚的脸色那么阴沉,我还以为有人看不惯你,瞎造谣呢?”   楚良明开始插科打诨,语气揶揄地说:“秦疏,你是不是被胁迫的,被胁迫的你就眨眨眼。法治社会,人人平等,那个谁要是敢强取豪夺,霸占良家妇男,咱们就给他送进去吃牢饭。”   秦疏抛下两个满嘴跑火车的室友,去了浴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的脸色很阴沉吗?   不,这分明是阴气,来自灵魂深处的阴气。 第8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8   实际上,今天他高兴得很,就是现在,他还能感觉到血液的脉动,让他更有了活着的真实感。他摘下眼镜,看了一眼,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秦疏打开花洒,很快,浴室里水汽弥漫,迷蒙的白雾里,他的眼前回放的却是离别的那一幕,陈尚看着桀骜不驯,结果不过就是被搂了下腰,整个人就软了下来,也是有趣。   想到对方赖在自己怀里眼神迷茫,颊生双晕的模样,秦疏忽然笑了。   如果这一幕被外面那两个家伙看到,肯定会震惊地把眼睛重新捡起来。   秦疏洗完澡出来,问楚良明:“学校论坛怎么注册?”   “不是吧,都大四了,你竟然还不知道论坛账号?”   “秦疏不混论坛不是很正常吗?”梁卫东说道,又对秦疏解释了论坛相关,“咱们论坛账号就是学号,初始密码6个6,登录后记得改密码。”   楚良明:“我把论坛链接发给你了,点开后用账号激活就行。”   秦疏按照他们说的方法登录学校论坛,这才发现有关他和陈尚的帖子还挺火。   他点进去查看,不得不说,当代大学生的接受度很高,也有对此看不惯冷嘲热讽的,也很快就被怼了回去。   【本来大家就是八卦娱乐一下,上身到人身攻击就没意思了】   【拜托,出柜又不是出轨,湾湾那边都合法了好吗】   【有些人住在山顶洞,还拦着别人进化】   【那谁是出了名的高冷,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名草有主,虽然是另一棵草,也算是圆满了】   ……   秦疏发现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正准备退出论坛,不小心触碰到了一条链接,页面随之跳转。   瞬间,新世界的大门在秦疏面前打开。   不过是几个小时,竟然连他和陈尚的小作文都有了。可能是怕被封,小作文写得挺含蓄,充分体现了华夏语言的博大精深,可校友们的眼睛就像X光,骨子里是什么早就看透了。   还有一群人在下面喊着:太太,饭饭,饿饿~   秦疏有些看不懂,大体也能猜得出来。   他赶忙叉掉了这一页,发誓再也不逛学校的论坛。   就在这时,一个跳动的小图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怕又有什么古怪,问楚良明:“这是什么?”   楚良明看了一眼:“哦,可能是系统消息,一般都是论坛规则什么的,没什么用,像你第一次进入,就是‘欢迎加入A大论坛’之类的话。”   楚良明随手给他点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住了。“卧槽,哪位高手拍的啊!这氛围感也太强了吧!”   梁卫东被他的话吸引,凑过来一看,肯定道:“应该是P过了,别说,你俩站一起还真挺登对。”   如果说秦疏是沉寂千年的寒潭,那么陈尚就是开到荼靡的牡丹,嚣张到夺目的好看,却没有丝毫的女气。两人站在一起,真的是挺养眼的。   这一刻,梁卫东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腐女这种生物了。   两人对室友忽然出柜接受良好,只要不朝直男下手,他们还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们看的是一张照片,画面中,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秦疏牵着陈尚的手,微微低头。陈尚另一只手的指节夹着一根烟,放在脸侧,烟雾做了氤氲效果,让画面多了几分朦胧,两人视线交缠,看着就不清白。   拍照的人站点比较低,两人的身形显得格外修长,构图十分有技巧,对周围的人群做了虚化,更绝的是,照片还把秦疏的眼镜P掉了。   秦疏当着两个室友的面,面不改色地将图片保存。   楚良明和梁卫东对视一眼,看来他们不用担心什么强取豪夺的戏码了。   楚良明冲着梁卫东挤眉弄眼道:“东子,你可能不知道,你还算是秦疏半个媒人呢!”   楚良明很有些话痨属性,不用催促,就将那天图书馆的事儿说了,并总结道:“秦疏刚要找个好看男的,当晚就遇上了,这叫什么,天赐良缘哪!”   楚良明说完又反应过来,那天梁卫东和女朋友分手了,他在这说什么天赐良缘是在往人伤口上撒盐,赶紧又东拉西扯地说起其他的。   秦疏手机来电,他拿起手机去门外接电话。   “我到家了。”陈尚的音色和平时不大一样,轻易地就勾动了秦疏并不遥远的记忆。   “嗯,到家就好。”   秦疏惜字如金,陈尚生怕这个棒槌下一句说出什么早点休息之类的话,只好主动挑起话题,“今天的事儿,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秦疏脑海中不期然蹦出了“饭饭,饿饿”,语气却依旧沉稳:“不会。”   “你导师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秦疏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陈尚是担心导师会因为他喜欢男人对他区别对待,回了一句:“古代文学,不是单纯的文学,还包括文化史和思想史。而且,我师父在魏晋文学方面成就最大。”   龙阳之好,自古有之,汉魏六朝是同性恋发展的第一个高峰期,而从明代中晚期到清末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同性恋盛行的时期。秦疏上辈子就生活在第二个时期,真不觉得喜欢个男人有什么特别的。   秦疏也注意到了现在谈同色变的情况。他在查阅资料后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西方某教的传入,才给同性之恋套上了原罪的帽子,民国时期又发布了一些相关的政令,同性之间就是悖德,见不得光。   到了现在,虽然整个社会的大环境开放,可同性恋却仍然是小众的。   秦疏不会在意,师父如果在意,大不了他不念研究生了。不过,他敢肯定,师父是不会介意的。   “魏晋风流”陈尚还是知道的,知道不会对秦疏造成不好的影响,两人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陈尚心情更好了些。   就着这个话题,陈尚问他:“我就知道个分桃断袖,你给我多讲讲呗!”   秦疏:“这个其实还挺多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就是对同性的表白。”   陈尚闻言,“你都没有对我表白过!”   秦疏听着对面人的明显放缓的呼吸,似乎能够想象得到他期待的样子。他打开窗,想要驱散上涌的热意,几次想要开口,却还是说不出口。   沉默蔓延,陈尚虽然有些失望,还是给了他台阶:“知道你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算了,这次放过你。”   陈尚这样说,秦疏却忽然有些不忍心了,更亲密的事情他都做了,占了人家便宜,难道还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来满足他吗?   “愿为比翼同飞鸟,不离不弃永相随。”秦疏说完后,半晌对面也没有声音,他奇怪道:“还在听吗?”   “秦疏~”   “嗯?”   “我不会放过你的!”   “……”   等到秦疏挂了电话,寝室的灯早就熄了,再一看时间,都已经快到12点了。   回想刚刚两人聊得话题,几乎全是废话,有用的内容几乎没有。   说着这样没营养的话,不知不觉地就聊到了现在,难怪陈尚会把这种行为称之为煲电话粥,秦疏受教了。   秦疏严格的作息就这样被打破了。   ……   周六一大早,秦疏起床后直奔家属区。   之前早就约好了,今天去导师家吃饭。   贺敏方有个十分接地气的爱好——逛菜市场,他们这些当徒弟的总不能吃现成的。   李隋英和简行甲是贺敏方带的两个博士生。   师姐给他们三个拉了个小群,商量好早晨陪着师父一起去菜市场。这里面也有提前沟通感情的意思,秦疏自然不会拒绝。   师兄简行甲是个典型的白面书生,文雅温润,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学者风范十足。   他本硕博都是在A大念的,现在正担任A大的助教,学校承诺,只要他博士毕业就是讲师。如今有妻有子,未来可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李隋英别看是研究古代文学的,身上一点儿古典气质都没有,性格十分跳脱。这人对语言的艺术掌握满级,有关沟通的事情导师都会交给她。   秦疏是三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一见面就受到了热情欢迎。   “秦师弟,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秦师弟,欢迎!”   贺敏方笑呵呵地给他们介绍:“你师姐之前在Y省跟一个项目,刚回来没几天,行甲现在带大一的课,你们见过没?”   秦疏叫了人,“我听过师兄的《美学概论》,受益匪浅。”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然不知道。”简行甲十分意外,他没想到秦疏还听过自己的课,顿时对这个小师弟好感倍增。   李隋英很有几分颜控属性,“如果不是看过你在C刊发表的两篇论文,我都以为师父是看脸招徒弟呢!”   贺敏方笑得开怀:“你师弟可是有真本事的,还好我下手快,要不然你们哪有这么帅的师弟,秦疏可是文学院的招牌呢。”   简行甲在一边补充:“是高冷男神,大一的小姑娘迷得不行。”   师徒四人闲谈几句,溜溜达达地就去了菜市场,出乎意料的,简行甲竟然还是个厨艺高手。   贺敏方抱怨道:“小秦你是不知道,自打收了你师兄,我胖了有二十斤,行甲手艺是真不错,今天让他露两手。”   李隋英不客气道:“师兄说今天这顿饭他包了。”   简行甲:“师父给我们找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师弟,我肯定要好好招待的。”   几句话的功夫,各人的性格都摸得差不多了。他们对秦疏的高冷有了新的认知——谨言慎行,少说多做。年纪是小了点儿,却十分沉稳可靠。   菜市场距离家属区并不远,奈何贺敏方是真的喜欢在里面溜达,还请几个嫡传弟子去路边吃了顿早餐。   等到他们回去,都已经九点多了。   门铃响,是一位面容慈和的女士开的门,她和贺敏方给人的感觉很像,秦疏猜测,这应该就是师母了。   秦疏跟着师兄师姐叫了人。   “小秦啊,可算是把你盼来了,我早说让你来家里,你师父偏要等隋英回来,快进来!”   李隋英耍宝:“小师弟来了师母就看不到我了,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哪!”   师母:“这就讨伐上了?可不敢忘了你!”   贺敏方也跟着打趣:“放心吧!你师母向来是喜新不厌旧的!”   对门听到热闹,开门查看。   看到他们一群人挤在门口,调侃一句:“老贺,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热闹?”   “哈哈哈,师生见面会。”   那人打眼一看,目光定在了秦疏身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徒弟,果然是一表人才呀!不比电视上的明星差。”   里面的人听到这话,也出来看秦疏,看到人后顿时眼前一亮,热情道:“小伙子有对象没?”   “去去去,管管你家这位,孩子第一次上门,可别把我徒弟吓跑喽!”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 第9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9   秦疏自然不会看着师兄师姐在厨房忙,虽然他没做过一顿饭,可自认智商在线,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结果,刚进厨房就被联手赶了出来。   李隋英挡在厨房门口:“厨房就这么大点个地方,你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别进来添乱了。”   简行甲也跟着附和:“洗菜择菜有保姆阿姨,切菜有隋英,你第一次过来,去陪师父师母说说话。”   “来吧,小秦,看看你师母的佳作。”贺敏方在外面招呼道,“厨房有隋英和行甲,你想帮忙,以后有的是功夫。”   秦疏无法,被师父拉进了书房。   师母邢兰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眼下让他欣赏的是一幅牡丹图。   “年纪大了,像你们一样年轻的时候喜欢小清新,现在反而喜欢浓墨重彩。”话是这样说,邢兰自己对这幅牡丹图还是很满意的。   秦疏看着眼前这幅图,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水墨画,在构图的时候加入了很多现代技法,色彩秾丽。   牡丹花开重瓣,自李唐以来就是繁荣与富贵的象征,邢兰的这幅画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秦疏沉吟片刻,“师母这幅水墨牡丹图勾勒出了牡丹的婀娜多姿和优雅的气质。   通过淡墨重彩的手法表现出了层次感和质感。墨色深浅的层层叠加,形成牡丹花朵的立体感和繁复的花瓣纹理。   适当的灰调和明暗的对比让花瓣十分立体生动。花朵虽然繁复,但“之”字形的气脉把各个分散的部分贯穿起来,构图精致、平衡,突出花开富贵的主题。   搭配适当的枝叶,画面效果十分和谐。”   邢兰没想到秦疏竟然对国画还有研究,说的头头是道,顿时对他更喜爱了几分。   交谈时,得知他还会书法后,说什么都要让他留下墨宝。   秦疏无奈,只好答应。   狼毫蘸满墨汁,笔走龙蛇,“花开富贵”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秦疏这一笔手书将两人都惊到了,邢兰看着丈夫,“老贺,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贺敏方顿时来了兴致,对着四个大字连连赞叹,就这一手字,堪比国手,没想到秦疏不仅是天才,还是全才。这要是让书画界那些老家伙看到,保不齐会到他手里抢人。   贺敏方一高兴,提笔写了一首《春堂牡丹》:   云锦吐芳菲,倩影入窗明。   花香袭人醉,露滴乾坤清。   写完后将笔递给了秦疏,“你也来一首!”   秦疏以为这是考教,跟着写了一首《斗芳菲》:   国色天香斗芳华,娇妍欲滴胜群葩。   含苞待放凝玉盏,盛开如锦绣云霞。   贺敏方哈哈大笑:“‘含苞待放凝玉盏,盛开如锦绣云霞。’妙啊!妙啊!!”   这一声吸引了李隋英的注意力,她菜也不切了,跑过来看热闹,然后就被师父招呼过去:“隋英,过来,看你师弟写得怎么样?”   李隋英用她在古典文学方面多年深耕的功力将之好好夸了一通,然后就听师父说:“那你也来一首。”   李隋英欲哭无泪:“师父,你可饶了徒儿吧!”   邢兰在一边解围道:“随便写一首打油诗也成。”   李隋英赶鸭子上架,磨磨蹭蹭写了一首《牡丹花赞》出来:   牡丹花开似玉盘,婀娜多姿展娇颜。   傲立花丛如神女,倾国倾城人人赞。   贺敏方看着那一堆的花,和那笔有如蚯蚓爬的狗字,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去,让你师兄过来。”   李隋英如蒙大赦,临走还不忘给秦疏一个“你害苦我了”的眼神。   秦疏不为所动,李师姐学艺不精,错不在他。   简行甲一脸蒙逼地进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十分有居家好男人的气息:“师父,隋英说你找我?”   贺敏方对这个徒弟还是十分看好的,“今天咱们师徒四人以牡丹为题,各赋诗一首,现在,就差你了。”   简行甲看了眼旁边的墨宝,就知道哪个是师妹写的了,和师父、师弟的相比,简直惨不忍睹。简行甲这人有些文人包袱,他写诗凑合,毛笔字却是上不了台面的,随手取了一支圆珠笔,也写了四句:   花开时节落春雨,雨尽风吹小园香。   香衣鬓影丽人舞,舞杀春色秀乾坤。   看到大徒弟的作品,贺敏方被二徒弟荼毒的神经终于得到安慰,大手一挥:“做饭去吧!”   贺敏方越看小徒弟就越满意,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师兄师姐不争气,光耀门楣就指望你啦!”   邢兰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个眼色:“差不多行了,等隋英造反,我看你怎么办!”   贺敏方叹了口气:“师门不幸啊!”   秦疏唇角微勾,师父可真有意思,师兄师姐也很好,还有梁卫东、楚良明,以及最最重要的那个人,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多了呢!   十一点钟,饭菜上桌,简行甲的厨艺确实很好,色香味俱全。   贺敏方不搞形式主义那一套,只一句:“这是家宴,都敞开了吃!哈哈!”   李隋英夹过半个卤猪蹄,不忘向秦疏安利:“这是师兄从家里卤好带过来的,特别入味,不吃绝对吃亏。”   秦疏在外面是不会吃这样的东西的,因为吃起来实在是不雅,可是李隋英一个姑娘家都上手啃了,还向他极力推荐,秦疏也不好端着,也夹了一块到碗里。   卤猪蹄口感软糯,软烂脱骨,肥而不腻,确实不错。   李隋英几口下去,就已经干掉了一半,还不忘邀功:“怎么样,没骗你吧!当年师兄就是凭着卤猪蹄把嫂子追到手的。”   贺敏方听到,点拨小徒弟:“现在男人会厨艺可是加分项,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和你师兄探讨一下。”   秦疏心下一动,从善如流道:“那就麻烦师兄了。”   简行甲一口答应下来:“行啊,做饭可比研究学问有意思。”   说完看到师父脸色不对,赶忙描补一句:“我的意思是,做饭只要用心,就能做出成果。做学问却是不一样,想要出成果,不仅要用心,还要有天赋。师弟你天赋卓绝,不管是厨艺,还是学问,肯定都没问题。”   贺敏方心累,这两个徒弟,一个喜欢搞外交,一个喜欢做饭,大号算是练废了,希望小徒弟不要被带偏。   如果贺敏方知道,他看好的小徒弟一度想要为了老婆不念研究生,恐怕得气到心梗。   所幸,他不知道!   一顿饭,和乐融融,邢兰端上水果茶水,说些闲话逸闻。   秦疏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陈尚打来的,他赶忙挂断,打开微信,打算跟他说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另一边,陈尚看着手机屏幕,脸色阴沉。   今天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周末,他早早地就打算好了,这两天要和秦疏腻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分开。   结果早晨被大哥叫了过去,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在他大哥眼里,他就是个小可怜儿,总担心他被人骗了,恋爱的事儿陈尚没想瞒着家里人,只是原本打算等情况稳定一些再说。爸妈去得早,他算是他大哥养大的,陈尚怕说得太早,大哥会拦着他和秦疏,不让他们交往。   既然现在大哥问了,陈尚也就大方地承认了。   陈持开口的时候只是试探,没想到宝贝弟弟竟然真的恋爱了,而且说到恋爱的时候还一脸的骄傲自得。   陈持简直心累,傻小子骄傲个什么劲儿啊,你都快被猪拱了你还骄傲?!   如果他知道他的亲弟弟还在嫌弃猪不会拱白菜恐怕就不只是心累了。   弟弟这么大了,不谈恋爱也不现实,陈持告诉自己,这很正常,不要太激动,他尽量心平气和道:“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这么突然?”   陈尚不太想说,敷衍道:“就这周,我们才刚认识。爱情来得就是这么突然,我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就是每个家长在得知孩子恋爱后的常规操作了。陈大哥恨不得把秦疏的八辈祖宗都给问出来,最后还是嫂子和小侄子回来,才让陈尚脱离苦海。   看到他拿车钥匙,陈持道:“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饭再走。”   陈尚根本不听他的,甩着车钥匙就往外走,还不忘炫耀一句:“我要去约会啦~”荡漾的小尾音很有绕梁三日的效果。   陈尚到了停车场就给秦疏打电话,没想到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今天是周末,秦疏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陈尚就有点儿不高兴,可想着秦疏就是被动的性格,倒也能理解。   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儿,秦疏竟然敢挂他电话!他心头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陈尚再次拨打,如果秦疏还敢挂他电话,他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秦疏看着手机上面一红一绿两个图标,在其他几人好奇的视线下,终于按下了接听。   电话终于接通,陈尚开口就是质问,“我说过不让你挂我电话,你忘了吗?”   陈尚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秦疏不知道师父师母有没有听到,可是只看师姐突然停住的动作就知道,师姐肯定是听到了。   秦疏解释,“我在导师家里。”   这是什么烂借口,“在导师家就不能接电话啦?一上午的时间,你都不知道和我说一声吗?”   秦疏答应过不挂陈尚电话的,食言了是他的不对。只是在导师家里和男朋友打电话,更不合适。   李隋英拍了拍他肩膀,指了下阳台的方向。   秦疏对贺敏方说了一声,之后移步阳台。   秦疏和他解释了没和他联系的原因。   陈尚火气未消:“六点就出门,一直待到现在,打电话没时间,发信息也不会吗?你骗鬼呢?”   秦疏心道:“我才不屑骗人,就算是骗,也是鬼骗你。”这样自我调适后,本来因为陈尚管得太宽而生出的那点儿不悦也散去了。   听着对面急促地呼吸,秦疏也是无奈,怎么就能把自己气成这样呢?气大伤身,这么爱生气怎么长命百岁啊!   秦疏放软了声音:“别气了,是我不对,我之前真的是没时间,没骗你。刚刚挂断电话,我也是想要给你发消息的,结果你电话就又过来了。”   秦疏难得说这么长的话,还是这样的温声软语,陈尚就气不起来了,只是仍然嘴硬:“那还是我的错了?”   秦疏大概知道怎么应对他了,语气温柔:“是我的错,你要怎样才消气?”   陈尚现在已经相信他的话了,只是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于是要求道:“既然你说你在导师家,那咱们开视频,你让我看看。” 第10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0   这句话后,陈尚就挂断了电话,视频很快就过来了。   铃声响起,秦疏就是一个哆嗦,陈尚还真是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   秦疏透过阳台的玻璃向餐厅里看了一眼,阳台和餐厅中间隔着客厅,还有一座镂空的风水屏风阻隔视线,视野并不是那么分明。   铃声带着急促,李隋英已经看过来了,秦疏眼睛一闭,犹如视死如归的壮士,接通了视频。   陈尚快速地扫了一眼他所处的环境,很快就确定秦疏没有骗他。   其实,就算没有这通视频,他也是相信秦疏的,他只是因为计划被打破不爽而已。   现在看秦疏绷着一张脸,之前的咄咄逼人不再,转而关心起人来,和风细雨地和秦疏聊着天。   秦疏原本还担心他会无理取闹,看他现在的表现心头压力骤减,等到终于挂断视频,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陈尚的看一眼真的是有够持久的。   秦疏是真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应该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查岗。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   等他从阳台出来,对上众人的目光,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就好像之前被折腾得手忙脚乱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想要当作无事发生,却挡不住大家的好奇。尤其是李隋英,刚刚那声音她可是听的真真的,绝逼是个美男:“师弟,你还挺新潮啊!”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新师弟一身禁欲范儿,竟然找了个男朋友,腐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身边的素材可是第一手资料,必须掌握,为她伟大的副业添砖加瓦。   秦疏有些不明白,是他有了男朋友,不是师姐有男朋友,她到底是在兴奋什么啊!眼睛亮得仿佛能将将他看出个窟窿。   虽然觉得师姐有些兴奋过了头,可也听出李隋英是在调侃他,没有恶意,只道:“赶到那儿了。”   李隋英不太满意,还想再问,结果就听师父道:“小秦有对象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面对师父,秦疏要认真得多,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的终身大事,理应告知师长。   “就这周。”   “哟~这么巧!那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秦疏闻言有些赧然,不过还是乖乖回答:“也是这周。”   这个答案让在场几人都有些意外。贺老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秦疏实在是个稳重孩子,怎么也不像能做出这样冲动事情的人。   他看了一眼老伴儿,又给大徒弟使了个眼色,两人秒懂,然后秦疏就面临了三方围剿,有幸享受了一次和陈尚同样的待遇——查户口!   简行甲笑呵呵地给秦疏倒了杯茶:“师弟,你们在哪儿认识的啊?”   “酒吧。”   简行甲有些意外:“师弟,你竟然还去过酒吧啊,我从来都没去过,给我说说呗,那里怎么样?”   “师兄,那里不适合你,不要去。”秦疏语气郑重。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在那肯定是遇到乌七八糟的事情了,邢兰和丈夫对视一眼,关心地道:“酒吧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李隋英也看出些门道来,她也加入进来,“师弟,你和那个谁是怎么认识的?不会是英雄救美吧!”   秦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李隋英改口,“或者,美救英雄?”   秦疏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也没错,于是点头:“差不多吧!”   这样滥熟的桥段秦疏也能碰上,也是没谁了。   邢兰有些没弄明白,究竟谁美谁英雄,试探性地问道:“那个~呃~小伙子长得还不错?”   陈尚的长相是很出挑,秦疏也觉得很满意,好歹这条符合他曾经的择偶标准,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挺好看的。”   目前为止,花心男人三件套陈尚都具备了:有颜有钱有闲!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简行甲以过来人的身份道:“师弟,你不会是看上他的脸了吧,这过日子还得看性格能不能合得来,如果只是谈恋爱,那就当我没说。”   秦疏神情严肃:“我是打算和他结婚的。”   贺敏方着急了:“秦疏啊,你师兄说得没错,结婚过日子和谈恋爱不一样,华国自古以来就讲究个门当户对,如此才能琴瑟和鸣。”   邢兰担心他这样说伤了秦疏的自尊,接过话道:“陈尚的家世咱们是高攀了,可咱们也不是没能力,只是,他性格怎么样啊?”   秦疏自觉已经说得够多了,陈尚热情、主动、霸道、任性,这样的性格绝对不是讨长辈的喜欢的类型,现在任务将他和自己绑定,那么他就要给对方足够的尊重和呵护,在外人面前维护妻子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基于这种考虑,秦疏最后只说:“性格挺好的。”   他这人不屑撒谎,迟疑的那一刻就落在了其他几人眼里,大家都明白了:陈尚性格可能不太好。   李隋英还没结婚,虽然一直吵吵着什么“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寡王一路硕博”的狗屁理论,其实内心还是会对绝美爱情啊啊啊~   不同于其他几人的担心,李隋英觉得年轻就是资本,要多尝试,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很可能会错失机会。   所以在知道两人相识相恋的过程后,再看秦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这师弟可太行了,只一面就把惠丰地产的二公子拿下了,高冷禁欲天才学霸和偏执多金俊美霸总的配置,小说照进现实有木有?!   和她看热闹的心态不同,三位已婚人士却十分担忧。   已知:陈尚有多年国外留学经验,比秦疏大,已工作,社会阅历足。两人在酒吧认识,对方似乎对他一见钟情。   这怎么看怎么像情场老手猎艳。他们不担忧才怪了。   女人遇到渣男会留下阴影,男人受了情伤也是一样。   贺敏方看着他的傻徒弟,在和对方认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想要和人家结婚,这是什么惊天恋爱脑才能做出的决定啊!   贺老简直忧心忡忡,本来弟子的感情生活他是不会插手的,只是秦疏的家庭情况他也了解一些。   秦疏看着沉稳,到底是在缺爱的环境中长大,遇到个对他好一点儿的,一头扎进去,付出了感情,最后还可能惨淡收场。   师父等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秦疏就是对这样的事情再不灵光,也知道他们是在担心什么了,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你们放心吧,我是在谈恋爱,没有昏头,陈尚他就是太热情了些,人挺纯情的。”   如果他不加最后一句,可能大家还会相信,现在看来,降智简直不要太明显。   几人有志一同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关心他。   还在家里和妻子谈论糟心弟弟的陈持,隔着半个城市的距离,和贺老达成了梦幻联动。   可以想见,假以时日,当双方家长见面时会是如何的相见恨晚。   ……   离开家属区,李隋英还缠着秦疏问东问西,秦疏有些无奈,他从未见过如此八卦的女子。   李隋英虽然兼职码字工,对一见钟情还是持怀疑态度的,若是见色起意,也不至于见过几面就到结婚的程度。   大四了,早过了懵懂不知事的年纪。她觉得以秦师弟的智商,不说走一步看十步,三五步总行吧!   所以忍不住刨根问底:“师弟,你觉得能够让你坚定信念,和陈二少白头偕老的根源是什么?”   秦疏都无奈了:“我乃地府转生使,奉判官崔珏之命,来人间渡化冤魂,挽救更多无辜生命,促其繁衍生息,多生多育,缓解地府投胎压力。陈尚乃此间关键,渡他即可渡千百苦主!”   李隋英:“……”   秦疏背影已经远去,她拉住简行甲:“刚刚的话你听到没?”   简行甲可太了解她了,很想说没听到。   只是,李隋英也不在意他是否听到,巴拉巴拉地就说开了:“秦师弟果然才高八斗,涉猎广泛,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就包含了神仙体系和民俗学,且紧跟时代热点,这个梗师兄你觉得前景如何?”   简行甲不觉得如何,自打李师妹投身晋江,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他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   秦疏离了A大家属楼,就拨通手机,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你那边聚会结束了?”陈尚说话的背景音有些嘈杂。   秦疏应了一声。   “那你去校门口等我,我刚好在附近,现在过去接你。”   “好。”   秦疏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车停在他的面前,车窗降下,陈尚下巴一抬:“上车。”   陈尚眉心的数字自打见到秦疏后,就一直在往上升,秦疏忽然想到师父他们的担忧,觉得好笑,陈尚对他的喜欢都写在脑门上了,他们如果知道,恐怕再也不会担心了吧!   秦疏上车后,陈尚就解开安全带扑到他怀里,秦疏连忙接住。陈尚挺好的,就是太热情,让他时常招架不住。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唇角覆上一抹温热。秦疏赶忙后撤,去看外面。   正赶上周末,校门口的人流量比平日还要大,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如此放浪!   陈尚环上他的脖子,靠着他的肩膀,吃吃笑道:“放心,他们看不到的。”说着又要吻上去。   秦疏还是别扭,想要推开他,还要顾忌把人撞到,未免有些束手束脚。   “好几天没见面了,我好想你,难道你就不想和我亲近?”   秦疏还真不想,只是他知道这话一说,陈尚又得生气。   陈尚就当他害羞,命令道:“我要你吻我!” 第11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1   秦疏是不爱说话,却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他确定,他是不喜欢和霸道的人相处的,陈尚比之霸道还多了一丝肆无忌惮。   曾经有人妄图压制他,结果被他反将几次,见到他都绕道走。   可是,同样是想要他服软,他对陈尚的容忍度却出乎意料地高。就连他的坏脾气也能看出几分娇憨可爱。   也许是心态不同吧!对待妻子,总要多几分宽容的。   秦疏对自己说:“亲就亲吧!亲完这位祖宗就高兴了!”   校门口,两个女生路过,其中一个黑长直指着那辆低调的保时捷,对闺蜜道:“刚刚咱们过去的时候它是不是就在这儿?”   蘑菇头茫然脸:“有吗?我没注意啊!”   黑长直十分无语:“你是金鱼吗?还是你提醒我上车的好像是秦疏,你忘啦!”   蘑菇头继续茫然:“啊?是这辆车吗?”   黑长直:“……”算了,心累。   ……   欢快的音乐打破了一车的旖旎。   秦疏将人从身上撕下去。   “艹”   陈尚简直怨气冲天。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看着上面的名字,他直接按了接听,开口就是输出:“你打电话怎么不挑时候?!”   孙皓怀疑他吃错药了:“是你说要带小情儿过来我才组的局,结果九哥都到了你还没来,不就是接个人吗?怎么的,半路生了?”   陈尚嗤笑一声:“我倒是想生。”   孙皓忽然拔高音量:“卧槽,你刚刚不会正基情四射呢吧!”   陈尚:“呵呵,你再这么来几次,我怕自己就射不出去了。”   耳边听着陈尚狂言浪语,秦疏简直无地自容。陈尚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将这么羞耻的话说出口的。秦疏知道世界变了,可还是会怀疑人生。   陈尚挂电话的时候还不忘提醒:“秦疏是我男人,别他妈小情儿小情儿地叫,下次再让我听到,我让你再没心思找小情儿!”   孙皓看着宋九神情凝重,“完了,那个大学生绝逼是个男狐狸,这才几天啊,就把陈二迷得神魂颠倒,咱们得想想办法?”   宋雁回:“我劝你别作死!”   ……   陈尚挂断电话,就看到秦疏闭眼靠在那里,耳根都是红的,显然羞得不行。   衬衫也不复平日的齐整,上面两粒扣子被他扯开了,领口微敞,露出一片锁骨,头发有些凌乱。   这姿色绝了,简直能苏断腿。   陈尚暗道:“我男人真他妈帅!”没忍住,凑过去就想嘬一口。   秦疏睁眼,后撤,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做出什么突破下限的事儿来。   陈尚看他这样,更想看他炸毛的样子,于是将手伸到他腰腹的位置,眼神暧昧,秦疏寒毛都竖起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这个没羞没臊的究竟想干嘛?!   陈尚看着被禁锢的手腕也不挣扎,眼泛桃花,软着声音撒娇:“我还想要个亲亲。”   秦疏移开眼不去看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陈尚又把脸怼到他面前:“我好好说话是不是可以奖励个亲亲?”   背后教妻,秦疏觉得,陈尚简直反了天了,不教是真不行了。心里已经长篇大论安排上,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最终也只是硬气地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陈尚哀怨:“老公你好凶啊!”   老公?这是什么鬼称呼?   秦疏觉得自己完了,他枉读圣贤书,却被男色所惑,被人叫公公竟然也不生气,简直色令智昏。   也许是秦疏身上的气息太过沉重,陈尚终于恢复正常,他挣了挣双手,无辜道:“我只是想要替你系安全带而已。”   秦疏带着他的手放回方向盘,“我自己来。”   陈尚不情不愿地启动车子。   他都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在车里,也不应该答应什么组局,他应该在床上。   意识到内心的饥渴,陈尚把他自己都震到了。   难道,他是这些年憋得太狠了,触底反弹?!   ……   路上,陈尚和秦疏介绍了他两个发小的情况,秦疏静静听着。   “我和孙皓没上幼儿园就认识了。他也是我们三个里面家世最好的一个。   我家原来也不错,后来我爸妈出事,我哥那个时候还年轻,底下人心大了,就有些艰难。   不过我哥做生意很有一手,眼光也好,这几年公司也在做大。只是毕竟耽误了几年,和孙家比还是差上一截。”   “宋雁回他们家比较复杂。他爸是典型的暴发户,土皇帝。煤老板你知道吧,他爸就是做这个发家的。平生最大的志愿就是赚大钱,娶美女。而且身体力行的践行这两条,挣下了偌大的家业。几任太太全是大美人,还给他生下了一堆儿女,家里就挺乱的。   宋雁回排行第九,比我和皓子大两岁,我们就管他叫九哥。   宋雁回他亲妈曹女士是个高智商,搞科研的。当年嫁给宋老头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宋老头保证会给她的研究不停地投钱。   曹阿姨平时挺忙,担心儿子让人给害了,就把九哥送到A市,交给他外祖家抚养。   远香近臭,宋老头对九哥其实还挺好的。”   “我、皓子和九哥是在初中认识的。九哥的那些兄弟挺损,把宋家的事儿透了出来,我们念的是个贵族学校,一样的爹生娘养,偏要排出个三六九等。   他那样的家庭在学校就是个挨欺负的命,偏偏九哥的技能全加到脑子上了,武力值不行,身手菜得很。被揍了几回,也阴了别人几把。   有一次正好让我和皓子赶上,就帮了他,之后一来二去地就熟了。九哥心眼特别多,是我们三个人里的狗头军师。”   陈尚说了半天,秦疏一句话没有,就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秦疏这个时候也在看他,眼睛幽深,陈尚却读出了其中的意思,分明是在问他:怎么不说了?   陈尚笑出声:“我还以为把你讲睡着了呢!”   秦疏:“我在听。”   听他这样说,陈尚又笑了起来,秦疏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有些苦恼。   陈尚继续道:“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也认识了不少人,最铁的还是我们三个,我们真就是过命的交情。   高中毕业那年,我和皓子拉着九哥一起去毕业旅行,跑到澳门玩了一圈,结果就被人盯上了,还被绑架了。   那个时候真的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做事全凭一股疯劲和狠劲,竟然还真逃了出来。   因为怕被人报复,我哥那时候又太忙,就把我送到了国外。”   车子在一家会所前停下。   泊车小弟上前接过钥匙,陈尚带着人往里面走,边走边介绍,“上次那家子夜时分是宋九的产业,盛世朝阳是孙皓的。他做生意是真厉害,而且还有赚钱的运道。这里原本只是玩票,没想到如今成了A市最高级的会所,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   秦疏听他说到这儿,就不想进去了,这和秦楼楚馆有什么区别?   陈尚走了两步,才发现人没跟上来,停下等他。“怎么不走啦?”   秦疏神情郑重:“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去这样的地方不合适!”   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后,陈尚顿时笑弯了腰,看秦疏有些不高兴,就过去搂住他的肩膀,“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销金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这里还算是干净的,里面只提供常规服务。”至于其他,离了会所,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后面的话陈尚虽然没说,秦疏却也能猜到。不过有这层遮羞布总比没有强。   陈尚牵住他的手:“下次咱们不来这儿了行吧!快点儿,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   秦疏到底还是跟他进了门。   孙皓早就等急了,看到他们进来,一迭声地吩咐:“快点儿上菜,饿死了都。”   宋雁回起身,伸出手道:“自我介绍一下,宋雁回,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九哥。”   秦疏握住他的手:“九哥。”   孙皓也跟他去握手,“我是孙皓,你叫我皓哥吧!”   陈尚:“叫他皓子就行。”   孙皓啧啧两声:“哎哟,这就护上了!”   宋雁回看出秦疏不是习惯开玩笑的人,拽着孙皓坐下:“差不多行了。”   孙皓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有点修狗的属性在身上的。他认定了秦疏接近他兄弟别有用心,立志于要在他兄弟面前揭露秦疏的真面目。   秦疏察觉到了他隐隐的针对。   果然,孙皓坐下第一件事就是加微信,加完后就开始大呼小叫:“你们都是情侣了,竟然没有用情头。”   秦疏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十分具有求知欲地问孙皓:“什么是情头?”   孙皓一时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情头?更加认定秦疏是在装纯。   于是解释道:“情头就是情侣头像啊,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俩是一对儿。”   秦疏受教地点点头,肯定道:“我们用的就是情头。”   孙皓有些不明白,然后就听秦疏说:“熊猫吃竹子,竹林里有熊猫。”   陈尚笑着补充:“我把你吃进肚子里,你把我护在怀里,真的是至死不渝的浪漫。”   秦疏对他提要求:“这样的话不要说,至少不能在外人面前说。”   陈尚不干:“我就说。”   秦疏握住他的手,眼神恳切。   陈尚反手握住秦疏的,也提了个要求:“你如果以后一直牵着我的手,我就不说。”   秦疏十分痛快地答应道:“行!”   孙皓有些搞不懂了,事情为什么和他想得不一样。包厢里的氛围实在是古怪,总让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轻咳一声,招回了其他人的注意,“秦疏,我刚看了你的朋友圈,竟然一片空白。现在的小情侣都会在朋友圈秀恩爱,哪对儿会像你们这样,简直是一潭死水。”说完还把自己的朋友圈亮出来显摆。   秦疏自然是知道朋友圈的,只是他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从来没有关注过。   现在看孙皓的朋友圈里,有文字、有配图、有视频,确实很丰富。   只是,将自己的私生活分享出去,真的好吗?   陈尚却是来了兴趣,他打开前置摄像,将下巴搁在秦疏肩膀上,和秦疏脸贴脸,咔嚓就来了一张。   包厢里灯光明亮,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简直不要太般配!陈尚十分满意。他自我欣赏一番,然后拿着手机就开始编辑起来。   秦疏有不好的预感,问他:“你要干什么?”   陈尚正在打字,眼都没抬:“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也得让大家知道知道。”   秦疏提醒:“五天,没有很久。”   “我想要记录下我们的美好!怎么,你不愿意?”   听他这样说,秦疏就闭了嘴。   陈尚发完还给他看。   只有一句话和刚才拍的照片,那句话是:你是上天送我的最好的礼物!   秦疏心道:“不是上天,是地府!” 第12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2   陈尚发完自己的还意犹未尽,伸出手,对秦疏说:“把你手机拿过来。”   秦疏有些抗拒。   陈尚:“咱们这也算是官宣了,两个人的事儿,你不会只让我一个人发吧!”   他知道秦疏脸皮薄,都自己来了,已经十分善解人意了。   秦疏只好递过手机,陈尚原本打了一句十分肉麻的话,想想又给删掉了。   秦疏性格内敛,表达情感也是含蓄的,最后把秦疏对他告白的那句发了出去:愿为比翼同飞鸟,不离不弃永相随。   整个过程,秦疏都是面无表情,一看就不是很情愿,只是也没有阻止。   给人一种憋屈但宠溺的诡异感。   孙皓看着新鲜出炉的两条朋友圈,有些心累。   他是真为了陈尚着想,奈何兄弟不领情,一颗心全挂在男狐狸身上。   饭菜上桌,终于缓解了孙皓莫名的尴尬。   他开始介绍菜色,“今天你们可有口福了,这条鱼看到没,是我亲自钓上来的。”   孙皓还没到修身养性的年纪,他能钓上鱼来本身就很神奇,虽然这条是再普通不过的草鱼。   几人都很给面子,去夹那道菜。   只是草鱼有一样不好,刺特别多。   陈尚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被卡住两次,吃个饭都这么多事故,未免有些恼火,“皓子,下次钓鱼挑刺儿少的来。”   孙皓跟他贫惯了,指着盘子里的鱼道:“你说说你,长那么多的刺干吗?惹得陈二少不高兴,你担待得起吗?”   教训完了鱼,又将枪口对准了秦疏,“你是学文学的,肯定知道二十四孝男友的故事吧!”   秦疏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看出几分端倪,大体孙皓以为他想攀高枝儿,所以才会用言语挤兑他,他会容忍陈尚的坏脾气,却不会去忍别人。   孙皓太过花心,总把陈尚往这种三教九流聚集之地领,秦疏还担心他把陈尚带坏呢!   陈尚不高兴了,“皓子,你够了啊!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那么紧张干嘛,我这不是和学霸讨论学问呢嘛!”孙皓觉得自己妥妥的大冤种,为了兄弟,还被他插两刀。   宋雁回早就说不让他作死,现在被怼了,可算消停了。   他重新挑起话题,气氛再次和乐起来。   陈尚的面前,忽然多了一叠鱼肉,一叠挑好刺的鱼肉,他看向秦疏,秦疏浅笑道:“吃吧!”   两人第一次吃饭时,秦疏就看出他喜欢水产品,刚刚看他半天没吃完一口鱼肉,就自动自觉地帮他挑刺。   孙皓说的那个二十四孝,他早就观摩过了。里面的某些言论他不敢苟同,不过身为男朋友,对另一半关心、呵护、宠爱、体贴入微,却是应该的。   不过就是挑个鱼刺而已,又不费什么工夫,顺手的事儿。   小情侣的这番互动,自然被两个电灯泡看在眼里。   宋雁回给孙皓一个眼神:看吧!人家体贴着呢!不用你提醒。   孙皓也有些泄气:他真是枉做了恶人!不过他坚信,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陈尚看秦疏一直照顾他,自己都没吃上几口,就说:“你也吃啊,不要光顾着我。”   秦疏:“我还不饿。”   陈尚知道他在导师家吃过了,也没有多劝,只是夹了一个虾仁,蘸上蘸料喂到他嘴边。   秦疏没想到他会喂他,被另外两人看着,尴尬得不行。   陈尚却浑不在意,秦疏给他挑鱼刺,他不过喂秦疏吃个虾仁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蘸料里面放了芥末,味道有些冲,味道还是很好的。”   秦疏只好张嘴接了,还感觉到了陈尚指尖的触感,他敢肯定,陈尚一定是故意的。   很快,他就没心思胡思乱想了。陈尚说味道有些冲,秦疏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冲法。他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又回冲过来,五官都开始冒火。   陈尚看他眨眼的工夫整张脸就变得通红,有些慌了,焦急地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过敏了呀!”说着就要拿手机。   还是宋雁回稳得住,“第一次吃芥末就是这样,缓缓就好了。”   确实,过了一会儿,秦疏果然好了很多。他将口中的大虾咀嚼咽下,竟然品出一种十分独特的辛辣芳香,和辣椒很不一样。   陈尚看他终于不再眼眶红红,说笑道:“我第一次吃芥末,涕泗横流,狼狈得不行。”   陈尚一提,孙皓也想起来了:“哈哈,我记得,当时体委带了一罐芥末花生整蛊,班里好多人都中招了,后来二哥还因为这件事和体委打了一架。”   秦疏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很不赞成用武力解决问题。而且,陈尚看着有些纤细,想到他会被人按着打,秦疏有些气闷。   然后就听孙皓继续道:“体委实在是太狗,后来就变成了我们全班围殴他。”   一顿饭,说说笑笑,竟然也不觉得吵闹。   饭后,孙皓和宋雁回就十分自觉地离开了。他们平时工作都忙,也挺长时间没过来了,正好趁机会放松放松,还能把时间留给小情侣。   他虽然还是不看好秦疏,可他兄弟老房子着火,总得让人烧尽兴了。   秦疏之前进来的时候是直接从电梯上来的,还没仔细看过这里。   陈尚带着他转了一圈,“这里有不少休闲的地方,主要有宴会场所、多功能厅、健身场所和蒸汽浴室,综合性很强的,偶尔来这里放松一下还不错,和你以为的不一样吧!”   转了一圈,陈尚就将人拉到了影音室,“这是皓子的私人放映厅,你想看什么片子?”   秦疏听到“看片”,整个人悚然一惊,都有些不知如何动作了。   等到片头开始播放,秦疏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画面开始还很正常,随着剧情的推进渐渐开始鬼气森森,陈尚抱住秦疏的胳膊,看得战战兢兢。   秦疏仅凭他抓住自己胳膊的力度就知道他的心情变化。他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真害怕,结果一看眉心的数字,稳定在85以上。   见此,秦疏都有些受挫了,他兢兢业业,还不如一部鬼片的效果稳定。早知道就本色出演了,也许任务完成的会更好。   又过了一个关键情节点,陈尚这才发现秦疏冷静得过分,“你都不害怕的吗?”   秦疏:这要我怎么说,你让一个华国老鬼去领会外国的鬼怪艺术,属实有些超纲了。他看鬼片,好比鸡同鸭讲。   陈尚还在等着他回答,秦疏想了想,“这个恶鬼和这位女士无冤无仇,却蓄意搞事,难道不想投胎了吗?”   陈尚内心:我管他投不投胎啊!好看够吓人不就行了?   他有些不甘心:“你不觉得害怕吗?”   秦疏摇头。他阴寿绵长,背靠地府,有官职在身,除非是故意找死,一般的鬼要么避开,要么讨好。   也许,西方恶鬼与本界不同也未可知,想到这里,他安慰道:“放心,他们不敢越界的!”   陈尚茫然地看着他,再看片子,有些兴味索然,总觉得这个恶魔是个到处搞事儿的瘪三,甚至生出温子仁大师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陈尚对片子没了兴趣,就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男朋友身上。   “秦疏,你知道情侣间必做的一百件小事吗?”   秦疏还真知道,他在没有遇到陈尚之前,还把这个当做功课来做,在那本《亲密恋人》里,就有一个恋爱清单,上面罗列了能够增进情侣感情,制造浪漫的活动。   秦疏过目不忘,陈尚提起,他自然就回忆起了其中的内容,回想这短短几天的经历,秦疏惊讶的眼睛睁大。   告白;在街头亲吻;把对象介绍给亲友认识;在朋友圈晒甜蜜;一起看电影、看鬼片。原来,他和陈尚已经做过这么多事情了吗?   陈尚长腿一伸,跨坐在秦疏的大腿上,秦疏怕他摔倒,忙搂住他的腰。   陈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张扬,漂亮的桃花眼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格外夺目,语气暧昧:“我就知道你也想?”   也想什么?秦疏不想再听他说出什么突破耻度的话,按住他的后脑下压,吻了上去。   ……   宋雁回:“我看秦疏那人不错,你别在里面瞎掺和,小心坏了兄弟情分。”   孙皓不服气:“就秦疏,一个穷学生,还不是盯上了陈尚的钱袋子?”   宋雁回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自己遇不上真爱,别也想着别人和你一样。秦疏喜欢陈尚有什么问题吗?单就陈尚的那张脸就值了。”   孙皓没话说了,在这方面,他确实以偏概全了。而且,陈尚那张脸的确能打。这么一想,秦疏简直捡了大便宜了。   曾经,他也是个纯情少年,暗恋本校一个学姐,学姐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结果……   宋雁回看他沮丧,开解道:“你也算是商场的老人儿了,拿出你做生意的敏锐,别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家。”   宋雁回也知道,高岭之花在孙皓这里是个敏感词,这种认知根深蒂固,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他因为莫须有的怀疑就胡乱掺和,实在是不应该。   可孙皓身上最让他看中的也正是对朋友的赤诚,宋雁回语重心长:“你要是觉得秦疏可疑,咱们就多盯着点儿,发现端倪后拿着证据说话,陈尚也念你的好,可别跟癞蛤蟆似的瞎蹦跶。”   孙皓听着前面的时候还频频点头,等到癞蛤蟆出场,瞬间被恶心得够呛,“有你这么劝人的吗?我看你是找打!”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开黑。没办法,宋雁回武力值就没行过,真跟他打起来,胜之不武。   孙皓喜提三连败,手机一丢,“不玩了,没意思。”   宋雁回也没多大瘾,“我记得你那辆大奔停在这边对吧?”   孙皓想了想,“在这边呢?你要用?”   “嗯,我车送去保养了,先用你的开几天。”   “你手里钱也不少,就不能再多买一辆?”孙皓真是不理解,如果宋雁回不是还有赚钱这个喜好,他都怀疑对方想要出家了,只赚不花有什么意思?   宋雁回悠悠然:“响应国家号召,节能减排。”   孙皓切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去坐公交地铁,绿色出行还环保!”   宋雁回:“不行,年纪大了,走不动路。”   孙皓不再跟他废话,“钥匙我应该是放在影音室了,你等着,我给你去拿。”   孙皓上了楼,影音室门口站着个服务员,看到他赶忙打招呼:“老板好。”   孙皓点点头,问道:“陈二少在里面呢?”   服务员恭敬地道:“是的。”   孙皓也没多想,推开门就进去了。 第13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3   阴森的背景音传来,服务员是个影视爱好者,听出是什么后,顿时眼睛一亮。   就在她回想现在剧情应该进行到哪一步时,就看到老板满脸惊悚地退了出来。   服务员疑惑:这么吓人的吗?到底是哪段啊?   孙皓惊魂未定。   刚刚进去,他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啃,还想着:我兄弟真乃色中饿鬼!用恐怖片当BGM调情,还挺刺激,以后可以试一试。   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就接个吻,又不是办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被他兄弟压着亲的那位忽然抬眼,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亚洲人的眼睛很少有纯黑色的,偏偏秦疏的那双眼黑的惊人。不仅黑,仿佛还透着寒光,配上背景音里的鬼哭狼嚎,妈耶,他都有些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了。   孙皓又打了个激灵,赶忙摸着胸口压惊。   服务员看他如此表现,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面上却是职业化的微笑。   孙皓轻咳一声:“里面的人不叫你,不要进去。”   服务员腹诽:老娘可是专业的。嘴上却说:“好的,老板。”   影音室中,陈尚想要索吻,却被秦疏躲开。   他有些不解,秦疏为什么要躲,他能感觉得到,秦疏他明明已经~情动了啊!   陈尚再度上前,秦疏困住他,制止了他的动作。   陈尚看着秦疏的眼睛,那里冷静中潜藏着懊恼,陈尚的热情忽然如潮水般退却。   他翻身坐到旁边,深吸了口气,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秦疏努力平复着呼吸,哑声道:“克制些。”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经不起撩拨,如果不是孙皓闯入,他是不是……   秦疏连忙掐断那些荒唐的念头。   陈尚却已经火冒三丈:“我他妈裤子都要脱了你跟我说克制,难道刚刚是我在强迫你吗?”   秦疏想说,是因为在外面所以才要克制,可这样说就好像是在提醒对方可以回到家里继续一样。   而且,陈尚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裤子都要脱了,这个家伙怎么总是说些没羞没臊的话?!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刚刚竟然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抱着陈尚不撒手,在一个随时会被人撞破的地方和对方吻得难舍难分。   这事不能怪陈尚,只怪他定力不足。   现在陈尚在生气,秦疏试图和对方讲道理,“这里随时都有人进来,不安全。”   陈尚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嘲讽道:“哈~让别人看到你和个男人搞到一起丢人是吧!”   秦疏头痛:“我没那样想,我说过要和你一辈子的。”   陈尚的自尊心受到一万点伤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就是觉得我放浪!”   秦疏:“……”确实是有些放浪了。只是,他自己也不清白,错不在陈尚,在他。   秦疏看他眼圈都红了,知道刚刚他的迟疑让陈尚多想了,赶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咱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需要更深入地了解。”   “行,我今天就想和你好好地深入了解,你现在就跟我回家。”陈尚意有所指地看向他的下半身。   秦疏一开始还没明白深入了解和跟他回家有什么关系,对上他的目光,耳根都开始发烫。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   秦疏从来没有哪天说过这么多的话,只是陈尚在气头上,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揪住一个事儿不放:“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秦疏抓住怼到眼前的指尖,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想要和你亲近,可我更不想随随便便地对待你,那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感情的不尊重。”   陈尚听他话说的诚恳,又被他这个亲吻撩到了心尖上,火气顿时消了几分,心情指数明显上升,秦疏松了口气,顺势将人拉到怀里,安抚他爆炸的逆毛。   陈尚别别扭扭地说:“我如果哪天痿了一定是你害的!”   秦疏整个都要裂开了,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嘴巴会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来。   可之前的事情已经让他得到了教训,生怕哪句话说错怀里的人再度炸毛,当下只道:“都是我的错,我会注意。”   门外的服务员原本听到里面爆发争吵,还在想着要不要通知老板,正在她犹豫的时候,里面就又安静下来,前后不过两三分钟。   果然是热恋中的小情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咱们的事,总也要家里同意了才行,我还没有去府上拜访。”   陈尚看他一脸严肃正经,吐槽道:“还府上拜访,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跟个老古董似的?”   秦疏他虽然是个老鬼,可是三界连通,他也紧跟时代步伐,哪怕来到人世也适应良好。   也许是他在陈尚面前太放松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古不古今不今的话来。   他本来就是个老古董,也不觉得陈尚这样说有什么难堪。   婚姻是缔结两姓之好,陈家舅兄将陈尚抚养长大,现在他想要和陈尚白头偕老,总要见过陈家舅兄,将两人的关系过了明路才好。   还有三媒六聘,现在虽然不讲究这些,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礼物也要提前准备起来。   想到这里,他才发现,除了那个公仔,他竟然从未送过陈尚礼物。   秦疏想着心事,手下的动作开始变得机械起来,陈尚感觉后背的布料都快被他磨漏了,抬眼一看,这家伙已经开始魂游太虚了,不高兴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秦疏无意识地回答:“聘礼。”   这两个字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半晌过后,陈尚手指轻点着他的胸膛,笑盈盈地道:“好啊,那你说说,打算给我准备多少聘礼!”   秦疏被难住了,他的阴寿大概能兑换五千万货币,可今后养家还要有支出,A市消费水平中上,可也保不齐以后会前往其他的城市。幸好没有教养子女的支出,否则养家会更加艰难。   在这一刻,秦疏有些明白投胎名额紧张的原因了。   秦疏是个穷学生,又能有多少钱!不过陈尚看他认真思考的模样,却觉得心里满满的,这个人是真的在认真考虑他们的未来。   这样的人现在都快绝种了吧!幸好他下手快,若是便宜了别人,他得哭死。   陈尚看他这样就想要逗逗他,于是故意蹙着眉道:“我哥是不会允许我嫁给你的!”   秦疏知道他早就出柜了,陈家大哥不允许,难道是因为他家世不显?可他已经给自己选好了家世背景,想要更改会十分麻烦。   陈尚强忍着笑意,继续道:“要不,你入赘吧!”   秦疏从未想过要入赘,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陈尚:“难道你不愿意?为了我委屈一下不行吗?”   秦疏其实不大愿意,做赘婿的大多出身不好,秦公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词有什么关联。可是,陈尚想——   秦疏纠结半天,憋出一句:“入赘也需要带嫁妆的。”   陈尚见此,知道秦疏是真的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顿时整颗心都像是被浸在了沸水里。他刚刚不过是在开玩笑,怎么就这么傻呢!   虽然入赘什么的并不是陈尚的本意,可秦疏既然没有表示反对,他就得把这事儿砸瓷实了。   他一副十分为秦疏考虑的语气:“过日子还是需要细水长流,你现在还在上学,手里又能有多少钱。不如这样,以后工资卡上交?!”   陈尚说完,就紧紧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一丝的表情。   有一句话叫男人有钱就变坏,看孙皓就知道了。钱这个东西,他可以有,至于秦疏,还是穷点儿好。   秦疏没犹豫就点了头:“这是自然。”银钱本来就是要交到公中,由妻子打理的。陈尚于经营一道很有手段,由他掌管,自然再好不过。   陈尚见他答应,抱着人脑门就亲了几下,桃花眼更是璀璨夺目。   秦疏猛然想起一事,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十分为难。   陈尚:“你难道后悔了?”   秦疏纠结过后:“我立过誓愿,若是能够遇到一心相守之人,就会把资财捐出去。”   陈尚不能理解,他觉得秦疏读书读傻了,如果不是他在骗自己,那就是被骗了。   因为秦疏答应入赘,就已经是他陈家人了,陈尚心情很好,也多了几分耐心,于是问他:“你在哪儿立的誓?”   秦疏:“崔府君庙。”   他看陈尚不太明白,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就是那个左手生死簿,右手判官笔的崔珏崔府君。”   “门神是吧!”   秦疏:“……不是,那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两位将军。”   陈尚无所谓道:“行吧,那你说说那位崔府君是如何让你立下这样的誓言的。”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虽然秦疏不屑说谎,可如果据实以告,陈尚一定会以为他发了癔症,于是删删改改,说道:“我发下誓愿,如若能够遇到爱慕之人,并能与之长相厮守,就将赚取的钱财捐出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陈尚神情复杂,“那你应该去月老庙的!”陈尚觉得他家这位的钱是要打水漂了,求个雕像还不如求他呢!   不过他不缺钱,也不在乎秦疏的钱是不是真的要捐出去。总之,工资卡在他手里就行。   而且,陈家每年在慈善方面都要捐出一大笔钱,秦疏这样做虽然有些傻,却也很有陈家人的风范。   他又不缺钱,秦疏喜欢捐那就捐出去好了。   两人既然都已经谈婚论嫁了,陈尚就更想将人拐回家了,只是陈持的电话却让他的计划中断。 第14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4   电话刚刚接起,就听那边陈持的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今天晚上你过来一趟,我们谈谈。”   陈尚不干,“我今天有事儿,改天的,或者直接电话里讲。”   陈大哥显然十分了解弟弟的脾性,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给他丝毫反驳的机会。   陈尚气得不行,好不容易赶上个周末,他才不想回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哥会说些什么,陈持就是故意挑在今天。   秦疏在一旁目睹全程,他算是知道,陈尚挂电话的习惯是和谁学的了。对于未来拜访大舅兄,难得有些心慌。   ……   陈尚刚进门,就被一个小炮弹砸进了怀里。   陈黎抱着他的大腿,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小叔~”   陈尚将小家伙拎起,抱在怀里颠了颠,打趣道:“呦~咱们黎小猪又胖了,真乖,看来有好好吃饭哦~”   陈黎自觉被夸奖,扑闪着一双blingbling的大眼睛,讨要奖励:“要小叔亲亲。”   陈尚看小侄子脸上还沾着西瓜汁,嫌弃得不行,十分不走心地敷衍着道:“么么哒,亲完啦!”   陈黎觉得有趣,扭动着肉乎乎的小身子,陈尚放下他,然后就看到小侄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到处“么么哒”。   先给爸爸一个“么么哒”,再给做饭阿姨一个“么么哒”,小乌龟也不能落下,等到黎锦熙下楼,就听她儿子在那“咯咯哒”“咯咯哒”,开心得不行。   她问儿子,“你爸和小叔呢?”她刚刚明明听到声音了,怎么一会儿工夫两人就都不见了。   黎小猪茫然脸,对吼,爸爸哪儿去了?   他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不见鸟。”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黎锦熙被儿子逗乐了,一个三岁的奶娃娃,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个什么来,就问旁边的阿姨:“先生和二少呢?”   “在二楼书房。”   黎锦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道:“今天晚饭多准备一些,二少在这边吃。”   安排完晚饭,她抬眼看向书房,生怕兄弟两个吵起来。   好吧,主要是怕陈持臭脾气上来,说不过陈尚还自己生闷气。   书房里。   陈尚坐在椅子上,无聊地左右摇晃。   陈持虽然习惯了他在家里坐没坐相,可看着还是不顺眼,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只能强迫自己当做没看见,开始询问一些工作上的事。   陈尚听他从施工前的准备到施工工序,再到监管和后期养护,问起来事无巨细,简直没完没了,终于耐不住性子道:“哥,你在家还不忘谈工作,嫂子有没有说过你很无趣。”   陈持额角青筋直跳,“长兄如父,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的?”   陈尚根本不怕他,耸耸肩道:“我也是为了大哥着想,嫂子过不了多久就又得出差,为了婚姻的和谐长久,我强烈建议你把心思都放在嫂子身上,其他的事儿就少操心。”   还询问工作,呵呵,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呀!找的什么烂借口!?   陈尚这话就差没点名他这个当大哥的多管闲事了。   陈持也不再跟他兜圈子,“你叫装修团队了?”   陈尚大大方方地承认,他叫自家队伍,就没怕他哥知道,或者说,他巴不得他哥知道。多来几回,他哥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看看大哥急的,他不见谈个恋爱吗,至于吗?   陈持问他:“房子住的好好的,装修什么?”   “我想把健身房改成书房,就简单布置一下,当给公司创收了。”   书房可是标配,陈持觉得不对味儿,“怎么,一个书房还不够你用的?”   “啊,秦疏以后要搞研究,还是有一个单独的书房好,以后他来客人了,也有个地方招待。”陈尚说的理所当然。   陈尚说的每一个字陈持都认识,可连到一起他忽然就有些听不懂了,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个,陈持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什么意思!”   “我想和秦疏同居!”陈尚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些心虚,不过男大当婚,他都二十四了,又不是十四,有什么好心虚的,这样一想,腰杆顿时又挺起来了。   陈持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陈尚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想和秦疏同居!”   “我不同意!”陈持黑沉了一张脸。他今天叫弟弟过来之前联系过孙皓,知道他和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是在夜店认识的,还知道弟弟对那个年轻人一见钟情,喜欢得不行。   陈尚在感情方面还是一张白纸,陈持怕他一头栽进去,今天叫他过来也是想要叮嘱他多长几个心眼,别被别有用心的人骗了。   哪里想到,这个没脑子的竟然都想到同居去了,火箭升天都没有这么快!   “你不同意你弟弟就要孤独终老了。”   陈持本来想说“那就孤独终老”,可看着弟弟那张脸上写满的沮丧失落,忽然就又不忍心了。   陈尚年少失怙,他也不会照顾孩子,到底是让他受了委屈。后来又只身在国外漂泊,人生地不熟的更是可怜。   等到后来他成了家,弟弟就搬了出去,想到他一个人形单影只,陈持心里也不好受。   陈尚将他哥的脉门把得死死的,看他哥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于是软了声音道:“哥,秦疏真的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要不,哪天我把人带来给你看看,你帮我把把关?”   熊孩子之所以是熊孩子,就是因为他背后有一个纵容他的家长。   陈持想着,回头找人打听一下,看看那个大学生人品如何,如果不是个好的,大不了他当那个恶人,让人知难而退。   心里打定了主意,陈持也就不再着急,只是要求道:“书房改了也就改了,同居的事儿还是先放一放,这才认识几天啊?!等我见过了人再说。”   “行,都听大哥的,”陈尚答应的痛快,反正他哥又不能把他栓裤腰带上,离了他哥的视线,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成了一家人,他哥也不能拦着不让他负责,让他当渣男吧!   ……   A大宿舍。   秦疏提了两个购物袋进来,楚良明看到,赶忙过去帮忙。   秦疏没和他客气,递给他一个。   楚良明看着上面的logo,是一家贼拉高端的超市,均价要比普通超市高出十倍不止,是那种在朋友圈刷到会被戏称为冤大头的超市。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楚良明知道秦疏,这人就不像追求奢侈的人。   大家都说秦疏高冷禁欲,没有比同宿舍的人对这一点认知更强烈的了。   秦疏不爱出风头,交流欲望低,物质欲望低,消费欲望低,满汉全席和咸菜馒头在他这里没啥区别。   出柜可能是他做得唯一一件高调的事儿了。   秦疏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陈尚买的,让我带回来大家一起吃。”   今天两人分开的时候,陈尚从后备厢里拿出了这两大包的东西,说是应该请他们寝室的人出去吃一顿的,只是听他说有人在外实习,人也聚不齐,就买点东西让他带回去,也是个意思。   “哎呀,那我可有口福了。”   楚良明摩拳擦掌,从里面翻出了一包牛肉干。只看包装就散发着金钱般诱人的气息,入口后更是滋味绝美。   此时他也不觉得买这些东西的人是冤大头了,金钱的味道顶呱呱好嘛! 第15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5   秦疏有些洁癖,回寝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确定楚良明不用卫生间后就去洗澡了。   宿舍门开,梁卫东回寝室的时候春风满面,楚良明打趣道:“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梁卫东笑得有些腼腆:“吕蕾和我复合了,我们说好了,毕业就领证。”   然后开始巴拉巴拉:“你也知道,蕾蕾和我分手就是因为我俩都是独生子女,我想让蕾蕾和我去C省,她不想背井离乡。我爸妈知道后说了我一顿,劝我说以后工作了再想遇到这么纯粹的感情就不容易了,蕾蕾不想离开家也没关系,他们支持我去S省,那边生活节奏慢,适合养生,到时候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他们一起过去养老,还能帮我们带孩子……”   梁卫东和他女朋友从大二开始交往,一路走来分分合合,能够修成正果也是不容易。   楚良明原本还在为梁卫东高兴,可现在听他说那些感情中的小烦恼和小甜蜜,说对未来的向往,却忽然觉得嘴里的牛肉干不香了。   寝室里四个人,东子毕业就要领证结婚,学霸踩着大学的尾巴脱单成功,许懿昨天在群里说实习单位的一位姐姐人美心善,两人也挺聊得来,他想要追求试试,大学四年,合着就他一个光棍。   他忽然想起一个事儿:“那你工作怎么办?我记得你协议都已经签了吧!”   “啊,对。我和那边联系过了,那边的负责人刚好也是川妹子,听我说要去那边发展,让我写了一份说明传真过去,连违约金都没要。   蕾蕾家有些门路,到时候先让我走派遣公司的路子,去城建局工作,以后考公也方便。”   单身狗更酸了。   临近毕业,他也找到工作了,只是他找的是个典型的和尚工作,工资挺高,第一年少点儿,也能到手8k左右,等过了试用期,15k起步。   只是有一样不好,一年到头地跑工程,他联系到了上届的师兄,说是在G省大山里待了三年,就没出去过。   他现在无牵无挂,想着多挣点钱也是好的,可有三个室友做对比,忽然觉得,如果按照这条路走下去,钱倒是能攒下,毕竟连花都没地方花,代价却是极有可能一辈子当和尚。   看秦疏就知道了,只用一张脸就能把富二代拿下。梁卫东虽然差点儿,可也是白白净净一小伙,看着就精神。   他相貌本来就比不上这俩,再风吹日晒几年,就更没姑娘能看得上了。虽然他现在一个人也挺潇洒,可还是挺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楚良明:“你说,我现在毁约还来得及吗?”   梁卫东特意了解过:“校园签约违约金一般也就两千,用人单位要求的到岗时间都得八月底了,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如果有想法,最好趁早,现在大多用人单位人都已经招完了。”   这个楚良明自然知道,他们学校牌子大,想要找工作并不难,难在找个可心的,如果他也有门路就好了。   楚良明在心里盘算着,他二注已经考完了,实在不行可以先找个地方过渡一年,有工作经验就可以考一注,到时候选择的范围就更广了,要是不想干这行还可以挂靠。不管怎么看都比进山当和尚强。   秦疏从浴室出来,就对上楚良明灼热的目光。   秦疏反思:刚刚占用浴室时间好像有些久。   忙往旁边让了让。   楚良明先是有些懵逼,反应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想用厕所。”   秦疏点点头,和梁卫东打了声招呼,“桌子上的东西是买给你们的。”   梁卫东刚才就注意到了那格外显贵的包装,只是还没来得及问,闻言调侃道:“你家少爷给买的?”   秦疏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想想陈尚平日的表现,还真就像是个骄矜的少爷,也不知道他在公司是个什么做派,有些想知道。   对面两人看着冷面王眼里的笑意就和水波似的,一圈圈地荡漾,那种喜悦和宠溺做不得假,也为他高兴。   楚良明拉过凳子,坐到秦疏身边,“兄弟,求你个事儿!”   秦疏:“你说。”   大学生面皮薄,开口求人还挺不好意思的,只是都开了头,楚良明就把所求说了出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秦疏。   “稍等,我问下陈尚。”   陈尚接到秦疏的电话挺高兴,这还是秦疏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呢!   “你们公司还招人吗?”   “怎么,有人求你找工作?”   “嗯,我室友,他是学土木工程的,想去你们公司试试。”   陈尚听他是为了室友的事儿找他也不失望,能和他开口,就是把他当自家人,陈尚高兴还来不及。   公司每年都有人员流动,就算是不缺人也可以先做人才储备。A大不错,土木工程和他们公司也是对口,当下一口答应:“行啊,你把他简历发过来,回头我让人事部联系他。”   秦疏将陈尚的话转述给楚良明。   楚良明感动至极,恨不得给秦疏跪下,那可是惠丰地产,本市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   秦疏这个电话就是他的敲门砖,他似乎已经能够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秦疏你放心,兄弟绝不会给你丢脸。”   秦疏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他看来,这就是很正常的举荐,世家的关系网就是这么铺开的。   楚良明能力不错,就是有些眼高手低,挑花了眼,这才耽误了,至于以后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秦疏拿起手机去了开水房,现在天气热了,男生很少用热水,门一关,清净得很。   其余两人看他出门,心照不宣地笑笑。热恋中的小情侣就是这样,恨不得分分秒秒都腻在一起,学霸也不能免俗。   ……   陈尚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秦疏住宿舍实在是不方便,两人每天都要打电话到很晚。   他可不想秦疏读研的三年还去住校,得想个办法,让秦疏搬过来,那样他就能天天看到他了。   陈尚想得挺美,只是陈大哥到底技高一筹,直接把陈尚支到了国外。   办公室里,陈尚跟陈持打着商量:“大哥,让别人去行不行?”   陈持语气严肃:“这是咱们第一次接D国的项目,别人去我不放心,你是我亲弟弟,又在那边留过学,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最多两个月,等情况稳定了你就回来。”   陈尚听他这样说,只好答应。   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和秦疏抱怨:“我哥他就是故意的,我嫂子出差了,他嫉妒我。”   秦疏听他的声音就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模样,劝慰道:“舅兄自然是盼望着你好的,只是他独立支撑家业不容易,你如今能够为他分忧,他心里一定很高兴。”   陈尚自然知道他哥这样安排的真正用意,他属于空降,来了就是总监,虽然这是自家公司,可到底有股东看着,总要做出点儿成绩来才能让股东满意,让底下人信服。   事已至此,无可更改,陈尚只能为自己争取福利:“我明天上午的飞机,你来送我好不好!”   陈尚软语相求,秦疏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而且,为妻子送行本来就是丈夫应该做的。   第二天,国际机场。   助理小黄神情有些恍惚。   刚刚那个如乳燕投林般扎进男人怀里的绝不是他们总监。   他们总监虽然到公司才几个月,可也已经有了诸多头衔。   什么喷火霸王龙,嗜血狼殿下,绝世大水仙……大多都是潘晓晓给取的,也不知道这些女同胞是怎么回事,一边被虐得嗷嗷叫,一边还要犯花痴。   “哇~那男的好帅呀!和总监什么关系?”   “看总监把人抓得那么紧,估计~嘿嘿!”   小黄挡在几人面前:“都没事干了是吧!”   众人:“……”等飞机是挺闲的。   只是小黄发话,大家也不好再盯着那边看,心里却是疯狂orz   秦疏抱了一下陈尚就想要分开,只是陈尚抓着他不放,费了好大劲,总算劝着人松了手。   秦疏松了口气,这里人来人往,被人看着搂搂抱抱,压力好大。   他没有发现,现在他已经不觉得情侣拥抱有什么问题了,只是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才会觉得不自在。   陈尚将他的手指抓在手里,秦疏的手指修长,被他摆弄成各种奇特造型,是与性格不同的柔韧。   秦疏不知道一个手指头有什么好玩儿的,但是陈尚眉心上升的数字昭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之前刚将人从身上撕下来,现在看他也还算老实,也就由着他去可。   他看向机场的显示屏,发现上午去D国的只有一个班次,“还要等多久登机?”   陈尚随意地看了一眼,“半个小时。”   秦疏点点头,指着旁边道:“过去坐一会儿?”   下次见面就得两个月后了,陈尚才不想干坐着,他看着秦疏,忽然道:“和我去个地方。”   秦疏不知他又要干什么,直觉不是好事,可在陈尚的下属面前拉拉扯扯的也不好,只好随他去了。   结果证明,他还是低估了陈尚的大胆。 第16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6   密闭的空间内,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或者可以说,一个人想分,另一个人不想舍。   这还是两个人认识以来,秦疏第一次没有因为接吻而心跳加速。   此时,他心如止水,牢牢按住那只在他衬衫下作乱的手。   谁能想到,陈尚竟然这么大胆,会把他拉到卫生间里来。隔着一道薄薄的隔板,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   陈尚用气音在他耳边道:“秦疏,你亲亲我啊!”   呼出的热气让人心头发痒,秦疏听着外面的冲水声,牙关紧咬,闭目不言,他能说幸好陈尚还知道要小声吗?   秦疏有些龟裂的表情实在是有趣,陈尚故意冲着他耳朵吹气,秦疏往旁边躲了躲,用口型道:“不要闹!”   陈尚是那种你说不闹就不闹的人吗?他只会变本加厉好吗?他太想看秦疏为他破例了。   陈尚靠在秦疏的肩上,伸出舌尖,去舔舐他的喉结,看到上面骤然浮现的小颗粒,眼里全是得逞的笑。   真是闷骚,刚刚跟个木头似的,还以为你没有感觉呢!   “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是在机场的卫生间,有人在隔壁做,好刺激~当时我就想,哪天我有了男朋友,也要试一试。”   秦疏震惊到失语。   “可是现在,我只是想要你亲亲我,这样也不行吗?”   显然,陈尚是懂得破窗效应的。   等到离开隔间,两人都是嘴巴红红。   只是一人面带桃花,一人生无可恋。   外面,一个花衬衫边吹口哨边放水,看到两个男人从隔间里出来,口哨声顿时劈了叉,也许是太过震惊,他顾头不顾尾,差点让旁边的人湿身。   “卧槽,傻逼呀,不知道扶着点儿吗?”   秦疏见状忙捂住陈尚的眼睛,将人摁在怀里带着往外走。同时冷眼看向他们,目露警告。   “现在基佬都这么嚣张的吗?”   “少见多怪。”   里面的说话声隐隐传来,秦疏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也许他应该学习一下那位族叔,如此才能够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   怀里的人在不停地抖动,秦疏莫名有些欣慰,原来陈尚也是知道羞耻的。   他组织着语言,安慰道:“既然已经做了,就要不惧人言。”   陈尚抬头,哪有被人嚼舌根的难过,向日葵都没有他开的灿烂。   果然是他想太多,他早该想到的,就这么个没羞没臊的家伙,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   秦疏叹了口气:“不要笑了!”   陈尚压住嘴角,不笑了,只是桃花眼却已经眯成了一道缝。   飞机快要起飞了,小黄着急地在原地转圈圈,终于看到人,连忙上前道:“总监,准备登机了。”   离别在即,陈尚拉着秦疏不放,“不想分开,好想把你打包带走。”   “别闹!有人在看。”   陈尚看向小黄,小黄赶忙背后身去,用行动表明他的操守。   内心却是在疯狂刷屏:不对劲,很不对劲。   总监真的好小鸟依人,这是什么人间惊悚。   看那红红的嘴巴,亲了吧!肯定是亲了!   小黄看不到,其余几个随行人员却是瞪大了双眼,生怕眼睛睁得不够大看不全漏掉细节一样。   陈尚微微仰着脸,秦疏细心地给他整理头发,又将他的衬衫领口摆正,眉眼如刀,看着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该做的一样没少。   看到这一幕,他们确定,这个男人和总监绝逼有奸情。   潘晓晓眼疾手快地咔嚓一张,在男同事你疯了的眼神中,淡定地收起手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尚到底还是上了飞机,他只是舍不得,却也知道轻重。生活除了爱情,还得有面包。秦疏就是个穷学生,他总不能让他大哥帮忙养老公吧。   刚刚坐好,潘晓晓就迎上了上司的死亡凝视。   “你刚刚偷拍我们了!”陈尚的语气十分笃定。   此时的陈尚哪里还有之前的小鸟依人,潘晓晓内心疯狂尖叫:刚刚不是“我的眼里只有你”吗?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陈尚邪魅一笑:“拿来!”   潘晓晓乖巧地交出手机,面上带着三份尴尬,四分羞愧,五分不舍。   她低头等待裁决,十足展现了打工人的谦卑,内心却是疯狂刷屏:刚刚的画面绝美,她还想要珍藏的,怎么就被发现了呢?以后,一定要小心。   说到底,其实她并不怕,总监公私分明,对待工作之外的事情向来宽容,否则私下里她们也不会给总监冠上那么多“爱的昵称”。   陈尚将黑屏的手机递到潘晓晓面前,她十分配合地贡献指纹,以便上司能够更方便地窥探她的隐私。   其他几人交流着眼神,大气都不敢喘。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是潘晓晓一个人干的,和他们可没关系。   “拍的不错!”照片能够看出是抓拍,背景有些虚化,却让画面中心的两人更加突出。   “我大学时可是摄影社团成员。”潘晓晓说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这是显摆的时候吗?   陈尚将照片发给自己,然后将手机抛了回去,潘晓晓手忙脚乱地接住,在陈尚不注意的时候,查看相册,发现照片已经被删除,有些懊恼。   可是当她点进微信,却发现在与总监的对话列表里赫然躺着那张已经被删掉的照片。   潘晓晓第一反应:“太好了,粮保住了!”之后就开始迷惑,总监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   秦疏还没离开机场,手机就响个不停,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陈尚发来的。   先是一张照片,头等舱十分宽敞。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到时候我就可以躺在你怀里亲亲了。”   接着是一个熊猫撒娇的表情包,十分软萌。   之后就是每日常规:“你每天都要说想我。”   秦疏回复:“好。”   陈尚总是特别在意这些小细节,每天要互道早安、晚安,要诉说想念喜欢。   虽然秦疏觉得这些都是花言巧语,可既然陈尚喜欢这种仪式感,他就照做,又不费什么工夫。   现在秦疏都已经形成了习惯,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他起得早一些,一般间隔一个半小时,会得到陈尚的回复。   白天的时候,他要跟着导师学习,查资料,很少能够顾得上,回头一看,竟然也有十几二十条的留言,每天晚上还会打电话到深夜。   分明也没认识多久,可每天的日常却都有对方的痕迹。   这在秦疏看来,也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陈尚还不满足,继续发消息:“要发朋友圈,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让我知道你在想我!”   随之而来的是陈尚朋友圈的截图。   图片是刚刚两人在机场的照片,他在给陈尚整理衣服,陈尚微微仰头看着他。只是一个侧颜,就知道两人的感情有多好。   秦疏愣住了,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们是这个样子的吗?   秦疏知道,陈尚是想要他也发这样的朋友圈。   他退出对话,点进陈尚的朋友圈,才发现图片的上面还有配文:还没有分开就开始想念!   秦疏回望候机大厅,忽然也有些不舍起来。   他将那张照片保存,再转发,想了想,编辑了一段文字。 第17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7   10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打开手机没有收到秦疏的消息,陈尚有些失落。   下面的小红点十分显眼,随手点进去,之前的照片下面已经有了很多点赞和留言。   孙皓:“你们真是够了啊!”   大魔王奶爸:用心工作!   生意上的朋友:恭喜恭喜   更多的还是烟花礼物和笑脸。   唯独有一个不和谐:秀恩爱死得快!   陈尚直接怼了一句:没有爱才死得快,谁都没有你缺爱。之后拉黑删除一条龙。老子秀恩爱是让你们点赞祝福的,谁想听你个衰鬼唱衰!   陈尚刷新后看着干净和谐的朋友圈,顿时神清气爽,对着朋友圈欣赏了一会儿,之后摸进了秦疏的朋友圈。   点开的一刹那,他的心就开始怦怦直跳。   秦疏的朋友圈一直都很干净,上一条还是他们去朝阳盛世吃饭那天拍的,图片和文字全部都是陈尚亲自动手。   现在,时隔多日,那条朋友圈终于不再孤单。   仍然是和他同样的图片,只是文字不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D国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却不灼热,就像是秦疏的浪漫,总是恰到好处,让他一再沉迷。   手机铃声响起,陈尚看到上面的名字,笑了。   看吧!这就是他看上的人,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早已经把你的所有都放在心里。   ……   六月底,分别在即,班长组织了毕业聚会。在群里通知后,还特意单独通知了秦疏,让他务必参加。   对于这样的同窗会,秦疏是真的不想参加,主要是他才来不久,对这些人也不熟悉。   不过班长都特意提了,他不过去未免也太不合群了。   文学院向来是女多男少,他们班一个39个人,只有7个男生,刚进包房秦疏就后悔了。   只是这个时候想要离开也来不及了。秦疏木着脸被拉到中间的位置,好比误入盘丝洞的唐僧。   大四了,女生也放下了矜持。试问,他们院有几个没喜欢过秦疏呢?只要想到毕业后大家分道扬镳,就抛开了所有的矜持。   你说秦疏有对象了,还是个gay ,who care!这个时候上就对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当第一个女生上前告白的时候,秦疏还有些无措,小心措辞,生怕伤了姑娘家的自尊。   可是渐渐地他却开始变得机械,秦疏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工具人。   其他几个男生开始是羡慕,然后是酸,再往后人都麻了,最后干脆看起来热闹,笑得不要太夸张。   高冷学霸面对表白,堪比葬礼中答谢宾客,这是什么人间悲喜剧!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将这个场景录了下来,分享到朋友圈。   最后,几经周折,出现在了陈尚的手机上。   陈尚刚开始对孙皓所说的“给你看个好东西”还有些不以为然,等到发现他们家秦疏那堪比被整蛊的告白现场,心里忽然软成一片。   孙皓难得说了句好话:“秦疏挺有柳下惠的潜质。”   陈尚:“别这么说。”   孙皓来了精神:“难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陈尚微笑:“我们家秦疏可比柳下惠强!”   孙皓退出界面,不再与他说话。   陈尚也不在意,孙皓就是嫉妒,谁让他只有廉价地买来的爱情。   他用眼神描摹着视频中秦疏的眉眼,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的思念。陈尚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想他了,就打电话给他。   自打他因为秦疏挂他电话发过脾气后,秦疏就真的再没有主动切断过电话。   如果超过半分钟他还没有接,那就一定是很忙,等到忙完了会第一时间给他回话。   这样的默契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   陈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秦疏正在忙,匆匆说了两句就先挂了,等到机场再给他打电话。   他要出远门了,贺敏方带着他和李隋英一起,前往某个毗邻边境的城市,那里出土了一批文物,其中的碑刻十分具有考据价值,贺敏方是这方面的专家,应邀前往。   到了地方,考古负责人和他们介绍了具体情况:“是因为山体滑坡,发现的这座墓葬。   上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保护时间,墓室之前也有受损,里面能够证明墓主人身份的资料大多损毁,能确定的是大体年限应是在明武宗朱厚照时期。   有一点十分古怪,从目前的发掘来看,墓主人的身份似乎并不高,随葬品却十分丰富,且有很多随葬品属于贡品级别……”   工作进行得比预期中还要顺利,秦疏在其中的作用功不可没。毕竟,这对于贺教授等人是历史,对他来说却是生活。   明武宗少时聪慧却玩物丧志,称帝后更是任情恣性,曾以各种方法搜罗男宠。“南巡”时,遇一美貌歌僮,名为杨芝,赐名“羊脂玉”。   帝甚爱之,命从驾北上,途中因水土不服殒命,武宗怜他自小背井离乡,命人送回家乡安葬,随葬甚丰。   可一届娈宠毕竟上不得台面,没有文字记载也是正常。   秦疏有此判断一是根据当年传闻和历史文献,再者就是墓葬中众多的羊脂美玉。   明朝时期,受到追捧的主要是和田玉和翡翠,这座墓葬陪葬品如此丰厚,且本地盛产翡翠玛瑙,墓葬中却没有羊脂玉以外的玉石,属实古怪。   最关键的问题解决,其余的自有专业人士操心。且秦疏对掘人坟墓实在是敬谢不敏,哪怕是打着保护的名义。   贺敏方对墓葬挖掘十分感兴趣,本来还想叫上秦疏一起,在得知他小徒弟竟然有把墓穴重新填上的想法后果断放人。   果然是年轻不知文物好,以后想要再见到可是要花门票隔着玻璃看的。   李隋英倒是想跟着,只是这边临近边境,贺老担心小徒弟不通人情世故被人骗了,就让李隋英在一旁看着点儿。   贺老说这话的时候秦疏就在旁边听着,他很想反驳,谁如果骗到他头上绝对是在找死,而且是带着八辈祖宗一起。   结果贺老大手一挥:“玩去吧!”   李隋英倒是想得开,不下地也挺好,她在朋友圈看到一条消息,心里正有些意动。   “师弟,赌石玩过吗?”   赌石是从清朝开始流行的,这涉及秦疏的知识盲区。见他摇头,李隋英神神秘秘地说:“想不想试试手气?”   秦疏看出来了,师姐自己是很想去试试手气的。本来让师姐陪着他就过意不去,闻言直接点了头。 第18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8   师姐弟二人直奔腾冲。路上,李隋英给他介绍了其中的门道。   “那边公盘开了,运过来不少好料,咱们去凑个热闹,如果能捡个漏也不枉此行。”   秦疏听明白了,赌石和赌博在本质上一脉相承,都不利于修养心性,他看师姐提起那些暴富经历时一脸的向往,问道:“如果亏了呢?”   李隋英十分看得开:“那就当过手瘾买教训了呗!放心,我玩的不大。”   她伸手去拍秦疏的肩膀,被他躲开了,李隋英一阵无语,调侃道:“为了小陈总,你还真是守身如玉啊!”   秦疏冷着一张脸不搭腔。   李隋英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继续刚才的话题:“等到了地方,一定要多看多听少说话,他们这行有很多规矩,免得惹麻烦。”   秦疏点头应下。   李隋英熟门熟路地将人带到一个门店,说是门店,不如说是仓库才更合适。   到处都堆着毛料,每块原石上都有编码。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看到李隋英身边的秦疏就是一愣,他指着秦疏问李隋英,“别告诉我他是你男朋友!”   李隋英把他的手指拍开:“瞎说什么呢?这是我师弟!今天带他过来开开眼。”   年轻男人拍拍胸脯,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道:“额滴个娘嘞,真是吓死我了!”   然后伸出手,对秦疏道:“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呐!我叫胡珏,广源玉石的少东。”   李隋英之前对秦疏介绍过,广源玉石做原石买卖,也负责玉石加工、批发和经销,摊子铺得很大。   秦疏伸手和他握了一下:“秦疏。”   胡珏夸张地摸摸胳膊,“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啊!”   李隋英面露狐疑:“你们认识?”   “A市机场见过一面,印象深刻。”胡珏笑得意味深长,秦疏不为所动。   早在对方露面的时候,他就想起来了,胡珏就是那个在机场卫生间遇到的粗鄙男。   曾经的事情一带而过,两人都没有再提。   生意上门,胡珏还是挺热情的,“一般第一次赌石的都有点运道,要不要试试手气?”   李隋英点头表示赞同:“当年我花了两万块,最后开出了20万的东西,也算是小赚一笔。师弟,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小玩儿一把。”   胡珏连声附和:“对对对,小赌怡情,真要是解涨了,不管是自留还是出手都是赚。”   秦疏心下一动,他倒不是看中其中的价值,主要是想到既然出差了,理应给陈尚带伴手礼。   玉石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曾经家里祖母过寿,他还亲手雕了玉观音做寿礼,手上也算是有些功底。   既然如此,不如买块石头,亲手雕个小玩意,送给陈尚,他肯定会高兴。想到陈尚,秦疏的嘴角带了丝笑。   李隋英看出他的意动,再接再厉道:“师弟,你想选个什么价位的?”   胡珏紧随其后:“我们这什么价位的料子都有,都是实实在在的原石,绝对没有填胶。”   两人一唱一和,秦疏狐疑地看向他们。   李隋英被师弟看得一激灵,对胡珏道:“你忙去吧!我师弟天赋异禀,用不着别人。”   胡珏耸耸肩,他是看出来了,李隋英说是师姐,其实挺怵她这个师弟的。他过来本来就是看李隋英的面子,既然人家不信任,他还是麻溜地滚吧!   其实,李隋英和胡珏这么熟也是有原因的。彼时她还是刚进入绿晋江的小萌新,一心想要写出一部惊世之作。   偶然来到腾冲,见识了一番后,就决定写一部主角由弱小无助小可怜成长为赌石大佬的重生复仇打脸大爽文,结果buff叠得太多,扑得一败涂地。   不过这个过程也不是没有收获,为了还原赌石场的风云变幻,她没少和胡珏取经,又因为经常麻烦他心里过意不去,用她广博的人脉给对方介绍了不少生意。提成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所以李隋英和胡珏,真的是情如金坚。   最最重要的是,这为她的研究生涯积累了数据支持,并发表了一篇名为《探求传统文化在网文中的生存状态》的论文,贺敏方捏着鼻子给她润色了一番,用他的话说就是:传统文化要知道自己是被这么不务正业地研究肯定会暴跳如雷!   不过李隋英对付她老师很有一套,当即大义凛然道:“没有生活的文化是没有灵魂的,是早晚都会被淘汰的,她在绿晋江的耕耘正是在践行一位文学研究人士的使命。”   贺敏方看她虽然不靠谱,勉强也算是吃了文化这碗饭,至少比跑去做什么经理人强,也只能放任。   李隋英对古典文学爱得深沉,胡珏几度伸出橄榄枝,想要把人挖过发展成业务骨干都没有成功。   ……   秦疏最终选了个鸵鸟蛋大小的毛料,标价五万。   李隋英看到他选的石料就觉得不太好,在同一价位的原石里,这绝对是最不可能看涨的一个。   李隋英劝他:“师弟,五万也不少了,要不你再看看?”   秦疏摇摇头:“不用了,就这个!”他有预感,这里面会是块好料。   秦疏去买单,胡珏看着他手里那个表面光滑如鹅卵石一般的石头,有理由怀疑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放错了位置,或者是初入赌石场的愣头青从墙角拿过来,又随手丢在别处的。   秦疏毕竟是李隋英的师弟,胡珏有些怕落埋怨,就开口劝了一句:“这批料子出货率还挺高的,你要不要再看看?”   秦疏直接拿出手机支付。   胡珏对着李隋英耸耸肩,这可是秦疏自己坚持要买的,没人逼他,吃亏了也和他无关,大不了回头送他个搭头,还能卖李隋英一个人情。   在这里购买的原石,提供解石服务。接下来就是擦皮、磨石、切石了。   这边整条街做的都是玉石买卖,广源多年经营,有口皆碑,向来是门庭若市,现在却忽然安静下来。   有经验的玉石经纪人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将店铺交给伙计,三三两两地过去看热闹。   人都有从众心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广源。   “解涨了!解涨了!!”一个伙计拿着铜锣在店门口敲两下,喊两声,顿时将来往的人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很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店铺内,李隋英激动得直掐大腿,“师弟,告诉我,我没做梦!”   “天哪!你发了!” 第19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19   正所谓“万翠易得,一翡难求”,谁能想到那么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竟然开出了冰种红翡。   胡珏在原石开窗后就知道开出来的绝对差不了,彼时他还在自我调侃,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捡了这么大的漏。   等到红翡的真面目逐渐显露出来后,他简直恨不能自戳双目,真是眼瞎,要这双招子是喘气儿的吗?   自己的店里开出这样的好东西是多大的运气,可这样的东西却不属于自己,那就是加倍的懊悔。   好在生意人的基本素质还在,内心纵是追悔莫及,胡珏脸上仍然笑呵呵,还不忘让伙计敲锣放鞭。   实惠是别人的,总得捞点儿肉汤喝,有这一波的宣传,今后至少半年,他们广源都会客似云来。   大凡和“赌”字沾边的多少都带着点儿玄学。不仅要看实力、看财力,还要看运气,他们店有这个好兆头就是优势。趁着这个功夫,将人都引过来,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就能赚得盘满钵满。   人群中有人道:“哦豁~看这架势是个凤凰蛋啊!”   解石师傅激动得呼吸急促,手下动作却是稳如泰山,能够开出这样的极品,他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过了几次清水,师傅用特制的软布将水迹擦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红翡圆润光洁,是纯正的鸡冠红,水头足,颜色正,比鹅蛋还要大上两圈。   “乖乖,这块鸡血石也太润了,直接弄个坐盘摆着吧,每天睁眼闭眼看上几眼,胳膊腿都带劲儿。”   “这要是你的东西,敢放明面上天天瞧?”   先头的人不说话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边来往的商人不少,很快就有人上前询问秦疏是否要出手。   秦疏人看着年轻,冷脸站在那却是气场十足,自带慑人气势,大家伙也不敢看轻他,说话都挺客气。   秦疏直接一句:“不卖!”   这样的好东西就这么卖了确实可惜,如果找经验老到的师傅,价格还能翻一倍。   有人上前询问:“这位先生有加工的想法吗?”   秦疏找借口拒绝:“我有熟识的师傅。”   前面的人碰壁,后面还有不死心地想要试一试。   毕竟,高端市场就那么大,拥有这样的极品才能形成客户黏性。   胡珏看情况差不多了,也怕给秦疏招祸,就说:“这单生意我们广源接了,大家给个面子,别抢哈!”   胡家在珠宝玉石行业名头响亮,胡珏这样说,大家也就暂且歇了心思。   胡珏将人带到后面的办公室,亲自给秦疏、李隋英倒了茶,目光期待地问:“秦先生,不知可否割爱?”   秦疏喝了一口茶,味道醇厚,是正宗的大红袍,因为被人围堵的烦躁散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是我给家里人带的礼物,不卖。”   胡珏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继续推销:“那要不要交给我们珠宝店加工,我们的老师傅手艺不错。”说着就拿出手机给秦疏看里面的成品。   秦疏看了一眼里面的图,很快就没有兴趣,东西雕工不错,只是缺少新意。   生意人的脸皮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秦疏不想与对方纠缠,直接道:“我打算亲自动手!”   “什么?”胡珏激动得整个人都从凳子上站起来,他看向一旁的李隋英,意思很明显,你师弟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刚刚那些玉石经纪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们这还是压了价格的,现在鸡血石价格1万-5万一克,你手里这个坐地出手至少千万啊你知不知道!”   秦疏却是十分淡然:“价格再高它也只是块石头。”   胡珏还想说什么,李隋英从震惊中回神,赶忙拦住了,“我师弟他既然这样说,就是拿定了主意,不是为了坐地起价,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胡珏狠灌了一杯茶水,让自己冷静冷静,然后继续游说对方,想要他答应将玉石雕琢加工的事情交给他们。   他们广源可以出工出设计图,按照业内的规矩,边角料交给他们处理,抵消设计加工的费用。   结果秦疏再次拒绝了。   “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料子,专业师傅还要小心再小心,你还真想要自己动手啊!”胡珏这样说也不单单是为了利益,他是真的怕秦疏暴殄天物。   秦疏点点他的手机屏幕:“你们的设计太普通了。”   胡珏不信邪,“我们家的珠宝设计在整个业界都是有名的,我不信有哪家能够把这块儿鸡血石设计得更出色。”   秦疏不想和他争辩,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传达的意思却十分明显,他就要自己雕着玩。   胡珏看他油盐不进,有些着恼,只是鸡血石难得,他还是想要试试,于是放缓了口气,“要不这样,你们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我做东,多留两天,其他的咱们再商量,如何?”   秦疏不喜欢他这种行事风格,起身就想走,胡珏拦着不让,一再相劝,气氛就这样逐渐僵持起来。   李隋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素来能说会道的她难得不知道怎么去劝。毕竟是上千万的东西,如果师弟真自己动手,雕坏了实在是可惜。就劝了一句:“那个,隔行如隔山,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   胡珏闻言,面露期待。   秦疏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有纸笔吗?”   胡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从抽屉里面拿出来给他。   秦疏扫了一眼办公室,目光落在博古架上的寿山石上,寿山石普遍体积都不大,眼前这个目测也有100克,算得上是中材。   秦疏看它的纹理走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开口道:“就以此石为例如何?”   胡珏也看出他是想要亲自画设计稿,当下点头道:“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我这可是块好料,正愁没个着落呢?你如果能画出我满意的稿子,我绝对不再多加纠缠。”   秦疏的祖父就是位丹青大家,从小耳濡目染,他于书画一道很有几分功力。眼下这幅画还不如堂妹所求的花样子复杂,就是闭着眼睛,秦疏也能将它画好。   胡珏起初并没有把秦疏的话当回事儿,他知道这些文化圈里的人都傲气,既然放了话出来,手底下总归是有几笔刷子的,可他没想到对方画稿竟然能够如此自如,那种信手而为的风流写意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他家里就是做这个的,看出秦疏画的是“虎啸山林”。虎啸山林是古代传下来的经典主题,难得的是秦疏能够根据寿山石的色彩形态进行创造,这不仅需要绘画功底,艺术鉴赏力,还得懂石!   喜欢收藏玉石的人玩的就是一个逼格,为什么有的拍品能够拍到几亿的高价,是玉石本身的价值吗?并不是,附加价值才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   一个好的玉雕作品,设计稿是重中之重,独具匠心的创作才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掘玉石的价值。所以设计稿在符合美学的基础上,还要有故事、有情趣、有想象、有文化,如此才能让玉石爱好者争相解囊。   胡珏看着逐渐成形的设计稿,眼睛越来越亮,“你们搞研究的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李隋英更是被师弟这一手镇住了,她知道师弟能书会写,在古文化、古文学方面底蕴深厚,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这个。   她心里震惊,面上却是一副莫测高深,“我师父你知道吧,贺敏方贺老先生,真正的国学大师!我师弟虽然才入门两个月,却一跃成为他最最得意的弟子,我和简师兄拍马难及!”   胡珏神情有些复杂,未来的国学大师竟然会在卫生间和男朋友胡搞瞎搞,实在是太割裂了。   震惊中,秦疏的手稿已经画完,因为习惯用毛笔,有些线条稍显刻板,秦疏不太满意。   胡珏和李隋英却已经是目瞪口呆,看得是连连赞叹,半晌才从图纹中回神,看着秦疏的眼神都在放光。   秦疏从容淡定,指着架子上的一个“蜻蜓撼石柱玉雕”道:“像这种,我十岁的时候就能雕出来。”   胡珏:“……”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第20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0   秦疏是有真本事的,意识到这一点,胡珏也不揪着之前的事儿不放了,缠着秦疏套近乎,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兄弟,你这个手稿卖不?”   秦疏本来只是想要拿出些实力,免得对方纠缠,现在胡珏的话却让他心下意动。   研究生是没有工资的,国家每年补贴6000块。师父门路广,他们挣外快的机会也多,可靠师父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发展自己的人脉。   秦疏不喜社交,大家子弟该学的却一样不少,也不是不通俗务的人,眼下能够凭本事赚钱,自然不会往外推。   秦疏:“你能出多少?”   这话明显是有意出手,也许是之前一再遭拒,胡珏竟然有些欣慰:“我也不跟你说虚的,设计稿这个东西从一文不值到不可估量,中间的价格差大到离谱,一般新人的稿子不过几百块,你也不是这个行当的人,一口价,五万。你要是能接受,我马上给你打钱。”   秦疏刚才一共也就用了半个小时,能够卖到五万已经相当不错了,这可抵得上他半年的阴寿,秦疏直接点了头。   胡珏也十分痛快:“把你卡号给我,我这就给你打钱。”   他看秦疏没动,恍然道:“手机扫码也行。”   秦疏说:“你等会。”   他这具身体虽然是血肉之躯,可他的灵魂却属于阴曹地府,不属此间管辖,某些特定的花销走的是另一个通道,消耗的都是阴寿。   他在此间行动时,这个身份所创造的价值都会存进他交给陈尚的那张银行卡里,因为获取的是阳间的财富,所以是不能带走的。   当初为了更顺利地完成任务,他向崔府君申请了金手指,为此,崔府君要求他要将第一次出任务获取的金钱全部都捐出去。这样,他想要消费就只能用阴寿通过特殊渠道兑换货币。   可凡事都有漏洞,地府外派守则所说的财富指的是他的本职工作,可没说其他的工作不能,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给妻子发放家用,对秦疏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由此,一道新的大门在秦疏面前打开,从此,他走上了搞“灰色”收入的不归路。   当贺敏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早知道,他绝不会看小徒弟性子闷,就让二徒弟带人出去。李隋英那个不务正业满身铜臭的孽徒,把人都给带坏了。   远方,陈尚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把你的银行卡号发给我。”   秦疏将卡号给了胡珏:“打到这个卡上。”   李隋英觉得奇怪,就随口问了一句:“是给家里人打钱吗?”   “不是,给陈尚。”   李隋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你把钱打给陈尚?小陈总?”   秦疏不是很能理解她碎裂的表情,“他是我的妻子,我上交家用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正常极了!”她师弟恋爱脑实锤了。可恶,为什么她就遇不到这样的!   在一旁听戏的胡珏吹了声口哨,指着一旁装着鸡血石的锦盒:“这个不会也是给那位小陈总的吧!”   秦疏点头:“是伴手礼。”   胡珏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   另一边,陈尚收到消息提醒:账户转入金额50000元。   陈尚茫然脸,随即给秦疏打了电话过去。   秦疏对室内两人点了下头,走开几步,接起电话,开局就是三连问,“什么情况?怎么忽然给我打钱?你哪来那么多钱?”   秦疏十分耐心地一一作答:“挣了外快,给你零花,画了一张设计稿,卖了。”   陈尚轻笑出声,真够严谨的,很有秦疏的风格。秦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总能用严肃正经的语气说出勾动人心的话。   “你自己留了吗?”   “没有,都给你。”   陈尚虽然已经预料到是这样,可听着对方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心头酸酸的,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真是个傻子!”   秦疏也不与他争辩,两人闲话起来就没完没了,时间于不知不觉间流逝。   胡珏和李隋英八卦:“原来你这个师弟也挺能说啊!”   李隋英感慨:“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也不会对每个人敞开。”言外之意就是,秦疏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能说,也不是和谁都能有话说。   胡珏听得直咋舌,顿时对那位有一面之缘的小陈总佩服不已——真是驭夫有道啊!   通讯结束,秦疏盯着手机又看了几秒,这个小东西真的很神奇,手机讯号连通的是思念。当有一天,他开始习惯频繁查看手机时,他知道,他是真的把陈尚放在了心里。   不再是因为任务,也不是因为感官的刺激,只是因为他是陈尚,是一个活生生的、温暖的、可以抱在怀里的、会撒娇的人,是此间唯一能够牵动他思绪的,让他真心想要陪伴到老的人。   这次外出,秦疏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不仅在考古界挂了名,有了傲人的成绩,还收获颇丰。   李隋英看得眼热,也跟风买了一块石头,竟然也小涨了一把,虽然只有两三万,可这钱和大风刮来的也没啥区别。   ……   距离的变化并没有让热恋中的人生疏,只要有信号的地方,就少不了小情侣的影子。   秦疏答应过陈尚要经常发朋友圈,可是并不是每天都有值得记录的东西,他也不喜欢将肉麻情话放出来让人围观,很多时候就只是随手拍些东西发上去。   随手所拍自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可能是一本书,一个花瓶,也可能是行驶的车流等等,总之是十分随意。   可偏偏就这么巧,秦疏这边是一本书,陈尚的朋友圈里就多了一枚书签;秦疏拍了一个花瓶,陈尚就买了一束鲜花;秦疏这边是行驶的车流,陈尚那边正在等红绿灯……   两人就这样隔空互动,秦疏竟然也渐渐品出其中的情趣来。也会在对方说太阳像个火辣辣的荷包蛋的时候,应景地发个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即将被吃掉的荷包蛋。   这样做之后,秦疏大概能够明白为什么陈尚会提这样的要求了,大概类似于:要时刻记得,有一个人一直关注着你,用这样的方式陪伴着你!   这暗戳戳的劲儿,透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酸臭,什么巧合,就是要秀给人看。这波操作吃撑了围观朋友圈的众人。   孙皓给宋雁回发语音抱怨,“我都想把他们两个的朋友圈屏蔽了。”   宋雁回:“那就屏蔽好了。”   孙皓:“可是我更想抓住秦疏的马脚,你想啊,之前那么高冷,这才多久,都要秀出银河系了,披着高冷纯情的外皮就是为了钓人。”   宋雁回:“就不能是咱二少魅力逼人,让秦疏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孙皓:“就他那狗脾气,可能吗?”   宋雁回直接回了个表情包:真是服了你个老六jpg.   孙皓不愧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绝种富n代,他日常钻研秦疏朋友圈中的雷点,务必从细微处发现其中的阴谋。   孙皓的奇葩行为没有对小情侣产生丝毫影响,天雷地火也无法撼动他们秀恩爱的热情。   在一天天的等待中,陈尚终于要回国了。 第21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1   明媚的夏日午后,阳光和煦,西南风轻柔地吹拂着,蔚蓝的苍穹下,云朵洁白而厚重,慢悠悠地掠过苍翠的山峰。草木早已褪去了稚嫩,放肆地生长,处处绿叶,遍地生花。   道路两旁的景物向后飞驰,秦疏无心欣赏,心里只有那个如骄阳一样恣意的人。   守在航站楼的出口,胸腔里那颗心在欢快地跳动,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终于,有旅客出来了,秦疏在人群中精准地锁定目标。   陈尚下了飞机就给秦疏发了信息,秦疏答应过来接他。怀抱着终于能够见到男朋友的激动,他行李都没拿就出了机场。   人群中,秦疏气质沉静,如清风朗月,不染人间烟火,来往的旅客无意识地避让,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成了背景板。   此时,秦疏也正看着他。陈尚走过去,桃花眼闪着灼人的光。   秦疏手臂伸开,陈尚笑意盈眸,一把将人抱住。   几个月前,秦疏目送陈尚远行,那时他还会为了在人前拥抱而尴尬,会因为陈尚的肆无忌惮而羞窘。现在,他却只想就这样将人紧紧地拥在怀里不放。   “欢迎回来。”   陈尚蹭了蹭他的胸口:“老公~我好想你啊!”   秦疏:“……又来作怪!”   陈尚也不知道秦疏为什么对这个称呼这么敏感,不过他特喜欢每次这样做后,秦疏烦恼又拿他没办法的眼神,就很宠!   秦疏将人松开,看向他身边:“行李呢?”   “小黄那儿呢!等行李要好久,我太想早些见到你了,就先出来了,你有没有很感动?”   “嗯!”   “这就完了?”   秦疏看了一眼周围,凑过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然后也不看他,拉着人就往外走。   陈尚神情恍惚地被他牵着,等到了停车场,还有些不真实感,两个月不见,秦疏不仅学会了主动,更让他震惊的是,竟然还会在大庭广众下亲他?!   秦疏将人装上车,正要启动车子,陈尚忽然将安全带卡扣解开,之后在秦疏惊讶的目光中扑了上去。   今天的秦疏实在是给了陈尚太多的惊喜,情感如同沸水,再也压抑不住地翻滚,只有激烈的亲吻才能够宣泄他的好心情。   最初的激烈过后,亲吻变得缠绵、温柔,如月光下的潮汐,缓慢地、静谧地、坚定不移地冲刷。   陈尚靠在秦疏的肩头不想起来,旅途的疲惫似乎就这样被消除,只余心满意足的慵懒。甚至觉得可以一直这样,直到地老天荒。   秦疏看了下时间,给人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前往市区。   陈尚看着秦疏的侧脸,也不说话。   秦疏问他:“在想什么?”   陈尚:“你怎么能这么好。”   秦疏:“嗯。”   陈尚:“?”   秦疏:“因为你足够好。”   陈尚今天已经震惊太多次,这还是他那个锯嘴葫芦似的男朋友吗?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了,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也许是陈尚的震惊实在太过明显,秦疏的耳朵一点点地红了,陈尚心里就像有个小猫爪子一样,这样的秦疏实在是让人心痒难耐。   陈尚喟叹:“真想在这儿把你办了!”   秦疏内心: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吐槽过后却顺着他的话,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画面香艳,秦疏被自己的无耻震惊了,第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陈尚看到前围上放着一个镭射本,就随手拿过来翻看,只是里面的东西怎么有些奇怪?   他晃了晃手里的本子,问道:“这是什么?”   “应该是师姐的灵感记录。”   陈尚想起来了,秦疏为了接他,特意和李隋英借了车子,也许,他应该和大哥要辆车给秦疏当见面礼。   “我看看没关系吧!”   “随便。”   师姐把车钥匙给他的时候,还说看过之后可以给她提建议,他还没来得及。   陈尚就翻看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电风扇在废土世界大杀四方#。   #孔夫子带领七十二壮汉横扫列国#   #知名数学家被二维世界阿拉伯数字军团教做人#   ……   “你师姐还挺有想法的。”就是写的东西和古典文学不搭边。陈尚将本子合上,看着上面的Jin Jiang Wen Xue Cheng,对这个神奇的网站产生了好奇,拿起手机开始搜索下载。   ……   车子停在市中心,陈尚看着熟悉的餐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   秦疏下车,给他打开车门,看人下了车子,这才说:“问了宋雁回。”   陈尚更惊讶了,没想到秦疏为了给他接风,竟然会去主动联系九哥,这个认知让他心房鼓胀。   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秦疏也在做着努力。   看到陈尚眼里的波光潋滟,秦疏知道,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很无趣。他母亲就曾抱怨过,说他和他爹一样,是块木头。   如果不是他刚出生时饿了、拉了、尿了还知道哭两声,还以为自己生了个哑巴。   这种情况随着他长大就愈发明显。只是那时别人会夸赞他性格沉稳,虎父无犬子。   现在他生活在一个个性张扬的时代,他的性格不讨喜,尤其是在年轻人眼里。   秦疏是自负的,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沉稳和专注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品质。只是,在与陈尚分开的这段日子里,他的想法已经悄然改变。生活是需要情趣的,情侣之间更是需要新鲜感。   他不喜欢说,那就要多做,这样才能够让陈尚体会到他的心意。   两人携手进了餐厅。   餐厅的环境十分优雅,钢琴师弹奏着舒缓的音乐,在餐桌与餐桌之间,装饰着盆栽和屏风,既不显得憋闷,又具有一定的私密性,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先生这边请。”   秦疏订的是靠窗的位置,他给陈尚拉开座椅,等他坐下后,这才坐到了他的身边。   服务员似乎有些惊讶,在这边,两人聚餐极少会坐在同侧,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恢复过来,“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吗?”   等到服务员离开,陈尚趴在秦疏的肩头笑得停不下来,还得小心不影响到别人,眼角都红了。   秦疏神情困惑,搞不明白笑点究竟在哪里。   也许是笑得太用力,陈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秦疏给他顺背,又倒了一杯水递给陈尚,陈尚接过,喝了两口之后终于平复下来,只是眼里仍是藏着笑意。   “到底怎么了?”   陈尚摇头,“就是开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在两人刚刚确立关系的时候,他和秦疏在大学城的一家小店吃饭,他想要和秦疏多亲近,就要求他和自己坐在同侧,没想到他竟然记到现在。   而在西餐厅,这里有很多墨守陈规的餐厅礼仪,有空位的情况下人们是不会坐在一侧的。   秦疏能够将他随意的一句话记到现在,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陈尚很高兴。   陈尚正想要和秦疏说话,发现秦疏盯着一个方向不动了,他顺着秦疏的目光看过去,有两人正起身准备离开,巧的是,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康毅,另一个是腾飞集团的总经理高辰。   他认识不奇怪,秦疏为什么会盯着那边?陈尚对秦疏看着别人有些不爽,“你认识他们?”   秦疏指着康毅道:“这个人颧骨横突,两眉寡淡,眼窝深陷泪堂深,从面相上来看,是个心机深沉、薄情寡义的人。”   陈尚有些不信:“遇到过几次,感觉人还挺谦和的。”   秦疏听他这样说,心口烦闷,康毅害死了那么多人,早晚会搞出事来,看看眼下就知道了,没有了陈尚,又有了高辰。如果再来一次投毒案,他不是白忙活了吗?   他是为了任务效果,才不是嫉妒。   说服了自己,秦疏继续道:“你不要被人骗了,像他这样的人最擅长伪装,嘴上可能会常说些积德行善的话,其实内心晦暗阴险,而且还睚眦必报。”   陈尚听他说的认真,就又往那边看去,试图找出对方的面相是如何的藏奸。   康毅似乎察觉到身后目光的注视,回头就对上陈尚的目光,愣了一下,然后友好地笑笑,之后就又将注意力放在高辰身上。   陈尚还是没有看出来什么,不过秦疏因为一个外人说了这么多的话,显见的是真觉得康毅人品不怎么样,他自然是信秦疏的,当下就说:“那我提醒高辰一声。”   秦疏:“也好。”   陈尚是个性急的,当下就给高辰发了一条信息,至于对方要如何去做,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之后两人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一边,陈尚在国外的这段时间,虽然两人经常联系,到底还是思念。   现在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哪怕不说话,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也会觉得无比快乐。   吃完饭,两人正准备离开,陈尚忽然将已经起身的秦疏拽回椅子上,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秦疏看陈尚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莫名:“怎么了?”   陈尚暗戳戳地往那边看:“嘘~那个穿西装的是我哥。”   秦疏闻言立马起身,面见大舅兄,必须严阵以待。   陈尚想要拉他都没有拉住,而且因为秦疏实在是太打眼,引起了陈持的注意,目光往这边一瞥,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家的倒霉弟弟。   瞬间想起这个臭小子之前大放厥词,想要与人同居,再看他身边那个人,外形出挑,用脚趾头也知道是那个把他弟迷得神魂颠倒的大学生。   陈持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然后就往陈尚这边走来。 第22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2   陈持面色不善地看着两人,问陈尚:“他是谁?”   陈尚知道躲不过,也站起了身子,装作无事发生:“哥,你也来吃饭啊,好巧啊!”   “是挺巧的,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这臭小子跟他说明天回来,结果,呵呵~真是弟大不中留!   陈持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看向秦疏道:“怎么,不给介绍一下吗?”   陈尚:“这是秦疏,我跟你提过的”,又将陈持介绍给秦疏,“这是我大哥陈持。”   秦疏鞠了一躬:“大哥好。”   秦疏这一弯腰一下子就把陈持到嘴的话挡了回去,陈尚努力忍笑,招来一记眼刀。   陈持其实不大看好弟弟突如其来的热情,感情只有经历时间的考验,才能走得长远。   陈尚的感情却像是烟花,他正想着要如何让秦疏知难而退呢,然后就见到这个白白净净的大学生,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恭敬的放到他的面前,“大哥请喝茶。”   秦疏对待他实在太过慎重,陈持也不由得拿出谈判的架势来。   陈持步步逼近,秦疏只当这是大舅兄的考校,严谨应对,恭敬有加,上次他这么认真,还是在科举考场上。   双方你来我往,陈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此时不宜出面,无聊地开始打游戏。   等到陈持离开的时候,他对秦疏已经大为改观,小伙子其实还不错,知书达理,不骄不躁,言之有物,配自家弟弟不亏。   走上楼梯时,他才忽然想起,为什么刚刚那一幕似曾相识,这不就是当年他去黎家面对岳父时的状态吗?   陈持不知想到什么,旋即转身回去,拦住正打算离开餐厅的两人,“小尚,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累了,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倒下时差。”   陈尚翻了个白眼:“谢谢你了,可真是我亲大哥!”   陈持笑了一下,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又对着一旁的秦疏道:“哪天去家里做客吧!”   陈尚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晴空万里,“放心吧,大哥,这周末就去。”   陈持:“周末就算了。”   陈尚立马黑脸。   陈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和陈尚如出一辙:“这周末有个慈善晚宴,你到时候和我一起过去。”   陈尚:“大哥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吗?如果没有我就乖乖回去倒时差了。”   陈持自己还有事,宝贝弟弟眼见有炸毛的趋势,终于放人。   陈尚两个多月没有见到男朋友,根本就不想与秦疏分开,刚好小黄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问行李要放在哪里。   陈尚:“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小黄迎上来,帮忙把行李箱放在后备厢,之后就十分识趣地走了。   车子做了登记,驶入园区,秦疏把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拿了下来,陈尚站在一边不动,“箱子好重,你给我搬上去。”   秦疏看看箱子,万向轮结实耐用,十分省力,陈尚明摆着是在找借口,尽管如此,秦疏还是任劳任怨地拖着行李,跟在陈尚后面。   他们已经见过舅兄,过了明路,登堂入室也是无可指摘。   只是,秦疏还是低估了陈尚的任性。   将行李放到屋里后,陈尚就把人拉进书房,“觉得这里装修的怎么样?”   陈尚知道现在的房价高昂,眼前这间书房却比普通的房子都要宽敞。   书房四周都是书架,书架现在都还空着,仿佛在等待主人将其摆满。正中是一个八仙桌,书桌的前面立着一个博古架,博古架正对着书房门口,做了一个风水局。此外还有兰草点缀,“古色古香,布置的十分雅致。”   听到秦疏的评价,陈尚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那,你喜欢吗?”   秦疏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转头看他。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如果哪里不喜欢……”   “喜欢,我很喜欢!”秦疏说的郑重。   他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陈尚竟然在家里给他布置了一个书房。原来,他早已把自己安放进了他的未来。   在见异思迁、朝秦暮楚已经司空见惯的今天,陈尚的这份用心就格外宝贵。   秦疏脸上的感动真真切切,陈尚顺势发出邀请:“那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秦疏一口回绝:“不行!”看到陈尚脸色变了,他连忙补充,“以后再说!”   陈尚似乎恼了他的不识趣,之后就开始支使秦疏干活。房间要通风,绿植要浇水,冰箱要清理,等他忙完后才发现门被锁死了。   “陈尚,开门。”秦疏无奈道。   陈尚笑盈盈地看着他,摆明了就是不合作。   “别闹,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男朋友,我要你留下来陪我~睡觉!”陈尚看着秦疏的脸倏然变色,不情不愿地又补充了一句,“纯睡觉,你不要多想。”   陈尚说完又过来缠着他撒娇,“就一晚还不行吗?分开这么久,不想和你分开。”   秦疏根本拿他没辙,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想要多陪陪陈尚,只要他什么都不做,就不算唐突。他也是在校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只要他坚持,陈尚难道还能强迫他吗?   看着秦疏答应下来,陈尚转身时脸上挂上了得逞的笑,语气却仍如先前一般,指着客房道:“这间里面有浴室,洗漱用品都是现成的,我先去洗澡了哦,一会在床上等你!”   陈尚卧室的门就这样敞开着,根本没有避着秦疏的意思,眼角的余光看到白皙的肌肤一闪而逝,秦疏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其实应该咬死了不答应的。   他在这里不知站了多久,耳边是浴室响起哗啦啦地水声,伴随着轻快的哼唱,只是听着就知道陈尚的心情有多好。   秦疏觉得自己好像是上花轿的姑娘,心情莫名忐忑,这个念头一出,秦疏之前的犹豫彻底被扫平,他才不是什么姑娘!   不就是一张床上睡觉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疏洗澡的速度并不慢,只是他回到主卧的时候,陈尚也已经洗完了,看到他进来,招手道:“快过来,给你吹头发。”   秦疏看着他发梢的水滴,顺着脖颈一路下滑,最终消失在黑色的浴袍里,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视线下滑,才发现他们两个穿的浴袍是一样的款式,他有些怀疑,陈尚是不是早有预谋。   秦疏拿过他手里的风筒:“我先给你吹吧!”   陈尚也不和他争这个。   陈尚现在发丝凌乱,整个人都带着新鲜的水汽,乖乖地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格外显小,也,格外乖巧。   陈尚的瞳孔里映着秦疏的身影,秦疏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软,就摸了摸他的脸。陈尚歪头蹭了一下,眼里都是光。   看到他这么高兴,秦疏也笑了,“就这么开心?”   “嗯,你在我身边我就开心。”陈尚乐出一口白牙,面对秦疏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   秦疏喉结滚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将他的头扶正,按下风筒的电源,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手感温凉,暖风徐徐,带着洗发露特有的清香。   陈尚起初还乖乖坐着,渐渐手指就开始不老实起来,秦疏一把拍掉他伸向腰间的手,警告他:“老实点。” 第23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3   陈尚撇撇嘴,手指不再乱动,不过也只是老实了几秒钟而已,然后就环住了秦疏的腰。   秦疏看他不再作怪,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秦疏能够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呼吸,一股难言的燥热从两人相贴的地方升起。   秦疏快速给陈尚吹干头发,也许是暖风太过舒服,也许是旅途的疲惫,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陈尚这个时候明显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吧!”   “你和我一起睡!”陈尚对此念念不忘,机会难得,他今天必须和秦疏睡一个被窝。   他太知道秦疏了,这次如果放过他,下次不定等到什么时候。相反,如果今天他们一起睡了,那他就有办法把它变成无数次。   秦疏看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却执拗地等着他的回答,只好跟着他一起躺下。   陈尚眼睛都闭上了,又坐了起来:“不行,还没给你吹头发。”   秦疏将人按回床上,“头发已经干了,不用吹。”   陈尚也不知听到没有,在秦疏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时间还早,远没有到秦疏休息的时候,他一条胳膊被陈尚搂在怀里,想起身又怕惊醒了他,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他竟然真的抛下了从前恪守的“礼”,就这样在无媒无聘的情况下和另一个人睡在了一起。   不是不爱重,只是,情难自已。   伴着另一个人的呼吸,看着陈尚的睡颜,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   ……   秦疏是在一种异样的触感中惊醒的。   “你醒了?”秦疏看着放在自己内裤边缘的手,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整个人几乎弹跳起来。   陈尚笑得揶揄,意有所指:“你还挺精神的。”   秦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从床铺的另一侧下去,系好睡衣。   陈尚看着他一副良家妇男的样子,就觉得特别有趣。秦疏特别戳他的一点就是他很尊重自己,两相比较起来,反而显得他急色很多。   在认识秦疏之前,陈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个色批一样,天天想着扒人衣服。   陈尚暗自检讨了一下,然后伸出脚,去勾床边的人。   秦疏无奈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制止他作怪。陈尚不仅不收敛,眼神挑衅,动作也愈发放肆,渐渐向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移动。   秦疏伸手抓住他的脚踝,相对于身高来说,陈尚的脚算是小的了,不像秦疏的清瘦,反而有点小肉。掌下的脉搏在清晰地跳动,有些活跃,就像陈尚这个人。   陈尚不老实地摇晃着脚趾,从他这个角度,秦疏好像更帅了,“起来干吗?还早呢,再陪我睡一会儿。”陈尚拍着身边的位置道。   秦疏将他的脚放回床上,“睡了这么久不饿吗?我订了餐,一会儿就送过来了,快起来。”   陈尚摸了摸胃部,确实有些空落落的,“那你拉我起来。”   秦疏看他摆个僵尸造型,怪不吉利的,提醒一句:“手不要这么放。”   陈尚甩甩两只手,示意他快点儿,秦疏无法,只好伸手拉人起来。结果,一下没起来,两下还是没起来。   陈尚像个秤砣一下,一心往下使劲,能起来就怪了。   秦疏力气大,只是他两只手被陈尚拉着不放,等到第三次的时候,陈尚整个直挺挺地被他拽了起来,秦疏怕人摔到,赶忙将人搂住,然后就被早有预谋的人带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嘿嘿,我赢了。”陈尚得意洋洋,桃花眼里全是得逞的笑。   秦疏本来还觉得他有些幼稚,可看着他眉心的数值,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在家里都不能随心所欲,那又何谈幸福呢?   两人躺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儿,门禁响起,外送到了。   陈尚这次乖乖地起来去洗漱,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考虑到陈尚刚从国外回来,胃肠需要适应,秦疏并没有叫太多的东西。   营养粥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配上下饭的小菜,陈尚吃得十分满足。   陈尚在国外读书那几年习惯了吃快餐,吃饭速度要比秦疏快上不少,他都已经吃完了,秦疏还在慢条斯理地进食。陈尚坐在一边陪着,觉得秦疏就连吃饭都比别人好看。   “你爸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尚这话说得突然,秦疏一愣,这才想起他还有这层社会关系在,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喝了口水,这才开口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陈尚支着下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秦疏看着他眼里期待的光,福至心灵:“因为遇见了你。”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陈尚的眼睛顿时亮了。越是秦疏这样性子的人说起情话来就越是要命,陈尚简直美得没边了。他清了清嗓子,“秦疏,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秦疏真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说情话什么的,每次都有一种莫名的羞耻,于是探身在陈尚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作为回答。   陈尚却不想这样放过他,直接揽着人的脖子,眼波流转,循循善诱:“秦疏,你说你喜欢我,有多喜欢?”   秦疏看他这样,就知道这题不答是不行了:“想要和你白头偕老,想要陪你长命百岁!”   陈尚觉得,这是他听到的他最不动人的动人情话了。心里酸酸甜甜,这种感觉,也只有秦疏才能给他。   陈尚盯紧秦疏的眼睛:“你没有骗我?”   秦疏柔声保证:“从来不骗你。”   陈尚桃花眼里闪烁着惑人的光:“好,那我要你从今天开始搬进来!”   这次秦疏没有犹豫;“好!我答应你。”   答应陈尚的这一刻,秦疏终于看清了自己,他也不过是一介俗人。他喜欢和陈尚亲吻,想要和他拥抱,就连陈尚的坏脾气他能看出几分可亲可爱来,不知不觉中,他已入了情爱的网。   他看着陈尚听到自己的话后,眸子里绽放的光彩,连最后一丝犹疑也没了,比起他的坚持,陈尚才是最重要的。   陈尚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秦疏,抱我去床上!”   秦疏不明白事情怎么是这个走向,一时没动。   陈尚催促:“不是想要陪我到长命百岁吗?饭后动一动,活到九十九,快点!”   秦疏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听从男朋友的歪理邪说。 第24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4   陈尚带着秦疏的手缓缓下滑, 语气诱惑:“我第一次和你握手的时候就在想,这双手不管做什么都会非常好看,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对吧!”   秦疏顿时觉得掌下有些烫手, 却还是没有离开。   他手指僵硬地随着陈尚动作, 看他红了眼角, 血液也开始鼓噪起来,陈尚用或轻或重的声音回应着他,就好像他掌握着对方的快乐源泉。   陈尚就这样软硬兼施, 把秦疏吃得死死的。   陈尚并没有坚持太久,将秦疏拉下高塔的快感让他很快就达到了顶点,然后, 他开始投桃报李。   秦疏被把住命脉, 想要推拒,然后就听陈尚在他耳边道:“你昨天还和我大哥保证过以后家里都听我的, 现在就要食言了吗?”   陈尚说的都是歪理, 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秦疏干脆破罐子破摔, 闭上了眼睛,任他施为。   当到达顶峰的那一刻,秦疏脸上一片空白。   陈尚摊开手心给他看, 秦疏看着他的掌心,羞涩、惭愧、难堪,还有些自暴自弃,他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抽出一旁的纸巾给他擦拭,最后, 多年的修养就这样被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秦疏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陈尚只觉得他此时的样子格外赏心悦目,也格外的~性感~   吃完了开胃小菜,陈尚开始准备正餐。   他的双手撑在秦疏的胸膛上,气息有些不稳:“你知道要怎么做吗?”说这句话还时候,陈尚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秦疏知道今天不可能这样潦草就结束,也见识了陈尚的决心,虽然还是会觉得不够名正言顺,但刚刚的放纵已经让他抛去了心底的包袱。   既然已经坦诚相见,那就做到最后好了!   秦疏翻身,压制住陈尚的蠢蠢欲动,手指穿过他的黑发,将人按在床上,迫使他后仰,殷红的唇似乎在诱惑着他一再品尝。   秦疏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尚,黝黑的眼底涌动着暗芒,随时能够将人吞没。   陈尚第一次在秦疏身上看到强势,喉结开始紧张地上下滚动,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他努力放缓呼吸,想要自己不要显得这么青涩。   他却伸出一条腿,勾住秦疏的后腰下压,用行动表明他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浪潮。   秦疏俯下身体去亲吻这个磨人精。石楠花的香气还未散尽,空气再度变得灼热起来。   两人到底没有做到最后,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惊醒了渐入佳境的两人,几次三番,陈尚已经没了脾气。   好吧!不仅有脾气,简直火冒三丈。   好不容易要吃到嘴了,就差这临门一脚,陈尚别提有多窝火了。   他想要继续,只是铃声在断了之后,马上又响了起来,好像在提醒主人这通电话有多重要。   陈尚还是接了电话,秦疏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   很快,他就被陈尚的通话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对面明显是公事,陈尚的面色很不好看,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通话时间并不久,陈尚最后说:“我知道了,现在马上去公司,一会儿再说!”   陈尚郁闷地趴在秦疏肩头,在上面啃了一口,这才说起电话里的情况:“之前公司接了百悦大酒店的室内园林布景,马上就要交工了,结果植物出现了大批死亡,这个项目是我签的字,我得回公司看看。”   陈尚虽然性子乖张爱发火,却不乏商人的敏锐和手腕,他直觉这次有猫腻。   百悦是有名的连锁酒店,为了提升格调,打算在室内进行大规模园林布景。如果问题真的出在惠丰这边,那么不仅只是违约问题,还会影响惠丰的口碑。   这次方案是他亲自敲定的,虽然负责实施的是子公司,可桃源园林原本就隶属于惠丰的工程部,在园林布景方面经验老到,也有固定的绿植合作单位,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他这样想也不是包庇自家公司,主要是百悦那边对接的人是康毅,而他昨天坏了康毅的一桩好事,事情偏偏就这么巧,让他想不怀疑都难。   其实这个项目真的没有多大,加起来还不到百万,子公司这边的主要卖点是服务,尤其是园林活景,后续的服务才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子公司刚成立不久,亟需打出口碑,两边对接的第一个项目就出问题,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陈尚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他:“你答应我搬进来的,不许走!”   秦疏拿起钥匙,“我送你过去。”   秦疏这个举动让陈尚的低气压散去不少。   路上,陈尚和高辰确认了一下,他和康毅确实一拍两散了。   陈尚挂了电话,嗤笑一声,他现在信了秦疏的话,康毅那个狗逼果然小肚鸡肠,竟然把私事带到工作上来。   他又给自己大哥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兄弟俩通个气儿,也好统一战线。   植物在短时间内枯萎死亡无外乎那几种原因:水分、温度、药物、病虫害。无论是哪种,只要是人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越早勘察,就越容易发现问题。   电话一个个拨打出去,陈尚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工作中的陈尚是不同于生活的雷厉风行,让秦疏惊奇的同时更加欣赏。等到公司的时候,暴躁的霸王龙已经变成了骄傲的孔雀。   小黄早早地等在公司大厅,看到陈尚后连忙将事情和他快速说了一遍,“百悦的康经理正在会议室。”   陈尚点点头表示知道,又对小黄说:“你带他去我办公室,记得给他订份儿早餐。”   小黄看看外面的太阳,暗道:总监不会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吧!也不知是哪个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真是作了一把好死。   会议室里,陈尚接过百悦的布景照片,植物明显已经没有了挽救的可能。   桃源的负责人华云山道:“董事长,总监,这是工程队昨天拍的现场作业照片,只隔了一个晚上,有一株两株的打蔫还有可能,这么大批量枯萎绝对有问题。”   视频中,入户大堂如同一个微型园林,流水、假山、蕨草,还有众多的大型观叶植物,干景湿景相融合,充分利用人的视觉假象,让空间显得更加阔达,柔和清透,十分地有灵气。   康毅听他这么说,立马严肃了神色,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不管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马上要迎来旅游旺季,现在大批观景植物死亡,直接影响到百悦下个季度的生意,你们就说怎么解决吧?”   陈尚因为被打搅了好事,现在看他十分不顺眼,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对待甲方,把手里的景观照片一扔:“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康毅觉得有些不对,惠丰这边的人实在是太镇定了,陈家兄弟暂且不论,就是那个子公司的负责人也没有请罪的意思,好像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是他们家的工程一样。   这与他认知中的惠丰不太一样,不是说哪怕是工人出了事故,他们都会亲自过问,并上门探望关怀的吗?   他没想到对方态度这么嚣张,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随即强硬道:“自然是公事公办,要么按期交工,要么赔款,合同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陈尚不想与他多说废话,和陈持对视了一眼,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道:“我们这边要讨论一下,会尽快给你们答复。”之后就站起了身,一副送客的架势。   康毅面色铁青,可对上陈尚似笑非笑的眼神,想要放几句狠话,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最终只说了一句“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然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康毅不知道的是,在他刚离开不久,百悦的区域负责人就打来了电话,而且说话十分地客气。   通话的最后,陈持道:“你们那位康经理胆子倒是挺大。”这一句话,就已经决定了康毅的前程。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而陈家,正是A市的地头蛇之一。百悦借地赚钱,和惠丰又没有竞争关系,现在又正在合作,根本不会去得罪陈家。   找茬的人走了,会议还在继续。   华云山:“我们的园艺师刚刚传回消息,植物枯萎的原因已经找到,应该是有人恶意调高了温度,使植物的蒸腾量大于根部的吸收量,致使叶片干枯。”   “调取监控了吗?”   华云山:“监控故障,昨天刚好维修。”   陈尚嘲讽:“真是好巧啊!”   陈持看了他一眼,继续问:“保安那边怎么说?”   华云山:“对方说巡楼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   “呵~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错,估计他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哥,你说,下一步怎么办?用钱砸还是……”   陈持瞪了他一眼,“就这么大点的事儿你难道还想要折腾到社会新闻上?”   陈尚冤枉:“哥你在想什么啊,我是问用钱砸到让他张嘴说实话,还是直接拨打110找警察帮忙!”   陈持一噎,对上弟弟清白无辜的眼神开始反思自己,确认自己的确是个合法公民,之所以会有危险的想法绝对是被糟心弟弟误导了。   “行了,这事儿百悦的区域负责人会内部解决,咱们把调查后的资料发过去就行。”   华云山低头认真研究桌面上的纹理,不愧是总公司,品味就是好,连会议桌也这么高大上。   陈持:“华云山?”   华云山:“诶?”   陈持:“……百悦应该会追加订单,你跟绿植基地那边联系一下,让他们先准备着。”   华云山:“好的,陈董。”   陈尚离开会议室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办公室,陈持看着他急匆匆的步伐有些狐疑,在电梯门口遇到小黄,问他:“你们总监办公室有客人?”   小黄:“啊,呃,有~有吧!”   陈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等电梯了,奔着陈尚的办公室走去。   小黄:“……”拿起手机又放下,算了,上司的家事他小小屁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免得殃及池鱼。   陈持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弟弟挂在秦疏身上诉苦,“康毅那狗逼真特么恶心,手段那么卑劣,还想拿捏我们,早知道这么好解决我就不过来了。”   秦疏原本正抚着陈尚的后脑顺毛安慰,看到大舅兄顿时一僵。   陈尚还没发现两人被抓包,腻腻歪歪地说:“秦疏,还是你厉害,那个姓康的果然内里藏奸。”   陈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弟弟从来没有这样和他撒过娇。这画面实在有些扎心,他轻咳一声。   陈尚猛回头,看到是他哥,不满道:“哥,你够了啊!”   陈持:“……”我干什么了就够了啊!你就这样把人带到公司还有理了?   秦疏到底谨记自己的身份,他拍拍陈尚的背,然后去一边给陈持倒了杯茶水,见陈持喝了一口,这才道:“今天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 ……”   听到秦疏的话,陈持没有太大的反应,“康毅自己立身不正,你们也只是提醒,高辰做了什么决定是他们之间的事,因为私怨就波及工作,问题不在你。”   陈持还有公事要忙,喝了杯茶就准备离开,秦疏起身相送,陈尚也跟着起身,陈持看他们一副夫唱夫随的模样,比起昨天更添了几分默契,直觉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难道……   他看着行动如常的弟弟,老父亲一般地松了口气,他实在是太了解这糟心玩意了,还好秦疏稳得住。   陈持出门的时候拍拍秦疏的肩膀,十分欣慰:“你很不错!”   陈尚回身问秦疏:“你干什么了?”   秦疏回想了一番,不太确定道:“可能是我泡的茶水比较好喝?”   陈尚有些无语,饮水机泡的茶包味道能有多好?   他回身去了办公桌那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东西直接扣到秦疏的手腕上,欣赏一番:“我眼光真好!”   “当初我第一眼看到这只手表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只是出差太突然,一直拖到了现在,喜欢吗?”   秦疏其实不太习惯戴手表,不过可能是男人的天性,当手腕上真的多了这个东西,感觉气场都变强了。   陈尚将人拽到镜子前,上下打量一番:“如果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带着袖扣,效果一定会更好。”   秦疏知道,这就好比锦衣华服搭配玉佩锦带,是身份的象征。   “我这次去D国给你带了礼物,里面刚好有西装,晚上回去可以试试。”陈尚自己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能撑得起来,这次出国刚好去了秀场,看到模特身上的穿着就想要打扮男朋友,家里那两大箱子的衣服一多半都是给秦疏准备的。   陈尚说到这,话锋一转,“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那你呢?你出门给我带礼物了吗?”   秦疏原本是想要把东西雕好再送给陈尚的,既然陈尚现在问了,他如果说没有,对方一定会很失望。   “嗯。”   秦疏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可这一声却实在让陈尚惊喜。   陈尚开口的时候,只是想着要让秦疏知道,出门在外一定不要忘了他,没想到秦疏竟然真的有准备。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在腾冲买了一块石头,开出了红翡,我用那块红翡给你雕了个玉佩。”   陈尚整颗心都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的男朋友亲手给他雕刻玉佩做礼物诶!   身为华国人,他如何不知道送人玉佩代表着什么!   秦疏的这件礼物无论成品如何,单论心意就是无价之宝。   秦疏看着他桃花眼中夺目的光彩,就知道他有多高兴了,不过还是说:“需要再等一等,还没有雕完。”   陈尚靠着他,“好想知道是什么样子啊!”   秦疏拿出手机,点进相册:“我画了图稿。”   图稿没有上色,众多的线条让陈尚有些眼花缭乱,秦疏给他一一解释:“外面这些是蝙蝠,蝙蝠围着的是一枚寿桃,寿桃里面是大篆书写的‘福’字,这幅图叫作五福捧寿,”秦疏看着陈尚的眼睛,认真地道,“我希望你能够无病无灾,福寿绵长!”   陈尚再看图稿细腻的线条,整颗心都鼓胀起来。   当天,陈尚的朋友圈出现了新内容,图片是一张设计图,配文:他说要亲手雕给我(企鹅嘚瑟),并设置群组为亲友可见,没别的目的,就是为了秀。   孙皓第一个冒泡:坐等翻车。   陈尚:呵呵,看看你丑陋的嘴脸,嫉妒就直说。   孙皓原本想要反驳,看着周璇从试衣间走出来,脸上是温顺乖巧地笑,第一次对自己游戏花丛的行为开始反思。   ……   秦疏连续请了两天假,第三天终于出现在了贺敏方的小课堂。   李隋英调侃道:“还以为你沉醉在美人乡里把课题忘了呢!”   秦疏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安安静静地拿出纸笔。   贺敏方敲了敲桌子,李隋英耸耸肩,也跟着投入进去。   这是她博士第五年,手头的这篇论文直接关乎她能否毕业,如果过不了审核,师父估计得骂死她。   师兄已经工作,师弟学力高深,李隋英难得有了紧迫感。   埋头半晌,一抬头才发现小课堂只剩下她一个,她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秦疏手里拿着刻刀,鸡血石簌簌落下玉屑,师父在他身后不错眼地看着,她走上前去,秦疏埋头雕琢,连头也没抬,师父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   李隋英也安静地不出声,有些人让人嫉妒,有些人却天生让人仰望。优秀的人她见得多了,像师弟这般出众的还是第一个。   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不同,天赋重要,努力更重要,偏偏秦疏不需要努力就能将课业做好,还有闲暇给对象雕礼物,真的是……哎,比不了!   ……   好事多磨,陈尚地利人和都占了,就是天公不作美。   如此,就到了慈善晚宴这天。   “好烦呐!不想去!”陈尚抱着秦疏的腰在玄关腻歪。   秦疏对待陈尚,耐心十足:“听话,一会儿大哥打电话来催就不好看了。”   陈尚知道轻重,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耍性子,不过还是抱怨道:“没意思得很,真搞慈善哪里用得着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名利场上向来如此,人人都戴着假面,打着慈善的幌子搭桥铺路,发展人脉。   秦疏对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世家大族,皇家贵胄是为了通过这样的方式赚取名声,商人是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可不管初衷如何,筹集到的善款确实是实打实的,总有人能得到实惠,也不算是无用功。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啊!”   秦疏想要说什么,又被陈尚打断,“好啦好啦,你不去可以,但要接我回家。”   秦疏答应下来,不用和那些不认识的人打交道,只是等人而已,陈尚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后怕不已。 第25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5   晚宴接近尾声, 康毅终于混了进去。   他的目光在宴会厅中逡巡,当看到陈尚那张矜贵高傲的脸,面容都有瞬间的扭曲。就是这个人, 因为他的一句话, 到嘴的鸭子跑了, 他苦心孤诣、步步为营, 就这么被陈尚给毁了, 这让他如何不恨!   还有百悦,那件事他确实是冲动了,可是陈氏真的是太狠了。他不仅高薪的职位丢了, 这么多年的积蓄赔了个精光,以后也再难在A市立足,这一切都是拜陈尚所赐。   凭什么有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毁掉别人的人生, 康毅心底的恶意瞬间冲破牢笼。   既然他不好过, 那别人也别想好过。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康毅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人。   虽然他现在算是完了, 可事情才刚刚发生, 事情传播得没有那么快,在朋友圈中看到慈善晚宴的消息, 他没有多犹豫,一个计划就在脑海中快速成型。   宴会大厅的角落里,康毅亲眼看着陈尚将那杯加了料的酒喝下, 只觉快意得很。   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就能上演一出好戏。   不是瞧不起他吗?不是嚣张得很吗?他倒要看看,今天过后,他还要怎么逞威风!   会场里气味驳杂, 陈尚胸口有些烦闷,他扯了下领带,仍然觉得气闷,就询问了侍者,往小花园的方向走去。   夜风吹拂,烦躁稍减,他有些想秦疏了,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陈尚:“秦疏,好累啊,想睡觉。”   秦疏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对,“你怎么了,是喝多了吗?”   “啊?喝多?”陈尚反映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没有喝多,酒不好喝,我只喝了一点点,就是里面有点儿闷,出来透透气。”   秦疏听他头脑还算清醒,就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拿起车钥匙下楼,“难受就别进去了,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接你。”   陈尚告诉了他自己所在的位置。   和心上人通话,削弱了陈尚的警觉。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这样的场合下药。   起初只是觉得呼吸困难,可是随着药性的发作,身体渐渐开始无力,陈尚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秦疏,我可能被暗算了。”这个时候陈尚的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秦疏心里顿时一咯噔,之前莫名的心慌终于找到了原因,此时秦疏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冷静地分析要如何帮助陈尚脱困,另一半则是心焦不已,恨不能直接插上翅膀飞过去。   想要飞过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在人世出差,也总有些非同寻常的手段。秦疏以燃烧阴寿为代价,换一路的畅通无阻。   “不要慌,现在听我说,确认一下,周围有人可以求助吗?”   陈尚觉得眼睑都有些不受控制了,他努力睁大双眼,向四周看去,很好,他找的地方足够隐蔽,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听到他的回答,秦疏继续道:“你在小花园里,周围有花草对吧!”   “有~”陈尚出来的时候就想着要尽量远离人群,现在周围都是花木。   “现在不要坐在那里,马上找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先藏起来。”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出动作很慢,秦疏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终于,陈尚藏好了。   他现在头脑清醒,感觉却糟糕透了,好像随时都要死去一样,再也握不住手机,一声轻响,手机从掌心脱落。   秦疏被这一声响砸得头脑发晕,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稳,似乎想要将力量传达给对方。   “现在,我要挂断电话联系大哥,你要坚持住,等着我!”   陈尚无声地重复:“等你!”   马路上,一辆汽车如鬼影一般飘过,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   康毅循着手机铃声,找到了灌木丛,他收起手机,看着蜷缩在地,一动不动的身影,眼底闪过晦暗的光,“可真能藏,找到你了。”   陈尚认出了这个声音,看着对方一步步地靠近,努力握紧手中的领带夹,眼睛无神地看着他。   康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故意说些恶心人的话:“你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窝在地上不起来啊?啊,我知道了,小陈总是在等人采花呢!啧啧啧,还真是下贱。”   陈尚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静静地看着这恶心玩意在那表演。   康毅原本的想法是将这人扒光扔在这里,再把参加宴会的人引过来,让他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可对上对方仿若看蛆虫的眼神,理智瞬间崩塌。   此时他双眼赤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将这人的自尊踩在脚下,他要毁了他!反正这里没有人,反正男人和男人也算不上强女干,陈家不给他活路,他上了陈家的二公子,不亏!   无人的角落,罪恶的双手向陈尚伸去,夜风吹过云端,月影招摇,陈尚指尖的金属反射出一点儿银光,康毅被那点光亮吸引,伸手探去。   陈尚仿若无机制的双眼中忽然迸射出了光亮,“怎么,这就迫不及待了?果然下贱!”   一阵劲风袭来,康毅察觉不对,转头去看,迎面就是一记重拳,整个人直接被轰倒。   秦疏双手有些发颤,他小心地将人抱起,察觉到陈尚浑身的骨骼仿佛都被抽取,顿时心慌不已。   康毅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却知道不能待在这里,狼狈地想要起身。   就是这个人,差点侮辱了他的妻子!   秦疏心头火气,脚下一个用力,伴随咔嚓一声,小花园里响起一声惨痛的哀嚎。   秦疏废了康毅的一条腿,陈持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没想到秦疏来的竟然比他还快。   “大哥,我先带他去医院。”秦疏交代一声,再顾不得其他,将人抱上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医院。   等人走后,陈持无视在一边哀嚎的人,看到草地上的一点儿银白,小心地将东西捡起。   那是一枚蜻蜓胸针,月光下,银钻蜻蜓光彩夺目。陈持在蜻蜓的后胸处按了一下,蜻蜓尾部的尖锐回缩。他的弟弟,从来不是攀附他人生长的菟丝花,更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康毅,还真是作死而不自知。如果不是秦疏赶到的及时,呵呵~   康毅此时的样子触目惊心,他整个鼻子都凹下去了,也不知秦疏那一拳用了多大的力气,哼哼唧唧地让人心烦。   慈善晚会的主办方负责人看着陈持冷脸,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陈先生,现在怎么办?”   陈持此时头脑已经冷静下来,“有人混进宴会投毒,差点儿害了我家里人,贺先生觉得应该怎么办?”   贺奇杀了康毅的心都有,不管这事儿是不是陈家自己招来的,事情发生在宴会上,他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指着已经被堵住嘴巴,疼的浑身抽搐的人,试探道:“这人神态癫狂,恐怕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您看,要不先送四院治疗一下?”   陈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贺先生果然是有名的慈善人。”   康毅在A市生活多年,自然知道四院是什么地方,好人在那里都得半疯!听到自己要被送到那里,开始努力挣扎。   这一刻,他终于后悔了。只是,因果报应,他永远也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   医院的走廊寥落空寂,陈持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秦疏一个人坐在那里,仿若孤魂。   “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秦疏想要起身,被陈持按住肩膀。   “正在洗胃,医生初步判定是误服了中枢肌肉松弛剂。”秦疏的声音依然沉稳,如果不是看到他无意识颤抖的手,陈持甚至会以为他对弟弟的遭遇无动于衷。   陈尚情况不明,他们都没有交谈的兴致,如两尊雕像一般等在手术室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两人都迎了上去。   陈持看着被推出的人,急切道:“医生,我弟弟他怎么样?”   “已经洗过胃,发现很及时,没什么大碍,今天晚上住院观察,如果一切正常,明天上午就可以办出院。”   秦疏在一旁将话听在耳里,知道大夫说话一向保守,现在对方说没有大碍,身体应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看陈尚闭着眼睛,仍然有些着急,“我送他过来的时候人还十分清醒,怎么现在反而昏迷了?”   一旁的医生摘掉口罩,解释道:“有药物残留,放心吧,半个小时以内准醒。”   “你送小尚去病房,我去给他办下手续。”   陈持办过手续,又去医院的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弟弟已经醒了。   陈持进来的时候,秦疏正在喂陈尚喝水,两人一个喂的小心,一个喝的认真,明明空间很大,却仿佛插不进第三个人。   他将东西放下,又着意叮嘱了一番,然后就先走了。之前他担心陈尚,过来的急,有些事情他还要盯着些,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弟弟头上,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   夜深人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轻巧地钻进病房。靠墙的位置,两人拧巴着挤在一张病床上,旁边的空床显得格外孤单。   陈尚一点儿都没有病人的自觉,手脚很不老实,秦疏都有些后悔答应他挤在一起了,可是想要起身,又被陈尚察觉,整个从后面将他搂住不放,“你别走,我害怕!”   秦疏心疼他今天受了惊吓,只好躺下,“这里是医院,你不要任性。”   陈尚如果听他的那就不是陈尚了。   不过是老实一会儿,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伸手就往人衣服下摆里钻。   秦疏心头微叹,翻身过去将那两条不老实的胳膊圈在怀里,声音低沉:“睡觉!”   黑暗里,陈尚的眼睛亮晶晶的,理直气壮地要求:“还没有晚安吻。”   秦疏看他还想说话,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现在秦疏接吻已经是个熟练工了,在他的亲吻中,陈尚放软了身体,终于安静下来。   秦疏舔舔嘴角,有些刺痛。   一夜过去,陈尚只觉神清气爽。主治医生过来查房,做了基础的检查,又询问过情况后,说道:“年轻就是底子好,没什么事儿了,今天挂完水就可以出院。”   秦疏将医生送出病房,顺便去取了医嘱,等到陈尚挂完水后,他们直接就回了家。   孙皓和宋雁回过来的时候,陈尚正靠在沙发上,张嘴等着投喂。   孙皓看着秦疏亲自把苹果喂到陈尚嘴边,顿时一阵牙酸,“行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绝症。”   此话一出,顿时得到陈尚的眼刀:“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拿你当哑巴!”   孙皓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在两人对面坐了。   宋雁回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住院了?”   陈尚也没瞒他们,将和康毅之间的恩怨说了。   孙皓听完都惊了:“他脖子上的玩意儿是显个儿高的吗?”   宋雁回冷冷道:“有些人的行为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断,他如果是个正常人,根本就不会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这次,是你大意了!”   陈尚被数落得有些不高兴,他哪里知道康毅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然是个疯子啊。   孙皓原本还想着和他们商量一下如何给陈尚出这口恶气,听说陈大哥那边已经有安排后,就歇了心思。   了却一件事,他这才注意到陈尚脖子上的红绳。他这人手欠,直接把红绳勾了出来,看到上面的坠子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个,是秦疏亲手雕的?”   陈尚一把将坠子夺了过来,他也是今天才拿到手的,十分宝贝地擦了擦,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了一般,然后在孙皓愤怒的眼神中,施施然地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陈尚也没再把坠子塞回衣服里,就露在外面,坦坦荡荡地给两人看,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让孙皓狗粮吃到撑。   陈尚在炫耀!   孙皓是真没想到秦疏还有这一手,只能说,他确实小瞧了人。陈尚霸道、任性,易冲动,脾气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秦疏能够把陈尚拿下,还得他一再维护,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而这,也正是他觉得可怕的地方。和他比起来,陈尚在感情上那就是个小菜鸟。   从陈尚日常的朋友圈就能看出这人是有些“作”的属性在身上的,秦疏竟然能够照单全收,而且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就登堂入室,心机简直深沉到可怕!   孙皓看向进门之后只打了声招呼的人,这才发现,对面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上了,在自己家里,有必要这么腻歪吗?   孙皓夸张地揉了下胃:“为了过来看你,我饭都没吃呢?不招待一下吗?”   他这模样一看就是想挑事,陈尚可太知道他了,曾经他们这个小团体里玩得好的可不只他们三个,其中有一个和他们闹掰,就是因为孙皓说对方的女朋友是个心机婊。   虽然事后证明,孙皓确实是对的,可双方也是友尽了。   看出陈尚想阻止,孙皓加快语速说道:“来一个蛋炒饭就行,实在是太饿了。秦疏,这个不难为你吧!”   秦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孙皓是想要他下厨。朋友上门留饭很正常,做饭阿姨要晚上才会来,从来没有下过厨的秦疏赶鸭子上架地去了厨房。   他打开手机,查找教程。关于蛋炒饭,做法意外地简单,原本还以为孙皓在难为自己,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   葱花切好,鸡蛋打散,将东西放在一边备用,目前为止进行的还很顺利,等到热锅之后,画风突变,鸡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糊了,等到米饭加进去,更是堪比制毒现场。   秦疏看着锅里那堆不明物体神色木然,不知何时来到厨房门口观摩的孙皓目瞪口呆,“你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孙皓有感而发,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秦疏父母离异,早早地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吗?他们三个随便拎出来一个,厨艺都比秦疏能打好吧!   他回身对着身后的人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宋雁回语气凉凉:“有情饮水饱,脸好能当饭吃!”   陈尚恼羞成怒,最后将两个损友扫地出门。   等到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看着还在厨房对着锅底的青年,安慰道:“别听他俩的,家里有做饭阿姨,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动手。”   秦疏原本也没有必须亲自下厨的想法,他只是无法忍受,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蛋炒饭难倒。   面对陈尚的安慰,他只说:“我会学。”   陈尚看着他略有些执拗的眼神,忽然明白了秦疏潜藏的骄傲,这个人的人生词条里恐怕从来没有过失败的存在。   做饭这事儿需要天赋,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好泼冷水,只好附和道:“你高兴就好!” 第26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6   圆月高悬, 陈尚处理了两条有关工作的简讯,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秦疏去了浴室好久还没出来。   “秦疏~”   陈尚起身, 往浴室走去, 就在他想要伸手的时候, 浴室门打开, 一股特殊的香气涌入鼻端, 那是和他身上同款沐浴露的气味,像是清晨的森林,薄雾笼罩下的草木特有的气息。   秦疏整个人都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水汽, 发丝凌乱,多了几分落拓风流,锁骨处露出一片瓷白的肌肤, 劲瘦的胸膛隐约可见。   “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啊, 还以为你在浴缸里睡着了呢!”   陈尚目光向下,秦疏浴袍的带子系得紧紧的, 压着那截窄腰, 陈尚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回忆那里的手感,光滑紧致, 十分好摸。   秦疏上前一步,将微微垂眼,“刚刚没有听到。”   陈尚被他这样看着, 不知怎地,心跳忽然开始不规律起来。他总觉得今天的秦疏格外吸引人,让他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秦疏看着陈尚的眉心,代表着陈尚的心情的数字起起伏伏,将他情绪变化毫无遗漏地展现在他面前。   预感到什么, 陈尚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避开秦疏的视线,很快又挪回,望进秦疏的眼底:“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话说出口,陈尚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秦疏:“今天是个黄道吉日。”   陈尚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说的一愣,正想再问些什么,就被人打横抱起,陈尚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   秦疏眸色深沉,幽深的眼底仿佛有炽热的岩浆在压抑地翻滚,陈尚几乎以为自己错认了其中的意思,脱口道:“你会吗?”   秦疏没有回答,几步走到床边,将人放下,床铺因为两人的重量微微下陷。   陈尚眼睫轻颤如鸦羽,看着秦疏低头,缓缓靠近,此时的秦疏格外具有压迫感,陈尚被他的气势所慑,身体后仰,只靠手臂支撑。   秦疏逼近,直至两人唇齿相贴,“一会儿如果受不了,就叫停!”秦疏说完这句话后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嘴堵住。   一吻尚未结束,陈尚的手臂已经失去了力道,整个人都倒了下去,被人压在身下。   最初的惊讶过后,陈尚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这还是他那个握瑾怀瑜的秦疏吗?简直荷尔蒙爆棚!   陈尚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兴奋,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终于愿意和他睡了,血液都开始战栗。   他受够了秦疏的慢吞吞,直接一把将对方的浴袍扯开,然后就被无情地镇压了。   秦疏不给陈尚施展的机会,这次,他要按着自己的步调来。   秦疏循序渐进,动作不紧不慢,就好像是设定好了程序,对方给出什么样的反馈时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再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   陈尚在他的有条不紊中渐渐迷失了自己,起初他还在和秦疏对视、角逐、较量,可当秦疏半眯着眼睛,温柔地深吻他时,心脏忽然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酥酥麻麻的,身上的力气也一点点卸掉了。   这个男人真特么妖孽!   思维已经停摆,他交出了身体的所有权,任凭对方摆布,并渐渐沉迷,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卿卿”在耳边萦绕,似远似近,将他包围。   陈尚睡着了,秦疏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久好久。此时的陈尚乖巧无害。   他们圆房了,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从来没有哪一刻,秦疏像现在这样深刻地认知到这一点。   他关了灯,将人搂在怀里,在清浅的草木香气中,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陈尚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身体残留的余韵提醒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陈尚将脑袋埋在枕头上,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他们竟然真的做了!   第一次的滋味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秦疏很会照顾他的情绪,事后工作做得也十分细心,他是在对方温柔而不失力道的按摩中睡去的。   现在,他觉得就像是饮下了一杯甜酒,醒来后不见沉重,只有酣睡后的软绵,四肢百骸都透着慵懒。   陈尚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房门打开,屋外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   秦疏背光而立,陈尚看不清他的神情,看着他身前的围裙,陈尚心里涌现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你刚刚是在做饭吗?”   秦疏走进房间,“我煮了粥,你要不要起来吃?”   也许是陈尚神色间的怀疑太过明显,秦疏抿了抿唇,轻声道:“这次的可以吃。”   陈尚起身,身体活动间,骨骼发出清脆的弹响。   秦疏的耳朵忽然就红了,他帮陈尚拉好衣襟,遮住那些痕迹,轻咳一声:“身体还好吗?”   陈尚伸了个懒腰,又是一阵轻响,回身才看到秦疏羞窘的模样,陈尚的眼神在他的腰线流连,坏心眼儿道:“我觉得还可以再来几次!”   秦疏无语。   陈尚去了洗手间,如果说一点儿不适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可他怕自己说不舒服,秦疏以后就不会由着他的性子来了。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他占上风,可秦疏性子执拗得很,如果真不想配合,他再怎么折腾也没辙。有时候,他觉得秦疏学古文都学傻了,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   如果不是康毅那个脑残,恐怕秦疏也不会这样主动。   陈尚不知道,在秦疏的认知力,圆房前和圆房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之前自然要恪守礼节,现在名分已定,闺房之乐实属正常,再如何坦诚也不过分。   他更不知道,秦疏这个奇葩在他睡着以后,还对两人的第一次进行了复盘。   秦疏对于自己生涩的表现其实不太满意,好在他足够用心,事先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在关键时刻也能克制住自己,通过陈尚的反应及时做了调整,弥补了技术上的不足。以后定要博览群书,广泛涉猎,勤加钻研,精益求精。   ……   秦疏这次的粥煮得还不错,虽然比不上阿姨做的,却也是米香浓郁。   更让他暖心的是,吃饭时,秦疏很照顾他,鸡蛋都是剥好了放在他面前,粥也是刚好能够入口的温度。   早餐真的很简单,陈尚却吃得分外满足。宋九说的对,他真的是有情饮水饱。   陈尚得偿所愿,只想和秦疏腻在一起,如果不是秦疏稳得住,恐怕两人得胡天胡地到精疲力竭。   吃完饭,两人依偎在沙发上,陈尚枕着秦疏的大腿,只是看着上面那张脸,心头就会泛起蜜糖般的甜。   其实他还有些小不甘,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每次最先意乱情迷的总是他,难道因为他是下面那个?   其实,秦疏才是真的难过,他又不是圣人,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房里人很有作死的尽头,丁点儿不知道节制,正所谓细水,才能够长流!一味依着陈尚的性子瞎胡闹才是害了他。   ……   这天,秦疏接了一个电话后就要出门。   陈尚看到他手里的车钥匙,问他:“你干什么去?”   秦疏:“胡珏说我定做的东西做好了,让我去店里取。”   陈尚听到陌生的名字,立马警觉起来:“胡珏是谁?”   秦疏这才想起他没和陈尚说起过这个,就解释了一下:“胡珏就是广源的少东家。”   “你离开腾冲后和他还有联系啊!”陈尚起身走了过来,他倒不是不允许秦疏社交,只是有关秦疏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之前那块鸡血石他一直想买,我当时没答应,后来切割的时候想着要给舅兄他们送见面礼,这个我不好亲自动手,就委托给了他,让他们用剩余部分雕了些东西,现在东西做好了,让我过去验货。”秦疏穿好鞋子,看着堵在门口的人,忽然福至心灵,“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陈尚无所谓道:“也行吧!反正在家待着也是待着。”   秦疏偏头就看到他一副口是心非的小表情,顿时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笑容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陈尚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忽然有些脸热,好像他所有的小心思都被对方看透了一样。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说出不去的话。   秦疏推着他的肩膀,将人调转了个方向:“去换衣服吧,我等你。”   陈尚很快换好了衣服。今天他穿的很学生气,工装裤配帽衫,是和平时不同的味道。   有时候秦疏也在想,如果陈尚长得不是这么好看,他是不是还会像如今这般。   很快,他就将这个念头抛开,他遇到的就是这样的陈尚,没有如果。   陈尚踩上运动鞋,跟在秦疏身后往外走。   秦疏按下电梯下行键,修长的指尖在金属的冷光下显得格外惑人。   无论看过多少遍,他还是会觉得秦疏的手很好看,嗯,也很有力,很灵活。   陈尚的思绪有些飘远,看着伸到身前的手掌有些没反应过来秦疏是什么意思。   秦疏疑惑:“不是想牵吗?”   陈尚:“……”默默地伸出手,牵住。努力压制上翘的嘴角,维持着酷guy范儿。   中途,有个小伙子进了电梯,看到两个大帅哥手拉手,顿时觉得自己走错了片场。   电梯的反光里,那两个人的手就像是被麦芽糖黏糊在了一起,没有丝毫分开的迹象。明明是三个人,尴尬的却只有他一个。   现在的基佬都这么嚣张了吗?小伙子一脸恍惚地走出电梯,唯有甜妹才能抚慰他受创的心灵。   电梯门再度关上,陈尚直接笑趴在了秦疏肩头,“哈哈哈,你看到他的表情没,简直笑死了。”   电梯到了负一层,两人走出电梯,秦疏提醒:“不要在这里笑,会吓到人。”   陈尚跟在他身边,吐槽道:“我怀疑你的笑点在阿拉斯加的山巅。”   秦疏明显没听懂,陈尚开始说教:“你这样是不行的,现在国家需要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你——”   秦疏歪头将他的嘴堵住,很好,世界安静了!   车子启动,滑出车位的动作格外丝滑,一直到汇入车流后,身边的人还是十分安静,这种情况实在反常,秦疏偏头看他:“怎么了?”   陈尚手肘撑着车窗,看着秦疏熟练地操控方向盘:“没怎么,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也没过多久,你这一手竟然已经堪比老司机了。”   秦疏诚恳道:“怕你坐着会不舒服,特意练过,你觉得满意就好。”   陈尚眼波轻荡,“唔,很满意,坐得很舒服~”   秦疏收回目光,保持沉默。 第27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7   胡珏看到秦疏, 招手道:“这边!”   秦疏看到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只是到店里取,没想到胡珏竟然来了A市。   陈尚将胡珏上下打量一番, 就收回来目光, 凑到秦疏耳边轻声道:“他有求于你。”   秦疏眉梢微动, 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只是意外于陈尚的敏锐。   胡珏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位是谁了。   机场那次,秦疏将人护得紧, 当时没看清人长什么样,现在可算是见着了,心里暗道一声:“难怪!”   胡珏是典型的生意场上的人, 见人就带三分笑, 且十分有眼色,过来的时候先是对陈尚善意地笑笑, 然后才和秦疏打招呼:“哈哈哈, 好久不见啊!”   秦疏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陈尚。”   “久仰久仰!”   陈尚有些莫名其妙, 他的大名已经让人如雷贯耳了吗?   完全没有经营,驭夫之术就已经直达边境的陈尚跟他客气了两句,之后两人被引进了办公室。   胡珏从保险柜里取出东西放在两人面前。   明黄的衬布上, 一个平安扣,看似非常经典的款式,却又有些巧思在里面,平安扣是阴阳环刻祥云佩,可以一分为二, 送给哥嫂正合适。另有一只玉雕的小猪,模样憨态可掬,和陈黎的属相相合。   陈尚看着这两样东西,桃花眼盈满笑意,秦疏准备的这两样礼物真的是很用心了。   “按你的要求,东西都在这里了,看看,我们大师傅的手艺不错吧!”   “不错。”秦疏确定玉饰没有问题就将东西装好。   胡珏听着他敷衍地夸赞,耸了耸肩,之后说起了他此行的目的,“我们家老爷子明年年底八十大寿,我手里有一块上好的独山玉,想和你约个稿。”   独山玉色彩驳杂,颜色丰富,特别适合雕刻内容复杂的工艺摆件,想要发挥玉石本身的特点,好的设计和精湛的雕工缺一不可。   秦疏连玉石的情况都没看,只问了一句,“稿费多少?”   在他的心里,画稿等于家用。   胡珏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这让千里迢迢赶过来,准备了满肚子苦口婆心的他莫名有些失落。   “你觉得多少合适?”   “十万!”秦疏要价简单粗暴,胡珏既然找他,肯定是上次的图稿效果好,价格翻上一倍很合理。   这个价格其实远没有达到胡珏预算的最高点。   之前那幅“虎啸山林”只是平面图,雕刻的时候大师傅又和秦疏就设计沟通了几次,秦疏又补画了几张。大师傅在这行干了一辈子,对秦疏赞不绝口,直言以后他的作品一定会升值。   作为商人,胡珏嗅觉灵敏,还特意了解了秦疏在学术方面的成就,了解之后才知道秦疏的天赋有多难得。李隋英当初没有夸大,假以时日,秦疏定然是又一位国学大家。   其实,胡珏家里几代人都是做玉石生意的,认识的设计师不知凡几,又哪里用得着来求秦疏,他只是想着秦疏现在声名未显,通过这种方式投资罢了。   生意场上的关系就是这样,有来有往方能长久,等到未来秦疏声名显赫,再去攀关系黄花菜都凉了。   事情说定,胡珏直接打钱,小声问道:“账号是……”   秦疏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陈尚,“上次那个!”   胡珏挑了下眉毛,这位还真是个天生的耙耳朵。   就这样,胡珏连画稿的影子都没看到,仅凭一句口头协定就把全款转了过去。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证明。   陈尚原本正在欣赏墙壁上的作品,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发现是一条转账信息,看着上面的名头,再联系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嘴角勾起。   他看着走到身边的人,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音道:“老公好厉害啊,这么快又给我发零花钱。”   这才短短的几个月,秦疏就赚了15万,已经比大多数人一年赚得还要多了,更可贵的是,他竟然把钱全部给了他。   “应该的。”秦疏知道他根本就不缺这点钱,不过那和他是否给他家用是两回事。   秦疏想起什么:“打到你卡里的钱不用捐出去。”   不用他说,陈尚也知道,如果为了还愿,直接打到工资卡里就好了,现在这份,就是给他的。   秦疏目光扫过墙壁,“你之前一直在看这些画,喜欢?”   陈尚:“我是想着把家里的书房再布置一下,书房的墙壁还是有些空,买两幅挂上能好看些。”   秦疏这才明白他是在想着他,心头微暖,“我自己会画,不用买。”   胡珏听到他俩的对话,原本还以为能做个中间商,哪里想到秦疏是属铁公鸡的,顿时歇了推销的心思。   从珠宝店出来,一个年轻姑娘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倒,秦疏本能地伸手扶了一下。   女孩惊魂稍定,这才注意到刚刚扶他的人是个超级大帅哥。尤其是那双眼睛,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深邃的眼神,就像虚空中的夜,幽暗到孤寂,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索。   这就是天赐本命吗?   “帅哥,能加个微信吗?”女孩鼓起勇气道,实在是这个人的气质过于冷冽,看着不大好说话的样子。   “不能!”   女孩这才发现帅哥旁边还有一只大帅哥,刚刚拒绝的话就是他说的。   哦,你的嘴唇如玫瑰花瓣一般美丽,为什么吐露的话语却如此冷酷。   就在女孩在美色与心伤中反复徘徊的时候,两只帅哥都已经离她而去,看着两人拉拉扯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果然帅哥只属于另一个帅哥吗?   两人好像闹矛盾了,希望刚刚她对美色的垂涎没有给两人造成困扰。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过去解释一下的时候,就看到高个子帅哥长臂一伸,搂住了另一人的腰,之前还在发脾气的人顿时软了腰,就那样乖乖地任人搂着。   简直,太好磕了!   女孩咔嚓咔嚓,这背影,简直是漫画里抠出来的,也太美型了吧!   车子里,两个刚刚还在闹别扭的小情侣吻在了一起,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变得格外黏稠,连呼吸都要急促几分。   陈尚扑在秦疏身上,像是小兽想要标记领地,秦疏看他性子上来毫无章法,舌尖的刺痛提醒着他又被这牙尖嘴利的家伙咬破了,只好反客为主。   最后的结果就是陈尚被按在座椅上亲,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彻底安静下来,如脱水的鱼一般,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陈尚的眼尾晕开浅淡的红,如缤纷的落花,上演着春的芳菲。秦疏如同被蛊惑般,再度倾身,将吻轻轻地印在那里。   陈尚眼睫轻颤,一抹温热一触即离。   秦疏,好像很喜欢他的眼睛。   他的手轻搭在秦疏的肩头,声音微哑:“你那天,为什么叫我卿卿啊?”   秦疏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起这个,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没有为什么。”   陈尚早就看穿了他的闷骚属性,自顾自地道:“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好想再听一次啊!”   车窗玻璃上,秦疏撞进另一双眼,被他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只能投降,“卿卿~”   这个称呼好似有魔力一般,让陈尚的耳朵酥麻!仿佛又回到了大脑混沌的那一刻。   陈尚霸道地提着要求:“秦疏,这个称呼只属于我!”   秦疏无奈喟叹,却答得认真:“只属于你,不会有别人。”   ……   月底,黎锦熙回国。   陈持让弟弟把人带回家,他们一起吃顿饭。   出门的时候,陈尚习惯性地去索吻,秦疏和他贴了一下就分开了,这引来了陈尚的不满,揪着他的袖子控诉:“你敷衍我!”   秦疏将袖子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被大哥他们看出来不好,不要任性!”   “老公你好凶啊,你再这样,我可不会在大哥面前给你说好话。”   秦疏没往心里去,昨天晚上要求他吻遍全身的就是这个没羞没臊的家伙。在外面,陈尚比他自己还要在乎他的形象。   最后自然是陈尚得逞了,他舔着殷红的唇,看着走在前面的秦疏红透了的耳朵,得意地笑了。   他疾走两步跟了上去,挽住秦疏的胳膊,贼兮兮地问:“老公,你生气了吗?”   秦疏绷着一张脸,却有问必答:“没有生气。”是他定力不足,不怪陈尚。   其实仔细回想,只要陈尚坚持的,最终总能如愿。   妻子不听话怎么办?秦疏思来想去,还是要满足对方的需求,这是为人夫的责任。   其实,陈尚也只有在小事上才会使性子,有关原则性的问题从不无理取闹,比起很多家庭,他们已经很美满了。   不过几步的距离,秦疏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陈尚是有些霸道任性,可也只是对着他这个枕边人任性。他在面对对方的时候确实定力不足,可这是他的妻子,在妻子面前服软,不丢人!   ……   门铃声响起,陈黎立马从客厅窜出去,小喇叭一样,“小叔来啦!”   拉开门,他一把将面前的人抱住,糯叽叽地撒娇:“小叔,小猪好想你啊!”   “扑哧~黎小猪,抬头看看!”   黎小猪顺着大长腿一路往上看,努力抬高了下巴,然后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不是小叔!!   小家伙本能地松开手,之后胖墩墩就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呀~”   就在他惊呼的时候,一条腿拦在了身后,然后他就被人拎着后领提溜起来,这个熟悉的姿势,是小叔没错了!   陈尚将人抱在怀里,指着先前被他抱错大腿的人问他:“知道他是谁吗?”   小家伙先是迷茫,忽然眼前一亮,大声喊了一句:“是小婶!”   秦疏蹙眉,陈尚却大笑着在陈黎的脸上亲了一口:“我们小猪可真聪明!”   陈持和黎锦熙对视一眼,双双上前。   “小猪,别乱说,叫叔叔。”陈持虎着脸,瞪了亲弟弟一眼。   “是秦疏吧,经常听你大哥提起你,快进来。”   黎锦熙嫁进陈家这么多年,早些年陈尚一直在国外,她又经常需要出差,算起来,两人接触的时间并不多。   但爱屋及乌,因为陈持的态度,她也是拿这个小叔子当半个儿子看的。   陈尚的挑剔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听说他有了男朋友的时候,黎锦熙就好奇到底是多出众的人才能入了陈尚的眼。   原本陈持还跟她抱怨弟弟是个恋爱脑,昏了头,结果没两个月就开始对秦疏赞不绝口。   甚至还说出“小尚不好说,至少秦疏这个年轻人十分靠得住”,这让黎锦熙十分好奇,究竟秦疏有多好才能够让陈持这个弟控点头认可。   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小伙子确实是一表人才,更难得的是行止有度,根本就不像还没出校门的学生。   几人移步客厅,秦疏将礼物奉上,陈尚在一旁道:“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陈持和黎锦熙都是识货的,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就知道不一般。   这几件东西和陈尚之前在朋友圈炫耀的玉佩材质相同,明显是来自同一块玉石。虽然他们陈家不会贪图秦疏的东西,可秦疏能够毫不犹豫地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做见面礼,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他的真心。   爱情无价,可生活却是现实的,一个人有多爱你,与他的付出成正比。感情、时间、金钱、精力等等,所有这些成本叠加在一起,才是爱情的砝码。   比起珍贵的礼物,更难得的是这份儿心意,玉饰寓意的美好,简直都送到人的心坎里去了。   陈黎小朋友是个不怕生的,不过一会儿就和秦疏混熟了。   他还特意将自己喜欢的九连环拿出来给秦疏。   秦疏不是没有接触过幼崽这种生物,秦家枝繁叶茂,他连侄孙都有。也许是不喜欢说笑,家里的小辈鲜少有与他亲近的,平日接触大多都是考校学问,陈黎还是第一个敢趴在他腿上撒娇耍赖的。   偏偏小家伙眉目间与陈尚有六七分相似,秦疏对着这样一张脸,哪里还能冷得下来。   陈黎是个小话痨,出于小动物的直觉,他很明显地察觉到这位叔叔对他的善意,就更是缠着人不放。   电视里正在播放《西游记》,黎小猪好奇地问他:“叔叔,真的有神仙吗?”   秦疏想了想,还是说:“信则有。”   黎小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哇~叔叔你见过吗?”   秦疏:“……大概吧!”   “妈妈,妈妈,叔叔见过神仙诶!”嘹亮的小奶音在客厅回荡,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陈尚没想到秦疏竟然会骗小孩子,顿时撇下他哥,想看他要如何圆谎。   秦疏顶着几人的视线,硬着头皮道:“梦里见过。”   “那他们长什么样子,每天都干什么呀?”   “长得和咱们一样,干活,攒功德。”   黎小猪皱起小眉头,嘟着嘴道:“神仙也好辛苦哒,哎,那我还是上学学吧!”   “噗嗤~”陈尚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黎小猪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扑到妈妈怀里,黎锦熙将儿子抱在怀里,颠了颠,“呦~我们家小猪还不好意思啦!”   秦疏终于松了一口气,差点儿被一个小娃娃问倒。   虽然知道那只是孩子的天马行空,可是身为长辈,对待任何一个问题都不应该敷衍。   说了会闲话,饭菜就已经摆上了桌。   酒杯端上,陈持就开始发难,他指着其中的几道菜:“这些都是小尚喜欢吃的,你们以后过日子,商量好谁做饭了吗?”   陈尚不乐意了,“大哥,家里有做饭阿姨!”   陈持被糟心弟弟气得心梗,这胳膊肘拐得也太迅速了,眼风一扫,示意他把嘴管住,继续道:“那怎么行,阿姨万一有事,总得有个能做饭的顶上吧!”   秦疏停下筷子,恭敬回答:“我正在学。”   陈持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两人碰了一杯:“小尚被我惯坏了,你平日就多辛苦些。”   “大哥多虑了,他很好。”秦疏一饮而尽。   陈持看他酒喝得痛快,更满意了几分。   陈尚还是第一次见秦疏喝酒,没想到他喝的这么猛,往他的碟子了夹了筷子白灼菜心,“你慢点儿喝!”   秦疏将菜心吃掉,小声道:“我有分寸的。”   陈持见不得弟弟在这个时候瞎掺和,叫了声他的名字,“陈尚!”   每次陈持对陈尚哪里不满意的时候,就会重重地喊他的全名,陈尚翻了个白眼,到底没再阻止。   黎锦熙顾着看热闹,一时不察,把菜怼到了儿子的鼻子上。   “麻麻,小嘴巴在这里哦~”   黎小猪像个等着投喂的小燕儿,努力将小嘴儿张得大大的。   陈尚将小侄子的儿童座椅拽到身边,“嫂子,你吃吧,我看会儿。”   黎锦熙乐得轻松,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磨人精,陈尚现在不在老宅这边住,叔侄俩一个月能见上一回都不错了,正好亲近亲近,一举两得。   黎小猪人小饭量也不大,几口就吃饱了,然后就歪着小脑袋看爸爸和秦叔叔喝酒,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小家伙给看馋了。   陈尚看着侄子向往的小眼神,用筷子沾了一点酒液,递到黎小猪嘴边,小家伙顿时眼睛亮了,想也不想地就含住了筷子,然后整张小脸儿都皱到一起,小舌头也一吐一吐的,明显被辣到了。   黎锦熙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问儿子:“好喝吗?”   黎小猪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迭声地说:“不好喝不好喝!”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水才好些。   然后还用担忧的小眼神看着爸爸和秦叔叔,“爸爸和叔叔的舌头坏掉了咩?”   黎锦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啊,坏掉喽!”   黎小猪让小叔把他抱下座椅,然后就跑到爸爸身边,扑到他怀里:“爸爸,嘴巴不要坏掉,快去院院,打针针。”   陈持被迫开始哄儿子,陈尚借机让秦疏多吃一口菜,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滴酒不沾呢!”   “我平时不喜欢喝。”主要是他一个很尊敬的名士酒后泛舟,结果溺水而亡,之后除非必须,否则绝对不喝酒。   秦疏吃了两口菜,然后开始给陈尚剥虾。   等到陈持终于将儿子哄睡,回身一看,小情侣都开始旁若无人了。   看看弟弟没出息的样儿,如果不是顾及这里还有他和锦熙在,恐怕都要贴到一起了。   陈持原本看秦疏这小伙子不错,现在却是发了狠,今天一定要把秦疏灌倒。   酒品如人品,当年他岳父就是这么对他的,秦疏这个人到底行不行,就要看他的酒后真言了!   两人又开始推杯换盏,黎锦熙劝了两句,也就随他去了,就她看来,今天陈持是不可能如愿了。   知夫莫若妻,陈持这位大舅兄到底没有拼过秦疏。   喝到最后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满地的酒瓶子不是做假的,他们还是白的红的混着喝。陈持自忖也是酒桌上的老将了,结果现在看人都带重影,对面的小子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持,差不多行了,别再喝了!”黎锦熙原本也想着让老公好好过把岳父的瘾,现在看来,不劝是不行了。陈持喝了有两三斤,她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好酒精中毒。   陈尚也担心得不行,秦疏平时滴酒不沾,他自己也不喜欢喝酒,还是第一次见识秦疏的酒量,这也太能喝了吧!   关键是秦疏看着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不仅未见丝毫醉态,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陈持哪怕醉了,脑子还有几分清醒,知道听老婆的话,最后是被秦疏送回卧室的。   一看时间,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   将人送回卧室后,秦疏就随陈尚回了他在这边的房间。   陈尚将人推去浴室,“快去洗澡,一身的酒气!”   秦疏却将人一并拉到浴室,“一起。”   这还是秦疏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洗澡之后会做什么不言而喻,陈尚暗道一句:秦疏果然闷骚!心里这样想,却配合地进了浴室。   花洒迸溅着温柔的水流,水汽渐渐弥漫,暧昧滋生。   秦疏的眼睛漆黑如点墨,放肆地看着陈尚的身体,那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好似能把人烫穿。   陈尚这才发现秦疏的不对劲儿,“秦疏,你不会是醉了吧!”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秦疏面前摇晃,“这是几?”   秦疏一把抓住人的手腕,直接扣到了他的后腰上,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凝视着他的眼睛,命令道:“叫老公!”   陈尚戏谑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吗?”   “你叫的,我就喜欢,”秦疏催促道,“快点!”   老干部说起情话来杀伤力巨大,陈尚整颗心都像是被泡在温泉水里,声音轻软,一声“老公~”,氤氲在水汽里。   秦疏像是被刺激到,将人抵在墙壁上,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颠簸的视线中,水声开始变得混乱。等到陈尚终于回到床上,大脑有片刻的清醒,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钉死在墙上。只是很快,就又被绝对的力量拉进了更深的漩涡。   被诱哄着说出诸如“豆蔻花开”“洞中嘉宾,鼓瑟吹笙”之类的话。   陈尚也是经了这一遭之后才知道,在秦疏正人君子的皮囊下深藏着的是个色批。   这种反差带来的快感让人食髓知味,以致此后陈尚兴致来了就会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撩拨,直至落入深渊。   ……   陈持下楼,就靠进沙发里不动了,宿醉的滋味儿十分难受,黎锦熙看他这副样子,从冰箱里取出冰敷,嗔道:“以后你可别和秦疏喝酒了。”   陈持接过冰敷袋子,盖在眼睛上,觉得好受多了:“我也没想到那小子那么能喝,对了,现在几点了?”   “十点!”   “什么?”   黎锦熙把像要诈尸似的人按下去,“谁让你喝那么多了?!”   陈持给助理交代了几句,然后生无可恋地倒了回去,他觉得自己的形象崩塌了,事已至此,他只能抱着微薄的希望问道:“他们俩呢?起了吗?”   黎锦熙粉碎了他的幻想:“秦疏早就起了,还陪咱儿子玩了一会儿。”   “小尚没起吗?”   “睡懒觉呢!”黎锦熙回答的时候神情有些微妙,老宅的隔音做的不错,可也只限于门,昨晚那两人貌似有些激烈,果然年轻人就是底子好。   两人夫妻多年,陈持不想多想,可还是听懂了妻子话中的潜台词。   他觉得,有必要和弟弟好好谈谈,年轻也得知道节制。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听到楼上房门响,陈持正襟危坐,结果下楼的却是秦疏。   “大哥。”秦疏语气如常地和他打了声招呼,神情倒是恭敬。   陈持看了眼楼上,问道:“小尚呢?”   秦疏神情有些许的不自然,声音却依然沉稳:“还在睡。”   陈持神色一凝,眉头隆起,“这也太不像话了,都快中午了,还睡!”作势就要起身,去楼上叫人。   秦疏唇角紧抿,明显有些不自然,拦住人道:“大哥,那个,他有些不舒服,要多睡一会儿。”   陈持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终于坐了回去,“秦疏啊,小尚有些任性,你可别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秦疏点头应是。   “过日子讲究的是一个细水长流,你觉得呢?”   秦疏被舅兄这么提醒,脸都快烧起来了,“下次不会了。”   陈持拿话点了秦疏几句,只是他业务也不熟练,两人相对而坐也是尴尬,在得知秦疏会下棋后,干脆拉着人开始下棋。昨天喝酒没拼过,今天总得扳回一局。   秦疏步步为营,打定主意,务必要让舅兄赢得精彩,赢得舒心。   时间在棋盘上走得飞快,在陈持的朗笑声中,陈尚终于下楼了,看到弟弟没骨头一样窝在沙发上,还有那一身由内而外散发的慵懒,一看就是被狠狠疼爱过的,陈持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陈尚放纵了一夜,天色将明才睡,如果不是肚子饿了,他能直接睡到入夜。   秦疏先给他倒了杯水,看他喝了,之后又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粥,一叠特制的小菜,并两个剥了壳的鸡蛋端过来,陈尚就跟个大少爷似的被伺候着吃了一顿饭。   陈尚低头吃饭的时候,后颈的痕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陈持一颗老父亲的心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条件反射地去看秦疏。   秦疏的瞳孔乱颤,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师姐说了,面对社死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装死!   陈持简直要被这两个糟心玩意儿气笑了,原本还以为秦疏足够稳重,结果一样是个愣头青。   至于陈尚,就更不用说了,脖子上的痕迹他也没想着遮一下,就这么大剌剌地露在外面。顶着他的目光该吃吃,该喝喝,被他这样盯着还问了句:“哥,你也饿了?”   陈持:“……”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两人走的时候,陈持无力地叮嘱了秦疏一句:“以后你还是别喝酒了。”   只这一句话,秦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第28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8   自打答应和陈尚住在一起后, 秦疏以为自己会用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结果比他以为的要更快地融入两个人的生活。   夜晚,有人与他交颈缠绵;清晨, 有人和他相拥而卧。   在请亲友聚了一次餐后, 在秦疏这里, 他们这就算是正式成亲了。两个人, 一个家。相互扶持, 心有寄托。   家庭意味着稳定,也更符合他先成家,后立业的认知。   因为身上背负着另一个人的责任, 秦疏在学业上比以往还要用心。他的骄傲不允许别人因为他看轻陈尚,也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别人眼里的软饭男。   他本来是保研,因为几篇重量级的论文, 加上贺敏方的坚持, 现在变成了直博。不需要完成各种研究生课程,时间上一下子就自由很多, 至少看起来远比陈尚清闲。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 他出入惠丰的次数变多了,经常去接陈尚下班。   潘晓晓每次看到霸王龙和他的龙骑士出双入对, 仍然会内心尖叫。果然艺术源于生活,别人追纸片人,她直面绝美爱情和顶级颜值的暴击, 工作起来都更有劲儿了呢!   秦疏的主动对于陈尚来说是意外之喜。在感到暖心的同时,也为他的天赋震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踏实下心做学问的。也不是所有踏实做学问的人都能取得成就。   这样光亮耀眼的秦疏是他的,陈尚是骄傲的。   正赶上年底做预算,陈尚直接跟他大哥建议:“咱们每年给化工学院投的钱是不是给其他学院匀点儿。”   陈持合上文件夹:“有话就直说, 我忙着呢!”   陈尚双手撑着办公桌,眼巴巴道:“哥,你知道我意思的,对吧!”   陈尚此时的眼神和陈黎的如出一辙,当他们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的时候,就会用这样水汪汪的眼神看着他。陈持最受不了这样,好像一旦拒绝,就罪大恶极一样。   像他们这样的企业自然想要和高校,尤其是和本土高校打好关系,可投资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回报率是不一样的。   陈持也是没办法,弟弟都求到他头上了,还能怎么办?就当是给秦疏挣个脸面好了,虽然那小子似乎并不需要。   最后,惠丰的预算中单独给A大的文学院投了一笔钱,专门用于学术研究。   *   秦疏是真的争气,他天生是搞学术的苗子,看文献,写论文,参加各种学术交流研讨会。在最初的一段忙乱后,很快就适应下来,并且得心应手。   贺敏方对这个小弟子满意非常,搞学术的就是要耐得住寂寞,更何况秦疏不仅有天赋,悟性还高,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连带着他对其他两个徒弟的要求都高了不少。   秦疏这一直博,直接将压力给到了李隋英。李隋英最近看小师弟十分怨念,简师兄毕业在即,工作也有了着落,没什么压力。她却不一样,每天有秦师弟在后面比着,向来随性的她顿时压力山大。   李隋英唉声叹气:“我当初选这个方向,一是没什么经济压力,还有就是我有一颗理想主义文艺青年的心。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心态失衡!”   秦疏知道李隋英的博士论文没有通过,任凭她在耳边念叨,自顾自地写手稿,今晚他有一个重要发言。   贺敏方是大佬,各种学术邀约不断,有些他就会直接交给徒弟,也是让他们露露脸的意思。   秦疏不喜欢社交,可做学问的事儿,又哪里是普通的社交能比?他对此向来看重,能有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和有识之士交流,秦疏对这样的机会还是很珍惜的。   这次A大请来了J大的阮教授做报告,对方是宗教学方面的大拿,和贺敏方私交甚笃,听说他新收了一位得意弟子,将人夸得天花乱坠,好奇心起,这才答应了A大的邀约。   他这次也把自己的得意弟子带了过来,也有打擂的意思。   秦疏知道内情,自然要更加用心,不给师父和母校丢脸。   晚上六点,报告厅里济济一堂,就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   陈尚穿过人群,被李隋英带到预留的座位。   “今天这里有一半的人都是奔着秦师弟过来的。”李隋英调侃道,“迷弟迷妹能从这里排到校门口。”   陈尚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秦疏越优秀,他就越是自得,迷弟迷妹再多,秦疏也是他的。   会议开始,第一个上台的就是秦疏。秦疏全程脱稿,交流内容深入浅出,整个人仿佛带着历史的沉淀从久远的时空走来,点点智慧的灵光闪现,就是陈尚这样的外行也是受益匪浅。   参会A大的领导也没想到秦疏这么出色,不用预见,秦疏已经是学术界的新星了。秦疏今年不过才22岁,本科也是在本校就读的,这可是他们A大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说出去就是学校的门面,嘴角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贺敏方递给阮教授一个得意的眼神,阮教授无奈地笑笑,老贺这个弟子是真不错,也难怪他到处和人吹嘘。   不过,他徒弟也不差。   秦疏之后是阮教授的学生苏盖,对方能够被阮教授带过来,自然也十分拿得出手。   学生打头阵,之后是两位大佬。华国的宗教学和文学从来不是割裂的,因为是普惠性的讲座,全程没有佶屈聱牙的内容,这让参会的所有人都听得十分过瘾。   报告之后,是自由交流时间,因为阮教授精研《周易》,还当场给两个幸运儿算了一卦,将整场交流会推向了高潮。   从报告厅出来,都已经晚上九点了,校方派车将阮老一行送去酒店。下楼的时候,阮教授发现秦疏的身边多了个俊秀的年轻人,注意到对方的面相,微微一怔。   “怎么了?”贺敏方看着他忽然停住脚步,有些奇怪。   阮教授摇头慨叹:“没什么,你那小徒弟和他身边那位还挺相配。”   贺敏方笑道:“你这双眼睛可真够利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哈哈,天作之合!如此相配,万中无一。”   贺敏方想到什么,抱怨道:“我是真没想到,秦疏会因为他那个对象三天两头的迟到、早退、旷工。”   阮教授怀疑他在炫耀,然后就听贺老头继续道:“如果不是秦疏脑子好使,过目不忘,做事效率高,这么本末倒置,我铁定得和他好好谈谈。”   阮教授十分不合身份地翻了个白眼儿,他就知道这老头是在炫耀,果然!   秦疏听到师父叫自己的名字,循声望去,发现对方正在和阮教授说话,并没有叫他。目光回落,看到阮教授时微怔,总觉得这个角度的他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只是秦疏翻遍记忆也没什么收获。   陈尚和他说话没有得到回应,就问:“你看什么呢?”   秦疏收回了目光,“就是觉得阮教授有些面善,没事,你接着说。”   出了报告厅的这一路,陈尚算是知道秦疏有多受欢迎了,过来打招呼的人就没断过。   陈尚在感情上从来都是个小气鬼,特别喜欢吃飞醋,看到秦疏和人打招呼就有些不高兴了,可也知道秦疏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就绷着脸不说话,自己在那生闷气。   人也许在在乎的人面前就会变得幼稚吧,秦疏是见过工作状态中的陈尚的,两者区别不是一般的大。   都不用看,他都能想象此时陈尚的神情。妻子生气了,他自然要负责将人哄好。气大伤身,他还想和人长命百岁呢!   手背忽然传来熟悉的触感,温凉如玉。陈尚的食指很快被另一根手指钩住,慢慢的,变成十指相扣,陈尚的不开心顿时随风飘散,空气中只余馨甜。   秦疏看得好笑,在他耳边轻声道:“现在高兴了?”   陈尚紧了下手指,故作矜持:“还行吧!”   晚风中,有轻笑声随风而逝,融进了秋水。   当晚,陈尚就发了朋友圈:会堂里,秦疏一身得体西装,正在侃侃而谈,忽然对上镜头,眼里有流光闪过。背景音乐中:你的眼睛,像星星,亮晶晶,一眼就坠入陷阱……十分应景。   视频只有15秒,却一眼就能看出秦疏发现镜头前后的变化,这把糖,齁甜!   亲友们十分配合地充当气氛组:点赞,祝福。   夜里,卧室一片昏暗,细碎的声响和粗重的喘息交织,秦疏眼底幽深,沉溺于身下那人眼里破碎的星光中。   ……   一周后,秦疏接了个电话,是教务处那边打来的,说是J大那边邀请秦疏过去做报告交流。   这就是读博后的又一好处了,不只是津贴多了,赚钱的机会也多了。   尤其是跟着贺敏方这样的老师,想要一心埋头做学问都不行。   因为,有很多师父不想去干的活,会直接推徒弟顶上去。   这一趟出去,陈尚的卡里又多了一千的零花钱,更让他高兴的是,秦疏还给他带了礼物。   那是一对如意平安锁的挂坠,做成手机链的样式,刚好他们两个一人一个。   秦疏拿过陈尚的手机,把手机链拴在上面,不忘叮嘱他:“这个开过光,以后就不要摘了。”   陈尚:“那个阮教授开的光?”   秦疏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阮教授既非和尚,也非道士,怎么可能开光?这是我去明心观求的。”   陈尚接过手机,觉得挂上还挺好看的,随口道:“我想着他不是研究《易经》吗?”   秦疏随口道:“他还问起你了呢!”   陈尚好奇:“问我什么?”他记得自己没和那位老教授说过话呀?   “问我怎么没带着你一起过去。”秦疏觉得阮教授有些奇怪,他好像特别关心陈尚的事情,也许他是从陈尚的面相上看出了什么吧,秦疏怕对陈尚不利,就没和对方深谈。   ……   消停没几天,秦疏就又来活了。   贺敏方:“《执掌天下》需要一个文学顾问,小秦,你过去给参谋一下。”   李隋英在一旁听到,夸张道:“剧组啊,这可是笔大买卖,师父你偏心!”   贺敏方瞅瞅这个不务正业的徒弟,没好气道:“就你,还少得了赚钱的门路?当务之急是把你的论文搞定,我看你是不想毕业了!”   李隋英吐了吐舌头,在师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撒丫子去了办公室。   打发走了二徒弟,贺敏方这才对秦疏道:“这次的活需要出差,C市,至少也得三个月,不过对方给的价钱也很可观,五十万,活挺简单,你过去就当放松了。”   其实,剧组是想请贺敏方做顾问的,这是部历史正剧。现在,有不少人都是戴着放大镜看剧,以往就有些剧在播出后被发现各种穿帮闹笑话,而且每次有同类型的剧播出,都会被拉出来反复鞭尸。   贺敏方在学术圈的名气大,有他参与,质量也能更有保障。   贺敏方最近在著书,本身抽不出时间,又想到小徒弟找的那个对象贼拉有钱,于是就把这个活给了他。   要知道,一个人的家庭地位直接和赚钱能力挂钩。小秦还是个学生,每个月就三千块的津贴,这些钱也就够他和陈尚去高级餐厅吃顿饭而已。   贺敏方这个当师父的为了徒弟也是操碎了心,生怕徒弟在对象面前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因为贺老的热心,小情侣开始被迫分居。   人来人往的机场,角落里,陈尚抱着秦疏不撒手,“不想让你走~”   秦疏其实也不想分开,只有情到浓时,才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是骗人的鬼话。   “我会尽量快些完成工作的。”秦疏现在很受不了陈尚撒娇,如果不是没法推掉,他真的会拉着人直接回家。   陈尚没说话,只是打定了主意,把手头的工作完成后就去探班。唯一的安慰是,秦疏只是顾问,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   “在剧组里,别人搭讪不要搭理,知道吗?”   “嗯。”   “有空就要给我发信息!”   “嗯。”   “还有……”   “嗯。”   “除了嗯,你就不知道回个别的?!”陈尚不满。   “知道了,都听你的!”   陈尚被秦疏缱绻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小声嘀咕:“更舍不得和你分开了!”   再是不舍,秦疏还是坐上飞机走了。   看到陈尚的朋友圈,孙皓第一时间发来了慰问:“怎么,我们的陈二少被抛弃了?”   陈尚回他一把血淋淋的刀。   孙皓直接一个电话过来:“今天一起聚聚?”   陈尚原本想要拒绝,可一想到回去之后家里只有他一个,就答应了下来。   “在哪儿聚?”   “还能是哪儿,老地方呗!”   “行吧!”   孙皓啧了一声,“看把您委屈的,说好了,可不能放我鸽子。一会儿我和九哥说一声,晚上六点,不见不散。”   ……   “子夜时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穿过人群,陈尚上了二楼,孙皓和宋雁回都已经到了。   看他进来,孙皓当即就倒了满满一杯酒,“陈总纡尊降贵,小的敬您一杯!”   陈尚可不惯他这毛病,喝了两口就放到了一边,将人挤开,坐到了熟悉的位置。   宋雁回上下打量了陈尚两眼,挑了挑眉毛。   陈尚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他可太了解宋九了,一看这样就知道肚子里没好话,只是他压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顺了对方的意:“有话你就直说!”   宋雁回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多久没照镜子了?”   陈尚一头雾水,“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变丑了?”   孙皓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迎着陈尚不善的目光,这才道:“九哥的意思是,你家那位把你喂得不错,很有珠圆玉润的趋势。”说完又哈哈笑个不停。   陈尚顿时就黑了脸,他最近体重确实有增加,而且晚上办事的时候,秦疏总喜欢掐着他腰间的软肉不放。   宋雁回不怕事儿大的补刀:“别在那制造身材焦虑,陈二这样挺好的,富贵逼人!”   陈尚的脸更黑了,只要一想象自己哪天会顶个小肚腩,他就难以直视。   也是最近秦疏太勤奋,自打那次登门拜访后,秦疏只要在家,肯定就会下厨。   一开始还是磕磕绊绊,后来请教了他那个很会做菜的师兄,又在对方的推荐下,下载了xhs,之后就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做菜的手艺直线上升,而且特别合他的胃口。他会长胖,全拜秦疏所赐。   孙皓和他是从小玩儿到大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忙道:“开玩笑的,你可别想着减肥啊!”   陈尚不信,他最近的锻炼全部仰仗床上运动,确实疏于身材管理,趁着秦疏不在,确实得练练了。   就瑜伽好了,还能多解锁几个姿势。   孙皓和宋九对视一眼,耸耸肩,算了,反正也劝不住,人家现在有家有业,用不着他们多操心。   孙皓长腿一伸,“你家那位这次又去挖坟了?”   陈尚知道孙皓对秦疏有意见,直接忽略他的疯言疯语,“贺老把他塞剧组去了。”   孙皓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什么情况,这是打算跨行发展了?也是,学术圈是出了名的清水,给你们家当上门女婿,天天挣扎在赤贫线上确实也挺吃力。”   陈尚目光如电,他们家虽然有钱,可生活真算不上奢侈,尤其是在他哥取了他嫂子后,秦疏和他家里人相处的简直不要太和谐。   就在是孙皓准备迎接毒舌的时候,就见他忽然笑开了。他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孙皓直觉不好,然后就听陈尚说:“怎么,你羡慕啊?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孙皓打了个哆嗦,他对被男人睡可没兴趣。   宋雁回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秦疏现在就是陈尚的逆鳞,偏偏孙皓作死,两人都已经摆过酒了,他还总喜欢说些败兴的话。   其实,原本他和孙皓的想法差不多,只不过他觉得受些情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陈尚和秦疏感情能这么稳定,他也很意外。   现在,他是真心觉得秦疏那人不错。搞学术的本身心思就单纯,更何况对方是在清水得不能再清水的古代文学圈儿,每天都和文字打交道,十分耐得住寂寞。   陈尚又是个能屈能伸的,秦疏一个没进社会的文艺小青年,还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不说别的,单朋友圈就能窥见一二。秦疏的朋友圈里全是陈尚的影子,这手笔一看就是陈尚要求的,也就孙皓总觉得人家另有所图。   正这样想着,就听孙皓又开始了:“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我还是觉得秦疏不太对劲。   你看,他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结果呢?他会雕刻,书法国画样样精通,还不知道有哪些隐藏的技能呢!   而且,他每次和咱们在一起也是毫不露怯。我也不是标榜什么身份地位,只是依据常理判断,普通出身的人在‘朝阳盛世’那样的地方多少显得有些不自在,他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孙皓给他细致白牙地分析着,结果一抬头,就看陈尚一脸的与有荣焉,孙皓有些无语:“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呢!”   陈尚不乐意了,“孙皓,有一个词叫“天才”,我家秦疏就是个万中无一的那个天才。”   孙皓嗤笑一声:“那你就更得小心了,高端的猎手严于律己,步步谨慎,就你现在这副没头脑的模样,哪天他把陈家掏空了你还帮着数钱呢!”   陈尚一口否决,神色笃定:“他才不是为了钱,他就是图我这个人!”   孙皓才不信,他如果有个陈尚这样性子的女朋友,三天之内准得跑路,谁能受得了这么作的对象啊!   不过,秦疏看着确实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对于秦疏,孙皓心底其实也是服气的,嘴上还要故意刺他一句:“人心是最不好捉摸的,你怎么敢肯定?”   陈尚神色荡漾,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他把我喂得很饱!”   孙皓满脸黑线:“……跟你说正格的呢,别开超跑啊!”   宋雁回:“……”果然爱情使人降智,陈尚的脑子是被那啥给糊住了吧!怎么什么都往外秃噜!   话题就此终结,孙皓这位情场老手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孙皓在这边怀疑人生,宋雁回已经问起了剧组的事儿。既然是导师介绍的工作,肯定不能是让秦疏做演员了,“秦疏去剧组做什么?”   “顾问,大概就是编剧在遇到一些有关历史、文献、礼仪方面的事情时给些参考。”陈尚说到这里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道:“秦疏说是想给我挣点儿零花钱。”   孙皓见不得他炫耀:“那秦疏对你还怪好的嘞!”   宋雁回怕两人再呛呛,给了孙皓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问陈尚:“什么剧啊,还专门请顾问?”   陈尚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历史正剧,叫《执掌天下》。”   孙皓眼睛圆睁:“你说啥?《执掌天下》?”   陈尚看他反应这么大,“不会是你家投资的吧!”   孙皓耸耸肩:“巧了,还真是!”只能说,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陈尚笑了,孙皓顿时警惕起来,然后就听他道:“那是挺巧,哪天我去探班,就直接以你的名义去了。”   孙皓心头一转:“你不会是怕他被剧组的俊男靓女迷了眼吧!”   陈尚还真不担心这个,他对秦疏有信心,不管是人品,还是对他的感情。不过,娱乐圈向来开放,他怕有些人不长眼,把主意打到秦疏身上。   孙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周后,在陈尚想要去剧组探班的时候,买了机票和他一起去,美其名曰:慰劳剧组!   因为有孙皓这个资方在,陈尚就没有提前和秦疏说,也是为了给他个惊喜的意思。   没想到的是,秦疏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两人一路被副导演引到了拍摄地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镜头下的秦疏。   此时,他身着一件青碧色绣茱萸暗纹的深衣,深衣下压着雪白的滚边,头戴一支羊脂玉簪,打光巧妙地将人脸切割成明暗两部分,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站在书案后,执笔挥毫,镜头下,宣纸上面的内容清晰可辨:   仰观寰宇,俯察纵横,山水之间,洞天福地。   初见山川,倚天舒展。上接天穹,缥缈入云。异石嶙峋,薄纱遮面。翠林修竹,四时盎然。   水姿窈窕,银壶乍泄。水碧天青,上下一色。菡萏清扬,红艳如锦,新蕊吐露,清气袭人。   古树参天,苔痕苍苍。香径迂折,指通桃源。山中村舍,灰瓦白墙。鸡鸣犬吠,迤逦悠然。   此人间胜景,岂独吾之凡俗可观邪!   这手字也是奇怪,起初是正楷的端庄,写着写着笔端如行云流水,就变成了轻盈飘逸的行楷,等到最后一句,笔锋左突右转,已成狂草。   孙皓被镜头里清雅狂放的贵公子惊住了,难怪能把他兄弟迷得神魂颠倒,看看周围的人的表情就知道了,这搁谁谁不迷糊啊!   再看陈尚,眼睛直盯着镜头,拔都拔不出来。他示意副导演跟他出去,等到了场地外,这才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情况?怎么剧组没人了?还要顾问演戏啊!”   副导演也是人精,听出了话音里隐含的意思,试探性地问道:“您跟秦老师认识?”   孙皓对剧组里的弯弯绕还算了解,心头一凛,语气不善道:“难道剧组里有人想潜他?”他可不允许有人挖他兄弟墙角。   副导演忙摆手:“秦老师学识渊博,没人欣赏才不正常,对吧?不过秦老师性子冷,除了工作,基本不和剧组里的人往来。”   孙皓明白了,这是有人搭讪,不过都被秦疏拒了。知道秦疏恪守男德,孙皓也就不再多问,“不该问的别问。你说说,怎么秦疏还拍上戏了?”   副导演就把情况交代了。   原来,主人公徐沛此时被贬江洲,心下抑郁,想要通过山水排遣,只是他到底想要建功立业,山水小品写到最后,却难掩心头志向。编剧笔力不够,就请秦疏写了一篇符合人物心境的山水小品文。   现代人不会写毛笔字,这也很正常,导演本来就是想要找个手替的。   只是没想到扮演男主的演员连摆个架势都不成,在拍摄的时候一再NG,导演无论如何都不满意,就想着找一个身形相似的手替直接拍这段。   秦疏没想到剧组拍个戏竟然这么麻烦,按这个速度,别说三个月,六个月他能回去就不错了,于是直接说他来写。   孙皓:“这个得另外算钱吧!”   副导演:“……剧组会给200的红包。”   孙皓:“打发要饭的呢?!”那可是他发小的家属。   副导演挺无奈,“预算这块不归我管哪!孙总,您看给多少合适,回头我好和制片报账。”   孙家进军影视圈也没多久,还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哼哼两声,留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吧!”然后就又进了摄影棚。   副导演:“……”   进去的时候,镜头下已经换了另一个人,穿着和之前秦疏一样的衣服,这位应该就是主演了。   孙皓看陈尚和秦疏都不在,随便拽住一个人,问他:“秦疏人呢?”   那人知道他是投资商,指着一个方向,“去卸妆了。”   孙皓道了声谢,然后就往化妆间走去。   然后,盛世朝阳的历史重演。   孙皓急忙掩上门,抹了把脸,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真的不想承认,刚刚那个盘在男人腰间索吻的妖精是他兄弟! 第29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29   秦疏没想做什么, 分开一周,他有些思念,只想好好抱抱他。   化妆间狭小, 秦疏将人提起来抱坐在化妆室的窄桌上, 埋进他的颈窝,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他熟悉的草木香, 这是独属于陈尚的味道,只是嗅闻就让他分外心安。   陈尚却好似被他这个动作刺激到,秦疏此时流露出的着迷和占有欲急速点燃着他的热情, 他将嘴巴凑过去索吻。   秦疏躲开了,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巴,“这里是化妆间, 会有人过来。”   秦疏越是这样, 陈尚越不想放过他,他太喜欢看秦疏在他面前一退再退的模样了。舌尖轻吐, 然后秦疏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想要躲开。   陈尚早就料到了,长腿一伸, 勾住秦疏的后腰,语气暧昧:“怕什么?难道你不想我吗?”   秦疏怎么可能不想他,对上陈尚灼热的目光, 他微微低头,浅吻了一下陈尚的唇角。   温热一触即逝,于陈尚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他追逐着那点浅淡,如贪吃的小兽, 叼住了就不撒嘴。   这里随时可能有人进来,身上还穿着剧组的衣服,这样下去会弄皱,秦疏分神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却依然没有抗住诱惑,这个人是他的,亲吻自己的枕边人是他应有的权利。   空气逐渐变得灼热,两人动情地深吻,纠缠的气息都是喜欢的味道,这滋味儿实在过于甘美,让人眼前发黑也不舍得分开。   过了好一会儿,一声轻响唤醒了秦疏的混沌的大脑,细细分辨,耳边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   秦疏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仍然关注着化妆间外的动静。   陈尚唇瓣殷红,泛着水光,浑身发软地靠在他怀里,秦疏偏头不去看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身上的长袍玉带似乎在做无声的提醒,让秦疏莫要放纵,谨遵礼仪,虽然不想承认,可他可耻地情动了,在这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撞破的地方。   不对,应该说已经被撞破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可他确定那声轻响不是错觉。   奇怪的是,他虽然知道这样放纵不对,却并不觉得狼狈!   分开的这几天,每天都在想他。躺在床上,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睡着后会习惯性地向另一侧摸索,等到从睡梦中惊醒,意识到他在C市,更是怅然地难以成眠。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的陪伴。   秦疏把人安置在座位上,到里侧换回自己的衣服。陈尚觉得有些可惜,“刚刚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没想到你穿古装那么好看,特别的矜贵。”   陈尚想到孙皓对秦疏的评价,秦疏确实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他的言行,他的教养,他的气质,他的能力,还有很多很多,不可细数。这些念头在陈尚心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压在心底,一个最最隐秘的角落。   秦疏笑笑没有说话,陈尚没有穿越时空,他却是穿越了死与生,专为他而来。   他回想起崔府君的话,遇到了这样的陈尚,他还能再去完成其他的任务吗?想到要像对待陈尚一样去对待另外一个人,秦疏的心脏骤然缩紧,周身也变得森寒起来。   陈尚搓了搓胳膊,嘀咕道:“怎么凉飕飕的,你感觉到没有?”   秦疏神色自若:“可能是漏风吧。”   “又不冷了,真奇怪。”陈尚也没太放在心上,他看着被挂在一边的戏服还有些可惜,“也不知道这衣服剧组卖不卖。”什么时候秦疏穿着这一身和他做应该挺带感的。   秦疏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赶忙掐断他的念头,转移话题道:“孙皓还在等咱们呢,快走吧!”   两人出去后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孙皓人影,陈尚打电话过去,“你人呢?”   电话那头,孙皓翻了个白眼,听听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故意放了两人鸽子,却不想想他们两个在化妆间里面亲得难舍难分,他在外面守着门会有多尴尬。   孙皓心下吐槽,到底没把事情点破,秦疏是陈尚正经交往的男朋友,不是什么小情儿,没有敲门就进去,到底是他不小心,孙皓找了个借口:“孙茜知道我在影视城,让我去给她要几张墙头的签名,我现在正忙着,一会儿咱们在古桥那边等哈。”   “行了,知道了,一会儿见。”陈尚挂断了电话,和秦疏说了,“你知道古桥在哪儿吗?”   秦疏点点头。   两人往外走的这一路,陈尚注意到有几个人的目光黏在秦疏身上,还有打量他的。陈尚的雷达顿时竖了起来,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剧组里一定很受欢迎吧!”   秦疏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我和他们交流不多。”   剧组的服化道做得很精细,需要他纠正的地方并不多,这次的50万他拿得有些烧手。   陈尚因为秦疏的回答十分满意,结果脸上的笑还没退下去,就有一个身着鸦青色长袍,作书生打扮的男演员凑过来请教:“秦老师,我接下来有一场面见座师的戏,有些礼仪方面的细节想要请教。”   这人说话倒是正常,眼神却明显不对味。陈尚看他当着自己的面给秦疏暗送秋波,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秦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眉心的数字降得这样快,从95歘的一下就降到了15,简直是过山车脱轨的节奏。   他安抚地捏了下陈尚的手指,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给演员讲解了一下见面礼仪,并做了动作示范,“明白了吧。”   秦疏说话时和以往一样,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这次却让他莫名有些畏惧,他忙道:“没问题啦!”   秦疏点点头,“那麻烦让让。”   他让到一边,然后就看到秦疏搂着那个容貌俊美的男人走了。剧组中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睁大了眼睛。   秦老师是剧组重金聘请的顾问,他平时虽然不怎么说话,却难掩谦谦君子的端方内敛,听说还是A大的博士。华国人对于读书人本身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推崇,娱乐圈的文化水平又普遍不高,对于这样的学霸更是会有一种特殊的景仰。   现在,这样一个高岭之花一般的人物竟然搂着一个男人的腰从他们面前走过,内敛呢?这种反差就好比麻雀啃电线——雀实麻了。   秦疏在外人面前很少会做亲密的行为,牵个手都老大不乐意,虽然秦疏在他的要求下也没有拒绝,不过也能看出是真为难。   这还是秦疏第一次主动在公共场合搂他的腰,为了什么不言而喻。陈尚迎接着众人脱眶的目光,走路都带风,遇到心机男的坏心情就这样被治愈。   等到出了剧组,陈尚才问他:“你看出刚刚那个人对你有意思吗?”   秦疏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放心,除了工作,我没有和他有多余的交流。”   陈尚挑了下眉,有时候,他觉得秦疏真的挺矛盾的。明明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却又好似将所有的事情全部看透。   回想两人最初认识的情形,对比刚刚秦疏对待刚刚那个男演员的样子,陈尚好似发现了惊天的秘密,偏头看向身边的人,笑得眉眼弯弯。   秦疏一定非常非常喜欢他!!   秦疏见他如此,眼里也带了笑,陈尚果然好哄,不过就是搂个腰就能高兴成这样。   其实,陈尚最初对秦疏的认知就是错误的,秦疏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他从小受到的家族教育注定他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世家出身的他被教育要成为一个君子,可展现在他眼前的却又是遍地的污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也无法担起带领家族前行的重任。   秦疏见识广博。捧高踩低,表面光鲜,暗地里龌龊,小至一家一族,大到一朝一国,都逃不开。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让他分外反感。   来到剧组不过几天,就有好几个人对他发出了暗示,倒也不是勾搭他,主要是不想让别的演员压过自己,暗示他在教别人的时候不用那么用心,这让他对娱乐圈十分腻烦。就这,还是一个高质量的剧组,见微知著,娱乐圈究竟是什么情况就可见一斑了。   正是有了这样的经历,才让他更珍惜陈尚的美好可爱。   两人一路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古桥边,陈尚看到孙皓被晒得一脑门的汗还挺奇怪:“你这么快就完事儿了?怎么不找个凉快的地方等?”   孙皓本来就是随便找的借口,他才不会为了孙茜的墙头去傻乎乎地找人要签名,他多少也是个霸总,也要面子的好吧!   陈尚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到这边了,哪里想到会等这么久啊。之前又有剧组在柳堤取景,被迫晒太阳真的很颓,闻言敷衍道:“多晒太阳,补补钙。”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两人面色红润,血色充足,一个就是有氧运动量十分充足。两相对比,愈发显得他傻气十足。   他是彻底服气了,以后这两个人爱怎么秀就怎么秀,他还是老老实实吃瓜点赞吧!   秦疏看到孙皓的眼神,就知道之前推门的是谁了,两次放纵,都被同一个人撞破,秦疏只能用沉默来掩饰自己,一副沉迷风景不可自拔的模样。   陈尚:“走吧,不是说要去大禅寺逛一圈吗?”   孙皓对吃狗粮没兴趣,拒绝道:“还是算了吧!我有些累,你们自己去玩吧!”   陈尚一听,正中下怀,拉着秦疏说:“那我们也不去了。”   本来就是孙皓说大禅寺风景好,还想要再去一次,他对和尚庙却是没有兴趣的。比起大禅寺,他现在更想和秦疏腻在一起,在他眼里,再好的风景也比不上秦疏。   孙皓看他这样,轻嗤一声,陈二还是太年轻。果然不当电灯泡是对的,只是有一件事还是得提醒一下:“晚上六点剧组收工,到时候一起吃顿饭。”   “你是投资方,你去吧,我俩就不去了。”他后天就得回去,过二人世界不香吗?   孙皓:“那次聚会提到投资的时候不是说带着你吗?这里面也有你的钱,就是占比小点儿,秦疏可还要继续在剧组待着呢,你确定不去?”   陈尚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份,顿时去看秦疏,眼里闪着光:“看来,我们是天作之合呢!”   孙皓看着他眼睛里快蹦跳出来的小星星,实锤了,发小的恋爱脑已经发展到重症程度了。   事情敲定,孙皓还有事情要安排,陈尚他们两个就先回了酒店。   为了多和秦疏待几个小时,陈尚是坐的赶早的飞机,昨天工作又处理到深夜,之前还不觉得,看到床困劲儿就上来了。   秦疏去浴室放了水,又往浴缸里面加了两滴精油,之后出来把歪在沙发上的陈尚叫起来,“去泡泡放松一下,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陈尚就势趴在他的胸口,下巴微抬,亲了秦疏一下:“老公你真好。”   秦疏面不改色,明显对这个称呼已经习惯。   陈尚去泡澡,秦疏也没闲着,他把接下来一周戏份中该注意到的事项都在剧本中标注好,这个做好后要发给编剧。   剧组中人来人往,这让喜静的他很不习惯,可这份工作是师父推荐他过来的,如果做不好,丢脸的可不只他一个。   况且,他的工作其实根本就不用动脑子,在剧组的经历,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秦疏本能地吸收着这些新知识。   在这一周,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分镜,很难想象,拍摄得这样零碎,最后会形成一部完整的片子,这个过程真的很神奇。   秦疏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陈尚怎么还不出来?   他急忙起身来到浴室,冷白的灯光下,陈尚躺在浴缸中已经睡着了。秦疏注视着他的模样,眼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怕人着凉,秦疏小心地将人抱出来,陈尚睁开眼,见到是他,又睡了过去。秦疏动作愈发轻柔,正是因为这样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才会让他放下心防去接纳。   秦疏将人放在床上,软硬适中的床铺温柔地包裹着床上的人,秦疏看着安然熟睡的人,清隽的眉眼,秀挺的鼻梁,还有粉嫩的薄唇,每一处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他开启晴雨表查看了一下,数字稳定在85左右,秦疏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好梦!”   秦疏原本想趁着这个时间把工作做完,现在看着陈尚的睡颜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了,他将人搂在怀里,鼻翼间充斥着陈尚特有的味道,内心安宁。   身边是最最熟悉的人,秦疏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醒来一看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一个小时而已。   他懒懒地不想动,将人又往怀里拢了拢。阳光穿过薄纱,给室内染上了一层橘黄色,秦疏的心里也是一片暖阳,就这样又躺了半个多小时,陈尚也睡醒了。   陈尚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疲乏一扫而空,只是他醒了也不想起身,只要有秦疏在身边,他觉得能这样躺到天荒地老。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个房间条件好的不得了,“你们剧组挺有钱啊,给你们订这么好的酒店。”   秦疏:“不是剧组的。”这是拿阴寿换的,像他们这样的工作人员,剧组提供的房间要两三个人一起,他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陈尚疑惑,这样的房间一个晚上就要一千多,秦疏的工资全在他这儿,兜比脸都干净,到底是哪儿来的钱?   秦疏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大意了,他将手滑进陈尚的后腰,蹭着他的鼻尖道:“小别胜新婚,你就只想说这个?”   陈尚还是第一次见秦疏这样,顿时就迷糊了,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拉着秦疏就开始胡天胡地起来。   很快,房间里就响起某人的哼哼唧唧,床头柜发出抗议的高频颤动,秦疏埋头苦干,不忘感慨:三十六计,诚不我欺!   等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太阳已经西斜,如一颗巨大的咸蛋黄挂在天边,陈尚体力消耗不少,看着那诱人的色泽就有些饿了,忽然问道:“孙皓定的是晚上几点来着?”   秦疏回想了一下:“六点之后,没说具体时间。”   陈尚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现在几点了?”   秦疏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结果手都伸过去了,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他明明记得之前放在这里了的。   最后,手机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秦疏看着和床紧挨着的床头柜,再看刚好在床头柜下放着的垃圾桶,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陈尚看着火烧屁股一样窜进洗手间的人,有些不明所以。   回想刚刚的对话,再看外面的天色,难道是觉得胡闹得太久了?真是的,平时两人也没少做,怎么还这么纯情。这个念头只在陈尚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抛开了,他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套装。   秦疏的个子比他高一点,不过两人的身形相似,他穿秦疏的衣服还挺合适的,只是秦疏肩膀要比他宽一些,刚好的尺寸就变成了落肩款,穿在身上有一种别样的慵懒,看着比秦疏还显小。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陈尚十分满意,他和秦疏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   ……   两人到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众人打过招呼,陈尚和秦疏坐在孙皓旁边的位置,孙皓瞄了一眼两人的嘴巴,挑着眉梢道:“呦~怎么还上妆了?”   陈尚接过秦疏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我这不是饿了吗?刚好盆栽里面的辣椒挺诱人,就吃了两个,怎么,你也想吃?早说啊!”   孙皓撇撇嘴,当他没干过“体力活”吗?   剧组里的人都到了,饭菜上桌,陈尚在孙皓之后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就开始专注地吃吃喝喝,不时和秦疏咬耳朵。今天这顿饭,务必让这些人看清:秦疏是有主的!   其实,陈尚这样的宣示主权根本就没必要,他今天的这身衣服,前两天还在秦疏身上穿着。而且他俩坐在那里简直自带结界,水泼不进,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两人是什么关系。   孙皓在一旁看得好笑,他也有段时间没和两人一起聚过餐了,现在一看,秦疏简直是个老婆奴。陈尚又不是没长手,结果现在不过一个眼神,明明菜就在手边,他还要动手给夹到碟子里。   鸡肉去皮,鱼肉挑刺,虾蟹去壳,如果不是还顾及着外人在,说不得会直接喂到人嘴里去,传说中的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吧,现在谈个恋爱都这么卷的吗?   孙皓至少知道这两人的关系,还有个心理准备,更可怜的是在座这些被猝不及防喂狗粮的剧组成员。   原本还以为这顿饭和以往一样,要在金主爸爸面前伏低做小,结果坐下才发现这特么就是个大型虐狗现场,不吃硬塞那种。   尤其是那些曾经起过小心思的,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秦老师竟然也是个带资进组的呀?如果知道……   那个体贴入微的人和他们平时看到的那个高冷的秦老师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只希望这位陈先生不会和他们计较。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八卦心起,众人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向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眼。   秦疏不是不知道别人在看他,可能是在这里适应了,又有贺老推着他往人前站,几千人的会场演讲都经历过几次,面对他人的打量,他已经能够做到八风不动。   只是,今天的陈尚有些奇怪,秦疏问他:“你怎么吃这么少,是这里的菜不合口味吗?”   陈尚:“饭菜挺好的,我就是没什么胃口。”   秦疏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那我再点两道开胃的。”   陈尚看他想要叫人,只好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要减肥。”   秦疏满脸的不赞同:“你又不胖,减什么肥?”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一只虾饺直接喂到陈尚嘴边。   这一招杀伤力实在是太强,陈尚在对方的坚持下,很快就缴械投降了,乖乖地将虾饺吃掉。   秦疏欣慰地笑笑,只是他这边不喂,陈尚就又不吃了。秦疏没办法,只好不时地投喂,等到确定陈尚是真的吃饱了才停下。   坐在陈尚另一边的孙皓目瞪口呆,不是,这秀恩爱怎么还带升级的呢?   当晚,孙皓第一次收到了来自秦疏的简讯:“陈尚不胖,你不要瞎说!”   孙皓:“……”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30章 乖张二代的学霸老攻30   陈尚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可他足够喜欢秦疏。   秦疏也不是软性子,但他当人做鬼几百年,陈尚的年龄连他的零头都挂不上。   曾经他生活的那个时期, 就连夫妻也会分房睡, 在漫长的岁月中, 他和陈尚认识的这些年却远比记忆中的所有人加到一起还要深刻。   两人之间有太多激烈的、吵闹的、放纵的东西, 可在经过沉淀后, 所有的一切,无疑都是可爱的。   有时候秦疏甚至会为此而恐惧,这么喜欢一个人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某一天, 当两人做的时候,秦疏明显能感觉到陈尚的体力跟不上了。那一晚,他看着身边的人夜不能寐, 这种心情在发现陈尚有了第一根白发的时候达到了极点。   陈尚很快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观察了几天,发现他总是盯着自己的白头发出神, 十分不客气地说:“怎么, 嫌弃我年纪大了?”   陈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一起走过几十年, 秦疏的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这一点从未改变。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他话音刚落, 秦疏的眼尾都有些红了。   在商场杀伐决断的陈尚顿时慌了,语无伦次地安慰:“我就算老了,也还是个帅老头啊。秦疏你这样搞得我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陈尚不说这话还好,秦疏现在最最担心的就是死亡。明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生老病死, 人之常情。   陪伴对方走完一生,顺利完成任务,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秦疏现在却只觉得难过。陈尚会死去,他却会以地府转生使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还要去完成更多的任务,去和别人卿卿我我,只是想想就难以接受。   也许他可以选择和陈尚一起投胎,可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难度。按照现在的出生率,他们投生在一个国度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开启下一世的情缘,这已经是理想状态了,如果运气不好,便是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陈尚安慰几句,见他根本就不听劝,干脆把工作全都交给侄子陈黎,准备拉着这开始钻牛角尖的倔老头去环球旅行。   秦疏不太想去,陈尚的身体在走下坡路,不应该到处奔波,可陈尚被他宠了大半辈子,哪里是他能劝得动的。   “我们忙碌半生,也该退休好好歇歇了,难道你不想和我过二人世界吗?”   这句话直切要害,既然陈尚想要他陪着去旅行,那就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到处走一走好了!   此后近十年的时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的风景。   两人会在水乡小镇住上一年,也会在海边的渔村短暂停留。会去看油菜花开、候鸟迁徙,也会去追逐流星拖尾、极光绚烂。   这一天,秦疏遥望着阿拉斯加的山巅,忽然笑了。   陈尚将目光从辽远壮阔的草原上收回,问他:“你笑什么呢?”   秦疏握住他的手,“我只是忽然想到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陈尚来了兴致,“什么话?”   秦疏目光悠远:“你说我的笑点在阿拉斯加的山巅。”   陈尚皱眉回想,半晌后摇头:“有吗?我不记得了。”   陈尚的记性向来很好,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竟然说他不记得了,秦疏的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他着意观察,然后发现,陈尚的记忆力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开始不受控制。这个过程太快,快到让秦疏猝不及防。   他带着陈尚在当地做了检查,结果不容乐观。一个月后,两人回到了国内。   陈黎得知两位叔叔回来,带着妻儿过来探望。   陈尚看着他好一会儿,恍然大悟般唤了一声:“是大哥啊!”   陈黎之前就听秦叔叔说小叔得了健忘症,可亲眼见到后还是难以置信。   他爸妈三年前相继离世,陈家只有小叔一个长辈了。从小小叔就疼他,现在竟然不认得他了?!   五十多岁的陈黎顿时泪流满面。   陈尚看得莫名其妙,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起身去厨房洗水果。   陈黎见此更是伤心,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秦叔叔,你们跟我回老宅吧,这样我也能放心。”   秦疏拒绝了:“知道你孝顺,可我能照顾好他。”   陈黎还想再劝,厨房忽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几人忙往厨房赶去。   陈尚看着地面的瓷片,对上秦疏的目光,忙道:“不是我摔碎的,是它自己掉下来的,不信你可以查监控。”   秦疏先去看他的手脚,发现脚趾有一处划伤,好在并不严重,这才松了口气,见陈尚还是眼神怯怯地看着他,将人往客厅里领,语气温和道:“已经查过监控了,是它们自己掉下来的,不关你的事。”   陈尚眼角堆叠起细纹,“看吧,我就说不是我!”   秦疏跟哄孩子一样:“嗯,不是你!”   陈黎的眼泪又来了,他忙低垂了头,找到笤帚,去清理厨房的碎片。   他的妻子跟他一起收拾,陈骁被他妈赶出厨房,“去陪陪你叔爷爷。”   陈骁知道他爸这个时候正伤心,不想让他看到,就出了厨房,来到客厅,就看到他叔爷爷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地看着秦爷爷给他清理伤口。   秦爷爷的动作很小心:“疼吗?”   叔爷爷明明是笑着的,听他这样问,却说:“有点儿疼,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呀!”   秦爷爷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着回了一句:“都是我的错,我再小心一点。”   陈骁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打扰,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太出来,但他真的在两位老人的身上看到了爱情。   等到陈黎从厨房出来,小叔已经睡着了。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秦疏看着他们,语气不容拒绝。   陈黎他们想要帮忙,结果全被赶出了厨房,一家三口听着厨房里的声响,守着熟睡的老人,一时静默无言。   陈骁到底年轻,率先打破了沉默,“爸,秦爷爷是想证明,他能够照顾好叔爷爷吧!”   陈黎看着厨房的方向,“嗯,你秦爷爷一直都很厉害。”   陈骁摸了下颈间的玉雕,这是他大学毕业的礼物,秦爷爷亲手雕的。哪怕已经七十多岁了,在秦爷爷的身上还是看不到老态。   陈骁再劝:“爸,秦爷爷不会拿叔爷爷的身体开玩笑,您要相信他。”   妻子也在一边劝道:“这边的监控和家里都是联网的,咱们每周都过来探望,哪天秦叔松口了再把人接到家里,老陈你别跟老人家犯倔,嗯?”   陈黎苦笑,他爸活着的时候都劝不动的人,他一个小辈的话又哪里顶用,只是看到小叔这样,秦叔叔又已年迈,他到底担心罢了。   厨房的门打开,霸道的香味飘散,“收拾桌子吃饭吧!”   “哎~”   陈黎擦桌子,其余两人去厨房端饭菜,看着案板上的四菜一汤,母子二人眼里有着震惊。   “你秦爷爷可真不像是个七十多岁的人。”   陈骁吸了吸鼻子,“幸好叔爷爷没有忘了秦爷爷。”   陈尚被叫醒了,刚醒来还有些茫然。   秦疏将人推到洗手间,看着人洗了手又把人带了出来。   陈尚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是刚刚吃过了吗?怎么又吃?”   秦疏一本正经地骗人:“你忘了,刚刚你只吃了一块小蛋糕,现在不饿吗?”   陈尚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点儿饿了。”   ……   后来,陈尚有时能够认出秦疏,更多的时候却已经认不得身边这个长相厮守的枕边人了,可哪怕没有了记忆,他在看到秦疏的时候却仍然会本能地依赖。   秦疏一直将陈尚照顾得很好,陈尚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无论人前人后。   园区里的人都认识这两位老人:一位是知名学者,另一位是知名的企业家,他们是一对儿,从意气风发一直走到垂垂老矣。   两位头发花白的帅气老头早已经成为园区的一景,他们会在清晨手牵着手散步,也会在傍晚的时候靠坐在长椅子上看夕阳余照。   只要看到这两个熟悉的身影,就会让人会心一笑,他们,已经成为两代人的记忆。   秋日的一个清晨,秦疏睁开眼就看到陈尚在盯着他看。   记忆中那双光彩潋滟的桃花眼已经失去了润泽,却依然让他心动。   秦疏看到他眼里熟悉的情绪,只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秦疏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凑过抚着他的额头:“醒了也不知道叫我,说吧,今天想吃什么?老公给你做!”   陈尚听他自称老公,笑了一下,“我什么都不想吃。”说完这句话就只是盯着他看,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一样,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这样好好看着他的秦疏了。   秦疏被他看得心里一酸,偏过头去。   陈尚不让他动,“你就让我好好看看呗,我怕以后都看不到你了。”   “嗯,”秦疏喉头发酸,又将头转了过来,只是眼底有些湿气,他问,“要让阿黎过来吗?”   陈尚一如既往地任性:“不要,只想和你在一起!”   秦疏手指拂过他的额角,“你这样,阿黎可是会哭的。”   陈尚撇撇嘴,想到陈黎老泪纵横的丑样,妥协道:“那就晚点儿给他打电话好了。”   “嗯,都听你的。”   太阳渐渐升高,屋内的喁喁低语一直未停,相伴走过了大半生,有太多的美好值得回忆。   陈尚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生命的最后记起所有。他这辈子,年少的时候有大哥惯着,之后又有爱人宠着,如今年纪老迈,侄子也孝顺。   事业成功,家庭美满,所有的贪心都被满足,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   最后,他看了一眼侄子,在秦疏的怀里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秦疏抱着怀里的人,眼角湿意深重。他食言了,终究还是没能陪他到长命百岁啊。   ……   魂归地府,还是那间古色古香的房间,秦疏的心态却已经大相径庭。   看着任务卡牌,恍惚间似乎还能看到陈尚的笑颜。   我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任务者。   秦疏的手指在任务卡上轻轻拂过,上面出现一排小字,标示着他的任务完成情况。   阴魂:秦疏   部门:阴律司   职务:特级转生使   兼职岗位:阳间行走(公派)   岗位工资:406(税后)   岗位津贴:96   阴寿累计:1312   秦疏盯着税后两个字,大脑运转,他陪伴了陈尚58年,按照十倍工资算……竟然扣了百分之三十的阴寿,算明白这一点,秦疏连和爱人分别的伤痛都被冲淡不少。   对于秦疏来说,从前,阴寿就是他不入轮回的保障。至于现在,那就是他寻找妻子的本钱!   他去出任务,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还什么都要自己预付,等到任务完成,先要扣掉一大笔.   人间缴税是为了建设,可地府缴税是想干什么?修建第十九层地狱吗?   森森冷意在秦疏周身弥漫,他一个电话拨给崔珏,“府君,地府什么时候开始纳税了?”   “你这属于特殊任务,出差和度假一样,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是十殿阎罗也一样要缴税。”崔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飕飕,意思却十分明显,“你既然回来就先去孟婆那边。”   秦疏:“……额外奖励呢?”   崔珏声音中带着疲惫:“额外奖励是积分,地府APP上线后可以兑换商品,有等级限制的哦。”   秦疏被崔府君的尾音冻了个哆嗦,向来灵活的大脑都有片刻迟滞,缓过劲后,将任务卡正反面仔细看了个遍,结果还是和原来一般,“我没看到积分。”   崔珏:“因为APP还没有上线,放心,我们引进的新系统正在进行二次升级,升级完成后就会打进你的账户,差不了你的。”   秦疏沉默以对。   崔珏还是很注重手下得力干将的情绪的,安抚道:“你看,出一次差也用不了几天,现在你的寿元都已经突破千年大关了。不用多,只要再出个三五次任务,想要躺平几千年都可以,就不要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斤斤计较了。”   崔珏慷慨陈词:“身为地府公职人员,你应该明白,有些改变势在必行,阵痛是暂时的,未来是美好的!   遥想当年,冥币泛滥,通货膨胀,后来为了走出困境,我们改为了阴寿制;而今,顺应潮流,大势所趋,积分制势在必行,你懂吧!”   秦疏直接挂断了电话。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当然明白崔府君的意思,积分制既是内测,也是内耗。等到真正推行的时候,怕是会把主意打到他们过剩的阴寿上。   曾几何时,制度森严的地府竟然也耍起了花招,变得套路重重。   在出任务前,他也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是像任务卡上说的那样,其实不然。   像他这样的任务者本身也是计划的一环,地府不管怎么建设,都是一样的鬼气森森,一样的阴冷压抑,那么多的阴魂热衷于去阳世出差,难道只是为了工资和津贴吗?   像他,原来那么抗拒,现在不也一样有割舍不掉的东西了吗?   崔府君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地府不养闲魂,现在地府内部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少了,投胎的压力却居高不下,想要创造价值,就得把他们安插到其他的地方,可随便出个任务就能赚几百年的清闲,地府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自然要有个渠道让他们将过剩的“积分”消费掉。   也是~用心良苦啊!   看着卡片上可怜的任务补贴,秦疏目光沉沉。这辈子,他赚的钱几乎都捐出去了,陈尚掌管家里的经济大权,衣食住行都是对方准备好的,什么都不用他操心,自然也就没什么机会花钱。   所有的任务者里,他可能是报销津贴最少的一个了吧!秦疏深深觉得自己亏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提示音响起,秦疏拿过来一看,是速报司神使岳飞。   ——秦疏,今已查询到尔回归正位,请及时填写报表,并速速前往中专司孟婆处饮下孟婆汤,收到请回复。   秦疏看到孟婆汤三个字,眼底暗红。   他已经失去了陈尚,现在竟然连记忆都要一并清除吗?   秦疏再也坐不住了,忙去阴律司调取资料。身为转生使,他的工作与十大阎罗殿都有联系,这让他的权限远比一般的阴使要高。   只是,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   秦疏看着检索的时间节点,不管是主线时空,还是衍生时空、平行时空,只要输入坐标,有关那个世界的魂魄信息都能够查询得到,现在搜索结果竟然为空!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地府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总不会是为了做无用功,一定是有哪里被他忽略了。   秦疏回想着有关这次任务的所有细节,一时间竟是毫无头绪。   一阵熟悉的阴煞之气渗入门内,房门开启,崔珏穿着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款款飘来。   “小秦,怎么还在这里?”   秦疏神色淡然:“我是想看看投胎数据有无变动。”   崔珏看了一眼他的办公界面,上面赤红的一片,触目惊心。“哎,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效果哪有这么快。”崔珏拍着他的肩膀道,朗声笑道,“刚刚忘了恭喜你,你这次任务完成度非常高,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秦疏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周身阴气缭绕,愈发衬得一张脸惨白阴恻。   崔珏见此:“可是有什么为难?”   秦疏低垂了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府君,我不想去出任务了。”   崔珏冷脸,“这怎么行,年轻人还是需要多历练。”   秦疏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崔珏打开生死簿,“任务对象多活了57年,更有无数冤魂不必横死,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第一次出任务就有这样的业绩,属实难得,你可千万别打退堂鼓。”   秦疏心头微动,看来,崔府君看到的内容和他看到的不一样,这到底是任务世界的权限限制,还是其他呢?   崔珏说完,看他神情阴郁,恍然道:“你是舍不得那位情缘吧!”   秦疏抬头,崔珏觉得自己说到了点子上,“放心,一碗孟婆汤下肚,必教你忘忧解愁。快去吧!”   秦疏垂下眼睫,轻声应“是”,崔珏对此十分满意,“好!好!早去早回,也能快些进行下一次任务。”   崔珏走后,秦疏踱步来到奈何桥边,这里几百年如一日的熙熙攘攘,以孟婆为分界,一侧的阴魂脸上挂着喜、怒、哀、怨、憎,一碗汤下肚,人间的七情六欲就此斩断清空。   谢必安顶着“一生见财”的帽子,拘着一打魂魄渡河而来,看到秦疏,惨白的脸上堆满了笑,招呼道:“几天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   秦疏的目光从那些阴魂上扫过,并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谢必安和秦疏也是老熟人了,见他跟丢了魂一样,哪里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当即劝道:“第一次出任务都这样,喝过汤就好了。”   秦疏扯扯嘴角,语气凉凉:“不劳费心!”   范无咎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暴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刚想发火就被谢必安制止,秦疏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心里更是郁卒。却又像故意找虐一样,看着他俩没有移开目光。   忽然,秦疏眉头一皱,谢必安的样子……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谢必安说了句“小秦你先忙,我这边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然后拖着范无咎就去和鬼卒交接。   秦疏追着他的背影,到底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目光又放了鬼魂间,来回逡巡,最终还是失望地收回目光。   孟婆守着奈何桥,舀汤舀到手酸,她早就看到了秦疏,见他过来,手脚麻利地给他单调了一碗汤。   把碗往他面前一推,秦疏看着碗中的汤水,问道:“孟婆,这个不会把我原本的记忆给清掉吧!”   孟婆笑答:“放心,我的手艺你还不知道吗?”   秦疏想想地府那些因为孟婆不谨慎惹出的乱子,暗道:孟婆许是天天闻着这汤,记性也是不大好的!   记-性-不-好!   这几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在秦疏的脑海中不断盘旋放大。   他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失去这段记忆!   秦疏看了一眼周围,然后趁孟婆没防备,捞起面前的这碗汤就给她灌了下去。   孟婆抓住碗努力挣扎,等到汤水进肚,手里拿着只剩汤底的碗,表情有些茫然,刚刚是什么情况来着?   秦疏语气清冷:“别忘了掺水,可别一个不小心将我原本的记忆抹掉了。”   孟婆恍然大悟,“好好好,秦疏你放心好了,我的手艺可是敢打包票的!”   最后,秦疏喝了一碗几乎全是水的孟婆汤,和陈尚那段记忆不再浓烈,却依然刻骨铭心。   他抚着胸口的位置,这样就很好。   在秦疏离开奈何桥后,角落里走出两个人,一黑一白,正是谢必安与范无咎。   范无咎:“你也看到了,秦疏他不老实,为何要拦着我?”   谢必安知道他性情刚直,找了个借口:“大人说看秦疏的面相就知道是个死心眼的情种,如果他钻了牛角尖不干了,难道你要接替他的任务,去和别人谈恋爱?”   范无咎被谢必安满面笑容地盯着,顿时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提这件事。   秦疏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人看个正着,他仍在回忆人间的几十年,一张脸骤然闪现,宛如晴空的一个霹雳,他知道阮教授为何面善了。   阮教授长眉细眼,若是瘦上几分,和谢必安竟有七成相似。   阮教授到底是不是谢必安,秦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秦疏回身望去,并没有范、谢二人的影子,他拦住一个鬼卒:“看到七爷了吗?”   鬼卒摇头。   连问了几个,都说不知道。   秦疏给谢必安打电话,没人接。给范无咎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若说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秦疏差不多已经确定了。   只是,谢必安身为勾魂使,为什么要去冒充一个教授呢?   回想短暂的两次碰面,秦疏心里有了一些猜测,空洞的胸腔中仿佛有一颗心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回到书房,轻敲任务卡片,这才发现,“以爱渡生死”这几个字似乎比之前要亮些。   细看新任务的信息。文字内容消失过,一个俊美夺目的年轻人出现在上面,秦疏紧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眼眶发酸。半晌后,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祁远。 第31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   暮色四合, 夕阳浅淡的昏黄在深邃的巷道里稍作停留,转瞬即逝。一个修长的身影踽踽独行,步伐轻巧, 身形完美地隐藏在墙边的阴影里, 镜头拉远, 黑暗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嘭”,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 周围响起了几声惊呼。原本安静的小巷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几道人影飞快地向小巷深处跑去,其中一个年轻人健步如飞, 跑得格外快。   等他跑到近前,眼前的情形让他忽然一愣。祁远并没有受伤,此时他正被被一个黑衣男子护在身下, 两人四目相对, 仿若精致的蜡像,谁都没有动。沉重的摇臂在他们身侧砸出一个深坑。   姚亦寒虽然看不到那人的容貌, 单从背影也能猜测出这人外形的出众。目光掠过隐藏在祁远腰后的那条手臂, 姚亦寒眼神怔忡。   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祁远的反应, 那样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顾不得多想, 他上前就想要将祁远扶起。   脚步声引起了那名男子的注意,男子忽然转头,一双比暗夜还要幽深的眸子直直向他看来。那一瞬,姚亦寒只感觉自己被什么暗黑生物盯上,整个定在那里, 想动却不能,毛骨悚然!   此时,其他人也终于赶了过来,冷凝的空气被打破。王小夏眼里汪着一泡泪将姚亦寒挤到一旁,那种桎梏他的力量倏然消失,只心脏还有丝丝胀痛,那是极度紧张后留有的余悸。   “远哥,你没事儿吧!”王小夏带着哭腔询问。   祁远的脸上还带着妆,半长的头发半遮在额前,隐约的灯光投射在他眼底,有一种破碎的美感,好看又脆弱,让人挪不开眼。   王小夏想要上前扶人,发现那个帅哥覆在远哥身上动也不动,有些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他们远哥魅力非凡,可在这样的场合粘着人不放似乎不大好吧!   周围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打量,催促着王小夏快些采取行动,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位先生,这个~呃~那个啥~”王小夏一着急,隐藏多年的乡音暴露无遗。   此时秦疏的注意力都在祁远身上,如果说见到祁远之前他还有些忐忑,那么见到真人后,他一颗心稳稳地落了地。   这是他妻子,对这一点儿他十分确定,不只是那双熟悉的眼睛,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让他确定这人就是他的妻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体会重逢的喜悦,就被拽入了另一种尴尬境地。   祁远被他护在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就像是坚冰融化成春水,整个人软的一塌糊涂,桃花眼里也像是汪了一泉春水,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焦躁。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祁远那里竟然隐隐抬头了。他知道祁远有病,可不知道他竟然还会不顾时间地点的乱发.情,可是再如何,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比起秦疏的羞窘和尴尬,祁远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中。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满足了,明明知道不应该,却又忘乎所以地沉溺,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人终于迎来了丰盛的晚餐,祁远压抑许久的焦灼就这样被抚慰。   秦疏的体温骤然下降,身下之人轻哼一声,秦疏咬紧牙关,又羞又气,还有其他人在场,这人就不知克制些吗?怎么能发出这样引人遐想的声音?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腹的触感终于不再明显,秦疏起身,将人扶起,靠在墙角。看他屈膝坐在阴影里,仿佛要和黑暗融为一体,秦疏心头一叹,祁远这样,他究竟要如何是好。   秦疏起身后,祁远迅速恢复了冷静,速度快的都让他诧异,只有敏感的神经末梢似乎还有电流流窜。   祁远仰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子,从他这个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性感的喉结和清晰的下颌线。   顺着紧抿的薄唇向上,祁远意外地发现对方竟然出乎意料的年轻,只是相比于面相,他的气质尤为沉稳,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可靠的人。   能够让他产生原始冲动的,这人还是第一个,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勾得人心痒难耐。   和他比起来,原本看着还算顺眼的姚亦寒顿时就被比下去了。身高、气质、外貌,简直是全方位的碾压,除了好控制。   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个隐秘的念头已经在心底萌芽。   “拉我一把呀~”祁远将手伸向秦疏,语气带着点亲近,带着点嗔怪,但那绝对不是对待初次见面的人该有的语气。   秦疏听他这样黏糊糊的说话,总觉得真把人拉起来恐怕有些事情又会超出自己的控制。   姚亦寒看了他一眼,脚步微动,正想越过他上前,这时秦疏的目光又射向他,眼底平淡无波,却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刚刚那种感觉又来了。   姚亦寒看向祁老师,想要汲取一点儿勇气。只是祁远此时只看着秦疏一个,姚亦寒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动。   祁远伸手看向他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某个瞬间重合。秦疏伸手过去,还没用力,对方已经借着他的力道起来了。   祁远起身的动作有些猛,向前踉跄一下,鼻尖擦过秦疏的领口,一股幽暗的冷香浮动,想要细闻,却又逃躲的无影无踪。   祁远有些失落,转头才注意到助理还在掉眼泪,调侃道:“别哭了,我好着呢!把眼泪留着点儿,以后给我号丧!”祁远说的随意,身边的两人却都变了脸色。   “呸呸呸~厄运退散!远哥一定长命百岁。”王小夏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四方作揖。   秦疏深以为然,对祁远这个泪腺过于发达的助理好感倍增。   祁远轻笑一声,仿佛刚刚险些发生意外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看向身旁的男子,说话的语气似乎裹了蜜糖:“说来,还要谢谢这位小哥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真不知要怎么感谢才好~不知道小哥哥怎么称呼啊?”   秦疏眉心微蹙,明明是感谢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腔调听在耳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尤其是配合对方那双胡乱放电的桃花眼。   这个不知羞的竟然在勾搭他!?   还不等他细致分辨此时的心情,垂落在身侧的手就被祁远一把握住。   秦疏想要把手抽回来,“别动,你受伤了。”祁远抬眼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关心让秦疏一愣。   祁远看着他手背上的一点鲜红,在冷白的肤色下分外刺眼,“小夏姐,快去取医药箱来,小哥哥的手这么好看,留下疤多可惜呀!”   王小夏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滴血珠还没米粒大,她怕自己跑回来对方的伤口都已经痊愈了。   周围的声音有些杂乱,秦疏还听人提到了他和祁远。被人看到祁远拉着他的手不放实在是不好,正想把手收回,余光瞥见姚亦寒神色郁郁,顿时改了主意,就这样站在祁远身旁,岿然不动。   姚亦寒心口发酸,明明在这之前,祁老师最亲近的人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他明明已经很努力跑过来了,而且,就算祁老师真的受伤,他也会照顾好对方,如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姚亦寒悚然一惊。从未有过的阴暗心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浮出水面。   祁远对别人情绪变化最为敏感,他吩咐姚亦寒:“小寒,你小夏姐我是指使不动了,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姚亦寒如蒙大赦,转身跑开了。   秦疏的目光追着人跑出了巷口,只看眼下,谁能想到姚亦寒竟然会那么狠,在借着祁远登上高处后,不仅将人一脚踢开,还生生将人逼得疯魔了。   手背传来一阵温热的麻痒,秦疏低头,才发现手背那点儿猩红已经被祁远用指腹抹去了,此时那里光洁如玉,哪里有丁点儿损伤的痕迹。   关键是祁远的手指还在他的手背上滑动,一下又一下,动作缓慢,撩拨意味十足,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秦疏将手用力抽了回来,眼波淡然地看向祁远:“你在干什么?”话说出口才察觉嗓音喑哑,轻咳一声以作掩饰。   祁远一脸无辜:“小哥哥别误会,我只是想要寻找你的伤口而已。”   “秦疏!”   “什么?”   “我的名字,”秦疏强调,忍了忍,又补了一句,“好好说话!”   祁远不妨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桃花眼微微张大,随即轻笑出声,“好的,秦疏~”最后两个字好似在舌尖儿滚动,无端生出几丝暧昧来。   秦疏眉心一跳,在见到祁远之前,他没想到这人是如此滑不溜手,你说的话他听了,却拒不执行。   一旁的王小夏简直想要惊声尖叫,远哥还真是撩死人不偿命啊!   不过,这个秦疏真的好帅啊,帅到人腿软。这人不仅帅,还很白,王小夏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欺霜赛雪。   一个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看看这和她腰身齐长的大长腿,看看这俊挺的鼻梁和隆起的眉骨,还有那双寒潭一般的黑眸,简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是所有女孩子看到都会尖叫的程度。也难怪远哥这样,搁谁也顶不住啊。   吴导终于颠颠儿地赶了过来,看到祁远好模好样地站在那儿,抹了一把额头虚汗,然后才上前询问:“祁老师,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祁远摇摇头:“幸好这位小~秦疏及时出现,否则我怕是和剧组无缘了。”   吴导闻言,上前一把握住秦疏的手,上下晃动,“萧秦疏,你就是我们剧组的恩人呐,一会儿留下,一定要给我个机会感谢你。”   秦疏正想要拒绝,然后就听吴导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谁和你定了啊!   导演也是后怕,刚刚在监视器里看得真真儿的,摇臂可是正对着祁远砸下来的,看到那一幕他的心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幸好这个人及时出现。   等等,他们拍摄前已经清场了啊,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祁远拦住自说自话的导演:“吴导,他叫秦疏,不是萧秦疏。秦疏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要我亲自感谢才行,您可不能跟我抢!”   “哎呦哎呦,不好意思,”吴导叫错了名字感觉十分尴尬,祁老师也是,名字还能告诉错喽。   回想刚刚祁远的语气,吴导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再一联系祁远平日的行事风格,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大手一挥:“祁老师今天受到了惊吓,早些回去休息吧!”   祁远也不跟他客气,他现在还能好模好样地站在这里,也是命大,从善如流道:“那就谢谢吴导了。”   确定祁远这边没有受伤,吴导随即就心疼起摄像机来,“今天这边是谁负责的?怎么干的活?还不快看看机器损坏没有?”   吴导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在片场鲜少能听到他发火,可见是真的生气。   一个带着蓝帽子的中年人挤到近前,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导演,都怪王晨那小子不上心,回头我就把他开了!”   正在机器旁边检查的瘦小身影闻言一顿,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心有顾忌,最终只是默默地低头检查。   吴导不管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耽误了拍摄进度就不行,听他甩锅的话张口就来,心里先就带了不喜。   他也知道剧组里有些人是关系户,只暗自打定了主意,回头就让后勤把人换了。   祁远闻言,脚步一顿,声音中带着几许漫不经心:“我有个问题不明白,还请这位先生解释一下?”   蓝帽子没想到祁影帝竟然会和他说话,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了一句:“什,什么?”   祁远看着他,桃花眼里全是戏谑:“如果我没记错,刚刚是你亲自安装的摇臂吧,怎么?你就是王晨那小子?”   蓝帽子平时最是油滑,如果换个人来拆穿他,他还能想几句推辞搪塞过去。可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别人,这可是祁远呐,祁远的身价就是一百个他也赔不起。因为自己的失误差点儿让祁远受伤,蓝帽子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得到对方的原谅。   后勤导演怕受到牵连,忙道:“回头我就重新招人,把他换掉,祁老师放心,这样的意外绝不会有下一次!”   祁远看向正蹲在那边检修机器的瘦小身影,下巴微抬:“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   祁远说完也不管副导演的反应,邀请秦疏离开了拍摄现场。   被点名的正是王晨,也是之前被蓝帽子推出来顶锅的年轻人。在蓝帽子提到他的时候,他还以为今天肯定要被开除出剧组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王晨深深地看向祁远的身影,眼眶有些发酸,于祁老师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仅保住了他的工作,还有极大的可能让他晋升,这让他分外感激。   *   小巷口,姚亦寒看着一起离开的两人,神色黯然,明明此前祁老师对他很好很好,好到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他人明明站在这里,对方却连一个眼角都欠奉。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失宠。   王小夏看着他手里还拿着医药箱,再一想在秦疏手上“找”了半天伤口无果的祁远,不由得有些同情。   之前看远哥对姚亦寒挺关注,王小夏还以为这位会是他的真命,没想到秦疏一出现,姚亦寒顿时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对比简直不要更明显。   姚亦寒神情落寞:“小夏姐~”   王小夏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有些事儿,真的是习惯就好。   王小夏走远,忽然听到背后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脚下一顿,原本对姚亦寒产生的那点同情顿时烟消云散。步入社会的这几年,王小夏的心肠早就不复曾经的柔软,同情也得对方值得同情才是。   这人还是太年轻,对他,远哥也就是多指点了他几句而已,本来也没有承诺什么,现在搞得像个被遗弃的小狗似的,真是不知所谓。   如果他足够聪明,就应该保持现在的状态,有远哥之前的态度在,剧组里的人对他也会多几分耐心,能学到不少东西,这些可都是无形的财富。   *   封平拥有禹国最大的影视城,哪怕到了晚上,还有不少剧组在这边取景。   影视城的存在催生出了一系列的产业链,文娱、旅游、饮食、住宿等等。   群演、狗仔、站姐、粉丝,他们分散在封平的各个角落。   祁远他们刚离开剧组范围,就遇到了一小撮粉丝,看到祁远,几人顿时兴奋起来,想要上前却又担心会打扰到他,就那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祁远,等待垂青。   祁远对待粉丝向来耐心,路过他们时,眨了下右眼,顿时引来一阵尖叫。   秦疏看到这一幕,只想当做不认识这个人,如果说上个世界他老婆只是放浪,那眼下已经浪飞了。   更糟心的是,祁远现在还不是他老婆。   耳畔微痒,秦疏转头才发现祁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凑到了他的旁边,将头偏到他这边,彼此相聚不过一拳距离。   眼角的余光留意到那几个粉丝正捧着胸口,一副呼吸不畅的样子,秦疏嘴角狠狠一抽,正要后撤,忽然注意到祁远唇角的异样。   灯光下,有一点红跳动了一下。   晴雨表?!   秦疏死死地盯着那一点红,晴雨表出现在唇角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它竟然会这么小,只有靠得足够近才能看清上面的数字变化。如果不是刚刚那里跳动了一下,秦疏还以为那是一颗红痣。   秦疏凤眸微眯,试图看清上面的数字。   发现秦疏的靠近,祁远反而离他远了些,同时心底涌起一丝怅然。这种想法十分矛盾,他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欢他,他希望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可秦疏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又让他难掩失望。之前的悸动就像是泡沫,上一刻还那么圆满美好,转眼就已破碎。   【32】   【61】   对着他是32,对着粉丝是61?   呵呵~之前在小巷里不是还在勾搭他吗?数值竟然这么低!秦疏不知自己的行为引起了祁远的误会,只冷眼旁观,看着这个小骗子尽情表演。   秦疏周身气压下降,祁远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就这么被冷却了,再看秦疏又顺眼不少,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在秦疏耳边小声说:“配合一下,营个业。”然后也不给秦疏回答的时间,直接将下巴垫在秦疏的肩上,没骨头一样,冲着路边的粉丝微微勾唇,压低了嗓音道:“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几人脸颊通红,连连点头。   祁远很是知道粉丝的喜好,将秦疏当做工具人开始摆pose。   秦疏杵在那儿,全程面无表情,耳边都是嘈杂的“啊啊啊”“好帅啊,好好嗑~”之类的话。   终于,祁远站直了身体,“那么,下次见喽~”临走还不忘给几个粉丝送上飞吻。   两人都已经走远,还能听到身后兴奋的叽叽喳喳。   王小夏心下叹服:远哥不愧是行走的荷尔蒙,看看,所过之处,多巴胺已经严重超标。   离开了粉丝所在的区域,两人恢复正常社交距离,祁远也终于能够正常思考。   回想刚刚的一系列变化,虽然很不可思议,可是秦疏的存在极大地缓解了他内心的焦灼,让他享受平静的同时又心头存疑。   秦疏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这人的出现究竟是意外,还是早有预谋?   祁远开始回忆圈子里的对手,他这些年风头太盛,挡了不少人的路,一时还真想不到谁会出手,把他的名声搞臭,太多的人可以获益。   如果真是早有预谋,那安排这一切的人可真是太了解他了。   秦疏无奈地发现,刚刚将将升到60的数值又降了下来,几次之后,他终于摸清了一点儿规律,两人之间有肢体接触时,祁远的心情指数会升高,可是一旦拉开距离,就降的飞快。   秦疏困惑:怎么还带手动充值的呢? 第32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公2   封平这边常年都有剧组拍戏, 大街上经常能够遇到带妆的演员。尽管如此,祁远在其中也是特别的那一个,坦荡的星途, 天生的巨星气场, 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媒体也格外偏爱他, 就连圈外人都知道, 拍别人可能会被阻拦, 祁远不会。不仅如此,这个人还特别配合,很有人来疯的特质, 各种物料满天飞,偏偏还不惹人厌烦。   同样的事情,搁在别人身上会觉得花心油腻, 祁远做出来却只会让人觉得潇洒, 魅力十足。   有媒体人评价他说:祁远天生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他一个人就是一部综艺, 总能给观众带来惊喜!   只这一会儿工夫, 就有几个小粉红过来和祁远打招呼,祁远跟个花孔雀一样, 肆意散发着魅力,勾得人脸红心跳。   秦疏见他如此,顿感无比糟心, 之前他看到娱乐版面对他的报道还以为是夸张了,眼见为实,原来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远将手从一个新认的弟弟肩膀上收回,回头就看到秦疏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凑到他身前, 眼神戏谑中隐隐带着挑衅:“怎么,看不惯啊!”   秦疏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虽然早就知道祁远的行事风格,可亲眼看到还是让他烦躁不已。祁远的一颦一笑都仿若漫不经心的撩拨,眼神飘到哪里就像是对那里的人放电,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简直,没救了!!   秦疏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祁远嘴角笑容微敛,又看了他两秒,之后移开目光。   这人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吗?   正在秦疏稍感宽慰的时候,有人高声喊了一声祁远的名字,一下子就将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秦疏循声望去,一个身形高挑的人年轻男人正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双手插兜,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一般,姿态闲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韵味。鲜少有人能走路走得这么赏心悦目。   秦疏眼神微眯,认出这人是祁远的最强cp——景颢。据他所知,景颢最开始是祁远舅舅孟骁所带男团的队长,后来单飞了,男团就此解散。   孟骁是景颢的伯乐,祁远和他认识的时间比他入圈的时间还长,在祁远众多的cp里,他们两人的同框照也是最多的,“7#”的cp粉也最为活跃。   景颢身材堪比男模,官方身高190,实际上比这还要高些,过来就先给了祁远一个熊抱,“知道你在这边拍戏,还想着去找你,没想到这就碰上了。”   祁远推开他,有些嫌弃:“怎么一身的汗臭。”   景颢闻闻自己身上,“啊,男人的味道就是这么浓烈。哈哈,我刚刚拍了支广告,运动量比较大。”   祁远神色了然,明显知道其中的内情。秦疏看到两人的这番互动,眸色暗沉,周身的气压低到能挤出水来。   他不是没脑子的醋精,知道两人是纯粹的友情,可看到妻子和别人搂搂抱抱心里就是不舒服。   秦疏的变化没来得及遮掩,被祁远看个正着,之前他就觉得这人对他的态度不对劲儿,现在看他情绪如此外露,顿时将秦疏的心思猜个通透。   有趣!   祁远撞了下景颢的肩膀,“哪天走,走之前咱们聚聚,正好程蔚也在这边。”   景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祁远和程蔚有龃龉,虽然在公众面前也会笑着打招呼,也仅限于此。实际上关系已经彻底冷下来了,以他对祁远的了解,他绝不会想和程蔚再有什么牵扯,更不会主动提起和对方吃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景颢还是配合祁远说:“行啊,和他也挺长时间没见面了,没想到他也在封平,你们还挺有缘啊。”   祁远眼神里闪过嫌恶,景颢在他对面,自然将他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察觉出了其中有猫腻儿。   他将手搭在祁远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忽然感觉手臂凉飕飕的,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一看,这才发现祁远旁边的酷哥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景颢浑身一个激灵,“卧槽,这谁啊!”   祁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秦疏一直在他旁边站着,景颢这反应怎么好像刚看到人一样。祁远看向秦疏,这么出众的长相,不至于看不到啊。   景颢是圈里有名的刺儿头,被秦疏这样看着,大概能猜出祁远为什么那么说了,他故意凑到祁远耳边说:“这是你爱慕者啊,要不要哥哥帮忙?”   祁远听出他的意思,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景颢目光在他和秦疏中间转了一圈,难道他误会了?再看祁远眼神都不对劲了。   他以为自己是防御型的,实际上是刺激型的,不过,都是工具人就是了。   和景颢分开后,秦疏一直垮着张脸,祁远看在眼里,心头闷笑不已。   祁远是闷笑,秦疏是郁闷。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偏偏现在又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秦疏虽然什么都没说,祁远也能感觉到他的不悦,这让他分外愉悦。之前巷道里,他在这人面前丢了大脸,看到他如此反应,才算是找回了场子,倍儿舒心。   至于秦疏生气,那就生气好了,反正他自己是挺高兴的。   秦疏生了会闷气,自己把自己劝好了,之后就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祁远身上。   离开了粉丝的注视,两个人之间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秦疏隔一会儿就瞥一眼晴雨表,发现上面的数值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毫无规律可言。   就说现在,数值明明都已经超过70了,可周围没有粉丝过来啊啊啊,也没有什么新旧cp过来给他拉小手,搂肩膀,祁远嘴角的弧度却一直都没下去,也不知又在想什么。   其实,祁远什么都没想,就是单纯的心情好,秦疏这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这人在身边,他整个人都放松很多。   祁远自己尚且还有几分不确定,跟在后面的王小夏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可若让她细说又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对劲儿。   一路优哉游哉,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美食街。祁远开口询问秦疏的饮食习惯:“有什么想吃的吗?”   秦疏正在想事情,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都行。”   祁远:“……那去吃川菜怎么样?”   秦疏神色怔忪,川菜吗?祁远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刚才说话你听到了吗?”   “可以。”秦疏回答的声音有些艰涩。   祁远眼神狐疑,刚刚这个人到底在怀念什么?心里的不舒服一闪而逝,嘴上却道:“哎呀,可是我最近需要保护嗓子,吃太多辣会刺激到。”   秦疏:“那就不吃。”   祁远瞥了秦疏一眼,又移开眼睛,这人真能把天聊死,此时刚好路过药膳堂,祁远随口道:“去他家吃炖盅怎么样?”   秦疏看了一眼店铺,装潢的古色古香,里面客人不是很多,倒是安静,点头同意。   祁远看他停下脚步,又改了主意:“这个季节吃炖盅是不是太补了啊!”   秦疏就是再迟钝也看出祁远是在故意,他回忆了一下两人之前的对话,猜测可能是他反应太平淡,让对方不高兴了,于是认真道:“冬病夏治,你拍戏辛苦,吃补一些刚刚好。”   祁远终于得到了正面的回应,心情好了不少,秦疏看到晴雨表数值上升,他将这一点暗暗记在心里: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   祁远站在秦疏对面,偏头看他:“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秦疏看他神色认真,也跟着郑重起来:“你问。”   “你怎么老盯着我的嘴唇看?”祁远说话的声调很轻,但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楚,“他们说我的唇形很好看,特别地适合接吻?你难道……”   秦疏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他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哪怕想念妻子,也不会在对方刚刚换了一个躯壳的时候就想那档子事儿。   可祁远已经这么问了,他要说不想吗?以他对妻子的了解,说不想搞不好要生气;可若是说想,很大概率也要生气,真是难办。   祁远问完之后其实有些后悔,两人才刚刚认识,他这样说实在是不合时宜。   而且,秦疏十有八九暗恋他。他这样说,秦疏会不会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尤其是他花名在外,各路cp满天飞,也不知秦疏会怎么想他,万一把他当成那些睡粉的low货……   祁远还是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人的看法,等待的时间,心跳也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可世上没有后悔药,问都问了,也只能擎着。   他预想着秦疏可能的回答,秦疏没有回答,可他的神色却仿佛是最好的答案。   祁远看他这样,忽然就笑了,笑的腰都弯了,半晌才停下,“走吧,去吃川菜。”   秦疏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却能感受到他是开心的,看他没有刨根问底要答案,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不是说要保护嗓子吗?”   祁远不以为意,“少放点儿辣不就行了?”   “嗯,川菜少放辣也很好吃。”   祁远看着努力回应他的人,唇角微勾,眼底笑意盎然。   能够让这样一个惜字如金的人张嘴,他果然魅力非凡。   祁远为了讨生活,练就了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秦疏虽然不爱和人打交道,可这里绝不包括祁远,等到了餐厅,两人说话已经随意多了。   *   进了包厢,秦疏给祁远拉开椅子,祁远抬眼笑笑,接受了他的殷勤。让他没想到的是,秦疏竟然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了,在一个足以坐下十几个人的包厢里,他们这样坐未免也太亲近了些。   这人绝对对他有意思!   不过,感觉还不坏。   秦疏坐下后才意识到不对,只是再换位置更不好,只能尽量让自己更自然一些,好在饭菜很快就摆上了桌。   饭菜香气四溢,秦疏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在想什么?”刚刚那个眼神,让祁远格外在意。   耳边的声音让秦疏瞬间回神,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当年,他们第一次约会是面对面坐着,远没有现在亲近。   “是你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祁远随意道,仿若闲谈。   秦疏对妻子的醋劲最是熟悉,他没想到祁远竟然这么敏感,他不过只是一晃神就被对方抓个正着。   秦疏握紧了筷子,声音沉稳:“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只是很久没吃川菜,有些怀念而已!”   “哦~是这样啊!看来这里是来对了。”祁远语气淡然,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秦疏看他一眼,晴雨表上的数字明晃晃地昭示着他刚刚干了蠢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紧张感了,秦疏暗自提醒自己,世界变了,祁远不像他,拥有以往的记忆,而且他还“有病”,他要将和陈尚的过往埋在记忆深处,不能再叫他看出端倪。   虽然提醒了服务员要少放辣,川菜本身厚重的香味还是十分霸道,刺激着人的味蕾。   祁远发现秦疏的餐桌礼仪特别的好,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高雅,不是他这种半吊子能比的。   某些小细节,格外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出身和涵养。就比如秦疏吃东西的时候,会将嘴巴闭上,却不会让人觉得刻意,还有使用碗筷汤匙时也不会发出声音。   祁远参演过的某些剧目对这方面要求就比较严格,为此孟骁还特意给他请了礼仪老师,那人和秦疏比起来就像假酒遇到了纯酿,那味儿,差远了。   祁远越是观察就越是心惊,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上流社会的宴会厅,而不是来到三教九流集聚的影视城。   秦疏喝了两口水将口腔里的胡椒味冲淡,放下杯子才发现祁远拿着筷子在那发呆。   秦疏用餐巾擦了下嘴角,问道:“怎么,是不合口味吗?”   灯光下,秦疏俊眉修目,英气中混着文气,此时微微前倾,面带关切,好像他是他十分重要的人一样。   祁远支着下巴,姿态慵懒,和秦疏形成鲜明对比。他将筷子伸向明虾煲,夹了一小块凤爪吃掉,看了秦疏一眼,开口说:“味道很好啊,我早就想吃着一口了,就是虾剥起来太麻烦了。”   秦疏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祁远是让他给剥虾的意思吧!历史重演,让人感慨又怀念。果然,一个人再怎么变化,某些习惯和喜好却是标记在灵魂里的。   祁远说来只是试探,他没想到秦疏竟然真的准备动手。他是爱撩拨人,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一直都很克制,最多也就和人暧昧拉扯一下,玩笑似的,长眼睛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亲手剥虾什么的,对他来说太亲密了。   而这样越界的事情在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在潜滋暗长,祁远有些心慌,“不用了,我自己来。”   秦疏左手叉,右手筷,一压一扥(dèn),虾肉脱壳而出,十分完整,不过片刻就处理好了一小碟。   祁远看着摆在面前的碟子,难得地神情恍惚:怎么能有人剥虾的速度会快成这样,专业的厨子也没这手速吧!   祁远不知道的是,这里面还有他上辈子的功劳,几十年的时间,秦疏早就锻炼出来了。   祁远夹起一只虾,放在口中慢慢咀嚼,每一下都吃得十分珍惜。   秦疏看他这样心里有些酸涩,上辈子他虽然父母早早就去世了,至少还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还有一个把他当儿子养的大哥。结果换了一个世界,小小年纪就尝遍了人情冷暖。   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此时的祁远,在秦疏的眼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一阵铃声响起,打破了包厢里的气氛。祁远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拒绝接听。   很快,对面又打了电话过来。   “我接个电话。”祁远和秦疏说了一声,接通了电话。   “蓉蓉姐,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祁远的声音里带着客气的疏离,如果对面的人够聪明,就会明白他的态度。   对面的人是最近很火的一个二线女星,叫何悦蓉,之前和祁远一起演了一部都市轻喜剧,反响还不错,两人还有不少cp粉。   秦疏没有窥探祁远隐私的意思,可对方明显没有避开的意思,他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能。   听着祁远和对方东拉西扯,秦疏眉心都攒起个疙瘩。虽然祁远和对面的人说话的语气透着熟稔,可秦疏看得出来,祁远并不喜欢对方,只是耐着性子在应付。   何悦蓉应该挺急的,几分钟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蓉蓉姐,我倒是想帮你,可我喜欢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这次真出了面,以后在这个圈子也不用混了。”   秦疏注意到,祁远和对方通话的时候,手就像无处安放一样,总得摆弄点什么。餐巾盒,餐具,后来指节就在无意识地敲桌子。   开始节奏还很缓慢,随着通话时间的延长,祁远敲击桌面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显而易见的焦躁。再看他此时的心情指数,都已经降到了19,足见何悦蓉提出的请求让他有多不悦。   等到祁远挂断电话,秦疏虽知道不合时宜,还是问道:“事情很麻烦吗?”   祁远按了下额角:“本来不麻烦,是她太贪心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原来,何悦蓉有个圈外男友,两人交往了也有两年了,感情一直比较稳定,只是没有对外公布而已。   昨天两人约会被人拍到,现在照片还没有公布出去,何悦蓉一直经营的都是单身人设,担心她有男友的事情公布出去会对自己的事业造成冲击,就想要祁远帮忙,出面承认被拍的是他,两人只是偶遇。   祁远说完看秦疏一脸的不赞同,乐了,问他:“你怎么看?”   “她隐瞒交男朋友的事情是她的自由,对外说自己单身,那是欺骗。如果被曝光,也只是因果报应,她不该想要牵连你,这样的人不能深交。”   何悦蓉为什么找上祁远?她可不只是想要转移公众视线这么简单,还想借祁远的热度,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秦疏大概能明白她的心理。她是觉得祁远反正绯闻满天飞,也无所谓,却不想想真相曝光后,是不是会对祁远产生不好的影响。   何悦蓉还没有跻身一线,对于恋情就已经如此遮遮掩掩,那祁远呢?   “你会像她那样吗?”   祁远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看着他眼底的紧张,原本还有些扫兴,现在心情又阳光明媚起来。   “看人吧!”祁远回答说,此时他又有了吃东西的心情,虾肉却有些凉了,吃在口中,微微带着些腥气。   祁远感慨着说:“感情就像这虾肉,哪怕再美味,如果放任它冷却,就会变得难以下咽。”   秦疏将碟子拿开,祁远筷子悬在半空,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难道他的回答让对方不高兴了?   “凉了,我重新给你剥。”   秦疏垂着眼,祁远只能看到他鸦青的睫羽,目光下移,那双如翠竹一样的修长手指正轻巧地将虾肉剥离。   他又想起了何悦蓉。照他看来,何悦蓉就不应该打这通电话。之前一起拍戏的时候,他见过何悦蓉的男友,对方是一个很好的人。   人这一辈子,能够遇到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伴儿不容易,如果遇到的那个人刚好自己也喜欢,那更是上天的恩赐。   何悦蓉就是瞎折腾,这样的事情能被拍到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与其用谎言去包裹,不如占据主动。一个成年人,谈个恋爱怎么了?又不是杀人放火,还不如将流量掌握在自己手里。   像他,三天两头有“新恋情”曝光,粉丝都习惯了,永远都不会塌房。   如果有一天,他有了男朋友,他一定要建造一座最最牢固的房子,想要塌房,除非他死。   很快,秦疏就又剥了一小碟。   看着放到自己面前温热的虾肉,祁远忽然说:“我是公众人物,不好浪费粮食。”   秦疏又将碟子往他面前推了下:“吃吧,不会浪费。”   然后祁远就看到秦疏将筷子伸向了先前的碟子。   他们两人面前都放着一小碟剥好的虾肉,他吃热的,秦疏吃凉的。   这一刻,祁远的心口暖融融的。   若是有人能够一直将他放在心上,就是液氮也无法冷却他的热情。 第33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公3   夜幕低垂, 华灯初上,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一束束灯光照亮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吃过晚饭, 两人准备离开。   离开餐厅的时候, 秦疏又看到了那个姚亦寒, 眼神微冷。   其实, 他想要让祁远避免今天的危险不只亲身上阵这一个办法, 之所以选择这样狗血的方式,症结正在姚亦寒身上。   祁远一生悲剧的开始,就是源于拍戏时的这场意外。   原本, 祁远被掉落的摇臂砸伤了腿,在他住院的那段时间,姚亦寒戏也不拍了, 凡事亲力亲为, 将人照顾的十分周到。生病的人本来就脆弱,等到祁远伤势养好, 两人也走到了一起。   虽然姚亦寒现在还什么都没做, 可只要想到他原本会做的那些事,秦疏就无法不迁怒, 看着他就膈应,   如果姚亦寒知情识趣一些还好,秦疏就当没他这个人, 偏偏这人还阴魂不散,在这里还能碰到。   秦疏走到祁远身边,直接无视了姚亦寒,“回去吗?我送你。”   姚亦寒眼巴巴地看着祁远,“祁老师~”小奶狗一样。   正常人看到姚亦寒这样, 再如何不喜也会礼貌地问上一句,结果秦疏却选择了完全无视,只把一双眼睛看着祁远。   他看祁远没动,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悦,然后二话不说,竟然直接拉起人的小臂,抬步就走。   祁远:“……”   姚亦寒:“……”   见到老板出来,正走过来的王小夏:“……”   祁远走出店门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当他以为这人克己复礼的时候,他又总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亲密行为,   这是吃醋了?   祁远看着那只牢牢抓着自己小臂的手掌,试图将手臂抽回,结果反被对方握得更紧了些。祁远不再挣扎,看着秦疏的侧颜,桃花眼里渐渐盛满笑意。   祁远看着张扬,其实是感情上是有些自卑的,年幼时的经历让他对于情感格外渴求,却被亲戚当做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他希望与人建立亲密的关系,渴望拥抱、渴望亲吻,却又畏惧不前,只能靠虚情假意勉强缓解那股焦躁。   现在,快看看他遇到了什么?一个社恐!   没错,一顿饭过后,秦疏的社恐本质已经被祁远看清了。   一个社恐克服社交恐惧来到他身边,这说明什么不是很明显吗?如果不是还顾忌着自己在外边,祁远简直要放声大笑。   他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秦疏绝对不是什么人派过来的,谁会那么想不开,派一个社恐过来搞他呀!   留在原地的王小夏看着仿佛失去全世界的姚亦寒,礼貌性地安慰一句:“那个,远哥就是这样啦!你……”   姚亦寒苦笑:“小夏姐,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王小夏都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真是没事儿闲的,可把人晾着更不好,只好绞尽脑汁去安慰。   王小夏想着把话尽量说得委婉些:“小寒,你看天上的星星,它们看似离得很近,可中间却隔了亿万光年的距离,有时候,只要看到星星的闪耀就好了,离开它的光环,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自己也会变得闪亮耀眼呢?”   姚亦寒努力扯开嘴角:“谢谢小夏姐,我没事的,你快点儿回去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王小夏自觉已经够人道了,赶忙开溜。   身后,姚亦寒看着城市灯光之上闪烁的群星,目光幽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秦疏将人送回下榻的酒店,等到祁远踏上台阶,终于熬不过心底的在意,追了上去,开口询问:“他们是谁?”   “什么他们?”祁远被叫住,先是不明所以,看他一脸的纠结,心下恍然,手指抚过唇瓣,“你是问这个吗?当然是~我的爱慕者啦!”   门廊角落的灯光昏黄黯淡,秦疏的身形半掩在灯光下,让人看不清神色。   冷风从旁边的巷道穿过,仿佛在向六月的封平市挑衅。祁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疏个子比他高一点,祁远挪动两步,将他当作人形挡风机。这才看清秦疏眼底的神色,长睫轻颤,笑意晕染:“其实是粉丝说的,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秦疏心道:“我不是好骗,我只是~在意你。”   不管祁远的外貌如何变化,内里的灵魂总是那么有趣,能够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   秦疏一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祁远一会儿。祁远被他的情绪影响,也收了笑意,脸颊渐渐有发烫的趋势。   终于,秦疏动了,祁远心里一跳。然后就看到秦疏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向后一转,微微用力:“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   祁远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失落,还有释然,他控制着自己没有回头,却分明能够感觉到秦疏的注视。   直到进入电梯,祁远才在王小夏好奇的目光中回神,只有肩头被秦疏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烫,丝丝缕缕的暖意蔓延。   祁远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心底情绪翻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小夏眼睛不停地往祁远身上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祁远眼角一欠:“有话就说。”   王小夏如得了圣旨,贼兮兮地开口:“那我就问了,远哥,那个秦先生是不是暗恋你啊!”   祁远轻咳一声,难得有些不自在:“可能吧!”   “肯定是,你看,他救了你,你请他吃饭,这事儿就结了,可他还主动送你回来,救命恩人还包售后呐,肯定是喜欢你。”王小夏分析的头头是道,“远哥,他和你要联系方式了吗?”   祁远摇头,王小夏目光疑惑,难道她猜错了?   祁远透过观光电梯,看着在浮云里穿梭的月亮,心道:“他还会再出现的。”   *   奉春市,橙心娱乐总部,正在忙着带新人的孟骁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是祁远和另一个年轻男子的亲密照片,对方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想要钱。   孟骁嗤笑一声,这人绝逼是个菜鸟,直接甩回去一句:爱发发,孟骁甚至还不忘提醒,“记得修图。”   孟骁是祁远的舅舅,只是这个舅舅关系有点儿远,一表三千里那种。是他带祁远进的圈子,至于为什么,孟骁也已经记不太清了。   也许是祁远被人强按着仍不肯辍学的倔强让他不忍,也许是少年人眼中的漠然让他心惊,也许是……总之,原因有很多,更多的却还是看在祁远外貌出色上。   说来祁远也是可怜,还没记事儿爸妈就都没了。祁远的父母是养路工,那年正赶上暴风雪,抢修铁路的时候出了意外,因公殉职。国家给了大笔补偿,可这钱根本就落不到一个奶娃娃身上。祁远倒是也长大了,只是这一路寄人篱下,磕磕绊绊,也是可怜。   将祁远带进娱乐圈绝对是孟骁做的最正确的决定,这些年,他名利都有了。   祁远刚被他带出来的时候将将十六岁,瘦骨伶仃的,可能是雏鸟情节,跟个小孩子一样,没事儿就喜欢粘着他。   那段时间他手底下刚好带了个男团,看着有起来的意思,每天都忙的要死,哪有功夫带孩子,把入学手续给他办好之后就没再管了。   等他倒出功夫来,回头一看,好嘛,那小子和小区里的人都混熟了,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认了一大堆,他给祁远的生活费不仅没见少,反而还多了。   一问才知道,学校的晚自习他都翘了,谎报年龄打零工。后来孟骁去给人开家长会,班主任还告诉了他一件事,祁远成绩好,在学校有人找他借作业,一次一块钱,还让学生家长给举报了。班主任知道他的情况,和祁远谈过一次,又给他安排了个勤工俭学的活,之后祁远就再没犯过。   一个高中,哪里用得着学生勤工俭学,孟骁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那时候他就知道祁远不一般。而且这对金钱的执着,和他这个舅舅简直一模一样。   孟骁其实知道,祁远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安全感从哪来?一是家人,第二就是足够的金钱了。   后来遇到一个机会,□□导演的《山河万里》需要一个角色,饰演男主的少年时期,他带着祁远去试镜,没想到还真被选上了。之后祁远就一边上学一边拍戏。   进了娱乐圈后,孟骁发现祁远有个毛病,就喜欢和人贴贴,他之前带的男团解散了,现在祁远这边势头正好,这么自毁星途的事儿孟骁自然要阻止。   然后,祁远就拍给他一个诊断单,把孟骁郁闷的不行。他给祁远买了只小奶猫,之后祁远消停不少,只是后来那只猫趁人不注意,跑出了家门,后来祁远就再不养宠物了。   不养宠物也行,关键是他仗着长了一张好脸,天天跟孔雀开屏似的,瞎瘠薄撩。他一度以为这小子会翻车,没想到竟然还真让他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等到祁远长开了,那模样气质更是不得了。明明惨的一批,偏偏人往那一站,就是纸醉金迷的具象化,有人想要批判,更多的人却为他着迷疯狂。   眼红祁远的人不少,不是没有人妄图复刻祁远的成名之路,可画虎不成反类犬,群嘲都是好的,有的刺激大发了,直接湮没在了这个名利场。   再后来,祁远斩获了最佳男主的奖项,之后星途更是一片坦荡,作为一个演员,比某些idol人气还高。既有演技,又有流量,不用争取,好剧本就雪花似的投送过来,是名副其实的天皇巨星。   孟骁身为经纪人,除了能吹两句眼光毒辣,带祁远真的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见他自己就能玩得转,干脆放任,专心带起了新人。   当晚,孟骁就在网络上看到了邮件中的照片,不得不说,祁远这次的cp还挺养眼的,就是看着不太好相处,一直冷着个脸。   事情也果然如孟骁所想,狗仔的照片没溅出什么水花,因为,早有粉丝在他之前发了一波磕糖照。   孟骁看了一眼,催着孟石赶快忙完老家的事儿回来,孟石人长高马大,多少能挡着点儿,免得祁远彻底放飞,之后也就没有再管了。   *   距离上次两人初见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祁远从最初的笃定到后来的怀疑,也不过经历了短短的三天而已。之后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焦躁,内心的渴望更是在叫嚣。   拍戏的间隙,祁远拿过香烟,向外面走去。孟石想要跟上,直接被他拦下了,“我就在外面抽根烟,不用跟了。”   孟石别看长得跟个铁塔似的,其实还没到20。他是孟骁老家的侄子。去年孟骁回老家祭祖,看他两米高的大块头拿着锄头在地里干活,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怎么看怎么滑稽。刚好祁远身边没个男助理,就把他带出来了,是赚钱,也是见世面。   尼古丁稍稍缓解了内心的烦郁,祁远吐出个烟圈,看着它一点点变大、扩散,终至消散在空气中。   祁远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弥散的烟雾模糊了视线,一个颀长的身影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等到烟雾消散,那个人也走到了他的面前,看清了对方脸的那一刻,祁远哂然一笑: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祁老师,昨天在片场,我听到您有些咳嗽,这是枇杷膏,我自己熬的,每天可以喝一点。”姚亦寒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是棕黄色的膏体。   祁远瞅着姚亦寒,心下感叹:多乖啊,小狗一样,只要勾勾手指就会冲他摇尾巴。   只是,在见到更好的人后,他已经不在祁远的备选名单上了。已经放弃的人,祁远又怎么会再给他机会?   姚亦寒从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什么,他拿着罐子就要往祁远手里塞,祁远抬手正要推拒,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秦疏简直要气疯了,这个不知检点的家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秦疏步履如风,很快就来到近前,这才看清背对自己的男子是谁。   看清姚亦寒的那一刻,秦疏眼刀嗖嗖地就向他飞了过去,这个阴沟里的老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觊觎他的妻子,秦疏从来没有这么恼恨一个人。   曾经接触过却从未有机会施展的种种在脑海中频闪,其手段之残酷,是当今律法决不允许的程度。   秦疏看了一眼姚亦寒手中的罐子,冷着声音说:“他不吃这个。”   姚亦寒的目光在他和祁远两人之间游移,秦疏的语气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多想。   祁远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冷冽的暗香让人宁心静气,他双臂抱胸,靠在身后的建筑上,双眼微阖,神情疏懒:“可这是小寒特意为我熬的,不吃岂不是辜负了他这份心意?”   秦疏:“你嗓子不舒服是吗?药不能随便吃的。”   祁远没想到刚刚离得那么远他都听到了,惊讶的同时又有一丝暗喜浮动,“冲水喝而已,又有什么打紧。”   秦疏没想到祁远这么不配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绝不想看到祁远再和这个姓姚的有牵扯。祁远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这里有独家秘方,我也会熬药膏。”秦疏赶人的意思简直不能再明显。   “你要给我熬这个?”祁远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秦疏点头。   “好啊”祁远眉开眼笑,对一旁的姚亦寒说,“这是你辛苦做的,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祁远说的随意,却难掩其中的冷酷,仿佛没看到他的失魂落魄一般。   在秦疏出现的那一刹那,姚亦寒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他有些畏惧这个叫秦疏的人,可经过了这两次,他心里除了畏惧,还添了一份嫉恨。如果不是秦疏,祁老师还会如原来一般看重他。   刚进大学校门的他还没有经历社会的毒打,两次被秦疏下了面子,那种被轻贱的耻辱让姚亦寒很难释怀,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祁远的态度。   “祁老师,那我先走了。”姚亦寒紧紧地盯着祁远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祁远随意地挥挥手,姚亦寒大失所望,压着心里的憋屈离开。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去看。   从他这个角度去看,祁远的身形被那个叫秦疏的可恶男人遮住了大半。   他听见秦疏问祁远,“嗓子不舒服,怎么还抽烟?”   “闹心,抽根玩儿。”祁远被他这样数落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秦疏直接夺过他手里的烟蒂,扔到地上碾灭。对于他的逾矩行为祁远竟然也没有阻止。   两人说起话来亲近又自然,那是他在祁远那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截然不同的态度刺痛了少年人的心,姚亦寒猛地收回视线,这次,他对祁远也生了埋怨。   祁远看着秦疏沉静的眉眼,熟悉的冷香若隐若现。那丝味道是在太过惑人,祁远忍不住想要探寻,脚下错开一步。   让他没想到的是,秦疏竟然也跟着挪了一步,刚好挡在他的面前,或者说,是挡住他的视线?   祁远又往反方向挪了一下,果然,秦疏再次挡在他前面。   “秦疏,你不会是拦着我不想让我看到小寒吧!”祁远简直被他幼稚的行为逗笑了。   祁远歪头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秦疏:“姚亦寒那人不好。”   祁远不以为然:“还好吧!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秦疏闻言,眼底波涛暗涌,待祁远要仔细分辨,却又如以往一般平静,好似一潭死水,藏匿着斑驳的暗色。   就在他以为对方又要这样沉默如金时,秦疏开了口:“你知道他对你存着不该有的心思,就更不应该和他往来。”   祁远眼底波光潋滟,倏然向他靠近,秦疏眸光微闪,却没有动,只静静地看着他。祁远心脏有瞬间的紧缩,他听到自己问他:“秦疏,那你对我又是什么心思呢?”   祁远的声音清浅,如轻语呢喃,秦疏却一字不落地全部听在耳里。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两辈子了,终于要由他主动了吗?   正在秦疏想要告白的时候,祁远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同于之前的轻言细语,而是清亮中带着愉悦:“秦疏,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疏:“……”   祁远疑惑:“你那是什么表情,跟便秘似的。”如果不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他都要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秦疏心头一梗,闭了闭眼,在这种时候,五谷轮回,大可不必挂在嘴边。   祁远却似从中得到了什么极大的乐趣,长臂一伸,直接搭在秦疏的胸口:“木头人,你刚才是吃醋了吗?”   秦疏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心底默念,这是他的妻子,对待枕边人要包容。   也许是秦疏的神情太过郑重,也许是秦疏的手掌太让人安心,祁远终于收起了所有的玩笑,定定地望进那双黑眸。   秦疏认真道:“祁远,我喜欢你,想要追求你,可以吗?”语气十足的真诚。   祁远的世界,刹那春暖花开。   命运拐角,转入了另一条轨迹。有什么,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了。   祁远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庆幸,庆幸没有因为心底的渴望而随便放纵自己。   上天终于没有辜负他的等待。   秦疏,是他遇到的所有人里最特别的一个,讷于言,敏于行。沉稳可靠,还长了一张戳中他审美的脸。   感受着包裹自己手掌的力量,原来,秦疏也在紧张啊!祁远回以同样的认真:“好啊,我允许你的追求。”   分开的这几天,他心头的后悔一日比一日更甚,早在两人相遇的那一天,他就应该再主动一些的。他还特意上网查了秦疏的资料,只是很遗憾,上面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秦疏露出了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微笑。   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祁远微微晃神,不想承认刚刚犯花痴的是自己,故意刁难:“那你可得努力了,我很难追的。”   秦疏眼底温柔,带着缱绻的味道:“好。”   天光散漫,将碎金撒入人间。目之所及,一切都似打上了柔光,温暖丝丝缕缕,就连神经末梢也开始变得暖洋洋。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都有些不舍得收回视线。   还是秦疏先从这种特别的气氛中抽离,他环顾四周,对祁远说:“去那边坐坐?”   祁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开在街角的那家咖啡厅。   祁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快就开始约会了吗?看不出来,秦疏还挺会顺杆爬的。就在秦疏以为对方会拒绝时,祁远当先走了过去。   秦疏抬步跟了上去,目光定在对方头顶那撮不安分的呆毛上,无声地笑了,祁远这么在意形象,如果知道一定会很懊恼吧! 第34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公4   祁远看着咖啡厅的招牌, 随口道:“以前没发现,这家店的名字还挺不错的。”   秦疏看着粉乎乎的“甜蜜角落”,艰难附和:“大俗即大雅, 确实不错。”   祁远轻笑出声, 真想拿面镜子放在秦疏面前, 让他看看自己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究竟有多为难。   秦疏被他笑得有些无奈, 当看清咖啡店里的装饰之后, 就更无奈了,选择来这家店就是个错误。   “叮铃铃~”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店员甜美的声音响起。   封平往来的明星演员众多,店员小妹平日见过的大小演员也不少, 可像祁远这样的顶流却从来没有在她们店里出现过。   店员不追星,可人类对于美的追求是一种天性,认出来人是祁远, 她有些兴奋。祁远真人看起来比电影里更帅, 举手投足间风流恣意,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良好的职业素质让她压下了内心的尖叫, 这才注意到祁远的身边还有一个大帅哥, 此时正冷肃着一张脸打量着店内的装潢。   店员看看老板特意定制的灰粉色桃心卡座,再看看眼前的两人, 顿时理解了这位冷面帅哥的心情。   她们店本来定位的顾客群体就是那些追星的年轻女孩,还有过来旅游的小情侣,也难怪这位副表情了。   店员小妹很贴心地将他们带到了角落的位置, “这里可以吗?”   店铺的角落布置了爬藤蔷薇,桃粉色的花朵点缀在绿色的藤蔓上,如一道天然屏障,很好地阻隔了周围人的视线,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位置有些挤。   这是个两人位, 桌子也只有一米见方,两人坐下,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只能彼此交错,见到这一幕,店员小妹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同时又爬上一抹诡异的粉红。   她将桌面上的点餐台调了出来,“两位先生可以自主点餐,点好餐点我们会送过来。”   店员小妹离开后,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空间就这么小,两人的小腿不时碰触到一起,夏天布料轻薄,身体相贴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   祁远有些心不在焉,手指随意地在台面上滑动,掠过店里的特色,很快选好了自己的那份,他问秦疏:“你想喝什么?”   秦疏也有些不自在,随口道:“都行。”   祁远看他这样,反而放松下来,对于与他人的肢体接触,祁远向来是渴望又厌恶,这还是第一次感觉轻松,这种感觉实在是新奇,他的心就像是在清风中舒展的蝴蝶兰,出乎意料的轻盈。   祁远将目光从秦疏有些泛红的耳廓收回,开口道:“那我随便给你点了?”   秦疏点头。   祁远说的随便还真的是很随便,直接划到果汁那栏,挑了个图片最漂亮的,然后提交订单。   本来嘛,两人来这也不是为了喝咖啡的。   于是,在咖啡店,两人一个面前放着香蕉牛奶,另一个面前是一杯橙汁。   祁远喝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对别人来说也许太甜了,于他却是刚刚好。   阳光汇聚在这个角落,蔷薇花香幽然弥散。祁远靠在椅背里,柔软的背靠将整个后背包裹,惬意又安然。   阳光下,祁远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你消失这么多天,去忙什么了?”   秦疏叉着长腿,正襟危坐:“回家一趟,顺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祁远觉得他正式得有些好笑,同时又有另一种感觉在心头弥漫,那是一种满足感,被人认真对待,放在心里的满足。   祁远本来有很多话想要问,现在却觉得就这样坐着也挺好,这几天他的情绪一直不大好,难得心安。   秦疏看他不说话,终于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开始介绍自己:“我叫秦疏,职业是画师,年收入不太稳定,不过养家还是充足的。”   想到明星的花销,秦疏其实有些压力,不过也还好,他有办法为对方提供富足舒适的生活。   听秦疏这样说,祁远有些不自在。什么养家啊,好像他需要对方供养一样。虽然有些羞窘,祁远也没有打断他。只是牛奶有些烫,祁远的手指被烫得在杯壁上跳来跳去。   “我父母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我和他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祁远静静地听着,秦疏的资料不是什么秘密。   此前,他看到秦疏的资料的时候也挺诧异,秦疏的父母都是搞艺术的,秦疏虽然才22岁,却已经在艺术界闯出了名头。开魔幻写实主义一派,有“暗夜之子”“神之右手”的美誉。   祁远当时还被这充满中二气息的赞美惊了一下,等看到秦疏的作品后,却又觉得十分贴切。   两个月前,在雅登召开的艺术博览会上,秦疏的一幅《旋转门》惊艳四座,最后被人以500万的价格买下,这样的起点不可谓不高,在整个书画界都引起了震动。只不过艺术和生活有壁,尤其秦疏玩的还是高雅艺术,大多数人不知道罢了。   秦疏介绍完了自己的基本情况,看祁远没说话,也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以他对妻子的了解,应该是满意的!   可祁远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又见惯了娱乐圈的灯红酒绿,他的性格对祁远来说可能太闷了。之前,他还叫自己木头人。   秦疏也知道自己欠缺了些生活情趣,他不会说好听的话讨人欢心,也不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讨人怜爱……   祁远不知道秦疏怎么回事,忽然脸色就阴沉下来,难道是嫌他态度不够端正?   祁远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背书一样将自己的情况复述一遍,说完狠松了一口气,从来没这么尴尬过,他再受不了在这儿待着了,再待下去,他能抠出一座魔法城堡。   秦疏等他说完,这才开口:“你的情况我都知道,平台上有。”他还知道很多其他的,有的祁远自己也未必清楚。   祁远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知道你刚才不说。”   “那样很没有礼貌。”秦疏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认真。   祁远都没脾气了,“那你下次就当不知道,知道吗?”   秦疏点头。点完头发现祁远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条件反射地加了一句:“下次知道也当不知道。”   祁远嘴角一抽,偶像包袱也顾不得了,抬屁股就走。   秦疏莫名其妙,他明明很认真地对待了,怎么又生气了呢?   等到两人离开,坐在他们后面位置的一个女生对朋友道:“刚刚那人和祁远好像啊!”   朋友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那人,无语道:“那就是祁远好吧。”   “啊?”女生眨眨眼,“不是两个年轻人在相亲吗?”   朋友回忆听到的只言片语,对自己识人的眼光产生了怀疑,“呃,也许只是和祁远的身形像。”祁远高调又招摇,怎么也不至于跑到咖啡厅和人相亲。   结果没过几分钟,就听对面的女生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   女生惊讶到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直接将手机怼到她面前:“你看,你看啊!”   朋友看着屏幕里的两个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这张照片都是好多天以前的了,你才看到啊!”   女生指着和祁远站在一起的年轻人,“刚刚和你说是祁远的那个一起出去的人就长这样啊!”女生眼里兴奋地直放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卧槽!吃到大瓜了啊。”   “竟然吃到真的了?有生之年啊。”   两人转手就将今天看到的事情发布在了社交平台上,结果,根本没—人—信!   *   祁远和秦疏到剧组的时候,刚好碰到制片人出来。   刘制片要求,如果有人来探班必须走流程,祁远不想听他说废话,对秦疏道:“送到这里可以了。对了,留个电话,免得你又玩失踪。”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祁远发现秦疏还没有走,以为他舍不得自己,正想说些什么,刘制片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秦先生吗?”刘广研走到近前问道,同时隐晦地打量着两人,大概明白这笔突然的投资是为了什么了。   祁远眼神狐疑:“你们认识!”   刘广研哈哈一笑:“这是咱们剧组新来的画师,属于特聘人员,做咱们剧组的美术顾问,说来还要感谢祁老师呢。”   刘制片反常的热情让祁远十分在意,一般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不是来人带着大笔资金,就是有真本事。   刘制片人精似的,看出祁远有话想和秦疏说,十分识趣地说:“祁老师是咱们剧组的男主,两位又刚好认识,不如,先让他带着你熟悉一下?”   秦疏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刘制片忙收起了目光中的打量。   “刘制你去忙吧,这边交给我!”祁远直接替秦疏回答了。   王小夏闻声走了过来,看到祁远身边的秦疏,有些搞不明白状况了,这怎么出去一趟还把恩人带回来了呢?   “远哥,这什么情况?”   祁远没回她,一马当先地往化妆间走。   王小夏看看孟石,“石头?”   孟石挺高个个子,正托着个奶茶杯在那滋溜,听到王小夏叫他,摇头说:“别问我,我想跟,远哥把我赶回来了。”   *   化妆间里,祁远将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窥探的视线,之前他以为秦疏说的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是和画展相关之类的,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发配到剧组来了。   单刀直入:“你带资进组?”   秦疏不是很喜欢这个词,可他确实是花钱进来的,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猜测得到证实,祁远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你是不是傻!”   秦疏很有些老派思想,夫妻之间应互相爱重,怎么能人身攻击呢?   不过他聪明地没有提出来,在当代,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这么说话。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我现在是剧组的投资人。”秦疏信奉实力说话,他想要守着祁远,自然要有话语权,能花钱买来话语权,他觉得很值。   祁远看他一脸淡然,问他:“你投了多少?500万?”   秦疏沉默。   祁远诧异:“难道不止500万?”   “是一千万。”秦疏还拿阴寿换了点儿。   “你那幅画不是卖了五百万吗?”祁远脱口道,想想又觉得不对,“那幅画扣税后也就剩三百多万,剩下的钱哪来的?不会是和家里要的吧!”   秦疏这才知道原来祁远特意查过他。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人还没确定关系呢,祁远就已经开始帮他心疼钱了,这种感觉还真是熟悉得令人头皮发麻。   秦疏谨慎对答,生怕哪个数字以后对不上。   祁远听完,“也就是说,你把这些年攒的钱都投进来了?”   “手里还剩一些,我还可以卖画。”秦疏是想说,他有挣钱的能力,能够养得起家。   显然祁远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此时祁远看他的眼神如同关爱智障,玩艺术的果然不接地气。   想到什么,他又问:“你给剧组做美术顾问,剧组给你多少钱?”   秦疏默了。   “别告诉我你是白干!”祁远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因为太过用力,凳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祁远特别喜欢攒钱,因为钱能够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他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赚很多很多钱,结果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有人竟会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剧组。   拍戏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钱都能填进去,可并不是所有的投资都能得到回报。每年压着不能上映的剧目简直不要太多。   哪有剧组嫌钱多的,尤其是秦疏还是书画界的新秀,名声正是响亮的时候,以后也是个宣传的噱头,刘制片傻了才往外推。   祁远看他一副拿钱不当一回事儿的模样就难受,就好像那是他的钱一样,意识到自己心里的想法,祁远连忙将这个念头掐了,无奈道:“你就是来了也不能干白工啊。”   秦疏看出他是真在意,安抚说:“我投了钱的,就算不拿工资也没什么,而且,不拿工资也更自由一些。”   秦疏情绪稳定,这也影响到了祁远。跳出金钱的影响,祁远也能够理智地思考了。秦疏这样是为了谁,可想而知。这样用心的追求,祁远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终于有了玩笑的心思,语气嗔怪:“现在电影扑街的那么多,你也不怕把老婆本赔光了!”   “不怕,我相信你。”秦疏又不是真的不通俗务,他有自己的考量。   这部剧原本因为祁远受伤不得不重新选角,耽误了上映的时间。等终于上映后,男主爆雷,之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相关投资人损失惨重,其中一个甚至宣布破产。吴导口碑下滑,心态也受到了影响。   那时就有人说,如果祁远没退出就好了。等到后来那件事发生,又有人说,这个剧组受到了诅咒,沾上就落不到好。   有道是“祸不单行”,秦疏更愿意相信事在人为。现在祁远好好的,这部剧也一定会顺顺利利。如此,投资它不仅稳赚不赔,还能守着祁远,两全其美。   祁远维持着眉目的平静,开口道:“那你眼光还挺好的。你愿意在这那就先这么着吧,等到电影上映,多少也能赚点儿。”祁远说到最后,下巴都扬起来了。   秦疏看他这副神气模样,勾唇浅笑,祁远这样多好啊。   其实他用这种方式进入剧组也是迫不得已,《暗夜疑踪》剧组开拍已经快两个月了,前期的准备早就做好了,想要进来秦疏自然要想些办法。这阵子他离开封平就是为了忙这个事。   根据他查找的资料,想要缓解祁远的症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抚慰。拥抱、抚摸、亲吻,还有~所有人类之间的亲密行为都可以。祁远被人称为花孔雀,见天地和人玩暧昧,根源正在于此。   祁远实在是太招人儿了。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绿帽巷的一员,秦疏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和祁远待在一个地方他实在不放心,不说这边还有一个姚亦寒,就祁远这拈花惹草的性子他也得来。   “当当当~”伴随着敲门声,王小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远哥,下一场到你的戏了,郁梨姐过来给你补下妆。”   该了解的情况祁远也都问清楚了,祁远打开门:“进来吧!”   郁梨刚听美术组的同事说来了个顾问,负责人设相关,听说名头还挺大,制片人还特意叮嘱他们这位还是投资人,让他们待人客气点儿,不要把财神得罪了。   刘制片走后,他们还在那说,这个投资人挺闲的,竟然还跑到剧组来做监工。   结果他们等了半天,才知道人直接跟着祁远走了,这里面明显有内情。   在见到人前,郁梨也没想到这人就是之前救了祁远的那个,两人的cp照还在娱乐版挂了两天呢。   郁梨的心思顿时活络开了:有瓜!能吃!   祁远给两人做了介绍,郁梨脸上画着淡妆,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娇小却玲珑有致,穿着一件紧身短T,露着一截雪白的细腰。秦疏和人打了招呼之后就移开了目光。   郁梨笑笑,没想到这个冷脸酷哥还挺纯情。她打开化妆箱,熟练地给祁远上妆。   祁远在《暗夜疑踪》里扮演的是一个叫李盼山的侦探,他的好友去一个偏远小镇游玩,后来就失联了。李盼山根据对方留下的线索,前往小镇进行调查,来到那里之后才发现,原来类似的失踪案不止一起。   他决定深入调查,探寻事件背后的真相。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李盼山发现那些失踪者都曾在小镇的一家酒吧出现过。   小镇里外地人很少,李盼山的到来引起了某些人的怀疑,他察觉到重重迷雾中有危险迫近。   祁远一会儿要拍摄的就是李盼山在酒吧与幕后黑手相互试探的剧情。他需要让对方相信他只是一个生活不如意来此散心的普通青年。   祁远化妆时,秦疏就在一旁看着,郁梨有一手非常神奇的化妆术,粉刷在祁远脸上扫过,空气中升起细小的尘埃,通过她的双手,祁远身上属于他的特质被一点点遮掩。   秦疏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祁远身上,他发现,随着化妆时间的延长,祁远的情绪明显有些起伏不定,晴雨表上的数值变化非常明显。   只是不管是表情管理,还是说话语气,秦疏都没有听出他和之前有太大的区别,这个现象让秦疏十分在意。   祁远睁开眼,看到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线,以为他是在这里待得不耐烦了,对助理说:“小夏姐,你带秦疏出去走走,熟悉一下剧组。”   王小夏收起手机,正要答应,祁远又改了主意,“算了,我这边马上就好,还是我亲自带他去吧!”   王小夏:“……”有没有可能秦先生已经过了要人陪同的年纪。   秦疏对这个倒是无所谓,他说:“你拍戏要紧,不用管我。”   祁远状似随意道:“也还好,我拍戏还成,很少ng。”   秦疏赞同:“嗯,你很厉害。”   祁远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心情转好,秦疏看他这样,眉眼也跟着柔和,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高冷就是了。   郁梨和王小夏对视一眼,一时有些怀疑祁老师被调了包。   祁远的演技确实好,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会炫耀这个,他只会夸自己长得好。   郁梨开始给祁远上眼妆,为了让妆容更自然,她需要用指腹进行晕染。   秦疏注意到,祁远的面部处于松弛状态,肩膀却明显在收紧,那是抗拒的姿态。秦疏上前,将手搭在祁远的肩膀上。   祁远倏然睁开双眼,目光与镜中的秦疏对上。灯光下,秦疏的眸底斑驳又绚烂。   郁梨提醒:“祁老师,闭上眼睛。”   祁远再度闭上眼睛,只是不同于之前的肌肉紧绷,整个人都变得松弛下来。   郁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动作微顿,目光掠过搭在祁远肩上的那只手。   秦疏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郁梨心头却是一颤,明明她也没做什么,但被他这么一看,好像自己刚刚很失礼一样,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动作,恭维道:“秦先生的手可真好看,姜牧恐怕都比不上。”姜牧的手是娱乐圈公认的好看,一眼入坑那种。   祁远瞥了一眼搭在肩头的手,“姜牧的手没有秦疏的白。”   郁梨:“……也是。”   秦疏的手确实比姜牧的白,不过却是冷白皮,总觉得少了些血色。   祁远话里的回护和偏爱实在是太过明显,郁梨对两人的关系愈发好奇了。   郁梨最后将一副黑框眼镜架在祁远的鼻梁上,合手击掌:“搞定了。”   秦疏直到这一刻才将手从祁远的肩膀上收回,结果祁远脚下一转,连人带椅子转向秦疏,眼神疲惫,神色憔悴。秦疏脚步微动,双手抬起又放下,明白过来他现在是李盼山。   祁远目光掠过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掌,挑了下眉毛,镜片下,一双眼睛瞬间变得纯良又无害,眉毛上提,眼睛明显变大了一圈,似乎在谴责他:你怎么不过来安慰我一样。   秦疏看着他作怪,无奈又好笑:“好玩吗?”   祁远带着椅子不老实地动来动去:“一般吧,你连个反应都没有,建议你做面部瑜伽,能够缓解面瘫。”祁远说着吐槽的话,心情却明显很不错。   秦疏却像是当了真,十分认知地回道:“有机会我试试。”   祁远看他这样,又笑了,“这样的动作你也做?”说着就做了一副鬼脸。   郁梨和王小夏都憋不住笑。   秦疏看着一会儿翻白眼,一会儿猴子脸的祁远,神色一片空白。   祁远起身,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走吧,带你熟悉一下剧组。” 第35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5   负责美术组的是曲康年老师, 他在行业里德高望重,和吴导是多少年的老搭档。   剧里主要人物的形象都是早就设计好了的,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人设画师。对于制片往他这塞人的行为其实不大满意。   不过刘制片也说了, 秦疏大抵就是好奇, 年轻人嘛, 鲜少有对电影拍摄不好奇的, 也就过来看个热闹。   曲康年打定了主意, 对方爱咋画咋画,他不用就是了,反正他是剧组的美术指导, 这边他说了算,绝不能让富二代影响了组里的风气,既然到了他手底下, 就要按照他的规矩来。   只是还没等他发力, 就先被祁远身边的年轻人吸引了,赞了一声:“这小伙子身材比例真不错。”   祁远将秦疏往前推了一步, 给人介绍:“曲老师, 这是秦疏,特聘的美术顾问, 来跟您学习一下。”   曲康年注意到了祁远稍显亲昵的动作,心下了然,又上下扫了一眼秦疏, 玩笑道:“你确定他没来错地方?”   祁远明显和他很熟悉,笑着回了一句:“他这人性子比较闷,就喜欢和幕后工作者打交道。”   秦疏适时开口:“曲老师,您好,我是秦疏。之前有幸拜读过您的那本《视觉盛宴:电影美术全解析》, 没想到竟然有机会能够和您见面交流。”   秦疏话说的客气,姿态放得低,语气又是十足的真诚,曲康年也就顺着这个话题和他聊了起来。   祁远本来还担心秦疏社恐,和人沟通会不适应,没想到秦疏和曲康年聊的是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冷场的意思,和之前对待姚亦寒的态度大相径庭。   秦疏这醋劲,不小啊~   既然这里用不上他,祁远就准备去拍戏了,临走还不放心地叮嘱王小夏要留在这边,有事儿也好照应一下。   王小夏看秦疏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尤其是有姚亦寒作对比。之前远哥对姚亦寒真挺照顾的,知道他刚入圈子,拍戏的时候从来不吝啬去指点,不过也仅限于此。像这样的面面俱到王小夏还从来没见到过。   妈耶,远哥不会是真要栽了吧!   王小夏再看秦疏,明显审慎起来。远哥和秦先生,画风实在是有些不搭呀!   曲康年和秦疏越聊越投机,起先他还以为对方是故意拿好话恭维他,真交流起来才发现对方言之有物,对他又多了几分欣赏。曲康年还小小地反思了一下,他是不是有点儿小人之心了。   “听说你在绘画领域的成绩还不错,怎么想到进剧组了?”曲康年问道。   秦疏的目光穿过重重布景,看向在摄像头下表演的祁远,轻声说:“之前画的都是风景和建筑,现在想尝试下人像,来这里找些灵感。”   曲康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镜头下的祁远哪怕衣着普通,仍然像个发光体一样,让人移不开眼。心下感慨:多好的小伙子啊,怎么就喜欢上祁远了呢?不过年轻人,最不怕的就是尝试。   他拍着秦疏的肩膀说:“路漫漫啊,你可要加油喽。”   王小夏看着不过将将半个小时的工夫,就已经快被曲老师视为忘年交的秦疏,觉得自己可以放心退下了。   这里根本就不需要她好吧!   之后那二位就如何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进行了交流,一个个专业术语像是催眠符号,王小夏的眼皮都有些不受控制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美妙境界。   在她困到灵魂出窍的时候,那边两人终于决定转战场地,去拍摄现场观摩。   王小夏迷迷瞪瞪地跟着两人出去,脚底像是踩了棉花,等到嘈杂入耳,才渐渐恢复神志。   王小夏灌了半瓶可乐,这才觉得活过来了,多少年了,上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数学课上。   曲康年不时地指点,为秦疏答疑解惑。通过他的描述,秦疏看到了电影背后的生命力,那是由无数的琐碎组合而成的。   *   吴导是个一团和气的人,镜头语言却非常犀利,工作中的他具有十足的威信。   此时他坐在一张塑料凳上,穿着汗衫和沙滩裤,脚下蹬着一双帆布鞋,如果不是手里拿着个控场的大喇叭,看着和闲着没事的遛弯大爷没什么区别。   秦疏对拍摄电影并不感兴趣,不过片刻就收回了目光,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祁远身上。看着和人走戏的祁远,秦疏目露欣赏,祁远在演戏上真的很有灵气。   他喜欢看到这样的祁远,鲜活,有生气。   在第一次任务的时候,秦疏以为自己的存在是为了治愈他,可在任务进行的过程中,他慢慢发现,爱对方的过程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治愈。   因为知道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任务对象,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尽情地对他表达爱意,不必有任何顾虑。这种认知让向来喜欢权衡的秦疏可以毫无顾忌地去爱,不必担心背叛。   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他遇到的是其他人,是不是也会如现在这般,结果是没有如果。   人和人的牵绊,有时候在第一眼就已经注定了。在命运安排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已经写进了灵魂。   说他宿命论也好,说他认死理也罢。秦疏固执地认为,祁远就是他灵魂契合的另一半,于迢迢岁月中,于见面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很不一样。   秦疏看着祁远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就在这时,旁边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祁老师和萧老师上热搜了。”   秦疏眉头一皱,掏出手机,点进蓝猫查看,果然在娱乐版块看到了祁远的热搜。   看到上面的关键词,秦疏脸都绿了。   热搜上面挂着关键词#祁远#萧千峰#日抛#月抛#   萧千峰就是《暗夜疑踪》里的二番,和祁远有不少对手戏。画面上是两个人一起从酒店走出来的画面,祁远单手插兜,萧千峰和他说着什么,祁远微侧着头看他。   也不知这照片是谁拍的,明明看不到祁远的眼神,隔着屏幕好像都能感受到他此时应是眼含笑意的。   下面是网友的评论,讨论着这次祁远和萧千峰的cp是日抛还是月抛,两人的cp感能打多少分之类的,还有人把祁远的历任cp拿出来做对比。   秦疏越看越无语,除了最初的画面冲击感之外,他很快意识到这就是某些营销号获取流量的手段,萧千峰和祁远同为剧组的演员,从一个酒店出来很正常。   不过,透过这件事,秦疏也见识到了祁远究竟有多受关注。   秦疏收起手机,抬头就看到了姚亦寒,对方见他看过来,挪开了视线。   秦疏皱眉,差点儿忘了,这个人和祁远还在一个剧组。   他查看了下今天的拍摄流程,和曲康年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了。   等到祁远拍完这一场,发现秦疏不在,心里莫名有些不爽,还说要追求他,连装装样子都不会,这才第一天而已。   祁远拿出手机,找到秦疏的联系方式,想了想,又收了起来。   是秦疏要追求他,又不是他要追求秦疏。而且,这人都追到剧组来了,着急的也不是他。   祁远这些念头只在一闪之间,很快就释然了。   只是,每次拍摄的间隙,他还是会去看看周围,只是那个挺拔的身影一直都没有出现,手机也一直很安静。   *   酒店厨房,大师傅看着正在清理砂锅的人,脸上是大写的服气。   就是这个叫秦疏的年轻人,几个小时前找到厨房,说是想要借用灶台。   他们酒店有规定,如果有客人要借用厨房,一定要有人守在旁边,厨房重地,不怕意外,就怕万一。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都换了三波人了,对方竟然还要继续。   大师傅踱步走了过去,看着被他当做厨余处理掉的膏状物,金黄的色泽散发着诱人的清甜,可惜道:“这不挺好的吗?怎么就倒掉了呢?”他伸手蘸了一点儿,尝了一下,眼睛微眯,是止咳润喉糖浆特有的清凉。   “火候大了,太稠了,颜色也不够清亮。”秦疏将砂锅洗刷一遍,开始又一轮熬制。   “你这确定不要了?”大师傅指着搪瓷盆里的那些。   “不要了,”秦疏看出他的意思,“你要就拿走。”   大师傅赞道:“小伙子敞亮!”他起身去橱柜里翻找起来,翻出个带密封圈的玻璃罐子,把搪瓷盆里的金黄药膏都装了进去。   大师傅十分健谈:“小伙子,你这是给喜欢的人做的?”   秦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有那么明显吗?   大师傅了然地笑了:“这要是自己吃,随便去哪个药店不都能买?哪里还用的着这么麻烦。”   秦疏将准备好的枇杷汁倒进砂锅:“为什么就不能是做给家人的?”   “你是吗?”   秦疏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师傅笑呵呵地说:“被我猜中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还没追到人家呢吧!”   秦疏:“大师傅睿智。”   大师傅有些得意:“要真追到手了,可就没这么上心了。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有句话说的好,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人哪~”   “我不会。”秦疏心里并不是很赞同他的观点,也许大师傅的话对很多人适用,但其中并不包括他。   他会对妻子好,会永远珍惜他。至亲至疏夫妻,他是命运的赐予,让他一成不变的鬼生变得鲜活生动。他要他成为永远的至亲。   大师傅也不去泼冷水,恋爱中的年轻人总是这样,一腔赤诚,经历得多了就好了。   他是个十分健谈的人,看他做起厨房的事儿有条不紊,问道:“看你这架势,练过?”   秦疏:“嗯。”   大师傅:“挺好,挺好,现在的年轻人会厨艺的人可不多了,小伙子长得帅气,又会下厨,谁嫁给你可有福喽~”   *   晚上,祁远洗完澡出来,看到红兔有提示,解锁后点进软件,上面秦疏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祁远给对方发了一条语音。   秦疏点开语音,听到对方说的是什么后,脸都黑了。   对方说的是:“还没有哦~秦哥哥要过来找我玩吗?”   祁远看到手机上一直显示的正在输入中,等了半天,还是没有收到回复,把手机一扔,哼笑一声:“这就吓到了啊!”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祁远挑了下眉毛,起身走了过去,开门一看,走廊里空寂无人,目光下移,一个包装袋静静地躺在那里。   祁远透过包装的缝隙,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的东西,静默两秒,俯身拾起。   祁远再度向走廊两边看去,仍然没有人影,轻笑一声:“果然是个胆小鬼。”   回到房间,祁远将东西从袋子里取了出来。灯光下,罐子里金黄的色泽分外诱人,打开密封圈,酸酸甜甜的气味瞬间弥漫,还夹杂着几分清凉。   袋子里还有一个便笺,一看就是从酒店的意见簿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枇杷膏,早晚各取一汤匙含服,服用后喝适量温水。”落款是秦疏。字迹如刀锋入鞘,隐含锋芒,祁远深深地嫉妒了。   孟骁曾让他好好练字,后来,他也确实着意练过,仅限于名字。祁远有位资深的妈妈粉,评价他的字,说是像小孩子刚学走路,有一种四仰八叉的美感。   祁远找了一圈,也没在屋里翻着勺子,就用吸管撅了一点送到嘴巴里,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祁远小心地将罐子封好,咂摸着口腔中的余味,给秦疏发语音:“秦哥哥,我这边没有勺子,吃不到。”   秦疏揉了下耳朵,驱散莫名的痒意,心头暗恨:“这家伙不勾搭人能死吗?”   秦疏:“好好说话,别这么叫我。”   祁远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挑了下眉,还挺矜持。他想象了一下对方面对手机时苦恼的模样,顿感有趣,故意压着嗓子道:“不好意思啊,忘记你比我还小两岁了,那~我叫你小秦弟弟?”   秦疏看到“小秦弟弟”,瞬间想歪。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一个没控制住,屏幕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秦疏心头微讶:他力气有这么大吗?   这时祁远的消息又过来了:“小秦弟弟,叫我一声祁远哥哥听听?”   秦疏的脸都黑了,身上却控制不住地发热,他将睡衣的扣子解开两粒,这才感觉好些。   他删删减减,最后只发了一句:“很晚了,去睡觉。”   文字冷硬,带着命令的语气,祁远继续发语音,“秦疏,你这样是追不到男朋友的。”   秦疏没再回了。   “小秦弟弟,你说的适量是多少啊?”   “这真是你亲手熬的啊,小秦哥哥你真是多才多艺。”   “秦疏,你怎么不说话!”   “你睡了吗?”   “秦疏秦疏秦疏?!”   祁远之后再发什么都没有得到回应,十分不爽。   “秦疏,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祁远说完这句话,手指按在发送键上,到底还是没忍心打击对方,喃喃自语:“算了,一个木头,如果追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才有问题。”   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闷头开睡。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个人影摸索到桌边,黑暗中,一声轻响,一股熟悉的果香逸散。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终于彻底地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祁远出了房门就看到了秦疏。   他半边身体藏在凤尾葵的阴影里,此时正冷着张脸,也不知等了多久,祁远踩着猫步晃悠过去,眉梢一挑,调侃道,“怎么跟讨债似的,我惹着你了?”   秦疏心道:“摊上这么个磨人精,和招惹了债主也没差什么了。”   他从盆栽后面走出来,将手里的东西往祁远手里一塞,“勺子。”转身就要走。   祁远哪里会轻易放人离开,一把抓住人的手腕:“你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秦疏正想要回答,手腕内侧传来的麻痒顿时止住了话头,他反握住作怪的手指:“你做什么?”   祁远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整个人如在温水中畅游的青蛙,舒服得想要喟叹,就连脸颊都染上了桃粉,眼波也跟着荡漾。   原来,那次并不是错觉。   祁远轻轻靠近,以一种赞叹的语气说:“秦疏,你到底是怎么长的呢!”   秦疏:“……”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秦疏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去看晴雨表,秦疏惊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已经涨到了80!   在秦疏这里,80是个临界点,往往与一些亲密的事是连在一起的。   之前最高也没达到75,就连他说喜欢的时候也没有,秦疏本来以为这次想要上80还有一段路要走,却没想到只是牵个小手就把数据堆上来了。   秦疏隐隐约约意识到,在妻子这里,比起说,似乎做的效果更好。   这边的走廊是回字形设计的,每个转弯处都有小型的布景,祁远将人又拉到盆栽后面,半密闭的空间,暧昧陡生。   秦疏预感到有什么又要脱离掌控了,然后就听祁远问他:“你想要追求我?”   这个话题昨天他们刚刚聊过,秦疏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问一遍,迟疑着点头。   祁远有些不满他的犹豫,“小秦弟弟,我问你话呢~”   秦疏听听又怪里怪气地叫自己,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绷紧了声音,回了个“想”。   祁远下巴微扬,眼神睥睨,批准道:“我同意你做我的男朋友了!”   秦疏傻眼了,他这就追求成功了吗?可是,他好像还没开始追呢!?   秦疏压在心口的紧绷感顿时泄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新手刚练习开车上路,结果发现车子已经安装了自动驾驶程序,不需要他费心就已经直飙高速。   祁远正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看他,秦疏叹气。他又不会跑,祁远到底在急什么啊!而且,他们也才刚刚认识而已,祁远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实在是——草率。   祁远看他半天不说话,他把两人牵着的手举到秦疏面前,加重语气:“我同意你做我男朋友了!”   秦疏:“哦。”   祁远的俊脸顿时垮了下来,“你怎么这个反应?”   秦疏一看这神色就知道要糟,忙掐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真诚道:“我愿意的,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祁远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却还是心头狐疑,上前一步,缓慢逼近,同时紧紧盯着秦疏的眼睛。   潮热的气流扑面,勾起了久远的回忆,秦疏怕了他的放浪,连忙止住他的动作,在祁远冷脸前说,“外边有人。”   祁远回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也没太在意。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秦疏泛红的耳垂,看来,这个人也不像他表现的这么无动于衷嘛!   祁远满意了,这才展颜。   秦疏看到晴雨表上的数字再度起伏,最后停留在【85】上。   祁远又被秦疏用这样直白的目光看着,丝丝缕缕的羞涩后知后觉地升起,侧首避开他的目光,很快就又将头转了回来,终于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句话:“你是不是很想~吻我?”   秦疏不妨他竟然问出这么露骨的问题,连忙摇头否认,耳朵尖儿上的红晕却已经开始向脸上蔓延。   祁远眼角微挑,将他的变化收入眼底,“撒谎,要不要拿镜子照照,你眼睛都快黏在我身上了。”祁远唇瓣微抿,黏在哪儿不言而喻。   秦疏被他这样一提才察觉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唐突,再看祁远唇角时目光就有些躲闪。   祁远看他这样,就更想逗逗他,故意又往他的方向靠过去。   秦疏看出他眼底的恶趣味,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伸手将人拦住。   祁远想要推开他的手,反而被秦疏握住,他一时竟没有挣脱,“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   秦疏暗道一声惭愧,稍稍松了力道,他原来的力气真没这么大,以后可要注意些。   秦疏松了力道,结果祁远还是没有挣脱,这次他再看秦疏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了。   他向来是个倔强不服输的,为了拍戏还特意练过,脚下一转,秦疏侧身避开,祁远双手终于摆脱了束缚。   他轻轻甩了下手腕,然后趁秦疏不备开始搞偷袭。只是他那些花拳绣腿遇到秦疏全无用武之地。   祁远起初还有些闹着玩的意思,渐渐好胜心起,把从前和人拼命的架势拿了出来,结果……   不提也罢!   等祁远和秦疏从盆栽后面出来,就看到王小夏一脸的一言难尽。至于孟石,则是背对着他们,稳如铁塔,守卫着这方小天地。   听着祁远尚还有些急促的喘息,王小夏的脸比刚刚运动过的祁远还红,嘴巴蠕动两下,最终选择沉默。   再看向秦疏的时候,眼里是大写的敬佩。之前她还觉得两人气质不搭,现在再一看,简直配一脸好吗?他们远哥虽然喜欢瞎撩,可还是第一回动真格的,眼前这位,可不简单哪!   秦疏看她的眼神就知道王助理肯定是误会了,他转向祁远,此时他面带桃花,眼眸水润,衣衫稍显凌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眼下的情形,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是白搭。   秦疏给祁远整理了一下衣服,刚刚这人跟个小老虎似的,他为了把人制住,又不能伤到他,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不仅祁远的衣衫乱了,他的也是一样,这如何能让人不误会,实话说他俩刚刚在切磋?谁信呐! 第36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6   秦疏尽量无视两个助理怪异的眼神, 步态沉稳,当先向电梯口走去。   祁远却能看出他肢体的僵硬,刚刚被压制的沮丧顿时烟消云散。他不忘拿起放在一边的勺子, 抛给助理。   王小夏手忙脚乱地接住, 看着包装盒上的图片, 疑惑道:“远哥, 你餐具还自备啊。”王小夏记得远哥之前没洁癖呀。   祁远摆摆手:“帮我好好收着, 这可是秦疏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啥?就送个勺子?”   王小夏和孟石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吃瓜人瓜地乱窜, 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就扯到定情信物上了呢?远哥不会是说笑的吧。   走在前面的秦疏倏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祁远, 然后就对上一双戏谑的桃花眼。   看到秦疏吃瘪的表情, 祁远给他抛了个媚眼,那表情, 甭提有多得意了。   秦疏狠狠闭了闭眼,好像这样就能将刚刚的话屏蔽一样。   祁远以为他是生气了,秦疏身上有种禁欲的气质, 看着就不像是爱开玩笑的人。祁远小小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结果看到秦疏一直站着没动,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等自己。   祁远笑逐颜开,快步走到对方身边。   秦疏看他跟上,这才继续抬步上前。   祁远似乎能够从秦疏那张冷脸下看出他内心的窘迫, 觉得十分有趣,走路的时候也往秦疏的那边挤,恨不能贴到人身上去。那黏糊劲,简直没眼看。   秦疏稍稍拉开点距离,提醒他:“好好走路,注意影响。”   祁远偏头看他冷肃的眉眼,不以为意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你是我男朋友,我和你亲近,合情合理。”   王小夏心底惊呼,竟然真是男朋友哇。   此时她再看前面两道颀长的身影,再没了吃瓜的心情。当初她被安排给祁远做助理的时候,孟骁就提醒她要注意保护艺人的隐私,少说多做。那时她还以为是例行提醒。   后来,跟在祁远身边年头多了,才从细枝末节中看出一点端倪。对于祁远的各路绯闻,虽然平时她也像个乐子人一样吃瓜,却也觉得心酸。   无论媒体爆出的合体照有多好嗑,却都不是真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一点。远哥想要在这个名利场找一个真心相待的人简直太难了。   这两年,她能看出远哥压抑着的渴望,也隐隐看出他在寻找恋爱对象。   至于为什么她能看出来,对于熟悉祁远的她来说真的很简单。祁远平时和人互动的时候都是怎么暧昧怎么来,但遇到真正想要考虑的对象时,反而会有所收敛,那是不同平常的慎重。   许是好事多磨,其间几次无疾而终。也许正是应了那一句“浪荡者纯情”。   王小夏有时甚至会想,祁远是不是会一直这样下去,做一只拈花惹草的蝴蝶。   等真正看到远哥踏出这一步,王小夏有些心酸,更多的是高兴。   “小夏姐,你怎么哭了?”   孟石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王小夏先是去看到前面两人,发现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狠狠剜了孟石一眼,用口型道:“闭嘴!”   祁远的注意力全在秦疏身上,根本没注意身后的两个助理。酒店的走廊十分宽敞,祁远却只想和人贴得更近一些。他太喜欢秦疏身上的气息了,让他躁郁的心变得平静,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是他的男朋友,他仿佛就变成了高枝儿上的果子,从里到外都透着甜。   秦疏眼看着就要被他挤得贴墙走了,他记得小时候前庭发育不好,就容易这样走歪路挤别人,怜爱顿生,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膀,控着人往外侧走。   祁远看着搭在肩头的修长手指,长睫轻颤,好似粉蝶,振翅欲飞。   很快就到了电梯口,那里还有其他人在等,秦疏正想收回手,看清那人是谁后,顿时改了主意。不仅没有拉开和祁远的距离,反而和他离得更近了些。   祁远感觉热源远了又近,眉眼含笑,这人果然很喜欢他!   祁远的心情十分美妙,和萧千峰打了个招呼:“早啊!”   萧千峰瞥向祁远身边的人和搭在他肩头的修长手指,祁远不是只喜欢玩暧昧吗,怎么两人这状态看着像是玩真的?   他跟两人打了声招呼,调侃道:“没想到祁老师这么快就和秦先生混熟了。”   祁远脸上的笑就没落下:“缘分天注定,没办法。”   萧千峰听这话心里又活动开了,这是明示还是暗示?萧千峰正琢磨着祁远话里的意思,然后就听一直沉默的青年说了一句:“萧老师,你好,我是祁远的男朋友。”   哦豁!   萧千峰心里惊呼,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两人还真是情侣关系?!   难怪之前秦疏看他是那个眼神,有种冷飕飕的凉,就挺~护食的。   萧千峰估摸着八成是昨天他和祁远的照片被挂的事儿。可这,放在祁远身上真的不算什么。难道这人把他当成假想敌了?   秦先生可真是高看他了。就祁远这样的,一般人可降不住,他是傻了才会真和他有什么工作以外的牵扯。   话说回来,祁远估计也看不上他。   曾经有个二缺立了个喜欢祁远的人设,通过各种方式疯狂碰瓷、示爱,最后简直糊穿地心。   至于糊糊的原因,并不是祁远说了什么,而是被人各种打假,那可真是什么陈年老料都能被扒个一干二净。   也是那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祁远的热度可以蹭,但也只能浅浅地蹭一下,如果想要跟他捆绑,那简直是自寻死路。若是想要借着祁远的热度,炒作恋爱关系往上爬的更是相当于自掘坟墓。   这样万众瞩目的祁远,竟然真的恋爱了,恐怕消息传出后,两人相处的任何一点小细节都会被放大,秦疏看着就是个低调内敛的人,也不知道在舆论的压力下能坚持多久。   萧千峰对两人的恋情并不看好,祁远那么花心,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能安心和人谈恋爱就怪了。   萧千峰内心活动十分丰富,好在他混迹圈内多年,也是见过风浪的,尚能维持面上的淡定。他看了一眼祁远的两个助理,结果发现这两人俱是一脸炸裂后的麻木,明显cpu干烧了的状态。   萧千峰有些看不懂了。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走了进去,乘坐电梯去了三楼的餐厅,这家酒店提供免费的早餐,餐点丰富。   祁远和秦疏坐在角落的位置,却根本挡不住大家的视线。   秦疏顺着目光一一看了回去,其他人这才有所收敛。秦疏知道这方法治标不治本,祁远是个明星,想要避开公众的视线根本就不现实,秦疏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无视。   “祁远,你吃煮蛋还是煎蛋?”   祁远指了指煮鸡蛋,在他的成长期,个子蹿得很快,却没有充足的营养补充。那时他少年意气,还没有学会低头,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儿。   那时候最满足的就是吃饱饭。有一次,他趁着伯娘出门,将篮子里的八个鸡蛋都煮了,一口气全部吃光,那种饱腹感让他特别地满足。   后来伯娘回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扫把星”“养不熟的白眼狼”,说他偷东西还不要脸。   祁远任她骂,又不会缺块肉,他连饭都吃不饱,还在乎什么害臊、什么要脸?   现在,他可以尽情地享受美食,却仍然会贪恋水煮蛋带来的那种满足。   他看向秦疏,以后,也许可以换个口味了。   秦疏擦干净手,手下一个用力,粉色的蛋壳碎裂,也没看他如何动作,光滑鲜嫩的鸡蛋就已经剥好了。   祁远看着Q弹诱人的蛋清,声音带着调笑:“你这双手可真灵活,是不是剥什么东西都这么厉害啊~”   秦疏手下一滑,筷子掉到了地上,秦疏俯身将筷子捡起,“我去重新取一双。”   祁远看着他略显仓皇的步伐和泛红的耳根,心道:“这就受不住了?还挺纯情。”   一顿早餐的工夫,祁远和秦疏两个人在一起了的消息就跟长了腿儿一样,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并且以剧组为中心,通过各自的人脉开始扩散。   然而,事情的发展令人啼笑皆非,当祁远恋爱的消息越传越广,也越来越没人相信了。   一天的拍摄结束,已是星辰如海。王小夏强忍着笑意将今日热门发给了他。   祁远看着“盘点年中十大骗局”的标题还有些不明所以,等到点开之后,五官都不知道怎么协调好了,年中十大骗局中,位列首位的赫然是:祁远真谈恋爱了。   文案中还从祁远的个人发展,一直以来经营的人设,还有其背后的利益牵扯等方面条分缕析地证明:祁远绝对不可能真恋爱。   祁远嘴角抽搐:“……我这是被舆论的威力反噬了吗?”他顺手点击了举报,理由是“文案诈骗”。   秦疏过来接人,就看到祁远神情郁郁,再看他屏幕上的内容,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祁远委屈地眨眼:“秦疏,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亿点伤害。”   “又来做怪。”秦疏的语气不疾不徐。   祁远故作愤怒:“我这么伤心,你竟然还无动于衷?”   秦疏看他一脸的假模假式,一点都不影帝,也有了和他玩笑的心思,于是摇头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寓言故事。”   话题跳转的太快,祁远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什么?”   秦疏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狼来了。”   祁远呵呵冷笑,“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补牢的本事。”   秦疏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祁远牵起秦疏的手,“拍个照片不介意吧!”   秦疏对上他“你敢拒绝试试”的眼神,哪里敢介意。   祁远对他的知情识趣很是满意,拿出手机拍了一下,看了看,不太满意,又调换各种角度,一顿拍。   最后选了一张两人十指相扣的照片,不忘加上滤镜,发到蓝猫平台。   几乎在他发布的瞬间,就有评论出现。   【这是什么新的营业方式吗】   【准备拍广告吗】   【戒指、手表,楼下继续】   【情侣戒指,情侣手表】   【呃~有没有可能是~官宣】   【哈哈】   【哈哈哈】   【新来的吧,官宣?怎么可能】   ……   祁远:“……”槽多无口,就不能是我真恋爱了吗?   祁远神情郁闷,身边的人却是强忍笑意。   祁远试图从评论里找到一些支持的言论,这个过程宛如大海捞针,祁远本着看过就不放过的原则,挨个点赞。   秦疏看他没完没了地翻阅,眼睛都要钻进屏幕里去了,就直接拿过他的手机,熄灭屏幕,问他:“走吗?”   祁远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也不再去管那些糟心的粉丝,他将手放到秦疏的掌心,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的包裹,嘴角上扬。   王小夏目睹全程,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嗑糖机器。而且她暂时还处于单机模式。   不过以远哥的影响力,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拥有众多的同好,希望到时候粉丝对远哥能够多些宽容和偏爱。   *   回酒店的路程并不远,全程还不到七公里。孟石启动车子,祁远按下某个按键,车子中间的隔板随即升起,隔绝了前面的视线。   祁远靠在秦疏肩头,细软的发丝擦过秦疏耳畔,有些凉,有些痒。   此时他长腿伸展,衬衫边角上卷,伴随着呼吸,一截细腰若隐若现,弧线优美,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无端生出几分色气。秦疏将目光从那里移开,打开后面的小灯,旖旎尚未成型,便已退散。   祁远抱着秦疏的胳膊,根本没有发现他刚刚的异样,熟悉的电流在两人身体相贴的部分游蹿,祁远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松弛的状态,长叹着说:“秦疏,你好像充电器啊。”   祁远说的没头没尾,秦疏却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个比喻还挺贴切。   秦疏微侧着身体,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祁远满足地在他肩头蹭了蹭,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他随便找了个话题:“你白天一直在看我拍戏,不会有问题吗?曲老师会不会不高兴啊?”   秦疏瞥了他一眼,可没在他脸上看出担心曲老师不高兴的样子。   祁远好像很喜欢口是心非,秦疏故意道:“那我明天就不过来看你拍戏了。”   祁远转身拿一双清凌凌的眼看他,“你说真的?”语气控诉又失落。   秦疏怕他敏感多思,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开玩笑的,看你拍戏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祁远是真的不太了解秦疏的工作内容,曲老师是剧组的美术指导,他手底下还有一支成熟的团队,怎么看都觉得秦疏这个人设画师有些多余。   秦疏见他好奇,就解释给他听。电影拍摄的时候是零散的,要保证整体的协调和自然,人物性格的转变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剧情的推拉,作用在人的身上,就会产生微妙的反应,这个时候不仅需要镜头语言,需要演员的灵性演绎,还需要服化道进行配合和调整。   他需要观察镜头下的人物,关注人物外型和剧情是否足够贴合,还要负责画出符合每一个转折点的人设图提供给化妆师和造型师进行参考。   祁远恍然,以往这一步都是妆造方面负责,拍摄的时候导演会根据实际情况让相应人员再作调整,现在相当于是多了一步,秦疏将想象中的人设图先行画出来,等到导演和妆造拍板,之后再进行拍摄。   “这不就是将电影上映后的周边儿提前了吗?”   秦疏:“你这样想也没错。”左不过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   祁远好奇心起:“那你观察了一天,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祁远问这句话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只一天的工夫秦疏能琢磨出什么名堂来。等到秦疏将画稿拿给他看,祁远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他。   绘画艺术和电影艺术确实有壁,可某些人可能天生就是破壁机,只要动了这个心思,什么都能融会贯通。   祁远看着手里的数位板,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秦疏以为他不会用,就演示给他看。   祁远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真没想到你是在这上面作画的。”   秦疏:“这样方便。”   “我就是觉得,比起电子屏,你的手更适合拿支毛笔什么的。”祁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秦疏说得也对,如果秦疏真的背个画板走来走去,他恐怕会难以直视。   秦疏垂下眼眸,偏头去看祁远的唇角,那里的数字很平稳,秦疏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   祁远又不是任务者,怎么可能会有上辈子的记忆?   车里一时有些沉默,只能听到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摩擦声,道路两侧的灯光探头探脑,很快就被抛在后面。   祁远全无所觉,手指滑动,一张张地翻看着秦疏的手稿,今天秦疏只画了几幅素描,“你怎么只画我呀!”   秦疏语气淡然:“不想画别人。”   秦疏的回答意外地坦诚,祁远唇角上扬,揶揄道:“小秦哥哥,你这样可就失职了呦~”   秦疏看出他眼里掺杂的高兴,“放心,我和曲老师说好了的。而且,你不是也已经说了吗?这部电影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画师。”   祁远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导演会不会采取你的画稿,我都很喜欢你画我。”   也无怪乎祁远会这么想,主要是在秦疏的笔下,他的形象太出彩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了背景板。   电影的主角虽然需要高光,可一部电影如果只有主角出彩的话,那无疑是失败的,重要角色绝不能沦为背景板。   秦疏听出祁远话里的安慰,开口说:“我进剧组本来也不是为了工作。”   秦疏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出乎意料,祁远姑且将这句当成情话来听,整颗心都像是被跑在蜜水里。   车程过半,之前那种酥麻的电流已经不再,祁远却像是被充满了电的小太阳,愈发放松。   他又将那几张素描翻看了一遍,又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秦疏笔下的他和他剧中的他很不一样,让人看着会产生一种——保护欲?   这画的压根不是李盼山。   原来在秦疏眼里他是这样的吗?   祁远想起资料中对秦疏的评价,好奇道:“魔幻写实主义是什么风格?你画给我看看呗!”   秦疏接过数位板,从凹槽里取出电子笔,熟练地勾勒线条。   只寥寥几笔,祁远就认出画面的主角还是他自己,他记得资料中说,秦疏只钟爱自然风物,现在笔下却全是他的影子,他在秦疏的心里果然是不一样的。   更让他觉得餍足的是,秦疏说他不想画别人。只要想到秦疏是他一个人的专属画师,祁远心里就有温软的东西滋长、升腾。   秦疏作画时,下笔几乎毫无凝滞,简单的线条逐渐充满生命的色彩。   很快,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秦疏的身上。工作中的秦疏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仿佛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远比图画更吸引他,祁远一时竟看得有些着了迷。   祁远之前一心看作画的秦疏,还真没注意到中间的细节。从秦疏拿起笔到现在也就五分钟,五分钟连一顿饭都吃不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幅画,祁远想都不敢想。   整幅画面都是简笔勾勒,祁远看到成品,先是被画面的背景惊了一下,大片大片的浓雾在主人公身后蔓延,浓雾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隐约可见嶙峋的指骨。浓雾距离主人公不过咫尺,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人拖拽入黑暗。画面的中心,只有一个高瘦的身影,他对身后的危险似乎丝毫未觉,又似浑不在意。而在前行的路上,一只只眼睛正注视着他,邪恶、期待、担忧、冷漠、同情,画面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震撼。   这是李盼山,是正处于重重迷雾,险象环生,却依然执着坚定的李盼山!   祁远看着不过巴掌大小的数位板心神震颤,如果变成大幅的海报……   这还只是一幅半成品而已。   “我收回之前的话,制片人如果看到这幅画,估计睡着都能笑醒。”祁远真心赞叹。   秦疏看他喜欢,心下一动,拿过数位板,使用了一键配色和水波功能,黑白的色彩瞬间变得秾丽起来,画面也变得扭曲。祁远看着崭新的画面,眼睛都要拔不出来了。   猜测得到验证,比起黑白灰的配色,祁远果然更容易被创作夸张,用色大胆秾丽的作品吸引。   对色彩的偏好很能看出一个人的个性特点。偏好色彩冲击更强的人,一般来说,生活或情感方面会比较压抑,所以需要提升感官和情绪状态。   谁能想到,在聚光灯下闪耀无比,被无数人追捧的祁远竟然是个缺爱的人呢?   想到祁远的经历,秦疏有些心疼了。   因为心疼,秦疏下意识去牵祁远的手,手上的温热让祁远第一时间回神,什么艺术,什么人群,瞬间抽离,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面,一颗心飘飘荡荡,如在云端。   *   孟石在王小夏的要求下,放慢了速度开,车子在公路上龟速前行,可路程就这么短,早晚有开到头的时候。   车子驶入了景阳路,前面再一点就是酒店了,祁远降下中间的隔板,对孟石说:“在路边停一下。”   车子滑行到路边。   祁远打开车门,发出邀请:“男朋友,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回去怎么样?”   秦疏看了一眼前面竖着耳朵的两个助理,孟石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仪表盘,好像第一次认识这玩意一样。   等到两人下车,孟石问王小夏:“小夏姐,咱们还跟吗?”   王小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石头,你知道电灯泡为什么被人嫌弃吗?”   孟石摇头。   王小夏:“因为太亮,容易破坏气氛。懂?”   孟石点头。   王小夏看向牵手散步的两人,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不分彼此。 第37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7   酒店的附近是个小公园。   六月的封平, 已经显露出盛夏的痕迹,夜来香在怒放,紫色的花房挤挤挨挨, 浓郁的香气醺然, 秦疏有些不适地皱了下鼻子。   这个小动作被祁远看到, 他们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这样浓郁的香气, 喜欢被这样的气息包裹。   “不喜欢?咱们走快一点吧。”祁远随心所欲惯了,鲜少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   秦疏摇头,不管是清雅还是浓郁, 只要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就会发现它们各有各的好,就像祁远。   祁远牵住秦疏的手指微微收紧, 其实, 比起馥郁的花香,他更喜欢秦疏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 小巷里的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实在是深刻。   秦疏忽然开口:“要抱一下吗?”   “什么?”祁远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疏张开双臂, 用行动告诉他,他没有听错。他在这里, 他会尽力满足妻子的所有需求。   祁远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感,不过很快,就被另一种感觉取代, 他整个人都变得晕乎乎的,脚底也像是踩着棉花。   祁远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耳边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他仿佛要在那一声声中融化掉。   秦疏轻抚着祁远的后背,目光扫过曲折的小径, 那里有亮光一闪而逝,秦疏收回视线,轻声道:“好了,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吗?”   祁远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月光下,他的双颊染上了浅粉。原来,人和人的拥抱也是不一样的啊。   回到酒店,祁远刚刚躺到床上,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看着上面的名字,祁远有些惊喜,三声过后,他接起了电话。   秦疏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清冷又可靠。   “记得吃药。”   “哦。”祁远没想到他这个点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有些失望。   秦疏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仍然保持着先前的腔调:“不要多吃。”   祁远抱怨,“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你的患者。”   话筒中传来一声轻笑,祁远耳朵有些痒痒的,然后就听秦疏说:“我就是想和你亲口道声晚安。”   祁远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无意识地在床上转圈,声音带着软甜:“秦医生,那药我还需要吃吗?”   “吃,记得用我送你的定情信物。”秦医生冷酷无情又暗藏心机。   “哎呀,定情信物还在小夏姐那儿呢,怎么办?要不,医生给我想想办法?”   秦疏拒不配合:“凉拌。”   祁远无法从这两个字中听出对方的情绪,却能想象得到对方此时的样子。   他走到餐桌旁,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玻璃盖子放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秦疏就听电话对面的人说:“没有勺子,只能动手了。”   之后,有轻微地响声传来,那是含吮吞咽的声音。   秦疏拿着手机的手猛然移开,好像那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他告诉自己祁远是故意的,可思绪却被无形的电流拉扯,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散。   祁远咬着吸管,吮吸得啧啧有声,还不忘赞美:“你手艺可真好。”   祁远肆意撩拨,终于关了免提,自己的耳根也红了个彻底。   秦疏松了口气,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别吃太多,对胃不好。”   祁远嗯嗯啊啊地答应着。   终于,这个漫长的睡前电话打完了。   祁远看着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的吸管,上面反射着冷白的光,不经意想到了秦疏的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祁远爆了句粗口。他忙关掉床头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那根吸管也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他拿过手机,再次点开了蓝猫,翻阅着下面的评论,手机屏幕的幽光映着他的眉眼,桃花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   半晌后,祁远将秦疏画的人设图发布在了蓝猫平台,并配文:男朋友给我画的,给你们瞧瞧,不用谢。   祁远发完之后心情大好,蒙头便睡,全不在意网友的反应。   *   祁远是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按亮床头灯,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钟。   电话屏幕上显示着经纪人的名字,孟骁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   祁远忍着起床气,不情愿地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孟骁劈头盖脸地质问:“祁远,昨晚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小舅,我好困。”   孟骁一噎,平时怎么不见这么乖乖地叫舅舅,不过被祁远这么一叫,他心头的火气顿时压下大半,耐着性子道:“我忍住一晚上没给你打电话,已经很照顾你了。”   “嗯,知道舅舅对我好。”祁远的声音懒洋洋,明显还迷糊着。   孟骁却不打算放过他,“别给我转移话题啊,昨天的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什么都往网上发,还知道自己是个大明星吗?”   祁远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且散漫,“确切地说,我只是个演员。”   孟骁被他推诿的话气得直哼哼,“你是觉得公关部还不够忙是吗?还有,你和那个秦疏到底是怎么回事?”   “舅,我发布蓝猫的时候用的是禹国本土文字,而且,你肯定问过孟石他们了吧。”   孟骁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什么都被这小子说中了,没好气道:“你这么聪明,就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发布出去会有什么影响?工作这么多年,怎么反倒越来越不顾后果了?”   昨晚,得知祁远在蓝猫上发表的内容后,孟骁第一反应是给祁远打电话,想了想还是打给了孟石和王小夏。   祁远已经二十四岁了,如果能有个固定交往的对象也是好事,至少能够舒缓他的病情。如果经营得好,还可以顺利转型,摘掉花孔雀的标签。   现在祁远还年轻,粉丝嗷嗷叫着说他痞帅潇洒、放荡不羁,可再过几年,不用多,四五年之后如果还是这样的做派,那就是装逼油腻了。   痞帅潇洒是白月光,朱砂痣。油腻的标签一旦沾上,再想要往下撕可就不容易了,那就是蚊子血,看了都反胃。   转型的事越早做打算越好,循序渐进,水到渠成,这样才会将负面言论减到最少。哪有祁远这样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这一晚上不仅是他,包括公关部的人都一直在监控着网上的言论,生怕祁远玩脱了,星途被毁。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舆论的走向和他们预期的完全不同,甚至是有些戏剧化,以至于他对从助理那边得到的消息产生了怀疑。   这一晚,网上确实吵翻了天,只是和他们预期的有些不大一样。网友对于祁远竟然真会谈恋爱这个命题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他恋爱本身。   与此同时,“疏远cp”浮出水面,在祁远众多的cp中脱颖而出,正式走向了大众视野。然后就被群嘲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粉丝,主要是祁远的cp实在是太多,粉丝就随手起了个名字——疏远。   因为这个组合出来的时间还短,之前只有一小撮人关注。现在正主亲自翻牌盖戳,祁远的粉丝就被吐槽,说她们是假粉,所以才给蒸煮取了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同时被嘲的还有“年中十大骗局盘点”,多年经营的口碑一朝翻车,而且翻得无比迅速。网友跑到这个半官方性质的新闻版块开启嘲讽模式,让他们要担负起媒体人的责任来,用事实说话,不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祁远听他介绍着这一晚上的情况,困意顿消。昨天看到王小夏发给他的链接时,心慌感就一直在他心头盘踞。   剧组中人实锤,有图有真相,结果不仅鲜少有人相信,还直接被盖章说是什么骗局。   身处这个圈子,消息真真假假,他太知道舆论的威力了,如果放任,那就真的是狼来了。秦疏和他在一起,却得不到承认,会不会有人将秦疏抢走?   原本还游刃有余的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心慌,他迫切地想要通过什么将秦疏和祁远这两个名字锁死,让所有人看到其中一个,就会想起和另一个是一对。   昨天发蓝猫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见识了秦疏的优秀,他就更想将这个人牢牢地抓在手里。想要分开,除非他死。   孟骁不理解他这些迂回的心思,听他亲口承认两人是恋爱关系后,忍不住劝:“祁远,你们才认识多久?就算你喜欢秦疏,也要先观察一段时间,这么就将两人的关系公布出来,实在是冲动,以后再做什么的时候,一定要三思。”   祁远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直接回了一句:“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专心带你的新人去吧。”   孟骁看着嘟嘟响着忙音的电话,瞪着眼睛直运气,需要的时候就叫舅舅,不需要的时候连打发的话都这么敷衍。这小子,还真是用完就丢。   祁远挂了电话,也没有再睡了,今天要赶早拍戏,现在就得去片场。   他快速地打理好自己,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给桌子上的玻璃罐拍了个特写,上传配文发送一条龙。   #嗓子不舒服,谢谢男朋友的枇杷膏#   祁远还真是不给网友留一点的怀疑空间,男朋友三个字大剌剌地摆在上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了男朋友。   *   秦疏迈入片场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今天片场气氛格外不同。他目光在来往的工作人员身上掠过,或躲闪或兴味的目光告诉他,有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场地中央,祁远正在拍戏,今天和他演对手戏的正是姚亦寒和萧千峰。   姚亦寒在剧中饰演一个叫周奈的高中生,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李盼山。后来他来小镇寻亲,再次与李盼山相遇,并猜到了他来到小镇的真正目的,正在他为此兴奋之际,却有一个惊天巨雷在等着他。   今早的这一幕,拍摄的就是李盼山从嫌疑人的据点离开,刚好被突然上门的周奈堵个正着,两人都对对方产生了怀疑。   李盼山想要离开,周奈却拦着他想让他说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争执引发了狗吠,幕后黑手唐超出来查看,发现自小失散的弟弟正在和酒吧里的年轻人争执,心头狐疑。   冲突一触即发,李盼山面对唐超的怀疑,决定铤而走险,赌一把少年人的善良。周奈得到李盼山的暗示,天人交战。唐超面对失而复得的亲人,却难掩心头的怀疑,对弟弟生了防备之心。   亲情与友情,正义与罪恶,他们需要将其间的戏剧冲突,人物的复杂心理,通过眼神和动作细节演绎出来。   此时,天光已经微亮,拍摄还在继续。   姚亦寒日常戏还可以,到了这种考验演技的时候就有些不够看了,面对祁远和萧千峰的双重压力,姚亦寒一再ng。   随着场务的一声提示,几人开始新一轮的拍摄。前面的还算顺利,等到唐超出现,姚亦寒对上李盼山不动声色的暗示,心头一跳,心虚不已,瞬间从周奈的状态中脱离。   吴导叫停,“祁老师,萧老师,两位辛苦一下,给小姚指点指点。”   萧千峰冲祁远耸了耸肩,他可没那个耐心带新人,这事儿还得祁远来。祁远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拒绝。   姚亦寒以前的问题是表演痕迹太重,今天不知怎么搞的,状态格外不好。   折腾了一早上,他就搁这陪练了,这让祁远十分恼火,只是想到对方会这样,其中可能还有被他拒绝的原因,还是耐着性子给人讲戏。   *   王小夏看到秦疏进组,自觉地站出来。她走到秦疏面前,先是观察了一下秦疏的神色,秦疏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跟个误入的贵公子似的,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在她思量着措辞时,秦疏主动开了口:“王助理,是有什么事儿吗?”   王小夏:“秦先生,你关注远哥的蓝猫了吗?”   秦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取出手机,登录蓝猫,这是他的工作账号,除了工作需要,他基本不会登录,上面关注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   等进入个人中心,看到上面的提示数字,23.52万次,秦疏惊了一下。这还是他关闭了留言条功能,否则私信怕是都会被挤爆。   秦疏最近发布的内容还是配合雅登艺术博览会做的宣传,发完之后他就再没管过,现在下面一水的评论。   秦疏大略地看了一下,有人询问他和祁远是不是真的,为什么没有互动回应之类的;有整理了他和祁远认识的时间线,持续打假的;有的是被祁远上传的手稿吸引,想和他约画询问价钱的;还有在他下面盖楼,科普、吵架的。更多的则是表示,要来认认门,以后常驻。   秦疏看了一眼就没再管了,搜到祁远的蓝猫,点击关注,并给他最新发布的两条消息点了赞。   秦疏全程慢条斯理,王小夏很难从他的神色上看出什么,一时有些猜不透秦先生的心思。   单看秦疏的蓝猫就知道这个人的社交有多匮乏了,现在因为远哥,一下子就被卷入舆论中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   秦疏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妻子喜欢秀恩爱,他虽然困扰,几十年过来,也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的秀舞台有些大而已。   祁远终于拍完这一场,第一眼就看到了秦疏,脸上属于李盼山的情绪瞬间被挤走,走向秦疏的脚步都透着轻快。   秦疏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他眼下有些浅淡的青色,就知道他昨晚没有休息好。   下一场戏是两个小时后,秦疏拉着人往外走:“先去吃早餐,吃完再睡一会儿。”   祁远的眼睛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神采飞扬地跟着人离开。   身后,姚亦寒看着两人姿态亲密地离开,攥紧了手指。   “小姚,来吃小餐了。”   姚亦寒收回目光,“就来。”   两人登上保姆车,秦疏将保温桶中的食物一一取出摆好,祁远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秦疏看他这样,笑道:“傻乐什么呢?不饿啊,坐下吃饭。”   祁远看着摆好的两副碗筷,有些出神。闻言,乖乖地坐好。汤匙搅动着软糯的小米粥,米香醇厚,只是闻着都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祁远吃两口就要看一眼秦疏,他有了男朋友,他的男朋友对他很好很体贴,明明是个木头一样的人,却会为了追求他,抛下一切,过来陪伴。会给他温暖的拥抱,会在夜晚陪他煲电话粥,还会在清晨准备好早餐,陪着他一起吃饭。曾经的缺憾被填补,隐匿在记忆深处的潮湿就这样被六月的晨曦驱散。   王小夏去保姆车取东西,车上十分安静,她向车厢后面看去,然后就看到相互依偎,睡在一起的两人。   她放轻了动作,轻轻地关上车门。   耳边是鸟儿在枝头的欢唱,眼里看到的是在晨风中轻荡的柳条,六月的封平,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第38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8   这天, 祁远下了戏没有看到秦疏,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人被曲康年叫走了。   被问到的人见人走了还互相感慨:“没想到祁老师真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确实,比我女朋友都黏人。”这人说完才意识到这么比喻不大恰当, 打个哈哈就走开了。   祁远不知道身后两个人的议论, 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他去美术组找人, 结果又扑了个空。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祁远心情却控制不住的烦躁。如果能够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秦疏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想法,祁远心头一跳。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野草一样, 开始不受控制地疯长。祁远看着玻璃中倒映的身影,为自己眼中的独占心惊。   也许是他发呆的时间太长,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祁远收回目光, 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祁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抽烟,点燃香烟, 他这才想起, 这里刚好就是第二次见到秦疏的地方。   距离现在也不过一只巴掌的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却已经发生了质变。   “吁~”祁远缓缓吐出一口气, 烟雾弥散,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天空的一角, 其余都被建筑物的阴影遮挡,就像是他的心,明明已经得到了阳光,却总有阴影蠢蠢欲动,抓住时机便肆意蔓延。那是不同于以往的渴望的另一种情绪, 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   祁远几乎是冷酷地剖析着自己,自嘲一笑:如果秦疏发现他内心是如此的阴暗不堪,会不会后悔喜欢上他?   烟雾浮动,很快,视野中最后的一角天空也被遮挡,与周围混为一体,所有的一切都是浅淡的灰。   祁远按住胸口:怕什么,你总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祁远一直知道自己有病,曾经他努力对抗过。现在,有了秦疏,他更想放弃治疗。   手机响起提示音,祁远看到上面的内容,眉目舒展起来,他将香烟熄灭随手扔进垃圾桶。   在前往剧组的路口,一个穿着剧组后勤人员制服的人在那里徘徊,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人。   那人看到他后,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地。   祁远挑眉,原来是在等他。   他双眼微眯,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抬步走了过去。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有些无措:“祁老师,您好,我是——”   祁远:“王晨。”   王晨惊讶:“您还记得我?!”   祁远笑笑没有说话,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他本来以为这人守在这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有求于他,现在看着又不太像。   想到秦疏还等着他,祁远有些着急,问他:“你是特意过来找我的?”   王晨慌忙点头,他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释说:“祁老师,我之前无意中拍到了一些东西,思来想去,还是要给您看一看。”   祁远诧异扬眉,示意他继续。   每天剧组拍摄结束后,王晨等后勤人员要负责将机器道具等整理好才可以离开。   那天,王晨是最后一个走的,在距离酒店不远处,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王晨仔细一瞧,发现对方正在偷拍,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主要是这边是影视城,狗仔的聚集地,日常都能看到有人拿着相机在大街上拍拍拍,如果对方的形迹不是这么鬼祟,王晨还真不一定会特意去看。   王晨顺着对方拍摄的方向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在小公园里拥抱的两人,一眼认出那两人正是祁远和秦疏。   王晨对于祁远一直心存感激,既然让他碰上了,就不可能当作没看见。他当即来了着黄雀在后,镜头拉近,才发现隐匿在阴影处的竟然也是个熟人。   祁远打开视频,王晨本身就熟悉各种摄像器材,哪怕光线昏暗,拍摄出来的画质也十分清晰。   祁远一眼就认出了偷拍的人是谁,心头微嘲: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以为是只小奶狗,没想到是成长期的中山狼。   也许是怕被发现,姚亦寒很快就离开了,正当祁远想要退出视频的时候,却被王晨制止,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王晨的目光中带着紧张,还有一丝同情,祁远心头一沉,再次点开视频,在视频的最后两秒,姚亦寒离开后,秦疏的目光看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这么远的距离,视频中明明看不清秦疏的眼神,可是只要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知道有人偷拍,并且放任。   祁远低垂着眸子,王晨没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便道:“起初我还以为他看的是我,后来反复将视频看了几遍才确定不是,秦先生分明是发现了姚亦寒在偷拍,他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阻止?”   “您千万别被他们骗了,他们,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祁远压下眼底的情绪,抬眼看向王晨,晃了下手机,让他将视频传给自己,“谢谢你的提醒,这份人情我记着了,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至于这件事,你就当没看见,我会处理。”   他顿了一下,用一种奇异的语调继续说:“秦疏很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晨目送祁远离开,再一想他和秦疏相处的画面,心里更担心了,祁老师这么多情的人,应该不能恋爱脑吧。   *   和出来时的烦躁不同,此时祁远步履悠闲,如果不是顾及在外面,他简直要大笑出声。   看看秦疏做了什么?他竟然故意让姚亦寒去拍他们。   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秦疏这样做的动机,总归是在意他。   秦疏在意他!   等他回到剧组,就看到秦疏坐在他的位置上等他。   秦疏看他过来,将保温杯递给他,抽了下鼻子:“你抽烟了。”   祁远摸了下鼻子:“就抽了一根。”   秦疏看着他,眼里写着不赞同。就抽了一根,他还想抽几根?   祁远吸烟的动作很好看,有种放荡不羁的潇洒,可是烟味儿难闻,更让他在意的是:“抽烟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我没烟瘾,就偶尔抽一根,而且有些角色有这方面的要求,戒烟也不现实。”祁远喝了口水,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有种特别的味道,让人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祁远敷衍的样子一点儿都不走心,秦疏定定地看着他,祁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听秦疏道:“你如果抽烟,我就不亲你。”   祁远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到这话,顿时呛咳起来。   祁远平日里撩骚的话张嘴就来,其实人纯情得很。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信,在和秦疏确定关系后,抱一下他就满足得不行,还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此时乍然听到秦疏这样说,祁远胸腔里怦怦直跳,一边咳还拿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疏,“你说什么?”   秦疏将杯子接过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给他拍背顺气。他也没想到祁远的反应能这么大,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看到祁远终于不再咳了,秦疏才云淡风轻地重复:“想要我亲你,就别抽烟,戒吗?”   秦疏还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样子,祁远却分明受到了蛊惑。   胡萝卜在面前招摇,祁远毫不犹豫地将之前的话收回:“其实,拍戏也不一定要真抽烟。”   秦疏眼里有笑意一闪而逝:“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之后的这段时间,祁远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控制不住地在秦疏的嘴唇上流连,秦疏的唇形其实也挺好看的,棱角分明,就是少了几分血色,如果……   如果现在不是在片场就好了,祁远不无遗憾地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工啊!   之后的时间,祁远度秒如年,当吴导宣布收工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天籁,拉着人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等到坐上了车,第一时间升起了隔板。   之前听到只言片语的王小夏都替自家老板脸红,老板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多情浪子吗?   祁远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秦疏心知肚明,所以当那两片柔软贴上来的时候,秦疏也不觉得有丝毫意外。   祁远扑上去的架势十足像个小老虎,不过等真正触碰到秦疏的嘴唇时,虎啸山林的气势瞬间萎了,整个人都软了身子。   秦疏没想到他会这样,轻笑出声,其中意味让祁远红了脸,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没出息,不过就是贴了一下嘴唇而已啊,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明明平时听到看到的也不少,他连床戏都拍过,当时周围还有一群人看着,也没觉得如何啊,怎么也比秦疏这个禁欲派见过的世面多,怎么到了秦疏面前就这么不争气了呢。   祁影帝的自尊心受到了亿点伤害,可是身体的反应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只能趴在人身上鸵鸟埋头,装死不动了。   他不动,秦疏也由着他,只是将手圈在他的后腰上,把人往上提了提,免得他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滑下去。   因为秦疏的动作,祁远初战败北的沮丧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秦疏的力气好大,他将近150斤的人,秦疏竟然一只手就将他提起来了,现在被对方这样圈着,让他很有安全感。   这是他男朋友,在男朋友面前丢人能算丢人吗?   祁远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着手再战,他先是试探性地在秦疏的唇上磨了磨,秦疏眼神沉静地看着他,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   祁远被这个眼神撞了一下,秦疏就像是藏在群峰深处的雪莲,现在正在等待他的摘取。对方默许地态度就是最好的鼓励。   祁远将手搭在秦疏的肩头,含住他的嘴唇,轻啜吮吸。从秦疏的角度,能够看到他轻颤的眼睫,有一种另类的纯真美好。   祁远就像是初见大海的海燕,一心只想领略汪洋的宽广,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平静海面下涌动着的岩浆。 第39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9   秦疏一直留意着晴雨表上面的数值, 发现只是亲吻而已,数值就已经达到了90多。祁远就像是个孩子,只是一颗糖果就会得到纯粹的满足。   祁远噙住秦疏嘴唇, 不过片刻就激动到身体发颤, 秦疏一手环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脑, 一路向下, 所过之处,电流流窜。   祁远轻哼一声,再次卸了力道。秦疏的动作一顿, 他知道亲密关系对于祁远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却没想到他反应竟然会这样强烈。就好像一株含羞草,从支棱到软趴趴只需要戳一下, 还怪有趣的。   同时心头又升起一丝疑惑, 祁远这么敏感,到底是怎么拍戏的啊。   很快, 秦疏就放弃了思考, 因为祁远在他耳边软着声音,一直叫他的名字。   刚刚祁远在亲他时, 全凭本能,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没骨头一样。怀抱着妻子, 他又不是圣人,之前勉强还能稳住的定力瞬间失衡。   秦疏的大手扣住祁远的后脑,祁远似乎被这个充满掌控欲和暗示性的动作定住了,桃花眼半开未开,带着最纯真的诱惑。   一个花心多情的大明星, 用最懵懂的目光期待地看着他,秦疏心底怜爱翻涌,将人反压在椅背上。他凑上去亲吻自己最钟爱的眼睛,轻柔的动作带着无尽的怜惜,唇下的睫羽轻颤,像初破壳的雏鸟,乖巧又温驯。   秦疏轻吻着,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让他更真切地意识到,祁远需要他。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在这里将祁远从里到外染上他的味道。   这样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真心,却又傻乎乎地将自己的柔软袒露,秦疏看到了他对自己的信赖,还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真是个傻瓜。”秦疏想。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知道,有一个人全无保留地对你有多么可贵。现在,他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对待一个人,又是多么神奇。   秦疏顺着祁远的眼睛一路向下,吻上他端挺的鼻梁,充血的耳垂,光洁的下巴,最后目光定在红润的双唇上。   祁远眼底水光潋滟,轻颤着喘息,双唇微启,做无声的邀请。   秦疏扣住他的后脑,终于吻上了那两片唇瓣。不同于祁远的莽莽撞撞,秦疏掌控着节奏,想要祁远给出什么反应,祁远就能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祁远张开眼,就会发现秦疏此时的不同。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似乎有点点暗红迸溅,岩浆翻涌,从幽深冷寂的深海喷薄而出,窜入夜空,化作璀璨的人间焰火。   祁远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身体的感官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扣在下巴上的手指的力度和在腰间一点点收紧的手掌。   秦疏的嘴唇和手掌仿佛带着魔力,在被秦疏抚摸亲吻的时候,祁远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整个人都要化掉了,连攀住秦疏肩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虚地环着他的后颈。   鼓胀的麻痒顺着对方的掌心和嘴唇,化作一股热流冲击着他的神经末梢,最终汇聚到胸膛,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就好像是漂浮在异度的虚空中。   看到祁远这样的反应,秦疏是骄傲的。独占欲,他也有。这样的快乐,只有他才能给他。无论红尘白骨,他都要这个人一直属于他。   绵长而温柔的一吻结束,祁远久久没能回神,他被秦疏温柔地抱在怀中,两个人挤在一个座位里,紧紧贴靠在一起。感受着另一个胸腔传来的震动,这种感觉,深深地印刻在了祁远的心里,那是一种极致的愉悦和满足。   祁远靠在秦疏的胸前平复着呼吸,喘息的温度依然炽热,理智却从虚无中渐渐回笼。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前,祁远赖在秦疏的身上根本不想下来,回想之前的自己,祁远觉得自己亏大了。   他是个成年人,有固定的恋爱对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的?他竟然跟个小学鸡一样,牵个手抱一下就高兴得不得了。   也许这就是人性,人都是贪婪的,在得到了很多后,还会想要得到更多,这种贪婪永无止境。   “秦疏,今晚你陪我,好不好?”祁远腻在秦疏怀里,遵循本心,发出邀请。   “不行。”   祁远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回绝,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心就已经凉下来了。   他却不想就这样放弃,语带诱惑:“你刚刚都戳到我了,难道不想?”   秦疏额角狠狠一抽,脸上热意上涌,这样的事情心里知道就算了,为什么要说出来?   而且,他又不是圣人,妻子年轻貌美,他有反应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祁远看他也不是无动于衷,觉得有戏。长腿一伸,直接跨坐在秦疏腿上,妖精一样环着秦疏的脖颈。   他并没有做太过分的动作,只是鼻尖对着鼻尖,亲昵地蹭来蹭去,用黏黏糊糊的语调叫着秦疏的名字,眼角还带着薄红,撩人而自知。   说来两人认识也没多久,可祁远就是知道秦疏喜欢他这样,比起直来直去,秦疏更受不了这个。   果然,秦疏那里又有了抬头的趋势,祁远志得意满,之前他的反应真是弱爆了,现在主动权终于到了他这边,掌控秦疏的快乐,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老公~”   这句如同导火索,秦疏的热情瞬间被引爆,还不等祁远得意,秦疏就已经掐住他的腰,直接将人放到旁边的座位,速度快到祁远都没反应过来。   之后就听到唰的一声,秦疏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而车门外不远处,正有摄像头对着这边。   祁远一惊,下意识地去看秦疏那里,然后双眼瞪得溜圆,他男朋友,天赋异禀到不太正常啊。怎么有人升旗降旗能这么迅速的?   跟着又有两个人下车,那是王小夏和孟石。   两个助理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祁远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这辆车虽然做了隔音,可声音的传播方式又不是只有一种。   孟石和王小夏像左右护法一样挡在摄像头前,虽然努力却没啥大用,狗仔蹲在这里就是在等这一刻,不快点按快门都对不起一身的蚊子包。   其实,禹国的艺人还算自由,明星出街虽然也会有人驻足,但一群人围观的情况并不多。不像隔壁艾国,随便到哪都要隐瞒行程,否则一个不好就会造成交通拥堵。   可祁远不一样,祁远可以说是第一个引起全国追星风潮的人,他太耀眼,有人喜欢他,有人羡慕他,有人嫉妒他,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他身上的话题度就足够养活一大批人。   距离祁远的恋情曝光已经过去了小一周,虽然正主亲自锤了恋情,可仍然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尤其是在另一位当事人一直处于半隐身状态的时候。   一直以来,公众人物一旦官宣,都是双方一起。秦疏对这段感情的回应却只是在祁远的恋情宣言下面点个赞。还有就是祁远在蓝猫上发布的内容,和以往的各路营销相比,就好比白开水和红酒,总觉得缺了点“祁远”特有的味道。   所以这段时间来到封平的狗仔简直不要太多,每一个人都想要拍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祁远每天剧组酒店两点一线,和秦疏同进同出,也没有避着人的意思。同时有剧组内部人员证实,秦疏为了祁远,特意投资了电影,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进剧组追人。   两人的恋情一点点明朗,尽管如此,同框照拍了不少,亲密照片还真没几张,最多不过就是牵个手而已,甚至还不如之前粉丝发的街拍。   cp粉嗷嗷喊着不够甜,狗仔们等的是嗷嗷闹心。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祁远下榻的酒店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早早地就守在了这里,终于等到祁远的车子出现,然后他们就看到座驾在酒店门口足足停了有十分钟。   现在,祁远眉目飞扬,嘴唇更是像涂了胭脂一样,用脚趾头也能猜出小情侣刚刚磨磨蹭蹭是在做什么了。   这些可都是引流的爆点啊,这些人端着相机的手都有些发颤了,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小钱钱争先恐后地奔向自己的口袋。   祁远长腿一迈,在车旁站定,目光扫过长枪短炮,几步来到秦疏身边,先是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什么不高兴,这才示意两个助理让开,面对镜头,姿态随意,自带风流。   “要拍照是吧,拍吧,记得拍好看一点。”祁远面对拍照的态度一如既往。   前来堵人的狗仔互相看了一眼,顿时激动不已,有祁影帝的配合,稳了。   祁远将小臂搭上秦疏的肩膀,抬眼看他,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秦小哥哥,配合一下,这几位等得辛苦,可别让人白等。”   秦疏和他对视,声音听不出喜怒;“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才来和我说,是不是晚了点儿。”   “我的错,你要惩罚我吗?”祁远笑的张扬,却又带着色气的调笑,秦疏很难不想歪。   他扣住爬到胸前的手,压着声音:“这还在外面呢,你收敛点儿。”   祁远的回答是直接趴在他的肩头,眼神挑衅,用口型说:“我就不!”   秦疏拿他没办法,说又不听,冷着又舍不得,最后也只能随他去。   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秀恩爱。摊上这么个人,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两人说话间,狗仔兴奋地疯狂按动快门。   闪光灯下,一张张神图就此诞生。   秦疏看差不多了,使出杀手锏,揽着祁远的腰就往酒店里走。   祁远顿时腰软腿软,再没了撩骚的力气。踏上酒店台阶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提醒:“哥们,挑好看的用啊~”   王小夏捂住眼睛,远哥你多年经营的形象崩了你知道吗?   等到两人进入酒店,王小夏留下和几个拍照的狗仔沟通,“都是在这行混饭吃的,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都明白吧。”   为首那人看着铁塔一样站在一边的大个子,连忙说道:“懂懂懂,还要靠着祁老师赏脸吃饭呢,小夏姐你就放心好了。”   *   两人坐电梯上楼,电梯里面还有两个人,是他们剧组的演员,互相点个头打了招呼。祁远看了眼楼层键,那两人都住在七楼,秦疏也住在那层。   祁远目光定在发出蓝光的数字七,手指蜷缩,直想把它抠出来。   秦疏看他不动,按了数字九。祁远这回想扣的变成了秦疏的手指。   电梯运行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七楼。   祁远看着前面的两人先出了电梯,脚下微动,最后只是垂下眸子。如果这里不是还有两个人,他一定会跟着秦疏一起出去。   可是不行,祁远不想被人看到他被拒绝,他还要脸。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只剩祁远一个,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整个人就像是戳破了的皮球,之前的欢愉仿佛也隔了一层,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来。   “真是个木头。”祁远知道秦疏这样是尊重自己,可他只想和他亲近,让他多陪陪自己,很过分吗?   还有刚刚,秦疏出电梯的时候连句话都没和他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了,可他就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祁远一会儿觉得秦疏不够善解人意,一会儿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将人逼得太紧。回到房间后,心不在焉地洗完澡,看着手机开始发呆。   他们两个习惯在回房半个小时左右打电话,现在已经到了平时通话的时间,以前祁远会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今天却迟迟没有动作,好像先打电话就输了一样。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祁远心情也越来越低落,终于按下了拨通键。   不就是先低头吗?跟自己的男朋友,没什么丢人的。   这种心情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祁远安慰自己,一回生,二回熟,没必要为了面子为难自己,他就是想要和秦疏说说话怎么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焦灼,以往铃声响起,三秒以内,秦疏一定会接听,现在都已经十多秒了,秦疏竟然还没有接电话。   难道真的生气了?有事抽不开手?会不会是出事了?众多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涌,祁远抓过外套就想下楼去看看。   在电话挂断的最后一刻,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   “你怎么才接电话。”祁远脱口道。   “刚刚在电梯,信号不好。”   “你要出去?”祁远抓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喉咙发紧,“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唔~算是吧。”   祁远想要说些什么,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晌也没有吐出一个字。   他现在后悔了,秦疏看着骨子里就傲得很,他不应该总想压对方一头,现在,因为他那点儿小心思,秦疏竟然受不了想要离开了吗?   正在祁远想着要如何劝对方回心转意的时候,就听到秦疏说:“祁远,开门。”   惊喜来得太突然,祁远三两步来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当看到秦疏真的站在门口时,他一头撞进了秦疏怀里。   委屈巴巴:“我还以为你要离开了呢?”   秦疏可太了解他了,一下子就明白他的脑袋瓜里脑补了什么,他也没解释,带着人进了门,随手将手里的袋子放到门口的衣帽柜上。   祁远瞥见袋子里的东西,心口怦怦直跳,故作不经意地问他:“这是什么啊?”   祁远的神态和声音已经出卖了他,秦疏也不点破,只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祁远眸光晶亮:“你今晚~”   秦疏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掌住他的后脑,凑过去吻了下他的唇角,这才道:“留下了陪你。” 第40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0   秦疏眉目淡然, 八风不动。祁远一把抱住秦疏的腰,“你今晚会一直留下来,不走了对吧。”   秦疏将手搭在他背上, “你如果安分点, 我就不走。”   祁远撇撇嘴, 说得好像他很饥渴似的, 嘴上却说:“你放心好了, 只要你留下来陪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秦疏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也没拆穿, 如果祁远不老实,他也有特殊的冷静方法,总归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祁远又用力地抱了秦疏一下, 取出袋子里的睡衣,按到他手里, 催促道:“快去换上。”秦疏看他这样, 摇头失笑,拿着睡衣走向卫生间。   祁远亦步亦趋, 嘴里碎碎念,“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冷酷无情地拒绝我,原来是口是心非啊。”   秦疏到了卫生间门口, 看他还要跟,停住脚步,开口道:“是啊,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以为我要离开, 委屈的不行。”   秦疏说完,直接将人关在了外面。   祁远对着门板,先是有些窘迫,随即惊讶脸,刚刚秦疏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卫生间内,秦疏不紧不慢地换着衣服。今晚,他本没打算过来的,或者说,在剧组拍摄的这段时间,他都没想过要和祁远住在一起。   只是之前在电梯里,祁远和霜打的茄子似的,再没了从前对着镜头的张扬。   秦疏承认,他是心疼了。   他就在这里,和他不过隔了一个楼层,去陪他吧,如果这样能让他高兴,那他为什么不去做呢?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再不想委屈了他。   更重要的是,祁远之前在狗仔面前摆明了立场,他那么满心喜悦地将两人的关系摊开给人看,秦疏不想让他失望。   祁远拍戏作息时间紊乱,每天起早贪黑本来就辛苦,晚上两人还要打电话,每次至少都要半个小时,等到真正睡着都已经很晚了。   他在一些专业杂志上看到过,熬夜对身体的损伤极大。秦疏想要照顾好他,护着人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反正在他心里,他们早就结婚了,住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房门再次在祁远面前打开,秦疏穿的是一件浅青色睡衣,领口的位置露出一小片肌肤,在灯光下白得有些晃眼。   祁远这才注意到,秦疏头发还带着水汽,上来之前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此时,祁远才真的相信他是要留下来陪他,心花怒放的同时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秦疏看他喜不自禁的小模样,只说:“想你了。”   祁远闻言,桃花眼都笑成了月牙形,又抱怨了一句:“那你不早说,害我误会。”秦疏过来前,他都头脑风暴了。   “当时还有人在呢,让他们听到不好。”   祁远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秦疏能走出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自打秦疏进门开始,他心里就只余欢喜。   他的此时,他的心情就像是在春风下招摇的小草,每一片叶片都在述说着欣喜。   今晚秦疏如果不来,他会自怨自艾,会为自己的肆意妄为懊恼不已。秦疏来了,于他而言是一种救赎,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会无条件地包容他,让他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   秦疏看他光顾着傻乐,就将人带到床边,祁远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然后就看到秦疏拿了一条毛巾过来,将他按坐在床上,一边给他擦头发还不忘数落:“以后洗完澡一定要把头发擦干,容易生病。”   祁远心想,就是不擦再过十几分钟也干了,哪里要那么麻烦。   心里是这么想的,祁远却没有说出来,长这么大,除了托尼老师,还真没人关心过他的头发是干是湿。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祁远还挺期待的。   秦疏的动作轻柔,祁远被摆弄得很舒服,抬头去看秦疏,从他这个角度,秦疏比平时还要帅,他面容沉静,文雅又清贵,祁远看得有些入了迷。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竟然在给他擦头发。只要想想,就觉得心头火热。   夏天天气热,秦疏看他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将毛巾放到了一边,开口说:“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吗?早些休息吧。”   祁远回神,伸手就将人抱住:“明天我的第一场戏要九点钟呢,不用早起。”   祁远一边说手还不老实地往秦疏下摆钻,秦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刚才是谁说要听话的?”   祁远有些失望,却知道秦疏这次是真的不会由着他的性子来。看得到吃不到也很折磨人的好吧,好在还可以贴贴抱抱。   祁远往床里侧挪了挪,给秦疏让出位置。秦疏看他听进去了,长腿一伸,也上了床,拉过凉被给他盖上,之后将人抱进了怀里,熄灭了床头灯,轻声道:“睡吧!”   秦疏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祁远窝在他的臂弯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道:“小秦哥哥,你动作挺熟练啊。”   “我习惯抱着抱枕睡,习惯了。”秦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把你脑子里那些毫无根据的怀疑统统扔掉。”   看秦疏底气十足,祁远反而开始不好意思了,讨好地在人颈窝蹭了蹭。   秦疏拍了下他的背:“睡觉。”   祁远闷闷的声音在他颈间响起:“你确定一直会留下来不走对吧。”   秦疏加重语气:“睡觉,要不我走了。”   祁远哼了一声,秦疏真是太不解风情了,越想越不甘心,忽然想起什么,撑着秦疏的肩膀说:“睡前应该有晚安吻的。”   秦疏看着在黑暗中的晴雨表,起起伏伏,异常刺眼。将他的后脑压向自己的方向,堵住了那张总是不满足的嘴。   不同于之前的温柔,这次秦疏的吻格外霸道,祁远一颗心跳得飞快,如同脱水的鱼,胸腔里的空气急速减少,最后瘫在秦疏的臂弯里,心满意足。   秦疏这一吻直接将人吻迷糊了,世界也终于清静了。   夜深人静,窗外的喧嚣渐渐退场,室内,两人相依相偎,沉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秦疏感觉自己一直在坠崖,倏然惊醒,惊魂未定,整个人都掉到了床下。   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祁远人都挤到了床沿。也许是察觉到了身边的人不在,他裹着被子一点点往外蛄蛹。   秦疏看着几乎打横睡着的人,面露疑惑:不是说缺乏安全感的人睡觉的时候都喜欢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吗?他家这个怎么不太一样?   秦疏按了下额角,将人连人带被抱到床里,然后上床将人固定在怀里,祁远遵从本能地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后,终于消停了。   房间的大床上,祁远整个窝在秦疏怀里,只留一点儿发顶露在外面。秦疏侧着身子,被子下面,祁远像个树袋熊一样,一条腿横跨在秦疏腰际,胳膊也横在他的胸前,恨不能身体的每个部分都缠在一起。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上,祁远的眉眼被晨光沾染,柔和了以往的张扬夺目,显出几分居家的乖巧来,谁能想到睡着了之后就变成窜天猴了呢。   秦疏去看他的唇角,数字在80上下浮动,看来,这一晚他睡得不错。   算了,睡眠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他们两个有一个睡得好,也不亏。   秦疏将手臂从祁远的颈下抽出,起身时牵动了面部的肌肉,有些闷痛。他去卫生间一看,很好,左脸上有一枚硬币大小的青紫,看起来触目惊心。   应该是昨天祁远梦里练醉拳打的。当时他只感觉被扫了一下,没想到竟然变青了。   祁远看到一定会愧疚的吧,这个念头也只是短暂的停留,当秦疏从卫生间出来时候,一张脸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又过了一会儿,祁远摸索了半天,发现床上没人,就醒了,只是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了,今天九点拍戏,提前半个小时到片场就可以,还可以再赖一会儿床。   刚躺下又猛然起身:“秦疏呢,秦疏?”   他拖鞋都没穿就往外面套间走,“秦疏?”   “骗子!说好了陪我的!”祁远委屈又愤怒。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   秦疏进门就对上祁远愤愤不平的脸,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开口询问,就听祁远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秦疏将早餐袋子放在桌上,祁远这才知道他是去三楼餐厅取早餐了,面色有些讪讪。   秦疏冷着一张脸,祁远心下打鼓,他刚才的口气不太好,秦疏不会是生气了吧,正在他想着要不要低头服软时,就听秦疏说:“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把拖鞋穿上。”   祁远提着的那颗心顿时放松下来,听话地去穿好鞋子。   秦疏在背后看着他却皱起了眉,祁远太容易患得患失了,看来,想要让他真正安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祁远简单洗漱了一下,到餐桌旁坐下,将早餐取出来,看着早餐的分量,明显是两人份的。   祁远将餐盒餐具一一摆好,支着下巴等秦疏一起吃。   秦疏将玉米汁倒进杯子端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到祁远面前。“先喝这个,暖暖胃。”   玉米汁还有些烫,浓郁香甜,祁远特别喜欢,他捧着杯子慢慢喝,身侧的秦疏正在剥鸡蛋,他知道这一定是剥给他的,清晨醒来见不到他的余悸就这样消散了。   如果,秦疏一直这样对他就好了。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祁远都没有意识到心底的不安和悲观。   两人坐在一处吃早餐,宁静又温馨。 第41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1   楼下, 王小夏给祁远发消息,没回。她看了一眼时间,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老板, 醒了吗?我和石头在楼下。”   “稍等, 他去换衣服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 秦先生, 不着急, 您二位慢慢忙,打扰了。”   孟石看她打完电话一脸空白的样子,有些奇怪, 关心道:“小夏姐,你还好吧?”   王小夏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指着屏幕, 神情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刚刚是谁接的电话吗?”   孟石:“不是秦先生吗?”   “我知道是秦先生, 不是,是秦先生才有问题好吧, 你明白我的点吗?”王小夏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这种想和人分享八卦,却发现鸡头鸭讲的焦急谁懂啊~   王小夏看着身边的憨大个, 有些心累,就这脑子不转轴的劲儿,也能给祁远这样的巨星当助理, 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有些人就是运气好,谁让这人和他老板是拐着弯的亲戚呢,算起来,跟在祁远身边的就她一个是纯纯打工人,王小夏陷入莫名忧伤。   正在她伤春悲秋的时候, 就听孟石道:“我们村何老川也干过这事儿。”   王小夏从孟石金属超标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鄙视,只是八卦是她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她更想知道那个何老川究竟干过什么,“你说的那个何老川他干过啥事儿啊?”   孟石正在打游戏,随口答道:“钻相好的被窝啊。”   王小夏嘴角一抽,一言难尽地看着孟石。   孟石一脸的莫名其妙,“小夏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王小夏拍拍他的肩膀:“别怪姐没提醒你,这样的话千万不能在老板面前提,也别把老板的事儿往外说,知道吗?”   孟石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当即道:“小夏姐,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知道轻重。”   王小夏看他认真答应,稍稍放心。在这等的无聊,她的八卦欲就又生了出来,只是刚刚才提醒孟石不要说老板八卦,她也不好打脸,就继续问起孟石老家的事儿:“石头,别玩游戏了,你说的那个何老川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给我说说呗。”   孟石不太想和一个女孩子说这事儿,看王小夏催得急,拗不过她,这才讷讷开口:“就是老光棍钻小寡妇被窝,没别的了。”   王小夏没看出人的羞窘,还在那继续追问:“你们老家这样的事儿多吗?”   “也不是很多,”孟石挠挠头,“唉,其实也不少。”   王小夏眼睛顿时亮了,“快,挑几件狗血的事情跟我详细说说,姐要听细节,越详细越好,不许敷衍我。”   孟石虎着张脸:“你们女的可真是,就喜欢听这些,多臊得慌啊。”   王小夏满不在乎:“他们做都做了,我就听一耳朵,这也没什么吧。   还有,孟石头,注意你的语气,什么叫你们女的?你知道那么多总不会都是别人巴在你耳边特意说给你的吧,人吃五谷杂粮,食色性也,想听点儿狗血韵事不是挺正常的吗?   还有,那天在竹溪路,也不知道是谁看到人打架脚都挪不动道了。”   王小夏说话像机关枪,孟石被这样一说,顿时有些脸红,只好挑拣着说了几件。   王小夏听了一耳朵现实版的乡土文学,算是长了见识,听完还不忘感慨一句:“果然艺术源于生活啊。”   又等了两分钟,祁远和秦疏出现在了视野中,两人中间只隔着一拳距离,肩膀不时还会撞一下,小动作里透着难以忽视的亲昵味道。   祁远眉眼飞扬,清晨的阳光穿过树梢,在他脸上落下点点光斑,俊美逼人。秦疏站在他身边,完全没有被比下去,两人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看起来却分外和谐。   王小夏和孟石默契地闭了嘴,只是王小夏在看到两人后,总忍住不去想孟石说的那些事儿。   王小夏有些心虚,当听到祁远叫她的时候,顿时一个激灵。   祁远跨进车子,“小夏姐,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啊?说啥啦?”   祁远眼神狐疑,目光在她面上扫过,又去看一旁的孟石,孟石目不斜视,一眼就知道是在心虚。   祁远估摸着两人是在说他和秦疏的八卦,当老板的哪有不被说嘴的,他也没往心里去,将之前的问题又重复一遍:“今天的拍摄通告表拿给我看一下。”   “哦哦~”王小夏从包里取出通告表递给他。   祁远坐在车后座,翻看今天的场次安排,秦疏坐在他身边,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许是昨晚两人终于睡到了一起,祁远往他怀里靠的时候,秦疏很自然地将人半圈在了怀里。   两人一个靠得自在,一个搂得熟练。王小夏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暗道:钻过被窝,果然不一样。   到了片场后,祁远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中。这部戏想要赶在暑期档上映,拍摄加上后期制作,时间非常紧张。   秦疏守在监控器旁,看着镜头里面的祁远。   演员真的是个很神奇的职业,当站在镜头前的那一刻,属于自己的情绪就会被剥离,演绎他人的喜怒哀乐。   秦疏看得专注,不时还会在数位板上写写画画。剧组里的人走到秦疏面前时,总会刻意避开一点,好像生怕打扰到他一样。   开始,还有人会看个稀奇,现在大家都已经习惯秦疏这望夫石的做派了,谈恋爱黏糊的不少,像他们这样焦不离孟的却也不多。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有场务过来对秦疏说,制片人让他过去一趟。   秦疏和王小夏说了声,“我去制片人那边,祁远一会儿问起,你就告诉他一下,让他别着急。”   王小夏说了声“知道了”,其实没太放在心上,甚至觉得秦疏这样说有点儿可笑。   远哥其实有点人来疯,用专业点的说法就是表演欲旺盛,都在一个剧组,还真不至于一会儿不见人就火急火燎、思念成疾。   秦疏被叫过去还以为是刘广研有事找他,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曲康年也在,主位上还坐着一个陌生人,对方四十上下年纪,身上既有商人的精明,还有学者似的儒雅,给人的感觉和陈持有些像。   刘制片给他做着介绍:“小秦先生,这位是《暗夜疑踪》的总制片,陶海先生。”   秦疏有些意外,他听祁远提过,这位总制片是个事业有成的大老板,就只在开机仪式上出现过一次,平时剧组里的事都由刘制片负责。   现在纡尊降贵地过来,秦疏心下一转,就知道一定是和利益有关。   只是,因为什么他就有些猜不透了。   双方互相通了姓名就坐下了。   “我年长你几岁,就叫你小秦吧。”陶海说话的语气十分随和。   秦疏点头:“陶先生,您可是有什么事?”   陶海将一个文件推到他的面前,“确实有事,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秦疏一目十行地看完,原来,陶海这次过来,是因为他们公司看上了他的人设图,想要邀请他开发一款联名游戏。   通过文件能够看出对方已经将业务发展成了产业链,投资电影,定制周边,游戏制作一条龙。   秦疏看文件的时候,陶海也在静静地打量着他。之前刘广研就和他说过有一个年轻人为了追求影帝特意给剧组投了一笔钱,陶海听完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玩艺术的大多感性,为爱走天涯的事儿还少吗?   只是在觉得对方天真的同时,他还有些可惜。天才画师,新锐画手,如果好好经营,正是一飞冲天的时候。却为了无望的感情,在声名最盛的时候一头扎进了剧组,实在是不值。   祁远可是娱乐圈出了名的多情浪子,从他进入娱乐圈的那天开始,就一直不缺追求者。也有几个商圈大佬抛出过橄榄枝,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祁远就只和自己圈子里的人搞暧昧。   多情者纯情,想要打动祁远可不容易。让他没想到的是,秦疏手段非凡,还真把祁远拿下了。   那时候他也只是觉得秦疏不一般,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当产品经理拿出游戏策划方案的时候,他这才想要亲自过来看看。   秦疏看过文件,“陶先生,我对这份策划很感兴趣,想以合伙人的身份参与进来,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秦疏身姿笔挺,气势内敛却不容忽视。   陶海眉毛轻挑,眼前这个,可不像是为爱走天涯的愣头青。   这很好,比起恋爱脑,他更喜欢和聪明人谈生意。   只是,生意场上,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秦疏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分更大的蛋糕,这和他原本的打算可不一样,想要他点头,得拿出更大的本事来。   陶海:“小秦,听说你只给祁远画像,能给我看看你的新作品吗?”   秦疏的数位板一直是随身携带的,闻言将这两天画的调出来给他看。   秦疏画画的速度很快,两天的时间,画稿足有几十张。陶海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很快,他手指滑动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看得出来,秦疏确实很喜欢祁远,所以才能将对方画得如此传神,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影,也能看出那是祁远。   但让他震惊的不是他对祁远的熟悉程度,而是画面呈现的效果。画面里的祁远就像是荆棘丛中的圣子,哪怕脚踩鲜血,仍会执着前行。   人像和背景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陶海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画作中的生命力,他惊奇道:“小秦,你这叫什么画风来着?”   “阴间画风。”秦疏对此异常诚实。   陶海再看这些画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连看秦疏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了,果然搞艺术的都有点毛病在身上。哪个热恋中的小青年能把喜欢的人画到阴间去啊。   曲康年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现在看秦疏一句话就让总制片变了脸色,连忙在一旁描补:“陶总,小秦他胡说的,他这是魔幻写实风,魔幻的东西嘛,一般都带着点儿离奇。他年轻人爱开玩笑,您别介意。”   陶海不能不介意,他其实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他小时候被朋友拉着看鬼片,留下了心理阴影。之前不知道还好,还能用艺术欣赏的眼光去看这新锐画作,自打秦疏说到阴间后,他总觉得秦疏看人的时候也带着嗖嗖凉气,皮肤白的也不大像活人。   陶海又看了一眼图画,忙移开目光。他觉得祁远身后的那些东西张牙舞爪,活像要穿过屏幕来抓他,把他抓进去,这样那些鬼东西就可以以他的身份活着。   陶海都有些后悔了,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他真是没事儿闲的,跑这来干什么?   又寒暄了两句,他就打算告辞离开。   秦疏起身:“陶先生,那合作的事情?”   陶海一把拦住他,话说得十分客气:“好说,好说,我让产品部直接和你联系,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和他提。留步,不用送了。”   ……   祁远这边拍完戏,看秦疏不在,问王小夏:“秦疏人呢?”   王小夏:“……被刘制片找走了。”   祁远闻言转身,想想又转了回来,正好他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好当着秦疏的面解决。   “小夏姐,你让姚亦寒过来,我给他讲讲戏。”祁远吩咐道。   王小夏猛抬头,这才刚钻完一个被窝就开始吃回头草了,难道是不够和谐?   这个其实完全可以磨合一下的,新手上路,驾驶得不够顺手,磕磕绊绊在所难免。除非,秦先生马力不够,带不动顶配!   王小夏七想八想,一脑子的十八禁。 第42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2   姚亦寒拿着剧本过来, 祁远一指对面:“坐吧。”   “祁老师,小夏姐说你要和我对戏,是明天的那一场吗?”姚亦寒看着他, 语露期待。   “对戏的事情之后再说, ”祁远不打算和他多说废话, “我今天找你过来是为了别的事。”   姚亦寒对上祁远的视线, 目光有些躲闪。   祁远手指叩击着桌面, 一时没有说话,姚亦寒的手指攥紧了剧本,祁远将他的动作收在眼里, 缓缓说道:“在这个圈子里,可以有很多缺点,唯独不能在法律边缘蹦迪。你要知道, 有多少人喜欢你, 同样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姚亦寒心头一跳,稳着声音道:“祁老师, 你说什么, 我不太明白。”   祁远看他这个反应,有些失望, 直接打开视频,推到他的面前。   姚亦寒看到视频中的画面,脸色一白, 整个人都有些无措。他现在只觉得无比后悔。偷拍的事被发现了,祁远如果想要整他,他根本逃不掉,除非不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可是,他现在这个机会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他不想失去。   所以,努力辩解道:“祁老师,我当时看到有只松鼠从眼前窜过去,一时好奇就想拍下来,拍到你和秦先生只是意外。”   祁远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原本还想着提点两句,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敢做不敢当的low货。   再开口就带了几分不客气:“你拍下来想做什么?爆出去?你以为我会怕?”   姚亦寒冷汗涔涔,他当初偷拍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想,事后却忍不住去想,如果视频爆出去,祁远是不是就会从顶端跌下去。   被他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扯下巨星光环,祁远知道一定会后悔吧。   只是还没等他采取行动,祁远就亲自昭告天下,他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变成了隔夜饭。   姚亦寒为祁远的魄力震惊,震惊过后就是更多的后悔,如果和祁远站在一起的是自己,由此带来的热度他简直不敢想象。   这样的好事却落到了秦疏头上,他一个画画的,要那么多流量有什么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控制不住地去观察两人,开始习惯性地偷拍,同在一个剧组,想要拍点什么简直太容易了。   姚亦寒下意识去碰触口袋里的手机,祁远注意到他的动作,心下了然,“看来,你偷拍不只一次,把手机拿出来,当着我的面删掉。”   姚亦寒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双多情含笑的桃花眼竟然也能如此冰寒刺骨,让他心惊肉跳,他极力稳住声线:“祁老师,我真的就只是在无意中拍了这一次,回去就删掉,手机里的都是我的隐私。”   “确实,如果我去蓝猫抱怨一句,就说被剧组的一个偷窥狂盯上了,你觉得后果会如何?”祁远的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其中的威胁却纤毫毕现。   姚亦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对面的人唇角带笑,把玩着手机。   姚亦寒脊背发寒,现在的祁远和他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不再是那个会一遍遍指导他演技的前辈,和他说话时也没有了若有若无的亲昵,明明是笑着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姚亦寒怕了,神色间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祁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有些气不过。”   祁远把玩手机的动作一顿,再看姚亦寒的眼神宛若关爱智障,这人不会是想要在他面前演戏吧。   其实,祁远真不介意被拍,他都被拍习惯了,他就是靠这个立起来的,如果说介意,实在是矫情。让他介意的是姚亦寒的应对方式。   当初进组后,姚亦寒就跟前跟后,一口一个祁老师,乖巧又热情,对他崇拜的不得了,否则他真不一定会将主意打到他身上去,那些不会也是假装的吧。   有一种人最可怕,他们就像变色龙,总是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反应。   姚亦寒还在诉说着自己的小委屈,祁远想到的却是秦疏。秦疏几次三番提到让他远离姚亦寒,祁远一直以为秦疏是在单纯地吃醋,尤其是在看过王晨拍摄的视频后。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秦疏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姚亦寒的原因。   姚亦寒说着说着,发现祁远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连唇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也消失不见,姚亦寒的声音就这样卡住了。   祁远将手机往桌面上一放,发出一声轻响,却似惊雷一般砸在姚亦寒的心上。仿佛等待判决的囚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然后就听祁远用一种淡漠的声音道:“把手机拿出来,当着我的面把该删的都删掉,否则……”   否则什么,祁远没有说,姚亦寒却是真怕了,他还没出校园就被大导演看中,是最富潜力的新人,夜深人静之际,他甚至已经想象到自己站在最佳新人领奖台上的情形了。所以,他绝不能爆出不好的消息,尤其不能和跟踪狂、偷窥癖这一类的字眼沾上关系。   这次姚亦寒再没敢多嘴搪塞,听话照做。不必祁远吩咐,就将缓存的内容也彻底清空。   “祁老师,我删完了。”姚亦寒将手机放到祁远面前,目光忐忑道。   祁远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摆在眼前的手机,就移开了视线。如果换一个人,祁远也不会这样要求。他的照片在网上不要太多,现在他和秦疏在一起,两人的同框照也是与日俱增,如果他会考虑隐私问题,也就不会选择当演员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姚亦寒的为人让他膈应,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曾经还脑残到想要对方给自己做伴更是会生理性地厌恶,厌恶到不想再和对方有任何联系。只可惜,他们还在同一个剧组。   “还有红兔。”祁远说着,当先删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姚亦寒唇角紧抿,翻开红兔通讯录,当祁远的账号被删除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头一空,这种感觉不上不下,却分外让人在意。   只是还不等他细究,就听一道清朗微凉的声音道:“什么红兔。”   秦疏说话的同时推开了化妆间的房门,看到里面的情形眉头就是一皱。   化妆间内,祁远坐着,姚亦寒拿着手机怼到他面前,整个身体也向着祁远的方向倾斜,秦疏那根敏感的神经顿时被触动。   只是他这次没有说话,就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祁远脚底微动,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这种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这样一想,原本已经欠起的屁股又落回了座椅里,神情也变得悠然。   姚亦寒还是害怕秦疏,见他进门,很有些坐立难安,“祁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祁远挥挥手,姚亦寒如蒙大赦,小心地避过秦疏,脚底抹油地跑开了。   秦疏关上化妆间的门,走到祁远身边,看了一眼姚亦寒坐过的椅子,有些嫌弃。祁远暗笑不已,起身道:“看把你矫情的,你坐我这里好了。”   “那你呢?”   祁远原本想说坐旁边,话都到嘴边又改了:“我坐你腿上?”   秦疏摸了下他的头发,像是对他回答的鼓励,坐进椅子,顺手将祁远捞到腿上抱着。   祁远还是第一次经历摸头杀,不得不说,滋味儿还不坏。   他身下是紧实的肌肉,后腰被秦疏稳稳地圈着,很有安全感。他凑过去亲了秦疏一下,在他以为秦疏就像是青松般正直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又有猛兽的狡猾,牢牢地守护着他,不让别人伤害,也不许他人觊觎,那种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让他沉醉。   秦疏看他脸上的笑渐渐染上缱绻,也跟着笑了。   秦疏很少笑,祁远一时有些看呆了,再度凑过去,索吻。   两人亲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只是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有些黏黏糊糊,好像怎样都看不够似的。   祁远腻在秦疏怀里,有一个坚实的拥抱可供依靠的感觉简直棒极了。   想要贴贴的渴望得到满足,祁远有些飘飘然,然后就听他男朋友问他:“你把姚亦寒叫过来做什么?”   “没什么,他偷拍我们,我警告一下。”祁远说得随意。   秦疏将他紧靠着自己的身体支起来,眉头轻皱:“就只警告一下?你可真够关心后辈的。”   祁远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秦疏这样阴阳怪气,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可爱。   没错,就是可爱。天天端着一张正人君子的脸,原来也会为了假想敌而醋意上脑。   祁远想要拨开秦疏的手,往他胸前靠,结果没有拨动,有些不高兴,“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放任对方偷拍,然后呢?”   秦疏眼皮一跳,祁远知道了。   这一刻,秦疏是有些心慌的。在上一个世界,秦疏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不必做什么也能将妻子的一颗心紧紧地笼在身边。祁远不一样,他的生活环境,他的行为习惯早已定型。秦疏不想祁远再如从前一般四处拈花惹草,哪怕知道对方有很多的不得已,可他就是不舒服,他尤其受不了姚亦寒经常出现在两人面前。   在发现姚亦寒的小动作后,他第一反应是制止,很快另一个念头就占据了上风。   他甚至是期待姚亦寒做出什么事来的,这样他才能将对方打进尘埃里,让他不能再去害人。   姚亦寒现在看着忠犬,其实是真正的白眼狼。起初他一心想要得到祁远的垂青,可在祁远答应和他交往后,他就渐渐显露出真面目。   祁远太自负了,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姚亦寒,不管是他本人的魅力,还是他所拥有的资源、人脉。可他忘了,人心是最不好控制的,尤其是在感情里。   有祁远做靠山,姚亦寒的地位水涨船高。起初还会为祁远的男朋友的身份而骄傲,可当这个身份变成了他第二个名字后,心态却发生了变化。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祁远的控制欲,他就像是祁远圈养的狗,不管有多闪耀,颈后的绳子总会提醒他,他的一切都攥在另一个的手里,一个他无法撼动的人手里。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出轨了。在被祁远发现后,他痛哭流涕,死命哀求,终于得到了祁远的谅解,同时他也察觉到了祁远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惧后,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同时有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   以往送到姚亦寒手中的剧本都是被祁远筛选过的,那时他只以为祁远是在乎他,经历了那次的事情后,姚亦寒才发现,祁远有人格障碍。   祁远在娱乐圈的地位无法撼动,他舍不得自己现在的荣耀和地位。姚亦寒不敢直接提出来,既然如此,就只能换一种方式。   祁远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和别人有亲密接触,哪怕拍戏时的一个借位吻他都受不了。   想要摆脱他,似乎变得简单起来。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刺激祁远,如果祁远能够放手还好,可是极端的占有欲让他根本无法理智思考,最终害人害己。   秦疏回想祁远原本的命运走向,面沉如水。   祁远看他沉着一张脸,笑了。秦疏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他了。恰恰是这种在意,给了他极大的满足。   心里高兴,祁远问他:“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解决?”   秦疏对禹国律法烂熟于心,当即道:“偷拍他人隐私并传播、贩卖,视情节严重情况,最低也是七天拘留。”   秦疏的想法很简单,姚亦寒拍了照片总不会是为了留着自己欣赏,等到对方做了什么,他再出手,那就是对方咎由自取。   秦疏计划的很好,却没想到被祁远发现了。姚亦寒确实是做错了,可他也不清白,他是出于私心,想让姚亦寒自绝前程,再没有资格出现在两人面前。   可就算他私心太过,祁远也不应该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对方。   祁远看他一本正经,显然是真的这样想的,觉得自己男朋友有时候还挺天真的:“你这种做法对我不适用,我是个公众人物,被拍是常有的事儿,如果因为这个就把人送上法庭,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秦疏不赞同道:“小题大做也要让他吃个教训。”   “然后呢?让别人知道我要搞他?”祁远看出来了,他男朋友绝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他是个大活人,难道还会等着被收拾?到时候在媒体面前哭诉一番,说他只是太崇拜我了,你觉得别人会不会同情他。他现在还年轻,就算这次将他打压下去了,也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起来?而且,我们在一个剧组,这部剧的拍摄已经进入了尾声,最多一个月拍摄就可以完成。吴导对我不错,我不能给他拖后腿。”   秦疏被教育了,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经祁远这么一说,他发现自己确实是有些想当然了。同时也在反省自己,难道是因为对祁远的在意,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变得简单粗暴起来了吗?   是了,祁远之所以受大导演的青睐,除了演技好,人气高,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拍戏的时候十分敬业,从不干预拍摄,配合度极高。   秦疏又将人搂在怀里,祁远多好啊,这么善解人意,这样一想,那个姚亦寒更可恶了。   其实,祁远真没他想的那么善解人意,他这样做不过是趋利避害罢了。   最多一个月,大家就分道扬镳。让对方知道怕了,以后再见面也只当不认识就是了。   说到底,姚亦寒也只不过是他稍稍关注过的一个新人而已,现在他有了秦疏,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才不想被影响自己的好心情。比起姚亦寒的小动作,祁远更在意的是秦疏会想着把情敌送进去。   *   姚亦寒被吓到了,之后专心拍戏,一心努力提升自己的演技,再不敢往祁远面前乱晃。他的起点算高的,虽然在这部剧里的镜头不多,可也是有名有姓的角色。终有一天,他也会站在高处,再不叫人看轻。   秦疏发现对方安分下来了,暂且放下了对付姚亦寒的心思。他现在每天都要和游戏策划的项目负责人进行沟通,还要陪伴粘人的妻子,时间宝贵得紧。   除了拍戏,祁远的全部时间都给了秦疏,没事就要贴贴,要亲亲,腻歪得不行,心底的那些无形的顾虑仿佛全部被铲除,对这段感情明显更加投入。   祁远对人好的方式和他喜欢人的方式一样直白,就是买东西,看到什么都想给秦疏买。   秦疏来到剧组的那天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现在东西多到没地方放。   朝夕相处,秦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祁远的变化。秦疏深深觉得,进剧组来守着人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   王小夏日常直击恩爱现场,起初牙酸,后来心酸。如果她有一个体贴耐心的男朋友,如果她有一个大方热情的男朋友,如果她的男朋友又帅又飒可盐可甜……   现实是,她每天被迫吃狗粮,压根没有男朋友,唯一的安慰是:老板大方,她还有钱。 第43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3   《暗夜疑踪》的最后一幕戏换了一个城市拍摄。   那是李盼山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 走在城市宽敞整洁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入眼尽是人世繁华, 小镇的一切仿佛都已成为过去。   这天, 阳光普照。李盼山顶着大太阳去见一个客户,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案子, 甲方出手阔绰, 双方很快达成共识。   谈好了这笔买卖,李盼山脚步都比平时轻快。林立的商铺间,一个不起眼的奶茶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目光在店铺的logo上停留片刻,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镜头的最后,给了那个形似三只手的水波图腾一个特写。   “卡~”   自打某个公司凭借恐怖系列蒸蒸日上后, 现在的电影都很喜欢留白。   如果影迷买账, 那么就接着拍续集,最好是跨度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长系列。这样的作品自带热度, 又有情怀, 观众通过观影勾动青春,用青春见证电影, 哪怕后期拉胯,仍然会有很大一批观众支持,出品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了。   如果不叫座, 那就从计划清单里砍掉,不过就是多一个镜头的事儿,也没什么损失。   祁远取下陪了自己几个月黑框眼镜,递给郁梨,捏了下鼻梁, 终于不用再戴着它了。   “恭喜杀青!”   “杀青大吉!”   祁远和上前祝贺的剧组成员击掌拥抱,合影。秦疏在人群外看着他,目光柔和。   祁远对上他的目光,和周围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步一步向秦疏的方向走去。   他上下打量着秦疏,连他的身前身后也没有放过,空空如也。   祁远在他面前站定,“小秦哥哥,我杀青了。”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我知道。”   祁远没想到他反应竟然这么平淡,眨了下眼,“你看,剧组准备了杀青宴,孟石和小夏姐给我准备了鲜花,你呢,男朋友?”   听到祁远开口和秦疏要礼物,大家眼里都闪着兴味的光,屏住呼吸,等着秦疏的回答。   秦疏看着周围的人,久违的紧张感再次袭上心头。   祁远眼神催促,秦疏只好将手伸进衣兜里,从里面掏出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戒指?”   祁远听到后耳朵微动,看着那个小盒子目光期待。这种期待也只停留了两秒钟,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答案。他太了解秦疏了,秦疏就算哪一天真的向他求婚,也绝对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尽管如此,他却依然难掩失望,所以在接过对方递给他的礼物时,也少了些期待。   那是个火柴盒大小的装饰品,不到两寸,上面带着繁复的花纹,很有质感,祁远上下左右翻开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问秦疏:“这是什么?”   秦疏看了一眼周围八卦的眼神,只说:“回去再告诉你。”   祁远看他神神秘秘,期待值被拉满,秦疏看着他唇角数值的变化,垂眼,遮住了眸底的光。   祁远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拉着秦疏就往外走,挥挥手对身后的人说:“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一步啦。”   王小夏扯了下孟石的袖子,两人跟了上去。   “别忘了杀青宴。”身后有人提醒。   “知道啦~”飞扬的尾音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好心情。   吴导见此,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吴导没说,可好多人心里也跟着附和:确实。   *   这座李盼山生活的城市,刚好也是祁远常驻的城市。   宝坤市是禹国最繁华的都市,没有之一,祁远很喜欢这里,拍戏之余,他的足迹遍布宝坤的大街小巷,对这里无比熟悉。   离开剧组拍摄的范围,祁远直接将人带往街心公园,一路上,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祁远一路wink加飞吻,同样的动作,由别人做出来可能会觉得猥琐,但是他做出来却只让人觉得潇洒。   秦疏含笑看着眉目飞扬的他,心头柔软。在剧组的这段时间,秦疏在祁远身上学到了很多。   曾经他很不喜欢世故圆滑的人,现在却发现,那也是一种生存之道,是岁月和过往在人身上留下的印迹。   这个时间,公园里大多是出来遛弯的老人,祁远带着人直奔东南角的双人秋千,将人按坐在上面,然后挨着秦疏坐了。   祁远有些兴奋地说:“从前我就想,如果哪天有人陪我一起坐这个就好了,今天终于被满足了。”   秋千轻轻晃动,两人的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祁远盼望已久的浪漫就这样遭遇了滑铁卢,秦疏看祁远面露失望,调侃道:“总比小短腿儿强。”   秦疏难得玩笑,祁远心里的那点小郁卒顿时烟消云散,他将之前的礼物掏出来,努努嘴:“快点,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名堂?”   “外面这层是密码锁。”   秦疏第一句话就把祁远镇住了,他又翻看了一遍,因为有秦疏的提示,很快,他发现了一处异样。   “密码是多少?”   “1106”   祁远看了他一眼,心里高兴得不行,还故意绷着一张脸,教育自己的男朋友:“下次再送这样的礼物,要用你自己的生日,知道吗?”   秦疏可太知道了,他也是偶然发现的,那天他的杯子碎了,就拿了祁远送的杯子来用。那是一个马克杯,遇热会变色,变色后杯子内侧出现了一个“远”字。   祁远在秦疏终于发现后,还让他去找一找其他礼物的彩蛋在哪里。   关键是祁远送他的礼物太多,“远”字出现的位置又毫无规律可循,找起来着实费了不小的力气。   就比如他现在穿的这件衬衫,藏字就在第二颗纽扣的背面。   秦疏苦不堪言,祁远却是兴致高昂,为此他甚至还下单了一个电子刻录机。   秦疏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样的形式,随时随地都想要彰显主权。如果不是自己宠着他,就是在他全身绣上名字也没用。   虽然祁远表达喜欢的方式有些幼稚,但他既然喜欢,那就满足他好了。   在定下密码的时候,秦疏也想过用自己的生日。只是,那样总有些莫名的羞耻,最后,还是选择用祁远的。反正,以祁远的性子,肯定也会改成他的。   祁远小心地转动密码锁,当最后一个数字被推到正确的位置,他能感受到锁芯被触动的轻微震颤。   原本形如一体的小盒子从中间绽开,变成六瓣儿。看到里面的东西,祁远的眼睛微微睁大。他看着秦疏有些惊喜:“你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的?”   秦疏轻轻触碰他脸颊的红晕,祁远蹭了蹭,秦疏顺势去揉他的脑袋。   祁远舍不得秦疏的抚摸,却又忍不住抱怨:“发型都被你搞乱了。”   秦疏提醒他:“不会乱,现在是李盼山的宅男发型。”   祁远闻言,就将头往他手心里顶了顶,仰着下巴的样子,像是在阳光下懒猫,眼尾都是惬意的弧度。   “快说呀,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的。”祁远明知故问。   “你不是想要吗?”   祁远没有听到想听的情话,眼神控诉,秦疏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解风情,正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听秦疏继续道:“你的愿望,我总是要满足的。”   这一刻,祁远的心跳得不像样子,他看了一眼周围,趁着没人,凑过去在秦疏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有如蜻蜓点水,只是不管是祁远,还是秦疏,耳根都有些发烫。   看着对方眼中羞涩的自己,两人默契地将目光错开。   祁远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好大声,他怀疑秦疏一定听到了,他的男朋友,耳聪目明。   祁远不敢再看秦疏,低头去看礼物。秦疏送的是一个很古早的玩具——儿童观影相机。   那是祁远小时候流行的一种玩具,类似于一个相机,上面有一个投影孔,按一下就会出现一张照片,很神奇。   之前两人看一部老电影的时候,祁远随口提到一句:小时候特别想要,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地方卖了。没想到秦疏竟然暗暗记在了心里。   秦疏送给祁远的自然不可能真的是儿童玩具,只是造型看着有些像而已,其实早就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   祁远的手指拂过相机表面,变化随之发生,祁远挑了下眉,没想到这么个小东西科技含量还不小,竟然还是温感开机的。   更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屏幕越来越亮,也越来越鲜艳,当看清屏幕上的几个字时,祁远失去了表情管理。   上面用花体书法写着四个字:长命百岁。   这还真是朴素又美好的祝福啊,可他想看到的不是这个啊。   他去看秦疏,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然后就看到了对方含笑温柔的眉眼。   祁远眸光潋滟,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他甚至是用有些羞赧的声音道:“想要我长命百岁,可以,你陪我啊~”   秦疏理所当然地点头:“我陪你。”   如果换一个人说这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敷衍,可这是秦疏啊。   祁远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巨浪拍击着心房,整个人都因这短短的三个字而战栗。   秦疏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有些无措,转移话题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祁远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看着手里精美又小巧的东西,这已经可以称之为艺术品了吧.   “你亲手做的?”祁远和他确认道,难道不是定做的吗?   看到秦疏点头,祁远嘴巴微微张大,他的男朋友到底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   他低头继续研究这个小东西,它的屏幕应该是电子墨水屏,分辨率很高,反应也很快.   在阳光下,有手绘彩铅的质感,祁远手指在上面轻点,一张张图片切换,画面中的人都是他。   暗巷中的他,靠着墙壁吸烟的他,晨曦下打横睡着的他,不同时刻的他,但无一例外,都是秦疏眼中的他。   秦疏把这些都画了下来,然后亲手做成了这样一件别出心裁的礼物.和秦疏的用心比起来,他就只会买买买。   祁远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愧疚,这时,幻灯片也已经到了最后一张,祁远看着在月夜下相拥的两人,眼角都有些湿了。   原来,这里面不只有他,还有他们。这个小礼物里装的是两个人的回忆。   “秦疏,你怎么能这么好。”祁远扑进秦疏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秦疏顺着他的背,开口说:“因为你足够好。”   祁远抓着秦疏衣角的手紧了紧。不,他不好,和秦疏比起来,他差远了。   可秦疏这么好,这么好的秦疏,他永远也不会放开他。   祁远也不管这还是在外面,抱着人就不撒手.距离这里几十米的地方,王小夏默默地移开目光,   看着旁边的游戏少年,恨铁不成钢道:“石头,别玩了,快看那边,学着点儿。”   孟石除了最开始看个稀奇,对远房表哥搞对象的黏糊劲敬谢不敏,闻言反问:“你怎么不学?”   王小夏故作高深:“我现在有点儿撑,得消化一下。”   所谓学无止境,天道酬勤,多学些招数总是好的。   虽然王小夏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撩汉高手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实践对象,等到以后,嘿嘿~   孟石看着她的脸,忽然来了一句:“小夏姐,你这个样子好像庄明珠啊。”   庄明珠是胖橘台热播剧中的恶毒女配,王小夏神色一收,抬手就是一个暴栗,“不会说话就闭嘴,小心以后找不到老婆。”   孟石闭嘴,心下腹诽:“我还小呢,不着急。倒是小夏姐,这么暴力,很难嫁出去啊。”   被人反向操心的王小夏决定再学习一下,刚抬眼,就看到了老板示意她看手机的动作。   看来,来活了啊~ 第44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4   祁远看小夏姐注意到自己, 就问秦疏:“你有什么想要喝的吗?我让小夏姐去买。”   秦疏这才发现祁远的嘴巴有些干,想起昨天飞机晚点,本来就没睡好, 早晨又拖着自己赖床, 早餐都没好好吃, 之后又一直在拍戏, 确实好久没有喝水了。   祁远看出秦疏的懊恼,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不用对方在意的话,他巴不得秦疏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里。   秦疏提醒自己以后要注意,看祁远还在等着他回话, 就说:“和你一样。”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祁远想喝点凉爽的,就给王小夏发语音:“可乐加坚果派, 你们两个随意。”   祁远酷爱垃圾食品, 还喜欢甜食,秦疏之前曾经说过一次, 担心他高盐高糖高热会对身体不好, 结果祁远振振有词:“糖尿病不是吃糖吃出来的,同理, 不管吃的是什么,只要能代谢掉不就好了。”   秦疏看他是真的喜欢吃,也没有暴饮暴食, 就没有多说了。祁远现在还年轻,弄得像是个养生的老人家也不现实。   王小夏拍拍孟石,“把手机收起来,我去买东西,你在这好好守着, 注意着点周围。”   孟石收起手机,一双铜铃似的眼睛豹子一样巡视,王小夏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地去了公园对面。   十几分钟后,王小夏拎着两袋东西回来,将其中一个递给孟石,拿着剩下那个送去给老板。   王小夏自觉地把东西放下,然后说:“我和孟石就在那边等,远哥你有事叫我。”   祁远打开包装袋,点头答应着。   等他看清里面的东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怎么只有一份啊。正要问问助理是不是搞错了,一抬头,发现小助理已经跑了老远。   秦疏问他:“怎么了?是买错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小夏姐只买了一份。”祁远说,小夏姐一向靠谱,否则他也不会将人留在身边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没事,一份就一份,我又不喜欢吃这些。”   祁远翻了个白眼,“我自己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还有,你不喜欢吃,我怎么没看出来?”   祁远对秦疏可是很上心的,这人总有很多大道理,这样吃了不好,那样吃了不健康,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找了个养生达人。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人比起正餐,对垃圾食品的爱好并不比他少,只是比起他,秦疏尤其爱好特色小吃,遇到了肯定是要尝一尝的。   秦疏被他调侃了,想要分辨两句,还是选择闭嘴,他总不能和祁远说他的身体和其他人不一样,随便怎么吃都没有关系。   祁远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看到袋子底下的小东西,忽然笑了。   秦疏奇怪问他:“怎么了?”   祁远取出一根双头吸管,在秦疏面前晃了晃,挑眉笑道:“我要给小夏姐加工资。”   秦疏:“……”   祁远将吸管插进可乐杯,垂首去咬吸管的一端,目光却一直落在秦疏的脸上,秦疏被他看得没办法,低头含住另一端,祁远眼里顿时盛满了笑意。   两人头对着头,不时去看对方一眼,等到松开吸管时,可乐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祁远将坚果派的包装打开,取出一个给秦疏:“这家的坚果派特别好吃,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秦疏接过,坚果派做得比常见的要小一些,两三口就能吃掉一个。外壳有一点点硬,淋了焦糖,诱人的麦香四散,颜色金黄,看着就十分诱人。咬上一口,香脆甜,好吃的不得了。   祁远看他眉目舒展,比自己吃到嘴里还高兴,安利道:“宝坤的美食很多,正好我接下来这一个月没有安排,到时候领你四处走走,我们可以吃遍大街小巷。”   秦疏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   两人乘着秋千,吹着清风,转头就能看到身侧的恋人,连心都变得温馨美好起来。   远处,王小夏捧着香甜的甜点,只一口就觉得有些腻得慌,她将包装包好,放到一边不想吃了。   孟石三两口干掉了自己的那份,眼睛不时往小夏姐的那份上瞄。   王小夏目光下落,了然道:“想吃?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   孟石拿过小纸袋,一迭声地道:“不嫌弃不嫌弃,狗嘴里的东西我都抢来吃过。”   王小夏看着他,眼神不善。   孟石吃完后,满足地打了个嗝,看她这样有些莫名其妙,挠挠头,“小夏姐,怎么了吗?”   王小夏呵呵冷笑,“石头,我发现你骂人挺脏的啊?”   “啊?”   王小夏不想搭理他,转头又往老板那边看。   狗粮怎么了?健康美味又管饱,审美减肥两不误,别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两人在公园里消磨了一个多小时,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中午了,大家都开始出来觅食。   这边的小公园明显很受欢迎,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还有过来询问是否能合影的。   祁远来者不拒,一点巨星的架子都没有。   孟石和王小夏在人多的时候就从之前的地方离开,守在祁远跟前。   孟石别看人有些憨,其实对于危险有一种野兽的直觉,而且他人长得又高又壮,比祁远还高一个头,很有种野性未退的劲儿,站在那里就挺能唬人。有他镇场子,大家拍照都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等到这拨人流过去,秦疏才开口说:“走吧,太阳大了,回去睡个午觉。”   街心公园的路灯上,一团黑色紧紧注视着这边,秦疏抬头,对上一双暗红的眼睛,双眼眯起。   祁远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边什么也没有,疑惑道:“看什么呢?”   秦疏收回目光,“眼花,没什么。”   渡鸦出现,也不知谢必安是否在附近。   其实,地府中的勾魂使者不止谢必安和范无咎两人,之所以他们声名大噪,自然是因为他们有些特别的本事。   谢必安豢养了一只渡鸦,可化分身三千,能无视时空壁垒穿梭于任意一个小世界,这样的本事便是十大阎罗殿主也不敢小觑。   按理来说,渡鸦出现在哪个时空都有可能,可有阮教授的事情在前,看到渡鸦,秦疏却不能不多想。   刚刚渡鸦和他对视的时候,他恍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笑意,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秦疏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决定这次任务结束后,回去找相熟的阴使问问。   两人回了酒店,祁远立马就缠上来索吻。   秦疏的电话刚好在这个时候响起,对面是陶海公司的游戏策划。   侯江十分健谈,在他那里秦疏知道了不少东西。也是在认识对方后,秦疏才知道陶海的公司就叫陶海,秦疏很难相信那样一个学者式的人物竟然还有这样自恋的一面。   后来又听侯江说他们大老板怕鬼,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奇怪,就问他:“那你老板还同意这个方案?”   侯江当时给他解释说:“项目总监觉得这个方案有利可图,就说要去说服大老板,大老板起初是不同意的,可后来老板认识的一位大师说这个项目旺他,然后他就同意了。”   秦疏当时只有一个感觉,陶海的公司能发展这么好,全是员工靠谱。   侯江和他说了一些游戏脚本方面的事情。祁远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触及知识盲区了,不太懂,有些兴致缺缺,接着就开始搞小动作。   秦疏捉住在腰间作乱的手,用眼神警告他。祁远想要挣扎,秦疏的手就跟手铐似的,根本挣脱不开,祁远撇撇嘴,用额头抵着秦疏的颈窝,光明正大地偷听。   秦疏快速地和侯江交流工作。其实他对游戏也不太懂,即便是经历了一个世界,他也有些想不明白,大众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游戏,这本质不就是一种搏戏吗?   好在他有过一段带娃经历,那时陈黎进入叛逆期,陈持和陈尚又忙着拓展业务,不得已只能他来管教,他也被迫接触了不少游戏。加上他在工作方面脑子也比较灵光,本身又能稳得住,这才看起来游刃有余。现在有关游戏剧情的安排和美术设计方面都由他来把控。   侯江最后提醒秦疏:“今晚杀青宴大老板也会过去。”   秦疏原本想要说“知道了”,祁远捅了下他的腰窝,秦疏抬眼看他,然后就听祁远用气音说:“你问他总制片为什么过来。”   秦疏照做了,侯□□兮兮地笑了两声,秦疏眼皮一跳,然后就听对方用一种八卦的口吻道:“兄弟,你要火啦~”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却让秦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侯江嘿嘿笑了两声,“别紧张,是好事,我也是偶然听特助提了一嘴,大老板想要你和祁影帝拍一支广告。”   “什么?”秦疏以为自己听错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关于家居系列的,公司家居系列一直不温不火,属于赔本吆喝都赚不起来那种。陶董原本计划砍掉,现在你和祁影帝热度正高,就想着再挽救一下,大概就是这样。”   祁远探着身体听完,直接给孟骁打了电话过去,“舅,你帮我查一下陶海公司的家居系列是什么情况。”   孟骁那头刚好闲着,听他这么问,顿时坐直了身体:“怎么,对方想找你合作?”   “还没确定呢,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有备无患嘛。”   孟骁一边和他打电话,一边进入公司数据库搜索,发现陶海公司旗下的家居产品还挺全,床品、洗漱、清洁、装饰、厨具,品类齐全,就是知名度不高,孟骁不太看好,“他家摊子铺得太大,以你现在的身价,没必要接。”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孟骁一听他说心里有数,就心里没底,“不是,小远,就一小道消息,八字刚写了一撇,你怎么这么上心?”   祁远用有些自得的语气说:“他们想找我和秦疏一直拍广告。”   孟骁:“……等他出名了,你也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祁远看着坐在沙发上办公的人,目光温软,十分笃定道:“不会,他本来就很厉害。”   孟骁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好再劝,只是心里却不太安稳,想了想道:“你都有对象了,哪天带人过来给我看看。”   祁远小声说:“网上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吗?”   孟骁想起这小子天天在蓝猫上秀恩爱,无语道:“那能一样吗?我以舅舅的身份要求你,把人带过来给我瞧瞧,知道了吗?”   祁远无法,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第45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5   挂了电话, 孟骁看着手机直叹气,这个不省心的,他天天在那发这发那, 秦疏除了给他点个赞, 发什么了?   如果两个人只是谈个恋爱也什么, 可现在两人都要有利益牵扯了, 他能不担心吗?   因为利益撕破脸的情侣简直不要太多。   祁远坐到秦疏身边, 想到孟骁那句煮熟了的鸭子飞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和秦疏现在处于半同居状态, 实际上他还没把人吃到嘴呢。   祁远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秦疏从工作中抽出来,看他神情郁郁, 问他:“你和舅舅闹不愉快了?”   祁远看他一眼, “他让我把你带回去给他看看。”   秦疏闻言,本能地坐直了身子, 好像现在不是在酒店的房间, 而是正在面见娘家舅舅。   在秦疏的认知里,娘家舅舅是最不可撼动的存在。   祁远看他这样, 忽然就没了之前那些漂浮感,笑问他:“怎么,害怕了?”   秦疏摇头:“就是有点紧张, 我得想想准备什么做见面礼。”   祁远原本想说不用,后来一想,秦疏越重视才越好呢,就没说。   秦疏询问他孟骁家里的情况。   “他啊,我舅妈和他离婚了, 带着表妹自己过。我舅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钱。”   听到对方离婚,秦疏挺意外,虽然现在婚姻自由,可在秦疏心里,婚姻是大事,定下来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对于那些对面婚姻不负责人的人,他本能地抵触。   秦疏谨慎开口:“能问问他们为什么离婚吗?”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那时候我舅天天扑在工作上,这一行工作也没个固定时间,家里的事儿全靠舅妈一个。夫妻俩都是火爆脾气,都觉得自己为了家里付出的更多。一见面就吵,后来话赶话,就离了。”   秦疏看他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唇角的数值却在告诉他,提到这样的事他的心情有多糟糕。见此,秦疏不知怎的就有些心疼。   祁远察觉到他的目光,眼睫低垂,掩住了眼里的情绪。他没说的是,他们离了婚后关系反而比之前融洽不少,总打着孩子的借口见面,就是谁也不提复婚的事儿,也不知道在倔什么。   秦疏看他这样,就更心疼了,他把身侧的东西放到茶几上,手撑着沙发,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犹如隔靴搔痒,祁远不仅没有被满足,反而更渴望了。他立马如藤蔓一般将人缠上,想要深入,却被秦疏隔开。   祁远面色难看,秦疏看他这样却忽然笑了:“别动。”他将人制住,再次低头,他想好好地疼疼他。   祁远被压在沙发上,被动地承受。这个吻特别的温柔,祁远到后来已经完全无法思考,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人已经躺在浴缸里了。   微微有些烫的水温让人很舒服,昨天他们是赶晚上的飞机来的宝坤,本来就没休息好,今天又拍了杀青戏,之前还不觉得,一碰触到热水,疲惫感就铺天盖地地袭来。   “你泡个澡,先缓缓乏,然后睡一觉,晚上还有聚会。”   祁远看着自己水波下的身体,再看秦疏不动如山的模样,忽然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祁远故意将腿伸出水面,发现对方还是无动于衷,顿时更郁闷了。   秦疏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泡十分钟就出来,别太久。”然后迅速关门离开。   祁远看着自己修长笔直、线条流畅的大长腿,上面也没有旺盛的体毛,还是挺赏心悦目的啊,秦疏怎么就不多看两眼呢?   门外,秦疏回望了一眼雾化的玻璃门,他还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早知道就不应该给人宽衣解带,这不是难为自己吗?   秦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要给祁远舅舅准备的见面礼。   祁远说他喜欢钱,他总不能见面就给人送钱啊。如果真那么做了,他怕自己会被直接打出家门。   而且,他的钱几乎全拿去投资了,就是想拿也拿不出来。   幸好他还有一技之长,他的画还挺值钱的,回头给孟舅舅画一幅,既是心意,还不要花钱准备,挺好。   秦疏想着先在数位板上起个草图,只是下笔之后,越来越不对劲,看着氤氲在水汽里的人,还有搭在浴缸上的小腿,秦疏面色难看,他不会步族叔的后尘吧。   他将数位板关机,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祁远还没有出来,秦疏立马起身,疾步往卫生间走去。   祁远睡着了,头歪在一侧,正对着门口的方向。俊眉修目,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被遮挡,少了冲击性,显出几分无害来。   也许是明朝官场的潜规则,秦疏对容貌几乎免疫。平心而论,祁远和陈尚相比,容貌还要更出色一些,可是从两人的第一面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在他的眼睛上。好吧,还有嘴唇。   秦疏将人从浴缸里捞出来,正在给人擦拭身体,就听手下的人呼吸厚重起来。   秦疏的手指一顿,随即加快速度,三两下将人擦干,又迅速把睡衣给人套上,祁远一颗心顿时不上不下的,难受的不行。   他将头埋在秦疏的颈窝里,开始装死,身体也没骨头一样,赖着不动。   秦疏好笑,手下一个用力,托着人的屁股就将人抱了起来。祁远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抱过,双腿本能地缠上秦疏的腰胯,做完这个动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脸烫的都能煮鸡蛋了。   秦疏却像是没有发现他的羞窘,步伐沉稳。他们这个房间虽然是个套间,却也不大,浴室和卧室之间不过几米的距离,很快秦疏就将人放到了床上。   等到被人拉了薄被盖上,祁远目光控诉:“你这样再来几次,我都可以出家了。”   秦疏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别瞎说,快休息。”   祁远看他要出去,将人拉住,问道:“离开剧组后,你还要和我一起住吗?”祁远薄被下的手紧紧攥着,骨节都有些泛白。   秦疏凑过去在他额头烙下一吻,轻声道:“当然。”   祁远的眼睛顿时亮了,秦疏将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掌心被睫毛扫过,痒痒的,“睡一会儿,不要瞎想。”   “那你呢?”   秦疏知道他的意思:“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就过来陪你。”   祁远小声嘟囔:“那好吧。”   祁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再张开眼,他整个人都被困在秦疏怀里。   几乎是他一动,秦疏就醒了,他目光清明,看了一眼祁远,问他:“还睡吗?”   祁远刚醒,大脑还有些昏沉混沌,问他:“几点了?”   秦疏看向床头的闹钟,“快四点了。”   “哦。”祁远睡了三个多小时,这一觉可够久的。   祁远整个人都处于饱睡后的松弛状态,翻了个身,和秦疏脸对着脸。   现在的他脸色粉扑扑的,看着软乎乎,秦疏就凑过去亲他,两人腻腻歪歪,等到起身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   祁远爱享受,物欲却并不旺盛,他衣品好,地摊货也能穿出高级感来。   参演的第一部作品就大爆,成名后,代言也随之而来。他很有代言人的自觉,很少自己买衣服,日常的穿搭几乎都是品牌商送的。   平日里的花销比起每年的收益,连个零头都挂不上,也就是和秦疏恋爱后他才有了花钱的地方。   祁远很喜欢打扮秦疏,秦疏特别适合穿黑白色,有一种深沉华丽的感觉。   今天祁远挑选的也是这样的经典配色,下身是一件透气的锥形裤,上面没有任何装饰。上身是亚沙面料的白色短款半袖上衣,上面两粒扣子解开,却又搭配了一枚链条式胸针,两边的袖子也用了同色系的装饰。   秦疏本来就贵气,再被这么用心地一打扮,更像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了,不说话的时候高冷得很,说话时更是高冷到没边了。   祁远欣赏了一会儿,赞美道:“我男朋友真帅。”   秦疏笑着回他:“没有你帅。”   祁远被他夸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高昂着下巴:“有我这么帅的男朋友,你是不是很荣幸。”   秦疏配合地点头,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就听祁远开始提要求,“现在,运用你艺术家的审美,打扮一下你帅气的男朋友吧。”   秦疏面上为难,祁远失望道:“你不会是不愿意吧。”   秦疏没想到他会这样想,诚实道:“我只是在想,你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祁远就这样被哄得眉开眼笑。   因为在这边酒店只停留一天,祁远的很多行李就放在商务车里,都没往外拿,实际上也没给秦疏发挥的余地。   等到出门,祁远穿的是一身休闲套装,浅淡的颜色看起来十分青春活力,看着就像是个还没出校门的大学生。   两人站在一起分外养眼。   他们到的时候,陶海还没有过来,不过剧组的其他成员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看到两人的装扮,大家纷纷起哄,还有人调侃,让他们干脆就地结婚算了。   祁远看了一眼秦疏,三两句将这事儿应付过去。   几个月的相处,离别在即,大家都有些舍不得,下次见面就是首映礼了。   又过了一会儿,陶海来了,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烈焰红唇,镶钻高跟,一副黑天鹅装扮,十分漂亮。   至于她和陶海是什么关系,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两人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只是女孩的面部线条更秀美一些。   她进来后扫视全场,然后直奔着秦疏旁边的位置就坐下了。   祁远的神色顿时就冷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嗖嗖冒冷气。   陶海晚她一步,坐在祁远身边。   这个座次实在是有些奇怪,不过在座的都不是瞎子,看出来这位浑身御姐范儿的大小姐是冲着秦疏来的。   陶海这时介绍一句:“这是我女儿,陶子。”他还特意将“子”咬的很清晰。   有人当时就没崩住,乐了。   “爸~”陶大小姐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不满意。   “好好好,爸爸错了,”陶海在女儿面前迅速服软,然后对众人说,“你们可以叫她桃子。”   “桃子,你不是想要认识一下秦疏吗?人你也见到了,你要是能说服他,我就同意。”   这话很难不让人误会,在座的人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这位大老板不会是带着女儿来挖影帝墙角的吧!   祁远更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背青筋暴起,明显在忍耐的边缘。   秦疏抓过祁远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在场的人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神奇的是,祁远还真的从之前那种状态解离出来。   陶大小姐感叹一句:“真看不出来,秦先生是这样高调的人。”   此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秦疏心道:“这样他会高兴。” 第46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6   之前祁远醋意上头, 没能冷静思考,现在再看陶子,就发现这人有些眼熟。   他记忆力向来不错, 虽然小姑娘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 但他还是记了起来:“你是在逃小公主?”   “是我是我!”桃子一开口, 之前故意端着的御姐范儿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和普通的小迷妹没什么区别。   在座的这些人本来就在关注他们几人之间的暗流汹涌, 现在听到两人一问一答,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祁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你今年还没到20吧。”   原本正在和导演说话的陶海闻言, 说道:“还差两个月呢,她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欢往成熟了打扮,等到年纪上去了, 就是打扮得再鲜嫩, 也没年轻时候水灵了。”   陶海话里充满了怨念,显然对女儿的装扮十分不满意。   “爸~”   “好好好, 我闭嘴, 闭嘴行了吧。”之后陶海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大家就边吃边联络感情。   祁远低声和秦疏耳语, 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和陶小姐的渊源。   原来,桃子是他的影迷,id就叫在逃小公主。   大概是四年前, 小姑娘和家里人闹脾气,学人离家出走,和两个同学跑到了祁远拍戏的城市。   祁远看到他们几个一身的学生气,就知道他们是逃学出来的,等再一听口音, 竟然还不是本地人。   几人对他也不设防,三两句就让他把真话套了出来。   几个孩子主意大着呢,担心被家里人定位,就只带了现金,手机和电话卡也是新买的。   却不想想,他们穿着讲究,眼神自信,一看就是富贵窝里长出来的,现在一点依傍都没有,好像生怕自己在外面不会出事一样。   知道情况后,他想联系家长把人接回去,几人还挺倔,说什么都不给家里人打电话,桃子还威胁他说,如果他敢把自己送走,以后就再不粉他了。   祁远当即气笑了,当着几人的面给派出所打了电话,理由是怀疑有人偷渡。   几个学生崽目瞪口呆,桃子人生中唯一一次叛逆行动,就此夭折。她被警察叔叔带走时,还哭了,说再也不喜欢他了。   祁远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哭得眼睛红红的公主头小妹妹竟然是陶海的女儿。   祁远三言两语将事情和秦疏说清楚,抬眼就看到化着精致妆容的桃子猫眼晶亮。   桃子之前险些破功,这时候已经恢复了高贵冷艳,见他看过去,红唇一勾:“远远,你刚刚是不是吃醋了?”   祁远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桃子才不信,有人就是死鸭子嘴硬,刚刚这人眼神冷得都要掉冰碴子了,妥妥地吃醋了。   她眼睛不停在两人脸上身上打转,面上维持着资本大小姐的派头,心里的尖叫声却已冲破天灵盖。   每一个人的少年时代,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人会惊艳年华。   祁远就是惊艳了她的那个人,尤其是在了解到他的励志人生后,她对祁远就更是崇拜。   崇拜到离家出走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亲自去看他一眼。   虽然他面对自己的哀求冷酷无情,可桃子还是崇拜他。   崇拜他在逆境中不自怨自艾,奋起反抗;崇拜他逆风翱翔,一鸣惊人;崇拜他意志坚定,热忱执着……   祁远就像是一束光,她就是追光者,哪怕被光灼痛,也还是向往光的温暖。   后来,祁远的各路cp开始泛滥,有人疯狂,有人批判。可她从来都不关注,她不希望自己崇拜的偶像是个花心滥情的人。   今年,雅登艺术博览会上,她被一幅《旋转门》惊艳到了。   人生就像是一扇逆光的旋转门,总是一半明媚,一半黑暗。于黑暗中踽踽前行,去寻求光明。可若暂缓脚步,转身回望,入目亦是阳光。   她记下创作者的名字,想要和对方聊聊。只是很可惜,对方十分低调,她没能见到真人。后来还特意去看了官方公布的单采,发现秦疏和他的画一样出色,就是看着不大好说话的样子。   桃子平时很忙,既要专注学业,还要熟悉公司事务。   身为富三代,她其实没什么压力。她爸说了,只要她不瞎胡闹,混吃等死家业都绰绰有余。   桃子安心之余,更多的是无奈,她爸也太小瞧她了吧。   有爸妈保驾护航,她完全可以趁着年轻多多尝试,如果不是那块料,到时候再躺平也不迟。   正在她想着要如何一鸣惊人的时候,他爸在家开玩笑说:祁远魅力不减,当年让我们小公主在逃,现在又勾的天才画家为爱倾尽家产。   桃子这才发现,在她忙于工作学业时,她欣赏的画师和她崇拜偶像竟然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同框照。命运真的很奇妙。   那几天她简直化身为网络世界中的清道夫,搜集着各种物料,像每一个cp女孩一样,看着别人的照片都能露出姨母笑。从不嗑cp的桃子刚摸到组织门槛,就直接陷进了坑底。   疏远是真的!   第一次面基灰头土脸,第二次她一定要扬眉吐气。   她陶·富三代·子,势必要为偶像的爱情大业添砖加瓦。   *   这是秦疏吃得最别扭的一顿饭了,他也不知道陶大小姐是怎么回事,总是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他。   秦疏不好盯着女孩子看,可他确实感觉对方一直在盯着他,尤其是他和祁远说话的时候,那眼神简直能把人盯出个窟窿来。   难道是看他和自己的偶像在一起不顺眼?   他确实听说某些极端粉丝特别反对偶像恋爱,有的甚至还会以死相逼。想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报道,秦疏心头一凛。   他和祁远的感情渐入佳境,马上就要见家长了,他可不想横生枝节。   祁远夹了一颗雪绵豆沙,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放进秦疏身前的碟子里,正要和他说话,才发现他有些不对。虽然在外人看来,秦疏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可祁远就是知道。   察觉到祁远的靠近,秦疏身体向祁远的方向微倾,听他说话。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如果秦疏说不喜欢,他们就找个借口提前离开好了,祁远无所谓地想。   耳边轻缓的气流拂过,有些痒,秦疏肌肉微紧,眼角的余光看到陶子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小远,她可能是极端粉丝。”为了避免被大小姐听到,他说话的时候离祁远很近。   “啊?”   “她的眼神像是极端分子。”   祁远看秦疏眼神认真,这才确认对方是真的这么想的,他隔着秦疏对上大小姐压抑着兴奋,还有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笑出来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   秦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个极端粉丝的杀伤力对于艺人的职业生涯堪比核爆,祁远怎么是这个反应,难道他猜错了?   祁远和他咬耳朵:“你这样想陶小姐知道了怕是会蹲在墙角哭。”   果然是猜错了吗?   “你看她那眼神,分明是嗑拉了啊。”祁远憋笑。   这回眼神古怪地变成了秦疏,经历了上一个世界,他还不至于不知道什么叫“嗑拉了”。以前他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激动和喜悦,结合陶小姐的眼神,他终于有所明悟。   秦疏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粉丝对偶像恋情的过度关注,不过只要对方没有什么极端的想法就好。   警惕心被搁置,秦疏开始专心用餐。   他虽然也是投资人,对于其他人的话题却并不关注,此次进剧组的目的已经达成,秦疏对于金钱并没有多么热衷。   原本他还想着要努力画几幅画,为祁远提供更好的生活,可单从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来看,秦疏觉得,祁远十有八九是用不上他养的,在物质上。他反而是被供养的那个。   如果是刚接任务的时候,他还会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现在却不会和枕边人计较这个了。   不过他也不会坦然接受妻子的付出。此前,他和陶海提了一个条件,在新游戏的开发中,他以技术入股,然后将属于他的那一份以祁远的名义设置慈善基金,一方面造福社会,也有祈福的意思。希望祁远能够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桃子看两人旁若无人地咬耳朵,吃饭的时候不时还要互相照顾一下,剧组里的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就知道这样的事情平时两人肯定没少做,才能这么自然。   还有刚刚两人说话时,别以为脑袋挡着她就看不见了,远远一定是借着说话的机会亲亲了,她看到秦疏的耳朵都红了。   也不知道两人进行到哪一步了,她转身问身边的演员。   同进同出!   如果不是顾及场合,她简直想要大喊一句:“哈哈哈哈,我嗑的cp真的是真的!”   一顿饭,小情侣小动作不断,桃子就着吃了平时的双倍。放下碗筷的时候她还有些怀疑人生,不是都说秀色可餐吗?怎么到她这儿变成秀色加餐了呢?   饭后,他们移步到茶水间,桃子取出意向书,向他们说明合作意向。   祁远这才知道,之前侯江提及的广告竟然是由她牵头负责的。当年的印象实在太深刻,祁远总觉得她不太靠谱,尤其是对方的所作所为十足是个重度cp粉。   桃子跷着二郎腿,下巴微扬,志得意满:曾经的我在你面前无能为力,而今裹挟资本而来,翻身做甲方,她这简直拿到了爽文剧本。想想都兴奋。   祁远将项目意向书看过一遍,开口道:“我现在身上的代言一共有~”代言太多,祁远一时卡住了。   秦疏在旁边道:“36个。”   祁远看了他一眼,眼里荡漾着笑纹,继续对桃子说:“你们想让我和秦疏拍广告,看好的是我俩背后的粉丝经济,同样,我们也要为那些为了我去消费某个品牌的粉丝负责。”   谈到工作,桃子整个人都变得认真起来。她从包里取出了一沓文件,“这是我们产品的质检报告,还有各个环节的投入产出比,我们公司用料不比那些大品牌差,甚至可以好不夸大地说,在质量方面,能够在业界排到前三。如果我们的质量不是足够好,我也不敢和你谈合作。”   “小公主,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   “我明白,不就是陶海公司的居家系列产品档次不够吗?这个你不用担心。”   祁远其实各个档次的代言都接过,只要钱到位,产品质量没问题,他不介意代言哪个层次的产品,这也是他和许多顶流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号召力就是这么强,但前提是,他不能为了钱去给名不见经传的产品代言。   桃子继续道:“虽然我们的产品和祁老师之前合作的品牌在知名度上差上不少,可那是我们平时没有用心做宣传。但是,请你放心,我爷爷的公司知名度足够大,只要提到,绝对不会有损你的名声。”   现在就连秦疏也无法沉默了,从来没听说后,拍广告还得家长保驾护航的。   祁远原本就挺想和秦疏一起拍广告,听她这样说,又多了些好奇:“你爷爷的公司是?”   “雄霸集团。”   祁远:“……”   秦疏:“……”   桃子疑惑,怎么是这个反应,虽然雄霸集团是做重工业的,可却是真正的国民产业,集团财力更是有目共睹的,难道都这样了对方还不满意。   祁远看出她的疑惑:“我只是在想,你们家人取名字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第47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7   祁远没有怀疑桃子的话, 因为雄霸集团的董事长姓陶名霸,他的创业史堪称传奇,业界有一句不是玩笑的玩笑:遇到陶霸, 就赶快逃命吧!由此可见此人的强悍作风。   虽然让一个生产大型机械的集团给家居产品站台听着就很不靠谱, 祁远还是答应了桃子的合作请求。   能够和秦疏一起拍摄广告对祁远来说本身就很有吸引力, 此外, 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熟悉祁远的人都知道,祁远这人喜欢撩人,更热衷于赚钱。   桃子一下子就掐住了祁远的两个命门, 祁远可耻地心动了。   趁着桃子出去,祁远问秦疏:“你要和我一起拍广告吗?”   秦疏看他满眼写的都是“我想拍”,就算本身对拍广告没兴趣, 这个时候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瞬间让祁远心花怒放,秦疏是什么性子, 没有什么人比他更清楚。   两人关系初定, 他就在蓝猫公开了两人的关系,有时时刻刻关注他的人在, 两人流出去的照片也不少。时至今日,已经将近两个月了,但是网络上还是有人猜测他们是在做戏。   尤其是秦疏明显不喜欢在蓝猫上晒两人的日常, 顶天了就是给他点个赞。如果不是对方每天都会在红兔上记录两人的生活,他都要以为秦疏不喜欢他了。   小夏姐就曾经说过,秦疏这个正牌男友还没有那些蹭他热度的人热情。祁远觉得这样还好,他想要两人关系被更多的人看到,却不想让太多的人去关注秦疏, 那会让他心里不舒服,想想也是够矛盾的。   敲定了合作意向,后续还要考虑拍摄脚本和场地等问题,桃子这时候就展现出了资深粉丝的专业素质,绝对不能因为工作影响了小情侣谈恋爱。在剧组哪里能好好地谈恋爱,现在杀青了,正好培养感情,于是将拍摄时间定在十天之后。   祁远对这个时间安排十分满意,拍了几个月的戏,他也想要好好休息。还有秦疏,他还没有和对方过过二人世界呢。   这次合作,双方都十分满意。在分别之前,桃子提出了粉丝福利。   祁远向来宠粉,拍照、合影、to签,桃子的愿望被一一满足,高傲矜持不再,照片上的笑容也是逐渐放大,后来也不端着架子了,一顿咔咔咔,怎么放飞怎么来。   当晚,疏远话题楼。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合胃口的菜,勉强收几张好了】   【确实,翻来覆去不是贴贴,就是牵手,搂腰的都少,没什么新意】   【啊,楼上是不是没仔细看,这个可乐糖分超标了啊,不收吗】   【哦,凑合吧,都是互吃口水的关系了,喝一杯可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道理,想看劲爆点的】   有其他家的CP粉过来窥屏,当即怒了。   【你们的胃口真是被养刁了,这么多张神图,竟然说没有菜】   对方头顶的id表明了非友军的身份,众所周知,cp圈除了cp粉,其余全部都是异类,包括正粉。   而且,有功夫谈恋爱的基本上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水论坛。留下的都是群精力旺盛没地儿发泄的。   大战一经触发就已陷入白热化。   【什么阿猫阿狗也来和远远比,我们远远可是趟过男人的河,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某些半夜开水龙头偷水喝的就不要过来丢人现眼了】   这话属实恶毒,对方受到了亿万点伤害,顿时忘了自己已经陷入了敌人的地盘,开喷。   结果可想而知。   正在大家一致对外时,某个沉寂许久的id复活,放了一大波祁远和秦疏的同框图。   和之前的生活照不同,这个名为在逃小公主贴出的照片,明显更具有艺术性。   就比如眼前这张:秦疏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手搭在扶手上,直视着镜头,面容冷峻,貌似有些不悦。身后,祁远俯身,微微侧头看着他,眼神诱惑,右手摸上他的锁骨,张力拉满。   配文:总裁和他的间谍情人。   虽然……但是……   有同好建议:小公主,名字取得挺好的,下次还是别取了,给大家留点想象空间好伐?   在逃小公主:不觉得很形象吗?   【就是太形象了】   在逃小公主不管,继续放图。   于是,在疏远的话题楼里,又出现了“拒做金主的白月光替身”“魔王的宠妃”“豪门霸宠:娇妻别想逃”等用心险恶的配文。   关键是每张图都能戳中人的xp,大家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真香现场。   在逃小公主对此十分满意,爷爷说得对,既然是名字,就要让人如雷贯耳,虎躯一震,否则很容易为他人作嫁衣。   经此一役,在逃小公主一战成名,成功地在疏远的爱情世界留下了自己的大名,以致之后粉丝们再看到两人的同框照,脑海中会不自觉地套上某公主的狗血风格,同时上演小电影。   *   祁远的家位于芳堤路,这边是宝坤有名的高级住宅区。秦疏进门的第一感觉就是:太小了。他习惯住大房子,这里的空间也就百平,加上各种家居装饰,之前住的酒店套房都要比这显得宽敞。唯一的安慰是,这是个跃层。   “是觉得小了吗?”   秦疏心头微叹,祁远实在是太敏锐,他明明连个表情都没做,对方却已经将他的心思猜了个通透,他不好敷衍他,就说:“很温馨,两个人刚刚好。”   秦疏说的是事实,家里布置得确实很温馨,墙壁是奶油黄,布艺沙发看着就很柔软,上面随意地放着几个姜黄色的抱枕,好像主人上一刻还窝在那里晒太阳。地板和瓷砖也是暖暖的色调,十分明媚。   外面的阳台还放了一个藤编的吊床,形状像大号的鸟窝,里面放了软软的垫子,整个人都可以窝进去,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祁远被他话里的意思取悦到,介绍着家里的情况:“其实也没有这么小,隔壁的房子也被我买了下来,那边的就是暗门,两边是相通的,等回头给你装修一下,刚好做画室。”   祁远拉着秦疏在家里走了一圈,熟悉布局。   秦疏注意到,很多东西都是情侣款,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置办的。   秦疏很喜欢这种感觉,在他关心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将他放进了未来的规划里。   祁远一直在关注秦疏的反应,秦疏看着他不停忽闪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秉持着说不如做的原则,秦疏直接将人拉进怀里。   腰间的手臂充满了力量感,让他塌了半边身子,祁远情不自禁地攀上对方的脖颈。之后,秦疏那张俊脸骤然放大,呼吸都被攫取,在柔软的舌尖被碰触到时,他想:秦疏应该很喜欢这里吧。   秦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对这里很满意。   当被压在沙发上亲时,祁远觉得,应该换一个大一点的沙发了。   祁远被亲时的反应秦疏百看不厌,很可爱,跟个小猫似的,整个人都软乎乎,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不停地揉搓,轻了重了也只会哼唧几声,连爪子都不会亮。   更让人满足的是,这样的祁远,只有他能看见,秦疏倍加珍惜。   祁远恍惚间听秦疏啄着他的唇瓣,在他耳边说什么“含羞草”,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就没听清了,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处理信息的能力。   “你躺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吃些什么。”   “唔~”   祁远的反应实在是可爱,秦疏手指拂过他泛红的眼尾,拭去那里的水渍,又亲了几下,这才起身去厨房。   几分钟后,祁远才从那种飘忽的状态中回神,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他捞过抱枕,靠在沙发上,暗暗唾弃自己:你可真够没出息的,都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他不争气,早就把秦疏吃到嘴里了。   转念一想,他软没关系,秦疏硬得起来就行,秦疏好像还挺喜欢这个调调的。算了,那就是个闷骚,就当他照顾小男友好了。他都把秦疏拐来同居了,其他方面让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远这股郁闷劲儿很快就散去了,他一步三晃地去了厨房。看里面穿着围裙,打扮十分居家的男人,心口忽然有些酸酸的,这种感觉猝不及防,却让他终生难忘。   秦疏察觉到他的注视,手下动作不停,倒油热锅,回头看他:“我这还要一会儿才能好,这里呛,你去玩吧。”   祁远站着没动,“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   “就会一些家常菜。”其实,秦疏谦虚了,他不仅会做,而且厨艺相当不错。他视线扫过祁远,祁远平时吃的也不少,怎么还是这么瘦?一定是拍戏累到了,是该补补。   祁远不知道男朋友酝酿着养肥计划,他回想起之前在剧组,秦疏还给他熬过枇杷膏,后来看他把药当零食吃,担心他伤了胃,就再不给他做了。之后又给他做过九制陈皮,当零食吃也没关系,现在他的行李箱里还有一罐呢,这样一想,秦疏会做饭似乎也很正常。   祁远自己是不怎么会下厨的,虽然他从小没少被压着干活,可厨房重地,他却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他本来想要帮忙,可看秦疏一个人游刃有余,他进去也只能添乱,就说:“我去楼上收拾行李。”   秦疏点头:“去吧。”   祁远上楼忙了起来,他这里的衣服有些太多了,有些品牌商送来后,包装都没拆。   以后,秦疏要住在这里,虽然秦疏对穿着不太在意,可他不想委屈了男朋友,衣帽间要清出一半的空间来。   祁远想了想,直接在蓝猫上发布了抽奖:回馈粉丝,全新男装盲盒,xl码,仅200件,欢迎转发。   随着祁远这条消息,雅韵、快时尚、Svelte等诸多合作过或有意合作的品牌先来认领,也编辑了相关链接,身为品牌商,他们的手笔要大得多,原本非酋转世的粉丝也跟着兴奋起来。   因为抽奖的条件之一就是身份必须是祁远的粉丝,这次之后,祁远庞大的粉丝基数中又加入了很多分母。   有粉丝好奇地在蓝猫下面问:远远,不年不节的,怎么忽然想起要发盲盒了?   很多人都好奇这一点,还有圈内人也关注着他的这通操作,以为祁远又有了什么商业新动向,点赞的人数过多,很快将这一条置顶。   祁远还真的回复了:东西太多,要清出一半空间。   脑子长cp的立马活跃起来,这句话可太好嗑了吧!   cp粉狂舞,祁远这边已经联系了对接的公司,很快,就有工作人员上门搬衣服。   秦疏做好饭,看着被搬出去的几大箱子,问了一句。   祁远将人送到门外,把门关上,这才道:“衣服太多,抽奖送粉丝了。”   祁远虽然男女老少通吃,主力军还是女孩子,秦疏有些担心:“你把自己的衣服送给她们,是不是不太好?”穿的东西不好送人的,尤其是异性。   祁远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穿都没有穿过。而且,如果她们有男朋友,刚好送给恋人穿,这样,她们看到穿着我送的衣服的恋人,是不是会更多一点喜欢?”   秦疏想象了一下,“难道不怕恋人吃醋吗?”   祁远却有不同的看法:“怎么会呢?追星都不忘想着他,这就是真爱啊~如果连我的醋也要吃,那还是趁早分手算了。优秀的女孩子本来就有很多人喜欢,在现实生活中,如果遇到有人喜欢他的对象,那岂不是要吵翻天?”   秦疏被他的歪理打败,催着人去洗手:“饭好了,先吃饭吧。”   先吃饭,吃完饭呢?   祁远大脑有些不受控制,想到放在床头柜里的东西,走向洗手间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第48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8   祁远无心美食, 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餐桌上。   秦疏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只不时给他添菜。   祁远心里杂念丛生,就连看向秦疏的眼神都开始变得躲闪。秦疏看他吃了一碗饭就不动了, 开口道:“饱了?”   祁远点头。   “饱了就去洗澡吧。”   祁远眨眨眼, 身旁的青年面色如常, 眼底的暗流却让他一惊, 祁远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我去洗澡了。”   秦疏看他的身影在楼梯消失,忽然轻笑出声。   他第一次在蓝猫发布了一条状态,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之后如同每一个居家男人一样,将餐具洗净收起,将厨房的一切归为原位, 等到他离开楼下时, 一切已光洁如新。   浴室里的水流声很大,水花四溅, 祁远忽然停住动作。   虽然没有听到脚步声, 可是祁远直觉秦疏上了楼,他三两下将自己冲干净, 胡乱擦着身上的水渍,然后打开了浴室的门。   卧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祁远裹着浴袍出去, 秦疏正在铺床。   和其他房间的温馨不同,卧室的配色更加大胆,作为休息睡觉的地方,这种亮眼的配色实在是不合时宜。   暖色系让人觉得温馨,更容易入睡, 现在祁远却反其道而行,这是为了什么?   秦疏心里有所猜测,既然祁远想要安全感,那就给他满满的安全感。如果祁远向往温馨的生活,那他就会让生活变得温馨。   秦疏将床铺整理好,回身看向他尚滴着水的发梢,“怎么又不把头发擦干。”   外面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屋里的冷气开的很足,秦疏担心他这样容易感冒,就打开床头柜,按照祁远的习惯,风筒应该放在这里。   “别~”   祁远阻止不及,抽屉已经被拉开。   秦疏动作不停,将风筒从里面拿出来,神色自若地将抽屉关上,冲着祁远晃了下手里的东西。   祁远觑着他的神色,也不知道秦疏刚刚看到了没有,那东西他放在了最里面,应该看不到。只是,秦疏的视力好像格外好,别人看不见并不代表他看不见。   祁远纠结着坐在了床头,等着人给他吹头发。温热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十分舒服。之前在剧组里,有几次他就是在吹头发的时候睡着的。   今天他心里藏着期待,反而越来越精神,总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祁远的头发不长,秦疏很快就给他吹干了,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打了声招呼后,起身去了浴室。   当听到水流声起,祁远才回神,然后脑子里更是天马行空。   等到秦疏再出来时,就看到祁远一张脸粉扑扑的,在暖黄的灯光下,十分鲜嫩可口。   秦疏遵从本心,来到床前,两手放在祁远身侧,低头含住了祁远的唇瓣。   祁远微微仰着头回应,随着向下的力道,他的双手只能放在身后的床垫上勉力支撑。终于,整个人都仰躺在了床上。   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当看到秦疏从枕头下取出的东西时,祁远脑子有些不够使,声音沙哑又困惑:“这是我买的吗?”说完之后又有些羞窘。   秦疏眼底含笑,有些人明明长了一张可以渣世间万物的脸,却偏偏纯情得很。   “我买的。”秦疏的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买了一颗青菜一样寻常,祁远不知道他怎么做到这样冷静的,只是,这个时候还这样冷静,着实让他意难平。   他要拽着这人与他共赴极乐,看他到时是不是还会如眼前这般。   窗外惊雷声起,很快就有雨水倾斜而下,敲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暴雨来袭,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卷席着城市的每个角落。仲夏夜,生命的乐章就此开启。   蘑菇借着势如破竹的雨势,快乐地传播着孢子,它们找寻着最适合孕育的土壤,融入湿润的泥泞,妄想扎根,发芽,却不知道这块土地虽然不是盐碱地,却被打了除草剂,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断断续续的水流冲散,漂泊。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黑夜退场,又是一天来临,经过雨水滋养的花草虽然还残留着被拍打的痕迹,却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屋内的冷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窗户敞开一扇,清风荡开窗帘的一角,阳光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溜了进来。   祁远浑身都软绵绵的,带着放纵后特有的疏懒,晨醒的大脑尚且还有些空白,好一会儿终于开始滞涩地转动,昨晚发生的一切回笼,安静的房间内传来一阵低哑的笑声,他们真的做了!   活了二十四年,祁远还是第一次如此满足,秦疏不仅填补了他身体的空虚,更是连他心理的空白一并填充。   也让他变得更加~贪婪。   祁远看着在阳光下浮动的细小尘埃,它们多到数不清,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大脑有自己的意识,开始复盘昨天的一切,不放过丝毫细节。   半晌后,祁远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翻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指尖在一个个名字上划过,终于停下。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拨通电话,几声之后,电话那头的花衬衫接听。   “呦~大明星,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帮我查个人。”   “谁?”   祁远沉默,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位画师?”   “酬劳少不了你的。”   “你不会是想要查他的感情史吧。”   祁远这次开了口:“查得仔细一点儿。”   对面的人早就看清了他的本质,“这时候才想着要查是不是晚了点。”   祁远的目光追随着一粒浮尘起伏:“让你查,你就查,废什么话?”   “要我说还是算了吧,如果真查到了什么你要怎么办?都闹得尽人皆知了,这个时候分手吗?现在的人有几段感情不是很正常吗?尤其是学艺术的,他们为了‘灵感’什么都敢干,那一个个的,玩得花着呢。听哥一句劝:难得糊涂。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他说了半天对面也没回应,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已经挂断了。   花衬衫“啧”了一声,真是个犟种。   祁远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那粒即将飘出窗外的尘埃,一把将窗户关上:秦疏,你不要让我失望。   祁远套上睡衣,踩着地板下了楼。   秦疏刚好把饭做好,看到祁远,便说:“下来的正好,饿了吧,坐下吃饭吧。”   祁远看着座椅上特意铺好的坐垫,再看摆在他面前的餐点,心头的怀疑如蔓草一般,哪怕不停地掐尖,却仍无法阻止它的蔓延。   秦疏解下围裙放好,坐到祁远旁边给他剥鸡蛋,放进他碟子里时,眼角余光看到祁远的唇角,动作一顿。   有些事情,终于还是会发生吗?到底怎样妻子才会安心呢?   秦疏对待祁远愈发细心周到,但他分明能够感受到祁远有心事。   秦疏大脑迅速地检索曾经看过的某本书,夫妻之间不和谐是当代离婚率居高不下的最主要原因。   难道是对他昨天的表现不满意?   他觉得还好啊,祁远之前的反应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怎么还会心情不好。   秦疏万万没想到,是两人的第一次太和谐了才让祁远开始多想。   如果知道,他也只会说一句惭愧。几十年的经验,他就是想要伪装成新手恐怕也不像,尤其是在专业演员面前。   祁远本来就敏感,他在对方面前演戏,不被发现才好,一旦对方发现,那误会就更大了。   祁远吃着鲜嫩的鸡蛋,第一次有些难以下咽,手边是温度适宜的牛奶,以往香甜的味道也多了一丝腥膻。   他的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去看秦疏,同样是吃饭,秦疏就像是在参加什么重要聚会一样,浑身上下都写着端庄优雅。不像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在乡野为了一口吃的能够和别人摔打在一起的人。   这样的秦疏,到底喜欢他什么?   祁远自负又自卑,在两种极端情绪中反复横跳。   秦疏就坐在他身侧,经常是一个侧身就发现晴雨表上的数值就升了上去,等到下一刻又歘地降了下去。   秦疏有些苦恼,祁远虽然看着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如果没有晴雨表,连秦疏也要被他骗过,可现在看着他唇角的数值每天忽上忽下,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以往祁远心情不好,他几个小动作对方就能展颜,今天不知怎么的,也不好使了,这下把秦疏整不会了。   闷葫芦一样的人开了口:“小远,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祁远张嘴,想要问些什么,看着秦疏眼里真切的关心,忽然想明白了,不管秦疏之前是不是有别人,以后他只会是他的,这么好的秦疏,他绝不会让给别人。   刚刚的自己到底在矫情什么?   他可是祁远啊,他总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他会用尽全力将属于自己的牢牢守护。   这样想着,他眼里光彩粲然,“没有不开心,我很高兴,秦疏。”   秦疏更困惑了,不过祁远心情确实变好了,也没有忽高忽低,他也就暂且放下心里的担忧。   任谁和妻子行过周公之礼,醒来发现对方心情抑郁都会变得自我怀疑,秦疏在这方面和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   吃过早饭,秦疏正要收拾东西,祁远却拉住了他。   秦疏刚想说话,就被堵住了嘴,祁远一改之前的软乎乎,十分大胆热情,秦疏又不是圣人,很快就投入进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的时间都是混乱的,秦疏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抵死缠绵。祁远那副架势就像是十几天没吃饭了一样,说什么都不好使,后来他也发了狠,将人好好教训了一通。   水浇的有点多,祁远有些受不住了。   秦疏看着躺在床铺中央,终于消停的人,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   几天后,祁远接到了一通电话:“东西发你邮箱里了,记得打钱。”然后就打着哈欠,挂断了电话。   躺在沙发里的时候他还在想,祁远那个小疯子还真是撞了大运,连天降本命的事情都能撞上。   祁远登录邮箱,看到躺在最上面那封邮件,手指停留在屏幕边缘,久久未动,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开邮件。   文件里有秦疏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祁远看着里面的照片,秦疏从小到大真的是一比一复刻着长大的,相像到都有些不真实了。   祁远快速扫过这些,当看到对方比白纸还干净的感情史时,萦绕在心头的怀疑终于散去。   只是,总觉得还有一丝违和。 第49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19   亲密关系可以有效地缓解心头的焦虑,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坦诚相对,秦疏发现祁远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也开始着手准备见面礼。   祁远看着连排支开的三个画架, 忍了又忍, 还是说道:“孟骁就是我的远房舅舅, 也没有那么亲, 你看着差不多就行了。”   这话秦疏没有当真, 虽然日常祁远总是会孟骁孟骁地称呼他舅舅,可如果没有孟骁,就没有他的今天。单从这一点来看, 孟骁也是个值得他认真对待的人。更何况,孟骁自己还没富贵的时候,就不忘拉拔亲人, 人品是没话说的。   尤其他还郑重其事地要求祁远带他过去看看, 只这一点,就足够秦疏敬重。   祁远这么说, 无非就是怕他太辛苦:“没事儿, 我画起来很快的。”   祁远对此表示怀疑,之前他只看秦疏在数位板上画过, 速度确实很快,还真不知道他正常的作画速度。   秦疏已经开始调色了,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很快, 准备工作就绪,开始下笔。   画稿之前就已经定了下来,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心中有数,这又不是油画,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在的审美问题, 直接来一幅写意画,速度还能更快。   秦疏先用笔刷上了一遍底色,然后就开始工笔勾勒。   祁远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渐渐却被秦疏的动作吸引,“你那幅《旋转门》不会就是用这个速度画出来的吧。”   “不是。”秦疏说话也没影响手下的速度,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第一幅画就已成型。   祁远想,还好,否则这样的赚钱速度让那些兢兢业业到秃头的老总们情何以堪。   别看剧本中的总裁年轻多金,只有真正接触才知道,每天的事情多到焦头烂额,像陶海那样的已经算轻松的了。   “这个还要更耗时一些。”此时,秦疏已经来到第二块画板面前,等到前面的干了,还要进行二次上色,工笔画果然麻烦。   “什,什么?”祁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疏看他桃花眼都瞪成了杏眼,觉得有些可爱,凑过去亲了一下。   眼睛上的湿润一触即离,祁远摸了下被亲到的地方,怔怔地看着他。   秦疏黝黑的瞳仁映出他此时的模样。   秦疏说:“我说过,我有能力养你。”   祁远努力回想,秦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那是秦疏消失一周后,两人搞得像相亲一样,他想忘记都难。   他记得,当时秦疏说自己的年收入不太稳定,养家还是充足的。祁远当时还在想,再怎么沉稳的人到了喜欢的人面前,都免不了说大话,没想到秦疏还是谦虚了。   祁远不是很懂画,在确定秦疏不会一直泡在画室后也就放心了。   虽然他这段时间不需要工作,可他现在的地位可不是天天闲着什么都不干就得来的,没有工作的时候更需要营业。   谁知道粉丝有几个墙头?他如果不闹出点儿声响,那群小没良心的把他忘了怎么办?   很大程度上来说,不是粉丝需要艺人,而是艺人需要粉丝,没有粉丝的支持,就只能是在底层打转的糊咖。   祁远运气好,不需要卑微的媚粉,不过为了那些给他贡献票房和购买力的粉丝们,宠粉是必须的。   很快,祁远就发布了一张图,配文:今日份的粉丝福利。   画面中,祁远看着镜头,脸上不带一丝表情。背后大片的阳光洒下,在阳光最明亮处,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家居服背对着镜头作画,虽然祁远一副酷哥模样,但画面里的温馨都快溢出来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因为男朋友忙着工作不能陪他而不高兴。   这几年,外来的文化入侵严重,带动的整个娱乐风气愈发浮躁,好在祁远一开始经营的就不是什么完美人设,他又是出了名的宠粉,粉丝黏性很高。所以在他公布恋情后,除了一小撮不能接受,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死忠粉,每天嗷嗷待哺等着吃粮。   所以,祁远的照片一经发布,很快评论区就建起了高楼,速度快到让其他艺人怀疑人生。   祁远之前到处乱放电不塌方,嗯,可以理解,毕竟他有当万人迷的资本,可现在都公布恋情了,为什么还是不塌房?   其实,很多人是相信爱情的,只是不相信爱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迟迟不敢走出那一步。之前的祁远一副游戏人间的多情浪子形象,和很多在爱情面前裹足不前的普通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只是站在了两个极端。   而今,祁远遇到了那个让他安定下来的人,终于不再三天两头和人搞暧昧,让人大呼又相信爱情了。   热恋中的小情侣秀恩爱不是很正常吗?大家对这种营业方式接受良好,每天嗷嗷待哺等投喂。   祁远看着最新分布下激增的点赞数量,满意地收起手机。   祁远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按照之前安排的日程,先去拍个广告,之后还要配合剧组做宣传,还得找个时间去看孟骁,忙得很。   这事儿不能想,一想假期好像转眼就能走到头一样,所以祁远这段时间特别热衷于拉着秦疏健身。   秦疏拒绝这种透支的干法,祁远振振有词,马上就要工作了,到时候身上不能有痕迹,他只是预支以后的份额。   因为祁远的歪理邪说,秦疏被迫学会了很多折腾人的手段,每次的前戏都无比漫长。   祁远想要上高速飙车,结果秦疏给他安排的是摇摇车,那个慢悠悠的劲儿,磨人得很,祁远就在这漫无边际的摇晃中睡着了。   秦疏是在轻微的刺痛中醒来的,还没睁开眼睛,就按住了在肩头作乱的脑袋瓜,在上面胡噜几下。结果对方不仅不停下,反而更用力了。   秦疏睁眼,伸出两指在祁远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祁远终于松开了嘴,秦疏的肩膀上是两排清晰的牙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他看了一眼,自从知道他恢复能力惊人后,祁远总是想在他身上留下点痕迹,真是个死心眼。   时间不早了,他然后捞过一旁的衣服就要往身上套,祁远一把抱住他,“再陪我躺一会儿。”   秦疏抚摸着巴在胸前的毛脑袋:“今天不是要去看你舅舅吗?”   “不着急。”秦疏的怀抱太舒服了,他根本不想起身。   秦疏将他的额发顺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祁远被他的力道带着,对上他的眼睛,然后就听秦疏说:“太晚过去不好,一会儿路上容易堵车,还是要早些准备。”   祁远嘀嘀咕咕:“他一个半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那么着急干嘛?”虽然这么说,他到底是将人松开了。   秦疏也不戳破他的嘴硬,只说:“他外甥好看就行。”   祁远瞬间被取悦到,大方地挥挥手,那你快去准备吧。   等到秦疏下楼,他也很快收拾好了自己。   家里请了家政阿姨,不过对方只定期上门打扫,日常还是两人亲自动手,这里就体现出面积小的好处了。   秦疏是个勤快的,原本喜欢乱摆乱放的祁远也被迫跟着规矩起来,然后就发现每天要做的事情多了好多。尤其是他们自己开火后,需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也难怪有明星常年住酒店了。   虽然多了很多事情,祁远的小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这样才有家的感觉。比起大多数家庭,他们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不会因为经济问题束手束脚。   他将卧室和卫生间整理好,然后下楼。   厨房里,电饭煲已经开始工作,秦疏正在切菜。   祁远探头过去:“今天吃什么啊?”   “小米粥,蒸包子,煎鸡蛋还有拌菜。”   祁远笑了,都是他喜欢吃的,“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秦疏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祁远虽然心虚但十分硬气地看了回去,秦疏收回目光,接着切菜:“出去玩吧,东西都是现成的,马上就好,你就别添乱了。”   祁远又站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祁远不是五谷不分的人,可他对做饭是真的不擅长,偶有两次心血来潮,说要亲自下厨犒劳劳苦功高的秦疏,结果不说也罢。   秦疏自己是学什么都会,当年他第一次下厨做出的东西也是一言难尽,可在钻研一番后,很快就能做出十分美味的食物了。   秦疏也不是天生就勤快,可谁让他见不得乱呢?   吃过早饭,将礼物带上,两人就出发了。因为避过了早高峰,一路还算顺利。   越过中央大街,再向北开十几分钟就到了孟骁居住的小区。   两人在门卫登记了信息后被放行。   这边都是洋房,园区内绿树成荫,假山池沼相互配合,十分养眼。祁远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说道:“当年我刚被他带出来的时候,他住得可寒酸了。”   秦疏:“你很厉害。”   祁远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么说不是为了让秦疏夸他的。车子到了楼下,他多少生出了几分带男朋友见家长的紧张。   “我舅那人还不错,最大的缺点就是嘴硬,其实心很软。他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多担待。”   秦疏觉得好笑,该紧张的不是他吗?   想到祁远也没什么亲近的亲人,孟骁这个拉他出苦海远房舅舅在他心里的分量自是不一般,紧张也很正常。   楼上,孟骁一早就等着祁远领着人上门,左等右等,终于看到了他那辆代步车。   然后他就看到车子停在楼下,不-动-了!   这两个小子,到底在下面磨蹭什么?   孟骁拿过手机想要给祁远打个电话,手指误触了照相机,鬼使神差的,他将镜头对准楼下,放大,车玻璃有些反光,屏幕中只能看出两个模糊的身影。   看到他们的动作,孟骁开口就是一句国骂。   这糟心玩意是故意过来刺激他的吧。 第50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20   秦疏在见到孟骁的那一刻, 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孟骁给人的感觉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这人生就一副斯文精明的长相,用老话说, 甚至是有些刻薄的。此时, 他镜片后的目光审视中带着犀利。   “舅舅, 这是秦疏。”祁远说完给了秦疏一个眼神。秦疏乖觉地叫人, 同时奉上礼物。   孟骁的目光在两人红红的嘴巴上停留了一瞬, 绷着一张脸,让开门口的位置:“进来吧。”   祁远一听声音就知道他舅情绪不大对,随口道:“我前舅妈又不理你了?”   孟骁原本就等得一肚子火气, 闻言愈发恼火,开口就喷:“情商呢?让狗啃了?”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向秦疏。   秦疏:“……”   祁远知道他舅的火气哪儿来的了,早知道刚刚他在楼下就不闹秦疏了。虽然孟骁生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怕秦疏多想。   祁远捏了下秦疏的手指, 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孟骁道:“拿去换智商了。”   孟骁最见不得他这副没正经的样子, 当即怼了回去:“怕是情商低了, 智商也不见涨。”   祁远听他这样说,顿时笑出声来, 上去将胳膊搭上孟骁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舅, 你最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你什么意思?”孟骁眉心弄成个疙瘩。   “那个,想要缓解更年期的症状,延缓衰老,有一个特别经济实惠的方法。”   孟骁不觉得自己到了更年期,却被祁远的话带着, 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道:“什么办法?”   “调和内分泌,具体什么办法不用我这个当外甥的教你吧,”祁远挤眉弄眼,还生怕他听不明白似的,特意加上一句,“毕竟你都是当过爹的人了。”   孟骁被他气得没了脾气,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罪受,人俩人蜜里调油的,他在这瞎操什么心啊。   而且,只看这两人进门后的小动作,就知道是谁当家做主了,以祁远的手段,秦疏这样的怕不是会被吃得死死的。   孟骁端出提前准备的水果,热情地招呼秦疏坐下吃。   秦疏满腹困惑地坐下了。   他不是很理解这两人的甥舅关系,虽然刚刚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却被他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   祁远的话可以称得上是冒犯,身为舅舅,孟骁不仅不生气,怎么反而还笑脸相迎了呢?   孟骁能够在娱乐圈里混这么多年,又带出了祁远这样的现象级明星,实力不容小觑。   压下了心里的那点儿不痛快,他开始以专业的眼光看待秦疏。现在大家上传照片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加滤镜,拍出来的效果和实际相比多少有些失真。秦疏本人要比照片中的更出色一些,这样的条件不进娱乐圈真的是浪费了,尤其是他现在自带热度。可惜了,祁远那性子,肯定不能放人来娱乐圈闯荡。   孟骁心里转着诸多念头,却没有忘记今天让人上门的目的。就像是每一个看到子女带对象过来的父母一样,开始查户口本。   孟骁问得十分仔细,秦疏如果不是有过一次经验,还真是不一定应付得来。   秦疏有些沉默寡言,不过你如果问他什么,他一定会认真回答,性格十分沉稳可靠,总之,孟骁是越看越满意。   如果祁远不是他外甥,孟骁还真说不好两人合适不合适。祁远虽然有名气,出身却不好,尤其是年幼失怙,性格上有缺陷,和他在一起会很累。   这两人性格南辕北辙,勉强也能说一句互补。不过看两人相处时自然流露出的情意,感情应该很好。   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快中午了。秦疏第一次上门,肯定是要留饭的。   孟骁起身去了厨房。秦疏很有眼色地去厨房帮忙。和祁远不同,孟骁的厨艺是相当不错。   *   虽然一开始有些不痛快,但从整体来看,这次见面还算顺利。   两人离开后,孟骁打开礼物的保护膜,当第一幅画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就是一愣。   画面中,一个男子向光而行,他的影子却拉得老长,好像被什么困在了原地,他想要回头,却又有所顾虑。   第二幅画里是个小孩子,也只有一个剪影,她一个人走在黑暗中,只有身后的路灯带来一点光亮。   孟骁看到这里,心脏就像是被攥住了一样,“还说拿去换智商了,也没见他情商高啊。”   孟骁实在是欣赏不来这种画风,尤其是秦疏还把这样压抑的画拿来做见面礼,他就更不能理解。   所以在拆第三幅画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抵触,果然,又是一样的风格。   孟骁安慰自己:好歹这些画值钱,以后给闺女留着,当传家宝也是好的。   他随手把第三幅画放在一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又调整了一下三幅画的顺序,忽然笑了,“这个秦疏。”   阳光下,三幅画,三个人,放在一起却变成了另一种效果,他们被留在原地的身影变成了手牵着手,走在阳光下。   有时候,及时回头,才会发现,生活可以更加美好。   孟骁想了想,将它拍下,发给了特别关注的那个人。   *   见过了家长,两人也开始忙了起来。   陶海公司的家居系列名为雅居乐。   广告的拍摄场地定在一处住宅楼。   拍摄脚本之前已经发给了两人,秦疏坚决不同意在广告中加入吻戏,这本来就是桃子夹带的私货,正主不同意,她也只好作罢。   广告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拍摄地点是卧室,秦疏从床上起来,祁远拉住他,他转身回望,给他盖上薄被的场景,突出的是床品和睡衣。   第二部分拍摄地点是厨房,祁远洗菜,秦疏炒菜,秦疏将菜喂给他品尝,突出的是厨具。   第三部分的场景是在客厅,充满阳光的午后,两人靠坐在沙发上,秦疏看书,祁远刷手机,然后祁远枕在秦疏的腿上睡着了,秦疏低头温柔地看着他。   秦疏看到剧本的时候,还以为是祁远写的,因为这三个场景就是他们日常的写照,区别只在于细节的不同,和实际情况相比,剧本还要更含蓄一些。   拍摄广告对于祁远来说没有丝毫难度,秦疏却紧绷着一张脸,拍摄开始前,他对秦疏说:“不要紧张,放轻松,一切有我在。”   秦疏并不紧张,他只是有些别扭,拍摄的内容和日常生活太像了,把自己的生活展示给别人看,总有些莫名的羞耻。   拍摄开始。   卧室里,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并肩躺在宽敞的大床上。   “把镜头拉近一点,再近一点。”桃子看着镜头,眼睛晶亮。   导演不乐意了:“大小姐,能把嘴闭上吗?要不你来拍?”   桃子撅了噘嘴,到底没再说话,这个导演脾气是出了名臭,不过他拍的短片和广告画面感都是一级棒,远超同行,桃子也是用金钱才打动了对方。   闹铃声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被子里伸出,铃声停息,他转身看向身边的人。   “停,这里调整一下,”导演看着画面,“你们平常也是这么睡在一起的吗?”   秦疏看向他,目光幽幽。   导演不以为意,继续道:“你们是真正的情侣,情侣间那种小习惯,懂吧,就是让人看着就能感觉到爱,感到温馨的那种小习惯都来点儿,别这么生硬。”   祁远比了个ok的手势。   拍摄继续。   看到祁远躺在秦疏的臂弯里,桃子努力压抑住心里的尖叫,旁边的王小夏也是一样。   闹铃声响,秦疏长臂一伸,关掉闹铃。祁远似乎被声音影响,又往秦疏的怀里缩了缩。   秦疏顺着他的后脑,目光柔和,确定对方没有被吵醒后,这才小心地抽出胳膊,准备起身,动作间,被子滑落,露出两人身上的同款睡衣,质地丝滑。   导演回放了一遍镜头,“秦老师,你的扣子扣得也太严实了,前两颗解开效果会更好一点。”   在后面观摩现场的桃子猛点头。她都已经想好了,后期制作时可以写上旁白:雅居乐,性感,你值得拥有!   卧室这部分,拍了一遍又一遍,祁远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广告卷得很,一般播出的都有两个版本,网络版本和电视版本,网络版本都可以当成一个短片看了。   为了满足这一点,就需要更多的素材。   祁远之前和这个导演合作过一次,对他的拍摄风格十分喜欢,现在已经开始期待起成片的效果了。   拍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祁远拉着人走到窗前,两人面向窗外。   “我还担心你会不耐烦,没想到你还挺配合的。”祁远说。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他能看出秦疏是一个十分讲究效率感的人,能在这里一遍遍地磨细节,祁远真的很意外。   秦疏无奈地看他一眼:“收了那么多钱,不敢不配合。”   祁远挑眉看向他:“你是在说我贪财吗?”   秦疏确实觉得祁远有些财迷,应该说是十分的财迷,不过祁远的钱都是靠自己努力赚来的,不偷不抢,也没碍着别人。   秦疏认真道:“我也会努力赚钱的。”   祁远一摆手:“别,咱们又不缺钱,差不多就行了,我赚钱只是爱好。”   “两位老师,可以继续拍摄了吗?”   *   祁远开始为新电影做宣传,随着剧组在各大城市奔波。   秦疏这次没有陪在他身边,《暗夜疑踪》即将上线,同名游戏也要趁着这个热度推出,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两人各自忙碌着。   雅居乐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走红了。   起因是雄霸集团在官网上上传了一则通知:为庆祝雄霸集团连续十年蝉联禹国明星企业,特发放员工福利,观看广告领取优惠券,凭借优惠券可购买雅居乐商品,享九折优惠,快行动起来吧!   员工吐槽:这福利发了和没发也没太大区别。不过秉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还是捏着鼻子看完了。别说,拍的还真不错,就是字幕让人看得闹心。   雄霸集团是禹国有名的重工业集团,官方网站一直带着股钢铁硬汉的风格,除了找工作和查资料的,压根没人光顾,日常点击量少得可怜。忽然置顶了这样一条通知,又被员工各种吐槽,很快就引起了全网的关注。   关注的原因当然不是集团抠门的福利,而是网站虚假宣传。   拍广告的怎么可能是祁远?祁远身上的代言可都是知名品牌。雅居乐是什么?没听过。   大家顺着网线,摸到了雄霸官网,专为打假而来。   然后骂骂咧咧一片。   雅居乐,你都有本事请到祁远拍广告了,你为什么不请一支好些的制作团队,这是什么反人类的审美?!   睡衣床品:秦疏俯身给祁远盖好被子,敞开的领口隐约可见大片胸膛,正在人正想仔细看清楚时,歘地出现一排大字:轻盈柔软,贴身舒适,雅居乐,带给您无与伦比的舒适体验。   厨房用品:秦疏炒好了菜,喂到祁远嘴边让他品尝,祁远红唇微张,又是几个大字:品质卓越,美味长存,雅居乐,为您的烹饪之旅增添无限魅力。   有了前两次的暴击,大家在看客厅里温馨有爱的小情侣时都有些提心吊胆了,果然,祁远躺在秦疏腿上睡着了,秦疏微微垂眸,温柔地看着他时,几个大字直接将祁远整个人都盖住:柔软舒适,高雅品质,雅居乐,打造您专属的休闲天地。   画面的最后,两人临窗而立,正在大家觉得缺点什么的时候,几个大字缓缓升起:雅居乐,让家居生活更加美好。   这个雅居乐,简直有毒! 第51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21   网友吐槽归吐槽, 经过这样简单粗暴的宣传,雅居乐火了。   陶海公司的官网一度被卡成空白。   众多粉丝跑到祁远的蓝猫下面,让他挽救一下新代言的审美。   祁远看着要吵翻天的粉丝, 出面甩锅:尊重甲方爸爸的一切安排。   王小夏阻止不及, “远哥, 你, 你怎么就这么发出去了呢?”   祁远神态悠然地晃晃手指:“你不明白。”   王小夏确实不明白, 不过看他这样,就知道不是故意和甲方爸爸对着干。老板心里有数,她也就不跟着操心了。   祁远心里其实也有气, 之前桃子给他发的样片可不是这样的,谁知道背后竟然搞了这么一手。   陶海官司就是想要热度,既然这样, 他就再给对方添一把柴好了。   希望对方能够把握好时机, 如果速度再慢点儿,他担心自己多才多艺的粉丝会先出一个纯净版。   祁远给秦疏发了一条语音:“我一会儿就要飞去彭城了, 到了地方给你打电话呀。”   过了一会儿, 对方回了两个字:“好的。”   祁远按住话筒,想要再说什么, 最后还是松开了手,秦疏最近也很忙,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 祁远的情绪却明显有些低落。之前两人一直在一起还没觉得什么,乍然分开,他哪儿哪儿都不习惯。   心里有一个小人张牙舞爪,他极力压下,却依然压制不住。终于, 他点开了某个软件。   陶海公司内,侯江忽然咦了一声。   秦疏:“怎么了?”   侯江偷眼觑他:“秦哥,你的手机里被植入了隐形木马,有人定位你的手机,我给你反追踪过去?”   秦疏手下动作不停,“不用管,干你的活。”   侯江和旁边的同事交流了一个眼色,两人在那挤眉弄眼,秦疏自然看到了。   他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能在他手机里植入定位木马的不做他想,估计侯江也猜到了。   侯江将下载的软件运行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拔下数据线,将手机递还给秦疏。   秦疏接过手机,然后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开始联机打游戏。   他们这款游戏在电影的基础上加了更多的支线,可玩性也更强,但预估和实际效果肯定是有差异的,需要一遍又一遍地调试,提升游戏体验。   秦疏选择了人物属性,正式进入游戏。   幽幽的背景音乐响起,惊悚氛围拉满。   侯江选择的是游客身份,他明明是游戏开发者,知道隐藏的陷阱,结果手下一个不稳,触发陷阱后挂了。   “嗐~”   侯江也不急着重新进入游戏,就在一旁看其他几人操作,然后就被秦疏的手速吸引住了。   不得不说,秦哥真的是一个极富个人魅力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把到天王巨星。   侯江好奇开口:“秦哥,祁远平时在家里是什么样啊?”   秦疏看了他一眼,侯江自觉地在脸上轻扇了一下:叫你嘴欠。   他这边不吱声了,另一边还有一个同事没眼色,“肯定特不好伺候吧,不过祁远长得那么好看,就算脾气大些也能理解。”   侯江给他使眼色,那人看到,问他:“猴哥儿,你眼睛抽筋了?”   侯江不想理这个棒槌,转移话题道:“我女朋友也粉他,秦哥你能帮我要张签名吗?”   秦疏这回开了口:“明天带给你。”   祁远的签名诶,其他人听到侯江要到了,也纷纷开口。   签名的海报和照片家里有不少,这段时间大家相处也算愉快,秦疏没有拒绝。   因为这个,大家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办公室的小年轻们各种八卦,秦疏这次就不搭话了。   虽然秦疏什么也没透露,大家伙却猜得很热闹。等到秦疏离开的时候,才说了一句:“我们和普通情侣没区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在于祁远对他看得特别紧。   这边他还没有到家,祁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秦疏接起电话:“到彭城了?”   “嗯,两边本来也不远。”   电话中,还能听到机场的播报声,看来是刚下飞机就打来了。   秦疏问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祁远出了闸机:“一会儿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有现场活动,明天上午是采访和试映会。”   这时候,秦疏听到有人叫祁远的名字。   祁远:“有粉丝过来接机了,我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那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吧。”秦疏说。   “不用,我连个蓝牙就好。”   旁边的王小夏听到,将他的蓝牙耳机从包包里取出来。   过了一会儿,秦疏就听到对面有人喊:“远远,你是在和你老攻说话吗?”   祁远特有的声音响起,清润中带着磁性:“你知道的太多了。”   又有粉丝调侃:“老攻的怀抱是不是特别温暖啊?”   祁远眨了下眼睛:“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呦~”   粉丝被他这个动作煞到,顿时一片啊啊啊~   “远远,怎么不把你老攻一起带过来给我们看看,是我们‘疏远’女孩不配吗?”   其他的剧组成员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咋舌,一直都知道祁远的粉丝特别死忠,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盛况。这样强悍的粉丝黏性,也难怪那么多大导演喜欢用他了。   祁远被粉丝讨伐要说法,叹了口气,故作苦恼道:“都是因为你们太热情了,我要把人好好藏起来,免得被你们抢走。”   宝坤市,秦疏耳根有些发烫,祁远可真是的,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终于,祁远离开了机场,坐上了前来接他们的专车。   祁远又和秦疏聊了一会儿,等坐到了饭店里才挂了电话。   剧组里的人现在才算真正感受到祁远有多在意秦疏了。之前大家都在一个剧组,秦疏和祁远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也没有特别亲密,最多牵个手,搂个腰。   现在两人才分开多久啊,天天电话不离手,可真够黏糊的。   祁远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抬眼就对上桌上一众人揶揄的目光,祁远睁眼说瞎话:“小秦哥哥太想我了,打起电话没完没了,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恍然,纷纷表示理解。当初秦疏为了祁远,可是特意追到剧组的,放不下人也很正常。   吴导还说:“小秦人不错,对你也上心。你以后就别折腾了。”   祁远连连点头:“吴导说的是,我以后肯定收心。”   秦疏不知自己风评被害,此时他正在研究自己的手机,之前侯江说他的手机被植入了隐形木马,他上网搜索半天也没搞明白,又不好询问侯江,只好作罢。   祁远为什么要定位他的手机,无非就是不放心。为了让他放心,秦疏每天开始报备行程,这样对方应该能够更安心一些了吧。   秦疏不知道,每次他报备自己在哪里后,祁远总会点开软件进行印证。   看到每次秦疏说的都能和软件上的地点对上,祁远一边唾弃自己疑神疑鬼,一边控制不住地继续查探。   他们这次是巡回宣传,暑期将至,每天的行程安排得都很紧,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越发思念秦疏,偏偏秦疏那边也忙,两人想要视频都只能等到晚上。   酒店的大床上,祁远穿着单薄的睡衣,胸前露出大片胸膛,在暖黄的灯光下白得刺眼。   秦疏移开目光,然后就听祁远用裹着蜜糖的声音道:“小秦哥哥,看看我~”   秦疏看向屏幕,唇角紧抿。   祁远把手机支在床头柜上,手指顺着锁骨慢慢往下滑,动作撩人:“小秦哥哥,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秦疏深吸了口气,严肃道:“把你的衣服穿好。”   祁远眼神挑逗:“我不,除非,你给我穿。”   秦疏尽量无视他腿间的风景,如果不是害怕吓到他,他真想用点儿特殊手段把他的睡袍拉好,免得他在那作妖。   祁远看出他的抗拒,将手机拿到手里,怼着自己的脸,开始示弱:“秦疏,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你,没你在身边,我干什么都没劲儿,尤其是晚上,根本就睡不好。”   祁远说的是真话,这几天他觉得自己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块,整个人都提不起劲儿来。   祁远不示弱还好,他现在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像是在森林里落单的小鹿,秦疏顿时心疼了。   “现在,躺到床上。”秦疏说。   祁远照做。   “闭上眼睛,我就在你身边,感觉到了吗?”秦疏的声音特别的沉稳,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祁远似乎真的感觉到了独属于秦疏的气息,他点点头,神情放松下来。   “现在,躺进我怀里,不要乱动。”   祁远唇角翘起,配合着不再动了。   秦疏的声音愈发温柔:“天晚了,咱们要睡了,不要多想,我就在你身边。”   祁远轻声:“我还想要个晚安吻。”   “嗯,睡吧!”   中央空调一刻不停地输送着冷气,额角被冷气拂过,好像真的被秦疏轻吻了一下。   祁远没有张开眼睛,他将手机放在枕边,听着属于秦疏的呼吸声,就好像他真的在身边陪着自己一样。   有秦疏的声音相伴,这一晚,祁远睡得格外安心。 第52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22   听着对面平缓的呼吸, 秦疏放下发烫的手机,目光悠远。曾几何时,与人打电话于他来说还是困扰和负担, 现在, 他竟然也能甘之如饴, 因为这个人, 他真的变了好多。   他翻看着手机, 沿着通讯界面一直上划。上面大多是没营养的话。   到公司了。多喝水。基金会已经备案。早晨出门的时候见到了一只喜鹊……   这一天,两人来往的信息竟然多到数不过来。   夜深人静,秦疏取出数位板, 开始作画。在屏幕幽冷的光线下,他的周身也仿佛少了人气儿,与寂寂黑暗融为一体。   没有祁远在身边的秦疏, 仿若一具空壳。   他机械地忙着工作, 如地府中的几百年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黑暗褪去, 又是一朝清晨。   安静了整晚的手机再度响起, 秦疏从工作中回神,只是听到铃声, 眉眼就已柔和下来。   祁远如果看到此时的秦疏,想必会少一些患得患失吧,只可惜他看不到。   “早安, 小秦哥哥~”祁远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却又充满了活力。   秦疏似乎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模样,他看了一眼时间,声线温柔:“一会儿不是还有采访吗?快起来去吃早餐。”   “知道了,”祁远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抱怨道,“酒店的被子不是纯棉的,睡得不舒服。”   “让小夏姐给你准备一床新的被子,出门在外,不要委屈了自己。”   祁远:“算了吧,就只住一两个晚上,还不够麻烦的呢!”   秦疏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出门带上习惯的寝具,在他看来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祁远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他既然说了不舒服,那就是真的不舒服。   虽然现在交通很便利,可每天飞来飞去还是十分耗神,休息得也确实不好。尤其是剧组成员一起,坐的是商务舱,远没有头等舱舒适。天天在外奔波,若是休息不好,会有损健康。   秦疏最在意的就是祁远的身体了,一会还是和小夏提一下吧。   “哎,如果能快些结束就好了。”祁远说。   秦疏起身,拉开窗帘。太阳难得旷工,外面正下着小雨,天地灰蒙蒙一片,“再坚持一下,等巡演结束,就可以回来了。”   “那还要小半个月呢!”祁远将扣子扣好,踩上鞋子,起身离开了酒店房间。   “秦疏,我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我想每天都看到你。”   秦疏心道: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我听你睡得也挺好,都打呼噜了。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却知道这样的问题不能掰扯,他如果真敢说,祁远一定会生气。   祁远没听到他的回答,一股焦躁在心头蔓延,他用一种玩笑的语气道:“秦疏,你都不想我。”   秦疏可太知道他了,忙道:“我想你的,我每天都盼望着你回来。”   听筒那边只有齐远轻缓的呼吸声。   秦疏听出一丝不对,再想想自己手机里多出来的定位,猜出他十有八九是疑心大发了。   秦疏回忆两人刚刚的对话,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最后在窗玻璃上写下“想你”两字。   秦疏算算手头的工作,开口问道:“彭城之后,你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祁远呼吸压得更加轻缓:“明天启程去夏林市。”   秦疏:“知道了。”   祁远心里的期待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要死,他也不难为自己,直接开口问道:“你是要过来看我吗?”   秦疏:“看情况。”   祁远离开房间,和人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周围还有其他人,抱怨道:“什么叫看情况啊,你到底来不来呀?”   秦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想去看你,可也要这边的工作都解决才行。”   他昨晚加班加点,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游戏运行的事情本来也不需要他多参与,既然这样,去见祁远也好,正好安他的心,免得他没事在那胡思乱想,又犯了病。   只是他这人稳妥惯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好先和祁远说,万一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到时候让祁远失望反而不好。   祁远虽然没得到准话,但以他对秦疏的了解,这事十有八九稳了。心里高兴,再开口时,语气里已是掩饰不住的欢悦。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我去了别的地方,你再扑个空。”   秦疏叹气,如果真有什么事,也只能尽量让路了,祁远这样期待,总不好让人失望。   ……   蒙蒙细雨,似乎也慑于秦疏周身的气压,努力控制着下降的方向,不沾湿他的衣裳。   秦疏去了一趟陶海公司,将昨晚绘制的图全部导了出来。   “秦哥,你可够有效率的,这么快就画完了?”侯江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们测试游戏的时候,发现有些背景图效果不是很理想,当时大家交流了一下修改意见,没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秦疏竟然都画好了,简直神速。   秦疏没有多说什么,和侯江交代了一下,然后道:“我这几天要离开,有需要我的地方电话联系。”言外之意就是没事别找我。   等到人走了,侯江才回过味来,秦疏一个自由职业者,这个档口离开不会是要去探班吧?   彭城见面会,祁远的状态特别好,其实他对待工作向来认真,只是这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发自内心的喜悦,那双眼睛弯起来的弧度就没收回去过。   现场邀请了很多媒体人,有人询问导演:“吴导,目前国内悬疑市场遇冷,您为什么还会选择拍摄这样一部影片呢?”   吴导笑呵呵地接过话筒:“首先,请允许我更正一点,悬疑题材从来没有遇冷过,只是一部片子成功与否,涉及很多方面的因素。《暗夜疑踪》不仅仅是一部悬疑片,其中更有对人性的探讨,这也是我一直想要传达的,希望我的镜头语言能够将编剧的想法表现出来。”   “侯新成导演,李维导演的新片也进入了宣传期,您觉得三部影片放在一起,今年哪部影片能够领跑暑期档呢?”   吴导依然笑眯眯:“侯导和李导也是我的老朋友了,这次我们各自拍摄了不同的题材,不在一个赛道,不好比,不好比。”   记者暗道一声:真是个老油条。   另一个记者发问:“祁老师,我发现你今天格外高兴,能和影迷们说说原因吗?”   祁远看向镜头,回答得十分官方:“彭城人杰地灵,能够来到这里宣传,我感到非常荣幸。”   记者就是彭城本地人,听他这样说脸上笑容愈发真挚,“能够看到祁老师带着新电影来到彭城,我们也感到非常荣幸,如果用一句话介绍《暗夜疑踪》,您觉得这部电影最吸引人的点是什么?”   “最吸引人的当然是我啦~”祁远冲着镜头wink,将摄像小哥和记者都逗笑了,然后他才继续道:“艺术的感染力就在于它本身具有蓬勃的生命力,我希望每一位观众都能拥有独一无二的观影体验。”   刘制片对祁远的回答非常满意,这段时间做宣传,总有人把话题往祁远的感情生活上引,每次祁远都能及时将话题拽回来。   作为制片方,最喜欢合作的就是这样的演员了,既有热度又分得清主次,哪怕片酬高一些也无可厚非。   彭城这里是最后一场试映会,此前试映得到的反馈还不错,影片已经开始全平台宣传,预告片将悬疑效果拉满,目前讨论度很高。之后会在夏林进行首映,夏林是禹国的文化之都,很多影片都会将首映礼安排在那里。   再之后就是各影院的点映了,点映的口碑直接关系到后续的排片率。虽然吴导执导的电影本身就是票房的保障,祁远的号召力亦不容小觑,又有萧千峰,赵玉珊等实力派演员的加盟,可资金一天没有回笼,他就一天不可能放心。   明天的夏林之行才是最重要的,他邀请了几位重量级的影评人参加首映,刘广研对这部片子十分有信心,在他看来,有一争之力的只有N国的《深空之眼》。   简短的记者见面会后,片子开始播放,随着音乐声起,大家都安静下来。   ……   晚上,剧组安排的是自助。   祁远用号码排到了一份炭烤大虾,他拍下照片发给秦疏:“这个味道超级赞。”   秦疏这次秒回:“喜欢吃回头我给你做。”   祁远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你现在做什么呢?”   秦疏看了一眼角落的行李箱:“在和你打电话。”   祁远扑嗤乐了:“小秦哥哥,你居然学会了讲冷笑话。”   秦疏没觉得自己在讲笑话,不过祁远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会反驳,就当他在讲笑话好了。   祁远又问他晚饭吃了什么。   秦疏开始报菜名:“米饭,炭烤鱼,炒时蔬,酸笋汤。”   “你去外面吃的啊。”   “嗯。”   “怎么不自己做?”   “你不在家,不想做。”   祁远放下大虾,眼眶有些酸涩,从两人同居开始,秦疏每天都会做饭。秦疏做饭很好吃,祁远也一直以为秦疏喜欢下厨,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秦疏不是喜欢下厨,他只是为了他才会下厨。   秦疏听他没了声音,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方便吗?”   祁远:“没什么,刚刚扎到手了。”   秦疏声音有些紧张:“严重吗?疼不疼?”   祁远两指按上虾壳的两端,酥脆的外壳碎裂,露出里面紧实的虾肉,他看着几乎没有留下痕迹的指腹,小声说:“有点疼,不严重的,都没有流血。”声音可怜巴巴。   秦疏知道他自小就吃惯了苦,心里更是心疼:“那也要小心,下次让孟石给你弄。”   “他笨手笨脚还贪嘴,等着他给我弄,菜都凉了。你放心好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秦疏知道他独立惯了,可现在有他在,他想做他的依靠。   王小夏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大字:老板,有人偷拍,热搜预定!!!   祁远瞄了一眼,之后将通话切换到蓝牙,继续边吃边聊。   王小夏继续大字:此地无银!!!   祁远这次直接无视。   王小夏责任尽到,又看了一眼明显没把这当回事的老板,开始干饭。   刚刚她过来的时候看到街角有一家商场,老板娘发话了,她一会还得过去买被子。幸好现在是夏天,否则一床被子就得占一个行李。   当天“疏远”话题楼里又添新料。祁远一顿自助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中间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全程笑容不减,和谁聊天可想而知。   【感谢蒸煮请的自助,吃得非常饱】   【我也去吃了,味道确实不错】   【只可惜是单人自助】   【+1】   【单人份的料不太足,我是北方人,口重】   【我也想吃双人自助】   ……   准备登机的秦疏看到热搜,有些莫名其妙。   #疏远自助,量大管饱味不足# 第53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23   每年的七月份, 夏林市都会召开文化节。   从六月底开始,夏林市的机场和车站人流量就大了起来,今天的牧云机场格外热闹。   祁远一行人走出机场, 就看到了在疯狂挥手的粉丝们, 其中属于祁远的标志最多。   祁远和剧组里的人打了声招呼, 就向粉丝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看到他过来, 来接机的粉丝们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 引来来往行人的注意,看到祁远,有人驻足, 有人含笑离开。   祁远做了一个单手下压的动作,人群骤然一静。   走到大家面前,祁远目光扫过人群:“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要拍照还是要签名, 抓紧时间哦~”   好不容易看到真人,当然是拍照和签名都要了。这次活动的发起者当即组织大家排好队, 一个个签名拍照。   今天过来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女性, 有数的几个男青年在万花丛中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几人被临时委派了任务,从各种角度拍照。   “远远,我特意逃课过来看你的。”说话的女孩儿梳着一条高马尾, 其中一缕挑染成了宝蓝色,个性十足。   祁远在海报上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配合着摆好姿势拍照,对她说:“期末了,挂科伤绩点, 小心导员找你谈话。   “哼,我才不在乎,就知道假模假式地劝。”显然,女孩已经被找过谈话了。   “不在乎绩点,你毕业证也不在乎吗?不要对迟来的叛逆期妥协。还有,你要是挂科,可别出去说是我的粉丝。”   “远远,你不会搞分数歧视吧?”   “我不搞分数歧视,我只是怕我这个天才偶像说的话你听不懂而已。”   站在他后面的女孩着急了:“姐们儿,快让让,到我了。”   漂蓝高马尾只好退到一边,默默消化祁远话中的意思。   祁远正在给人签名,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轻笑。   这一声低低的,落在祁远的耳边却分外清晰。   他倏然抬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就锁定了那个努力把自己藏起来的身影。   秦疏被发现,无法,只好从隐身的柱子后面跨出一步,两人隔着人群对视。   祁远的异样很快引起了粉丝的注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人惊呼,有人直接喊出了秦疏的名字。   祁远觉得他现在一定像是在荒漠中流浪了十几天的饿狼,看着人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凶光,否则他可爱的粉丝们一定不会用那种不可言说的眼神看着他。   只是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个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秦疏身上。   秦疏穿着十分整洁,连发丝都一丝不苟,整个人由内而外都带着一股端庄严肃的劲儿,特别的禁欲。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祁远站在原地没动,秦疏顶着众人火辣辣的视线,硬着头皮走向祁远。   祁远眉开眼笑,之前他一直没有收到秦疏的消息,还以为他不会过来了,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个惊喜。   秦疏在祁远身前站定,两人四目相对,秦疏被他的眼神瞧的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视线,然后就对上了一排亮晶晶的眼睛。秦疏默默地将眼神又转了回来。   祁远被他逗笑了,人群里也发出了一阵阵善意的笑声。然后有人就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如果可以,秦疏简直想找一道地缝钻进去。   秦疏的脸上大写着为难,祁远原本还在期待,看他这样就有些心软了,正想要开口解围,对面的人忽然倾身,他的侧脸被人小心地捧住,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祁远都有些蒙了,怔怔地看着秦疏,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下吻了他,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但是其中的意义却非同一般。   “秦疏~”   秦疏站在他的身侧,面向嗷嗷尖叫的粉丝们,面色沉静淡然,却有眼尖的粉丝看到他发红的耳根。   “呀,耳朵红了~”   “害羞了!”   “好可爱。”   “远远,你老攻好可爱呀~”   “老攻是不是过来给远远暖床的呀?”   “别瞎说,肯定是担心夏林的蚊子太大,会把远远咬伤。”   “哈哈哈哈,明天就知道夏林的蚊子到底有多厉害了。”   “嘿嘿嘿,这里的蚊子最喜欢逮着小情侣叮了,是不是啊远远?”   粉丝调侃起祁远来简直口无遮拦,偏偏他还能和粉丝们你来我往,相处起来就像朋友一样,一点没有距离感。   秦疏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眼神温柔。这样好的祁远,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秦疏的眼睛就只逮着祁远一个人抢,看到他这样,粉丝们更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原本计划只在这里停留十分钟,最后离开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剧组的其他成员看到秦疏过来探班,给祁远助理留下句话后就十分知情识趣地先行离开。   秦疏昨晚就到了,今天又先去租了车子,离开热情的粉丝,两人手牵着手去了停车场。不时有人出现在他们的前后左右,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拿起相机就咔咔一顿拍。   祁远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兴致来了,还会配合去看镜头。   秦疏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得益于粉丝的热情,他的心理承受阈值一低再低。人就是这样,当突破了某种心理防线后,反而会变得坦然起来。反正来到这就是为了让祁远高兴的,祁远喜欢和他牵手,那就牵着好了。   到了停车场,秦疏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鲜花塞进祁远怀里。之后又把祁远连人带花塞进了副驾驶,动作一气呵成,别说祁远,就连一路跟来的粉丝们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好敷衍的仪式感!   秦疏虽然面上沉稳,可当着那么多的人秀恩爱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是真的有些害羞了,进入车子也不去看祁远的反应,插上车钥匙,准备启动车子。   祁远看了一眼车子内部的防窥膜,伸手勾住秦疏的脖子,对着嘴唇就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舌交缠,呼吸间都是自己喜欢的熟悉味道,让人心安的同时肾上腺素激增,耳边是砰砰的心跳声,声音激烈到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两人一直亲到唇角濡湿才分开。秦疏将祁远按在自己的胸前,轻抚着他的后背和腰身,目光不经意看向车窗外,对上几处指指点点。那一瞬,只觉轰的一声,热血上头。   秦疏的呼吸都静止了一瞬,然后才想到外面的人是不可能看到里面的。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他们停在这里这么久,恐怕某些人脑补的会比他们做的还要过分。   秦疏再不敢在这里呆下去,给祁远系上安全带,手打方向盘,迅速离开。   王小夏和孟石看到那辆车子终于开走了,这才去路边招呼了一辆车子。   王小夏:“老板和秦哥今天这么高调,网上肯定炸了。”   她没得到孟石的回应,转头一看,好嘛,这家伙又开始玩游戏了。   王小夏撇撇嘴,摸进了话题楼。   果然,刚刚机场的一幕已经有人上传到了楼里。   【这才多久啊?远远干脆将人栓裤腰上得了】   【哈哈,我爱看,多来点】   【我家距离机场就十分钟,后悔没有去现场】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又看到两人同框了,喜大普奔】   【看远远的眼神,恨不能将人吞吃入腹】   【说不定已经吃上了】   【脑补十八禁】   【楼上的姐妹真敢想】   【那可是祁远诶,我都不敢想现场有多香】   王小夏默默退出话题楼,她怕再看下去就无法直视那两位了。   *   车子开上主干道,秦疏脸上的热度才降下来,这才看向坐在身边的人。   祁远正歪头看着他,见他看了过来,眨了下眼。   秦疏似乎被他这个动作刺激到,迅速地将目光移了回来,专注地看着车道,神情认真。   祁远:“你不是过来特意看我的吗?怎么不看我了?”   秦疏轻咳了一声:“在路上呢,开车要小心。”   “小秦哥哥开车的技术特别棒,我很放心。”祁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拉丝了。   秦疏无奈地看他,脸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有了回升的趋势。   祁远还想再说话,秦疏直接道:“你别招我啊。”   祁远撇撇嘴,眼里却都是笑:“等首映礼结束的。”   车子停到了酒店门前,祁远才反应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之前他只说自己会来夏林,可没交代具体情况。难道是助理告诉他的?   “我问了萧千峰。”   祁远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有联系。   “他妻子是开画廊的,之前他问我能不能给他画一幅画,做镇馆之宝,我同意了。”   祁远眉头轻皱:“你们什么时候添加的联系方式,我怎么不知道?”   秦疏看了他一眼:“就是在剧组的时候。”   祁远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秦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其他人有了往来,这让他十分不舒服。   祁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不想秦疏和别人有牵扯,不管是什么程度上的牵扯。   秦疏瞥了一眼晴雨表,“离开剧组后,我也就昨天才和他联系过一次。”   秦疏早就知道他的问题,决定和他谈谈,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祁远忽然转头,看着他说:“我这样你是不是很烦?”   秦疏将话咽回喉咙里,这还让他怎么说?   “不会,”秦疏拉过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你怎样我都喜欢。” 第54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24   两人刚到酒店, 迎面就遇到了萧千峰。   萧千峰跟祁远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秦疏说:“谢谢你的画, 我老婆今天也过来, 到时候咱们几个一起吃个饭?”   “不用, 互惠互利的事儿。”秦疏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祁远的唇角, 这个动作被萧千峰捕捉到。   萧千峰玩笑道:“祁老师, 你不会连这个都管吧?”   “当然不,秦疏有交友自由。”祁远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萧千峰没有看出来, 秦疏却感受到了,他怕祁远让人看出不对,直接对萧千峰道:“回头画卖出去, 记得将钱打到我账上。”   这是嫌弃他电灯泡?萧千峰咂咂嘴, “行吧,我先去会场, 你们也快点。”   等到萧千峰离开视线, 祁远对秦疏说:“你其实可以不用卖画的。”   秦疏强调:“我是画师。”   祁远抿了下唇,缓缓开口:“我很有钱, 我的钱都可以给你花。”   他将秦疏拉进了自己的圈子,现在又后悔当初没有早些看清心底的独占欲。祁远希望秦疏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和金钱打交道, 也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   秦疏不能接受被妻子供养,来到这个世界,他不需要顶门立户,目前也没能为祁远遮风挡雨,如果他连钱都不往家拿, 那他还能干什么?床上的苦工吗?   秦疏对此绝不妥协,坚持道:“我赚钱给你花。”   祁远没再说什么了,虽然他自己就很能挣钱,赚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可秦疏是个男人,两人还没交往的时候对方就说要养他,他总得给对方这个机会。   祁远换了衣服,前往临时休息室补妆,之后就去了会场。   秦疏在现场见到了姚亦寒。这次再见面,秦疏打眼一看就发现对方的面相发生了一些变化。看来,有些人注定要走上老路,他看过一眼之后就抛到了脑后,知道恶人有天收他就放心了。   照例是一个简短的采访,祁远对此驾轻就熟,只是这次因为秦疏在一旁,他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祁远和剧组里的主演坐在一起,又有导演和制片人在,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发现,却不知道摄像一直在关注着他,每一个小细节都清晰无比地收录在镜头里。   导演说了,这次的流量爆了,就给他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祁远就是流量密码,他当然要把人看住了。   首映礼开始,祁远和秦疏坐在一处。宽大的座椅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祁远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秦疏,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秦疏后腰那去了。   秦疏正看得认真,手伸到身后,捉住祁远作怪的手指,将祁远的手整个笼在掌心,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再乱动。   祁远挑了挑眉,目光掠过秦疏的手掌,勉强安分下来。   这一场电影,说不好他们有多少精力放在了剧情上。   坐在他们后面的观众也是一样,全程注意力都被这对小情侣勾走了,哪里还有心思看电影。   想看电影,花点钱随便哪个电影院都能看,可近距离观察祁远和他对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影片结束,导演带着剧组成员上台。   祁远站在台前,看着在人群当中再如何低调也掩饰不住高贵气质的那个人,看着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心里再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最开始他就应该把秦疏藏起来的。   *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两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刚进门,祁远就踢掉鞋子,一下子就蹿到了秦疏身上,双手搂着秦疏的脖子。   秦疏被祁远的情绪带动,也激动起来。两人搂抱着往里间去,走了一路,衣服也掉落了一路。   多巴胺在分泌,空气里都是荷尔蒙躁动的气息。   灯光映入瞳孔,被撞击成碎裂的光斑,每一片都刻画着恋人的模样。   呼吸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眼里都是对方的身影,他们努力在对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做最原始的标记。   从前的祁远一戳就软,现在却像是一尾欢快的鱼,兴奋得都没边了,秦疏要用更多的技巧才能把人降服。   一晌贪欢,祁远光滑的背脊上散落着斑驳的痕迹。秦疏将人抱到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肆意冲刷。   祁远半靠在他的胸前,一口咬上秦疏的肩膀,哑着声音问:“那个人是谁?”   秦疏肩膀一僵,他说:“没有别人,不要瞎想。祁远,松口,咬疼我了。”   祁远不仅没有松口,反而用牙齿反复研磨。秦疏已经镇定下来,手滑到他的腰间,揉捏到某处,祁远轻哼出声,终于松了口,然后在那几枚牙印上舔了舔,之后就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秦疏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手下动作愈发温柔。   祁远将额头抵在他的肩窝,身体轻轻颤动。秦疏一定不知道,他在给他洗澡的时候有一个小动作,总会把他向上轻托一下。可实际上,秦疏也只比他高了半指不到,他腰线又高,根本就不需要做这样的动作。   他到底是在谁那里养成的这个动作呢?   祁远是演员,进行过系统的训练,知道很多潜意识的动作都有其背后成因。他查过秦疏不止一次,一直没有查到自己想知道的那个人。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吗?   之前祁远都一直忍着没说,现在一段时间不见,心头暗潮翻涌,刚刚又做了最亲密的事儿,一直压在心头的话就这样跑了出来。   这不是祁远第一次怀疑他之前有人,可秦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其中的不同。   祁远更在意了。   秦疏叹了口气,祁远在有关他的事情上特别的固执,他的不谨慎在对方心底留下了一根刺,他没有别的办法,能做的只有加倍对他好。   秦疏温柔地去亲吻他,动作怜惜。祁远身体和他贴得更近了,闭着眼睛,遮住眼底的光。   祁远确实在意,却没有秦疏想象中的那么在意。不管秦疏之前有没有感情史,也不管秦疏和那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他在乎的是秦疏的现在。   只要秦疏现在心里只有他,他可以不在乎曾经。   让他不舒服的是,那个人在秦疏身上留下了印记。   以前的事情他没有办法改变,不过,他会用余生在秦疏的身上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祁远好像一时兴起,随口一说就再没提过,秦疏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对他愈发上心。   有时候他早晨睁开眼,就看到祁远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秦疏看他的时候,他又会不自然地避开,秦疏一眼就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秦疏也不再白费力,直接压着人来一场晨起运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对祁远有多喜欢。   一日之计在于晨,晨起多做运动,有益身心健康。   *   《暗夜疑踪》票房大卖,投资回报率高达400%。   一个人爱不爱你,看细节就知道了,秦疏的赚来的钱一分没留,全部都给了祁远。他还用祁远的名义创立了一支慈善基金。   祁远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满满的。从前他很喜欢演戏,每年休息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两个月。现在,他依然热爱演艺事业,却会留出时间留给秦疏。   他受不了和秦疏离开,两人分开,他会变得特别焦虑。秦疏应该发现了吧,祁远想。   每次拍戏,秦疏也会跟他一起进组,有时候会参与一些项目,更多的时候单纯就是为了陪他。   祁远只要看到他,心里就特别安稳。   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秦疏是他爱的人,秦疏爱着他。   两人外出,也从不躲避镜头,牵手搂腰搭肩膀,形如连体婴。   网络上有很多人祝福,也有不少人唱衰,觉得两人这样是欲盖弥彰。很多感情破裂的情侣营业就是他们当下的模样。   祁远每次看到都会气一下。这天,祁远翻看着蓝猫,将屏幕怼到秦疏面前:“秦疏,又有人胡说了。”   秦疏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个网友罗列了十几条两人貌合神离的证据,逻辑清晰,如果不是当事人,秦疏都要信以为真了。   摆在第一条的就是:秦疏从来不在社交平台发布和祁远相关的内容。   “小远?”   祁远看他面色严肃,坐直了身体。   “你很喜欢秀恩爱。”秦疏陈述着事实。   祁远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努力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失败了。   秦疏的生活几乎是零社交的状态,他不喜欢任何社交平台。   难道是因为他将两人的日常发布在蓝猫上厌烦了吗?   祁远紧紧盯着秦疏,唇角绷成一条线。   秦疏继续严肃着一张脸,薄唇轻启,祁远的心跟着高高提起,然后听他道:“咱们结婚吧。”   祁远:“……”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得缓缓。   当天,秦疏的蓝猫上传了一张画。画面中,一个面容严肃的小人儿单膝跪地,将戒指套上另一个小人的手指。   配文:求婚成功。   【恭喜】   【被盗号了?】   嗑疏远cp的在下面指路【别问秦疏,他从来不回应的】   【回应来了,快去看祁远蓝猫】   两人的cp粉奔走相告,跟打了鸡血似的,比自己结了婚都积极。   祁远的蓝猫下面热闹非常,他最新发布的蓝猫上是一张照片,他和秦疏两人并排坐在桌前,两人都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桌子上,互相看着对方,露出来的无名指各戴着一枚戒指。   配文:不要羡慕,这是小秦哥哥亲手做的。   【亲手做的什么?不会是戒指吧】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秦疏是大神好伐】   【现在都这么卷了吗,画家开始抢设计师的活了?】   【顺便还抢了珠宝匠的工作】   秦疏全然不管他的行为在网上掀起了多大的浪潮,在祁远答应他的求婚后,两人十分迅速地去登记结婚。   孟骁打来贺电:“小远,恭喜!”   祁远接电话时眼里都是笑,声音也是喜气洋洋的:“舅,我都结婚了,你也得加把劲啊。”   孟骁闻言,声音里也带了喜意:“快了,不出意外,我和你舅妈还能和你们一起去度个蜜月。”   祁远直接拒绝:“可别,我们行程都安排好了,都是年轻人的项目,不太适合老人家。哎呀,秦疏要做饭,我得去帮忙了,先挂了,下次再聊。”   孟骁看着手机,笑骂一句:“这小兔崽子。”   祁远放下手机,又将两人的结婚证拿出来瞧了一回,现在,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了,他可以要求更多。   比如说——秀恩爱。   关注秦疏的人惊喜地发现,自打这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在蓝猫上传一张画像,一张祁远的画像,雷打不动。   cp粉高兴得都快哭了,粉cp粉到他们这个程度,也算粉生圆满了。从此养成了一个习惯,小仓鼠一样,天天过来收图。   《暗夜疑踪》同名游戏上线后,某些游戏发烧友就被游戏的画面感折服了,他们也顺着网线摸了过来。   同样摸过来的还有祁远的唯粉,祁远的唯粉属于稀缺物种,且是出了名的高冷。   他们搬图的同时还不忘留下两句嘲讽:这画技也就一般能看,勉强能还原出远远十分之一的美貌。   对此,其他粉丝心态贼好,甚至开始玩梗,日常一问:今天疏远塌房了吗?   答:还没。   祁远是媒体的宠儿,论坛的常客,喜欢他的人一直都在。渐渐地,大家发现一条规律,秦疏只要开始卖画,过不了多久,祁远肯定会晒礼物。   后来,“疏远”就变成了“疏远未远”。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配合的cp,直接把粮怼到嘴里,齁甜且撑。   粉丝一边揉着吃撑的胃,一边继续挣扎:扶我起来,不就是狗粮吗?味道好极了,我还能干一桶。   两人的感情史被建成了一座没有尽头的甜蜜高楼。有人恋爱了,会来到楼里坐一坐;有人失恋了,也会来这里待一会儿。有人兴致来了,会来这里写小作文。   祁远也不时去楼里巡视两圈,看到粉丝脑补的故事,转头就对秦疏说:“你一点儿都不浪漫。”   秦疏:“……”我都把秀恩爱变成主业了,怎么还不浪漫?   秦疏冥思苦想,对于祁远,究竟什么才是浪漫,最后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却有效。   他直接给蓝猫来了条置顶。   #结婚一周年快乐#   #结婚两周年快乐#   #结婚三周年快乐#   ……   粉丝从一开始的嗷嗷嗷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这是史上最不走心的秀恩爱,同时也是最打动人心的。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他们却见证了一对爱侣相依相伴,至死不渝。   在别人的爱情里相信爱情,似乎自己也又有了寻求爱的勇气。 第55章 病娇影帝的画手老攻25   四十岁生日这天, 祁远忽然说:“秦疏,我不想拍戏了。”   秦疏看着他保养得宜的脸,第一反应是可惜了, 祁远真的很适合大荧幕。   这么多年, 秦疏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当有新片上映, 就会去论坛里逛逛, 去看别人如何花式夸他的妻子,那让他分外地满足。   尤其是伴随着影片的播放,还有一些网友会剪辑两人的短视频。   秦疏自己也成长为一个剪辑高手, 看到成片发布,被各种搬运祝福,他又体会到了另一种层面的满足。   现在, 祁远竟然要离开这个行业了吗?   尽管心里觉得可惜, 秦疏还是说:“不想演就不演。”   祁远往他身上一歪:“我说不拍戏了,又没说不演戏。”   秦疏有些闹不明白他的意思。   祁远解释道:“我想去演话剧。”   秦疏:“话剧是不是太小众了。”多少话剧演员想转战大荧幕都做不到, 祁远怎么还反着来。   祁远拉着秦疏的手, 两人的手放在一处,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如秦疏的细致。   一个人的年龄状态, 一看眼睛,二看手。秦疏不过才比他小两岁而已,现在就已经能够看出明显的区别, 他怕再过几年,两人再站在一起,他怕是要比秦疏老上一截。   每每想到此处,他觉都睡不安稳。   两人刚结婚的时候,祁远也没有年龄焦虑。可是人过中年, 身体的某些零部件总会失灵。他补过两次牙,一年前还切了阑尾。秦疏的身体就很好,既没有发福,体力也没有下降,印象里几乎没有生过病,偶尔有点不舒服也很快就好了。   秦疏特别关注他的健康情况。每年的定期体检就要有两次。秦疏还会偷偷剪辑视频给他庆生,每次落款内容都十分相似:祁远xx岁生庆,愿挚爱福乐安康。   其实年龄过了分水岭,身体走下坡路也很正常,祁远担心的是,秦疏还这样年轻,有颜有钱有才华,万一哪天他先离开了,秦疏被别人接手了可怎么办?   祁远去看秦疏的眼角,可恶,那里也没有皱纹。看来,以后得少笑一点。   秦疏问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舍不得?”   祁远:“我已经想好了,拍戏要按照剧组的安排来,不自由。话剧排练周期短,刚好我大学老师邀请,我就想去试试。”   秦疏不太能想象他去演话剧的情形,祁远习惯了大荧幕,做惯了微表情,电视剧拍得都少,话剧演员表演会更夸张,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赛道。不过祁远显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那你就去试试,不喜欢可以再回来。”主要是四十岁还很年轻,祁远又是个精力充沛的,恐怕闲不住,否则他们完全可以过退休老人家的生活。   祁远玩笑道:“如果回来之后没人再找我拍戏怎么办?”   秦疏:“那就自己投资拍。”   祁远听他这样说,将脸埋在他肩膀上笑个不停:“你也不怕把养老钱赔进去。”   秦疏还真不怕,他是画师。想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一靠灵气,二靠名声,三靠年龄,刚好他三者都有。   “不怕,就算你把家底都败光了,我在街头画画也能养活你。”   祁远其实并没有担心自己在话剧团混不下去会怎样,但是秦疏这样说了,他心里就格外安稳。秦疏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他回头,他一直都在。   祁远在话剧团待了五年,他很佩服团里的演员,可他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   演话剧需要一些情怀,他却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电影有很多人去看,话剧有的人一辈子都未必会去看上一场。比起话剧,他还是更喜欢影视圈,习惯了欢呼和掌声,祁远受不了寂寞。   决定回归的那天,祁远决定亲自下厨,给秦疏做两道菜,感谢他这些年陪着他前往各个地方义演。   祁远给秦疏打下手,耳濡目染,厨艺大有长进。他既没有将糖当成盐,也没有把菜做得齁咸。他只是在做醋熘白菜的时候倒了半瓶醋,做黑椒牛柳时用掉了半两胡椒粉。   白菜太酸了,只是闻着味道祁远就知道要糟,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手残到这个程度,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秦疏的眼睛里都是尴尬:“刚才手滑,醋不小心放多了,味道有点儿冲,要不别吃了。”   秦疏心想,这哪里是有点儿冲啊。不过祁远难得下厨,秦疏也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便道:“正好这两天胃口不大好,多吃点酸的正好开胃。”   祁远哪里看不出他是为了安慰自己编的瞎话,只是秦疏吃得面不改色,明显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用放在心上,这菜能吃。   祁远看得牙酸,夹了一块黑椒牛柳到他的碗里,“吃牛肉,牛肉对身体好,这道菜我做得还是不错的。”闻着就香。   果然,秦疏在吃掉一块后,将整盘菜都端到了自己身前,“确实好吃,正好馋这一口呢,既然是特意给我做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祁远收回筷子,“喜欢你就多吃点,我不跟你抢。醋熘白菜就别吃了,太酸了也伤胃。”祁远将白菜挪到一边,免得这个死心眼为了安慰他把醋泡白菜都吃了。   他不是不懂事的小年轻,东西不好吃就不吃,没有必要难为自己。他吸取教训,下次会少放一点醋。   秦疏默默将喷嚏憋了回去,胡椒是多么美味的香料啊,就这样被浪费了,下次还是不要让祁远下厨好了。   他喝了两口水,压了压口中的味道,开口道:“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祁远啃了口秦疏酱的猪蹄,真是太好吃了,百吃不厌。等到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这才问他:“你觉得我自己做导演怎么样?”   秦疏听过一句话,十个导演里九个都是好演员,十个好演员里能有一个好导演就不错了,他只希望祁远做导演不要像他做饭一样,眼睛说自己看会了,一动手就费。   尽管秦疏担心他万一拍了部烂片,会被打击到,对他的决定却是全力支持。“你才四十五岁,趁着年轻多做些尝试挺好的。”   祁远是个行动派,秦疏不反对,他立马就开始行动。   这一年,他以导演的身份投资并拍摄了人生中第一部电影。   屏幕中,样貌俊美的青年将手搭上地铁的吊环,对面的青年神情冷淡,只一双黝黑的眸子看向他。   俊美青年移开目光,手指却坚定地钻进对方拉住吊环的手下面。另一人却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出于年轻人的意气,手掌就那样覆在他的上面,没有动。   小小的吊环,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实在是有些狭小,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抽出手去。   而在他们旁边,另一只黄色吊环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只偶尔轻轻晃动一下,却没引起旁边两人的注意。   片名此时才浮现在屏幕上——《那年·那天》   那天,他们相遇。   那年,他们相爱。   秦疏忽然看向祁远,祁远此时也正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射出明暗的色彩,昏暗的光线也无法掩盖其中的光华。   祁远忽然如影片中的那般,把手钻到他的掌心下面,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如果我当年不是大明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来追你,你会同意吗?”   秦疏抓住他的手,手腕翻转,十指相扣,“不需要你追。”   祁远紧了紧手指,唇角笑意粲然。   秦疏果然很喜欢他。   *   事实证明,祁远当导演还是十分有天赋的。不仅没有出现血本无归的情况,反而票房大卖。   他这次大胆起用新人,两位主演都很便宜,拍摄的又是现代都市剧,布景和服化道又省了一大笔,真正的小投资,大回报。   其实,这些年,祁远虽然加入了话剧团,那些影迷对他却没有丝毫的陌生感。   秦疏会将祁远的最新状态画出来,上传到社交平台。蓝猫的访客从来没有因为他的离开减少过,现在祁远携作品强势回归,粉丝们纷纷解囊,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票房号召力。   就在各大导演以为祁远以后要退居幕后,以后又多了一位强劲的对手时。祁远宣布,《那年·那天》就是他的收官之作。   有记者询问:“祁老师第一次当导演就赚了个开门红,现在就放弃这块蛋糕,不会觉得太可惜了吗?”   祁远的回答让cp粉满地打滚,他说:“秦疏不让我导戏了,太累。”   当演员的时候偶尔熬夜,做导演是天天熬夜,他自己吃不消,秦疏也不允许。   那是秦疏第一次那么强硬。   祁远过了一把瘾,也不再执着。比起做导演,果然他更喜欢演戏。   经过了这一次,祁远身上的热度不减反增,不仅没有因为几年的离开咖位下降,反而更上一层楼。只是相比从来,他再拍戏就变得随意许多,真正将演戏当成了一种爱好。   勤奋的时候一年参演一部片子,更多的时候三五年也不一定有片子问世。   曾经为他疯狂的那一代已经晋升了辈分,再不复曾经的青春,网络上的主力军换了一代又一代,属于祁远的时代已经过去。   但两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秀恩爱却比祁远的作品更加出圈。那是人类脱离了生存危机后最渴望的一种感情。尤其是在这个日益现实的社会,这种纯粹和深情愈发打动人心。   祁远这一辈子,幼时辛苦求生,少年奔波劳碌,崭露头角,把握时机乘势高飞。青年名声大噪,遇到了一生挚爱。   秦疏给了他毫无底线的爱,包容着他那些或激烈或阴暗的想法。   曾经他一度担心秦疏会厌烦了神经质的自己,可秦疏用磐石般的坚定向他证明,在他那里,他永远都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放弃。   哦,秦疏底线还是有的,只是如果不是那天的新闻,祁远几乎都要忘记了。   那时他已经七老八十,日常生活非常老年人,喝茶遛弯看新闻。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两人排排坐在沙发上,新闻上播报了一则刑事案件,旭日传媒法人佟轶谋杀情人姚亦寒,主动投案自首。   佟轶原本也是演员,成名比祁远还要早,只是后来为了给小男友出头,得罪了一些人,再后来事业上就开始走下坡路。   佟轶见势很快,当机立断地开了家传媒公司,自己做起了老板,公司经营得十分红火,没想到他竟然会杀人。   秦疏问祁远:“如果当年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会选他?”   祁远早就把姚亦寒抛在了脑后,看他板着一张脸,神色认真,努力回忆曾经那段往事,点了头:“也许会吧。”   “为什么?你又不喜欢他。”   他回忆着曾经的心情,“也不讨厌,他初入娱乐圈,会有雏鸟情结,好控制。”   祁远眼神复杂,那时他不知道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东西,需要的也不是爱人。   幸好,秦疏来了。   秦疏问过后,确定他是真的没有喜欢过姚亦寒,这就够了。   祁远年纪越大,就越像小孩子。   每天早晚都要亲亲。   秦疏看着他满脸的皱纹,说:“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肉麻?”   虽然他话里带着嫌弃,却还是满足了祁远的愿望。   祁远摸着被亲的额头,笑得像个无齿幼童。   年纪大了,激情早已不再,他却在这一日日的亲吻中,弥补了童年的缺憾。   曾经渴望却永远无法得到的爱,都由秦疏来弥补。   遇到秦疏,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祁远闭上眼睛的那一天,刚好一百岁。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祁远拉着秦疏的手说:“秦疏,我走了后,你不许找别人。”   秦疏万万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祁远在意的竟然是这个。也不看看他都多大岁数了,一个近百的老头子,谁那么想不开啊。   秦疏叹气:“放心好了,把你送走后,我安排一下后事就来陪你。”   祁远听到这句保证,放心地闭上了眼。 第56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   秦疏回到地府后, 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有一瞬间的晃神。   很快,他便收回了外露的情绪, 伸手抓过悬浮在眼前的任务卡牌。手指轻拂, 上面出现了本次任务的完成情况。   阴魂:秦疏   部门:阴律司   职务:特级转生使   兼职岗位:阳间行走(公派)   岗位工资:532(税后)+406   岗位津贴:253   任务奖励:200   附加奖励:1000   积分累计:3297   秦疏看到岗位津贴有253就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竟然还额外多了1200年。不对, 之前还是阴寿, 现在已经是积分制了吗?   秦疏看了一眼时间,这次任务一共用了十天,十天的时间地府就已经完成了系统升级, 和以前比起来,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正在他想着要不要问下崔府君时,苏从南上门了。   苏从南是前两年刚入职的, 在这种精简员工的时候他还能被吸纳进来, 主要是因为对方死对了时候。   地府为了和阳间接轨,一直在引进先进设备, 只是一群老古董, 适应起来总要有个过程,如此, 就只能扩编。   苏从南天生一张笑面,有些跳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性格有多和善, 可能在察查司陆府君麾下争得一席之地的,又哪里会是个简单人物。   秦疏刚和妻子分开,不太想和这个鬼见愁说话,堵着门口,冷着一张脸:“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了?”苏从南无视他周身的抗拒, 直接从他旁边挤了进去,魂体有一瞬的扭曲变形。   苏从南挑了把椅子坐下,神态悠然。秦疏和他也只是点头之交,看他这样自来熟,心下不悦,再次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为什么来,你应该问问你自己。”苏从南翘着二郎腿,打量了一眼周围,秦疏这里可比他那好多了,只可惜这么好的地方,他竟然也不知道好好布置一下。秦疏做人早死,做鬼也不知道享受,简直暴殄天物。   苏从南说话的语气活像是来找事儿的,秦疏很不喜欢,更不喜欢和他兜圈子,只想快点将他打发走,说:“我还要去喝孟婆汤。”   苏从南嘴角弧度诡异:“孟婆汤?汤倒是还有,是不是孟婆熬得就不好说了。”   秦疏心魂一紧,不动声色道:“怎么?孟婆也开始轮岗了吗?”   苏从南仔细想从他脸上分辨些什么,只是什么都没有,他们阴律司从上到下,全都长着一张死人脸。   苏从南感觉哪里好像不对,想了想,就抛开不管了。秦疏向来秉公执法,也许孟婆得了健忘症真的和他无关?   秦疏也算地头蛇了,他初来乍到,刚刚语气有些冲,也不知秦疏会不会生气。   心里有了顾虑,苏从南再开口时语气就好多了,“你出任务可能不清楚,孟婆她这里不大好,”苏从南指了指脑袋,“奈何桥那出了乱子,大人让她去修养了。”   “她也该好好歇歇了。”秦疏不觉得他那一小碗孟婆汤就能将孟婆灌到失忆,她自己口渴喝多了更有可能。   苏从南见他面色坦然,就转移了话题,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任务卡牌:“出任务的感觉怎么样?会不会不习惯?”   秦疏见他如此,心下微松,开口愈发谨慎:“职责所在。”   苏从南随手拿起一旁的任务卡,秦疏阻止不及,正想要上前将卡牌夺回,就听苏从南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你积分竟然已经三千多了?什么奖励这么丰厚,让我看看。”   秦疏一把将卡片抢了回来,苏从南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双手高举做投降状,不过一双眼睛却已经脱眶而出,紧紧盯着秦疏的牌面。   秦疏没看过这么不讲究的,忍了又忍,还是道:“你把眼睛安回去。”   苏从南嘀咕:“你这样可真不像个老鬼。”   一双眼睛飞回了眼眶,不过该看的他也看到了,“长命百岁也能有奖励?如果去仙侠世界岂不是赚翻了?”   秦疏闻言,看向任务卡牌,这才发现在任务奖励的后面竟然出现了一行说明:两次任务积分结算200;任务对象祁远达成长命百岁成就,积分1000。   秦疏的手指点在那个名字上,祁远——长命百岁,原来他以为是虚指,万万想不到竟是要任务对象真的活到百岁。   如果不是祁远,他不可能解锁这个附加条件。   “以爱渡生死?卧槽,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恋爱卡吧,”苏从南吱哇乱叫,“秦疏,崔府君对你也太好了吧,不行,我要跳槽。”   秦疏现在心情很好,再看苏从南也顺眼许多,随口道:“你也出任务吗?”   苏从南直接将自己的卡牌掏出来,往他面前一拍:“我在老陆那要的,看来,陆之南那个老鬼根本不想放我出去。”   秦疏心道:招你就是让你在地底下干活的,把你放到阳间那不是浪费吗?   他也挺好奇苏从南的任务,看了一眼,卡牌上是一排绝不应该出现在地府的文字:love and peace   秦疏嘴角一抽,忽然想起了李隋英曾经的吐槽,不过这个和他想的那个肯定不是一个意思,“挺好的。”   “好什么呀,我出过一次任务再也不想去了。”苏从南道。   秦疏拿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苏从南似乎得到了鼓励,顿时大吐苦水:“我被安排的那个任务你是不知道啊,居委会大妈你知道吧?我干的就是那个活。”   秦疏记得他生前是学法律的,后来转行干的直播,这个任务从专业上来看还挺对口的。   苏从南可太知道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解释道:“能让地府安排任务者,多少都有人口损失,我出任务的地方经常发生械斗,还爱与和平?能好好说话我就感恩戴德了。”   秦疏听他这样说,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任务卡会那样了,想来他第一次任务完成的效果十分不理想,十有八九是失败了,秦疏聪明地没有追问。   苏从南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任务卡牌还没来得及升级吧,我给你弄吧。”   秦疏已经放下了对他的防备,直接将任务卡牌交给他。   苏从南十分迅速地就操作好了,“诶,你这里有新通知。”   秦疏本能地用手戳了一下卡牌右上角的小红点。   空间有一瞬的扭曲,秦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苏从南愣了一下,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消息通知栏,而是任务转换按钮。点击后将进入随机任务模式,开启更有趣的旅程。   切换按钮和通知按钮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这都能搞错,也不知道他说自己忘了,秦疏会不会相信。   苏从南暗道了一声抱歉,然后没事鬼一样离开了这里。   *   秦疏大脑有片刻的眩晕,身体却已经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紧致,他本能地动了下,一声闷哼传入耳边。   这一声微乎其微,被压抑在喉间,听在秦疏耳中却如惊雷,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声音,秦疏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   入目便是青年半敞的衣衫,如雪的肌肤简直能够晃花人眼,束起的长发在肩头滑落,秦疏忙移开目光,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只是那双眼睛眸底如血,飞扬的眉峰让他显得气势凌人。   巫行云。   看清对方脸的一刹那,有关对方的所有信息都被唤醒。这是他的伴侣,就在今天,两人举行了双修大典,天地为证,两人正式结为了道侣。   对上他的目光,巫行云眉头轻皱,动了一下身子好似催促,见他毫无反应,眼底的红色愈发重了,他将手撑在秦疏的胸膛上,开始上下起伏。   秦疏刚刚被刺激大发了,现在反应过来,将人一扯,两人上下颠倒,巫行云因为这突然的动作,身体不受控制地弹动一下,露出脆弱的脖颈。   秦疏将这笔账记在苏从南身上,很快他便无暇他顾,经历了上一个世界,秦疏早已不是愣头青。过高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让他对眼下的境况产生了怀疑。   此时他体内就像有一团火,心里的躁意犹如即将出闸的猛兽,在经脉中冲荡。秦疏的目光瞥向桌上的酒壶,巫行云牵起一边嘴角,桃花眼里写满了得意。   这样熟悉的眼神,蚕食着秦疏的自制力,他忙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   巫行云见此,顿时不乐意了还,同时也担心事到临头,这个臭练剑的反悔。既然如此,他只好再加把火了。   巫行云贴近秦疏的身体,环住他的脊背,绸缎一般的发丝擦过秦疏的胸膛,痒痒的,生涩却惑人。   秦疏目光在他外露的肌肤上快速查看,没有看到晴雨表,可是灵魂中传来的熟悉感告诉他,这人就是他的妻子。再三确认后,秦疏终于放开了手脚。   巫行云敏锐地发现秦疏态度上的变化,唇角轻扯,“合欢宗的丹药果然好用,这不就老实了吗?”   秦疏堵住他的嘴巴,这么好看的嘴,还是不要说气人的话才好。   这个吻来的猝不及防,让巫行云有一种被怜惜的错觉。这还是那个一心只有修炼的剑痴吗?还是丹药带来的影响?   不管如何,秦疏能履行身为道侣的责任,巫行云终于能够放下心里的不安了。灵力畅通,如水波一般在彼此的身体间冲刷,巫行云这才领会了为何师父他们建议他找道侣,他微微眯起了眼。   此时,他陷入了一种十分玄妙的境界,形体成为了束缚,神魂游离在外,茫茫然,不知天地为何物。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当他的心神归位,顿时察觉出不对来。   巫行云忙将双腿并拢,怒嗔:“你在干什么?”   秦疏目光躲闪,结结巴巴:“没,没干什么。”   巫行云却已看到他指尖的痕迹,顿时气急,拿脚去踹他,被秦疏一把握住莹白的脚掌,巫行云挣了一下,秦疏这才松开,然后就听他气急败坏地说:“你是傻了吗?”   秦疏这时候也意识到他刚刚做了蠢事,忙道:“我刚动你就醒了,还在里面呢,没少多少。”说完之后,秦疏恨不能掐死自己,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巫行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怀疑秦疏因为不满意与他结为道侣,所以才故意这样,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得到他的元阳。看来,以后还是得警醒些,免得他又不老实。   巫行云又瞪了他一眼,盘膝而坐。秦疏将目光从他雪白的臀上移开,想到被埋藏在深处的晴雨表,感受到了来自地府的深深恶意。   巫行云后悔死了,刚刚怎么就晕过去了呢?他运转功法,努力将对方精纯的元阳炼化,纳入丹田。   秦疏不愧是单灵根,灵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纯,随着功法一遍又一遍地运转,隐隐作痛的脏腑终于变得安分,效果竟然比师父替他疗伤还要好。   等到最后一丝元阳也被炼化,巫行云面上多了些血色,经脉中的灵力又让他找回了从前没有伤到根基时的感觉,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巫行云睁开双眼,看着杵在一旁的道侣,此时秦疏虽然只着里衣,衣襟却紧紧地拢在一起,和刚刚御剑驰骋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元阳何其珍贵,可惜被这个呆瓜浪费了些。顿时有些不满地对他说:“我给你的功法呢?你看了吗?刚刚为什么不运功?”   经他提醒,有关双修大法的内容瞬间涌入脑海,秦疏面皮紧绷,妻子丝毫没有初次行房的羞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妻子当作工具人了。   之前没有被消化的记忆也一点点地涌上心头,“他”原本并没有与人结道侣的想法,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巫行云给得太多了。   秦疏这次的身份是一个剑修,众所周知,剑修是最烧钱的职业,没有之一。他们武力值强大,赚得很多,但是为了喂养本命灵剑,花费得更多,日子是所有修者中最穷酸的。   在天衍宗众多的弟子中,秦疏是最穷的,因为他不仅是个剑修,还不会搞钱。眼里只有剑,除了必须完成的宗门任务,他一年四季都在修炼。   所以在巫行云拿出丰厚的聘礼后,秦疏尽管觉得多个道侣很麻烦,还是答应了。   巫行云看他还是呆呆的,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瓷瓶,“你是不行了吗?再来一颗?”   秦疏咬紧后槽牙,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第57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   秦疏本来想着最多再来两次就好, 结果他低估了修者的身体素质,更低估了双修功法的威力。   在经历了最初的生涩后,两人的节奏越来越合拍。秦疏忽然想到曾经看到的一句话:爱是做出来的。曾经他还难以理解, 可在经历了一次接一次的酣战后, 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色授魂与, 心愉于侧”, 人类真的是感官动物, 当看到巫行云展现出不同往日的风情和沉溺的眼神时,秦疏真的恨不能溺死在对方身上。   秦疏将巫行云的手掌压到身体两侧,十指交叉, 俯身温柔地亲吻他。经历了前面两个世界,如今的秦疏知情识趣,早非吴下阿蒙。   温柔的抚摸, 亲昵的吻, 秦疏的没有甜言蜜语,但是他的眼神和动作却隐藏着情谊。   巫行云这个从来不懂情爱的人, 隐隐约约触摸到了一道门槛。   谁不想得到爱呢?自打那次秘境之行后, 巫行云就从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变成了可怜虫。   蔚清尘是个卑劣的小人,截走了属于巫行云的机缘, 一跃成为内门弟子。巫行云原本已是半步元婴,因为伤了根本,这些年一直丹药灵草不断, 修为却一直在掉落,一旦调动灵力,丹田便刺痛不已。   师父警告他不能再强行运功,否则金丹破碎,修仙之路就此断绝。   修真无日月, 巫行云从来没有感到时间这么难捱过,眼看再这样下去就要跌到筑基了,而那个罪魁祸首再过一年就要从剑山放出来,这让他如何甘心。   巫行云眸底的血色再起,里面是滔天的恨意,他一定要杀了蔚清尘!   秦疏的手指穿过他的额发,控住他的后脑,去亲吻那双血色弥漫的眼眸,巫行云便被这一下下地轻吻拉回了思绪。   “专心。”   秦疏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朗,沙哑低沉,藏着绵绵情意。巫行云被这道声音蛊惑,启唇迎接他的亲吻,只是简单的唇舌交缠间,就让人酥了筋骨,从尾椎骨至天灵盖窜起一阵电流。   平日里冷漠孤傲的剑修紧紧拥抱着他的妻子,如最勤恳的园丁,专心在这片只属于他的土地上种满艳丽的花。   巫行云抓住他的耳朵,吐息间带着灼热的气流:“你是属狗的吗?”   秦疏抬眼,眸子里竟然隐见狡黠:“我是。”   巫行云:“……我不是肉骨头。”   秦疏看到他眼里泛起的水光,忽然笑了,语气温柔:“嗯,我知道。”   巫行云被这一瞬的冰霜解冻晃了神,很快就被拉入新的漩涡。   秦疏看着他迷离的眼,再度绽开一个笑。行云是火灵根,果然只有热情才能点燃热情。   修者的身体实在是好用,秦疏不仅没感觉到累,反而越来越精神,经过几个日夜,原本不熟悉的灵力运转已是如臂指使,运用自如。   巫行云也是一样。   秦疏虽然是个穷鬼,却已进入元婴。相比秦疏,他得到的好处更多。   两人颠鸾倒凤,不眠不休,历经七天七夜,秦疏的身体完全没有疲累的感觉,但是做人的经验告诉他,房事要节制,哪怕是双修也不行。   在天蚕被都被弄坏了两床后,洞府内终于偃旗息鼓。   巫行云就像是吸收了日月精华的妖精,躺在秦疏怀里,双目微阖,一脸餍足。   秦疏习惯使然,抚着他的光滑的肌肤,不时轻啄两下。   巫行云被他亲得有些痒,却没有阻止,虽然有些奇怪,可他喜欢被这样对待,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巫行云印象里的秦疏可不是这样。   秦疏在剑修遍地的铸剑峰也是沉默寡言的那一个,平日里看着冰雕一样,除了于峰主和梅渊,没看和别人亲近。   剑修的日常不是找人比试,就是修炼、抢夺资源。秦疏找人比试也是抱着剑往别人洞府一站,连话都不多说两句,上了演武台更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多少人被他揍得灰头土脸,顺便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其他人他不知道,内门这些亲传弟子提起秦疏都不说名字,直接说铸剑峰那个哑巴,可见他拉仇恨的本事。   这些都是底下人闲话,被他听来的。巫行云和秦疏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他师父和秦疏却有些渊源。   当年檀越出门执行任务,路过某处山林时,发现了一个觅食的小孩,小孩的亲人都被异兽吃掉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檀越见他根骨不错,就将人带回了宗门。   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铸剑峰的于芙弘,于芙弘赞了一句:“是个剑修苗子。”   檀越带孩子都已经带出阴影来了,闻言,直接将人往于芙弘怀里一塞,之后就不管了。   于芙弘自己就是个剑痴,哪里有功夫带孩子?在给秦疏测了灵根后,又实在舍不得,便将小孩塞给了大弟子。   齐轻鸿的心思也在修炼上,还要替师父管着山头,一时也有些难办。好在秦疏懂事,并不需要他多操心,今天跟着他练剑,明天去听传法长老授课,小人儿一个就敢跟人上演武台比划,磕磕绊绊地长大,修炼速度竟然一骑绝尘。   所以比起巫行云的精教贵养,秦疏是实实在在的野蛮生长。   因为刻板印象,在此之前,巫行云的心里一直都不太安稳。可是他别无选择,以他目前的情况,秦疏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没有他师父,秦疏还真不一定答应。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也就最开始有些抗拒,后来简直如鱼得水,反而是他有些跟不上节奏。   巫行云有些自得,幸好他未雨绸缪,最开始就用了药,让秦疏得了趣味,否则等这个呆子开窍,蔚清尘恐怕都被放出来了。只要想到姓蔚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巫行云都能呕个半死。   巫行云对秦疏简直不能更满意,他拍着秦疏的胸膛,“你很不错。”手感不错,他又摸了两把,肌肉紧实不夸张,动起来的线条更是充满了力量感,巫行云更满意了。   他又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枚玉牌,塞到秦疏的手里:“后面第三个洞府里都是我的收藏,你看喜欢什么,随便拿。”   秦疏:“……”我要感谢妻子太大方吗?   秦疏看他起身穿衣,衣带束腰,问他:“你要出去吗?”   巫行云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关心这个,他手指一转,指着主峰的方向道:“我去试试紫阳泉。”   天衍宗内,冰火峰的灵泉最多,因为这里的都是武修,一帮子修真了还喜欢打近战的狂人。武修修炼到化神期可徒手碎法器,刀枪不入,若是修炼至肉身成圣,可硬抗天雷,飞升仙界也比其他修士容易得多。但是早期比较脆皮,想要走得长远,淬体是每个武修的必修课。   巫行云身为檀越的真传弟子,本身也是天灵根,火属性,紫阳泉与他属性相合。   紫阳泉的泉水蕴含着浓郁的太阳真火之力,能够拓宽经脉,让身体更加强悍,同时还能够激发生命力。只是紫阳泉的力量太过霸道,自打巫行云受伤后,他就再也没去泡过。   秦疏想到他的身体,劝了一句:“还是去玉髓泉吧。”   饮用玉髓泉的泉水,能够强化肉身,提升修者的体质和力量。同时,玉髓泉还有一定的治愈能力,能够帮助修者快速恢复伤势,正适合行云。   巫行云自打受伤后,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他正想要出言讥讽两句,可对上秦疏关切的目光,开口时说的却是:“也行吧。”   意识到自己的妥协,巫行云自己也有些震惊,这就是道侣吗?哪怕对方精准地踩住了他的痛脚,他也能够大度地原谅?   秦疏听他答应,很高兴的样子,提议道:“我陪你一起去。”   巫行云对他如此黏着自己有些意外,意外之后就是自得。虽然他实力大不如前,却凭借自己的魅力俘获了一个潜力十足的道侣。   秦疏意志坚定,修炼几乎没有瓶颈,如今不到百岁已是元婴,这样的速度,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凤毛麟角。所以,能够与秦疏结为道侣,他真的赚了。   两人有道侣契约在,秦疏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将他的双手抓握在掌心,语气认真:“有我在,你会恢复的。”   巫行云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为他的过于自信,却不知道他的唇角已浮起一丝笑意。   “走吧,先带你去我的藏宝阁参观一下。”   秦疏跟着他来到藏宝阁,巫行云随手一挥,解除封印,抬步走了进去,秦疏紧随其后。   妻子既然说了要让他来挑宝物,秦疏也不会客气。修炼真的是很耗钱财的事情,秦疏也是真的穷。   他顺利度过元婴雷劫后,师父就让他去剑山。在那里,他收伏了本命灵剑——赤霄。   从此,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从此,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真就是穷到家了。   可是想要提升实力,单靠门派提供的资源远远不够。   虽然巫行云的身体有隐患,可并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而且,巫行云是真的富得流油。某种程度上说,秦疏能够和巫行云结为道侣,也算是抱上大腿了。   巫行云气运非凡,每次出山都能收获不少的天材地宝。不仅如此,他还有靠山,有家族持续不断地供养。   在天衍宗的后山,住着几位太上长老,巫行云的老祖玄天上人就曾是其中之一。   他们都出身于巫氏皇族,巫行云刚降生就被测出灵根,国君联系到老祖,巫玄天亲自去巫国将他接来。看顾他长大,为他启蒙,等他长到十岁,就将他丢给了自己的真传弟子,也就是他的师父。   那时他还偷偷哭了一场,后来大了一点,才知道老祖寿元将尽,只能奋力一搏。   只可惜,玄天上人在二十年前没有顺利突破,已然羽化,否则蔚清尘阴了巫行云,再如何也不会只是被关在剑山受罚。   玄天上人身为天衍宗的太上长老,收藏丰厚,那些东西最后都给了巫行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包括宗主李天南在内的各峰主,恐怕没有一个的身家能比得上巫行云。   秦疏拿起一把长命锁,上面没有丝毫灵力,看上面的符号花纹,显然是凡间父母为孩子准备的。   巫行云眼眸暗了一瞬:“等我身体再好一些,你陪我去俗世走一趟。”   修真界强者为尊,凡间也是一样。当世,凡间王朝几乎都有门派庇佑。老祖已去,巫氏仰仗的就是他了。可是,他这些年身体没有起色,对下面的威慑自然就少了。   这几年家族对他的供养只多不少,就是想要他快些好起来,想必是如今危机重重,形势不好,才会如此紧迫。   秦疏知道内里的厉害,点头答应下来。心里已经盘算起何时动身了。   巫行云看他答应得爽快,大手一挥:“你可以在这里留下一抹神识,以后进来也方便。”   秦疏感动于他的不设防,却忍不住提醒:“你也不怕我把这里搬空。”   巫行云睨了他一眼:“你如果敢背叛,我就自爆。”   秦疏后脊一凉,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也不会去做,却好像真的被迫跟着死了一回。   这样的玩笑,还是不要开了。秦疏提醒自己。   秦疏挑选了几块合用的材料,打算找天命谷的师兄帮忙炼制,如果能够请到赵师叔出手就更好了。   巫行云看他就挑拣了那么一点东西,随手拿过一枚储物戒指,在里面塞了些灵石、灵珠,又挑拣了丹药、符篆、阵盘这类保命的东西,随手一抛,戒指就稳稳地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秦疏看着手上的戒指有些愣神,眼尾都红了,巫行云见他如此,心下暗道一句:“没出息。”   他对身边人向来好,秦疏是他的道侣,他更是不会亏待。也不知道从前秦疏的日子得有多苦,这么点东西竟然感动得都要哭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剑修。   紫阳泉在冰火峰主峰,巫行云的洞府位于赤竹山,是距离后山最近的一个。当初将他安排在这里,一是他年纪小,更喜欢颜色艳丽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距离玄天上人更近。   为了照顾这个小徒弟,檀越给其余六名弟子轮班,按照顺序,每人都要过来陪他住一年。等到轮完一遍,巫行云也已经成长为一个意气风发的骄傲少年。   他生就是天之骄子,在众多的关爱中长大。于修行一道,既有天赋,又有资源。从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开始接受最顶级的教养,也难怪他会意难平。   得知他想外出,赤竹山执事鸠灵智亲来询问:“师兄可需要坐骑?”   鸠灵智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秦疏一眼,秦疏已是元婴修为,放到外面也能称一句老祖。身为剑修,灵剑就是最好的坐骑,出门直接御剑而行,又帅又拉风。   当然,也有可能是烧钱的地方太多,不舍得供养灵兽。   秦疏秒懂了他的眼神,他也想要试试御剑飞行,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怎么飞呢,更何况是带人了。还是找个时间偷偷练好了再说吧,免得将两人一起带进沟里,凭白惹人笑话。   秦疏轻咳一声:“按照行云的喜好来吧。”   鸠灵智去看巫行云,见他没有反对,歘地一下变成了一只神骏的大鸟,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   秦疏:“……”记忆被唤醒,他知道为什么鸠灵智叫鸠灵智了。   鸠灵智双翼绽开,遮天蔽日,飞行速度极快,周围的罡风被双翼带动的气浪隔绝,两人坐在鸟背上,连头发丝都乖顺服帖。   把坐骑喂出灵智并任命执事的,整个天衍宗也只有巫行云一人,有的弟子眼尖:“那上面还有一人。”   这人是谁,显而易见。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巫师兄和秦师兄相处的不错。某些轻视巫师兄的要小心了。 第58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公3   秦疏看着下方的景色, 与之相关的信息逐一解锁,然后秦疏就发现他们铸剑峰和其他各峰比起来,明显欠缺些商业头脑。   天衍峰就不说了, 那是宗主的地盘。百兽峰有灵兽园、飞行车队。丹霞峰有灵草园、炼丹室。同样喜欢干架的冰火峰还知道搞几个灵泉创收。   他们铸剑峰有什么?有一群打手。挣得少, 花得多, 也难怪那么穷了。   鸠灵智一个俯冲, 降落在了洗浴中心的大门前。   主要是这里只有一个大门, 上面连个标志都没有,秦疏也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字。平日里大家也只会说去xx泡一泡,这让他想起记忆中北方的休闲胜地, 不过这里的服务肯定没法比的。   守门的弟子看到巫行云,惊喜地迎了出来:“巫师兄,你来了!”   巫行云唇角微弯, 点了下头, 他负手而立,姿态悠然, 看了一眼周围, 问道:“玉髓泉还有位置吗?”   “有有有,必须有。”弟子麻溜地取出一枚玉牌奉上。   其实自巫行云受伤后, 大师兄特意交代要给巫师兄留一间出来。玉髓泉没有限制条件,什么样的修为在其中修炼都能受益,这是其他泉水所不具备的。否则以玉髓泉的受欢迎程度, 不管他们开出来多少都是供不应求。   弟子又看向他身边的人,剑修眉眼冷酷,看着就不好惹,弟子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问巫行云:“秦师兄也一起吗?”   巫行云点头, 又冲着鸠灵智那边扬了下下巴:“给他也开一间,就月华露好了,记在我账上。”   鸠灵智弯身行礼:“灵智谢过师兄。”   巫行云熟门熟路地来到泉室。   不得不说,冰火峰的泉室除了泉水,其他的都是肉眼可见的粗糙。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巫行云开口道:“我师父说了,谁如果看不顺眼,可以自己动手,不过是几个法诀的事儿。”   秦疏接道:“若是再不顺眼,还可以在墙壁上安装几颗夜光石,在池边摆上小塌对吧。”   巫行云给了他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本来我们提供的就只有泉水。”   秦疏一想也对,这里的卖点本来也不是服务,他们只要定期将废弃的泉水移走,换上新的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灵石,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泉室就是一个山洞,为了保证空气流通,留了风口,这里灵气浓郁,周围还长出了几丛灵植,看着很有几分野趣。   玉髓泉温度偏低,这又是在山上,一进来空气就降了有二十几度,如果不是修士,还真承受不住。   巫行云打量了一眼周围,随手一挥,泉室四角就多了几枚夜光石,池边也多了屏风等物。   还真挺方便的。   秦疏搜索记忆,他入山门以来,来泉室的经历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不过他野泉泡得比较多,泡完后还将泉水挖走卖掉过。   一点儿都不环保。可是没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巫行云已经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池子,泉水中浓郁的灵气争先恐后地进入他的经脉。   秦疏见他已经开始修炼,也跟着进了池子,他要试一试正常的修炼方法。   盘膝打坐,凝神静气,天衍苍生诀自行运转,每运行一个周天,身体仿佛就轻盈一分。   当运行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后,秦疏睁开眼睛,然后就对上一双水波漾漾的桃花眼,这双眼黑白分明,不见了初见时的血色,眼周带着薄红,似醉非醉的模样,十分惑人。   见他睁眼,巫行云粲然一笑,伸手就去解他的里衣:“快来,我们双修。”   秦疏拦住扑过来的身体,开口拒绝:“不行,不能在这里。”   巫行云不能理解:“这里怎么了?”   “这是在外面,还有风口,声音会传出去。”   巫行云不以为意,又来拉他:“你是说我太大声了吗?我小声点。”   秦疏黑线:“不是这个意思,这里太不安全了。”   巫行云:“你怎么跟凡间的老古板一个样,不过是一个隔音术就能解决的事,值得你这样推三阻四?”   “反正不能在这样的地方。”秦疏脚下轻踩,直接跳出了水池,三两步手指已经搭在了门上。   巫行云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忿忿地在水面击了一掌。开口放狠话:“你如果敢走,以后别想进我的门!”   秦疏停下了脚步,巫行云见此,得意一笑。   秦疏觉得不能惯他这个毛病,夫妻向来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再如何生气也不能不让他进门,所以他回身,蹲在泉水边沿,冲着巫行云招手,示意他过来。   巫行云不想过去,显得自己很没面子。可是对上秦疏那双眼睛,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划了过去。   秦疏抬起他的下巴,凑过给了他一个深吻,功法运转,带去充沛的灵气,泉水中的灵气也变得更听话。   巫行云舒服地眯起眼睛,正当他想要更多时,秦疏却已经松开了手。   巫行云不满地皱眉:“你什么意思?”   秦疏的五官以直线条为主,轮廓分明,眼角尖锐,鼻梁高挺,冷感明显,不说不笑的时候更是如此。   巫行云被他这样看着,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心虚,只是他还是倔强地昂着头。   秦疏:“以后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与你双修。”   巫行云一噎,如果不是为了双修,他找什么道侣?   他想说“你如果不和我双修,那我就去找别人”,话都已经到了嗓子眼,又被他咽了回去,只拿一双喷火的眼睛看着他。   秦疏了然一笑,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巫行云被气到五官扭曲:“一个臭耍剑的,傲气什么?”   巫行云想要继续修炼,却一直沉不下心,索性穿上衣服准备走人。   到了门口,看到一人,他的脚步倏然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出大门。   走过那人,他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   巫行云皱眉,难道他没看见自己?   他放慢脚步,继续向前,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只是既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听到他叫自己,回头一看,那人站在阳光下,正冲着他笑。   巫行云觉得被这个狡诈的剑修耍了,想要生气,可对上那张笑脸,却是连一句气话也说不出。   算了,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儿上,且放过他这一回。   “你那双招子难道是喘气的?还杵在那里干什么。”   巫行云说话依然带着不客气,秦疏却知道他这是服软了,抬步走了过去。   等到两人离开视线,有人说了一句:“剑修可真不容易啊。”   另一人随口道:“有什么不容易的,不都是挥剑吗?”说完哈哈笑个不停。   笑着笑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看,他已经被冰火峰的武修们围住了。   有人在旁边看热闹,暗自摇头:那可是太上长老的血脉,檀峰主的亲传弟子,就算现在从高处跌落,那也不是随便谁都能玩笑的,怎么总有些不开眼的找不痛快。   抛开其他,巫行云在冰火峰依然很受欢迎,他长得好,年纪轻轻就已是金丹修为,性格骄傲却不颐指气使,出手还大方,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人有恶感。   这人在武修的地盘上,编排他们的小天骄,真是不知所谓。   鸠灵智还在月华露里撒欢,巫行云就没有叫他。   两人站在崖边,大眼瞪小眼。   巫行云看他半天不动,皱眉看他:“你怎么还不拔剑,难道是等我带你回去?”   他现在也只敢施个清洁术之类的普通法诀,像御空飞行,操纵飞舟这种,他依然不敢随意施为。他受伤太重,丹田和经脉经不起折腾。   秦疏磨磨蹭蹭地拿下发簪,手指微动,一柄剑身如火的长剑停在两人身前。   秦疏默默复习刚刚的功法,先行踏上剑身,还好,没有掉下去。   巫行云紧随其后,也站到剑身上,秦疏被他一推,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在脚比他以为的要稳。   时辰还早,巫行云便说:“走吧,去看看于峰主和我师父。”   秦疏“嗯”了一声,面上沉稳,心里慌得一批。   “唰”地一下,赤霄化作一道红光,直奔天边而去,强劲的罡风将两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巫行云将头埋在秦疏背后,用手去掐他的腰:“要死了,搞这么快,还有你往哪儿飞呢?还不掉头?”   秦疏神情紧绷,刚刚怕剑不走,一时灵力用猛了,他正一点一点地收回灵力,被巫行云掐了这一下子,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泄了。   一柄剑,两个人,如天边流星一般下坠。   秦疏怕摔到妻子,回身抱住他,随时准备跳机。   好在赤霄比它主人靠谱,在插进山峰的那一刻,及时调整方向,垂直拉升。   秦疏暗道一声“好剑”。赤霄感知到主人的夸赞,剑身轻颤,予以回应。   经过这一朝,秦疏也不再担心会摔下去了,赤霄自带智能导航,不管他如何操控,都不会将两人带进沟里。   巫行云不知他发什么疯,带着他在天上没头苍蝇似的乱转,难道是怪他之前不够善解人意?他浅浅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没错,然后就窝在秦疏怀里不管了。   反正两人气运相连,他倒霉,秦疏也好不了。师父压着他和自己签订了最高的魂契,对此,巫行云特别心安。   某个山头,有人看到一道红光上蹿下跳,感慨了一句:“那是哪位师兄,走位很风骚啊。”   “看剑气,应该是铸剑峰的秦师兄。”   “咦?他身后还带着一人,秦师兄以前带过人吗?”   剑就是剑修的命根子,尤其是本命灵剑,能允许另一个人踩在他命根子上,两人明显关系不一般。   “肯定是巫师兄啊,你之前出任务,可能不知道,两人现在是道侣了。”   “哦哦,我听说了,就是一时没想起来。真是没想到,巫师兄竟然选了秦师兄。”   若问修真界光棍哪家强,排在第一的肯定剑修无疑。大家选道侣的时候,首先排除的就是练剑的。   “谁说不是呢?看来,还是得努力提高修为。”   只要修为高,剑修也把单身抛。   这人将看到的这一幕用留影石录了下来,还细心地配了解说。这样的东西也是很有市场的,挂到交易集市,多少也能换几块灵石。   打那以后,铸剑峰的那帮战斗狂徒多了一种修炼方法,据说此法能够更好地领悟何谓“人剑合一”。   不过也有人说,此法是为了加速脱单。   有知道内情的,深以为然。   秦师兄找了位好道侣,从此鸟枪换炮,装备升级。大家伙都有了奋斗的目标,修炼起来愈发有奔头。   秦疏不知道,他在无形中,引领了一种时尚。此时他正一边熟练御剑之术,一边观察着下面的地势,解锁记忆,在历经了种种不可言说的黑历史后,终于顺利降落在了铸剑峰的主峰。   巫行云双脚着地,头发衣衫全都乱了。秦疏有些心虚,在他开口前一个清洁术使出,将两人打理干净。   巫行云心头郁气稍减,斜眼看秦疏:“剑修果然阴险。”   秦疏看了眼出门迎接的童子:“真不是,不要扫射。”   巫行云也看到了童子,心思一转,说道:“难道是肾虚?”   秦疏额角青筋直跳:“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巫行云愈发觉得他是死鸭子嘴硬,抓住了他的痛脚,气死人不偿命:“我这里别的没有,丹药管够。回头再让灵智买两只玉鳖王,给你好好补补。”   这是对男性尊严的挑衅,秦疏压低了声音反驳:“你自己留着进补吧。”   巫行云还要说话,秦疏一个禁言术下去,巫行云只有怒目而视。 第59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4   童子识趣地装作没听见两人打情骂俏, 躬身一礼:“两位师兄,峰主已经等着了。”   刚到殿门口,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等在那里, 那人正是铸剑峰首席弟子齐轻鸿。   齐轻鸿刚刚和师父在殿里将两人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担心这一对新婚道侣吵起来, 这才想要出来看看, 结果就见两人拉拉扯扯, 别别扭扭地往这边走。   他虽然也是个光棍,于人情世故却不是不通,看两人这样, 也不像有什么矛盾的样子,顿时安心不少。   他去打量师弟,秦疏今日较以往相比明显不同。今日的他仙气飘飘, 不染凡尘, 有了道侣果然不一样。如果秦疏早这样讲究,以往铸剑峰对外交际也能多个门面了。   齐轻鸿以为秦疏今日这般装扮是巫行云要求的, 毕竟巫行云的纷华靡丽在整个宗门都是出了名的。   其实他误会了, 秦疏自己本来就是个讲究细节的人。而且,两个世界下来, 他也看出来了,妻子是个颜控,基因里的求偶本能也让他养成了注意仪容的习惯。   两人走到齐轻鸿近前, 叫了人。   齐轻鸿拍了拍秦疏肩膀,很是欣慰:“进去吧,师父在里面等着了。”   几人进去,一个头戴峨冠的清丽女子坐在上首,此人正是铸剑峰峰主——于芙弘。   巫行云虽然和秦疏有些别扭, 在长辈面前的礼节却分毫不差。   于芙弘见他面上带了血色,满意点头,这才去看秦疏。见徒弟今日十分齐整,心下更是满意。这桩婚事果然不错,以后秦疏有了行云,她只需供养一个徒弟,也能轻松很多。   几人落座,童子奉上灵茶。   于芙弘虽然是个女修,性子却没半点温柔,如今已是大乘期大能。在天衍宗九位峰主中战斗力能排得上前三,如果其他几人不用辅助手段,纯战她就是同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于芙弘在修真界闯荡的时候得了个绰号,人称“断魂剑”,正所谓断魂剑一出,天地变色,如此可见此人的厉害。   于芙弘对教徒弟没什么兴趣,前后一共就收了三个弟子,教得最用心的就是齐轻鸿了。毕竟,她总得为铸剑峰培养一个接班人出来。二徒弟就是秦疏,檀越塞给她的,根骨太好,她没舍得扔。还有个三徒弟,名叫华红英,只可惜后来在秘境中与人同归于尽了。   其实除了这三个,铸剑峰还有一些嫡系弟子,只是那些弟子都不是她亲自教导。严格说来,秦疏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亲传,因为带他入门的是齐轻鸿,于芙弘也只是兴致上来指点一二。   于芙弘是个甩手掌柜,峰内事务就都落在了徒弟肩上,齐轻鸿日常很忙,也没时间多教导秦疏,反而是传法堂的梅渊长老教他最多。   于芙弘虽然对徒弟是放养,对于仅有的两位亲传弟子还是十分放在心上的,秦疏进境迅速离不开她提供的资源。   她虽然是一峰之主,和其他峰主比起来却也是个穷光蛋,能够在本不富裕的腰包里挤出资源给徒弟,这足以证明她对弟子的偏爱了。   她招手让巫行云过去。   巫行云上前,于芙弘指尖凝出一缕灵气,钻入他的眉心。   巫行云本能地抗拒,很快又放松下来,放任那缕灵气沿着经脉游走。   灵气在丹田里转了一圈,之后被于芙弘收回,她看向徒弟:“秦疏,你得努力啊。”   秦疏面色严肃,上前一步:“师父,行云身体可是有何不妥?”   巫行云回首,狠狠瞪了他一眼,秦疏不明所以。   于芙弘一摆手:“行云的伤势有所好转,你二人不要懈怠,懂吗?”   听到师父的话,他才知道原因,原来这个拉着他要双修的家伙竟也知道害羞的吗?   于芙弘看徒弟耳朵都染上了薄红,担心他不知其中利害:“你二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齐心协力,如此才能福寿绵长,共赴大道。”   秦疏神色严肃起来,沉声应“是”。   于芙弘满意点头,如若秦疏陨落,铸剑峰便只剩轻鸿一根独苗,别的暂且不说,李天南怕是要坐不住了,她可不想听他上门念叨。   几人又闲话一番,秦疏和巫行云接了师父给的礼物,正要告辞离开,于芙弘想起一事,又将两人叫住。   “极乐宫有一《九转乾坤大法》,你二人若是得以修习,不仅能够让行云更快恢复,于你二人修行也大有裨益。”   秦疏和巫行云对视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渴望。   秦疏并未听说过这部功法,但极乐宫是何门派他却是知晓的。谨慎道:“师父,这《九转乾坤大法》想必十分厉害,对极乐宫来说应是极为重要,我二人要如何修习?”   于芙弘的回答十分光棍:“上门借阅一下有何不可,又不是不还。”   秦疏一时竟无言以对。   巫行云见他不说话,有些急了,“于师伯,《九转乾坤大法》真的如此厉害?”   于芙弘:“唔,这功法是孟子翁那老鬼自创的,他当初元婴碎裂都能治好,行云自然也是可以的。”   巫行云喜不自禁,眼神期待:“师伯既然熟知内情,想必和那位孟前辈关系十分要好了。”   于芙弘难得尴尬:“孟子翁的元婴是被我一剑震碎的。”   巫行云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嘴角一抽,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齐轻鸿见气氛尴尬,开口道:“师父,为何轻鸿从未听说过此事?”   于芙弘沉吟:“也许是他理亏?而且,他当初的修为便比我高,如此都败于我手,险些丧命,捂着还来不及,他不说,我不说,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至于孟子翁为何理亏,几人默契地没有询问。极乐宫专出色批,想必那老鬼见色起意,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差点魂飞魄散。   巫行云询问:“他没有找过师伯报仇吗?”如果是他,功力恢复,定然要让仇人死得不能再死。   巫行云问的也是齐轻鸿心头的疑问。孟子翁如今已是极乐宫宫主,修为比师父还高了一个大境界,如果师父真的伤他如此之重,为何他从未上门寻仇?   于芙弘也觉得奇怪,不过她向来不在意这样的事。孟子翁如果真的上门,打就是了。   当初她大败孟子翁时便是越级而战,不知在相差一个境界的情况下,她是否能够再次将对方打败。想到那幅场景,于芙弘身上战意凛然。   秦疏将话题拉回:“师父,既然与极乐宫有嫌隙,想要借阅功法怕是不能了。”   于芙弘却是不以为意:“打服了自然就借了。”到时可以约上檀师弟一起,行云是他徒弟,总不能出苦力的活都她一个人干,檀越也得尽一份力。   秦疏被她的强盗逻辑惊了一下,一看旁边二人,俱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连旁侧服侍的童子也是一脸淡然。   事关己身,巫行云总要试上一试,他看秦疏神情不对,提醒一句:“你难道忘了剑山是怎么来的了吗?”   有关剑山的记忆瞬间解锁,剑山也叫万剑山,是个天级法宝,里面不仅有众多的灵剑等待认主,还有无数剑意。   剑山原本是万剑宗的镇宗之宝。后来,上一代铸剑峰峰主郎易之上门,想要领略其中的剑意,被万剑宗拒绝,他直接开战,万剑宗不敌,剑山直接被郎峰主打包带了回来。   从此,铸剑峰便有了一座剑山,那里既是弟子的试炼场,同时也是宗门的惩罚地。蔚清尘如今正被关在那里受罚,承受万剑穿心之苦。   此事距今已有千年,万剑宗的声名一落千丈,如今已经成了微末门派。   巫行云拉了下秦疏的手,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他对《九转乾坤大法》势在必得。   秦疏一下子就心软了。努力说服自己:上门打劫,于铸剑峰来说可谓源远流长,他们一脉相承,上门“借阅”一番,似乎也无可厚非。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于芙弘将徒弟打发走,上门找茬必须自身足够强大,她要闭关。   巫行云虽然觉得师伯就是想要上门踢馆,不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对此十分感激,决定回去后就收拾了一些师伯能够用得上的东西送来。   离开这里后,两人就去了冰火峰主峰。   比起于芙弘的放养,檀越养徒弟那是十分精细。   他们到的时候,殿中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两人行过礼,就坐下开吃。在座的除了闭关的二师兄和出门历练的三师姐,其他四位师兄全都过来了。   “行云,快尝尝这个,之前看到灵智,我就知道你要过来,这阳脂鸟是我特意给你抓的,尝尝,看看厨子做得如何?”说话的是六师兄赵青云。   听他这么说,高离不干了:“喂喂喂,没有我帮忙拉仇恨,凭你一个人能猎到阳脂鸟?”   巫行云先对赵青云笑笑,然后对高离道:“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五师兄的手笔。谢谢两位师兄,师兄辛苦了,行云敬诸位师兄。”   等到几个徒弟将酒饮尽,檀越出声了:“行云,你如今已然有了道侣,怎么反而不懂事了?”   秦疏闻言,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压了下去。   巫行云看了一眼师父,对秦疏道:“师父他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在今天之前,他们一直是有些担心的。见天地注意着赤竹山那边的情况,生怕两人待不过两天就出来。   如今看来,他们是多虑了。   小师弟手段非常,剑修也扛不住。   秦疏又看向檀越,檀师叔面容清矍,眉清目朗,不说不笑的时候像个孤狂的文士,此时却是十分和善可亲。   秦疏知道这些都是假象,这位檀师叔不比他师父慈悲多少。檀越最擅长的是《虚空斩》和《通天步法》,秦疏记忆里只有一次见过他出手,当时是修真大比,与檀越对垒的是一位佛修。   佛修走的是大巧若拙的路子,每一招都十分厚重,檀师叔却身法灵活,虚空斩配合通天步法,看得人眼花缭乱。   反正以秦疏的修为,根本就没有看清。只记得最后,檀师叔幻化九九八十一道分身,身法各有不同,那位佛修直接被掌意掀飞台下。   原来,这样厉害的人物对待徒弟竟然这般纵容。师徒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十分热闹。这样的轻松自在,在天衍宗很少见到。   在这样的氛围中,秦疏渐渐也放松下来。   吃过一场,巫行云便说出了在于芙弘那里听来的消息,“师父,你要帮我。”   檀越听后,只道:“放心。”心下已经盘算起来,如何才能顺利将那功法夺来。   檀越的几个徒弟纷纷献计献策,秦疏的三观再度受到冲击。   “这是和他之前待过的所有世界都不一样的一个全新的世界。”秦疏告诉自己。   他一瞬的心绪变化没有逃过檀越的眼睛,之前在给徒弟选道侣的时候,他就发现秦疏虽然有修者的韧劲儿,却也有些死心眼。   而行云的性子也有些倔强,身为道侣,两人自当共同进退,如若理念不同,迟早会有龃龉。   行云的性子是改不了了,秦疏这边必须得给他掰正过来。想到这里,檀越看向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你们都是宗门未来的中流砥柱,可知我派为何名为天衍?”   这些师父在入门的时候就已经教导过了呀?赵青云正要说话,李乂给了他一个眼神。赵青云虽然不知大师兄何意,却还是乖乖闭了嘴。   “时至今日,很多人已经忘了天衍宗开宗立派的宗旨。”檀越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既然一人只能走其中的一条,那就广收门徒,兼容并包,总能抓住那一线生机。这正是天衍宗是天衍宗的原因。”   秦疏如醍醐灌顶,他有些明白为何师父他们对于抢劫如此理所当然了。修真没有真正的正邪之分,与天争命,抢夺天机,本身就是强盗行为。   劫道也是道。   秦疏周身气势骤变,已然悟道。   几人见他竟然这样就顿悟了,不免诧异。   檀越示意弟子不要上前打扰,李乂带着大家出去。   顿悟时间可长可短,时间越长,得到的好处就越多。他们各自都有事情要忙,就不在这守着了。今天如果不是小师弟要过来,他们三年五载也不见面也是常事。   “行云,你留在这里。”檀越离开前嘱咐了一句。   巫行云点头表示知道,他和秦疏签订的是魂契,是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某些情绪的,秦疏进入顿悟,他也能获益。   巫行云守在秦疏身边,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道侣结得好。   守了几个时辰,巫行云似有所悟,盘膝坐在一旁,开始修炼。   一股无形的气在两人之间流转。 第60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5   秦疏这次顿悟的时间并不长, 只三天就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但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秦疏周身气息变化的那一刻,巫行云就跟着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眼中的秦疏好像变了, 又好像没变。   秦疏具体悟到了什么他不清楚, 但却能够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愤怒, 那种愤怒如此深刻, 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来自于秦疏,还是来自于他自己。   巫行云心里像是憋着一团火。这火气必要发泄出来才能让他痛快。   巫行云二话没说,起身就往外走。这一刻, 他特别想要去欣赏一下蔚清尘的狼狈模样。   秦疏见情况不妙,脚步一抬,就已经飘到了他的身边, 拦在他身前:“你想要干什么?”   巫行云绕过他:“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   秦疏及时将人拉住:“你现在需要冷静。”   巫行云横眉冷对:“你放开!”   他现在冷静不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就在刚刚, 冥冥中他感知到:当初秘境之行, 蔚清尘并不是单纯地抢夺机缘,而是早有预谋。蔚清尘就是想要他做垫脚石, 在最后一刻才出手,抢走他的机缘,顺便断了他的修仙路。   巫行云本来就想杀了他报仇, 现在更是一刻都不想留他。   秦疏见他这样,手下抓得更紧了。巫行云本来修为就不如秦疏,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敢动用灵力,几次挣扎都挣脱不开,气道:“受到伤害的不是你, 所以无所谓是吧?”   巫行云都能感受得到的事情,秦疏知道的自然更多,这个世界远比他知道的还要残酷。仇要报,人也要看住,总不能让他和华红英一样,与人同归于尽。   秦疏抱着人不撒手:“门规有言,执法堂已经定下的惩罚不容更改,想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不能在这个时候。明知故犯,你是想要被罚吗?”   巫行云冷声:“那就罚我好了,我有师尊护着,师尊不像你,他总不会让我把命搭进去。”   秦疏也急了,吼道:“就你如今,若是私闯剑山,怕是等不到别人护你。”秦疏说完就后悔了。   巫行云闻言,色如冰封,声音都带着冰碴子:“我看你就是怕我连累了你。你这样的道侣,不要也罢。放手!”   秦疏将人困得更紧了些,“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结了魂契的。”   “契约既然能结,自然也就能解,单看想不想而已。”   秦疏听不得这样的话,咬着牙问:“你难道还想要和我解除婚约?”   巫行云自然是不想的。虽然这些年身边的人都很关心他,可那样的关心,并不是他想要的。   其实,在他的修为刚开始掉落时,师尊就建议他找个道侣,只是他不愿意,他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渡过难关。   兜兜转转,用了十四年的时间,他还是向现实低了头。就算大家不说,他也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秦疏就是他的灵药,他想要报仇,想要恢复,凭他自己一个,根本做不到。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秦疏离开。   刚刚不过是一时气话,可如果就这样将说出的话收回,岂不是要憋屈死。巫行云不再挣扎,只是看向秦疏的眼睛都染上了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秦疏知道抓住了他的软肋,嘴上说的却是服软的话:“我修为若是低了,你就是别人的道侣了。”   这句话降火效果满级,巫行云神情一怔,之前紧绷的身体也软了下来。   秦疏小心地松开他,站在他的面前,垂眸小心地看着他。   巫行云转开视线,不去看他。他现在也已经冷静下来,剑山是不能闯的,且不说私自入内会受到的责罚,就他如今的修为也受不了其中的剑气。   若是秦疏,倒是能闯上一闯,只是这人明显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   巫行云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秦疏汗毛倒竖。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巫行云反而坦然起来。   “秦疏,现在就回洞府。”巫行云将洞府二字咬得十分重,暗示意味明显。   回去倒是可以,可秦疏不想回洞府,他们今早才从床上下来。   巫行云拉着他就走,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秦疏又不敢真的挣开,只能小媳妇一样跟着离开,莫名喜感。   等到两人拉拉扯扯地从这里离开,李乂和高离现出身形。   高离问:“大师兄,他们这样没关系吗?要不要告诉师父?”   李乂斜眼看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高离仿佛从大师兄的眼里看到了鄙视,细看师兄和平日里也没甚差别,他便不再多想,大师兄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暂且这样好了。   *   巫行云与秦疏结为道侣虽然是为了疗伤,可是鱼水之欢,食髓知味,情之一事,又哪里是能够理智对待的。   两人日常酣战,探索着对方身体的奥秘,彼此也愈发熟悉。   这日,欢好过后,秦疏看着身边已然入睡的人,小心翼翼地起身,转到对方脚边,轻轻屈起对方的腿弯。   秦疏看他没有要醒的意思,一边分出一缕神识盯着他,同时悄悄继续。他不知道妻子在他顿悟之后,心性到底受到了多大影响,但他最近明显阴晴不定,秦疏就想看一眼晴雨表。   可是那位置实在尴尬,若是在对方清醒时,他怕是要被当作变态,一直没有寻到机会。   人就是这样,越是看不到,就越是想看。   秦疏叩开门扉,目光探向小径深处,马上就要看到了……   “你在干什么?”   秦疏一个哆嗦,条件反射道:“清,清理。”   巫行云收回腿,指着他的鼻子,双目灼灼:“你简直居心险恶。”   秦疏无言以对,巫行云更加认定他是在心虚。这人明知道他能全部炼化,还接二连三地干这样的事情,就是想永远压他一头。   床上就算了,他也有享受到,可是他不想修为上也永远被他压制。   秦疏被抓包后,就有些躲着他,巫行云心头恨恨,这个时候知道理亏了?   既然理亏,那就好好干活弥补。打这天以后,每次两人练功之后,他总是第一时间将精元炼化,绝不给他可乘之机。   秦疏看他跟防贼一样防着自己,郁卒不已。暗自发誓:以后他就当自己是个瞎子,再不看那鸡肋的晴雨表。   秦疏陪巫行云修炼之余,寻到了一个好去处——藏书阁,在那里,他可以吸纳浩如烟海的知识。   巫行云和秦疏厮缠时,没有时间想东想西,等到秦疏泡在藏书阁,他心底的怒火又起来了。   他不能亲自去教训蔚清尘,给他找点小麻烦还是可以的。万箭穿心怎么够?敢对他下手,他要他时时不得安宁。   剑山某处洞穴内,蔚清尘在挺过又一波的剑意后,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昏暗的洞穴内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蛰伏,那种被什么盯上的感觉十分强烈,蔚清尘不敢有片刻放松。   只是什么都没有,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影随形。难道是在这里关得太久,出现了错觉?   后来,那种感觉终于消失,正在他稍稍放松时,却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又一波惩罚袭来,剑意穿心之痛不论经历了多少次依然让人难以承受。   每每凝集了一点灵力,很快又会被无尽的痛苦消磨,可若是不努力汲取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修炼,他恐怕已经死在了这里。   这次他感觉到了七经八脉中的灵力被烈火烧灼殆尽,烈火之后便是严寒,那股寒意特别浓重,让他整个人仿佛都僵直了。   几次三番,蔚清尘意识到他被针对了。至于是谁,不作他想。   蔚清尘第一次感觉到后悔,还有一年的时间,他真的能出去吗?   这个念头不过在脑海中停留一瞬,便被强烈的野心压了下去。   他一定会出去,他是天道的宠儿!哪怕只是最差的五灵根,他却得到了《五灵混沌诀》,天之骄子又如何,不还是被他拉下了神坛?终于一日,他能够成为被众人仰望的存在。   *   又过了月余,秦疏见巫行云每日还是沉不下心,闲来就看着剑山的方向,眸光明明灭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知如此下去不行,便去了一趟任务堂,回来便道:“走吧,我陪你去凡间走一趟。”   巫行云这才将忘在脑后的族人记起。两人告别了师尊,离开了天衍宗。   在宗门内,大家平时都很少穿弟子服,只有大型集会时才会统一。剑修是个例外,日常都是一身黑色弟子服,这是因为他们平时穿衣最废,时常需要更换新衣,弟子服是最便宜的,这也算宗门提供的福利了。   这次出来,两人穿着的是带有宗门纹饰的常服。天衍宗树大招风,却也是在外弟子的倚仗。   离开宗门地界,秦疏回首望去,在云气笼罩下,宗门逐渐变得缥缈起来,愈发恢弘神秘。   距离天衍宗最近的是造化镇,这里的产业十之八九都属于天衍宗,想要供养一个庞大的宗门就需要不停地开源。   造化镇十分热闹。这里不仅有市井平民,有巡查的宗门弟子,还有外来的修士来此谋求一份机缘。   秦疏被一个摊位上的东西吸引,他拿起一枚形如鹅卵的石头,这枚石头灰扑扑的,十分不起眼,他却能感觉到其中有一种十分特殊的力。   摆摊的也是个修士,见他对此感兴趣,便道:“此石名为消音石,只有无妄山才有。道友若是想要,只需一枚灵石。”   秦疏看他一眼,这一眼没有任何情绪,修士却瞬间感觉到了来自高阶修士的威压。   他收起之前的小心思,不敢再模糊报价:“一块下品灵石可买十块消音石。”   秦疏摆弄着手里的石头,试着将灵力灌入其中,心头微动:“这消音石有何用途?”   修士:“这是我自己给取的名字,此石平日和普通石头无甚区别,若是调动运转灵力,它便会将周围的声音全部吸纳,十分神奇。我试过,可用此法锻炼心智。”   秦疏若有所思。   修行之人,以天灵根最佳,其次是双灵根,再次是杂灵根,最差的就是五灵根。灵根的多寡直接影响到修炼的速度,所以灵根多的修士为追求大道,便会想方设法洗去多余的灵根。   天道想要制衡,所以祂想要打造一副五灵圣体,蔚清尘就这样被选中,从此气运逆天。他所遭遇的一切磨折最后都会成为他晋升的基石,这是天道的意志,不可违背。   秦疏的想法很简单,一个疯了的五灵圣体天道敢要吗?祂赐予蔚清尘的气运,绝对能让他将整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天道,会自取灭亡吗?   巫行云尚不能想象这消音石的厉害之处,但他能感知到秦疏的某些念头。眼中兴味十足,剑修果然狡诈,竟然想到如此毒辣的法子。   不过,他喜欢。   巫行云大方道:“你有多少,我全包了。” 第61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6   两人传音给鸠灵智, 让他过来将东西取走,之后就乘坐摆渡飞舟离开了这里。   秦疏一直都独来独往,外人鲜少有知道他的。巫行云却不一样, 他的身份, 他的性格, 注定他低调不起来。   此前他在秘境受伤, 亦有其他门派的弟子看到。巫行云十几年没有露面, 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陨落。   所以在飞舟上看到他后,有些情绪外露的人不免露出诧异之色。   巫行云对这样的眼神最是敏感。从前出行,也总有人盯着他看, 可其中多是仰慕崇敬。自打他受伤后,就不喜别人看他,尤其是被这样盯着。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那些原本看向他的人见此, 忙移开了视线。   巫行云恶气稍减,但看到其中两人互相使眼色后, 肝火蹭地一下就又上来了。   秦疏特别担心他收不住脾气, 在这里和人起了冲突。只是他低估了妻子,巫行云垂下眸子, 掩住眼底的神色,直接转身回房。   如果巫行云发脾气,秦疏会觉得为难。现在他直接压着火气忍了, 秦疏反而开始心疼了。元婴修士的威压精准地锁定之前目光不善的几位,几人顿时变了脸色。其余人等见此,再不敢造次。   秦疏回到房间后,看到巫行云坐在桌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疏上前, 给他倒了一杯灵茶。   巫行云看着递到手边的茶盏,抬眼看向秦疏。秦疏眼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惜。确切地说,他在里面没有看出任何情绪。巫行云接过茶,一口饮尽。   “砰!”   茶盏和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将主人内心的恼火表露无余。   秦疏正措辞该如何安慰时,就被他拉住往床边去。   巫行云目的明确,秦疏看出他的打算,整个人都不好了。   巫行云再往前走,发现人不动了,回头一看,秦疏木头桩子一样,摆明了不想配合。   巫行云可太知道他了,每次都好大的为难,等到真上了床,力气使得比谁都足。他干脆松开手,双手抱臂,一扬下巴:“床和桌子,你选一个。”   秦疏只觉得当头一道天雷劈下,眼珠子都有些不会转了。什么桌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奔放不知羞的?   此时,身后的桌子就如洪水猛兽,随时能扑掉他已经岌岌可危的下限。他不想去想,思维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开始上演生命大和谐。   秦疏眼神闪动,神情紧绷。巫行云伸手去扯他的腰带,眼睛牢牢地看着他,眼神执拗惑人。   衣带飘落,巫行云一步一步,闲庭信步般,直至将人逼到桌前。   身后的硬度让秦疏理智回笼,再看巫行云眼中的得意,这在秦疏眼中无异挑衅。他直接圈住人的腰,大踏步将人抱到了床上。   桌子什么的,绝对不能开这个头,否则还不知道这个胆大妄为的会做出什么突破耻度的事来。   巫行云搂着人的脖子,其实他对桌子也没有那么执着,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让秦疏听话。   显然,剑修脾气执拗,想要掌握主导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他不着急,以后路还长着,且走着瞧。   巫行云环着秦疏的脖颈,勾唇浅笑,眼底流光一闪而逝。   之前,秦疏还不愿意和他在这里双修呢?现在不就主动得很吗?当被压在床上的时候,巫行云如是想。   两人对双修功法已经掌握得十分纯熟,不需多余的心神,功法便已自行运转。巫行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灵力在身体里流动冲刷,没有丝毫凝滞。   他的大脑渐渐放空,好似他就是亿万灵气中的一丝,三魂七魄也跟着轻盈起来。   正在他沉浸在这种玄妙的境界之时,忽然被情欲拉扯,一双幽深的眸子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撞进眼底。   巫行云有片刻的眩晕,眉头轻蹙,不知他在搞什么。   “满意吗?”秦疏问。   “什么?”巫行云声音里有着茫然。   “在这里,满意吗?”秦疏用力。   巫行云明白他话中所指,扣住他的肩膀,咬牙,将声音压在喉间:“还差得远呢。”   “嘴硬。”秦疏再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如鹰隼。   巫行云哪怕闭上双眼,也难以忽略那种强烈的注视感。   绯色染上脸颊,渐渐蔓延。运转的功法被秦疏强行掐断,情潮铺天盖地。   这不是双修!   巫行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再坚持不住,一口咬在秦疏肩头,破碎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巫行云没有看到秦疏勾起的唇角,如果看到的话,他一定会斥骂一句:“剑修果然狡诈。”   秦疏俯身去亲吻颤动的眼睫,轻柔的动作让双睫颤动得愈发厉害。   巫行云睁开眼睛,眼里带着痴态。秦疏动作一顿,随即是更加汹涌的浪潮。   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妻子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   有人说:“夫妻之间,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秦疏一直不认可这句话,夫妻是平等的,在家庭中承担着不同的角色,却同样重要。   如今,他发现这句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他带着记忆而来,会习惯性地按照之前的习惯和行云相处。可就在刚刚,他才意识到,妻子在试图驯服他。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秦疏得让妻子知道,他会让着他,那是因为他爱重他,并非其他。凡事都得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就要遭受惩罚。   巫行云被收拾了一回狠的,只觉得从身体到灵魂都要散架了,神情恹恹,看秦疏也没个好眼色。   秦疏站在床头看他:“以后还胡闹吗?”   巫行云转过头不说话,他现在喉咙痛得很。   秦疏倒了灵茶,亲自喂到他嘴边,巫行云想要硬气些,又实在是太渴,又觉得自己和这人较劲不值得,到底还是喝了。   他不仅喝了,还指使人再去倒茶来,直喝了三盏才缓过劲儿来。   巫行云看秦疏神清气爽,对比之后,心情更是郁闷,他将被子拉过头顶,声音闷闷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咔哒”,听到关门声,巫行云将头露出来。目光看着床帐上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上的痕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烙印在心上的痕迹却愈发清晰。   虽然他们结为道侣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们却用最激烈的方式熟悉着。   秦疏一直都是沉默的,寡言到无趣。今天的秦疏却很不一样,让他想起就会心头乱跳。   征服与被征服,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一对,自相矛盾,又分外和谐。   巫行云在两人中无疑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他在最初就给自己定位在一个被征服的位置。   可秦疏表现出来的纵容又让他看到了征服对方的可能,于是开始不断地试探对方的底线,并从中获得一种别样的满足。   今天,这种征服欲被反向压制,他却在被征服的过程中,体会到对方的强势带来的快感。   巫行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可实际上并没有。   “真是下贱!”   门外,正要进来的人停住脚步,眉头紧锁。   行云,好像太极端了。   *   巫行云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秦疏除了被赶出来那次,也没有在外面活动。   有细心的修士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也没有多想。修士修行,本无日月,随便打个坐十天八天就过去了。   像秦疏这样尚还保持着标准作息的,本来就少之又少。不过,他现在的作息也早就不标准了,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不健康的。如果不是修真者天赋异禀,他早已精尽人亡。   巫国距离天衍宗十分遥远,便是乘坐飞舟也用了半月有余。   这天,在距离巫国最近的地方,两人下了飞舟。秦疏带着人踏上飞剑,巫行云紧紧圈住秦疏的后腰,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此时正是秋季,倦鸟归巢,落叶簌簌,凄凉萧瑟。昏黄的落日浑圆,却仍然倔强地驻守在山巅,想要给天地留下最后一点光亮。   这里距离巫国还有半日的距离,越是临近巫国边界,两人的神情就越严肃,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很快,征兆变为现实,隐隐约约已能听到肃杀的号角声。   巫行云心头一紧,秦疏不用提醒,便加快了速度。   战场之上风云变幻,阵前两方对垒,着黑甲一方上空,有一人手执幡旗,每挥出一下,便有一阵疾风席卷,如巨龙一般扑向对面。   强风过处,飞沙走石,视野都变得模糊。只是对面阵营并未如预期那般人仰马翻。原来在军阵正后方,有一座小鼎漾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护住三军,将那阵劲风阻挡在外。   中军令旗变换,银甲军阵型丝毫未乱,齐齐向前推进,务必要将黑甲军驱逐出边界。否则,巫国危矣。   敌我双方,旗帜鲜明。一方为巫,一方为赫。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将士们的铠甲上都凝了一层薄霜。将军郭照看着敌方上空,忧心忡忡,他们仅有一宝鼎做防御法器,此消彼长,不容乐观。经过一昼夜的僵持,宝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尽管如此,面上丝毫未变。   他们得到的情报有误,国师大人在西方前线,不想赫国虚晃一枪,将天青居士安排在了东面。他已派了快马过去,只是不知能不能挺到国师前来支援。   天青居士又是一幡挥出,这次明显比之前的气势还足,无形中两股力量碰撞,甚至能听到一种难以描述的摩擦声。   胯下马儿躁动地原地挪动,将士拉紧缰绳,轻抚马背,阵营中的踢踏声渐消。   天青居士发出狂笑,修者神通广大,这声音竟好似在众人耳边响起。凝重萧杀之气迅速在队伍中蔓延,巫军俱是手持尖兵,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正在这时,天青居士再次挥动幡旗,这次他比之前用了更多的真力,大喊一声:“尔等还不速速逃命?”   郭照大吼,声如洪钟:“若有人临阵脱逃,杀无赦!”   就算用人命来填,他们也要将这群虎狼多阻些时刻,只要能够拖到国师前来,便能争得一线生机。   风势犹如无数利箭,宝鼎撑起的屏障勉强支撑一瞬,随即碎裂,风势不减,直冲守军而来。先锋高举盾牌,不过才扛了片刻,随即就被掀飞。   猎猎马蹄声中,黑甲军已经发起了进攻。   恐慌在无声蔓延,郭照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高举长枪,“列阵~” 第62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7   战斗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 阵营后方,一道剑气如长虹贯空,直直向黑甲军冲去, 瞬间将其扫得七零八落。   天青居士心下惊惧。他被对方的剑气所伤, 此时面如金纸, 如若不是抓住了中军大旗, 恐怕已经如下方兵士一般。尽管如此, 也只是勉强维持住身形。   他向对面看去,碧空之上,一道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很快就已经来到两军中间。褚天青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两个人。   只见他们二人一着黑衣,一着白衫, 容貌俱是十分出众。此时他们凌空驾虚, 长身玉立,真真是仙人姿态。   再仔细观察, 发现两人不过弱冠之龄, 偏偏气势非凡。天青居士心头悚然,单看其态度, 就知道是敌非友。   天青居士自知不敌,只希望事情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否则, 老命休矣。   他提起一口气,开口道:“我乃赫国国师褚天青,赫巫两国恩怨,由来已久,烦请道友先行避让, 褚某不胜感激,日后赫国定有重谢。”   巫行云:“巧了,我已收了巫国百余年的重谢,怕是无福消受贵国的厚礼了。”   郭照原本神情紧绷,闻言,虎目瞬间迸射出强烈的光芒。原来,那些话真的是谣言,仙君还活着,巫国有望了。   巫行云不想和人废话,微微偏头去看秦疏,秦疏意会,不再收敛周身气势。天青居士之前就已被剑气所伤,现在直面元婴修士的威压,口中鲜血喷射而出,随即整个人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掉到地上,一动不动,天青居士一见面就被威慑而死,一句话没有留下,黑甲军瞬间躁动起来。   机不可失,郭照当机立断,振臂高呼:“杀!”   “杀!”   “杀!”   “杀!”   三军附和,声浪如山呼海啸,银甲兵手持利刃,化作洪流向敌阵冲去,气势非凡。   赫国将士本就失了斗志,只勉力交锋一轮,之后便四散溃逃。   双方交锋之际,秦疏和巫行云一直脚踩赤霄,目睹这一幕。   秦疏看向褚天青那具被踩踏到已经不成人样的尸身,对方就这样轻易死去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本来并未想过要褚天青的性命。   秦疏发现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是不够,他以为自己对灵力的控制已经十分纯熟了,其实不然。在面对凡间的修者时,他也要换套标准。   褚天青并不是真正的修士,他只是一个修者,一个跨过后天之境的修者。   凡间也有灵气,某些人能够感知到些许灵气。若是勤学苦练,天分卓越者便能踏入后天之境,若是得天地造化,另有机缘,偶有能踏入先天之境的。   即便是这样凡间少有的天才人物,一生也将止步于筑基,苟且活得两百余年,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天青居士就是这样的天才人物,对于如他这样资质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成为一方国家的供奉。若是能够让国主俯首帖耳,以一国之力供养,就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加长远。   只是赫国虽是大国,资源却是有限,远不是隔壁巫国能比的。   巫氏皇族有大宗门的修士一直就不是秘密,他们每年都会将国库的一部分送去仙门,相应地,仙君也会给予一定的好处。正因如此,巫国的发展才能更安稳。巫氏一族才能稳坐皇位。   天青居士原本并没有将主意打到巫国身上,只是后来得知,巫国那位仙君受到重创,命不久矣,便是巫国皇室中也有人担心对方不能再提供庇佑。   天青居士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他就像是耐心十足的猎手,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近十年,终于等来了那位靠山的“死讯”,他再也忍耐不住,怂恿国主发动了这场战争。   如今他被踏入尘埃,也是咎由自取。   两刻钟后,这场护城之战草草结束,沙场上方响起一片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喜悦的同时,对于将天青居士解决了的那位仙君更是感激。目光不时向空中的两个身影飘去,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唯恐冒犯。   见此,秦、巫二人的双脚终于踩上了巫国的土地。   郭照将军大步上前。每年运往天衍宗的礼物都会途经白熊城,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够亲眼得见仙人丰姿。   之前巫行云和天青居士的对话他也听到了,知道这位便是巫氏那位祖宗了。他上前拜见了两人,并提出了想要为两人接风洗尘。   巫行云察觉到秦疏的抗拒,他自己也没有留下来给人围观的看法,当即拒绝了,转而问起当世的情况。   郭照不敢隐瞒:“先帝于三年前已经仙逝,当今是先帝第四子,继位以来,励精图治,丞相辅佐亦是十分尽心。如今已定了丞相的孙女,明年二月大婚。”   巫行云算了算,现在在位的这个应该是他的侄孙,他对谁是国主没有兴趣。他的父母长辈都已经不在,巫国于他而言,是一份必须要扛起的责任,仅此而已。   知道了巫国如今的境况,二人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一路向西。   不过半日,便听到一阵迅疾的马蹄声,看着下面的旌旗,赤霄俯冲,悬停在这行人面前。   驾驶车马的人发现两个年轻人忽然出现在前面,忙去拉马缰绳。   然后才发现马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全都停了下来。   “国师,有情况。”统领神情严肃道。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者拂开车门,当看清白衣男子的面容时,以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灵活迅速下车,纳头便拜,口称:“南怀恩拜见仙君。”   巫行云还记得他:“起来吧。”   看着眼前的老者巫行云有些唏嘘,只一眼,他就看出对方寿元将尽,最多不过三两年便要辞世,他上次见他,南怀恩虽然已不再年轻,却远没有这么老。   如果他不能恢复,以后是不是也会像南怀恩一样……   秦疏手指微张,握住了他的手。巫行云忍着没去看他,心里那点怅然却如晨雾,在阳光下缓缓蒸发,没了痕迹。   虽有衣袖遮挡,南怀恩人老成精,不难猜出两人衣袖下的动作。他这才发现在仙君身侧竟然还有一人,也不知怎的,此前竟然将这人忽视了个彻底。   他先是有些不安,随即明白过来什么。他虽然已经年迈,但也是俗世修行之人中的佼佼者,再是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将这样的人当作透明,更何况他还眼明心亮。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不想让他注意到。   南怀恩试探道:“还请见谅,未知这位仙君如何称呼?”   秦疏看了巫行云一眼,巫行云面无表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话一听就是气话,南怀恩看到两人相贴的衣袖晃动一下,眼前这一幕莫名熟悉,就好像是……南怀恩忙刹住不该有的念头。   南怀恩的目光十分小心,巫行云却还是看到了,他想要将手从秦疏的手里抽回,只是刚刚一动,对方握得更紧了。   巫行云挣了两次,挣脱不开,便将脸转向别处。秦疏看妻子明显没有想要介绍他的意思,也不知是否还在为飞舟之上的事情生气。传音道:“你若是再这样,我便说我是你夫君。”   巫行云桃花眼都要喷火了,剑修就是狡诈,他怎么敢?   秦疏挑了下眉:我就是敢!   其实,他只是逗逗妻子,并不会真的这样说。不过他知道,对方肯定会当真。   果然,只听巫行云道:“他是我道侣,姓秦。”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   南怀恩也不知听出来没有,语气恭敬道:“恭贺仙君觅得佳偶。”   巫行云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声“嗯”。心下暗恨:可恶的秦疏,竟然敢威胁他!虽然他不在乎上下,可若是被他的后辈知道他是被压的那个,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秦疏知道将人惹毛了,如今正了身份,他便放松了手中的钳制。   也不知行云是不是没有发现,两人只有两根手指搭在一起,竟然还挺牢固。   巫行云忽然有些不自在,他看着南怀恩的车马:“你们是想要去白熊城吧,不必去了,我们便是从那边过来。”   秦疏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我们”,袖袍下,秦疏用手捏了一下巫行云的,表示满意。   巫行云加了两根手指,不让秦疏乱动。秦疏果然不动了,巫行云自觉扳回一城,就这样抓着秦疏不放了。   之前南怀恩还有些担心仙君和他道侣感情不好,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终于放心。   不是感情不好就好。只是这位秦仙君看着实在不是体贴人,仙君选择对方,怕也是迫于无奈吧。   既然白熊城之危已解,那就没有再去的必要,一行人直奔国都。   南怀恩想要将车马让出来,巫行云见他老胳膊老腿,怕他再把自己本就日薄西山的那点儿阳寿折腾光了,拒绝道:“老实在车里待着。”   几人说话的这段时间,护卫国师前来的这一队人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仙君还活着!传言真的是传言】   【有仙君在,巫国定将国祚绵长】   【仙君竟然如此年轻,果然仙人都驻颜有方】   等到车驾启程,一行人望着转瞬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车驾,更是连连惊叹。仙君不愧是仙君,只用一张小小的符纸在车马上一贴,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一个护卫问道:“统领,咱们不追吗?”   追,肯定是追不上的。可不追绝对是不行的。   “追!”   大家都无二话,这就是打工人的自觉:追不追得上是能力问题,追不追是态度问题。就算能力不行,也得把态度亮出来,上头怪罪的时候,至少也有个托辞。 第63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8   不过半日, 他们就已经到了国都开阳。   有南怀恩在,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城。   书房内,国主正在批阅着什么, 眉头紧锁。   “也不知前线战事如何了。”巫辰心底蒙着阴云, 如若与赫国之间的战事失利, 现在蛰伏的彭国和衡国也绝不会安分。也许, 现在他们两国已经在伺机而动了。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画像, 画面中的人年轻得过分,单是周身气度,便叫他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看着看着, 巫辰心头涌起一丝挫败,自继位以来,他宵旰夜食, 想要带领巫国走出危机, 却发现以凡人之躯,他能做的实在是太少。   也是在那段时间, 他才真正意识到, 为何世人对修者趋之若鹜,为何族人会全力供养天衍宗这位叔祖。   巫辰和叔祖并未见过面, 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有这样一位靠山,于巫国来说有多重要。   上次传来的消息, 说叔祖回宗后,一直没有露面。想必伤势严重,身体不容乐观。   叔祖受伤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现在谣言渐起,甚至连族人内部也有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很难说其中是谁的手笔。   外面一个人影脚步匆匆,巫辰见是传令官,心头一紧。   他顾不得等待,起身出门:“说,可是国师传了消息回来?”   传令官的神情震惊中带着迷茫:“陛下,国师~国师~”   传令官刚刚跑得太快,气都喘不匀,巫辰心里一咯噔,听闻褚天青实力了得,想到国师年迈,日薄西山对上如日中天,难道……   巫辰上前两步,心焦不已:“你快说,国师到底怎么了?”   传令官终于喘匀了这口气,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国师带着仙君,已经进了宫门。”   “什,什么?”巫辰听到他的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之后便是狂喜,他顾不得国君的威严,直接撩起袍角就往外跑。   几乎是他刚跑出院门,就看到两个异常俊逸的青年,在看到白衣男子的第一眼,一声“叔祖”便脱口而出。   秦疏打量了一眼跑到眼前的少年,巫辰身上带着少年国君特有的锐气,看他也生了一双桃花眼,对这少年有了些许好感。   巫辰神情激动,叫了人后,才想到还未行礼,双膝一弯就拜了下去。   巫行云没有阻止,待他行了参拜祖宗的大礼后才语气淡淡道:“起来吧。”   巫辰起身后一双眼睛还盯着叔祖不停地瞧。这是仙君,活的。这是靠山,完好无损的。此刻,他心底的激动比之前更甚。   好在多年的历练,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他稳住了一国之君的威严,开口时已经多了沉稳。   “叔祖一路前来,定然辛苦,请叔祖入内喝茶。”   巫行云没有拒绝,与秦疏一道,当先向书房走去,巫辰稍后一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的眼睛在黑衣男子身上停留片刻,也不知跟在叔祖身边这人是何身份,挚友?同门?随从?叔祖似是对他有些冷淡,不确定,再看看。   身后,终于赶来的国师看着守在外院的侍卫,问道:“仙君进去了?”   侍卫脸上还带着恍惚,机械道:“进去了,陛下亲自迎进去的。”   南怀恩想了想,亲人见面,他还是不要打搅好了。   巫行云的到来,不只解了前线困局,于他们通天府也大有益处。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南怀恩只觉周身霎时一轻,走出此处时腰杆笔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巫行云虽然很久都没有回来,对这里的布局却还有印象,他直接进了书房,看到墙壁上的画像,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眼前的画是临摹的,原稿是当年他母亲亲笔所绘。   当时他刚刚筑基成功,老祖带着他回来了一次,母亲当时为他画了一幅身像。等到再回来,是他感应到至亲血脉寿数将尽,后来那幅画便随着先考先妣一并葬入地下。   而今,是他第三次回到这里。   巫辰亲自将茶水端到两人面前,小心翼翼道:“此前造化镇传信,说叔祖身体有恙,如今可是大好了?”   巫行云不想让他担心,便道:“尚可。”   巫辰从小就是被当作储君培养,深谙话术,闻言就知道叔祖身体的隐患仍未解决。   只是叔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一介凡人,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只暗自打定了主意,以后给天衍宗送的东西要再加两成,直接从他的私库里出。   他小心观察着叔祖的面色,发现叔祖眼神清亮,唇如点朱,心里的担忧稍减。   反倒是跟在叔祖身边的黑衣男子,整个人都像是蒙着一层霜,连唇色都是不健康的浅淡,看着就让人想退避三舍。   巫辰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开口询问:“叔祖,这位仙君不知要如何称呼?”   秦疏闻言,去看妻子,然后就听这个别扭家伙对他侄孙说:“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要管他。”   巫辰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早知道就不问了,他有些歉意地看了黑衣男子一眼。   虽然叔祖说对方无关紧要,巫辰却不敢怠慢,这人都和叔祖平起平坐了,他觉得叔祖这话更像是闹别扭,这个念头几乎一起,就被他压了下去。   闹别扭什么的,放在叔祖这个辈分上实在是说不出的古怪。   巫行云也察觉到这样的话不应该在小辈面前说,主动提起白熊城之事。   虽然在得知叔祖是和国师一并回来的时候,巫辰就已经猜到了,可亲耳听到还是让他振奋不已。叔祖一来,就解除了巫国的危机,这就是修真者的实力吗?   咦?国师人哪儿去了?不管了,他现在更想知道天衍宗、修真界是何番样貌。   巫辰少年心性,巫行云也担心说得多了,会让好好的国主不务正业,也就简单地说了说。   “修真界和凡间也没甚不同,大小宗门林立,其中势力繁杂。大宗门想要保住地位,就需要不停地争夺资源,每年都有无数的小宗门被吞并或灭门。   不只是门派间有争斗,门派内部也是一样,以天衍宗为例,算上主峰,共有十峰,每个峰头又有各自的体系。各峰之间守望相助又互为对手。   这还只是内门,外门虽然实力不如内门,但比之内门还要庞杂,弟子之间的竞争也愈发残酷。不想做被压榨的那个,就要努力变强。只要你足够强,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巫行云说得简单,巫辰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巫辰不期然想到叔祖的伤势,叔祖在门派中亦是天之骄子,即便如此,面对仇敌也只能徐徐图之,对修真界的向往,顿时消减大半。   说了一会儿话,巫辰小心询问:“叔祖这次能留多久?族人若是前来拜见,何时方便?”   巫行云刚出生就被带走,入了宗门。对族人并不如何亲近,不过他谨记老祖的教导,只要他活一日,就会肩负起身上的责任。   “你看着安排吧,我三天后就会离开。”   巫辰大惊:“这么快的吗?”   巫行云:“还有别的事情。”   巫辰忙道:“叔祖的事情重要,我会励精图治,治理好巫国的。”   巫行云喜欢他的知情识趣,点头表示满意,想到还没给见面礼,问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巫辰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开口道:“国师说宝鼎也只能再用一两次,不知叔祖有没有类似的法宝。”   其实所谓的宝鼎并不是什么法宝,只是天命谷炼制出来的残次品而已。不过巫行云也没有纠正他,并不是他不舍得给更好的东西,而是太好的东西他们根本护不住,反易遭祸。   “嗯,还有吗?”   巫辰:“国师年迈,通天府需要继承人,晚辈想要叔祖帮忙把把关。”   巫氏有测试灵根的方法,这个把关不是看资质,而是看人品,否则遇上一个褚天青那样的,整个国家都能被拖上绝路。   此事来时的路上,南怀恩已经和他提过,巫行云问他:“还有吗?”   “那个,延年益寿的丹药……”   “可以,如何用仍要按老祖定的规矩来,否则莫怪我断了这尘缘。”巫行云话里带着警告。   巫辰恭谨道:“叔祖放心,此乃族规,巫氏族人时刻不敢忘。”   族规有言:延寿丹只有无嗣且年过半百者才可赐予。   人丁兴旺是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当初定下这条规矩就是为了避免庞大的族人将全族拖垮。   巫行云见他全是为了族人考虑,问道:“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巫辰想了想,期待地看着他:“晚辈想要多看看外面是什么样,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他到底年少,哪里愿意一直困在这宫墙之内。只是身为国主,国事繁忙,不得不压抑罢了。   巫行云直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沓灵符,取出其中的一张,正要动作,就被秦疏夺了过去。   秦疏不赞同地看着他,虽然行云的伤势在好转,可施展一个简简单单的清洁术都要耗费大半灵力,现在还要在晚辈面前逞强,还不是看准了他心疼?   巫行云真就是这么想的,见他如此,索性做了甩手掌柜。   巫辰不知其中内情,看着这一幕,瞪圆了眼睛,难道黑衣男子不想让叔祖将东西给他吗?   秦疏将灵力凝于指端,对着手中的符纸轻轻一点,随即那张符纸就飘到了巫辰面前。   巫辰眨眨眼,正要开口,那符纸啪嗒就贴上了他的眉心,巫辰眼前的世界顿时不一样了。   他的意识变成了一只鸟儿,向屋内盘旋一圈,随即向外面飞去,他想要看到什么,那鸟便飞向哪里。   他看到高挑的茶楼,看到宽敞的北大街和来往的人群,看到农户在拣拾掉落的稻谷,看到风卷落叶,护城河水轻荡。   “贴上符纸,可见方圆百里,每张符纸可用两个时辰,若是遇到危险,定要马上撕下,你可明白?”   巫辰的思绪被秦疏的声音拉回,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秦疏开口,发现这人的声音也和人一样,带着冷感,不过还挺好听的。   知道这是对他的提醒,巫辰忙道:“晚辈明白,谢过仙君,谢过叔祖。”   秦疏见他乖巧,便取出一个东西,推到他面前。这是他的战利品,只是东西太过鸡肋,就留着没有卖掉,给巫辰正适用。   巫辰迟疑:“仙君,这是……”   “见面礼。还有,我的名讳上秦下疏,是你叔祖的道侣。”   巫辰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反应过来后便去看他叔祖。   巫行云没什么表情,只道:“拿着吧。”   巫辰再次谢过,再看两人,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巫行云准备回自己的院子看看,巫辰闻言,试探问道:“可要给秦叔祖也置办一处院落?”   “不必。”巫行云起身就走。   巫辰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去看秦疏,刚好看到对方牵动的唇角。他是在笑吗?弧度太过清浅,巫辰怀疑自己眼花。   巫辰想要送两人回叔祖的院子,结果刚出门,那两人就飞走了。   巫辰:“……”   巫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先将符纸收起来。然后又拿起秦叔祖送的小玩意把玩。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将这东西放在眼前,竟然能够清晰地看到百米外树干上的虫洞,这不就是千里眼吗?   巫辰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   只是想到还有赫国的事情要解决,他还是吩咐人去将丞相等人召来。   巫国有叔祖做靠山,可也不能凡事都靠叔祖,否则他们这些族人和纨绔有何区别?   赫国想要吞并巫国,他也要狠狠回击才是,若是轻轻放下,以后巫国就会成为他国眼中的肥羊。   为何强者为尊?只因落后就要挨打。   *   院落每日都有专人打扫,十分干净。巫行云进门,反手就将房门关上,只是却被秦疏硬生生挤了进来。   巫行云不想搭理他,却被秦疏拉住,困在了门边。   感受到秦疏身上的危险气息,巫行云心头一颤,“你把我困在这作甚?”   秦疏抬起他的下巴,直将人看得心虚,这才道:“你说呢?”   巫行云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没有成功,色厉内荏道:“说什么?”   秦疏继续道:“我就这么上不得台面?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嗯?”   巫行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秦疏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向下移动,定在那处殷红,他知道那里的滋味,柔软香甜。又将目光从那里移开,寸寸向上,点点掠过。   秦疏的目光有如实质,巫行云只有在对方衣冠不整时才见过这样的眼神。他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主导权已经开始转移。   秦疏看清他眼底的神色变化,发出一声轻笑。巫行云恼怒抬头,迎面就是对方放大的五官。   秦疏低头亲吻,辗转温柔却不容拒绝。巫行云起初还有些彷徨踌躇,可是秦疏真的好会,很快就让他无心他顾。   看着妻子逐渐迷离水润的眼,秦疏在他耳边轻声:“我会让你哭的。” 第64章 黑化天骄的进修老攻9   巫行云眼睫扇动, 脑海中闪现飞舟上那次,回想根本控制不住的泪水,身体有一瞬的僵直。   两人现在靠在一处, 秦疏自然察觉到了。看来, 他也不是完全不记得嘛。   巫行云抿了下唇, 那里带着濡湿的痕迹, 水润光泽, 就像是无声的邀请,秦疏遵从本心,一把将人抱起。   秦疏态度一强硬, 巫行云顿时就软了。帷帐内,巫行云被温凉的大手抚摸着,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身体如同水草, 被随意摆弄成方便的姿势。   秦疏看他此时乖巧的模样, 分外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 我是谁?”   巫行云移开目光, 偏头看向别处,不想和他对视, 秦疏眼里的光让他心惊肉跳。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最开始秦疏很听话的。   可恨他竟然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两次。巫行云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去试探秦疏的底线。   为什么他会说秦疏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也许是他潜意识里笃定秦疏会让着他, 所以才会恃宠而娇,他也没想到秦疏竟然这么在乎这个,在乎到偏要和他较真。   秦疏看他逃避,也不着急。他们有的是时间,他总会让他开口, 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来。   巫行云见他又来亲自己,还以为自己被放过了,结果整个人被吊得不上不下,后来更是被刺激大发了,喉间溢出的全是无意识的音节。   秦疏见火候差不多了,再问:“我是谁?”   巫行云此时早已被剥个精光,秦疏却是一副随时能够起身见客的模样。见此,巫行云又羞又气,抓着对方垂落的衣襟,哑着嗓子道:“秦疏,你是秦疏!”   秦疏看他狼狈又可爱,如果不是还有底线,真想将这一幕录下来。   “真的好可惜。”秦疏不无遗憾地想。   不过,虽然不能刻录下来留作纪念,他也会将有关妻子的一切收进心底珍藏。   “答案错误,要惩罚。”   巫行云瞪大了眼睛,他真的哭了,是被秦疏硬生生逼迫哭的。   快感变成磨人的刀,在最柔软的地方反复研磨推拉,就连意识也被撕扯得要断了线。从骂骂咧咧到胡言乱语,出口的是平日里从来不会吐露出的文字。   可恶的剑修油盐不进,巫行云终于服了软,声音委委屈屈:“道侣,你是我道侣。”   秦疏:“错。”   巫行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还错,对上对方饶有兴味的目光,比之之前的强势还要让他心惊,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要被折腾死。   巫行云这次是真的怕了他,攀着他的肩头,讨好地去蹭他的颈窝,“我错了,秦疏,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在外人面前那么说了。”   秦疏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愉悦,这样的妻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一边唾弃自己变态,却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秦疏终于告诉他正确的答案:“记住,我是你夫君。”   巫行云点头,在对方强势的目光下跟着重复:“是夫君,我的夫君。”   “夫人很乖,夫君给你奖励。”   巫行云觉得他的语气和神色有哪里不对,混沌的大脑分出一丝理智思考:他被这个狡诈的家伙套路了!秦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秦疏手段频出,在对方的主导下,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那种无力感让他心慌,却又忍不住沉迷。   巫行云在对方的要求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秦疏就是用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让巫行云牢牢地记住:他是他的男人。   拉着人各种胡天胡地,于秦疏来说还是第一次,餍足的同时,他也被自己的操作惊到了。甚至开始怀疑起来,他是否是某种不良血脉觉醒了。   巫行云睡了,眼角还挂着泪痕。秦疏爱怜地去亲吻,他知道这个人再次睁开眼睛还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不过他并不担心。多来几次,他总会乖乖地说出他是他的谁,再不敢嘴硬。   秦疏猜得没错,巫行云醒过来后,果然又是一副高高在上不理人的模样。尤其是在秦疏悉心呵护的时候,更是颐指气使,各种挑刺。   对此,秦疏照单全收。   巫行云看他这样,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憋屈。   秦疏明摆着是要做他的主,这样的强悍让他恐慌,更让他气闷的是他自己的不争气,对方只是在床第间就轻易将他拿捏。这事儿不能深想,越想心气儿就越不顺。   对于巫行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刺儿,秦疏有些难以理解。其实抛开行云心底的小执拗,两人之间简直不能更和谐,这不是挺好的吗?   虽然不理解,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去刺激对方,反而各种伏低做小。   *   巫辰在与臣子商定了有关赫国的事情后,有人上前禀报,说几位皇亲都已经派人过来询问,仙君是否真的驾临,他们何时能够入宫拜见。   巫辰这才想起忘记派人去各家传话,忙吩咐了下去,翌日让他们前来拜见叔祖。又让宫人去布置大殿,务必以最高的规格对待。   等到传令官从各处府邸离开,各家都热闹起来,开始各种翻箱倒柜,务必要将压箱底的好东西敬献给那位。哪怕他们拿出的东西微不足道,也是他们的心意,届时祖宗一高兴,手指缝里漏点儿就足够他们余生吹嘘的了。   且不提他们如何忙碌,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巫辰解了腹背之患,又见了叔祖,实在是太过兴奋,几乎失眠到天亮,结果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又醒了。   看着窗外的阳光,他心里一动,忽然想要看看叔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汲取天地精华?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住了。   巫辰担心贸然前去会打扰,眼睛落在放在枕边的千里眼上,顿时有了主意。   他捞起千里眼就兴冲冲地登上摘星阁,找准方向,将千里眼置于眼前,那个方向的场景就十分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   巫辰这样做的时候真的只是好奇,他到底还年轻,巫国也许是血脉问题,每隔几代就会有身具灵根的人降生,且还是在修真界都十分稀少的天灵根。   巫辰虽然是个普通人,从小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对修真界也十分向往,也曾想过,如果他身负灵根,如今会如何如何。   只是凡间连个筑基修士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他想要多知道一些内情也是不能,现在叔祖就和他住在一个地界,他心底对修者的好奇再也压抑不住。   “这好像是偏院,主院还要往南一点,”巫辰这样想着,开始调整千里眼的方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心里的期待值拉满,“现在,让我看看叔祖在做什么?”   庭院中,玉兰树下,巫行云看着光秃的枝丫有些愣神。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草木葳蕤,满树繁花,和此时的景色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本是自然常理,却仍不免让人唏嘘,正在他心生惆怅之际,只见萧条的景色顿时变了模样,从深秋转瞬便是阳春。   大片大片的洁白挂满枝头,密密匝匝,如绵密的云,只偶尔能够看到被掩盖的一点绿。   这不过是入门级的一个小法术,巫行云的心尖儿却像是被戳了一下,软软的,痒痒的。   “喜欢吗?”   秦疏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巫行云回头,撞进一双黑亮的眼。秦疏站在檐下,大片的阳光将他包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那双眼里的冰霜也仿佛被春风拂过,单是看着,就让人心头暖暖。就连心里那些莫名的坚持似乎也被这暖意融化。   巫行云眉头轻动,缓缓露出一个笑,勾着手指:“夫君,过来。”   秦疏有些惊讶,直觉告诉他妻子要放大招,却还是被这一声夫君勾动了魂。   不管他打什么算盘,都是自己的枕边人,配合就是了。如是想着,秦疏提步走了过去。   巫行云见此,唇角的笑意愈发灿烂,就连眼底也仿佛盛满了光。   巫行云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他聪明,骄傲,自负,野心勃勃。无论做什么,都能顺风顺水地完成。   平生第一次跌跟头,竟然栽在了一个五灵根废物的手里。他气,他恨,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恢复。在努力挣扎了十几年后,心高气傲的他平生第一次做了妥协。   在和秦疏结为道侣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让对方听话,秦疏起初的木讷寡言也给了他这样的错觉,可他再次栽了跟头。   现在,巫行云仍然想要控制,想要主导,只是可以换一种方式,一种看似妥协的方式。他巫行云,总有一天要彻底掌控这个男人。   玉兰树下,巫行云搂着秦疏的腰,靠在他的身前。风吹花落,人心似乎也随着花瓣浮动。   秦疏见他抱着自己就不动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时此景,心里像有蜜糖流动,连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秦疏抬起手臂,拥住了对方。   感受到背心温凉的触感,巫行云心下得意,慢慢仰起了头,闭上了双眼。   秦疏愈发诧异,以往每次行云主动,目的都十分明确,就是将他当作工具人来用。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纯地想要亲吻。   秦疏无法抗拒这种诱惑,哪怕有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正在窥探,还是低头含住了他温软的唇。眼睑抬起,看了某个方向一眼。   摘星阁上,侍卫看国主好像有什么不对,小心翼翼询问:“陛下,您还好吗?”   巫辰心头涌起惊涛骇浪,已经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他放下千里眼,抚上胸口,胸腔里一颗心仍狂跳不停。   刚刚,玉兰树下的那一幕不停在脑海中回放。他虽然还未大婚,却也知夫妻之间的门道,叔祖既然和那位是道侣,那和夫妻也无甚区别。他只是没有想到会亲眼看到那样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在看到叔祖主动索吻的那一刻,巫辰就意识到了不对,身为晚辈,怎能窥探长辈内帷?正在这个时候,一双幽静漆黑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撞入视线,他吓得呼吸都停住了,整个人都被震慑得不敢动作。   察觉到那道视线消失,秦疏专心于眼前。巫行云被他亲了又亲,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直白的喜欢,逐渐沉浸在这种相濡以沫中,连回应的时候也变得温柔起来。   等到两人终于分开,秦疏看着他说:“刚刚巫辰在偷看。”   巫行云万万没有想到,两人刚刚温存过,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心头一梗,随即十分硬气道:“看就看,他难道还敢到我面前说嘴不成?”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在乎,他一把拽过秦疏的前襟,用力向下。   秦疏见他此地无银的行为,担心他恼羞成怒,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倾身,识趣地配合。 第65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0   平日文武百官上朝的大殿, 今日巫氏皇族齐聚。   巫行云和秦疏像吉祥物一样,端坐在龙椅上。   龙椅看着气派,实则一点儿都不舒服, 好在足够宽大, 否则两个大男人还真塞不进去。   其实本来巫辰是安排了两把椅子的, 只是早晨看到的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太过, 叔祖为了巫国, 都能放下身段去讨好秦疏,想想都好心酸。他身为晚辈,有心无力, 至少不能拖后腿,所以最后又让人将另一把椅子撤掉了。   巫行云不知道,因为他的“投怀送抱”, 他的好侄孙脑补了什么, 他现在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看着下面或老或少, 或男或女的各种小辈给他行跪拜大礼, 高冷地点个头,然后送上一份见面礼。   这场认亲大会刚刚开始的时候, 巫辰还将注意力放在族人身上,怕哪个不懂事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惹了叔祖厌烦, 结果这群平日里在他面前倚老卖老的家伙今天格外懂礼。   然后,他的目光放在了殿上那两位身上,两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巫辰想到的却是两人抱在玉兰树下亲吻的画面。   看着看着,巫辰的思维开始发散, 眼神也逐渐变得飘忽起来。叔祖的嘴巴好红啊,之前有这么红吗?   秦疏传音道:“你侄孙又在偷看你了。”   巫行云:“……”   秦疏没事人一样,好像真就是好心提醒他一声,巫行云却是不信,他现在觉得这人心眼多得简直跟筛子一样,就是太会伪装,以至他们都被他骗了。   巫行云之前说得硬气,被小辈胡乱揣测到底还是会觉得羞耻。当晚,他留下一张字条就和秦疏离开了。   *   身为宗门弟子,每年都要做宗门任务,做任务会提供一定的贡献点,修为越高,需要提供的贡献点也就越多。   任务堂就是这样一个发布、接受任务的地方。   其中有宗门任务,也有私人委托任务堂发布的任务,宗门发布的任务都是以贡献点的方式结算,私人任务那就要看任务发布者手里有什么,接任务的人手里缺什么了。   宗门任务都会在任务栏上特别标注,私人任务就只能看到任务内容和报酬。当然,如果不想被任务堂抽成,那么也可以选择私下交易,只是这样就要自己承担风险。   像巫行云这样十几年没有做宗门任务的大有人在,为了达到宗门要求的贡献点,一般都是直接上交灵石,或者也可以提供价值相当的其他资源。   秦疏第一次知道的时候真的挺震撼的,一个大宗门的运转和实力通过这样的小事情就能窥得一二。   秦疏这次就接的是宗门任务,任务要求是十株天晶藤,报酬一万贡献点。这一万贡献点看着很多,其实想要兑换资源真的兑换不了多少。   就比如秦疏之前去藏经阁,共有九层,修为越高,就能翻阅更高楼层的书籍。第一层的书籍只需要十个贡献点,逐层上升,秦疏如果不是将贡献点用完了,他还能继续在藏书阁泡几天。而且,他不只把自己的贡献点用光了,连道侣的也一分没剩。   真就是挺败家的。   天晶藤的叶片中含有丰富的晶石成分。这种成分和异品灵石中的成分极为相似,蕴含强大的能量,能够帮助修真者快速凝聚灵气,提升修为。同时,天晶藤的叶片还可以用来制作符箓。   可以说,天晶藤是异品灵石的绝佳替代品。异品灵石是比极品灵石还要难得的东西,一条灵石矿脉中,一定能够开采出极品灵石,能不能开采出异品灵石却全看运气。   而且,大型矿脉全部掌握在那些大宗门手里,普通修士根本没有机会得到。天晶藤就成了众修士趋之若骛的东西。   离开巫国后,两人一路向北,前往冰霜岭。   巫行云没受伤前十分活跃,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带了幂篱。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那时,他们刚进入冰霜岭。   “巫行云!”一声暴喝在斜侧响起,秦疏和巫行云齐齐向那个方向看去。   “果然是你。”伴随着这一声,一个五彩斑斓的身影向他们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巫行云认出了他,对秦疏道:“他叫钟玄天,也是个武修,没有门派,小心他的手掌有毒。”   秦疏:“……”妻子好自觉,不用问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来寻仇的。   钟玄天速度很快,说话间已经来到近前,双手推出,直奔巫行云身上招呼。   秦疏如何能够让对方碰触到他的妻子,反手将人护在身后,手掐指诀就迎了上去。   这并不是他托大,而是他看出来他足足比钟玄天高出一个大境界。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只要他足够强,就不惧任何鬼魅伎俩。更何况他也不是全无准备,出手的时候,他的皮肤表面已经附着一层白霜,灵力化作肉眼可见的剑气,一分为二,精准地刺向对方的掌心。   这还是秦疏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和人对战,还挺期待的。他控制着灵力的输出,特别担心一不小心将人搞死了。   钟玄天在对方出手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武修的脾气普遍比较火爆,秉着输命不输阵的原则,莽上去,就是干。   结果,交手第一个回合他就后悔了,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剑修?”   一把剑身如火的剑突然出现在秦疏手中,秦疏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秦疏是个谨慎人,天晶藤即将成熟,如今的冰霜岭不知有多少修士,如今行云不好动用灵力,他必须要保存实力。   在将对方逼退后,他第一时间祭出灵剑。   钟玄天看清他手中的兵器,又看向巫行云,怒斥:“见了祖宗,你就是这么孝敬的?”   巫行云将幂篱撩起,声音带着戾气:“给我杀了他!”   “玄天”“祖宗”,秦疏大概知道两人之间的梁子是如何结下的了。   秦疏猜得没错,一切都是名字惹的祸。   钟玄天一个散修,就算脾气火爆,也不会缺心眼到主动去招惹天衍宗的人。说起钟玄天和巫行云之间的仇怨,起初完全是巫行云单方面找茬。   当时他还不知这个巫行云为什么看他不顺眼,整整两年的时间,他所有想要的资源都被对方截了胡。巫行云不仅截胡,如果他不是有些特殊的保命手段,早就被对方打死了。   后来他大出血,找了人调节。结果对方提出的条件竟然是让他改名字。   钟玄天出离愤怒,这名字跟了他几百年,凭什么你说改就改。愤怒之余,也终于知道了原因,原来对方的老祖竟然和他同名,而那位老祖已然羽化。   钟玄天心道:“你老祖死就死了,关我屁事。”   之后再见面,他就直接让对方叫声祖宗听听。   巫行云出身大宗门,实力高强,钟玄天虽是一介散修,却也有些奇遇。在发现对方不能轻易将他杀死,他反而在和对方对战的过程中有了一些新的领悟,之后索性就将对方当成了免费的陪练。   巫行云起初没有发现,等到发现后,直接动了杀心。   只是还没等他采取行动,就被宗门召了回去。之后就是秘境之行,等到从秘境中出来,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   巫行云不找钟玄天的麻烦,钟玄天却是将巫行云恨上了。在他得知巫行云受伤的消息后,高兴得喝了三天三夜,老天真是开了眼。   原本这件事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结果刚刚看到对方背影的那一瞬,他就将人认了出来,这是上天让他报仇呢。   “巫行云,你个龟孙,躲在别人的背后算什么本事,来来来,让你老祖宗好好教训教训你。”钟玄天不停地用言语嘲讽刺激对方,背在身后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柄斧头。   秦疏察觉到了不对,他不信对方没有察觉到他修为上的压制,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这么说,定然是有恃无恐。   秦疏察觉到了,巫行云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伸手扯了下秦疏提醒,嘴上却道:“杂毛鸡一样的东西,也配与老祖同名?”   就在这时,钟玄天动了,他双臂高抬,一柄通天巨斧带着令人心惊的威压劈向两人。   秦疏虽然早有防备,到底对战经验不足,反应慢了一拍,最后只来得及将妻子护在怀里,避开锋芒,同时手中赤霄疾射而出。   脚下的大地裂开一道缝隙,秦疏想要使出虚空步,结果不知为何,灵力完全无法使出,只能抱着人直直地向下坠落。   秦疏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心里异常平静。   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他早已经习惯,更何况他以魂体的状态生活了几百年。   只是,行云……   秦疏终于感觉到了抱歉,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行云,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与秦疏的煽情不同,巫行云看着视野中越来越近的斧头,眼里的光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那柄拥有开山之力的斧头如今在一点点变小,“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秦疏完全是本能地随手一抄,之后一个巴掌大的小斧头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之前无法调动的灵力也已经完全恢复,秦疏诧异地看着试图逃离的小斧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是这么个玩具一样的小东西,竟然有如此威力。   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一下,一道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放开你的臭手,莫挨老子。”声音稚嫩,犹如幼童。   “器灵!”   “快,让他认主。”巫行云知道,钟玄天肯定已经死了,否则这样的神兵不可能落下来,发出的声音更不可能会让他们听见。   “我有赤霄了,这个刚好你用。”秦疏手指在巫行云中指指腹一划,一滴精血随即飘出。   “不,我不要,你们如果敢把臭血滴在我身上,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器灵再度出声,声音尖锐、愤怒又惶恐。   器灵的声音完全被忽视,它就这样才出狼窝,又如虎穴,仅仅自由了几息而已,就又被契约了。   契约神兵于此时的巫行云来说是一种负担,好在他有秦疏。   他环着秦疏的脖子,噙住了他的唇。   秦疏启口,精纯充沛的灵力顺着相连的地方渡进巫行云的口腔,流向他的经脉。   在感觉巫行云的情况好转后,两人的亲吻渐渐变了味道。两人的身体一直下落,一直下落,只是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在意,只缠绵地亲吻着。   不知过了有多久,黑暗中一声轻响。秦疏睁眼,就看到一群身着草裙的野人正在两人周围围观,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秦疏:“……” 第66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1   秦疏心头一凛, 这些野人绝对有古怪。   虽然他刚刚是有些忘乎于外了,可也不至于这么多人藏在这里一点也没有察觉。   秦疏将神识探出,之后更加心惊,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漂浮在虚空之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这里的空间十分空旷, 难道钟玄天一斧头将他们劈到了异度空间?   秦疏心底默念“赤霄”, 须臾之后,一道红光从上方疾射到眼前,到了秦疏头顶的位置堪堪停下,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本命灵剑,秦疏简直要怀疑这剑想要弑主。   这群人许是长久地生活在地下,乍然见光, 本能地躲避。   秦疏也看清了他们的情况, 虽然这些人的穿着过分原始了些,却出乎意料的干净, 只是气息有些阴森, 莫名有些亲切。   巫行云从他的怀里转过身,与他背身而立, 目光从这些人的右颈扫过,这里一共有十二个人,他们无论男女, 每个人右颈都纹有火焰状的图腾,就连其中的那个小孩也不例外。   “魇鬼宗。”   只这一句话,原本还在小心观察着他们的这群野人中就有人道:“你知道魇鬼宗?”发音的腔调有些古怪,不过还是能够听得出对方说的是什么。   巫行云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 那里是无尽的黑暗,根本看不出这条地底的通道到底有多远。   他将目光收回,再次看向周围的人,从他们白惨惨的脸上,不难看出激动。   看来,魇鬼宗的这些人恐怕是因为什么意外,被困在了这里,否则也不会是这副神情了。   秦疏在藏书阁也看到过有关魇鬼宗的记录,魇鬼宗是一个十分神秘的门派,有传闻说他们的攻击会形成十分恐怖的噩梦,让人在惊惧中死去,杀人于无形。   同时,这个门派的人形如鬼魅,十分擅长隐匿,也难怪之前他没有察觉了。   只是,书上记载,这个门派已经消失了几百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秦疏见他们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伸手搂住巫行云的腰,赤霄剑从两人头顶倏地出现在他们脚下,秦疏用眼神询问妻子:“走吗?”   巫行云扯了下他的衣袖,随即看向之前出声的那人:“魇鬼宗就剩下你们这些人了吗?”   听到巫行云的问话,这些人顿时警惕起来,竟然当着他的面开始嘀嘀咕咕。   “大师兄,不能告诉他实话。”   “对,知道我们就剩下这些人,他们一定会去偷家的。”   “对啊,师父说修真之人阴险,让咱们千万小心被骗。”   被叫作大师兄的那个头发已经染了灰,此时他眉眼狂跳,这些缺心眼的家伙,怎么能当着这两人的面把老底掀了呢?   巫行云看得好笑,到底在地底下待了几百年,如果他们走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就是名噪一时的魇鬼宗人。   巫行云心念电转,这样一个早已销声匿迹的门派,只剩下这么几个一看就不能打的门徒,想要收拾他们秦疏一个就能做到。   就算他们有什么特殊的保命手段,他手里还有一柄还没焐热的小斧头,灭了他们简直轻而易举,还不怕别人知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机缘,不拿走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修真本就是一场掠夺,这念头一起,巫行云就没有再遮掩,山洞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秦疏感知到他心头的想法,就分出一缕神识看着他,免得他造了杀孽。虽然他的本职任务只有任务对象一个,可地府这么安排的最终目的却是为了减少地府中的阴魂,这要是杀了,投胎名额就更紧张了。   这一刻,秦疏忽然想到了苏从南的任务卡——love and peace,如果他顺便多保住一些人的性命,是不是就能获得更多的积分?   虽然现在府君所说的积分兑换商城还没有上线,但积分肯定是多多益善的。   秦疏扣在巫行云腰间的手更紧了些,“走了,别忘了天晶藤。”   一个清瘦的草裙站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巫行云:“天晶藤吗?我有很多很多,你长得真好看,可以做我的道侣吗?”   秦疏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目光如电,只见说话这人青白着一张脸,跟鬼一样,竟然也敢跟他抢人?   秦疏的目光太过犀利,清瘦草裙直接退后两步,周身腾起一股灰蒙蒙的雾气。   秦疏伸指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弹了一下,顿时破了那层屏障。   原本还有些傻乎乎的魇鬼宗弟子终于生出了危机意识,全部都聚拢在那个被叫作大师兄的人身后。   那个大师兄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球状的东西,秦疏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不等对方动作,直接一剑挥出,对方吃痛,那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一阵轻响。   那声音好似从万物初始传来,直击人心,秦疏意识到这东西的厉害,直接将那小球摄入手中,这才发现,小球表面有一些细密的孔洞,声音就是从那些孔洞中传出来的。   大师兄没想到他的法器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对方多了去,低喝一声:“摆阵。”   随着这一声,其他草裙的气势顿时一变,很快就分散站好,将两人困在中间。   秦疏周身气势如虹,他本不想伤人性命,前提是这些人没有威胁到他。   一个神秘的魇鬼宗,谁知道他们有哪些古怪法门,秦疏不会拿他和妻子的性命开玩笑。   “遥山,不得无礼!”隧道里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伴随着这一声的还有拐杖触地的声音。   草裙们听到师父的声音,停止了结印。   秦疏看到隧道里走出了一个男子,和苍老的声音不同,对方的相貌竟是十分年轻,和那个被叫作遥山的大师兄相比,反而更像徒弟。   秦疏发现,自打这个人出现,妻子眼里就在放光,浑身上下写满了跃跃欲试,秦疏抓住他的手腕,传音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巫行云唇角勾出一抹笑,他只是在留影石上看过这人的影像。   这个人叫杜谦星,他原本是灵兽宗的新秀,后来被同门坑害,道体破碎。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人早就死了的时候,他却再次出现在了修真界。   此时距他身死不过才十年光景,他的修为竟然已经突破合体,原来他当年魂魄离体,刚好被魇鬼宗的人拘走。那人将他和许多其他的魂魄一并封入一个法宝之中,想要将他炼化,没想到反而被他得了机会。   他将那些魂魄全部吞噬,借此强大自己的魂力,魇鬼宗那人实力不佳,没有发现法宝中的变化,日常修炼都被带在身边的他瞧个正着。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杜谦星竟然重塑了肉身,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得到了新生。   杜谦星身体都没了都能东山再起,报仇雪恨,他的情况远没有对方那么糟糕,是不是也能……   杜谦星一出现,他那些徒子徒孙就全都围在了他的身边,杜谦星将他们安抚下来,然后对两个外来者道:“我与两位小友并无仇怨,还是勿要妄动干戈为好。”   杜谦星的身体应该很不好,不过说上这么一句话,就急喘了几下。   巫行云知道这人不是善茬,示意秦疏小心。笑看着杜谦星道:“魇鬼宗在修真界早已销声匿迹,今日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杜前辈,这还真是缘分。”   杜谦星微微眯眼,巫行云一口点名他的身份,说话不卑不亢,再看他身边那人,虽一言不发,看着就不像是好惹的,再看那柄剑修的标志性武器,心里有了猜测,“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天衍宗的小友,确实是缘分。不知两位小友可认识郎易之?”   秦疏心头微讶,身为铸剑峰弟子,他如何不知上一代峰主名讳,只是不知这人如何与师祖相识。   杜谦星虽然被困地底几百年,却一刻未忘重见天日,更没有忘记他的仇敌。   秦疏虽然面上丝毫未露,但修真本也不必通过眼睛查探,更何况在地底的这几百年,比起用眼睛观察,他们的每一根神经都更加活跃。哪怕是流动的空气都能向他们传达许多信息,否则他的徒子徒孙也不会刚好守在两人掉落的位置了。   双方互相试探一番,短暂地达成了共识。   杜谦星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修为硬撑,即便如此,也随时有兵解的危险。   他邀请两人随自己小坐,同时安排遥山带人将山洞里的东西迅速收好。今天,他就要离开这里!   杜谦星的住处是一个随身宫殿,里面布置的十分华丽,与幽暗的地底格格不入。   巫行云想到那些身着草裙的魇鬼宗弟子,有些默了,比起他师父,这位属实是过于抠门了,他就不信这老匹夫不能给那十几个人提供可穿的衣服。   转而一想,任谁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几百年,多少也会生出些毛病来,巫行云想到此处,竟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巫行云问道:“前辈邀请我二人过来,想必是有所求,不如直说?”   杜谦星没想到他开口竟然这么不客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不愧是巫玄天的血脉,果然够张狂。”   他也没有时间废话,直说道:“我需要长生丹。”   巫行云和秦疏两人毫不意外,杜谦星确实是一副马上要死了的模样。   有所求就好。   巫行云直接取出一个瓷瓶,杜谦星眼睛一亮,延寿丹易得,长生丹难求,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手里真的有这丹药。   杜谦星沉住气,问他:“你有什么条件?”   巫行云:“我想知道你当年东山再起的法门。”   功法是一个门派立足的根本,自然不能轻易泄露,不过巫行云坚信一点,只要诚意足够,一切皆有可能。   杜谦星确实心动了,他直言:“方法我可以告诉你,只是这法子对你无用。”   从他出现,到两人随他前来,那个叫秦疏的剑修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巫行云身上,观两人气机,定是道侣无疑。   秦疏如此,定然是担心他对巫行云不利,随时准备将人护住。再结合巫行云的条件,想必他是受到了什么重创。   杜谦星没有说功法,只说了他当年为何能够肉身重塑的内情。   首先要有足够的魂魄给他吞噬,其次要吞掉将他关进炼魂鼎的人,而且是利用魇鬼宗的功法反杀,三者缺一不可。   这种成功几乎是不可复制的,且不说魂魄离体的危险,就算他能赌,却也不能保证自己不是被吞噬的那一个,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谁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命呢?   巫行云大失所望,杜谦星说得对,这条路于他而言根本就行不通。   秦疏却是松了口气,“行云,莫要心急,你会恢复的。”   巫行云知道,秦疏对他的身体很上心,平日里所有的事情都会代劳,不让他使一点灵力,他也确实是在好转,可他还是会心急,“我要报仇。”   “报仇”两个字似是某个开关,之前还一副长着模样的杜谦星顿时咒骂起来。   他说话的速度太快,巫行云起初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   “孟子翁?” 第67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2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巫行云身体前倾,紧紧握住身边人的手。   他看着还在那咒骂不休的杜谦星,再次发问:“你说的孟子翁是怎么回事?”   杜谦星终于停下, 定定地看着巫行云, 半晌后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我被困在这地底下, 正是拜他所赐。”   原来, 当年孟子翁想要找他买一副丹方, 那丹药名为孕子丹。   修真之人,子息艰难。很多修士年轻的时候一心修炼,等到修为高深之时, 才有心思考虑传承问题。然而天道自有其平衡之术,此时再想要传承血脉,不免有许多坎坷。   虽然修炼者追寻大道, 但也不乏执着于血脉传承之人。只是子嗣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灵兽宗的一位大能却是个例外, 他不在乎自己的子嗣问题,却万分想要自己的灵宠留个后, 只因他那灵宠是天地之间仅此一只的金毛吼。   起初大家都只觉他异想天开, 正所谓天地阴阳,才能生生不息, 就算他真的炼制出了一种能够增加繁衍概率的丹药又如何,金毛吼难道还能自攻自孕不成?   这位大能不管他人如何作想,一门心思地苦心钻研, 后来还真的让他将这种丹药炼成了。   且不说其中细节到底如何,总之,金毛吼揣了崽儿。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修真界为之一振。   想要谋求子嗣之人四方云集,只是还未等他们赶到灵兽宗, 那位大能就已经提前迎来了劫云。   那一天,于整个修真史来说都十分难忘。   许是孕子丹的存在有违天命,那位大能在渡劫飞升之际,直接被八百十一道天雷劈得渣儿都不剩,半个灵兽宗都被夷为平地。   那八百一十道天雷不仅劈在了灵兽宗,也劈在了所有修真者的心上。   金毛吼在被劈成焦炭的前一刻,濒死产崽,然后它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一口将刚出生的幼崽吞掉,竟然险险保住一条性命。   天道用最最残酷的刑罚做出了警告,何为天命不可违,孕子丹就此失传。   其实,孕子丹从未失传过,它一直都摆在灵兽宗的藏经阁内,和那位大能灰飞烟灭的影像一起,提醒宗门中的每一个弟子,万万不可犯禁。   杜谦星曾经是灵兽宗的内门弟子,所以才被孟子翁找上。   杜谦星听完对方所求,并没有拒绝,实在是孟子翁给出的报酬太让他心动,以至于他不得不冒这个险。   杜谦星本就对灵兽宗心存怨怼,自然不会想要给他们护住方子,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就这样给出去。   众所周知,极乐宫的人最是没品,若是他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灵兽宗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对杜谦星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偷。   当年那位大能可不只炼制了一枚丹药,不巧,他刚好知道丹药藏在何处。   杜谦星修为高深,又有魇鬼术护体,想要将丹药偷出来,简直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炼制给灵兽的丹药修士是否能吃,吃了之后又会如何,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从杜谦星口中得知这些陈年旧事,秦疏二人一时都有些唏嘘。   不过,比起灵兽宗的兴衰,他更关心其他的事情。   “孟子翁为何要将你困住?”   杜谦星眉头紧锁,其实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孟子翁这样做的用意。   他在被困在炼魂鼎中时,迫不得已修习了魇鬼术,魇鬼术性属阴寒,他虽然再塑了肉身,进益飞快,寿命却只有寻常修者的一半。   当时孟子翁拿着一枚长生丹找上他,他很难不动心。如果孟子翁拿了一枚假丹药给他,或是背弃诺言他还能理解,可对方却在将报酬给他后又阴了他一把,杜谦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或许,对方就是想要他魇鬼宗的名字从修真界消失?   杜谦星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两个人。   秦疏看他这样,明显是有些精神失常。不仅如此,他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也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大发了,。   巫行云见此,若有所思,传音给秦疏:“你说,孟子翁的那枚长生丹,他到底有没有吃?”   秦疏和他对了下眼神,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丹药肯定是吃了的,否则当年杜谦星也不可能会冒着可能被雷劈死的风险答应孟子翁。   像延寿丹、长生丹这种丹药,只有第一次吃才有效果。延寿丹可延百年寿命,长生丹可续五百年寿命。如今,杜谦星张口就问他们手里有没有长生丹,显然,他寿命将尽,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巫行云将丹药收起,丹药宝贵,可不能给这人浪费了。   这个动作刚好被杜谦星看到,他瞬间从之前那种混沌状态中清醒,拄着拐杖向他这边走来:“小友,我已把恢复的内情全部告知与你,长生丹已然是我的了,你再收起来似乎不大合适吧!”   巫行云一撩袍袖,漫不经心道:“你说的法门于我无用,我为何要将丹药给你?”看着对方脸上逐渐松弛的皮肉,巫行云气死人不偿命,“况且,天命不可违,身为灵兽宗旧日门徒的你,应该最清楚了,不是吗?”   杜谦在地底虽然时刻想要出去,可是在徒弟间他就是绝对的权威,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讽。星手中拐杖顿地,敲击在地面竟然发出金属的质感,声音以那一点为圆心,沿着地面向四周鼓荡,直到了这处洞府的墙壁处,又开始反向传导,一道又一道的声纹就这样纵横交错,形成独特的韵律,很快,其间有黑气滋生。   秦疏一把将人护在身后,手上赤霄蓄势待发。巫行云向旁侧跨出一步,对秦疏道:“我来。”   只见手指轻握,开山斧在他手中渐渐成形。对方鬼魅的攻击让他有片刻眩晕,这却让他更加想要试试这斧头的威力了呢。   杜谦星见此,加快动作,他的目光掠过已经开始爬上斑点的手掌,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一定要得到长生丹,一定!   开天斧刚刚现身,就被一张老脸丑到了:“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在这里放臭屁,看小爷不砍了你的脑袋?”   开天斧桀骜不驯,巫行云被他的力道带着,整个人都向前踉跄一下,然后就直直地砍向杜谦星拿着手杖的手。   杜谦星看着掉落的手掌,再看向巫行云的时候,目光阴鸷。他将断腕置于眼前,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缺失的手掌竟然又长了出来,如果不是地下还躺着一个,简直要让人以为是它自己长腿跑回来的。   杜谦星的喉间溢出阴恻恻的笑声:“没想到吧,将长生丹交出来,老祖饶你不死!”   巫行云听他自称老祖,面沉如水,“什么腌臜玩意也配称我老祖。”这次不等开天斧叫嚷,巫行云已然一斧头砍向杜谦星。   “自不量力。”杜谦星冷笑出声,掌心散出绵绵不尽的黑气,化作一张蛛网,对着开天斧缠了上去。   “刺啦~”   伴随着这一声,杜谦星的脸上就好比打翻了调味瓶,先是愤怒,再是恐慌,很快又镇定下来,比起眼前这个,那个剑修才是让他忌惮的。   杜谦星用更绵密的灵力将那柄骇人的斧头包裹起来。同时传音:“遥山—”   遥山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听到师父传唤,放下正在收拾的东西,眨眼间已经在原地消失了。   遥山赶来的时候,师父正与那眉眼骄傲的青年对垒。当看清双方的战况,遥山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个年轻人明显处于上风。   杜谦星见到遥山,一边注意着对手的情况,同时五指微张,遥山就被他吸到了手上。   遥山心头悲凉,难道我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他闭上了眼睛。   一股温热溅到脸上,带着腥气。   桎梏他的力道忽然撤去,遥山睁开眼,就看到那个他无法撼动的人少了半边脑袋。   他摸向脸上的温热,原来,这不是他的血,而是师父的脑浆。   杜谦星虽然失去了半边脑袋,显然还没有死,他眨动着半边眼睛,疯狂暗示着遥山。   遥山恍然,对巫行云道:“他的命门在尾闾。”   巫行云再次挥动斧头,秦疏伸手一拦,巫行云正要质问,就听秦疏道:“小心弄脏。”   秦疏将赤霄向前轻轻一送,直接贯穿了对方的尾闾穴,杜谦星倒下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徒弟竟然会和外人联手,竟然敢背叛于他。   “为什么要拦着小爷?小爷我要砍了他的脑袋。”开天斧斧身颤动,愤怒地发着冷光。   遥山第一次见器灵说话,整个人都惊呆了。颤抖着手指问道:“它是什么?”   秦疏玩笑一般随口说:“叫小脑斧吧。”   巫行云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没有反对。   只有开天斧一直在抗议:“老子是开天斧,才不是什么小脑斧。”   “谁让你对砍人的脑袋情有独钟呢?这回就让你稀罕个够好了。”   两人完全无视了小脑斧的诉求。   因为,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奇景。   当杜谦星的最后一丝灵力回归天地,原本三丈高的洞府瞬间变小,失去遮挡的四周现出原本的面貌,上面竟然爬满了天晶藤,正散发出清冽幽蓝的光。   巫行云摘下一片,问秦疏:“你说,杜谦星知不知道他的随身洞府后面是天晶藤。”   秦疏:“应是不知道吧。”如果知道,那对于他的徒弟来说,简直太过残忍。   巫行云也就随口一问,他看着铺天盖地的天晶藤,忽然道:“如果在这里双修,肯定事半功倍。”   秦疏:“……” 第68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3   秦疏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没有丝毫留恋。   巫行云就站在原地笑着看他,神情悠然,看着他整个人消失在黑暗中也没有动。   巫行云等了一会儿, 秦疏一直没有回来, 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里了?   巫行云不敢置信, 秦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离不得他吗?   很好, 你猜对了。   他还真就离不得他。   反过来也是一样。   巫行云再次感谢师尊, 秦疏就是离得再远,小命也握在他的手里,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往对方离开的地方走去, 在触及一层薄膜时停住了脚步。   他用手指戳了戳,自语道:“敢把我关在这里,胆子越来越大了呢。”   他也不着急, 洞壁上的天晶藤发出微弱的光, 他摘取一片,试着吸收其中的灵力。经过两人的持之以恒的付出, 他的丹田不再闷痛, 只是功法运转仍然有些迟滞,比起曾经, 他真的恢复了很多。   就算距离完全恢复还遥遥无期,巫行云也能够忍受。他不能忍受的是,他这么辛苦, 吸收的灵气竟然只能留住十之一二。   巫行云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别说十之一二,哪怕一分一毫他也不想放过。他找了一处灵气最为浓郁的位置,坐在藤蔓丛中,开始吸收灵气。   时间于不知不觉中过去, 黑暗中,一个身影向他这个方向走来,最后停在他的身前。   能够突破禁制来到他面前的不作他想,巫行云背靠天晶藤,如同藤生精怪,用缥缈的语气说:“怎么,改主意了?”   秦疏目光扫过大片的天晶藤,抬手挥剑,便收割了大半,只留下一截紫黑色的根茎,等到下一个春天,这里定然会再次长出满墙的藤蔓。   少了天晶藤提供的光源,洞穴里又昏暗不少。巫行云就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在那忙活,有些无聊,忍不住开口:“秦疏,你是不是后悔了?我不笑你,你快过来。”   秦疏不说话,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去,继续收割。   巫行云无聊地揪着天晶藤的蔓条,“知道你脸皮薄,一会儿可以将那些野人挪走,不会有人过来打扰的。”   巫行云是真的觉得这里很不错,幽暗、隐蔽,秦疏那个穷讲究的家伙应该能同意。尤其是这里灵气四溢,他都能想象得到,当运转功法时,灵气灌体会有多痛快。   秦疏又将周围检查一遍,确保没有留下一片藤晶,这才回转。   在路过巫行云时,巫行云一把将人抓住,秦疏反手一扣,便将对方带到了自己的背上,脚下轻点,人已经飘了出去。   “道侣不配合,他一个人也修炼不起来。”巫行云不无遗憾地想。算了,偶尔他也会照顾一下秦疏的情绪的。   秦疏虽然看着瘦弱,其实宽肩窄腰,巫行云趴伏在秦疏的肩头,安然又惬意。   很快,前面出现了魇鬼宗那群野人的身影,秦疏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喘气的功夫便已经掠过了他们,来到之前他们掉落的地方。   之后,旱地拔葱,带着巫行云迅速上升。   巫行云凑到他耳边道:“那些人呢?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秦疏疑惑:“你想怎么管?”   “杀了。”巫行云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十足透着对人命的冷漠。   这事于修真界本就是常态,秦疏没有纠正他的想法,只说:“没有必要。”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巫行云冷哼一声:“杜谦星死于我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若是我被人寻仇,你也讨不了好。”   “不会。”秦疏的语气十分笃定。   巫行云没再问了,他对秦疏的人品信得过,这人从来不说空话,虽然他们从结契到现在也还没到半年。   唔~秦疏唯一让他怀疑的都和床笫有关,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秦疏在双修之事上会那么——羞涩,如果不是亲身试过,他一定会觉得对方不行。   双修多好哇,又舒服,又能提升修为,来一次比之前他辛苦修炼十天半月来的效果都要好,有什么可节制的?   头顶的光亮若隐若现,秦疏放出神识,察觉到有人潜伏在附近,对妻子道:“抓紧。”   “知道。”巫行云在外行走的经历不比秦疏少,地上那么大的裂缝,没有人过来才奇怪呢!   就在巫行云以为秦疏会带着他直上云霄时,对方却忽然拐了个弯,他这才明白秦疏让他抓紧是什么意思。   秦疏带着他直接进了一处风洞,风洞中的风元素十分活跃,刮在人脸上仿佛刀割,如果他们不是修真者,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割成肉片。   一路蜿蜒曲折,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风洞的源头。比起风洞中的危险,这里分外平静。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张床。   巫行云看看秦疏,又看看床,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秦疏用事实证明,他就是。   天晶藤簇拥在床榻周围,还被刻意摆了造型,夜明珠高挂,巫行云被压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他伸手去拉扯秦疏的脸皮,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秦疏吗?   秦疏拉下他作怪的手,轻吻他的指尖,眼睛却深深地注视着他。   麻痒顺着指尖蔓延,一路蹿进巫行云的心里,只是这样纯情的动作,却让他乱了呼吸,巫行云被他这样看着,愣愣地没有说话。   抚摸,亲吻,夜明珠的光晕明明灭灭,在眼前晃荡,晃得整个人都在眩晕。   声音溢出喉间,在洞穴内激荡,很快便连成一片,在耳际环绕,莫名羞耻。   只是,这种羞赧也只在心底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被更激烈的情绪填充,挤走。   这是一种和以往全然不同的体验,不像修炼那样目的明确,也不是对主导权的角逐,而是掺杂了欢喜、柔情、占有、掌控、珍重、执着的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强烈又深沉,就像是从虚空传来,带着亘古的低吟。巫行云通过秦疏的动作,他的身体,循着契约所指,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巫行云终于从那种极致的满足中苏醒,看着躺在身侧的人,他眨了下眼睛,“你怎么改主意了?”声音是少有的温柔。   秦疏:“你想要。”   巫行云戳了下他的胸膛:“好委屈你啊。”   秦疏继续未完的话:“我就满足你。”   巫行云心口发烫,他急促地呼吸两下,好似不经意地道:“以后,我所有的愿望你都满足我,好不好?”   秦疏冷酷拒绝:“不好。”   巫行云:“……”   旖旎瞬间不在。   巫行云垮脸,秦疏将人搂在怀里,补充:“合理的才可以。”   巫行云原本也没指望他会答应,不高兴的样子不过是故意装的而已。   现在他被秦疏这样抱着,心里就像是汪着一湖春水。巫行云看着对方轮廓清晰的下颌线,目光一路向上攀爬。其实,秦疏长得真挺好的,就是平时太高冷,才让人忽略了这一点。   巫行云心下默念:“看在你长得好的份儿上,暂且原谅你的不解风情好了。”   巫行云想起一事:“你为什么要放过魇鬼宗的人?”   “你不喜欢他们?”秦疏问。   巫行云无所谓:“一般吧,四象峰也有鬼修。”   秦疏将他从遥山那里得知的消息告诉他。   杜谦星虽然死了,但是对遥山等人反而是一件好事。   杜谦星性情古怪,他们尊敬,却也惧怕着杜谦星。遥山之所以如此显老,一半的原因都得归咎在杜谦星身上。   杜谦星因为被困在这里,出去的日子遥遥无期。他一方面想要结束这种无望的日子,另一方面又不舍得死。   只是他虽然也修习魇鬼术,却不同于其他鬼修,因为修炼的方法异于常人,他的寿命消耗得也远比一般修士更快。   遥山等人与其说是他的徒弟,不如说是他的血库。   杜谦星挑选他们,收入门下,教给他们功法,每一步都带着十足的私心。在遥山之前,还有很多个大师兄,他们无一例外都被杜谦星吸干了。   巫行云听他这样说,问道:“你同情他们?”   “嗯。”   “那怎么不把人带出来?”   秦疏摇了摇头,于他而言,放过那些人便已经是极大的慈悲,至于其他,就看那些人自己的了。   如果他们想要重返人间,那便自己想办法。若是不想,留在地底虽然少了诸多趣味,却也少了许多麻烦。   “各人自有天命,我不会插手。”秦疏的回答带着修者特有的冷酷。毕竟,他的任务对象只有一个。   “那我呢?”巫行云的牙齿啃在秦疏的锁骨上,尖尖的犬齿压着皮肤,好像随时能将皮肉戳穿。   秦疏直接捏住他的下巴,捏成了小鸡嘴。   巫行云去扒拉他的手,声音含混,双眼喷火:“秦疏,你是不是捏习惯了?松手!”   秦疏不松,低头亲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滋味不错,他又连着亲了好多下,小鸡啄米一样。   等到巫行云终于被放开,下巴都酸了。秦疏给他揉着两颊,巫行云挡着不让,结果又没拦住。   秦疏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难搞,巫行云没好气道:“好亲吗?”   秦疏认真想了想:“还行,肉嘟嘟的。”   巫行云一把捏住秦疏的嘴唇,狞笑:“我还是喜欢你沉默寡言的样子。”   秦疏被捏住了嘴也不耽误说话,传音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巫行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正要吐槽两句,对上秦疏的目光,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秦疏这个表情,好像是在说真的啊,巫行云忽然又高兴起来。 第69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4   外面这个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候, 两人干脆待在风洞不动了。   秦疏想要对一个人好,能够做到极致,他本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但如何照顾妻子却几乎成为他的本能。   巫行云和他本来就是道侣, 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两人和谐起来自然也理所当然。   身有伤痛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温柔以待, 秦疏又是真心对巫行云好, 在这样一个全无外力干扰的地方,两人就像是在谈一场纯粹的恋爱,感情突飞猛进。   秦疏将巫行云的变化都看在心里, 之前他一直都在担心,总感觉对方随时都能爆发,现在却能感觉得到, 对方心底的戾气在一点点削减。   秦疏找对了路子, 对他愈发温柔。   两人柔情蜜意地消磨了几天,之后就开始干活。   这里是风洞, 风洞中不一定会有风灵晶, 但风灵晶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风洞。   风灵晶是异品灵晶的一种,异品灵晶恰恰是一条矿脉的精华所在,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遇到了异品灵晶,那他们就一定挖到了矿脉。   秦疏虽然不贪财, 却也无法无视这么大的诱惑。此前他几乎全靠妻子的嫁妆养活,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现在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养家成为可能。   巫行云不知道剑修还会纠结这个,他心里对剑修一直存在刻板印象, 虽然秦疏和一般的剑修很不一样。   他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的机会不能放过,尤其是有秦疏蓄力,他的状态前所未有地好。   甚至还产生过就这样和秦疏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做一对神仙眷侣也挺好的想法。   这想法也不过是在他心底一晃而过,那样的生活很美好,但绝不是现在。   秦疏手持赤霄,巫行云拿出小脑斧,两人如矿工一般,开挖。   以他们的大床为圆心,洞穴在一点点扩大。这里的岩石格外坚硬,挖起来也就更加辛苦,巫行云挖累了就往床上一躺,等着秦疏给他充电。   小脑斧发现巫行云在干什么后,顿时骂骂咧咧,“你竟然敢将老子当斧头用?”   巫行云觉得有趣:“你不是斧头吗?我用斧头劈点儿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小脑斧虽然日常口出狂言,作为器灵,其实智商有如幼童,巫行云这一下子就把它给难住了。   是啊,斧头就是劈东西的啊。   小脑斧冥思苦想,终于道:“小爷岂是一般斧头可比?蠢货,还不速速放下老子?”   巫行云听他一口一个小爷,一口一个老子,十分不爽:“把你的口癖收一收,否则……”   小脑斧不带怕的:“你这样废物,能把老子怎样?”   巫行云被踩住痛脚,恨不能将器灵拖出来摔打。   小脑斧尤嫌不够,在他的识海中抱胸抖腿,嚣张至极地继续嘲讽:“就你这样的,累了还得和木头桩子亲嘴儿,被他扒了衣服按在床上@#¥%*”   它可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器灵。只要想到自己被这样一个弱鸡契约了,它就十分郁闷。   被弱鸡契约也就算了,关键是能够契约它是八百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这人不仅不珍惜,竟然将它开天斧当成普通斧头来用,实在可恶至极。   小脑斧觉得自己委屈,巫行云简直要气疯了,他是有多想不开才契约了这样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玩意儿。偏偏还不能和它讲道理,更舍不得将它丢弃。巫行云化羞愤为力量,挥舞斧头更起劲了。   秦疏看他这样,想了又想,还是开了口:“行云,你为什么不关它禁闭。”   巫行云:“……”他能说他气得忘了吗?   巫行云剜了他一眼,将聒噪的器灵屏蔽,世界瞬间清静了。   如此敲敲打打,又过了小十天。   这天,秦疏一剑挥下,就感觉到了不对,那不是普通岩石能有的触感。   灰扑扑的墙壁上,透出一点莹白,两人对视一眼:挖到了。   挖到了灵石,接下来就算没有挖到风灵晶,两人也赚大发了。   巫行云直接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圆盘,将东西递给秦疏,解释道:“这是赵师叔送我的结丹礼,可以用来探查哪里的灵气更浓郁。”   巫行云说完才想起一事,问道:“于师伯和赵师叔现在如何了?”   秦疏摇头叹气,“师尊将赵师叔得罪狠了,我和师兄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按理来说,天衍宗九峰之间虽各自为政,却又守望相助,平日里的联系并不少。   体修也有炼丹的,术修也有使剑的,还有数法兼修的。就比如主修符箓的幻月峰,峰主闫一帆就是个十分厉害的音修,比之渺音峰的柳梦璃也不差什么。   每一座峰头都有自己的优势,修者又不是只修炼一种,各峰弟子找修炼搭子的绝不在少数。还有做任务的时候,他们喜欢互相组队,这样才能更好的扬长避短。   各峰主为了小辈的成长,在其他各峰中核心弟子突破之际,总会送上礼物表达祝贺。   偏偏于芙弘将天命谷给得罪了。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赵天一炼制了一柄天级宝刀,名为炎火。   刚好于芙弘的本命灵剑名为破炎,然后,她就拿着破炎上门了,说什么都要试试炎火刀的威力。   再然后,新鲜出炉的炎火就被于芙弘暴力碾压,直接变成了废料。把赵天一气的呀,直接放出话来,以后天命谷不欢迎铸剑峰的人。   于芙弘本就是个暴脾气,闻言直接道:“不来接不来,我们有剑山,用不着你们天命谷的东西。”   赵天一不低头,于芙弘也不服软,就这么僵住了。   李天南调解了两次,结果这两个人当着他的面就要撸袖子开干,他深感这个宗主当的不是。   后来他看两峰之间的小辈私下里往来,赵天一和于芙弘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天南看他们这样也算是让步,之后也就不管了。   *   秦疏将灵力灌入其中,法器上面阴阳鱼游动起来,最终停在了正西,秦疏皱眉,“怎么是在惊门。”   巫行云:“无事,不在死门就行。”   秦疏想想也是,两人找对了方向,这次再挖速度就快了很多。   平日里交易所用的灵石都是切割好的,现在这里却是完成的矿脉,大块的灵石被直接丢进了储物袋,装满一袋子再丢进储物戒。   这个时候两人谁都不觉得无聊了,秦疏挥舞赤霄格外有劲,随着时间的推移,灵气愈发浓郁,修者的本能告诉他:风灵晶已经快出现了。   “小心点,别让它跑了。”巫行云提醒。   秦疏点头。   灵晶是一条矿脉的精华,如果进一步演化,过上亿万年便会生出灵识,甚至变化成人。眼下虽然没有灵识,但对于危险却也已经有了感知,它本能地不想被人类困住。   两人虽十分小心,风灵晶却还是在双方的包围下逃脱出去,钻进了矿脉更深处。   秦疏虽然失望,却也还好,成为修士之后,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   至于巫行云,他也只有在有关仇人的事情上才会变得不理智,其他时候,他是一个最合格不过的修者。   就这样,双方上演了一场它逃,他们追的戏码。   这个过程中,秦疏甚至还产生过放弃的想法,不是不想要这样的好东西,只是风灵晶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像一块灵石,它明明能够藏得更明显,却好像故意和他们捉迷藏一样,不时在他们眼前晃上一晃。   不过,秦疏也只是想想,妻子对风灵晶势在必得,他自然是以对方的为主的。所以,风灵晶最后一定要被纳入囊中。   有法宝的指引,他们循着风灵晶逃跑的轨迹,挖出了一条隧道,回身望去,秦疏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将这样的能力放在基建上,那绝对能够创造出神迹。   “秦疏,快!”   秦疏一秒回神,经历了这么多次,他现在已经有了经验,灵力织就的罗网密不透风,剑意凌厉,将风灵晶的后路堵死。   罗网范围内,秦疏放出神识,感觉到了风灵晶所处的方位。   这回,巫行云成了挖矿的主力,在秦疏的提示下,他终于挖到了风灵晶面前。   与周围的大块灵石不同,风灵晶是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圆球,也不知是不是跑累了,这次它异常老实。   巫行云看着在冰晶一般的灵石层中,散发着异样光晕的风灵晶,动作又快了几分。   近了,更近了。   虽然他很富有,但是灵晶的珍贵正是因为它的可遇不可求,他的私藏里面一块都没有,更何况这还是一块带有属性的异品灵晶。   巫行云伸出手去,秦疏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说道:“有古怪。”同时去拉巫行云的手。   只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巫行云上前一步,将灵晶抓在手里,回头笑看着他:“秦疏,我抓到了。”   就在秦疏以为自己多想了的时候,空间忽然一阵扭曲,秦疏去抓妻子,随着刺啦一声,秦疏心里一空,巫行云不见了。   秦疏站在晶莹的矿脉中,面沉如水。 第70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公15   秦疏站在矿脉蜿蜒的隧道内, 压下心头的愤怒。他不能慌,行云还在等着他。他不敢去想象对方动用灵力的后果。   灵石如镜,秦疏看到里面的自己, 萧索又寂寥, 原来, 他眼里的活人气儿全是妻子给的。他收回目光, 开始回忆此前的所有细节。   秦疏在地府从一个小小的引渡员到转生使, 后来又到特级转生使,乃至在十大阎罗那里都挂了名,和他做事周全是分不开的。他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 能有今天全凭实力。   他们都是第一次遇到风灵晶,起初根本就没有捕捉的经验,那个时候, 风灵晶完全可以躲得远远的, 远到他们再也找不到。   可是它没有,反而时隐时现, 起初他以为那是它“调皮”, 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只饵, 目的正是为了钓着他们。   如此看来,行云能够将它捉住完全是风灵晶有意为之,至于为什么是这里……   秦疏站住, 脚下不动,目光一寸寸地在周围掠过,风灵晶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这里一定有古怪。   阵法?空间缝隙?   一个人凭空消失,总得有点原因, 秦疏放出神识,只是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他向前一步,站在妻子之前站立的位置,将手放在此前他覆盖的位置,静待片刻,仍然没有发生什么。   时间不等人,秦疏直接运转功法,开始疯狂地吸收灵气,掌心下的灵石瞬间便化为齑粉,并且以一种十分恐怖的速度蔓延,之前需要敲敲打打才能挖开的坚硬灵石在秦疏的掌下如同豆腐一般,轻易就被摧毁。   这么庞大的灵气灌体,普通修士绝对会爆体而亡,秦疏却依然游刃有余,只是眼神愈发沉寂。   “我会将这里变成一座废矿。”秦疏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回荡在愈发辽阔的空间内,无端让人心惊。   辛苦积攒的阴寿就这样不要命地消耗着,几息之后,矿脉已经空了几百米,秦疏没有时间一点点地找寻出路,只能围魏救赵,如果风灵晶还在乎它的老巢,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秦疏赌对了。   空间波动,眼前似有水纹漾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到那种眩晕感消失,周围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秦疏打量了一眼周围,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天然洞穴,墙壁上还有一些紫褐色的地生植物,看起来半死不活,还没走出这里,秦疏就感觉到了生机几尽断绝的荒芜。   行云呢?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秦疏最担心的是他被抛到了其他的地方。   秦疏双目微阖,感受着灵魂的牵引,诧异、压抑、愤怒、憎恶,种种负面情绪在心口激荡,那种感觉化作一种深沉的悲凉。   这种情绪不是他自己的,那就只有行云了。   秦疏踏上赤霄,迅速离开这里。他得快点找到他。   秦疏脚踏飞剑,目标明确。   广袤的荒漠上,连风都仿佛静止了,砂砾一动不动,这里是生命的荒漠。   巫行云身着曳撒,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也成了唯一的孤寂。   秦疏看到他的身影,驱使赤霄加快速度,妻子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秦疏心头蒙上阴云。   秦疏落在他身前,看到对方眼神的那一刻,只觉心头一恸。巫行云一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遇到再大的打击眼里也没有失去过光亮,现在,他的眼神似乎也变成了荒漠,眼里的光竟然消失了。   秦疏一时竟有些无从下手,好像一个不小心对方就会破碎成砂砾,从他的掌心溜走。   “秦疏。”巫行云忽然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秦疏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惊到他一样。   巫行云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探究,还有恨意?   秦疏以为自己看错了,想要仔细分辨,巫行云已经转开了目光,指着一处道:“你看到了吗?”   “什么?”秦疏向那个方向看去,那里和脚下并无二致,没有任何不同。   巫行云从他的脸上找到了答案,原来只有他才能看得见吗?他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声喑哑,如杜鹃啼血。   秦疏再顾不得小心,将人抱在怀里,目光再度看向之前的所在,以消耗阴寿为代价,终于看到了让妻子如此伤恸的原因。   那是一句谶语:五灵圣体,天道所向,万物归宗,天地无疆。   这句谶语明示了天道对五灵圣体的眷顾,天道意志将会给予其至高无上的力量,五灵圣体的存在,甚至关乎着这个世界的运行。   天道对五灵圣体的认可和支持,就是扎在巫行云心尖上的利刃。   当年,蔚清尘从他手里夺走的机缘正是《万物归宗诀》。蔚清尘是天道的宠儿,那他是什么,蔚清尘的垫脚石吗?他就活该给蔚清尘作嫁衣?   巫行云不服!   事到如今,所有的困惑全都明白了。为何一向待他不错的宗主会在师尊给他出气之前便将蔚清尘关进剑山,为何每寻到一个疗伤的法子最后总会差上一点,为何风灵晶会将他带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只因“天道所向”。   蔚清尘实力不如他,天道眷顾蔚清尘,自然不会让他继续成长,有他这个天灵根做磨刀石,蔚清尘一定会迅速崛起,一鸣惊人!   巫行云忽然道:“秦疏,你还记得曾经杀死了一个残害同门的外门弟子吗?”   秦疏被关键词触发记忆,迟疑片刻,问他:“你说的是哪一个?”   天衍宗门规森严,可是想要走捷径的人一直都有。修仙之路,本就充满杀戮和血腥。   铸剑峰住着一群酷爱干架的剑修,被安排进了执法队,日常任务就是巡视有无触犯门规的弟子,情节严重者可直接斩杀,以绝后患。   死在秦疏手里的修士并不在少数,巫行云给他的范围太宽泛,他一时根本就想不起来。   巫行云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只道:“原来是命中注定啊。”他说这句话语气似乎对秦疏的回答并不意外。   巫行云垂下眼眸,遮盖住眼里的情绪,问秦疏:“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秦疏无法说出其中的关窍,只能干巴巴地解释:“我想找到你,就来了。”   “是吗?你好像做什么都很容易。”巫行云想到自己,他曾经也是这样呢,不管做什么都很顺利,只是,那都是从前。   巫行云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声音无波无澜:“你知道吗?这里就是曾经我受伤的秘境。”   秦疏将人抱得更紧了,有什么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发生了,所以才会让他的声音失去活力,而这件事一定和蔚清尘有关。   妻子本来和他已经有了浓情蜜意的味道,因为蔚清尘的刺激,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不对。电光石火,他大概猜到为什么对方会问他杀掉的那个外门弟子了,与之相残那个十有八九就是蔚清尘。   秦疏猜得不错。   巫行云被风灵晶带到这里后,虽然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可他对这里的印象实在深刻,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在哪里。   然后,他就看到天幕出现上出现了留影。   上面的主角既不是他,也不是秦疏,而是蔚清尘。   蔚清尘本是凡间的一个普通少年。每隔十年,就有仙长前来招收弟子,蔚清尘对那些仙人之姿十分向往,从懂事起就期待有一天他能够被招入仙门。   后来,他果然被仙人选中,来到了一座恢宏的山门前。正在他对未来充满畅想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以为的神仙只是修真者,仙门自然也不是仙门。   蔚清尘觉得失望,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了一件更严酷的事情,他虽有灵根,却是最差的五灵根,即便在外门弟子中,也是资质最差的一批。   他在外门努力挣扎,想要争取一个进入内门的机会,后来在做宗门任务时,他意外采到了一株极品灵药。   和他一起做任务的师兄想要杀人夺宝,对方实力比他强,正在他以为自己小命休矣的时候,一道剑光闪过,那位师兄被钉在了地上,很快就没了气息。   “同门相残者,杀无赦!”出手的剑修留下这一句后,便迅速离开,他望着救命恩人的背影,心底生出无限向往。   靠着那株灵药,蔚清尘修为突飞猛进,得到了进入内门学习的资格。进入内门后,他的运气似乎忽然变好了,甚至在一众远比他修为高深的弟子中脱颖而出,得到了进入秘境历练的机会。   巫行云看着这些,只觉得讽刺,因为,当年杀死那个外门师兄的人正是恰巧路过的秦疏。   那人抢夺蔚清尘的机缘被杀死,蔚清尘抢夺他的机缘,害得他境界掉落,却只是被关进剑山十五年。十五年而已,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巫行云看着那四句谶语,眼里有绝望,有疯狂,牙齿都在打战。   秦疏被他这样骇了一跳,顺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行云,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巫行云不知想到什么,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力道大到似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你要记着这句话,秦疏,你要记着。”   秦疏贴着他冰冷的脸颊,许下诺言:“生同衾,死同穴,行云,我此生定不负你。”   “天道护着蔚清尘,可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他死。”巫行云话音一落,虚空中隐约传来一声啸音。   巫行云根本就不在乎,天命不可违这话从来都是说说而已,否则还修什么仙?既然有了逆天修行的野心,又何惧天道不公?   秦疏原本对规则一直存有敬畏之心,此时却和他是一般想法,天道想要打造一个五灵圣体,为什么要将行云当作踏脚石?秦疏这一刻,甚至想要诛天。   天道也不知搞出多少烂摊子,哪次不是他们地府擦屁股,还真以为地府没脾气吗?   原本他们地府可没有现在这么忙,都是天道在搞事情,如果是本源世界也就罢了,天乾地坤,他们阴曹总要矮上半头,可现在不过是一个小世界,秦疏奉命而来修补漏洞,天道也要退一射之地。   “你扶贫也不知道擦亮眼睛,蔚清尘不过一竖子耳,尔一意孤行,使之成名,让天之骄子如何自处?”秦疏用特殊的通道将这句话传给此世界本源知晓。   又安慰妻子:“天道何惧?这里成为荒漠,就是天道出错的证明。”   巫行云似乎从这句话中汲取了力量,想到留影中秦疏如冰的冷漠,天道一定十分不愿看到秦疏如此吧。   巫行云被天道恶心得够呛,对秦疏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如双修吧!”   他也不给秦疏回答的机会,直接去拉扯秦疏的袍带。   秦疏:“……” 第71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公16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巫行云手上还拿着秦疏的腰带,人却已经回到了之前的矿脉。   巫行云冷笑一声,“天道也不过如此。”   秦疏可太担心他了, 说:“你这样想最好, 千万不要被天道蒙蔽。”   巫行云避开他的视线, 留影中, 秦疏待他的冷漠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和秦疏最初给他的印象一模一样,巫行云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真假。   天道如此,是想让他众叛亲离, 心中只余仇恨吗?这是让他做了踏脚石还不够,还想继续让他去做磨刀石啊。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他从来不是吃亏的性子, 蔚清尘, 他从来没打算放过。   秦疏看他这样,忧心忡忡, 报仇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道成功了。祂将行云心底的仇恨彻底激发出来。   巫行云深吸一口气, 这才发现矿脉的变化,他看着骤然扩大的空间和露出岩石的墙壁,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这是你弄的?”   地面上有散落的灰白,那是灵石中灵气被抽走后残余的粉末,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几百米的灵石吸收一空?简直闻所未闻。   巫行云之前对秦疏的怀疑稍减,却又多了更多的疑惑。看着秦疏眼神古怪,“难怪你能出现在秘境, 原来你这么厉害。”   巫行云眼里带着探究,秦疏正想着要如何蒙混过关,就听对方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们继续双修吧,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秦疏咽了咽口水,总觉得这次没有那么好收场。   巫行云目光掠过他滚动的喉结,眯起眼:“怎么,你不愿意?”   秦疏哪敢说个不字,立刻用行动表达了他的真心。他也想用这种最最亲密的关系抚慰妻子,让他能够快速从那种令人心惊的状态中脱离。   这一番胡天黑地,又是半个月过去。   等到两人离开这里,光秃秃的墙壁上竟然冒出了点点新绿,也许是亿万年前留下的种子,在两人灵力的冲刷下,得到了萌芽的契机,谁能说这不是一个奇迹呢?   在两人走后不久,一个水润晶莹的球体不知从哪个角落滚了出来,它在黑乎乎的隧道中弹跳几下,“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被人抓在手里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应该逃跑。   就这样,阴了他们一道的风灵晶到底为它的无知付出了代价,既家被偷了后,自己也成了仇人的囊中之物。   秦疏将风灵晶递到巫行云手里,“你打算怎么处理?”   巫行云原本是想将之当作自己的珍藏,现在他被坑了一把,自然没了那样的兴致,想了想,说道:“回去给鸠灵智用吧,风灵晶配狂风鸠,正好属性相合。”   风灵晶抖了抖,试图逃跑,然后就被封在了一个匣子里,顿时安静不动了。   两人离开风洞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其他修士的气息,黑褐色的岩壁上,偶尔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俨然之前这里有人斗法。   秦疏停下赤霄,查看一番,从散落的藤叶不难看出,双方冲突显然是因为天晶藤。   之前秦疏将杜谦星洞府周围的天晶藤全部收割,事实上,魇鬼宗门徒之前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地底还有其他的地方长有天晶藤。   来到冰霜岭的修士无一例外都是为天晶藤而来,面对巨大诱惑,杀人夺宝,在所难免。   也不知魇鬼宗的旧徒有几人能够存活。这个问题也不过在心底停留一瞬就被巫行云抛开,他自己身上压着仇恨,哪里还会有心思关心那些人的死活。   秦疏想得却要更多,魇鬼宗此前虽然生活在地下,到底还有活着的机会,哪怕杜谦星不做人,以他的身体状况,他们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现在,压着他们头顶吸血的大山倒了,封闭的空间被打破,他们终于迎来了阳光,却也等来了危险。福祸相依,世间事果然难评。   “走吧。”秦疏将妻子护在身前,便要离开。   “等等。”巫行云叫住他。   巫行云指着墙上某处:“那里好像有人。”   话音一落,一个瘦小的身影化作残影便要往地下跑,对方身上穿的是十分具有标志性的草裙,秦疏一眼认出是魇鬼宗那个孩子,直接瞬移过去抓人。触手冰凉,且那凉气还顺着他的经脉向上游走,秦疏眉心微动,手下施力,将那股凉意反推回去。   小孩肩膀一沉,竟然摆脱了桎梏,秦疏觉得有点意思,静静看了片刻,转身飞回妻子身边。   巫行云:“就这么放他走了?”   秦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巫行云凉凉一笑:“你还真是个慈悲心肠,不去万佛宗可惜了。”   秦疏说错了话,十分懊恼。他将人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发顶,道歉话张口就来:“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巫行云眼睛眨动,秦疏变了,愈发不像一个剑修了。是因为同情他吗?还是,怕他铤而走险,牵连了自己?   秦疏还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巫行云就控制不住地想东想西。如果知道,他一定会给自己下一道禁制,将所有能够引起他误会的词全部屏蔽。   两人离开了冰霜岭,一路来到了翔云城。   巫行云当先进了一家铺子,秦疏看着上面的标志,正是天衍宗的产业。   行云想要干什么?秦疏心头隐隐不安。   巫行云拿出信物,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了后堂。很快,一个童子给两人奉上茶水。须臾,又进来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那人见到两人,行了一个同门见面礼,目光在两人的面上扫过,只见一人如巍巍高山,一人如皎皎月华,端的是好气度。这人心下赞叹一句,开口道:“在下洪泰,是翔云城的商务执事,不知两位是哪座峰头的师兄?如何称呼?”   巫行云:“铸剑峰。我是秦双仁,他是巫春秋。”   秦疏:“……”   洪泰之前就感觉两人的气度不一般,听到他们出自铸剑峰,心下又添了两份恭谨,“原来是秦师兄和巫师兄,久仰久仰。”   秦疏嘴角绷直,大家还都是场面人啊。   洪泰见此,愈发尊敬。他不过是宗门的外门弟子,因着能说会道,便被安排学习管理宗门在外的生意,如今已经做到了一方执事,如此已算人生巅峰了。   他自知天赋有限,可看到内门的核心弟子,还是会自惭形秽。   “两位师兄远道而来,还请给我个机会,略尽地主之谊。”洪泰说完这话,小心观察两人的神色。   巫春秋默然不语,秦双仁面不改色:“我二人正要在此逗留一二,如此就劳烦你了。”   洪泰简直喜出望外,连连摆手:“不劳烦,不劳烦。”   “我这里还有一事。”   洪泰:“师兄请说。”   “我要用黑鸮传讯,你安排一下。”   洪泰明白了,这才是对方这次找来的真正目的,他当即也不废话,直接起身道:“两位师兄稍待,我这样去取一只过来。”   等到洪泰离开,秦疏这才开口:“怎么忽然要给师门传讯?”   巫行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眉头微皱:“我们先不回宗门了。”   “你是要去极乐宫?”   “你我果然心有灵犀。”巫行云唇角勾了勾,笑意清浅,转瞬即逝。   秦疏苦笑,果然他放心得太早了。   这里距离极乐宫只有不过半月的路程,黑鸮飞行速度疾如闪电,等它将消息带回宗门,师尊师叔即日启程,以他们的脚程,来到这里最多不过十天,还可能更快。   他得庆幸,妻子还知道传讯回去摇人吗?   巫行云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张传讯符,将其中一张拍到秦疏面前,自己拿起另一张,注入灵力:“师尊,我在翔云城,一个月后,我和秦疏便会前往极乐宫,烦请师尊前往助徒儿一臂之力。”   符纸上闪过一道灵光,之后他将符纸折成特殊纹样,放在了一边,这才抬眼看向秦疏。   秦疏:“……时间会不会太紧了些。”   巫行云笃定:“不会,到时间咱们就启程,以师尊和于师伯的脚程,用不了几日便能追上咱们。”   这到底是有多急啊。   秦疏被他的目光催促,如法炮制,将消息封印在符纸当中。   几乎是他们这边刚完事,洪泰就带着黑鸮进来了。   黑鸮的体型只有普通鹰鸮一半大小,它飞行速度极快,擅长捕猎和逃避追捕,有人发现了它的这一特性,后来就被驯养成为最好的传令鸮。   巫行云手里从来不缺好东西,当即就取出一个淡绿色的瓶子,许是鸟类的嗅觉格外灵敏,之前还有一点凶的黑鸮看到瓷瓶,顿时就安分下来。   洪泰在他的示意下将笼子打开,黑鸮金铜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疏,这人身上的气息让它觉得危险。   秦疏从巫行云的手里拿过瓶子把玩,黑鸮停留良久,将脑袋往外探了探,发现没有危险,终于飞了出来,落在巫行云那一侧的椅背上。   巫行云微一蹙眉,黑鸮就乖觉地从椅背离开,十分灵性地在他上方盘旋,却依然没有靠近秦疏。   巫行云伸出手臂,黑鸮又飞了两圈,落在了上面,只拿一双充满兽性的金黄眼珠盯着秦疏手里的瓶子。   巫行云伸出手指,顺着它的被毛,似调侃又似自语:“连你这小东西也看出我好欺负了吗?”   洪泰听他这话,猜出这位定是有什么隐秘,只低了头,观察地面上的花纹。   秦疏:“不过是个扁毛畜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一定是因为狂风鸠,所以它才会亲近你。”   扁毛畜生似乎听明白了秦疏在诋毁它,目光从他手里的瓶子上移开,直视他的眼睛,瞬膜翻动,就像是翻了个白眼儿。   巫行云似乎被取悦道,问洪泰:“这黑鸮今年几岁?”   洪泰收回盯着地板看个不停的目光,“今年一十四岁有余,正是壮年。”   “一十四岁啊,还真是巧了。”目光投向门外,逐渐阴鸷。   秦疏看他之前不过快活几秒,就被萧索阴霾包围,也顾不得这里还有个洪泰,直接用大掌覆在他的手上,以作安抚。   这样亲昵的动作,绝不是普通的同门关系。洪泰有一瞬的震惊,震惊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之前两人之间让他觉得古怪的地方有了答案,这两人原是一对儿有情郎。看来,可以告诉伙计少安排一间屋子了。   巫行云转头看他,桃花眼依然惑乱人心。   “你如果喜欢,回头便将它养在身边?”秦疏试探性地询问。   “算了,养灵兽也很耗费心力的。”   其实,养灵兽哪里能费什么工夫,只要他不将这黑鸮如鸠灵智那般养育,养一个和十个百个也没甚区别。   “那就以后等想养了的时候再说。”   “嗯。”巫行云抽回手,将传讯符递到黑鸮身前,黑鸮看了看符纸,又看了看宝瓶。   巫行云觉得有趣:“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等你送信回来,便去找他要。”   洪泰指着自己,“我?”   秦疏将瓶子抛给他,他伸手接住,入手就知道这里面不止一颗丹药,按照规矩,多余的自然是由他分配。只可惜这里面的丹药只适合灵兽,也不知到底是何丹药,竟然让黑鸮如此听话。   似乎知道他心头的疑惑,巫行云开口道:“瓶子里面是灵兽丹,等它回来,喂给它两颗便是。”   洪泰恍然,难怪了。就没有一只灵兽能够抗拒灵兽丹的诱惑,灵兽丹相比启灵丹确实要差上一些,可也是一种极为珍贵的丹药了。   灵兽阁就常年收购灵兽丹,拿着这丹药,去野外诱捕灵兽几乎不会失手。   黑鸮确定了报酬,十分满意地扑扇几下翅膀,将旁边的座屏扇得移了位置,嘎嘎叫了两声,飞出了窗外,很快就变成了天边的黑点。   巫行云又取出两枚延寿丹,“我和巫师弟要在这里逗留半月有余,之后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这是谢礼,若有其他事情需要出手,可直接与巫师弟说。”   巫师弟乖觉点头,妻子说什么他照做就是。   如此,两人便在这翔云城留了下来。   翔云城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城池,同时也是雷泽国的国都。与巫国不同,雷泽国的灵气相对要充裕得多,所以在国都也能看到很多高来高去的修者。   为了治安着想,城中还特设了演武台。无论是修者,还是武者,双方起了冲突便去演武台解决,在那里杀了人也不会受牢狱之灾。   特殊的环境滋养出了特殊的律法,秦疏只觉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比以往所有世界遇到的事情都要神奇,也都要让他震撼。   雷泽国受青云宗庇佑,因为这里的外来修士很多,青云宗特意安排了执法堂在这边。   秦疏和巫行云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有人递了拜帖,洪泰亲自拿给两人。   巫行云直接一句:“不见。”   洪泰又去看秦疏,虽然这位是师弟,可明显两人之中这位更强一些,保险起见,他还得看看这位是什么意思。   “不见。”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洪泰直接回了对方,当然话术更加委婉一些。   青云宗那边得知后,也没放在心上。只吩咐道:“看着点,别出乱子。”   修者随性,交际本就不是必须,他们下帖子也不过是习惯使然。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对方:我们知道你来了,配合点,别搞事。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然要出去走走。秦疏也担心巫行云现在心里憋着火,怕他给自己憋个好歹。   两人做了市井打扮,一着黛绿,一着鸦青,站在一起分外登对,洪泰看到两人,脱口夸赞:“两位师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疏闻言十分高兴,唇角弯起,随手抛给他一颗灵珠。   洪泰手忙脚乱地接过灵珠,两人都已经没了人影,他才缓过神来,妈呀,没想到剑修也能笑得这么荡漾。   听到脚步声,他迅速将灵珠收起,他在这里驻守一年的薪俸也抵不上半颗灵珠,可得收好了,说不得这就是他的续命钱。   哦,续命也用不上了,因为另一位出手阔绰的秦师兄还给了他两枚延寿丹,不仅他的那份儿有了,他婆娘的也有了。   想起家里那位,洪泰的心思就活络开了。寿命暂且不必担心,就要考虑脸面的问题了,下次拍卖若是遇上驻颜丹,一定要努力拍下。   自此,洪泰伺候两人更加上心。   *   翔云城十分繁华,秦疏和巫行云走在大街上,耳边全是人世的喧嚣,秦疏虽然喜静,耳闻目睹也感受到了人间烟火的温馨。   再看巫行云,眉目间也少了些戾气。   秦疏问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巫行云摇头,去哪里都无所谓,这样的热闹常有,却绝不属于他。   秦疏听到有人说什么“鹤舞祥云”,想必是什么胜景,询问巫行云的意见,巫行云道:“那便去看看好了。”   秦疏便牵着妻子,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出了东城门,耳边都清净起来。与城内不是,郊外的植被明显茂密起来,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又过三五里,便有一个极大的湖泊,一眼望不到边际。湖泊周围百米范围内全都是人,只是这些人的站位十分特别,彼此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不知有什么讲究。   走到人群外围,秦疏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背着背篓,拿着铲子。秦疏愈发好奇了,带着巫行云一路来到湖边。   湖水平静,鱼儿欢跃,阳光洒在湖面上,被微风吹出一圈圈的金光,分外迷人,让人的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只是却并未看到什么祥云。   秦疏也并不觉得失望,牵着身边人的手,就这样伫立在湖边也挺美好的,有一种别样的满足。   “快来了!”人群中有人轻声道。   很快,两人就听到一阵振翅之声,循着声音望去,大批仙鹤凌空,从湖对面的树林上空向这个方向飞来。   秦疏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当看到先头部队凌空飞翔后,秦疏努力用面无表情压下大开眼界的震惊,巫行云却是被眼前的“胜景”恶心得不行。   秦疏二话不说,一把将巫行云捞到背上,快速离开这里。   原来不是“鹤舞祥云”,而是“鹤舞翔云”啊。   等到他们远离了仙鹤飞翔的方向,秦疏这才停下,两人面面相觑,忽然笑出声来。   回首望去,那些手持工具的百姓已经开始去采集飞翔了。   于他们而言避之不及的东西,炮制之后却可以变成十分名贵的药材,价比黄金,也难怪他们会趋之若鹜了。   这虽是个乌龙,却让巫行云眼里真正带了笑。秦疏见此,打定主意,在城里的这段时间要带他多走走。   两人一路溜溜达达,像是普通小夫妻一般。只偶尔交谈两句,更多的时候就这样并肩慢悠悠地走着,惬意安然。   这种氛围在进入城门便被打破,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了两人面前。   秦疏看他的块头,铁塔一样,和孟石不相上下。关键此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妻子,秦疏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秦疏观他气息,不过普通武者。显然,这人将他们看作了普通人,这才敢上前拦人。   大块头直接无视了秦疏,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正黏在巫行云的脸上,脸上浮现了可疑的绯红,原本就黑灿灿的脸顿时更黑了。   “这位小兄弟,我是武威将军的独子杨武通,尚未娶妻,小兄弟是哪家儿郎,杨某想上门提亲。”   秦疏跨过一步,将妻子挡在他的身后,声音冷然:“我二人两情相悦,你另觅他人吧。”   杨武通轻蔑地看了一眼秦疏,“你这样的如何能配得上小兄弟这般人品?”   雷泽国男子以健硕阳刚为美,秦疏虽然身材颀长,却绝不是魁梧的类型。可是杨武通同样忘了一点,巫行云同样是男子。   巫行云原本并未将这人放在心上,不过是个不长眼的凡人罢了,可对方这句话,无异于直接将他视为一个柔弱的可争夺的对象。   巫行云从秦疏的身后走出,气场全开,偏偏对方还一点察觉不出来,反而露出一副痴汉的表情看着他。   巫行云见此,简直气笑了,他和秦疏并肩而立,歪头看着秦疏:“巫师弟,你不是心悦我吗?现在机会来了,向我证明一下。”   秦疏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过就是个普通人,他不用出手就能将对方按在地上摩擦,只是看到他眼底的风云,秦疏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他看着大块头:“那就演武台上见真章,如何?”   杨武通一口应下,还用黏糊糊的目光看向巫行云。   巫行云忙扭头,普通人遇到的有不少,从未见过如此愚钝的,真是白长了一对招子,全被眼屎糊住了。   杨武通哪里是被眼屎糊住了,他是被美色迷了眼。想他阳刚俊美,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嫁给他,只是他一个都看不上。   没想到惊鸿一瞥,竟看到了这位小兄弟,简直惊为天人,这就是天赐的姻缘,他定要打败这个小白脸,赢得美人归。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群人簇拥着他们往演武台去。派来盯住天衍宗二人的童子却急忙回转。   武威将军家的傻大个要是被打死,他们家的那帮女眷怕不是要见天的过来找事儿,得赶紧去告诉掌事师兄。 第72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7   辛寻得了弟子禀告, 忙往演武台赶去,同时派人去武威将军府,通知他们去抬人。   没错, 就是抬人。   他在得知天衍宗那两位的名字是秦双仁和巫春秋时, 就知道来人应该是秦疏和巫行云了。   辛寻和巫行云都是门派翘楚, 有过几面之缘, 秦疏向来独来独往, 他们二人没有碰过面,却也在留影石中见识过对方的实力,其修炼天赋之恐怖, 万中无一。   杨武通看上的小兄弟不作他想,定是巫行云无疑,要知道他的容貌便是在神颜遍地的修真界也是出了名的好。   杨武通敢觊觎巫行云, 身为道侣, 秦疏岂能轻易放过他?   果然,等到他赶到的时候, 杨武通已经在台下躺着了, 周围人都知道武威将军府不好惹,所以他周围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   一个高贵出尘的年轻人正站在他的旁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饶有兴味地欣赏他此时的狼狈。   演武台上的那个身着黛青色长袍的男子一跃而下,看都未看杨武通一眼, 一双眼只落在巫行云身上。   杨武通看他俩一个笑得惑人,一个冷得掉渣,只感觉自己也跟着忽冷忽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辛寻直接飞进圈内,正要开口, 秦疏看了他一眼,视线相对,辛寻将话咽了回去,勾了下唇角,算是打过招呼。   看来,这两位还没有出气啊。辛寻看着鼻青脸肿,跟血葫芦一样的杨武通,他只能自求多福了。现在他既然还能喘气,就说明对方没想要他的性命,总归不会打死就是了。   巫行云目光扫过杨武通断裂的眉骨,塌陷的鼻梁,再看那张血迹斑驳的脸,只觉分外顺眼,笑盈盈地问道:“小兄弟我还能入你的眼吗?”   杨武通腕骨胫骨全部都被打断了,躺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喘口气都疼,根本不想回答对方的话。   巫行云见此,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疑问。   杨武通一肚子火气,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这个人怎么还这般咄咄逼人。他正要回嘴,这才看清楚对方眼底的冷漠和杀意,心头拔凉,直到这时他才回过味儿来,这个样貌姣好的年轻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放过他,当下也顾不得疼,忙道:“不能,不能。”   杨武通一张嘴,辛寻这才发现他上下四颗牙齿竟是全没了,说话的时候露出一个黑洞,分外滑稽。   巫行云眼睛眯起,“我竟是入不了你的眼吗?”   杨武通被吓得一哆嗦,又一迭声地说:“能能能,能入,能入。”   巫行云牵起一边嘴角,“没想到你胆子竟然这么大。”   杨武通透过肿胀的眼皮看到他这个神情,迟疑地开口:“那我是能,还是不能呢?”   辛寻简直要被这人蠢透了。   这时,有女子的哭嚎声从远处传来,且不止一人。   他牵住妻子的手,“走吗?”   巫行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块头,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奇异的光:“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你把他眼睛挖下来我就走。”   秦疏蹙眉,明显不愿。   巫行云唇角的笑意凝固,眸光冷了下来:“巫师弟——”   “叫夫君也没用,走。”秦疏不容分说,拉着人就走,还不忘和辛寻点头致意。   秦疏脚下一点,便带着巫行云离开了。围观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打人时拳拳到肉的侠客竟然是位修士。杨武通得罪了修士还能留下一条命,运气还真是好呢。   须臾,杨家人赶来,看到软成一摊烂泥一样的独苗苗,杨夫人浑身都直哆嗦,是心疼的,也是气的。   她身边一个管事大声叫嚷:“是谁?是谁伤了我们家少爷?”   又有一年轻一些的女子来到辛寻面前:“仙长,我刚刚看到有人往那个方向飞走了,您为何不帮忙拦下?”   辛寻看她一边质问,一边又暗送秋波,十分无语,压着火气道:“不要忘了,演武台也叫生死台。”   杨夫人此时已经知道儿子的伤势有多重,哭嚎着道:“那又如何?我杨家为雷泽出生入死,现在我儿被人打成这样,我要让他们偿命!”   辛寻只一个眼神就让妇人消了声,“可以啊,你如果真想为令郎报仇,即日便可安排人启程,前往东岳大陆,走上个三五十年,应该就能到他们山门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天衍宗自开宗立派以来,在他们手下消失的宗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好生掂量着吧。”   辛寻留下这句话就飞身离开。如果不是宗门和雷泽皇族有约定,他才不会赶过来。都已经踢到铁板了,竟然还只知叫嚣,难道会养成这样一个没眼色的儿子。   传讯的弟子询问:“师兄,就这样不管了吗?天衍宗在咱们的地盘上惹事……”   辛寻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此事休要再提,我根本看不透秦疏的修为。”   师弟心头一凛,没想到秦疏的修为竟比师兄还高。   辛寻又道:“有时候还真的不能和这些凡人距离太近,近了就容易失了敬畏之心。”   师弟深以为然。   辛寻已经决定要给宗门传讯,不过是一个小小妇人都敢与他叫嚣,真是惯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巫行云怎么叫秦疏巫师弟呢?这难道是新近流行的夫夫情趣?没听说啊!   *   秦疏带着巫行云来到了一处林子,两人刚落地,巫行云就一把将人推开。   秦疏知道他在生气,想要劝慰几句又有些无从开口。   巫行云被天道当作炮灰,心里委屈难受,却又无从发泄。杨武通不过是个引子而已,结果不过是让秦疏废了他的一双眼睛都不肯,抑郁不平之气愈深,当即冷笑:“你不是说要对我好吗?原来也不过如此!”   秦疏叹气:“他是个普通人,我已经最大限度地教训他了。”   秦疏的语气如话家常,巫行云听在耳里,愈发气闷:“他得罪了我,我就要他生不如死。”   秦疏转到他身前,语气郑重:“他现在的伤,也要躺个一年半载才能起身。”   巫行云瞥开目光,眉眼冷淡,抿紧了唇角,“秦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啊。”   “没有。”   “呵呵~”   秦疏不知怎么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所言,他是真的不觉得,而且就算他是真的无理取闹,秦疏也能当作情趣。他受不了的是行云现在的态度,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带着十足的冷漠。   秦疏心里也憋了一股火气,同时又知道妻子这个时候最是脆弱,可若是任由他如此,接下来他们的日子就别想好好过了。   秦疏托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巫行云本能地躲闪,秦疏语气沉沉:“行云,看着我。”   巫行云咬了咬牙,与他对视,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鼓胀得难受。   秦疏看他眼底都开始泛出水光,控制不住地心疼,说出口的话却依然沉稳:“行云,我是谁?”   巫行云手指蜷缩,握紧。   秦疏循循善诱:“我告诉过你的,难道忘了,告诉我答案,我是你的谁?”   巫行云磨牙,秦疏太可恶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给他上套子,他想要咬人。   秦疏看他不回应,倔驴一样,换了个问题:“你还想和我双修吗?”   巫行云瞪着他,眼底喷火。   秦疏已经完全掌握了节奏:“你要是不回答,以后我就当你不想双修了。”   巫行云终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废话。”   “行吧,听你的,以后就盖着被子纯睡觉。”秦疏声线一如既往地平稳,却又隐隐带着喜悦,好像摆脱了一件大事。   巫行云气死了都,扑过去咬住了他的嘴,今天他要咬死这个狗男人,明明双修的时候对方也挺来劲,凭什么拿这事儿拿捏他。   秦疏抱住扑到怀里的人,眼底闪过得逞的笑,却配合着发出痛呼,去捏他的下巴:“松口,嘴都要被你咬烂了,属狗的吗?”   巫行云声音恨恨:“你才是属狗的。”   秦疏点头附和:“对啊,我和你说过的,我就是属狗的。”   秦疏的语气太气人了,这人的情绪怎么能这么稳定,巫行云龇牙:“就要咬死你这个属狗的。”说着蹿到他的身上。   秦疏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在对方磨牙前先钳住了他的下巴,主动亲了上去。   这一亲,直亲得巫行云下颌都酸了嘴巴也没合上。后来满心的愤懑似乎也随着相连的呼吸被抽离。   从狂风过境到晚风习习,整个步调都变得和缓,春水涟漪,莺鸟嘤嘤,温柔辗转……待到最后,巫行云只迷离着一双眼感受唇齿纠缠的亲密。   秦疏满心爱意,不时轻唤他的名字,“行云,行云——”他的妻子就像是一朵邈远的云,于万千魂灵中撞进他的怀里,从此,就算飘得再远,也要被他掬在掌心。   秦疏诱哄:“行云,我是谁?”   “夫君。”巫行云无意识地回答。   秦疏将人紧紧拥在怀里,在他耳边道:“不要心急,有我在呢。”   巫行云下巴垫在他的肩头,听到这话,鼻腔一酸,轻声“嗯”了一声。   秦疏抱着人摇篮晃,动作轻缓,不一会儿就与他换了一个方向,目光定在某处,那里,一点光亮悄悄伏了下去。   没想到,魇鬼宗的那个小鬼竟然一路跟了过来。魇鬼术果然非比寻常,此前他竟是一点儿没有察觉,也不知被那小子看去了多少。   秦疏目光幽幽地看着那小鬼的藏身之处,警告意味十足。如果不是行云情绪刚刚稳定,他一定要将他捉住,好好问问他到底意欲何为。 第73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8   自那日被发现之后, 魇鬼宗的小鬼许是怕了,再没出现过。   秦疏的全部心力都放在巫行云身上,对方不再跑到他面前, 他也就将之抛在了脑后。   随着出发的日子临近, 巫行云从一个极端转到了另一个极端, 之前的阴郁被兴奋取代。   秦疏见此十分担忧, 修行之路漫漫, 如果不能稳住心境,之后的路途便会坎坷许多。他别无他法,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占据对方的时间, 总归要让他没力气去想别的。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两人出发了。   这一路两人比之前谨慎得多,秦疏还用了些手段探查, 确定这次是真的没有小尾巴。   之后昼夜兼程, 只偶尔会停下来休息两个时辰,也都是荒无人烟的野外。   这天, 秦疏刚打开随身洞府的大门, 就是一阵毛骨悚然,来不及多想, 直接一道剑气便扫了出去,随即迅速召出赤霄,飞身而出, 同时不忘将门关上。   察觉不对跑出来的巫行云差点儿被门板拍到鼻子上,想到刚刚一晃而过的某个身影,他转到另一边,将窗户打开,唤了声:“师尊!”   “呦, 还是我徒弟聪明。”伴着这个声音,一个身着蓝白相间衣袍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府内。   檀越上下打量着徒弟,又查看了他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怎么有郁结的趋势,难道是秦疏欺负你了?”   “不是因为秦疏。”   巫行云明显话里有话,檀越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巫行云:“师尊,如果明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还执迷不悟,是不是很可悲?”   檀越洒然一笑:“你连做都未做,又怎知是徒劳?”   万事万物皆有两面,若是失败了,自然是执迷不悟。可若是成功,便是另一种说法了,谁不会赞一句心性坚韧?   巫行云其实也是如他一般的想法,哪怕天道恶意满满,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命运可以被随意摆布。   “物情无巨细”,人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无法自适其常,只想逆天改命。   无论如何,他也要争上一争。哪怕最后败了,他也不要无声寂灭,他要整个修真界跟着阵痛,让天道悔不当初。   巫行云周身气势一变,檀越满意点头,“这才对嘛,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若是修真之路一片坦途,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得道成仙了。你如今虽然困顿于心,焉知今日的委屈不会成为他日的财富,行云,莫忘初心啊。”   巫行云面容一肃,恭敬行礼:“行云谨记师尊教诲。”   “好好好,现在,便随我出去看看他师徒二人如何了。”檀越当先一步跨出门去。   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就不见了秦疏的身影,只从天边一青一红两道剑光,可以判断出他们此时的方位。   原来,秦疏赤霄出手,便已察觉危险不是来自别人,正是他的师尊。   秦疏虽然意识到对手是谁,却并未打算收手。相反,他的剑势愈发凌厉起来。能够和于芙弘这样的顶尖修士切磋,实在是难得,尽管这人本就是秦疏的师父。   两人初次交锋,于芙弘就察觉到徒弟的灵力愈发精纯了,对灵剑的操控愈发得心应手。当即赞了句:“不错,再来。”   于芙弘有意提点,秦疏出招的时候更加大胆,师徒二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打出去老远。   巫行云脚下轻点,便飞到了树巅,他此时似是化作了一只雀,一粒尘,身姿格外轻盈,枝头仅仅颤了几颤,之后便静止不动了,其余的枝条在晨风中起伏。   檀越捋须含笑,看来两个小家伙练功很用心嘛。   很快,树巅上便又多了一人,师徒二人齐齐向远方眺望。   清早的江天,似还蒙着一层薄雾,远处,青碧与浅绯交相辉映,剑气荡涤,露出天际清透洁净的面貌。   巫行云轻语:“于师伯的兴致可真好。”   “不必羡慕,等你身体再好一些,叫秦疏天天与你切磋便是。”如果说以前檀越还会担心,这次看到徒弟的情况,心已经安稳地放回了肚子里。   当最后一缕雾气散尽,远处的两人终于折返,转瞬便已来到他们身边。   秦疏叫了人,之后便将空间洞府一收,师徒四人再不耽搁,一路疾驰,不过几日便来到了极乐宫。   秦疏没经历过踢馆的事情,还以为有一套流程要走,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两位师父上去就将护宗阵法破了。   秦疏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却也没想到护宗大阵这么容易就被破了。   巫行云提醒他,“莲台峰的贺长天还记得吗?”   秦疏恍然。贺长天是位符修天才,且此人八面玲珑,曾是天衍宗最年轻的一位峰主,甚至有人说,如果他没有离开天衍宗,那么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宗主。   至于他离开的原因,正和极乐宫有关。彼时,他前往天外天寻找阵法材料时遇到一女修,两人后来暗生情愫,很快坠入爱河,如胶似漆。   等到贺长天将材料找齐,想要返回宗门时,才知道对方竟是极乐宫的护法花沫。   贺长天思量再三,选择跟着花沫去极乐宫。   消息传回去后,掌门直接带人前往交涉,直言叛宗者门规处置。   贺长天却说,他只是想要和心爱的女子相守,只是考虑到爱侣的出身,带回宗门恐引起某些人的不满,这才暂居极乐宫。   他绝没有判出宗门的意思。掌门若是不相信,他将花沫带回天衍宗生活也是一样。   贺长天表明了他与对方绝不分开,极乐宫也乐得有这样一个人物增强本派的实力和知名度,为了平息天衍宗众人的不满,还奉上诸多资源。   贺长天立了心魂誓,若是有违门规和叛逃宗门的心思,便让他灰飞烟灭。   心魂誓绝不是说说而已,掌门和随行的那位长老这才放过他,只等花沫离世,便将他召回。   哪想到贺长天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痴情,竟是与花沫在同一天陨落。   莲台峰峰主之位相当于空悬,本以为过上三五十年,贺长天就会回来。没想到等了几百年,主人也没回来,这次,是不得不选新的峰主了。   *   “当年极乐宫的护宗大阵便是贺前辈帮忙打造的,他的某些小习惯在宗门有记载,师尊和于师伯肯定知之甚详。”   秦疏听到他的介绍,诧异稍减。   就算他们知道阵法的弱点,不到一刻钟就将之破了,委实太过迅速了些。   阵法被破的那一刹,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响。   秦疏抬头才发现,一个身着红色暗纹的男子从远处急速赶来,转眼便到了山门。   当看清天上那两人是谁之后,那人一字一顿喊出了一人的名字:“于芙弘!”   于芙弘怀抱破炎,点了下头,丝毫看不出上门踢馆的意思,说话的语气更是如话家常:“别来无恙,孟子翁。” 第74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19   孟子翁原本正在闭关, 却接到弟子的传讯,知道于芙弘上门就觉得要遭,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 护宗大阵竟然这样就被轻易突破。   不用深想, 孟子翁便知道问题出在贺长天身上。没想到贺长天在他们长乐宫蹭吃蹭喝几百年, 最后竟然还摆了他们一道, 真是卑劣。   如果贺长天知道自己死后还要被这样编排, 一定会死过来教训他一顿。他确实是住在极乐宫,可身为阵法天才,随便一个阵盘都够他吃喝了。   反倒是极乐宫的人不厚道, 花沫都已经有他了,竟然还敢勾勾搭搭,有时候甚至还故意挑衅,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再说护宗大阵, 他的宗门是天衍宗,留一手也没什么吧。而且, 他也没有和宗门说过极乐宫的大阵弱点, 那都是宗门后辈足够聪明。   如果极乐宫不惹到天衍宗的人,那么就永远是极乐宫的护宗大阵, 现在嘛,依然护宗,只不过护的是天衍宗而已。   孟子翁满面怒容, 他没去找于芙弘报仇,这个女人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既然来了,那就休想活着离开。”   檀越看他只盯着师姐,竟是将他忽略个彻底, 冷嘲道:“没想到多年不见,而今看孟宫主,竟然矍铄了。”   秦疏心头诧异,没想到檀师叔是个骂人不吐脏字儿的。   要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收获,就是看人绝不能只看表面。   单说眼前这几位,孟子翁虽然是个老色批,且如今看起来确实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老态,可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很能唬人。   檀师叔身为体修,却通身文人气派,谁知却满脑子的强盗理论。   还有行云,最是仙气飘飘的一个人。结果呢?每日里张口双修,闭口杀人,百无禁忌。   也只有师尊正常些,一言不合就是干。   正在这时,于芙弘开口了:“孟子翁,听说你后继无人,我把徒弟借你如何?”   孟子翁被说得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持剑的秦疏。   于芙弘继续道:“此前听说你神功大成,如今看来却是气数将尽,《九转乾坤大法》毕竟是你毕生心血,若是断了传承实在可惜,我们也算老相识了,这不就前来替你排忧解难来了?”   孟子翁倏然变色,他就说于芙弘怎么会找上门来,原来竟是想要强抢,亏得把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他二话不说,出手就是杀招。   于芙弘长剑在手,飞身迎上。   她在大乘期已停滞二百余年,正愁没机会提升,若是能越级解决孟子翁,于她心境大有裨益。   极乐宫众人看到宫主动手,也跟着动起手来。   檀越牵制住极乐宫的左右护法,双方实力相当,他以一敌二,明显落于下风,不过身为体修,他的身体本身就是武器。更何况这次是有备而来,临行前去天命谷、幻月峰搜罗了不少好东西,不时抛出几枚符箓、法器,反倒让两位护法吃了不少亏。   秦疏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用一个法阵将他和巫行云护在里面,在极乐宫众弟子的张牙舞爪下,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几位大能的比试。   之前他问过师尊,只她与师叔两人上门,是否太过拿大,当时师尊只说:“若是带着众弟子齐齐上门,那就是门派之争。如现在这般,他们便是输了,也不丢人,更不会影响天衍宗的风评。”   秦疏对此十分怀疑,他们天衍宗还有风评吗?不过听明白了,师尊是做了随时跑路的准备。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后,秦疏只觉得自己又被上了一课,原来,修士和凡人真的没甚区别。   “徒儿放心,我和你师叔既然答应了要将功法给你们搞到手,就一定能够做到。”   回忆起师尊说这话时的狂妄,秦疏不知为何有些羞愧,愧对于曾经读过的圣贤书。因为,在听到师尊的承诺后,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秦疏看向妻子,巫行云此时目光灼灼地看着场上打斗,法术衍生的光影映照在他的眼里,就像璀璨的烟火,如果不是身体受限,他现在一定也会冲出去吧。   察觉到他的目光,巫行云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秦疏见他如此,也跟着绽开一个笑来。   在外努力破阵的极乐宫弟子鼻子都快气歪了,天衍宗的人果然无耻,跑到他们极乐宫抢东西不说还不忘秀恩爱,简直找死。   蚁多咬死象,因为两人旁若无人地看戏,围攻之人愈发卖力,在他们锲而不舍的攻击下,保护法阵终于被破。   秦疏抬手唰唰两剑便将人逼退,巫行云与他配合默契,又是一个阵盘扔出去,将两人稳稳地护在圈儿内。同时乜眼看围攻他们的人,嘲讽意味十足。   秦疏默然无语,看来他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学。   这一打便是天昏地暗,转眼半天已经过去,目之所及,全部变得面目全非。   于芙弘和孟子翁早已打得不见了踪影,檀越也被极乐宫的左右护法牵引着离开了山门。   他们在这不时消磨对方的有生力量,而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两人商量一番,追着于芙弘离开了这里。他们一动,极乐宫的弟子也跟着移动。   不过也有靠着山壁装死的,就没见过这么苟的,难怪天衍宗能够做到万年屹立不倒,就这不要脸的劲儿,就不是普通宗门能比的。   秦疏自然知道极乐宫的弟子心内怨愤,只是这些人也不想一想,他有阵法护着,这个时候如果出手,那就是单方面的攻击,他们还不知道要多多少伤亡,他都已经是十分仁慈了,为此还遭了妻子的冷脸。   身为男子,就没有不想快意恩仇的。虽然打斗的场面令人目眩神迷,只是他没有忘了自己的本职,对面那些人并未伤害到他,所以他也就不好出手。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让这个世上多几个阴魂,回归地府也不好交代。   不过他也没打算一直袖手旁观,虽然不能直接出手,却可以借力打力。   两人一路追到后山。孟子翁境界摆在那里,于芙弘战得非常艰难,身上已经染上了血色,反观孟子翁竟然也没好多少。尤其相较于孟子翁,于芙弘的精神越来越亢奋。秦疏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他师父到底有多猛。   “孟子翁,此前我曾前往冰霜岭,竟然遇到了早已销声匿迹的魇鬼宗。”秦疏气沉丹田,将声音远远地送了出去。   孟子翁看似没有受到影响,与他交手的于芙弘却察觉到了其中的细微区别。   心里暗道了一句:“乖徒儿,以往只知道一力降十会,如今竟然也开始玩策略了,果然是近朱者赤。”   秦疏继续:“那魇鬼宗竟然已在地下生活了数百年之久,还真是可怜呢。”   巫行云配合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还以为真的见鬼了。”   秦疏:“是吧,不过那些门徒倒也还好,多少还有些人样,他们师父却是真的惨。”   巫行云:“每日里在地底下熬命,如果不是有仇恨支撑,怕是早就自戕了。”   秦疏:“话说,他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这便要问孟宫主了。”巫行云看向争斗的二人,跨出一步,“孟宫主,你可还记得杜谦星?”   孟子翁闪身避开于芙弘的攻击,直接向巫行云扑来。此前他并未注意到巫行云,现在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怪道于芙弘竟然主动上门,原来就是为了他啊。   巫行云站在保护圈外,不闪不避,秦疏一下子竟然没有拉动,然后就见孟子翁一手击向巫行云,另一只手反手抛出一枚玉简,迎上于芙弘的破炎剑:“你不是想要《九转乾坤大法》吗?给你便是。”   于芙弘赶忙回撤,玉简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远方飞去,孟子翁的那一掌已经到了近前,秦疏挺身而出,使出全力,力量对撞,秦疏才发现孟子翁的这一掌不过只有三成力而已。   孟子翁借着秦疏全力一击的力道,直接向着另一个方向遁走。   于芙弘对徒儿道:“秦疏,你去。”留下这句话便追着孟子翁离开。   秦疏无法,叮嘱巫行云留一句,让他留在此地不要走动,踏上赤霄去寻玉简。   巫行云站在原地,面上无波无澜,好像刚刚以身犯险,反助了孟子翁一臂之力的人不是他一样。   就这样等了不知道有多久,空气中隐隐有什么在波动。   巫行云嘴角轻扯:“孟宫主大可不必如此藏头露尾,我不过是个半废之人,以宫主的实力,又有何惧?”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孟子翁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孟子翁见他镇定自若,目露欣赏,“你资质不错,可要拜在我的门下?”   巫行云伸手抚上颈间玉牌,“好叫宫主知道,玄天上人是我老祖。”   孟子翁目光扫过上面的符文,难怪巫行云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所倚仗。他毫不怀疑,一旦他出手,便会被玉牌中贮存的灵力所伤。   玄天上人虽已陨落,当年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孟子翁虽然对门中弟子说自己闭关是为了渡劫,实际上却是另有隐情。   如今,他又被于芙弘那个暴力狂所伤,怕是再没了飞升的机会。既然如此……   “想要修复丹田损伤,谈何容易,若是双修可以让人恢复如初,我极乐宫早就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了。”孟子翁这般说确实不怀好意,却也是实情。   修士也有七情六欲,如若《九转乾坤大法》真的这么厉害,又有几个能不被诱惑?   巫行云知道他不安好心,可对方说的本来就是他怀疑的,“所以,其中关窍到底是什么?”   “孕子丹,我服用了孕子丹!”孟子翁刻意将“我”字咬得很重。   巫行云面色倏变,淡定不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杜谦星会被他关起来,竟是为了隐藏这样的秘密吗?   “没想到吧。”   “可是,我并未听说孟宫主有子嗣。”巫行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隐隐料到接下来听到的话会非常炸裂。   孟子翁呵呵冷笑:“当然不会有,因为,那孩子还未降生,便被本宫炼化,‘吃了’。”   孟子翁欣赏着他的表情,“如此,你还想要继续尝试吗?”   巫行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不劳宫主费心。”   孟子翁隐隐听到风雷之声,迅速离去,“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想不想吃,你自己选择。”   巫行云紧紧握住掌心中的玉瓶,刚刚那人的话时时在耳边回荡,于月圆之夜服用此丹,即可有孕,等到胎儿足月,将婴灵炼化,不仅能够恢复如初,还能修为大涨。 第75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0   不一刻, 秦疏回来了。   看着在原地好好的巫行云,他松了一口气,心底却依然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玉简找到了吗?”   秦疏摊开掌心, 一枚玉简散发着淡淡荧光, 巫行云手指握紧又松开, 伸手取过。   秦疏不忘提醒:“先拿给师尊和师叔看过再说。”   巫行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道:“放心, 这么久都等了,我还没有这么心急。”嘴里是这样说,巫行云却笃定, 玉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比起玉简,他更担心的是那枚丹药,不过, 就算丹药有问题也影响不到他, 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吃。   很快, 于芙弘也回来了, 她此时的样子有些狼狈。   秦疏和巫行云迎了上去,秦疏关切道:“师尊, 您感觉怎么样?”   于芙弘一摆手,“刚刚吃了半瓶回春丹,没什么大事, 只是让孟子翁那狗贼跑了。”   巫行云劝慰:“这里是对方老巢,跑了也很正常。”   于芙弘点头同意,能够痛快淋漓地打一场,她已经十分满足了,她问徒弟:“玉简呢?”   秦疏看向巫行云, 巫行云将玉简取出递给她,于芙弘直接复制了几份,然后人手一份:“有备无患,你们先不要着急,等回去确定这功法没被动过手脚再说。”   两人齐声应是。   “走吧,去找檀峰主。”于芙弘当先离开此地,转眼已经化作一道流光。   “咱们也走吧。”秦疏拉着巫行云踏上飞剑。   巫行云又回身看了一眼,之后便随他一起离开。   几人掠过破破烂烂的山门,一路循着法诀的波动找了过去。   秦疏和巫行云到的时候,于芙弘已经加入了战局,有她的加入,双方角色颠倒,被压着打得从檀越变成了极乐宫的左右护法。   檀越见此,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出手愈发凌厉狠辣。   此时,两位护法就是想走也是不成了,勉强又支撑了个把时辰后,先后祭了。   此事以极乐宫为中心,迅速在修真界传播开来,秦疏他们回去的途中就听说有些人要讨伐天衍宗。   如此强势嚣张的门派已成为修真界的毒瘤,如果继续下去,其他门派将岌岌可危。   秦疏看着面色如常的三人,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们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于芙弘不明所以。   “谁若是拳头够硬,欢迎来战。”檀越不屑。   “习惯就好。”巫行云眉目舒展。   秦疏:“哦。”看来他还是修炼的不到家啊。   不过,在路过一个城镇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孟子翁死了?”于芙弘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和孟子翁交手的时候,确实感觉到对方的真正实力和渡劫期名不副实。   可孟子翁对战经验丰富,后来也不是真的就被她打败了,更多的还是不想和她多做纠缠,想要保存实力。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于芙弘第一反应就是谣传。   可是再三确认后,孟子翁是真的死了。不仅死了,还都说是被天衍宗的人杀死的。   于芙弘:“……”   从来都是让别人憋屈,还是第一次给别人背锅,所以,孟子翁到底是怎么死的?   于芙弘百思不得其解,说孟子翁寿终正寝都比这能让她信服。   檀越虽然不知道当时详情,却相信于芙弘的判断,谣言真的是够离谱的。   大乘期对上渡劫期,能够在对方手底下活下来他就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整个宗门跨越一个大境界竟然还能够不落败的也只有于芙弘一人而已。现在,竟然说她直接将对方杀了。这么敢想,怎么不直接原地飞升呢。   几人在这里逗留了一日,继续前往宗门。路途过半,又传来了一个消息,远比之前的还要让人震惊:极乐宫被合欢宗收编了。   于芙弘恍然:“原来是合欢宗在后面捣鬼,不行,我得去找她们算账。”   檀越急忙将人拉住:“于师姐,你可千万别冲动,这事儿更有可能是双方一拍即合。”   于芙弘沉吟片刻:“师弟,合欢宗向来只招收女弟子,现在竟然收编一群男人,若说不是早有预谋,我可不信。不行,我势必要去调查一番,看看那群婆娘在其中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檀越狐疑道:“师姐,你最近风头太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于芙弘一摆手:“放心,我会以理服人的。”   檀越根本不信她的鬼话,不过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习惯就好。   于芙弘说走就走,秦疏没能把人劝住,只好作罢。   回到宗门后,有弟子正在山门处等着几人,见到他们,上前传话,说是宗主让他们回来后前往天衍峰一趟。   檀越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天衍峰,李天南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见到他们,李天南第一句话就是:“于峰主呢?”   “去合欢宗了。”檀越找了个位置坐下,饮了一盏灵茶,若说整个宗门,就天衍峰的灵茶最是难得了,这可是宋琴心特意给李天南留的。   檀越他自己喝不算,还不忘提醒徒弟和他道侣一起。   两人到底还记得上首坐着的是宗主,全了礼节之后才坐下。   李天南面对两人和颜悦色,并没有摆宗主的架子,亲切询问了这一路的情况后,这才对着在一边吃吃喝喝的檀越道:“于峰主实在是胆大妄为,你怎么不知道劝着点儿?”   檀越十分光棍:“那也得我能劝得住才行啊。你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派人快些去极乐宫的地界,也许还能分一杯羹。”   “这个不必你来提醒,我这边早有安排。”显然,这位笑面虎一样的宗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接下来李天南就与他就极乐宫、合欢宗内里究竟如何勾搭到一起做了深刻的交流。   合欢宗和极乐宫虽然都被人诟病,可他们的宗门理念有很大的不同。   合欢宗讲究采阳补阴,极乐宫强调灵肉结合,双方互相看不上,现在合欢宗竟然将极乐宫收编了,这已经能够位列修真界十大谜团了。   秦疏和巫行云默默对视,默契地装哑巴。   其实,因为蔚清尘之事,巫行云对宗主是心存怨怼的,只是他虽然骄傲,却也十分会做人,便将一切都压在心底。   经过风灵晶一事,他知道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内情,这次再见宗主,心态明显平和许多。   秦疏是个天赋型修士,如今他已经恢复大半,如果不是蔚清尘再过几个月就要出来,他也能多些耐心。   不过现在也不差什么,如今他已经得到了《九转乾坤大法》,届时两人用心钻研,定能够让他恢复得更快些,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又有其他几峰的峰主陆续前来,檀越直接将《九转乾坤大法》的玉简递给了四象峰峰主温霁风。   温霁风将神识探入,片刻后,眼波横荡:“檀峰主是想要和我共研此法吗?”   檀越被他这一眼看得一阵恶寒,直接用后脑勺对着他,指着秦疏两人道:“这里还有两个晚辈在呢,快收收你身上的味儿。”   温霁风是整个天衍宗年纪最大的,便是连后山的两位太上长老和他相比也差上几截,盖因这位压根就不是人,而是蛇精。   他的本体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蛇,可是他运气好啊,是天衍宗开山鼻祖的爱宠,后来那位老祖宗飞升了,他直接化了人形,之后便留在了宗门内,一直到现在。   温霁风在天衍宗地位超然,四象峰亏得有他震着,否则那些修炼体系五花八门的术修不定搞出什么乱子呢。   温霁风荤素不忌,平日也跟没骨头一样,在正事上却分外精明强干,知道这是小家伙疗伤用的,他直接道:“等我消息便是。”   秦疏和巫行云起身,拜谢一回。   温霁风一摆手,李天南对两人道:“你们一路奔波,暂且回去歇着吧。”   两人识趣地起身离开。只是,巫行云总觉得宗主最后看他那一眼有什么不对。   巫行云回到赤竹山,全身都松懈下来,积压的倦怠铺天盖地,沐浴时竟然就睡着了。   秦疏见此,哭笑不得,一个清洁术就能够祛除所有尘污,偏偏他要来池子里泡一泡,结果怎样?   秦疏将人身上的水痕擦干,这才抱回床上,将人拥在怀中,不一会儿也跟着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秦疏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外面有人。   他将枕边人缠在身上的手臂放好,轻手轻脚地下床。巫行云被惊醒,看了一眼,又睡了过去。   秦疏走到门外,就看到鸠灵智守在那里,见他出来,鸠灵智口称师兄,然后将一枚传讯符递上:“这是四象峰那边传过来的。”   秦疏见他欲言又止,将东西收好,问道:“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吗?”   鸠灵智:“是蔚清尘。”   “蔚清尘怎么了?”门扉轻响,巫行云从内里走出来,原来他半梦半醒间听到仇人名字,顿时睡意全无。   鸠灵智:“蔚清尘现在好像疯了。”   巫行云凝眉:“说清楚,什么叫好像?”   鸠灵智继续:“送饭的师兄说他时常自言自语,说话内容也十分疯癫,可是……”鸠灵智说到这里,神情也带着困惑,似乎遇到了什么不解的谜题。   “说!”   “可是他现在的修为在提升。”   “你说什么?”巫行云喃喃,“他的修为竟然在提升?”他能说,蔚清尘果然是天道的宠儿吗?   剑山有数不清的剑洞,其中某些甚至还需要上交灵石才能够进去,目的就是为了打磨剑意,锤炼神识。   但也有一些剑洞是专为那些受罚的人准备的,既然是受罚,境界不掉落就已是万幸,还从未听过有人不退反进。   “行云,快松手。”秦疏去掰巫行云的手指。   “什么?”巫行云的手指攥得死紧,他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等到手上的力道泄去,一道血痕顺着莹白的掌心蜿蜒,最终化作一滴血珠,缀在指尖。   秦疏两个法诀下去,血止住了,手掌上的伤口也消失不见,只是巫行云的面色却难看至极。   对比他的挣扎努力,蔚清尘真的是运气太过,愈发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秦疏看他周身的气息都变了,怕他又钻了牛角尖:“行云,不要被负面情绪影响,你若真是这样,才是如了祂的意。”   巫行云眼底风起云涌,抬眸看他时却只有浅淡的波光,“秦疏,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对吧?”   秦疏不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什么:“我自然是要站在你身边的,”怕巫行云觉得他敷衍,又补充道,“永远。”   巫行云面上依然不好看,鸠灵智听出几分意思,满不在乎道:“师兄,你若是看他不顺眼,等他出来那天我们就在剑山外守着,直接将他杀了便是。”   巫行云警告他:“这事儿你不要插手,如果你敢瞎折腾,我就将你的毛拔光,让你变成秃毛鸠。”   显然,巫行云这话精准地拿捏了鸠灵智的七寸,他缩了下脖子,再不敢多言。   巫行云见此,十分满意。灵兽修行本就艰难,蔚清尘更是不可触碰的天雷,他还想培养出下一个温霁风呢。   他将风灵晶取出,递给鸠灵智:“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善加利用,明白吗?”   “什么东西呀?”鸠灵智完全没有人后看礼物的意识,直接将匣子打开,一颗拳头大小的灵石被封印在里面,扑面而来的灵气让他神情陶醉。   鸠灵智还是第一次遇到灵气如此充裕的好东西,他现在只想绕着宗门飞上几圈。   秦疏见他脸上都开始冒出翎羽,知道他的本性被激发,便道:“我之前在任务堂接了任务,你便去替我交接了吧。”   秦疏取出一个储物袋交给他,鸠灵智翅膀扇动,领命而去。   两人回到房间后,秦疏拿出传讯符,手指轻点,温霁风慵懒的声音响起:“功法没有问题,这份我就留下了,作为报酬。你们两个,呵呵,悠着点哦。”   秦疏听着那声呵呵,莫名羞窘。真没想到,温霁风竟然是这个画风,也不知他脑补了些什么。   等他摆脱了这种状态,才发现巫行云已经拿着玉简研究起来了。   秦疏也掏出同样的玉简,贴上眉心,等到所有内容都印刻在脑海里,这才感慨道:“孟子翁如果还活着,见到我们将此功法大肆复刻,怕是也会被气死。”   巫行云不以为然:“他如果早知道自己会死,应是会高兴他的功法被我们得来。”   秦疏觉得不太可能,否则极乐宫那么多弟子,怎么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之前在修真界也没听说过《九转乾坤大法》的名头,此前最负盛名的就是合欢宗的《阴阳和合功》了,只是那法子行的是采补之道,为人诟病。   巫行云敲了下桌子,提醒道:“看完了吗?看完了我们就来试试。”   秦疏:“马,马上。”   巫行云唇角勾起,转身往床铺走去,秦疏目光跟着移动,直到巫行云站在床边,外袍落地,摊成一朵艳丽的花。   秦疏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心却怦怦直跳。真是奇怪,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什么样的亲密事没有做过,不过是一件衣服,怎么就开始心跳加速了呢?   他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功法的内容上,只是思绪却已经被室内的另一人牵制,所有感官都在极力捕捉着对方的呼吸和动作。   轻微的沙沙声响起,又有衣物落地,接着传来的是皮肤和床铺摩擦的细微声响,每一下都清晰地映现在他的脑海。渐渐,连空气都变得湿漉黏稠起来。   巫行云扯开床幔一角:“秦疏,你好了吗?”   秦疏耳观鼻,鼻观心,端的是一本正经:“没有,此功法博大精深,玄理绝妙。若想吃透其中真髓,非朝夕之功。”   秦疏已经将《九转乾坤大法》熟记于心,抛开人品不谈,孟子翁于双修之道,确实是个天才。   巫行云和他是同样想法,所以愈发迫不及待,想要早些领略其中威力,当即道:“没关系,我也没有看完,我们可以在床上慢慢研究。”   秦疏看着半掩的床幔,终于抵不过内心的躁动,抬步走了过去。 第76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1   九转乾坤, 万物归元。阴阳互济,生生不息。   《九转乾坤大法》其实质是天地阴阳的循环变化。男为阳,女为阴, 上为乾, 下为坤。若是一男一女来修炼会更加合适, 两个男子修炼无形中就会增加很多阻碍。   此功法共分为九重, 每一转都代表着一重天地的转变, 每一重天地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真正试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当完成第一重修炼后,天地的气机似乎都被牵引, 在两人周围形成外循环,又通过身体牵连的部分形成内循环,两者各自运转, 却又生生不息。在得到天地馈赠的同时, 亦在反哺于天地。   巫行云和秦疏两人修炼得磕磕绊绊,耗费了几天的工夫也不过才修炼到第二重。   秦疏劝道:“凡事讲究个张弛有度, 休息一段时间, 刚好也能够将修为巩固一下。”   巫行云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他现在确实心急了, 只想着走捷径。而且,他也有些事情想要确认。   听到他松口,秦疏压力骤减, 又开始见天地往藏经阁跑。   巫行云也曾问过他,是否修炼遇到了瓶颈,结果秦疏回了一句:藏经阁里那么多书,不看实在是浪费了。   巫行云有时候都觉得秦疏像换了个人一样,从前只知道他喜欢去演武台和人比试, 可没听说他对藏经阁有什么兴趣。   天衍宗从开宗立派开始,时至今日,收集到的书籍简直浩如烟海,秦疏不会是想要将所有的书全部看过一遍吧!   巫行云这么想的,也直接就这么问了。秦疏闻言:“以前我太穷了,只偶尔敢去一次。”   巫行云无语,就是贡献点十分充足,也没有人如他一般,天天泡在里面啊。   去藏经阁是为了什么?为了修为。可秦疏去是为了什么?单纯就是为了看书。   巫行云吐槽道:“你这样的更适合去凡间考个功名。”   秦疏笑着回了一句:“行云的意思是我天资聪颖吗?”   巫行云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再这样下去就变成书呆子了。”   秦疏眉眼含笑:“我是不是书呆子你应该最清楚。”书呆子是只知读书的死脑筋,他可是灵活得紧。   巫行云总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让人莫名脸热,他轻咳一声:“看你的书去吧。”   “那我去了,你好好巩固修为。”秦疏叮嘱一句,便离开了。   离开巫行云的视线范围,秦疏脸上的笑倏然敛去。当时孟子翁将玉简抛出的时候他就感到有些违和感,等到真正修炼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九转乾坤大法》实在是高明,完全可以作为镇派之宝,孟子翁给的未免也太轻易了些。   而且,这么好的东西,孟子翁之前一直藏着掖着,就连极乐宫中也未必有其他人修习过,落到他们天衍宗手里,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秦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此之前,还是要多做准备。   想要独创一门功法何其艰难,孟子翁此前在修真界除了格外花心,也并未有天才名声传出,秦疏推测,他应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得了什么启发,才能创出这部功法来。这才是他最近一直往藏经阁跑的原因。   就这样,秦疏过上了和巫行云双修几日,去藏经阁待上十几日的日子。   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他发现所有的双修功法其实都有一个很大的弊端,说是双修,可再好的双修功法也弥补不了一点——心境。   修为提升了,心境跟不上。   秦疏思来想去,能够锤炼心性,同时还不会有所损失的方法,应该就是问心阵一类的阵法了。   类似的阵法或法宝每个门派都有,天衍宗的碧泉谷就是这样一个所在。碧泉谷本是某个大佬的须弥芥子,当年那位大佬渡劫失败,大爆装备,之后碧泉谷就成了天衍宗的碧泉谷。   此后经年,宗门又在上面叠加了一些阵法,使之成为一处修炼圣地。   秦疏和巫行云商定,两人就前往碧泉谷。   远望碧泉谷,与天衍宗的其他山头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格外清幽一些,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灵气,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其中的厉害。   守门的是莲台峰的韩师叔,两人按照要求上交了需要的贡献点,韩师叔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随手一挥,一个个闪着荧光的符牌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人生有四苦——生、老、病、死,有三悲——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们要体会哪一重?”   巫行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三者,秦疏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也跟着选择了同样的符牌。   “韩师叔,我们会进入同一场试炼吗?”这是秦疏最想确认的事。   韩师叔意外于他竟会问这样的问题,但看两人亲密地站在一处,又好像没有多意外了。年轻人正是情热的时候,秦疏能如此迁就巫行云,在一众剑修中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想着剑修有个道侣不容易,便劝了一句:“道侣之间还是选择前四苦比较好。”   秦疏明白他的意思,却也知道妻子为何这么选择,遂道:“不过是一场试炼,若是因此影响了感情,那也只能说明我做的还不够。”   韩师叔嘴角一抽,这话哪里是对他说的?没想到剑修竟然也会耍这样的小心眼。   韩师叔一挥衣袖,直接将两人送了进去:“此次试炼历经九日,每三日经历一世忧苦,待到试炼结束,自会出来。”   韩师叔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再一睁眼,秦疏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忘记了什么。便在这时,一阵钟磬之音响起,秦疏忙正了衣冠,前往讲堂,今日是顾夫子讲学,顾夫子最是严厉,晚了是要受罚的。   到了那里,先就见到了巫行云,巫行云是富商巫家的公子,面若好女,初初见面时,他很是惊艳了一把。   只不知怎的,从进学那天开始,巫行云便看他不顺眼,平日里拉帮结派,根本没有读书人的样子,秦疏初见时的好感瞬间淡了,对他很有些看不上眼。   两人视线相对,巫行云翻了个白眼,鼻腔挤出冷哼,秦疏心下亦是冷哼一声,暗道:还是自己养气功夫更好一些。   课上,顾夫子就此前的课业点评一番,对秦疏的文章十分赞赏,看巫行云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下不喜:“做学问须得心无旁骛,如此才能厚积薄发,若是每日只想着虚无度日,莫若早些出外讨营生,也免得污了圣贤书。”   秦疏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巫行云一眼,巫行云见他面上悠然,心底简直烦透了。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秦疏的第一眼就打心眼里反感,更让他讨厌的是两人被分到了一个班,每日处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想不见他还不行,委实烦人。   巫行云每日里就这样煎熬着,课业都受到了影响,被秦疏落下一大截,心头愈发烦闷,父亲见他读书也没个起色,已经在想着带他做生意了。   巫行云是有些不甘心的,商户有钱是真,地位低也是真,家里一直想要培养个读书人光耀门楣,改头换面,只可惜……都怪秦疏,如果没有秦疏……   巫行云并不觉得自己是无端迁怒,有几次夫子提出的问题明明他已经想到了答案,夫子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结果全被秦疏截了和,同窗那么多人,就显出他的能耐了,实在可恶。   秦疏之心机实乃他平生少见,巫行云已将之列为头号对手。   只是,这样的对手终究将他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转眼三年已过,秦疏已然考取了功名,他却还是个白身,这书院他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秦疏要上京赶考,同窗们商定为他饯行,父亲也想提前与之交好,定要他前往送上贺礼。   巫行云不情不愿地去了,只是这一去,直到第二日傍晚方回,回去后也不顾父亲要他前去叙话,闷头回了自己房间,锁了房门,躲在床上哭了一场。   身体深处的隐痛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尽管到现在,巫行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滚到一处的。他真是贱的,送上门去给人……   总之,他现在呕得要死。更让他不想面对的是,他明明那么讨厌秦疏,竟然还被摆弄得很快活。   巫行云大病了一场。其间,秦疏上门,他只避而不见。见他做什么呢?徒增尴尬罢了。病好后,他开始和父亲学习做生意。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在学业上没甚出息,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父亲对此很是满意。   后来,家里与另一个商户人家结了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巫行云对此无可无不可,到了年纪,自然是要结亲的。更何况未婚妻面貌秀美,见之可亲,两家门当户对,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新婚之夜他却迎来了当头一棒,看着一脸娇羞的新婚妻子,他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他努力半天,依然无果。看着妻子脸上的不可置信,巫行云的心也跟死了一样。   新婚第二天,新娘子就直接回了娘家。后来,这婚事自然作罢,巫家丢尽了脸面,他也没脸在家里继续待下去,主动提出外出跑商。   巫父见他心意已决,松口答应了他。想着年轻人面皮薄,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就这样,巫行云离开了富贵窝,开始来往于各地奔波。他一心扑在生意上,不过三年,便将生意做到了京城。   钱财便是最大的底气,又有许多人过来给他说亲做媒,就连家里人也在劝他,娶妻之后便有人照顾他了,没儿子也没关系,可以过继。   大嫂对此事尤为上心,还想将娘家妹妹说给他。巫行云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全都给拒绝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何苦害了人家姑娘。   这日,他与人商谈生意,席上喝得多了些,下楼的时候脚下有些不稳,被路过的人扶了一把。   巫行云只感觉半边身子都有些不对劲,条件反射地甩开,醉眼朦胧中看清对方的容貌,更是直接厌恶地皱起了眉。   时隔多年,这个人还是如初见时一般让他讨厌。   今时不同往日,单是秦疏如今的身份,巫行云便会主动避让,只是他是真的醉意上头,否则他在生意场上历练多年,就算心底厌恶,也不会如此直白外露。   秦疏一身官威,面色沉稳,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巫行云眉眼间是熟悉的厌恶,可他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味道,让他午夜梦回,反复回味的味道。   多年的养气功夫简直一夕破功。秦疏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不过是一夕荒唐,他记了这么多年也就算了,真见着人后竟然险些把持不住。   他蹙着眉看眼前之人,心道:“你好好地在家乡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秦疏对随从道:“我这边有点急事,你去知会一声,今日的宴请算在我的账上,改日我会当面赔罪。”   秦疏将人带回了家,两人又滚到了一起。这次,秦疏全程主导,巫行云半推半就,等到了后半程,巫行云酒也醒了,人也懵了,他恨不能回到那个楼梯口,将被迷了眼的自己晃醒。   风高浪猛,巫行云只来得及想一个问题:原来他也不是不行啊!   秦疏醒来的时候,巫行云又跑了。   他看着床铺上混乱的痕迹,唇角牵起一抹轻笑:“这次可由不得你了。”   巫行云这一辈子过得憋屈,他以为是露水情缘,结果秦疏那个讨厌的家伙简直阴魂不散。明知道他心里厌烦,还总是出现在他面前,以势压人,便是在牌位上也压了他一头。   *   九日之期一到,两人出现在了碧泉谷的入口。   韩师叔收回了符牌,看着两人怔忪的神情,心下一叹:年轻人呐,就是不听劝,希望他们能顺利走出来吧。   秦疏牵着巫行云,两人慢慢地往回走,都没有看对方,也都没有说话,同样没有松开手。   第一世,秦疏怨巫行云的狠心无情,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巫行云憎恶秦疏的纠缠不休。两人成了一对分不开的怨侣,除了床上和谐,哪哪儿都互相看不顺眼。   第二世,“情之一物,最费思量”,两人聚少离多,中间又生了诸多的波折误会,吃尽了相思之苦。   等到第三世……   等到第三世,只能说某些存在是恶心人的一把好手,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试炼,偏偏多了一个蔚清尘。 第77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2   秦疏是在一座荒山破庙中醒来的, 意识到眼下的情景,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思维错乱了。他确信自己是和妻子在参加试炼, 可为什么他竟然还有记忆?   身边的一声痛哼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清身边的人是谁后, 秦疏瞳孔地震,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带着记忆了。   蔚清尘!   躺在他身边的是蔚清尘, 而且,是被口口之后的蔚清尘。   这一瞬间,秦疏的感觉比被天打雷劈还要痛苦, 他木木地看着对方身上的痕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的,就算这里只是幻境, 他也难以接受他和别人有了肌肤之亲,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巫行云深恶痛绝的那个。   如果行云知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瞬间, 秦疏起了杀心。   秦疏看着对方纤细的脖颈, 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缓缓收紧。只要这个人死了, 行云就不会知道。   一声痛苦的低吟从对方口中溢出,秦疏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了手。   蔚清尘并没有醒,他的情况肉眼可见的不好。秦疏冷眼旁观, 刚刚那一瞬的心软,让他深深地唾弃自己。   就是那一声,和妻子难耐时的声音一样,竟勾得他心头一颤。原来,他竟是如此的卑劣, 难道他对妻子的一往情深都只是自以为是吗?秦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山里的夜晚温度骤降,视野变得昏暗,秦疏却能清楚地看到身边的人的动作,他紧蹙着眉头,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整个蜷缩成一团,分外可怜的模样。   秦疏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在这荒山野岭,寒气侵袭,一场风寒便能要了他的命。   他明明可以离开不管的,可是他却像是迷了心神一般,偏偏看不得对方凄惨地躺在那里。   终于,秦疏伸出了手。他机械地开始给人做着清理,心底一片荒凉。清理到那里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一点红光若隐若现,他扒着那里反复确认,脸上似哭似笑。   巫行云其实早就醒了,意识到当前的处境后,他的心里已经被绝望淹没,他想死,可他更不想让害他至此的仇人逍遥,所以,他得活。   之前,巫行云一直在装死。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将手伸向了那里,巫行云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定住了。   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那里竟然还被反复地摩擦,身体的感觉想要控制也控制不住,终于,一声闷哼从胸腔溢出,两个人都顿住了,“你在干什么?”巫行云声音沙哑又冷厉。   “清,清理。”秦疏莫名心虚。   “将你的臭手拿开。”蔚清尘眉眼间的厌恶有如实质,秦疏的心却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行云?”   巫行云用破碎的衣衫拢住自己,“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更不要这么叫我,你不配!”   秦疏原本被迫出轨,被恶心得不行。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想要反复确认,确认之后,就是更深层次的厌恶,他有些无力地苦笑:“行云,我是秦疏。”   巫行云:“……”   秦疏说了一些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又说了他对当下情况的猜测。   这一刻,他对妻子的愤怒真正做到了感同身受。没有人想要被恶意操控命运,哪怕是天道,也不能罔顾他人意愿。   巫行云从怀疑,到震惊,再到不得不信,最后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厌恶。   对着顶着一张仇人的脸的道侣,他真的很难直视。   没错,现在在对方眼里,他们都顶着蔚清尘的脸。如果不是天道针对,打死巫行云他都不会信。   进来之前,他们以为的求不得是得到再失去,或是可望而不可即,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欲罢不能,欲求不得。   不必尝试,他们也不会和顶着蔚清尘的脸的道侣亲近,可在知道那张脸的下面是自己的熟悉的灵魂后,他们亦不可能分开。想到要如此过上百十年,之后的每天怕是都会郁卒于心了。   事情也确如夫夫二人所想,两人日子过得稀碎,日常黑巾覆面,装聋作哑,不知道的都以为两人是聋哑人。   总之,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心境被锤炼到麻木,直到离开这里都缓不过劲儿来。   天道,实乃恶心人的一把好手!   秦疏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打破天道的如意算盘,否则……   否则,以后他就随夫人姓。   就在两人前往赤竹山的途中,剑山那边乌云聚拢。此情此景,在修真界再寻常不过,明显是有人要渡雷劫。   秦疏和巫行云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不需提醒,秦疏就驾着飞剑往剑山的方向而去。   沿途,有很多门人也纷纷向剑山方向汇聚。   渡劫,向来是危险与机遇并存。且不说雷劫之后的甘霖,便是看他人渡劫于己身修行亦是大有裨益,更何况这还是同门中人渡劫,不必担心意外的发生。   很快,飞剑来到了剑山的外围,未免横生枝节,早有铸剑峰的弟子守在那里。秦疏上前询问:“谁在渡劫?”   弟子见到是他,行了一礼才道:“还不知道,人在剑山里面,梅渊长老已经进去了。”   秦疏闻言,担心梅渊长老受伤,忙道:“我要进去看看。”   弟子二话不说,直接侧身让出位置,秦疏点点头,然后拉着面色难看的巫行云向内围走去。   有其他峰头的弟子本来还有些意见,认出秦疏的身份,当即闭了嘴。   巫行云的手指透着凉意,秦疏开解道:“不一定真的是他。”   巫行云却道:“一定是他。”   修士的预感不容忽视,其实秦疏也有同样的预感,他只能道:“他被关在剑山受罚十几年,不一定能够顺利渡过雷劫。”只是这话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巫行云冷笑:“祂会让他顺利渡过的,只是那样卑劣的一个人,还是莫要让他污了剑山才好。”   剑山自带防御功能,如果让对方在剑山里渡雷劫,那才是真的便宜了他。   秦疏将人安顿好,便进了剑山。   苍穹派的掌门千岁生辰,他师父和师兄作为宗门代表前往祝贺,如今铸剑峰嫡系能做主的就是他了,蔚清尘身上的不定因素太多,他不能让梅渊长老一个人面对。   秦疏的担忧是对的,他进入关押蔚清尘的剑洞时,对方还在和梅渊长老拉扯。   梅渊看到秦疏,“你来得正好,快快帮我制住他。”   之前他毫无防备,没想到被蔚清尘伤到了,剑洞里的情况又特殊,他被对方缠住,一时竟然撕掳不开。   蔚清尘现在已经半疯,所言所行不能以常理推之,秦疏直接甩出一张符箓,将人定住,然后对梅渊长老道:“梅长老,我们快些出去。”   秦疏当先拖着蔚清尘的领子离开剑山,一路疾行,出去后将人抛在了一个空旷处就不管了。   蔚清尘被关在剑洞十几年,乍然见到天光,眼睛受不得刺激,闭目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其间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这人不会是傻了吧。”   “开什么玩笑,你听说哪个修士是傻子的?走火入魔还差不多。”   此时,劫云已经成型,浓重的暗黑中不时有电光闪现,很快,第一道劫雷劈了下来。   蔚清尘虽然精神有些失常,修士的本能还在,随手就是一道绚烂的法诀,两股力量对冲,劫雷不过坚持瞬间便消散于天地间,反倒是法诀的光波又向上冲了一段。   这一手当即将在场的人惊到了,“他用的是什么术法?怎生如此厉害。”   “不知道,总之不是天衍苍生诀。”   巫行云喃喃:“五灵混沌诀。”   蔚清尘使用的正是五灵混沌诀,许是他被关在剑洞太久,听觉格外敏锐,巫行云的声音那么小,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循声望去,看到巫行云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射出深深的恶意和嫉妒,直接向巫行云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那团劫云追着他走,也向巫行云他们这边移动。   秦疏反应极快,先是将巫行云远远地送出去,并套上了一个保护罩,同时出剑阻挡扑来的蔚清尘。   蔚清尘完全无视了眼前的锋芒,当被长剑贯穿的那一刻他还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这次的感觉不一样。   这家伙显然是在剑洞里万剑穿心穿习惯了,只是剑洞中是无形的剑,眼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冷兵器。   秦疏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闪不避,不过伤了也就伤了,秦疏直接抽回了剑,飞身后撤,避开劫云的范围。   只蔚清尘还站在当地,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片刻,他的胸膛便已被血洇湿了。   不明真相的弟子发出惊呼,不知事态为何发展至此。   宗门的几位前辈并未插手,他们凭空而立,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秦疏飞回妻子身边,看着场中的蔚清尘,眼里映着炫目的雷光,神色如常。有弟子投来视线,他全部无视,丝毫不为所动。   刚刚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他伤了蔚清尘,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看来,本源的世界的意志明显凌驾于当前世界的意志之上。   就在这时,又一道劫雷劈下。   秦疏关注着雷劫中心的情况,眸光愈发冷冽。显然,不只他一人注意到其中的古怪。   果然不愧是天道的宠儿,没听说雷劫还带治愈功效的,但凡祂在蔚清尘渡劫成功后让他恢复也不至于如此扎眼。   一道道劫雷劈下,九道之后,一场甘霖洒落。   只有九道雷劫,天道的宠爱表露无遗。   秦疏看着不远处的梅渊长老,想到对方的伤势,和巫行云说了一声,之后取出一瓶丹药,走了过去。   巫行云看着湛蓝的天,眼里尽是嘲讽。被关在剑山还能突破元婴,整个修真史上也没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可是,它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让人,情何以堪!   他缓缓吐出胸口的郁气,收起所有的情绪,回头寻找秦疏,打算离开这里。   “小心!”   听到提醒,巫行云迅速避开可能的攻击,只是还是被一股大力击中肩膀。   秦疏飞身将他拥入怀里,随即使出法诀,接下了蔚清尘突如其来的攻击。   天衍苍生诀对上五灵混沌诀,蔚清尘退后一步,唇角一抹鲜红蜿蜒。直到此时,他的目光才从巫行云的身上收回,看着秦疏,眼底是不容错认的兴奋,再次挥出一掌。   秦疏有了防备,又恼他伤了妻子,下手毫不留情。   初初交手,蔚清尘便被打得呕出一口鲜血。   蔚清尘舌尖一卷,将唇边鲜血舔舐干净,嘿嘿笑了数声,又是一记法诀使出。   秦疏正愁没机会教训他,新仇旧恨一起,加之在碧泉谷的种种憋屈,指诀中夹着冰冷的剑意,杀机必现。   这个变故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尤其是蔚清尘的癫狂和不要命的打法,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秦疏早已是元婴修士,境界稳固,蔚清尘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一再地出手。   之前的歆羡赞叹全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惋惜、怜悯,以及自危。   毕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高离和赵青云护在巫行云身边,他们现在也恨不能去杀了蔚清尘。师弟一直小心将养,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灵力,就是担心恢复得不够完全,影响了仙途,没想到一再小心,竟然又栽到了蔚清尘的手里。   此人实乃师弟命里的克星,不除不快。如果不是顾忌门规,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出手,只希望秦疏争气一点,快些将人解决。   他们不知,秦疏此时是越打越心惊。刚与蔚清尘交手时,对方明显被他压着打,可随着两人交锋增多,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绵绵不尽的灵力。   难怪天道要打造五灵圣体。   原本五灵根是最为驳杂的下等灵根,正是因其想要提升修为格外艰难。   可是修炼了五灵混沌诀的蔚清尘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反而因为功法的特殊性,让他可以比他人更快地吸收灵气,并转化为自身的灵力。   绝不能给这人成长的机会。   秦疏毫不犹豫,拼着被罚的危险使出了致命一击。   眼看蔚清尘要被击中,一道弧光轻易地将秦疏的杀招化解。秦疏看着拦在两人之间的人,知道这次是不可能杀了蔚清尘了。   李天南使出缚灵索,将挣扎不休的蔚清尘制住,丢给门下弟子。随即看向秦疏和巫行云等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宗主有令,在场的都是人精,多少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转眼间,剑山外便已散了个干净。   巫行云和秦疏也回到了赤竹山。   巫行云之前伤了肩膀,虽然马上服用了丹药,秦疏还是不放心。又探查一番,发现他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伤,大松了一口气。   巫行云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直接开口道:“我没有事,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上一会儿。”   秦疏虽然担忧,却也知道妻子并不是经不起风雨的花朵,听他如此说,便道:“我去竹屋,有事便叫我。”   巫行云看着对方离开,收回目光。   之前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回放。这些年,他艰难维持着金丹修为,努力找寻修复丹田之法,却不想,蔚清尘已经是元婴修士。   距离十五年满还差两月有余,只是那已经不重要了。让他在意的是,蔚清尘的修为竟然已经将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面对对方的突然袭击,他连基本的回击都做不到。   巫行云取出一支玉瓶,他已经验证过,丹药没有问题。之前他并未想过要服用此丹,可时移世易,此事已经由不得他有其他的选择了。   恢复如初,修为大涨,杀了蔚清尘!   巫行云知道孟子翁不安好心,可这几句话却像镌刻在了心底,有如魔咒。   月上中天,竹影婆娑,看着外面那轮浑圆,他只觉一切都是命运,他再不犹豫,将丹药吞服下去。 第78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3   月色清冷皎洁, 地面仿佛也被铺上了一层银灰,比银子的色调还要亮,一时竟然分不清哪里是天, 哪里是地。   床铺上两道身影交缠, 浮动的纱幔偶有月华闪动, 妄图降下蒸腾的温度。   今夜的巫行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要热情, 直至云歇雨收还缠着秦疏不放。秦疏怜惜他今日受了刺激, 更是拿出十二分的温柔对待。   一夜颠鸾倒凤,巫行云能够感受到某颗种子已经扎根。虽然冲动,可他并不后悔。望着天边的鱼肚白, 他知道自己再无回头之路。   之后的一段时间,秦疏明显感觉到他变得沉默了。有时候会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叫他都没个反应。秦疏是担忧的, 可他并没有多想, 有蔚清尘那个宿命之敌在,妻子不可能轻松。   他现在也不去藏书阁了, 当务之急就是提升实力, 九转乾坤大法练到什么程度与修者原本的实力息息相关。本身的修为越高,双修时的效果就越好, 双修道侣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秦疏真正想要做成一件事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失败过。过了一个月,两人终于将九转乾坤大法练到了第四重。   巫行云在此之前吸收和运用灵力会感觉经脉胀痛, 自打功法练到第四重之后就再没受到影响。   久不见笑的他在这一天分外高兴,还带着秦疏绕着赤竹山飞了一圈。   自从这天之后,巫行云像是要将之前欠下的功课全部补回来一样,日夜不停地修炼。   秦疏怕他将神经绷得太紧,劝了几次, 之后就被巫行云赶了出去,还在门口下了禁制。   秦疏看着紧闭的房门黑了脸。虽然他经历过最新潮的思想,可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比如,夫妻之间有矛盾了,吵架了,都能正常,但是绝对不能冷战。   他破了门口的禁制,想要和巫行云好好谈谈。结果禁制之后竟然还有阵法。   秦疏都气笑了,这是拿他当贼防呢。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很大的概率会转身走人。秦疏却打定了主意,要让妻子知道,这样的事情他不允许。   阵法被暴力破除了,巫行云神情不悦,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兀自坐在床上,保持修炼姿势不变。   秦疏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有如实质,巫行云艰难地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周天,终于睁开了双眼,蹙眉道:“你站在这里作甚?”   秦疏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些憔悴,就更不能放任他再这样没日没夜地修炼下去了。   他直接将人推倒,然后翻身上床,随手放下床幔。   秦疏主动起来从来不是为了双修,有限的几次让巫行云印象深刻,他顿时有些慌了,却又不明白他要发什么疯。   巫行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色厉内荏道:“秦疏,你想干什么?”   秦疏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巫行云脸色暴红,又羞又气。   秦疏轻笑一声,不由分说地将人压在身下,用唇将人堵住。   此情此景,和碧泉谷的某些经历一般无二,秦疏就像是无法撼动的高山,带着厚重的可靠和沉重的力量。   巫行云化作了山间的飞鸟,飞行的路线却已经被规划好。他想要停靠在枝头,却发现脚下是幽深的山涧,他想扑进水里,化身为鱼,却发现那里早已干涸,他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呼吸,眼前所见也变得荒诞起来。   秦疏亲了下他迷离的星眸,开口道:“行云,以后不许将我关在外面,知道吗?”   巫行云艰难回应。   “真乖。”秦疏听到想要的答案,终于满意,他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巫行云很快就睡了过去。   看着他沉睡的模样,秦疏顿时换了副面孔。   妻子的情况有些不对,之前他伤势未愈时都比现在精神。虽然他并不赞同行云每日不停地修炼,可修炼本身就是消除疲惫的一种方式,再如何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精力不济。   还有一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修真者会长肿瘤吗?”秦疏盯着巫行云的肚子,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他分出一抹神识,探入巫行云的腹部,那里确实有一团什么东西,看不太分明。   秦疏试探性地用神识缠住那团东西,想要试试将它移除,那一团却牢牢地占据在那里。他刚刚想要发力,却发现附着在神识上的灵力已经被“吃”掉了。   秦疏心下一惊,忙收回了神识。   回想刚刚的细节,他并没有感觉到威胁,反而那团东西对他还有些亲近,现在可以排除那是肿瘤的可能了。   如果不是发生病变了,那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若说结婴,现在还为时尚早。如果不是结婴,难道是又要结丹了?可是,会有修士结两个金丹吗?   巫行云不知道刚刚在他的肚子里,父子俩发生了第一次交锋。他沉入黑甜乡,睡得深沉。   人类的男性并不具备孕育的条件,此前,巫行云也并未做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还是在肚子里的东西落户后他才知道:若要取之,必先予之。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尽管他是修士,可修士的身体也并不能让他好受多少。相反,因为胎儿需要足够多的养分,巫行云的情况反而比之前还要差。   他肚子里的这个东西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在没有恢复前,他用十分的心力去吸收灵气,勉强也就能留下一两分。可是现在,他吸收了十分的灵气,七八分都被抢走了,不憔悴才怪了。   肚子里多了个东西,秦疏不信行云内视的时候没看见过。遇到事情还是要有商有量,他决定等人醒了问个清楚。   巫行云比他预期的醒得要晚。   巫行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   他一把推开了秦疏的脸,“别再来了,以后不把你关在外面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松弛让他印象深刻,巫行云可不想再来一次。   秦疏抓住他的手,开门剑山道:“你肚子里是怎么回事?”   巫行云心头一跳,现在还不是让秦疏知道的时候。心下一转,他道:“这是丹霞峰研制的丹药,有它在,可以将灵力锤炼得更扎实,以后进阶也更容易。”   “原来如此,难怪会把我的灵力吸收掉。”谜团解开,秦疏心头的担忧去了大半,妻子只要平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知道自己的灵力对他也有用后,秦疏修炼的时候更上心了,同时对待巫行云也更加用心。   看着细心呵护的秦疏,巫行云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心志便再度变得坚定起来。   杀死蔚清尘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必须打败他。   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复仇的脚步。 第79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4   蔚清尘罚期已过, 被放了出来。当初他入了内门后,先进入的是弟子堂,后来还没等到各峰选人, 他便脱颖而出, 去了秘境。时至今日, 他依然只是个没有靠山的内门弟子。   尤其是他现在得了癔症, 脑子不正常。就更没有峰头想要接收他了。   开玩笑, 谁敢把一个元婴期的定时炸弹放在自己家里啊?更何况他还和巫行云有仇。巫行云背后是铸剑峰和冰火峰,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脑子不正常的蔚清尘被放出来后, 就开始满宗门乱窜,惹出了不少乱子。   偏偏他练得功法邪门得紧,有些禁制在他那里简直形同虚设。因为他, 执法堂都比以往繁忙许多。   蔚清尘虽然脑子有病, 却又没有完全发疯,他仍然一心想要变强。在清醒的时候, 他会去演武台与人斗法, 然后大家惊奇地发现,这人修炼起来简直如有神助, 进益飞快。   消息传到巫行云耳中,气得他拍碎了院中的黑云石。   原本他答应秦疏练功要张弛有度,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只有秦疏在的时候才偶尔装装样子,其余时间都在抓紧修炼。   秦疏身为剑修,想要提升修为,自然不可能只是打坐,剑修必要在不断的战斗中才能领悟剑意。   比起赤竹山, 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剑山、飞石滩和演武台。自上次剑山外交手,他还和蔚清尘打过两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对手有多难缠,也认识到了天道打造五灵圣体的迫切。   秦疏没有和巫行云说的是,天道曾经编织了一个梦境,向他展示被天灵根和双灵根主宰的修真界,两极分化之严重,资源争夺之残酷。   秦疏醒来后,想到的却是曾经顿悟时所见的景象。事物的发展自有其规律,有时妄加干涉,反而会导引向更不堪的结果。天道想要制衡,想要蔚清尘成为杂灵根的希望,却忽略了人性。   蔚清尘实力擢升迅速,却并没有经过应有的积淀,便如穷人乍富,带来的不是出路,更可能是毁灭。   一直被视作天骄的天灵根都无法做到的事,五灵根却做到了,在被天灵根和双灵根统治的修真界,他们会心甘情愿地让五灵根踩在脚下吗?不必细想便知其中会掺杂多少的血雨腥风。   天道应该是公平的,公平地给予每一个生灵活着的机会。五灵根当然可以出头,可绝不是这样被一路扶持,甚至罔顾他人意愿。这哪里是制衡,反而是在制造矛盾,搞阶级对立。   秦疏觉得蔚清尘现在正在实力上演,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偏偏天道还以为自己在制定正确的规则,只能说,天道和蔚清尘一样的没脑子。   蔚清尘如果真的有实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崛起,那才是真正的传奇,现在,只会让有识之士警惕。如今门内弟子避免与他斗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这件事也让秦疏看清了现实,提升实力迫在眉睫。   修真无日月,秦疏去一次剑山至少也要十天半月,回赤竹山又换成另一种修炼方式,难免就会忽略一些事情。   这天,他接到师兄齐轻鸿的传讯,说他与师尊不日将要回宗,还提到有关孟子翁死亡的事情。   当初从极乐宫回来的途中,便有谣言说孟子翁死于于芙弘手中,于芙弘虽然不介意自己的生死簿上再多一人,可她介意的是这人不是她杀的,却被安在她的头上,甚至有好事者借此生事,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她便前去调查。   后来苍穹派掌门千岁生辰,她刚好在附近,李天南便给她传了讯。又派齐轻鸿过去,一是将宗门准备的贺礼带去,再者也是让他看着于芙弘,免得她又与别人动手。还有就是向各大宗门证明,于芙弘并不是传闻中那般杀性十足。   没想到这一去,还真解开了孟子翁之死的谜团。   孟子翁之死,和他们铸剑峰确实有关系,更确切地说,是和他与行云有关系。   秦疏回到洞府时,巫行云正坐在庭院中修炼。   他闭着眼睛吸纳着天地间的灵气,眼角眉梢带着邪肆,哪里还有平日的矜贵。   只一眼,秦疏就察觉出了不对,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巫行云倏然睁眼,桃花眼依旧漂亮,却给人一种阴鸷之感。   看到来人是谁,巫行云眉眼微弯,眉间的冷意消散不见,之前的一切仿若错觉,秦疏却将之记在了心里。   巫行云起身,踱步上前,问他:“不是在飞石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疏揽住他的腰,手下的触感有些异样,他捏了一下,行云怎么好像是胖了?   巫行云拍掉他的手,瞥了他一眼。   秦疏爱极了他眼中的风情,凑过去亲了一下,手又环住他的腰,嘴上确实告饶:“我哪里知道你还长了痒痒肉,下次不捏了。”   巫行云却是不信,这人酷爱动手动脚。   两人回到房间,秦疏这才道:“师尊和大师兄要回来了,他们还带了个人回来,还是你我都认识的人。”   巫行云用眼神询问。   秦疏:“魇鬼宗的那个小鬼。”   巫行云十分意外,“怎么将他带回来了?”   秦疏神情有些复杂:“当初极乐宫,他也在。”   巫行云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想说,孟子翁是他杀的吧。”   秦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巫行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凭他?”   秦疏知道他为什么怀疑,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子翁再不济,也是位渡劫修士,于芙弘的实力与之相比还稍逊一筹,魇鬼宗的那个孩子实力还不如秦疏呢,再如何也很难杀死孟子翁。   “那个孩子是杜谦星的儿子。”秦疏抛出一颗惊雷。   “什么?”巫行云满脸震惊,若有所思,“这也能说得通,那个老鬼总有些压箱底的本事。可他若是杜谦星的儿子,为何没有杀我?”毕竟,他才是对方的杀父仇人。   “这个师兄没说,他们再过两日便到,届时我们过去一问便知。”魇鬼宗的鬼魅手段非常,不问清楚秦疏实在不能安心。   巫行云点头同意。   说完这些,就该办正事了。   两人已将九转乾坤大法练到了第四重巅峰,如无意外,今日便能突破。   巫行云对双修向来热衷,秦疏刚脱了衣衫,他便缠了上来。   吐纳天地灵气,功法运行,每一个毛孔都成为灵气转换的通道,丰沛的灵气冲刷着经脉,带走杂质,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提纯为灵力,纳入丹田。   某一个瞬间,虚空之中似有破碎之声,仿佛打破了某个壁垒,就转乾坤大法迈入了第五重,四面八方的灵气齐聚,涌入室内,身处其中的两人只感觉身姿格外轻盈,仿若漂浮在云端,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秦疏收功后,准备巩固修为。看到妻子的情况却忽然愣住了。   原来,巫行云竟然睡着了。   这在修士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每迈入一个新的境界,最重要的就是巩固修为。这个过程就相当于重新打了一遍基础,巩固的程度直接关系到下一个阶段的修炼效果。   巫行云此时身上未着寸缕,秦疏的目光不由得定在对方的小腹上,那里微微隆起。   修士绝不会有小肚腩!   原本一手可以掌控的劲瘦腰肢也多了些肉感,行云真的是胖了吗?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爬上心头,之后就如疯长的野草一般,压都压不住。   秦疏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巩固修为,行云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了,其他的都暂且抛在一边。   秦疏将人扶正,用自己的力量牵引着对方的灵力运行。   两人的功法本就系出同源,共同修习九转乾坤大法,又有道侣契约加持,他做起这件事来得心应手。   灵力运转,每到对方腹部,就会被拦下大半。   因为心里存了怀疑,秦疏又特意分出一缕神识,那里仍然是模糊的一团,好像被什么厚重的东西遮挡,看不分明。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里确实变大了许多。   丹药,会有这样的效果吗?秦疏后悔没有去丹霞峰问问了。   这次,秦疏比上一次更大胆,也更小心。   附着在神识上的灵力被吃掉,秦疏没有将之撤回,反而输送了更多的灵力过去。   那团东西就像是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吃着,秦疏似乎能够感受到某种愉快的情绪。   秦疏源源不断地供给着灵力,心情愈发复杂。联想到妻子的反常,如果是……,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秦疏彻夜难眠,心头沉甸甸的,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严肃,又有些不真切的荒唐,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终于挨到巫行云醒来,看着对方颤动的睫毛,秦疏顿时紧张起来。   巫行云睁开眼,只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不必问,他也知道这是秦疏的功劳,对上秦疏的眼睛,他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愉悦的笑。   秦疏这一晚想了很多,旁敲侧击,循序渐进,暗中观察等等,不一而足。事到临头,他还是选择开门见山。   “行云,你怀孕了?”秦疏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对方,整颗心也高高悬起。   巫行云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知道事情瞒不住,干脆点头承认了。   秦疏见他点头,心里就像是揣了只兔子,蹦跳成一团。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子嗣,所以在猜想得到证实后,全部化作惊喜。   也许是刻在基因里的繁衍本能,也许是与挚爱之人有了孩子的满足,总之,秦疏现在很激动。   秦疏将脸贴上巫行云的腹部,还在上面蹭了蹭。巫行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一种剧烈的羞耻感袭遍全身,就连脚趾都害羞地蜷缩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怀了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   秦疏贴着他的肚子好一会儿才起身,然后就开始亲吻他,亲得认真又温柔,隐隐还带着一丝暴虐的固执,巫行云也无法仔细分辨。   直到他感到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秦疏才放过他,舌尖舔过嘴唇,带着意犹未尽的味道。   秦疏看着他唇上水润的痕迹,挪开目光,努力平息着情动,他怕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继续下去。   他要去查阅一下,有些事情这个时候还能不能做,之前不知道,实在是太过胡来了。   激动过后,秦疏问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巫氏已经很久没有降生有灵根的孩子了。”巫行云含糊其词,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斜上方。   秦疏见此,心下一沉。在第一个世界,他为了追求妻子,曾经看过一本有关微表情的书,虽然后来根本用不上,可看到他这个动作,他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第80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5   其实, 巫行云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撒这个谎,下意识他就这么做了。   对上秦疏怀疑的眼神, 巫行云十分头痛, 同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秦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秦疏虽然还不知道巫行云是怎么有的这个孩子, 又是为何要有这个孩子, 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为了他。   “我还真是天真,竟然以为你是想要为我生个孩子。”秦疏自语道。   在怀疑妻子有孕的时候, 秦疏是期待的,尽管以他对巫行云的了解,他会为自己生孩子的可能微乎其微, 可他心底确实隐隐有过这样的期待, 只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原来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   秦疏转身离开, 他需要独自一人冷静一下。   房间了少了一个人, 好像空气都变得安静了。巫行云保持之前的姿势不变,眼睛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秦疏是生气了吗?   他一定很失望吧。   可是,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想要报仇,有错吗?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眼眶却变得酸涩, 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很快,那点水汽又被他逼退。   生气就生气好了,他不在乎。   巫行云盘膝打坐,过了大概一刻钟, 他便放弃了。他现在整个思绪都是乱糟糟的,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另一边,秦疏直接离开了宗门,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拦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人,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师兄?”   齐轻鸿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刚叫你都没有听到。”   秦疏收敛了情绪,问道:“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   齐轻鸿确定在他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搞不好就是和道侣吵架,他示意秦疏看看周围。   原来,秦疏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飞到了宗门千里之外,他有些尴尬,用问话掩饰道:“刚刚在想事情,没想到刚好遇到你们,还真是天意。师尊呢?我随师兄前去拜见。”   齐轻鸿见他避而不谈,便也不再多问,带着人往一处山谷而去。   路上,秦疏才知道。齐轻鸿过来是因为师尊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所以才让他寻过来。至于师尊,她正在围捕一只小老鼠。   秦疏有所猜测:“魇鬼宗的那个小鬼跑了?”   齐轻鸿点头,“魇鬼术在脱身和隐匿方面厉害非常,不过你放心,只有对方第一次逃跑时是因为我们大意,后来都是有意为之。”   秦疏如今也适应了宗门的行事风格,大概能够猜出师尊的意思,便问道:“师尊不会在打魇鬼术的主意吧。”   齐轻鸿给了他一个猜对了的眼神。   “那小鬼叫杜小七,他是杜谦星的第七个孩子。”   魇鬼宗算上杜谦星才只有十三人,秦疏想到杜谦星对活着的执着,问道:“之前的那六个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齐轻鸿:“嗯。”   “死在杜谦星的手里?”   齐轻鸿叹了口气。   在修真界,孩子,有时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多少修士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留下子嗣,杜谦星何其幸运,却又何其残忍。   “杜谦星早就该死了,他有特殊续命的法门。起初他是用弟子续命,后来发现不够,就开始努力生孩子。他掌握人心很有一套,又手段强硬,那些弟子对他都唯命是从。杜谦星给他们灌输的思想就是,他们今日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为孟子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正因如此,杜小七才会去杀孟子翁。”   秦疏嘲讽一笑:“可真够未雨绸缪的。”   齐轻鸿:“不过是抓住人心的弱点罢了。”   有什么在心头一闪而逝。   “弱点”“孩子”这两者会有什么关联吗?   两人到达山谷的时候,于芙弘已经将杜小七抓到了。   杜小七被捆成一团,丢在地上。   秦疏上前行礼:“徒儿见过师尊。”   于芙弘见到秦疏还挺高兴,“不错,不错,修为又进益了。”   师徒见过礼后,秦疏这才将目光落在杜小七身上,当先注意到的还是他右颈的火焰图腾,杜小七终于不再穿草裙了,之后才细看他的面容。   出乎意料的,杜小七长相十分清秀,身形消瘦,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见他看过来,杜小七目光凶悍。   秦疏默然回视,杜小七初时还在硬撑,僵持了一会儿,目光便有些瑟缩起来。   秦疏见此,愈发觉得奇怪:“他到底是怎么杀掉孟子翁的啊?”   “拘魂铃。”   秦疏在典籍上看到过。魇鬼宗有两个法宝,一为拘魂铃,二为炼魂鼎。   “师尊将他带回去是打算……”   “原本打算丢给温霁风,不过他太不老实,还是先在剑山关上几年再说。”   秦疏怜悯地看了杜小七一眼,“关在剑山也好,正好磨磨性子,免得胡来。”   齐轻鸿想起听到的传闻,问道:“听说蔚清尘在剑山突破了?”   秦疏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地厌恶。   见他一副踩了幽蛞的模样,问他:“蔚清尘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秦疏:“可能是被关在剑山太久了,他最近做了很多没脑子的事儿。”   齐轻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芙弘感慨一句:“竟然疯了啊。”   小鬼听着师徒三人平静地对话,身上发寒。他过够了暗无天日的日子,绝不想重蹈覆辙,如果真的被关到那个什么剑山,他是不是也要变成疯子,还能正常地出来吗?   从来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杜小七,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   师徒三人闲话几句,便继续上路。   回到宗门也不过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于芙弘将杜小七丢给秦疏,吩咐一句:“将他关去剑山。”   秦疏应了,将人提起,一路往剑山而去。   杜小七之前一直安静得像只鹌鹑,听到要将他关进剑山,顿时挣扎起来。   只是他的这点挣扎,连滴水花也溅不起,秦疏轻轻松松就将他提到剑山去。   进了山门,里面光线骤然变得昏暗,无形的剑意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如同身处古战场,凛冽,凌厉,那是一种语言难以描摹的肃杀之气。   秦疏却丝毫不受影响,带着杜小七七拐八拐,蜿蜒而下,周围渐渐能够听到有痛苦哀嚎之声。   关在这里的都是修真者,连他们都承受不住,可想而知其刑罚有多厉害。   一直沉默的杜小七忽然出声:“我知道一个秘密,你别把我关在这里。”   秦疏知道这小鬼精着呢,压根不搭话茬。很快,他便停在一处剑洞的入口,解开缚灵索,直接将人扔了进去。   杜小七发现灵力受限,又见秦疏转身就走,再顾不得其他,忙道:“孟子翁给了你道侣一枚孕子丹!”   秦疏倏然停住脚步,目光如电,“你说什么?”   “你先把我带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秦疏哪里肯受他的要挟,即便杜小七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   见他又要走,杜小七也不敢和他再谈条件,再次将人叫住:“当初你去追玉简,你师父去追孟子翁的时候,我就躲在一边,亲眼看到孟子翁又回来了,他说……”   杜小七老老实实地将当时听到的事情交代清楚。   “炼化婴灵,修为大涨,原来如此。”秦疏心里有些空,不是伤心,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种无力感。   难怪行云要撒谎,他能接受他不要这个孩子,却不能接受他用这样的办法去“杀”了他。   杜小七最是会察言观色,看他这样,怕将自己忘了,嗫嚅道:“那个,可以带我出去了吧。”   秦疏将他换了个剑洞,“你暂且先待在这里,若是你没说谎,我自会放你出去。”   杜小七过来的一路观察过,这边应该不是受罚的地方,稍稍心安,还是不忘叮嘱道:“你要说话算话。”   秦疏离开剑洞,站在剑山外面,思忖片刻,遇事不决找师尊,他的阅历在修真界根本不够看,还是要去找师尊问问。   于芙弘见他回来,招手道:“此次前往苍穹派,为师得了些东西,这份是你的,拿去吧。”   秦疏谢过,将童子打发走后,将事情和盘托出。   哪怕于芙弘见过大世面,也很难想象巫行云为了报仇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师尊,您说,孟子翁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别的不好说,但他绝对不会以男子之身受孕。”于芙弘说得斩钉截铁。   “以前还没看出来,行云也太过左性了些。此事有违天和,便是有用也是一时的,行云如今钻了牛角尖,你务必要劝他放弃这个想法。至于蔚清尘,他不过是一个疯子,为师出手,这便将他杀了如何?”   秦疏摇头叹气:“没用的,行云定要亲自将他杀了才心甘。”   于芙弘了然:“确实是要亲自动手才够爽快。”   她见徒弟少见的沮丧,便道:“快快收起你那些小儿女心思,他走这旁门左道,不过也是为了手刃仇人,如果他自己有那个实力,还会将孩子炼化吗?你在这想东想西,还不如多陪他修炼几回。”   秦疏听她这样说,借机问道:“不会影响到孩子吗?”   于芙弘:“你是傻了吗?有胎儿在,需要的灵气只会更多,你多与他双修才是正经。”   “对了,待到明日,让宋琴心帮忙看看,她虽不是医修,却熟知药性,若胎儿真的有问题,便早日除去,免生枝节。”   秦疏心下一凛,却还将人劝住,“此事我需与行云商议,等到事情定了,再去丹霞峰麻烦宋师叔。”   “也好。”等到秦疏走后,于芙弘便去了冰火峰,若是秦疏和行云真能生个孩子出来,也不知是何等资质。行云虽然胡来,却也不是没有好处。   ……   秦疏回到住处,并没有看到人。最近他每次回来,对方都好好地待在洞府,现在人忽然不在,由不得他不多想。   秦疏去问鸠灵智,对方也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有执法堂的弟子前来传讯:“行云师兄和蔚清尘在演武台那边打起来了。”   秦疏听闻此言,拔腿就跑,都忘了自己还是个修士了。鸠灵智见此,化而为鸟,掠过秦疏身边,将人带上,一并往演武台而去。   传讯之人见他们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无语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原来,在秦疏走后不久,巫行云也离开了赤竹山。   服用了孕子丹后,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得这样镇定。冒险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很多负面的情绪压在心头,却又得不到宣泄。   还有这个孩子,他的存在不得天道承认,自带邪气,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一团混沌,也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着巫行云。   起初他是想去冰火峰泡汤泉,却又不想被几个师兄看到,后来就转到了演武台,寻了处角落,看台上的比试。   曾经他也是这里的常客,睽违已久,只觉物是人非。如今,他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看台上打得热闹,他也没有了原来热血沸腾的感觉。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离开。   不知看了有多久,忽然有弟子道:“糟糕,那个疯子又来了。”   巫行云心头一动,然后就看到了蔚清尘裹挟着五色灵光飞掠至台上。且不顾台上两个弟子正在比试,出手就开始攻击。   那两个弟子反应也是迅速,联手反击。   只是他们修为远不如蔚清尘,不过三五个回合便已经落败。   这于蔚清尘而言,不过是开胃小菜。今日的他显然神智正常,看着下面的弟子,志得意满道:“谁来与我比试?”   有人知道他的难缠,却也有人想要借此磨砺自己。之后,蔚清尘就看到蔚清尘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随着落败的人越来越多,蔚清尘的神情也变得嚣张起来,开始口出狂言:“如今年轻一代谁能与我为敌?九峰不想收我入门,我亦是不屑与尔等为伍。哈哈哈哈~天灵根又如何?还不是被我压着打?”   蔚清尘的话将一众弟子得罪了九成,幻月峰的燕辛树亦是天之骄子,见不得他如此张狂,上台应战。   燕辛树主修阵法,初初交手,便用阵盘将人困住。蔚清尘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好不容易破阵而出,燕辛树又是一个阵盘甩出。   如是再三,蔚清尘陷入了连环阵。但他的可怕之处在于愈战愈勇,终于,他得到了机会,反手用五色灵光将燕辛树困住,夺去了主动权,他开始不断地向对方发动攻击,速度快到目不暇接。直到燕辛树被打落台下,他却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对。   执法堂的长老出手将他拦下,“回神!”   蔚清尘目光癫狂,根本不管对面是谁,抬手便是攻击。长老哪里由得他来放肆,反手将他的攻击拦下,手下施力,蔚清尘直接倒飞出去。   好巧不巧,刚好飞到巫行云身前。巫行云没有时间掐指结印,直接将灵力灌注于双掌之间,向着蔚清尘的后心拍去,气劲将蔚清尘后背的衣衫震得四分五裂。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偷袭,这里是演武台,在台上,你可以不择手段,在台下,却要谨守本分、巫行云竟然敢在执法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出手,这是嫌日子过得太轻松了?   巫行云全然没有偷袭人的惭愧,感受着掌心中的力量,他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就连掩在袍下微凸的肚子也顺眼许多。   他将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一一回视。围观之人看清出手之人是他后,恍然大悟。   蔚清尘显然也认出了他,哪怕他现在脑子不清醒,他也还记得巫行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出手就是打。   巫行云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也没有孕夫的自觉。身手灵活,大开大合,体修良好的素质表露无遗,动作间充满力量却又不失协调,一看就是长年累月修炼的结果。   与之相比,蔚清尘却是野路子居多,缺少章法,却又出其不意。   巫行云知道自己修为不敌蔚清尘,正好对方脑子不清醒,所以在一开始就没打算硬碰硬,而是手段频出。符箓、阵盘、药粉,直将人打了个手忙脚乱。   执法长老也没有出手阻止,大家就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了。   秦疏得知情况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拿着开天斧,毫不留手地往蔚清尘身上招呼,开天斧的威力不同凡响,却需要强大的灵力供给。   秦疏明显能够感到他是在勉强支撑,再看对面,蔚清尘身上也跟个血葫芦一样。   秦疏再不犹豫,飞身过去,一手揽住妻子腰身,同时化指为剑,戳向蔚清尘胸口。   秦疏的出手让大家又惊了一下,就连执法长老亦是眼角抽搐,从未见过如此不讲武德的比试。尽管如此,他却依旧未说什么。   巫行云被他当着众人的面拥在怀里,十分不自在,想要将人推开,只是秦疏将他扣得死紧,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他又消耗过多,几次都没能将人推开。   周围的弟子见到这一幕,俱是目光闪烁。   吼吼,剑修对道侣可真霸道。 第81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6   鸠灵智已经将事情问清楚, 传音给秦疏,说明了其中的情况。   秦疏心下一转,便想好了说辞, 看向执法长老, 说道:“蔚清尘突然发疯, 幸好行云不顾安危, 及时出手, 否则还不知有多少弟子遭殃。如今人已经被制服,之后就麻烦长老了。”   执法长老眉目微阖,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秦疏扣在巫行云腰间的手指收紧。   巫行云知道他在担心自己, 原本觉得受刑也无所谓,现在终于生出了一丝懊悔,不过他并不后悔, 看到蔚清尘狼狈的样子, 他心里高兴得紧。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件十分令他意外的事。其实他早就脱了力, 想要驱使开天斧已是力有不逮, 后半程全赖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出力。   巫行云不敢多想,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压下, 并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就是一颗灵药。如今还不到五个月,便已经有如此威力, 等到时机成熟,一举助他突破元婴都有可能。   执法长老一双鹰眼看向巫行云,巫行云瞬间回神,他自然不想去执法堂走一遭,便顺着秦疏的话道:“长老, 刚刚蔚清尘想要攻击这位师弟,我救人心切,贸然出手,确有不对,但绝不是出于私人恩怨,还请长老明察。”   执法长老看向被他指着的那名弟子,问道:“他此话可是属实?”   突然被点名的弟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变成是为了救他了呢?   只是对面长老面色严肃,剑修眸光冷厉,他不敢不点头。   执法长老见他承认,便放两人离开。   等到几人都离开后,围观众人仍然久久无法回神。   这招儿,可真高啊。   回去的途中,鸠灵智安静地当他的坐骑,比鹌鹑都安静。   秦疏在得知真相之后,也想了很多。   有人说,越深的情,越经不起辜负,反倒是那些平平淡淡的婚约能够白头偕老。就像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像他知道的很多虽不够情深,却依然能够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的夫妻。   只是,秦疏已经品尝到了最最动心的滋味,就无法再甘心忍受相敬如宾的日子。这段关系最开始并不是由他开启的,可既然他已经入了局,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真心被无视,被辜负。   行云宁愿相信孟子翁的鬼话,也不肯与他商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对他不够信任。   秦疏先是有些失望,在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怨怼后,悚然一惊。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开始衡量了吗?   最初,对方让他安心的原因正是他可以毫无保留地去爱,而不必担心会被辜负。   他遇到的本就是一个缺爱的灵魂。行云能够回馈他多少,首先取决于他能够付出多少。当他的爱不再纯粹,他还能得到纯粹的爱吗?   秦疏知道症结所在了,只觉茅塞顿开,原来,他做得还不够。   秦疏拥着身前的人,手掌刚好搭在对方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原本注定被牺牲的生命。而他,想要将之留下。   为父定会多多努力,保住你的小命。上阵父子兵,只望你也能够争气些。   巫行云抓住在自己小腹上上下滑动的手,声音冷硬:“这个孩子我不可能生下来。”   秦疏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没有说话。眼前这人,为了报仇连孕子丹都敢吃,他自问没有这样的魄力。行云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秦疏便是心里有再多的不赞同也说不出口。   巫行云眼睛眨了一下,只看秦疏的神情他就知道秦疏这是心软了,他并不想秦疏和他离了心,只是这件事他主意已定,不可能更改,还是要趁早断了秦疏不切实际的念想。   “秦疏,我们本来就不会有孩子。而且,当初我和你说过的,你就当这里是颗丹药,等时候到了,我便会将储存在里面的灵力收回。之后,一切恢复如初,不好吗?”巫行云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秦疏的眼睛,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到底有何用处,他几乎相当于明示了。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已经开了头,索性就在今天一并解决好了。   秦疏原本确实是打算和妻子说说孩子的事,现在却改了主意。在行云心里,没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想要转变对方的想法,只是劝说根本就不够,他需要做的是实质性的努力。   他决定接下来的日子要专心修炼九转乾坤大法,修炼此功不过才几个月,行云便已经恢复如初,今日甚至还借助开天斧的力量与蔚清尘斗了个旗鼓相当。假以时日,让人修为大涨也未可知,届时孩子的小命应该就能保住了。   打定了主意,秦疏回道:“孩子在你的肚子里,你有绝对的处置权。我只是在想,你肚子里多了这个小东西,会不会影响我们双修。”   “当然不会。”巫行云原本就热衷于双修,只是秦疏性子固执,不是十分配合。后来他又担心被秦疏看出端倪,双修的次数其实十分有限。   偏偏他现在消耗的灵力比以往更甚,还多了很多不可言说的毛病,真是恨不能日日与秦疏在一处,秦疏主动提出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今早两人不欢而散,原本他还以为秦疏会因为孩子的事情和他纠缠争执,毕竟对方之前的样子可不像是不在乎,现在他主动跳过这件事,巫行云安心不少,只是安心之余,又觉得哪里不对。   巫行云其实很知道秦疏是喜欢他的,至少很喜欢他的身体。之前他没有表现得多在乎,可不代表他就不喜欢秦疏。   之前他担心秦疏会阻挠他的计划,现在对方好像看开了,他又控制不住地怀疑,担心秦疏不再如先前一般对他。   秦疏虽然不知他此时内心的想法,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乱糟糟的,原来这人也不像他表现得这般平静,确认了这一点,秦疏心里残留的那点怅然也散了。   他偏头在巫行云唇角亲了一下,这个举动很好地安抚了巫行云的情绪,同时还带出了早前的委屈。   秦疏见他眼角泛红,心头微叹,托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行云,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商量。”   巫行云听他像是要训斥自己,将目光偏向别处,唇角绷直,一言不发。   秦疏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倔着呢,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孩子的影响,现在心娇得很,受不得半分委屈,他这还没说什么呢。   “早在和你结为道侣的那日起,我就做好了准备,今生与你生死相随,你这样,我很伤心。”   秦疏的话无异于示弱,巫行云眼睛微微睁大,看向秦疏。秦疏虽然对他不错,却从来不是千依百顺的人,日常相处时还好,在某些事情上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势。见微知著,这样的人掌控欲十足,巫行云一度为此而苦恼。   他对剑修的刻板印象就是被秦疏打破的,这个人一副严肃冷厉的面相,内里却全是弯弯绕绕,刚刚在演武台,眼睛都不眨就颠倒是非,如果这不是自己的枕边人,他也会避免和对方接触。   秦疏真的会因此而伤心吗?巫行云仔细分辨他的神色,然后就撞入了那双深邃的黑眸,那里仿佛藏着无限的深情,只为他一人。   巫行云如同受到了蛊惑,探身吻住秦疏。   秦疏将手从他的下巴移到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以前,他还是懈怠了,感情也是需要算计的,不能因为任务带来的笃定就放任自流。   爱情是什么,时至今日,秦疏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人是他的妻子,他以真心相待,对方也要拿出一颗真心来回,要将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蔚清尘,还是早点去超生得好,他占据了妻子太多的精力,秦疏很不高兴。   “行云,你知道吗?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记住了你。后来,在知道能和你结为道侣时,我高兴得在飞石滩练了三日的剑。”   巫行云有些迷惑了,他怎么记得秦疏当时被打扰了练剑,似乎有些不情愿,和他结契时更是全程冷着一张脸。也就是他未雨绸缪,提前在酒水里加了药,否则……   “行云,你是在怀疑我吗?”   巫行云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安抚:“没有,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行云,你想想,如果我不是真心,咱们的契约又怎能成功缔结?”   巫行云恍然,是啊,他们签订的是灵魂契约,若是秦疏不愿,是不可能顺利的。   秦疏问完后,其实也觉得奇怪。他是在结契后才在这具身体中苏醒的,契约怎么得到天道承认的?   想到天道,秦疏恍然,行云被选作了磨刀石,与自己结契也是其中一环,这就能说得通了。   *   赤色竹林映入眼帘,阳光穿透竹叶,洒落林间,一片生机绚烂。在这片红色的竹海深处,是一片高山湖泊,微风轻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竹影摇曳,如梦如幻。在湖泊边,一处洞府拔地而起,巍峨矗立。   鸠灵智落到了洞府前,秦疏半抱着人进去,回身关门时,看到大黑鸟豆豆眼里写满了敬佩。   秦疏:“……”   回到洞府,两人便滚到了一处。   秦疏之前一直有些包袱,总觉得不能太过纵欲,现在有了借口,顿时放开了,哪里还管什么节制。   做得越多,孩子的小命就越有保障,妻子也能对他再多些依赖。行云这样不管不顾,未尝没有他推三阻四的原因,他就不应该有那么多顾虑,这是他的妻子,多亲近些又有何不可?   湖底的鱼儿似乎感受到风雨欲来,从幽深之处匍匐前游,四野一片昏暗,唯一的出路便是冲出湖面,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渐渐,水浪翻滚,整个水域都在震颤,鱼儿也汇聚成了一条洪流,互相挤压着彼此,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条鱼儿都想要冲出黑暗,跃出水面。   在经历了千难万险后,优胜者终于来到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这里有温暖的洋流,是鲦鱼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美好。鱼之乐,正在于此。   但有志气的鱼儿并不为此而满足,它们看着悠游自在的同伴,嘲讽一笑。真正的好鱼敢于逆流而上,它们摆动起有力的鱼尾,发起鱼生的最后一波冲刺。   只是当它们终于游到了鱼生圣地,才发现那里早已被别的鱼捷足先登,对方丝毫不顾及兄弟情谊,咔咔就是一顿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鱼儿发出最后的嘶吼。可惜对方早已进化,彼此语言不通,只能含恨而死。   那些徜徉于甘泉温暖的鱼儿也没有逃脱厄运,最终溺死在该死的甜美中。   风雨过后,一切重归平静,月华泼洒在天地间,朦胧了美好,只有空气中弥散着雨后的青草香。   巫行云睡了,他现在本来就嗜睡。之前又太过劳神,精神骤然放松下来,也放下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睡得毫无防备,甚至在熟睡后,还会主动滚到秦疏怀里。   秦疏唇角勾起,这个人的身体永远比他的嘴诚实。   秦疏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现在这个姿势,那里只有一个浅淡的弧度,软软的,秦疏很容易就推测出了有孕的日子。   只是,这个大小,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还是,他们家的这个和别家的不一样,这也太小了吧。   秦疏将神识探进去,比起昨天纯粹的喂养,这次他尝试着与小东西沟通。结果,灵力照吃,却并没有给他多余的反馈,秦疏蹙眉,真是不孝。   等到对方再过来讨食,秦疏直接将神识抽离,只留了浅淡的一丝藏匿起来。   半晌过后,一缕细丝从混沌中钻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看到”这样古怪的东西,秦疏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在对方即将缩回去的时候,秦疏再次出现,细丝对巫行云经脉中流转的灵力视而不见,见到外来客,直接扑过来要吃。   秦疏待在原地,等到细丝马上就要扑到他后,瞬间又消失了。   那缕细丝东张西望,不明白已经到了嘴边的美味为什么忽然又不见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细丝打算缩回去,然后历史重演,就这样,秦疏开始了另类的遛娃。   细丝原本对混沌之外的环境还有些不安,渐渐地却失去了戒心,一心只想吞吃到美味可口的力量。   *   巫行云做梦了。梦里,他好像一直在追逐,想要停下都不行。等到醒来,精神还有些疲惫。   每次双修后他的精神都好得不得了,这种情况还从未有过,巫行云百思不得其解。秦疏已经摆好了灵食,灵气扑鼻,味道鲜美,巫行云总算有了些精神。   秦疏听到里间的动静,知道人醒了,上前将纱幔收起,看到他眉眼间的倦怠,紧张道:“是没休息好吗?”   巫行云摆摆手:“睡得挺好的,就是做了个梦,追着什么跑了一晚上,缓缓就好了。”他上次经历类似的梦境还是刚刚学会御空飞行的时候。   秦疏有些心虚,这个梦境百分之百是和他有关系,看来以后得注意些,不能再这么遛了。   两人刚吃完饭,冰火峰的执事就来了。   巫行云:“刘执事,您怎么过来了?”   刘里双手奉上一个储物袋,“峰主听闻真人昨日动武,十分担忧,特意准备了一些调养身体之物,命在下送来,请真人查验。”   巫行云将神识探入储物袋,起初还有些不解,当意识到里面的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时候,脸色顿时黑了,狠狠地剜了秦疏一眼。   秦疏被瞪得莫名其妙。   巫行云问刘里:“师尊还说什么了?”   刘里垂眸敛目:“峰主让真人凡事以身体为重,专心修炼,勿要多思。”   等到刘里走后,巫行云看着秦疏,垮着张脸:“我师尊是怎么知道的?你去告状了?”   “知道什么?”   “你别装傻,还能是知道什么?”   秦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感冤枉,不过他也想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当即甩锅:“是杜小七,就是魇鬼宗的那个小鬼,当日在极乐宫,他藏匿在一旁,听到了你和孟子翁的谈话,我师尊便知道了这件事。昨天事情太多,我一时忘记和你说了。”   巫行云听他这样讲,只以为此事是于芙弘从杜小七口中得知,然后她又告诉了师尊,对于自己冤枉了秦疏有些愧疚。   他靠坐在椅子里,盯着自己的肚子发呆,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啊。   怎么报个仇就这么难呢?   秦疏端起灵茶,悠悠然喝了一口。   这茶水不错。 第82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7   巫行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快活, 日常只做两件事,双修,找茬。   秦疏不知怎的想通了, 两人随时能够拉练一番, 让他十分畅快。   修炼之余就是去找蔚清尘的麻烦, 上次的事让他吃到了甜头, 蔚清尘脑子清醒的时候他是打不过的, 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却可以一试。   巫行云自从在秘境中被蔚清尘暗算后,只恨身上带的东西不够多,现在出门几乎武装到牙齿, 别人轻易无法伤到他。   因为手握开天斧,在和蔚清尘对战的时候,他就算无法取胜, 也能给对方个教训。哪怕无法给蔚清尘带去实质性的伤害, 只是看着对方狼狈不堪,吱哇乱叫的样子就能让他心情好上半天。   如此又过去两三个月, 巫行云的肚子还是原来的大小, 原来还有些嗜睡,现在也不知是到了下一个阶段, 还是双修补充了流逝的精力,精神头反而比之前好了不少,除了格外嘴馋些, 和平时几乎没什么区别。   巫行云日子过得安然,十分有奔头,秦疏却多了些紧迫感。   原本他一直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线,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九转乾坤大法能修炼到第九重, 也许现在困扰他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他们修炼算是勤快的了,不过才几个月而已,就已经摸到了第八重的边际。众所周知,修炼这件事,越是到了后来,想要突破就越是艰难。想要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修炼到第九重,可能吗?   不管可不可能,都要试一试。   秦疏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拼命竟然是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小东西。   秦疏和巫行云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出门了。   看着终于空下来的床铺,巫行云倒头就睡。   其实,修炼到金丹之后,就可以辟谷了,哪怕没有睡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巫行云在与秦疏结为道侣前,经常一个人打坐到天亮,还是被秦疏带着,才又养回了睡觉的习惯。   巫行云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秦疏还没有回来。他抓过一旁的灵果吃了起来。   最近灵果的品级都高了不少,灵气四溢,只是吃进嘴里就能化作浓郁的灵力,巫行云又不傻,当然知道背后的原因。   师尊、师伯、师兄最近都没少给赤竹山送东西,秦疏更是成了灵厨轩和任务堂的常客,当初在风洞挖了不少灵石,巫行云粗略估计了一下,现在应该已经见底了。秦疏好不容易富裕一把,为了他又变成了穷光蛋。   他看着肚子,第一次有了如果将之炼化,会无言面对亲友的感觉。   如果不是蔚清尘,他根本就不必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你要怪就怪他,和我没关系。”   这是巫行云第一次和肚子里的小东西说话,然后就感觉到一缕微弱的神识在他丹田里面扭了扭。   巫行云蹙眉,无视了小东西的示好。只是心情烦躁,再也无法安静地待着,召出开天斧就离了赤竹山。   开天斧刚被放出来,就开始放狠话:“你如果再敢把老子关起来,我就跑路。”   巫行云嘲讽道:“那你倒是跑啊,我又没拦着你。”   开天斧暴躁开吼:“你别以为老子不敢!”   巫行云还是那句话:“你舍得跑就跑。”   开天斧已经蕴养出器灵,如果它想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并非不可能,只是没有器灵会这样做。一旦主动斩断与主人的联系,它好不容易养出的灵识便会受损,这与回炉重造没有什么区别。   开天斧也就是说说而已,巫行云性格坚韧,行事也十分对它的胃口,对它还大方,舍得拿资源喂养它,比起在钟玄天手里的憋屈,它现在不时还能和人打一架,日子不知道有多好。   关键是它还给自己发展了一个小伙伴,对方是个贪吃鬼,和它志同道合,两人已经说好,以后要吃遍修真界。   *   巫行云没在演武台发现蔚清尘的身影,四处张望,看到玉清山的方向有五色灵光闪烁,循着光源就飞了过去。   玉清山是玉清真君的地盘,玉清真君虽然只有元婴修为,按照辈分,却是巫行云的师伯。   玉清真君如今寿元不足百年,此前两次渡劫都失败了,之后就一直在闭关,想到对方也是五灵根,巫行云心里一紧。   到了地方,才发现事情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玉清泉下,蔚清尘正和一个傀儡打得难舍难分,神色癫狂,一看就知道是犯了癔症。   玉清真君和他的弟子俱都在一旁围观,见到他来,玉清真君还将他招到身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就继续专注地看着场上。   巫行云知道自己今天这架怕是打不成了,他将开天斧收起,环顾四望,这才发现,周围还放置了不少的留影石。   这一架,直到秦疏找来还没打完。巫行云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同时也有些奇怪:“玉清师伯难道是想偷师吗?”   秦疏语气淡然:“寻求大道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巫行云一直说秦疏狡诈,其实比起宗门里的很多人,秦疏已经正直得过分了。现在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令他十分震惊。   秦疏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问了另一个问题:“当初如果是你得到了《五灵混沌诀》,你会如何?”   巫行云随意道:“还能如何?我又用不上,要么上交宗门,换贡献点,要么与人交易,换资源,也有可能看哪个弟子顺眼,随手就送了。”   天衍宗底蕴深厚,开山祖师独创的《天衍苍生诀》是一门十分玄妙的修炼心法,也是天衍宗最为核心的功法,他本身就是一位剑修,所以还传下了《天衍剑谱》和《天衍掌法》。   《天衍剑谱》剑招千变万化,攻守兼备,让人防不胜防。《天衍掌法》大开大合,掌法与灵力配合,威力惊人。   秦疏修炼的就是宗门的核心法门,看他如今的实力就知道有多厉害了。更遑论藏书阁还搜罗着浩如烟海的功法图谱,身为宗门子弟,只要有贡献点,就可以前往借阅复刻。   巫行云从小到大都是想练什么就练什么,从来没为功法不够精妙困扰过,也难怪他会这么说。   可是蔚清尘不一样,他的心性和经历注定了他会牢牢护住自己拥有的东西,《五灵混沌诀》非同凡响,在他看来,那是他在宗门立足的根本,所以自然不会将之拿出来与人分享。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以他的崛起速度,应是会有很多杂灵根的修士追随他,事实却是他被秦疏设计弄成了个疯子,还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与人大打出手的元婴疯子,原有的局面根本就没有机会成形。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将机会喂到蔚清尘的嘴里,其他人自然也可以从蔚清尘那里分一杯羹。”   巫行云抓住秦疏手腕,让他面向自己,紧紧盯着他:“不会是你给玉清师伯出的主意吧。”   秦疏轻笑一声:“玉清师伯的悟性放眼全宗也是佼佼者,可惜败在灵根不纯,又缺了点运道,只在洞府枯坐闭关也不过是空耗时日,不如搏上一搏,若是成功,于宗门亦是有益,你说对吗?”   巫行云看着秦疏的眼睛,那里一如既往的沉静,他却第一次感受到秦疏的城府之深,那种运筹帷幄,未雨绸缪,实在是令人——心折。   蔚清尘这样的“人才”,自然是物尽其用,在他取他性命之前,当个工具人,挺好。   两人闲话几句,巫行云才发现他们现在不是回赤竹山的方向,问秦疏:“要去哪里?”   “星海岚境。”   星海岚境宗门内最为神秘的修炼圣地,位于主峰天衍峰,听闻是某位上仙的紫府所化,那里拥有着广阔的星海和变化莫测的岚气。据说在其中修炼,不仅能够提升自己的实力和修为,同时还能够探寻宇宙的奥秘和本源。   “你是怎么说服宗主的?”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巫行云目光狐疑,什么时候宗主这么好说话了?   李天南既然被选作宗主,还能让一众人信服,靠的不是修为,而是他凡事以宗门利益为重。   能够打动对方的,唯有关乎宗门之事。   巫行云百思不得其解,秦疏有这么大的能量吗?问他是什么又只拿话来搪塞,真是急死人了。   秦疏对此老神在在,自然不能什么事情都与妻子说。   到了地方,秦疏抛出一枚绛紫令牌,很快,他们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进入之后,他们才知道星海岚境为何称之为星海岚境。   此时,他们就如宇宙中的一抹尘埃,目之所及,繁星点点,时隐时现,他们能够感觉到这里的空间十分广阔,只是目力有限,再远处隐没在黑暗中,无法得见真容。   这里的灵气已是十分浓郁,如山岚雾气,巫行云伸出一根手指,运转功法,周围的灵气汇聚而来,手指仿佛藏进了云朵之中。   巫行云先是震惊,然后就是兴奋,一双桃花眼晶亮地看着秦疏,里面写着跃跃欲试。   秦疏接到信号,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低头去亲吻饱满光洁的额头,潋滟的眼睛,秀挺的鼻尖,最后,含住红润的唇瓣。   灵气聚集,很快就将两人包裹起来,形如厚茧。   浩渺的星辉之下,一团白色絮状物漂浮其间,犹如一叶扁舟,飘飘荡荡,摇摇晃晃,时而翻滚,时而震颤,时而沉寂,时而澎湃。   两人就这样无遮无拦,无日无夜地修习着功法,灵气在功法的催动下竟然聚集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知过了多久,巫行云察觉到他们即将突破那重壁垒,激动的面色潮红,眼底也泛出晶莹的水色,就在他即将登顶时,秦疏却忽然停了下来,开口道:“行云,给我生个孩子吧,我还没当过爹呢。”   巫行云媚眼如刀,咬牙道:“秦疏,你可真行!” 第83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8   巫行云简直都要恨死了, 秦疏总这样,得着个机会就给他下套子,总想拿捏他。   秦疏浅浅研磨, 做着无声地催促。   巫行云被这一下刺激到, 抓紧了对方的手臂, 牙关咬的死紧, 他现在被吊得不上不下的, 本来就辛苦,秦疏又来作怪,实在可恶。   巫行云眼含怒气, 看向秦疏,然后就对上那双如黑云石一般眼眸,那里面是压抑的渴望。巫行云眉脚轻扬, 还以为多厉害, 原来一样忍得很辛苦嘛。   秦疏笃定妻子对实力的渴求,巫行云看透了秦疏的恶劣, 两人谁也不服软, 卡着临界点折磨对方,也折磨着自己。   厚重的岚气层层叠叠地从四面八方汇聚, 将白茧包裹得愈发凝实,就连星子也闪烁得更频繁了。   巫行云的眼底渐渐有水汽凝结,秦疏见他发丝凌乱, 唇线绷紧,看着他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好似在做无声的哀求。   秦疏心底的防线顿时垮塌,他和自己的妻子较什么劲呢?过犹不及,这样的事本来也只是情趣, 他的行为过分了。   秦疏俯身,吻干他的泪珠,含住他的嘴唇,带着他一起冲破那层壁垒。   “咔”,这一声仿佛响在耳边,又似乎只存在于意念当中,伴随着这一声轻响,他们终于突破了第八重。   白色巨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越来越快,直到周围的岚气都被吸收一空,如果秦疏此时睁眼,就会发现视野尽头现出隐藏的虚空生物。   它们的皮肤是半透明的灰色,表面是遍布着奇特的纹路,皮肤下流窜着星辉般的微光,隐约能够看清内里的骨骼。   看它们头尾的方向,明显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而来,此时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速度向这个方向游弋。   两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还沉浸在另类的余韵之中。   也许是九转乾坤大法的附加效果,也许是星海岚境这里的条件特殊,巫行云的炼体术在这一刻达到了质的突破,整个人有如一块发光的美玉,周身泛起玉质的冷光,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半刻钟的时间。   等到冷光消失,巫行云就被一种异样感唤醒。   秦疏这个时候还在巩固修为,巫行云抽身也没有影响到对方,他意念一动,袍带加身,这才去看作怪的两只。   然后整个人就被惊在了原地。   自打上次他与小东西说过一句话后,小东西似乎就黏上了他,总是向他招摇着乖巧的触角,只是他都刻意没有给予回应。   回想有孕以来,除了小东西太能吃,让他灵力积攒的格外艰难外,他真的没有吃什么苦。反而因为体内有了另一个生命,给他带来了契机,早在两个月前,小东西就已经开始反哺了。   那次他去找蔚清尘麻烦,忽然脱力,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蔚清尘伤到肺腑时,一股灵力忽然冲进他的经脉,让他得以顺利躲避蔚清尘的袭击。   经此一事,巫行云对炼化婴灵又多了几分期待,那般充沛的灵力,如果能够全部化为己用,突破元婴,指日可待。   偶尔闪现的愧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原本,他就是将之当作自己肚子里埋的一颗丹药罢了。可是谁能告诉他,一个尚且在孕育着的胎儿,已经能够拿着斧头大杀四方了吗?   只见虚空中,一条有如垂绦的细丝上拴着开天斧,在一群可怖的生物中甩来甩去,斧头过处,爆出阵阵浓浆。   看到这一幕,巫行云神色复杂,他这是被保护了吗?巫行云下意识地摸了下肚子,然后就被轻轻地顶了一下。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将手收回,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更清晰地意识到,那里是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   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他又看向秦疏,想到对方几次三番的明示暗示,也许,他可以多给自己一个选择?   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心头陡然一松。巫行云没有多想,他随手在秦疏周围摆下防御法阵,之后飞身拿过斧头,砍向那只丑陋生物。   开天斧破开表面柔韧的表皮,一股浆液兜头盖脸地喷向他,巫行云被恶心得够呛,正在他想要施加一个清洁术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附着在皮肤表面的液体在减少,它们在呼吸间被吸收转化,融入经脉,汇入灵力的长河。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斧头表面那些滑腻的浆液竟然也在被缓慢地吸收,还有那根如水草般招摇的细丝,似乎也强韧了不少。   此时,他再看那些奇行种再不觉得丑陋,这是什么天材地宝?竟然主动前来送经验,放过都对不起自己的眼睛。   虚空生物并不因为自己的同伴死亡而退却,仍然前赴后继,巫行云化身屠夫,不停地挥砍劈扫,收割着它们的生命。   他也是事后才想明白其中的古怪,那些浆液并不是他主动吸收的,而是它们主动钻进了他的身体后,之所以这样做,很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同化自己,以此获得另一种新生。   修士因为修为的差距,经脉中能够储存的灵力也有很大差别,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修为,总有一个储存上限。当体内灵力达到某个阈值时,便无法再吸收更多的灵气。   但是虚空生物却有一种特性,它们会主动钻进修士体内,强制突破那条线,要么被撑得无限庞大,要么爆体而亡。   当周围的虚空生物终于被砍杀一空,巫行云的经脉已经胀痛无比,他躺回秦疏身边,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在他倒下的下一刻,秦疏便睁开了眼睛。   看着身侧的人,秦疏便是一惊。   此时,巫行云的皮肤表面几近透明,甚至能够看到下面流动的血液和鼓荡的灵力,衣衫也被撑得紧绷。   秦疏来不及多想,直接扯开他的衣服,撬开唇舌,将过剩的灵力通过口腔转移到自己体内。   九转乾坤,本就具备反哺天地的特性,既然无法吸纳,那便释放。   很快,原始的律动在星光下上演。阵阵岚气以两人为中心向外延展,形成了一个反向的漩涡,越来越宽广,有如星云。   在星海岚境,这种情况还从未有过。   岚气一点点地推向远方,原本明晰的星海再度变得朦胧起来,只是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岚气似乎带着灼热的生命力。   原本一片虚无的地方竟然生出了无根之树,无土之花。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抽芽,开花,凋零,腐败,周而复始,等到一切归于平静,星海岚境已经变了一番摸样。   等到顺利渡过危机,巫行云看着周围蓊郁的森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记忆回笼后便是后怕,如果他就这样被灵气撑死,那简直死不瞑目。   听他这样说,秦疏补刀:“幸运的话,你会变成虚空生物。”   巫行云回想那些奇行种,汗毛都炸开了,如果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他十分怀疑秦疏说这话的目的。   “如果我真变成那样,你会如何?”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秦疏脱口便是渣男语录。   巫行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秦疏双手作揖告饶,想了想,再开口多了几分郑重:“我还是会一直陪着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恢复。”   巫行云揶揄中带着怀疑:“包括双修?”   秦疏艰难点头。虽然很难想象,但如果真的有效,他会去尝试。见识过十八层炼狱之中万千生物受刑的丑态,他的承受上限是没有上限,只是审美会受到重创。   巫行云看得出他并没有说谎,说不感动是假的,他自问没有这样的魄力。   “如果办法想尽,我还是没有办法恢复呢?”   秦疏对虚空生物并不如何了解,如果情况糟糕到一定的程度,“也许,我会亲手杀了你吧。”   之前还十分淡然,面带调侃的巫行云听到这句话,忽然紧紧抱住秦疏,“如果有一天我变得面目全非,你一定要杀了我。”   秦疏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他的妻子一直是个十分骄傲的人。秦疏托起他的下颌:“也顺便杀了我自己,对吗?”   巫行云用眼神给了他答案,他死,秦疏自然也会死。可是他不想狼狈地失去自我地活着,同时也不想放过秦疏,那就一起死掉好了。   巫行云也说不清他是什么心理,是爱吗?也许吧。日日夜夜的肌肤相亲,点点滴滴编织而成的深刻印记,早已刻入了他的骨髓,融入了他的血肉,变成了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感受着难得的温情。   忽然,巫行云的腹部滚动了一下,秦疏将手松开,眼神惊奇地看着那里。这个孩子一直都在丹药化作的保护壳里,每次和他沟通都是用神识,秦疏声音发颤:“原来,他已经会动了吗?”   秦疏将手置于他的小腹,似乎察觉到他的期待,那里又动了一下,像一颗圆润的蛋隔着孕体滑过他的掌心。   巫行云整个僵在那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   激动过后,秦疏发现了巫行云的不自在,智商上线。“行云,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想要留下他,天道也是不会允许的。”   巫行云瞬间想到灵兽宗被劈成灰那位,还有将幼崽吞食掉的金毛吼。   “你也想到了吧。繁衍本来就是带着原始冲动的,是不管不顾的,金毛吼拼死也要生下的幼崽,为什么最后会将之吃掉?”   巫行云若有所思。   秦疏继续道:“兽类在遇到危险,难以保护幼崽的时候才会选择将之杀死,这是自然法则。”   巫行云眉眼不悦:“你不会是想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天意吧。”   秦疏言之凿凿:“怎么会,明明是天道的算计,你如果真的这么做,才是如了祂的意。行云你想,蔚清尘几乎已经废了,我们搅乱了天道的计划,祂能让我们好过吗?”   巫行云却已经看透了他:“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秦疏忽然笑得温柔:“一个同时拥有咱们两人血脉的孩子,于我而言是难以抵挡的诱惑。行云,留下他,好吗?”   巫行云之前就已经动摇,现在顺着他的思路:“留下他,会很艰难,祂不会允许,也许我们都会死。”   秦疏洒然而笑:“与天斗,其乐无穷。”   对于这个孩子是否会如金毛吼一般被天道针对,秦疏一点都不担心。秦疏来自本源世界,小世界的天道在本源世界面前也得让道。   秦疏以权谋私,且光明正大。他这也算是为地府的投胎大业减轻压力了。   巫行云看了他一眼,没答应,却也没拒绝。秦疏看出他态度的软化,将脸贴在他的肚子上,用神识去与里面的小家伙沟通:“爹已经尽力了,你也得加把劲啊。” 第84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29   巫行云放下执念, 心境忽然松动,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里面有个贪吃鬼,他现在应该已经迎来雷劫了。   反观现在, 他只是金丹后期, 虽然这个速度也已经十分惊人, 可金丹后期到大圆满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忽然看向秦疏:“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秦疏刚想回答, 忽然又闭了嘴。   巫行云不悦:“对着我你还隐瞒什么, 你修为高,我不是一样受益?”他在心里推测着,秦疏如今不过百余岁, 便已经是元婴修为,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天骄中的天骄了。   两人合体双修,修为高的那个总归是要吃亏一些, 之前巫行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在两人独自待在星海岚境,忽然勾起了他心底的温情, 只希望对秦疏的影响不要太大。   秦疏听他这样说, 就抛开心底的顾虑,他也不应该把妻子想得小肚鸡肠, 遂道:“已经元婴大圆满,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便能突破。”   秦疏说完, 看他半天也没有反应,偏头去看他的神情,巫行云面无表情。   秦疏明明没做错什么,还是会觉得心虚。有时候,妻子太要强了也不好, 他斟酌道:“本来还差得远,全赖夫人,说来也都是灵力堆起来的……”   巫行云幽幽道:“谁又不是呢?”他还没在金丹徘徊,秦疏竟然即将进入化神,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巫行云不是不挫败。不过,他还是为秦疏高兴的,就是心里有点酸而已。   秦疏先是慌了一下,很快察觉到他真实的想法,一把扣住他的腰,垂眸看他:“不知夫人可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巫行云被他逗到,漂亮的桃花眼里也含了笑意,唇角跟着勾起好看的弧度,如玉的面庞如绽放的冰莲。巫行云本就容貌极盛,现在更是有如脱胎换骨般,秦疏一时竟然看得呆住了。   巫行云唇角笑容放大,回道:“乐意之至。”   修为说是灵力堆起来的虽然有失偏颇,但是没有灵力的堆积,修为根本不可能提升。这里的环境得天独厚,如果不善加利用,等到离开后,后悔都来不及。   秦疏手指掐诀,周围的植物仿佛从沉睡中醒来,藤蔓拼出骨架,在上面铺上最柔软的荆条,草木抽出嫩黄,堆积成厚厚的草垫,就连高枝上含苞的花朵也不再羞涩,抖落柔嫩馨香的花瓣,如一场绯红的花瓣雨。很快,静谧的空间就已有丝丝淡雅的芳香弥漫。   巫行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独属于他的浪漫,玉白的面上爬上一抹粉,秦疏会这样做,是他没有想到的。   回想这十几年来,他的心仿佛被仇恨和焦灼塞满,没有片刻安宁,竟是忘了曾经断鸿声里登高楼,遍赏雪柳黄金缕的闲情雅致,蓦然回首,他真的错过许多。   一个直线条的剑修,能够为了他用尽小心思,巫行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看进秦疏眼底的温柔,巫行云甚至在想,哪怕今生不能问鼎仙途,换一场人间白头似乎也无不可。   树影婆娑,遮住这一场鱼水欢好,嫩蕊垂露,坠落满地殷红,只闻窸窣不绝,似春蚕私语,察察切切,蜜意浓情。   秦疏本就聪慧,经此一事,忽然就摸清了和巫行云的相处之道。之前是他想岔了,这人确实是他的妻子,却不是从前的妻子,因为成长经历的不同,每一个世界的他也会有自己独有的特性。   他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在相处的时候却又因前面世界的影响,过早地进入老夫老妻状态,这对现在的他显然是不公平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便将从前精心学习却不得施展的种种手段一一拿出来,并学以致用。   他也没有想到,行云对浪漫竟然没有丝毫的免疫力,一句情话,一朵花,都能让他含羞追月。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和谐,终于有了如胶似漆的味道。   如此日日夜夜,他们竟然已经摸到了第九重的门槛儿。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进入了瓶颈,努力良久,各种办法想尽,也没有突破。   两人于修炼一道的悟性皆是非同一般,此时已经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恐怕也难有寸进。   巫行云哪里甘心卡在如此关键的地方,加之肚子里的小家伙最近异常黏人,他再舍不得将之舍弃,希望就在眼前,却又是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即,这种局面似乎永远无法打破,顿时眼底邪气滋生,瞳仁染上血红。   秦疏没想到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对方竟然有了入魔的征兆,若是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感应到对方的想法,秦疏开了口:“行云,现在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最在意的是什么?”巫行云凝眉,眼底殷红褪去些许。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呢?秦疏吗?是很在意,可也不是最在意。孩子吗?也不是。修为?似乎也并不值得用一个“最”字,报仇?似乎也没有从前那般心心念念。   巫行云想了半晌,竟然无法说出当下究竟什么让他最在意。   秦疏换了一个问题:“你最难以割舍的是什么?”   一个名字倏然爬上心头,巫行云恍然,原来,秦疏在他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想到了是吗?那你便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那个让你最难舍的东西上,不要再去想其他。”   巫行云看着秦疏,轻声道:“那不是个东西。”   “不是东西就不是东西,总之,你现在不要去想其他。哪怕为了我,也要稳住心神。”秦疏的声音沉稳干净,安抚了巫行云内心的焦躁,听到他这样说,巫行云忽然笑了一下。   秦疏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再开口时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你说的那个,是我吗?”   巫行云瞳色中的艳丽渐渐浅淡,心头那团无名的郁火也渐渐平息。   当执拗如潮水般褪去,巫行云都有些想不明白,他刚刚为何会那般执着于瓶颈。   修士遇到瓶颈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有的人甚至会卡在一个境界几百上千年,他是想要快些突破,却也不至于因为困在一个点上几日功夫,便承受不住地滋生心魔。   “一定是天道搞的鬼!”巫行云斩钉截铁。   秦疏觉得孕期情绪不稳都比这个回答要靠谱,不过,天道确实也是不做人,他傻了才会和行云掰扯这个。   现在对方从刚刚的死胡同里转过弯来,自然要避免重蹈覆辙。   秦疏手指抚上他的侧颜:“我是那个你最难以割舍的存在吗?”   巫行云用脸颊蹭了蹭对方温热的掌心,桃花眼里洒满了醉人的星光。秦疏喉结滚动,俯身亲吻。   起风了,在漫笼星辉的柔光里,花枝上的蕊黄洒落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犹如一场欢乐的吟唱。无声的世界安静到令人心悸,此时的星海岚境才更加动人。   秦疏揽住巫行云的腰身,脚下轻点,将人带上树巅,眼望密林如海,星野昭昭,漫天星光洒落,天地间唯有他们二人,共赴一场极致的浪漫。满腔的爱意似乎能够将人湮没,缠绵不尽,在疼爱对方的同时,也被温暖的爱意包裹。   一段久远的记忆倏然在心头划过,秦疏心念一动,对巫行云道:“我有了一点想法,需要试一试,你打开识海,不要抗拒我的进入。”   识海对于修士来说十分重要,在这里,神识可以流动在识海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如同丝丝缕缕的烟雾,交织在一起,也可以具象化。令人闻风丧胆的搜魂术搜的就是识海,一旦被人恶意入侵,那么这个人几乎与废人无异。   巫行云在听到秦疏这个要求的时候,虽感意外,却并没有拒绝。   秦疏见他就这样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躺在他身下,格外乖巧,一双美人目也全无半点犹豫,唯有好奇。   秦疏唇角勾起,吻了下他的鼻尖,然后与他额头相贴,放出神识。   这是秦疏第一次进入巫行云的识海。当他穿过无形的壁障,识海的面貌便真正展现在眼前了。识海的大小与修士的潜力息息相关,眼前是一片无形无质的广袤世界,巫行云的神识有多么强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这里虽然广阔,却又无比荒芜,耳听朔风凛冽,放眼皆是衰草连天。在衰草深处,一个身影踽踽独行,秦疏追上前去,这才发现,在那身影的旁侧,竟然还有一个小小身影磕磕绊绊。   意识到那个小小身影属于谁后,秦疏心神一振,识海似是被搅扰,风云变幻。秦疏忙收敛神思,继续上前。   熟悉的身影一意孤行,对身畔的一大一小浑然不见。如果秦疏不是亲自来到这里,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识海竟是这般晦暗。也难怪两人明明这般情深,对方竟然还会那样轻易便滋生心魔。   识海的建立与崩塌绝非一朝一夕,这里不仅是修士内心的宇宙,更是精神世界的缩影。秦疏需要做的就是唤醒。   秦疏抱起肉乎乎的小崽崽,在他圆润的脸上隐约看到了他和妻子的影子。   崽崽骤然被人抱起,眼睛瞪得溜圆,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指着巫行云的身影不停啊啊。   秦疏触碰了下他柔嫩的脸颊,轻声道:“真是个小蠢蛋,都已经溜进来了,竟然只知道当个跟屁虫。爹爹是让你努力,不是让你白费力啊。”   崽崽闻言,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秦疏忙伸手捏住他的小鸭嘴儿,“莫哭。”   只这一句话,崽崽果然没有哭。秦疏见此,深觉孺子可教,分外满意。   “接下来,这里交给爹爹,你去外面陪着你阿父,知道吗?”   崽崽点头,乖巧的模样与妻子点头时的样子如出一辙,除了胖了点儿。   当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秦疏上前,伸手将人拉住。 第85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30   秦疏上前想要拉住巫行云, 没想到却拉了个空,对方从他的指尖穿了过去,他这才想到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存在于意识之中。   秦疏来到巫行云的面前, 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之前单看背影, 只觉得孤寂萧索, 对上那双眼后, 秦疏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那双藏着无限情义的桃花眼此时已然被血色填满, 那是浓重的仇恨,被折断翅膀的切骨,坠落云端的神伤, 天道针对的愤懑。   秦疏没有再犹豫,将自己的神识散开,化作丝丝缕缕, 去缠绕, 安抚。熟悉的气息一点点地唤醒封闭的神识,就像是冰封大地下的幼芽, 被迫破土, 而等待他的是和煦的暖阳。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当识海中的衰草露出一点鹅黄, 秦疏知道,他成功了。   晦暗中的这抹亮色,如春天的号角, 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蔓延开来,不过须臾,视野便被新绿填满。   识海中上演着一场神交,冷硬的外壳被劈开,露出内里的柔软。渐渐, 梦幻般的光影闪烁,时而凝聚成具体的物象,时而散化成细微的光点。这些色彩与思维波动相互映射,神魂激荡时,识海中绽放出绚丽的烟火。   秦疏的突发奇想,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神识缠绕,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识海之外,两人再次被厚重的岚气包裹,星海岚境竟然隐隐出现风雷之声。   岚气化作最精纯的灵力,在经脉之中涌动,不停地冲击着瓶颈。   震荡、松动,这次突破比以往的每一次动静都大,岚气鼓荡,仿若一场星海风暴,周围的岚气为之一空。之前隐匿的浩瀚骤然显现,虽则短短一瞬,却也足以令人震撼,只是看着就有一种微妙的心悸感。   至此方知,乾坤之外,更有无限天地。   这一瞬的所见,巫行云影影绰绰窥探到一点长生的真相,秦疏却是知道,在本源世界之外,还有多元宇宙、平行宇宙的存在,只是这些之前一直都只是存在于概念和数据之中,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本源世界之强大。   很快,两人便无暇他顾。因为,巫行云的腹部忽然出现了一个光团。   巫行云皱眉:“他要出来了。”   秦疏被这句话惊住了手脚,谁能告诉他,这个孩子要怎么生出来?   巫行云作为母体,还算淡定,在秦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当机立断地用灵力将肚子破开,一个光球就这样出现,伤口随之愈合。   秦疏本能地伸手接住,在入手的一刹那,光球散开,露出了里面的胖娃娃。   胖娃娃雪团子一样,继承了巫行云的桃花眼,却又多了独属于幼儿的天真,黑葡萄似的眼睛和秦疏的一样深邃。   尽管无数次幻想过,在真的将小东西抱在怀里时,秦疏心里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直到他们被星海岚境弹了出去,秦疏的脑子还是懵的。   秦疏看着壁虎一样扒着他手臂的小团子,孩子太小又太软,之前他只是托着,哪里想到变故陡生。如果不是小家伙机警,这么小个东西还不知道被抛到哪个犄角旮旯。只要想到那个情景,秦疏就是一阵后怕。   巫行云看向秦疏手里的小团子,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也正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并对着他露出一个无齿笑容。   巫行云的唇角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牵起,在秦疏看向他的时候又迅速收回,嗤之以鼻道:“你也真是关心则乱,也不想想,这小东西还没出生就能操纵开天斧大杀四方,怎么可能如普通婴孩一般脆弱。”   “现在,我们应该关心的是,如何渡过眼下的难关。”巫行云看着在他们出现后骤然昏暗的天色,如是道。   狗天道,你实在是太过心急了呢!巫行云眼底全是讽意。不过,还是要感谢天道的心急,他的雷劫,终于来了。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   雷劫将至,秦疏将儿子往妻子手里一塞,随手召出赤霄,护在两人身侧。如果天道想要他们如金毛吼一般妥协,那就打错了主意。   这不仅是一场雷劫,还是他们与天道的第一场正面交锋。   几乎是云气刚刚聚拢,第一道天雷就劈了下来,还真是一点也不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李天南原本正在处理宗门事务,忽然心有所感,走出殿门,向后山的位置看去,那里碗口般粗壮的雷电从天而降。   守门的弟子见此,不敢置信道:“宗主,后山有人在渡劫?”难道是哪位太上长老要突破了?   李天南却知不是如此,他眼底映出亮光,一挥衣袖:“走,随本座前去看看。”   弟子求之不得,连忙跟上。   这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宗门的很多地方,只是后山重地,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   李天南到得算是快的,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他的目光从于芙弘和檀越身上掠过,两人俱都神情紧张,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李天南总觉得两人的神情并不是单纯的担心,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他移开目光,之后才看向处于天雷中心的两人。   很快,宗门中的其他高手也陆陆续续赶来。   此时刚好一道天雷劈下,秦疏直接将赤霄剑当作引雷针来使,轻易将天雷化解。   李天南身旁的弟子喃喃:“秦师兄是怎么办到的啊?”   秦疏也是突发奇想,主要是第一道天雷下来,直接把小团子头顶的那几根胎毛全给炸光了,恶意昭然。   于这对儿还没把娃抱热乎的新手夫夫来说,此举简直是在他们的雷区蹦迪。   虽然之前小团子头顶的毛毛也没有几根,眉毛也是新生儿的稀疏浅淡,可看着了就带着机灵可爱,现在倒好,又圆又胖,堪比糯米圆子,丑倒不至于,就是怪怪的。   秦疏是个立志要做严父的人,却一点儿不耽误他护崽儿。   天雷想劈他儿子,那他就让对方的希望落空。于是在玄学世界尝试了一下科学的应用,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李天南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笑过之后,双目忽然凝住。等等,行云师侄手上是个什么东西?   “宗主,巫师兄手里怎么好像抱个孩子?”弟子迟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天南看向于芙弘和檀越,目光威严,指着巫行云臂弯中的那抹白嫩:“谁能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   于芙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不就是个孩子吗?”   李天南额角青筋直跳:“我长了眼睛,当然知道那是个孩子。”   “看到了你还问。”于芙弘把他扒拉到一旁,“往旁边让让,你挡我视线了。”   李天南放弃再和她沟通,看向檀越。   檀越的注意力明显也在徒弟那边,却不好不回宗主的问话:“行云和秦疏已经结为道侣,有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李天南简直了,他十分怀疑当年上任宗主选他做继承人完全是看他涵养好,否则将天衍宗交到这群不靠谱的手里,哪里还能有名声在。   他压着火气,继续问道:“他们两个男人,怎么生出孩子来的?”   檀越这次没有搪塞,直接吐出三个字:“孕子丹。”   “嚯,两个小家伙很厉害嘛!”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说话的正是温霁风。   此时,还在宗门内的各峰峰主一个不落,全都来了。一个个的面容或是严肃,或是冷峻,只一点,全都竖着耳朵,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李天南无奈地看了温霁风一眼:“您跟着捣什么乱。”   “我天衍宗弟子,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很欣慰呐,想来祖师也是这样想的。”温霁风这话已经表明了立场,对于宗门里这位老怪物,大家只有敬着的份儿,便是李天南也是一样。   结果,温霁风说完还嫌不够一样,继续道:“我也想生个崽儿。”   “你还缺子嗣?”赵天一吐槽。   蛇性本淫,风光霁月和温霁风根本不搭边,全宗门关系最乱的就是他们四象峰。   温霁风对他眨了下眼睛:“那怎么一样,我还没试过自己生呢。”   李天南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眉心皱成了川字,温峰主还是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他选择无视温霁风的发癫言语,对檀越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竟然也敢瞒着我。”   檀越有些心虚,面上却镇定如常:“宗主,如果我说我和于师姐并不比你早知道多久,你信吗?”   “你说呢?”   檀越直接转移话题:“宗主,我倒是奇怪,你为什么会答应他们进入星海岚境。”   比起碧泉谷,星海岚境潜藏的危机让人望而却步,这也是为何他是仙人紫府所化,却鲜少有人入内的原因。如果他事先知道,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两人进入。   李天南看着一道道惊雷,叹了口气:“秦疏曾偶然窥得天机,为了天衍宗,试试又何妨?”   “果然。”檀越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为了宗门,姓李的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   檀越自愧不如,他这人向来护短,所以当然不会将徒弟有孕的事情告诉他。   李天南猜出了他的心思,肃容道:“你也不怕我天衍宗步了灵兽宗的后尘。”   一旁的于芙弘终于开口:“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干!”   檀越猛给她使眼色,于芙弘浑不在意:“行了,别唧唧歪歪的了,快看!”   原来,一道道天雷劈下,结果全被秦疏引入大地,地底深处闷雷炸裂,大地都在震颤。令无数修士又爱又恨的天雷就这样被巧妙化解,直接将天道触怒,这次,如墨的云层中,九点亮光齐齐闪现。   李天南心下一惊:“九重雷劫!”   九道天雷如盘曲虬结的巨龙,贯穿天地,直直地向下方的一家三口劈去。   方圆千里的修士无不停下脚步,遥望此地,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   如此威势,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抵挡一二。秦疏知道,这次再也无法取巧。他抱住妻儿,似乎已放弃了抵抗,观者无不变色。   这一波天雷,震耳欲聋,天雷过后,原地空无一人。   于芙弘不顾盘旋不去的雷云,瞬移到三人之前所在之地。   触目所及,满是焦土,以及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于芙弘正要跳下去查看。   齐轻鸿在一旁提醒:“师尊,魂牌。”   于芙弘传音给铸剑峰的留守弟子,让他去查看秦疏魂牌是否完好,檀越也同样如此。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明明在场有很多人,却是一片死寂。此时,天雷已经渐渐消散,似乎预示着什么,沉重的气息弥漫,连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天道不公。”不知谁说了这一句。   修士敬畏天道,如于芙弘这般百无禁忌之人可算得上异类。现在,有人说了这边不敬的话,却无人反驳。   于芙弘静静等待,有如泥塑,檀越掐着指节推演,终于,等来了弟子传讯。   “魂牌完好。”   沉重的压抑悄然一松,既然魂牌未碎,他们人呢?   知道内情的几人对了个眼色。好小子,知道打不过就躲,已经领悟了宗门精神的精髓。   正在这时,秦疏和巫行云倏然闪现在坑洞一旁,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个小小婴孩。   欢呼声响起。   尚未散尽的劫云将自己拼凑在一处,努力挤出一丝雷光,还没等酝酿完全,便被于芙弘一剑劈散。   天道老狗,真当她是好性儿呢!   于芙弘看着奶娃娃滴溜溜的黑眼睛,面色都带出几分慈爱来,她徒孙保住了!   檀越也是两眼放光,赞了一句:“长得可真好,小仙童一样。”   小崽崽似乎知道自己被夸奖了一般,挥舞了两下小拳头。   只见他浑身上下白白嫩嫩,愈发像个大号团子,只有一双眼睛点漆一般,谁见了都想多看几眼,揉搓几下。   看着温馨的一家三口,年轻弟子羡慕的同时,又有些发酸。   秦疏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他还是个剑修啊,简直没天理! 第86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31   周围的目光都落在小团子身上, 秦疏担心孩子被吓到,和几位长辈打了个招呼,就想开溜, 结果当然是没溜成。   一家三口直接被带到了天衍峰的正殿, 秦疏提了一句:“孩子太小, 大殿空旷, 怕着凉。”   已经忘了着凉为何物的大能们翻找记忆, 很快,殿中就多了一个铺着火蚕丝的柔软小床,幻月峰峰主闫一帆还在上面随手画了一个非常鸡肋的符文, 可以自动调节出最舒适的温度。   温霁风看着还舍不得撒手的人,开了口:“小子,快别抱着了, 把娃娃放下给大家伙瞧瞧。”   秦疏目光从殿上之人身上一一扫过, 九大峰主一共来了七位,渺音峰和天命谷虽然峰主没到, 峰中核心弟子却是来了的。除此之外, 还有戒律堂、任务堂等各处的长老执事若干,整个殿中黑压压的一片, 现在这些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的手上,十分具有压迫感。   秦疏实在有些舍不得撒手,这架势, 他怕一撒手孩子就没了。有心想说孩子还小,怕生。可一低头,就看小家伙忽闪着一双水润润的眼,小脑袋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 不时还奉上无齿笑容。如果不是肢体受限,怕是能把自己转迷糊喽。   秦疏抿唇,在众位长辈催促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将崽崽放到了小床上。   他这边刚撒手,就被挤到了外围。秦疏看着眼前人头攒动,一时失了言语。   各位长辈自持身份,倒是没像小辈一样,状似淡然地坐在一旁品茶,只是他们神识强大,该瞧的一眼没落。   巫行云看他一脸谁都想要和他抢儿子的表情,直接转身找了座位落座。   也有人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巫行云向来恣意,他连孩子都敢生,就不怕别人知道。对上好奇的目光,他任由人家打量,全当没看见,若是谁的目光带着异样的审视,便直接回看过去。   秦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将对孩子的担心抛在一边,站在巫行云身边放冷气。   在座的各位弟子忙收敛了目光。   秦疏如今真正成为年轻一代第一人,百岁的元婴珍贵,放眼整个修真界却也不少,他们天衍宗就占了五个,其中最让人意难平的便是蔚清尘,他如今还不足百岁。如果不是他得了疯病,未来不可估量。   但是,百岁的化神却是真的天下独绝,上次出现还是在千年以前。以秦疏的资质,未来定是太上长老之一,谁敢得罪。   而且,巫行云的修为也不差,原本他受了伤,修为掉落,现在不仅伤势好了,顺利结婴,还有了至亲血脉,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果然祸福相依。   等到小家伙打了个小哈欠,李天南发话,这些人才从小床边散开,被赶去了偏殿,只余他的大弟子狄羽。   李天南开启了大殿的隔绝阵法,手掌一翻,一块测灵石便出现在了手中。   测灵石是修真界常用的测试灵根的手段,使用起来十分简单,只需要将手放在灵石上,集中精神与之沟通。如果灵石发出光芒,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具有灵根,光芒的颜色则代表了灵根的属性。   狄羽上前接过,走到小床边,看了眼还没汤圆大的小手,这么小的孩子,到底要怎么测啊?向来沉稳干练的首座弟子犯了难。   想了想,他将目光投向巫行云,这是孩子“亲娘”,应该有办法吧。   巫行云上前,直接将测灵石放在儿子的脑门上。   小家伙原本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感觉脑门上有个温凉的东西,便伸出小手去抓,不想四肢还有些不听使唤,他便如之前一般,伸出神识帮忙。当神识触到测灵石的一刹那,通透的灵石就变了颜色,那是纯粹的紫色,不含一丝驳杂。   檀越一拍扶手:“是变异雷灵根,好!好啊!”   李天南脸上也带了笑:“不错,不错,生而筑基,我天衍宗添一位绝世天骄,可喜可贺。”   巫行云也十分满意,他和秦疏都是天灵根,如果生个儿子是个杂灵根,那才叫稀奇。不过小家伙是雷灵根倒是没想到的,毕竟变异灵根稀少,搞不好是他天天想着渡雷劫,小家伙感知到他的想法,变异了也说不定。   高兴过后,几人便开始说起正事。   “天道意志曾让我保下蔚清尘,只是如今这个走向,明显与天道意志相悖,之后怕是会有无尽麻烦,诸位要做好准备。”李天南的声音虽然严肃,却并没有太过担忧。   虽然众人对于宗主态度暧昧的原因早有预料,听他明确提及天道意志还是第一次。   众人交换眼色,对彼此的态度已经明了。   于芙弘嗤笑一声:“要我说,天道就是瞎了眼,五灵根的弟子不知凡几,蔚清尘他有什么?如果天道没给他好高骛远的希望,磨砺几年,许是还能几分希望,结果呢?”   她十分怀疑天道意志已经衰弱,所以才会出这样的昏招。   解云翔:“于峰主此言有理,自有修士起,便以天灵根为尊,莫说各门各派的功法体系,便是整个修真界的势力划分也以此为据。扶植杂灵根作甚,给自己添堵吗?”   宋琴心:“大道三千,扶植杂灵根也未为不可。只是,万没有五灵根踩在我等头上的道理。”   他们在座的这些,最不济也是双灵根。一枝独秀不是春,杂灵根想要修炼可以,但绝不是以牺牲天灵根和双灵根的利益的方式。   他们修真是为了什么?哪怕无法问鼎大道,也想在修真界占得一席之地,而不是看着天赋远不如自己的人在他们头顶作威作福。   天道此举,触及的是所有人的利益。便是对那些杂灵根的修士,也未必是好事。如果消息传出去,那些天赋不高的底层修士肯定是最先被猎杀的。   檀越看着沉默不语的徒弟和秦疏,叹息道:“只是委屈了你们。”   秦疏和巫行云明明渡了雷劫,修为也更为精进,只是他们的修为却不被天道承认。哪怕有一天修为登顶,天道不承认,也无法飞升。   大概就相当于他们上了天道的黑名单,成了黑户。想要得道成仙,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换个天道。   话题骤然转到两人身上,秦疏和巫行云对视一眼,想要伸手握住对方的安慰,手指动了一下又收回,长辈面前,不好孟浪。   巫行云缓缓摇头,他原本对飞升上界十分执着,只是在星海岚境中窥得的那一幕,心思忽然就淡了。   所谓的上界,并不是他一直以来理解的那样,“师尊,飞升也没甚意思,天道除了恶心人,还能奈我何,至于上界——”   巫行云想要继续,却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巫行云先是一愣,随即浅笑出声,本来他对自己的猜测还有些许怀疑,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飞升是为了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如果和此间没甚区别,那冒着被灰飞烟灭的危险干什么?在此界,他完全可以横着走。   巫行云忽然就想开了,直接顿悟。   包括李天南在内的大佬都有些无语,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想明白什么了,这顿悟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于芙弘问秦疏:“行云刚刚想说什么?”   秦疏垂眸恭谨道:“徒儿不知。”   于芙弘没有怀疑,秦疏待她向来敬重,绝无说谎可能。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泄露的天机。   她又将目光投向小团子身上,“这孩子还未取名字吧,不如……”   秦疏忙道:“已经取了。”   于芙弘有些失望,“叫什么?”   秦疏吐出两个字:“巫衡。”   于芙弘脸上的失望褪去,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秦疏也是没办法,他早早就取了一堆名字:秦懿、秦昭、秦璋、秦桓……   在星海岚境的时候,还拿出来与行云商量,到底叫什么好,结果对方直接拒绝,直接道:“随我姓,叫巫衡。”   秦疏也争取过,不过在巫行云说“你可以自己生一个,到时候随便你取什么”的时候,秦疏选择了闭嘴。   “随谁的姓无所谓,反正都是我的血脉。”秦疏语气淡然道。   于芙弘没有拆穿他,徒弟自己还要靠道侣养着,确实不好争这个。   之后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谈起了小巫衡的事情。   温霁风看着撅着屁股睡得正欢的小团子,又白又嫩,看着就很好玩,懒洋洋的声音都带着别样的兴味:“没想到孕子丹如此厉害,既然巫衡能够顺利留下,别人应该也可以吧。”   李天南眉心一跳:“温峰主,慎言!”   温霁风眼睛在殿内转了一圈,示意他看。   宋琴心对上两人的目光,唇角勾起:“虽有风险,何妨一试?”她确实意动,她与道侣成婚已七百余年,两人的修为越来越高,想要孕育子嗣也愈来愈艰难,虽有弟子承欢膝下,到底遗憾。   身为高阶修士,对天地的感应远比普通人强烈,就在秦疏他们渡劫之时,她忽然感应到天道的虚弱,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种感觉十分玄妙,她绝不会忽略。以前她还会顾虑,至于现在嘛,行云师侄都能生,为何她不能?   宋琴心身为丹霞峰峰主,于炼丹一道,天衍宗无人能出其右,李天南也知道她和道侣为了子嗣炼制过不少丹药,之前有所顾忌,便未将主意打到孕子丹上,现在看到希望,如何能再放弃?   李天南沉思片刻,只说:“凡事三思,勿要轻举妄动。”   宋琴心:“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她转而向秦疏询问起一些细节。   秦疏尴尬非常,还是于芙弘解救了他,将当初在极乐宫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又将杜小七所言如实相告。   说完之后,看向秦疏:“徒儿,你们修炼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秦疏感受着这充满学术气氛的一幕,尴尬稍减,提及了遇到瓶颈时,曾与道侣神识双修。   于芙弘从未有过道侣,理解不深。宋琴心却是豁然开朗,“孟子翁绝对错估了这一点。”   孟子翁已死,很多事情也便成了未解之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孟子翁当初绝对是没安好心。   秦疏他们能成功,其中有太多的巧合。   孟子翁也绝对想不到,满心恶意却真的让秦疏两人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当时孟子翁伤势严重,便将主意打到了歪门邪道上。他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一个方法,提及胎儿成形后,便有先天之力,此时吞噬堪比神丹。   当年金毛吼九死一生,便是吞食了自己的幼崽,孟子翁据此判断,系出同源的胎儿效果会更好。   他从来不缺侍妾,只是从未有人有孕过,他想要借由婴灵之力疗伤,便将主意打到了孕子丹上面。   于是他便选了一个天灵根的女子,让她吃下孕子丹,并与之同修九转乾坤大法,为胎儿提供足够的养分,只是两人并非心意相通,功法将将修到第五重,胎儿便已足月。   孟子翁等待不得,将婴儿取出炼化,却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他伤势痊愈,却也滋生了心魔,日夜承受生吞活剥之苦。真正地追悔莫及。   他也一直在寻找解决的方法,只是收效甚微。于芙弘等人找上门的时候,他说是正在闭关,不过是避着弟子在泡药泉。   至于于芙弘为何知道九转乾坤大法的存在,那是他早年埋的一步棋,当初将风声传到她耳中,只是为了震慑,好叫对方知道他已经痊愈且修为高深,免得对方哪日想到与他的仇怨,打上门来。   没想到对方还是来了,而且是为了给徒弟求双修功法。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嚣张,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啊,当初若不是于芙弘手段狠辣,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新仇旧恨,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好过,也不要别人好过。   于芙弘不是在意徒弟吗?若她的徒弟因她而受到牵连,她一定会十分痛苦吧!   想要九转乾坤大法,给她便是。这功法虽是他的得意之作,却并不完善,因为第九重完全是存在于概念之中,他自己也没有练到最后。   就这样,他传音给巫行云,并在将于芙弘和秦疏引走后现身,说了孕子丹和婴灵之事。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秦疏和巫行云结的是魂契,彼此心意相通,双修数月便已痊愈。其中又有天道阻挠,秦疏劝说,后来两人在星海岚境神识双修,直接突破。   巫行云伤势痊愈,修为大涨,还有了一个变异雷系天灵根的亲子,孟子翁得亏是死了,否则怕是会被自己活活气死。 第87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32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等到巫行云从顿悟状态中脱离出来,已经是旬日以后了。   十天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 却足够改头换面。   至少, 小家伙摆脱了秃头的烦恼, 头上已经长了一层毛茸茸的小软毛, 其上两撮还调皮地翘起。眼睛上的一对眉毛也初见锋锐, 和秦疏那对剑眉如出一辙。   巫行云瞅了个稀奇,血脉就是如此神奇,哪怕曾经他并未想过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多少, 可当这个有血有肉的小生命出现在他的眼前,从此便有了难以割舍的联系。更确切地说,在他还未意识到的时候, 一切早已变得不同。   巫小衡显然十分喜欢他阿父, 之前秦疏将他困在圈圈里,不让他打扰妻子顿悟。现在巫行云终于睁开眼, 小家伙一双嫩藕一样的手臂便舞得风生水起, 讨要抱抱。   在大殿一角的紫金铃被灵力带动,发生叮叮当当的脆响后, 秦疏忙带着妻儿开溜,结伴回了赤竹山。   还没落地,鸠灵智便迎了过来, 看着白胖可爱的小主人,整只鸟差点收不住本体,连连夸赞:“师兄可真厉害,小师弟可真可爱。”   巫行云白了他一眼,真是个傻鸟, 那么多丹药白吃了。   秦疏憋笑,鸠灵智忠心又能干,就是脑容量有点小。   两人将小家伙安顿好,就开始盘膝打坐,就算天道没有给他们盖章,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容不得有丝毫懈怠。   秦疏之前一直守着妻子,也没有来得及稳固修为,现在也要抓紧时间了。这辈子,他们势必要活得长长久久。   他也想看看,这次任务之后,他的积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想必那会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金乌西垂,霞光绚烂,很快便迎来了夜的主场。   等到秦疏从入定中醒来,看到房间里面只剩下他一个。耳边隐隐能够听到几声低语,他努力分辨后,眼里忽然染上笑意,唇角也不受控制地勾起。   原来,他听到妻子在宝里宝气地和儿子说话,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当即愣在原地。   此时,小家伙正坐在桌子上,双手捧着一枚红艳艳的果子啃食,诱人的汁水爬上手背,他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又软又乖。巫行云嫌弃地使出清尘诀,眼里却是含笑的。   许是察觉到有人看他,小家伙抬起笨重的大脑袋,对上秦疏的视线,之后眼睛眯成月牙,笑容纯真治愈。秦疏嘴角也跟着牵起,他觉得,他儿子简直天下第一无敌可爱。   巫行云看小崽儿的目光看向他身后,也跟着看了过去,不必说也知道自己捏着嗓子和巫衡说话被秦疏听了去,不知怎地,有些耳热。他一甩衣袖,叮嘱一句:“你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秦疏怕孩子掉下去,两步跨到桌旁,然后才问已经走出门外的人:“做什么去?”   “报仇。”这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秦疏哪里放心他一个人去,把儿子往怀里一揣,跟了上去。   看到跟上来的秦疏,尤其他怀里还抱着个吃到口水直流的小不点,巫行云知道就算是让秦疏不要跟也没用,可拖家带口去找茬总觉得怪怪的,便说:“要不,把衡儿交给灵智带一会儿?”   秦疏摇头:“不用,这么大的事,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他不好缺席的。”他儿子刚出生就跟着渡雷劫,现在就开始抱着灵果啃,都说小孩子见风长,他担心自己不多抱抱,过两天孩子就能满地跑了。   离了赤竹山,直奔演武台。   蔚清尘如今已经完全失了神志,每天疯疯癫癫,之前被玉清真君困在玉清山,消停了一段时间。如今玉清真君再度闭关,他便没了管束。   许是骨子里对实力的追逐,一得了自由,他便又往演武台来。只是他下手没轻没重,如今除了那些在他手底下吃过亏,想要一雪前耻的,已经很少有弟子和他比试了。   巫行云到的时候,演武台人迹寥寥,蔚清尘正在和空气对打,嘴里呼喝有声,仿佛那里有一个看不到的劲敌。   巫行云递给秦疏一个安心的目光,直接落到台上,向演武台一侧的紫精战书上灌入一丝灵力。   看到他这个动作,顿时有人向这个方向汇聚。   演武台日常只是宗门切磋的场地,但它同时还是一处决斗场,如果在紫精战书上留下标记,就意味着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秦疏皱了下眉,却并没有多作阻拦。行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   原本还疯疯癫癫的蔚清尘不知是认出了巫行云,还是其他的什么,也向紫精战书的方向拍出一掌,在上面留下了灵力印记。   战书已成,一道水蓝的屏障升起,宗门内看到这屏障的人都知道有弟子在进行生死决斗。对于一个大宗门来说,这种情况虽然并不少见,却依然足够引人注目。   演武台上,已经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巫行云和蔚清尘同为元婴修为,若比经验,巫行云更占优势,同时他已经跳出天道的影响,再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蔚清尘虽然起步晚,五灵混沌诀却是天地真诀,哪怕一直疯疯癫癫,也不影响他吸收天地灵气,单论修为,还要稍胜一筹。这场比试可谓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吸引了无数修士前来观战。   巫行云与蔚清尘各自站立在演武台两侧,神态凝重,双目紧盯着对方,周身气息涌动,仿佛随时准备出手。台下围观的修士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议论纷纷。   蔚清尘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身影如电,双手化作风雷,瞬间向巫行云扑去。面对蔚清尘的猛烈攻击,巫行云并未慌乱,身为体修,他擅长的不仅是贴身肉搏,还有诸般武器。   人还没有近身,他便取出一柄长剑,剑光如练,一时间,演武台上剑气纵横,风雷激荡,两道身影在空中不断交手,场面异常激烈。   尽管更多的修士切磋比试时是以斗法为主,可这种原始的战斗方式却更能带动热血。观战的修士们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接下来的交锋愈发激烈,两人你来我往,巫行云攻防兼备,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蔚清尘脑子坏了,无所畏惧,全凭战斗本能。场上气息翻滚,台面坍塌,砾石飞舞,惊心动魄。   蔚清尘是越战越勇的类型,很快,他便掌握了进攻的主动权,凭借五灵混沌诀,操控天地之力,形成一道道眩目光影,将巫行云困在其中。   台下,秦疏被儿子握住的手指感觉到一股大力,低头才看到小家伙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打斗中的两人,小胖脸上愣是现出凝重之色来。秦疏心下一暖,他用嘴唇蹭了蹭儿子的小耳朵,轻声道:“衡儿,要相信你阿父。”   小家伙仍然不错眼地看着自己的血亲,“啊啊”两声,不知是被打搅了觉得不耐烦,还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回应。   秦疏颠了颠他的小屁股,之后便又将目光放到了台上。   秦疏其实并不担心结果,没脑子的肯定干不过有脑子的。只是蔚清尘有天道给他开小灶,又实在疯得厉害,行云哪怕取胜,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随着时间的推移,巫行云与蔚清尘陷入了胶着状态。五灵混沌诀其中一篇为五灵护体,在遇到危险时会自动形成防御,且会将攻击进行反弹。巫行云和蔚清尘交手多次,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想必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对方的功法又进了一层。   巫行云不再主动进攻,开始采取游走的方式,老祖说过一句话:再完美的功法也会存在破绽,端看你有没有一双利眼。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层防御的破绽。   就在众人被台上两人转得眼花缭乱时,巫行云手中长剑忽然化为一道璀璨的剑光,直击蔚清尘,这道剑光威力强大,刺穿了蔚清尘的防御,将他震退数步。   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巫行云直接抛开长剑,凌空踏步,双掌合推,无数掌影向蔚清尘攻去。   蔚清尘根本无法分辨到底哪双是实,哪双是虚,混沌的大脑也无法判断,只凭本能举掌相迎,一声沉闷的响声有如闷雷,掀起一阵气浪,巫行云唇角溢出一丝血丝,天道还真是宠他的傻儿子。   不过,没有关系。双方掌力对冲之势未退,巫行云迅速收回,然后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绕着蔚清尘输出九九八十一道攻击。   这一次,巫行云的攻击太过猛烈,蔚清尘终究是无法全部抵挡,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等到巫行云站定,蔚清尘脚下踉跄,不过支撑片刻,便已萎靡倒地。   巫行云看着七窍流血的人,没有丝毫怜悯,又是一掌挥出,手掌化作虚影,破开对方丹田,捏住慌忙逃窜的元婴,收紧,捏爆。   蔚清尘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之后便如死了一般,只偶尔抽搐两下。   水蓝屏障散去,秦疏直接飞上演武台,将提前准备好的回春丹喂给面色苍白的妻子。   巫行云虽然大仇得报,却有些脱离,秦疏到了身边,他便将身体的重量直接压到对方身上。   秦疏准备将人带回山双修一番,若是有什么暗伤也能及早疗愈。正要离开,忽然想到除恶务尽,一缕剑气在指尖凝聚,直击蔚清尘要害。   蔚清尘气绝而亡,虚空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吼。   “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秦疏想,不过刚刚蔚清尘临死前那个眼神有点儿意思,他是在最后一刻忽然清醒了吗?秦疏传音给妻子,巫行云听后,粲然一笑。   如此最好。   一家三口离开,演武台这里却是热闹起来。有杂役弟子清理台上,有弟子在讨论之前的这一场生死决斗,当然也少不了闲谈八卦的。   对于桃色事件的关注似乎生来就刻在人类的基因里。大家对秦疏和巫行云这对道侣的关注度要比刚刚那一场精彩对决更有兴趣。   尤其是那个被秦疏抱在怀里的小团子,哎呀,简直画风突变。   一直以为秦疏是仙风道骨的禁欲冷酷系,没想到啊没想到。   有消息落后的,询问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两人新收的弟子吗?”   “什么弟子,那是儿子,亲生的!”   “什么?秦疏上君竟然纳了侍妾?”   “开什么玩笑,铸剑峰满山的光棍,能有道侣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养得起侍妾,那是行云师兄生的。”   “什么?你别欺负我没见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88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33   回到洞府, 秦疏指着鸠灵智问儿子:“要这个哥哥陪你玩吗?”   巫小衡不是很想,不过显然,他爹只是礼貌性地问一问, 并不是真的在征询他的意见。于是, 他只能张着小手, 被亲爹关在了门外。   巫小衡看着紧闭的房门, 啊啊两声, 房门纹丝不动。   鸠灵智抱着小主人,“衡儿,师兄带你飞高高, 好不好?”   巫小衡并不怕生,抬头看看对方的脸,唔~这个人他见过。   鸠灵智忙托住小主人的后颈, 婴儿实在娇嫩, 他担心对方伤到脆弱的脖颈。那双棕黄色的眼睛闪着亮光,如两颗光彩熠熠的琥珀, 和巫小衡遇到的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只是, 到底双亲对他的吸引力更大,很快他就转回了视线, 继续冲着房门啊啊啊,几次之后,没有得到回应。便开始挥舞小拳头, 一串亮光从他白白嫩嫩的小拳头蹿了出去,同时还伴随着咝咝啦啦的声音,鸠灵智惊觉不妙,翅膀撑开,带着人瞬间飞出去十几丈, 这才免于房门被劈。   巫小衡看着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远的房门,瘪了瘪嘴,却忽然察觉出不对。   等到发现抱着自己的人竟然长出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惊讶的眼睛瞪得溜圆。   鸠灵智咧嘴一笑,直接带着人绕着赤竹山飞翔,因为太开心,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只是小家伙明显关注点没在这个上面,飞翔的感觉实在是美妙,他挥舞着小胳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秦疏忙着给妻子补充元气,完全不知道向来稳重能干的狂风鸠竟然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在天上兜风。   *   大仇得报,巫行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后,就发现有孩子好处了。   巫衡生而筑基,他们带娃还真不用操什么心。孩子幼儿时期最为有趣,打个滚都能让新手父亲乐呵半天。   巫衡先天天赋摆在那里,所以也就注定了这个过程非常短暂。   小团子长得肉乎乎,也能吃得很,一天到晚小嘴鲜少有闲着的时候。身体排出的杂质也就格外多些。平时香香软软,拉粑粑却堪比放毒。   秦疏虽然有基本的育儿常识,可也只停留在常识阶段。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因为没有防备,毫不夸张地说,他好悬没吐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秦疏都是屏蔽嗅觉的,只是也许最初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哪怕采取了措施,他还是会觉得气味浓重。   巫行云其实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一边嫌弃得不行,却又不交给其他人照顾。他们赤竹山并不缺杂役弟子,就算两人完全撒手也有的是人想要帮他们照顾巫衡。   他也提过两次,只是秦疏不乐意。经历过现代信息轰炸的秦疏哪里舍得将儿子交给别人,尤其是最近前来拜访的同门有些多,他看谁都像是要和他抢娃。   秦疏其实想多了,没人敢和他们抢,大家过来,更多的是看个稀奇。生而筑基,这样的天赋绝无仅有。   巫小衡天赋卓绝,也不是只知吃喝拉撒的普通婴儿,可以他如今的心智,根本无法正确控制灵力,自从他学会放雷,整个赤竹山就遭了殃。   巫行云家底丰厚,秦疏却觉得习惯要从小培养,十分担心长此以往,儿子会变成一个暴力狂。   于是,他每天都要抽出大半时间陪着巫小衡,给一个幼儿讲解如何控制灵力,如何隔空取物。   巫行云觉得他太过心急,但看道侣每日乐在其中,也受到了影响,渐渐和孩子的互动也多了些。只是对比秦疏,他明显不是那么上心。   这天,秦疏外出回来就开始指挥人搭建厨房。   巫行云自从搬到赤竹山,还从未在这里开过火,奇怪问他:“怎么忽然想起搭厨房了?”   秦疏取出满满一玉瓶的琼脂液,“我准备给衡儿做水晶糕。”   巫行云从来不知道秦疏还会厨艺,在这个世界,是有厨修的,修士除了修厨,几乎没人会亲自做饭,那完全是浪费时间,所以巫行云得知秦疏要亲自下厨,十分惊讶。   秦疏回想状:“我厨艺还不错,没和你说吗?”   巫行云才不信秦疏会忘了他曾说过什么,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便越是发现秦疏对他的心意,他们相处的所有细节秦疏都会放在心里。   “我就是觉得,咱们衡儿这么好,不想让他留有遗憾。”用琼脂液做出的东西,自带奶香,刚好能够弥补某种缺憾。   感知到他的想法,巫行云满脸黑线。看着在脚边转圈圈的巫小衡,直接跟提溜小猫崽儿似的,提溜着人的后脖领子怼到秦疏面前,“你觉得他这么胖,还需要补吗?”   巫小衡已经开始学话,啊啊两声,跟着重复:“补吗?补吗?”   秦疏哭笑不得,忙将小家伙接到手里,摸了下儿子的小鼻子,“衡儿这么可爱,哪里胖了,不要瞎说。”说着还颠了颠,巫行云看到,巫小衡压在秦疏臂弯上的屁股肉颤了颤。   巫行云伸手戳了一下,小屁股扭了扭,还挺好玩的。他没怎么关注过其他的婴儿是什么样,不过绝对不会像他家这个这样就是了,不过有一点秦疏说的不错,衡儿确实很可爱。   这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边杂役弟子也已经完工,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将厨房搭建完好。秦疏将儿子往巫行云怀里一塞,检查了一番,又调整了一些细节,之后便开始动手。   巫衡眼睛一直往厨房的方向巴望着,爹爹要给他做水晶糕耶,好想快些吃到哦。刚好巫行云也好奇秦疏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便夹着小家伙跟在人身后进去了。   秦疏的厨艺自然是不错的,毕竟是汲取了几千年的优秀成果,如果是在前面的世界,还需要借助各种厨具,现在,不过是多耗费些灵力而已,整个过程像是加了倍速,快到不可思议。也难怪某些世界的人会幻想灵气复苏,有了灵气,想做什么简直不要太方便。   水晶糕被摆在精美的碟子里,颤巍巍的,只是看着就十分诱人,散发着浓郁的灵气和奶香。   秦疏取了一块递了过去,巫小衡忙张开小嘴儿,小鸟一样等着投喂,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糕糕掠过他的眼前,进了阿父口中。   秦疏含笑看着妻子,期待地询问:“怎么样?好吃吗?”   巫行云被他情意绵绵的目光注视着,感受着口腔中的软糯,轻声道:“很好吃。”   完全被无视了的巫小衡“呀”了一声,小家伙太惊讶了,小奶音都变了调调,说好了给衡儿吃的呀,爹爹真的好过分哦。   没错,巫小衡的语言系统虽然还没有发育完全,小心思却是丝毫不少,内心戏更是出乎两位家长预料的丰富。   虽然惊讶,但是他却并不敢有丝毫不满,这个家里,阿父才是最不能得罪的那个。遥远的记忆中,有一个声音曾经说过,如果惹得阿父不开心,他就会被吃掉哒,他才不要被吃掉。   担心被吃掉的巫小衡,眼巴巴地看着碟子里的糕糕,努力嗅闻着香甜的味道,吞咽着泛滥的口水,却克制地一个字都没有说。   巫行云注意到他的满脸馋相,十分无语。他们也没亏待过这张嘴啊,怎么就这么贪吃呢?   秦疏看着儿子满眼的渴望,唇角勾起,取了一块水晶糕给他,巫小衡终于等来了投喂,小嘴蠕动着,眼睛亮晶晶的。   秦疏见他喜欢,便将碟子放在桌子上,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他的专属座椅,不必巫行云动作,小家伙便自动自觉地坐了进去,捧着糕糕吃得认真香甜。   巫小衡的肚子就是一个无底洞,从来没有撑到的困扰,真的好好吃哦,他吃了一块又一块。   终于,小眉头皱起,看着眼前的糕糕沉思,不明白为什么只剩下一块了。犹豫良久后,终于还是伸出小胖手,将糕糕拿在手里,嗷呜吃了下去。   *   巫小衡长得飞快,也越来越淘气,喜欢趁着双亲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然后,无一例外会被神通广大的双亲捉回来。   其实,秦疏和巫行云哪里会不知道他偷溜,只是想看看他瞒着两人,想要做什么罢了。   这天,巫小衡自以为已经把双亲哄睡着了,然后悄悄地,轻轻地咕噜着换了个姿势,侧耳倾听,小心观察,生怕他们发现他的小动作。   再三确认之后,巫小衡屏住呼吸,收缩腹部,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小嘴还在配合着蠕动,看那样子,好像是在说:“没有发现我,没有发现我。”   秦疏和巫行云神识外放,看小崽子如何萌混过关。   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巫行云一个翻身,就将艰难爬到床边的巫小衡带回原地。   巫小衡瘪了瘪嘴,收拾好心情,再度小心翼翼地往外爬。   终于,他成功爬到了床边,将小屁股掉了个个,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黑灿灿的眸子,小家伙吓了一跳,整个球似的往下掉。   秦疏暗道:“真是个小笨蛋,都会飞了,还慢吞吞地往外挪,做坏事都不会。”   巫小衡惊呼一声,然后就被人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秦疏声音沉沉:“衡儿,你想要干什么去啊?”   巫小衡眨巴眨巴大眼睛,满脸无辜:“脚脚要偷跑,我想拉住他。”   秦疏直接将人拎到床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出去玩吗,乖乖睡觉,知道吗?”   巫小衡乖巧地点头。   其实,秦疏不知道,他家的这个想要偷溜出去玩是假,想要双亲陪着躲猫猫才是真。 第89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34   巫衡小朋友是个聪明的小天骄, 可就是再聪明,他也依然是个小宝宝,所以总有一些奇思妙想, 令人啼笑皆非。   这天, 巫行云例行修炼结束, 睁开眼却并没有看到衡儿, 这种情况十分反常, 因为小家伙特别喜欢粘他,尤其是会走之后。   有一句话十分有道理: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巫行云虽然没有听过, 对此却深有体会。   巫行云将神识外放,很快就将人锁定。他漫步走到洞府后方,皱眉看着撅着屁股的小家伙, 开口道:“衡儿, 你在干什么?”   巫小衡头重脚轻,动作过猛导致重心不稳, 直接就地滚了半圈。   巫行云蹙眉, 他与道侣都是颀长身姿,回想自己幼时, 亦是毓秀钟灵,为何衡儿如此圆润?   巫小衡拍拍小手,指着一边的小土包和对面的小脑斧, 奶声奶气:“我在和天天结拜。”   “什么?”巫行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在和天天结拜哦,阿父。”阿父真笨鸟,他说得好清楚哒。   “它是个斧头,你如何能与它结拜?”   “可是,我们早就说好鸟!”小巫衡见阿父阻止, 瘪嘴对手指。   开天斧急忙出声:“老子没有和他说好啊,姓巫的,你快把老子带回去,老子才不要和一个奶娃子结拜!”   开天斧急得团团转,巫小衡见阿父神情不太美妙,连忙一屁股坐在斧头上,还小小声地对开天斧说:“天天不要酱紫,阿父会生气哒。”之后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巫行云。   巫行云直接屏蔽了开天斧的聒噪,看着耸眉搭眼的巫小衡,一摆手:“行行行,想结拜就结拜吧,以后别嫌丢脸就是。”   小巫衡露出无齿笑容:“不会鸟。”   “衡儿,你已经三岁了,莫要再这般说话。”   巫小衡声音响亮,认真回答:“叽道。”   等到阿父离开,巫小衡小小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小声:“吓死宝宝鸟。”   开天斧发出嘲讽笑声:“有什么好害怕的,那是你生父,他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巫小衡眼神惊悚:“你怎么叽道哒?”   “老子无所不知,”开天斧哼哼两声,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吃不吃的都是过去时了,你现在这条小命安稳得很。”   之后巫小衡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是坚持和开天斧完成结拜仪式,开天斧不是没反对,只是反对无效。   不过他自诩宽宏大量,巫小衡这小崽儿又实在对他胃口,跟对方结拜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唯一让他不爽的大概就是对方的身份了。要知道,他一直是在巫行云面前自称老子的,现在可好,对方现在是他结拜兄弟的老子了,无形之中,他开天斧的辈分降了好几辈儿。   他对人类幼崽的容忍度还比较高,见自己新鲜出炉的兄弟胖脸皱巴巴,就问道:“你咋地啦?跟老子说说,我帮你教训他。”   巫小衡苦大仇深,缓缓摇头:“说了你也不懂哒。”   开天斧:“行,那你自己愁吧。”   然后巫小衡就抱着他兄弟往洞府开挪。   他从小就知道阿父想要把他吃掉,打那以后,小人儿一个的他就有了生存危机。   怎样才能保住小命?通过仔细观察,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办法,讨阿父喜欢。至于怎么讨人喜欢,自然要时时刻刻跟对方在一起啦,爹爹就是这样做的。   只是每当他想再与阿父多亲近一会儿,可恶的爹爹一定会跳出来阻拦。他知道,爹爹一定也是怕被阿父吃掉,才会时时刻刻和阿父待在一起的吧。   他也不想被吃掉,他就要和阿父待在一处。可恶的爹爹!   秦疏从铸剑峰回来,就看到儿子抱着开天斧正在妻子身边晃悠,顿时有些头疼。   这个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天天脚前脚后地跟着,平时还好,只是男孩子嘛,到了年纪自然要自己单独睡,这样才能早些自立,这般黏人可就不像话了。   秦疏有意想要板板他的这个毛病,只是几番折戟。现在看他这样,便没好气道:“缠着你阿父作甚?怎么不去打坐修炼?”   巫小衡振振有词:“炼完鸟。”   巫行云看了他一眼,眸光浅淡,巫小衡却是一个激灵:“修炼完了。”   巫行云这才收回视线,与秦疏说起一些琐事。   “族里知道我有了子嗣,今年的供奉比往年多了两倍不止,该找个日子回去瞧瞧。”   “好,我陪你一起。”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巫行云想起一事,“我新近得了赤炎之心和千斤石,正好赵师伯有空,不如去天命谷一趟,将你的赤霄剑祭炼一番。”   秦疏十分意动,开心过后,想起一事:“师尊与赵师叔有龃龉,怕是不会同意。”   巫行云继续道:“听说赵师伯得了海牛龟的甲壳,想要炼制一套战甲,我这里刚好有七彩天蟒的蛇蜕,十分完整,若是加入炼制,至少也是地级法宝。”   秦疏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七彩天蟒和海牛龟都是炼制防御武器的顶尖材料,只是前者是九级,后者才六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秦疏不是不努力了,只是他命里缺财,每次得到点好东西,很快就会被消耗掉,以致养家的重任落在了妻子身上。   赵天一身为宗门器修第一人,从来不缺订单,得知对方开始营业,他们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两道飘逸的身影凌空携手,身后还跟着一个团子。   有弟子看到这一幕,羡慕不已:“我也想有个道侣。”   旁边一人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想有个子嗣,最好像衡儿那样的。”   “你可真敢想啊。”谁不想要个那样的子嗣,关键是得有那个运气,还得有护住的实力。   之前,四象峰的温峰主也要效法两人,听说启程前往灵兽宗的一路上就没太平过,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对方听闻他的请求,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后来,温峰主不知用了什么法门,还真的求了孕子丹回来,只是忙活了几个月,最后崽儿确实有了,却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蛇。   温峰主气得不行,四象峰都被他削秃了,如今还不定时发疯,搞不好过几年他们宗门又会多出一个四象谷来。毕竟,当年天命峰就是这样一点点没的。   秦疏并不知道有人在羡慕他,宗门里全是修士,出了自己的山头,他们的神识一般都会收着,避免无意中触碰到其他人的。   只有身边的两个人例外,他们一家子已经上了天道的黑名单,不仅好事没他们的份,还总是会遇到一些突如其来的麻烦。   尤其是衡儿,从小到大有很多的人关心他,就那么一个不是人的玩意看他不顺眼,凭空多了很多磨难。   按照他儿子的天分,每天什么都不干都能蹭蹭涨修为,又有他与行云从旁指导,按理来说金丹也不为过,事实上却没有丝毫动静。   最让他难忘的是前年,当时巫衡在洞府外面玩耍,被一只忽然窜出的噬雷兽扑倒了,噬雷兽有一大特性就是会去吞噬雷属性的东西,包括灵根。   如果当时不是他心有所感,他儿子怕是已经变为一个废人。类似的事情不只这一起,秦疏本来还打算与天道慢慢磨,可关乎到巫衡,他却再无法维持镇定。直接动用了一点非常手段,借用本源世界的力量,重创天道。   经此一事,哪怕在赤竹山,巫衡身上也会带上充足的法器、符牌等,有的防御、有的攻击,务必要将这个宝贝疙瘩武装到牙齿。   如今,天道式微,秦疏心里的某个想法也渐渐成形。只是看着身后的小胖墩,又有些泄气,更多的却是舍不得。这孩子一看就不是个甘于寂寞的,算了,顺其自然好了。   两人到了天命谷,等了三天才见到赵峰主。并不是说赵天一为难他们,他还不至于和个小辈计较,主要是找他锻造武器的人真的还多。   赵天一长相粗犷,十分具有个性。他和于芙弘同样都是火爆脾气,也难怪矛盾多年,如今见面依然彼此看不顺眼。   赵天一的规矩就是,想让他出手可以,必须得拿出足以让他心动的炼器材料。   现在看到于芙弘的小徒弟过来,原本想要直接推了,可在见到七彩天蟒的蛇蜕时,顿时将话又吞了回去,十分爽快道:“行,你随我来吧。”   炼制本命法宝与普通法宝不同,炼制过程中主人若能与之沟通,后续的契合度也会格外高些。   秦疏也没想到会这般顺利,他回头看向妻子,如果没有对方拿出的报酬,他今日说不得就要白跑一趟。   赵天一正要挪步,腿上却传来轻柔的触感,低头一看,原来他小腿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团子,顿时一乐,“你俩这儿子养得好哇。”说着还用蒲扇似的大手呼噜了一下巫衡脑侧的小揪揪。   巫行云一个没看住,小家伙就跟人套近乎去了,只能补救道:“衡儿,叫师伯祖。”   赵天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师伯祖好哇!”师伯祖就意味着这孩子是按照檀越那边的辈分来算的。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看于芙弘徒弟家庭地位堪忧,他还是挺开心的。   之后,秦疏就随赵天一去了炼器室。祭炼本命灵剑,少则三五天,多则几个月都有可能。等到他们离开,巫行云便准备带着巫衡回去。   巫小衡还是第一次来天命谷,看什么都新鲜。巫行云不想扰了他的游玩的兴致,便领着他在谷中随意走走。   这一走,就遇到了程月寻,巫行云曾经与他组队出个任务,彼此还算熟悉。   程月寻见他身后跟着个胖乎乎的小孩,就知道这就是那个生而筑基的孩子了。   想到孩子的另一个父亲,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无他,只因曾经在宗门大比时,他被秦疏打掉了半条命,输得实在惨烈。   后来修养了半年才好利索,当年两人同为金丹。如今,他依然是金丹,秦疏已经成为化神老祖。   如果只是修为突飞猛进也便罢了,关键他一个穷剑修,竟然与谪仙一般的人物结为道侣,又有了一个天赋卓绝的子嗣,实在不公。   程月寻心中忿忿,刚好他和巫行云关系尚可,便暗戳戳地道:“秦疏这人好勇斗狠,你们在一起也很辛苦吧。”   巫行云瞥了他一眼,程月寻原本还想再说什么,被他这么一看,心头有如重石积压,再说不出话来。   巫行云原本不想与之多言,见他眼神畏惧,这才又开了口:“我和他是灵魂契约。”   灵魂契约不是不能解除,只是若真的解除,和断了仙途也没甚两样,因为,解除的过程会伤神碎魂。   巫行云是傻了才会听别人的挑拨离间,更何况,秦疏待他那般好,他也早已将对方装进了心里。   巫行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能够忍受孤独的人,他们二人之间,离不开对方的其实是他自己,谁若是想要破坏这段关系,便是和他过不去。 第90章 黑化天骄的剑修老攻35   时间是神奇的东西, 在巫衡褪去稚气,长成一个青葱少年后,巫行云也放下了对大道的追寻, 真正开始享受起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秦疏身上有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沉稳, 醇酒一般, 越是品尝, 就越是会体会到其中特别的味道。更让他心动的是秦疏的善解人意, 有很多次,在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内心的渴望的时候,对方就已经采取了行动。   巫行云虽然从小就离开了亲人的身边, 实际上却十分注重血脉亲人,这从他当年因为钟玄天与老祖的名字相同,就锲而不舍地找对方麻烦就能窥得一二。   巫衡三岁那年, 他还曾带着孩子回了一趟巫国。在他看来, 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秦疏却品出了不同的味道。家族, 于巫行云而言, 并不仅仅是责任而已。   所以在巫衡又大了一些后,他们直接前往巫国定居了一段时间。   人间与修真界最大的不同, 就是这里充满了烟火气。同时因为巫氏是皇族,又多了许多的权力斗争。   对于一家三口的到来,巫氏族人表达出了极大的欢迎。   对于忽然出现的巫衡, 他们虽然诧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老祖如今已经跳出五行之内,有一些非常手段也是十分正常。作为受庇佑的族人,看到老祖有了子嗣血脉,只有高兴的。   巫行云在族中地位超然, 但他一身非凡的仙人气质,便足以令人望而却步。大家不敢打扰他,对上尚是少年郎的巫衡便大胆许多。   按照辈分,国主巫辰还要叫巫衡一声叔叔,其他人自然只有捧着的份儿。   不过,巫衡一个小少年,正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的时候,族人又一味地奉承讨好,秦疏不过是陪着巫行云出去游览了一圈儿,回来就发现这小子染了一身“纨绔”习气。   巫衡听说双亲回来,急忙从外面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对上他爹不善的目光。   秦疏原本心情还不错,可是自打这小子进门,瞬间打破了一室的悠然清雅。   只见巫衡披金挂玉,一身锦绣,通身的气派,哪里还见半分仙气儿。   巫衡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巫行云。   巫行云看看儒雅矜贵,端方内敛的道侣,再看看满身富贵的亲子,不厚道地笑了。   秦疏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那句话,孩子大了都是债。   巫衡不明所以,叫了一声:“爹,怎么了?”   秦疏摆摆手:“没什么,出去玩儿去吧,只是莫误了修行。”   巫衡已经过了黏人的年纪,又看他爹脸色不大对劲儿,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巫行云才说:“我还以为你会把他拘在身边管教呢。”   秦疏看着庭院中盛开的玉兰花树,自打他们来到开阳城,玉兰花便常开不败。   遥记当年,他与行云新婚燕尔,于此耳鬓厮磨。如今小二十年过去,他们还是旧时模样,却已经有了衡儿。可以想见,便是再过二十年、二百年、二千年,他们的容貌依旧不会有变化。   他们如此,衡儿天赋较之他们二人只有更高,自然也是一样。   漫漫岁月,要如何度过?作为父亲,秦疏想过许多。他想要儿子掌握通天彻地之本领,有想要他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人的野望,同时又不愿他活得沉重,若是平安顺遂一生也很好。   秦疏说道:“我起初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他还这般年轻,便是淘气几年又何妨?”   巫行云反驳:“衡儿有分寸,何时淘过气?”   “夫人说得是。”秦疏手指轻抬,一簇玉兰花枝便脱离枝头,飞向窗内。秦疏接过,递给妻子。   巫行云含笑看了他一眼,接过玉兰花,馨香之气顿时沾满了衣襟,呼吸间全是醉人的幽香。他深吸了一口气,许是秦疏经常以灵力浇灌,如今这花香比之从前又多了几分灵秀。   他微微抬眼,看向秦疏,桃花眼里蕴着无限情意。秦疏俯身,两人的唇印在一处,碰触、轻吻、交缠,呼吸间都是熟悉的味道,清浅惑人。   秦疏曾经看过一句话:多陪旧人做新事,少跟新人做旧事。妻子不是他的新人,同样也不是他的旧人。他的身份有且只有一个,是他宿命的另一半。   秦疏是自负的,他不觉得自己会厌倦这段感情,可在地府的几百年,让他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不想要陷入倦怠期,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不要给自己倦怠的机会。   曾经他短暂地将一个世界的相处习惯带入过另一个世界,为此招来了妻子的猜忌,之后他便提醒自己,每一个他都是独特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段新的旅程。   两情若要相悦,就要一直保持新鲜感,为之注入源源不断的活水。感受着胸腔里欢快地跳动,秦疏心里是甜蜜的。   看着巫行云俊美的侧颜和熟悉的眼睛,秦疏恍然意识到:他是他,却又不全然是他,也许只有所有的相遇叠加在一起,才会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疾如流星。   *   当秦疏回归地府的时候,久久无法回神。   在修真世界,他度过了极为漫长的一生,活了近五千岁。这已经比他在地府待的时间还要漫长了,说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   他看着巫衡踏上了诛天之途,陪伴着妻子走完了一生,一家三口,活成了所有人都羡慕的样子。如今却只有他一人在这里枯坐,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到边角的房间,却又觉得无比空旷。   他抓握了一下手指,行云,便是在他怀里消散的,他亲眼看着对方化作万千流光,消散在天地间。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温度,灵魂也还记得离别的眷恋,只是比起前两次任务,他虽伤心,却知道自己不再是失群的孤雁。   秦疏拿过任务卡片,他确信“以爱渡生死”这几个字确实比之前更亮了些,看着任务卡,秦疏陷入了沉思。   会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感觉着灵魂的起伏,他深吸了一口气,翻过卡片,查看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   阴魂:秦疏   部门:阴律司   职务:特级转生使   兼职岗位:阳间行走(公派)   岗位工资:34048(税后)+938   岗位津贴:1570   任务奖励:2000   附加奖励:5000   积分累计:43556   看到这个惊人的数字,秦疏呼吸都凝滞了一瞬,他猜到会有很多,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直觉告诉他,这么高的积分,地府绝不会放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任务奖励和附加奖励这两项是怎么核算的,只这两项加一起,他的积分总数就已经翻倍了。   有些事情还需要确认,为了避免苏从南的事件再次发生,秦疏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崔府君。   秦疏过去的时候崔珏正忙着,见到他也只是撩了一眼,说了声“坐”,之前便又自顾自地忙了起来。   秦疏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十分自觉地站起来,帮忙处理工作,这些他都是做熟了的。   透过数据,秦疏发现了一些问题,看来,各界都不太平啊。   崔珏干脆停手,做了甩手掌柜。他上下打量着秦疏,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崔珏却是知道,他这个下属,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古板了。   秦疏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是府君不开口,他便也只当不知道。   “你倒是沉得住气。”崔珏语气森然。   秦疏手下动作微顿,抬起那双黑黝黝的眼:“可是下官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府君指点。”   崔珏:“我让你去做任务,你好好做任务便是,结果将任务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还请我指点?我还怕你把地府的天给捅破了呢。”   秦疏回想一番:“府君,我一直谨遵任务守则,安分守己,并未搅风搅雨。”   崔珏很难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他也不想和下属兜圈子,便直言道:“你是没做什么,可你儿子呢?地府安排你去做任务,谁让你生儿子啦?”   “属下也是为了缓解地府投胎压力。”秦疏义正词严,说完之后,忽然明白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试探道:“您说的可是天道更迭之事?”他离开的时候,衡儿的开天斧还没劈到正地方呢。   崔珏见他虽神色淡然,手下动作却是停了,明显对此十分在意,暗道:“到底还是年轻,不过两句话便露了痕迹,不过这样也好。”   “猜到了还问。”   秦疏忙低了头,压住上翘的嘴角,看来,衡儿成功了呢。成为一界天道,便拥有了无限可能。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一家还可以再次相遇。   了却一桩心事,秦疏顿时放松下来,便问起自己不解之事:“府君,这次奖励格外丰厚,秦疏惶恐,不知府君能否为属下解惑。”   崔珏:“还能是为什么?既然是奖励,就必然与生魂相关。”   崔珏说得语焉不详,秦疏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就是说,以后做任务时,他若是能挽救更多的生命,便能获取更多的积分。   秦疏心里高兴,处理工作速度也更快了些,不过几分钟便已经将内容归整好。   崔珏等到秦疏将数据处理完,这才又道:“秦疏,你可知错?”   “果然来了。”秦疏心里的靴子落了地。   “你缘何未饮孟婆汤?”   秦疏张张嘴,又闭上了,此时辩解无用,而且,他确实是坏了规矩。   崔珏见他紧绷着脸,又道:“第一次未饮孟婆汤,第二次更是连招呼都不打,你可认?”   秦疏无话可说,低头做后悔状。   崔珏取出一个瓶子,推到秦疏面前:“喝了它。”   秦疏一见,便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孟婆汤,可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他的任务对象只会是熟悉的那一个。 第91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   宽敞明亮的诊室内, 一个清俊的年轻人正在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翻土,看模样也就刚毕业,还带着学生气。   这人正是秦疏, 他入职爱川国际医院已经小一个月了, 如今还在试用期。如果问他这一个月最大感受是什么, 秦疏只能想到一个字——闲。从他记事起, 他就从来没这么闲过, 都快闲长毛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手底下的这盆君子兰,也应该拿个耙子松松土。   秦疏会进私立医院完全是意外,他原本是想留在省大附属医院的, 只是计划中道崩殂,不得不另谋出路。   秦疏出生于杏林世家,早些家里开着好大的医馆, 每年都有患者慕名而来, 求医问药。尤其是他爷爷的一手梅花针,不知把为多少年消灾解厄, 他常听他爸说起他们家曾经的盛景。   后来有一段时间中医被打成了四旧, 他爷的手被废了,再拿不了针, 彼时他爸刚学个皮毛,爷爷却是不敢再教了。等到后来风声过了,他爸想学也晚了。   好在他们家还有一些祖传的推拿正骨的手段, 再卖些狗皮膏药,日子倒也过得,只是到底不如从前。原来的大药堂如今变成了小门脸,再不见从前的辉煌。   秦疏之所以放弃报考江北的大学,就是想着要出来见识世面, 将来能留在大城市最好,留不下回去继承家里的小诊所也不错。有这门手艺,又有他们老秦家多年经营的名声在,总不会饿死就是了。   L大是有名的医科大学,在华国能排得上前三,秦疏考进来后才发现,十个同学有八个家里都从事相关行业,危机感顿生。每天朝五晚十,雷打不动,不管是理论还是临床,成绩都非常不错,年年都拿奖学金。   带他的导师是附属医院的主任,叫张维,特别器重他,出诊都带着他一起。他本来以为自己进附属医院十拿九稳了,结果中途出了些变故。总之,他科室都轮完了,最后名额却被一个空降的关系户给顶了。   秦疏着实郁闷了好几天,附属医院是三甲医院,他当初报考L大,附属医院就是他的目标之一,多年努力,一朝破碎。   医学生最坑的一点就是培养周期长,回报还延时。秦疏也不是不能等,只是应届毕业是最好的机会,如果往后拖,每年那么多优秀毕业生,他就怕等到最后,白忙!   其实,导师也出言挽留过他,可他再待下去就碍着人眼了,三甲医院竞争激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日子不会好过。   秦疏性格是不错,可仅限于对待患者。因为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骨子里傲得很,哪里肯去受那个委屈,便说:“反正我这么多年读书都读够了,真进了三甲,还得继续往上读。我爸总说我读书要读傻了,现在正好回家接班,也省得我读博了。”   张维一听他这么说,更是不忍。他也知道秦疏家里的情况,秦疏老家在江北小镇,那边现在发展还不错,只是发展得再好,也不如大城市。   尤其是如今中医没落,比起见效缓慢的中医,患者更喜欢立竿见影的西医。大城市尚且如此,小地方就更别提了。   秦疏是真有天分,就这么将人放到犄角旮旯,张维也觉得屈才。   他想着要给自己爱徒再谋个出路,翻了一遍通讯录,发现陆正安正在爱川国际当院长,便给自己这位互躺联系人列表的校友打了个电话,之后秦疏就来了这里。   其实,私立医院从来不在秦疏的考虑范围内,秦疏那时答应想的是导师都开口了,舍了面子和人情,他不来也太不识好歹了,不是那么回事。   结果真进了爱川才发现自己狭隘了,比起仿若菜市场的三甲,爱川就像高级超市,处处彰显着——贵。   他当初想要的不就是在大城市站住脚吗?当医生在哪不是当?   他一个小年轻,在省附实习的那段,办公都是和别人拼桌的。到了这,好大一个办公室,还配备了休息室。关键还提供公寓,和医院就隔着一道门,一个月象征性地交一千就能拎包入住。这对刚毕业的穷光蛋简直不能更友好,秦疏觉得自己比起打工的,更像是来养老的。   和他一个诊室的还有个老中医叫孙方海,对方经常出外诊,有时候连续一周都不见人影,一天到晚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并不是说秦疏有多爱社交,只是初到一个地方,没个人带着熟悉环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现在他一天最多接待的患者也不到二十,这和他当初在省大附属医院相差的可太多了。   虽然患者接触得少,口袋里的钱却翻了翻儿,等到转正只会更高,想到这个,秦疏做梦都能笑醒。   用护士长的话说就是,患者来他们这里买的是服务。来这儿的这段时间,爱川实力诠释了什么叫活少钱多离家近。   爱川国际是个半疗养性质的私立医院,和A国康仕医院是长期战略合作关系,反正挺厉害的,这都是秦疏从官网上了解到的。   后来他从小护士嘴里才知道,爱川的幕后老板是新安的太子爷,正是因为他的高瞻远瞩,爱川才有今天。   新安是做医疗器械的,听说公司的实际掌权人叫霍川。创始人叫霍文进,技术出身,掌握了几项核心技术,只专利费每年就拿到手软。如今已经退出技术第一线,致力于扶植新人。   霍文进经营公司的时候很不上心,他儿子霍川却天生是做生意的料,自打他入主公司后,不过几年的时间,新安直接从小作坊变成了国内知名的医疗器械生产企业,是本省的纳税大户,和好几个国家都有合作。   对于幕后老板,秦疏还是挺好奇的,还特意上网查了下,看到对方的照片秦疏挺意外的,怎么说呢?这人看着挺老成的。也不是说他长得老,就是给人的感觉特别的老道。   秦疏今年26,对方28,按理说两岁的年龄差,连个代沟都够不上,结果对方那气势,说他35了都有人信。反正挺不好相处的,白长了一双招摇的桃花眼,整个一潭死水。   在秦疏看来,他和霍川最大的联系就是金钱了,却没想到才领了两个月的工资,就见到了真人。   这天,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不同的话,那就是天气特别的热,甬路上的树叶子都有些蔫哒哒的。   不过这和秦疏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在诊室里舒舒服服地吹着冷气,医院里的中央空调比商场还要低上几度,秦疏还得在白大褂里面加件长袖,否则这样一天天的,他怕自己迟早得肩周炎。   就是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他接到了陆院长的电话。   “小秦啊,忙吗?”陆正安是S省人,说话总是慢悠悠的,还喜欢拖长音,听在耳里怪有意思的。   秦疏听到对方充满辨识度的声音,忙坐直了腰杆:“不忙,院长,您说。”   陆正安呵呵笑了两声,“不忙就来理疗科一趟。”   秦疏忙应了,只是过去的这一路上还有些奇怪,陆院长是神经内科的大拿,怎么跑中医科室这边来了?   到了地方,秦疏见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进去。先注意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人,对方背对着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黑发浓密,钢针似的插在形状完美的脑袋上。   秦疏出于职业本能,快速扫了一眼,推测对方应该是北方人。这人的轮椅是特制的,普通的轮椅根本就放不下那两条大长腿。秦疏判断,这人应该是长期坐轮椅的。虽然坐着轮椅,却气场强大,十分具有存在感。   秦疏冲着理疗科的两个同事点了下头,这才向着陆正安走去,打了声招呼:“院长,您找我?”   陆正安招手,等到人走到近前,这才向对面的人道:“霍总,这就是小秦,L大高才生。他老师是张维,针灸很有一手,又学了家传的正骨推拿手段,别看年纪小,医术却不容小觑,入职才两个多月,就已经有人送锦旗了。”   秦疏听出了点意思来,不过,他现在更多的注意力却是在轮椅男的脸上。   “霍总啊,这不就是他们大老板吗?”秦疏惶恐。   霍川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大夫,蹙了下眉,小大夫也太年轻了些,陆正安这是看他的腿没有起色,干脆推个年轻人顶锅?也太不厚道了。   秦疏被看得有些毛毛的,这人怎么这么看他啊,一双眼睛鹰似的利,隐约还带着点怜悯,难道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陆正安还是慢悠悠的,又给秦疏做介绍:“这是霍总,你知道的吧。”   金主爸爸,这哪能不知道呢?关键这什么情况啊?虽然心里有些忐忑,秦疏还是笑着和霍川打了招呼:“霍总好。”   霍川点点头。   秦疏面容清俊,不说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挺清高,笑起来却中和了那种冷意,看着就是个大夫样。   许是经常待在室内,秦疏肤色冷白,一双眼睛黑曜石般。两相对比,白的愈白,黑的愈黑,挺抓眼的。霍川觉得,如果对方给他做理疗,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人一坐一站,秦疏却无端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俯视,这该死的压迫感。   陆正安也摸不清霍总的想法,便按照之前准备好的说辞继续道:“霍总,小秦虽然正式工作的时间短,其实从小就被家里人带着行医了,论经验一点不比宋医生差,之后你的治疗就全权由小秦负责了……”   秦疏表面微笑,内心尖叫拒绝:这样尊贵的患者难道不应该由院长您亲自负责吗?为什么交给我这样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啊?我也没得罪过您啊。 第92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   陆正安把人交给秦疏, 拍拍屁股就走了。   之后宋大夫和秦疏做了交接,将病历转给秦疏后,他还将自己整理的私人文档也传给了他, 秦疏看得出来, 对方十分高兴。   秦疏感觉不太美妙, 他们这行, 最怕遇到难搞的病人。看着一直冷着张脸, 周身低气压的霍总,也难怪对方高兴,这绝对是个烫手山芋, 没跑了。   霍川今天过来,自然就是做理疗的。交流过基本情况,秦疏查看了霍川的病历, 觉得十分可惜, 对方从髌骨至以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也就是说, 这位大方又年轻的老板, 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开轮椅了。   不过,即便一辈子站不起来, 该做的治疗一样不能少,因为长期静坐,不仅会造成肌无力, 还增加了静脉血栓的形成危险。这还是直接受影响的部分,事实上长期坐轮椅,会对整个人体系统造成影响。   霍川是下肢神经损伤,用中医的说法就是气滞血瘀,用进废退, 既然腿自己不能动,就得采取一些其他的措施了。   霍川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爱川医院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为他一个人服务。他这么努力地将公司做大做强,应该也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未来的某一天,还能再次站起来吧。   秦疏放下病历,心头叹了口气。面上却是面对患者惯常的温和:“霍总,咱们这便去理疗室?”   秦疏也是在看宋大夫给他的资料时才知道,霍川在这边是有专门的理疗室的。不仅在医院这边有,家里也有一个一样的。   还是挺能理解的,做理疗的时候,哪里有什么隐私可言,能够避免更多的目光自然最好。关键是,人家有钱,自然怎么合心意怎么来。   专用的理疗室在正堂的另一边,秦疏看霍川身后跟了一个年轻人,估计是对方的助理,又有导诊的护士在,他就没伸手帮忙。   之前宋大夫采取的是针灸和推拿,辅以感应电疗法。霍川是医院的大老板,宋大夫在治疗上十分尽心,秦疏就没做改动,决定今天先把这些都来一套。   他正做着准备,回身一看,理疗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显然,这样精明强干的人不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现于人前,哪怕是助理也不行。   既然只有他们两个,那他再不过去搭把手就不对劲了。   秦疏看他操控着轮椅到了床边,正要过去,就看到他在扶手上按了一下,然后轮椅忽然拔高了二十公分,扶手下沉,霍川双手一撑,屁股一欠,就稳稳地坐在了病床上。之后解腰带,脱裤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霍川都准备好了,偏头一看,秦疏还傻不愣登地杵在那站着,啧了一声,“快点,我赶时间。”   秦疏嘴角一抽,他又不是洗头小哥,就是再赶时间,整套治疗下来也得近三个小时。   想着对方是老板,秦疏选择闭嘴。反正上了病床,就是再大的威风也舞不起来,到时候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秦疏观察着霍川的下半身,虽然经过很好的治疗,但是对方的小腿肌肉确实已经开始萎缩了,这种情况是无法避免的,霍川已经是这类患者中情况比较好的了。   秦疏上手捏了下霍川的肌肉情况,小腿完全没有反应,股外肌和股内肌部分却在他刚伸手的时候就给出了反馈,充满了力量感。再看对方的上臂和胸膛,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也能看出十分有料,满意地赞了一句:“锻炼得还不错,继续保持。”   霍川牵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秦疏还没品出这个笑里的意思,就看到他先是在床头按了一下,床头升高,接着就从轮椅的隔袋中取出了笔记本,俨然一副要办公的架势。   这哪里行?   秦疏直接将笔记本抽走,放回远处。   在对方锋锐的目光下,解释道:“治疗时,如果分心,会影响效果的。”   之前宋医生并没有阻止他办公,霍川想,可能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喜欢,便没有说什么。秦疏既然这样要求,作为患者,他还是配合吧。   秦疏看他这么听话,觉得这个患者似乎也没有他想的那么难相处。秦疏开始有规律地给对方进行推拿按摩。   霍川坐着实在无聊,便将目光放在了小大夫身上。发现当理疗开始后,秦疏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心无旁骛地埋头苦干,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秦疏从小对别人的目光就不敏感,可能是性格原因,他其实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偏偏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大夫,患者来来往往,每个消停。   他长得好,大人又都有个毛病,特别喜欢逗小孩,总要有点儿反应才算满意,秦疏从小时候就被迫营业。后来他也琢磨出一套应对方法,不管谁来谁走,他就埋头干活。问啥就嗯嗯啊啊,大家看他这样,也就没了兴致,着实少了不少麻烦。   可他接触那么多人,像霍川这样看着他的却没有几个,这眼神,就跟他是旧社会的捏脚丫鬟似的,特不得劲。   秦疏直接起身,消毒洗手。   霍川不知道他是搞什么,这不是刚开始吗?便问:“怎么不按了?”   “既然来了,就把经络都通一通。”秦疏转身,手里已经拆开针包,顺带打量着霍川的脑壳,想往哪里下针不言而喻。   霍川汗毛都竖起来了,当即拒绝:“我脑袋没病,不需要扎针。”虽然他腿上每次都得扎上好几排,可实际上他心里对针刺十分抗拒。   “气血是全身的事儿,自然不能只治疗下半身。”秦疏说着手就搭在了霍川的后颈,手底的肌肉顿时绷紧,继续道,“我看你肩颈也需要活络一下,您百忙之中过来一趟不容易,就都一起疗养了吧,顺带脚的事儿。”   霍川在生意场上什么人没见过,虽然秦疏一副为患者考虑的模样,他却已经看透了对方是个芝麻馅的。   他是患者,更是老板,自然可以拒绝,可在与对方对视几秒后,霍川选择放弃抵抗,抬手直接将衬衫脱掉。   秦疏将床放下,提醒:“趴着。”   霍川深吸了一口气,照做。   然后就感到一只温凉的手指在他耳后的某个位置按了按,之后是一点清凉,带着酒精特有的味道,再之后是一点刺痛。   “感觉怎么样?”   “扎进去有点疼,现在没感觉了。”   霍川在说完话后,就听对方继续:“现在呢?”   霍川正疑惑“什么现在”,然后就清晰地感受到,秦疏正捻着针尾捅来捅去,霍川知道这是在刺穴,却本能地肌肉绷紧。   然后就听秦疏说:“放松,你夹得太紧了,小心断了。”   霍川脑袋搁在空洞里,看着下方的地面,瓷砖像是抛了光,隐约能够看清他眼中的晦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脑海中这句话在不停地盘旋,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尽管如此,霍川依然配合地努力放松。   他相信陆院长,既然对方敢把这人推荐给他,就说明对方有过人之处。他不应该用生意场上那套来对标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他应该相信医生的专业能力。   在霍川放松的那一刻,毫针便将信息直观地传达给了秦疏,他继续之前的动作,当触碰到某个点的时候,霍川跟过电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弹动一下。   “看,有感觉了吧?”   青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很高兴的样子。霍川看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弯起,意识到自己在对着地面傻乐,这个笑顿时凝固,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秦疏在霍川的脑袋上下了共十五针,之后是肩背,肩胛骨部分用的是大针,当那根针扎在身体里时,霍川单凭感觉就能知道有多粗。   秦疏又捻着针尾在那里捅来捅去,当刺激到某个点时,霍川的臀大肌开始不受控制地跳舞。   “看来是到了。”秦疏又抽出一点,这回倒是不跳了,霍川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的左肩到右臀,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通到了一起。   “什么感觉?”   听到询问,霍川斟酌着用词:“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在冒凉风。”   秦疏皱眉,“以后每次都要扎,得暖烘烘的才行。”   放倒了不听话的病人,秦疏这才继续给对方按摩。   其实,秦疏最不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推拿,这活特别耗体力,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佩服那些面点师傅,天天又搓又揉的。   不过他爸说,他天生就是个推拿的料。   一般人推一个体力就得消耗不少,推三个能累趴,秦疏不一样,他能从早推到晚。   没错,他就是天生神力。小时候他还幻想,自己天赋异禀,绝对是主角命,现在他却再也不这么想了,他就是个苦力命。区别在于,他从事的事业十分崇高。   秦疏看着时间,过了半个小时,该起针了。   这时他才发现,霍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难怪这么安静。   秦疏给他盖上毛巾被,继续搓搓、推推、揉揉,手上动作过于机械,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   根据病历,霍川腿受伤的时候大学还没毕业,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七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的呢,别的不知道,至少霍川现在的腿毛十分稀疏,比女性的体毛还要稀少。正常来说,这是四十岁之后才会出现的现象。   霍川是典型的北方人,身形高大,且超过平均水准,如果能够站起来,不知道在人群中该有多醒目。   秦疏看着对方的身体比例,心想:“真是可惜了。” 第93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   霍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接电话的时候他还感觉不可思议,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有,小秦大夫哪里去了?把患者一个人扔在诊室里有些不像话吧。   霍川看了一眼时间, 发现都已经快五点了, 将身上的毯子扯开, 他记得之前盖的是毛巾被来着。   “妈, 你刚才说啥了?”   “说啥?你耳朵带漏斗啊, 我问你陆院长推荐的小秦大夫咋样。”   霍川:“大概是个摸鱼高手。”   电话对面,张思予脸上的笑容凝固,推了一把正看资料的丈夫, 用口型问他:“你听到了吗?”   霍文进一摆手,他不当家,老婆儿子都是有主意的人, 爱咋咋地吧。   只是听着老婆和儿子的对话, 想再看资料也确实看不进去了。他家川川多好的孩子啊,净可着他们夫妻俩的优点长, 谁能想到只是出去玩了一趟, 就冻伤了神经,落了残疾呢?打那以后川川的性子便有些阴郁, 等到进入公司后,直接变成了阴沉。那说一不二的劲儿,他这当爸的都怵得慌。   就这么一年年底过去, 川川事业搞得风生水起,眼看着儿子年纪到了,他们两口子就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   儿子虽然残了,可长了个好脑子,贼拉会赚钱。儿子虽然性格霸道, 可长得贼拉好看。   总之,霍川在婚姻市场还是很吃香的。   只是,忙活半天,将千挑万选的姑娘介绍给儿子,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霍川是gay,孙子无了。   霍文进接触的是最新的思想,却实实在在是个老派人,生儿子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结果他的好大儿原本是腿废了,现在连号都废了。他这血压啊,嗖嗖往上涨,脑袋里跟开火车似的,嗡嗡的,难受得要死,最后还被压着住了一周院。   霍文进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过不来这个劲儿了,结果那当口一个认识的老总,他家里独子沾了不该沾的东西,直接给自己作死了,被人抬出来的时候连最后的体面都不剩,看到这样的悲剧,霍文进忽然就想开了。   他家川川除了性向之外,给他赚足了面子,那么骄傲又优秀的儿子,谁见了不得夸几句。   两口子商量着,他们年纪还轻,家里条件又好,没什么压力。现在大号指望不上,还能再创个小号。不过大号也不能这么晾着,孙子没了,媳妇还是可以有的。   人这一辈子,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要不孤孤单单的,他们就是闭了眼也不放心。   张思予是个行动派,当即就决定得给儿子找个温柔好看会照顾人的,在朋友圈里扒拉一圈,挑挑拣拣,结果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两口子累够呛,找个男媳妇怎么更难哪!最后,他们将目光锁定自家医院,在众多的小年轻里挑了个最白净最好看的。   他们当爸妈已经尽力了,之后就看俩人能不能看对眼了。   至于小秦大夫能不能看上他们儿子,这从来不在夫妻二人的考虑范围之内。身为爸妈,他们看儿子滤镜三千尺。   也不怪他们自信,霍川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倒霉催的,残了,字典里还真就没有过失败二字。   张思予挂了电话还在那合计,觉得儿子在敷衍她:“我特意问过的,说小秦这孩子在大学的时候特别勤奋,省附实习的时候就是个卷王,摸鱼,应该不能够吧。”   霍文进听着老婆在耳朵边碎碎念,一脸恨不得儿子原地结婚的架势,劝道:“这才刚见一面,就川川那脾气,指不定在忽悠你呢。我劝你就当没这回事,要真让他看出点儿啥苗头来,他回头就得让陆院长换个主治大夫。”   张思予知道丈夫说得对,可当妈的不都这样吗?“我怕我控制不住。”   霍文进伸手搂住老婆的腰,凑过去:“那就赶紧给川川生个弟弟。”   张思予一拍他肩膀,笑道:“就怕生个没把的。”   经了霍川这一朝,霍文进现在要求降低了:“闺女更好,贴心。到时候生个外孙也是我老霍家的血脉。”   “真是个老古董。”   “反正不能在我这断了根,我怕老爷子给我托梦。”   *   霍川看着屏幕,若有所思,他妈是怎么知道小秦大夫长得好的?这里面有古怪。   知子莫若父,霍川还真让他老子说着了,他妈无意中的一句话,再结合之前家里那段鸡飞狗跳,当即把他妈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人呐,就怕脑补。   尤其是有了心理暗示的情况下,思维很容易就跑偏。比如,之前和小秦大夫的谈话,总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似的。   霍川将脑子里的水空干,捞过一旁的裤子开穿。   原本苍白的小腿多了些血色,霍川想,如果他有感觉,现在那里一定是火辣辣的吧,他曾经见别人做过药酒推拿,药劲儿上来,大老爷们都受不住,满头的汗。   他虽然倒霉,至少没倒霉到家,既没有瘦得像麻秆,也不用挂尿袋,大兄弟也很精神,维护着他的尊严。   遗憾在心里只停留了一瞬,便无声消散。如过去七年中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知觉的小腿和轮椅的陪伴。   今天因为要做理疗,已经耽搁了一些工作,晚上得加班了。霍川的目标是将新安做到行业最强,距离这个目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所以他从来不允许自己懈怠。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你足够强大时,残疾都能锦上添花,成为传奇人生的一部分。   霍川控制着轮椅来到门前,门一打开,就听到高广白在和秦疏说话。   原来,秦疏给霍川做完理疗后,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就被跟在霍川身边的干练青年拦住了。   高广白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秦疏:“秦医生你好,我是高广白,是霍总的生活助理,今后有关霍总的事儿主要由我和您对接。”   秦疏接过,名片上面只有高广白这三个字和一串号码。秦疏腹诽,还不如直接存手机呢,难道交换个联系方式还得讲究个仪式感。   秦疏以为这是对方的社交礼仪,取出口袋里的笔,在名片的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号码,将名片递还给对方。   高广白有些懵,然后就听秦疏说:“我已经记下来了,这是我号码,你回头存一下吧。”   高广白顿时觉得兜里的手机沉甸甸的。   秦疏看出他的尴尬,若无其事道:“之前宋大夫没说过每周一次理疗太少吗?”   高广白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说过的,只是霍总工作繁忙,这半天的时间还是硬挤出来的。”   秦疏感叹:“霍总也是不容易。”   高广白点头:“可不咋地,公司正处于上升期,霍总宵旰夜食,殚精竭虑,全年无休,生了病还处理工作。”   秦疏憋笑:“这话你应该去霍总面前说。”   高广白摸摸头,掩饰尴尬。   秦疏打量了他一眼,高广白比他高半头,肌肉紧实,目光有神,一个就是锻炼过的,实在不像是个助理:“你之前没干过助理的活吧。”   高广白露出一口大白牙,翘起大拇指:“小秦大夫好眼力,我原本是散打运动员,后来过年纪了,原本想着去当个教练,刚好遇到这个机会,就到霍总身边了。”   秦疏明白了,高广白不只是生活助理,应该还兼职保镖,有一点他很好奇:“你一个月多少工资。”   秦疏问完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根本无法撤回。   好在高广白没觉得冒犯,直接比了两根手指,神色间带着自豪。   秦疏酸了,他一个月六千工资乐够呛,结果人家当个助理,直接甩他几条街。   虽然心里酸,秦疏还是真心实意道:“你老板对你挺好的。”   高广白顿时打开了话匣子:“霍总的确大方,我被介绍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是这么个活少钱多福利好的工作,那感觉你知道不,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秦疏深有同感,张老师推荐他来爱川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这是块宝地,如果一直保持现状,他能干到养老。   秦疏看高广白好说话,就又多问了一句:“你老板好相处不?”   “大老板嘛,肯定都有点个性,只要他让干啥我就干啥,听话准没错。”   秦疏笑了,这个高广白深得打工人的精髓,而且看着是个莽汉,其实粗中有细。秦疏没有继续问私人问题,转而问起了霍川的饮食、作息等习惯。   高广白对此如数家珍,秦疏听后,觉得病人还挺自律的,除了睡眠的时间有些短,不过对方还不到三十,正是精力巅峰期,每天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也尽够了。   理疗室的门打开,两人都看了过去,秦疏温和道:“醒了啊,精神多了,工作是做不完的。晚上睡觉时间最晚不要超过十二点,中午可以睡半个小时,还有,如果有时间,每周尽量多做几次理疗。”   霍川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秦疏知道对方是在敷衍,本着医者本分,还是多说了一句:“如果实在没时间,可以多泡泡热水澡,有助于活血。”   霍川正经过他身边,听到这话,又抬眼看了秦疏一眼,秦疏也正半转着身子,歪头看他。   霍川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清晰的下颌线和秀挺的鼻梁,只有那双寒星似的眼睛少了南方人的脆弱感。   秦疏目送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回转。   到点下班了,开心。 第94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4   尽管秦疏提了建议, 显然霍川根本没往心里去,或者说,他根本抽不出更多的时间。   张思予看儿子依旧早出晚归, 手机来电全是处理公务, 根本没有暧昧的味道, 从开始的期待渐渐也泄了气。   千挑万选出来的小秦大夫显然和儿子不来电, 看来, 还得广撒网啊。   张思予想得挺美,事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华国同性婚姻法案通过还不到十年,又有同性伴侣因为私生活混乱, 举起屠刀闹上新闻,原本为同性发声的那些声音顿时被键盘侠湮没。   根据有关部门公布的数据,第一批同性伴侣婚姻存续期间因为各种原因对簿公堂的高达70%, 最终仍然继续经营家庭的十不存一, 这让国人对此更加慎重。   他们是给儿子找对象,又不是拉郎配, 随便什么人都行。   张思予扒拉来, 扒拉去。嗯,这个不错, 长辈也开明,可惜早早有了情人,她没给儿子找着对象, 反而让人家真爱浮出水面了。   这个也挺好,再一细问,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一个大男人比小女生都娇气,不适合川川。   还有这个, 问过了,各方面都挺不错的,结果那天儿子无意中看到她手机上的照片,目光多停留了两秒,她本来还挺高兴,以为有戏,结果就听霍川来了一句:“整容了吧。”   张思予仔细一看,确实是有点,开了眼角,鼻子也垫了。虽然现在整容已经成了常态,可他们家的事业和医疗相关,十分忌讳在脸上动刀子。   霍川十分敏锐:“妈,你给我找对象呢?别费那个劲儿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思。”   “呵呵,等你有心思的时候都老白菜帮子了。趁着现在有几分姿色,抓紧脱单。”   霍川后悔多开这个口,激活了碎碎念模式。   张思予跟在他身后,给他洗脑:“妈告诉你,脱单要趁早,越往后越艰难。你看咱家和星辞他们家,日子过得多好。再看你赵叔叔,现在还是个光棍。早些年还有人说他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现在谁见了不说一句可惜,就是因为该结婚的时候耽搁了。妈跟你说……”   霍川进门,调转轮椅:“妈,我去洗澡了。”然后就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张思予磨牙:“这臭小子,反了天了。”   晚上和丈夫说起这事,结果老子儿子一套号的,“我就说川川看不上,你偏不信。”   张思予惨遭滑铁卢,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她锲而不舍地努力下,绕着七拐八弯的关系,还真有一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年轻人。   “文进,穆燕说她家的补习老师很不错,叫陈宁,师范大学数学系,教孩子挺有耐心的,她姑娘上次联考大榜前进了二百多名,全靠数学成绩拽上去的。而且学数学的还严谨,说不定还能给川川打个下手。”   霍文进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学数学的还很精明。”   张思予怒目而视。   霍文进看老婆有发火的征兆,忙补救道:“当老师好啊,不过打下手估计够呛,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幸运,能够像我一样遇到一个贤内助的。”   张思予听丈夫这么说,甜蜜的同时又多了一层担忧。他们当年是从校园到婚纱,后来丈夫单干,她一直担任的是对方的助手,多少年风风雨雨,相互扶持着走到现在,感情十分稳固。想要川川复刻他们这样的经历,根本就不可能。   张思予将陈宁的照片调出来,给丈夫看:“你觉得这小伙子怎么样?”   霍文进用手指推了下眼镜。小伙子戴着无框眼睛,细眉细眼,很斯文。看来他老婆经历几次失败,审美明显降级了,委婉道:“这和小秦大夫比差远了。”   张思予顿时泄了气,小秦大夫长得多俊啊,那么多小年轻,他们两口子一眼看到的就是秦疏。可他们再是看好有什么用,儿子和人家是正经的医患关系,没一点儿越界的意思。   霍文进也不想打击老婆的自信,就说:“穆燕她姑娘马上高考成绩快出来了吧,升学宴的到时候让川川一起过去,安排到一桌,行不行再说吧。”   张思予算是看出来了,丈夫对这个陈宁并不看好,她还是相信丈夫眼光的,只是还想看看两人见面的情况再做决定。   被认为是正经医患关系的两人,此时正在通话。   霍川:“那个膏药,要贴在什么位置。”   秦疏:“贴膝盖上就行。”   霍川:“好。”   秦疏提醒:“注意有没有过敏现象,如果不过敏,明天就膝盖和脚底板都贴上,睡前贴,起床后再揭下去。”   霍川:“一般不都是贴24小时的吗?”   “这个是加强版的,我们家祖传秘方,”秦疏开了句玩笑,这才解释道,“黑膏药贴上后药效发挥作用,对皮肤会有一定的刺激性,白天工作,发汗、挤压、摩擦都会加重刺激。您的情况最好长期贴,这样比贴一天停两天的效果要好。”   霍川:“好。”   秦疏:“霍总,加个微信吧,以后联系也方便。”   霍川:“我手机和微信同步。”   秦疏:“好的,一会儿您记得通过一下。”   霍川:“嗯。”   结束通话,秦疏自言自语:“真够高冷的。”   等到微信好友申请通过,看着对方的微信头像,那是一望无际的深海,只有尽头带着一点白,看着那冰山一角,秦疏直接给对方备注:大冰坨子。   秦疏的微信头像就是他挂在医院走廊的证件照,霍川之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现在却发现照片和真人比起来多了一丝沉静,气质实在是特殊,看着眼睛就拔不出来,霍川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该说不说,小秦大夫长得是真好。   人长得是挺好,就是性子有些恶劣,霍川看着对方的微信名,如是想到。   他将“别叫我秦叔”删掉,改成小秦大夫,结果不知道怎么打的字,最后出来的竟然是“想亲大夫”,霍川有些无语,赶忙改了过来。   霍川把膏药贴好,不一会就膝盖处就升起丝丝暖意。   小秦大夫人真是挺好的,还特意给他做了膏药,霍川给陆院长发了条语音:“我记得六月底是医师节,你们一年也辛苦,搞个团建,让大家也休息休息。”   陆正安看到霍总的消息本来心都提起来了,还以为对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等听完对方的话,脸上都笑出了褶子,回问:“霍总,您觉得什么标准合适?”   “人均两千吧。”   真大方啊,陆正安清了清嗓子:“陆总,您放心,今后我们全体医护人员定将全力以赴,将爱川国际做大做强,做出口碑,绝不辜负您的深情厚谊。”   霍川:“……”陆院长从医屈才了啊。   *   穆燕的女儿叫何灿,成绩公布了,总分还不到五百,撑死上个二本。不过他们家的升学宴却办得十分气派,地点是本市有名的海鲜酒店,摆了将近五十桌。   霍川操控着他充满科技感的座驾,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随父母去了主桌。   坐在他身边的是个年轻人,面相挺青涩,努力装作老成却依然难掩学生气。   他们落座后,青年很快就和他妈聊了起来,还给他们烫杯添茶。说话挺讨巧,他妈嘴角的笑容就没落下去过。只是对方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精明外露,霍川不是很喜欢。   霍川看他这么热情待客,还以为是穆家或何家的亲戚,穆阿姨一介绍,才知道是何灿的补习老师。   霍川当即就觉出几分古怪,他们这边特别讲究座次,他虽然是小辈,可在场这些还真没人敢把他当成小辈来看。将一个补习老师安排在主桌本来就不合适,安排在他身边就更不合适了。   不是霍川看低对方,主要是这样的半商业场合,他身边的位置可是很抢手的。   霍川多聪明的人哪,眼睛在张女士和穆阿姨身上一转,那种别有意味的眼神,呵,他这是被推到橱窗里了啊。   原本陈宁和他说话他还应和两句,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张思予看出儿子不高兴了,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一直是一个表情。   张思予对穆燕轻轻摇了摇头,相亲到此为止了。   穆燕倒是无所谓,本来她就只是牵个线,霍川不同意,又不能强按牛头饮水喝。   穆燕按了下陈宁肩膀,这是之前就约定的暗号。陈宁唇角的笑容一凝,随即便恢复如常。   新安的太子爷,本来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只是失了这个机会,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之后他一直努力表现着自己,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如果对方能看到他的好,也许……   等到饭菜上桌,霍川看着满桌子的壳子食欲顿时没了一半,鲜少动筷。   陈宁还以为对方是不喜欢,然后就看到霍爸霍妈两个,一个剥虾,一个拆螃蟹,之后将鲜嫩的内里放到霍川面前的碟子里。霍川夹起来就吃,显然这是一家三口相处的常态。   他们动作十分自然,习以为常,陈宁却是瞳孔地震,就没见过这么宠儿子的。霍川今年都28了,不是8岁。霍川是腿残了,又不是手残,至于吗?   陈宁能接受对方是个残疾帅霸总,却不能接受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说到底,陈宁还是年轻,不过哪怕他能想得更深入一些,也注定和霍川无缘。   宴会过后,霍川就去了一趟生产线。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进门就听他爸妈说要生二胎。   当即不赞同道:“爸,我妈都50了,你还让她生啊。”   霍文进连忙冲他使眼色:“别瞎说,那是毛岁,你妈才48。”   张思予纠正:“我才46。”   父子俩齐齐扭头去看她。   张思予被两人这样看着,先是有些心虚,随即挺直腰杆:“我户口本上多报了两岁。”   霍文进对上儿子的视线,霍川凉凉道:“差点啊,爸。”   踩在法律边缘的霍爸爸十分心累,“我说当年落户的时候,你为啥要给川川的户口本上多写两岁,感情还是个惯犯。这么多年你瞒着我,不亏心啊。”   霍川:“……”   张思予忙转移话题:“我们一把年纪了,还想要个小的,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霍川看看他妈保养得宜的脸,不仔细看,鱼尾纹都看不到,再看他爸,绝对的帅大叔,尤其是退居二线后,状态好得不得了,岁月对他们真的很优待,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得有钱。   霍爸对老婆的话深以为然:“我们腿一蹬倒是痛快,可只要一想你自己个儿孤孤单单,老丁一个,眼睛想合都合不上。”   霍川最不爱听这话:“可别说是为了我,我有钱,啥事儿办不到?多的是人想为我养老送终。至于你们,我给你们养老就成了呗,等到了岁数,你们俩眼睛一闭,放心地走,我肯定找个好地儿给你们。”   霍爸一拍桌子:“那不行,咱们老霍家不能断子绝孙。”   霍川眼角一掀:“你看,露老底了吧,你们爱生就生,趁着我妈没绝经,赶早儿,只别说是为了我。”   张思予脸顿时黑了:“当初就该给你起名叫霍怼怼,老大不小了,说话咋能这么臭,怪不得年纪一大把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感谢张女士让我越活越小,活了28年,我才知道我原来才26。”霍川直接操控着轮椅上了楼。   张思予有些犹豫了:“文进,那咱还要小的不?”   “要,天天对着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我早晚得气死。”   “行,那就再努力两年。”张思予知道丈夫的心思,想要个孩子传宗接代是真,不放心川川也是真。   川川觉得无所谓,可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当了父母,就意味着责任。   霍川如果是个腿脚健康的,他们也不会生出这个念头,霍川如果能够有自己的子女,他们也不会担忧百年之后。他们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更何况霍川自己也十分能干,只是世事难料,如果有个弟弟妹妹在,就多了一重保障。   霍川回到房间就接到了发小路星辞的电话:“川啊,下周有时间没?”   “我特么说多少遍了,别管我叫川儿。”听着跟个串儿似的,别扭。   路星辞连忙告饶:“那,霍总,路星宇下周三回国,想跟您预约一下,烦请拔冗前来赴约,我兄弟二人将不胜感激。”   霍川从嗓子眼里咕哝一声,大猫似的,“时间、地点。”   路星辞:“去玉书那咋样,水悦瑶池开张这么长时间,我还没去过呢。”   霍川听说去浴池就有点不愿意,想到小秦大夫的医嘱,多泡泡温泉有助于活血,还是同意了。   “嘿嘿,那我就恭迎大驾了。”   搞定了霍川,路星辞当即就给他哥打电话显摆:“路星宇,川儿同意跟咱去玉书那聚了。”   路星宇:“那不挺好的吗?你想表达什么?”   “我planB胎死腹中。”   “呵呵,没事儿我挂了。”路星宇也不管他有事没事,直接挂断,反正肯定没事儿就对了。   路星辞耳畔响起熟悉的忙音:“草了,一个两个的,都特么挂我电话,挂逼转世啊。”   正准备和小姐妹去做美容的路妈妈听他在那嘀嘀咕咕,犀利的眼风顿时扫了过去:“路星辞,别在那满嘴喷粪。”   路星辞:“我这不响应号召吗?”   路妈妈疑惑眨眼,然后就听这操蛋玩意来了句:“发粪涂墙啊。”   路妈妈简直都绝望了,眼瞅奔三的人了,咋还能这么不着调呢?她把手里的包包往玄关一放,就要抄家伙,路星辞三两步跑到楼上,伴随着一声明显的锁扣声。   路妈妈忙着出门,放了句狠话:“等你哥回来的。”   路星辞无数次听过这句话,之前还无所谓,现在路星宇马上要回来了,只觉皮子一紧,感觉到浓浓的威胁,只想说:“既生辞,何生宇。” 第95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5   水悦瑶池开在蒲溪镇, 占了整整一条街,占地面积12万平方米。在水悦瑶池之前,本省最大的一家占地也没达到10万平, 只这一个噱头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狠狠抓住了本省人喜欢玩水、汗蒸的软肋。   水悦瑶池是去年年底开业的, 开业伊始, 有钱有闲的洗浴爱好者便纷至沓来。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刷了屏, 成为旅游度假、温泉疗养、餐饮娱乐的绝佳去处。   那时候又赶上寒假旅游热,水悦瑶池一炮而红,直接化身吞金兽, 成了打卡胜地。   蒲溪镇本身就是有名的温泉小镇,距离高速口只有不到两公里,交通十分便利。因为来往的车辆太多, 高速都堵了。   进了六月, 天气热了起来,过来玩水的人又多了。   霍川他们到的时候, 顾玉书正站在台阶上翘首以盼。今天他戴了一副茶色太阳镜, 穿着花衬衫、沙滩裤,踩着人字拖, 嘴角还叼着一截香烟,很有南岛风格。   看到熟悉的车子,顾玉书踢踢踏踏地就走下台阶。   车子在他面前停下, 先下车的是高广白,顾玉书直接道:“小白,我来。”   高广白嘴里应了声“好”,人还是走到了右侧车门这边。   顾玉书拉开车门,整个后厢几乎全部敞开, 看到里面的情形,嚯了一声,“出来玩还不忘工作,川子,小心过劳死啊。”   “不比你,玩就是工作。”霍川将笔记本塞到背袋。   顾玉书伸手在门边按了一下,滑道从车下缓缓伸开。高广白将手垫在车门上方,护在一旁。   霍川控制着下行速度,滑向车外,只是在落地的一刹那,一边的轮子压到了什么东西,霍川手下一用力,直接压了过去,回头一看,顾玉书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只见人字拖上面是一道粗粗的车轮印。   顾玉书抹了把脸,霍川耸耸肩。后方却传来一阵大笑,原来是路星辞,旁边的人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正是他的双胞胎兄弟,路星宇。他们将车子停在了停车场,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哈哈哈,这么大个车轮子过去,你就不知道躲躲?”   路星宇在一旁补刀:“啧啧啧,太阳也不大,还戴个墨镜,瞅瞅,成熊瞎子了吧。”   高广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和霍川说了一声,就去停车子了。   霍川看着那边的嘴炮三人组,找了个阴凉处准备看戏。果然,没说几句话几个人就开摔了。   霍川唇角噙着笑,看着他们,似乎又回到了那段青春飞扬的日子,走廊、教室、篮球场,他们几个总是在一处。   还有那年在R国,如果不是星辞他们,也许,他失去的不只是腿。   正在这时,远处呼啦啦过来一队人,吸引了他的目光,等到人群渐渐近了,看到几个熟面孔,霍川恍然,原来今天是医护节啊,还真是巧了。   因为大波人流的到来,三人组迅速站好,没事人一样往霍川这边走。   “哎呀,没想到今天有旅游团,早知道就约其他时间了。”路星辞懊恼道。   他也是担心霍川,本来这次的聚会就是他组织的,霍川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又坐着个轮椅,走哪都有人多看两眼,人类本能便是如此,看到与自己不同的都会投以关注。看到优秀的人身有残缺,更是会投诸注意。   只是,不管是好奇,还是怜悯,都不是川儿想要的。他特意选了个工作日,没想到竟然碰上了旅游团,这还是个大团,目测得有三百来号人。   路星宇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他这个弟弟,看着不着调,其实是几人里心最细的那个。其实,霍川根本不会在乎那么多,看几眼又不会丢块肉,他才不会浪费那个时间伤春悲秋,只会无视。   霍川忽然出声:“不是旅游团,是团建。”   “咦?”这是路星辞。   “啊?”这是顾玉书。   路星宇手搭凉棚,他近视250,今天没戴眼镜,看着有些费劲,凭借着缜密的思维判断:“不会是爱川医院的吧。”   “霍总,还真是巧了,刚刚我在停车场碰到了秦大夫。”高广白的这一嗓子直接解答了几人的疑问。   几人齐齐看向高广白的身边,一个青年逆光向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身姿有如青松,清俊挺拔。   等人站到他们面前,几人看清他的长相,眼前一亮,这个秦大夫长得可真好。   秦疏眼睛在他们几人身上转了一圈,点头致意,礼貌而又客气。然后对着霍川道:“霍总,和朋友出来玩吗?”   霍川坐直了身体,点头“嗯”了一声。   秦疏笑了,“那挺好的,您就应该多放松放松。还有,谢谢您,听说要来蒲溪镇团建,同事们都很兴奋。”   霍川一派霸总派头:“你们辛苦了,这边是我朋友开的,很不错。”   秦疏有些惊讶:“那还真是巧,陆院长选了几个地方,让大家投票,没想到竟然是您朋友的产业。”   顾玉书像是听到了最好的夸赞,觉得这位秦医生不仅颜值在线,情商也高。   “好的,那您慢慢玩,我先过去了。”秦疏客套几句就打算告辞了,他原本没打算过来,毕竟这样的场合,总觉得不大合适。他也是被院长委派过来的,没办法。   霍川点点头:“去吧。”   等到秦疏走远,顾玉书他们几个顿时八卦心起:“川子,你们什么关系啊?”   他们都知道霍川喜欢男人,却一直母胎单身至今。现在看到一个年龄相当的青年,很难不往别处想,只是两人也没有多亲近,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我现在的主治医师。”霍川语气平常,没有丝毫特别的情绪。   三人交流了一下眼色,顾玉书道:“这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霍川点头:“确实年轻,不过他们家祖上就是干这行的,实际经验比一些主任医师还要丰富。”   一旁竖着耳朵的路星辞有些失望:“这样啊。”   几个发小神色各异,霍川看在眼里,摇头失笑,一条裤子穿到大的交情,他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路星宇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之前给你主治的大夫姓宋对吧。”   霍川:“嗯,怎么了?”   路星宇:“他是跳槽了吗?”   霍川:“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星宇挑了下眉:“我记得他治疗痹症很有一手,不都说冬病夏治吗?我想带我奶看看腿脚。”   “那我和他说一声。”   路星宇摆手:“不用,医院大门朝哪开我还是找得着的。”   路星辞在他哥肩膀上来了一巴掌:“可显着你了,刚回来就知道带奶去治病,咱爸准备叨咕我。”   路星宇给他支招:“那你就说,你不也没想起来吗?”   “也是。”路星辞深以为然。   顾玉书拿眼觑他:“你可拉倒吧,小心你爸削你。”   说说笑笑,几人进了大堂。   宽阔的空间,充满艺术性的布景,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们正置身于艺术殿堂。   有顾玉书这个东道主在,几人只负责休闲娱乐就好,完全不用带脑子。   霍川自打腿落下残疾后,很少来这样的地方,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和设施,很佩服顾玉书的眼光。   顾玉书得意道:“我这里还不错吧?”   霍川:“净流水能有多少?”   顾玉书伸出一个巴掌,霍川点点头:“比投资酒店强。”   顾家原本做的就是酒店生意,到了淡季还得往里贴钱,不过基本盘还是挺稳的,在东三省的人也挺认他们家。顾玉书他爸本来是想让他进公司,顾玉书没干,坚持单干。   顾爸直接表明立场,单干可以,家里绝不会帮忙。然后顾玉书就这抠点,那借点,还把自己名下的房产卖了,股票抛了,连带多年的积蓄全都投了进去,当时真就是孤注一掷。   用他的话说就是,大不了回家给他老子提鞋,总不会没饭吃。   好在,运气站在了他这边。顾玉书笑了,意气风发:“确实,我原来以为得五年才能回本,现在看来,三年应该就成。现在人都想明白了,舍得花钱。你放心,等到账上的钱宽裕了,我就连本带利地还你。”   亲兄弟,明算账,霍川也不和他客气:“行啊,我就等着入账了。”   顾玉书嘿嘿笑了:“走吧,先做个大保健,然后再去浴场。”   到了地方,四人排排躺,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技师上来先给几人一顿搓。   路星辞看着掉落的泥条,感慨道:“每次进澡堂子,我总觉得自己在深山老林里烧炭多年,贼拉埋汰。”   顾玉书不乐意了:“啥澡堂子,会说话不?咱这叫休闲浴场,到你嘴里档次都低到裤.裆里了。”   “错,这叫接地气,裤.裆里的档次可不低。”   两人开启对喷模式,搓澡技师憋不住乐,却依然尽职尽责。   路星宇转头对着霍川,无奈一笑,他在国外待了几年,乍然回来听到乡音,感觉亲切又滑稽,尤其是他们一边谈论着高大上一边在那飚东北话,脑瓜子简直嗡嗡的。   霍川问起他生意上的事:“你这次回来,就在国内常驻了呗?”   “嗯,线都牵好了,也站住了脚,那边现在就留了个办事处,负责售后。”路星宇简单说了下情况。   霍川点头表示明白。路家做的是大型变压器,主要销售海外,因为变压器的使用寿命长达20年,所以需要不停地开拓市场,不过他们有专门的业务员,路星宇出去也是为了知道这里面的环节和门道,免得哪个员工起了歪心思,做了手脚他还不知道。   路星宇忽然笑了。   霍川不明所以:“你笑啥呀?”   “说是出来放松的,你咋还三句不离工作啊,不累吗?”   “不累,赚钱多有意思啊。”霍川说得理所当然。   路星宇递过去一个无比佩服的眼神:“川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霍川挑眉询问。   “一如既往地让我们望尘莫及。”   “行业性质不一样,现在有这个技术,又有国家扶植,再往前推十年,我就是再能干,也不可能将企业做大。”霍川问起另一件事:“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你爸没说星辞以后什么安排吗?”   路星辞被点名,直接回道:“我爸想要我去挖矿,我不想去。”   他们隔壁市山多,矿产资源丰富,很多的矿场主都发了,他爸当年也跟风买了一座山头,找专家测过,矿山里面含有稀有金属,只是一直没办开采证。   “不挖矿,净摸鱼,你准备一直啃老啊。”霍川生日比他们大,一直充当的是大哥的角色,只是想到自己的实际年龄,莫名有些心虚。   路星辞面色深沉,正在大家以为他要奋起时,路星辞开了口:“除了啃老,我还可以啃兄弟。”   路星宇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打定主意得给他找点儿事儿做,不能擎等着他啃自己。   就在这时,保健师傅一盆水泼了上来,将路星辞从脚冲到头,室内顿时回荡起愉悦的笑声。   搓完澡就是推拿按摩了。   顾玉书兴致勃勃地介绍:“我这里的师傅都是有证的,按过的都说好,你们可要好好享受享受。”   霍川对此持怀疑态度,尤其是技师上手之后。   听着发小嘴里或哼哼唧唧,或嗷嗷喊疼,霍川无语闭眼。   顾玉书按完了肩膀,顿时轻松不少,然后就看到霍川半阖着眼,表情淡然,跟老僧入定似的,就问:“川子,你咋没动静呢?不得劲啊。”   霍川:“和小秦大夫比差远了。”   霍川只是寻常评价,其他三人却都看了过去,想到大门口见到的那个年轻医生,再看看满身腱子肉的技师,对此实在惨烈。   霍川兴致缺缺,他们的保健潦草收场。   水悦瑶池最有名的还是温泉浴场,室内室外,大小温泉一共有八十多个,这还不包括专门玩水的地方。   穿上这里提供的浴服,他们就去了水疗乐园。   高广白推着霍川,跟在他们旁边。顾玉书做着介绍,对于各处温泉的疗效如数家珍。   霍川在他的建议下选了四十五度的中温泉,高广白帮他下滑入了泉水,霍川靠在符合人力工学的石头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其他三人也入了水。   几人一边泡温泉,一边闲聊,难得的轻松自在。泡了一会儿,顾玉书他们三个就有点受不了了,天儿已经热起来了,周围又是水雾蒸腾,泡在热水里简直受罪。就陆续转到周围的其他泉水里,只有霍川没事儿人一样,除了有些渴。   “小白,去要壶茶水。”霍川吩咐道。   顾玉书也想喝东西:“给我也带一份,要冰镇西瓜汁。”他又问路家兄弟,“你们喝啥?”   路星辞无所谓:“随便,解渴就行。”   顾玉书:“巧了,我们这还真有果饮叫随便。”   路星辞:“随便盲盒嘛,听说了,你这点子还一套一套的。”   高广白循着路标,就去吧台给霍川要了壶红枣枸杞红茶,连带着其他几人的点餐,等到端着托盘回来,叫了一声霍总,没人应声。   他顿觉不对,把托盘随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就跳下了温泉。   因为着急,放的位置有些偏,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正往这边走的两人听到声音,看了过去。   其中一人道:“是出事了吗?过去看看?”   医生当得久了,已经条件反射了。   他身边的那个更年轻一点的,先是脚步一滞,凝眸细看后,忽然拔腿就跑。   “诶?秦疏,等等我!” 第96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6   高广白反应十分迅速, 在周围池子里泡着的几个也不遑多让,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最后将霍川捞出来的竟然是秦疏。   路星宇距离这边远点, 他是眼睁睁看着, 一道身影疾如闪电, 直接跨过回廊的栏杆,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赶过来, 那速度快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奥运飞人。   他直觉这人是秦医生,只恨没戴眼镜, 视野不够清晰,等到走到近前一看,果然。   秦医生看着有些单薄, 路星宇不免担心, 正在他准备搭把手的时候,就看到对方一个公主抱, 踩着台阶, 稳稳地将人从温泉里抱了出来。   路星宇表情有一瞬的空白,霍川虽然腿有残疾, 个头却着实不矮,秦医生虽然身量挺拔,绝对没到一米八, 这么个小身板,公主抱一个大男人却如此轻描淡写,也难怪让他失去表情管理。   路星辞更是直接:“靠,我单知道金刚萝莉,还是头一次见到, 呃,那个啥~”   顾玉书上前说明情况:“刚刚还说话呢,前后绝对不超过一分钟,怎么说晕就晕了呢?秦医生,川子没事儿吧。”   秦疏将人放在旁边的鹅卵暖石上,叫了两声,人没反应,“泡了多长时间。”   “绝对没超过十五分钟。”顾玉书对此十分肯定。   汤迁速度没有秦疏快,这时候也到了,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大老板。他将之前的对话听在耳里,安慰一句:“没事,温度太高了,刚才老孙也晕了。”想起什么,又问高广白,“有没有可能是低血糖?”   秦疏直接否了:“那不能,他血糖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汤迁也知道大老板现在由他负责,“哦,那大概率是反射性血压变低了。对了,霍总今天吃早饭了吗?”   高广白:“吃了白煮蛋、小笼包,还有杂粮粥。”   汤迁点点头,一副见过风浪的模样,他和秦疏的镇定很好地安抚了几人慌乱的心。有专业人士在,又都是霍川的员工,他们也没瞎插手。   秦疏按着霍川的脉搏,确定没什么大事,就是温泉水温度太高,热晕了,待会醒过来得难受一阵。   他对高广白道:“高助理,你去弄点水,再来两块糖。”   高广白连忙去了吧台。   路星辞有些着急了:“怎么还不醒,用不用弄条冰毛巾啥的?”   秦疏还没回答,顾玉书就开喷:“他这又不是发烧,用啥冰毛巾。泡了这么长时间,毛孔都是打开的状态,太凉容易激着了。”   路星辞:“我就问问,你急啥?”   “别吵吵。”路星宇一声下去,顿时安静了。   秦疏拍了拍霍川的脸,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然后几人就见他在霍川人中狠狠一掐,原本还躺尸的人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醒,顾玉书他们仨顿时长舒一口气,出来玩一趟,霍川要是真出了什么毛病,别说在霍爸霍妈面前没法交代,就是他们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也过不去。   霍川看到小秦大夫,有些晃神,闭上眼睛再睁开,人还在眼前,还拿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两晃。   “霍总,您感觉怎么样?”   霍川捏住他的手指:“别晃,眼晕。”   秦疏反手捏住他的手腕,指尖压在他的脉搏上,确定手下的起伏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快了:“其他的呢,恶心不?”   霍川:“嗯。”   秦疏轻声:“没事,一会儿补点水和糖,多躺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霍川这才看向因为他苏醒,围过来的发小。开口提要求:“我不想躺着,或者换个地方躺着也行。”   几人不愧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秒懂,这是不想被他们用这个视角看着,名字后面挂了个“总”就是不一样,总有些莫名的包袱。   正在他们想要采取行动时,就看到秦医生又捷足先登了。   动作间依然是那么行云流水、潇洒自如,霍川被抱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怕小秦大夫把自己摔了,忙搂住人的脖子。做完这个动作后,对上几个发小疯狂憋笑的眼神,顿时内伤。   只有汤迁在一旁呵呵哒,“小秦力气大吧,就是两个霍总也能轻松抱起来,我们都说他是吃菠菜长大的。”   霍川的手继续搭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就这么木着一张脸,维持自己龟裂的表情不会破碎。直到被放在躺椅上眼睛都没动一下,明显是被惊呆了的模样。   之前还憋笑的几人,眼瞅着他的耳朵慢慢变红,这种景色可不多见,顿时笑个不停,尤其是路星辞,跟公鸡打鸣似的,特别夸张。   高广白端着托盘过来,远远就听到笑声,心里一喜,笑得这么开心,霍总肯定是没事了。   虽然他是在雇主的吩咐下离开的,可这到底是他的工作时间,没事儿还好,真的出了事儿,后果绝对不是他一个打工仔能承担得起的。以后,他一定会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看护到位。   霍川喝了水,吃着糖,精神多了。只那股恶心劲还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躺椅还是有些窄小,霍川的腿有一截拖下下面,秦疏就将一边的轮椅推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之后嘁里喀喳地一通摆弄,轮椅就变成了一张曲折有致的小床。   顾玉书他们几人对视一言,这位秦医生竟然如此熟悉川子的宝座,属实出乎意料了些。   霍川看他推轮椅时就觉得不妙,果然,秦疏弄完后又将他抱了起来,这次霍川就淡定多了,绝不给发小嘲笑自己的机会。   如果不是他绷着一张脸,几个损友还真被他骗了过去。只是顾及着他身体不适,勉强忍住罢了。   秦疏一进入工作状态,就无心其他,便也没注意霍川极力掩饰的羞耻。   他将人放在轮椅上,又给霍川挪了一个更舒服的方式,上手挪动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撩开他身上的浴巾,在他的小腿上按了按,过于紧绷了,和以往的绵软松弛大不相同。   高广白正是精神紧绷的时候,看出他神色有异:“秦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抽筋了。”   经他一提醒,几人目光齐齐看向他手下的位置,这才发现,霍川的右腿肚子都有些内陷,也不知道抽了多久。   霍川腿抽筋了,可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顾玉书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汤迁虽然知道这属正常,亦是心有戚戚。只有秦疏面不改色,直接化身治疗机器,蹲那儿就开始给霍川拉筋。   霍川就算是没有感觉,也不能放任,否则哪怕是下肢瘫痪,依然会造成长短腿。   秦疏一上手,大家就看出厉害来了,全是技术,没有感情。他这一通操作,直把大家伙儿心里的伤感全都拉直了。   霍川现在身体的温度还是有些高,等到秦疏收工,霍川的腿肚子都红了,秦疏将他的腿摆好位置,拿了浴巾搭着,余光瞥到他左脚趾缝间似乎有一点红,也没太在意,只以为那是个小痣。   见到秦疏起身,霍川终于自在了些,缓缓呼出压在胸腔的那口气。   秦疏担心经了这一遭,他就会放弃类似的休闲机会,临走还不忘劝上一句:“该玩玩,不要因噎废食,只要多注意些就行。”   霍川矜持地回了句:“好,知道了。”   两位医生离开了这片,路星辞他们却是七嘴八舌起来。   顾玉书啧啧有声:“怪不得你说之前的技师和小秦大夫比差远了,能不差吗?一个是行医资格证,一个是按摩技师证,含金量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路星宇也有话说:“关键是这份医者仁心,你是没看到,秦医生过来的时候那速度,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路星辞:“对对对,真人美心善,川子,秦医生有对象没,没有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顾玉书附和:“嗯嗯,可以考虑。大夫挺好,你找个大夫做伴,你爸妈也能放心。”   顾玉书可能是说者无心,霍川却不期然想起他刚换主治医师那天张女士的问话。   霍川将某个念头甩开,他妈要真有这心思,还能想把那个补习老师介绍给自己?小秦大夫阳春白雪一般的人物,那个补习老师和他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霍川想明白了,想要反驳,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只是话都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总感觉真的说了什么,反而太刻意了些。   路星宇没有错过他表情的微妙,挑了下眉,对其他两人道:“秦医生确实是好,可你们就不想想,他万一不喜欢男的怎么办?”   路星辞:“怕啥,川子有钱,车子、宅子、票子到位,还怕搞不定一个小年轻?”   顾玉书白了他一眼:“提啥钱?你就不知道培养培养感情?秦医生看着就不像是个钢铁直男,川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努努力,大有可为。”   路星辞想起秦医生的英姿:“那臂力,还不够钢铁啊。”   顾玉书不客气地丢了一记白眼过去:“傻逼,那叫男友力,懂不?”   两人又跟小学鸡似的,开始斗嘴,半天没分出胜负,只是都默契地没有再提秦医生。   路星宇也没提,将两人的喧腾当做背景音,和霍川说些有的没的,霍川喝了半壶茶,又消灭了两盘酸比甜多的丑橘,终于缓过来了。   路星宇看他眉宇没了之前的恹恹,招呼一声:“差不多行了。”   顾玉书和路星辞吵吵一通,轻松不少,当下大手一挥:“走吧,去玩一圈,桌球还是电动?”   “电动。”   “桌球。”   顾玉书看看兄弟俩,最后将目光投向霍川。   霍川薄唇轻启:“先桌球再电动。”   “行,说好了,一会儿谁输了谁是小弟啊,自助的时候负责递茶倒水。”   水悦瑶池可以玩的东西很多,只是很多都不适合霍川。   霍川能答应来这赴约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他们都想他好好放松。   游戏室在三楼,途中经过大滑梯和漂流区,虽然是工作日,这边排队的人依然不少,再就是游泳池了,会不会游泳的都会进去扑腾几下。   路星辞看到泳池里有一个人先是静止不动,过了大概十几秒,忽然蹿到其他的泳道去了,眼睛一转:“顾总,鄙人想要采访一下。”   顾玉书一听这个腔调,就知道他没憋好屁,直接拒绝。   路星辞完全无视,继续按照台本输出:“请问,游泳池的含尿比是多少?”   顾玉书嘴角一抽:“先称称你内裤的含翔量再说吧。”   这边也不是没人路过,两人的嗓门虽然不大,靠近了却也是能听到的。霍川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操控着轮椅先走一步,但求远离他们。高广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路星宇也挺无语:“你们两个可真是够了,就不能说点合身份的话?看看,川子都快没影了。”   两人这才发现霍川都已经进了室内,路星辞讪讪:“他有作弊神器,给我脚下安俩轮子,我也能跑这么快。”   他这么说的时候,刚好旁边一个小朋友踩着滑板,直直栽进了游泳池里。   “看着没,四个轮子的也不行。”顾玉书将声音甩着身后,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将瞎扑腾的小崽子托住,往池子边带。   救生员赶过来,将手掐在小孩腋下,将人抱到岸上。孩子小,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捞了上来,还不忘嚷着要“滑板”。   顾玉书送佛送到西,又潜下去把滑板捞上来。   孩子家长这个时候才赶过来,对着几人谢了又谢,同时不忘给孩子两杵子,轻飘飘的,小孩眉头都没皱一下。   东北这边就这样,基本上一家就一个孩子,都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顾玉书一摆手,一脸正气:“我是这里的老板,顾客遇到危险,自然要挺身而出,你们客气了。”   “呀,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老板了,真是年轻有为啊,像您这样的老板,肯定是要发大财的。”孩子妈妈夸奖得真心实意。   顾玉书:“全靠各位捧场才给了我这个机会,你们啊,以后可得把孩子看好了。”   顾玉书和孩子家长一通寒暄,好半天才脱身。   其他两人看着他揶揄含笑,顾玉书脸皮贼厚,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十分自得:“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在网络上看到关于我的彩虹屁。”   顾玉书身上全湿了,三人就去了服务台,顾玉书重新换了一身桑拿服,这才领着两人上楼。   霍川第一次过来,务必要让人宾至如归,他不陪着算怎么回事。   结果踏进游戏室,顾玉书就觉得自己多余操那个心。   路家兄弟当先看到的是拿着台球杆瞄准的俊逸青年,不是秦医生,还有哪个?   场馆明亮的灯光打在秦疏的脸上,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他的旁边,霍川正坐在轮椅上做着指导,秦疏调整了下姿势,转头看他,说了什么,霍川含笑点头。   “好家伙,不愧是霍总,动作够快的啊!” 第97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7   顾玉书三人对了个眼神, 然后就准备挑个远点的球桌,好给兄弟制造脱开的机会,坚决不过去当电灯泡。   只是他们几个人个子都挺显眼, 刚一移动就被霍川发现了, 然后便用眼神制止了他们的无聊行为。   顾玉书他们没法子, 只好走了过去。热情地和秦疏打着招呼:“秦医生, 怎么没泡汤泉?来蒲溪不泡温泉, 相当于白来。我们这里都是真正的温泉水,绝不是用硫磺粉泡的。”   秦疏在几人过来的时候就站起身,闻言, 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硫磺过敏。”   这个理由是大家没有想到的,就连霍川也看向了他。硫磺过敏还跳进池子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显然其他几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看向秦疏的眼神都带着敬佩。该说不说, 在秦疏的身上他们看到了一个医务工作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秦疏对上他们的眼神,更不好意思了:“也不是很严重, 短时间接触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 我虽然没泡温泉,却也游览了一遍, 不算白来。”   世间过敏原千千万,硫磺过敏实在是小众,顾玉书想了想, 说道:“E区到G区的水都是地下水,秦医生如果想要玩水,之后可以往那边转转。”   秦疏回忆了一下这里的地图,在汤迁泡过温泉后,他们确实是打算去感受一下漂流的, 只是又遇到了霍总。   路星宇扫了一圈,没看到之前和秦疏在一起的那位汤医生。   按照旅游攻略,来浴场一般都是先冲泡再来一个大保健,然后浑身轻松地去水世界,温泉漂流啥的走一波,玩累了就去榻榻米汗蒸,或者是躺在懒人沙发观影,困了直接歪一觉,等到睡醒刚好来顿自助,吃饱喝足换场去轰趴娱乐。这基本上是固定流程了,而现在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应该还在室外和一楼活动。   秦医生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不合群的人,怎么没和同事一起行动?他是看到川子特意过来,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呢?   路星宇心里实在是好奇,刚好高广白要去卫生间,就跟了上去。他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你们怎么碰上秦医生的?”   高广白提起这个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道:“之前上楼,霍总为了躲避一个小孩,一边轮子悬空,刚好秦医生路过,搭了把手。”   路星宇都要拍手赞叹:秦医生就是他发小的贵人。   路星宇也知道霍川平时不喜欢别人推着他走,而且他的轮椅是霍爸特意给霍川设计的,绝对的私人订制,全球无重样,堪称轮椅界的天空板。   霍川操控轮椅贼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意外。不过还是叮嘱一句:“小白,天有不测风云,以后你还得再尽尽心啊。”   “是是是,我哪敢再大意啊。”高广白想起之前那一幕,现在心还提溜着,以后只要再出门,他说什么都得把手焊在霍总的轮椅上,霍总不高兴他也得顶住。   路星宇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还没说,秦医生怎么跑楼上来打桌球来了?”   “哦,是霍总,他问秦医生会打桌球吗,秦医生说不会,然后霍总就说他桌球打得还不错,可以教他。”   路星宇笑了,公孔雀开屏的既视感啊,真是难得。   等两人从卫生间回去,他们四个已经开战了。   霍川和秦疏一组,路星辞和顾玉书一组。路星宇看着场上情况,觉得这位秦医生有点厉害啊。   照之前的说法,秦医生根本就不会桌球,就这么一会儿功法,就已经有模有样了,就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秦疏其实想跑路,他这人有些社交障碍,人多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就他们几个,就有些放不开了。   好在打球不用嘴,顾玉书和路星辞又都挺能说的,两个人都能说出一群人的效果,场面一直都挺热闹,不必他绞尽脑汁没话找话,否则他脑细胞肯定会大批量死亡。   打了几局,开始双方还是有输有赢,在秦疏熟悉规则,真正上手后,局面就开始一边倒了。   玩到没悬念就没意思了,于是拆伙重新组队。   玩游戏的时候时间过得贼快,也没觉得玩几把,两个小时就快过去了。   顾玉书提议:“我花大价钱引进了VR游戏设备,绝对的最新款。走,过去试试?”   几人自然没意见,秦疏本来打算借机离开,结果被自来熟路星辞拉住,再拒绝就不大好了,刚好他还没玩过VR,也挺好奇,便跟着一起行动。   秦疏从小到大就没进过游戏城,也就图新鲜玩过手游,发现自己有沉迷趋势后,果断卸载。一路看到五花八门的游戏,还挺稀奇。   VR这边是收费项目,且费用不菲,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报名预约,工作人员会提前二十分钟打电话通知。如果顾玉书不是这里的老板,轮到他们都得晚上了。   进入VR互动机房,就仿佛进入了异次元,秦疏坐在充满科技感的座椅上,看着一整块面板的操控台,久久无法回神,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吗?   哪个男孩子没做过驾驶飞船徜徉宇宙的美梦?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秦疏也不行。   顾玉书介绍:“哥几个先摸索一下哈,可以自己选择感兴趣的游戏场景单机,也可以多人探险或者作战,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保证让你们大开眼界。”   秦疏毫不犹豫地为自己选择了一款太空探险游戏,有工作人员过来为他连接设备,讲述操作的注意事项,戴上VR头显,秦疏在虚拟世界中启程。   秦疏握住手柄,当飞船起飞的那一刻,他的心似乎也跟着飞了起来。   他控制着船只,飞行在浩瀚的太空中,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美丽的星球,闪烁的恒星,还有巨大的行星和星系。他穿行期间,似乎真的在征服未知的宇宙。   太空船在星系中穿梭,很快,飞船发出警报:危险,危险,有未知生命体在迅速靠近,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秦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面了奇行种带来的冲击,秦疏心脏骤停,反应过来这是游戏后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将所有的武器轮番轰炸一番,终于消灭面容可怖的奇行种。   只是此时他的飞船也受损严重,秦疏被抛出飞船。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分外真实。然后,game over。   秦疏摘下头显,就看到同样结束游戏的路家兄弟在看着他笑,那笑是善意的,只是秦疏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路星辞示意他看旁边,秦疏抬眼一看,好么,原来玩个游戏表情竟然能如此丰富,想到自己表情狰狞,肌肉紧绷的样子,秦疏顿时囧了。   等到霍川和顾玉书先后从游戏状态脱离,他们又进行了第二轮,这次是组队对抗类游戏。   他们四人一队,对手是npc,游戏的目标是击败对方,占领敌方基地。   游戏前几人并没有交流,默认霍川是队长。   也许秦疏看着就不像是会玩游戏的,霍川直接将人安排在自己身边。   顾玉书担心秦疏放不开,在霍川做好战略布局好,补充道:“只要不是咱们这边的,打就对了,放心,除非我们死了,否则肯定保你性命无虞。”   团队作战,秦疏也不想拖后腿,一直紧紧跟在霍川身边。游戏中的霍川,个人特色鲜明,让秦疏看到了他果断和敏锐,这样的霍川,成为小团体的核心并不奇怪。   秦疏看着他奔跑跳跃,辗转腾挪,不无遗憾地想:如果霍总的腿能够恢复该有多好啊。   游戏的真实感极高,迂回、埋伏、攻防、激战,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很快就激发了秦疏的热血。   两局过后,秦疏也摸清了基本操作,等到再次开局,就已经能够和大家配合得有模有样了。   “厉害!”   “漂亮!”   听到频道中的夸赞,秦疏有些耳热,更多的还是高兴。心里有了底,行动间也更加大胆,渐渐从霍川的身后来到他的身侧,和他并肩作战。大家打着配合,越来越默契。   又是一局结束,几人一起摘下头显,脸上还带着战斗带来的兴奋。几场虚拟游戏,渐渐消除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感,之前还客气地叫秦医生,现在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   “真看不出来啊,秦疏你看着斯斯文文的,上手竟然这么快,”路星辞说着还做了几个瞄准的动作,“咻咻咻,一下一个,那准头,绝了。”   顾玉书自打引进这套设备后,还是第一次玩的这么痛快,如果秦疏拖后腿,游戏体验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秦疏,你这上手也太快了,快说,是不是你原来就是个游戏高手?”   秦疏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低眸浅笑,只说:“玩过。”   “果然是学霸,学什么都厉害。”顾玉书赞叹道,不忘冲霍川挤眉弄眼:“是不是?川子。”   秦疏去看霍川,霍川也正在看他,桃花眼里多了认真:“是很厉害。”   秦疏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视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心跳漏了一拍。   也许是那双眼睛太惑人?   霍川的眼睛,真的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离开VR互动机房时,早就到了午餐时间,他们直接去了顶楼自助。   顶楼分为两个区,一边是自助,一边是商务。自助这边是算在套票了的,商务那般需要额外消费。   L省的洗浴中心名声在外,尤其是发展至今,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还开发出了许多新功能。   商务功能就是其中之一,比起传统的酒桌文化,来这里既多了高雅,还少了距离感。尤其是合作意向达成后,东道主特别喜欢带合作伙伴来这里感受一样别样的洗浴文化。   他们交情摆在这,也用不着瞎客套,顾玉书直接带着人去了自助区。   东北人特别看重吃,自助可以说是包罗了各大菜系,且做到了中西合璧。   进门就是海鲜区,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水产品,路星辞啧啧赞叹:“这虾和螃蟹还是活的,你也不怕赔本。”   顾玉书一摆手:“你不懂,像咱大老爷们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常规食材等感觉有饱腹感的时候其实已经十二分饱了。带壳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吃起来费尽,一细嚼慢咽的,吃完两盘就已经半饱了,自助又有限时,这么多品种不得再品尝品尝?”   “再说了,现在哪家自助没水产海鲜,谁让咱们这边的人都爱吃这口呢?我直接和搞水产养殖的签订了合同,对方还负责配送,既保障了品质,还避免中间商赚差价,挺好。而且这里的套票最长的才24小时,一个人就是再能吃又能吃多少。”   路星辞赞叹一句:“这生意经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顾玉书:“没办法,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不明白其中的门道,我敢把摊子铺这么大吗?”为了不在他老爹手底下讨生活,他可是欠了一屁股债呢。   路星辞见他侃侃而谈的样子,难得生出了一丝危机感。他们四个人,如今只有他一事无成,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好像再不努力,以后就会被小团体彻底落下。   难道,他真的要去挖矿吗?   想到那种艰苦,路星辞打了个冷战。   *   按照之前定下的游戏规则,路家兄弟今天化身服务小弟,负责给大家端茶递水,取菜烧烤。   机会难得,顾玉书将两人指使得团团转,路星辞吐槽道:“你别太过分啊,总得让我和路星宇吃几口吧。”   秦疏这才知道他们之前还定了这么个规矩,虽然他后来表现得还不错,但是一开始却是被压着打的。他本来被照顾着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知道其中内情,就有些坐不住了。   秦疏看着两兄弟:“你们歇歇,我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来吧。”   路星辞忙摆手:“别别别,愿赌服输,我们开玩笑呢。”   路星宇碰了下弟弟的手肘:“秦疏,你要是真不忍心,就帮忙照顾照顾川子吧。”   正在和螃蟹较劲的霍川抬头,试图用眼神阻止他。别以为他不知道对方的心思,这人还来劲了是吧?   路星宇眉梢一挑,不带怕的。又对秦疏继续道:“川子性子急,每次吃虾啊、螃蟹啊这类的东西都得出点状况,秦疏你要是不介意,就帮忙剥个壳啥的。”   秦疏没多想就答应了,只是当他将剥好的虾肉放到霍川面前时,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样的行为,真的太亲密了。   谁家医生还负责给患者剥虾啊?   他似乎越界了。 第98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8   意识到这一点后, 秦疏总觉得在他与霍川之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古怪感。然后就发生了可笑的一幕,两个人一个剥得安静,一个吃得沉默。   其他几人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这种古怪的气氛, 各种插科打诨, 说着说着, 就说到刚刚结束的高考上来。   “这次的省状元又是F市的, 这都多少年了, 卷生卷死,结果还是干不过人家。”顾玉书的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像他们这样市里挂了名的企业,每年中高考都会给政府捐一笔, 充作奖学金和助学金,霍川签字签得痛快,还真没怎么关注今年的高考情况, 就问了一句:“省状元多少分?”   顾玉书:“理科725, 文科703,都是F市的。”   路星辞:“嚯, 真够高的, 咱们这边的呢?”   顾玉书对这些都门清:“最高才689,全省排58。”   路星辞:“这也差太多了吧, 川子当年还排进前十了呢。”   顾玉书看秦疏一直没搭腔,就主动将话题抛给他:“秦疏,你当年高考多少分?”   秦疏:“七百零点。”   路星辞倒抽一口凉气, “真学霸呀。”   惊讶过后就是好奇:“你是L大的对吧。”   秦疏点头。   路星辞更好奇了:“你这成绩,咋没报京市的学校啊,H市也有几所挺不错的学校,离你们老家还近,这么高分哪儿去不了, 怎么跑东北来了?”   秦疏笑了笑:“去了也没法落户,而且,医科类大学里L大也是顶尖的了,这边发展的也好。”   路星辞:“还是你想得长远。”   路星宇:“L大确实不错。”   说是这么说,其实几人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不过从择校来看,秦疏这人也确实没什么野心。没野心的好哇,相处起来才更舒服。   顾玉书看着秦疏剥虾的手速,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幸好手残的人多,要都这个速度,餐饮这块得倒贴。”   秦疏眨眨眼,把满满一碟子虾肉放在霍川面前,安慰一般:“悠着点吃,就这些啊,不能再剥了。”   顾玉书他们几个听他这么说,都笑了起来,霍川眼里也盛满了笑。   快乐的气氛是会传染的,秦疏嘴角也弯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秦疏对别人的视线其实并不敏感,现在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由得他不在意。   秦疏抬眼,就看到斜对面位置,隔着间壁,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正看着他,见他望过去,还冲他笑了笑,那笑容别有意味。   秦疏眉心一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结果对方不仅不收敛,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一样,看得更放肆了。   霍川最先发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边的男子刚好收回目光,一副和朋友相谈甚欢的模样。   秦疏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败了兴致,又给霍川拆了只螃蟹:“这已经是第三只了,不能再吃了。”   霍川:“嗯。”声音里隐含着失望。   路星宇在对面看着,觉得好笑。川子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对秦疏的不同呢?很好奇呀。   自助结束之后,秦疏提出告辞:“来的时候院长特意强调要拍集体照,一直脱队不好,我这就回去了。”   霍川点头:“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秦疏:“不用客气,不管遇到危险的是谁,我都不会坐视不理。”   三人看霍川就这么把秦疏放走了,都觉得有些遗憾,多好的机会啊。其中属顾玉书最为直接,用手点着霍川:“川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们是不是咸萝卜吃多了?”霍川丢下这句话,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高广白冲几人歉意地点点头,连忙跟上,誓死捍卫自己的工作。   路星辞不明所以:“川儿什么意思啊?”   路星宇乜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哼,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脑子是干啥的?”   顾玉书:“要不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我操这份儿心?还真是闲的!”   他们就是担心霍川一心扑在事业上,没心思谈情说爱。现在还不显,等到再过几年,他们都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就是想帮忙出谋划策也没这份儿心力了。   他们几个谁没处过对象,也就霍川,母胎单身,白瞎了好皮囊。   霍川操纵着轮椅在走廊穿行,宽大的轮胎碾压在瓷砖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身后的高广白健步如飞,紧密跟随。   霍川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他得承认,他被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蛊惑了心,可是……   他看着自己的腿,终于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悸动。   忽然,霍川一个急刹,直接停在了原地。高广白凭借自己强大的核心力才将自己定在原地,上身因为惯性原因向前倾,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人正挡着另一个人的去路,说着什么。而背对他们的那个身影,正是秦医生。   看动作,秦医生明显十分不耐烦,只是对方不依不饶,说话间还想要去拉秦医生。   高广白什么没见过,只看对方的殷勤和无赖,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左不过见色起意罢了。   高广白脚下挪动一下,想到霍总的行事风格,便忍住没动,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走廊里的情况。   之后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秦医生用了什么法子,那个男人“嗷”了一声,拉人的那只手也软塌塌地耷拉着。   “以后,别在我面前晃。”秦疏撂下这句话就离开原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霍川轻笑出声,“小白。”   高广白:“哎。”   霍川:“去查下那个人,然后转告孟特助,让这个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秦疏面前。”   高广白连忙应下,只是还有一点没想明白,孟特助负责的都是商务方面,让他处理这样的事情,就好比杀鸡用牛刀。   *   隔天,路家兄弟就带着奶奶去了爱川医院,之前路奶奶就在这边治疗过,报过病历号,窗口的工作人员和他确认:“肖蓉女士,对吗?”   “对。”   工作人员问他:“请问要挂谁的号?”   “姓宋,治疗痹症很厉害的那位。”   “好的,二楼中医内科第三诊室宋非医生,挂号费96元。”   路星宇交了挂号费,走出几步又转身回去,“请问,针灸推拿科的秦疏医生,他的挂号费用是多少?”   工作人员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替他查询了一下,回道:“15元。”   挂号费差距可够大的啊。   路星宇含笑道谢。   路星辞看他挂个号搞了半天,抱怨一句:“你咋这么慢。”   路星宇上前扶住老太太,含笑不语。   路星辞撇了下嘴,路星宇不想说的,他别想抠出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人肚子里一定弯弯绕绕到打结。   路奶奶全当看不到,她年纪大了,正该颐养天年。小辈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玩去好了,有这么两个大孙子陪着,她安心享受天伦之乐就好。   到了诊室外面,导诊屏显示着路奶奶的名字,路星辞敲门,推门进去。   宋非已经在查看路奶奶的病历了,见到人进来,就让她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路星宇打量着宋医生,这人看着很和善,鬓角已经有些花白,很有医生的气质:“宋医生,是霍川向我推荐的您,说您之前是他的主治医师,医术高明,我这才带我奶奶过来看看。”   宋非有些意外。他负责霍总前后有三年的时间,对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只要他来,小护士都不敢在诊室里面多逗留,没想到霍总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高。医术得到患者的认可,尤其对方还是医院的大老板,宋非挺高兴的。   宋非客气道:“霍总过誉了,都是医者本分。”   治疗了好几年,他多次调整方案,霍总的身体也没有起色,国内外的专家会诊都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   只是霍总腿部神经损伤严重,所有人给出的结果都是一样,没有恢复的可能。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维持现状,延缓肌体的萎缩和退化。   路星宇闲聊一般:“前两天在水悦,遇到他现在的主治医师了,好年轻啊。”   宋非:“小秦是今年的毕业生,可不是年轻吗?”   “怎么把这么年轻的医生安排给霍总,陆院长是想要着力培养他吗?”路星宇的话意有所指。   宋非连忙否认:“小秦医术不错,不过没听说和陆院长有什么特别关系。”   “哦,真是奇怪。”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的,霍总的身体需要长期调理,小秦医术不错,长相赏心悦目,多看看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之后,宋非就开始讲一个人的心情对身体的影响有多重要,让路星宇十分怀疑,这位就是太能说了,霍川又是个寡言少语的,两人相对,心情指数都是负值。   宋非给路奶奶号了脉,望闻问切后,说:“我给开副方子,配合针灸,先治疗一个疗程,看看效果怎么样。”   路家兄弟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针灸开始后,路星宇对弟弟说:“我去趟卫生间,你在这陪着咱奶,别乱跑哈。”   路星辞不疑有他:“去你的吧,我有那么不着调吗?”   路星宇便顺着指示牌,找到了针灸推拿科。   他到的时候,秦疏正在给患者拔罐,路星宇敲了下门:“秦疏。”   秦疏看到他还挺意外,“身体不舒服吗?”   路星宇摇头:“我和星辞陪我奶过来,正好你在这边工作,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行,你先去里面坐一会,我这边马上就好。”   “那好,你先忙。”路星宇就去了里间等。   路星宇打量着办公室的布置,爱川的条件好,非常现代化,不过秦疏这里比起宋非那边,还是能够看出差别来。   宋大夫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被换掉呢?而且是换成一个除了年龄和外貌,各方面都有所不如的新人。   秦疏没有让他等多久,果然很快就好了,安顿好患者,看着护士定好时间,他就去了里间。   秦疏摘下医用手套,给路星宇倒了杯水,礼貌询问老人家的身体情况。   “我奶没啥事,就是年纪大了,过来定期疗养,”路星宇看着墙壁上的人体穴位图,“我虎口的位置有些不舒服,这是什么毛病啊。”   秦疏倾身过去:“哪只手,经常不舒服吗?”   路星宇将右手伸过去,“就这边,也不是经常,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没两天自己就好了。”   秦疏上手按了按,确定着位置:“怎么个不舒服法?”   路星宇将自己的感觉说了。   秦疏心里有数了:“没事,腱鞘炎,很多人都有这毛病,可以涂一层冷敷凝露。”   “针灸的效果是不是快点?”路星宇暗示道。   秦疏听他这意思是挺想扎针的,随手取出一包毫针:“那就扎两针。”   路星宇就看着秦疏在他的虎口和手腕下针,他和宋医生下针的手法很不一样,就问:“秦疏,这针扎进去后,为什么还要来回捅几下,是有什么说道吗?”   秦疏哑然失笑:“这是在江北养成的习惯,属于民间针法,和正经的学院派不大一样。”   路星宇做出洗耳恭听状。   秦疏尽量长话短说:“你也知道,我们家祖上就是行医的,我入门比较早,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能帮我爸打下手了。我爸当初被耽搁了,不过教我个基本功还是可以的,再结合着我爷留下的手札,我这针法也算入了门。”   “最开始位置找不准,就会反复多来几次,等到患者给出明确反馈,我就知道,针到位了。再后来,我单凭手感就能轻易找准位置,只是老街坊们反而不放心,总感觉我没扎准,会让我重来几次,偏要扎出感觉才行,这个习惯也就留下来了。其实,两者没什么区别的。”   路星宇理解了一下,其实说白了就是秦疏太年轻,需要点特殊方式让患者相信他手上是有真功夫的。   路星宇从医院离开就发了条朋友圈,上面只有几个字:为发小站台。下面是个短视频,视频的背景正是水悦瑶池的高赞景点,不过比起水悦瑶池,频繁出镜的五人才更引人注意。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下面就是一堆评论。   路星辞看到后,问他哥:“路星宇,你怎么没屏蔽长辈啊?”   “啊?我没屏蔽吗?不能啊。”路星宇抓过手机就开始查看,发现朋友圈下面的确有好几条长辈的留言,不仅有他爸妈的,还有张女士的。   “装,接着装,谁不知道谁啊。”路星辞虽然脑瓜没他哥好使,好歹在一个娘胎里挤了好几个月,当即就感觉他是故意的。   路星宇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上,姿态悠然:“那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什么了?”   路星辞嗤笑一声:“当红娘呗,还能是啥。”   路星宇双指并拢,在眼前一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兄见事晚矣。”   路星辞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夸赞,还是嘲讽,正在他举棋不定时,手机响了。   “霍川他妈?”路星辞挺奇怪的,怎么电话没打给他哥,反而打给他了?   路星宇探头一看,挑了下眉,看来,他弟性子直也有好处,至少讨长辈喜欢。   路星辞接了电话。   这通电话打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撂下,路星辞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张阿姨说要送我个飞机模型。”   路星宇中间一直没有离开,自然听到了,同时也深深地嫉妒了。霍爸有渠道搞到最新的飞机模型,这种飞机模型可不是小孩子玩的玩具,而是等比例复刻版,每年都是限量发售,真正的有钱也买不到。   结果,他忙活一通,竟然便宜了路星辞。   路星宇本来有些郁闷,转念一想,路星辞都有,没道理他没有啊。等到礼物到了,要真没他的,就抢路星辞的好了。   就在所有人都拭目以待的时候,霍川和秦疏的医患关系却依然稳如老狗。   张思予特意注意过,儿子和小秦大夫的联系比起之前的宋大夫,确实多了些,只是谈论的都是治疗养生之类的。问过小白,也没说有什么特别的,这让她心里的小火苗又有熄灭的趋势。   外人不清楚,两个当事人却知道,他们在彼此的心里的分量开始变得不一样,只是谁都没有再进一步,默契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第99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9   暑往寒来, 年节将至,在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秦疏带着礼物去看他在L大时的导师——张维。   到了张老师家, 他才知道今天过来的不只他一个, 还有张老师今年新带的两个研究生。   师母知道他们今天要过来, 提前准备了食材, 几个学生进厨房想要帮忙, 都被赶了出来。   张老师问起秦疏在爱川国际的情况,秦疏挑拣着说了。   张老师点点头:“待遇不错,虽然职称在那边效用不大, 可还是要考。”他其实还是看好秦疏进事业单位的。   师母在厨房听到,出来吐槽:“你们张老师这辈子算是和公立死磕上了。十二月份有一波晋级,他啊, 各方面条件都符合要求, 结果还是被筛下来了。”   张老师不赞同:“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个干什么。”   “怎么就不能说了,小秦现在已经工作了, 小严和小徐过两年也得步入社会, 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师母一直就是个快言快语的, 还不忘提醒两个研一的学生,“你们秦师兄当初也是风云人物,我和你们张老师都以为他去省大附院是板上钉钉的了, 结果被一个各方面不如他的关系户给挤了,好歹你们老师还认识几个人,如今是有着落了。以后竞争只会越来越激烈,你们张老师赚着高校和医院两份工资,还好点, 等到你们这一波可咋办呦。”   师母刀刀见血,秦疏都有些同情两个师弟了。   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他们这一行就业门槛儿高,工资低,还比不上兽医呢!   吃饭的时候,师母忽然问道:“小秦,在医院里有没有谈得来的同事啊?”   秦疏动作一顿,到了这个年龄,听到这种充满暗示性的话,很难不多想。   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装傻,说张医生怎么样,孙医生如何和善,汤医生多么有意思云云。   师母一听这话,就直接道:“你可得抓点紧了,小严和小徐他们俩可都有对象了,尤其是小严,婚期都定了。你现在也工作了,各方面也不差,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张维也说:“什么年龄考虑什么事,秦疏啊,该找了。”   他是真满意这个学生,带了这么多年的研究生,就秦疏最让他省心,一点就透,读研这三年在核心杂志发表了十几篇论文,连带他这个当导师的都跟着沾光。张维现在是有资格带博士的,其中一部分就是秦疏的功劳。   他其实挺想让秦疏和他读博的,只是秦疏傲气,在工作这件事情上碰了壁,说什么都不想往三甲医院里挤了。   三甲医院规矩多,想出头也确实是困难,张维对这一点感受挺深。他想着秦疏到底年轻,与其在这受约束,不如多接触接触其他环境,以后再做什么决定的时候,心里也有谱。   秦疏知道老师和师母是好意,点头应了。   师母见此很高兴,用公筷给他碗里夹了个大鸡腿:“这样就对了,隔壁赵教授的侄女,今年25,在企业当白领。前两天赵教授还说他侄女没对象呢,让我手里有好的给介绍介绍。小秦,我觉得你可以看看。那姑娘苗条,带劲,个头得有一米七,大眼睛,双眼皮,我见过两次,就是黑了点,不过看着健康啊。你要觉得行,我就要个照片。”   小严和小徐看到秦疏被拉郎配,都垂头认真吃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在忍笑,张老师也笑呵呵地看着他。   秦疏对上师母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拒绝:“师母,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师母语重心长:“这怎么能叫耽误呢?都是知根知底的,先看照片,觉得行你们就加个微信互相聊聊,合适就继续处着,不合适拉倒,这有啥呀?”   “听你师母的,处对象就得脸皮厚,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就是你不急,你爸不急啊。”   “秦师兄,我觉得可以看看。”   “嗯嗯嗯,看看也没啥损失。”   夫妻俩一唱一和,两个师弟也在一旁帮腔,秦疏被迫感受了一把年龄危机,他坐直身体:“我其实遇到一个不错的人。”   就这么一句话,秦疏的脸就红了。   师母还想细问,被张老师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转而聊起了其他的话题,只是直到这顿饭吃完,秦疏脸上的热度也没有降下来。   等到他告辞离开的时候,师母还不忘提醒:“遇到喜欢的人就去追,你不努力,就是别人的了。”   秦疏胡乱地点着头。   回到公寓,回想今天在张老师家的这段经历,还为自己的表现而羞耻,他怎么就脸红了呢?   同时也让他确定了一点,他是真的喜欢霍川。   秦疏是喜欢霍川的,可是让一个社恐努力走出第一步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直到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两人仍然如往常一般,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做一个多余的动作。不仅如此,秦疏动作间反而更加注意,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心里有鬼。   他得庆幸理疗的过程中,对方大部分时间都是趴着的,否则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掩饰住自己飘过去的眼神。   *   秦疏是在年二十八这天回的江北,用了两天的年假。   江北在前年建了机场,机场附近还开通了专线,交通方便了许多,再不必像从前一样各种转车。   下了大巴,看着熟悉的街景,旅途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   秦疏没有回家,直接去了位于正街的诊所。   进门的时候,他爸正在给人针灸,患者也是老熟人,是猫嘴街的裁缝,姓陈。   陈阿姨有手艺,只是命不好,嫁了个酒鬼。后来她丈夫酒后溺水,死了,偏偏给她留了个遗腹子。   陈阿姨是想将孩子打掉的,婆家跪下来求她,求她给家里留个后。只要孩子生下来,就再不会耽搁她,还答应把夫妻俩的房子给她。   十月怀胎,她生了个女儿,婆家立马翻脸,孩子也不要了,房子也不给了。陈阿姨带这个吃奶的孩子,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艰难起来,也是可怜。   秦疏觉得陈阿姨有一段时间是想给他当后妈的,总给他做衣服。他爸每次都会把布料和手工费托人给她家送过去,几次过后,对方就没再这样了。后来,陈阿姨就嫁给了一个鞋匠。   秦五行听到门口的动静,半天没听人说话,就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家儿子,顿时笑眯了眼:“臭小子,回来也不知道吱个声。”   “爸。”   陈阿姨听到,也想转过身来看,被秦父喝住了。   陈阿姨常年伏案工作,颈椎和腰都有问题,难受了就过来扎针拔罐,或是买了膏药回去自己贴。   听到秦疏回来,陈阿姨便开了口:“老秦,不用你,让小秦过来给我扎。”   都是老熟人,大家都知道秦疏针灸的技术比他爸强,老秦被嫌弃了,却抿着嘴直乐,他将地方让开:“行,让秦疏来。”   秦疏无奈笑笑,去洗手消毒,照例询问了陈阿姨哪里不舒服,然后继续剩下的几针。   秦五行就在一边看着儿子下针,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有了正式工作就是不一样,他家秦疏现在越来越沉稳了。   “好了,半个小时后起针。”   陈阿姨打量着秦疏,觉得他比去年见到时还要亮眼,他们江北的水土养人,皮相出色的不少,可像秦疏这样的还是少之又少。   陈阿姨是越看越满意:“秦疏啊,听你爸说你工作了,待遇怎么样啊?”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秦疏雷达顿时支棱起来了,谨慎作答:“一般。”   陈阿姨:“多少也能攒点吧。”   秦疏语气苦恼:“房租水电也不少,我又刚参加工作,经济上就不太宽裕,幸好我爸每个月都能给我打点。”   自从儿子研二就再没用掏过生活费的秦父配合儿子撒谎:“男孩子嘛,大手大脚的,月光也很正常。”   陈阿姨有些失望,她女儿追星都追疯了,天天对着人家照片犯花痴,秦疏可比女儿追的那个明星帅气。她本来还想着,秦疏有了工作,又是个医生,要是和她女儿能成挺好,结果秦疏竟然是个月光族。   陈阿姨忍不住教育:“你这也参加工作了,对将来得有个规划,现在娶媳妇可不容易,还是得多攒点。”   秦五行不高兴别人说秦疏:“你们家小茹不也靠你们两口子养着吗?”   陈阿姨一噎,面色就不大好看。秦五行见此,委婉道:“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别掺和了。”   陈阿姨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陈阿姨走后,父子俩直接关门落锁,这几天就不准备营业了。   赶着年前这两天,父子二人扫尘、买年货,天天从早忙到晚。   进进出出,难免碰到街坊邻居,大体上,他们看到秦疏的第一句话是:呦,回来了。   第二句就是:有对象了吗?   遇到个热情些的,还要给他介绍相亲。   秦疏不胜其烦,每次都是搪塞过去。   除夕夜,万家灯火,烟花满天。父子俩正吃着年夜饭,秦父随口提起隔壁儿子年后要结婚的事儿,秦疏忽然放下筷子。   自己的崽自己知道,秦疏这样子明显是有话说,秦父也不由自主地停了筷。   秦疏深吸一口气,老秦心里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然后就听他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的儿子放了个天雷:“爸,我如果—喜欢男人,你会生气吗?”   说实话,听到儿子的话,老秦的大脑有一瞬是空白的——他们老秦家的香火要断了啊!   可身为父亲,他是山,是岳,必须得稳住。于是,秦五行同志夹了块麻椒排骨放在秦疏碗里:“快吃,这道菜的菜谱可是拿膏药换的,一般人可做不出这个味道。”   “爸?”秦疏都被他爸这反应干迷糊了。   “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秦疏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就着麻椒排骨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吃饱喝足,老秦碗筷一撂,捶着胸口,中气十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   秦疏被他爸忽然发作惊了一跳,忙起身过去,同时疑惑:难道他曾经的某些细节,让他爸先于他发现他喜欢的是同性?   秦疏给他爸抚着背,虽然他爸身体一向很好,虽然他爸才五十出头,还很年轻,可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希望孩子是同性恋。   秦疏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个打击一定很大吧。就算是摊牌,也不应该是今天。   然后就听老秦道:“我就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完美的崽儿,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秦疏:“……”从来不知道,原来太优秀也会让当家长的不安。   秦五行唉声叹气好一会儿,这才开始盘问:“说说吧,你这是有对象了?”   “没有,只是觉得对方很特别。”秦疏看他爸情绪还挺稳定,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爸,你不生气啊。”   秦五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爸啊,心里的火气都就饭吃了。”   秦疏心里愧疚,抿着唇没有说话。   秦五行看着儿子耸眉耷眼的,心里先就不落忍:“坐下吧,没人罚你站。”   知子莫若父,这件事一定在他心里装了很久了吧。他的儿子不偷不抢,有非同一般的学医天赋,有远超他人的道德水准,不过就是喜欢个男人而已,不过就是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想要和自己唯一的亲人说说而已,又有什么错?   秦疏从很小的时候就能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身为父亲,他能为秦疏做得很少,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包容、理解、支持。   秦五行之前之所以坚持把饭吃完,也是在开解自己。再开口,说话的语气也就意外地温和:“你妈临终都放不下咱们爷俩,她绝对不会想要看到咱们父子二人产生矛盾。爸行医这么多年,也算见多识广。没事,我消化两天就好了。”   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秦疏如果不是心里认定了,也不会和他这样说。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让儿子如此费心,提前给他这个当爸的打预防针呢?   秦五行实在是好奇,便问了出来:“对方什么人哪?”   秦疏:“是我的患者。”   秦五行满脸的不赞同,开始怀疑儿子是单身太久,又缺乏社交,才会喜欢上患者。   秦疏看着他爸皱起的眉头,继续:“他有残疾,需要坐轮椅。”   老秦痛苦面具,喜欢男人就算了,怎么不找个身康体健的呢?   儿子喜欢的这个实在是出乎意料,“有照片吧,拿来给我看看。”   秦疏并没有拍过霍川的照片,想看只能浏览器搜索。   秦父看着手机上的照片,霍川坐在办公桌后,穿着一件黑色西装上衣,寸头,露着饱满的额头,五官锐利,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你不会是随便找了个人诓我的吧。”秦父怀疑儿子是在和他玩心眼,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降低他的接受底线。   秦疏没想到他爸会怀疑这个,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他不抱希望地点进霍川的微信,别说照片了,朋友圈一片空白,鬼影都没一个。他总不能去问霍川要一张生活照吧,想起自己有路星宇的微信,就去翻他的朋友圈,还真让他找到了。   秦疏找到的正是半年前在水悦瑶池的视频,他将手机递给他爸,秦五行点开查看,直到视频结束。   秦五行直切重点:“你不是说只是觉得对方特别吗?怎么,医生和患者还一起出去玩啊?”   秦疏:“他也是我们医院的大老板,那次我们医院刚好团建,遇上了,是巧合。”   秦五行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秦疏,可不能傍大款啊,你要实在过得艰难,咱们家还有几张古方。”   秦疏哭笑不得:“爸,你想哪去了。”   秦五行也觉得不该这么想他:“那,他喜欢你吗?”   秦疏点头,虽然两人从来没有谈过这个话题,可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霍川的腿没有感觉,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两人有肢体接触时,在他给那双毫无知觉的双腿做推拿时,霍川的耳朵会染上酒醉的酡红,他确信:霍川也喜欢他。   秦父看着儿子眼底的神色,没有再问其他,只说:“行,那你努力。”   父子俩算是把话说开了,秦疏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初八就要上班了,最晚初七秦疏就得回去,接下来这几天,他就开始做黑膏药,多做一些,他爸也能轻松些。   秦疏心疼他爸,想让他爸趁着这段时间多休息休息。结果老秦也没闲着,天天在小药房里捣腾,还不让他看。   等到秦疏年假结束,他爸神神秘秘地塞给他一个小瓷罐,还叮嘱他:“这可是好东西,省着用啊。”   秦疏一脸迷糊:“爸,这是做什么的?”他刚去北方那两年,水土不服,一换季就过敏,当时他爸就给他特意熬制了药膏,可他现在都已经好了呀。   老秦一摆手:“自己想去吧。”然后背着手,背影都透着一股苦大仇深的味道。   秦疏当时着急赶车,也没多问,等回到公寓归置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打开瓷罐,里面是浅青色的膏体,伴随着一股淡香,还挺好闻的。   秦疏用手指捻了一点,膏体遇到体温,很快就化成了液态。秦疏用舌头舔了点,药性温和无刺激,那种滑腻瞬间在舌尖扩散,里面明显还加了油脂。   他爸是看他天天接触消毒酒精,做来让他做手部护理的?那也没必要贼忒兮兮的吧。   秦疏挖了点,涂在手上。别说,滋润度还真不错,碾压市面上的护手霜。如果能够批量生产,肯定会有人抢着买单。   这一晚,秦疏是伴随着浅浅淡香入眠的。   第二天,刚好霍川过来理疗。   分开的这一段也没觉得有什么,乍然相见,秦疏的心跳却忽然漏了一拍。   此时,他才明白,为何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   高广白将秦疏飘飞的思绪拽了回来:“秦医生,这是张女士特意为您准备的。”   秦疏看着他手里巴掌大的宝蓝色盒子,如果没有认错,这上面的logo应该是某个奢侈品牌的。   还有,张女士是谁?他不认识啊。   霍川之前并不知道他妈还准备了礼物,他先是看了高广白一眼,然后才对秦疏说:“我妈送的,收下吧。”   秦疏连忙拒绝:“医院有规定,不能收受患者的东西。”   霍川直接将东西塞到了他手里:“让你收下就收下,要不,你自己退回去?”   高广白提醒:“秦医生,您是不是忘了,这医院的老板是谁?”   秦疏握紧手里的盒子,这真的是霍川妈妈送的吗?还是霍川借着张女士的名头送给他的呢?   秦疏关上理疗室的门,开始做准备。   “先针灸吧。”秦疏的声音有些紧绷。   “好。”霍川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撞在一处,忽又错开。   秦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有什么可紧张的?想要讨媳妇,脸皮就是要厚一点啊。   心里暗示起了作用,之后秦疏说话果然自然很多。在给对方扎针的时候,秦疏发现他的皮肤有些缺水。   秦疏关心了一句:“霍总,现在天气冷,要注意护肤啊。”   “啊,过年我妈把旧的扔了,换的新品太香,我不喜欢就没用。”   秦疏就想起了他爸给的小瓷罐,味道清淡,滋润度也好,倒是合适。   他这个时候下针到了腰臀的位置,霍川配合着将裤腰往下拽,好方便他动作。   看着露出的那条缝隙,秦疏整个人仿若被雷击中。因为用力过猛,毫针直接变成了弯针,不复笔直。   霍川没有感觉到熟悉的刺痛感,疑惑回头,然后就看到秦疏正盯着他的屁股,目不转睛。   霍川:“……”主治医师对我图谋不轨,我现在有些激动,怎么办?求解答,挺急的。 第100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0   这个下午, 两人都很煎熬,一直勉力维持的平衡岌岌可危,薄如蝉翼, 轻轻一碰, 就会破碎。   下班回去, 秦疏看着那个圆润的小瓷罐很久, 终于给他爸发了条消息:“爸, 你送我的药膏特别好,就是不抗用。”   秦疏等到十二点,也没等来他爸的回复, 终于扛不住生物钟,睡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才发现老秦给他发来的消息, 秦疏先注意到的是图片, 那是一张手写方子。都是行医的,看着上面的药材, 这张方子是做什么用的已经毫无悬念。   然后点开语音, 只听他爸说:“年轻人,要懂得爱惜身体。”   秦疏:“……”爸,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过秦疏也没打算解释,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他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证明他是真的接受了他的性向。   秦疏又打开昨天收到的礼物, 宝蓝色的盒子里面是一枚胸针,秦疏平时不带饰品,对珠宝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研究,只觉得造型简约而高雅,既不显浮夸, 又彰显出独特的品位与气质。   这样的礼物对于霍家来说可能不值一提,秦疏却不能无视它的价值,还有情意。   不管这礼物真的是张女士所赠,还是霍川假借张女士的名义赠送,他都要回礼。   可是送什么好呢?   同一时间,霍家正在爆发“家庭战争”。   “妈,下次不要背着我去贿赂我的主治医师。”   张思予正在下楼,就听到儿子来了这么一句,当即就火了:“会说话吗?我感谢一下我儿子的医生,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霍川无视了她的怒火,看向餐桌的另一侧:“爸,管管。”   霍文进立场鲜明:“别惹你妈生气。”   又小小声道:“怀着孕呢,让着点儿。”   霍川丝毫没在他妈身上看到高龄孕妇的脆弱,不过秉持着华夏的传统美德,他还是选择了闭嘴,主要是张女士情绪不稳定,怕她自己气到自己。   家里两个男人都消停了,张思予开始单方面输出:“你们老霍家的男人也真是,处对象都不会,我如果再不帮帮忙,等人小秦结婚了,你就只有拽着被角哭的分了。”   霍文进不干了:“诶诶诶,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人身攻击呢?你一共才认识几个姓霍的,别以偏概全啊。”   张思予嘲讽一笑:“认识你们爷俩就够了,百分之百的概率,这数据不是明摆着呢吗?”   霍川剥了个鸡蛋,直接塞他妈嘴里。   张思予拿着吃了一口:“终于知道孝顺一回。”   霍川冷眉冷眼:“多吃饭,少说话。”   “咋,又嫌我烦啊。”   霍川哼笑:“我怕你生出个炮筒。”   张思予当即给他后背一巴掌,“总比生个蜜獾强。”   霍川抽了张纸巾擦嘴:“我去公司了,你们慢慢吃。”   张思予看他要走,忙道:“台阶我都给你铺好了,你可别浪费了我的良苦用心啊。”   霍川轮椅一转,声音沉沉:“我心里有数,妈你就别瞎掺和了。”   等屋里就剩下夫妻俩,张思予问丈夫:“川川这是承认他喜欢小秦了?”   霍文进点头。   张思予乐了,“真是个鸭子嘴。”   *   高广白发现今天的霍总有些沉默,虽然平时对方也很少说话,可气氛明显不对。   难道是和家里人吵架了?毕竟,霍总家里日常都是鸡飞狗跳,他透过后视镜小心观察。   霍川忽然抬眼,高广白忙收回视线。   哎妈呀,霍总的眼神简直了。也难怪月底汇报工作时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高广白也是当了霍总的生活助理后,才知道有钱人能有钱到什么程度。不过也是这份工作,让他知道他们忙起来能有多夸张。   作为新安的总经理,霍总的时间表精确到分钟,开会、各种报告报表、回邮件、学习、刷脸攒资源等等,总之忙得要死。   因为霍总的身体原因,他虽然只是个生活助理,却比公司里的其他职员跟在霍总身边的时间还要多。这几年,他是亲眼见证对方是如何将公司做大做强的。   因为霍先生忙于科研,没有精力管理公司,权力下放,霍总刚进公司的时候难免遇到倚老卖老的情况。为了拿到话语权,霍总除了每周固定要去医院,真的就是全年无休。   霍总对于行业发展的设想十分大胆,遇到了不少阻力,甚至有人拿霍总的双腿说事。   霍总为了让下面的人信服,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阅读和分析数据,经常参加行业的大小聚会和峰会,并直接向下两层甚至三层下达指令,进行业务调整,可以说敬业到了拼命的程度。   也就是去年才稍微轻松了一点,对于公司管理和对外活动开始交给合适的高管处理,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了解国内外产品动态,以及琢磨产品的细节和体验上。虽然依旧很忙,好歹有个喘气的工夫。   “小白。”   高广白立马竖起耳朵:“霍总,您说。”   高广白等了半天,霍总也没有出声,他又去看后视镜,发现霍总似乎在发呆。   霍总向来雷厉风行,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举棋不定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事儿啊,这么为难。   终于,在到了公司门口的时候,霍总说话了:“帮我在餐厅订个位置。”   “是什么样的场合呢?订在哪天?”   “和朋友,周四晚上。”   周四晚上,这个时间让高广白对这个朋友的身份有所猜测,他试探道:“那,心语小筑怎么样?那儿的氛围挺好的。”   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鲜少有不知道心语小筑的,因为,那里每个月都会承办相亲活动,久而久之,就成了著名的情侣餐厅。   霍川并没有拒绝。   这一刻,高广白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多少次他看到霍总去翻看秦医生的联系方式,就是没个行动,好不容易说句话,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喜欢就去追呀,他就从来没有见过谈个恋爱这么费劲的。终于啊,霍总终于要发展感情线了啊。   说实话,他对有钱人谈恋爱的方式还挺好奇的。   车子停在商务楼前面,高广白推着霍总进了大厅,刚好遇到营销部的经理,霍川直接道:“十分钟后来我办公室一趟,谈一下新产品的推广问题。”   “好的,霍总。”   高广白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霍总就是这样,一旦进了公司大门,就化身工作机器。不过霍总有一点让公司里的人特别推崇,他的时间观念很强,轻易不会拉着大家在下班的时间开会,如果必须得加班,加班费给得也很丰厚。   因为这样的领导风格,除了午休时间,在公司很少能够看到摸鱼的情况。   影视剧里常有公司职员在茶水间八卦被当事人听到的桥段,现实是新安根本就没有开辟茶水间,更没有人缺心眼到随意谈论老板的八卦。   刚来的时候他还挺好奇的,还问秘书处来着,结果那位漂亮姐姐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会心一击。从此,他再不问这类脑残的问题了。   忙碌的一上午过去,到了午餐时间。霍川的午餐是专门定制的营养餐,高广白到楼下取了回来,“霍总,吃饭吧。”   霍川闻言,看了眼时间,原来都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捏着眉心,缓解眼睛的酸涩,操控着轮椅去里间洗了手。   出来的时候,东西都已经摆好了。   等到他这边吃完饭,高广白跟算好了似的再次出现,开始收拾桌面,将垃圾收好。   以往这个时候霍总会去里间休息,今天却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未动。   “餐厅位置订了吗?”霍川的声音很轻,好似确认一般。   高广白大概知道霍总在想什么了,没想到有钱人遇到喜欢的人同样会犹豫彷徨,他笑呵呵道:“放心吧,霍总,已经订好了。”   “嗯。”   “那我出去了。”高广白回身关门的时候,看到霍总的手指终于动了。   医院里,秦疏接到霍川的消息就有了预感,点开熟悉的头像,看到消息内容,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孙方海刚好吃饭回来,见他不去吃饭,对着手机在那傻乐,就说:“小秦,今天食堂伙食不错,有糖醋小排,你再不去就被人抢光了。”   “哦,马上就去。”秦疏快速回了几个字,收起手机。   “这才对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孙方海往杯子里丢了个茶包,“饭后一杯茶,活到九十八。”   秦疏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听到这话,随口接了一句:“咱不差那两年,怎么着也得长命百岁。”   等到人走了,孙方海摇头笑道:“今年春天来得早,小秦都变幽默了啊。”   秦疏心里装着事情,难免出神,等到打完饭,才发现院长在,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被拦下了。   拦下他的是坐在院长对面的女士,对方有些微胖,气色很好,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她旁边的男子也看了过来,看清男子的长相,秦疏脑海中闪过一句话:怎么会这么巧。   秦疏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这位男士他见过,在网页上。对方正是霍川的爸爸——霍文进,和他坐在一起的这位女士,想必就是霍川的妈妈了。   秦疏不是没有设想与霍川在一起过的情形,其中就包括见家长,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   不必陆院长介绍,张思予便开了口:“小秦大夫,我是霍川的妈妈,这是他爸爸。”   秦疏有些无措,好在一直以来的清冷外壳救了他,“霍先生,霍夫人,二位好。”   张思予和丈夫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张思予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和霍川年龄相仿,叫我们叔叔阿姨就好。”   她眼里的期待实在是明显,秦疏想装作没看到都不成,绷着声音叫了“叔叔、阿姨”。   张思予笑着应了,似乎看出他的拘谨,便道:“快别站着了,工作了一上午,饿了吧,坐下一起吃。”   霍川妈妈对他的态度过分亲近了,秦疏心下狐疑。   院长借故离开,留下秦疏一个对着霍川爸妈,别提有多尴尬了。秦疏吃着餐盘里的美味佳肴却食不知味,然后就听张女士问:“胸针喜欢吗?”   秦疏:“……喜欢。”   张思予:“喜欢就好,年前我和你霍叔叔逛街,看到那枚胸针就觉得很适合你,当时就买了下来,想着送给你。”   “阿姨眼光很好。”秦疏只能庆幸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吃完了饭,食堂里的人不多。   秦疏也不想自己跟个木头人一样,正好要给对方回礼,便将话题引到护肤上:“阿姨,马上立春了,这边的风沙大,您一般用什么护肤品啊。”   张思予顺着他的话:“和平时一样,状态不好就去美容院做保养,就是太耗时了。”   秦疏:“阿姨,从长期看,美容院还是要少去,您如果不嫌弃,我给您配些面膜粉吧,纯中药的,卖相差点,但是安全。”   张思予没有用过中药护肤,却欣然接受了秦疏的提议,不管东西怎么样,关键是这份心意。   “那,我给您把个脉?”   张思予直接露出手腕,秦疏将手指搭在上面,几秒钟后,秦疏让她换了一只手,问了句话:“叔叔阿姨今天来医院,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事,过来做个体检。”说话的是霍爸爸。   秦疏:“妇产科去了吗?”   “你看出来了啊。”张思予的声音里带着赞叹。   “月份浅,不是很确定。”秦疏说得谦虚,可不是随便哪个中医都能只靠摸脉就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怀孕了的。   有的人能把出来,还有的人行了一辈子医,也摸不出“滑脉”,因为,这里面的干扰因素太多。   新安也生产医用毫针,不过霍家夫妻真正接触中医却是在霍川的腿伤之后,正因为了解,才更惊讶于秦疏的能力。   “文进,看看,川川运气多好。”   秦疏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霍文进看出这是个内向孩子,便道:“你张阿姨的意思是,爱川能聘到你这样的好医生,运气好。”   张思予掐了丈夫一下,就没见过这么能拆台的。   秦疏:“是我运气好,能够来到爱川。”   霍文进对妻子道:“小秦还没吃饭呢,你少说两句,一会儿都凉了。”   张思予:“对,你吃你的,我说我的,两不耽误。”   秦疏脑子都有些不够转了,哪还有心思吃饭啊。不过在两人殷切地注视下,他还是吃了。   张思予也果然像她说的那样,自说自话,她说起了很多霍川以前的事情,小时候有多可爱,长大了天天冷着一张脸耍酷,知道无法站起来时的寥落,心疼他现在一心扑在工作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时看向秦疏,秦疏很难不多想。   因为经常与患者打交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当医生久了,情商都会被锻炼出来,更何况秦疏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敏锐的人。   霍川妈妈对待他的态度,绝对不是一个患者家属对待医生的态度。当初陆院长忽然将霍川交给他治疗,秦疏就觉得奇怪,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如果秦疏不喜欢霍川,遇到这样的事情只会让他觉得愤怒、窒息。事实却是他喜欢,喜欢到提前扫清障碍,哪怕此前两人连私房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对方的呢?   起初也许只是觉得可惜,可惜霍川家世、能力、外表样样出众,却偏偏无法站起。当他开始不停地想去了解那个人时,就是动心的开始。   人都是慕强的,霍川虽然身有残疾,却绝对不是弱者,这样的人,天生就该是被人崇拜,被人仰望的。喜欢对方似乎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甚至在看到媒体锐评,了解对方创造的业界神话时,秦疏灵魂深处会涌动着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而在霍川躺在病床上,只能任他摆布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又让他心生怜惜。   越是了解,就越是心动。秦疏压制着灵魂深处的渴望,那渴望有如地壳深处滚动的岩浆,鼓噪着热浪,好像随时都会破闸而出,明晃晃地彰显着他的炽热。   而今,他忽然明白,原来,一切在相遇之前就已注定。   秦疏看着眼前的夫妻俩,心存感激。   不仅感激他们选中了自己,还感激他们对霍川无微不至的爱。 第101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1   与霍家夫妻的相遇完全是在计划之外, 不过也有一样好处。之前他与张女士素未谋面,哪怕是回礼也觉得尴尬,如今, 他在心里已经将对方当作岳母看待, 自然是再如何殷勤也不为过的。   而且, 也不好只送张阿姨一人, 霍叔叔那份也要准备。   与两人告别之后, 秦疏回到办公室就开了两份药材清单,下班的时候直接去一楼药局取药,十分方便。   穿过医院后门, 几分钟就到了公寓楼。公司提供的公寓并不太大,一个人住着却是绰绰有余的。进了家门,一种中药特有的苦香味扑面而来。   秦疏换好鞋子, 便进了厨房。因为医院提供三餐, 秦疏平时几乎不开火,但是他的厨房却一点没闲着, 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秦疏的小药房。   研磨药材, 研究配伍,这些既是秦疏的工作, 也是他休闲的方式。   秦疏先是检查了一下之前做的洗发皂,发现硬度已经可以脱模,便将之取了出来, 按照习惯的大小切成两块,一块收起,另一块放进浴室。   秦疏之所以会做洗发皂是因为一个患者的吐槽,对方是个遭遇裁员的中年男性,因为焦虑, 已经开始神经衰弱了,一点声响都能让他夜不成眠,没办法,只能来医院。   对方和他闲聊时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么多年唯一能坚持下来的只有掉头发了。   孙大夫当时也在,他自己就是个地中海,便顺口安慰一句:“掉头发也有好处啊,人有三千烦恼丝,咱们只有一千五。”   他们医院的皮肤科接诊的患者,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都是因为脱发问题。听到两人的话,秦疏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摸摸自己的头发。   秦疏的发质比较软,当时他就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要通过营养毛囊的方式,让发质变得更好一些,如果能够有生发效果就更好了。   虽然,L大的一位研究了一辈子脱发问题的老教授,结合多年研究成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会秃头的人永远都会秃头,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秦疏觉得那些脱发的人毛囊不太活跃,如果给予合适的刺激,让它从待机中激活,理论上就应该还能长出头发来。当然,如果彻底死机那就没办法了。   秦疏大脑里想东想西,手上却十分熟练地开始对药材进行二次炮制。   处理好的药材放在一边,明天打成粉就可以了。别人家的厨房里面是破壁机,秦疏这里是打粉机,便宜又好用,面膜粉的粉末细度直接选300目,不过一分钟就能打成细末。   比起面膜粉,反而是给霍爸准备的明目茶更麻烦些,因为药材品性不同,处理方法和颗粒的大小也要有所区别,还要按照克数,逐份装在纱袋里做成茶包。   虽然是“三无”产品,但质量绝对有保障,秦疏在这方面有绝对的自信。   这也和他未雨绸缪的性格有关。因为学校为了保证就业率,每年毕业季都会流传着就业难的消息,秦疏一听就是七年。   虽然听得久了,也知道有危言耸听的成分,但好工作却依然是僧多粥少。他不想毕业即失业,也不想随便找个地方凑合,所以对于自己的就业方向做了多手准备。   其中之一就是从事药妆研发,虽然现在的药妆太多都是噱头,很多标榜药妆的产品都少不了科技与狠活的痕迹,但也有一部分是真金不怕火炼。   秦疏还研究过减肥轻食,他毕竟不是食品专业,宿舍也没有那个条件让他不断尝试,不过是写了些设想,之后就放弃了。张老师觉得他的想法很有意思,后来替他将那篇文章内投了,没想到还通过了,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秦疏白天上班,下班后就在小厨房忙活,就连午休的时间也不放过,如此又过了两天,便到了霍川做理疗的日子了。   因为将要和喜欢的人表白,秦疏难得地失眠了,睡着的时候天边都已经见了亮,闹钟响起的时候仿佛上一秒刚合眼。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秦疏有些懊恼,放了冷水洗脸,看到眼里的红血丝不那么明显这才出门。   这天上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来就诊的人比以往都要多,秦疏忙到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就更没有心思想七想八。   而且,距离两人见面的时间越近,秦疏就越放松。他对这种状态特别熟悉,每次考试前,他都是这样,说是摆烂也好,说是笃定也罢,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迎接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霍川一如既往地准时,秦疏见到他来,勾唇一笑,霍川觉得,今天的小秦大夫,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   秦疏起身过去,对高广白道:“高助理辛苦了,霍总交给我吧。”   高广白习惯性地去看霍总,然后发现对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秦医生身上,高广白十分识趣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两人,还贴心地关上大铁门。   理疗室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过分的安静催生了暧昧。   霍川在秦疏的帮助下转移到病床上,秦疏转过身去,第一次在他脱裤子的时候选择了回避。   霍川本来也是有些紧张的。恋爱,是他从来没有涉及的领域,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可在看到秦疏无效回避时,他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不仅安稳,还有很多期待。   “小秦大夫,我准备好了。”霍川的语气轻松,隐含笑意。   秦疏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之前那种摆烂心理重现,拽过凳子,开始按摩。   左腿十分钟,右腿十分钟,按摩之后再推拿,小腿按完再按脚,熟练的动作将心头最后一点紧张也带走了。期间,两人不时看上对方一眼,无声胜有声,竟有了几分岁月安然的味道。   秦疏轻声道:“霍川,我不想只当你的主治医师了。”   秦疏的意思明晃晃地写在眼中,霍川本来是想两人吃完晚饭再表白的,没想到被秦疏抢了先,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如此受制于人,霍川气势不减,故意绷着脸:“小秦大夫是对医院的薪资待遇不满意吗?”   “确实有点。”秦疏手下动作依然未停,面上却也严肃起来。   霍川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这么和他说话,觉得特别有意思,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人类需要恋爱了。他维持着之前的冷酷,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小秦大夫医术高明,不知道要多高的待遇才能留下来呢?”   “只需要一点额外的福利。”秦疏放下他的一只脚,抬起另一只。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话题引到了既定的轨道,只差临门一脚。   “比如?”霍川放缓呼吸,等着他回答,然后就发现秦疏盯着他的大脚丫子,整个人仿若灵魂出窍。   霍川在这一瞬间心头的想法竟然是:他不会是被我的脚熏到了吧。可是,他没有脚臭啊。   霍川将腿往回抽了抽,这个动作惊醒了对方,秦疏下意识地抓紧霍川的左脚。   断裂的思绪重新接上,继续道:“比如,发个男朋友。”   霍川听到预料中的回答并不意外,可是,秦疏为什么要对着他的脚丫子表白呢?还有,谁家对喜欢的人告白后的第一件事是抱着对方的脚看个不停啊?   虽然他的脚没有感觉,可他心里有感觉啊,这样的行为真的是很刷耻度。   此时的秦疏正掰开霍川的两个脚趾往中间看,疑惑道:“你的脚……”   霍川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了:“我的脚怎么了?”   秦疏离远了点,又凑近去看:“你的脚,有没有~植入过什么东西?”   霍川摇头。   秦疏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对方脸上十成十的不解,就闭上了嘴。   霍川见他欲言又止,随即就掰开他的每个脚趾缝查看,两只脚都没有放过。   不仅如此,秦疏还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脚拍照。   拍完照片似乎还不太满意,又开始近距离地观察他的脚丫子,而且还特别钟爱左脚,右脚受到了长久的冷落,孤零零地躺在一边。   霍川目光移向距离对方的脸只有十公分的脚,他的脚有42码,真的不算小,因为缺乏运动,很瘦,透着不健康的白。   他的脚不难看,却也不好看,秦疏为什么抱着不撒手?之前理疗时他也没这样啊?   霍川精于分析的大脑很快得出结论,唯一的不同就是两人的关系。是因为两人要确定恋爱关系,所以他就开始无所顾忌了吗?   霍川打了个响指,唤回秦疏的注意力:“喂,我还没答应你呢?”   秦疏抬眼,蹙眉,却不忘询问:“那你同意吗?”   霍川有些无奈地点头。无奈于对方这个时候一半的心思还放在他的脚上,这样的神情,这样表现,绝对是恋足癖,而且还是重度患者。秦疏一直压抑着渴望,也很难过吧。霍川太了解那种压抑着痛苦却又无法宣泄的感觉了。   恋足癖是病,可谁让他喜欢他呢?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癖好,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秦疏不抱着别人的脚不舍得撒手。   这个念头冒出来,霍川觉得这样事关原则的事情必须得在一开始就定下调子。他轻咳两声,见终于拿回了对方的注意力,不自然道:“如果你答应我不会对别人这样,那么我同意你随便动我的脚。”   秦疏的世界观正在经历地震,闻言机械地重复:“随便动你的脚?”   霍川忍着羞耻点头。   霍川眼底的情绪层次实在太过丰富,秦疏就算没谈过恋爱,可身为一个医生,他对男性有足够的了解。   霍川的脑子里面有极大的可能正在上演着十八禁,秦疏想说你误会了,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动作,是真的很变态。而且,他刚刚还凑到很近去看那个小红点,那样的距离,无论是谁都会以为他是在闻脚丫子吧。   想到那个古怪的数字,秦疏的眼睛又不受控制地飘了过去,飘到中途,转了个弯,对上霍川了然中带着包容的眼神,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他的告白成功了,可是又不是预想中的那种成功。他觉得,自己在霍川眼里再不是原来的小秦大夫了。   秦疏压下心底的所有疑问,顶着对方我都知道的眼神无语凝噎。   他真的不是恋足癖呀。   他只是发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医院接诊的所有患者的身体报告都在内网,其中自然也包括霍川的。他每年都要进行两次全身检查,最新的数据就在一个月前,秦疏对每一项数据都了如指掌。   他其实知道,霍川的身体里面没有植入任何东西,可是,对方脚趾缝隙间跳动的数字又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肉眼可见的数字,透过镜头反而看不见了。总不会是他的眼睛出现问题了吧。   “霍川,你今天怎么没带血氧仪?”   “那个呀,昨天显示电量不足,需要充电,我就摘了下去,今早忘了。”本来今天早晨就要戴上的,结果他晚上没睡好,早晨着急,就没戴。   霍川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都十分自然,这证明他不知道在自己的脚趾缝里有古怪。   霍川的左侧大拇趾一直都戴着血氧监测仪,如果不是今天没戴,秦疏也许要到很久之后才会发现那里的异样。   “有别人看过你的脚吗?”   霍川眼神古怪,却依然回答了他的问题:“有,而且很多。”   “秦疏,我没有办法保证只给你一个人看。”霍川说这话的时候十分为难。   秦疏:“……”#@%&   看到秦疏停下动作,霍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表明立场:“摸吧,别不好意思,现在你是我对象,摸我的脚不算耍流氓。”   秦疏叹了口气:“不要乱说,我是在工作。”他是医生,他是在按压穴位,又不是真的恋足癖。   “嗯嗯,我知道的。”霍川坚决维护男朋友的自尊。   秦疏闭了闭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有时间能证明他的清白。 第102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2   在一段恋爱关系开启时, 恋爱双方都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塑造自己的形象,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加对方的好感度,让自己更具有吸引力。   现在, 秦疏被迫跳过了这一步, 他的外表再优秀, 也弥补不了他内在形象的崩塌。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 两个人都是恋爱小白, 虽然喜欢对方,却不知道表白后,要如何把握两人相处的尺度。   尤其是秦疏, 霍川毕竟出行不便,两人在一起,他肯定要多照顾对方一些, 却又怕一个不好, 伤到对方的自尊。   心理学上有一种“仰巴脚效应”,也叫“出丑效应”, 有瑕疵更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更能让人产生亲近感。现在,他在霍川眼里成了恋足癖, 这便是他的瑕疵了。   想明白这一点,秦疏心里的郁闷也散了,和霍川说起话来也变得格外轻松。   秦疏做完推拿, 照例让人翻身,扎了一排毫针。之后他就将椅子挪到床头的位置,和霍川聊天。   霍川肩膀也有针,不敢随意动,只能跟个木乃伊似的躺着, 别提有多无聊了,便开口道:“都说医院故事多,你们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儿没,说几个给我解闷。”   “行啊,我说一件,你说一件。”秦疏欣然同意。   秦疏想了想道:“大概是我大二的时候吧,在校外的美食街遇到一个人低血糖,走路都打晃了,我看到他马上要摔倒,就上前将人扶住,问周围的人,谁手里有甜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霍川配合地问:“怎么着?”   秦疏继续回忆:“旁边一个大哥挺热心,当即拿出一包烟,说烟屁股是甜的,快给他嗦啰两口。”   霍川脑海中浮现当时的情形,也觉得好笑得紧,便问:“后来呢?”   “后来啊,还不等我拒绝,那个同学就抗议了,他坚决不嗦啰烟屁股,说跟yin君子似的,他丢不起那个人。那位大哥还劝呢,旁边一个卖小笼包的大姐看不下去了,施舍了俩包子。”秦疏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憋不住乐,“我说完了,该你了。”   “有个人是个工作狂,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有一天早上,他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到公司,在电梯里遇到了老板。他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刷牙了,于是他问老板:老板,你觉得我嘴里有没有味道?”   秦疏听着都替人尴尬,见霍川看着自己,充当捧哏:“然后呢?”   霍川皱眉:“然后,他就被开除了?”   同为打工人,秦疏有些同情了:“为这样的事情就开除人,这个公司很严苛啊。”   霍川幽幽道:“因为那个老板就是我。”   似乎怕秦疏误会,霍川解释道:“我们公司有严格的加班制度,一般工作都能够在上班时间完成,除了营销和售后下班后还要接听客户电话,其他部门很少需要加班。他经常加班要么说明他工作能力不行,要么就是为了高额的加班费。他说话还不过脑子,眼睛也不好使,看见我了竟然还往电梯冲,对了,我乘坐的是专属电梯。这样的员工,留着他早晚也得捅娄子。”   秦疏代入了一下,大约能够体会霍川的无语了。想想对方被开除后,员工们的心理,开口道:“你这么严厉,公司里的人一定都很怕你吧。”   霍川大概是一个方向太久了,不太舒服,将头转了过去,声音有些闷闷的:“再严厉不还是落到了你手里。”   秦疏看着对方的后脑勺,无声地笑了。   霍川的后脑勺似乎长了眼睛:“傻笑什么,还不转过来?”   秦疏脚下一滑,咕噜咕噜,带着椅子绕到另一边。   霍川看进秦疏黑白分明的眼底:“我真的很严肃吗?”   秦疏见他肩颈的肌肉有些紧绷,明显很在意他的评价,他在霍川颈侧穴位揉按:“放松,要不针就白扎了啊。”   随着他的动作,霍川放松下来,感觉到手下肌肉的变化,秦疏又按揉了几次,这才收回手:“在员工眼里可能会严肃,不过这没什么不好,有你这样眼光毒辣的上司,工作起来也会很安心。”   霍川咕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喜欢你,自然是看你什么都好。”   秦疏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愣了。这是秦疏第一次明确地说“喜欢”,却是以这样随意的语气说出来的,就好像喜欢霍川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霍川眼尾弯了下来:“真想——”   “什么?”   “没什么。”   恋爱中的人还能想什么,不过是多多亲近罢了。秦疏摸了下他的头发,寸长的发茬杵在手心刺刺的。   霍川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被人摸过头了,他本能地想要躲开,最后却没有动,只是说了一句:“我们这边有句俗语。”   “什么?”   “男不摸头,女不摸脚。”   秦疏轻笑:“怎么办,我都碰过了呢。”   “小秦大夫,你要对我负责啊。”霍川慢悠悠地说。   秦疏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轻松的、玩笑的。他似乎能够看到对方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你在学校里,一定是那种一呼百应的人物。”   “算不上,也就一呼三应,玩得好的就我们四个。”   “真难得,你们竟然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霍川忽然笑了:“哪有那么幸运,星辞成绩不行,分数不够,普本都只能压线进,他又不想和我们分开,后来就进了J大的博雅学院。”   J大是本省名校,作为J大附属院校,博雅学院和J大只隔了一条马路,师资方面也有重合,最大的区别就是毕业证的含金量了。   秦疏感慨一句:“他们这对双胞胎除了脸,真的是哪里都不像。”   霍川:“确实,星宇现在就怕他弟啃完老后再啃哥,说来也好几个月没见他了。”   秦疏看时间到了,开始给他起针,顺口问道:“他去哪儿了?”   “Y市挖矿。”   秦疏想起来了,之前听他们提过,路家在隔壁市买了个矿山:“他不是说不想去挖矿吗?”   “他是自己作的。”   然后霍川就说起路星辞做的蠢事。原来,在路星宇回国后,坚决抵制弟弟的咸鱼行为,大会小会都会拉着他一起。   在一次月底总结会上,当时各部门的高管正在逐一做深刻的自我检讨,并且给下个月画大饼。   路星辞不小心把水杯弄洒了,水还洒进了笔记本里,他将笔记本拿起来控水,然后大家就看到他的笔记本上硕大的字。   秦疏知道问题就出在这些字上了,好奇地问道:“打了什么?”   【在这尴尬的时刻……嘿嘿】   【在这尴尬的时刻……哈哈】   【在这尴尬的时刻……嘻嘻】   【在这尴尬的时刻……嘎嘎】   霍川面无表情地重复。   “哈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好笑啊。”   当着那么多高层的面,路星辞这个显眼包不被发配,都不好收场。   霍川也跟着笑:“是挺好笑的,不过你也不用同情他,因为他曲线救国,马上就要回来了。”   秦疏直觉以路星辞的脑回路,这办法普通不了。“他用了什么办法?”秦疏将人扶起,帮他将两条腿套进裤子。   霍川没防备他竟然帮自己穿裤子,一时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了,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秦疏一提他的腰,将裤子直接穿过臀部,动作特别丝滑。   霍川真的是被对方的理所当然打败了。秦疏这样让他觉得,他们不是刚刚确认关系,而是结婚多年。   “快说呀。”秦疏催促道。   霍川看着已经开始给他穿袜子的人,恍然大悟。原来,秦疏是想要借机摸他的脚啊。   幸好他刚刚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否则秦疏一定会很失望吧。   霍川想明白其中原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继续说路星辞是如何曲线救国的。   “路奶奶最疼的就是他和星宇,年初一聚会的时候没看到他人影,就给人打电话,让人回来过年。   从Y市回来,开车走高速也就两个来小时,结果他说不敢,因为他爸说了,不赚够五百万就永远别回来。   路奶奶看这边一大家子在这热热闹闹,就他一个冷冷清清地待在外面,就心疼了,说没有一个人过年的道理。   星辞说他也不是一个人,有人陪他过年的。陪他过年的是附近的一个大姐,平时在矿上给大家做饭,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还说自己生病都是那位大姐照顾的,让独在异乡的他特别温暖,又说大姐一个人带着孩子很可怜之类的话,反正听他那意思是想给人当后爹。”   “假的吧。”将男朋友收拾好,秦疏双臂一伸,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上轮椅。   霍川木然点头。   秦疏拿了一个包装袋放到霍川腿上,又换下白大褂,然后就十分自然地推着人往外走。   霍川抛开被对象搬来搬去的尴尬,询问:“这是什么?”   “给叔叔阿姨的回礼,正好你今天过来,帮忙带回去。”   霍川抱住礼物:“你本末倒置了吧,为什么没有我的?”   秦疏打开理疗室的大门:“如果没有叔叔阿姨,我也不可能认识你呀。”   霍川倏然回头,只见青年面上波澜不惊,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   高广白看到老板出来,上前几步,想要接过推轮椅的工作,秦疏一摆手:“我来就可以。”   高广白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轻易就捕捉到独属于情侣间的气场,此时,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职业危机感,老板恋爱,他不会要失业了吧。   两人都没有多看他,高广白便当起了背景板。同时也在开解自己,他除了是生活助理,还是司机,不应该自己吓自己。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   霍川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时间,走廊里还有不少人,秦疏完全无视了同事探究的眼神,用一贯清冷的语调说道:“就前两天,叔叔阿姨过来做检查,在食堂遇到了。阿姨很热情,我们就多说了几句话。”   霍川记得,他爸是说过要陪他妈做产检。只是这也太巧了吧。   霍川想到他妈的性格有些头疼:“你不生气吗?”   秦疏俯身,将手搭在霍川的肩膀上,偏头看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秦疏的眼睛深邃、漆黑、沉静,他没有解释,霍川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霍川伸手握住,秦疏也没有将手抽开,就维持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一直走出医院的大门。   别人怎么想不清楚,反正高广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可是医院,是秦医生工作的地方,秦医生也太勇了吧。   这一刻,高广白再不觉得秦疏是好运攀上了高枝,就这种不惧流言蜚语,沉稳淡定的性格就秒杀一般人。   高广白不知道,早在秦疏当上霍川的主治医师时,就已经有不少同事在议论。前两天和霍川爸妈坐在一起聊天儿,食堂里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同事。虽然比起霍川,知道他爸妈的人很少,可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在那之后,就有同事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看他。   秦疏一概不理,就有一个人当面刺了他两句,被他直接怼了回去。都是体面人,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之后就没有人再当面儿说什么了。   秦疏知道,今天之后,想必又会有诸多非议。可是秦疏压根儿不在乎,不被人妒是庸才,背后爱怎么议论怎么议论,只要不舞到他面前就行。   高广白能想到的事情,霍川自然也能想到。   他是和人处对象,可不是让人受委屈的。霍川握住对方修长的手指,如是想到。   *   车子停在了心语小筑,高广白正想要拉出滑道,然后就看到清俊瘦弱的秦医生将老板连人带轮椅一并搬了下来。   高广白当时都惊呆了,如果不是有眼皮拦着,他眼珠子都能掉地上。   要知道霍总的轮椅是私人定制的电动轮椅,本来就添加了很多新功能,为了避免极端情况还携带了一个备用电池,整个轮椅有一百多公斤。更何况霍总还坐在上面。   一个体重不超过一百五十斤的人,在完全不利于施力的条件下,仅靠臂力搬动超过体重二倍的东西依然面不改色,高广白自问做不到。   两个人的表情实在是太过震惊,秦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从小就力气大,这你是知道的。”   霍川:“……”知道你力气大,却不知道你力气竟然这么大。   高广白更直接一点:“秦医生,您是不是学过气功之类的呀,或者是有什么家传绝学。”   秦疏故意道:“被你发现了呀,不要告诉别人,这是秘密。”   高广白一指门口,那里一对小情侣正看着他们这个方向,嘴巴大到能塞进一个乒乓球。   还是霍川稳得住:“走吧,咱们进去。”   秦·天生神力·疏推起轮椅,向餐厅门口走去。似乎还嫌那对情侣不够震惊,明明旁边有缓坡,他直接搬着轮椅上了三级台阶,之后如一阵清风,飘进了店内。   身后传来两句卧槽。   秦疏轻声在霍川耳边说:“好玩吗?”   霍川仰头看他,眼里含笑:“好玩。”   *   等到两人从餐厅离开,已是繁星满天。   立春过后,乍暖还寒,天气依然很冷。出门前,秦疏又给霍川整理了一下大衣,就在这温馨时刻,一道声音传来:“霍川!”   霍川循声望去,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103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3   开口的人此时正站在楼梯口,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只见他身材高瘦,一身英伦风的打扮,五官单拿出来都还不错, 合起来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让人过目难忘。   秦疏不知道这人是谁, 但只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来者不善。   他从霍川的身后转到了他的旁边, 一直跟在后面的高广白也是觉出了氛围的不对, 站在了老板的另一侧。   白信目光从秦疏两人身上掠过,缓步走下楼梯,直至站在霍川面前:“怎么?多年不见, 不认识了?”   “白信,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回来。”霍川抬眼看着对方,却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压制, 反而隐隐占了上风。   白信面容扭曲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正常,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恶意的挖苦:“我有腿有脚的, 当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回来就回来喽,你说对吧!”   霍川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只定定地注视着他。   起初白信还不以为意,渐渐却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 他色厉内荏道:“霍川,怎么变成了残废连话都不会说了?”   霍川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再出去了。”   白信脚下微动:“你什么意思?这可是法治社会。”   霍川抬眉,意有所指:“你说得很对。”   这时, 一个穿着白色风衣,妆容淡雅的年轻女人从楼上下来,走到白信身边,说:“我好了,可以走了。”   说完之后她才注意到被白信挡着的人,看清对方的长相,眼睛微微张大。然后又注意到这人旁边的两个,随便哪个都能把自己身边的这个比到淤泥里。   和他们比起来,白信比秦疏高,却少了几分清俊。比高广白身材匀称,却缺少阳刚之气。至于霍川,人家坐轮椅都比他有魅力。   门口的灯光明亮,少了昏黄灯光的烘托,白信原本尚存的几分绅士风度,直接被秒成了渣渣。   “你有朋友在呀,那我就先回去了。”白衣女人说完就要走。   白信有些后悔上来招惹霍川了,闻言连忙跟上:“天晚了,我送你。”看背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门口的风铃发出阵阵声响,霍川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秦疏:“走吧,送你回家。”   秦疏反对:“地铁站停一下就行,已经很晚了,你要早点儿休息。”   霍川不想遵医嘱:“今天,我只是你的男朋友。”   秦疏对上他的目光,轻笑一下,“好的,男朋友。”   高广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得,他还是先去开车好了。   *   “那个坐轮椅的是你朋友啊。”   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白信,他用力握紧方向盘,咬牙道:“怎么,看上了?”   白衣女子十分不满他的语气:“我就算看上,也得人家喜欢女人才行啊。”   白信皱眉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白衣女人提醒他:“看路,姑奶奶还没活够呢。”   等到白信重新将目光放在路况上,她这才道:“他和那个漂亮青年是一对儿。”   “这不可能。”   “不信就算了。”   之后的一路上,白信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就跟调色盘一样,一会儿一个色儿。   刚好年轻女子也没有了和他交流的想法,就这样一路保持着沉默。   下车时,她直接道:“互删吧,咱俩不合适。”   白信看着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哐哐捶了几下方向盘,嘴里胡乱骂着脏话。   白衣女子进了家门,家里人问她相亲怎么样,她直接回道:“这人情绪不稳定,我怀疑他有家暴的倾向,算了吧。”   *   宽敞的商务车内,隔板竖起,霍川把玩着秦疏的手指,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口道:“在想什么?”   秦疏迟疑地回答:“霍川,那个人,他吸毒。”   霍川手下动作微顿,眸光沉沉:“确定吗?”他并没有看出白信有什么不妥,甚至可以说,对方与他印象当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想想他当初做的事情,似乎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秦疏十分肯定:“你可能不相信,我能够闻得出来,那就是一个瘾君子。”秦疏也说不清他是怎么办到的,他的五感特别敏锐,以致每次路过内科诊室都十分上头。   霍川身体后仰,缓缓吐出一口气。良久之后,提起了一段七年前的往事。   那天,是任丹丹的生日。任丹丹长相清纯,又是学生会的文艺部长,认识的人有很多。   霍川对这样的聚会没有兴趣,不过他们外联部和文艺部的合作比较多,对方提了好几次,他们也就不好再拒绝。   他们到的时候聚会开始已经有一会儿了。看着里面的自助摆台,才知道这次生日聚会竟然还包了场。   包场的是任丹丹的追求者,这人正是白信。他是个富二代,他们家里还有些其他的门路。总之,钱、权一样不缺。   当时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同在学生会,谁不知道谁呀,任丹丹看着挺纯,其实吊人很有一手。   秦疏看他提到任丹丹时的表情,就知道这次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事情也确实是这样,只是当时的霍川还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来临。   他们一进去,就有人高声招呼:“来晚了,罚酒。”   几人也不推辞,上前认罚。   顾玉书他们都取了酒,一饮而尽。轮到霍川时,他刚要伸手,那杯就被别人拿走了,取走酒杯的人正是白信。霍川也没在意,结果第二次伸手又被人截了胡,这次伸手的是任丹丹。   任丹丹矜持举杯:“霍川,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白信伸手搂住任丹丹的腰,也跟着举杯:“之前听丹丹提过你,丹丹平时有点小迷糊,麻烦你了。”   白信话说得客气,顾玉书他们又不瞎,都看出白信是在宣示主权,还冲着霍川挤眉弄眼。   他们几个人里面,当时最有钱的是顾玉书他们家,路家的底蕴最厚,霍川他们家其实是草根出身,全靠霍爸脑子好使。   尽管如此,一个人的领导才能并不仅仅取决于家世,还要有个人魅力。从他们刚认识起,霍川就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所以他也是任丹丹的首要攻略对象。   对方也不明说,霍川也只能当不知道,反正他意思表达得挺明白,就差没在脑门上贴着“对你没兴趣”了。任丹丹是女生,到底脸皮薄,后来就收敛许多。   现在,对方有了男朋友,霍川还挺高兴,虽然这个叫白信的挺能装,不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别来烦他就好。   霍川瞪了一眼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几个发小,将酒喝了。   白信见他喝了,就搂着任丹丹去跳舞了。   霍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秦疏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医院了。”   秦疏看向他的小腿:“你的腿不是高空坠落导致的吗?”   霍川苦笑:“确实,而且还是我自己跳下去的,讽刺吧?”   秦疏前后一联系,抓住了关键:“那杯酒有问题,白信和任丹丹就是为了让你喝下那杯酒。”   霍川捏了下他的指尖:“小秦大夫很聪明。”   秦疏严肃脸:“没跟你开玩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杯酒有致幻成分,中间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都是后来他们告诉我的。”   当时音乐声很大,又开着舞池灯光,没人看出霍川的异常,通过视频能够看到他独自一人离开宴会厅,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拉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事情发生后,霍川第一时间被送去了医院,顾玉书他们报警、保护现场,联系霍川爸妈。   很快,案件的脉络就被查明。原来在宴会一开始,白信就提出要“开盲盒”,所谓开盲盒,就是给某一杯酒加了料,谁喝到谁就是“幸运儿”。   有人提出质疑,都被白信顶了回去,任丹丹也说不安全,白信对她态度倒是好很多,说:“就是营养一下神经,玩得会high一点而已。”   任丹丹似乎被说服了,勉勉强强地说:“那好吧。谁如果喝到了感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也有其他人帮腔起哄,说难得出来一趟,就是要玩得尽兴。谁都没想到白信竟然敢用那样的东西。   主人翁都同意了,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那晚,大家都喝了酒,也没发现谁出什么问题,原本还有些小紧张的情绪也就更放松了。   霍川他们去得晚,谁知道竟然就喝到了有料的那一杯,也是倒霉。   从医院出具的报告来看,霍川喝下的东西有强烈的致幻成分,严重的甚至会引起精神分裂,这已经属于投毒了。   白家人动作很快,他们推了一个人出来顶缸,说东西是对方给白信的,白信咬死自己不知道药劲儿竟然这么大,他也是受害者,因为他的疏忽,导致霍川出事,现在很后悔。   按照相关法律,白信属于故意伤害罪,但不存在主观恶意,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这样的处罚,对于霍家人来说简直如同笑话一般。   且不说霍川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单说事实,真的是如白信所说的那样吗?还有任丹丹,这个事故发生后只知道哭的女人,她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霍家夫妻动用了所有的人脉,顾玉书他们几个也没闲着,帮忙奔走,共同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任丹丹喜欢霍川,但是霍川不喜欢她,这让向来众星捧月的她怨恨又不甘。   后来,白信追求她,秉着有人抢才会更加珍惜的想法,任丹丹在和白信的言谈中透露霍川对她十分照顾,有的时候活动到很晚,对方也会陪着她,帮她解决各种困难。她很感激,只是对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这让她十分困扰。就想哪天和白信一起请对方吃顿饭,表示感情。   白信这人心思不正,却并不傻。他看到过任丹丹发的活动照片,他和霍川站在一起,任丹丹选他绝对不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偏偏任丹丹话术高明,白信又十分吃这套,对霍川这个经常出现的名字也就有了敌意,所以就想借着生日会让人出个丑。   不必霍川说,秦疏都能体会到他有多憋屈。更让人难受的是,在他已经接受自己无法再站起来的时候,罪魁祸首竟然又跑到面前来耀武扬威。   “后来呢?”   后来,白信在一年后被送去了国外,那时白家势大,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信逍遥。任丹丹再不复曾经的风光,走到哪儿都有人议论,无奈之下选择退学,回了老家。没几天,她在学校的“丰功伟绩”就被传了出去,她原本是家里人的骄傲,现在却害得全家都跟着丢脸,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霍川休学养病,病好后将学分修满,直接进了公司。新安一改之前的风格,渐渐显露出锐气。霍爸霍妈也不再只是埋头搞科研,反而积极发展人脉,一家人齐心协力,势必要将新安做成行业龙头。   “如今,白家的后台倒了,他们家已经大不如前,没想到白信竟然还敢回来,倒是省了我的工夫。”霍川说起这些事情,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并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但,静水流深。   事情不可能真这么巧,这里面霍家一定是做了什么。   白信沾了毒,行事就没有理智可言,做出什么都有可能,秦疏担心地提醒:“白信那边,你小心一点儿。”   白信一定知道,在他们家的败落的过程中,霍家充当了什么角色,所以他今天看到自己时才会是那样的语气。   他害得自己没办法再站起来,竟然还敢跑到他面前来叫嚣,如果不好好回赠一份大礼,都对不起这天赐良机。   霍川又捏了下他的手指:“放心,有很多正义市民的。”   秦疏含笑点头,暗自思忖:同为正义市民,也不知道他能做些什么。 第104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4   霍川进了家门, 就看到两双眼睛齐齐向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张思予上前两步:“今天约会怎么样?你说你也真是,口风竟然这么紧。”   霍川一般晚上六点就会到家,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 也会提前告诉他们。   结果今天都六点半了, 霍川还没有回来, 她就打电话给小白, 这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她儿子竟然悄咪咪地干了一件大事儿。   难怪没有提前告诉家里, 这就是等着她打电话过去问呢,真是够闷骚的。   霍川的回答是将手里的礼品袋塞到她手里。   张思予将袋子打开看,里面放了两个盒子, 询问道:“这是什么?”   霍川:“秦疏给你和爸的礼物。”   张思予顿时乐了,就连霍文进也来了兴致,他也不在沙发上坐着了, 走到老婆身边, 一起去看袋子里的东西。   趁着这个功夫,霍川已经操纵着轮椅上了楼。   张思予扬声询问:“川川, 回来, 跟妈说说你们是怎么约会的,你给小秦带礼物了吗?小秦有没有给你准备东西呀?”   轮椅跑得更快了, 房门轻响,将张思予的声音关在了楼下。   张思予气得不行,和丈夫吐槽:“这个浑小子, 闷葫芦似的。”   霍文进劝了一句:“你呀,就是不满足,川川现在都知道处对象了,这不挺好的嘛。”   张思予:“还不是他单身年头太久,我怕他hold不住场吗?”   霍文进不以为然:“放心吧, 只要是个男的,就没有不会处对象的。”   张思予反驳:“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川川上次是怎么对待陈老师的了?就他那眼高于顶的性子,万一要是犯倔,到手的媳妇儿不就跑了吗?”   霍文进呵呵笑了:“那是没碰到喜欢的,原来你让咱儿子找对象他是啥情况?那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再看现在,不用扬鞭自奋蹄。”   张思予被丈夫说服了,起身就往楼上走。   “诶,你干什么去?”   张思予一扬手里的东西,喜滋滋地说:“我去试试小秦亲手给我做的面膜。”   霍文进看着只剩自己一个的客厅,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物,只看包装就知道是草药茶,难得的是还带着几许清香,他将码着茶包的盒子放在一边,打开里面的卡片,看到上面的字迹,顿时眼前一亮:“嚯,这字,写得可真好。”   看了一遍饮用说明,他起身进了厨房,他也尝尝小秦的手艺。   *   楼上,张女士担心的情况并不存在。   霍川正在和秦疏通电话:“我到家了。你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打扰到你?”   秦疏触碰了一下兰花充满肉质感的花瓣,“刚刚我正在查怎么样来养它。”   听筒里传来霍川的笑声,秦疏听到对方说:“我记得你办公室有一盆兰花啊。”   秦疏看着每一条叶片都透着金钱味道的植物,郁闷开口:“那能一样吗?这盆如果养死我会心疼到无法呼吸。”   霍川顿了一下,语气轻轻:“心疼,是因为这是我送的吗?”他不想秦疏太在意那盆花的价钱,再贵的花也比不上两人之间的情谊。而他,他会努力加深这种牵绊。   秦疏先是一愣,看着兰花的眼神也跟着柔和下来:“是啊,谢谢你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养护的。”   霍川轻咳一声,回道:“远远不及你送给我的礼物。”   秦疏浅笑出声,想起了分别的那一幕,赞叹:“霍总,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之前,霍川送他回公寓这边,临到下车的时候,霍川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那礼物正是眼前的这盆兰花。   说实话,秦疏当时是很惊喜的,今天的一切无一不在表明霍川对两人第一次约会有多么重视。   同时,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秦疏并不是没有想着这一点,他还上网去查找了意见帖,只是左看右看,没有一个满意的,那样大众化的东西无论如何都配不上霍川,霍川值得更好的。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霍川将手搭在他的双肩上,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那我可以讨要一个吗?”   秦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时他是有点儿惊讶的,主要是这样眼神忐忑又期待的霍川和他以往印象中的霍川迥然不同。   气氛到了,不亲说不过去。秦疏自然是满足了对方的要求,他凑了过去,在那双薄唇上轻轻烙下一吻。   双唇一触即离,还没来得及感受就已分开,但是那点温热却渐渐蔓延。   秦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潮热。   霍川轻轻叫了一声秦疏的名字,两人都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回避。就在秦疏以为对方要亲上来的时候,霍川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秦疏本能地回抱住他,将对方搂进自己怀里。那一刻,从灵魂深处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满足。   当时的情景在脑海中一一浮现,秦疏脱口道:“我当时应该好好亲亲你的。”   话一出口,听筒两边的人都沉默了,只闻清浅的呼吸,在某一个瞬间,又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笑出声来。   这笑声打破了之前的小心翼翼,两人再说起话来就自在许多,有了热恋中情侣的味道。   秦疏第一次体会到废话文学的魅力,不管是多么无聊的事情,因为有对方陪着,话题也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秦疏看着时钟的指针,已经到了霍川休息的时间,他告诉自己就再聊五分钟,五分钟过去,又有第二个五分钟……   严格的作息,固定的生物钟通通都失去了意义。   秦疏到底顾及着霍川的身体。霍川在秦疏的监督下,完成了日常护理,又在对方的催促下,乖乖地躺到床上。   整个过程中谁都没舍得挂断电话,等到困意来袭,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后来,霍川被人翻来倒去烙饼的时候,时常回想,如果不是两人确认关系这天他太过遵医嘱,也许两人在家庭当中充当的角色就能够换上一换,只可惜没有如果。   *   星月退场,晨光渐起,困意未消,阳光便已洒满大地。   秦疏一觉醒来,恍惚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又荒诞的梦,想要努力记起梦中的细节,却像是隔了一层薄纱,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   秦疏用医学知识解释了一下:不记得很正常,这说明睡眠质量非常好。   尽管如此,他总感觉梦到的内容对他非常重要。这一天上午,秦疏多次尝试回忆,结果都是无疾而终。   然后,奇怪的事情来了。秦疏习惯中午小睡一会儿,结果就这短短的二十分钟,他又做梦了,而且梦到的内容和昨晚一模一样。虽然他醒来之后又忘了具体内容,可在潜意识中残留的痕迹告诉他,两次的梦境是一样的。   一般刚睡醒的时候,回忆梦到的内容会更加容易,秦疏冥思苦想,几次都抓住了梦境的尾巴,只有再努努力就能想起来,却总是差点意思。   孙方海发现他的异样,调侃一句:“小秦,看你神思不属的,想你对象啦?”   秦疏对上老头含笑的目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打他今天上班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到他面前说三道□□言风语也没有。   这种情况实在是反常,虽然医生是高知,可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没有不八卦的。就说他自己,当初刚来爱川国际的时候,不也和人打听过老板的消息吗?   老板=霍川,霍川是他对象,这个等式骤然让秦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里面肯定少不了霍川的手笔。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只不过是一瞬,本来他只是在努力回忆梦境,现在还真的想霍川了,于是十分诚实道:“是有点儿。”   孙方海看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还挺乐呵,在一个办公室这么长时间,他对秦疏这个小同事十分满意。   秦疏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干活毫不含糊,有些需要跑腿的事情不要他说,直接就帮忙干了,让他这个老人家省了不少力气。这可比那些光说不做,或是做点工作就四处宣扬的人强太多了。   更难得的是,秦疏这么年轻,对于中医就已经有独到的见解了。要知道,分科是现代医学的事儿,传统中医根本不分科,只是个人天赋不同,擅长的种类也有差异。秦疏虽然被分到了针灸推拿科,但人家手上绝不只这么点功夫。   孙方海看秦疏这个小伙子顺眼,平素也和他传授一些辨证施治的经验,不想秦疏竟然也能和他有来有往,渐渐就变成了平辈之间的交流,时至今日,两人很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   所以在听到秦疏承认后,他才高兴,这说明啥?说明小秦没拿他当外人哪!   秦疏知道孙老头的消息挺灵通,便开口询问:“孙老,您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消停吗?”   孙方海给了他一个你可问对人了的表情:“我也是从老陆那听说的,就昨个,霍总给他打电话,说和你处上啦。”   秦疏嘴角一抽,霍川可真是够心急的。   孙方海还挺好奇:“你和霍总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怎么一点儿口风都没露啊。”   顶着对方催促的眼神,秦疏被迫回道:“其实我早就对他有好感了,只是他是大老板,我是小大夫,差得太多了,直到昨天才挑明。”   “明白,明白,互相看对眼了呗。”孙方海一脸了然,“你也别想那么多,你人品好,长得俊,医术高,配他不亏。”   孙方海继续之前的话题:“霍总的原话是——我对象要是因为风言风语跟我吹了,以后除了工资,其他福利全部取消。”   秦疏:“……”这十分地霍总。既不是漫无边际的放狠话,又精准抓住了打工人的七寸,可谓快、准、狠。   秦疏第一次感受到霸总的魅力,无关男女,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受用。   只是,他就连工资都是对象给发的,又能为霍川做些什么呢?霍川什么都不缺,他只缺一副健康的身体,偏偏这一点又最是让人无能为力。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坚决不做软饭男。现在嫁娶不像从前,结婚的压力小了很多,可他和霍川总有结婚的那天。身为家庭的一分子,他也得担起养家的责任。   新安是做医疗器械的,医疗器械的种类可多着呢,不单是仪器、设备,还有很多日常的“龙套群演”,如创口贴、义齿等,它们也是医疗器械。   还有爱川国际,医院不只能看病,也能提供其他的服务内容,就连L大都有自己的化妆品牌,爱川在这方面发展一下,其实大有可为。他得好好想想,能做些什么?   这天,没有患者的时候,秦疏一直在摸鱼,在笔记本上记录各种创收的点子,谋划他的养家大业。   秦疏需要上班,需要充电,还需要和男朋友培养感情,也没觉得做了什么,一天就过去了。   月上中天,秦疏结束了男朋友的通话。睡梦里,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上演,唤醒着尘封的记忆。 第105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5   “秦使君, 您现在记得自己是谁了吗?”说话之人的声音带着冷寂阴森,无端让人心悸,可于秦疏而言, 却又分外的熟悉。那是他听了几百年的熟悉调调。   水汽弥漫, 远处的灯火在雾气中闪烁, 像是引路的明灯, 又似幽冥的鬼火。秦疏站在桥上, 只见桥头的石碑上刻着“奈何桥”三个字,字体斑驳。   远处似乎有丝竹声起,飘忽的鬼影似乎被声响吸引, 俱都向同一个方向飘荡,与记忆里的相比更加诡异了,秦疏终于开口道:“转生使, 秦疏。”   有如一道电光, 撕开记忆的裂缝,过往时空的一切倾泻而出, 秦疏从床上惊坐而起, 耳边似乎有一道飘忽的声音说:“不要忘记你的任务,地府APP已绑定, 请自行探索。”   记忆复苏,很好,难怪霍川脚上的数字只有他才能看到。更让他高兴的是, 在他完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还是与霍川相识相恋。看来不管是随机任务,还是固定任务,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 他的任务对象就只有自己的妻子一人。   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担忧,秦疏这才有心思去想梦里的讯息,地府APP到底是什么?   他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一个半人高的透明界面便出现在眼前。看着熟悉的阴间画风和超现实的成像技术,秦疏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在他出公差这段时间,地府究竟搞出了多少新花样啊。   秦疏绕着界面走了一圈,发现界面也在跟着他转,伸手去触碰,手感竟然和真正的屏幕没有什么区别。   秦疏心里一动,调出手机摄像进行拍摄,视频里只有他的房间,秦疏心里有了数。   这时,一只渡鸦嘴衔信封,从界面的一侧飞到另一侧,信封上有两个鲜红大字:公告。   秦疏点了一下渡鸦,公告展开。   尊敬的用户:   我们非常高兴地宣布,地府APP已经上线啦!这是一个全新的应用程序,旨在为用户提供自动化服务,更好地了解和探索地府世界。   地府APP提供了一系列实用的功能,包括但不限于:   地府导航:内置地府地图,为你提供精准的定位和导航服务,让你轻松找到目的地→还在为找不到十八层地狱的入口而烦心吗?早受罚,早投胎,躲是躲不过去的。   厉鬼图鉴:收录了大量厉鬼图鉴,让你了解各种厉鬼的形态、特点以及故事→悄悄告诉你,某些高层便是厉鬼上岸哦,是不是更有动力了呢。   阴司事务办理(此模块只对公职人员开放):阴司事务自动化,让你办公更轻松→大佬们十个有九个是老鬼,全自动是永远不可能的,预测常用功能为请假条,活都不用你干了,不去出公差、做任务,还等什么,等着积分清零吗?   地府资讯:实时更新地府新闻和动态,让你掌握地府的最新消息→人人都爱看热闹,鬼也一样。嘿嘿,投稿被采用会获取一定的积分哦。   积分商城:专注于提供地府特色商品,还在为鬼生漫长而烦恼吗?还在为投胎遥遥无期而惆怅吗?香烛纸钱、潮流服饰、热播新剧、神颜符咒,应有尽有。做鬼,就要对自己好一点→积分商城,只要付出一点点鬼命,就能获得无限的快乐,要是一不小心鬼命清零,就只能自认倒霉,和投胎说拜拜喽。   注:本系统目前尚处于内测阶段,只有个别的幸运鬼才有机会尝鲜,使用过程中如遇bug,请及时与鬼服联系。由于本APP直接绑定灵魂,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会造成魂飞魄散,魂飞魄散等于彻底死翘翘,想补偿都没办法那种哦。在此,忠心希望每一位用户都能有顺利投胎的机会。感谢您对地府APP的支持!么么哒~   秦疏看完全部内容之后,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之前他确实从崔府君处得知地府正准备上线积分商城,却不想一下玩这么大,就好比鸟铳一跃升级为激光炮。   通过公告中的某些细节,秦疏有理由怀疑高层发生了什么变动,所以才会进行如此激烈的改革。至于事实如何,只有等回到地府才能知道。   尽管如此,秦疏还是点开了地府资讯,想要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线索,结果迎面就遭遇了开屏推送的暴击。   易安居士聚众轰趴,演绎坟头微醺婉约风——血红硕大的字体说明这则新闻有多受瞩目。再看具体内容,秦疏都快不认识地府两个字了。   地府新闻快讯:易安居士引领坟头狂欢,婉约派微醺风靡一时。   近日,易安居士在地府掀起了一股独特的聚会风潮,引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坟头狂欢。这场名为“婉约派微醺趴”的活动吸引了众多鬼怪的参与,成为地府中备受瞩目的热点事件。   据了解,易安居士作为地府中的知名文人,一直以其独特的婉约风格备受推崇。这次她精心策划的坟头狂欢旨在传承华夏文化,让地府中的鬼怪们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   活动现场布置得古色古香,坟头周围布满了诗词灯谜和书画作品,营造出浓厚的文化氛围。鬼怪们身着传统服饰,手持酒杯,随着婉约派的音乐翩翩起舞,沉浸在微醺的氛围中。   除了歌舞表演,活动还设有诗词朗诵、书法展示等环节,让鬼怪们充分感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不少鬼怪表示,这次活动让他们重新认识了华夏文化的魅力,也让他们在地府中找到了别样的归属感。   易安居士表示,这次活动只是开始,未来她还将策划更多具有文化内涵的活动,为惨淡的鬼生带来更多的精神享受。   总之,这次由易安居士聚众开趴的坟头狂欢,不仅展示了地府鬼怪们的文化品位,也让人们看到了地府生活中的另一面。让我们期待未来更多精彩的地府新闻资讯!   其间还穿插了相关图片和视频,秦疏看完后只有一个感觉,这哪里是什么微醺婉约风,明明是阴间葬爱风,尤其是聚会才艺大比拼,其婉转悠扬的腔调体现了华夏丧葬乐曲的强大,只听了一耳朵就有余音穿魂之感。   秦疏不信邪,又浏览了一下其他的标题,风格非常统一,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然后秦疏就毫不犹豫地关掉了这个板块。   秦疏找了一圈,终于在犄角旮旯找到了鬼服入口,询问:在吗?   鬼服01:在的哦,转生使大人,很高兴为您服务。   秦疏看着自己的系统头像,默了下,那是一个扑克脸猫头,猫头旁边是他现在的职务,也不知道开发鬼是怎么想的,一点儿都不严肃。   秦疏选择无视,向对方询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特级转生使-秦疏:这个APP是怎么回事,是所有鬼都必须绑定吗?   鬼服01:目前地府商城还处于内测阶段,因为您孟婆汤喝多了,完全忘记了任务,所以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方式进行刺激。   特级转生使-秦疏:现在我已经想起了任务内容,APP还会在吗?   鬼服01:当然,地府APP研发的初衷之一就是为了给任务者提供一定的帮助,所以请放心使用。   特级转生使-秦疏:什么样的帮助?   鬼服01:请前往积分商城自行选择。   秦疏对地府采用积分制早有猜测,现在听到鬼服的暗示就明白了,这就是让他们氪命。   鬼服01:还有什么能够为您服务的吗?   特级转生使-秦疏:没有了。   鬼服01:好的,鬼服有语音版,您只需要呼叫鬼服便可唤醒,祝您任务顺利。   *   虽然地府套路深,但是想到妻子现在不良于行,秦疏还是点开了积分商城,希望能够兑换到治疗神经损伤的药剂。   积分商城分为两个版面,可以通过右上角的按钮进行切换,一个是面向所有鬼魂的大众版,一个是只对内部人员开放的公职版。   秦疏点击进入,才明白为什么鬼服01会说这是为了给任务者提供帮助了。因为,上面的商品根本就不是给鬼魂用的。   商城界面借用了现代社会购物软件的布局,分门别类,十分简洁,想必苏从南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从左到右依次是强推、食品、服装、百货、医药、武器,最后两项是货币兑换和幸运盲盒。   秦疏直接点击第一项,从上往下依次翻看,推荐的商品大多都和他现在的职业有关。   他又逐一查看了各个分类,发现购物车是灰色的不能购买,红色的可以购买。比如百货中有一架飞舟,点击会出现“当前世界无法购买”字样,而当他点击星际巡航火箭时,上面显示的是“您的积分不足”,秦疏直接询问鬼服,得知只要在当前任务世界,通过努力可以做出的产品都有机会购买。   秦疏目标明确,想要找到一种适合妻子的药物,只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真正合适的。有些和当前世界不相容,比如回春丹。有的看着名字差不多,结果以目前的水平无法点亮科技树,典型的就是基因修复药剂。   秦疏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没有精准搜索栏,他只能再次呼唤鬼服,“我需要一种能够治疗神经损伤的药物。”   在他说完的下一刻,页面就进行了刷新,只有三种商品,按照积分从低到高:   一贴灵 500积分   神草康复汤 15000积分   络康宁 18000积分   再看商品介绍。一贴灵:哪里有病贴哪里,中风偏瘫贴一下,头疼脑热贴一下,腰酸腿软贴一下,只要一贴就灵,专为解决您的烦恼而生。   秦疏看到这里的时候还很感兴趣,只是看到他的疗效就放弃了,因为它的效果持续时间只有24小时,太过鸡肋。   神草康复汤倒是不错,秦疏对它也很感兴趣,可惜它针对的是脑神经损伤。   最后,能选择的只有络康宁,秦疏目前有四万多积分,只这一件商品就要用去近一半,这让他十分怀疑商品的定价标准就是为了掏空任务者的钱包。   络康宁并不是片剂,而是一种黄褐色的药水,可以直接服用,可以外敷,也可以注射使用,具有舒缓神经、促进神经再生和修复神经损伤的功效,效果立竿见影。也就是说,只要喝下去,霍川就可以恢复知觉。   秦疏都能想象得到,这样的药品一旦使用,他和霍川以后就别想安生了。   他自己就是学医的,可太知道这样的神药有多逆天了,这根本就是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程度。所有,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至少也得做到蒙混过关。   秦疏询问鬼服:“这些药物我既然能够购买,就说明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是能够达到的对吧。”   鬼服01:“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呢!”   秦疏蹙眉:“正常说话。”阴森森跟闹鬼似的。   鬼服01:“可以达到。”   秦疏:“我需要络康宁的制作方法。”   地府APP十分丝滑,下一刻药方就出现了,只是未购买无法查阅,秦疏看着需要的积分,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最后,药水用了18000积分,药方用了20000积分,秦疏辛辛苦苦忙了几个世界,一朝回到解放前。   秦疏看了眼自己的实时积分,扣掉刚刚的积分和在本世界中的消耗,他目前的积分是5534。   在下线的前一刻,秦疏脑海中忽然蹿出一个问题来,就问鬼服:“如果我只有五千积分,商品还会是这个价格吗?”   鬼服01阴森道:“市场经济,一切皆有可能。”   秦疏:“……”他发誓,在这个世界,他绝不会再让地府从他身上赚一个积分,一个都不行。 第106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6   秦疏仔细研究了药方, 其中有两味药材他根本就没有听过,但是通过其他药材结合起来的疗效,大体能够推断出这两种药材的用途。   从无到有很难, 反向证明就要容易得多, 这就是有药方的好处了。更何况他不单单是有药方, 还有一份成品。如果他能够找到最佳的替代物, 那么就完全可以配制出络康宁的低配版。   至于完全复刻络康宁, 秦疏根本不做考虑。且不说制取出一样的药根本不可能,就算是能做到,他也不能做。能够让瘫痪病人重新站起来, 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秦疏整个人都兴奋起来,除了第一次任务, 后两次他的积分可不只是让伴侣长命百岁, 幸福一生得来的。   要知道,在原本的命运线中, 他的妻子每个世界都是英年早逝。不止如此, 还有很多倒霉催的也跟着一起命丧黄泉。   尽管他不知道霍川这一世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劫难,但只要有他在, 他定然要护他平安一生。   除此之外,秦疏还想试一试,利用自己医生的身份, 将络康宁的低配版推出去,让更多深受其苦的患者有机会恢复健康,尤其是那些因为神经损伤而早早去世的人。这样,他的积分是不是能够更多一些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积分商城里的东西太贵, 让秦疏有了危机感。而且,以他对地府的了解,积分商城既然已经推了出来,以后再做任务就一定少不了它的影子。   为了妻子,他不敢不努力。   一阵音乐声从窗外传来,那是医院的早餐提示音,原来已经七点了啊。   今天是周末,这两天秦疏没有轮值,只不过他想要尽快测试络康宁的威力,所以还是要去医院一趟。   秦疏又将药方看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遗漏任何细节,便将它仔细收好。又取了一个小药瓶,抽取了一滴络康宁的药液,早晨检验科没什么活,这个时间过去刚刚好。   爱川国际的设备是行业领先的,高端仪器都有一个特点——贵,如果秦疏将药物交给检验科检验,只需要开个单子就行。但是他根本不可能让络康宁被第二个人知道,那就只能自己去检验,这就需要跟院长申请了。   秦疏就寻了个借口给院长打电话,陆正安听说他是为了给老板调配新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看看,今天是王大夫值班,等我给王大夫打个电话说一声,你七点半之后过去。”   陆院长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慢悠悠,秦疏却总觉得慢的节奏和以往不大一样,想到他和孙老头的八卦,秦疏对这位神经内科大拿的滤镜碎了。   秦疏淡定道谢。几个世界下来,秦疏已经习惯了妻子的优秀,如果因为霍川的关系,陆院长能够对他另眼相待,那他求之不得。   按照他的计划,以后他要麻烦陆院长的地方还有很多。   秦疏去医院食堂简单吃了口早饭,然后就去了检验科,王大夫正好刚到,将门打开:“小秦,设备会用吧。”   秦疏点头:“在学校接触过。”   王大夫:“那就好,你先忙,有不会的等我回来再说,我早饭还没吃呢。”   医院的员工餐供应到八点,秦疏忙道:“今天早餐很丰盛,还有烧麦,快去吧,再晚就没了。”   等人走了,秦疏就启动了仪器,药检设备使用率相对来说不是很高,尽管如此,秦疏也担心会耽误检验科的正常使用,周末的患者相比平常本来就多,秦疏不好占用太久。   *   尽管已经知道这种药剂有多么神奇,当看到仪器上的检测结果,仍然令秦疏十分震惊。络康宁的药物活性超出同类药物一千倍还多。   霍川的病历他早已烂熟于心,那是国内外多少专家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如何才能正大光明地将它用在妻子身上,并且合情合理。   身体是重中之重,耽误不得。离开医院,他给霍川发了条消息:“现在忙吗?”虽然是周末,霍川的行程依然很满,秦疏也不清楚他现在有没有时间。   下一刻,霍川电话就打了过来。   秦疏眼里都是笑意,不管妻子是什么身份,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在对方那里,他永远都排在第一位,正是这样的态度,才让他情深不渝。   “喂。”   霍川伸手,示意助理暂停交谈,“怎么了?”小秦大夫是想他了吗?   孟西凭借敏锐的嗅觉察觉出了这通电话的不同,当即大气不敢喘,只当自己是桌面的摆台。   秦疏只听声音,就能想象霍川此时讲电话的样子,眼里笑意更浓,“没什么事儿,只是想你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嗯,我也想你。”霍川说完这句,看了一眼孟西,孟西连忙退出门外。   他看到无聊地玩手机的高广白,难得八卦一回:“霍总有对象了?”   高广白瞪大眼睛,看着孟特助:“你怎么知道的?”   孟西回想刚刚霍总充血的耳根,哪里还有平时威严凛冽的样子,这样的表现,让他想要说服霍总是给亲友打电话都不行。霍总和家人朋友相处时,鸡飞狗跳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有这么肉麻的时候啊。   孟西指指点点:“小白,你这回口风可够紧的啊。”   高广白嘿嘿笑了两声:“老板的私事,我可不敢多说。”自打刚做助理时被秘书办的小姐姐们嘲笑后,他就牢记一点,想要保住这份高薪的工作,就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   办公室内,霍川听到对面的人问他:“今天事情多吗?”   这是想要和他去约会吗?确实也应该再见一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前天呢。以小秦大夫的性子,一定是特别想见他才打的这通电话吧。   霍川心头火热,也不管自己今天的行程如何,当即便道:“事情不多,中午就能处理完了。”   想着小秦大夫才刚工作不久,社会经验不足,他就更应该主动一点,于是邀请道:“我知道有一家的烤鱼非常好吃,要不要去试一试?”   霍川听着听筒里的呼吸,心跳都变得剧烈起来,当听到对方肯定地回答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霍川看着手头的文件,估摸了一下时间,有些遗憾地道:“我手头还有一点儿工作要处理,一会儿我先让小白开车去接你,可以吗?”   “好啊,那你先忙,待会儿见。”秦疏知道他是个工作狂,不过,他并不为打扰到对方工作感到愧疚。工作,永远没有做到头的时候。   挂断电话,霍川还在回忆最后那一声轻响,小秦大夫是对着听筒亲了他吗?是吧,一定是的。   这样的事情,在年轻情侣之间实在是司空见惯,以往他看到只觉得黏糊腻歪,可只要想到眉眼清俊的年轻医生这样做,对象还是他时,霍川就心动得不行。小秦大夫一定非常喜欢他吧,所以才会这样情难自禁。   透过电脑屏幕,他看到自己乐得像个傻子,顿时皱眉,不就是得到对象的喜欢吗?他英俊又年轻有为,被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可收起你的傻笑吧,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幸好小秦大夫没看见,否则……   否则怎么样,霍川没有往下想下去,他只是有些后悔了,当初他不应该有那么多的顾虑,应该更早挑明才对。   霍川开始翻看今天的行程表,中午要和智源科技的赵总去联络感情,对方勉强也算他的长辈,这个感情联络岔道了,还是他爸去更合适。   下午有一个行内人组织的茶话会,霍川看了一眼地点,那里是本市有名的高尔夫球场,现在这个天气维护草坪可不容易,他一个坐轮椅还是不要过去凑热闹了,损坏了人家草场就不好了,他记得HR的邱总监就喜欢这种高调的玩意,让他去刚刚好。   霍川拨打了秘书专线:“让孟西、小白进来一下。”   两人一起进来,恭敬道:“霍总。”   霍川先吩咐高广白道:“你去接一下秦疏,再在‘鱼之乐’定个位置。”   “好的,我这就去。”高广白即将出门,又回身问了一句,“霍总,我把秦医生接到哪里合适?”   霍川眼神凌厉:“当然是接到这里。”   霍总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两人心下一惊,看来,铁树开花,非同凡响啊。这迫不及待想要昭告天下的心思,是丝毫不加掩饰。   等到高广白离开,他又将行程的变化告诉孟西:“你一会儿就通知我爸和邱研一声。”   孟特助嘴角一抽,让老霍总去和赵总吃饭还说的过去,只是您是亲儿子,不觉得让我一个外人去通知不太合适吗?   还有,您让一个搞人力资源去参加市场动向的聚会是干什么?难道,是看上了谁,想让邱研去挖墙脚?   孟西自以为真相了,所以在通知邱总监的时候多了句嘴。   没想到两个月后,还真让他挖来一员干将。当邱总监跟霍川报喜的时候,霍川表面镇定,其实很茫然,他吩咐了吗?   *   秦疏没想到高助理竟然直接将车子停在了新安的楼下,不用问也知道是霍川吩咐的。   幸好妻子遇到的是他,否则就以他这死心眼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不过也正是这种非你不可的执拗,才让他念念不忘。   踏进公司大门,秦疏才想起,一般私企是没有双休的,也不知道新安的制度如何。他问高广白:“你们公司周末怎么休?”   高广白道:“周六轮休,周日全休。”   这个时候刚好走到前台的位置,高广白停了一下,特意对前台说了一句:“这位是秦先生。”   秦疏浅笑致意,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高广白能在霍川身边待这么多年了。   等到他跟着高广白上了电梯,前台小姐姐问身边的一个职员:“小白刚刚是什么意思?”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位秦先生是什么人。”高助理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对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前台小姐姐:“别管什么人,总之是十分重要的人就是了。”   “那你可千万把人记住了。”   “放心吧,长那么帅,想不记住都难。”   电梯门响,秘书处的人齐刷刷地向电梯门看去,刚刚孟特助特别提醒过他们,霍总对象要来,让他们都把人看清楚了,免得见面不相识,一不小心得罪了人饭碗不保。   然后他们就看到高广白一路将人请进办公室,然后将门从外面关上。   “卧槽,霍总对象是个男的。”   “嗯。”   “霍总确实没交过女朋友,喜欢男人也很正常。”   “嗯。”   “难怪霍总一直单身,这眼光可真好啊。”   “谁说不是呢。”   几句话的功夫,秘书办的几人就将霍总不爱红颜爱蓝颜想得明明白白。说过两句八卦,大家就又都各自忙碌起来。只是霍总有个帅哥男友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第107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7   秦疏进了办公室, 就撞上男朋友的视线,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   此时的霍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室内暖气充足,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周身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秦疏看得心痒, 这样的妻子, 他只有在参加陈尚的年会时才看过一次。   顺从本心,秦疏抬步走了过去,秦疏的步伐不紧不慢, 脚步轻盈,却好似踩在了霍川的心尖儿上。   秦疏一直走到他的近前,只单手就将霍川连人带轮椅转了半圈, 就着这个姿势, 微微俯身。   那双清冷的眼睛分外专注,就好像是在看着绝世珍宝。霍川被看得眸光低垂, 片刻后又抬起眼帘, 他总觉得,今天他对象不太一样, 单是被对方看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秦疏轻声询问:“霍总,工作忙完了吗?”   霍川看了一眼文档,其实还差一点, 不过,就算今天不干,也~没有什么打紧。   于是,向来工作为重的霍总十分利落地说:“完事了。”   刚刚霍川看电脑的那一眼没有逃过秦疏的双眼,不过正是这样的妻子才更可爱不是吗?这样的霍川, 他只想好好亲亲他,疼疼他。   当双唇相接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秦疏用舌尖撬开紧闭的双唇,勾画着、描摹着,带着无尽的热情和温柔爱意。宽大空旷的办公室里,只闻急促的呼吸,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   霍川压着秦疏的后颈,想要对方低下头来,秦疏喉间滑过浅笑,他的手指顺着霍川有些瘦削的脸颊,一路向下,指尖停在他的下颌,几乎没用什么力气,霍川就顺从地扬起下巴,秦疏眼底笑意愈浓,加深了这个吻。   霍川很快就沉溺在对方编织的甜蜜中,思维早已掉线,一切都只跟着感官走,直到后腰传来异样,那是他对象的手掌在他腰间摩挲。   霍川微微偏头,终于结束了这个漫长的亲吻。不用看,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手掌向后,将那只作怪的手拽到身前。   真的是,太荒唐了。   秦疏看出他的羞恼,反手拉着妻子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一下:“抱歉,情难自禁。”   霍川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早有预谋。”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秦疏也不否认,只笑盈盈地看着他。霍川被对象这么看着,原本的那点小郁闷很快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同时消散的还有刚处对象的紧张感。   他直接把人往旁边一推:“一边去,我活还没干完呢。”   秦疏憋不住乐,霍川也想起他刚刚才说过自己活全完事了的话,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归根结底,只能怪小秦大夫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霍川专注于工作,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秦疏也不一边去,霍川办公,他就靠在办公桌旁看着,一瞬不瞬。   霍川遭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秦疏挑眉:“完事了?”   霍川被对方这个小动作电了一下,随即恍然,原来秦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出去约会了呀,虽然……但是,小秦大夫不是走清纯男大风的吗?怎么好好地就开启饿狼传说了呢?   霍川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处理起工作来却丝毫不乱,不过五分钟就将剩余事务处理完毕。   秦疏看他开始归拢东西,目光在办公室里一扫,就将他的大衣取了过来。霍川旋出轮椅,秦疏将衣服拎在手里一抖,三两下就给人穿好了外套,穿完之后还将扣子仔细扣好。   秦疏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霍川直到被推着往外走才反应过来,被对象这样细致照顾着,让他有些别扭,粗声粗气:“我腿不行,手没残。”   秦疏上手捏住了他的嘴:“都是我应该做的,别客气。”   霍川拉下他的手,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幼稚,便道:“我妈总说我死鸭子嘴硬。”   秦疏喉间溢出浅笑:“挺软的。”   霍川闹了个大红脸。   然后,他就这样红着脸被秦疏一路推出了办公室,推进了电梯。   秘书办的员工一路目送,孟西一推高广白,“你不去干活,还在这杵着干嘛呢?”   高广白骤然回神:“哦哦,这就去。”   赶在电梯关闭的前一刻,他冲了进去。只是今天,他觉得自己格外亮,于是,他在心里为自己唱了一首《种太阳》。   *   进了包厢,偌大个桌子,秦疏偏要和霍川挨在一起,高广白暗戳戳地看了一眼老板的神色,霍总不愧是霍总,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   正是饭点,服务员根本忙不过来,不过这边现在可以自助点餐,高广白直接扫码,将菜单递到两人面前。   “鱼之乐”是一个很有名的餐厅,最有名的就是全鱼宴。霍川要点,不过被秦疏阻止了。一桌全鱼宴最少也要一万块,霍川虽然有钱,可也不是这么用的。   霍川出生的时候他爸就已经很厉害了,从小就是金窝窝里长大的,对金钱并不在意,却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秦疏不想吃,他也不会为了场面充那个冤大头。   最后,两人要了麒麟鱼块、灌汁鱼皮角、四宝鱼肚羹和青麻椒烤鱼,虽然只有四道菜,加上配菜的摆盘,整张桌子却也摆得满满当当。   这边的饮品和米饭采取的是半自助形式,高广白自觉地去给两人端茶倒水,之后就挑了外面大堂的桌子坐了。之前就听说这家店出了新品,就是那道青麻椒烤鱼,今天他也沾光,能跟着一饱口福了。   包厢里,秦疏吃东西也不忘了照顾妻子,这已经成为他的本能,看他只盯着烤鱼动筷子,就盛了汤放在他手边,汤不多,只有小半碗。   霍川从前很喜欢吃辣,只是身体原因,不得不忌口。今天这道青麻椒烤鱼特别对他的胃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辣,吃着又十分过瘾。就是麻椒太入味,吃多了嘴巴容易木。   秦疏不敢让他吃太多肉,霍川的腿疾影响的是方方面面,其中也包括饮食。他平时的饭量就只有一小碗,这对于一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来说真的不多,秦疏属于饭量小的,还能吃两碗呢。   吃到半饱,秦疏闲聊一般地说:“霍川,我之前翻看我爷爷的手札,对于你的腿,有了一点儿想法,你要试一试吗?”   霍川咀嚼的动作一顿,将口腔中的食物咽下,这才开口道:“好啊。”   霍川答应,不过就是为了满足秦疏的愿望,秦疏也听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只要霍川答应就好。   “既然你同意了,那后续就得听我的安排。”   “怎么安排,你说,我配合就是了。”霍川说这话的时候心口有些闷闷的,秦疏想要给他治腿,他自然是高兴的,可这也提醒了他,他是个残废。当秦疏发现,无论想多少办法,都不会有任何起色后,他还会有现在的热情吗?   秦疏:“需要每天都针灸。”   霍川虽然觉得没必要,却还是点了头,只是却再没有了吃饭的心情。   秦疏看出他心情不佳,心下一转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就说:“说来还挺玄乎的,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个方法的吗?”   “怎么发现的?”霍川喉咙有些发紧,喝了口汤。   秦疏将胳膊肘支在桌子边,整个都凑到霍川跟前,神神秘秘道:“我爷给我托梦,他说知道我找了个对象,作为长辈,他必须得给见面礼,又怕他一个糟老头子跑到你梦里把你吓着,这才在梦中指点的我。”   霍川被他逗笑了:“真能瞎掰。”   秦疏继续凑近,声音很轻:“不好这样说,我爷要是知道这么点的小事我都办不明白,该骂我了。”   霍川都被搞迷糊了,难道秦疏真的做了这样一个梦不成?   秦疏见他真的有些相信了,觉得自己不厚道的同时又觉得有趣,他知道,如果换一个人这样说,妻子绝对不会产生丝毫犹豫。   秦疏喟叹般地说:“霍川,你真好。”   霍川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想要后撤,结果却被对方托着后脑,被迫交换了一个麻辣味儿的吻。这样的被动,让霍川很没有安全感,但是最后,他还是将收紧的手指摊开,搭在了秦疏的后颈上。   等到从餐厅离开,霍川脸色还有些臭臭的。   刚刚吃完饭,他去洗手间,秦疏偏要跟着。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对方才没有跟进隔间。只是他在里面放水,对象在外面听声,这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让他尴尬的还不只这一件,洗手的时候他才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模样,脸红嘴巴红,咋看都不对劲。   他怀疑秦疏这是把他搞到手了,开始原形毕露了。秦疏亲他的时候简直了,就跟几天没见过荤腥的饿狼似的,叼着他就不撒嘴,亲起来没完没了。如果不是他及时抓住了对方作乱的手,恐怕他贞操不保。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算了,继续。   虽然他也挺喜欢被他亲的,可就糟糕在他吃了青麻椒烤鱼,之前还只是嘴巴有些红,现在见了风,嘴巴连带周围的皮肤都开始刺挠。   秦疏注意到他在不停地舔嘴唇,停住轮椅,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一眼。又将指背贴上去感受一下,有些烫:“刺激过头了,没过敏,你可别舔了啊。”   高广白本来离得有些近,闻言,赶忙拉开些距离。   额滴个神呐,他就说老板嘴巴红得不正常,果然是亲了啊。   刺激!   秦医生真乃吾辈楷模。   霍川哼哼两声,没说话。   这边的停车场比较远,秦疏就先推着人往出口走,结果,就这么一段路,却有危险从天而降。   周围有人惊呼出声,秦疏眼角余光看到有一个黑色物体袭来,速度很快,只来得及张开手指挡在霍川面前。   几乎同时,那东西砸进了他的手里,发出一声轻响。不同寻常的毛茸触感让本想推出去的手停住,秦疏反手将东西捞进怀里,原来,从天而降的是一只黑猫,只是太瘦,看大小也就半岁左右。不像猫,反倒像一只大黑耗子。   秦疏抬头往上看,这边不是住宅区,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也不知这只猫是从哪儿掉下来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危险过去,霍川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秦疏手里的半大猫咪,猫咪正喘着粗气,“它受伤了?要去宠物医院吗?”   秦疏正要答应,忽然又改了主意:“我就是医生,哪里用得着兽医。”   “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能行的,不过就是断了条腿而已。”对此,秦疏十分笃定,刚刚他可是亲手将它接住的,高空坠落的力道都被他卸掉了。如果不是这只猫营养不良,恐怕连腿都不会断。   秦疏抚摸着黑猫的头毛,真是正瞌睡就来送枕头了,果然猫有灵性。   黑猫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猫耳不停地抖动,逐渐背起。   秦疏手上动作愈发轻柔:“放心吧,警长。从此,你就要走上猫生巅峰了。是吧,霍总。”最后这句明显是对霍川说的。   高广白将车子开了过来,霍川没有搭理忽然恶魔低语的对象,操控着轮椅当先上了车子。   高广白看到秦医生手里多了只猫,觉得有些奇怪,“这猫瘦了噶几的,哪儿来的啊?”   秦疏登上车子:“阎王爷退的货。”   高广白本来还想摸一下的,听到这话顿时将手收了回去,“秦医生真会开玩笑。”   车子还没到家,秦疏就已经将小猫的伤势处理好了,就是手头没有工具,回去还得固定一下。   霍川全程都在一旁围观,看他这捏捏,那按按,小猫就不叫了,赞了一句:“兽医都没你利索。”   秦疏:“还行,我们老秦家现在最有名的手艺就是正骨。”   霍川意外:“我还以为是针灸。”   “那是我,我比我爸厉害。”秦疏自夸得毫不心虚,“就是在我们老家那边,还是我爸的名声更大。”   一路闲谈,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寓楼,秦疏下车,还不忘提醒霍川:“别舔嘴啊。”   霍川:“……” 第108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8   秦疏之前就想着, 不能直接将络康宁给霍川用,却又担心稀释后的效果大打折扣,当时他就计划回母校领只流浪猫回来。   要知道, 在他们学医的人眼里, 校园里的小动物已经成为了固定资产, 那是不可多得的财富。而且流浪猫多少都带点儿毛病, 可以这么说, 就没有一只是健康的。   如今,天降警长,他就不用回学校了。   到了家, 秦疏先给小猫骨折的地方固定了一下,之后也不敢撒手,猫怕生, 他怕一撒手这小家伙就不知道猫哪儿去了。   秦疏平时不喜欢在家里屯没用的东西, 找了半天,才空出一个一尺高的空箱子, 在下面铺了个软垫子, 把小猫往里一放,这就是临时猫窝了。   秦疏点了下它的小鼻子, 柔声道:“乖乖的,如果敢到处乱跑,小心我辣手摧猫啊。”   也不知是半封闭的空间带给了它安全感, 还是骨折带来的伤痛让它懒得动,也或许这猫真的有灵性,被秦疏的话震慑到了,总之,小黑猫还真的乖乖地躺在简陋的猫窝里不动了。   秦疏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 只是,原本的一滴现在已经变成了满满一瓶,而且是250毫升装的。   别问,问就是勤俭持家。秦疏连清洁分析器的水都没浪费。这也不能怪秦疏吝啬,主要是一瓶络康宁才10毫升,大概200滴。换算一下,只一滴就抵他近200年阴寿。   这么细算下来,秦疏觉得自己命疼。   辣鸡地府,怪不得会搞积分制,花38000的积分和消费同等数字的阴寿造成的心理压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秦疏心里吐槽,手下动作却不停,他用针筒抽了5毫升刷盘子水,之后又取了听诊器。   安静的小黑猫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很快,就被一团阴影笼罩,惊恐地瞪大猫眼儿。   “警长,拿出你掏枪的威严,只是例行检查,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秦疏说完,自己先愣了。   看来,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秦疏无视小猫惊恐的眼神,将听诊器按在了小猫的肋骨内侧。   心室无杂音,速度比人类快一倍,这在猫咪的身上算是正常,这小猫心理素质还不错,根本就没受什么影响。   小猫这次伤的是左前腿,但它的右后爪有一处5毫米左右的无毛区,在它黑色的毛发间特别显眼。   秦疏和流浪猫打交道的经验十分丰富,那形状,他一眼就看出来曾经被鼠夹打过,也就是当时小,所以伤势才不显,如果再大一些,整个后爪都可能截断。   因为这处伤,造成小猫后肢不灵便,不慎从高空坠落,这也正是秦疏将它带回来的真正原因。   小猫除了这处旧伤,还有耳螨,泪痕也比较重,不过这都是小问题。   秦疏检查完毕,捏住猫下巴,小猫挥舞着爪子,张嘴想要咬他。秦疏手疾眼快,趁机将针筒里的药水推进了它的喉咙。之后摸摸头毛,“乖啊。”   小猫一个哆嗦,安静下来。   秦疏打开记录本:2月23日,口服5ml,稀释比例1:3000。   秦疏记录完,就坐到书桌前开始分析数据。医学真的是一门充满趣味和挑战的科学,秦疏沉浸其中,对于时间的流逝已经失去了概念,还是一阵突如其来的门铃声让他回过了神。   “来啦。”   秦疏走过去开门,“高助理?”   “秦医生,霍总让我买了些猫咪用品。”高广白拎起硕大的猫笼,示意了一下。   秦疏看看他手里和脚边的东西,以手扶额,他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麻烦你了,幸好你送过来,否则我怕是得等它饿了才能想起来。”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霍总吩咐的。”高广白时刻不忘替自家老板刷分。   秦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霍总回公司了?”   “没有,直接回家了。”高广白道。   秦疏轻笑着回答:“很难得嘛。”   高广白龇着一口大白牙:“那可不,还是秦医生有办法。”   秦疏拎起他脚边的一袋猫粮进屋,高广白跟在后面,将东西提进去,殷勤道:“秦医生,这些东西都放在哪儿?”   秦疏打眼一看,猫窝猫爬架猫厕所一应俱全,便道:“就放这吧,一会儿我再收拾。”   高广白连连摇头:“秦医生,您别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秦疏本来就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虽然现在有不少习惯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却依然改不了骨子里的矜贵。听他这样说,便没有拒绝,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猫爬架放在柜子边儿上,猫窝和猫厕所都放阳台,猫碗餐桌旁边贴墙放着就行。”   高广白乐呵呵地答应着,之后就忙活起来,秦疏见这里没他什么事,便又去研究药方配比去了。   高广白本来还在想,如果秦医生要帮忙,他要如何拒绝才不会让对方多想,现在,这步直接省略了。果然,能攻略下老板的男人,就是非同一般。   高广白干活十分利索,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将所有的活都干完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将拆掉的包装带走。   *   霍川刚到家不久,就接到了路星辞的视频电话。   霍川刚想接,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手下一滑,将箭头推到了红色那边,然后给路星辞重拨了回去。   路星辞几乎秒接,“川子,怎么你那边不方便啊,咋把视频挂啦?”   霍川嘴角一抽,皮肤有些痒痒,他又想舔嘴唇了,不过想到对象的叮嘱,到底忍住了,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不善:“知道还问,说吧,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路星辞不再纠结霍川挂电话的事儿,语气八卦道:“当然是有事了。我在这边矿上不是认识一个挺好的大姐吗?”   “咋滴?你还真看上了。”   路星辞QUQU两声:“人儿子都上初中了,咱能说点儿正经的不?”   霍川:“要是正经人都像你这样,那我还是做个不正经的算了。”   路星辞不干了:“我啥时候不正经了?”   霍川正要呵呵两声,嘴上那刺挠劲儿又上来了,没好气道:“对,你贼正经,正经到暗示自家老太太自己看上人家大姐了。”   路星辞打个哈哈:“咱说正事哈,大姐有个邻居,你猜是谁?”   霍川知道他这是要说点子上了,“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路星辞一拍大腿:“可不,大姐她邻居是任丹丹!”   霍川坐直了身体,他的那场无妄之灾,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任丹丹。   “你确定真的是她?”   “那女的把你害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认错。”路星辞道。   当初霍川出事,他们几个都非常自责,三个发小陪着一起去的,愣是一个都没发现霍川中了招,霍川出事后,他们几个肠子都悔青了。   任丹丹之所以退学,其实都是他们使的手段,等到霍川缓过劲儿来,任丹丹在老家的名声都已经臭大街了。霍川后来也没有出手,只是谁都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股气。   任丹丹也是不长眼,她如果在老家消停待着,那边距离沈城十万八千里,霍川眼不见,心不烦,他兴许就把这事给忘了。偏偏她要舞到债主跟前来。   路星辞既然碰上了,怎么可能不告诉霍川。   路星辞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兜了底儿:“任丹丹现在改名了,叫许若水。我查了一下,我们这边一个矿二代去她老家那边玩了阵子,两人看对眼儿了。走的时候就把人带这头儿来了。那个矿二代孩子都有了,原本是想把她放外边养着,结果任丹丹就闹上他们家去了,说矿二代欺骗她感情,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结婚了。”   路星辞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还憋不住乐,笑了一阵才继续道:“那个矿二代也不干了,他说任丹丹早就知道他有家室,他看对方长得好,对方图他有钱,事情就这么简单,任丹丹现在是想碰瓷儿。”   “然后呢?”   “然后任丹丹就一副不敢置信被辜负还被倒打一耙的模样,她那劲儿,你知道的吧,当即就骗了一大票人,关键是她晕倒了。”   霍川笃定:“假晕,有阴谋。”   路星辞叹服:“还是哥们你聪明,当时鸡飞狗跳的,任丹丹被送到医院一查,嘿,人家怀了。”   霍川已经猜到了,任丹丹那样的人,既然她选择撕破脸,那就是还有其他的倚仗,敢闹上门的倚仗是什么,不作他想。   霍川继续:“那家缺儿子。”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那家确实缺儿子。”他们这边的人特别看重生儿子,就说他叔叔家,只有他堂妹一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说起平生遗憾还是没能生个儿子。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怕是还要过上两三代才会抹除。   霍川:“后来呢?”   “后来就有意思了,任丹丹先是养胎,等到瓜熟蒂落,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家人高兴得什么似的。这么几个月的时间,那家人都被她的花言巧语给哄住了。任丹丹说她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只是到底也不忍心伤害一个小生命,现在,孩子平安降生,她也要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什么梦想。”霍川的声音有些发冷。   路星辞:“做演员,她说,她想当一个家喻户晓的演员。”   任丹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以为,她有了知名度,我就拿她没办法了?”霍川舔了下嘴,说话太多,不舔太难受了,“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白信。”   “那孙子回国了?”   “嗯,刚回。”霍川也觉得巧得很。   “行,那就让旧情人先内耗一波。”两人三言两语就布了个局。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霍川说。   “你问。”   “按你的说法,那家人对她应该很大方,为什么她会是你那大姐的邻居。”   路星辞笑了两声:“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姐她家不差钱儿?”   霍川:“你说她在你们矿上做饭。”   路星辞笑得更大声了:“是啊,她就是闲不住,”   霍川要挂电话,路星辞忙叫停:“川子,你跟小秦大夫处上了?”   霍川皱眉:“你听谁说的?”   路星辞那边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原来是他一激动,直接从沙发上出溜下去了,“你们还真处上了,不行,我得马上回去,等着啊,必须得请哥几个吃谢媒饭。”   路星辞说完这句,直接挂了电话。   霍川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撇嘴。真够脸大的,谢媒饭也轮不到他吃啊。他和小秦大夫这场持续半年的相亲,那可是他妈张女士一手撮合的。   不过,要是把小秦大夫介绍给朋友,以对象的身份,想想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第109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19   第二天, 秦疏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团乌漆墨黑,这样的经历绝无仅有, 秦疏整个人都往后移了十公分。   似乎是被他的动作吓到, 那团东西身影一闪, 三两下就跳出了门外。   秦疏这才反应过来那是昨天捡来的警长。   等等, 警长不是骨折了吗?身影怎会如此矫健。   秦疏整个人立马精神了, 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秦疏站在客厅里,目光在客厅阳台间扫过,没有。他又找了几个可能藏身的地方, 也没有。   “警长,出来。”秦疏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继续道, “你最好识相点, 自己乖乖地走出来,否则, 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黑猫当然不可能出来, 它努力蜷缩起小身体,将自己在狭小的空间里挤成一团, 誓死捍卫自己的自由,绝不在人类的威胁下屈服。   秦疏又等了几秒,之后, 他让身体处于一种类似冥想的放松状态——吸气。   耳廓细小的绒毛,尘埃的运动轨迹,皮肤表面感受到的气流变化,都化作了嗅觉的一部分,然后, 秦疏动了。   小黑猫听到人类沉重的脚步声逼近,忍不住瑟瑟发抖,它难道又要落到那个可怕人类的手里了吗?   脚步声停,小黑猫缓缓抬头。   秦疏看着那双在暗影里绿幽幽的眼睛,扯开唇角:“找到你了哦。”   小黑猫看着人类渐渐逼近的手掌,伏低身体,嘶哈出声,全身的毛发蓬起,连尾巴毛都不放过,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的强壮庞大,气势惊人。   然后,它就被两根手指拈起了命运的后颈,原本的蓄势待发瞬间萎了。   秦疏将它从马桶水箱后面的夹缝中拎了出来,在眼前晃了晃,小猫两只前爪抗拒地前伸,如果不是腿短,秦疏毫不怀疑这小家伙会往他脸上招呼两下。猫科动物,最擅长的就是扇巴掌了。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逗猫,反而屈指在猫咪的左前腿上弹了一下,膝跳反射迅速。   秦疏有些苦恼地皱眉,这样的恢复速度,未免也太逆天了些。不过,络康宁不仅仅只作用于神经呢,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昨天给你包扎得好好的,怎么全拆了呢?你这也太不珍惜医生的劳动成果了。既然这样,那就先洗个澡吧。”秦疏愉快地替黑猫警长做了决定。   此时,小黑猫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秦疏将它放在浴室墙角,叮嘱一句:“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小黑猫不动声色地监视着人类,等到人影消失,便开始匍匐前进,就在它即将成功的时候,就听一道声音说:“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黑猫悔不当初,它应该在一开始就迅速逃窜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它再次被提着命运的后颈,丢回到浴室的角落。   秦疏拆开针包,手下一抖,一道银光闪过。   小黑猫看着锐利的尖锋,察觉到危险,努力想要将自己挤进墙壁里。   秦疏看看小猫,又看看毫针,语气轻柔:“别怕,就是看着吓人,不疼的,这都是为了你好。”   小黑猫听不懂人话,它只知道,自己被扎了,紧接着四肢就使不上力气了。   秦疏笑容温和,他这手艺可是经过成百上千只流浪猫认证过的,绝对的千锤百炼。   每年五月,L医科大都会启动一项公益活动,为期一个月。这项活动专为校园里的流浪猫开展。每次活动之后,校园里的贵族猫猫就会增加一大批新成员,它们再不会因为春天的来临而躁动不安。   秦疏作为行动小队的一员,多年奋斗于公益一线,对于猫猫的习性知之甚详,为了保护警长的伤腿,也为了不让自己被对方锋利的爪子伤到,采取些保护措施也无可厚非。   秦疏痛痛快快地给猫洗了个澡,小黑猫全程十分配合,全程如同一只死猫。   秦疏看着过水的小黑猫,觉得它愈发像只大黑耗子了:“这也太瘦了。不过没关系,到了我这,你就会走上猫生巅峰。”   秦疏知道猫咪都怕很大的声音,就没有给它用风筒,将它身上擦了七八成干后,找出电暖器,又在它旁边铺上软垫,将小黑猫放在上面,“剩下的你自己舔吧。”   小猫看着撒手离开的人类,在软垫上又躺了一会儿,腿脚渐渐恢复了力气。   它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暗戳戳地观察着人类,发现对方只是自顾自地忙碌着,渐渐也放松了警惕,开始清理湿漉漉的皮毛。   秦疏将稀释后的药液进行了二次稀释,按照比例的不同,装进了不同的针筒里,最后一股脑地装进塑料袋。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关掉电暖器,对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小黑猫道:“警长,我要去寻找更多的样本,今天你负责看家,懂了吗?”   小黑猫不懂,它看着对方手上提着的袋子,那里还有银光闪现,幼小的心灵中只有一个想法,人类好可怕。   *   秦疏自打兑换了络康宁后,恨不能马上就给妻子使用,只要想象对方再次站起来时的神情,他就十分期待。   可实际上,他用了比预想中更长的时间做准备。因为他不只要严格地控制药效,还要准备好药品的来源,哪怕只是最粗糙的制备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有的药材要用流浸膏稀释,有的要收集渗滤液并按照一定的百分比进行浓缩,还有的药材需要炮制后进行取液。这些药方上列的都非常详细,但是其中有两味药材需要其他的药材进行替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最终的效果也就变得不可估测。   选择替代品需要时间,替代品的使用也需要秦疏自己去摸索,其他药材的效果和药方上肯定也会有区别,所有这些工作都需要秦疏一个人来完成。   而且,他还要工作,他还要和对象培养感情。秦疏之前读研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   秦疏夜以继日地忙碌着,晚上和妻子打电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霍川听着听筒里变得平稳规律的呼吸声,冷厉的眉眼间带上了愁绪。他知道秦疏最近这么忙,全都是为了他。   他几次想说,别白费力气了,治不好的。却一次也没有说出口。   其实,他心里未尝没有抱着一丝微弱的期望:万一呢?万一,秦疏爷爷手札中的方法,真的能治好他的腿呢?   他是多么多么想要再次站起来啊。   霍川看着书架上一排排的医学杂志,在他还是一个四肢健康的人时,他从来不知道,不能走路对一个人的影响竟然会这么大。   活到七老八十成为奢望,别说七老八十,活到六十岁都是侥天之幸。他看了太多太多的案例,他曾经的病友,那是一个大学老师,对方在去年跳楼了,因为他受不了每天挂着尿袋生活,受不了连正常呼吸都变得艰难。   强大如霍川也会恐惧,他担心自己有一天也要像那样没有尊严地生活。或者说,如果他一直坐着轮椅,如果他的肌肉不可抗地萎缩,那样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他现在还不到三十岁,正是生命的巅峰,等到他三十五岁时呢?四十岁呢?他有足够的财力,却买不来健康。   霍川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他真的不应该招惹秦疏的,可是,对方那么好,好到他下地狱也想拖着对方一起。   “对不起了,小秦大夫,我是不会放开你的。”霍川的声音细若蚊蚋,在安静的房间内却分外清晰。   霍川他看着外面沉寂的夜空,终于结束了通话,半晌后,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嘟——嘟——   两声之后,对面的人接起。   “川子,咋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和你家秦医生吵架了?”   路星辞充满活力的声音让霍川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们怎么可能吵架,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哦,是我不想盼着你好吗?我都回来这么久了,又给你当牛做马地干活,你的谢媒饭呢?到底还请不请了?”路星辞开始兴师问罪。   这一点霍川确实理亏,只道:“最近有些忙。”   路星辞可受够了拖字诀:“再忙你俩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吧,你们哪天约会,咱们一起把饭吃了不就得了吗?又不是没见过,你这么将人藏着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路星辞都这样说了,霍川不好再说推辞的话,想了想道:“那就周末吧,具体的时间地点等我通知。”   “这才对嘛,”路星辞高兴起来,很快又有些泄气,“没想到哇没想到,转眼你们都有伴儿了,现在就剩我还单着。”   霍川没搭理他的自怨自艾,路星辞之前也处过对象,还是人家倒追的他,结果两人处了不到一个月,人女孩就把他甩了。   当时这个棒槌还找他们几个一起喝酒来着,结果一问,他们几个都被这小子整无语了。   没见过猪跑,难道还没吃过猪肉吗?哪个处对象像他似的。就比如他和对象出去玩,他们这边谁一个电话,路星辞立刻就把对象撇一边去了,人家能跟他继续才怪。   像他,哥们重要,小秦大夫也重要啊,见朋友带着对象一起不行吗?   想到小秦大夫,霍川就想起了正事,“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路星辞顿时来了精神:“我跟你说,白信那个三炮……”   *   清幽雅致的包房内,路星辞正在吐槽:“川儿可真是的,说是请咱们吃饭,结果他自己还没到。”   贺东晴轻笑:“这话先别着急说,等一会儿霍川人来了你直接问他呗。”   路星辞:“东晴姐,你和谁一家的啊,咋不向着我说话呢。”   路星宇手臂搭在贺东晴的椅背上:“当然是和我一家的了。”   贺东晴看向他,两人相视而笑。   路星辞搓了搓胳膊,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两人全当没看见,开始旁若无人地说小话。   路星宇和贺东晴高中就认识,不知不觉就好上了。这几年贺东晴在国外求学,最晚明年也能毕业了,家里的意思是,等她回国,就给他们举办婚礼。   她这次是随导师一起回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导师知道她要见男朋友,就给她放了两天假。   路星辞看人小两口唠得正欢,就戳了戳路宝珂:“你今天非要跟着过来,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路宝珂将他的手指抖掉:“我是来看帅哥的,又不是来和你唠嗑的,别打扰我,忙着呢。”   “忙啥呀。”路星辞凑过去一个,好嘛,原来是忙着玩游戏,“你要是想处对象,哥给你介绍,跟个纸片人较什么劲儿哪。”   路宝珂百忙中回了一句:“你不懂。”   路星辞呵呵两声:“我可太懂了。”   路宝珂无视了他的阴阳怪气,继续攻略美男。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就开了。   路宝珂手机一收,立刻看了过去。   秦疏推着霍川进来,秦疏说了什么,霍川没太听清,秦疏就凑近了些又说了一遍。   两人动作十分自然,自然中又透着亲昵。   “呦,这么恩爱啊,可别虐我这个单身狗了。”路星辞戏谑道。   霍川:“说两句话就秀恩爱啦,你可真没见识。”   路星辞跳过他,看着秦疏十分八卦道:“秦医生,说说你们平时怎么恩爱的,让我长长见识。”   秦疏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你找个对象不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出声来。   “听见没有,单身狗。”   门口一道声音传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原来是顾玉书来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对方不是特别漂亮那一挂的,却又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众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顾玉书伸手搂住她的腰,介绍道:“这是我对象,关杰,她是警察哦。”   顾玉书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嘚瑟。   大家再看关杰,肃然起敬。   “关杰?姐姐,你这名字好占便宜呀。”路宝珂的话俏皮中带着亲近,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路宝珂目光一转,看向了霍川和他身后的清俊男子。   “霍川哥,你身边这位帅哥是谁啊,快介绍一下啊?”   路星辞嘿嘿笑了两声,语气揶揄:“明知故问,这位可是川子的专职医生呢。”   秦疏将手放在霍川肩上:“你好,我是霍川的男朋友,秦疏。”   路宝珂看看关姐,又看看秦叔,抖着嘴角道:“你们家里都好会取名字啊。”   大家顿时被她的郁闷样逗笑了。 第110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0   双方互相介绍过, 便都落了座。   霍川的几个铁哥们对秦疏虽然不太熟悉,也绝对称不上陌生。时隔数月,再次见面, 明显觉得秦疏比之前老练了。   “还是职场磨炼人啊, 这才几个月, 之前的学生气就看不到了, 有没有觉得可惜啊?”顾玉书凑到霍川耳边小声说。   霍川注意到, 秦疏向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挑起一侧好看的眉毛,好像是在问他:可惜吗?   霍川看看还等着他回答的发小,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秦疏的听力特别好了。   饭菜上桌, 气氛就变得热烈起来。酒精损伤神经, 霍川自打那次之后便滴酒不沾,顾玉书他们便也没喝, 热闹却丝毫不减。   工作之后, 哪怕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发小也各有各的忙碌,此时围坐在一起, 交流着彼此的近况,分享遇到的趣事。朋友间谈笑风生,互相调侃着。   只是大家谈笑的同时, 也一直在关注着主位两人的相处。然后,不管是有对象的还是没对象的,都有些慕了。   无他,只因两人的相处真的很好嗑。   秦疏一开始还有些在意大家的目光,渐渐就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妻子身上。就比如现在, 他见霍川的筷子抬起又落下,往桌面上一扫,便按住正在旋转的桌子,往反方向转。   然后伸出筷子,夹起仅剩一个的雪绵豆沙,放进了霍川面前的碟子里。   大家都被他这个举动惊呆了,路宝珂更是睁大了眼,目光在他和霍川之间扫来扫去。   几个发小互相交流了一个眼色,路星辞故意道:“这可是秦医生的心意,川子,快吃啊,尝尝是不是格外的甜。”   其他几个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着起哄,霍川故作镇定地一一看过去,试图用目光制止他们的人来疯。结果几人更起劲儿了。别看霍川在生意场上厉害,感情上却纯情得很,此时耳根都有些红了。   秦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有心想让大家少说几句,却又怕自己开口后,大家闹得更欢。   可他又不能坐视妻子处于困窘之中,于是,秦疏又做了第二个让众人惊讶的举动,他将霍川碟子里的雪绵豆沙一分为二,像是对大家说,又像是只对霍川说:“吃太多甜的不好,一人一半。”   霍川看他笨拙地替自己解围,再看朋友的目光里都带上了警告。他低头咬了一口雪绵豆沙,口感绵密,比以往任何一次吃到的都要甜。   霍川虽然看着淡定,几个发小却都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这样的场景实在是难得,就连向来稳重的路星宇也开始调侃:“哎哟,这又不是什么龙肝凤髓,想吃咱们再点一盘子就是了,是不是啊,霍总?”   贺东晴和他们也熟悉,配合着男朋友说:“那怎么一样,有些东西就是要你一口,我一口,才能吃出滋味儿来。”   关杰到底是当警察的,比其他几人都正直,看到两个大男人被这群家伙闹得,一个脸红,一个耳朵红,扯了扯男朋友,冲着两人一努嘴:“差不多行了。”   顾玉书拍拍关杰的手背,当即起身:“星宇说得对,这又不是龙肝凤髓,等着,我让服务员再给上一盘。”   关杰听这话有些不对,然后就听顾玉书继续道:“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回家慢慢分着吃。”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包房里又是一阵爆笑,路宝珂更是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秦疏起初被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许是物极必反,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反而佛了,还十分淡定地将霍川空了的杯子添满。   几人也笑够了,再看到两人的亲密举动时收敛许多,只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秦疏对霍川这样上心,身为朋友,他们都为霍川感到高兴。   只路宝珂还老往两人的方向瞅,她现在刚上大学,正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之前她看到有男生在宿舍楼下放烟花,抱着吉他唱情歌觉得十分浪漫,可是看着眼前这几对却觉得过于肤浅了。   东晴姐和大堂哥交往时间最久,默契十足;玉书哥和警察小姐姐正是热恋期,两人在桌子下面都要牵着手不放;还有霍川哥,霍川哥喜欢吃海鲜,秦医生怎么给夹到自己盘子里去了?   秦疏对霍川说:“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接受治疗,海鲜牛羊肉这些暂时就先忌口吧。”   “明天就要开始了吗?”这么长时间没消息,霍川还以为是有什么变故。   “对,明天就开始,你把工作调整一下,或者交给别人来做。”秦疏注意到路宝珂的目光,点了下头,又对霍川说,“其他的等回去路上再说。”   等到聚会结束,已是灯火通明,街道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城市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比星辉还要灿烂。   顾玉书在分别之际将秦疏拉到一边,十分诚恳地开口:“秦医生,川子走出这一步不容易,你一定要一直对他这么好啊。”   秦疏心想:“这是我妻子,我自然会对他好。”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却依然配合着点头。他知道,霍川这几个朋友是真的关心他,否则,顾玉书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时,霍川的车子先到了,几人便都跟霍川道别,下次再聚这么齐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高广白按动滑道按钮,没反应,他又伸手去拉,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拽动。   路星宇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上前问道:“怎么了?”   高广白:“滑道可能卡住了。”   路星宇试了试,也没有拉开,便放弃了:“以后记得定期检修。”   高广白把饭碗看得比什么都重,哪能不知道这个,车子都是定期保养的,只是谁让现在出了问题呢?   路星宇把地方让开,等着高广白帮助霍川上车,结果对方绕了半圈,竟然回了驾驶位。   路星宇不悦,只是高广白毕竟是霍川的助理,他不好逾越,压着火气走到霍川面前道:“我来吧。”   结果就听秦医生说:“不用你,我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秦疏一把将霍川抱进了车里,之后又将轮子拎上了车,冲着他们挥了挥手,之后车门在他们面前闭合,缓缓驶离。   惊呆了的小伙伴们面面相觑,还是顾玉书先开了口:“我记得,川子的轮椅挺沉的,对吧?”   谁都没有说话,那轮椅不是挺沉,而是死沉死沉,至少他们站在这儿的这几个,随便哪个的体重都没有轮椅重。   几人并不知道,秦疏已经收敛了。如果不是这里人来人往,他直接就连人带轮椅一起端进车里了。   “秦医生脾气挺好的,对吧。”贺东晴的话一下子让大家伙都沉默了。   秦疏是典型的内向不与人争的性格,看着脾气也挺好,可凡事就怕万一啊。现在看着挺好,谁知道内里如何?将来如何?   路星宇拍了下女朋友的肩膀:“别瞎操心了,别忘了,川子不只是秦疏的对象,还是他老板呢。”   这凤凰男的既视感,更担心了好伐。   秦疏只是不想别人抱自己的妻子,却不知道霍川的几个朋友为此产生的担忧。   此时,他正在和霍川商量治疗的具体安排。   “从明天开始,咱们住在一起吧。”虽然是商量的语气,秦疏显然已经做了决定,只有住在一起,才能更好地观察。   对上秦疏关切的目光,霍川感觉空气都开始升温,他移开目光,手指紧了紧,问:“要住在哪儿?”   这个秦疏已经想好了:“住我那边。”   如果住在霍家,和霍爸霍妈一个屋檐下,不仅尴尬,后期复健时也怕他们心疼,住在他这儿就方便多了。   霍川:“你住的那栋是医院公寓,我和你住一起不太好,回头我问一下陆院长,看哪户空着我住进去好了。”   “也行。”   霍川听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心里有些失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善解人意。只是话已经说出了口,这个时候再反悔就很没面子。   秦疏见妻子忽然不说话,眼里流过暗光:“我今天没给你丢脸吧。”   霍川点头。   秦疏凑近,笑容和煦:“那,是不是应该给我些奖励。”   霍川呼吸微滞,“你想要什么奖励?”   秦疏原本是坐在霍川的轮椅上的,现在,却挤进了霍川的座位,原本宽大的座椅顿时变得狭小起来。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秦疏蹭着霍川高挺的鼻尖,轻声道。   车厢内,灯光昏暗,窗外的路灯透过车窗,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如同流动的图画。只是,此时却无人欣赏。   说不清是谁先主动,两人的嘴唇碰触在一起,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啧啧”的吮吸声先是细微,之后仿佛在无限放大,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共同形成一种美妙的和声。   路灯在车外飞驰,流连在霍川的眼底,此时,桃花眼里闪烁着流光,这是秦疏最熟悉的色彩,让他的心跳也加快了节奏,仿佛要跳出胸膛。   晚上,霍川到家,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就要上楼。   张思予将人叫住:“川川,你帮我问问小秦,看他那个面膜粉还有没有。”   霍文进:“这么快你就用完了?”   张思予摆手,“不是,是帮穆燕问的。”   张思予平时习惯用大牌化妆品,只因为面膜粉是秦疏送的,她这才试了试,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用过几次后,还真觉得有效果,虽然不是变白,但肌肤真的通透了,也光滑许多。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有滤镜,结果前两天和穆燕见面的时候,对方也说她皮肤变好了,一点儿都不像个高龄孕妇的模样。   穆燕听她说是用了中草药面膜粉,便也想试一试。   霍川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卖。”   秦疏已经很辛苦了,哪有时间给别人做那玩意儿。   张思予走过去,奇怪道:“你都没问,怎么知道小秦不卖呢?”   霍川无奈:“妈,那是秦疏特意给你做的,做的是这份儿心意。卖给别人,您觉得卖多少钱合适?而且这次是穆姨问,下次再来个李姨、张姨啥的,他也不用干别的了。”   张思予没回话,霍川抬眼看她,然后就发现张女士正皱着眉盯着他的嘴唇,霍川顿时抿紧了嘴角。   张思予不赞同道:“川川,你怎么吃辣椒了?医生不是说不让你吃辣椒吗。”   霍文进也跟着看了过来,霍川对上他爸了然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就吃了一口。”   霍川说完,只觉得耳根又有些发烫的趋势,落荒而逃。   张思予追了两步:“下次再馋也不能吃,知道吗?”   “知道了。”   “这孩子,可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张思予自言自语道。   身后传来笑声,张思予看向丈夫:“你笑啥?”   霍文进:“一孕傻三年。” 第111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1   霍川的动作很快, 第二天秦疏下班的时候,霍川就已经搬过来了,和秦疏就隔了两层楼。   霍川本来是想和秦疏住得近一点的, 只是秦疏所在的楼层只剩下最边上的房间, 他还不想委屈自己。而且, 他也不想一直住在公寓, 太不方便了。他之前没来过这边, 还真不知道里面的空间竟然这么小。他的大轮椅好悬没进去屋。   说到这栋公寓楼,就不得不提一提爱川国际的前身了。   当时医院是X市一家私立医院的继承人过来创办的,按照那位杨少爷的设想, 要把这打造成现代化氧吧疗养式医院。   医院周围的地还特意建了公寓楼和商铺,只等招商后,以此为中心打造一个商业圈。只是摊子铺得太大, 医院还没等投入运营, 他们资金就周转不开了。   后来这烂摊子就被爱子心切的霍爸霍妈买了下来。   至于这栋楼,是当初霍家夫妻买下医院时被半强制租下来的, 租期十年。   建的时候就是为了商用, 所以每层有12户,层高近5米, 一共26层,就算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申请还有剩余,所以空房间有很多。   霍爸霍妈租完之后就没管了, 所以霍川也是进来才知道,这里并没有做成小二层,采光也就那样,水电贵,空间还小。   就这, 小秦大夫还住得挺开心,夸医院福利好,霍川觉得他对象受委屈了。   高广白听老板感慨,好奇地问了一句:“老板,您是要给医院提高福利吗?”   霍川的回答十分冷酷:“他们又不是小秦大夫。”   放眼全市,爱川的福利也是数一数二,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再提。   问出这个傻问题的高广白选择了闭嘴。   门铃声响,是秦疏。   秦疏一进门就先打了两个喷嚏,然后不容拒绝道:“今晚先住我那儿,高助理,你辛苦一下,多给这边通通风,等彻底清理干净,没味道了霍川再搬过来。”   高广白:“……”听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霍总,您现在就这么退让,以后妻管严没跑了。   他看了霍总一眼,对方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高广白开口道:“好的,秦医生。”   因为房间充裕,考虑到采光和扬灰的问题,他们大都选择住在13-20层,秦疏刚好住在13楼。   霍川被秦疏推到楼下的住处,短短的几分钟就遇到了三拨同事。秦疏十分淡定地和他们打招呼。   住在秦疏隔壁的马卓正准备开门,远远地看到秦疏推着个人过来,还跟人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秦疏也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等人走近了,马卓才发现轮椅上坐着的人有些面善。   秦疏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对象,霍川。”   “原来是你对象啊,”马卓笑着打招呼,“你好。”   霍川点了下头。   马卓觉得秦疏这个对象长得挺好看,就是太高冷。   等到秦疏将霍总推进了隔壁,马卓才反应过来,秦疏对象,霍川,那不就是他们大老板吗?他刚才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简直太蠢了。   早知道,早知道他一定第一时间打开房门躲进屋里去。   马卓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感慨:都是同一波入职的,秦疏为什么就能这么秀!   秦疏将霍川推进屋里,先进厨房给人洗苹果,问他:“你吃苹果皮吗?”   霍川还是第一次听人问他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道:“吃的。”   秦疏将苹果擦干,就往人手里一塞:“你先吃着,我给你下碗面条。”霍川这个点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还没吃饭呢。   霍川没有拒绝,他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朝向厨房那边。   秦疏的厨房里摆着的都是各种工具,之前他基本不在家里开火,使用频率最高的就是电水壶了。现在霍川过来,他得将东西收一收,将束之高阁的厨具摆出来。   霍川看他搬家似的,既觉得自己的到来给秦疏添了麻烦,更多的却是开心,因为秦疏这样都是因为他。   秦疏干活向来利索,几分钟厨房就变了模样。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秦疏回头道:“今天家里没准备,就吃素面吧。”   霍川:“你都决定了还问我。”   自打两人确定关系后,秦疏的真实性格也慢慢显露出来。他算是发现了,秦疏看着清清冷冷,仿佛万事不挂心的模样,其实比一般人都要强势,典型的外柔内刚型。   如果是别人,霍川早翻儿了,换成秦疏,他竟然接受良好。   秦疏点火烧水,“明天肯定不会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天天”这个词一下就戳中了霍川,看着忙碌的身影,霍川竟然觉得天天吃素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门铃响了,秦疏过去开门,原来是高广白,他将霍川的洗漱用具都带了下来。   “高助理,今天这边就先不用你了,明早记得正常时间过来接霍总。”秦疏接过东西后就将门关上了。   高广白想说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咙里,秦医生果然是他事业路上的绊脚石。   秦疏翻出拖鞋,先替霍川将鞋换了。顺便还摸了摸霍川的脚,霍川下肢缺乏运动,血液循环慢,脚也凉得很,尤其现在还有些倒春寒,就更应该注意保暖。   秦疏这样去做,完全是出于医生和丈夫的本能,只是当他的手接触到霍川的脚时,霍川心里就像是触电了一般。   自打他知道秦疏恋足之后,对方触碰到他的脚时,似乎就带上了一层情涩意味。哪怕秦疏每次都十分克制,可那种感觉如影随形,让他想要忽略都不行。   “等一会儿吃完饭,先泡个脚暖和缓和。”秦疏给他套上拖鞋,又替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之后他就往阳台去,很快手里就抓着一团回来:“至于现在,你先拿警长暖暖手。”   沉甸甸热乎乎的小身体入怀,霍川本能地抱住,看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小黑猫,惊讶道:“这猫好胖啊。”   “是啊,都胖两斤了,两天一个罐罐儿,伙食可好了。”   显然警长对“罐罐”有特殊的情感,本来因为怕生还想逃跑,现在也不跑了,反而发出了夹子音,冲着秦疏喵喵叫,明显在讨食。   水响边儿了,秦疏丢下一人一猫,便又进了厨房。   警长见两脚兽离开,便将目光移向了钢铁兽,掐着嗓子继续叫。   看他没反应,又开始对着他搔首弄姿,用脑袋顶,用尾巴蹭,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张女士不喜欢家里有毛,霍川还真没养过宠物,所以他也是第一次面对猫咪的撒娇卖萌。很快,他就招架不住了。   他又向厨房看了一眼,厨房里面腾起水汽,也看不清秦疏在忙什么。他便低头道:“你的罐头在哪儿呢?”   警长双腿一蹬,从霍川的膝盖跳了下去,之后就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回身提醒霍川跟上。   整个房间套内面积也就七八十平,一眼就能望得到边儿,转个身的工夫就到了地方,此时警长正蹲在一个柜子旁甩尾巴。   霍川过去,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摞着两排罐头。   “面好了,洗手吃饭吧。”秦疏端着一个白瓷碗出来,将碗筷放在了餐桌上。   看到霍川要给猫拿罐头,直接将门关上:“别惯着它,今早刚给它开了一个,盒子我还没收呢。”   警长用爪子去挠柜门,被秦疏弹了一个脑瓜嘣,“你要是再敢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也不知道秦疏曾经做过什么,黑猫听到这句话,一下蹿出去好几米,三两下跳上猫爬架,跳到上面后,还盯着秦疏,猫眼儿溜圆,生怕他追过去的模样。   秦疏推着霍川去洗手,顺口说道:“这批罐头还是高助理送过来的,我上网查了一下,一个罐头二十多,太贵。要我说,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吃个五块钱的就行了。”   霍川听他这样说,感觉他养的不是只猫,而是个孩子,特别有意思。   “你很喜欢猫吗?”   “还行,毛茸茸的,很可爱。”   到了水池边,秦疏才注意到霍川手里还拿着半个吃剩的苹果,他也不嫌弃,直接拿过来啃了。   霍川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他爸他妈都没吃过他吃剩的,这是比亲吻更亲密的行为。霍川的一颗心跳成了一团,垂着眼洗完了手,根本不好意思去看秦疏。   秦疏眼里闪过笑意,却没事儿人一样,又将人推回了餐桌边。   家里的食材实在是少得可怜,所以这碗素面也真的就是素得没边了,清汤寡水,只上面点缀着几粒葱花,算是给它添了点色彩。   霍川平时三餐都很丰盛,可以这么说,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食物,一次都没有。   不过这是秦疏特意为他做的,哪怕看着没什么食欲,霍川还是动起了筷子。   面条入口,弹滑筋道,咸淡适中,没有浓厚的香,却带着种纯天然的味儿,只一口霍川就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一碗面,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吃,和它的卖相完全不符。   霍川吃了两口,发现中间还夹着一枚荷包蛋。荷包蛋不像煮鸡蛋那么干,蛋黄的里层还带着点儿溏心,霍川平时不太喜欢吃鸡蛋,嫌弃噎得慌,这次却吃得十分痛快。   霍川喝了一口汤,“你做得很好吃。”   秦疏:“我还会做很多美食,以后慢慢做给你吃。”几个世界下来,秦疏发现妻子对饮食的喜好大同小异。想要做出合对方口味的东西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霍川眼底都被热烫熏染出了湿意,这样充满了柴米油盐味道的话,是他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吃过饭,秦疏给霍川打了洗脚水,之后又给人做理疗。   推拿针灸热敷后,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   这三个小时,霍川对公寓的缺点有了进一步的认知——隔音太差了。楼上在跳绳,左边是吵架声,右边是电视声,楼下隐隐传来了音乐声,真是够热闹的。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医院里的医生下班之后竟然能这么活泼,偏偏秦疏丝毫不受影响,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们每天都这么炒吗?”   秦疏听他这么说,笑了:“你信不信,楼下也听到了你轮椅碾压地板的声音。”   霍川的轮椅具有减震功能,他不觉得声音有多大,不过秦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自然更有发言权,他只是担心:“夜里我怕睡不着。”   秦疏将人往浴室推:“放心,有我在,你是不会有机会失眠的。”   霍川看着对方给自己调水温的背影,告诉自己不要想多,自己那样想就是看低了秦疏。尽管如此,依然控制不住地多想,身上也控制不住地发热。   “这边有点小,只有淋浴。”秦疏解释了一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欠考虑了。他又去客厅取了一把椅子放进浴室的喷头下面。   霍川摇头:“没事,就是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不是他行动不便,秦疏又哪里需要这么辛苦。   秦疏没管他的客气话,看着灯光下的妻子,轻声询问:“真的不用我帮你洗吗?”   霍川心里的歉意顿时化为乌有:“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关闭的房门外,似乎传来一声轻笑,霍川摸了把发烫的脸颊,他确定,小秦大夫确实是在撩他。   浴室响起水声,秦疏就去卧室收拾床铺了。又拿了一床被子放在了外间的沙发上。   霍川用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洗澡,洗完之后才发现忽略了一件事。平时为了方便,他回家一直都是穿睡袍的,但是,他现在是在男朋友家里,穿着睡袍,躺在对方的床上,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霍川,好了吗?”浴室的水声停了有一会儿了,人还没出来,秦疏有些担心。   “这就来。”霍川的声音有些紧。   霍川打开卫生间的门,秦疏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   霍川的发质比较硬,头发又剪的短,配着硬朗的五官,看起来很有威严。眼下他整个人都带着水汽,头发也软软的趴在头顶,尤其他还穿着浴袍,半遮半掩,那种威严之气哪里还在。见到这样的妻子,秦疏的目光都幽深起来。   霍川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异样,此时的他正试图将轮椅旋出去,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霍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疏:“帮我拽一下吧。”   秦疏直接上手,将霍川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动作间,浴袍的下摆滑动,一直滑到霍川的大腿,黑色的浴袍,苍白的皮肤,两相映衬,分外诱惑。 第112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2   现在北方已经停止了供暖, 房间举架又高,屋子里就显得有些冷了,秦疏将人往被窝里一塞, 被窝里却有融融暖意袭来。   一个人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正是藏在这样的细节当中。原本霍川看哪儿都不习惯, 现在竟然觉得地方小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秦疏从床头柜里拿出风筒, 按下开关, 开始给霍川吹头发。动作间,衣服下摆跟着上飘下摆,就像警长的尾巴, 让人有种想要揪一下的冲动。   霍川的眼神跟着衣脚晃动,终于移开眼,余光看到客厅沙发上的被子, 显然那是秦疏为他自己准备的, 霍川心里也不知是放松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秦疏给他吹完头发, 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家里就一个保温杯,你别嫌弃。”   霍川电话响了, 上面显示是张女士。   秦疏带上房门,将空间留给他。   霍川接了电话。   “川川,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没回来。”   霍川听出不对:“妈, 你才回家?”   “啊,出去逛街,顺便看了个电影。”   霍川皱眉,“等着,我这就告诉我爸。”他妈也太没孕妇的自觉了, 这都晚上十点了。   “别别,你爸又是飞机又是开会的,累了一天,你就别打扰他了。我今天也不是自己一个,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听她这样说,霍川勉强将此事放过。   霍川听到了家里阿姨的声音,然后就听张女士道:“哦,看我这记性,你昨天说过这段时间要去开发区那边住,要妈陪你一起不?”   霍川连忙拒绝,小声道:“我就晚上过来,这边没家里舒服,你老实在家待着。”   张思予一想也是,转而道:“那你把电话给小白,我叮嘱他两句。”   霍川没声了。   “川川,听着呢吗?”   霍川听到浴室传来的声响,有些苦恼:“妈,小白没在我边儿上。”   “那我单独打给他。”   霍川:“不用,我让他回去了。楼上有些潮,得通风,我先在秦疏这住两天。”   张思予听儿子这样说,顿时乐了:“不用解释了,妈是过来人,都懂,都懂!你和小秦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简直太放心了。”她家的小笨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呀。   等到终于结束通话,霍川吐出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一抬头,就看到秦疏在门口站着。客厅里的灯光比卧室明亮得多,秦疏站在光亮处,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黑发黑眼,发丝还沾着水汽,带着如墨的光泽,眉眼含情,如摹画卷。   秦疏见他打完电话,象征性地敲了下门,之后就走向了床边,霍川这才看清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秦疏在床头坐下,伸出一条腿:“来,躺下,我给你按按,一会儿睡得也能舒服些。”   霍川看了一眼他的大长腿,顺从地躺下。   秦疏打开手里的小盒子,在指腹沾了些,霍川好奇去看,秦疏就直接将盒子放到他胸口,霍川垂眼,这才看清里面是蜡质的膏体,黑黢黢油汪汪的。   “这是什么?”   “宁神膏,我自己熬的。”   霍川用手扇了扇,味道有些古怪,倒是不难闻:“这是用什么熬的呀。”   “茯苓、酸枣仁、莲子、龙眼肉之类的,熬出药油来,等到凝固就成了。”   秦疏一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按着他头部的穴位,不过十分钟,霍川的意识就有些模糊了。   秦疏又继续按了五分钟,看霍川睡了,将药膏收起,小心将人塞进被窝里,在霍川额头印下一吻,这才关灯离开。   *   秦疏的睡眠质量一直非常的好,闹哄哄的诊室他照样能睡着,现在,他躺在沙发上却了无睡意。耳边是隔壁电视的声音,但比起演员声情并茂的台词,反而妻子的呼吸声更明显。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就算是听力再好,也没有到变态的程度,所以,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秦疏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隔壁的声响中,只是,清浅的呼吸似乎印在了他的心底,随着他的心跳,起起伏伏。   如此硬熬了一个小时,隔壁终于彻底没了声响,秦疏却依然没有丝毫睡意,反而越来越精神,真是疯了。   阳台那边传来一点细微声响。黑猫迈着轻盈的步伐,跳上沙发,凑到秦疏枕边,嗅嗅闻闻,之后就占据了半边枕头,盘在那儿打起了小呼噜。   “警长,我提醒过你,不要上我的床。”秦疏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却清晰可闻。   也许是黑夜给了它胆量,黑猫仅仅抖动了一下耳朵,却并没有因此退却,依然固执地占据着枕头的半壁江山。   秦疏扭头,看着身侧毛茸茸的一团,如果不是不时翘起的尾巴尖儿,还真的很难分辨黑猫的头尾。   对着猫屁股,秦疏觉得身为人类,他不应该如此委屈自己。   黑暗中,黑猫看到两脚兽走向了紧闭的房门,轻响过后,消失在了门的另一边,它将自己舒展成猫条,占据了整个枕头。   秦疏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看着霍川的半边侧脸,心道:这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他们夫妻感情和谐,哪里有分房睡的道理。   秦疏掀开被子的一角,动作十分小心,霍川仍然睡得很熟,并没有被惊醒的迹象,秦疏于是便轻巧地钻进了被窝。   之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了怀里。   霍川的睡袍卷在腰上,已经完全失去了遮挡的意义,秦疏将手臂绕过支起的胯骨,手掌覆在妻子的小腹上,那里是薄薄的一层肌肉,和他软绵的小腿全然不同。   尽管如此,那里也不是正常男子火力十足的暖,反而透着一股凉意,同样发凉的还有他的下肢。这样的情况一般出现在正处于生理期的女性身上。   脚是人体的“根基”,是反映健康的镜子。   霍川现在小腹也凉腿脚也凉,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了一个多小时依然没有缓过来,明显是寒凝气滞,肾阳不足。   秦疏觉得,稍微调整一下药量也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妻子的健康重要。   他是霍川的主治医师,报告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没有人知道他的治疗方案。他说霍川没好,就是没好,除了他和霍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真正的治疗速度。甚至,他还可以让霍川自己都不知道。   “还真是块大冰坨子,不过没关系,我会将你焐热的。”   秦疏怀里满了,心里也跟着满足,再不像之前那般辗转反侧,很快,呼吸就变得均匀。   这一晚,月光如轻纱一般,只是任凭它如何努力,也无法穿透厚重的窗帘,只能无奈在窗外止步徘徊。   霍川是被尿憋醒的,只是,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他被另一个怀抱牢牢地困住,他的后脊紧紧地靠着另一个人的胸膛,腿贴着腿,脚缠着脚,腰腹间是温热的手臂,后颈传来规律的气流。   秦疏是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的?比起这个,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秦疏竟然会偷偷跑到他床上来!   他总觉得秦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事实却是,秦疏现在蛇一样地缠着自己。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秦疏这样,他怎么上厕所啊?想想都觉得尴尬。霍川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轻轻挪动了一下,秦疏瞬间惊醒,声音还带着沙哑的睡意:“是想起夜吗?”   “嗯。”霍川羞窘。   秦疏二话不说,抱着霍川就去了卫生间,十分贴心地替他撩起睡袍,扒下内裤。霍川坐在马桶上人还是懵的,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手法,如果放在诊室里,毫无违和感,可现在是在卫生间啊。看着还杵在一旁的秦疏,霍川嘴角抽搐:“你怎么还在这里?”   “做你的守护骑士。”洗手间的灯光柔和而温暖,映衬在秦疏的眼里,晕染了温柔。   霍川的那点不自在就这样被冲淡了,秦疏总有这样的本事,让尴尬也能变得浪漫。   “你出去。”   秦疏出去了,很遗憾似的。   霍川忽然想到他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放屁都是香的;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呼吸都是错的。   爱情啊,真的很神奇。它能让人哭,让人笑,让人心跳加速,又让人陷入沉思。当喜欢一个人时,对方的优点在彼此眼中被放大,缺点也变得可爱起来。霍川希望,他永远都是秦疏眼里那个可爱的人。   “你怎么跑床上来了?”   “哦,我遭到了警长的驱逐。”秦疏的回答丝毫不走心。   他为什么跑到床上来?当然是想抱着妻子一起啊。   显然,霍川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秦疏面前,他的游刃有余,他的杀伐果断,统统变了质。   秦疏将人抱回床上,自己长腿一伸,也跟着上来。   “其实,我是来送温暖的。”秦疏说完,就跟霍川抢一床被子,争一个枕头,将人往怀里一搂,在他清瘦的脸颊上烙下一吻,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自然,好像已经演练过千百回。   此时距离天亮不过一个小时,按照霍川以往的习惯,他会选择直接起身,进行晨练。   今天他却打破了常规,因为,他舍不得。秦疏的怀抱太过温暖,令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躺在对方的怀里,直到天亮,可事实上,不过几分钟,他便再次陷入黑甜乡。   等到再次睁眼,屋里只有他一人。卧室的门留了一条缝隙,警长正扒在门口好奇张望。   霍川支起手臂,去看床头的闹钟,惊讶地发现,现在竟然已经快八点了。   床头摆着他的衣物,外面有人在说话,霍川听出来其中一个正是秦疏,他还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霍川扯下睡袍,开始穿衣服,务必要在秦疏进门前将衣服穿好。   秦疏去食堂打了饭,回来刚好碰上马医生。   马卓看到他手里的饭盒,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比哭都难看。秦疏一看,这明显是有事,昨天似乎还听到他那边有压抑的哭声,难得关心了一句:“马卓,昨天没睡好啊。”   马卓苦笑:“被盗号了。”   秦疏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他好几年没玩游戏了,对于热门游戏也不清楚,不过他也知道,有些号养起来是挺花心思的,询问道:“还能找回来吗?”   “找啥啊找,我早就说那小子没安好心,她就不听我的,五年的感情啊,就这样说短就断了……”马卓骂骂咧咧,絮絮叨叨,已经不需要观众了。   秦疏听明白了,原来不是游戏号被人盗了,是他被挖了墙脚啊。本着人道主义,秦疏安慰一句:“那你收拾好心情,再练一个号吧,这回好好养护,别再被盗了。”   马卓看着1306的房门在自己面前关闭,听到秦疏欢快地说,我回来了。差点儿气哭,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第113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3   霍川在秦疏这边已经住了小一个月了。   起初, 霍川提出过要搬回楼上,秦疏自然不肯放人,每次都找理由阻止。霍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 他也没有那么想自己一个人住。   就像他说的, 这边的居住条件并不好, 他委屈自己住在这里, 可不单单是因为秦疏说的治疗方便。   尽管以如今的情形来看,他十分怀疑秦疏说的什么方便之语也不过是一个借口。因为,自打第一天晚上, 秦疏暗戳戳钻进他的被窝送温暖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到沙发上过。   对此,他只想说:呵呵, 男人。   不过, 比起秦疏的小心思,更让他在意的是, 他的腿好像真的在恢复。   起初他只以为是他的错觉, 就像是秦疏摸他的脚给心理带来异样那种。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无论怎么按都是没有知觉的。可不过一周的时间, 他就确定那根本不是什么错觉。   当秦疏用手指按压特殊穴位的时候,他是真的能够感受到,尤其是对方用毫针刺穴时, 那种酸爽简直让他激动得想要落泪。   而今,便是不需要秦疏用特殊的手法刺激,他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腿部传来的感觉。他能感受到指腹按压时的温热,磕碰的疼痛,警长皮毛的柔软。   就比如现在, 秦疏正在按压他的小腿肚上方某处,霍川就感觉特别疼,不到一分钟额头就见了汗,他咬紧牙关,却依然忍不住痛呼出声。   秦疏听到了,却依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至少要忍受十分钟,霍川疼得心口都犯恶心,终于忍不住开口:“秦疏,好疼。”   秦疏手指如老虎钳一般,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清洌温柔:“能感觉到疼是好事,可这里一按就疼却不是好事。”   霍川被转移了注意力:“为什么啊?”   “还为什么,有毛病呗。”正常人连翻身都会调动全身的肌肉,霍川却不一样,他的小腿血气不通,小腿的肌肉,筋脉长期缺少血气滋养,就会逐渐变得僵硬,紧绷,酸胀,冰冷。不仅如此,因为常年坐轮椅,坐骨神经也受到了影响。秦疏预计再过一个月就要进入复健阶段,到时候才是真的辛苦。   霍川吸着气问:“那,能治吗?”   “也不看看你老公是干什么的。”秦疏说这话时语气自信,眸光深邃温柔。   霍川回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顿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这人,总喜欢让他说些难为情的话。   霍川放弃挣扎,如一条砧板上的咸鱼,只偶尔弹动一下,证明他还没有疼死。   等到秦疏终于收工,霍川整个人就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都汗湿了。秦疏见此也是心疼,取了热毛巾来替他擦拭汗津津的皮肤。   温热的毛巾带去了黏腻的汗渍,身体清爽起来,似乎疼痛也一并跟着远离,霍川整个人都变得放松起来。   只是,擦着擦着,秦疏的手掌就开始变得不老实,最近这样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多,霍川一个神龙摆尾,翻了个身,他怕再这么趴下去就会城门失守。   然后,他就看到罪魁祸首正对着他笑,笑得还挺好看。   霍川伸出手臂,秦疏将手里的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抛,将人拉起来。   霍川双手用力,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双唇微张,桃花眼盈满了明灭的光,这都已经不是暗示了,秦疏低头缓缓凑近,故意似的,目光侵略感十足。   霍川被他盯视着,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霍川喜欢秦疏的亲吻,明明每次到了最后都招架不住,却依然想要得到更多。等到他身体康复,一定要努力锻炼,锻炼他的肺活量。   “专心。”秦疏声音如春燕呢喃,霍川眸光半掩,启唇相迎,被对方含住,吮吸亲吻。   秦疏吻得很温柔,细水长流般,细致小心,妻子的皮肤实在是太敏感,稍微放纵就会留下痕迹,偏偏还总爱往他嘴边儿送,真是又菜又爱亲。   秦疏压着人不断后仰,霍川起初还用双手支撑在身后,不知不觉就环上了秦疏的颈间,肺泡里的空气来不及置换,灌满了二氧化碳,徒劳地想要从对方的口腔里获取更多。   耳边的呼吸声愈发急促,秦疏怕真把人弄缺氧了,恋恋不舍地撒嘴。此时,霍川的唇瓣已然殷红。   霍川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神里带着茫然,全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令人犯罪,还傻乎乎地问:“怎么了?”   秦疏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艰难地挪开,声音喑哑:“还没扎针呢。”   霍川神情一窘,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还伸了个懒腰,小模样还挺惬意。秦疏看得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看准了他不舍得折腾他,天天不负责任地瞎撩。   秦疏平复着呼吸,起身,将用药液浸泡好的毫针拿过来,“咸鱼,请翻个身。”   霍咸鱼非常听话地翻了个身,然后就被扒了裤子。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腿上的点点刺痛,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嗯?   霍川偏头,看到秦疏将针灸盒子盖好,问道:“今天怎么少了三针?”   秦疏取了毛巾被给他盖着,“又不是针越多越好,就像一开始,早晚都给你针,现在不也改成每天晚上了吗。等你情况再好一些,咱们就改成三天一次。”   听到他的解释,霍川唇角勾起,目光热切:“秦疏,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霍川现在已经不再避讳这个问题,反而还十分期待。他每天都盼望着新一天的来临,因为他想知道,在又一个今天,他的身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快了。”秦疏定了闹钟,然后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快了是什么时候?”   “等到海棠花开的时候。”   “哦。”   客厅里传来乓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了地,肯定是警长闯祸了,秦疏起身:“我去看看。”   秦疏到客厅查看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他走到安静趴着的黑猫跟前:“警长,你干什么了?”   警长十分高冷,转过头,不搭理他。   秦疏直接将大猫拎起来,没错,如今警长已经是一只体重近十斤的大猫了。   警长弹了下爪子,似乎不大舒服。秦疏看出端倪来,他目光往窗帘上一扫,点着猫鼻子训了一句:“说多少次不要爬窗帘,哪天再把腿折腾断了你就高兴了。”   说到后来,声音小得只有猫能听见。   黑猫只是看着他,如智者一般。   秦疏放弃和猫理论,将它放回猫窝,就开始收拾屋子。养猫的快乐有很多,除了掉毛。自打家里多了警长,他外出的衣服和居家的衣服都得分开洗。   等收拾完,时间也差不多了,秦疏就去厨房给霍川热中药,等一会儿起针刚好能喝。   秦疏回到卧室,屋里静悄悄的。他就凑到床头去看,然后就对上一双幽幽的眼。   秦疏后退一步:“吓我一跳,没睡着怎么不出声呢?”   “秦疏!”霍川叫他的名字。   秦疏听出他语气的严肃,询问:“怎么了?”   霍川将手机怼到他面前,秦疏看到上面写着:海棠一般在每年3-10月份期间开花。   秦疏:“海棠花期挺长的,以后可以养几棵。”   霍川怀疑他在装傻,“马上都五一了。”   “哪有马上,还有半个月呢。”   秦疏知道他心急,“放心吧,总不会让你等到十一的。”   *   秦疏没有骗人,时间进了五月,霍川的恢复速度像是按了加速键,腿部已完全恢复了知觉。   在秦疏宣布这个消息的那一刻,霍川哭了,喜极而泣。像是背负的千斤重担终于卸下,心里充满了释然与感激。   秦疏将他眼角的泪拭去,用玩笑一般的语气道:“先别哭啊,把眼泪攒攒,等哪天你能行动自如再哭不迟。”   霍川声音哽咽:“我现在就要试试。”他不想再等,这样的机会,以往只会出现在梦里。霍川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验证奇迹。   其实,之前在他的腿恢复一定的知觉后,他就想要练习走路,但是被秦疏阻止了,秦疏让他不要心急,治病需要循序渐进,心急反而容易坏事。   霍川对秦疏的话是极其信任的,秦疏说不行,那他就不走。可现在他可以练习走路了,不是吗?   秦疏试图劝说:“你今天如果坚持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明天腿一定会很疼很疼。”   霍川目光湛亮:“没事,明天我不去上班了,在家休息。”   秦疏看着他眼里的坚持,终于点了头。伸出双手,给他做支撑。   霍川抓住秦疏的双手,感受着地板给脚底的支撑,缓缓起身,随着身体的一阵轻颤,他终于站了起来。   霍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感受刻入脑海。   秦疏左脚后撤,霍川随着他的动作,试图移动右脚,终于将它挪了出去,虽然他的下肢在不停地打颤,但是,时隔多年,他再次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了一步。   感受着那曾经失去的力量逐渐回归,霍川他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脸上却已经抑制不住地绽开笑容,那笑宛如冬日的阳光,温暖而耀眼,闪烁着纯然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秦疏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生命的色彩。   “川川特别棒,现在,再慢一点儿,千万不要急。”秦疏语气轻柔,像是鼓励蹒跚学步的稚童。   秦疏挪动了另一只脚,霍川努力将泪眨了回去,他想要看着自己是如何走路的。霍川如他所引导的那般,慢慢地,缓缓地,踉跄着继续向前。   这一步之后,霍川双腿颤抖得更厉害了。秦疏将他的双手托到自己的肩上,霍川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两人一退一进,霍川一共走出了六小步,之后就趴在秦疏身上不动了,只大口的喘息。   这几步加起来也没有以往的一步长,但就是这短短的距离,让他心跳如鼓,呼吸急促,仿佛要将这几年的压抑和痛苦全部释放出来。   秦疏一手环腰,一手穿过霍川的腿弯,将人抱起。“川川辛苦了,咱们去洗澡。”   轻缓的气流拂过耳畔,痒痒的,霍川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这天,霍川的眼泪到底还是没攒住,在床上。   秦疏挥舞着犁耙,霍川眼里桃花灼灼,于颤动中飘落于枕边。脚掌在眼前晃动,是熟悉的瘦削、劲瘦、苍白,但绷直的足尖充满了力量,霍川心底的快活肆意流淌,紧紧攀着身上的人,想哭又想笑。   秦疏将他的唇堵住,半晌后,轻声耳语:“小声些,隔壁会听到的。”   霍川也学着他耳语:“老公,那我小点儿声。”   秦疏被这一声刺激到,开始发疯。 第114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4   第二天, 霍川醒过来的时候,真实地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全身被卡车碾过, 尤其是大腿根部, 像断了一样。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 之后一条手臂就横过他的腰, 抚上他的后背。   “感觉怎么样, 很难受吗?”   “这是我这么多年做过的最激烈的运动了,你说呢?”霍川声音懒洋洋的,带着餍足。   秦疏蹭了蹭他的鼻尖, 两人交换了一个吻,霍川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快十点了, 他推了下秦疏:“帮我拿下手机。”   秦疏从床头柜上取过手机递给他:“我替你请假了。”   霍爸给霍川发了消息, 霍川没多想,直接点开语音。   “川川, 别由着性子胡来, 小秦一个人离家在外,你好好照顾他。”   霍川:“……”他倒是想胡来, 可也得人家给他机会呀。   胡来的那个抿着唇角笑,霍川示意他不要出声,按下语音键:“爸, 我都奔三的人了,您别拿我当不懂事的小年轻。”   某个不懂事的小年轻,肩膀耸动。   回完他爸消息,霍川问秦疏:“你这个点儿还没上班,也跟医院请假了吧, 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已经想好了?”   秦疏也不否认:“我是想着,反正你今天请假别浪费了,不如将假期利益最大化。”   什么假期利益最大化,还不是馋他身子?   秦疏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天天钻他被窝,每次都少不了动手动脚,很多次他都以为对方忍不住了,结果秦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能忍。   霍川并不生气,因为,他也喜欢和对方亲密。不过他这么难受,秦疏却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样,对比实在惨烈,越想越不甘心:“下次换你来。”   秦疏耸然一惊,务必要打消妻子“大逆不道”的念头,说出的话却体贴意味十足:“还是算了,出力的事情还是我来吧,我舍不得你辛苦。”   霍川哼哼两声,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只是吩咐起人来理直气壮:“再下边一点儿,使点儿劲。”   秦疏手掌下移,嘴里说着自怨自艾的话:“我就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秦疏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霍川懒得搭理。细算下来,两人交往也没有多久,只是因为秦疏的职业,对他的身体就格外熟悉,脱他衣服就跟脱自己衣服似的顺手,这种行为早已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终于走到最后一步的那一刻,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建设,水到渠成,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霍川视线落到床头柜上,看到安静呆立的小瓷罐儿,热意上涌。   在冰箱的冷藏室里,放了一排这样的小罐子,那些小罐子还是他看着秦疏下单买的,对方还问他什么颜色好看。   后来,秦疏在厨房熬制,他还在旁边围观过,那时候还问他是做什么用的。   当时秦疏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对了,他说这是他对自己的补偿。彼时,霍川只以为小罐子里面装的是补身体的药。真是无知者无畏。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霍川算是明白了何谓补偿。更多被忽略的细节涌入脑海,每次他抱着人亲个不停的时候,第二天秦疏就开始熬药,想到那么多的药膏,霍川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得猴年马月才能用完啊。   不过这东西也确实好用,他浑身跟散了架似的,那里却只有一丢丢的麻木,根本不像网上别人说的那样惨烈。   其实,霍川现在的情况比秦疏预想中的已经好很多了。   昨天霍川睡下之后,他还给他按摩了好一会儿,就是担心他骤然运动,筋骨受不了,否则,今天霍川别想起床。   秦疏见妻子松弛下了眉眼,明显舒服多了,便说:“起来吧,饭都已经做好了。”   霍川惊讶:“什么时候做的?”   “你睡懒觉的时候啊。”秦疏拍了下他的屁股,“快点儿,一会儿都变成午饭了。”   霍川坐起,关节处又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秦疏撑着他的背,将水凑到他唇边,霍川就着他的手喝了。   秦疏将他扶到床边坐着,霍川低头,见他给自己套上一双紧口鞋,心下一转就明白了,这是怕他穿拖鞋会摔跤,“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秦疏将人扶起:“有一段日子了。”   霍川心里酸酸软软,腿也跟着酸酸软软,跟面条没两样,他有些惊慌地抓住秦疏的胳膊:“不行,你别撒手,我不会走了。”   秦疏压着笑:“没让你自己走,我扶着你呢。”   等到霍川坐在餐桌前,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好嘛,还真快变成午饭了。   饭菜是秦疏自己做的,自打霍川住进来的第三天,秦疏就放弃了他钟爱的食堂,开始在家里开火了。   霍川第一次吃到秦疏亲手做的饭菜时,简直惊为天人。他爸妈都忙,烹饪水平十分一般,从小到大他都是吃阿姨做的饭。   阿姨是靠这个手艺吃饭的,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色香味儿俱全,可即便如此,也没有秦疏做的东西合他的胃口。   霍川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可美食和美食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秦疏看着,他肯定得吃多了。   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一些,单单是看着,就勾动了霍川的味蕾。   无糖豆浆、红枣粳米粥、五绺鸡丝、凉拌木耳、香煎牛肉条、卤煮豆腐、水晶虾饺,唯一普通一点儿的就是煮鸡蛋了,每样都只有一小碟,花费的工夫可不少。   秦疏在霍川面前放了醋碟,又将杯子往他手边挪了挪,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最合适的位置,之后才开始动筷子。   霍川赶忙喝了一口豆浆,将心口的酸涩压下,看着秦疏的目光温柔又炽热:“你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秦疏深深觉得:地府的宣传力度不够。   但一想民间传闻里的地府公务人员的形象,算了吧,这宣传不要也罢。   霍川看他没有反应:“你怎么不说话?”   霍川鼻梁高挺,颧骨和下颌线明显,这段时间他既要治疗,又要顾着工作,虽然秦疏精心养着,可还是没长什么肉。尽管如此,他依然是个充满魅力的帅气青年。   秦疏道:“我在想,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那我一定会使尽手段来到你的身边。”   霍川不是肤浅的人,可恋爱会让人变得肤浅。听到秦疏这样说,他就想要得到更多的赞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有那么好吗?”   秦疏郑重点头:“你的颅骨形状饱满,头型圆润,面部对称,五官比例和谐,骨骼结构良好,能够为皮肤和软组织提供有力的支撑,使面部保持紧致和年轻,十分符合颅骨美学,你就是网上说的那种顶级骨相。”   霍川有些无语,他是想要得到恋人之间的赞美,而不是专业性的科普,虽然秦疏每一个字都在夸他,听在耳里就是不对味儿。   秦疏看他不太高兴,就问他:“我这么说你不高兴吗?”   霍川:“我给你翻译一下,你这句话就是说我脑瓜壳长得特别圆溜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还不显老对吧。”   秦疏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然后就是忍不住地笑。   霍川看向他,眼神犀利,眉峰如刀。   秦疏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霍川还是第一次看他笑成这样,都有些被笑毛了:“你咋回事儿啊?”   秦疏连连摆手,“你别说话,让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主要是霍川一副标准霸总模样,可他一张嘴说话就露馅了,带着地方特色的口音让他忍俊不禁。   霍川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情况了,有些苦恼。霍川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工作期间说的也都是普通话,可是如今两人朝夕相处,日常谁能控制得住啊。   他恨恨地吃着虾饺,一口一个。   秦疏终于不笑了,看他气恼,也有些过意不去,便问:“晚上想吃什么,反正今天不用上班,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霍川坐直了身体,霸气侧漏,威严尽显:“酸菜炖粉条,里头再整根血肠,铁锅炖大ne。”   秦疏刚停下的笑声又起来了,笑声越来越大,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霍川就着他的笑声下饭,不时送他两个优雅的白眼。   吃过饭,秦疏将东西都收拾回厨房,等到出来,就发现霍川扶着桌沿站着。   秦疏站在一边看着他,叹了口气:“就没见过比你还心急的人。”   “你可别劝我,今天不用你扶着,我也能走。”霍川说话时跟个斗士一样,眼里的光都比平时的明亮。   “刚吃完,休息了一会儿再锻炼也不迟啊。”秦疏是商量的语气,可落到行动上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霍川直接被他按坐在了椅子里。   霍川也不是软脾气的人,扶着桌子,双臂使力,颤颤巍巍地起身,腿还没抖直溜呢,就又被轻易镇压了。   秦疏力气有多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霍川做了一件蠢事,他扭头就咬住了肩膀上的那只手。别说秦疏了,霍川自己都没想明白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为了挽尊,霍川磨了磨牙:“我练练牙口。”   秦疏看看手背上的齿痕,唇角牵起,眼眸幽深,紧盯着妻子不放。   霍川目光躲闪,秦疏那眼神恨不能把他吃了,霍川头皮发麻,身体深处的感觉还在,那种灵魂被撞击的感觉再度袭来,让他挺直的筋骨化作沙石。   秦疏依然在看着他,霍川都有些坐立难安了,同时忍不住唾弃自己:被逼着叫了几声老公而已,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公的了不成?   霍川一瞬的瑟缩让秦疏联想到了上一个世界,偶尔妻子不听话,被教训时也是这样的反应。秦疏气息微敛,收起凌人的强势,又变成了温柔体贴又无害的小秦大夫。   他将手背伸到霍川面前,似抱怨似调侃:“知道你牙口好,也不能使这么大劲儿啊,别人见了,让我怎么解释?”   秦疏皮肤白,此时一圈牙印印在上面,边缘已经开始发紫,触目惊心。   霍川也没想到印子竟然这么明显,就这么放着,明天整个都得变成紫色的。他现在比秦疏都后悔,让那些医生护士看见了,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讲究他呢。   霍川身为幕后老板,很有些包袱,便给秦疏出主意:“要不,你再多请几天假吧。”   “我还有复诊的患者呢,经常请假会坏了口碑。”秦疏说,“下次想盖戳咱换个不显眼的地方。至于现在——”   “你想干啥?”霍川往后躲,他还想练习走路呢,可不想再被秦疏拐到床上去。   秦疏将人困在椅子里,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不停变换的脸色,“不干啥,咱们先预热,锻炼一下你的肺活量。”   霍川仔细分辨他的神色,确定他真的只是想要亲亲,顿时就不紧张了,他主动凑了上去。不就是亲嘴儿吗?他可喜欢亲了。   中途,秦疏奇怪问他:“这回怎么不躲了?”   霍川一边攀着人索吻,一边道:“唔~想锻炼一下肺活量。”   等到两人终于分开,距离午饭也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霍川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复健了。   秦疏想要扶着他走,霍川还不乐意,可就这么放任他自己折腾,秦疏又实在不放心   秦疏目光一扫,很快就有了主意。他把轮椅挪到他跟前,“扶着吧,这是重量级的,不怕倒,你如果觉得没力气了想要摔倒,还可以往上面一趴。”   霍川觉得这主意不错,开始哄人:“你去忙别的吧,我自己能行。”   秦疏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故作失落道:“哎呀,我还不如一个铁疙瘩,真够扎心的。”   霍川妥协了,“那你就在一边看着,我走不明白你也别说话。”   “行吧,但我有技术指导的权利。”   两人各退一步,霍川就扶着轮椅,开始慢慢锻炼。于他而言,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如今不过就是吃些苦头而已,且苦后马上便要甘来。   按照秦疏的要求,霍川练五分钟,休五分钟,时钟走到十二点半,秦疏提醒:“该午睡了。”   霍川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秦疏直接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让他打消了主意,睡半个小时,起来还可以继续,倒也不求于这一时。   霍川躺在床上,看秦疏没动,奇怪道:“你不睡吗?”   秦疏拿过药油:“你睡,我给你按按。”   药油的味道有些刺鼻,霍川闻着却分外安心。伴着这丝丝缕缕的辛辣,霍川睡着了。 第115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5   睡了一觉, 霍川觉得自己好多了,就急着起来继续练习走路。   秦疏很能理解那种患得患失,知道拦也拦不住, 而且这个时候确实多走动对恢复有好处。   有了之前的经验, 霍川再练习心里就有谱多了。   秦疏在旁边陪着, 警长也跟着凑热闹。许是霍川能够直立行走了它瞧着稀奇, 翘着尾巴在霍川腿边绕来绕去。   霍川本来就走不稳当, 现在怕将猫踩了,又怕他被猫绊倒,绷着脸斥了猫几句, 警长当然是不会听他的,依然我行我素。霍川本来就抬不起脚,现在更是蹭着往前走路, 他没了办法, 向秦疏求助:“你快把它弄一边去。”   秦疏嘬嘴发出声响,警长看了过去, 秦疏向旁边一歪下巴:“老实点儿。”   警长绿幽幽的眼与秦疏黑黝黝的眼对视, 几秒钟后移开了目光,不情不愿地离开霍川身边, 跳上沙发,蹲坐在那儿不动了。   没了黑猫的捣乱,霍川胆子大多了, 虽然走得慢了点,但是扶着轮椅还算稳当,只有汗湿的发根昭示着其中的艰辛。   秦疏看他走得辛苦,有些心疼,只是这个过程是必须经历的。霍川的小腿太过纤细了, 腿部缺乏力量,想要恢复,需要自身强健体质,加快血行,让腿脚瘀滞垃圾、寒湿得以排泄,小腿血气通畅,才能更好地恢复。   霍川却丝毫不以为苦,他自觉练习得还不错,眼睛晶亮地看向秦疏,“你看,按照这个速度,几天我就能行动自如了。”   秦疏的目光在他和轮椅之间一转,开始泼凉水:“你这样就像个中风患者。”   中风患者康复期如果一直杵着拐棍儿,形成了依赖性,以后就很难将它丢开手了。   霍川问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睛在屋里一扫,屋子太小,贴墙放着不少东西,想要扶墙走就行不通了,“你把桌子往外边挪挪,我绕着桌子走。”   秦疏将桌子抬到客厅中间,霍川个子高,桌子能提供的倚仗不大,弯腰扶桌的背影如同弧度优美的弓身,让人想要弯弓搭箭。   秦疏清除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看着分针走过了四分之一,就让霍川停下休息一会儿。   霍川歇了几回,“我这次要试试不扶东西。”   秦疏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知道他并没有逞强,站在他前面两米远的地方,伸出双手。   只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让霍川疲惫顿消,秦疏没有拒绝,也许,他会比预期中更快地恢复。   霍川这次没再去看脚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步一步向前方迈进,缓慢却坚定,每一步都好像是在走向新的人生,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双腿,一点一点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秦疏一把将人扶住,奖励似的亲了亲,夸奖道:“做得很好。”   霍川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却觉得分外痛快,他终于,用自己的双腿走到了秦疏面前。   霍川紧紧搂着秦疏的肩膀,激动得难以自已。   秦疏抚着他的后背,商量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柔和的光线,夕照入户,霍川看了一眼时间,原来竟已经这么晚了吗?   霍川给高广白打了电话过去,让他将车开到楼下。   等到他结束通话,秦疏问:“这个点儿了,你还要出去吗?”   “不是你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吗?家里食材不够,我们去买菜。”霍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古怪地笑。   秦疏一下子就想起了他之前将人笑恼了,又有些憋不住乐,笑了一阵,问,“酸菜猪肉和铁锅炖大ne?”   霍川目光傲然:“怎么,你有意见?”   秦疏告饶:“哪里敢呐,都依你。”就是这庆祝的菜式太接地气了些,温馨中透着搞笑。   也是巧了,两人出去的时候刚好赶上下班的时间,再度与马卓相遇。   秦疏和人打了声招呼,就推着人走向电梯。   马卓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两人身上扫过,公寓楼的隔音做得差,昨天隔壁虽然收着声呢,可也折腾到大半夜,是个成年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见秦疏姿态从容,步履轻盈,神清气爽。先是费解,随即变得惊疑不定,都是学医的,对那方面的事情远比其他人来得敏锐。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秦疏竟然是主导的那个。   比起秦疏,他简直弱爆了。秦疏不仅能将老板拐到公寓房里和他同居,还能让老板给他当媳妇,都是头一次做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   宽敞明亮的超市,秦疏推着人走在前面,高广白推着购物车走在后边,他是真搞不懂,老板想要吃什么直接吩咐他一声不就好了吗?他保管把食材妥妥当当地送过去。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他却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他是拿钱办事儿的,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跟在两人身后,高广白冷眼旁观,发现霍总和秦医生相处时,有种自然的亲近劲,气息也不像曾经的冷厉。他忽然心生羡慕,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可心的对象,有人陪着说说话,下班后一起逛逛超市,小日子似乎也挺美。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晚了,做饭辛苦,霍川不想秦疏回去再折腾,便提议在外面吃。   秦疏笑问:“去吃炖大ne?”   霍川嗤笑:“我看你像个大ne,逮着一件事儿嘎嘎个没完。”   秦疏又被戳中了笑点,不顾人来人往,将脑袋埋在他后肩上笑个不停,连带着霍川的身体也跟着抖动。   笑声吸引了别人的注意,秦疏看见了,却依然如故。这种毫不避讳的态度让霍川欢喜,只面上板着脸,说:“你还走不走了,你不推就换小白来。”   秦疏笑过一场,推着人离开了繁华的街道,拐入一条背街的巷子。   霍川要去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穿过中间的小巷要比开车绕远节省时间。   说是小巷,其实还挺宽敞,就是这边没有路灯,两边高楼林立,到了晚上看难免有些阴森,三个大男人走在其中倒是不受影响,。   路过一辆机车,这台机车线条流畅,车身外壳坚固,黑色的涂装搭配金色的装饰线条,显得低调而奢华。车头犀利,车轮大而结实,尾部设计十分拉风,每一个部件都在昭示着它很贵。   高广白赞了一句:“好车。”他挺喜欢机车,对这辆车的型号特性如数家珍。“车主也是心大,这么好的车就放在这,周围连个摄像头都没有,也不怕被人偷了。”   风起,带来一丝烧焦的酸臭味。秦疏回头看了一眼在黑暗中静静停放的机车,他记得白信就很喜欢机车,白信还是个瘾君子。   黑暗中一点儿残余的气息让秦疏上了心,到了私房菜馆,秦疏找了个借口又出去了一趟,打了个电话,等到回去包厢,前后还不到十分钟。   等到从私房菜出来,听到老板和人闲谈,说刚刚有几个混混被警车带走了。   霍川听过就算,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之后,霍川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十分规律。白天上班,晚上回秦疏那,周五晚上回家住,似乎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腿脚正在恢复中,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爸他妈。他妈现在是个孕妇,虽然每次的身体检查情况都还不错,毕竟年龄放在那儿呢。   听说大喜大悲对孕妇都不好,平时他们母子吵归吵,却都是吵着玩的,他其实挺担心他妈的身体。   曾经就有一个孕妇只是看了个笑话孩子就流掉了,真的是没地儿说理去。孩子一天没生下来,他就一天提着心。   既然瞒着他妈,也不好落下他爸,他们夫妻俩朝夕相处,有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索性一起瞒着。暂且维持现状吧,不差这几个月。   霍川走路越来越利索,后期已经不用秦疏在一旁陪着了,秦疏知道络康宁的威力,也不担心,就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络康宁二代上,那么多的专家都给霍川的腿判了死刑,现在霍川能走路了,这事儿瞒不住,他总得给妻子恢复的事情安排个明路。   恢复到正常人的速度是在一个月后,秦疏给人做了检查,望闻问切一样不少,霍川紧张地看着他,秦疏终于点了头:“以后你可以告别轮椅了。”   因为早有预料,这次霍川反而十分平静。   秦疏提议:“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霍川摇头拒绝:“陆院长和我爸妈的私交不错,检查还是以后再说。”久病成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他是真的恢复了,而且是令他自己都震惊的程度。   一个下肢瘫痪七八年的人能站起来就已经是医学奇迹了,能恢复到和健康人一样的程度那就不是奇迹,而是恐怖。   秦疏天天在厨房里倒腾,霍川也有所察觉,霍川虽然不是学医的,却也知道懂医术和会制药是两个方向,秦疏只拿药水浸泡毫针就将他治好了,这里面绝对不简单,他还是不要太早暴露得好。   因为日常进出都还是乘坐轮椅,所以就连高广白这个生活助理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老板变了,变得更有精气神了。这样的变化是秦医生带来了,果然,爱情是治病良药。   一门心思赚钱的高广白在家里再一次催婚的时候,看着介绍人发过来的照片心动了,那姑娘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温柔中带着可爱,高广白终于答应了相亲。   和老板请假的时候,高广白还挺不好意思,“霍总,家里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明天我想请个假。”   霍川十分痛快就放了人,高广白欢天喜地地离开。   霍川翻了下行程表,明天周六,他可以将工作都挪到上午,下午就没什么事儿了,正好可以和秦疏出去约会。   他转头就给秦疏打电话:“秦疏,你明天中午能过来接我吗?小白要去相亲。”   秦疏自然不会拒绝。   第二天,秦疏收拾好自己就去了新安。   此时已是盛夏,秦疏穿着十分清爽。霍川对比两人,觉得他的打扮太过老气,两人站在一起,看着像是差了十岁,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霍川心里别扭,面上就显出来了,眼看距离约会的地方越来越近,他那股别扭劲也就越发压不住。   终于,车子停下。   秦疏并没有下车,反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   霍川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衣服,问,“你怎么想着给我带衣服的?”   秦疏催促:“快换上,一会儿咱们一起走过去。”   霍川听出了他的意思,和秦疏并肩而行对他十分具有吸引力,但是,“会被别人看见。”他担心会给秦疏招祸。   秦疏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他拿出的药有问题,不是一句手札就能解释得通的,霍川从来就没有问过,却默契地隐藏着自己。   秦疏勾唇:“我的药已经差不多了。”   霍川惊讶地睁大双眼。   秦疏继续:“二代效果要差一些。”   霍川笑了,意有所指地说:“刚刚好。”   他不再纠结,取出衣服准备换上,这才发现,秦疏准备的竟然是情侣装,脸上的喜意压也压不住。   秦疏趴在靠背上,回身看他换上自己挑选的衣服,觉得自己眼光还不错,霍川却是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到红了脸。   秦疏看着他害羞的模样,说:“你这样走出去,就算熟人也会怀疑自己认错了。”   霍川抬头看向后视镜,确实和平时很不一样,心里最后的一点儿忧虑也打消了。   车门打开,霍川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将手递了过去。   双脚踏上地面,看着头顶的艳阳天,和恋人手牵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霍川唇角的笑意蔓延,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还要开心。 第116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6   路星辞今天被老母亲抓着当苦力, 他妈也快六十岁的人了,平时练十五分钟太极都费劲,一逛街腰不酸了, 腿也不疼了, 花钱如流水。   他陪着逛了两个商场, 腿肚子都开始跟着打转, 连忙告饶:“母后饶命。”   路妈妈看儿子丧着一张脸, 一摆手:“那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去做美容,你先自己玩去, 完事儿记得过来接我。”   路星辞如蒙大赦,母子二人吃了顿简餐,之后路星辞把他妈送到美容院就速度溜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 路妈做美容三到五个小时不等, 周末到处堵车,他也不想来回折腾, 想了想, 就打算去顶楼看个电影,之后在电玩城溜一圈也就差不多了。   路星辞有一阵子没来电影院了, 对最新上映的影片也没关注,扫视电子屏上的片单,感觉也没啥可看的。   最后, 他按照排片率,找了个排片最高的,最近的场次就在20分钟后。   买了票,他就去后边找了个按摩椅,上午一通走可把他累坏了。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 大厅里就响起提示音,到他选的场次了。   排队的人不老少,路星辞不喜欢排队,就先去自动贩卖机扫了瓶水,等到回来的时候队伍就只剩下三四米了。   路星辞目光扫过队伍前头,此时被检票的是一对同性情侣,两人一高一矮,穿着浅色系情侣装,卡其色七分裤、白色短袖帽衫、小白鞋,单看背影就青春洋溢,估计是一对大学生。   路星辞收回目光,没有多看,很快就轮到了他,检票员将副券撕下,路星辞看了眼票根,跟着指示牌寻找11号厅。   那对小情侣在7号厅的位置转弯,明亮的灯光打在两人的侧脸上,路星辞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不会吧。   他兄弟戴绿帽子了?   他也顾不上电影了,追着两人就钻进了7号厅。此时电影还没有开始放映,影厅里大灯还打着,路星辞轻易就看到了两人的身影,他没敢打草惊蛇,确定两人的位置后,去了和他们隔一排的空位潜伏。   卧槽,他没看错,那人绝逼是小秦大夫,至于另一个,长得和他发小简直一模一样,除了气质。哦,还有腿。   路星辞一颗心就像是被泡在沸水里,叽里咕噜地,都快被烫熟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他是真没想到,小秦大夫竟然能干出这样不地道的事儿,他们都看错了他的人品。   一时间,各种豪门狗血桥段在他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轮番上演。比绿帽子更可悲,他兄弟特么被当成替身了!比替身更可悲的还有,他兄弟可能被当成了仙人跳的对象。   霍川总觉得有人盯着他,向后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发现。   “看什么呢?”秦疏将爆米花桶递到他手边:“尝尝,挺脆的。”   霍川抓了两个,香甜的滋味在口腔爆开:“我老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那肯定是看你长得帅。”秦疏觉得他想多了,而且,就算是被认出来了又怎样,二代药品都制作出来了,就算被询问他也有话说,他不过是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好而已。   霍川被他劝了两句,终于抛开不必要的谨慎,兵来将挡,今天出来是享受二人世界的。   两人情意融融,等到电影开播,更是十指相牵,靠在了一起,不时耳语两句,姿态亲昵。   路星辞在后面拍了不少照片,惹得旁边的人看他像是在看变态。   路星辞恶狠狠地看了回去,置气一样,又将手机调成了夜拍模式,将这对狗男男的无耻全都拍了进去。至于电影演了什么,呵呵,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看电影啊。   离开电影院,霍川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想去的吗?”   秦疏提议:“后面有一个花鸟鱼市场,咱们去买盆海棠花怎么样?”   霍川想起对方曾经说的话,笑说:“好像还愿哪。”   秦疏也笑了:“是有点儿,咱们走过去?”刚才看电影,坐了快两个小时,走一走应该没问题。   霍川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问:“就这么走过去吗?”   秦疏也晃了晃,“随你,我没意见。”   霍川别开视线,耳朵有些红,却将手牵得更紧了。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逝,疑惑皱眉。   路星辞摸着自己的胸口,好险没被发现。   秦疏看他往后瞅,问:“怎么了?”   霍川:“我好像看到星辞了。”   “一个人来电影院?看错了吧。”   “可能只是长得像。”霍川也不是很确定,路星辞是个热闹性子,一个人看电影这种事情在他身上确实不大可能发生。   此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阳光散漫,照在皮肤上只觉温暖。两人牵着手漫步街头,和其他的情侣也没什么不同。   霍川渐渐放松下来,这一刻,他不是在商场上搅动风云的霍总,只是霍川,秦疏的恋人。   周末的西街是约会的圣地,搂腰牵手的情侣随处可见。像他们这样的同性情侣虽然不多,但也不时能够碰到。   霍川有些感慨:“很久没有像这样逛街,变化真的很大。”   “你指的是哪方面?”   霍川抬起两人的手,“就是这方面。”   秦疏恍然:“你是想领证了吗?”   东北这边经济发展不行,对于新政策的接受程度却十分迅速,自打同性婚姻被写入婚姻法,除了最初的一段时间吵得热闹,后来关注的就少了。   家家都关起门来过日子,谁管谁啊。偶尔有上新闻的,网民们也是秉着猎奇心理看个热闹。   霍川其实只是想要表达一下大众对同性情侣的关注度降低了,虽然他已经认定了秦疏,还真没想过结婚的事儿。现在秦疏误会,他却又舍不得开口否认。   和秦疏领证,他们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了,得到了法律的承认,从此就是别人眼里真正的夫夫,他说不出不想的话。   霍川还真开始认真考虑起领证结婚的事儿,脚步也慢了下来,秦疏跟着停下。   两两对望,在彼此的眼神中确认着心意。   忽然,前方变得骚动,听声音就知道是有人在打架。还有一群人围观看热闹,秦疏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医院几乎每天都能接诊到各种被波及的患者,其中就以车祸和看热闹的居多。所以对这种心理十分无语。   他拉着霍川绕开人群,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听着人群的谈论和中心的斥骂,两人打架的原因十分可笑,就是最后一口西瓜汁被其中一个喝了,另一个觉得对方心里没有自己,就不干了。之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两人打得挺激烈,人群自动让开,秦疏看到两个小年轻在那互殴,拳拳到肉,很难想象情侣之间竟然因为一口西瓜汁能打成这样。   这时,穿白衣服那个一脚踹在黑衣服的肚子上,黑衣服退后几步,好巧不巧,倒向了秦疏他们这边。白衣服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对象揍成狗头,糊了一脸鼻血。   秦疏忙将霍川拉到自己另一边,抬步就想赶快离开这里。   也许是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刺激到了对方,白衣服指着秦疏的方向:“你个小白脸,站住,你瞅啥?”   小白脸在这边就是骂人的话,秦疏无缘无故被波及,霍川十分不爽,开口便怼:“瞅耍猴戏。”   秦疏看了霍川一眼,有些无语,这还不如回一句“瞅你咋滴”呢。   “你特么瞅谁耍猴戏呢?”   霍川冷脸看他,没说话。可他这副姿态却是嘲讽十足,人群中有人爆笑出声。   黑衣服也不乐意了,质问霍川:“碍着你了?”   “没碍着我,影响市容。”霍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会对号入座的,真是一对大聪明。   秦疏也觉得这两人脑子不大好使,不怕人笨,就怕人蠢。跟蠢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秦疏拉着霍川就走。   一直缀在两人身后的路星辞却是有些迷糊了,秦疏的姘头真的和他兄弟好像,尤其是这副面无表情怼人的样子。   “我擦!”看到两人说走就走,明显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尤其是双方对比实在惨烈,迟来的自尊心让这对奇蠢情侣选择一致对外,冲着秦疏两人就过来了。   真是人在路上走,祸从路上来。   秦疏从路边的橱窗看到两人的攻击,他松开霍川,转身对上两人,也没啥技巧,直接一手一个,将两个砸来的拳头拦下,手指在他们虎口的位置狠狠一掐,顿时两声“嗷~”冲破天际。   霍川知道他力气大,本来也没怎么担心,却没想到秦疏一秒钟就将两人制服了,眼睛都瞪大了,围观的人原本惊呼出声,现在也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没想到,这个青年竟然还是个练家子啊。   秦疏手上用力,将两人推开几步,回身就对上霍川惊讶的目光,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嘴一秃噜:“放心,我不打你。”   霍川:“……”知道打不过你,大可不必提醒,谢谢。   霍川平时都坐轮椅,可实际上他要比秦疏高半头,平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着橱窗中两人的身影,再配上秦疏的话,怎么听都觉得违和。   秦疏以绝对的优势震慑住了两个没头脑,之后就赶忙拉着霍川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路星辞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咬咬牙,给霍川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一分钟也没人接。   他想了想,继续缀在后面。   秦疏跟着导航,一路来到地方。   这边的地段寸土寸金,说是花鸟市场,其实规模并不大,这边类似于分店,大市场在南湖那边。   同样的东西,这边得贵上两倍。   秦疏如果没有恢复任务记忆时,还会精打细算。现在,比起省钱,他更在乎的是时间成本。   也许是植物比较多的缘故,市场里的空气十分潮热,待在里面不是很舒服。   两人直奔卖花的地方,跟着指示牌找到了海棠花。   秦疏一眼就相中了长寿冠,造景美观,花姿潇洒,有如红锦,就是价格比较贵,一盆小两千。也有便宜的,就是太矮了,不好看。   霍川看有的开花了,有的没开,询问卖花人:“哪个容易养?”   卖花人建议:“选带花苞这种吧,开花的回去换盆容易蔫儿。”   霍川点头,他对养花的事儿也不太懂,来之前他也没想到海棠花竟然是树,虽然不高吧,但想运回去还是挺麻烦的。便和老板商量:“这样,你给我换个合适的盆,养一段时间,确定花能养活了再送货上门。”   他妈有一阵子也热衷于养花,结果花刚买回来还好好的,养着养着就养死了。后来才知道移植花木,换盆换土对植物的影响很大。   这样的单子不少,老板直接开价:“三环以内200,超过三环得加钱。”   这个价格其实有些高了,不过霍川也不在乎这点儿小钱,直接痛快地付了定金,留了电话,老板开价的时候其实是给了讲价余地的,没想到这次的主顾这么痛快,当时脸上就乐开了花,大方地表示会再给他们赠一盆小株,并一再保证花醒好了就给他们送过去。   这一天,虽然有些小插曲,但能够和秦疏走在大街上,霍川也已经十分满足了。   晚上,他也不打算回去,直接拉着秦疏去了酒店,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公寓的隔音真的是太差了,虽然面子已经丢了,可霍川又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丢了面子他也放不开。今天他打定了主意,要潇洒一回。   路星辞看着两人进了酒店,心里拔凉:完了,他兄弟绿云罩顶没跑了,咋整! 第117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7   路星辞又给霍川拨了个电话, 响了半天,还是没有人接。   他看着两人上楼,急得不行。想要跟在两人身后上去, 结果被拦了下来。   路星辞无法, 去前台询问:“刚刚那两人是我朋友, 电话没打通, 你帮我查一下他们的房间号。”   前台小姐姐十分有礼貌, 拒绝的却十分干脆:“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能透露顾客信息。”   “房间里有座机吧, 你打个电话过去也行。”路星辞后悔刚刚不小心,被看出了端倪,如果直接混上去, 也没这么多事儿了。   前台小姐姐认定他有问题, 再度拒绝:“您可以给您的朋友打电话。”   路星辞好话说尽,就是不行。眼看着门口的保安要过来, 路星辞无法, 只好先离开酒店。   站在酒店门外,路星辞想了想, 打给了路星宇。   路星宇正忙,看到是糟心弟弟的电话,捏着鼻子接了, 说出口的话却十分不客气:“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路星宇,我跟你说……”路星辞讲故事是一把好手,说到霍川多舛的人生,带刺儿的爱情,简直是闻者伤心, 见着落泪,路星宇也被他讲述的内容吸引。   “事情就是这样,我给川子打了好几遍电话,他一直都没接,你说,他不会是被秦疏给迷晕了吧。”路星辞忧心忡忡。   路星宇满头黑线:“迷晕他干吗?”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   路星辞都快被他蠢哭了:“当然是背着他偷情啊,川子要是发现秦疏的背叛,秦疏还能落得了好?他是个医生,想把川子弄晕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哎呀,你快帮我拿个主意,看咱们要不要给霍叔他们打个电话。”   “可别,”路星宇连忙阻止他,“这样,你不是拍了照片吗?先发两张过来我看看。”   路星辞将照片发过去,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他有些等不及了:“我说得没错吧,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路星宇看着照片中的两人,震惊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路星辞这是眼瘸了认不出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转而道:“我这边事儿还没忙完,你听我的,先回家,等我回去再说。”   路星辞问他原因他也不说,路星辞暴躁转圈,看着酒店的招牌,忿忿离去。比起自己,他还是更相信他亲兄弟的脑子。他妈就曾说过,他们哥俩在娘胎里的时候,路星宇吸了他一半脑子,导致他的求学路一直被对方吊打。   到了家,路妈妈问他:“你去哪儿了,答应接我竟然敢放我鸽子。”   路星辞将他妈推上楼:“妈,我今天遇到点急事儿,您发发慈悲,就原谅我这一回,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路妈妈看他今天有些毛愣三光的,实在让她不放心,问他:“你是遇到啥事儿啦,跟妈说。”   “没事儿没事儿,你不是追剧呢吗?到点儿了,你快去看吧。”   孩子大了,有啥都瞒着当妈的,路妈妈回屋后给大儿子打了个电话,得知大儿子已经知晓,回来会去解决,就放心追剧去了。   路星辞左等右等,终于把路星宇等回来了。   “你也太磨蹭了,这么晚才回来。快说,你到底是个啥主意,为啥让我回来?”   “为啥让你回来,这么半天你也不知道用脑子想想?我是怕你好心办坏事。”路星宇慢条斯理地换鞋,又将外套脱下挂上衣架。   路星辞吨吨灌了半瓶水:“想啥,事情不明摆着呢吗?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路星宇伸手,“把你今天拍的东西拿来,都给我看看。”   路星辞将手机解锁递给他,路星宇进入相册开始翻看。   路星辞看他查看,沉默不语,开始碎碎念:“我是真没想到,秦疏看着是个良善人,结果竟然是个大渣男。”   路星宇:“你说说看,秦疏他怎么渣男了?”   路星辞:“骗财骗色又骗心,这还不是渣男啊。”   “我就说他怎么对川子那么好,原来是把他当成替身了,川子性子那么独,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以为遇到了真爱,结果呢?要是知道了不定怎么受伤呢。”   路星宇看他一脸的义愤填膺,神情开始变得古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他看着视频中与秦医生十指相扣,漫步街头的人,对方身上似乎重现了曾经的飞扬和洒脱。他将视频定格,怼到傻弟弟面前。   路星辞瞥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他拍的,路星宇想让他看啥啊?   被路星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路星辞心里不由得一咯噔,都已经这样了,他不会是还想着装作不知道,让川子蒙在鼓里吧。   路星宇摘下眼镜,按揉着眉心,他们兄弟二人在娘胎里相处了大半年,都长了一副精明相,怎么他弟就能迟钝到这种程度呢?   路星宇翻开云端相册,找出他们刚上大学时的照片,选了一张霍川的正面照,将两人的手机放在一起,指着照片:“你见过两人能长这么像的吗?”   路星辞手指在两人之间比了比:“咱俩啊,跟复制粘贴一个样。”   路星宇:“……咱俩是双胞胎,除了双胞胎,你还见过两个陌生人长这么像的吗?”   路星辞开口就给他举了几个撞脸的明星。   路星宇深吸一口气:“抛开这些特殊的情况不谈,你见过——,算了,你都怀疑秦疏拿川子当替身了,你怎么就没怀疑一下,川子真的能站起来了呢?”   路星辞目光呆滞一瞬,“别开玩笑了,川子的腿都被判死刑了。”   路星宇看出他的动摇:“死刑之下还有死缓呢,再无期减刑一下,川子能够站起来不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靠谱吗?”   路星辞眨巴眨巴眼,“卧-槽-”他将两部手机里的照片同时放大,“草草草草草——”   路星宇躲开草字大军,“人俩出去快活,你可别再想着给这个给那个打电话了,电灯泡可不遭人待见啊。”   路星辞点头,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他只是有些好奇:“你啥时候看出来的啊。”   路星宇戴上眼镜,瞥他一眼,牵起一侧的嘴角:“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咱们和川子从小玩到大,我又不瞎。”   路星辞瞪他:“你直接说我眼瞎得了呗。”   “我没说。”路星宇可不承认。   路星辞早就习惯他这副德行:“你都看出来了,为啥不告诉我,还让我回家等,我抓心挠肺半天,有多煎熬你知道吗?”   路星宇耸耸肩:“响应老路同志号召,锻炼一下你的耐心。”   路星辞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上楼了,摆了摆手,说:“我耐心挺好,不需要锻炼。”这一天,可把他累坏了,既然兄弟已经摆脱了绿帽危机,他也能放心去睡一觉了。   路星宇紧随其后,“不需要锻炼你从矿山跑回来,一待好几个月。”   路星辞听出不对,他爸不是又要将他赶回Y市吧,那小破地方,除了山还是山,他不想去啊。   ……   酒店房间内,秦疏给浴缸放了水,“你先泡个澡,放松一下,我去外面洗。”   霍川这次定的是套房,分为里外两个套间,并不是富丽堂皇的厚重,反而透着田园的恬静。   “嗯。”霍川神色淡然,心跳却在不受控制地加速,只要想到洗完澡后会发生什么,他就有些不好意思看秦疏。   其实,两人都不是冷感的人,自打开荤之后,每周都要做几次,只是这次出来住酒店,霍川总觉得好似偷情,于新奇中又多了一层隐秘的欢愉。   浴室门被秦疏从外面带上,霍川脱掉外衣,躺进浴缸。这一天走走停停,之前倒没觉得有多累,等到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疲乏感接踵而至。   水气氤氲,夹带着丝丝缕缕的柑橘清香,整个人都变得松弛下来。直到听到外面的声响,霍川才惊觉自己泡了太久。   他迅速做好清洁,走出了浴室。   出来就看见秦疏在床上贵妃躺,懒散中带着随意,那是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样子,尤其是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面有什么蠢蠢欲动,霍川停下脚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疏换了个姿势,左膝盘起,右膝竖起,姿态洒脱,招手说:“过来。”   霍川走到床边,被他拉坐在身边,秦疏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向前方一指,霍川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眼眸微缩,扭头质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就说秦疏刚刚的表情怪怪的,原来,在外面可以将浴室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秦疏闷笑不已:“我以为你在向我展示身为男性的魅力。”   霍川还是第一次发现,秦疏竟然这么恶劣,他展示什么魅力啊,他见浴屏是磨砂的,根本没防备,谁知道竟然是单面镀膜的。   霍川转移话题,抓过秦疏的手往自己肩上放:“你给我捏捏,酸得厉害。”   说来也是怪,明明是用脚走路,反而上身绷得难受。   秦疏也不戳破,手上拿捏着力道,慢悠悠地说:“不愧是名字后面挂总的人,这是拿我当丫鬟使了。”   霍川闭目养神:“哪有你这样的丫鬟,都骑到主子头上了。”   “你不允许,我哪敢*啊。”霍川不说还好,说了秦疏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味,到底这副身体年轻,一点儿小火苗就激动起来了。   秦疏的手掌十分有力,轻易就将骨头缝里的酸胀麻痒按压出来,又疼又爽,霍川的鼻腔里不受控制地溢出闷哼,秦疏听在耳里,目光逐渐幽深。   渐渐地,霍川肩头的双手慢慢下滑,力道也变了,暧昧滋生,让人心跳都不规律起来。   后颈传来一抹温热,霍川没有阻止,那点渐渐变得濡湿,一点点地向下蔓延,压着他趴在床上。   这个姿势让霍川有些心慌,他想要翻身,却被身后的人轻易压制。   秦疏时刻不忘医生的本分:“走了大半天,腿不难受吗?我给你好好按按,放松一下。”   修长的手指在多肉的地方流连,让人想要拒绝,却又殷殷地期盼得到更多。   身后的手探向床头,那只手也如同主人一般,带着脱俗的俊秀,皮肤下暗蓝的血管,如河脉奔流。   霍川看到床头那里出现了熟悉的小瓷罐,此时瓷罐盖子被掀开,青草色的膏体黏着在修长的指尖,如珠峰染上青翠。修剪的平整圆润的指尖探入丘谷,将锋锐藏起,温和却不可抗拒,霍川声音压抑:“秦疏,我想看着你。”   “我就在这里呀,你感受到了吗?”一只手抚上脑侧,脸偏向一边,秦疏吻住了他,将他所有的请求都吞进了肚子。   霍川受不住了,眼前一片茫茫的白,肺部风箱一般,仿佛下一刻呼吸就要停滞,肌肉不受控制地收紧。   身后的人却依然无情地鞭挞,用尽全力的,毫无保留的,让他想要逃躲也无处逃躲,只能塌着腰身去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销魂蚀骨。   到最后,他只觉得灵魂出窍一般,大脑皮层都在战栗,恍恍惚惚说着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却全然没有印象。   云收雨歇,秦疏抽走洇湿的枕头,吻去他眼角的泪痕,将尚还迷蒙的人揽进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   霍川眼睫轻颤,脆弱的神经经不得刺激,清泪滑落,在床铺上晕开几点暗色。   奶黄色的灯光下,覆着薄汗的肌肤闪着诱人的光泽,秦疏满心的怜爱,抱着人不撒手,这里揉揉,那里捏捏,不时轻吻几下。   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撩拨,很快霍川就又有了反应,秦疏眼里闪着暗芒,趁机压着人又来了一次。   这一夜,灯火未熄。 第118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8   遮光窗帘屏蔽了光亮, 霍川的生物钟延时,醒来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第一反应是迟到了, 很快反应过来, 现在是周末, 他们不需要上班。   身后是熟悉的温度, 霍川翻了个身。秦疏在睡梦中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睡颜无害中透着清冷,单看此刻,很难想象昨晚的荒唐?   霍川看着秦疏的脸出神, 懒洋洋地不想动,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走过。   霍川打开手机,发现有路星辞的未接来电, 他发信息:“?”   路星辞的电话过来, 霍川直接掐断,很快, 对方又发来新的的消息。那是一个大哭的表情包, 上面还写着: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霍川有些莫名其妙,他最近应该没有骗过星辞什么吧!   不等霍川询问, 路星辞就噼里啪啦发过来一大段文字。描述自己在人群中看到霍川那一眼的震惊,无异于看到猴子变成人类,丝毫不提自己的乌龙。   霍川没想到昨天那道一闪而逝的身影竟然真的是他, 这真的是太巧了。   霍川觉得奇怪:“看到我们了怎么不过来打招呼。”   网络对面,路星辞正在打字的手一顿,他能说自己错把兄弟当那啥了吗?当然不能了,他丢不起那个人。   “发文字多麻烦啊,你有工夫回消息, 这么不接我电话?”路星辞转移话题道。   霍川唇角弯起:“秦疏还在睡。”   路星辞被这一碗狗粮噎到饱。   他也没有了继续八卦的兴致,“那你继续陪睡吧,明天在公司吧?我去你公司找你。”   霍川回了个“好”。   退出两人的聊天界面,霍川发现秦疏正在看着他,目光是晨醒时特有的朦胧,两人四目相对,霍川蹭了下他的鼻尖,说:“你醒了啊。”   “你这么动来动去的,我想不醒都不行。”秦疏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苦恼。   霍川刚才一直很小心,就是怕将秦疏从睡梦中惊醒,没想到还是将人弄醒了。   秦疏对此十分大度:“没事,原谅你了。”   直到某种异样的触感贴着大腿,霍川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此醒非彼醒,亏他还真觉得不好意思。   原来,昨天图谋不轨的不只是他一个。   想到自己最后被折腾得惨兮兮,霍川就觉得亏得慌。   唇上一点儿温热,两人呼吸交缠,天雷勾地火,霍川这次十分主动,也想尝尝主导的滋味。秦疏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很有种任他为所欲为的意思,这个信号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激动。   霍川学着对方用在他身上的手段,极尽温柔,只是,最后的结果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等到一切结束后,秦疏搂着累趴在身上的人,声音餍足,语带调笑:“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方式啊。”   霍川咬牙,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哪儿来那么多的新花样?”   “这是出厂自带的必备技能。”秦疏斟酌着用词,回答得十分认真。   霍川不信,只是他现在也没了和秦疏分辨的力气,刚刚这一场,他实实在在是干着体力活的,只是施力点和他预想中的不大一样。   明明前面的步骤都没有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最后一刻,翻车了。   前功尽弃,他又走回了老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千辛万苦,等到采摘果实的时候,才发现不只前功尽弃,所有的忙碌还为竞争对手做了嫁衣。   霍川是个生意人,他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在发现不对后,第一时间就提出了抗议,然后在他的抗议下,他第一次解锁了上位的下位者成就。   经了这一遭,他算是明白了,他对象不只闷骚,还很狗。   霍川平复着呼吸,鼻翼翕动,推了把身边的人:“去把窗户打开。”   秦疏裸着上身,拉开遮光帘,天高云淡,晴空如洗,阳光铺天盖地地洒进来,衬得秦疏的皮肤洁白如玉,每一寸都闪着诱人的光泽。   霍川看他立在窗前的样子,微微有些出神。霍川其实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在某些方面甚至是自负的,可是在和秦疏相处的过程中,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便已经被对方压制,及至发现,却并不令他警惕讨厌。   霍川也曾想过,为什么他会如此容忍对方,为什么他会喜欢秦疏,年轻的身体,出色的外形,相合的性格?   都是,也都不是。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秦疏够强。哪怕对方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模样,却依然难掩对方在专业领域的强大,那种说一不二在两人初次见面时便已显露,又在之后的日子里强化加深。   如晦暗人生中的一缕阳光,带着势不可挡的锋芒,劈开所有的冗杂晦涩。将生机带给了他,还有他奢望的新生。   秦疏打开窗子,拉上半透明的纱帘,回头就对上妻子专注又痴迷的目光。   刚刚的一通胡闹,床铺上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此时霍川身上只搭着薄被的一角,歪歪斜斜的,勉强遮挡着身体。   秦疏上前,床垫柔软,塌陷一块。   秦疏手指穿过他汗湿的发根:“是躺一会儿,还是先去洗澡?”   腹腔唱起了空城计,消耗太大,霍川就是想赖着不起也不行了。   秦疏拽着他懒洋洋伸出的胳膊,将人抱起,走向浴室。   霍川赞叹:“你力气真的好大。”   秦疏轻笑:“为了你,我天赋异禀。”   花洒落下温热的水流,霍川还在想秦疏的话,怀疑又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嗯,主要是那方面的意思。   也不能怪他多想,实在是秦疏太过出人意料,逼着他不得不多想。   秦疏开始给人做清理,霍川打了个哆嗦,他将头抵在秦疏的后颈,闷着声音说:“我刚恢复,咱们还是悠着点,就不要挑战什么高难度了。”   哗哗的水流声中,秦疏的声音响起,眼含笑意:“不着急,咱们有一辈子,以后可以慢慢来。”   霍川无语:“……”我是在提醒,不是在暗示,真是银者见银。   虽然,但是秦疏说一辈子诶,霍川反驳的话全部压在嗓子眼。   一辈子呢,生活需要新鲜感,如果秦疏真的想尝试,他也不是不能配合。   *   第二天,霍川刚开完早会,秘书就告诉他,路星辞在他办公室等他。   霍川推门进入,一阵游戏特效声嚣张地响起。   他将文件扔到桌面,“啪”的一声,路星辞的眼睛终于从游戏中拔了出来。   他也不管队友死活,直接下线。绕着霍川转了一圈:“你怎么还坐着轮椅。”是没恢复好吗?还是有什么后遗症。   路星辞在他们哥几个面前向来不藏心思,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霍川看着他眼底的关切,心头微暖,下巴一扬:“把门锁上。”   路星辞三两步过去反锁了房门,“快快快,走两步给我看看。”   “你前天不是已经亲眼看到了吗?”霍川虽然是这样说,还是满足了对方的要求,从轮椅上下来,来回走了一圈。   路星辞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快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好的?”   霍川坐进沙发,姿态悠然:“还能怎么好的,当然是秦疏治的呀。”霍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十足的骄傲。   路星辞也知道霍川的治疗由秦疏负责,只是在得知两人这场相遇是霍妈牵的线后,他对秦疏的医术一直存疑。   这也不能怪他小瞧了秦疏,谁让秦疏年轻呢?医生这个行业就是这样,越老越吃香,经验、口碑、能力等等,全都是靠时间累积起来的。   即便现在霍川说是秦疏的功劳,路星辞依然不敢相信。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件事儿不可能,但他却更信任霍川这个人,霍川不会拿这样的事情骗他。   等到将内容消化,路星辞感慨地说:“华佗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霍川没应声,在他心里,秦疏比华佗还要厉害。   路星辞是真为霍川高兴:“川子,你发现没有,自打你遇到秦疏之后就开始转运了,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霍川早晨吃咸了,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路星辞,顺口问:“说明什么?”   路星辞接过喝了一口,“说明秦疏旺夫啊。”   霍川一口水没咽下去,全贡献给了地板。   路星辞忙给他拍背顺气,“咋还呛住了呢,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霍川咳了一通,摆摆手,艰难道:“你说得挺对的。”   路星辞打了个响指:“是吧,这样旺相的可不好找,你们最好早点把证领了。”   路星辞看霍川没说话,以为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追问一句:“你觉得呢?”   霍川:“……我觉得你说得对。”   路星辞见他点头,更是来了劲,开始振振有词:“像秦疏这样的在婚恋市场老吃香了,名牌大学毕业,工作好,长得好,性格好……”   霍川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人,还以为他是想撬墙脚呢,“按你这么说,我配他还差点儿意思。”   路星辞宽慰:“如果你腿没好,那确实差了一点,”见霍川面色不大好,忙补充道,“就只差一丁点儿。”   “不过现在你不是康复了吗?你俩站在一起老搭了,路星宇看着照片都说般配。”路星辞看着霍川的腿,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霍川抓住重点:“你那天拍照片了?”   “昂~”   霍川伸手:“给我看看。”   路星辞掏出手机,解锁,奉上。做完这一切,发现这一套流程特别熟悉。   霍川翻看着路星辞的手机,发现里面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确实像星宇说的,他和秦疏真的好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欣赏完,霍川发给自己一份,然后举着手机问他:“你昨天电话里不是说就看到个背影吗,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一眼挺漫长啊,不解释一下?”   路星辞:“……”这让我怎么说。 第119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29   面对霍川审视的目光, 路星辞打了个哈哈,生硬地转移话题:“白信进去了你知道吗?”同时还不忘将自己的手机抢回来。   “这还真是个意料之中的好消息。”霍川眸光森然,没再追问他为何跟踪自己。   “意料之中?”   “白信没有敬畏心, 他能进去第一次, 自然也能进去第二次、第三次, ”霍川目露嘲讽, “我只是没想到才半年的时间他就能把自己送进去, 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真是丁点儿长进都没有。”   路星辞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完全不将白信放在眼里了, “那你猜猜,他这回是因为什么进去的。”   霍川想起曾经与对方偶遇时,秦疏说的话, “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路星辞一拍桌子:“这你都知道, 你不会是一直在盯着他吧。”   霍川看向他的眼睛:“我不是把这件事托付给你了吗?别说,你还挺有当侦探的天分。”   路星辞得意了:“是吧, 那你觉得我开个侦探社怎么样?”   霍川嘴角一抽, 忙将人劝住,怕他真去开什么侦探社, 一把一把地往里烧钱,到时候星宇又得头疼。   路星辞不是很高兴,不过他这人向来听人劝, 霍川做生意没得说,既然霍川觉得不靠谱,那还是放弃好了。   路星辞转而说起任丹丹,开口就是惊雷:“任丹丹废了。”   霍川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厌恶,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提起这个消息, 路星辞也有些唏嘘:“上次和你说过,白信找上任丹丹,本来是去寻仇,结果任丹丹手段高明,两人旧情复燃。结果另一边她还保持着和孩子爸爸的关系。”   路星辞说到这,霍川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任丹丹大学的时候就特别享受男生的追捧,为她争风吃醋的人从大一能排到研三。   白信和那个矿二代家底不薄,她想在娱乐圈发展,少不了金钱开路,送上门的资源她舍不得放手。   坏就坏在她太贪心,开春那阵她签了个小公司,后来在一个网剧里演女四,网剧拍摄周期都比较短,她又不是主角,出镜的次数自然有限,胜在人设好,是男主的白月光。   任丹丹向来能装,加上会打扮,很有几分知性优雅的韵味。就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和男一勾搭上了。   霍川对任丹丹的情史并不感兴趣,截断他的口若悬河:“你就说,她到底怎么废了。”   “小成本网剧拍完,男一的新剧里刚好有一个人违约,就把她介绍进去了,两人做了剧组夫妻,矿二代和白信没打招呼就去探班,还赶的同一天,几人打起来了,任丹丹过去拉架,受到波及,脾破裂。   拍戏的地方距离市区比较远,耽误了治疗时间,她现在人还在ICU里住着,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好说。”   霍川有片刻怔忡,他是真的没想到,还没等他倒出手来,那两个人就都把自己送进了小屋子。   曾经的伤痛神伤和仇恨煎熬,似乎随着身体的恢复一并离去,只有门边的轮椅在告诉他,因为这两个烂人,过去的七八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路星辞觉得十分解气,作恶的人都得到了惩罚,霍川也已经能够重新站起,他看着霍川的腿,轻声说:“真好啊。”   霍川左右晃动了下脚:“是啊,真好。”   路星辞晃悠到门边,坐上轮椅,用心感受了下。还别说,比真皮座椅都舒服,他老早就想坐坐了,就是之前顾虑着发小的心情,从来没开口提。   “川子,这轮椅你什么时候淘汰啊?”路星辞抚着把手问。   “等我家老二出生之后吧。”他看路星辞稀罕八叉地,就问,“你想要?”   路星辞嘿嘿笑了。   霍川十分大方:“那你到时候拉走。”   路星辞一高兴,也不知道按到了哪里,轮椅带着他奔着对面墙就撞了上去。   路星辞运动神经十分发达,两条大长腿迅速抬起,搭在轮椅的扶手上,表演了个十分有难度的一字马。因为着急,一时没把握好力度,扯到蛋了。   路星辞龇牙咧嘴:“川子,快来把这玩意关了。”   霍川不紧不慢地上前,在扶手某处按了一下,高速旋转的轮子终于消停下来,然后他淡定地掏出手机,将路星辞狼狈的模样拍了下来。   “咋样,还能走吗?”   路星辞摆摆手:“你让我缓缓。”   路星辞一点一点地将两条腿挪了下来,窝了好一会儿才从轮椅上下来。   “这轮椅你还留着用不?”   “用,当然用,我要是降不住它可得了。”路星辞觉得有些丢人,又随便拉扯两句闲话,便撇着两条腿走了。   等到路星辞走后,霍川按着语音键给路星宇发消息:“你弟那张脸也就不说话的时候还能唬唬人。”   路星宇看到消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弟又犯蠢了,直接给霍川拨了个电话过来:“他去找你了。”是肯定的语气。   “一大早就来了,刚走。”   路星宇笑笑:“能忍到今天早晨,已经很不错了。”   霍川:“他想开侦探社,让我劝住了”   路星宇没放在心上:“侦探社什么的,也就三分钟热度,就算霍川不劝着,过两天他自己也能歇了心思。”   霍川调侃:“你心态倒是挺好,之前不是很怕你爸妈百年后他逮着你啃吗?”   路星宇乐了:“宋鑫你知道吧。”   “听说过,铁娘子。”霍川心里有了猜测。   “之前一次酒会上,她主动过来和我爸攀谈,想要借力进驻沈城,我妈对她很欣赏。”   宋家是做速食的,是邻省的食品大户,和新安的产业没有交集,霍川只知道宋鑫是家中独女,其他的就不了解了,“她年纪不小了吧,还没有结婚吗?”   “比星辞大几岁,说是之前一直在忙工作,还没来得及考虑。”路星宇说,东北这边重男不轻女,但默认男丁是家里的顶梁柱,宋鑫想要手底下的人服气,需要比男子付出更多的努力,更何况岁欣食品在她的手里资产提升,这也是路妈妈欣赏她的原因。   霍川听明白了,宋鑫明显也有联姻的意思,“星辞知道你们想把他卖了吗?”   听筒对面传来一声轻笑,“还没跟他说呢,已经约好了见面时间,这事又轮不到我做主,反正我爸妈都看好,真要是进了宋家的门,星辞就终身有靠了,就怕宋总看不上星辞。”路星宇玩笑一句。   他们家在沈城深耕几代,家里也没败家子,真没必要为了利益勉强儿孙,爸妈有这个心思,也确实是看好宋鑫这个人。   星辞的性格摆在那儿呢,太温柔的管不住他,遇到一个活泼点儿的,搞不好日子得过成一盘散沙,宋鑫的性格刚好和他互补,别看他弟单蠢了些,其实人还挺挑剔的,宋鑫这样的女强人正好合了他慕强的心,路星宇也挺看好。   霍川提醒一句:“你还是提前跟你弟说一声,好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放心,不会让他抱蒙去的。”   *   时间如潺潺流水,日夜不停地奔流。盛夏的暑气未销,便已入了仲秋。   秦疏这几个月特别忙,络康宁二代是千万患者的福音,他想早些将之投入市场,只是其中涉及的事情,比他预期中的还要麻烦。   药品从研发到正式投入市场的周期是十分漫长的。华国有严格的药品管理制度,络康宁二代属于新型特效药,可以走快速通道,之后再分阶段提交申报材料,提供各种报告量表。即便如此,也要半年的时间。   不过因为有霍川的先例在,又有陆正安的大力推动,很快,药审中心就批准他们投入临床试验,测试该药在不同样本间的药效、药理、稳定性、毒副作用等。这要是在古代,秦疏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哪里有这么麻烦。   尽管秦疏觉得这般冗杂很没必要,不过他向来耐得住性子,也对络康宁二代进行了一些新的尝试,将之制成片剂胶囊这类更方便的形式。   其实,如果只用作中药处方,秦疏也不会这么辛苦,他只是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获益。所以在第一波患者的数据提交上去后,秦疏就不再管了。   这天,秦疏又在医院遇到了霍爸霍妈,他上前去打了招呼。看着张思予突出的腹部,他算了算,预产期正是这个月底,于是关心道:“您今天是过来做检查吗?”   “嗯,顺便来邀请你,周末和川川一起回家吃饭吧。”张思予抚着肚子,整个人充满着母姓的光辉。   秦疏欣然接受:“好的,谢谢阿姨的邀请。”   提起这个张思予就生气,“早就让霍川把你带回家,结果拖到现在,还得我亲自出马。”   敲定了一起吃饭的事,张思予又抓过丈夫的手,说:“你给你叔看一下,天气转凉后,他血压有些不稳定,总是时高时低,没什么问题吧。”   秦疏给人把过脉,又询问了一些日常,“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叔叔保持得已经很好了,我给您开副方子吧。”   秦疏登录系统的内网,发现医院药局那边排不开,想要拿到药液得3天后了。秦疏直接道:“等药熬好了,我让小白给您送过去。”   夫妻俩对秦疏的体贴都十分高兴。   霍川也就三四岁的时候遭人稀罕,自打进入了狗都嫌的年纪,就一直都狗到了现在。   随着霍妈的讲述,秦疏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另一个霍川,小小的人每天家里搅得不得安宁,这如果是他家子侄,他一定会让他去抄族规,但事情放在妻子身上,却只觉得可爱。   说了一会儿闲话,霍家夫妻就准备先回去了,临走张思予还不忘叮嘱:“周末那天你俩早点过来。”说完又觉得好笑,儿子和秦疏现在好像新婚独立出去的小夫妻啊。   秦疏不知她心中所想,点头应了。   当晚,秦疏就将药材带回了家。又是浸泡又是熬煮,等到用机器封完口都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秦疏回房间的时候,霍川都已经睡下了。房间里还留了一盏小夜灯,秦疏走到掀开被子上床,正要关灯,发现霍川的眼球在快速移动,唇角微勾,明显是在做梦。   秦疏忽然就有些好奇,想知道在睡梦之中,晴雨表是否还在起作用。   他移到霍川脚边查看,因为晴雨表藏在趾缝里,字又特别小,秦疏就靠近去观察。   床垫起伏,霍川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秦疏的侧脸,此时对方正趴在他脚边嗅闻,姿态沉醉。霍川万万没想到在他睡着之后,秦疏竟然会这么“变态”,撞破这个场面,尴尬的同时头脸都开始发烫,脚趾生理性地蜷缩一下。   秦疏抬眼,与红着脸注视着他的人四目相对。霍川眼神躲闪了下,随即抬起脚背,声音也带着不自然,“想亲就亲吧。”   秦疏看着递到嘴边的臭脚丫子,沉默片刻,然后果断地将之抓在手里,推着它一路抵到霍川腰间。   秦疏的眼神有些危险,霍川怀疑他是恼羞成怒,觉得好笑,为了维护男朋友的面子,他配合地打开身体,决定肉偿。 第120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0   周五晚上, 霍川回爸妈身边尽孝,秦疏也跟着一起。   张思予是真没想到儿子平时脾气臭烘烘,竟然说同居就同居了, 惊讶之后就是惊喜。   秦疏担任霍川的主治医师大半年, 两人都还客客气气的, 没想到一朝定下关系, 就飞速住在了一起, 虽然儿子对他们的说辞是为了治疗方便,可身为过来人,一听就知道是烟雾弹。   最开始都是霍川自己回的, 一周回家也就住上一晚,就着急忙慌地跑去小公寓,夫妻俩一看, 小两口感情还挺稳定, 如胶似漆的。   后来张思予就让霍川带着秦疏一起回来住,顺便也能看看两人日常是如何相处的, 生怕儿子不会处对象, 惹秦疏生气。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别看霍川和她说话怼来怼去, 对着人家小秦,从来没有大小声过。至于秦疏,对川川更是体贴入微, 日常起居,面面俱到。   看到两个孩子感情好,张思予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恨不能直接让两人住在家里,只是两人到底还没结婚, 小年轻在外面同居是他们自己的事,住在家里,还是应该会完亲家才行。   这次两人回来,张思予总觉得他们有些不对劲,相处的时候透着一股别扭。饭桌上,张思予言语试探了几次,结果也没探出什么究竟来。晚上,张思予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越想越不放心。   “不行,我得去看看。”张思予将被子一掀,就下了地。   霍文进简直无语死了,年轻的时候他老婆没这么八卦啊,担心老婆挺着个大肚子再出什么状况,他只能认命跟上。   张思予轻手轻脚走到儿子和秦疏的房门口,想要听一听小两口在说些什么悄悄话。霍文进一脸无奈地跟在她身后,一边小声阻拦,一边担心被儿子和秦疏发现。   “你别出声,我就听一下,看看他们在说啥。”妈妈压低声说道。   正当她把耳朵凑近房门时,秦疏突然打开了门,张思予猛地站直身子。   “阿姨?”秦疏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他是看杯子空了,就想下楼接杯水,没想到张阿姨竟然守在门口。   张思予尴尬地笑了笑,这事儿闹得,她都不知该如何解释好了。   霍爸爸赶紧过来打圆场:“哈哈哈,你阿姨她,哦,她想看看你们有没有关好窗户,怕你们着凉。对,入秋了,可千万不能——”霍文进后面的话忽然堵在喉咙里,直盯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不敢置信道:“川川,你能走啦?”   “什么?”张思予之前被秦疏挡住了视线,闻言偏头看向里面,轮椅静静地待在房间的一角,她的儿子正从卫生间里出来,高大的身形异常挺拔,比她午夜梦回时见到的还要英挺。   看到这一幕,张思予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结果情绪一激动,肚子突然开始抽痛起来,她呻吟着说道:“不好,我的肚子……我可能要提前生了!”   门里门外的三个大男人一下子慌了神,还是秦疏最先反应过来,他赶紧把张思予抱进房间,查看她的情况,霍文进也顾不得儿子怎么突然就好了,紧张地看着秦疏,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来。   “距离生产还早,咱们先去医院。”秦疏说,他的冷静有效地安抚了几人的情绪。   霍川已经给医院打了电话过去,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闻言道:“我去开车。”   闲置的轮椅再次派上了用场,秦疏推着人下楼。   “快快快,拿上待产包!”霍文进一改平日里的沉着,对家里的阿姨喊道。   整个家里顿时乱成一团,一阵鸡飞狗跳,他们终于坐上了车。   秦疏给霍妈按揉着几个穴位,让她随着自己的节奏调整呼吸,张思予腹部的抽痛有所缓解,看着开车的人,眼泪又流下来了。   霍川从后视镜里面看到,心头酸涩,“妈,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控制好情绪,有什么话等老二出生后再说。”   张思予用力点头,紧紧握住秦疏的手,她是万万没想到,川川住到小公寓竟然真的是在治疗,秦疏竟然真的把儿子的腿治好了。   夜晚的街道车流稀少,到了开发区这边就更是安静,深秋落叶飞舞,如黄蝶一般,车轮碾压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车子一路疾驰,不过半个小时便抵达医院门口,早有医护人员在那等着。   秦疏稳稳地将人抱上病床,张思予很快就被送进了产房。   三个大男人守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   霍川缓过劲儿来,看着他爸有些埋怨:“爸,我妈那么大个肚子,你怎么不看着点,还陪着人一起胡闹。”   提起这事儿霍文进可就有话说了:“你也说了你妈肚子大,我拦也得她听啊。还有,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好的?怎么不和我们说?”   面对三连问,霍川一指产房:“就我妈这反应,你说我为什么不说。”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他妈竟然会听墙角,也真够寸的。   霍文进盯着儿子的腿,示意他继续。   秦疏接过话头,解释道:“霍川恢复也没有多久,没告诉您二老也是考虑到阿姨是高龄孕妇,担心出什么岔子。”   面对秦疏,霍文进态度明显温和许多。如今秦疏不只是儿子对象,更是他们老霍家的恩人、贵人!   他又问了一些细节,秦疏知无不言。霍文进眼眶湿润,明显后劲儿上来了。   霍川担心他的血压,秦疏去药房那边取了降压药,霍川去饮水机接了水过来。   霍文进看着两个孩子为他忙前忙后,抽了下鼻子,将药吃了。   凌晨的医院走廊里静悄悄,后来又有一个产妇被推到隔壁产房,里面的呼痛声听得人心惊,他们这边的产房里面却很少有声音传出来,两相对比,十分强烈。偶尔有护士进出,也说产妇的状态很好。   产房内,张思予攒着力气,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知道喊破喉咙也是照样疼。为了转移疼痛,她主动和医护人员说话。   等到快三个小时,产房内隐约传来一声啼哭,霍家迎来了一个新的小生命。   产房门打开,护士抱着包裹着的孩子当先出来:“恭喜,是个女孩,六斤三两。”   霍川只看了一眼就扭开头,不想承认这个尖头尖脑的丑东西是他妹妹。   秦疏看得好笑,“小孩子都这样的。”   “你小时候也这样。”霍文进附和,他又问护士,“我老婆怎么样了?”   “产妇情况很好,里面正在清理,一会儿就可以去病房了。”护士自然知道几人的身份,大老板摆脱轮椅已经够让他们震惊的了,刚才霍太太说大老板的腿是秦医生治好的,这让他们更加震惊。   *   张思予在医院住了一周,之后就吵着要回家。她实在是不喜欢在医院里待着。   霍文进直接越过主治医师,询问秦疏的建议,如今,在他眼里,秦疏就是再世神医。   见秦疏点了头,当天一家人就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医院。   之前霍文进一心想再生个儿子,准备的名字也都是男孩子的,乍然得了个娇娇女,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字典在那做笔记。   霍川见此,不合时宜地嘲讽说:“完了,老霍家香火断了,老爷子在地底下指定生气。”   霍爸一听,怒了:“不会说话就闭嘴,我给老霍家生了两个崽,香火在我这烧得旺旺的。”   霍川撇嘴:“您就播个种,我俩是我妈生的。”   秦疏下楼就听到父子俩大早上的开怼,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却觉得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霍文进见秦疏下来,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他招呼人在身边坐下。   秦疏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霍文进指着笔记本上的名字,问秦疏:“来帮我参谋参谋,你觉得二宝叫啥比较好。”   霍文进虽然一直吵着要儿子,可是小闺女一出生,就将他这个老父亲俘获了,虽然小闺女拉屎滂臭,可自家的娃再臭也是香的。就是这名字取得费劲,都挑花眼了。   秦疏觉得这名字他取不合适,不过霍爸坚持,他便翻看起已经攒了几页的花名册。   最后,在秦疏的建议下,小公主取名霍淼,小名苗苗。   苗苗小公主在被自家哥哥嫌弃了一个月后,终于褪去了新生儿的丑样子,开始变得白嫩可爱起来。   张思予需要休息恢复,霍文进最近也正忙着跟进新项目,同时也是想要霍川、秦疏两人和苗苗多多亲近,总之,照顾妹妹的责任就暂时落在了霍川和秦疏两人身上。   家里请了月嫂帮忙,真正需要他们的并不多,但是小生命总是能够牵动人心,霍川虽然嫌弃,可每天也会去逗逗妹妹。   他和秦疏的年龄摆在那儿,霍淼说是妹妹,其实跟给他们生了个女儿也没差,以后操心的日子还多着。身为家里的老大,霍川很有长兄如父的自觉。   苗苗是个乖巧的娃儿,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反正霍川看到人时,十次有八次都是在睡觉。   霍川有一次手欠,将小丫头捅咕醒了,结果那次小丫头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谁哄都不好使。自打那次之后,霍川就长了记性。   不哭的霍苗苗还是很可爱的,脑袋不再跟个纺锤似的,形状和霍川一样饱满圆溜儿,有着清澈的大眼睛,粉嫩的小脸蛋,偶尔会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每当二宝胖乎乎的小手抓住霍川和秦疏的手指,他们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时间伴随着霍苗苗的笑声流逝,年终岁尾,张思予出了月子,提出要去江北拜访。   秦疏和霍川两人也老大不小了,两个年轻人感情很好,早点结婚,她心里也踏实。 第121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1   秦五行从听说霍川爸妈要过来拜访那天起, 小诊所每天就只开张半天,剩下的时间就收拾家里的屋子。   他们这边起步其实很早,只是位置不好, 及至现在, 反而像是被时代抛弃了一般。但家家户户都是二层小楼, 住起来还是挺宽敞的, 就是房子盖了有些年头了, 平时家里又只秦五行一个人,收拾得也不精心。   他知道儿子对象家里有钱,霍川本身还是个大老板, 不想让秦家人看轻,就请人将家里翻修了一遍,到时候人来了, 也不会太寒碜。   楼上一共有四个房间, 因为家里就两口人,秦疏平时还不在家, 所以其余两间房一直被他当成杂物间来用。收拾收拾还能倒出一间来, 到时候霍家夫妻住一间,霍川和儿子住一间, 正好。   他的想法很简单,秦疏以后留在沈城的面儿更大一些,孩子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过得好了坏了的他也不清楚,如果霍川爸妈是个宽厚的,自己也能放心些。基于以上考量,他才想着让他们都住在家里。   秦疏他们是在十一月底来到的江北,此时, 北方已经飘雪,江北却只是微寒。   出了机场,都已经下午三点了,秦疏去租车点提车子。回来的时候发现苗苗已经醒了。   “你可真能睡啊。”秦疏点了下她的小鼻子。   张思予晃了晃女儿,笑着说:“可不,本来还担心她在飞机上吵到其他乘客,结果睡了一路。”   霍苗苗的小手小脚全都被牢牢地束缚在襁褓里,想动也动不了,努力半天,最后瘪瘪嘴,放弃挣扎,不动了。   张思予原本没想将小的带来,这次过来是为了表明他们家的诚意,如果秦父没意见,就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她带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也不像话,就打算让月嫂帮着带几天,秦疏得知后将她拦住了。   苗苗太小,虽然平时都很乖,但熟悉的亲人一下子都走了,怕是要闹的,万一病了,他们一时回不去也是担心,还不如带在身边。有他这个大夫在,比把孩子一个扔家里强。   张思予一听也很心动,最后是霍文进拍的板,“都去,一个都不能少,也让亲家公看看咱们家二宝。”   霍文进是老辈人思想,觉得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孩子,将心比心,他们家苗苗保不齐就是个加分项。   秦疏先带着人找了个地方简单吃一口,车子驶离机场,还得开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家。   先是高速,高速后,汇入繁华的街道,一路前行,林立的高楼被抛在身后,那些现代的痕迹似乎也跟着一起留在了那里。房屋肉眼可见的变矮,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   再往前,水乡的风韵渐渐显露出来。   近处的河岸能看到停泊的渡船,有装货的,也有载人的。   再远一些,河面上散落着几艘小船,能看到船主人撑着长篙左右滑动,即便看不真切,也能感受得到那种悠然洒脱。   视野尽头,是起伏的连山,并不高大,只在天边留下一点起伏的痕迹,带着苍翠。   水色、山色、天色相映成趣。   路面蜿蜒曲折,也并不宽敞,和周围的景致却无比契合。   车轮在曲折的路面匍匐,却又无比丝滑,霍川看着驾车的人,也许只有多水的江南才能孕育出这样的秦疏吧。   秦疏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笑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忽然发现你很适合这里。”   秦疏挑眉:“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考去北方了。”   霍川冷眼,秦疏憋笑。   张思予看儿子绷着张臭脸,就说:“小秦跟你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啊。”   霍川呛声:“我又不傻。”   张思予看了一眼秦疏,秦疏唇角勾着,显然没有生气,她这才放心,轻声嘟囔:“你听出来还做这副死样子。”马上就要见老丈人了,她可不想儿子掉印象分。   霍文进听了一耳朵,就又抱着小闺女去看外面的景色。他老婆就是瞎操心,之前她坐月子,秦疏在家里住了小两个月,也没见川川和人说一句重话,两人关系好着呢,哪里用他们当父母的说东念西。   车子驶入猫嘴街,秦疏介绍着这里的情况,裁缝铺、卤肉店、粮油店……   “前边的那个蓝色的招牌就是我们家的诊所。”   几人都跟着看了过去,原木的底色上书“秦氏中医”四个大字,十分显眼。等到了近前才发现,诊所的门脸不大,和周围的其他店铺排列在一起。   “这边二十年前就是这样了,当时看着其实还挺不错的,只是位置比较尴尬,这些年一直都没发展起来,年轻一代都往外跑,老一辈安土重迁,就守着这条老街,也就逢年过节才能热闹点。”   “我们老家那边也是一样。”不是不想发展,是真的留不住人,时间越久,人口越少,他们在老家也没什么实在亲戚,也就清明的时候回去一趟,今年春天回去的时候,听说去岁村里面没了八个老人,霍文进有些唏嘘。在江北这几天也得劝劝秦老哥,还是搬去沈城的好,也能和孩子时时见上一面。   车子又转了两道弯,便到了秦家。秦五行听到声音,赶忙迎了出来。他看了一眼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高大青年,知道这就是霍川了。   之前听儿子提过,他将霍川的腿给治好了,当时他还有些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儿子学医确实有天分,可让一个已经半瘫痪的人恢复到健康人的程度,简直是痴人说梦。   后来秦疏就将配置的药水给他邮寄了一份,在验证过效果之后,秦五行简直老泪纵横,秦氏医馆终于能够再度扬名了。   霍川看着面前的老人,和秦疏的清冷俊秀不同,对方慈眉善目、气质温和,秦疏应该是更像妈妈一些,霍川笑着叫人:“秦叔叔。”   秦五行上下打量着他,模样不错,身量是挺高,就是瘦了点,得吃点好的补补。他点了点头:“来了,累了吧,赶快进屋。”   霍川点头应好,先去后备箱取东西。   后车门打开,秦五行对上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婴儿好奇地看着他,小嘴巴还不停地翕动,不哭不闹,萌哒哒的,特别招人喜欢。   秦五行夸赞:“这就是苗苗吧,一看就是个省心的。”   张思予笑着接了一句:“也是个小黏人精,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说着还看向秦疏,“每次看到小秦,眼睛都舍不得眨了,和她哥哥一个样。以后少了川川和小秦操心。”   似乎是为了配合妈妈,苗苗大眼睛转啊转,看到秦疏后,眼睛弯弯,笑得开心。   霍文进上前握住秦五行的手,像是解释一般:“我们年纪也不小了,原本也不想折腾,就是川川年纪不小了也没开窍的意思,想着他再有个弟弟妹妹以后彼此也是个依靠,没想到这边刚有了苗苗,俩孩子就成了。哈哈,小秦还把川川的腿给治好了,依靠不成,反倒成了负担。”   秦五行笑呵呵:“这说明你家这孩子有福气。”   “哈哈,老哥这话说得不差,两个孩子都有福气,还得谢谢您把小秦培养得这么好,让我们捡了这个便宜。”   隔壁的人家听到动静,打开门瞧热闹:“呦,秦疏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虽然问的是秦疏,眼睛却往几个陌生人身上瞧。   都是老街坊,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就她所知,秦家可没什么亲戚。   秦五行笑呵呵:“这是秦疏对象和他家里人。”   互相打了招呼,秦五行便道:“刘二嫂,你先忙着,回头咱们再聊,我们这就进屋了。”   秦五行陪着霍文进夫妻俩进屋,霍川和秦疏将后备箱里面的大包小裹都取出来,眨眼间,院子里就走得干干净净。   刘二嫂回想刚刚看到的几人,踮着脚就跑去了相熟人家,之前秦大夫也说儿子有了对象,只是大家以为是托辞。因为裁缝铺的陈丽欣一直想把他们家小茹介绍给秦疏,现在人家找了个大帅哥,彻底不用惦记了。   屋里,秦疏去厨房看了一趟,鸡和东坡肉都在火上煨着,随时都能起锅,鱼直接上火清蒸就行,冷盘也都摆好了,就差几道炒菜。   秦疏套上围裙就开始热油,不一会儿厨房就传来阵阵香气。   霍川对秦父道:“秦叔叔,听秦疏说您喜欢喝茶,这次特意给您带了两样,我泡来给您尝尝?”   秦五行自然不会拒绝:“行啊,杯子都在厨房里。”   霍川拎着茶叶罐子进了厨房,秦疏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打趣道:“霍总,不用这么急着表现,我爸不挑这个的。”   霍川睨了他一眼,摇头说:“你不懂。”   秦疏偷笑,他有什么不懂的,两家人都以为这次是拜岳家,霍川又不能说他才是下面那个,可不得有当儿婿的自觉吗?   霍川将茶过了一道,又在茶壶里面装满水,端着茶盘出去了。秦疏看着他的背影,深深觉得,不能让霍川背这个黑锅。   霍川觉得有些毛毛的,回头看了一眼,秦疏正忙着装盘,根本没看这边,便收回了视线。   霍川来回几次,给长辈都倒上茶,又给苗苗泡了奶粉,这才又进去厨房帮忙。   堂屋里,几人喝着茶,说些闲话。主要是张思予在说,她对着秦父简直能把秦疏夸出花来,且真心实意。   “当初川川和小秦还不认识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他能找个小秦这样的对象,我就放心了。没想到两个孩子缘分摆在那儿呢,还真成了。”   霍文进比较实在,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两口子也是着急,看小秦这么好,就起了私心,想着撮合一下。两人相处半年也不来电,本来还以为没戏了,谁想峰回路转,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两口子高兴得半宿没睡好觉。”   夫妻俩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们虽然惦记着秦疏,却并没有强迫,这是其一。这第二么,就是他们特别喜欢秦疏,以后秦疏进了他们家的门,绝对会将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   秦五行看着已经溜进厨房帮忙的霍川,对儿子的这个对象还算满意。虽然话少了点,却也不是闷葫芦一样的性子,瞧着也稳重,看着就是个能拿事儿的。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儿子喜欢。   秦疏这次将人家一家子都带过来了,那就是认准了这门亲事。两家都是男孩子,也无所谓什么拿乔,就当家里多了个儿子。   双方都有意亲近,客厅里其乐融融。   厨房里,秦疏轻松地掂着铸铁的大勺,霍川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帮忙递个油壶、料碗什么的。   “你看着点儿火,别糊了,我洗两个辣椒。”秦疏将位置让出来。   霍川接过铲子继续扒拉,视线却落在水龙头下冲洗的人身上,两人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秦疏在做,厨房里面的活更是用不着他,秦疏连个菜都不让他洗。   虽然霍川现在能走能跑,毕竟病了那么多年,比起常人,手脚还是容易发凉,想要将亏损补回来,需要长期的调养。   这样的小细节在生活中不胜枚举,霍川想,喜欢上秦疏真的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还是普通病患的时候,秦疏就已经很耐心了,等到两人真正在一起,他才发觉这个人究竟能有多好,好到他后悔为什么之前要犹豫。   秦家不比霍家,家里没有保姆阿姨,事情全是家里人做。现在,全是秦疏和霍川来做,秦疏做得多些,霍川也不是甩手掌柜,三个长辈闲谈还不忘观察着,谁都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结婚不比恋爱,绝不是有情饮水饱,看着两人忙里忙外,有商有量,以后日子差不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秦五行也不拖沓,他拿着易经,指着几个早就看好的黄道吉日,双方商量着,就敲定了两人的婚期,冬月初六领证,转年正月初六结婚,眼看着也没几天了,接下来有得忙了。   婚事定下,就是一家人了。秦五行大手一挥,“一路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今天就好好休息,有话留着以后慢慢聊。”   现在也八点多了,苗苗早就睡了,霍文进和张思予也没客气,直接上了楼。   霍川和秦疏倒是还好,秦五行将霍川叫到身边,给他把脉,别的还好,就是有些肾虚。   秦五行又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嗯,他儿子从小脸色就是不健康的白,还真看不出来啥。不过凭他当爹的经验,十分肯定他儿子身体倍棒,没啥问题。   这么一对比,霍川还真是白长了个大个子,顾及着孩子的自尊,他斟酌着道:“之前几年到底是伤了根本,平时要注意休养,千万不要逞强。”   霍川点头应下,他知道秦父肯定有话要对秦疏单独说,便知趣地将空间留给两人。   秦五行开始询问了一下关于络康宁的事,秦疏说是从爷爷的手札里得到的灵感,这一点他是不信的。虽然他学医天赋一般,可那只是相对于天才而言,本身他的医术可不差,还不至于被儿子几句话糊弄过去。   秦疏对此早有说辞:“爸,络康宁其实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不是我太年轻,怕别人不信吗,就借用一下我爷的名头。”   “你自己琢磨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琢磨的?可别告诉我是和霍川认识后。”秦五行水也不喝了,将杯子往桌面上一撂,发出一声脆响。   “还真是,霍川这么年轻,每天都被困在轮椅上,我看着心疼,可能是太想看到他站起来了,还真让我琢磨出来了。”秦疏想到痛失的积分,说什么也得把络康宁和他们老秦家绑死,只希望药品批量生产后,可以弥补一下他的损失。   秦五行也想秦氏医馆扬名,可这里的漏洞也很明显:“这不是普通的药,你就没有想过,问世后会有多少人过来考古?”   秦疏勾唇,语气得意:“我学了一点古籍修复的技巧,保准别人看不出来。”   什么古籍修复,不就是造假吗?这小子出去这么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五行冲着儿子伸出了手:“你修复的东西呢?拿来给我瞧瞧。”   *   东边的屋子里,张思予看到丈夫回来,奇怪道:“不是去楼下拿暖水瓶吗?怎么回来了?”   霍文进摘下眼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酸涩:“老哥和小秦在下面正说话呢。”   张思予看丈夫有些不对劲,连忙询问:“是对咱们川川不满意吗?”   霍文进摆手:“不是……”他将听来的话转述给老婆。   楼下,秦五行和儿子串好口供,就将话题转到了霍川的脉象上:“知道你们年轻,可霍川毕竟沉疴刚愈,还是得悠着点。”秦五行说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就差没明着说别让他索求无度了。   秦疏想起他爸给的那张方子,还有霍川爸妈今天的态度,无奈道:“爸,你误会了。”难道他长得就那么受吗?   秦五行面露疑惑:“什么误会?”   今晚月明星稀,坐在堂屋,能够将院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秦疏开口道:“爸,还记得那个石碾子是怎么搬回来的吗?”   秦五行自然是记得的,那时秦疏还在念初中,上学的路上会路过一个采石加工厂,他当初在那定制了一个石碾子,就让秦疏顺路问问做好了没。   结果秦疏当天就一路将碾盘从采石加工厂滚回来了,说是滚回来,其实有些地面不平,需要动手搬,一个碾盘大概有二百多斤重,平时都是要用车拉的。后面两天,秦疏又将碾子槽和碾芯带了回来。   他一直都知道儿子力气大,可那次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儿子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如果不是怕他伤到手,这样的天生神力都可以去当运动员了。   秦五行浅浅地回忆了一下,之后就觉出不对来,看着秦疏时面露狐疑:“你忽然提起这件事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您,我力气很大而已。还有,霍川的身体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不是行房引起的。”秦疏说着起身,“爸,您也忙了一天了,今天咱们都早些睡,我上楼了。”   秦五行坐在楼下,仔细推敲着儿子的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他儿子,行啊!   秦疏回到房间的时候,霍川已经躺下了。他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人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去楼下洗漱。   家里有两个卫生间,楼上楼下各一个,住这边的这段时间,楼上就给霍家人用,他和他爸用楼下的,免得撞上尴尬。   从洗浴间出来,就听到苗苗在哭,他过去敲门询问:“苗苗怎么了?”   房门打开,霍文进拿着奶瓶出来,“可能是白天睡多了,睡不着作妖呢,正好你过来,帮忙看看。”他也怕是小儿惊厥之类的。   秦疏查看过后,说:“没事,应该是换了新地方,有些闹觉,我抱一会儿吧。”   秦疏抱着小家伙,不过两分钟孩子就不哭了。他取过一旁的奶瓶,苗苗含住后就嘬了起来,肉乎乎的小腮帮一鼓一鼓,十分可爱。   夫妻俩对视,俱是目露欣慰。张思予开口说:“这个小磨人精,就喜欢黏着你和川川。”   秦疏将吃饱喝足的小婴儿放回床上,“苗苗已经是婴儿里面比较乖的了,比苗苗乖巧的婴儿真的不多。”   这一刻,秦疏想到了他的衡儿,衡儿最开始比苗苗还乖,特别的懂事。至于后来,不提也罢。   张思予摸摸女儿娇嫩的小脸:“孩子不都是这样吗?乖巧的时候像个小天使,作妖的时候就是个小恶魔。”   霍苗苗还在那吧嗒嘴,只是没一会儿就又哼唧起来,这次闻着味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吃完就拉,你是一点儿不耽搁啊。”霍文进取出纸尿裤,皱着鼻子给女儿更换。   秦疏的嗅觉神经比较发达,屏住呼吸也挡不住那个臭,霍川爸妈都知道他鼻子灵,赶忙让人出去,“这边不用你了,小秦你快回去休息吧。”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就叫我。”秦疏也不瞎客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还在想:还是衡儿省心,虽然胆大包天,至少不会天天臭他。   这时候已经夜深了,他将霍川抱进怀里,呼吸间是熟悉的味道,很快他就迷糊起来。   秦疏困意上头,霍川却被他的动作惊醒了。乍然换了一个新地方,到底睡得不够踏实。霍川翻了个身,面对着秦疏:“刚刚是苗苗哭了吗?”   秦疏揽住他的背,将被子往他颈边掖了掖:“已经不哭了,睡吧。”   “秦疏。”霍川叫着他的名字。   秦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霍川看他困了,就没说话,抓过手机,开了夜间模式,先是查看公司群里的消息,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又开始编辑邮件,进入状态后,整个人越来越精神。直到身后传来异物感,霍川的肌肉骤然收紧,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那双眼,在黑夜里灿若寒星。   “夜深了,咱们睡吧。”秦疏将他的手臂压在脑畔,俯身亲吻,将拒绝的话一并吞吃入腹。特殊的环境带着别样的刺激,霍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起初还是滞涩的,伴随着翕动张合,甬道渐渐变得顺滑。   手机不知何时从掌心脱落,掉进了床垫和床头的夹缝,屏幕还亮着幽光,在轻微的震颤中时隐时现,映照着相扣的十指。   它在缝隙里挣扎,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只是此时无人会去在意,几息过后,那点暗光终于熄灭。 第122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2   第二天一早, 霍苗苗就醒了。将小家伙收拾利索,夫妻俩就下了楼。   秦五行每天早晨都会打一套养生拳,比他们起得还早。秦疏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 张思予过去看了一眼, 像模像样的。   眼看着就要吃饭了, 秦老哥那边也已经开始收功, 川川还没有下楼, 张思予有些着急了。这里不比家里,赖床不起可是要掉印象分的,尤其小秦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上楼去叫时, 霍川拖着懒洋洋的步子下来了。   张思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儿子拖拖沓沓的动作,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等霍川走下楼梯, 那种怪异感更明显了些。她皱起眉头, 轻声对霍文进说:“老公,你有没有觉得川川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霍文进之前还真没注意, 这一看, 还真是,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秦疏。   秦疏正将做好的饭菜往桌上端, 步伐轻快,神采奕奕,与儿子的别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思予和霍文进交换了一个眼神, 心中都涌起一种奇怪的预感。   “叔叔、阿姨,准备吃饭了。”秦疏将电饭煲内胆搬上了桌,然后又去外面叫秦父。   几人按照昨天的座次落座,张思予又发现了一点异样,秦家的几把椅子上面都配着垫子, 只是其他人的垫子都是毛线钩花的,独独霍川坐的是个鹅绒垫子。   夫妻二人默默地观察着,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当心里有了怀疑,处处都是漏洞。   好嘛,原以为他们家是“娶媳妇”,结果变成了招婿。他们万万没想到以自家儿子那样的性格竟然能让秦疏给攻了。   秦五行当了大半辈子的大夫,察言观色一把好手,心里将儿子一顿暗骂,面上还得替他说好话:“秦疏这孩子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快,就说做菜,有经验的大厨都不一定有他做得好,亲家可得多尝尝。”   秦父极力推荐,两人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菜色上,秦老哥并没有夸张,秦疏做菜确实有两把刷子,一般自家做菜卖相都不大好,秦疏却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带着家常菜独有的温馨味道。   身份互换,张思予和霍文进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再不适应也得面对现实。   之前还觉得儿子太不懂事,什么活都是秦疏干。现在再看,秦疏挺会照顾人,川川和他在一起啥心不操,挺好,他们没啥不满意的。   江北地方不大,却也有几处可看的景致。秦疏开车带着几人又玩了两天,等到第三天,他们坐上了回沈城的飞机。   之后,两家人就都要忙起来了。   第二天,秦疏要上班,霍川要飞去国外。   因为过了明路,更因为不舍,当天晚上,两人很是胡闹一通。出乎霍川意料,在家长眼皮子底下,秦疏竟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听到霍川的疑惑,秦疏解释:“以后大家要住在一起,早晚都得适应。”而且,他们关起房门,在自己屋里亲近,这要是再不好意思,那就得素着了。   霍川抓住了关键词:“住在一起?”   秦疏理所当然道:“不住在一起怎么尽孝。”   因为周围人都是结婚了就和父母分开,这样也能减少一些家庭的矛盾和摩擦,所以霍川一直以为他们结婚后要分家单过。不只他是这样想的,就连他爸妈也是一样。就好像进入了思维定势,竟然都没想过还可以一起住。   霍川扶额。   秦疏意识到不对:“你是想咱们单过吗?”   “没有没有,当然要住在一起。”霍川说,家里又不是住不开,能住在一起自然最好。   早饭的时候,趁着家里人都在,霍川对爸妈说:“澜郡的房子不用布置了。”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霍文进开始回想自家的房产,还有哪个适合拿来做婚房的。   “不是,我和秦疏以后在家里住,爸、妈,秦叔叔以后早晚也得过来,要不,咱们趁这个机会换个大点儿的地方吧。”霍川说。虽然他和秦疏一起住了几个月的小公寓,可从日常闲谈中他看得出来,秦疏喜欢宽敞的地方。   霍文进一听小两口愿意和他们住一起,满口答应下来:“好好好,换,换个大的。”   张思予也是高兴,只是又有些为难:“要看房买房,还要装修,你们结婚可能来不及。”   秦疏:“没事,先住家里,等新房子弄好了再一起搬过去。”   张思予原本对儿子给人当媳妇还有些不得劲,现在看秦疏这么善解人意,那是越看越满意。   早饭的时间,孟西带着文件过来,今天上午九点半的飞机,一会儿他就得陪着霍总直接去机场。   高广白看到他招招手,压着声音说:“孟特助,过来,我给你说件事。”   孟西看了眼餐厅那边,发现那边有人起身,应该是吃完了,他便站在那里没动。高广白啧啧两声,走过去凑到他耳边说:“待会你看到什么可别惊讶。”   孟西看他神神秘秘,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正要询问,就看到霍总用自己的腿走了出来,哪怕以他的老练沉稳,也有片刻愣神。   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人,他说:“霍总,咱们公司是生产了什么黑科技吗?”他怎么没听说什么风声呢,还是其他国家的产品,别说,走起路来还挺自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义肢。   霍总最开始其实是尝试过义肢的,只是他平时太忙,义肢对他来说负担过重,后来就直接舍弃,一直坐着轮椅了。   听到孟西的话,包括阿姨在内,所有人都笑了。   孟西看着几人的神色,眼睛瞪大:“霍总,您的腿,好了?”   “嗯,好了。”霍川颔首,他又看向秦疏,说,“是秦疏治好的,他特意为了我研制了新药,明年应该就会量产。”   这藏不住的骄傲,孟西确定霍总是在喂他吃狗粮。身为特助,孟西情商在线,十分赞叹地说:“这应该是最浪漫的特效药了。”   高广白叹为观止:这马屁,真高端。不像他,就只会说“秦医生对您可真好”。   明显霍川对孟西的赞美也十分满意,“我和秦疏正月初六举办婚宴,记得来参加。”   有之前的事情在,孟西已经不惊讶了,他祝福道:“恭喜二位,能够得到霍总的亲自邀请,这是我的荣幸。”   闲话几句,就该前往机场了。秦疏将霍川的行李箱拿下了,送他出门。   霍川看着他帮自己将行李放好,自打他和秦疏确定恋爱关系后,不是没分开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格外不舍。   秦疏其实也舍不得他,上前抱了他一下,轻声道:“一路顺风。”   孟西转过头,望天望地。   秦疏将人塞进车里,“去吧,等你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霍川没想到他抱一下就完了,有些不满,他直接勾着人的脖子,来了个临别吻。   霍川爸妈还在一旁站着。长辈知道两人亲热过,和看着两人亲热,其中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等到霍川离开,秦疏的脸都红得没法看了。   正好高广白将车子开过来,秦疏和霍川爸妈匆忙道别后就坐上车去上班。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小秦,霍文进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起来。   秦疏这孩子,脸皮还是薄,得练。   *   到了医院,秦疏给科室里的人分了从老家带来的特产,然后带着留出来的一份去了口腔科,将东西放在马卓桌上:“这几天谢谢你帮我喂猫。”   “没事,警长挺有意思的。”   秦疏挑眉,“哪里有意思?”警长原来是只小流浪,性子高傲,平时可不喜欢和人亲近,只偶尔心情好了,才会恩赐一般地和他俩撒个娇。   马卓笑着说:“这几天我过去就没一次见到它的影子,如果不是每次猫粮都见少,我还真不确定它还在屋里。躲猫猫一把好手。”马卓想起什么,询问一句,“你家猫会用马桶啊,我怎么没看到猫砂。”   “本来不会,后来训练了一阵子,就会用了。”   马卓好奇:“怎么训练的?好训练吗?”如果不麻烦,他也想养一只。   秦疏:“这个我不大清楚,是霍川训练的,他是跟着网上教程学的,你可以上网搜一下。”主要是猫粑粑太臭,半夜睡着都能给他熏醒,霍川心疼他,就训练警长自己用马桶,自己冲。   马卓看他语气平和,神色淡然,一时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秀了一把。总之,他酸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老家,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马卓同办公室的一位医生随口关心一句。   秦疏勾唇:“回去商量一下婚事。”   这下子,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秦疏,表情如出一辙的震惊。   秦疏这是要嫁入豪门了?   这次不仅马卓酸了,其他人也跟着酸了。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普通人可能并不关心本市谁是富豪,可他们本来就是医疗口的,新安的医疗器械推广度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小到一把几块钱的止血钳,大到几百上千万的仪器设备,尤其新安还掌握着核心技术,霍家多么富有,他们都不敢想。   羡慕过后,有人问秦疏:“订好日子了吗?什么时候结啊?”   秦疏:“正月初六,到时候给大家发请帖。”   几人纷纷道喜,等到秦疏离开,大家就讨论开了:“老板结婚,咱们是不是可以放假啊。”   “正月初六,本来就在放假好吧。”   另一人道:“不用放假,发钱就行。”   马卓反驳:“你见过谁结婚给宾客发钱的?还是想想掏多少礼金吧。”   先前那人说:“之前没遇到过,这次可不一定。有钱人的豪横你不懂,咱们随的是份子钱,人家发的是喜钱,金福豆伴手礼之类的,我觉得差不离,这也没两个月了,要不要打赌。”   时钟指向八点,众人一哄而散,没人应他。   打赌,打什么赌?涉及一个“赌”字,钱可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他们等着就是,就算不发金豆子,以霍总的大方,至少他们也能吃顿好的。   中午,秦疏去食堂,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热切。   秦疏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他要和老板结婚,所以大家才会如此,等回到办公室,他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孙大夫看见他,脸上笑出了褶子:“听说你和霍总婚礼时要给大家发金条?真是大手笔啊。”   秦疏一脸懵:“您听谁说的?”   孙海东一指外面:“都这么说。”   秦疏:“……”唯有财帛动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不行,药监局那边得催一催了,否则这婚他结不起了。 第123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3   秦疏和霍川的婚宴排场很大, 霍川发挥了自己的商人本质,将和新安有生意往来的全部邀请了个遍。比起婚礼,这更像是一场商务聚会。   来宾见到霍川时, 都很惊讶。消息灵通地听说霍川摆脱了轮椅, 还有个心理准备。还有些往来不是那么密切的, 见到他好模好样地站在那, 心里别提多震惊了。   大喜的日子, 又不好问病问灾,满心的疑问,只希望有个明白人能为他们解惑。   吉时已至, 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   顾玉书是今天的司仪,他站在台上:“感谢各位来宾参加霍川和秦疏两人的婚礼,我是顾玉书, 非常荣幸能够担任这场婚礼的司仪。”   “你们可能不知道, 我和霍川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本来以为他会是我们四个发小里最晚结婚的那个, 没想到啊, 他居然悄咪咪地当先了一步。”   主桌那边,路星辞和宋鑫咬耳朵:“鑫姐, 咱们也结婚吧。”   宋鑫将目光转到男友身上:“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昂~”路星辞看着她,眼含期待。   宋鑫看出他的认真,眨了眨眼, 虽然在别人的婚宴上被求婚有些奇怪,但是只要这个人是星辞,那么一切皆有可能。交往以来,对方给她带来了很多的惊喜,生活都变得有趣起来了。宋鑫没有拒绝, 点头说:“好啊。”   路星辞高兴地歪着身子跟她贴了一下,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霍川遇到了秦疏,铁树开花,他也遇到了对的人,大家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高兴过后,又凑到他哥那边:“路星宇,我和鑫姐也要结婚了,你也抓紧吧,小心再拖下去,东晴姐不要你。”   路星宇:“不用你通知,我听到了。”   “那就好,我主要是怕你耽误了我,毕竟,你比我早出来几分钟呢。”路星辞十分实在地说。   路星宇没想到路星辞竟然还学会阴阳他了,别人谈恋爱,可能变成恋爱脑,路星辞谈恋爱,竟然开始长脑子了,真不容易啊。   台上,顾玉书继续道:“对于今天的另一位主角,秦疏秦医生,大家可能不太了解,但只要是华国人,就一定听说过络康宁二号,当然,今天我们是在举行婚礼,而不是药品招标现场会。之所以提到这款药品,是因为它是秦疏专门为我的发小研制的。没有络康宁,就没有霍川今天的康健。”   下面响起一阵骚动,顾玉书控场:“好了,言归正传,现在我正式宣布,霍川和秦疏的婚礼仪式开始!”   在众人的见证下,两人交换了戒指,喝了交杯酒。   璀璨的灯光,真诚的祝福,秦疏忽然明白了婚礼的意义,不只是习俗,也有新人想要昭告天下的喜悦。   “现在,两位可以亲吻对方了!快快快,大家就等着看这个呢。”顾玉书起哄,语气中带着迫不及待。   不必往台下看,秦疏就知道来宾的目光有多么热切,他只感觉头皮发麻。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吻,有些破耻度了。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丝毫迟疑地靠向了妻子那边,入乡随俗,别人的婚礼都有,如果缺了这个步骤,霍川一定会十分遗憾的吧,以后老得牙齿掉光也一定会念叨自己。   他不要给霍川留下遗憾。   呼吸间是熟悉的味道,霍川眼睫颤动。曾经,他以为能够遇到秦疏就是生命中最浪漫的事,却没想到那只是浪漫的开始。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只要想到从今以后,他能够和身边的这个人度过每个清晨和夜晚,霍川就万分激动。   他将目光转向台下,忽然宣布:“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新安的股份都会和秦疏共同持有,如果我将来食言,自愿放弃所有,净身出户,烦请各位亲朋好友做个见证。”   之前商定流程的时候没有这一步,顾玉书没想到他忽然放了这么一个大招,感情用事是商人的大忌,秦疏是很好,但是也不用做到这份儿上吧。   结果,更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出现了,现场竟然出现了两位公证人员。   原本有些人还只是听个热闹,现在公证处的人都到了,事实摆在眼前,霍川是来真的啊。   看着台上签署文件的两个人,有人说:“还是太年轻。”现在两人感情是好,谁又能保证以后,就说他们周围认识的人,能够恩爱到白头的又有几对。   又有人道:“小霍总这样才是聪明呢,只络康宁一样,就能带来无尽的财富。”   “应该不是为了这个,我有内部消息,络康宁二代的药方已经被上交给国家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正常药品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上市。”   这次没人再说话了,稍微对国计民生感兴趣的,就会知道络康宁二代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单看它在国内外的各大平台屠榜就知道了。   秦疏却将它轻易地上交了,能够如此轻易放弃巨大的利益,不是天真,是真正的崇高。崇高的人凤毛麟角,他们做不到,但正因做不到,才愈发崇敬。秦疏的放弃恰恰是一股清流,让人看到了医者悬壶济世的初心。   这天以后,有关婚宴上的事迅速传开。   霍川,秦疏,新安,络康宁,霍川用自己的婚礼,达成了一次最有力的营销,新安的订单纷至沓来。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更为津津乐道的是两人堪比明星的出众外貌,以及婚宴上大手笔的伴手礼——每人一枚纯金福豆。   尤其是秦疏的同事,他们无意识地宣传,使爱川国际医院走进了更多人的视野。然后,原本还算清闲的医护人员们迎来了一大波病患,有的的确是疑难杂症,还有一小撮完全是来看稀奇的。   只是这些都与两位新人无关,婚礼过后,他们登上了前往K市的飞机。飞机越过云层,变得平稳。秦疏看着下方的云海,有些出神。   霍川和他紧紧靠在一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询问:“在看什么?”   秦疏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神奇。”   霍川不明所以。   “飞机,很神奇。”   霍川是真的搞不懂他了,飞机有什么神奇的,变来变去,基础功能不就是能“飞”吗?   秦疏看他一脸的不以为意,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人类也可以飞起来,那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霍川未曾想过他还有这样中二的想法,不过还是配合地思索起来。   片刻过后,他回答:“我想和你做一对自由的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感受风在耳边的呼啸,俯瞰山河,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一定很美好。”   秦疏看出他眼底的神往,暗道:曾经,他们确实过着那样神仙眷侣的日子,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飞机上还有其他的乘客,两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距离落地还要飞行四个小时,他们合盖着一个毯子,互相依偎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刚好是情人节。   年味儿还未消退,街道上就已经多了浪漫的布景,就连空气似乎也带着恋爱的甜蜜。   K市是有名的旅游城市,商家对于各类活动驾轻就熟。他们入住的酒店也举办了主题活动:“浪漫之旅”拍照打卡挑战。   活动一直持续到月底,参与活动的情侣需要在活动期间,前往指定地点完成打卡,每完成一项打卡,就会获得相应的积分。根据积分,可以获得对应档位的礼物。   就算只参加一项,也可以获得酒店赠送的情侣钥匙扣。至于一等奖,不仅活动期间房费全免,还可以获得酒店提供的情人节惊喜大礼包。   霍川他们倒是不在乎免房费和礼包,主要是觉得有意思。过去的几年他憋狠了,对所有费腿的事儿他都十分感兴趣。更何况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丢开包袱,和普通人一样享受爱情。   妻子兴致高昂,秦疏只能配合。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活动他就想打退堂鼓。   当工作人员拿着口红向他走来的时候,秦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对方开始介绍打卡内容:真爱之吻。   情侣双方需要将唇印在对方脸上,然后带着唇印去坐摩天轮。   霍川跃跃欲试,秦疏生无可恋。   看着已经涂好大红唇的妻子,秦疏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对工作人员说:“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个天才。”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姑娘,听他吐槽憋不住地开始笑,他们活动策划人最近失恋了,正处于半疯魔状态,想出的主意稍微有点儿用力过猛,不过只有这样才有趣嘛。   只要想想眼前这两位大帅哥,顶着对方的唇印招摇过市就有意思得紧。   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有的正互相印着唇印,看到从眼前走过的一个个涂鸦少年,秦疏多少有些安慰。   工作人员要给秦疏也涂上口红,被霍川拦住了,霍川轻咳一声:“我来吧。”   工作人员闷笑,将口红和一次性棉签递给了他。   霍川目光专注,动作十分小心,给秦疏薄薄地涂上了一层。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有些失神。秦疏的皮肤白,唇色也是浅淡的,现在涂上胭脂色,竟带上了几分昳丽色彩。   霍川俯身,几乎是虔诚地在他颊边印上一吻,随即就期待地看着秦疏。   秦疏无奈,说:“低一点儿。”霍川配合地将脸凑过去,脸上的温热一触即离。   咔嚓一声,他们完成了初始打卡任务,工作人员将照片递给两人,指着背面的表格,“每个打卡地点都有我们的工作人员,如果打卡成功,就会获得一枚图章。”   “我们的活动可以随时参加,也可以随时退出的哦,祝二位浪漫之旅愉快。” 第124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4   出了酒店大门, 被风一吹,秦疏就开始心生退意。   霍川可太知道他了,他牵着秦疏的手, 十指相扣, 生怕人转身跑回去, 小声调侃:“天天钻一个被窝也没见你害羞,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可闭嘴吧, 这是在外面。”秦疏觉得脸上发烫,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什么都往外秃噜。   霍川嘀咕一句:“闷骚。”   秦疏只当自己没听见, 霍川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显摆。   两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不时有人看过来, 霍川拉着人汇入人流, 秦疏任他牵着,霍川眼眸微弯, 看来, 也没有那么抗拒嘛。   和秦疏手牵着手漫步,这样的事是霍川曾经所奢望的, 对他有着十足的吸引力。尤其是路人投来的目光中少了怜悯、惋惜的时候。   不过他也知道秦疏是真的不喜欢被别人注视,尽管心里觉得可惜,在转过街角后, 他还是招手拦了一辆车。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人脸上的痕迹,主动开口:“你地系唔系要去游乐园啊?”   “对,去有摩天轮的地方。”   “好嘅。你哋今年来啱啦,今年嘅活动好大规模啊。”   司机师傅操着一口浓郁的K市口音,两人连蒙带猜, 倒也听了个大概。霍川询问:“今年有什么特别吗?”   “以前都系细打细闹,各自搞各自嘅,今年有政府带头,自然就唔一样啦。”司机师傅笑呵呵,“呢边好多旅游城市,边个唔使尽晒力气做啊,哈哈,都系为咗钱。”   这位师傅实在是健谈,两人听了一路的嘅唔系,倒也很有意思。等到了地方,天空竟然落了雨。   他们不是不知道K市这边多雨,只是今天本来就是计划外的出行,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天,他们就没带伞。好在只是小雨,并不影响兴致。   霍川调出电子门票,转眼发现秦疏不见了,越过人群,他看到秦疏正在路边买伞。   等到秦疏回到身边,霍川开始提要求:“下次去干什么一定要和我说一声,忽然看不到你,怪着急的。”   秦疏点头应好,将伞撑开,遮在他的头顶。   因为买的是vip,两人并没有排队,很快就坐上了摩天轮。机器缓慢移动,带着他们越升越高,窗外雨声淅沥,渐渐模糊了视线,耳畔是舒缓的音乐,在封闭的小空间内,喧嚣渐渐远去,脱离了他人的视线,秦疏肉眼变得放松起来。   霍川打趣:“平时在医院里接触那么多人,也没见你怎么样,怎么出来就各种不自在。”   秦疏靠进后背:“那是为了工作。”   “至于现在,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说。   霍川看着秦疏望向自己的目光,眸光微闪,忽然问道:“你听说过吗,如果情侣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就会获得永恒的爱。”   秦疏想起曾经为了任务做过的笔记,将笑意压在眼底,故作苦恼道:“万一没找准时机,错过了可怎么办?”   霍川眉梢轻挑,向他凑近,同时触摸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提前就不会错过啦。”   目光交汇,两人的身体逐渐靠近,轻缓的呼吸带着微小的气流,拍打在彼此的皮肤上,让唇畔的细小绒毛也似乎跟着战栗。   霍川噙住秦疏的唇瓣,贪婪地索吻,早在酒店大厅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现在竟然有一种夙愿得偿的微妙感。   霍川的吻太急、太热烈,秦疏后悔自己教得太好,一时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有意将节奏放慢,微风细雨中,摩天轮像是一轮巨大的花盘,轻轻地摇曳。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霍川闭上眼睛,感受着独属于秦疏的温柔和细腻,时间仿佛凝固,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被忘却,只沉浸在属于两人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慢慢分开,目光却仍然缠在一处。秦疏看着妻子,此时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正闪着明丽的水波,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嘴唇像是被打湿的花瓣,颜色靡丽。   透过霍川黝黑的瞳孔,秦疏似乎能够看清对方眼底自己的影子,想必也是同样的情动模样。摩天轮即将降到最低点,秦疏深吸了一口气,移开视线。   这个人就像是他生命中无法抗拒的引力,无论时空如何变换,总能牵动他的心。   霍川看向秦疏的目光依然炽热,修长的脖颈,滚动的喉结,莫名性感。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甜蜜在空气中发酵,渗透在每一个角落。   离开摩天轮,两人去了检票口旁边的打卡点,身披绶带的工作人员在两人的任务卡片上扣了个戳,那是个彩色的摩天轮图章。   正在两人即将离开时,被对方叫住:“两位先生,需要纪念照片吗,只要20块。”   两人都不是爱玩的人,游乐园更是第一次踏足,闻言都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似乎看出两人都疑惑,这位小姐姐解释了一下。   原来,游乐园中的爆火设施都安装了摄像头对游客进行抓拍,如果想要照片,可以去控制室进行打印。摩天轮因为有“永恒之恋”的传说,还特意安装了高位摄像头。   “两位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不打印一张照片真的太可惜了。”小姐姐极力推荐着。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将被抓拍的十几张照片全部都打印了出来,霍川还特意将电子照片传到了手机上,传完后看着工作人员将两人的照片删掉,这才放心离开。   秦疏全程围观,一句话没说。   刚刚在电脑里看到照片的时候,秦疏整个人都麻了。他以为只有一张,结果竟然有十二张,而且两个人亲吻得实在是忘我,那样亲密的模样被外人看见,秦疏整脸都烧了起来,幸好下了雨,多少模糊了视线。   霍川还拿着新鲜出炉的一沓照片欣赏,秦疏实在受不了,去卫生间降降身上的热度,顺便打理自己。   刚出任务的时候,他的体温偏低,即便羞窘也不太上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阳间待得久了,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其实,在阳世的时候,他很少会想起他现在是在做任务。   秦疏抽了张纸巾准备擦脸,这才发现脸上的唇印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虽然脸上盖个戳让他挺别扭,但是秦疏确定,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碰过那里,唇印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被霍川吃到了肚子里。   秦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出一声轻笑,“顺着他吧。”他想。   秦疏将纸巾打湿,出去,将霍川脸上的印子擦干净。   霍川低了头,任他动作,“不下雨了,我就说不用买伞。”   秦疏将纸巾丢进垃圾桶,一手接过伞,一手牵过霍川,“接下来要去哪?”   霍川目光瞥向两人相牵的手,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   霍川对于打卡地点已经熟记于心,脚下一转,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第二个打卡项目是剧本杀,而且文旅局还特意大手笔地在影视城划分出一块区域,体验感直线上升。   到达地方后,两人就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已经有一对情侣等着了,那两人原本正在小声说话,听到声响,齐齐向门口看了过来。   两人的外形实在是出色,哪怕明知道两人是情侣,穿着蓝色帽衫的青年本能地将手臂环上女友的腰身,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霍川见状,有样学样,也将手搭在了秦疏的腰上。   工作人员憋笑,“人来齐了,首先欢迎各位来到K市,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能够满意。现在我介绍一下故事的基本情况。”   故事发生在一个名为“莲香镇”的小镇。   主要人物有四个。   李浩然:年轻的书生,满腹诗书,前程无量,准备进京参加科举考试,途经莲香镇,在这里,他遇到了苏小婉,并对她一见倾心。苏小婉也钦慕他的风采和才华,然而,苏小婉已经有了婚约,这令两人十分痛苦。   苏小婉:苏府的大小姐,美丽动人,聪明伶俐,她渴望自由的爱情。然而,她的婚姻却被父母包办。   张宇轩:州牧之子,性情霸道,看似不解风情,实则对未婚妻苏小婉情根深种。   赵馨儿:张宇轩的表妹,暗恋表哥,嫉恨苏小婉已久,一直想要取而代之。   一天,苏小婉突然失踪了。故事由此展开。   工作人员介绍完前置剧情,拿出四个小球,“现在请各位游客抽取角色和任务卡。蓝色小球是李浩然和张宇轩,粉色小球是苏小婉和赵馨儿,我们这里有三位男士,看来其中的一位需要反串了。”   闻言,秦疏和霍川齐齐将手伸向了蓝色小球,蓝帽衫速度慢了一步,看着最后一个小球,迟迟没有伸出手去。   蓝帽衫长得不差,很阳光健气,只是绝不适合女装。   他的目光在秦疏和霍川两人身上扫过,然后毫不犹豫地对准了秦疏,商量道:“兄弟,你看我又黑又壮,扮演女人肯定不好看,你能不能……”   秦疏果断拒绝。蓝帽衫不抱什么希望的,又将目光转向了霍川,这位大兄弟可比他长得白净多了,还是鹅蛋脸,扮起女人来肯定也好看。   不等他开口,霍川就说:“我比你高。”   蓝帽衫顿时没话说了,皱着一张苦瓜脸看向工作人员,“要不,你们出个NPC?”   还不等工作人员说话,他女朋友看过自己的纸条,就抱住他的胳膊撒娇:“苏大小姐,我想和你演情敌。”   即将陷入三角恋的蓝帽衫顿时更不好了。秦疏抽到的是李浩然,霍川抽到的是张宇轩,两人的角色都挺贴脸的,只有他是个意外。只是女朋友想看,他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秦疏看了霍川一眼,他们两个也是情敌呢。   之后四人便被工作人员分别带入了化妆间。分开前,霍川深深看了秦疏一眼。   李浩然和苏小婉的任务是成功私奔,霍川是在限定时间内找到两人。赵馨儿的任务是拖延时间,让张宇轩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私奔的两人。   二十分钟后,几人装扮完毕,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地点。   李浩然出现在苏府外的一条小巷,等待他的心上人。很快,墙壁对面传来声音,“李郎?”   听到一个男低音夹着嗓子,秦疏有些许不适,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走着剧情,应了句“苏妹妹”。   墙壁对面先扔过来一个包袱,随即出现窸窸窣窣的响声,凭借超凡的耳力,秦疏知道对面的人现在应该正将裙角掖进腰封里。   之后,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墙头,看到对方的扮相,秦疏心底暗道一声佩服,果然贵有贵的道理,这边的服化道真是挺精细的。经过道具老师的巧手,蓝帽衫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鬓角垂落的发丝让那张脸小了一圈。   苏小姐似乎有些羞涩,“李郎,我要跳了。”   然后像一只飞向自由的胖鸭子,扑进了李浩然的怀里,“李郎,辛苦了。”   蓝帽衫显然有丰富的游戏经验,而且本人也挺能豁得出去,秦疏压下抽搐的唇角,声音如寒潭一般冷冽:“不辛苦。”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将人扔到一边。   霍川如果知道剧情支线,也许会同意反串的吧,秦疏被大号苏小姐拉着袖子亡命天涯时,如是想到。   另一边,张宇轩被手下告知,未婚妻与人私奔时勃然大怒,当即带人赶往苏家,查找线索。   在询问过未婚妻院落中的仆人后,张宇轩起身来到书房,目光落在书架上,在一排经史子集当中,夹杂着一本画本子,想不注意都难。张宇轩将书抽了出来,只见一张纸条大剌剌地夹在中间。   霍川挑挑眉,看来比他预想中的要容易嘛,纸条是一幅地图,地图非常简陋,上面是一条曲线,曲线上面分布画着四个小黑点,尽头是一只长得像狗的马,看来这位工作人员的绘画水平堪忧啊。   得到地图后,张宇轩很快离开了这里,开始按图索骥。   赵灵儿得知表哥要去追人,命人给马喂了巴豆,张宇轩得到下属汇报,马匹出了问题,面色阴沉。   他伫立在苏府门前,苏父苏母担心又难堪,同时又心生愤怒,因为,他们家的马厩里也出了状况,有人不想他们苏府好过。只是,面对女婿身上的低气压,夫妻俩噤若寒蝉。   张宇轩的目光在府外逡巡,之后大踏步走向了小电动,苏·NPC·父看出不对,跌跌撞撞地跑去阻拦,口中高呼:“贤婿,万万不可呀!”   这边并没有封闭街道,有游客听到这一声喊,看到一位临风玉树的古装帅哥,还以为是在拍戏,结果就看到大帅哥掏出手机,扫码之后骑上小电驴,扬长而去。再往周围看去,也并没有看到摄影器材。   霍川身高腿长,骑着娇小的电动车,有些滑稽。来往的行人不时向他行注目礼,霍川全部无视掉。   在暗处观察的赵馨儿差点没笑喷,反应过来后,银牙紧咬,忿忿道:“该死的苏小婉。”   身边的丫鬟上前:“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赵馨儿想了想,如此这般吩咐下去,转身上了马车,追着表哥的背影而去。   很快,李浩然那边就遇到了麻烦,今日正是上元佳节,两人忽然遇上一个戏班子,对方将街道堵得死死的,然后一路将两人挤进了一条小巷。   李浩然和苏小婉对视一眼,看出来者不善,苏小婉眼神慌乱:“李郎,怎么办。”   李郎还能怎么办?他将高大的苏妹妹护在自己身后,面对逼近的众人,说了句废话:“你们要干什么?”   秦疏面容清俊,身姿如竹,说话的时候气势凌然,竟然比他们这些群演还专业,为首之人率先反应过来,笑容恶意:“我们来渡你们这对儿苦命鸳鸯。”说着一挥手,身后众人一哄而上。   李浩然是个文弱书生,秦疏却不是,面对危险,他本能地反击。   npc什么样的游客没见过,当即便道:“李公子,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我们都是粗人,可莫要磕碰了。”   npc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只是他低估了这次的游客,秦疏在他提醒之前就已经撂倒了一片,所以现在的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秦疏和蓝帽子对视一眼,蓝帽子当场表演了一个花容失色,“李郎,此地危险,我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处吧。”   李浩然沉默片刻,“苏妹妹说的是,在下也正有此意。”   秦疏和蓝帽子跑起来飞快,眨眼就出了巷子,几个npc追到巷口,停下脚步,询问领头的那位:“咱还追吗?”   为首之人一摆手,“追什么追,下一波旅客到了让他们走空巷吗?”说着,他取出对讲机,将这里的情况和协调组的人汇报了一下。   总有游客不按剧情走,协调组这边已经习惯了,十分淡定地将这部分剧情支线砍掉。   就这样,这里砍一点,那里砍一点,唯一配合的赵表妹厨艺再好,没米下锅也白搭。   霍川坐骑神勇,赵馨儿的手段实在是小儿科,在绝对的速度面前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赵馨儿眼见自己的计谋被一一破解,俏脸染上了寒霜。   丫鬟上前:“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赵馨儿对她说:“你想个法子,将表哥拦下来。”   丫鬟乖巧应“是”。   霍川停下坐骑,查看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他昼夜兼程,只望能够快些追上那个狠心的人儿。   正在他准备出发时,前路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响。   原来,是有一伙人在跳竹竿舞,这条街并不宽敞,路几乎全部被堵死。   霍川面对此景,迟迟未动。赵馨儿看到希望,款步上前。   “表哥你待苏小婉如此深情,她背弃家族也不愿同你在一起,甚至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来,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你。距离她失踪已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追到什么时候?”   面对她眸中的情谊,张宇轩薄唇轻启:“你不懂。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找到。”   话落,张宇轩将坐骑扛到肩上,跨越重重险阻,再度踏上寻妻之路。   赵馨儿:“……”   丫鬟上前:“小姐,您怎么能就这样放表少爷离开呢?”   “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拦了,也得拦得住啊,”赵馨儿看向她,“你可有什么主意?”   丫鬟摇头。   看来这个npc是被榨干了呀,她还想继续瞧热闹,便说:“我们跟上去。”   嗯?剧本里不是这么安排的啊,已经准备退场的npc只能拔步跟上。   张宇轩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眼中闪过势在必得,他加足马力,一个神龙摆尾,小电驴便拦在了两人面前。   秦疏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宽袍广袖配个电动车,怎么看怎么古怪。   “跟我回去。”张宇轩声音冷酷。   苏小婉咬住唇瓣,眼睫翩跹,如秋风中凌乱的蝴蝶。   霍川忙移开目光,这家伙可真够投入的,真是个奇人。   一边是未婚夫,一边是心中所爱,苏小婉此时进退两难,然后就看到李郎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越动听,只是说的话却让她的心都快碎了。   “我跟你走,放她自由。”   蓝帽子:“……”剧情不是这样安排的呀,这也太不专业了。   霍川哪里还管什么剧情,听到秦疏说和他走,桃花眼里登时漾满了笑意。下巴一点,示意他坐到后面,秦疏摇头拒绝。   霍川本来还想着两人一起骑车兜个风,他还没试过这样呢,只是秦疏不愿意,他只好下车。看向蓝帽子:“兄弟,一路挺累的吧,车借你了,不用客气。”   赵馨儿此时也已经赶到,一听就知道这出戏算是结束了,回想一下,感觉玩了个寂寞。   她对一直跟着的npc说:“走吧。”   就在此时,苏小婉拦在赵馨儿面前:“不行,你不能走。而今李郎弃我而去,未婚夫也不要我了,赵妹妹,不若,我们两个苦命人凑作堆?”   峰回路转,赵馨儿瞬间进入状态。她先是看向相携而去的两位佳公子,气闷跺脚,然后将目光移向五大三粗的苏小姐,高昂着下巴,“跟你,也就只能算凑合了。”   苏小婉跨上坐骑,热情相邀:“此乃良驹,莲花镇只此一匹,赵妹妹可愿与我同骑?”   赵馨儿掩唇轻笑,随即轻提裙角,跨上了宝马。   宝马果然非同凡响,几乎是在她刚刚坐稳,一个猛子就蹿了出去。赵馨儿立刻环上苏小婉的腰,感受着掌心下紧实的肌肉,惊讶地开口:“苏姐姐,你好强壮哦。”   “我还可以更强壮。”爽朗的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npc:“……”这几位游客的精神状态有些过分美丽呢。   她拿出对讲机,“B23组游客体验结束。”   二十分钟后,霍川他们回到了打卡点,蓝帽子也牵着女朋友进来。   因为一场游戏,彼此已经熟悉起来。霍川奇怪问道:“你们怎么比我们还慢。”   蓝帽子摆摆手:“别提了,你可把我坑苦了,电动车没电了,我推着一路送回了停车点,这不就耽搁了吗?”   工作人员极力维持着表情,在两个卡片上扣上印章,机械地发送祝福:“恭喜几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疏看向卡片上的凤求凰的图章,设计得还挺好看的。   随后,工作人员拿出意见簿,询问几人的游戏体验。   四人直到此时才知道彼此的姓名。蓝帽子董建和他女朋友丰静怡都表示很赞,角色塑造丰满,剧情非常精彩,组织者非常专业,引导得很好,游戏的环境布置得很有氛围,代入感很强。   工作人员面露微笑,然后将目光转向另一对情侣。   秦疏斟酌着说道:“剧情狗血,经不起推敲,李浩然既然是位前途无量的读书人,又怎么可能做出与人私奔之事。还有那位苏小姐,大家闺秀,身边仆从环伺,都要与人私奔了,竟然还没有人发现,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霍川接过话,继续补刀:“张宇轩身为州牧之子,即便桀骜霸道,既然深爱自己的未婚妻,又怎么会等到对方移情别恋后才发现。”   工作人员艰难维持着微笑,“感谢两位的宝贵意见,我们一定会再接再厉,设计出更多合理有趣的剧情。”   “我们为游客提供了纪念照片拍摄打印活动,几位要洗照片吗?”   霍川在游戏时就注意到有人拍照,即便他不说,霍川也打算主动询问。   照片有很多,那些效果不好的都已经被删掉了,剩下的都很不错。霍川大手一挥,全都要了。   董建性格爽朗,喜欢交友,一听这话,连忙凑到他耳边说:“哥们,别被宰了,这样的照片去店里一张才五毛。”   霍川其实不在乎这点小钱,不过董建都说了,他自然不会辜负对方的好意,最后在那一堆照片里选出了五张。   帮助游客拍照录像本来就是这里的服务项目,最后,霍川又在这儿买了个U盘,将所有的照片视频全部拷贝进去。   他们去还了衣服,卸了妆,离开影视城已经下午四点了,秦疏觉得董建这人挺有意思,询问过后才知道他和女朋友现在还在上学,两人都是导演系的,这次来到K市,既是为了游玩,也是为了给毕业设计找灵感。   秦疏心下了然,难怪董建演起女人来那么放得开,原来还有技术加成。 第125章 残疾霸总的医生老攻35   打卡活动有各种增进感情的小游戏, 但是夫夫二人只坚持了两天就退出了。   平时工作要按部就班,这次蜜月就是想要好好放松一下,与其被框在特定的地点, 不如开启他们自己的浪漫之旅。   两人打算得挺好, 可有一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主办方根据他们的打卡情况, 将礼物交给他们。   那是个精美的小盒子, 上面还绑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当时两人也没多想, 只以为是纪念品,结果回到房间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计生用品。   霍川眼神闪烁:“这也太多了吧。”   见秦疏没应声, 他伸手抓出两个,想了想,又抓了几个出来:“今晚用掉, 你可以吗?”   看着他这副跃跃欲试, 不知死活的模样,秦疏决定要好好教训他。   情到浓处, 霍川将脚踩在秦疏的肩上, 脚趾微微翘起,在秦疏的嘴边晃来晃去。   秦疏垂眼就能看到上面欢快跃动的数字, 气得张嘴就咬了一口,虽然最开始他的行为确实容易引人误会,可相处了这么久, 他有没有恋足癖霍川难道还不清楚吗?   秦疏咬完之后,就凑过去亲他,霍川不干了,歪头避着他的动作:“臭,别亲我。”   秦疏将他的后脑固定住, 故意道:“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给你也尝尝味儿。”   自打这天之后,秦疏发现,霍川每天都会特意去保养他的脚,为了什么,不言而喻。实在让他无力吐槽,到底是谁有毛病啊。   为了主办方的厚赠,之后的几天他们极少出去。   等到礼品见底,也已经到了回程的日子。呼吸还带着战栗的余韵,秦疏的大脑逐渐摆脱感官的刺激,变得清明。   遮光窗帘挡住了天色,如果不看时钟,都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秦疏觉得亏了,来的路上做了各种攻略,结果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景色没看多少,全消磨在床上了。   霍川翻了个身,“我要洗澡。”声音是事后特有的喑哑性感,他用脑袋在秦疏的颈窝顶了一下,催促。   秦疏看着手指上渗出的小血珠,无奈地笑了。刚刚他不过抚摸了一下妻子的头毛,结果就被扎进了肉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脑袋上顶了个刺猬。   “老公,我想洗澡!”霍川重复。   之前缠着他要个不停的是他,现在虚软无力的也是他。秦疏认命地起身,伺候这位祖宗。   “虽然两人都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可再年轻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水汽氤氲中,再次被缠住不放的时候,秦疏如是想到。   算了,还是依着他吧,回去家里有那么多双眼睛,就是想要放纵也不可能。   秦疏为自己的放纵找着借口。   第二天,回程的飞机上,两人睡了一路。   *   见到儿子回来,霍文进委实松了口气,自从霍川进了公司,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搞研究上,在管理层这边只担个虚名。   小两口这次出去度蜜月,公司这边他不得不多费心,然后发现公司做大了,麻烦事儿也越来越多了,每天连喝口水都嫌浪费时间。   明明霍川平时做起事来游刃有余,他这个当老子的不说比儿子强,总不好相差太多吧。   霍文进每天备受煎熬,连钟爱的数据都失去了吸引力,也就只有回家面对小棉袄才能得到片刻治愈。   回到熟悉的城市,两人就都忙碌起来。两人一个是锐意进取的青年企业家,一个是前途无量的医生,回来的第二天,就齐齐扎进了工作中。   因为络康宁,秦疏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连带出名的还有爱川国际。   医院的人流量呈现井喷式上涨,同事们一改平日里的悠闲,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高昂的挂号费也没有吓退大家对治病的渴望。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孙海东看到秦疏回来,说:“小秦啊,大家伙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秦疏连忙奉上伴手礼,笑问:“没说我给大家添麻烦就好。”   孙大夫喝了口养生茶,这才道:“那倒不会,院长特意开了动员会,按现在这个热度,年底年终奖大概20个往上走,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秦疏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孙大夫继续道:“钱多了,也是真累啊。”他指着头顶,“你看我这头发,估计到年底就得全秃了。”   秦疏心下一动:“我之前做过生发皂,明天给您带两块试试?”   孙海东眼睛一亮,问:“和络康宁比起来如何?”   “只能说有些效果,您也知道,同样的东西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也是不一样,这个我还真说不好。”   秦疏说得谦虚,孙海东心里却已经有了底,两人共事这么久,他对这个年轻人也算了解,秦疏从来不说空话,不说大话,他说有些效果,那就是效果非常明显。孙海东已经开始期待地中海被植被覆盖的盛况了。   第二天,刚到八点,秦疏就被院长叫进了办公室。   陆正安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又亲自去饮水机给他接了杯水,这才说起了目的。   “小秦,听说你做了一款生发皂。”   秦疏知道孙大夫和院长关系不错,却没想到不过一天就把话过到院长这边了,秦疏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说:“做着玩的。”   “做过鉴定吗?”   秦疏摇头。   陆正安:“我猜你也没做过,这样,你明天再拿一块过来,到时候我让小刘跑一趟药检中心,先弄个报告,以后也好备案。”   “院长是想要售卖?”   提起这个陆正安就有话说了,“小秦,不是我说你,这医院是你们自己家的吧,有好东西你还藏着掖着。你看皮肤科,每天为了脱发问题来看诊的患者有多少?生发皂要是真有效果,不过就是多个柜台的事儿,不比天天抹药吃药强?”   秦疏皱眉,生发皂严格上来说也是中药的一种,中药讲究对症下药,辨证施治,不像西药,有严格的配比。   “院长,这事儿不能急,咱们自己用没那么多讲究,如果您想作为药品批量生产,方子还得仔细斟酌一下。”   陆正安对他的谨慎十分满意,当即便道:“这样,我把你调到皮肤科,你在那边多接触一些病例,咱们针对病因,配比出几个有针对性的方子。”   秦疏答应下来,既然这辈子是医生,他就要尽己所能地锤炼医术,不管是治病、辨方,还是制药。   秦疏问陆正安:“院长,我什么时候去皮肤科。”   “你回去就搬。”   秦疏想起一件事,询问:“这个不需要走流程吗?”   陆正安笑道:“别人我还得合计合计,到你这就省了。反正有霍总在后面兜着,我怕啥?”   秦疏也跟着笑了,自家的产业就是这点好,折腾起来也少了很多限制和顾虑。秦疏对这件事儿挺上心,他如今每个月那点儿工资连家里的保姆都请不起,有机会给家里创收,对秦疏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等到秦疏离开,陆正安又自己乐呵了一阵儿。他眼馋某医院很久了,一直想要爱川拥有自主研发品牌,只是爱川底蕴不足,而且临床和药剂学本来就是不同的方向,不是每一个医生都能像秦疏这样。他在爱川国际当了八年多的院长,终于见到了光亮。   陆正安又给人事部打了电话:“将秦疏的挂号费提个档。”   从这天开始,秦疏的挂号费从十六涨到了60,后来又涨到了100,两年之后,竟然涨到了惊人的500,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特意挂他的号。   秦疏和霍川,他们两人的名字真正走入了人心,他们一个经商济世,将新安做大做强,真正成为行业的龙头老大,地位不可撼动。不仅如此,他还关注社会问题并积极参与公共事业,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另一位医者仁心,研究出一个又一个的特效药,一生都没有停下过研究的脚步,为患者提供最好的治疗。   他们的为人令人敬佩,他们的爱情更是令人羡慕。   除了出差,两人每天都一起上下班,从来没有分开过。   *   霍川52岁这年,霍文进去世了,次年,张思予也跟着离开。   亲人的离世,让霍川沉浸在悲痛中,等到办完丧事,自己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秦疏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霍淼和导员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每天跟在秦疏身边忙前忙后,秦五行一把年纪,每天也要过来看上两回。   病来如山倒,等到霍川身体好转后,几人都瘦了一圈,尤其是秦疏。   霍川的身体一直很好,他平日里照顾得又精心,一年到头也不见得生一次病。也是这次的事,秦疏恍然意识到,霍川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打这以后,秦疏对他的身体更加上心。   五年之后,他们又送走了秦五行。   最后,又送走了霍淼。彼时,他们已经年过九旬。   霍淼的离世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小姑娘一直身康体健,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走在了两个哥哥的前头。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意外发生,只是这次发生在了他们的至亲身上。   不过就是去拔一枚小小的蛀牙而已,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让她丧了命。   虽然她及时接受了治疗,也只是暂时将她从死神的手里拽出来,霍淼的脏器还是以不可遏制的速度衰竭下去。   他们看着小姑娘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校园走向社会,迈进婚姻的殿堂,看她生儿育女,生命中的每个重要阶段,都少不了两位哥哥的参与。   最后又陪着她走向生命的消亡,生命就是这样令人唏嘘。   临终之际,霍淼目光在家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如兄如父的两位哥哥,待她如珠似宝的丈夫,儿孙绕膝。她在宠爱中长大,真正地含着金汤勺,泡在蜜罐里。她还没有活够,也许是她太幸福了吧,连老天也看不下去,虽然很遗憾,但她这一辈子,值了。   霍淼叮嘱丈夫:“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尽孝。”   路喆哭得不能自已,只知道点头。   霍淼去世后,秦疏一直都担心霍川走不出来,他比谁都清楚,霍川对亲情的看重。而今,他的直系血亲已经全部离世,上了年纪的人,很难经受这样的打击。   顾玉书他们几个挚友也在前几年离开了,除了他,霍川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霍川却并没有一蹶不振,他对外甥路放的要求比以往还要严格,简直不像是上了九十的人。   如果不是晴雨表上的数字,秦疏简直以为他是真的看淡了生死。   秦疏并没有戳穿他,霍川这样,是为了他,他知道的。   果然如他所料,一个月后,霍川便彻底丢开手:“以后,新安就是你的,我忙了一辈子,如今年纪大了,剩下的时间,我要陪着你秦舅舅。”   霍川说到做到,之后路放做了两次错误的决定,霍川听说了也没有任何动作,只一心陪伴着秦疏。   秦疏对此乐见其成,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就让小辈儿折腾去好了。   现在,每天早晨秦疏都要领着他去院子里打一套养生拳,动作慢悠悠的,只为活动手脚。   打完拳后,两人会吃一点东西,之后就去园子寻猫。   这是只狸花,和当初的警长一样,也是只流浪猫。也许是看到这里景色优美,它便将这里当成了它的地盘,屋里屋外,到处都有它留下的痕迹。   狸花最喜欢假山下面的那一小块空地,它会潜伏在那里,去扑花叶见的蝴蝶、蚂蚱,也会翻着肚皮蹭上一身灰。   只是,这样的情景也不是每次都能看见,园子太大,有时候半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够寻到它的踪影。霍川的身体到底不如秦疏,走个十分八分的就走不动了。每当这个时候,秦疏就会将人背在身后。   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背着另一个,家里请的护工每每看到都是胆战心惊,却又不敢阻拦。   秦疏自然知道家里人怕他们磕碰了,可他清楚,那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他无比感激地府,让他耳聪目明,还有了远超常人的体力,可以更好地守护他的妻子。   两人在安然中相守,如此又是六年过去,而该来的也终于还是来了。   霍川的身体迅速衰败,不得不使用呼吸机。有很多人提出要来探望,秦疏给路放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过来打扰,最后这一程,要他走得安心些。”   秦疏守着妻子,不假他人之手,却依然无法阻止死亡的脚步。看到他硬挺的发丝倒伏着下来,秦疏是心痛的,也不忍心让他继续受苦。   “睡了,好吗?”秦疏看着霍川的眼睛,商量着说道。   霍川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秦疏见状,轻轻地摸了下他的头发:“真乖。”   路放听出什么,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又选择了闭嘴,两位舅舅之间的羁绊长达七十年,无论他们作何决定,他能做的唯有尊重。   随后,秦疏亲自拔掉了呼吸机。霍川目光专注又贪婪,想要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将秦疏的模样刻记在灵魂里。在爱人的凝视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哀戚的啜泣,秦疏目光仍放在霍川的身上,头也不回地吩咐:“路放,带着你爸他们出去,我要和你舅舅单独待一会儿。”   等到房间里的人走光,秦疏躺在妻子身侧,握住那双早已不再光滑,却依然骨节分明的手,永远闭上了眼睛。   …… 第126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   回到地府, 秦疏踱步来到奈何桥,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灵魂,结果当然是没有。虽然早就猜到是这样, 秦疏还是免不了失望。   一次又一次地分别, 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在桥边伫立良久, 甚至提不起力气去查看积分。   “秦使君。”   秦疏抬眼看去, 出声的是孟婆, 孟婆调了一碗汤,放到一边。   秦疏看着汤碗,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的眉眼, 霍川总说他的眼睛好看,秦疏并不觉得,霍川的眼睛才是真的好看。   也许是想得太过出神, 汤水忽然起了变化, 出现了熟悉的轮廓,长睫如鸦羽, 眼尾微微上扬, 镶嵌着一双眸子,明亮又深邃, 如春日的湖水,荡着清波。   孟婆余光瞥到一双惑人的眼,正要仔细瞧上一瞧, 就见秦疏直接端起碗来,一口饮尽。   孟婆:“……”   孟婆汤的效果名不虚传,一碗下肚,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就好似隔了一层纱,整个人瞬间变得理智多了。   秦疏转身离去, 上个世界孟婆汤喝多了,没来得及找苏从南麻烦,现在他既然回来了,自己要让他吃个教训,否则还以为他是个软柿子,被人欺到头上来也不知道还击。   结果他去了苏从南的住处却扑了个空,询问过后才知道他也出任务去了。   秦疏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苏从南会一直留在地府,维护地府APP的运行呢。   他们去阳间出任务,最长的也没有超过旬日的,只是秦疏现在心里有了挂心的人,一天也不想等下去。想了想,秦疏去找了崔府君。   崔珏看到他,笑了。   秦疏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就听崔珏说:“有长进,你现在终于不往暗处藏了。”   秦疏一愣,好像确实是这样,此前他都喜欢隐在门边的阴影处,潜移默化间,他已是不同往日。秦疏俯身一礼:“还未谢过府君栽培。”   崔珏起身,踱步上前,“好好干,你这几次任务完成得不错,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要他说,秦疏以前是光棍不知道恋爱的好,现在嘛,为了积分,不用提醒就知道举一反三了。想到秦疏的任务评分,崔珏笑得更阴森了。   秦疏见他高兴,就将苏从南动手脚之事与他说了,“系统的事情他没少参与,不可能不知道哪边是消息,哪边是任务。”   崔府君直言:“放心好了,苏从南胆大妄为,老陆也想让他吃个教训,现在被安排当反派去了。”   秦疏听出了些门道,看来苏从南身上还有别的事儿,陆府君掌管察查司,苏从南还是入地府的时间太短,不知道陆府君的行事风格。知道苏从南落不着好,秦疏就放心了。   崔珏拍着他的肩膀道:“秦疏,还是你稳妥,从不做阳奉阴违的事情。”   秦疏看崔府君的神色,上次府君让他喝孟婆汤时就是这个眼神,顿时谨慎道:“府君,属下已经知错,以后定会按章程办事。”   崔珏十分满意,秦疏就这样好,虽然不太爱说话,却是一点就透,也不枉他的良苦用心。忍不住又提点一句:“条条大路通地府,有些人变成了鬼也不知道珍惜,想要走捷径,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数。”   秦疏再次躬身,掩住眼底的神色。心里却是盘算开了:府君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只要他好好完成任务就能达成所愿?   地府,管死亦管生。它的力量超越了生死的界限,既确保死亡的秩序,也守护着生命的轮回,让生与死在循环中得以平衡。   每一个生命都有灵魂,活人有生魂,逝后有死魂。第一次任务后,他就感到奇怪,为什么他寻不到妻子的魂魄。现在有府君的这句话,心里的迷雾又散开一些。   回到自己的住处,秦疏伸手摄过任务卡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此时这几个字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在晦暗的地府内,微弱却明亮,秦疏看着这点淡光,唇角含笑。   以爱渡生死,以往他单以为是让对方摆脱早死的命运,跨过死劫,如今想来,他实在是太天真了。如果只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在任务世界一再遇到同一个灵魂?只有一种可能,妻子的灵魂是残缺的。   “既然命运让我有幸遇到了你,那便以我之爱,渡你之魂。”秦疏轻声,仿若呢喃。   心底有了期盼,秦疏终于有了心情查看积分情况,他直接跳过前面,看向最后一栏,积分累计:1902556   看到这个惊人的数字,秦疏的心彻底落了地,看来他的猜想不错,一定要尽己所能地救助更多的人。   在刚刚结束的这个世界,因为医生的身份,救死扶伤已经成为他的本职,后来他虽然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药物研发上,可正因如此,获益者不胜其数,直接或间接挽救了无数的生命和家庭。   秦疏不再犹豫,开始查看接下来的任务信息。   *   许逸宁,大丰王朝后裔。他的亲祖父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昏君,朝政被国丈杨宪把持,外戚专权,本就是王朝走向没落的标志。   等到老皇帝薨逝,太子许瑾在亲外祖的逼迫下,直接退位让贤,大丰变成了大盛,太子变成了许灵王,曾经煊赫的许氏皇族过上了半软禁的日子。   杨宪在位不过三年,便生病没了,继任者杨怀和许逸宁的皇祖母并非一母同胞,许灵王这个前朝太子就太过碍眼了,被新帝寻了由头贬为庶民,安排一大家子去守皇陵,当时的许逸宁不过七岁,他年龄虽小,却已见识了人情冷暖。   如此又过了几年,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还算安稳。皇陵这里也不过应付些贪心的守将,至少不像从前在京城那般,三不五时便有人上门找麻烦。   近两年,天灾不断,天灾往往伴随着人祸,各地都开始变得不安稳起来,谣言四起,言说杨家不仁,谋权篡位,因而才遭了天谴。   皇帝焦头烂额,为了安抚人心,将因由推在许氏一族身上,言说他们守陵不力,如此才天降警示。一纸诏令,他们这些前朝后裔一半被砍了脑袋,剩下的就被发配了,而且还是被分散着发配到了不同地方。   大盛王朝的律法沿袭了大丰,在流放地服役三年便可恢复自由身,前提是还有命活着。   实际上,很多人在流放途中便已经殁了,运气好的还有人立个碑,运气不好的直接暴尸荒野。   听到被流放的旨意,当晚就有人受不了了断了性命,其中就包括废太子。等到许逸宁来到边关,家里竟然只剩下他一人,身边活下来的同族不过才十余人。   边关苦寒,他们要服劳役,本就辛苦,因为他们曾经的身份,又有诸多的人过来寻麻烦,日子就更是艰难。不过一年,就又没了几个旁支叔伯。   再后来,局势变换,守将为了功劳,将许逸宁等人杀了,谎称其有不臣之心,意图复辟。   担心事情败露,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功劳簿添上更多的筹码,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几个偏远的村子,言说他们是同党。   边关人口不丰,大家彼此都十分熟悉。有人提出质疑,当即便被砍杀了。这里全民皆兵,有百姓反应过来,知道守将这是想要杀良冒功,奋起反抗,却被无情镇压,他们手无寸铁,自然不是骑兵的对手,最后整个村子都被屠戮一空,由此又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秦疏越看神色越冷,许逸宁的一辈子真的很苦,如果他没有过过好日子也就算了,可他明明是个天之骄子,却被碾入了尘埃,这种落差才是最难调和的。   担心自己再耽误下去,妻子那边会遇到什么麻烦,秦疏直接开启了任务。   *   朔风呼啸,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雪覆盖。远处,一行人蜿蜒而行,他们仿佛被这片茫茫雪地所吞噬,无处可逃。   这行人正是被流放到勒石郡的犯人。   许逸宁牵着弟弟走在人群中,单薄的夹衣早已被打透,连骨头缝儿里都带着冷意,只心口还带着一丝热乎气儿。他紧紧地攥着衣领,试图将这微薄的暖意留住。   雪粒扑打在面颊上,带来阵阵刺痛,寒冷的空气让呼吸都变得困难,如果不是吐息间带起的白雾,他简直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   这一场雪从今早开始下,到此时已经足足下了四个时辰,许逸宁仰望天空,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悲凉。这场风雪,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想起了爹娘。死,也许反而是种解脱,至少不必无望地等待。也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安好?是否也如他一般,在思念着他?他感到一阵无助,   身边一个踉跄,许逸宁握紧了弟弟的小手,将人提起来。许逸安绷着小脸儿,一声不吭。   流放途中的这几个月,让年幼的他过早地尝遍了人间的苦,小小的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兄长倒下,那他也活不成。所以哪怕走得艰难,他也不想给兄长添麻烦。   “安儿,上来,我背你。”许逸宁曾经是怨怪过这个弟弟的,因为他,母亲身子亏损,不过几个月便撒手人寰。但是现在,他却无比感激,有安儿在,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兄长,我可以的。”许逸安的声音很小,似乎要被风雪吹散了。   许逸宁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将人拉在背上,起身的瞬间,有片刻的眩晕。   押解的兵卒看到他这边速度慢下来,驱马过来,身边的族人忙快走几步,远离兄弟二人。   他们被流放,并不是兄弟俩的错,可因许逸宁和许逸安是前朝嫡系,所以和他们一起被流放,地方也格外偏远荒凉,他们很难不迁怒。   许逸宁知道,却还是免不了心寒。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而已。   马匹愈发近了,他缓了口气,用力将弟弟的身体向上托了托,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安慰道:“背着你,咱们都能暖和些。”   许逸安闻言,将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兄长的后心,“贴紧些,暖和。”   马蹄声在耳畔响起,许逸宁这才发现过来的是都统。许逸宁心里一紧,因为他知道,这个都统皮下已经换了人。   原本押送犯人,并不需要都统这个级别的武官,只因为队伍中有他和安儿,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周全原本正与另一人竞争都指挥使的位置,忽然被安排了个押解任务,心下愤懑。尤其是勒石郡距离京城三千里,行路艰难,等他回到京城,黄花菜都凉了,对待前朝太孙自然没有什么好脸。   能做到他这个位置,自然更会揣度上意。皇上如果想要他们死,当初就会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既然将人留下,他就要保证他们顺利抵达服刑地点。所以尽管心里有气,周全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以免落下话柄。   于是,他就将主意打到了许氏的其他族人身上。   比如在打饭的时候,安排其他的犯人先打,睡觉的时候,给他们安排最不好的地方,再不时用言语刺激一下,那些人就会孤立远离兄弟二人,这一招周全用得得心应手。   至于许逸宁缘何判断周全换了个人,这还要从昨天夜里说起。   昨晚在驿站,他出去小解,回身就看到周全,对方看他的眼神黏腻。许逸宁自小长在深宫里,又有一个骄奢淫逸的祖父,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味,顿时警铃大作。   周全看着许逸宁有些失神,许逸宁身量还未长成,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纤弱,偏偏面如冠玉,因为是在睡梦中起身,发丝凌乱,哪怕已经瘦的脱了相,依然难掩骨子里的贵气。   周全并不喜好男色,此时却邪念陡起,觉得试试也无妨,尤其对方还是这样的身份。他缓步上前,说:“太孙殿下,这些日子不好过吧。”   这一瞬间许逸宁想到了很多,他防身的物件儿一样也无,就算有,对上一名武将也毫无胜算。想到自尽的父王,他咬上舌尖儿,却又想起年幼的弟弟……   还不等他下定决心,眼前一花,周全就倒在了地上。   许逸宁当时都惊呆了,他大着胆子上前去探他的鼻息,人已经死了。三五息后,周全的眉心渗出了一点血珠。   这必定是高手所谓,可是,到底是谁动的手?   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暗处监视着他,那是杨怀的人。父王曾经说过,他若是死了,他和弟弟也许还能有条活路,因为杨怀绝不会希望自己的荣光无人欣赏。他们的存在,更能让对方快慰满足。   父王的话也许是对的,但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是杨怀想要留下来的那一个,那个人也会是父王,但是他选择了逃避,以生命为代价。如今父王去了,他那个名义上的舅舅怕是会更早地了结他们这一支了。   可是周全死了,难道是他想错了吗?还是暗处另有他人?   这一瞬,许逸宁的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担心会给自己惹到麻烦,许逸宁不敢停留,迅速回到了寄身的草棚。   许逸安察觉到兄长的气息,往他的怀里挤了挤。许逸宁抱紧弟弟,整夜都没有再睡,小心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但是,这夜十分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早晨,他又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周全,心里的惊疑简直压也压不住。   而今,这个人又骑马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寒风,到底意欲何为?许逸宁小心地看向马上之人,正好对上“周全”的眼睛。   许逸宁急忙收回视线,只对方的眼神一直在心底徘徊,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是——心疼? 第127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   秦疏看了看天色, 招来一人。   马百泉急忙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还要多远能抵达驿站。”秦疏询问。   马百泉抹了一把胡子上的冰碴,声音苦涩:“尚要20余里。”   今早雪降他心里就有不妙的预感, 按照平时的速度, 一天能走30余里, 再快这些犯人的身体遭不住。今天有风雪阻挠, 撑死也就能走20里, 暴风雪会带走更多的热量,就算他们中途不休息,到了下一个驿站也会病倒一批人。   长途跋涉, 押解犯人默认是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减员的,可是也要有一个上限,否则就是他们这些官兵办事不力。   马百泉是城卫所的兵卒, 因为此前来往过勒石郡, 且有识途之能,所以才被分拨到这次的队伍中。   他与周都统并不相熟, 就他这些日子观察来看, 都统大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且有几分刁滑巧诈, 马百泉心下实在是担忧,如今人疲马乏,无论是夜宿野外, 还是趁夜赶路,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也不知周大人会不会怪罪于他。   马百泉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然后就听周大人道:“知道了, 让前面的人快些。”   马百泉听他声音似与平时有异,却并未多想,人冷的时候,想要将话说利索都难,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得到命令,他急忙上前通知。   许逸宁耳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一片凄凉,他将安儿往背上又托了托,想要脚步快些,只是此时雪层已经有十公分厚,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想要再快也是有心无力。   秦疏看了一眼妻子和小舅子,不敢再耽搁,骑马走到队伍最前方。   许逸宁等到对方离开后,这才抬起眼,雪花落进眼底,一片冰凉,他很快又低头看着脚下。   军候李归见到周全过来,连忙探问:“大人,今日抵达驿站怕是有些艰难。”   秦疏点头:“我知道,你先押送他们,我去前面探路。”   交代一声,秦疏便打马而去。李归见他竟然独自一人离开队伍,顿感诧异,这可不像是周都统的行事风格。   说来他算是周全的嫡系,只是周全是从一品,不是他能够得见的。说来也是倒霉,谁能想到,皇上竟然让一位从一品大员做押解小兵呢?   不过也有一样好处,都统大人麾下有亲兵50,这次跟过来的足有30人,如此一来,这一路上的粮草也能多几匹车马分担。   秦疏快速离开,全然不在意自己的举动是否会引人怀疑,手握积分,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听话。让他忧心的唯有妻子的态度,对方刚刚看他的眼神并不热络,反而带着距离感,自己贸然对他太好,恐怕反而会起了反效果。   尽管如此,让他一直这样看着对方受苦他也是做不到的,只能让所有人都过得好一些,如此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秦疏想了一回,随即抛开杂念,辨别地势地貌和空气中的细微气味。   这样的极端天气赶路是要命的事儿,尤其是那些犯人身上的油水都快被榨干的前提下,他要找到一处合适的地点,作为今晚的营地。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是雪地上留下的几串爪印。秦疏下马辨别一番,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狼的足印。印迹还没有完全被风雪覆盖,说明对方刚离开不久。   这样的天气,狼群也只有在猎食的时候才会出来,动物的嗅觉远比人类还要敏锐,它们的求生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尤其是在野外,跟着爪印,也许会有特别的收获。   秦疏不再犹豫,循着这串印迹而行,七拐八拐,地势竟然越来越低,凛冽的朔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大概又追赶了一刻钟,秦疏发现了狼群的踪迹,此时,它们正在狩猎一只麋鹿。外围的一只老狼发现了他,停下追踪,紧盯着这个方向。□□的马匹不安地喷着响鼻,秦疏拍了拍马颈以作安抚。   冷空气中,除了动物身上特有的腥臊味,还有另一种特别的味道,带着些微的刺激性。   秦疏看向远处,“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盐湖。”他没有再继续查看,调转马头,向来路而去。   人类需要盐,动物也是一样,有盐湖的地方,一般都会有动物活动的踪迹,如果能够喝到麋鹿肉汤,他应该能睡个好觉吧。   老狼发现他离开,又停留片刻,确定解除威胁,这才追向已经远去的狼群。   *   许逸宁注意到,自从那个“周全”再次出现后,队伍行进的方向就发生了变化。许逸宁对大盛的山川河流了然于胸,那不是前往勒石郡的方向。   这是要寻找驻扎地点吗?也许,他们能顺利度过这个雪夜。   秦疏控制住马匹的速度,直到与许逸宁持平,看到此时他没有再背着弟弟,秦疏松了一口气,转而又起了新的担忧。   许逸安今年不过五岁稚龄,人小腿也短,一脚迈出去,整个下半身几乎全部都要埋进雪里。   还有许逸宁,现在面色简直青白得吓人,如果不是担心吓到他,他一定会将对方拢在身前好好暖暖。   这么多个世界下来,妻子这次的身份最为尊贵,却也最为悲惨。自己的妻子自己疼,秦疏看不得对方这样吃苦,尤其是在他有能力的情况下。   许逸宁察觉到对方放肆的目光,握着弟弟的手紧了紧。许逸安因为这个动作抬眼去看兄长,脚下就没跟上,眼看便要跌进雪里,许逸宁本能地将人往上提,只是还没等他使力,弟弟就已经站稳了脚。   秦疏刚好收回了手,只这一手功夫,许逸宁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个冒牌货确实是影卫。   暗影本是他们许氏培养出的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队伍,护卫、监察、传递消息,还有刺杀,直接听命于皇帝,如果祖父不是那么昏聩,仍将暗影掌握在他们许家人手里,也许就不会皇权旁落。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又被他压了下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王朝的更迭,又岂是这一桩引起。这个朝堂已经烂透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眼下。   想到昨夜之事,许逸宁面色难看。周全死有余辜,可身为影卫,竟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妄图染指于他,实在可恨。   秦疏不知道他在许逸宁心里已经被挂上了“监守自盗”的标签,此时正在吩咐亲卫将马匹让出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和麻烦,秦疏直接用了些手段,从今往后,他就是这些人忠心的对象。   所有的亲卫都乖乖听命,马百泉听到都统大人和他的亲兵之间的对话,猜出了他的用意,心里有些复杂,都统大人也许并非他以为的那样刁猾。   很快,李归将所有的犯人聚拢在一处,扬声道:“今日要夜宿野外,扎营地点距离此地尚有十余里,不想死的都紧着步子,否则,冻死都没人收尸。”说着,李归挥舞了一下鞭子,响亮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颤。   见自己的威慑起了效果,李归继续道:“都统仁善,与众亲卫将马匹让了出来,都自觉一些,老弱出列,谁若是不识好歹,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认人。”   许逸宁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弟弟推了出去,只是忽然有一人挡住了去路,许逸宁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充满恶意的眸子,这人叫许时,是旁支的一个堂兄。   和许逸宁血缘最近的是他的六叔,对方的母亲只是宫女,所以活了下来,其他的叔叔全部都被砍了脑袋。只他六叔被发配去了禹南郡,禹南郡与勒石郡相距八千余里,恐怕余生都很难再见。   身边这些所谓的族人,许逸宁与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这一路他们又没少找他们兄弟的麻烦,说是血脉亲人,都侮辱了这个词。只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周全从中作梗,许逸宁一直选择息事宁人。眼下见他竟然想要阻拦弟弟的活路,许逸宁哪里还会忍气吞声。   秦疏一直关注着许逸宁那边的情况,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和人打架,来不及多想,秦疏几个纵步,便来到了这边。   他一脚将压着许逸宁挥拳的男子踢得倒飞出去,看到妻子脸颊上触目惊心的青紫,秦疏周身气息十分可怖,所有人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许逸宁的身前,看到兄长受伤,只叫了一声“兄长”,之后就啪嗒啪嗒掉眼泪,他虽然小,却知道兄长是为了他才会与人打架。   小家伙眼泪疙瘩大颗大颗地掉,看得人心酸,秦疏看着他通红的鼻尖,皱眉,长臂一伸,提着他的后领,一把将人拎起,抱进怀里。随后,将手伸向许逸宁。   许逸宁看着眼前的修长手掌,又看向这人怀里的弟弟,攥紧手指,又缓缓松开。然后,将手放了上去。   那人掌心温暖干燥,这样的温度,在冰天雪地之中实在令人贪恋。许逸宁却只觉那是地狱烈火,妄图诱他坠入深渊。   秦疏将人拉起,看着他脸上的瘀伤,只觉十分碍眼。只是现在他也不好再多做更多,于是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脸颊上移开。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近前的许家人,“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都统的话让许氏族人十分心惊,虽然周全没有明说,但他们欺侮许逸宁兄弟二人,正是为了迎合对方,哪里想到今天竟踢到了铁板。   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许逸安被人抱在身前,那是不同于兄长的宽阔胸膛,从记事起就一直在惶惶度日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安全感。   稚童有种小动物的直觉,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却能够感知到,今天的周统领和以往是不一样的,他小心地将自己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偏头去看兄长。   许逸宁对上他的目光,心下微叹,这个蠢蛋,怎么如此好骗。   秦疏抱着小的,牵着大的,一路领到自己的坐骑面前,他也没个提示,直接托着许逸宁的后腰,轻而易举地便将他送上了马背。掌心的温度渐退,后腰却有灼热感在蔓延,许逸宁心下愈发警惕。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神色。   秦疏看他坐稳了,又将许逸安塞到他身前。   小家伙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被骏马吸引了注意力,他眼馋大马好久了,两条小短腿轻轻地在马身上蹭了蹭,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他分外满足。   说来也是心酸,许逸安明明应是天潢贵胄,可他长这么大,却从来没有骑过马,甚至连马车都没坐过。许逸宁担心弟弟害怕,连忙将他拢在双臂之间。   秦疏又从褡裢里面取出了两张狼皮。这兄弟俩穿得实在是太过单薄,而且看衣服的样式,根本不是外穿的,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厚衣服是被别人抢去了。至于何人抢掠,不做他想。想到原本的世界线,那些人最后给妻子陪葬,也是罪有应得。   许逸宁在看到他掏出的狼皮时,心里就有了预感,然后一张狼皮就落在了他的身前。许逸宁想要自己有骨气一些,可触手的柔软让他没有勇气拒绝。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只见那人已经拿着另一张狼皮走向了一位妇人。   许逸宁抿了下唇,终于还是将狼皮打开,包裹住自己和弟弟。   厚实的皮毛阻隔着寒风,许逸安的小手在毛绒的内里上来回抚摸,小声和许逸宁说:“兄长,好暖和呀。”   风毛拂在脸侧,似乎带着阳光的味道,许逸安忍住了蹭一蹭的冲动,半晌后,轻声回应:“嗯,很暖。”   *   秦疏也是刚注意到,队伍中竟然还有一位孕妇。他昨天才来到这里,对大盛的律法了解有限,不过他知道,有些朝代会要求妻儿一起流放,这是对被流放者的一种安抚手段。   妇人的袍子宽松,也是对方坐到马上,他才看到对方腹部隆起的弧度,秦疏判断出这孩子至少有六个月了,生命的顽强和坚韧,实在令人震撼。   妇人的丈夫看到都统过来,有些紧张,连忙解释:“我只是将内人扶上马,我不坐的。”   秦疏招来一名亲卫,指着马上的妇人道:“将马车上的东西挪一挪,让她挤一挤。”   妇人和她的丈夫万万没想到都统大人竟然会说这样的话,顿时惊喜万分。人在逆境中特别容易被感动,这于秦疏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对夫妻二人却有活命之恩。   说是马车,其实只是几块木板,尽管如此,也少了许多颠簸,更何况,都统大人还给了一张狼皮。   “宣娘,快快与我谢过大人。”   秦宣娘忙行了一礼,只看她的动作,秦疏便知这二人应是犯官。   秦疏并没有阻止两人,他要护住许逸宁,除了官职带来的权势,还要树立威望,只有足够的威信,才会带来更好的服从力。   秦疏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便回到了许逸宁身边,视线落到他的发顶,他伸手拂去上面的雪花。   许逸宁不想他竟然会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时,对方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许逸宁察觉到周围有人看过来,藏在狼皮下的手指握紧。这人,果然可恶。   秦疏却不知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形象如同色批,他又将手伸进褡裢里,褡裢里自然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动作,实际上是在商城用积分兑换了一顶帽子。   秦疏伸手将帽子套在许逸宁的头顶,看到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秦疏终于满意了。 第128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3   等到许逸宁和许逸安骑着马离开, 许时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腰侧的疼痛提醒着他之前发生了什么。   为何周都统竟然转变如此之快,去做许逸宁的马前卒, 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曾经贵为太孙吗?还是龙椅上的那位的授意?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许时蹒跚着脚步, 落在队伍后面, 那些族人早已跟着队伍离开, 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哪怕是在周全离开后扶他一把,风雪凝固了他眼中的冷意。   天寒地冻,众人的肢体早已麻木了, 但因为那些同样徒步的亲卫,似乎又给了他们慰藉。   地势逐渐发生了变化,冷气流掠过头顶, 暖意下沉, 起初还以为是错觉,渐渐这些人的眼中就出现了光亮。不用催促, 大家走得也比之前快上许多, 本来死寂的队伍也有了人声。   押解的兵卒没有喝止,这样的天气, 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危险,谁都不想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是同伴的尸体。   秦疏之前就是走到这个位置返程的, 下面是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这个时候就显出人多的好处了,他点了几个亲卫,让他们各自带队,先行查看情况。   “之前我在这里遇到了狩猎的狼群, 你们如果遇到就避开,不会有危险的。”秦疏说。   得了他的吩咐,几人分别带队离开。   秦疏则是随着队伍又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便停在了一片树林的外围,命令道:“所有人都去捡柴。”   李归看着一哄走向林子的犯人,有些担心道:“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秦疏轻笑:“想要偷跑,大可以试试。”   秦疏说这话的本意不过是冰天雪地,荒山野岭,想要逃跑无异于找死,听在许逸宁耳里却又多了一层意思,就好似自己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掉对方的掌控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想。在对方回身前,先行滑下了马。他犹豫了下,没有将安儿从马背上抱下来,而是叮嘱他说:“你就乖乖地待在马背上,我去捡柴,很快就回来,如果有危险,你就喊,知道吗?”   许逸安努力点头,他会乖乖地,不给兄长添麻烦。   秦疏将事情逐一安排下去,回来就看到许逸宁往林子里去,秦疏见此,皱起了眉。之前许逸宁一直裹在狼皮里,现在乍然遇冷,很容易患上风寒。   秦疏本欲上前,想到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复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将许逸安抱到怀里,又将狼皮扯下,抛了出去。   许逸安看到那张狼皮风筝一样向兄长飘了过去,惊讶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好厉害。”   秦疏低头便对上幼童崇拜的目光,心下一动。   许逸宁感到身后的风声有异,不等转身,背上就是一沉,狼皮上还带着人体的温度,不必回头,他便知背上的是什么了。   许逸宁唇角紧抿,回身看去,发现弟弟被对方抱在胸前,裹在裘衣里,对方正低头和安儿说着什么,他那个傻弟弟仰头听得认真。他的视线在弟弟紧紧抓着对方衣领的小手上停留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将狼腿位置的皮毛系在一处,权当披风来穿,转身和大家一起捡柴。   柴草是保命的东西,没有一个人偷奸耍滑。力气大的直接对着枯树下手,瘦弱一些的便捡拾掉落的枝条,这边人迹罕至,不过一刻钟而已,雪地上就堆起了小山高的枯木枯枝。   许逸宁捡柴回来,就看到弟弟正抓着一只肥兔子站在一棵树下,旁边守着的是马百泉。   见到兄长,许逸安拎着两个兔耳朵给他看,葡萄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一口小米牙,说:“兄长,大兔子,肉肉。”   马百泉见他过来,踌躇片刻,低头行礼道:“许~少爷,都统大人命在下看护小少爷。”   这样的称呼,这样的态度,许逸宁想要忽略都不能,若是别人知道那人对他另眼相待的真正原因,只是想想便让许逸宁心头发颤。   许逸安到底年纪小,还沉浸在有肉吃的畅想中,两手比划着和兄长说,大人是如何抓到的兔子。童言稚语,却满含崇拜。   许逸宁有些心酸,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安儿眼里看到这么纯粹的快乐了,讽刺的是,这样的快乐竟然来自于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看得出来,安儿很喜欢那个人,他明知道不该放任,却又不忍打破。   也许这就是他们许家人吧,骨子里就透着优柔寡断,明知前有陷阱,却贪图片刻的安逸享乐。   许逸宁陷入了自我厌弃当中,之后他的手被一只小手牵住了。   许逸安拉着哥哥的手去摸兔子,兔子并没有死,身上带着生命特有的温度,也许是伤到了脊椎,此时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逸宁抚摸着兔子的皮毛,他就像这只兔子,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秦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在那里守着兔子,他冲马百泉摆了摆手,马百泉如蒙大赦,赶忙离开。   看到秦疏回来,许逸宁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很快便放松下来。不管以后如何,眼下他兄弟二人确实需要这份优待。而且,他如今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流放犯,又能清高给谁看呢?至于以后,他可耻地选择了回避。   许逸安知道大人之前是去追兔兔了,眼下看到他两手空空,不免有些失望。只是还不等他的脸上挂上失落的小表情,便看到对方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小东西。   小东西“呀呀”叫唤两声,软软的,柔柔的,撒娇一般。这样的小东西一下子就俘获了许逸安的心。   “狸奴?”看到递到面前的可爱生灵,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伸手去接。   “安儿,小心。”许逸宁急忙拦住弟弟,他识得这是一只紫貂,与可爱的外表不同,这东西是食肉的,未经驯化的紫貂带着兽类特有的凶性,稍不留神便会被伤到。   许逸安见兄长阻拦,虽不明所以却也收回了手,只眼睛还在它褐色的皮毛上流连。   “真的好可爱呀,好想摸一摸。”许逸安想,他的眼睛看看小狸奴,又看看兄长,再看看大人,忙得不得了。   秦疏拉过他的小手,直接将貂儿放进他的怀里,“不是狸奴,是只貂,特意捉的,给你做伴玩儿。放心,不会伤人的。”最后一句却是对许逸宁说的。   许逸安抬眼去看兄长,许逸宁没有忽略他眼底的期待,同样知道,如果自己拒绝,那么安儿一定会遵从他的意思,听话地放弃到手的小宠。   “这人是在讨好安儿。”许逸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在觉得对方狡诈的同时又感到一丝违和,他面上依然如故,心底却已是翻江倒海。   许逸安没有得到兄长的首肯,便将紫貂又递了回去,只是紫貂毛茸茸的长尾巴缠着他的小臂,一时有些撕掳不开。毛尾巴蓬松又柔软,许逸安没控制住,又偷偷摸了两把。   许逸宁叹了口气,开了口:“喜欢就留着吧。”   只这一句,旁边两个人的脸上便都带了笑。   秦疏脸上的笑意稍纵即逝,却还是被许逸宁捕捉到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计谋得逞,这人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秦疏将东西送了出去,便忙招呼着人继续赶路,柴薪捆扎成捆,搭在马背上。   此时天色已沉,又点起几只火把照明。这里的风势虽然不如平原凛冽,却也将火把吹得明明灭灭,但只是这似明似暗的火光,便让人心里多了几分安稳。   探路的小队陆续返回,他们寻到了适合扎营的地方,“大人,那附近还有几处洞穴,只是最大的也只能容下五人。”   又一人道:“我们还发现了狼穴,它们盘踞在更北一点的地方,按照大人的吩咐,发现狼群后,我们便立马回转了。”   又有一队人带回了好消息,他们打到了两头鹿,负责做饭的火头军听闻,顿时摩拳擦掌,这样的天气,再没有比喝上一碗鹿肉汤更满足的了。   秦疏将事情交代给马百泉,让他带着人先去垒灶。   前往勒石郡的这两个月,事情大家都是做熟的了,都统大人一声令下,不用吩咐,众人便各司其职。   有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听到只言片语,很快,晚上有鹿肉吃的消息便迅速传播开来,原本疲乏的双脚瞬间又有了力气。   马匹都安排着驮柴草了,许逸宁背着弟弟一并走在人群中。许逸安是个瘦弱孩子,并没有多重,奈何流放途中的这段时日,他本就不够强壮的身体已经瘦得麻秆一样,不过数十丈便已气喘吁吁,只一味咬牙坚持。   一天未进食,许逸宁眼前有些发黑,忽然背上一轻,秦疏已经又将许逸安抱到了怀里。不仅如此,他另一只手还托着许逸宁的手肘,在别人看来,他只是简单扶着,许逸宁却知道自己几乎是被对方提着走,一时间腿脚都成了摆设,也幸亏天色昏暗,大家又都急着赶路,看不真切。   如此又走了四五里,他们便来到了今晚扎营的地方。此时,先行的兵卒已经炖起了鹿肉,荧荧火光中,热气蒸腾,有香味逸散。只是闻着,就让人不住吞咽。   李归带着几个差役先给流民划定今晚睡觉的地方,让他们自己收拾起来。   他们选的驻扎地点是一个背风的崖坡,周围还有一些散落的岩石,也能起到避风的作用。   这个时候,就看谁的速度更快了,每一个人都想要抢到更好的地方,在温饱面前,人类显露出的是最原始的一面,无关礼义廉耻,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差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都是不管的。   不过今天与往日又有不同,李归在其他人都开始抢地方后,来到许逸宁的身边,小声说:“许少爷,这边还有几个洞穴,虽然简陋,却也能够容身。”   “带路吧。”许逸宁跟着他往洞穴的方向走,只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人的吩咐。   “你看到我弟弟了吗?”许逸宁问他。   过来的这一段路,起初许逸宁是与那人并行的,可对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哪怕他告诫自己不要太在意,步子还是慢了下去。那人也许察觉到了什么,后来便抱着安儿向前去了。   到了营地后,许逸宁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到那人和安儿的身影,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李归:“大人与小少爷在洞穴那边烤兔子。”   许逸宁脚步稍顿,果然该来的躲不了。 第129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4   远处, 寒冷的风穿过树林,发出尖锐的呼啸,营地却是一片火热。   许逸宁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弟弟一个人坐在那烤兔肉, 火光跳跃, 映照着弟弟稚嫩的脸庞, 连同他的一双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兄长~”小家伙看到他欢快地叫了一声, 然后就指着架在柴火上方的兔子对他说, “烤兔子。”   附近只有一名差役,许逸宁知道对方是周全的亲卫,没有看到那人, 许逸宁紧张的心情微松,过去坐在弟弟的身侧。问他:“那个人呢?”   许逸安眨眨眼:“兄长是说大人吗?”   许逸宁:“嗯。”   “大人去砍树了。”   许逸宁没多想,浓郁的肉香刺激着干瘪的胃袋, 许逸安控制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全部注意力都在烤兔子上。   许逸宁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这一路上, 吃得最多的就是豆饼和粟米粥, 豆子打磨得并不精细,粗粝地磨嗓子, 还带着一股豆腥味,就是这样粗糙的吃食也只能分到巴掌大的一块。   许逸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流放的这两个月, 他就没有吃饱过。能够有这样一只大肥兔子,而且没人抢食,这在今天之前他想都不敢想。   烤肉一时半会儿也熟不了,他就想要做点儿事来转移下注意力,否则他怕自己会直接将火架上的兔子抱到手里啃。   许逸宁的视线落在弟弟的小脸上, 这些时日,风餐露宿,安儿已是瘦骨伶仃的模样,脸上、手上也全都是龟裂的痕迹,只一双眼睛大得出奇。   在皇陵时,安儿尚且有几分可爱,现在比起路边的乞儿也没甚区别了,不仅如此,还患上了冻疮。   不仅是安儿,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所以也就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觊觎的。难道是因为他曾经的身份吗?   油脂低落,蹿出一点火光,许逸宁回神,取了一截新枝,将摇摇欲坠的油脂接住,稍稍冷却后涂抹在安儿的小手上。   秦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十分自然地对许逸宁说:“我再去找些东西,你看着点,别让他把兔子烤煳了。”   对方的语气太过自然,许逸宁原本因为对方回来还有些不自在,现在看到对方离开,整个人都变得放松起来。   这时他才看到旁边的东西,那是~盆?   那是两个盆,叠放在一起,一个大些,一个稍小一点,还带着原木的新鲜痕迹。许逸宁直觉这是为他们兄弟二人准备的。   过了片刻,又有两名亲兵过来,他们去不远处的洞穴进行清理,残雪枯枝都被清扫出来,之后又抱了一捆柴进去焚烧。   许逸安好奇地张望,询问兄长:“兄长,他们是在做什么啊?”   许逸宁看着安儿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说:“为了驱散潮气,也可以驱散隐匿的虫蚁。”   许逸安恍然大悟似的:“哦,我知道了,这样可以睡香香。”   “是啊。”许逸宁扯出一抹笑,不想弟弟再发问,他提醒说:“兔子该翻面了。”   许逸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许逸宁盯着火光,默默出神。刚刚,在看到他们在洞穴烧柴的时候,他竟然会感动。那可是杨怀的人,他们都是许家的仇人,意识到这一点,许逸安自己也分辨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眼底渐渐有冷意蔓延,只是尚未冰封,便又被击碎。   一只手递到面前,手里是一个成人拳头大的原木罐子。许逸宁看看罐子,又抬眼看向再次出现的人,没有伸手。   他的目光太过沉静,以至于秦疏无法辨别他内心的想法,但是在他与妻子的相处中从来没有过拒绝,于是便直接拉住对方的手,将罐子放进他的掌心。   指尖的温热让许逸宁心头一跳,他本能地将手抽回,脸上是自己都不知道的迷惘彷徨。   经历了几次任务,秦疏已经不是原来的秦疏了。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许逸宁的退缩,他起初还有些犹豫,担心自己会冒犯到他。一天过去,他却觉得自己可以再主动一些。   秦疏感受到许逸宁对他的帮助并非毫无感觉,那种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偶尔目光交汇时的躲闪绝不是面对敌人时该有的。对方越是退缩,他越是想要试探。   秦疏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妻子的吸引力,就像对方对他的一样,每多接触一点,对方心中的防线就会再松动一些,这也是他决定转到明处的原因。   “这是鹿凝脂,留着用吧,也能好受些。”   秦疏语气轻柔,许逸宁看着对方的星眸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许逸宁手指有些泛白,暗暗唾弃自己,真是惊弓之鸟当久了,就这么点儿小恩小惠竟然也能打动他。尽管如此,五指却紧紧攥着装着鹿凝脂的罐子,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他一边想要自己有骨气一些,不要那么市侩;一边又想利用对方的那点心思,让自己兄弟二人能够顺利地活下去。这样的纠结,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他也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次。   许逸宁自虐一般,一点一点剖析着自己的心理,好像这样就能少些愧疚感,却不知这样的方式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在意。   秦疏直接在他身边坐下,看着架上的兔子,夸赞一句:“干得不错。”   许逸安有些害羞,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秦疏,这样的夸奖,对小小的他弥足珍贵,他好喜欢大人啊。   秦疏掏出匕首,在泛着焦香的表面上划了几刀,之后在上面撒上调料。   秦疏取出的口袋足有五个,两人坐得极近,许逸安只需微微垂眼,便能将口袋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白的、灰的、红的、青的,还有奶黄,许逸宁知道这些应该都是佐料,但是却一样都不认识。   然后他就看到这人先是将白色的粉末细细撒了一层,然后是灰色和奶黄色,最后又撒了一层青色,气味骤然变得奇怪起来,浓烈到霸道,适应之后,又觉得那种香味十分神奇。在香气的刺激下,饥饿感铺天盖地袭来。   秦疏听到一声肠鸣,许逸安连忙捂住小肚子,自己还小声念叨:“好羞羞呀。”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听身边又传来一声肠鸣,这次是许逸宁。   许逸宁:“……”他也好想捂肚子。   秦疏眼底有笑意一闪而逝,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笑,否则小的不好说,大的怕是要恼羞成怒的。   亲兵这时端来一罐炖鹿肉,许逸宁主动取出吃饭的家什,秦疏唇角微勾,给一大一小各舀了一碗,“先喝汤,兔肉也马上就好了。”   许逸宁叮嘱弟弟一句:“慢点儿,小心烫。”   许逸安轻轻吹了两口气,然后先是小口抿了一口,之后整张脸就埋进了碗里,腮帮子一鼓一鼓。   许逸宁见此,自己也捧起碗喝了起来,鹿汤鲜美,鹿肉紧实细腻,他不是没有吃过好东西,可那些在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好像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   这一碗汤多肉少,很快便见了底,兄弟二人根本没吃饱,看着汤罐的眼神都带着渴望。   许逸安的小手试探性地伸向汤罐,一双眼紧盯着秦疏,生活的苦难并不因为年龄就会对他厚待,反而早早地告诉他,要学会察言观色。见大人没有阻止,这才抓住了勺子柄。   他也不吃独食,先舀了满满一勺给兄长,又舀了一勺给大人,最后才是他自己。   兔子已经烤熟,秦疏不敢给两人多吃,担心他们肚子里油水少,乍然摄入太多的油脂会发生腹泻。   他扯下一条兔腿递给许逸宁,又片了几片肉给许逸安。   许逸安原本看自己只有一点点还有些失望,可当焦香四溢的烤肉吃进嘴里,他顿时眼前一亮。   好好吃,真的好好吃!   许逸宁也啃了一口,鹿肉就已经十分鲜美了,可是比起烤兔肉来说还要逊色许多。烤肉的味道真的很独特,而且也是将肉吃到嘴里他才明白,原来之前这人撒的那些白色的粉末竟然是盐巴。   盐巴怎么可能会那样雪白细腻?   许逸宁的目光不由得落到红色的粉末上面,似乎知道他的好奇一般,秦疏撒了一些红色粉末在上面,那是另一种香气,比茱萸更具有刺激性,惹人垂涎。   “这是辣椒粉,你现在还不能吃,等你养好些再说。”秦疏说。   秦疏吃起来实在太香了,许逸宁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这样做的。   吃饱喝足,又有热水擦洗,赶路的疲乏仿佛都被热水带走了。   雪势稍减,清冷的月光洒落,照在洞口的身影上,许逸宁抱着弟弟躺在铺着干草和狼皮的洞穴里,第一次感到了安心。   许逸宁偷眼看了一眼那人,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矛盾的心理让他对自己心生厌弃,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感动,可又无法抗拒这份温暖的诱惑。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不停闪现,他以为自己可能会失眠,实际上却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夜深了,暴风雪渐渐平息,寒气却再次上涌。   干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秦疏走到简陋的床铺前,看到兄弟俩蜷缩成一团,紧紧抱在一起。秦疏看了半晌,默默地为许逸宁和许逸安盖好狼皮,然后在他身旁躺下,与他并肩而卧,随即将两人隔着狼皮,一并搂进怀中。   山洞外风声萧萧,秦疏的却只听得到耳畔的呼吸。这一刻,他只觉分外满足。 第130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5   夜里, 秦疏还抱着小舅子解了次手,回来的时候许逸宁有要醒的意思,当再次被秦疏的气息包围的时候, 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秦疏心道:果然身体的反应最诚实。   除了值夜的人, 周围一片寂静, 只偶尔传来的树枝折断声或远处动物的叫声。秦疏却是没有再睡了。   天知道他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队伍里的味道太过驳杂, 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使用龟息大法。许逸宁天性爱洁,只是流放途中根本没有条件好好梳洗,又连月的赶路, 人都有些馊了。虽然许逸宁馊了也不影响自己对他的喜欢,但有条件的情况下,秦疏还是想要对自己的鼻子友好一些。   按马百泉的意思, 距离下一处驿站并不远了, 到时候他要让所有人都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谁如果敢违抗, 就不给那人饭吃。   至于今天, 秦疏打算午后再出发,正好在这里多做补给。   闲着没事儿, 秦疏打开地府商城,搜索有关这个时空山川图鉴,人文历法之类的书籍, 很快,界面上就出现了他想要的东西。   出乎意料地,这类书籍竟然相当便宜,只需要十几个积分,但是该时空之外的书籍却贵得出奇。   点击购买后, 秦疏便开始在意识中快速翻阅。   秦疏生活的那个朝代也有流刑,且流放一直是仅次于死刑的重罪。   流放对古人之所以是一种非常严厉的惩罚,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执法残酷、劳役沉重、家人分离、社会排斥、名誉声望等。   因为刑期漫长,很多人一辈子都难回故土。这也是他之前查看世界线的时候,让他非常奇怪的一点,这里的犯人若是判处流刑,仅需三年便能恢复自由身,力度未免太小了些。   等了解到此地真正的情况后,他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律法了。   这里的封建制度从出现到现在只有千年,且土地极为广袤,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国家,本就不丰的人口再一分散,生产力就更是少得可怜,虽有丰富的物产,被人类发现并利用起来的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大丰的国土面积能排得进前三,随便被流放到哪个偏远之地,这辈子都可能回不去了。   根据地方志记载,勒石郡十年内接收到流放犯有403人,死亡的有133人,逃亡的174人,最终剩下的只有96人。   这个数字实在令人唏嘘,秦疏又查看了勒石郡及周围几个郡县的情况,按照人类文明发展阶段,这里还只是半开化之地。   但秦疏更在意的是它的地理位置,相对于中腹地带,这里虽然寒冷偏僻,却也足够安全,只要好好经营,完全可以发展成一处世外桃源。   心里有了计较,秦疏便又查看起商城中的其他商品,目光在食品部分流连,普通饱腹的吃食都很便宜,只是现在拿出来就有些太遭人眼了,等到了勒石郡,他才能放开手脚给兄弟俩补身。   正在他想要关闭界面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惊喜盲盒,看着上面的兑换确认按钮,秦疏犹豫片刻,抽取一次只需要9积分,倒是还能接受。秦疏点击确认,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盲盒里面到底有什么惊喜。   秦疏抽到的是一个怪味香包,他直觉这个香包有古怪,却还是没有抑制住心底的好奇。当他将香包取出来的时候,一股臭鸡蛋味瞬间冲入鼻腔,秦疏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迅速将它收回到了仓库里,许逸宁似乎被臭味熏到了,有转醒的趋势,秦疏忙用内力将带起气流,将残余的味道送出洞穴外。   秦疏不信邪,直接点击十连抽:造型奇特的石头、字帖、情趣内裤、一张涂鸦、哨子、一筐红薯、残破的风箱、某种动物的翎羽、辣椒酱,还有一小罐蜂蜜。   有些东西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秦疏怀疑盲盒是个跳蚤市场。   他直接询问鬼服,对方给出了答案,盲盒里面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任务者的战利品、珍藏品、闲置品,以及原创作品等。具体信息可点击商品查看说明。   “我也可以将东西挂到商城里吗?”   鬼服101:“可以的,只需要50积分就可以开通此项功能,请问需要为您开通吗?”   秦疏想想刚刚抽到的那一堆或有用或无用的东西,决定还是开通,至少也能开下源。   秦疏逐一查看了一遍,发现盲盒也不是他以为的那样鸡肋,还是能淘到宝的。   比如那罐蜂蜜,信息中介绍,这是金色蜂酿的蜜,蜂蜜闪动着黄金般的色泽,一吨水只需要1克蜂蜜,就可以达到正常糖水的甜度,而且饮用黄金蜜还会让人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残破的风箱是某个非遗传承者第一次的作品,虽然只是半成品,对他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辣椒酱,美食荒漠中最好吃的东西。   情趣内裤,天天摆摊,这个最好卖,可惜我是单身狗,你是吗?   涂鸦,女儿画的,带不走,分享给有缘人。   红薯,积分告罄,时刻面临飞灰湮灭,红薯现挖的,好吃不柴,抽到的兄弟姐妹们别在意,就当扶贫了。   ……   透过一件件物品介绍,秦疏似乎能够窥见那些任务者的遭遇和心情。目光落在一筐红薯上,秦疏再次询问鬼服,“如果对某个盲盒特别满意,可以给对方打赏吗?”   鬼服101:“可以发红包的大人,而且只有惊喜盲盒界面可以实现此操作,恭喜您解锁新功能。”   秦疏挑眉:“有成就奖励吗?”   鬼服101:“这个新功能就是奖励。”   红包功能并没有在明面上,他按照鬼服的提示长按商品,出现了一排列表,上面不仅有红包,还有其他的隐藏功能,倒是意外之喜。   秦疏给“一筐红薯”发了100积分的红包,不是他不想发更多,而是红包上限就是100,但是可以发送多次。   秦疏并没有发更多,如果对方只能靠借命“活”着,那就说明对方并不擅长做任务,还是在地府老实待着好了。   秦疏又给其他商品背后的任务者依次发了红包,每人~一个积分,这主要是担心商品被取出后,就再也无法和对面的任务者联系上。可是发个红包后,对方却会永远躺在他的对话列表里。虽然秦疏对自己完成任务很有信心,但有备无患,多一重保障也是好的。   秦疏这个时候也明白了,难怪惊喜盲盒需要的积分这么少,它更重要的作用是为任务者提供了一个互助交流的平台,看出地府对于提升任务成功率的迫切了。   秦疏给几个同事发过红包后就退出了APP,等到天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趁着现在多睡一会儿。   *   翌日,许逸宁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醒了会儿盹,思维才开始正常运转,等到头脑清明过来后,他连忙起身。   他这边刚一动,许逸安也跟着起了,他之前就已经醒了,只是喜欢黏着兄长,所以才会一直赖到现在。   “兄长,昨天睡得好香啊。”许逸安小声地说,脸上是满足的笑。   “嗯。”他们能够睡到现在,少不了那人的吩咐,许逸宁听到外面有人声,凝神去听,并没有那个人的。   许逸宁替弟弟将衣裳打理好后,便道:“快快起身吧,咱们也该出去了。”   等到出了洞穴,才发现一名士兵正看着他们这个方向,位置不远不近,许逸宁认出对方是周全的亲卫之一。   他没有上前搭话,而是往营地的方向去,那名亲卫见此,跟在他们后面,仍然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营地这边只有几个兵卒守着,他寻到一个好说话的上前询问:“劳驾,大家人都哪儿去了?”   昨天都统大人发威,这人说话都比平常客气多了:“回许少爷,都去盐湖那边了。”   “盐湖?”这里有盐湖?   提起盐湖,这人脸上都是兴奋,用双手比划着:“对,好大一个盐湖,他们都去那边干活了。”   许逸宁也想去看看,之前那名亲卫上前:“大人吩咐,许少爷如果想过去看看,就让郭顺给许少爷带路。”   郭顺是个有心的,他想要在大人身边出头,交好身边这位就是一条路子。   *   是日,风雪骤停,天空湛蓝,一片纯净,没有一丝云彩的遮挡。盐湖的表面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远处的山峦被白雪覆盖,宛如银装素裹的巨人。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蒸腾的热气。许逸宁还看到有人正在往锅灶里添加白色的晶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   盐,向来和权势、财富息息相关,这人发现盐湖后不上报,反而大肆开采,他想干什么?杨怀知道他派到自己身边的这人是如此的胆大妄为吗?许逸宁越看越心惊。   “看,有鱼!”   许逸安充满惊喜的声音打断了许逸宁的思绪,他看向弟弟手指的方向,有鱼从开凿的冰洞中跳跃而出,银白色的身体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掉落到冰面上后,尾巴用力地拍打着,不过片刻,便静止不动了。   “兄长,今天有鱼吃了。”许逸安的声音满含期待。   “喜欢吃鱼?那就多捉些,带到路上。”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许逸宁一惊,原来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对方手里拿着几个模样古怪的东西,察觉到他的视线,秦疏说:“这是红薯,可以吃。”   红薯?这是一个许逸宁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他看了一眼周围,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影卫,你到底是谁?”   影卫都是从小培养,十分忠诚,偶有异心的也会马上被发现并被清理。许逸宁也曾接受过几年帝王教育,他深知上位者的用人之道,杨怀绝对不可能将这样的人安排到他的身边。   “我是秦疏,你的影卫。”秦疏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挑破,远比他预想的要快。   影卫是没有名字的,所有的影卫都是按照天干地支来进行排序,他们有的只是代号,而且还是随时会被其他人取代的代号。   这一瞬间,许逸宁甚至开始阴谋论起来,大丰周围大小国林立,共有15个,也许对方是某个敌对势力派过来的,想要借助他曾经的身份谋取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到我身边意欲何为?”   秦疏轻叹:“我心悦你,想要余生与你共度,可以了吗?”   许逸宁闻言,脸色陡然暴红,半晌过后,吐出两个字:“骗子。”   许逸宁嘴里说着反驳的话,却根本不敢再与秦疏对视。秦疏挑挑眉,刚刚他还有些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应该再给对方一些时间让他适应,现在看来,效果倒是还不错。   因为曾经的经历,许逸宁将自己包裹得太厚,他缺乏安全感,也缺爱,但他更渴望的是被人在意和需要,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秦疏却轻易就捕捉到了这一点。   现在,他不过是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得更明显了而已。   因为秦疏的话,许逸宁之后一直有意避着对方,只是干活的时候他可以混在队伍里,等到吃饭的时候,他却是躲不开的。   秦疏以权谋私,又给他们开小灶儿了。   寒地盐水鱼肉质紧实,刺少肉多,秦疏亲自动手做了个一鱼多吃,清炖鲜美,烤鱼焦香。中途他还做了个鱼丸,用一点油脂煎了,外壳焦脆,内里细腻,特意留出来一部分装进了一个小罐子,递到许逸宁手里:“给安儿当零嘴儿吃吧。”   许逸宁:“……”安儿?叫的可真顺口啊。 第131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6   吃过一顿堪称丰富的早饭, 秦疏让李归将所有人都聚拢到一处。   “今日我们午后再行赶路,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尔等须继续前往盐湖开采淘洗, ”看着一群瘦骨嶙峋的犯人, 秦疏直接抛出了最具有诱惑力的东西, “如若尔等尽心竭力, 出发之前, 火头兵会准备午食,不仅每人都会分到一碗粟米粥,还有肉吃。排在前三的队伍, 每人还有额外奖励。现在,每五人一组自行站好,按照带队差役的吩咐去干活。许逸宁和方立兴出列, 你二人负责记录。”   许逸宁听到这话, 抬眼看向人群前方的那人,秦疏也刚好看向他, 漆黑的眸子里是只有他能读懂的意味。   他的耳朵又有些发热, 他只能努力保持镇定,不让心底的情绪流露出来。   和他相比, 方立兴只是顺带。方立兴本是个管理户籍的户曹,如今已经年近四十。   他被流放,是因为改朝换代的那一年, 在记录户籍的时间时他仍然沿用的是前朝的年号,这事被人翻了出来,言说他是前朝余孽,对大丰心有不满,如此才被判处流刑。   方立兴得了这样的美差, 不必干活,庆幸的同时又心生感激。他不满弱冠便接替父亲的职位,在基层工作二十余年,于人情世故极为精通,深知都统大人捎带上他,只是不想让许少爷太惹眼。心里打定了主意,一会儿一定要眼明心亮,务必不能累着许少爷。   至于其他人,在听到今日不仅能够多享有一顿午食,而且,若是小队能排进前三,还有额外的奖励,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   很快,队伍就有序地向盐湖进发。许逸宁带着弟弟,和方立兴一起缀在队伍的最后。   他注意到许时被其他的许氏族人排除在外,与几个外姓人组成一队,这与以往的情形大不相同,心下微嘲:许时并不值得同情,其他族人同样也是。为今之计,他只想护好安儿,至于以后,那便以后再说吧。   这样想着,似乎心里都变得轻松许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整日里多思多虑也抵不过秦疏这一个变数。   他低头看看安儿,再次融入人群,安儿又变得安静起来,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小家伙眼神活泛很多。   许逸安怀里揣着紫貂,荷包里装着鱼丸小罐,戴着一双新鲜出炉的兔毛护手和鹿皮小帽,因为手上涂上了油润的鹿凝脂,似乎也不似往日刺痛。此时他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兄长身后。   许逸宁不期然想起了朝食的情景,当时秦疏跟小孩承诺,中午要给他做什么烤红薯吃。稍晚一点,还会让人给他做一双鹿皮靴。虽然对方这话是对着安儿说的,却是在看着他,意图明晃晃地写在眼睛里。   “他是真的心悦我。”这个念头在许逸宁的脑海中盘旋,竟让他有些许心安。   似是察觉到兄长的注视,许逸安抬起小脑袋,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许逸宁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帽子,让他注意脚下。   安儿还未记事,母妃便已撒手人寰,从小照顾他的阿嬷也在流放旨意下达后被官府拉去发卖了。原本他身上还有些银钱,只是流放路上这两个月陆续被撒出去打点。   他真的很没用,只能看着弟弟跟着他吃苦,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记忆力,安儿真的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忽然,许逸安指着不远处的山坡,对许逸宁说:“兄长,那里有狼。”   那里确实有一头狼,只露出灰白的上身,好像是在监视着他们。其实,自打过了图满山,便多了许多野兽的踪迹,不独是狼。幸好他们这支队伍人多,能够震慑那些凶猛的野兽。   郭顺跟在队伍的最后,也看到了那匹狼,双方遥遥相望,都没有轻举妄动。   走了一刻钟,他们便到了早晨淘盐的地方,各个小队便分散开,各自忙碌起来。   锅里装满雪,烧柴融化,再将一块块洁白的晶体投入水中,等到结晶溶解、沉淀,将过滤的杂质倒掉,锅底剩下的部分便被装进兽皮袋。   秦疏暗示三十名亲兵,谁若是表现得好,以后自己定然会重用提拔。这些人能够被周全千里迢迢带出来,本来就是亲兵中的好手,稍加训练,便可以成为他最坚实的力量。   秦疏并不担心他们的心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法。只要他活一天,就能够压制住这些人一天,而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人比他还长寿,更何况他还有从地府商城兑换的特殊手段。   在抵达勒石郡的最后这一个月,他势必要将这些人的能力尽量开发出来,为夺取话语权做准备。   秦疏将任务都交代下去,自己也没闲着,他需要不停地巡视,以便给予及时的指导。   眼下他急着赶路,没时间等着盐再次结晶,等到安稳下来,完全可以等到天气缓和的时候,将原生盐从盐湖中开采出放置不管,等它经过日晒蒸发,结晶为再生盐,此时氯化钠的含量可达95%以上,这个时候通过简单的洗涤、脱水、干燥,就能够符合食盐的标准。   秦疏巡视两轮,看到这些人都上了手,他便带着几个人去了林子里。   他们连官兵带犯人,一顿消耗的可不少,不多打一些猎物,恐怕会失信于人,这样的事只要发生一次就会有损他的威望。   狩猎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们在林子里遇到了鹿群,只秦疏一人就猎到了五头鹿,除此之外,还收获了一只同样在狩猎的棕熊。   这头熊是被秦疏一拳打死的,整个脑壳都已经凹陷下去,跟随他一起狩猎的几名亲兵见状,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再看秦疏的眼神都带着敬畏。   秦疏见此,觉得他之前还是有些心急了,想要降服这些人,也许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手段,只要他足够强,总会有人上前追随。   这次狩猎,满载而归。   等到大部队回到驻扎地点时,营地上方已经飘满了浓郁的肉香。但比肉香还诱人的是一种香甜的气息。所有人在闻到这种味道后,都控制不住地大口呼吸着。那样的甜蜜,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仿佛能够将生活的苦难一并带走。   “兄长,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方立兴也跟着看向许逸宁,许逸宁其实也没有闻过如此香甜的味道,他猜测:“应该是红薯。”   这确实是红薯的味道,秦疏将方立兴和许逸宁叫到营地中央,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要宣布淘盐的排名了。   方立兴后退半步,将位置让给了许逸宁,许逸宁将统计结果宣布出来。   秦疏在他公布结果后,说道:“刚刚念到的小队去李归那边排队,其他的小队听从小队长的安排。”   秦疏一声令下,大家排起队来。   都统大人兑现了他的承诺,大块的肉在锅里翻滚,粟米粥也比往日都要浓稠。   排名前三的小队分得的粟米粥里还多了一种名为红薯的食物,只是闻着便让人不停地分泌口水。第一小队的五人各自还额外分到一小块皮毛,虽然只有二尺见方,在这样的天气却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许逸宁拉着弟弟排队,秦疏不容分说地将两人带出队伍。许逸宁挣扎,“我和安儿和大家一起排队。”   秦疏怎么可能会同意,原本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直接下滑,固定在了他的腰间。许逸宁不想他竟然如此大胆,一时脸颊染上了薄怒,只是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到底没再挣扎。   许逸安被秦疏抱在怀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兄长的异样。小小的他只知道,大人是个好人。   秦疏一路将兄弟俩带到营地的另一边,肇和原本正守着锅灶,看到大人带人回来,行了一礼后便非常识趣地离开了。   肇和离开时看向许逸宁的眼神,让他很难不去多想。是秦疏和他的亲兵说了什么,还是这人的心思已经到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程度了?   “手可以拿开了吗?”许逸宁声音平静中暗含恼怒。   秦疏一愣,这才意识到这个行为在对方眼里堪称冒犯,他告了句饶:“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想要让你们吃得好一点。”   将人按坐下来,秦疏扒开火堆,从里面翻找出了一块外表焦黑的东西,看着红薯的卖相,秦疏也有些意外,开口挽尊道:“第一次烤,没什么经验,有些焦了。”   烤红薯外壳布满焦灰,秦疏在石板上轻摔两下,外壳破损,一股比之前更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香甜到霸道。   兄弟俩齐齐吞咽了一口口水。意识到自己丢脸的行径,许逸宁耳朵都红了,这回是羞的。   秦疏看得好笑,许逸宁咬着嘴唇内里的软肉,又羞又恼,他怎么能这么丢人,还是在这人面前。   秦疏怕再看下去他会恼羞成怒,便不再看他。动手将红薯掰开缝隙,叮嘱许逸安道:“吃里面黄色的瓤,注意烫,要小心一些。”   许逸安小鼻子一动一动,馋得不行,闻言连忙点头,伸出小手正准备接过,这才想起要询问兄长的意见。   许逸宁看着弟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道:一口吃的就把你收买了,真没出息。可他能说不让吗?当然是不能。   而且,他自己也很想吃的。   许逸安看到兄长点头,他这才接了过来,好似他捧的是什么奇珍异味。   秦疏见状,夸赞说:“你将他教得很好。”   许逸宁气完弟弟,又气自己,秦疏一开口,他心里的怨气全部冲着罪魁祸首而去,都怪这人,作甚要弄这些味美的东西引诱他二人。   秦疏怀疑妻子这辈子是受气包托生,脸上见天不是苦大仇深,便是不高兴。他一个不小心就触动了对方敏感的心思,忙又翻出一个红薯,拂去上面的灰烬,递给他说:“诺,吃个红薯吧,吃完心情就会变好的。”   秦疏说话时语气包容,就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一样,香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孔里钻,口水开始泛滥,许逸宁将目光从红薯上移开,硬气拒绝,“不必了。”   秦疏直接拉过他的手,往他手里一塞,温柔中带着强硬:“再不吃,我就喂你了。”   热烫的温度顺着指腹一路蔓延到心尖,许逸宁半转了身子,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终于还是没能抗住诱惑,咬了一口,又软又糯,真的很甜。   红薯并不大,还带着一层焦壳,很快许逸安就吃完了。吃完烤红薯,他不停地舔嘴巴,刚刚他吃得太专注,不小心吃到外面了,烤红薯真的好好吃,他不舍得浪费掉。   许逸安到底年幼,秦疏看他舔嘴巴、吮手指,脸上又不小心沾了黑灰,跟个小花猫一样,虽然有点可爱,但这样的习惯绝不能放任。   他直接就地取材,团了个雪球,擦拭他颊上的糖渍黑灰。脸上冰冰凉凉的,许逸安不动了,仰着小脸乖乖地任擦。等到秦疏收回手,不必大人提醒,他就自己用雪去清洁双手。   擦干净后,他还将自己的小手亮出来给秦疏看,秦疏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小家伙得到赞扬,唇角抿出一个小小的笑。   许逸宁看着秦疏的操作,有些怀疑对方是来和他抢弟弟的。恰在此时,秦疏目光转向他,伸手在他唇角抹了一下,许逸宁眨了眨眼,看到对方将指腹上一点黑色的痕迹抹到了雪地上。这次,他脸上彻底红了个透。   烤红薯只是开胃甜点,秦疏掀开锅上的木板,一股浓郁的米香逸散,吸引了许逸宁的目光。   万万没想到里面竟然是粳米饭,每一颗米粒都饱满剔透,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得到,吃到嘴里是什么样的口感,又会有多么满足。   流放路上,他们一直喝的是少见米粒的粟米粥,配着粗粝的干豆饼,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扎实的米饭了。   秦疏将饭分装好,又打开了另一个锅。许逸宁一直以为里面炖的是鹿肉,没想到最上面的竟然是熊掌,下面是小块的肉,倒是分辨不出是熊肉还是鹿肉了。   秦疏取过一旁树枝做的筷子,在熊掌上面扎了一下,很轻易便透骨而出,他挑起熊掌,问许逸宁:“吃吗?”   “吃!”许逸宁掷地有声。凭什么不吃,他今天丢脸丢大发了,必须吃回本,好好补补自己的脸皮。   秦疏眼里带了笑,调侃说:“多吃点,希望你也能像熊一样强壮。”   许逸宁顺口秃噜一句:“然后像熊一样被吃吗?”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歧义,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秦疏知道他这时恐怕想找个地缝儿钻一钻,便没有再说什么出格的话,只是将装着熊掌的大碗塞进他的手里。   食物是个好东西,不好意思的时候多吃点,就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许逸安看了一眼兄长的饭碗,小眼神里写满了期待,秦疏逗他:“想吃什么?”   许逸安眼巴巴:“饭饭,肉肉,安儿都好想吃哒。”   秦疏轻声:“那就都吃,不过安儿太小了,咱们就少吃一点,好吗?”   许逸安乖巧地点头:“好。”   听到秦疏和弟弟轻声细语地交谈,许逸宁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许逸安拿到了自己的那份,埋头吃了起来。   许逸宁皱眉:“慢点儿,没人和你抢。”   听到兄长的话,许逸安放慢了速度,开始小口咀嚼。好像,似乎,慢一点食物更美味了呢。   许逸安永远都记得这一天,就是从这天开始,他不再只是个小流放犯,食物对他来说,也不单单是为了果腹,还可以是享受。   兄弟俩吃东西的样子实在是香甜,秦疏也端起了碗。吃完这一顿就要赶路,多储备一些的能量,也能更好地对抗沿途的苦寒。   他们三人,最后将一锅饭、一锅肉都消灭了。许逸宁打了个饱嗝儿,怀疑自己已经撑到走不动路了。回想这一餐,他不仅吃了对方的烤红薯,吃了粳米饭,炖肉,还啃了一个好大的熊掌。   一并吃进肚子里的,还有他的羞恼。面对秦疏时,就连心态都变得坦然起来。似乎是被人看尽狼狈后的破罐子破摔,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他一时无法分辨。   *   这次再上路,不必催促,每个人都铆足了劲赶路。   马车上垒着一摞摞的鹿皮袋,那里面装的全部都是卤水盐,马背上也驮满了东西,无论是官兵,还是犯人,每个人身上还带着几条冻鱼。   身上有粮,心里不慌。偶尔还有几句说笑声传来,许逸宁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距离下一个驿站并不遥远,天刚擦黑,他们就见到了暮色中的建筑。驿站久未修缮,看着十分简陋,却能慰藉远行客的心。   马百泉提前过来知会过,此时驿站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热水。   时隔两月,许逸宁终于洗上了热水澡。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肌肤,清澈的水变得浑浊,洗去污垢的过程让他的心也变得轻松起来。这一刻,许逸宁心里有着真切的感激。   今夜,他们住的是大通铺。躺在狭小的空间内,许逸宁并不以为苦,之前他们还住过牲口棚,比起和牛马住在一处,这里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赶路真的很累,许逸宁抱着弟弟,很快便睡了过去。到了后半夜,他忽然惊醒,耳畔的呼吸带着不正常的滚烫,他伸手一探,安儿发热了。 第132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7   意识到唯一的亲人发了高热, 许逸宁心都凉了半截,他唤道:“安儿,安儿?快醒醒!”   许逸安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此时已是深夜, 黑暗中他根本无法判断弟弟的情况, 只是触手的热度让他心里一阵阵发寒。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 只剩弟弟和他相依为命, 安儿绝对不能有事。   有人被这里的声音惊动,轻声道:“伤寒不是小事,去寻大人, 莫要耽搁了。”   许逸宁被提醒,咬咬牙,用狼皮将弟弟包住, 之后就摸索着走出了房间。   他们队伍里不只安儿一人生病, 在分配房间的时候,就有差役将那些生病的挪去了另一个房间。晚间厨房还煮了姜汤, 许逸宁知道, 那一定是秦疏的吩咐。   秦疏说他心悦自己,大不了, 他拿自己赔给对方好了,只要安儿能活着。   值夜的黄烽听到声音,过来查看情况, 就看到一人抱着个孩子闷头闷脑地往院外跑。   “站住,什么人!”   许逸宁看到他,问道:“你们大人呢?他住在哪处?我有事情要找他。”   黄烽此时已经看清了他的脸,知道都统大人对这位前朝的太孙殿下多有优待,他犹豫片刻, 说:“你先等等,我去通报一声。”   许逸宁却是等不了,在对方转身的时候,抬步跟了上去。黄烽停下脚步,正要开口,许逸宁眼角赤红,声音冷厉:“带路!我弟弟若是有事,大人不会饶了你。”   黄烽一时被他的气势所慑,只在心下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给大人生的儿子呢。”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的,黄烽还是吃了他的威胁,带着人往另一处院落而去。   许逸宁心里乱糟糟的,周全离京的时候队伍里还是有大夫的,只是那人在一个月前就病了,等到再上路,对方就再没出现在队伍里。还是后来听到族人闲话,他才知道,那个大夫给自己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越治越严重。   周全怀疑他是故意让自己病情加重,目的就是为了不跟着他去勒石郡,直到他只剩一口气吊着,眼瞅着就不行了,这才相信对方真的只是医术不行,给了当地人一些银钱给他收尸,就没再管了。   现在队伍里没有大夫,这处驿站看样子也不像有大夫的模样,到底要怎么办。   秦疏听到院子里的声音,瞬间就醒了,手已经摸向了枕边的武器,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   自从苏从南“不小心”将他送到修真世界开始,他就没有再用自己的身体了。因为强大的灵魂修复能力,他的脸会越来越像他原本的模样,直至完全一样。   很快,秦疏就放松下来,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妻子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是有事,秦疏忙起身下床。   黄烽正奇怪为何都统大人门前竟无亲兵值夜时,房门便在眼前打开了。黄烽先是一愣,正要说明情况,身后之人便冲了过去,声音里带着哭腔:“安儿发了高热,求你救救他。”   黄烽心里一惊,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周大人竟然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孩子,还不忘安慰:“莫慌,一切有我,安儿不会有事。”   秦疏带着人进了房间,还不忘回身吩咐黄烽,“去厨房提两壶热水过来。”   房门在面前关上,黄烽晃晃脑袋,将一家三口的既视感甩掉,真是大半夜见鬼了,什么都敢想。他还是提水去吧。   室内,秦疏将小孩放到床上检查。   许逸宁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你懂医术?”   “还算精通。”   秦疏毫不谦虚的回答让许逸宁有些意外,不过看他架势端得足足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很快秦疏就查完了小孩的情况,说,“放心,安儿不会有事。”   许逸宁上前一步:“你真的能治?”   “能治,”秦疏摸了下许逸安的小脸儿,“生病都会挑时候,是个乖巧孩子。”   小儿发烧惊厥很常见,许逸安跟着在路上走了两个月,到现在才爆发出来,这就不是个娇气孩子。只是到底风邪入体,好得可能会慢一些。不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亏损的身子补一补。   许逸安年纪小,恢复能力也会更好一些,反倒是许逸宁的身子养起来要麻烦得多。   秦疏将小孩身上的衣服都脱掉,然后借着柜子的掩饰,从商城兑换了一壶高度酒,搓热掌心给他擦拭。   许逸宁滴酒不沾,对酒却是再熟悉不过,闻到味道,便知这绝不是凡品。他皇祖父是个沉湎酒色的,父王虽然不若祖父一般荒唐,却也因错失皇权,酗酒无度。   秦疏真的是影卫吗?对于他的身份,许逸宁再次产生了怀疑。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再想其他,因为安儿醒了。他忙凑上前去,“安儿,感觉怎么样?”   “热,疼,难受。”   许逸安现在半边身子都是红的,秦疏的手劲儿大,不过他也有分寸,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刺激一下小孩的筋骨,让浸入的寒气在酒力的作用下祛除一些。   许逸宁看他虽然小脸皱巴巴,神志却是清醒的,提着的心放下一半,轻言细语地安慰:“没事,病好了就不难受了。”   这时,黄烽敲门,“大人,卑职过来送水。”   “进来。”   黄烽进门,浓郁的酒香扑鼻,黄烽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大人用了什么酒,竟然如此醇香醉人。之后才注意到都统大人正在用烈酒给许小少爷擦身,没想到大人竟然会亲自照看那个小孩。他不敢多看,忙敛了视线,将水壶放到一旁,垂首道:“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秦疏:“无事了,你去吧。”   “卑职告退。”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庆幸,幸好之前他没有拒绝许少爷跟着,否则耽误了小少爷的病情,过后怕是会怪责。   秦疏做完物理降温,去桌边取过茶盏,倒满水后又在里面放了一点黄金蜜,只是黄金蜜非同凡响,虽然他已经尽量控制着用量,还是有些多了。   想了想,他直接将蜜水倒进水壶,如此混合后,味道才算正常了些。   酒香中混入清甜的味道,许逸宁大脑顿时一清,秦疏将其中一个茶盏递给了他:“喝点蜜水,甜甜嘴。”   这话听着跟哄孩子似的,许逸宁端着杯子,神情有些怔忡。秦疏已经托起安儿的后颈,将杯子凑到他唇边。   只一口,许逸安就爱上了这个味道,明明是温热的口感,喝到胃里却似乎将口腔里过高的温度一并带走。   许逸安只觉得好喝,秦疏却察觉出了其中的特别,他问:“还想喝吗?”   许逸安眼睛亮了,秦疏又给他添了一杯:“一壶都是你的。”   那不是普通的茶壶,而是储水的大壶,许逸安不是个贪心的孩子,看到大人竟然将那么一大壶蜜水都给他,就说:“兄长和大人也喝。”   “真乖。”   许逸安得到夸奖,有些害羞。   他一连喝了三盏蜜水,觉得舒服多了。秦疏却是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按照经验,这一晚他很可能会反复发热,虽然黄金蜜和普通蜂蜜比起来,似乎多了些其他的功效,但药还是要吃的。   “我去给他熬药。”秦疏对许逸宁道。   许逸宁眼看着弟弟的情况确实有好转,不再如之前那般焦急,轻声道了句谢,“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秦疏留下这句话就出了门,许逸宁却乱了心。   过了两刻钟,秦疏端着汤药进门。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许逸安喝了药,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逸安的情况安稳下来,许逸宁再面对秦疏就多了几分不自在,纠结着要不要带安儿回去。   秦疏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替他做了决定:“在这住着,别折腾了,安儿情况若是有个反复,我也能及时处理。”   屋里只有一张床,秦疏将许逸安往床里挪了挪,许逸安看着空出的空间,犹豫片刻,抬步走了过去。他既然求到秦疏头上,就没想着全身而退。   烛火熄灭,许逸宁躺在中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如果……他要拒绝吗?他能拒绝吗?   在确定对方没有其他意图后,他翻了个身,抱住弟弟。小孩平稳的呼吸安抚了他脆弱的神经,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这处驿站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住过人了,哪怕打扫过还是缺少人气儿。墙壁里都是凉气,燃着炭盆也没觉得暖和多少。   夜半,小孩哼哼唧唧,秦疏还以为对方又发热了,一看才发现不是发热,而是尿床了。   黄金蜜水没白喝,这一泡尿量多、味大、色浓,秦疏忙屏住呼吸。   这要不是他小舅子——   看到妻子有转醒的意思,秦疏在他安眠穴按了几下,许逸宁的呼吸再度变得平缓。秦疏收拾一通,被子里的热乎气也都散干净了。   许逸宁无意识地寻找热源,扒着秦疏不动了。秦疏终于得到些许安慰,伸手将人搂紧。之前在山洞里,兄弟俩一身怪味他都能将人抱在怀里,现在许逸宁已经沐浴过,身上全是清爽的气息,秦疏就更舍不得撒手了。   *   许逸宁有些热。   热!?   许逸宁瞬间惊醒,睁开眼才发现并不是安儿病情反复,而是一种他从未料想过的情景。他的额头抵着身前人的胸膛,被对方搂在怀里,他一只手臂放在身前,另一只手搭着对方的肩膀。被子下的腿脚都交缠在一起,是十足的亲密姿态。   暗夜无光,只能听到耳畔有力的心跳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威逼着他,他慢慢拿下对方放在他腰间的手,正想进行下一步动作,腰身便被再次圈紧。   秦疏无意识地将他搂紧,习惯性地偏头碰了一下。额头的柔软一触即离,许逸宁却彻底乱了呼吸。   他被亲了!   许逸宁以为自己会失眠到天亮,可等到再睁开眼时,看着大亮的天光,他才反应过来,他不仅睡着了,而且睡得死沉死沉。   幸好现在那人不在房间里,否则他还真不知要如何面对。   安儿还在睡,只是身上的衣服怎么换了?   他起身走出房门,看到外面的树上挂着弟弟的小褂,同样挂在树上的还有一条烟青色的褥子,上面好大一片印子,在低温下已经变得硬邦邦。   安儿尿床了,秦疏给换的,不仅换了衣服,连他们身下的褥子也一并换了,关键是他全程都在睡,压根儿不知道。   他的警惕心竟然已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了吗?还是他破罐子破摔到无所谓的程度了?   许逸宁先是自我怀疑,很快就找到了理由。一定是秦疏,对方功夫了得,想要自己不被惊醒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这个念头刚起,他便又想起一事。秦疏既然如此厉害,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他也不可能会知道。想到昨天对方无意识的那个轻吻,许逸宁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133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8   许逸宁还有东西留在昨晚的院子里, 担心被其他人占去。若是真被人占了,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两边距离并不远,回去的这一段路, 他却发现了一点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他拉住一人询问:“今天不赶路吗?”   被拉住的那人脸上含笑:“大人仁善, 说是因前日那场暴风雪, 许多人都病倒了, 便先休养一二,两天后再赶路。”   许逸宁愣住一瞬,知道这里面定然有为了他的缘故。看他急着要走, 继续询问:“大人有没有说这两天怎么安排?”   “驿丞说驿站里的口粮有限,大人领着亲卫去打猎了,若是打得猎物充足, 还可以做成烟熏腊肉, 带到路上吃,我们现在要去捡柴。”   “烟熏腊肉?”又是个没听过的东西。   “我也不知何为烟熏腊肉, 总归是能入口的东西。”人真不能少了油水, 才吃了两顿好的,他就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烟熏腊肉的味道就是再难吃,只要沾了个肉字,那就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那人见许逸宁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大人虽然仁善,眼里却也不容沙子,见不得人偷懒。谁拣了多少柴,有没有认真干活,方立兴都会记下来。他没那个本事做到最好, 但也绝不能在大人那里留下偷奸耍滑的印象。   陆有财不是流放犯,他本是京郊人士,只是为了给妻子治病,田地都被变卖了,结果病没治好,他没了妻子,也没有土地,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朝廷鼓励百姓迁徙边关,他去官府开了路引,这才跟着离京。   那时候他大受打击,其实是不想活了的,所以才选了前往勒石郡的这一支。想着若是命大便留在勒石郡,若是半路意外没了,刚好去和妻子作伴,黄泉路上她若是未走太远,他应该还能跟得上。   只是人都是惜命的,路上饥一顿又饥一顿,他心头的悲伤全被饿光了。时日越长,他也越不想死了。现在有肉吃,他就更想要努力活着。   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能活着谁想死呢?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许逸宁,这人是前朝的太孙,现在龙椅上那位还是他的娘舅,还不是说流放就流放了。   还有之前欺负兄弟俩的那些人,一样都是皇亲,若是没有这遭变故,日常肯定是要仰仗兄弟俩的鼻息活着的,结果落魄了比普通百姓都不如,半点儿人情味也无。   世事难料,大人的态度就是无声的风向标,就连那些亲兵都会恭敬地叫上一声许少爷。这才多久,那些欺负他们的人便被边缘化了,吃饭被安排在最后,碗里的东西也比不得其他人实在。   陆有财摇头叹息:有些人,哪怕虎落平阳,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   大通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许逸宁来到昨晚的位置,东西倒是都在,一样没少。这样的事情换做之前绝对不可能发生。   许逸宁坐在那里,想着心事。大家都出去干活,却没有一个人来通知他,他还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住在这里吗?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难为秦疏花费心思在他这个罪民身上。许逸宁将帽子、护手、装着鹿凝脂和炸鱼丸的小罐子全部装进小包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许逸宁快步回到秦疏的院子,路上遇到了两个人,他只作看不见,进了房门才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他长吁一口气,将东西放到一边,走到床边去看弟弟。低头就发现弟弟的枕边窝着个小东西,是那只紫貂。紫貂睁着一双豆豆眼正看着他,许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大尾巴一甩,将整个身体围了起来。   昨天他光顾着担心弟弟,早就把这小东西忘了。他看了一圈儿,也不知道紫貂是从哪个地方钻进来的。   《博物志》上有对它的介绍,貂儿昼伏夜出,想来昨晚是偷溜出去打猎了,他这才没能注意。   许逸宁用指头戳了一下,紫貂一动不动。他又戳了两下,紫貂睁开一只眼看了他一眼,很不耐烦的模样,挪了挪身体,又不动了。   “真是成精了。”许逸宁心里犯嘀咕,他怀疑这貂儿是秦疏早就养着的,否则怎么还会自己找过来。   许逸宁没再打扰它,伸手探了下弟弟的后背,那里带着点潮热,需要擦一擦。   屋里没有了热水,他拿上水壶,去厨房打水。   厨房里是队伍中的伙头兵,大家都叫他张二。许逸宁看到他有些意外:“怎么是你守在这里。”   “大人要去打猎,这里的人都被叫去带路了。”张二起身,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水壶,“许少爷是要打水吗?下次知会一声,我给您送去。”   一声许少爷,将许逸宁嘴边的话都堵了回去。明明秦疏不在这里,却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的存在感。   张二将水壶放在一边,掀开了尚存余温的锅灶,端出来一大碗粟米粥并两个蒸红薯,“这是特意给您留的,还热着,趁热吃吧。”   “谢谢。”   “可千万别这么客气,都是大人吩咐,小少爷可醒了?大人嘱咐小人给许小少爷炖蛋、熬药。”张二神态间十分殷勤,主要是大人让他勤往那边院子走两趟,看到人醒了就把东西端过去。之前他去了一趟,听里面没动静就回了,现在许少爷自己过来要水,这就是他的失职。   秦疏想得实在是周到,许逸宁心里沉甸甸的,见张二还在看着他,便说:“炖上吧,一会儿我一并带回去。”   张二响亮地应了一声:“哪里用得着您劳神,一会儿炖好了我送到院子那边。”   “朝食您是在这边吃还是回去吃?”张二又问。   许逸宁见到外间有个小桌子,便道:“就在这吃吧。”他现在也没甚可讲究的。   张二点头附和:“厨房暖和,在这儿挺好。”   许逸宁只拿了一个红薯,“今日给你添了麻烦,另一个就留给你吧。”   张二知道这是好东西,不敢要。推辞道:“这是大人特意吩咐给您做的。”   “既然是给我的,我想给你你便接着。”许逸宁说完又觉得有些好笑,他现在这样子很狐假虎威。   张二咽了口口水,他看着下巴尖尖、浑身没有二两肉的前太孙殿下,心道:果然是皇家出身,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说给就给了,也太大方了。   昨天煮粥的时候他就挺馋这玩意儿的,只是都统大人言明,那是给排名前三的小队的奖励,张二不敢违抗军令。   没想到峰回路转,今日竟然能得到一整个。张二虽然觉得这位有些不知人间疾苦,心里却还是感激的。食物,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永远都是珍贵的,更何况还是这样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张二心里高兴,他一高兴话就特别多。   “许少爷你快尝尝今日这粥,”看到许逸宁喝下一口,他又问,“今天的粥好喝吧?”   今日粟米粥确实好喝,不似往日清汤寡水,熬出的米油带着浓郁的米香,还有一种特别的口感。许逸宁翻搅两下,发现里面有一些片状的东西。   张二竹筒倒豆一般,“大人看院子里有石磨,便让我将豆子碾平放进粥里煮,不仅熟得快,竟然意外地美味。我单知道豆子做豆饼时要碾平碾碎,煮豆饭时要用大火熬煮才能熟,却从来没想过把豆子碾平再来煮,大人不愧是大人。”   许逸宁沉默地听着,张二对他口中的大人赞不绝口,却不知道那位皮下已经换了一人。   等到他这边吃完,张二也已经将炖蛋蒸好,又将锅底的热水舀进水壶,“东西都弄好了,我给许少爷送过去。”说着便一手食盒,一手水壶往外走。   许逸宁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张二虽然两手都提着东西,却依然健步如飞,许逸宁怕他送错了地方,正要指路,就看到他脚下一转,已经拐进了秦疏的院子。   他没有告诉张二自己住在秦疏这边,是秦疏告诉他的?还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许逸宁都不敢想现在大家会如何想他,想要开口询问,等到人走他也没能问出口。   许逸安已经醒了,只是有些蔫哒哒的,见到许逸宁,他便有了主心骨,可怜巴巴:“兄长,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声音粗哑,像是拉风箱。   “说什么傻话,不会不要你的。”许逸安打湿了帕子给他擦身。   许逸安得到了兄长的承诺,开心了,让翻身翻身,让抬胳膊就抬胳膊,只一样,貂儿不离手。他还记得昨天把貂儿弄丢了,当时没敢说,只一个人偷偷伤心,没想到醒来就看到小宠守在他枕边,“兄长,我们是要住在大人这里吗?”   “少说点儿话,养着嗓子。”许逸宁将人弄得清爽了,想到昨天的蜜水还有剩,便掺了些热水端给他喝。   许逸安还记得这个甜甜的味道,咕咚咕咚喝得开心,跟小牛犊似的。   许逸宁想到还在树杈上挂着的褥子,“安儿,晚上的时候不要喝太多水。”   许逸安还不知道自己尿床了,听到兄长吩咐,便点头应下。   许逸安喝了两盏蜜水,许逸宁就没再让他喝了。这才将炖蛋端出来,他将碗托在手里,让他自己拿勺子舀着吃:“先吃这个,隔两刻钟再把药吃了,过上两天就好了。”   因为不必与人抢食,许逸安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上许多,睫毛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模样十足的乖巧,除了太瘦了些。   “安儿,你喜欢大人吗?”   许逸安点头,大人是除了兄长之外待他最好的人了,比父亲还要好。   “如果让你和他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许逸安抬头:“那兄长呢?我要和兄长在一起。”   许逸安对上他纯真依赖的目光,心口滞涩微烫:“兄长自然也是一起的。”   许逸安笑出几颗小米牙,只是很快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许逸宁询问:“怎么了?”   许逸安已经知道流放是什么了,他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大人和我们一起,不回京了吗?”   许逸宁眸光震颤。   是啊,秦疏难道还能不回京吗?他到底在想什么,与对方长长久久吗?   诚然,对方确实说过想要与他共度余生的话语。可是,影卫可以留下,周全呢?周全可是从一品,他一个武将违抗皇命留在边关,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许逸安吃完药没多久就又睡着了,许逸宁坐在床边,情绪低迷。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人声,他忙收拾好心情,走出院外。   有人带着猎物回来了,驿站前的空地上堆着猎物和柴草。许逸宁没看到秦疏,应该还在外打猎。   每一个人都有事儿做,许逸宁不想当那个吃闲饭的,便跟着做些杂活。只是他刚做没一会儿,方立兴就过来了,“许少爷,大人让你我二人做记录。”   许逸宁看着他没说话,之前他也是和这人一起做记录,结果对方抢着干活,最后只让他公布了一个结果。   方立兴笑得憨厚:“大人说,要将沿途的情况都记录下来,包括地势物产、吃食做法,许少爷您看——”   “好。”许逸宁知道方立兴分给他的活比较轻省,这是在照顾他,更是在讨好秦疏,但他依然领情。   方立兴将木片和炭笔分给他,之后便又去忙了。   许逸宁得了活计,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有事做了,结果一天下来也没记上几笔,归纳起来就三个词:切肉、腌制、架木柴。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许逸宁又被人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驿站门前一片烟熏火燎。   许逸宁正准备记录细节,然后就被赶了回去,因为秦疏担心烟气太重,怕熏伤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秦疏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有其他人,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反正,许逸宁是待不下去了。   天色将暮之际,大家都已经忙完。许逸宁这才寻了人询问,将未完成的内容全部记录下来。   烟熏腊肉:将肉分割成手掌宽的肉条,用盐卤腌制一晚(应该腌制得更久一些),挂到木柴上方熏制,优选果木或松木。熏制到表面焦糖色(黄褐色),冷却后收起。   晚上秦疏看到,在上面又添了几笔:腊肉熏制完成后,可一直挂在梁上阴干,随吃随取。   许逸宁在他书写之时,一直在旁观看,他没想到对方的字竟然写得这般出色。铁画银钩,风骨卓然。想要写成这笔字,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许逸宁眼神复杂:“你真的是影卫吗?”   秦疏望进他眼底:“如假包换,你在怀疑什么?”   许逸宁接道,“如假包换却胆大包天。”   秦疏轻笑:“那你是为了你才胆大包天。”   许逸宁像是要被他的眼神灼伤,他忙移开了视线。秦疏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在说假话,也许影卫被杨家接手之后,出了什么变故也说不定。   秦疏的样子~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秦疏的脸!   许逸宁想到自己的打算,轻声道:“我能看看你的脸吗?你自己的脸。”   秦疏扶额,为了假扮周全,他花了一万积分,在商城购买了一个名为千人千面的药丸,只要服下,每一个人看到的他,都是自己想要对方看到的样子。   就比如现在,若是他穿上许逸宁的衣服出去,别人在潜意识中就会认为他是许逸宁,看到的也会变成许逸宁。   秦疏:“闭上眼睛。”   许逸宁闭眼,心跳加快。   秦疏看着他轻颤的睫毛,语带笑意:“可以睁开了。”   中间不过几息,许逸宁却觉得分外漫长。他缓缓睁开了眼,一张极为俊逸出尘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过分出众的外貌让他屏住了呼吸。   他从未想过,秦疏竟然长得这般好。最厉害的画师也无法绘制出这样完美的一张脸,一丝一毫都是恰到好处,简直是上天的杰作。而且,出乎意料的年轻。   “满意吗?”   秦疏眼神戏谑,许逸宁有些恼了,这让他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床上的小孩有了动静,许逸宁避开他去照顾弟弟。   许逸安白天睡了太久,这次醒来明显精神很多,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睡的。明天要动身离开,秦疏还有事要安排,便将空间留给了兄弟俩。   许逸宁想到自己的计划,没再让弟弟瞌睡,陪着他一起逗弄紫貂。   紫貂有夜间活动的习性,倒是十分配合。两人一宠倒是真玩出了趣味。许逸宁原本还有些紧张,如此倒是放松许多。   等到弟弟困了,貂儿也累了,之前的那种紧张感再次袭来。   许逸宁将弟弟哄睡,取了热水擦洗,之后便躺到床上等待。他的耳朵开始留意外面的动静,秦疏已经出去好久了,看着月影偏离的方向,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房门被打开。许逸宁忙闭了眼,呼吸却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   秦疏耳力非凡,听出床上的人在装睡,不过也没多想。   等到他躺到床上,对方滚到他的怀中,这才意识到什么。   惊讶过后便是了然,妻子是个颜控来着,秦疏从来不怀疑他这张脸对妻子的吸引力。   许逸宁走出了第一步,然后就怯了,主动去勾引一个人,这事儿他真的做不来。   秦疏是个善解妻意的好夫君,在对方僵在他怀里的时候,十分自觉地掌握主动权。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眼睛里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呼吸交缠,乱成一片,秦疏开口问他:“讨厌吗?”   许逸宁眨眨眼,里面泛着水光,一个“不”字刚出口,唇上便是一热。   先是唇上,再是脸颊、额头、鼻尖,最后又被含住了唇瓣,呼吸变得艰难,在唇齿张开的瞬间,被强势闯入。许逸宁先是一惊,很快便被再次攫住了呼吸。   许逸宁的反应青涩到不可思议,秦疏抱着他瘦弱的身体,甚至不敢用力。他自然不会知道,许逸宁小时候和人捉迷藏,躲在假山里,曾经撞破过一桩隐秘的情事,打那以后,他对这类事情便避之唯恐不及。   “火烛,熄了。”许逸宁声音发颤。   一道劲风扫到烛蕊,烛火熄灭,残余的气息带着怪异的油脂味儿,挑动着敏感的神经。许逸宁伸手抱住身上的人,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然后迎来的是猛烈的亲吻。动作间,里衣被蹭开,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心尖都在战栗。   秦疏的亲吻落在他苍白瘦弱的身上,一路蜿蜒而下,小心翼翼,带着满心的怜爱。他不会真正去做什么,只是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努力地靠近他了,他就不会再给他退缩的机会。   许逸宁被他这样亲昵地对待,羞得不行,同时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原来,他和祖父他们也没甚区别,本来各种心理建设,只是见对方长了一张好脸,瞬间就被迷得不知南北了。不仅不厌恶,反而有种隐秘的欢喜。   里侧有轻微的响动传来,许逸宁浑身绷紧。想和做,是不一样的。安儿一定不会知道,他敬重的兄长就在与他一臂之隔的地方,做着最羞耻的事情。这样的认知让他忽然难以直视自己,甚至无地自容。   秦疏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轻声如耳语:“放松,只是翻身,没事的。”   秦疏已经是个熟练工了,或轻或重地爱抚着许逸宁的身体,对方的身体反应让他的气息也粗重起来,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再度放松下来,秦疏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真的会失控。   良好的开端是幸福的开始,秦疏如最精湛的业务员,兢兢业业地做着扫尾工作。直到某一刻,他忽然定住,目光直直地看着妻子的脐窝,那里的负值触目惊心,那是对他最致命的嘲笑。   时间定格,秦疏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反复确认,脐窝里的数值起伏波动,前面的“-”却依然稳如老狗,一动不动。   秦疏撑起身体,黑暗中,妻子的表情在他的视野中纤毫毕现。翕动的鼻翼,失神的目光,颤抖的唇,一副任他摆布的可怜模样。   秦疏倒在他身侧,抱着满脸羞涩的妻子,咽下一口老血,又得不了影帝,演这么好给谁看啊。   秦疏忽然不动了,许逸宁觉得奇怪,这是~睡着了吗?还是看到他的身体,对方失去了兴致?   被子被拉起,盖到肩头,许逸宁接收到叫停的信号,忍着羞涩,开口问道:“不继续了吗?”   “明天还要赶路,睡觉!”   继什么续?秦疏压下满肚子的邪火,当务之急,上分! 第134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9   之后的一个月, 每天天刚亮就要起床赶路,大多数时候都能夜宿在驿站,偶尔也会借宿在村子里, 时间若是太晚, 秦疏便会命人寻一处适合露宿的地点。   虽然路赶得很急, 但是这段时间队伍中再没出现过减员的情况。为了保证体力, 秦疏将两餐变成了三餐。虽然每日多了一餐, 缺少的食物在路上基本就能得到补给。只是能吃到什么,全凭运气。   也因此队伍里从上到下,从老到小, 都练就了一手查看动物踪迹的本事。   大家依然很瘦,精神状态却好上许多,至少不似原来那般死气沉沉。   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是许逸宁了, 主要是心态上的变化。因为他和秦疏的关系, 起初,他很担心被人看出什么来。后来发现, 人言可畏的前提是畏惧人言。   他都已经克服羞耻感, 主动投怀送抱了,就要做好被人议论的准备。只是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这也是他觉得很奇怪的一点。   夜里,秦疏对他很尊重,亲吻抚摸是少不了的, 却只是浅尝辄止,一直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秦疏待他如何,许逸宁能感受得到。不过,在人前秦疏也从来不避讳对他的特别,那是一种超出平常的亲昵。宋彦对待秦宣娘什么样, 秦疏待他就是什么样。只要长眼睛的就能看出一二来。   许逸宁有心事,秦疏自然看了出来。   休息的时候,秦疏终于逼问出了原因。许逸宁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们不敢。”秦疏说。   是不敢,不是不会。在许逸宁看不到的地方,肯定少不了对他们两人关系的臆测和揣度,只是不管他们私下里如何议论,都不会舞到许逸宁面前。   在许逸宁短短的十七年岁月中,前十年养在深宫,珠环玉绕。其后三年国丈谋权,以杨代许,太子虽被赐为许灵王,实际却与圈禁无异,许逸宁的生活局限于王府大院。杨宪去世后,他们又被新帝发配去守皇陵,接触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许逸宁就从来没有如正常人一般生活过,当然也不知道普通人的生存之道。   不过他到底聪慧,经由秦疏点拨,很快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秦疏作为这次押解的最高长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所有人的命都捏在他手里,不会有人想不开来得罪他。   明白之后,就是更深层次的担忧。再过几天他们就要抵达勒石郡,届时秦疏还能留下吗?   许逸宁心中闪过种种设想,却没有一个计划是完美的。尝尽风雨滋味,尤惜伞下安宁。他很担心,担心对方离开后,他和安儿的日子会再度变得艰难。   更多的却是不舍,何人不想被温柔眷顾呢?他喜欢甚至于沉迷对方的亲吻和怀抱。若是能与此人余生共度,似乎苦难也都变成了甜。   许逸宁伸手环住对方的脖颈,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   秦疏见他眼尾都红了,也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和之前的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妻子习惯将事情埋在心底,明明年纪不大,却少了少年人特有的意气。   他做得还是不够啊,秦疏心头微叹,扣住许逸宁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指腹过处,带起一片轻颤。   *   这一天,原野上出现了一块突兀的巨石,许逸宁知道,这就是勒石郡了。   勒石郡位于王朝的东北方,毗邻罗邺和吉邕两国,罗邺自前朝起便是本国的心腹大患,这几年国内一直不安稳,罗邺的发展势头却正是猛烈的时候,此消彼长,若不是两国之间有沧浪江作为天堑,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勒石郡和罗邺之间有所阻挡,短时间内还算安全,吉邕却不一样。吉邕和罗邺接壤,且面积小,国力弱,这些年国土面积一再被罗邺蚕食。按照这个趋势,早晚会成为罗邺的囊中之物。   而大丰与吉邕之间是一座原始森林,虽有高山树木的遮挡,但比起难渡的沧浪江却危险得多,未来双方早晚会有一战。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巨石面前。许逸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块有名的勒功石。   据史书记载,昭明十五年,冬月廿二日夜,巨石天降,红光伴之。此后,王侯将相,刻功于石,欲传功于天。   许逸宁看着上面的碑刻,有的已经在风沙的侵蚀下损坏,丰、盛两朝的碑刻倒是清晰,透过上面的勾画,他似乎能够窥见历史的厚重。   秦疏看他目光专注,便道:“你若是喜欢,改日也将你的名字刻上去。”   许逸宁看着他,心头微涩:“别开玩笑了。”   秦疏知道他不信,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   虽然到了勒石郡的地界,距离勒石城还有一天的行程。这次,他们直接借住在了一座农庄里。   农庄的主人是勒石郡的商户,姓王名从善。庄头虽然不乐意这么多人住进来,但是看到那些带着武器的兵卒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尤其是得知为首之人竟然是朝廷高官的时候,更是直接将最好的客院收拾出来,供他居住。   秦疏看着客院的情况,还算满意,转身对许逸宁说:“明天要入城,我去安排些事情,还得去庄头那多了解些情况,回来的时间会比较晚,你们先睡,不必等我。”   许逸宁闻言,眸光轻闪,“你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等到秦疏走后,许逸宁便去了隔壁,这应该是间下人房,为了方便主家随传随到,两边只有一墙之隔。   查看一番,许逸宁回去便与弟弟商量说:“安儿,今晚兄长有要事和大人商量,你自己一个人睡好不好。”   许逸安不太想一个人,但是兄长都已经这样说了,他只能点头。只是小脸儿皱巴巴,跟喝了黄连一样。   许逸宁看得好笑,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兄长似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就已经一个人睡了,每天还要早起上灯学呢。”   许逸安满脸抗拒,小声提着要求:“我要和兄长一起。”   许逸宁提醒:“之前在屿阳,安儿也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忘了吗?”   许逸安:“……好吧。”   其实,那时候阿嬷是睡在他房里的,只是阿嬷再好,也不是亲人,还会哄骗他的东西。后来流放旨意下来,阿嬷被发卖,那些东西也没保住,都被搜走了,那天的经历永远印刻在他的记忆中,终生难忘。   秦疏回来时已经月上中天了,一进门便听出来室内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再凝神倾听,另一道声音在隔壁。   之前是没有条件,有条件了,五岁大的孩子也该自己睡了。   只是,许逸宁向来将这个弟弟护得眼珠子似的,忽然将小孩儿挪出去,秦疏直觉其中有古怪。   至于原因,秦疏很快就知道了。   今天的许逸宁格外地主动,秦疏纵容着他的胡闹。虽然对方在情事上格外笨拙一些,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看着秦疏为他而情动,许逸宁心里有着骄傲和满足。以后如何他不清楚,至少现在,他是想和对方做一次真正的夫妻的。   许逸宁抖着手一路向下,秦疏在察觉出他的意图后,简直都被许逸宁的大胆惊住了,连忙阻止对方胡闹。   秦疏抓住他作乱的双手,将人禁锢在怀里,低吼着警告:“乖点,别乱动。”   许逸宁顿觉委屈,都已经这样了,秦疏竟然还在忍,他只是不想留下遗憾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秦疏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他只是想要将妻子好好养一养再吃掉,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是不是不行!”许逸宁话说出口,自己的脸先红成一片。秦疏见他神色委屈,目光倔强,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决定先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说是教训,秦疏到底顾惜他的身体,只在桃源之外徘徊,只是如此,许逸宁便已经受不住了。   秦疏拉下他挡在唇上的手,这才发现他紧咬着唇瓣,真是个小傻子。秦疏凑过去亲了又亲,又吻去他眼角的湿意。   许逸宁哑着声音,“结束了吗?”   秦疏无奈,这才哪到哪儿啊,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许逸宁是懂的,只是刚才的一切于他而言也已经激烈至极,头脑尚有些混沌,这才说出这样的傻话来。   秦疏打湿了帕子,拭去他身上的汗渍,许逸宁腿间红成一片,好在并没有受伤。   秦疏松开手,许逸宁忙将腿收回被子里,那里的皮肤火辣辣的,难受又羞耻,许逸宁往被子里缩了又缩,鸵鸟一样。   秦疏将埋在被子里的人挖了出来,搂进怀里,开始审讯:“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这次,许逸宁终于鼓足了勇气询问:“交接之后,你会回京吗?”   “回京?”秦疏重复,他终于知道这个小傻子在瞎想些什么了。秦疏抚上他的脸颊,轻笑:“说什么傻话,你在这里,我回什么京?”   “那,周全怎么办?”他可是亲眼看到周全是死了的,如今秦疏顶替对方的身份,一旦被发现,恐惹杀身之祸。许逸宁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秦疏耳力好,还真不一定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   见秦疏还要卖关子,许逸宁也顾不得羞涩,又凑上去痴缠,“秦疏,我想知道,你快告诉我呗。”   秦疏拒绝。   许逸宁很少被秦疏拒绝,神态间就带出了几分不乐意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让你长个记性,免得以后遇到事情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胡思乱想。”秦疏希望,经此一事,对方能够真正对他敞开心扉。   许逸宁想要学人撒娇,话语在肚子里翻来滚去,就是说不出口,顿时有些泄气。他趴在秦疏的胸前,闷闷不乐:“你不告诉我,我这一晚上都睡不好。”   秦疏十分冷酷无情:“没关系,不过就一个晚上,等明天到了地方,再补眠也不迟。”   许逸宁虽然不满他的搪塞,但是这段时日以来,压在心里的巨石终于移开,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靠着对方坚实的胸膛,许逸宁很快便陷入了睡眠。   秦疏轻笑,刚刚还说会一晚都睡不着,结果比谁睡的都快。   秦疏起身,去隔壁看了一遭,许逸安竟然还没有睡,听到声音,立马警惕地看了过来。   “是我。”秦疏怕吓着他,出声示意。   许逸安翻身坐起,往他身后看。   这个时辰可不早了,秦疏估计他是一个人睡害怕,开口询问:“要去隔壁吗?”   小孩儿眼睛顿时亮了,秦疏将人用被子一包,抱回隔壁,许逸安自觉地去里侧躺好。待在兄长身边,很快就打起了小哈欠。   秦疏给两人掖好被角,也闭上了眼睛,不过他并没有睡,而是在心底预演着明天可能的走向。 第135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0   翌日, 天幕低垂,阴风四起。看着晦暗的天色,许逸宁总觉得心底不大安稳。秦疏却是不以为意, 一件事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人不在天, 所谓兆头, 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他们一行人动身的同时, 有一队人马亦从勒石城内出发。   为首两人正是此地的郡守唐元益和郡尉成鼎。   唐元益忧心忡忡:“也不知这位周大人是个什么路数。”   成鼎嘬着牙花子:“左不过待上几日便走, 你管他是什么路数。”   唐元益反驳:“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最冷的时候,从京城赶来便要三月有余,一来一回就是半年, 哪个会那般急切地往回赶。也不知那位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派都统做押解官。”   成鼎嗤笑一声:“还能是怎么想的,屁股底下的椅子没坐热乎, 心里不踏实呗!”   唐元益:“噤声, 你这张嘴若是再没个把门的,还是早些回家抱孙子吧。”   天空阴沉, 乌云野兽一般聚集在一起, 狂风肆虐,呼啸着吹得树木啪啦作响。   成鼎咒骂一句:“该死的鬼天气。”他抽了下马屁股, 很快就将唐元益落下一截。唐元益也不着急,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   秦疏等人出现的时候,唐、成两人已经在十里亭等着了。   见到远处的旗帜, 两人对视一眼,拍马上前。   秦疏一摆手,队伍便停了下来。唐元益和成鼎向他见礼。   秦疏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据他昨日了解的情况,唐元益本是湘牧人士。他是寒门出身, 父辈荣耀不再,靠着故人的荫蔽,勉强举了官。初入官场便被安排到了勒石郡,之后就再没回去过,如今四十有七,看着竟然比花甲之龄还要年迈。   至于成鼎,他是勒石郡本地人,接替他父亲成为城门卫,一路爬上今天的位置。   两人前后脚被提拔为郡守和郡尉,任上无功无过,勒石郡依然是穷乡僻壤中的穷乡僻壤,以至于改朝换代也没影响到这两人,地位诡异地稳固。   昨日了解到当地情况之后,秦疏就在想,成鼎既然是本地人,应当干不出杀良冒功的事情。现在看到真人,又多了几分把握,原世界线中害妻子身死的另有其人。   秦疏观察两人的同时,他们也在观察着眼前这支队伍。   都统大人自不必说,其余人等的情况也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勒石郡每两年就会接收一批流放犯,每次看到新人来,总会让人觉得晦气。   被判处流放的人一般都有些身份,或是官员,或是与官员沾亲带故,这样的人就不是干活的料。   结果就是,他们不仅要安置“身份高贵”的犯人,还要给他们提供吃喝,虽然只有三年,可来了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遗民和当地人又时有冲突,让人烦不胜烦。   这次好嘛,直接来了两个身份最高贵的。   两人的目光在许逸宁兄弟二人身上扫过,小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除了瘦了点,还有些病恹恹的,这状态可真不像是被流放了。   秦疏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个黄色卷轴,看清那事物的样式,许逸宁眼睛微微睁大。   秦疏双手捧绢,说:“圣旨在此,还不速速跪下听旨。”   当下,皇帝的命令一般都是在竹简上书写,由手持符节的内监宣读。绢帛也会用,但是极少。   秦疏手中的绢帛是鲜亮的明黄,单是这少有的色泽也足以震慑人心了。唐元益和成鼎当时就被他这副架势唬住了。   在场的人哗啦啦跪成一片,唐元益和成鼎两人也忙跪伏在地,秦疏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治国安邦,必赖良臣。今都统周全,忠勇兼备,才干出众,特授其监管勒石郡之重任。   勒石郡地处要冲,事关国家安危。周全既至,当尽心竭力,明察秋毫,以抚绥地方为己任。   郡守、郡尉等官吏,应各司其职,竭诚配合。施教化,恤民生,安百姓,定边疆。若有违抗者,必将依法严惩,决不姑息!   钦此!   许逸宁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真没想到秦疏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假传圣旨。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他清楚秦疏的计划就像走钢丝一样,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但他更知道对方之所以铤而走险都是为了他。   秦疏察觉到他的目光,回首,冲着他眨了一下眼。   许逸宁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够疯的,一旦被识破,他们就都完了。若是没有被识破,以后火烧纸破,勒石郡上下的所有官员都会受到牵连。   秦疏看他生气还挺高兴,总比装出一脸娇羞强。   许逸宁不知他心底的怨念,更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看见他的笑眼,暗自磨牙。   难怪秦疏昨晚一直不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一定会阻止对方。许逸宁又是的感动,又是难过,心里乱成一团,也没个头绪。   朔风拂面,风雪堆积在帽檐,许逸宁的头脑顿时清醒了。   他移开目光,视线与唐元益撞到一处,对方的目光幽深睿智,怕他看出端倪来,许逸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对方移开目光后,这才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担忧。   唐元益的目光在秦疏和许家兄弟二人身上扫过,这几人间的氛围,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他和成鼎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成鼎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心里暗暗琢磨:“朝廷一品大员怎么会被安排到勒石郡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该不会是被皇帝厌弃了,打发到这儿来的吧。”   头顶从此压着座大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不过两人也并不如何担心,勒石民风彪悍,想要这里的人信服,只靠一个都监的虚名是不成的,还得有兵。   都监手底下的这点儿人,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   两人忧心的反而是京官儿难伺候,也不知这位行事如何,若是个奢侈的,整日里要东要西,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勒石气候严寒,温饱一直以来都是急需解决的难题。他们本就不丰的口粮,可经不起折腾。   唐元益决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让这位见识一下,勒石郡究竟有多穷。   唐元益从那些流民身上一一扫过,忽然目光顿住了。   那是一个妇人,此时她正被人从地上扶起,小心翼翼地扶上后面的马车,妇人的肚腹带着明显的弧度,看样子距离临盆也不远了。   一个孕妇千里迢迢地被流放到这里竟然还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更何况她似乎还被照顾得很好。   除了妇人,他还发现几乎每一个人身上都挂着黑乎乎的东西,除了颜色不正常,怎么看怎么像肉。   这真的是一支被流放的队伍吗?   陆有财发现两位大人的目光在他胸前披挂的腊肉上徘徊,下意识用手遮挡。   腊肉是个好东西,军候大人说了,这些腊肉都是留着给他们改善伙食的。之所以挂在身上,是为了更好地风干,如此腊肉也能存放得更久一些。闻着肉味,他赶路都比以往有劲儿呢。   勒石郡的苦寒是出了名的,陆有财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死了,对于糊口的东西,自然十分上心。   现在见那位大人盯着腊肉看,自然十分紧张,紧张过后,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人家是官,可看不上他手里的这点东西。   成鼎顺着唐元益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异样,决定过后调查一番,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点清寒落到鼻尖,酝酿了一上午的雪花终于飘落。秦疏一声令下,队伍再次启程。   唐元益和成鼎带来的人则是在队伍最前方开路。他们二人压阵,秦疏他们刚好处于队伍的正中,亲卫分成三波,侧翼各十人,其余拱卫中央,队伍的最后是流民和差役。   等到脱离都监大人的视线,成鼎压低了声音问唐元益:“之前的圣旨到底是个啥意思,周大人到底封了什么官,我咋没听太明白呢?”   唐元益:“这还不明白,都监都监,哪怕只是一只苍蝇,只要在勒石郡的地界,那都归人家管。”   成鼎啧啧两声:“那这权利还挺大。”   唐元益担心他鲁莽,便说:“你若是不配合,周大人直接就能换个人顶上。”   成鼎:“那你呢?”   “我是四品,五品以上的官员任免那得朝廷说了算。”唐元益说。   成鼎对此无所谓:“那还是把我撸了吧,吃都吃不饱,还一堆破事。”   风声送来了两人的低语,秦疏听着额角狠狠一跳。别的暂且不论,勒石郡是真穷,穷到郡尉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秦疏之前问过许逸宁,他说勒石郡和朝廷联系得还挺勤,作为全国最穷的郡县,这里的郡守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儿就是给朝廷上书哭穷,郡尉则是上书要人要军饷。   按照丰、盛两朝的律法,郡尉可掌兵五千,可实际上勒石郡的兵额就从来没有满员过。   军饷要紧着边军来,哭穷也从来没有成功过。不过因为勒石郡的税收低得可怜,每年上缴的粮食连华阳郡的零头都不到,朝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另类的哭穷成功了吧。   勒石郡的穷都是有原因的,这里一不搞开发,二不搞贸易。种地也不积极,日常嚼用多靠采摘,获取生产资料的手段太过单一原始,能富才是怪事。   秦疏一行人踏进城门时,风雪骤停。秦疏回望一眼,许逸宁的眼睛果然亮了,秦疏眼里有笑意一闪而逝。   秦疏的目光在当地人的身上扫过,他们大多身着皮裘,也有一部分人身着麻布葛衣,里面应是蓄了稻草一类的东西御寒,看着鼓鼓囊囊的。   天气寒冷,出门的人并不多。不过,秦疏一行人的目光很快被另一队人吸引,不必别人说明,他们就知道,这群人是被流放过来的犯人。   他们神色麻木,瘦骨嶙峋,为了御寒,甚至直接在身上绑了稻草秸秆之类,被风一吹,仿佛下一刻整个人都会被带翻。   负责监工的兵卒一声呼喝,那些人便停下步子,将路面让出来。   许逸安看着他们瘦的骷髅一样,瑟缩一下。许逸宁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若是没有秦疏,他们的今天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将来。   秦疏回身看了一眼,似是安慰,许逸宁心头一定。同时,有一个念头在心底萌芽,不管是眼前这些人,还是身后的同行者,若是罪孽深重,便当以命相抵。如若罪不至死,便不应抹去希望,变作行尸走肉。   双方错身而过,静默着,像是在上演一场默剧。一方恐惧,一方麻木。直到某一刻,一丝奇异的香味挑动了饥饿的神经。原本木然的视线像是热油中滚落了冷水,波澜顿生。   等到只能看到个队伍的尾巴,一个沙哑的声音出了声:“那些新来的,有肉。”   吞咽声响起,今天的朝食只有一块小儿拳头大的豆饼,他们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监军将他们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每次有新来的犯人,就会大小争执不断,严重的时候甚至会闹出人命,不过这样的情况最多一个月便会消停下来,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   秦疏在郡守府的客院安顿下来,唐元益的宅邸占地不小,用料扎实,就是风格古朴了些。   安排给秦疏的院落挺大,里面还有一个专门的厨房,看得出来是新修的。   唐元益备了接风宴,秦疏坐在主位,勒石郡一众大小官员作陪。饭菜上桌,野味儿不少,却很少看得到青菜。至于味道,不说也罢,还不如他风餐露宿的时候吃的味美。所有的菜肴都是涩中带苦,这明显是食盐提纯不到位,杂质过多导致的。   秦疏有意将话题往民生的方向引,对勒石郡的情况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唐元益和成鼎才能只算中等,能压得住底下人更多靠的是资历和品行。勒石郡的官员良莠不齐,郡丞和唐元益一样,还未到老迈的年纪,头发便已花白。   秦疏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两名校尉身上,年纪稍大一些的叫孙耀,另一个叫史云钊。   孙耀是司隶校尉,他和成鼎一样,是当地人,秦疏看过便罢。   他更在意的是史云钊。史云钊是城门校尉,在场所有官员里面最年轻的,今年不过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的校尉并不稀奇,但于勒石郡而言却是独一份儿。   史云钊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史洪将军的侄儿。史洪驻守勒成一带,也就是勒石与成庆沿线。在一次对敌中受了伤,养好伤后就留在了勒石城,直至今天。   秦疏在他瞥过来的目光中看到了野心。年轻,有野心;不是本地人,没有归属感,那个杀良冒功的守将会是他吗?   不管是不是,秦疏都将人放进了警惕的名单中。   饭后,秦疏开口道:“勒石苦寒,本官早有耳闻,然周某既然接了圣旨,便不能辜负朝廷的信任。只望我等勠力同心,共同经营。”   秦疏击掌,便有人抬了箱子进来。秦疏抬头示意,郭顺从中取出一个小罐,打开后,里面的粉末晶莹洁白,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史云钊离得近些,他盯着结晶,忽然道:“这是盐巴?”   秦疏勾唇:“史校尉好见识,确实是盐,不是盐巴,是精盐。这是我为各位准备的小小心意。精盐难得,每人只得一小罐,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唐元益坐不住了,他出生时家里已经没落了,印象中从来也未见过如此洁白的盐粉。他用手指捏了一点儿放进口中,鲜美的味道化开,没有丝毫苦味。   只看他眼里的震惊,大家就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得了。   本来还觉得周全的到来有些麻烦,现在却遗憾为何对方没有再早些过来。   秦疏的这个小礼物送到了众人的心里,借着这个时机,秦疏道:“此次皇上命我兼管勒石,另有原因,许氏兄弟二人身份与他人不同,需要我时时看护,今后与我同住。”   “至于此次随行的移民和押解的其他犯人,未知唐大人如何安排?”   唐元益早些还想着那两位身份有异,怕是有些麻烦,如今都监大人接管,自然最好。此时听到对方询问,便道:“之前的犯人统一被安置在王家坞,移民可以自己选择村落入籍定居。”   秦疏语气严肃:“朝廷这些年也没少往勒石安排人,只是减员太过严重,临行前,那位还特意提及,身为臣子,周某自然要为圣上分忧。如果各位没意见,以后王家坞便由我接管了,可好?”   如果秦疏说他要接手郡衙或城卫所,他们免不了多思多想,现在他不过是想要接手那些流放犯,自然无人二话。   秦疏目的达成,再不多言。什么东西都是数量稀少才更珍贵,人口而是一样。   华阳郡有人口百万,勒石郡却只有六万。秦疏任务在身,大力发展人口绝对是重中之重。他不求百万人口,但也绝不能太寒碜。   刚刚席上,唐元益说,和吉邕之间的原始森林里还住着几波人,他们既不属于大盛,也不属于吉邕。   那就属于勒石好了。   今日的勒石郡是一个只拥有六万人口的穷苦郡县,但在他设想的未来,这里人流如织,繁华非常。将会成为这塞外风雪中最夺目的奇葩。 第136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1   周铭这天干活的时候心里一直不太平静, 城门口遇到的那一行人总是在他的眼前晃荡。   他努力回想,两年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何情形。寒冷、饥饿、恐惧,勒石郡于他而言就像深渊, 陷入进来就再也无法逃躲。   “速度快点, 谁若是躲懒, 晚上就别想有饭吃。”监军手里的鞭子挥舞得噼啪作响, 周铭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   他配合着赵强, “一、二、三,起!”沉重的担子压在肩头,膝盖在重力下弯曲。修城墙, 铺路面,开荒地,伐木头, 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还有一年, 还有一年他便能够恢复自由身,可他能顺利地熬过这一年吗?   想起那些刑期结束仍然留在王家坞的人, 很多到死也无法真正融入当地, 周铭心头就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终于听到了回程的讯号,周铭身上的力气顿时泄了, 疲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两条腿机械地支撑,一步一挪地往回走。   此时距离平时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以往那些刑期已过的人都会安静地待在房子里, 躲避严寒的侵袭,今天却都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一阵寒风袭来,周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然而,一股特殊的香味却顺着冷空气飘来,周铭用力嗅了嗅。   他看着不远处热气腾腾的院落, 那里是他已经住了两年的地方。不知为何,今天的气氛有些异常,许多刑期已过的人都朝着那个方向涌动。周铭和赵强也跟着人群,加快了脚步。   张二用饭勺敲打着锅边:“排队,排队,哪个不听话,军法伺候。”   赵强想要往前凑,周铭一把将他拽住,对着他摇了摇头,守着锅灶的是个生面孔,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赵强都快饿死了,他前头排着百十个人,轮到他也不知还有没有好料。不过周铭总不会害他,赵强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老老实实地排队。   前面忽然起了喧闹,大家抻了脖子看,然后就看到于金水被一个士兵拖了出来,绑在了桩子上。那士兵也是个生面孔,一张黑脸看着十分唬人,啪啪就是几鞭子甩过去,打得于金水嗷嗷直叫。   很快,这嚎叫也停止了。周铭直到排到近前,才发现于金水闹嘴被塞了一团稻草,难怪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来。   “剩下的这点福根全给你了。”张二用饭勺在锅边磕了磕。   周铭看着碗里的米粥,和以往比起来,果然更稠一些。周铭不顾粥水的热烫,直接让人   这一晚,除了于金水,所有人都分到了一碗飘着肉片的汤和一块杂粮饼,那肉片薄薄的,却十分有嚼劲,鲜咸的滋味让人舍不得吞掉。   夜间,躺在稻草上,赵强只觉得自己的胃里暖烘烘的。他小声对周铭说:“如果每天都有这么美味的肉汤喝就好了,我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   周铭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整合着拼凑而来的消息,心里有担忧,也有着幽邃的希冀。   *   郡守府客院中,秦疏目光扫到床上,小的那个睡得小猪一样,大的倒是没睡,听到门声,水润的眸子便转了过来。   秦疏掀开被子想要上床,手头却传来了阻力。   他意外地看着床上的人,问:“怎么了?”   许逸宁抓紧了被角,小声说:“分开睡。”   秦疏意外地挑眉,这还是许逸宁第一次跟他提要求,就是话里的意思不怎么美丽。   他也不生气,之前的妻子和他相处时一直都带着小心翼翼,跟他相处时带着自知的讨好,本性一直被压抑。现在终于敢提意见了,挺好的,就是这小脸翻得快了点。   许逸宁见他站着不动,心慢慢提起,日间的事情让他知道,秦疏远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视他。许逸宁太喜欢这种偏爱了,于是忍不住伸出试探的触角,想要看看秦疏会不会容忍他。   许逸宁一时也判断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放在被子下的手紧张蜷起。   秦疏看向另一侧的矮榻,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   许逸宁见此,顿时急了,支起半边身子说:“回来。”   秦疏不明所以,拿眼看着他。许逸宁被他看得十分有压力,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床角,那里还有一床被子。他是想要试探,却又担心将人推得远了。   秦疏皱眉,他是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都睡一个床上了,还搞什么分居啊。”   许逸宁心底哼声,秦疏几次三番拒绝于他,他只是想要对方也尝尝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   许逸宁见他走了回来,便又窝进了被子里,只眼睛还盯着秦疏的动作。   秦疏抖开被子,钻了进去,玩笑一句:“知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现在满意了吧,一点进行不轨行为的机会都没有了。”   许逸宁才不管他的调侃,今天的小试探到此结束,他开始询问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你冒充周全,那京城那边怎么办?”   “再找个人回去冒充就好了。”秦疏开口便是一声惊雷。   许逸宁翻身而起:“你疯了!”   秦疏将人拉回床上,替他掖好被角:“老实点,小心染上风寒了。”   许逸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每当他以为秦疏胆子已经够大的时候,对方还能做出更让他吃惊的事情。   秦疏轻笑:“放心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许逸宁忧心忡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周全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有二三亲友,他们如何认不出自己的亲人?”   “勒石郡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周全一路奔波,伤病不治也是有的。”秦疏意有所指道。   许逸宁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一事:“如果那里的周全身死,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是假的吗?”   秦疏故意道:“如果真的被人发现,大不了我带着你躲进深山里去,你说好不好?”   许逸宁虎着脸,“和你说正事呢,别开玩笑。快说,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秦疏神情放松,说出的话却分外认真,“我想将勒石郡变成我们的勒石郡,只是需要时间,还有你的帮助。”   “需要多久?”许逸宁自然是要帮他的,他担心时间太久,会被朝廷察觉。   秦疏心里早有计较:“完全掌控大概需要五年,不过只要第一年能够稳住,之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许逸凝眉,他们没人、没钱、没粮,什么都没有难道要空手套白狼吗?   “你难道想要夺走这里的兵权?”秦疏是厉害,但强龙难压地头蛇。   秦疏:“放心吧,我又不是真的鲁莽。咱们初来乍到,比起夺权,我更愿意看到他们主动为我所用。”   对于枕边人,秦疏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现在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的人便是王家坞的那些刑犯、移民和周全的三十亲兵,山民也是秦疏计划的一环。   银钱也不必担心,只要把控盐湖,他完全可以成为勒石郡最富有的人。   至于粮食,他的某个倒霉同事为了表达对他的衷心感谢,一口气给他挖了十筐红薯。有这些红薯做种,明年的勒石郡一定会开创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许逸宁为他填补细节,“王家坞中的人怕是有一多半都不中用,虽有部分犯人是被陷害牵连,但人品有瑕的是大多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却也要有所取舍。”   “无妨,当此用人之际,唯求其才,不顾其行。若人品实在不堪,正好用来杀鸡儆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抛开那个逆天的商城不谈,仅秦疏本人掌握的知识就足以改变这个时代。   秦疏没有太大的野心,但他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希望那些苦苦挣扎的人能够有机会活下去,希望更多的人有寿终正寝的机会。   当有一天,他们魂归地府的时候,奈何桥边,饮下的不只是人生的苦难。   许逸宁却已经思量开了,离开皇宫后的这些年,虽然处处被限制,但只府中的事情也不少,尤其是母亲去后,都是由他管着的。   见过了人情冷暖,对于人性,他也有了更深刻地认识。   身处泥潭的人更需要希望,今天遇到的那些人过得很不好,如果能够成为他们的信仰,有些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许逸宁越想越精神,不时将想法拿出来与秦疏交流。许逸宁在这方面有先天的优势,时局对别人来说是门高深的学问,对他来说却是生活。   夜越来越深,他们的讨论还在继续。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们的心却越来越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紧紧相连。   许逸宁眼睛晶亮,小嘴叭叭说个不停,等到烛火发出“哔啵”声,这才发现秦疏正含笑看着他,目光温柔。   许逸宁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许氏家都被人夺了去,他实在没什么资本去发表议论。   秦疏看出他的退缩,凑过去,两人交换了一个吻。许逸宁脸颊滚烫,拉起被子,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又想和秦疏一个被窝了。   秦疏的指尖在他的睫毛上拂过,“不必担忧,你以后可以慢慢尝试,真有事我兜着。”   政治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它在权力的漩涡中翻涌,掀起一张复杂的网。这张网,网罗着人们的欲望与野心。许逸宁还是年轻,某些手段稍显温和。   越是生存在底层的人,越是有着野兽的直觉。而王家坞的那群人,不必亲自去看,秦疏便知瘦弱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怎样一颗扭曲的灵魂。   不过没关系,妻子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人都能够被驱使。   两人说了半宿的话,寅时末才停止交谈,疲惫感后知后觉地袭来。从京城到勒石郡,整整走了三个月,现在终于真正放松下来。   许逸宁打了个哈欠,困意就像潮水,温柔地包裹着许逸宁的意识。他的眼睛逐渐沉重,仿佛被一层柔软的纱幕遮盖,思绪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秦疏说话没得到回应,这才发现他睡了。他将烛火熄灭,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个时辰,也许还没有到,秦疏就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被子。秦疏一松手,然后,被子没了。   他睁开睡眼,这才发现兄弟俩的那床被子被许逸安团了一半在身下,难怪要抢他的。   此时已经后半夜,屋子里确实冷。秦疏下床将狼皮取了过来,压在兄弟俩的被子上,如此也能更暖和些。   然后没多久,旁边的人就蛄蛹过来,迷迷糊糊地扒拉着他一起睡,秦疏自语:“这可是你自己过来的。” 第137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2   第二天, 当许逸宁悠悠转醒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床上仅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而且他醒来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身上盖着的也并非昨晚的那床被子。   许逸宁皱着眉头, 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睡到秦疏这边来的。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变得红红的, 心里暗想,总不可能是他自己滚过来的吧。   此时,许逸宁的目光被床边摆放着的一套新衣所吸引, 大小正是他的尺寸。他伸出手指,刚刚搭上那料子,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手感实在是有些过分柔软了, 仿佛轻柔的云朵一般, 触感极佳。   细细打量,布料的纹理致密, 也不知怎样的巧娘子才能够织就这样柔软细密的布来。穿到身上, 就更能察觉出不同来,竟有融融暖意从相贴的部分传来。他是真没想到, 这料子灰扑扑的不起眼,竟然这么好穿。   许逸宁直觉这绝对不会是郡守府准备的。财不露白,京城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他一个小小郡守,就是有也不敢拿出来。不是郡守,那就只能是秦疏了,也唯有秦疏才会待他如此上心且毫无保留。   许逸宁想过一次就将此事压在心底,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秦疏一直很神秘,他不想寻根究底,如果对方想说,自己早晚都会知道。   一个人为了他甚至愿意堵上身家性命,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自然也会珍惜这份真心。只是秦疏实在太过厉害,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贴身里衣不起眼,中衣和外袍也是一样,轻便保暖。穿上这身衣服,许逸宁觉得自己能在雪地里跑三圈,打开房门,被冷空气激得一哆嗦,又乖乖地回屋将皮裘套上。   等再打开门,就发现外面站着一个熟面孔。   郭顺顿首:“许少爷,大人带小少爷去了郡衙,命属下在这里听候差遣。”   许逸宁点头,“大人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午后便回。许少爷现在可要用饭?”   许逸宁看了看日头,现在距离正午也不过一个时辰,便决定等两人回来一起吃。   “昨日也未来得及好好看看,你带我在客院走一走吧。”   秦疏之前提过,他们会在这边借住几个月,一是冬日里动土艰难,二是想要将唐元益绑到他们这艘船上。   尽管只是暂住,有些地方还是需要改动的。   这处是郡守府闲置的院落,虽然宽敞,但也有很多地方毁损,这些位置都需要修缮。   郭顺等人自不必说,那些跟着一起过来的衙役秦疏也没打算将人放回去。如此,这些下属就有五十多了,衣食住都要考虑,五十多张嘴可是能吃得很,总不能让唐元益帮他们养着,唐元益也养不起。   至于出来这么多人没回去,会不会有人追究,秦疏对此并不担心。乱世人命如草芥,也许有人会怀疑,但那些上位者考虑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利益。周全身死便是摆在眼前的利益,从一品的空缺,足以吊起某些人的胃口。   大雪封山、狼群、风寒,意外真的太多了,护送病重的周全回京,死几个人也太正常了。换而言之,护卫大人不力,不被迁怒已经是法外开恩,谁会去追究几个小喽啰的死因呢?   许逸宁从前众星捧月的时候,并不会考虑太多,等到他跌落尘埃,方知不能看轻每一个人。他不似秦疏那般自信,这五十几个人哪怕有一个起了异心,都将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某一刹那,他甚至起过杀人灭口的想法,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便被他压了下去。因为他们许家,已经有太多的人受到了牵连,他怎能再造杀孽?   如果,真的有一天在这里待不下去,那他就如秦疏所说的那般,带上安儿,和他搬去山里住好了,从此不问世事,做一对神仙眷侣。   如此想过一番,许逸宁的心便淡然了,他问郭顺:“其他人呢?”   郭顺:“一部分跟随大人去了衙门,一部分去了王家坞,剩下的被派出各处查探了。”   如果说以往他们还会对这位与大人的关系揣测几分,现在却没人会去多想,这明摆着就是将人当媳妇儿养的。虽然也会觉得大人胆大妄为,但是绝对的忠诚却并不会让他们违逆秦疏的意思。   许逸宁查点客院的时候,王家坞正热闹着。   以往吃完朝食监军便会带他们去上工,今日却迟迟没有听到召集的号令。   周铭乐得轻松,寻了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赵强却是闲不住的,过了半晌,他带回了一个消息。   他们这些人从今往后就被新来的都监大人接管了。   周铭愣住了:“接管咱们?知道原因吗?”   赵强这可就有话说了:“我是寻新来的流放犯打探的消息,他说这次负责押解的是位都统,很大的官。”   “确实很大,都统是从一品。”周铭点头,同时心里升起了更深的疑惑,都统掌黑甲军,真正的天子近臣,“知道他为什么被派过来吗?”   提起这个,赵强顿时压低了声音:“前朝的两位太孙都被皇帝流放了,就在这次的队伍里。”   周铭心下思量:“难道皇帝是担心有前朝余党生事?”   “你见过太孙吗?”赵强还是第一次距离皇亲这么近,哪怕是个过气的皇亲,   周铭摇头苦笑:“我从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治粟吏,如何能够见得。”   赵强一想也是,那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听说那位周大人对两位太孙十分照顾,他们流放过来,每日可食三餐。你说,咱们的日子是不是也能跟着好过一些。”   “希望吧。”周铭对此并不乐观,勒石郡的熟制短,又并无良种,城中百姓想要吃饱肚子尚且艰难,更遑论他们这些判处流刑之人了。   午后,铜锣声响了三下。周铭和赵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赵强迟疑道:“刚刚是响了三下,对吧。”   周铭肯定地点头。   铜锣响三声,是开饭的信号。他们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干,竟然还能多一顿饭食?   直到碗里盛满了热腾腾的菜粥,还是加了盐巴的,两人心头仍然充满了不真实感,除此之外,还有些心慌。不过看那些新来的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们这才安心几分。   等到吃完饭,听到召集的声音,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村坞的空地上,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监工今天特别的安分,他陪在一行人身侧,小声地说着什么。士兵围了一个大圈,外围还围了一些自由民。   他们既是为了瞧热闹,也是想要看看新来的人中有没有认识的。   很快,监工说话了。众人这才知道领头的一个叫黄烽,另一个叫肇和,肇和为主,黄烽为副,从今往后,他们的一应事宜都听这两人安排。   肇和提了很多规矩,但听着这些人耳里,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他们从今往后,只要出工,每日便有三顿饭可食。   只要给吃饭,再多的要求他们都不在乎。   没有挨过饿的人不会知道,那样的滋味有多难捱。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每一次呼吸,肚子里都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视线渐渐模糊,头脑也开始发昏,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只能紧紧地捂着肚子,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减轻饥饿带来的痛苦。然而,这只是一种徒劳的挣扎。   饿到最后,甚至会生出幻觉,曾经他们这里有一个人饿得很了,将自己的孩子吃了,却还以为自己是抓了只兔子。   肇和冲着黄烽点点头,然后他们就开始记录这些人的基本信息。   黄烽一边记录,一边想着心事。自打昨日周大人宣读过圣旨,黄烽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他做衙役也有六七年了,从来没有听过还有都监这个职位。   有时候,对着许少爷那张脸,他身上都发寒。果然色令智昏,为了一个男人,大好前程都不要了。   黄烽心里为周大人不值,但是他只是在心里想上一想。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的暂且不提,至少大人不会克扣他们的伙食。   *   马蹄声响起,许逸宁知道定然是秦疏回来了。他将书放在一边,起身走出门外,正看到秦疏跳下马来。   安儿被他夹在腋下,看到他,叫了一声“兄长”,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冻红了,还是激动的。   秦疏将人放下,许逸安便小跑着来到许逸宁身边,“兄长,今日大人带我去了衙门,那里好大。”   许逸宁看他帽子上面有些残雪,许是从屋顶飘落下来的,伸手替他拂去,轻声提醒:“安儿要乖,不要乱跑知道吗?”   许逸安点头:“安儿听话了的。”   “外面冷,快回屋吧。”秦疏将鞭子抛给亲兵,上前揽着他的肩膀,“郭顺说你没吃饭,下次不要等我们。”   许逸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只说:“我今日起晚了,一时不饿。”   又想到他睡到日上三竿,是件很丢人的事,便又道:“下次你起来叫我一声。”   秦疏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如今这处院落划给了我们,在自己的地盘儿,你想怎么睡便怎么睡。”   看到许逸宁还想反驳,秦疏抢先开口:“不要想太多,你之前身子亏损,睡眠是最简单的养生方式,若不是身体困倦,便是想睡都睡不着。”   许逸宁听着轻言细语,心里只觉温暖,因贪睡生出的不自在就这样被清除。   许逸安看着两人走入门内,没一个想着被留在原地的小小的他,紫貂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跳上他的肩膀,小鼻子一耸一耸,好像是在安慰。许逸安歪头蹭了蹭,大眼睛卡巴卡巴,挪动着小短腿儿,默默跟上。   等到厨房将饭食端上,许逸安再也顾不得那些小心思,只用一双眼睛盯着陶碗,欢呼一声,今天又有甜甜的红薯吃。   许逸宁看着他洗干净手,给他夹了一个,叮嘱道:“芯儿很热,小心别烫着。”   许逸安连连点头,用小手捧着,鼓着腮吹气,想要它快些降下温度。   小孩儿眉眼和许逸宁像极了,秦疏对他也多了几分疼宠:“喜欢吃,明年咱们就多种一些,让你吃个够。”   许逸安闻言,停下呼呼:“那还要好久好久哒。”   秦疏见许逸宁只给弟弟夹了一个,便去吃杂粮饼,便又给他夹了一个,“少不了你这口吃的,我只怕你到时候好东西吃多了,再看不上红薯。”   许逸宁却是不信,这样香甜软糯的东西,他就是吃上一辈子也不会吃够。   秦疏看出他不相信,含笑道:“今天就给你们做样好东西,保管比红薯好吃。”   兄弟俩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等到吃完饭,秦疏便将那个半成品风箱取了出来。   其实当世也已经有了鼓风装置,名为橐[tuó],主要有木环、圆板、皮革制成,只是用起来的效果不如秦疏同事做得这个好。   秦疏之前已经查看过,虽然这个风箱并没有完成,但只差最后两步而已,他命郭顺去寻鸡毛。   不过一刻钟,郭顺就回来了,也不知他去哪里找的,五颜六色的一大把,还挺好看。   许逸安年纪小,就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眼巴巴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要。秦疏在里面扒拉着,挑了几根好看的递给他:“拿着去玩儿吧,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说,知道吗?”   “谢谢大人。”许逸安抿唇笑,宝贝似的捧着,一溜烟跑走了。   许逸宁忧心道:“安儿这性子,太腼腆了些。”   “无碍,他和你一般,最是坚韧不过,养养就好了。”秦疏是真心这么以为的,一个五岁的孩子,流放几千里还能安稳地活着,不哭不闹,会说会笑,以后必成大器。   许逸宁却是红了脸,秦疏最近特别喜欢夸赞他,让他又是欢喜,又是难为情。   他轻咳一声:“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秦疏还记得要上分,便拉着人坐在身侧,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将鸡毛塞入绳套中,解释道:“鸡毛就相当于活塞环,以后磨损了,还可以换新的,很方便。”   许逸宁心灵手巧,秦疏只示范了一次,他便学会了,秦疏便丢开手,打磨风箱缺失的部分。   其实风箱是专业性很强的木工活,技术含量比较高,一般人还真做不来,这里面当然不包括秦疏。   秦疏以前闲暇之际,最喜欢的便是看书,也因此看到了很多闲书,其中就有关于风箱制作方面的内容。他如今又是一等一的高手,便是没有工具,单凭眼力也能切割出符合要求的风板,所以,不过一刻钟便将东西打磨完毕了。   许逸宁看得稀奇,来来回回组装了好几遍。语气惊叹:“这个东西好,有了它,能省好多柴。”   秦疏含笑看着他忙活,有了风箱,好处可不单单是省柴,还可以拿来冶炼。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寻到铁矿,暂且还是不要和他说了。   有了风箱,秦疏就想要把它利用起来。他去灶房看了看,在灶台侧面找好位置,开了一个圆孔,然后将风箱的出风口塞了进去。   刚好采买的人回来,里面有他特意要求的面粉和鸡蛋,他已经说过要给兄弟俩做好东西,总不能食言。   然后,许逸宁就看到秦疏弄了两个盆,里面放了面粉,还有一半的精盐,顿时有些心疼了:“什么好东西竟然要耗费这么些精盐。”   秦疏看着他脸上真心实意的肉痛,也跟着心疼了,每个世界的妻子都会遇到一些倒霉事,但不管经历什么,还真没缺过钱。现在不过就是用了一点儿盐而已,竟然就这样不舍,他还是要多努力才行,让他有“败家”的底气。   “放心,不会浪费的。”秦疏将盐粉混合在一起,倒出一些在另一个盆里。看了一眼鸡蛋,不多不少,一共三十个。   他用鸡蛋在混合粉上面压出一个个半圆形的坑,将蛋清蛋黄分离,蛋黄被放入小坑里,等到三十个鸡蛋黄全部放了进去,又将之前盛出来的那部分混合粉铺在上面,找东西盖好,然后就放在一边不管了。   看到许逸宁还盯着盆看,秦疏解释道:“那个得后天才能好,我们今天吃海绵蛋糕。”   蛋清有些多了,秦疏留了一些出来,打算晚上做菜用,剩下的蛋清里面加了点蜂蜜,之后开始打发鸡蛋白,因为没有加糖,用的蛋清又很多,所以秦疏用了很长时间才将打成蛋白霜。   许逸宁亲眼看到其中的变化,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反应过来后忙跑回房间,找出路上那个记录的本子,他要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   原本他用的是木板,后来秦疏看到,就将这个珍贵的本子给了他,本子只有巴掌大,却很厚,纸张十分光滑,比他曾经用过的还要好,许逸宁用得很珍惜。   *   夕阳西下,马百泉等人往郡守府而去,远远地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馨香、醇厚,像是温暖宜人的春天。   等到走进了,才发现味道是从客院那边传来的。客院有单独进出的角门,此时院门外正有几人徘徊,看到他们过来,眨眼就全都溜走了,几人对视一眼,俱都咽了口口水。   大人在吃食方面一向大方,也许、可能、大概他们可以分到一点儿尝尝味儿呢?   他们确实分到了,不多,每人都只有手指长的一条,即便如此,他们也心满意足了。   同样分到的还有唐元益,没办法,他孙儿正是馋嘴的时候,自打那股香味儿传开,他就巴着客院的门不走了。蛋糕出锅后,秦疏便命人给唐元益那边送去了一大块。   剩下的便都是兄弟俩的了,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扛得住甜味儿的诱惑,只一口,许逸宁就被这个味道俘获了。   “这个点心叫什么名字?”   “海绵蛋糕。”   许逸宁皱眉,秦疏这才想起,现在根本就没有海绵,连棉花都没有,便问他:“我随便起的,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许逸宁按了下蛋糕表面,很快那个小坑坑便又恢复原状,“不如,叫雪绵蛋糕。”   “好,就叫雪绵蛋糕。”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雪绵蛋糕便在这勒石城中扬了名,还给他们带来了第一桶金。   许逸宁难得贪嘴,将蛋糕当成了正餐吃,一直到躺在床上还十分满足。   他看着身边的人,小心将被子边角都压在自己身下,秦疏看着他的动作,只暗自挑眉。   他才不急,只需等到后半夜,这人自会主动钻进他怀里。   不过,总睡床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趁早盘个火炕。秦疏心里想这事儿,就没有注意到许逸宁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   今天秦疏没有亲他,两人住在一起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难道因为自己提出分开睡,对方生气了?许逸宁等啊等,直到睡着,也没等来那个吻。   第二天,天刚透亮许逸宁便醒来了,身边的触感有些不对,腰间横着一条手臂,手底是紧实的肌肉,他悄悄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男人优越的下颌线。视线上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早啊。”秦疏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许逸宁原本还为自己苏醒的位置感到疑惑,现在顿时觉得圆满了。 第138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3   许逸安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吃饭了, 大人总能拿出一些特别的东西来。   兄长说,那是给他们单独开的小灶,万万不能对他人提及。许逸安听出兄长话里的慎重, 将这一点牢牢地记在心里。   今天, 他吃到了好吃的肉包。肉包好大, 他需要用两只手捧着才能够拿起来, 他只吃了一个就饱饱的。   许逸宁看弟弟开始擦嘴巴, 问道:“吃饱了?”   许逸安满足地点头,眼睛弯出可爱的弧度,他跳下椅子, 对两人道:“兄长,大人,我吃好了。”   秦疏点头:“那就回屋玩去吧。”   许逸安捞起呼呼大睡的貂儿, 转身回了房间。   许逸宁收回目光, “安儿好像看出什么来了。”   秦疏点头,“后悔吗?”   许逸宁摇头失笑:“不必试探我, 我只是——怕安儿多想。”   秦疏了然, 劝慰一句:“他是个聪明孩子,我如何待你, 他感受得到。”   说话间,许逸宁也吃好了,秦疏直接将剩下的全都吃进了肚子里。他们饭桌上的东西, 都不好让外人看到。   秦疏于厨艺十分精通,可有些东西不是厨艺好就能解释得了的,至少那些研磨得精细雪白的面粉,在勒石城就绝对买不到。   所以,秦疏直接让人在卧房后面另起了一个炉灶, 他若是有时间,便单独开火,也能给兄弟俩多补补。   秦疏想起一事:“一会儿房间里的东西先收一下,今天郭顺会带人过来盘火炕。”   许逸宁在流放路上冻怕了,秦疏早说过要盘火炕取暖,还给他看过火炕的图纸。想到过几日便能睡到暖烘烘的火炕,许逸宁就十分期待。   “可能会比较简陋,等到明年化冻,咱们建了自己的宅子再搭更好的。”秦疏打算到时候把砖窑建起来,再拿出水泥的配方,不只搞基建方便,还能多一笔收入。   “已经很好了。”许逸宁不是贪婪无度的人,几个月前,他还在担心自己兄弟二人能否活着走到勒石郡,如今不过百日,他的生活已经换了一副光景。他真心实意道:“秦疏,谢谢你。”   秦疏玩笑道:“就说一句谢谢,是不是有些太敷衍了。”   许逸宁对上他的眸子,起身,跨坐在他的腿上。秦疏没想到他会投怀送抱,这样的福利他自然不会拒绝,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两人啜吻着,绵绵密密,许逸宁眼里带着细碎的光,那样直白的欢喜让秦疏的心都跟着滚烫起来。他在对方的身上,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热切,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个灵魂早已将他套牢。   绵长的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许逸宁歪在秦疏颈窝,伸手抚上秦疏俊美的侧脸,问出了困扰良久的问题:“你这到底是什么法门,为何我们看到的你是不一样的?”   秦疏亲了他一下:“天机不可泄露。”   许逸宁看着他,眼底带着探究:“难道你是哪座深山入世的高人?”   见秦疏不答,他又继续道:“或者,是渡劫的仙长?”   秦疏失笑:“你怎么不猜我是幽冥使者。”   许逸宁只以为他是避而不答,没有再问,他从秦疏腿上起来,结果刚跨开一步,便又被秦疏打横抱到了腿上。   许逸宁忙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两人视线相撞,浅浅地交换了一个吻,比起之前,少了急切,多了温情。一吻结束,两人便安静地抱在一处。   “不管你是谁,既然你许了我一生,便不许食言。”许逸宁轻声道。   秦疏语气郑重:“对你,我永远不会食言。”   许逸宁勾唇,眼底含笑。如果说从前他对秦疏是面对权威的被迫顺从,现在他却是真的将对方看成了终身相付的良人。曾经破碎的家,因为有了这个人,似乎渐渐弥合,重新变得完整。不管以后如何,这一刻秦疏的话绝对出自真心。而他,也不会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浮动,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秦疏今天要带队去山林里面狩猎,他现在要养三百多张嘴,路上带来的那点儿粮食根本就不够。   许逸宁提议:“要不,我们开个铺子卖盐吧。”   秦疏打趣道:“这个时候就不担心暴露了?”   许逸宁翻了个白眼:“不这样哪里配得上你的野心。”   秦疏用鼻尖轻蹭着他的耳廓:“不过是想要有个安稳的地方罢了。”   轻缓的气流让人耳朵发痒,许逸宁偏头避开,看着他神色认真:“你都已经把后路堵死了,我们不如放手一搏。你的身份就是最佳的保护伞,想来别人也不会来找铺子的麻烦,至少未来五个月是安全的。”   如果没有他,以秦疏的能力,哪怕真的回京,也能以周全的身份生活得很好。许逸宁也有野心,他希望自己能够与这个强大的男人并肩而行,而不是一味地躲在对方身后做米虫。他更不想别人提起他时,将他看作依附秦疏生活的金丝雀。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成为一个可有可无、随时会被取代的人。   秦疏读懂了他眼里的未尽之意,“铺子的事就麻烦你了,只是我们目前手里的盐也有限,并不能支撑铺子一直开下去,还需要你多费心。”   盐属于战略物资,只要开售,立马就会被疯抢。尤其是物资匮乏的勒石郡,有多少都不够卖的。   许逸宁并不是一时起意,他坦言道:“你不是要去打猎吗?野味、山货、皮毛,甚至是风箱、柴草,这些都可以放在铺子里,盐可以每日限量发售,将城中百姓吸引过来,如此既可以带动其他货物的销量,还可以打出名声。”   秦疏目露赞赏,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自带吸金属性,只要给对方一个施展的空间,他便有能力聚敛大量的财富。   秦疏在他的发顶亲了亲:“好,以后咱们家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你了。”   许逸宁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燃起了昂扬的斗志,想要放手大干一场。   正在两人温情脉脉时,门外有人报告:“大人,王家坞那边出了点状况。”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门外,来人是肇和,他行了一礼,交代道:“今早张二发现储存的口粮少了,我们立即开始排查,发现是偷窃之人是王家坞于金水,共盗取粟米三斤,腊肉两块。”   “于金水?”许逸宁记性很好,他不记得犯人里有这个名字。   “于金水是五年前被流放过来的,如今已是自由民。”肇和解释道。   “胆子够大的,竟然敢偷东西。”秦疏语气淡淡,又瞥了肇和一眼,“关键还真让他偷到了。”   肇和汗颜,单膝跪地,谢罪道:“属下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这确实是他们的失职,只是大人杀伐决断,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这一路上腊肉背在那些人的背上,都没人敢偷吃一口,谁能想到那个于金水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回头自己去领板子,也长个记性。”   肇和松了一口气,“谢大人。”大人只是让他去领板子,就是还会用他。   肇和这个人还算得用,所以秦疏只是小惩大诫,经过这一次,想必以后对方处事也会更加周全。   “这件事怎么处理清楚吧。”   肇和当即道:“属下明白。”大人赏罚分明,今日便用于金水来立威。   *   王家坞的人全部被聚集在一起,他们终于见到都监大人,同时还有被绑缚在地的于金水。都监大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目光如电,让人不敢直视。   气氛沉凝,肇和上前一步,宣读了于金水的罪状,“于金水偷窃监管所,罚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围观众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五十大板下去,哪里还有命在。于金水更是肝胆俱裂,他没田没地,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因为手脚不干净,大家伙也不待见他。这两天一到饭点,监管所那边就有香气飘散,于金水如今已是自由民,当然吃不得监管所的饭食,实在馋得不行,这才起了偷窃的心思。   因为怕被发现,昨晚他没敢多偷,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还要因此丢了性命。   两个手持刑杖的人越众而出,于金水跪地求饶不止:“大人饶命,小民知错了,小民知错了,还请大人从轻发落,饶我一条贱命。”   于金水的告饶自然是无用的,秦疏要的就是震慑,务必要将盗窃之风刹住,以后谁若是还敢起这样的心思,也要想一想今日于金水的下场。   两个兵卒将于金水绑缚在长椅上,之后便噼里啪啦地打起板子来。   于金水疼得嗷嗷直叫,眼角余光看到太师椅上那位,都监大人全程一言不发,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整个人如一尊煞神。   于金水知道,自己的小命全然掌握在对方手中,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打死,他必须得想法子自救。   他也顾不得太多,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大人,大人,我有用,我知道很多事情的大人。孙耀的小舅子强占了王从善的孙女,还想要吃绝户。史校尉背着家里的母老虎在外面养了小。郡丞借职务之便,将库房里的新米倒手换成了自家铺子的陈米……千钟山里藏着偷跑的流放犯……”   秦疏一摆手,两名兵卒立马停下。   于金水嘴里还在喃喃,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一双靴子,于金水这才察觉到板子停下了,然后就听都监大人道:“千钟山,流放犯,你知道他们藏身的具体位置?”   他顺着靴子往上看,对上黝黑的眉眼,于金水心肝一颤,于金水不敢撒谎,他咽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   见大人要转身,于金水忙道:“我只知道其中有的人和青山族联姻了。”   秦疏终于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他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命人将他搬到屋里去。于金水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必催促,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青山族的位置并不深,距离勒石郡大概两天的路程,我知道的那几个人都是和我一道被流放过来的,他们趁守卫不备,钻进了林子深处,有两个被抓了回来,后来都被处死了。跑掉的那两个一个叫王一,另一个叫陈成,寻了一天也没搜到,后来便报说他们被山里的野兽吃掉了。”   秦疏:“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于金水嘴巴蠕动两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这件事是我们几个一起策划的。”   秦疏对此并不意外:“那你怎么没跑?”   “我,我没敢。”他其实是想跑的,可是到最后一刻却改了主意,他这人就是这么没出息,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没个决断。   秦疏一针见血:“那你又从何处得知他们现在在青山族?”   于金水不敢隐瞒:“青山族的人偶尔会入城换购东西,我曾经跟踪过他们,被发现后,他们将我抓住,还想要处死我,王一刚好出现,帮我求了情。我听他称呼那人为舅兄。”   秦疏哼笑一声,于金水将头埋得低低的。   “你先养伤,伤好后我给你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大人。”等到人走后,于金水委顿在地。   处理好了这个小风波,秦疏便领着狩猎小队出了城,一路疾驰,踏进了那片幽深的山林。   林子外围能够看到许多进出的脚印,看来勒石城中的猎户并不少。   秦疏并没有在林子外围停留,一路前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他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或踪迹。锐利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扫视着山林的每一个角落。行至纵深处后,终于缓下步子。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绝佳的耳力如同随身装了雷达,可以让他更快地锁定猎物。   同时不忘指点其他人如何追踪、识别猎物的踪迹,以及如何利用周围的环境进行掩护和埋伏。能够得到大人的教导,这些士兵听得都很认真。这不单单是狩猎的技巧,更是在野外生存的本领。   空气中传来动物特有的腥臊之气,有野猪出没,而且不止一只,他们看不到野猪凶猛的獠牙,只看到了行走的肥肉。   秦疏冷静地指挥着大家展开包围。   这一天,他们满载而归。   晚间,唐元益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野猪肉,看向客院的方向,神色复杂。若是早知道周大人来了就不走了,他绝不会将对方安置在自家府邸。   心里叹了一回,他对老妻说:“明日备些回礼送过去吧。” 第139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4   临近年关, 附近村坞中的人都出来采买年货,勒石城热闹了许多。   东城门附近,“利民杂货铺”不时有人进出, 远远就能听到里面的喧嚷声。   许逸宁最近每天都在铺子里坐镇, 他之前没管理过铺子, 总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许逸宁有自己的骄傲, 他既然跟秦疏要了这个差事, 总不好最后真的让对方替他兜底。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排队,许逸宁看火候差不多了,就给伙计打了个眼色。   很快, 杂货铺内就是一声铜锣响,声音过后,是一声悠长的吆喝:“今日食盐已售罄~”   尚未买到的顾客扼腕叹息, 看来明日还是要早些出门才是。有人离开, 但留下的更多。   虽然盐是买不到了,但来都来了, 顺便看看有什么合用的东西。灯油、毛皮、肉、风箱、扫帚、木柴、脂膏等等, 东西很杂,却也很实用。   正在大家伙讨价还价的时候, 有一队人在杂货铺外面停了下来,他们穿着官差的服饰,原本想要进入铺子里的人停住了脚步, 心里泛起了嘀咕。   本以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没成想看到他们从马车上抬下来两头麋鹿,搬着往铺子里去了。   “许少,大人命我等过来送货,您看这个放在哪儿合适?”   “正愁今日肉不够卖呢, 可巧你们就送了东西过来。大的这头放在案板上,另一头搬去后院库房,那边有热汤,你们喝完再走。”许逸宁叮嘱道。   两人感激地应了。   从山里过来这一路也没甚遮挡,着实冷得很,即便如此,大家也抢着过来,为的就是后院的那口热汤。那汤也不知里面放了何物,又香又辣,喝到胃里全身都暖烘烘的。   等到他们离开,杂货铺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利民杂货铺从开张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老客都知道,杂货铺里的商品流动快,有些东西能不能买到全凭运气。   鹿肉绝对是好东西,就是价钱也好得很,一斤鹿肉便要700钱。   一听这价格,直接就吓退了一拨人,围在案板附近的都是不差钱的主,王从善就是其中之一。   说来他与秦疏等人也颇有些渊源。入城前的那一夜,他们就是借住在王从善的庄子里。后来于金水又供出孙耀小舅子强占王从善孙女,秦疏透了点风声,孙耀将小舅子痛斥一顿,内里两家如何协商的不清楚,总归王家女顺利归家,已经打算坐产招婿。   王从善是勒石城少有的大商户,消息灵通得很,知道这里面有都监大人的手笔,一直想要报答。后来还从许逸宁这里买了雪绵蛋糕的方子,对方出价一百银,王从善都没还价,就是不想放过这个交好的机会,没想到那糕做出来竟然意外的好卖,勒石郡虽然穷困,两年内也足够回本,若是卖往他处,利润定然更加可观。   他原本想要回报一二,如今反倒似占了便宜,所以在利民杂货铺开张之后,便不时过来消费。   案板后面,潘屠户手起刀落,剥皮拆骨,手法十分老到。   与一般屠户不同,潘屠户瘦得麻秆一样,脸颊都凹陷下去,只因他也是王家坞的。他为了给老娘报仇,杀了人,官府念在事出有因,酌情判了流放。   他是今年恢复的自由身,就在秋后。他身无长物,又无米粮,想要重操旧业,只是勒石城里并不缺屠户,日常只能靠砍柴维持生计,这几个月过得格外艰难。   他老家还有妻儿,原本打算天气暖和之后,攒些银钱,随着商队回去,或是跟在押解的官爷后面,没想到天上掉馅饼,让他得了这个好差事。不只有工钱拿,东家还管一顿午食,如今王家坞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   王从善买过鹿肉,还特意过来与许逸宁打了招呼,态度十分客气,这种客气并不是因为许逸宁曾经的身份,而是源于秦疏对他的态度。   目送对方离开,许逸宁心想: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   利民杂货铺开张以来生意十分红火,平均下来,每日都有十两银进账,对于普通店铺,一月十两银的亦是十分常见,但许逸宁却并不满足。   他们杂货铺大多都是无本买卖,需要付出的不外乎是一些口粮,但那是三百多张嘴,就是省着吃一天也要二百斤米,但从这些日子粮食的消耗来看,二百斤根本打不住。   而且,他们想要掌控的是整个勒石郡,收拢人心势在必行。尽管目前能用的人手有限,却也要花费心思。想要他们真心实意地干活,需要解决的可不只是口粮问题。   寒风瑟瑟,总要有御寒的衣物,住的房子都是四处漏风,也要修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了也不能放着不管,需要延医问药。每一样都要钱,每一样都拖延不得。   许逸宁跟铺子里的伙计说了一声,之后就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许逸安原本坐在小凳子上玩,看到兄长起身,立马小尾巴一样地跟了上去。   许逸宁蹲下身子:“安儿,兄长要去找货源,要不,送你去唐家,你和跃轩玩?”   许逸安仰着小脑袋:“兄长不能带着我一起吗?”   许逸宁觉得男孩子不应该如此黏人,到底怜他年幼,便点头允了。   *   夜半,王家坞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秦宣娘推了下丈夫:“正哥,小郎尿了。”   严正起身,很快,一豆火光亮起,婴儿的啼哭渐渐停了。夜,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却有很多人久久无法入眠。   王家坞,真的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哭声了,那样扰人清梦的哭声,愣是能把人的心给哭软了,同时也哭醒了尘封的向往。   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的,很快勒石城的人发现王家坞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那些流放犯依然要每天干活,只是再不似以往的行尸走肉,就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灵魂,这种变化让人啧啧称奇。   寒风鼓噪,偶尔会掀翻他们的衣角,但葛衣之下,不再只是稻草,还有柔软的皮毛。   今日这是他们年前的最后一次狩猎,收获直接影响到他们接下来半个月的伙食,所有人都铆着一股劲。   秦疏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只偶尔发出几个指令,命令被严格地执行,真正的令行禁止。   没人敢质疑,也没人会质疑。   若是因为个人的失误打乱了大人的计划,执刑的棍子可不容情,上一个被罚的人现在还躺在榻上无法起身,每日只有一个豆饼,若不是还有个兄弟,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对秦疏,他们是又敬又畏。   同样敬佩的还有亲兵,尤其是肇和、黄烽,他们负责王家坞的相关事宜,亲眼见证了这些人的变化。   一开始不是没有人消极怠工,按照惯例,不外乎抽鞭子、罚他不许吃饭。   秦疏不同,不好好干活也依然有饭吃,只是别人能分到两个豆饼,你只有一个。别人能分到一大碗熬白菜,你只能喝刷锅水。不需要多说一个字,自己就先受不了了。   关键是有人吃到的可不只是熬白菜。   每次出工都有人记录,谁表现如何,干了多少活,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秦疏直接在王家坞实行按劳分配,而这样的习惯早是在流放路上就养成了。   同为犯人,有的人因为表现好,得了皮毛,每日都能吃上肉,有的却只能喝上一口不带荤腥热汤,穿着透风的薄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在一张通铺上睡的人,伙食竟然已经分出了三六九等。   便是再怠惰的人,也抵不过肚肠的抗议。一次两次还好,见天如此,没人能受得了。有胡萝卜在前吊着,只恨不能使出十二分力气来。   进了山之后,李归带着十几人最先行脱离了队伍,这边有一大片松树林,今日他们的任务便是摘松塔。之前张大厨做过一次盐水煮松子,又好吃,又顶饿,那鲜咸的滋味,就连松子壳他们都不舍得吐。   又行了五六里,马百顺带着另一伙人停了下来,“只要是枯死的树全部砍掉,上元节能不能吃到菌子就看咱们的了。”   想到肉嘟嘟的菌子,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尽管他们连菌子的影儿还没看着呢,可都监大人说温室能养出菌子来,那就一定能。他们现在对都监大人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秦疏将大部队带到猎物常出现的区域,交代两句,便看向了于金水。   于金水被他的目光所慑,缩了缩脖子,指着一个方向道:“大人,请随我来。”   *   入夜时分,郡守府客院的灯熄了,许逸宁却久久无法入睡,距离秦疏离开已经过了四个日夜,明天便是除夕,也不知他能不能及时回来。   许逸宁叹了口气,日日相对不觉得如何,乍然分开却有颇多的不习惯,不只是他,便是安儿这两天也不时往门外张望,虽然安儿没说,他也知道是在等秦疏回来。   青山族住在深山里,往返一次就要不少时间,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还有思念。许逸宁拢紧了被子,强迫自己入睡,辗转反色,直至五更天才堪堪入眠。   翌日,许逸宁醒来,依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他不死心,又去问郭顺,“你们大人回来了吗?”   “回许少,大人尚未归来,属下这便安排人出城去等。”   许逸宁想了想,还是道:“算了,没得除夕还要你们吹冷风。你去将账本取来,我要对账。”   许逸宁一直在想办法开源,他又拉了两笔货源,各种新奇的玩意儿也逐渐出现在货架上。后半个月杂货铺的人流量比之前还要大,便是有一部分人只是为了瞧稀奇,交易量却是实打实地上去了,结果账上还不到五两银。   虽然许逸宁知道这一大摊子需要花费许多,却也没想到只剩下这么一点儿。   许逸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项一项地对,对了足有半日,账目确有两处疏漏,却都是粗心大意所致,他们还真是几乎将账上花了个精光。   “五两银,省着点儿用还能喝半个月的米粥。”许逸宁不无自嘲地想。   事情办完,许逸宁再也坐不住了。再过半个时辰,城门便要关了。这是他们相知后的第一个年节,秦疏一定会赶回来的。   许逸宁对弟弟说:“咱们去接大人,好不好?”   许逸安一听这话,忙跑去拿自己外出的衣裳。许逸宁替他系好绑带,之后便带着弟弟一路往东城门去。   尽管街道两旁的商铺几乎全部都关了门,却依然热闹非凡。除夕除秽,爆竹被架在火上烤,不时发出噼啪声。   许逸宁将所有的喧嚣全部抛在身后,站在城门口向千钟山的方向眺望。天色愈发暗了,终于,最后一抹红霞也已褪去。   地面还残留着前日飘雪的痕迹,在月色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少年身姿如青竹,似与天地融为一体,背影却是大写的寂寥。   郭顺上前一步:“许少,马上城门便要关了,回转吧。”   许逸宁人未动,握着弟弟的手却紧了一紧。许逸安抬头看向兄长,许逸宁摸了下他的小脑袋,说:“那便回吧。”   郭顺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许少爷拒绝。寒冬腊月,正是冷的时候,若是冻出个好歹,大人绝对唯他是问。   许逸宁牵着弟弟的手往回走,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再度回首远眺,原野的尽头,似有一点墨痕在移动,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他不由得踮起脚尖,睁大眼睛细看:月色下,那点墨痕化作几个黑点,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郭顺此时也已经看到了几道轻骑,“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许逸宁伫立等待,一行五人入城,果然是秦疏回来了。   当终于看清那个人的面容时,许逸宁的眼眶又酸又涨,唇角却是在不由自主地上扬。   马匹停在身侧,秦疏飞身跃下,对上妻子水润的眸子,轻声道:“抱歉,回来晚了。”   许逸宁抬眼去看眼前的人,直直撞入那双幽深的眸子,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第140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5   秦疏上下打量着许逸宁, 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在外面等了很久。   秦疏本能地伸出手,想要给他暖暖,许逸宁目光瞥向他身后, 秦疏动作稍顿, 而后十分自然地向下, 还未等许逸宁反应, 他便被秦疏托上了马背。   秦疏正要上马, 低头就看到许逸安眼巴巴地看着他,轻笑一声,将小孩儿塞到许逸宁怀里, 最后,马背上驮着三个人,踢踢踏踏地走过长街。   郭顺与回来的几名同伴对视一眼, 保持一段距离, 默默跟在后面。他们不理解,但大为羡慕。   秦疏用披风拢住身前的两人, 披风遮挡下, 手臂环着许逸宁的腰身。   两人穿得都很厚,却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许逸宁起初还有些不自在, 可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他的身体最先放下了防备,放松地靠在对方宽大的怀抱里。秦疏察觉到这点变化, 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许逸宁开口询问:“这次的事情办得怎么样,顺利吗?”   “唔,遇到点儿小麻烦,不过都解决了。”   能被秦疏说成麻烦的,那肯定不一般。许逸宁抬头后仰, 本想细细询问一番,结果却忽然愣住了。   从这个角度,这个人面容似乎更加立体了。高挺的鼻梁如山峰,坚毅有型。眉毛浓密且修长,自然而流畅地勾勒出眼部的轮廓,犹如水墨画中的一笔。嘴唇线条分明,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隐藏着无数的故事和秘密。   不过分开几天而已,许逸宁却像是看不够似的。他遇到过很多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如秦疏这般,优雅又精致,强大又神秘。   喜欢吗?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可是,却又不单单只是喜欢。初尝情爱滋味的许逸宁一时很难理清内心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只想和对方腻在一处,再也不分开。   他的眼神专注中带着炙热,秦疏垂下视线,无声地询问。   “你不在的这些天,安儿想你了。”许逸宁这话说完,就感觉弟弟扭着小身子想要往后看,他在弟弟的小手上捏了一把,许逸安顿时老实了。   许逸宁有些脸热,不过他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心跳的速度慢慢加快。   身后的人一定感受到了,许逸宁想要往前挪上一挪,只是无论是空间,还是腰间的手臂,都让他动弹不能,于是只能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僵在那里。   有笑意在秦疏眼窝深处酝酿,每一次重逢,都能让他找到最初的心动。他微微低头,在妻子眼角落下一吻,温柔又虔诚。这个吻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许逸宁却感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他们之间,再热烈的亲吻都有过不知道多少次,可那都是在密闭的空间内。此时,虽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但街上却并不是无人行走,偶尔还能听到孩子的笑闹声。   “这人,还真是大胆。”两人的目光交汇,又迅速移开。秦疏没有错过他眼中的羞恼,原本还在反思是否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唐突,然后就感觉披风下的手上一暖。   秦疏一夹马腹,很快,马蹄声就消失在长街尽头,一声轻笑飘散在晚风中。   回到客院,许逸宁便命厨房烧水做饭,秦疏他们一路奔波,正需要吃些热食去去寒气。   秦疏去沐浴了,之前在路上是没办法,现在回到住处,有条件他自是要洗去一路的风尘。   等待的时间,许逸宁坐在桌前,有些出神。许逸安追着貂儿,跑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紫貂身体灵活,他那双小短腿儿自然是追不上的。   许逸宁见他小脸儿红扑扑的,担心他汗湿了衣服容易着凉,便将人拉住,拢在身边。   紫貂见他不再游戏,也停了下来,一双豆豆眼疑惑地看着许逸安,试探性地又向前几步,见他没有继续的意思,转身三两下跳到桌子上,许逸安一把将它抱住,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兄长。   许逸宁笑着问弟弟:“有貂儿陪你玩这么高兴啊。”   “貂儿很可爱,”许逸安点头,又说,“这是大人送给我的。”   许逸宁挑眉,倒了杯温水给他,“喜欢大人?”   许逸宁咕咚咕咚喝了,先是往外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这才小声道:“大人回来,就不必担心会饿肚子了。”   “是啊,我们不仅不会饿肚子,还会越来越好的。”许逸安抚着他的发顶,“安儿只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大人吗?”   许逸安晃着小腿,眼底带着孺慕之色:“大人很厉害,什么都懂。对我好,对兄长也好。”   许逸宁含笑听着弟弟细数秦疏有多厉害,眉目舒展。看吧,喜欢上秦疏是多么轻易的一件事啊,他是那么好。所以,哪怕秦疏选择的这条路十分危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便是哪天真的因此丧命,至少眼下,他们活得像个人。   秦疏洗完澡出来,许逸宁亲自去厨房端饺子过来。许逸安十分懂事地跟在后面,拿了碗筷。   院子外面全是蒸腾的雾气,许逸宁对秦疏说:“饺子从昨天就开始包了,鹿肉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许逸安在一旁补充:“安儿和兄长也包了,包了好多好多。”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你们的手艺了。”秦疏这样说着,却先给兄弟两人各夹了一个后,最后才是自己。   许逸宁看看碗里的饺子,和弟弟对视一眼,兄弟俩的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笑意。   这一顿饭,他们只吃了饺子,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用餐的时间都要久。   “唯愿以后的每个除夕,都能如今日一般。”许逸宁看着对面的人,如是想到。   饭罢,秦疏取过行囊,几个黄澄澄的东西露了出来。许逸安好奇地凑过去看,用手戳了戳,又硬又冰,他忙缩回了手。   许逸宁也同样好奇,“这是何物?”   “柿子,路上遇到了一片柿子树,我们便摘了几个回来。虽然冻了,在屋里放一晚便可以吃了,应该会很好吃。”   听到可以吃,许逸安眼睛顿时亮了,不过也只是看着,并没有伸手的意思。秦疏喜欢他的懂礼,又取了一包东西出来,里面是一个个拇指大的小圆球,晶莹剔透。   秦疏拈了一颗糖果喂到许逸宁嘴边,许逸宁看了一眼弟弟,安儿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那样纯真的眼神让他有些羞涩,不过还是张嘴接了。唇瓣闭合间,碰到了秦疏的手指,让他心跳加速。   许逸安眨巴着眼睛看着兄长,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秦疏将包裹往他面前推了推,“想吃自己拿。”   许逸安犹豫片刻,终于伸出了小手,小心地拿起一个圆球,当舌尖在光滑的表面滚过,纯净的甜味很快扩散到整个口腔,让他不由得眯了眼:“好甜呐~”   “每天只能吃一颗。”秦疏对小孩说。   许逸安指着糖球,眼神中带着期待:“每天都可以吃到?”   秦疏点头:“对,都是你们的。”   许逸安脸上顿时挂上灿烂的笑,秦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高兴。果然是个孩子,不过一点儿糖果就被俘获了。   *   子夜时分,一只孔明灯缓缓升上了天空。许逸宁提议道:“我们也放一盏孔明灯吧。”秦疏点头同意。   两人一起点燃了孔明灯,橘红色的火焰在纸灯笼中跳跃,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他们双手轻轻托着孔明灯,看着它慢慢升上天空,越飘越高,越飘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这时,秦疏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许逸宁。许逸宁接过盒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盒面,上面还有秦疏身上的温度。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发簪,发簪是木质的,仔细看,簪头还雕成了福寿安康的纹样。簪子素了些,却意外合他的心意,许逸宁仔细端详着,眼中满是喜爱。   耳畔一声温柔的声音响起:“我亲手雕的,喜欢吗?”   亲手雕的?许逸宁握着簪子的手指收紧,抬头,月华闯入眼中,朦胧了眼底的情绪,他对秦疏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轻声说道:“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雪花灵动调皮,悄然飘落。   “下雪了啊,瑞雪兆丰年。”   “嗯,一定会的。”秦疏拥着人转身,“天晚了,回吧。”   皎洁的月光恰似潺潺流动的泉水,倾洒在雪地上,泛出一抹幽幽的冷光。   外面雪花飞舞,室内春意正浓,许逸宁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只想用心去感受对方的存在。   秦疏再次遭遇这样的热情,却是心有顾虑,上次折戟之事历历在目,他担心历史重演,动作间难免带了出来。   许逸宁原本还有几分冲动,见此,却是彻底打定了主意,只一味地痴缠。   呼吸和心跳声在静谧中交织,当冲破壁垒的那一刹,时间仿佛骤然凝滞,不再流逝。   许逸宁急促地呼吸着,搂紧了身上之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目光中却是全然的信赖。   秦疏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珠,“别怕,交给我。”动作起来,缓慢却坚定。   许逸宁眉头轻蹙,眼底有水光聚集,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   风起,原本轻盈飘落的雪花开始变得无序,只能被迫盘旋飞舞。飘起又落下,落下又飘起,上演着一场身不由己。   风声萧萧,雪声簌簌。直到风声渐止,盈盈白雪才重投大地怀抱,点点红梅点缀其间,留下风过的痕迹。   榻上,一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脆弱浸染了坚韧,温馨抚平了伤痛,爱意融化了恐惧,过往的艰辛似乎也因为身畔之人,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许逸宁睡了,眉眼间有倦怠,更多的却是安然。   秦疏小心地查看了一眼脐窝里的数值,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   *   清晨,马百泉从温暖的被窝中醒来,火炕真的太好睡了,活了二十多年,今年的冬天格外难熬,也格外好过。   他看了眼窗外的雪光,挣扎着起身,皮肤受到冷空气的刺激,起了一层小疙瘩。他忙捞起压在被上的衣服穿好,铺盖卷起放在一侧,同时叫醒同屋的几人:“别睡了,快起来扫雪。”   他们拎着扫帚出去,正要先去大人那边打扫,便被郭顺拦住了:“不必去了,那边已经打扫过了。”   “郭兄你可真够鸡贼的。”马百泉调侃一句。   郭顺扫帚尖儿一挑,一阵雪雾便兜头撒了过去,对面几人连忙避开。   “我倒是想要表现。”郭顺面无表情道。   马百泉听出话里有话,询问:“怎么回事儿?”   “咱们起晚了,那边院子大人已经扫完了,”郭顺看着几人变色,心情好了许多,“现在大人正带着小少爷堆雪人,你们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马百泉凝神细听,确实听到了孩童的声音。   李归听到几人的对话,忽然道:“也不知我家小子如今正在作甚。”他想儿子和婆娘了,只是京城,他似乎回不去了啊。   李归话落,其他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李归是军侯,正五品武官。   如果这次流放的人里面没有许氏兄弟,皇帝便不会让周全领队。若是没有周全这个从一品大员,李归堂堂五品京官也不必跟着奔波。   哪想都统大人监守自盗,生生让这次不太普通的押解彻底变了味道。李归眼明心亮,知道这次任务,他算是有来无回了。   见郭顺几个亲兵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李归气笑了:“看我干吗?我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干活!”   后面的院子中,秦疏抱着小孩给雪人安了鼻子眼睛,风声将几人的对话传了过来,他微微敛眉。   家人,确实是割舍不下的存在。等到顺利渡过第一次危机,便想办法将他们的家人接过来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大人,好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原来许逸安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秦疏将人放回到地上,此时小孩正用期盼的小眼神看着他,秦疏看着他与妻子相似的眉眼,夸赞一句:“安儿做得很好。”   听到这话,许逸安露出了两颗小米牙,眉目弯弯,显然十分开心。   “外面太冷,先回屋吧。”   许逸安十分听话,秦疏看着他迈进房门,转身去了小厨房,昨晚妻子累坏了,今日合该补补,刚好他在青山族换了些雪蛤,正适合补身。   等到秦疏做好了饭,回屋叫人时,才发现妻子起不来了,动一下便开始冒虚汗。   秦疏神色一肃,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查看过脉象后,半晌无言。   许逸宁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声音也是软绵绵的,“怎么了?”   “肾虚,”秦疏语气复杂,“禁欲。”   秦疏有些懊恼,妻子的身体还是太虚了,平时看着只是清瘦一些,这次被折腾了半宿,顿时小病就找上来了,这还得是他收着力了。   许逸宁闻言,耳朵都红了,昨天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羞窘,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如此不中用。   秦疏见他鸵鸟一样,忙将人抱在怀里细细安慰。说到底,错在他身上,他当了一辈子大夫,早知道妻子的身体不适合行房,结果竟然连这点儿自制力都没有,实在不该。   在他的安慰下,许逸宁终于好受了些。   伴随着一阵哒哒声,房门开了。原来是许逸安一早晨没有看到兄长露面,找过来了。   许逸宁忙推了秦疏一把,秦疏面色不变,将人从腿上放下,还细心地将多余的铺盖卷起放在一边,让他靠着。   许逸安小跑过来,扑到炕边:“兄长生病了吗?”   “没——”许逸宁话音一转,“是有些不舒服。”   许逸安十分依赖兄长,闻言小脸顿时挂满了担忧,他扑腾着爬上了炕,先是观察兄长的面色,随即伸手去摸兄长的额头,小脸肉眼可见的绷紧,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秦疏:“大人,兄长发了高热,求您救救他。”他还记得,自己那次发高热便是大人给他治好的。   许逸安整张面皮都烫了起来,昨晚的事他不后悔,可被安儿这样误会也太尴尬了。   呃,还是误会好了,只盼他永远误会下去才好。   秦疏却是十分满意他的孝心,缓声道:“放心,我会将你兄长治好的。”   许逸安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许逸宁却是趁安儿不注意,瞪了他一眼。   秦疏见他此时弱不胜衣,秋波横生的模样,心就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再不敢多看,留下一句“我去端朝食”,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许逸宁看着对方几乎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   他错过什么了吗? 第141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6   秦疏将饭菜端进屋子, 看了看,转身又出去了一趟。等到再回来,手里就拿了一截粗大的木桩。   对上两双好奇的眼睛, 秦疏解释一句:“以后咱们都在炕上吃, 暖和。一会儿我让人做个炕桌, 这顿就先拿这个对付着好了。”   秦疏说完自己忽然笑起来。   许逸宁觉得今天秦疏怪怪的, 问道:“为何发笑?”   秦疏摇头, 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话变多了,也不再如原来一般,总想避着人。   许逸安十分懂事地帮忙将饭菜挪到炕上, 最后被一把拎了上去,他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大人的力气好大哦, 他以后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吗?许逸安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 眨了眨眼,陷入了沉思。   很快, 他的注意力便被今天的菜品吸引。   煮蛋、云吞, 还有一大份看着就很好吃的东西。   “这是红枣冰糖炖雪蛤,第一次做, 你们尝尝。”秦疏给两人各舀了一碗,放在面前。   红枣冰糖炖雪蛤口感细腻润滑,香甜爽口, 出乎意料的美味。   秦疏看出妻子喜欢,说:“逸宁你多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   许逸安喝着甜汤,这个味道真的好好哦,只是他小小的心里也冒出了大大的疑惑, 同样是高热,为什么他喝的是苦药呢?   他抬起眼,就看到大人正将剥好的鸡蛋喂到兄长唇边,兄长看了大人一眼,许逸安读不懂那个眼神,却直觉不是他该看的。他忙收回目光,最后一刻,恍惚看到兄长就这大人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   年初的这几天,秦疏哪儿都没去,每天不是在厨房里忙活,便是陪着许逸宁。   许逸宁虽然觉得肉麻,却也十分受用。秦疏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对他的在意,这种重视,没人会不喜欢。   许逸安也从兄长的小尾巴变成了秦疏的小尾巴,大人果然是最厉害的人,许逸安这几天肚子就没空过,更让他高兴的是,他这几天被允许和兄长一起睡。   许逸宁看到弟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天真,对秦疏分外感激。其实,变化的又哪里只有许逸安一个。   王家坞中,一户人家聚集了很多人。   其中一个年轻人道:“李老,这里您年纪最大,也给拿个主意,没道理我们这些自由民比监管所那边过得还差吧。”   被叫作李老的人坐在床边,没有说话。就听另一个人说:“是啊,于金水和潘屠都能去那边干活,咱们也可以啊。”   此话引来众人附和。   又有一人说:“那边现在都搭了火炕,暖和极了。过年每人都分到了饺子。咱们呢?屋里屋外一样的冷,吃的更是没法比,活得还不如刑犯。”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中心只有一个意思,他们也想跟着监管所干活。   半晌后,他们终于停下,李用看着众人,说:“你们知道潘屠的工钱是找谁领吗?你们知道那边的口粮找谁支取吗?”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终于,有一人说:“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过来找李老说情。   李用,前朝太子太傅,曾位列三公,因许灵王一事全家被判流放,永世不得入京,后代子孙更是不得为官。   李用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掠过,他们的目光或炙热,或坚定,也有人避开了他的视线,他的声音有些苍老:“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很有可能是条不归路。”   “想好了。”   “对,我是想好了。给那边干活至少没人嫌弃我,更何况还有工钱拿。”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意思,否则今天也不会聚到这里了。   李用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最后又问了一句:“你们这里也想好了?”   事关项上人头,没人会不在意,可是犹豫过后,一咬牙,为首的人还是道:“想好了,便是有个万一,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好,我知道了。”李用说道。   这便是他会去求情的意思,众人目的达成,便依次离开了。   室内再次变得安静下来,李斐将炖盅放到他的身前,“父亲,这是日升巷那边送来的,您尝尝。”   李用看着碗里的东西,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   *   秦疏通过在商城兑换的书籍,对千钟山的了解比当地人还要清楚,气温、海拔、物产、矿物、山脉等等,守着千钟山、沧浪江,便相当于守住了金山银山,端看怎么利用了。   秦疏现在最大的难处反而是人手,没人干活,再多的设想都只是空谈。   他现在勉强是算和青山族搭上了线,只是青山族全族不过三百余人,等到他们交付信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这还是因为青山族距离勒石城较近,每年都会出山几次,贩卖毛皮山货,换取一些日常用品。和山下的联系比其他部族紧密,也好沟通一些。   想要与其他的部族建立联系就困难了,那些部族大多过着原始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没有家国的概念,千钟山便是他们的家。   秦疏想过一回,便暂且将此时压在心底。他虽然急,却也不能因此乱了手脚,目前他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王家坞那边。   早在他们抵达勒石城的第三天,李用便登门过来拜访,“不患寡而患不均”便是李用提出的建议。   栽得梧桐树,自有凤凰栖。前后不过一个月,那些人便坐不住了,主动跳进瓮中来。以后他们这艘大船上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   上元节一过,利民杂货铺再次开张,相比从前,又多了许多山珍。   其中最让人惊奇的便是菌子了,冬日里有菌子卖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竟然是新鲜的菌子,肉嘟嘟的一大朵,看着就十分喜人。   勒石郡粮食产量低,自然也比别处贵一些。一石粮食要八钱银子,算下来一升米便是八个铜钱。   冬天难得吃到新鲜菜,许逸宁便将菌子定价十个铜钱,当日便有许多人拿了粟米来换。   这是监管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赚钱,许逸宁大手一挥,当晚他们就吃到了菌菇汤,味道鲜美,竟似比肉汤还要美味。   年后的这段时间,天气特别冷,之前存了不少口粮,秦疏便没让他们顶着寒风出工。   虽然没有外出,却也不会让他们闲着。这些都是犯人,秦疏若是真的什么都不让他们干,这些人会庆幸,但绝不会感激,人性便是如此。   于是,他们每天吃过朝食,监工便过来分配活计。   原木破开,打磨成固定尺寸的木料,会木工活的这个时候就显出本领来了,按照监工给出的图纸,将其制成各种看过的或没看过的家什。   积攒的毛皮鞣制,最后经过扎染、剪裁,成色好的变成皮裘、披风,成色一般的就做成护手、护膝、鞋子等,便是边角料也不会浪费。   起初这些活都是大家一起做,几天后,监工就重新分配了工种,心灵手巧的明显技术含量更高一些,若是只有蛮力,那就只能做体力活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那些刚酸了没几天,让他们震惊的事出现了,他们中最卖力气的那个,被调到单独的小房子做铁匠了。   那可是铁匠啊,虽然辛苦,可若是有一门打铁的手艺,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于是,原本还有些低迷的气氛顿时一变,每个人都铆足了力气,只希望下次若还有类似的机会,上面第一时间能够想到自己。   王家坞忙得热火朝天,唐元益也找上了秦疏。   自打都监大人入住,这还是他第二次过来。这边人多房间少,秦疏和许逸宁平日便在堂屋待客。   唐元益刚进堂屋,就察觉出不同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里毕竟是郡守府的宅院,各个院落的房屋布局大同小异。唐元益打眼一看,就发现了原因。   他绕到后窗的位置往外看,外面正有一人添柴,不时有烟气升起。他在窗前驻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脚底传来的热量,“周大人,这是?”   秦疏走到他的身侧:“这是地龙,如今土层冻了,便只简单挖了一下,等到天气回暖,可烧些砖瓦,在下面铺设烟道,看着也能美观些。”   唐元益蹙眉,问道:“周大人,砖是何物?”   “是一种用黏土烧制的建材,”秦疏只说了这一句,便转了话题,“若是嫌麻烦,也可直接挖空,天气冷的时候早晨烧上一捆柴,便能暖和一天,就是会多费些干柴。”   唐元益直觉砖这个东西不普通,不过周大人明显不想多言,他也便没再多问。   许逸宁听到动静,出来看了一眼,与唐元益打过招呼,看了一眼桌面,便去后面的小厨房取了茶水过来,秦疏见状,忙从他手里接过,顺口道:“有什么事你吩咐郭顺便是。”   许逸宁笑了:“多大点儿事,你们慢慢谈,我去书房看看。”   在许逸宁出来的那一刻,唐元益便从座位上起身,他实在不知要用何种态度对待这位——许少爷,实在是周大人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这根本就不像对待犯人好吧。   许逸宁转身去了堂屋右边的屋子,房门开合间,唐元益听到了读书声,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相对而坐着一老一小,小的那个正是许逸安。上了年纪的那位也有些面善,只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来。   唐元益看向周全,周大人神态悠然,抬手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到了他的面前。   唐元益忙道:“大人,使不得,该下官给大人倒茶才是。”   秦疏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嗅闻:“做人不必太拘泥,如此生活才会有更多的可能,唐大人觉得呢?”   唐元益对上他方幽深的眼眸,心里一紧,周大人此话到底何意?唐元益愈发看不懂了。他举起茶盏,掩饰性地喝了一口,附和着说:“大人高见,下官受教了。”   寒暄几句,唐元益便步入了正题:“不瞒大人,今日拜访,事关城防。”   犯人流放到地方,每年都要完成一定的任务。其中以修建防御工事和开荒为主,自打周大人接手了王家坞之后,城墙那边就没有再修了。   每年立春后,唐元益都需要将修建情况上报朝廷,他担心再拖下去会来不及。   秦疏闻言,只说:“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我比你更关心城防的修建。”   唐元益一愣,随即恭维道:“大人谋虑深远,下官狭隘了。”   两刻钟后,唐元益告辞离开。等到走出院门,他才惊觉后背已经汗湿了。   回去的这段路,他将客院之事反复琢磨,发现有诸多不明之处。   皇上为何要让周大人亲自监管那两位,这监管还包括为许小少爷启蒙吗?   还有住房的安排也让他不解。客院的正房,连排共建了五间屋子,中间是堂屋,左右两侧各两间。现在堂屋右面第一间做了许小少爷的书房,左一按理来说应该周大人住,如今却是许少爷从里面出来,且两人说话十分熟稔,怎么看都不像对待犯人该有的态度,反倒~反倒怎样?唐元益一时也无法分辨,总之就是不对劲儿。   到了晚间,唐元益嗓子有些痒,便对老妻道:“给我倒些水来。”   乔氏发现水壶空了,便去外间取了热水回来,唐元益看到,顺口道:“下次这样的事情让夏莲去。”   乔氏笑道:“多大点儿事,我又不是老眼昏花了。”   唐元益原本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喝呛了,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乔氏忙给他顺背,唐元益看着老妻,神情凝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还有那个给许小少爷启蒙的人,不是李用又是哪个?   乔氏看他神色有异,急道:“老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唐元益握住老妻的手,喃喃道:“这回事情大发了。” 第142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7   唐元益心里有了怀疑, 一时却仍然不敢相信,之后便留心观察,结果让他心底拔凉。   他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却又不好与别人谈论。   勒石郡别看穷困偏远, 事情一点儿不比别处少, 他唯一能交心的也就只有成鼎了, 可成鼎这人勇武有余, 智谋不足,掉脑袋的事儿他还真不好贸然和对方商量。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上书朝廷, 实话实说;二是只作不知,顺其自然。   但这两条路哪个唐元益都不想选,只要这件事情爆出去, 以当今的行事风格, 他这个郡守肯定会被迁怒,他都熬到这个岁数了, 若是倒了, 家里人可如何是好。   事情憋在心里,唐元益愁得不行, 他现在甚至想辞官。   这种想法也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浮现,他在勒石郡待了二十年,不是故乡, 胜似故乡。这里人口不丰,他连下面村坞中的老人娃娃都识得,想要离开,又哪里割舍得下。   唐元益见天发愁,就这么一拖再拖, 生生愁出了拖延症。   等吧,等到周大人的宅子建起来搬出去就好了,反正旨意是皇上下的,他官职与周大人相差了五个等级,上官行事,哪里容他来置喙。   天气一天天地回暖,唐元益看着城中的变化,忽然就不急了。   这日朝食,唐元益看着桌上两个碗碟形状怪异,便问老妻:“这是在哪家采买的,怎地模样如此稀奇?”   乔氏看着印着手掌的瓷碟,笑道:“昨日客院那边送过来的,说是轩儿亲手所做,轩儿孝顺,送了两个到咱们院子。”   唐元益神情疑惑:“轩儿不过一届稚童,如何会作此物?”   乔氏解释道:“他自是不会,不过是跟那位许小少爷一处玩耍,玩个热闹罢了,哪想到竟然被烧制出来了。”   唐元益心生不妙:“……轩儿何时与那边走得这样近了?我怎么不知?”   “你每日起早贪晚地忙碌,不知也很正常。就清明那天,那边院子里放了好大的风筝,轩儿便寻了过去,两个孩子年纪相仿,便玩到了一处。还与许小少爷一起听了几回故事,每次回来都会学舌给我和他娘听,口齿都比以前伶俐了呢!”想到孙儿顽皮聪敏的模样,乔氏脸上就带了笑,“李老见识广博,便是讲个故事也比别人动听几分,也难怪轩儿喜欢。”   乔氏笑容倏然僵住,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要不,我与轩儿他娘叮嘱两句?”   唐元益看着瓷碟上面的光泽,他只知道那边烧炭烧砖,没想到竟然连瓷器也能烧制得出,也不知还有多少本事没有使出来,这样的人他敢得罪吗?   唐元益叹息一声:“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再过两月,他们便会搬出去,小孩子忘性大,等到分开,慢慢也就淡了,咱们做大人的还是不要多插手。”   许逸宁看着每日过来玩耍的唐小少爷,再看一眼弟弟,与秦疏对视一眼,含笑不语。   秦疏感叹:有些人,生来就精通屠龙之术。   一边有意为之,另一边无意阻拦,两个孩子倒是愈发亲近了。   只是唐元益能等,其他人却是等不得了。   次日,他刚到郡衙,郡丞于俊就来报说:“成鼎、孙耀等人正在后堂等他。”   唐元益闻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心下思量着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往后堂走。   “郡守大人。”   “唐大人。”   唐元益打眼一看,人来得还挺齐全,他走到上首坐下,“都坐。”   衙役奉上热茶,他揭开碗盖,呷了一口。这才悠悠地道:“你们这是商量好了?说吧,是有什么事?”   孙耀去看成鼎,成鼎正在牛饮,他便也跟着保持沉默。史云钊等了半晌,看两人都不说话,只好开口:“大人,周大人又是开铺子,又是建窑,与民争利,是否不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杂货铺是落在监管所的名下,这算不得与民争利。”唐元益心底哂笑,史家守着边境,却暗地里行商,与民争利的事情可没少做,这是怕周全坐大,影响到他们切身的利益了,还真是够未雨绸缪的。   史云钊见他不以为然,急切道:“大人,您是勒石郡的郡守,主掌一方行政,周大人此举,眼下尚看不出什么。长此以往,定然有损大人威严。”   当初周全刚到勒石城,言说自己只要王家坞,哪成想是项庄舞剑呢?   就拿修建城墙来说,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如今竟然也有人上赶着询问,便是和那些流放犯一起做活也不介意,为着的就是免费的午食和三个铜板的工钱。   王家坞存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打破了和原住民之间的壁垒,结果就被一顿饭和几个铜板轻易地击碎了。   还有那个利民杂货铺,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有人暗地里讥讽过,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经常有人去杂货铺交易,或是银钱买卖,或是以物易物。就拿山货说吧,他们收进去一斤七个钱,卖出去仅多一钱。收的价钱不低,卖的价钱绝对称不得高,名声传出去后,日常交易大家首选的都是利民杂货铺。   就在两日前,他们又多了一项营生,开始兼职做掮客生意。以后还不知要将触角伸到哪里去呢。   从开张至今,前后不过五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将旁边的两家铺子买了下来,全部打通,对于向来安稳的勒石城来说,这样扩张的速度堪称恐怖。   孙耀终于道:“这位周大人开杂货铺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唐元益心里明镜一样,当然不是为了做生意,人家所谋乃是民心。   唐元益一改老神在在,十分光棍道:“周大人是都监,知道什么是都监吗?负责监察郡内的官员和政务,分掌行政、兵事、监察职责。周大人想要直接干预治政我都不能阻拦,我难道还能对上官指手画脚吗?”   史云钊心下不满:“唐大人,长此以往,您难道就不担心会被架空?”   唐元益冲着京城的方向一拱手:“周大人初来勒石城,便大刀阔斧,想必是圣上有所吩咐,本官不好插手。诸位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亲自拜访周大人,如此也可解了心中疑惑。”   史云钊眼神嘲弄:“大人雅量,如此,倒是我等杞人忧天了。下官还有事,告辞。”   史云钊拂袖而去,唐元益眉毛也未抬一下。史云钊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能够笑到最后的一个都没有。反倒是他,一直以来稳扎稳打,最终稳坐郡守之位。   孙耀显然是一样的想法:“不过是仗着有位好叔父罢了。”这样自视甚高,目中无人,早晚得吃个大教训。   成鼎看了他一眼,孙耀知机地告辞离开。   堂中只剩他们二人,唐元益亲自给他添了热茶,开口道:“你今日怎的从头到尾未发一语?”   成鼎哼笑一声:“你当初亲自跟我说的话难道忘了?周大人若是想,能直接把我撸下去,我还想把这位置传给我家儿郎呢。姓史的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就是个带兵的大老粗,搞不来那些弯弯绕绕。别的暂且不说,至少周大人能让我手底下的兵吃上盐。”   唐元益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成鼎移开目光:“你也没问啊。”   唐元益:“……”好嘛,自己愁得头发都白了都没跟这个莽汉多说,结果对方竟然早就已经和那边暗度陈仓了。   这一刻,唐元益竟然有种大势已去之感。   *   天气越来越暖,秦疏开始大兴土木。   宅子要建,城墙要修,路面要铺,还要准备开荒种地,赚钱赚人哪样都不能耽误。   秦疏刚来的时候就制定了百来条的规则,肇和等人严格执行,谁若违反,严惩不贷。连带着来主动前来做工的人也不敢懈怠,无形中效率又提高了许多。   人手太少,秦疏就发动百姓干活。   勒石城地广人稀,街道也十分宽敞。这倒省了不少事儿。秦疏发动街道两旁的百姓自发挖掘壕沟,抹上水泥后,便可疏通城市下水。   原本还有人不乐意,街道两旁的土地都是夯实的,挖掘起来不是一般的费劲儿。但是在看到灰白的坚硬城墙后,这种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是耗费一点儿力气罢了,以后就可以走在平整干净的路面上,运送货物也会更加省力。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好,又不必额外花费银钱,这样的好事儿还是很受百姓欢迎的。   许逸宁见此,便与秦疏商量,干脆让每家自主负责门前的路面。勒石城的人凭借地契去领取水泥,监管所的人负责指导用法,监工验收,如此不过两天,竟然就将这个大工程完成了。这样的速度,就是拿主意的两个也是震惊的,更别说其他人了。   又是一天过去,路面便已变得坚硬,不过王家坞的人说了,想要地面变得坚固耐用,最好是再等几天。   王家坞迎来了二次生机,因为有之前建城墙的经验在,他们几乎是全员都被派了出去做监工指导。以往一直被鄙夷的人忽然被赋予重任,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他们中还有一些人从来没有和原住民交流过,经过这次城建,虽然没有熟悉多少,但也不再是陌生人。   再出去做工,竟也有当地的熟面孔和他们打招呼。   便是如于金水这般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辈也有了正式营生,虽然这里被迫的成分居多,但不得不说,凭借自己的双手换取食物,感觉还不赖。   周边县城的人再来勒石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勒石城真的变成石头城了!   口口相传,这里的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候鸟归来,草木欣荣,田间冒出点点新绿,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天,许逸安正在新建的宅子中追着貂儿玩耍,忽然紫貂抖了抖耳朵,转身停了下来,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许逸安蹲到他的面前:“貂儿,不玩儿了吗?”   紫貂伏低身体,昂着脑袋,紧紧盯着他的身后。   许逸安养了它这么久,早已熟知它的习性,一看就知道这是狩猎的姿态,他以为紫貂是看到了鸟雀之类,笑着回头,然后就看到一个黑衣人伸手向他抓来。   许逸安惊呼一声,坐倒在地。与此同时,紫貂身形如电,蹿向黑衣人,尖利的爪尖儿闪着寒光。   与温驯的外表不同,紫貂虽然身形娇小,却是一种十分凶猛的动物,爪子直直奔着黑衣人的面门而去。   但是它再凶猛,在高手面前还是不堪一击,黑衣人伸手格挡,一把将它甩开。   紫貂重重摔在地上,不动了。   许逸安此时才知道害怕,几个翻滚就拉开几米的距离,害怕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紫貂不只是他的小宠,还是它的朋友。从流放路上就一直陪着他,现在又因为护他被坏人杀死了。   他愤怒极了,比曾经被人欺负了还要愤怒。   “来人,救命——救命啊——”孩童的声音尖利,顿时将留守的人召了过来。   黑衣人手上被紫貂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耽误了点儿时间,想要再次出手,却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绝不能落到这些人的手里,看着几米之外的小孩,他犹豫一瞬,跳上院墙离开。   坏人离开,许逸安小心翼翼地将貂儿抱起,发现它还有气,只是口鼻有血沫溢出,让人触目惊心。   “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呜呜——”紫貂艰难地呼吸着,总是透着狡黠光芒的豆豆眼无神地半阖着。   许逸安慌了,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还记得人生命垂危时的情形,怎么办?紫貂是真的要死了,有谁能够救救他的小貂儿?   他眼里还含着一泡泪,抖着声音对跑来的亲兵道:“带我去找大人。” 第143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8   秦疏此时正在督造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是个打麦场,主要是给大家伙秋收扬场用的。只不过在平地上抹了水泥, 又在中间搭了丈把高的高台罢了。   若说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便是他让人将数个巨大的陶瓮埋于地下, 一方面可以充作扩音器来用, 但更重要的是其具有听音辨位的特殊功能。利用其“空穴效应”以及相邻几个瓮之间的响度差, 就可以识别和确定声源的方位,用于监听敌军动向。   秦疏将方法教给马百顺等人,说:“从今天开始, 这里十二个时辰都要安排人,如果听到什么异常,立即禀告。”   马百顺几人齐声应“是”。然后就按照秦疏教给他们的方法, 趴伏在地, 仔细分辨着不同的音色。   忽然,其中一人起身, “大人, 声音有异,有五道马蹄声从正南向这个方向而来。”   正南方是城内, 秦疏将耳朵贴在地面,隐隐有规律的震动传来,声音急促, 秦疏直觉是来找他的。   他向来不会忽略自己的直觉,与几人交代一声便翻身上马,向城内而去。   远远地他便看到赵虎身前坐着家里的小孩,秦疏目力绝佳,已经看清小孩此时的模样, 当即便是心头一凛,他马也不骑了,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不过几息便已近在眼前。   赵虎一直知道大人身手了得,力大无穷,却不知他轻身功夫竟然也如此厉害,这如鬼魅一般的速度,平生仅见。   许逸安看到秦疏,小嘴一瘪:“大人,救救貂儿,呜呜呜~”   错身之间,赵虎怀中便已一空,他此时才来得及拉住缰绳。回身去看,大人已经在三丈开外。   秦疏就着许逸安的小手,看过紫貂,发现还有气,安慰一句:“莫哭,不会有事。”   许逸安打了个哭嗝:“真,真哒?”   秦疏点头,取出一枚药丸,从上面掰下黄米粒大小,掰开紫貂的嘴巴塞进去,在喉咙上一顺,紫貂便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许逸安努力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紫貂,连呼吸都忘了。终于,那双豆豆眼缓慢地眨了一下,虽然还很虚弱,但之前萦绕的死气似乎也伴随这个动作一并抖落。   许逸安眼泪珠子又开始往下掉,小嘴儿却已经弯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谢谢大人。”   秦疏摸了下小孩的脑袋,“别哭了,让你兄长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安慰了小孩两句,他便看向赵虎几人,赵虎将震惊的目光从紫貂身上收回,把之前庭院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秦疏面色顿时冷了下来,“逸宁在哪儿?”   赵虎知晓其中的利害,忙道:“许少爷出门的时候说是要去磨坊。”   秦疏闻言,将许逸安夹在腋下,眨眼人便消失不见了。   “赵虎,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赵虎绷着脸:“小少爷差点儿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你说接下来做什么?”   *   许逸宁看到秦疏抱着弟弟过来,还有些意外,他语气兴奋:“你看,按照你的方子,果然做出豆腐来了。”   秦疏看到他没事儿,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许逸宁这个时候才发现两人的不对劲儿,尤其是弟弟,他抬起弟弟的小脸儿,“安儿怎么哭了?”   秦疏拉着他的手腕出去:“回府与你细说。”   许逸宁看他神色,心里有了猜测。过去这半年的安稳,就像是偷来的,现在,风雨终于要来了吗?   回去的这一路上,不时有人与许逸宁打着招呼。许逸宁忽然有些难以面对这些人的热情,因为他,这里可能很快就会失去现有的安宁。   秦疏看不得他不开心,劝慰说:“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勒石郡的位置注定了不会安宁。逸宁,因为你,他们已经过得比从前好了。”   许逸宁苦笑:“哪里是因为我。”   “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住你,”秦疏语气淡然,却情真意切。   等到回了府,秦疏这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许逸安在一旁补充细节,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只记得对方一身黑衣,脸色青白。   许逸宁听他们描述,笃定道:“是影卫。”   秦疏担心露出马脚,一直没有往京城传递消息,一定是杨怀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会再次派人过来。对方想要杀了安儿,定然也不会放过他,那位下了什么命令可想而知。   许逸宁抱住弟弟不撒手,心里一阵后怕:差一点儿,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安儿了。   许逸安此时已经不怎么怕了,现在被兄长紧紧地搂在胸前,红着小脸道:“兄长,我没事儿的,你不要担心。”   “安儿以后不要独自出去,知道吗?”许逸宁叮嘱。   许逸安乖巧点头,还不忘给小宠争取福利:“兄长,貂儿为了救我差点儿死掉,可不可以给它多吃些肉啊。”   “可以,都依你。”   秦疏看着兄弟俩腻歪,开口道:“事情解决之前,安儿都和咱们一起睡。”   听到秦疏的话,许逸安高兴极了,似乎已经忘了之前的危机。精神骤松骤弛,不过一会儿,便困起觉来。   许逸宁将弟弟放到炕上,盖好被子,端详半晌,说:“安儿长高了,也长胖了。”   秦疏将人搂在怀里:“嗯,你们兄弟俩都长肉了。”   许逸宁依偎在他胸前,忽然抽了下鼻子。   秦疏讶然:“怎么了?”   许逸宁声音闷闷的:“如果你遇到的是别人,定然不会似现在这般。”   秦疏知道他又开始钻牛角尖儿了:“说什么傻话,我可是很挑剔的。”   许逸宁抬眼,看清秦疏眸底的深情,心头酸涩。这样的情谊,让他如何回报?   秦疏却是不给他伤怀的机会,低头含住他的唇瓣,温柔地轻吻着,安慰着。   许逸宁性格坚韧、执拗,哪怕在逆境中也从来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唯独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就像他曾经面对皇祖父和父王时一样,他不满他们身为帝王却全无雄心,软弱无能,却又感念他们对他的爱护。   秦疏越是以真心相待,许逸宁越是担心自己牵连了他。事发之前,他还能假装鸵鸟,如今——   许逸宁环住秦疏的肩膀,热情地回吻。“如今,便是愧疚,他也不会放开这个人的。”他自私地想。   就是这个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维护了他的体面,重建了他的尊严,让他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自己还有爱的能力。   唇齿交缠,相濡以沫,爱人的吻带走了心底的彷徨,许逸宁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这里的事情瞒不住了,他一定会把消息传递出去。”   秦疏也已想到了这一点:“京城距离此地路途遥远,便是快马加鞭,往返一次至少也要两月。以你对杨怀的了解。你觉得他在知道我的‘背叛’后,会怎么做?”   许逸宁没有丝毫犹豫:“会派人前来清理。”   “不错,”秦疏轻笑着吻了下他的鼻尖,“杨怀刚愎自用,定然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我倒是盼着他多派些人过来呢。”   千里送人头,正好他缺人手。   许逸宁眉头紧锁:“不对,他知道你在这里冒充周全,染指一郡权柄,又派人在京城假扮周全而死,这无异于谋逆。而今你又将我和安儿护在身边,他会不会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拥我自立。”   秦疏勾唇一笑:“这不是事实吗?”   许逸宁肃容看他:“你还笑得出来,杨家地位不正,至今不足十年,将皇权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派遣大军前来,我们如何能敌?”   秦疏安抚炸毛的妻子:“我的身份不过一个小小影卫,这样挑战他的权威,你觉得他会想让别人知道吗?”   许逸宁若有所思,异地处之,便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想要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小蚂蚱掀了墙角。   秦疏继续说:“你信不信,在清理我们之前,他会将传消息回去的人一一清理干净。”   许逸宁恍然,再看秦疏时,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帝王的权威确实不容挑战,但一刀双刃,现在反倒成为他们可以利用一点。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许逸宁有了新的担忧:“秦疏,这里会打仗吗?”   秦疏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可是,我们手里没有兵。”   秦疏与他交底:“已经摸到一半的兵权了。”   许逸宁意外又不意外,这个人背着他究竟做了多少事儿啊?那位一定想不到,他们会在勒石郡搅动怎样的风云,只要再给他们一年半载……   他埋在秦疏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人比他认知中的还要可靠。他要做的,就是赚钱,准备充足的粮草,经营一个稳定的后方。   稍晚一点,赵虎几人回来请罪:“我等无能,未能搜到嫌犯,还请大人责罚。”   秦疏并不意外,勒石郡地广人稀,此时又正是草长莺飞之际,随便往哪个地方一藏便能躲过追查。   “无妨,他还会再来的,等着就是。至于你们的失职,先攒着。”   秦疏没有施加惩罚,却比棍棒加身还让他们提心。从这天开始,都监府就加强了警戒,即便白天也有两拨人轮守。   如此又过了几天,日子风平浪静,似乎那天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这样的平静不仅没有让人放松,反而更让人紧张了,只主院中的几人睡得安稳。   夜黑风高,叶落无声。   黑暗中,秦疏倏然睁眼,他看了眼身侧之人,小心地将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就在他完成这个动作之后,窗户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启,伴随而来的一道冷光。   秦疏微微侧首,同时探出手指,只听一声脆响,锋锐的剑身竟然就这样被轻易折断。   来人心知不妙,急忙后撤,秦疏欺身而上,黑衣人试图喝止,“皇帝有令:如有不敬,杀无赦。”   秦疏将断刃按进他的胸膛,轻声:“说得不错,谁敢不敬,杀!” 第144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9   秦疏的动作实在是太快, 黑衣人反射性地伸手反击,直取秦疏要害。   秦疏伸出两指,在对方的手腕上用力一捏, 一声脆响, 黑衣人的手腕竟然就这样被生生捏断了。此时他才感觉到胸口的凉意, 鲜血从伤口溢出, 黑衣人看着秦疏, 语气笃定:“你不是庚十五。”   秦疏淡淡道:“让你失望了,我是。”   “不可能。”黑衣人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倒了下去, 死不瞑目。   许逸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看着倒地的黑衣人,目光一颤。   秦疏察觉到身后的目光, 正要叫人过来处理尸体, 许逸宁将人拦住:“慢着!”   许逸宁问他:“你刚刚为什么要骗他?”   “什么?”   许逸宁上前一步:“你说你是庚十五。”   “这个呀,只是有一件事想要确认而已。”秦疏遮掩过去, 踱步来到他的身边, 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整理好,“你认识这个人?”   烛火未燃, 许逸宁又刚醒,压根没有看清黑衣人的面容,就算他看清了, 也不会认识,他走到尸体旁:“不认识,我只是也有事情想要确认而已。”   许逸宁点燃蜡烛,开始在黑衣人的身上摸索。秦疏挑眉,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胆子挺大啊。   “找到了。”许逸宁取出一块硬物,那是一块铜牌,铜牌不大,只有一寸长,两指宽,一面刻着繁复的图纹,另一面只有两个字——庚一。   皇家影卫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序,每部的一号便是该部的首领,可以号令本部的其余成员。   原身不过普普通通一枚影卫,能力也不突出,刚从影卫营中出来便被安排潜伏在许逸宁身边,对于影卫内部的事情知道得其实并不多,听到许逸宁的说明,才知道刚才杀死这人在影卫中竟然也是个小头目。   按照许逸宁的说法,为了训练绝对的服从性,影卫向来是只认令牌不认人的。秦疏仔细端详这铜牌,心念电闪,已然有了主意。   许逸宁看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直觉他又要搞事情,开口问他:“你想到了什么?”   秦疏转了一下手中的铜牌,说:“一条捷径,还不确定能不能成。”   许逸宁略睁大了眼睛:“你就和我说说呗,我想知道。”   秦疏一把将人托起,许逸宁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身体前倾,正撞上秦疏的视线,眸光微闪:“安儿还在,你可别胡闹啊。”   秦疏手上颠了颠:“有肉了。”   许逸宁一时竟分不清他是在调戏还是只是在陈述事实。   尽管秦疏的话很有歧义,许逸宁心却安稳下来,这人向来说到做到,既然如此——   许逸宁主动环上秦疏的脖颈,唇在对方脸颊上擦过,一闪而逝的温热让秦疏停住了脚。   许逸宁看清他眼底翻涌的热意,嘴角翘起,秦疏有很多秘密,但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好懂。   许逸宁上身贴近,几乎额头相抵,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秦疏抽出一只手,抚摸着许逸宁的侧脸,指尖带着一点儿温凉,一路下滑。   许逸宁嘴唇嘟起,与指尖相触,秦疏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眸色深深,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吻住诱人的唇。   起初是温柔的,清浅的,渐渐就变得热烈起来,姿势也十足的亲昵暧昧起来,许逸宁用双腿紧紧缠住秦疏的腰身,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都感到窒息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此时的许逸宁胸膛起伏,眸光水润,是秦疏最喜欢的模样,秦疏轻啄着他的侧脸,“其实,我们还可以去隔壁。”   许逸宁立即从他身上跳下,只是刚刚的姿势维持了太久,腿脚有些不听使唤,脚下有些踉跄。   秦疏忙伸手托住他,许逸宁这才站稳,他有些不敢看此时的秦疏,只红着耳朵说:“不行,不能把安儿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不安全。”   “只许州官放火。”秦疏说着牢骚话,还故意拉长了声音叹气,很失落的样子。   许逸宁有些心虚,眼神到处乱飘,当看到地上的人时,神情一窘,他刚刚——算了,有些事不能多想。   “你,你快把人处理了吧。”许逸宁跑回里间,靠着小柜子,鸵鸟一样。耳朵却捕捉着外面的动静,生怕秦疏抓他去隔壁,让巡夜的人察觉,他明天也没脸见人了。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须臾之后,门声响起,秦疏出去了,直到此时许逸宁这才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跟着松弛,手指触到一点硬物,那是当初秦疏送给他的簪子。   这支簪子还是秦疏在除夕那晚送给他的,也是在那天,他在心底将对方视作了伴侣。后来秦疏还送给了他更多的礼物,但于他而言,这支发簪意义非凡,是真正的定情之物,他一直很珍惜。   许逸宁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心里甜蜜。其实,这支簪子的材质十分普通,唯一可取的也就是雕工了。也不知秦疏是怎么长的,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褐色的毛茸茸从檐下的小洞钻出,肚子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这次觅食十分成功。   紫貂大半身子出了小洞,黑润的鼻头一耸一耸,仿佛在确定什么。   动物嗅觉灵敏,许逸宁想它应该是闻到了残留的血腥气。   终于,紫貂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彻底从洞里出来。沿着房梁前行,到了许逸宁头顶上方,一个纵身跳到了柜子上,从柜子下来后,又是一个起跳,到了炕上,然后窝在许逸安身边不动了。   紫貂虽然聪明,却也淘气,许逸宁唯恐它不小心弄坏了发簪,再不敢将它放在外面,关上柜门的前一刻,恍然明白了秦疏的计划,许逸宁摩挲着簪子顶端,笑了。   雕工啊!   现在天气虽然暖和多了,夜里却还是有些凉,许逸宁钻回被子里,原本想等秦疏回来,再和他确认一番,结果等着等着就迷糊了过去。   秦疏回来的时候,发现兄弟俩都跟小猪似的,睡得正熟。   *   之后的几个月勒石郡的空气中一直有一种焦灼的期待,地里是墨绿的庄稼,长得粗壮,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彼时,正是谷雨时节,家家户户都开始翻地,为接下来的春种做准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听闻都监从京城带来了先进的种植方法,又花费了大价钱淘换良种,据说亩产能够达到八石。要知道如今一亩地的产出才三石有余,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大家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种植方法可以试试,精耕细作,并垄施肥,都是地里刨食的老手了,这法子听着就靠谱。至于新的粮种还是算了吧,事关一家老小的口粮,马虎不得,脏点臭点可以忍,忙活几个月也没什么,就怕全做了无用功。   至于后来为什么大多数人又改了主意,实在是都监大人给出的条件太诱人。   只要按照他给出的方法去种植,不仅可以免费借用农具,还直接免除了丁税,这意味着每户至少能省下两石粮食,这个诱惑太大了。   一样的地,更多的粮食,更少的赋税,尤其是在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后,大家又得知了另一个重磅消息,良种发放后若是亩产没有达到往年,不仅良种不用归还,还会补偿给每户人家一升盐。   人不吃盐就没有力气,勒石郡的盐价与别处相比,一斗要高出五百钱,就这样很多人还买不到。一升盐足够一家子吃上一年了,如果有盐,谁想去吃粗茶淡饭。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生怕晚了捞不到这样的实惠,人都有从众心理,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去官署签字画押,领了良种。   没错,就是官署。   唐元益一直防着都监大人,却没逃过许逸宁的算计。也怪他先入为主,又以貌取人,万万没想到看着斯文灵秀的前朝太孙竟然会使出那样阴诡的招数来。   事情还要从水泥说起,勒石城的城墙和街道变化实在太过惊人,下辖各县的官员听到了消息,就都坐不住了,或是自己前来,或是派了手下得力的人过来。   眼见为实,等他们真的亲眼看到后,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了,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复刻到自己的县里去。不说后续带来的好处,单是这条路本身就是政绩。因此在证实传言非虚后,一个个或是晓之以理,或是动之以情,或是哭之以穷。总之,都想要水泥墙,水泥路。   唐元益身为郡守,本就有义务督导下属县城事宜,诸如劝导农桑、教化百姓、修桥铺路等等,可如今这事儿他还真办不了。   都监大人这么大手笔,那是因为水泥的制造方法掌握在人家手里,从头到尾没用到郡衙的一个子儿,也正因如此,在都监大人动员城中百姓铺路的时候他才没插手。   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事出有因,毕竟修墙铺路本就是监管所的任务。   底下这些县城却不一样,唐元益可不好去支使都监大人手底下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舍了老脸把人派出去,可他手里也没水泥呀?杂货铺倒是有卖的,但郡衙中银钱有限,他就是想给下面拨款,也是有心无力。   他既不能空口白牙地答应这些县官,也不想让都监大人将手伸到下面去,所以只能尽力打消这些人的念头。   衙门里前后闹哄了小一个月,终于消停下来。唐元益还以为是自己将人说服了,等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在他每日苦口婆心、焦头烂额的时候,那位许少爷已经舌灿莲花,以他的名义,让水泥坊在各县开花了。   这事还是双裕县的一位耄老前来郡衙拜谢,唐元益才知道的,他耳中听着老丈的溢美之辞,一颗心却似泡在了黄连里。原本他还心存幻想,这下子是彻底撕掳不开了。   等到将老人家送走,他立马召来成鼎,人家都把水泥坊铺到别处去了,他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这里少不了成鼎掺和。 第145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0   成鼎很快就来了, 唐元益开门见山道:“王家坞的水泥坊开到下面去了,你为什么没有及时禀告?”   成鼎瞄了一眼他的面色,说:“事情太多, 一时忘了。”   唐元益一拍桌子:“成鼎, 你糊涂啊。”   成鼎沉默半晌, 开了口:“没第一时间和你说是我的不是, 可如今的勒石城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我活这么大岁数, 还是第一次知道勒石城也能和繁荣搭得上边。双裕县是我老家,我也想让街坊四邻的心里乐呵乐呵。”   成鼎承认,这件事是他的失职, 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儿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反正现在生米煮成了熟饭,实惠已经落到了身上, 老唐便是知道也无济于事了。   唐元益压着声音说:“那位许少爷什么身份咱们都清楚, 他如今说话可不比周大人差,这里面有些事儿你不知道, 需得琢磨着呢。”   成鼎哼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 那两位不就是舍了水路,走了旱道吗?”   看到唐元益惊讶的眼神, 成鼎有些得意,只是很快面色就严肃起来了:“我虽然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却也没到老糊涂的时候。”   唐元益听出他话里有话, 作洗耳恭听状。   “周大人自打来了咱们勒石郡,表面上只管着王家坞,背地里可没少动作,他手底下的人经常出城,勒石城四个城门, 愣是做到了雨露均沾。尤其是都监府建成之后,人手比之前多了几倍不止,这人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吧。去岁湘牧和廷源两郡都起了兵祸,这天啊,迟早还得变。”   唐元益听他这样说,更是诧异:“你既然知道,为何——”   成鼎扯开嘴角:“我只是在想,若是周大人据勒石以自立,以后这里会变成何等模样?”   唐元益没想到他比自己还敢想,这哪里是他熟悉的那个莽汉,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惊异的同时心里又有种诡异的安稳,仿佛找到了同盟一般,当下只戏谑一句:“你又瞧出底细来了?”   成鼎自嘲道:“咱们一个流放的地儿,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两人谈话次日,许逸宁便上了门,与唐元益商议粮种的推广一事。   事关民生,必须得有他这个郡守背书。   唐元益看着对方的笑脸,却是乐不出来。千防万防,他还是败在了对方的步步为营之下。   唐元益收回思绪。如今,暑气正浓,田野里往年常见的豆子只占了很少一部分,粟米更是几乎绝迹。   此时地里是长到一人高的玉米杆,上面支出的部分便是果实了。至于趴在地上,缠缠绕绕的是红薯藤,它的果实长在土里面,尽管看不到,唐元益也并不担心,之前周大人还住在郡守府的时候,曾经让人给他送过一小篮子,软糯香甜,十分可口。   唯愿产量真的如当初许少爷说的那般,否则也不知要怎么收场。   唐元益在为收成担忧,许逸宁也是一样。   虽然他现在不愁吃穿,曾经的经历却让他饿怕了,饥饿能够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宅院中所有的空房间都装满粮食。   秦疏是有大神通的人,他说红薯和玉米会高产,那就一定会。   可没到收获的那一刻,谁知道中间会生出什么变故?   就他所知,史云钊暗地里可搞了不少小动作,虽然都被他们化解了,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史云钊如此,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手握兵权的叔父罢了,得想个办法,以绝后患。   许逸宁心里转过几个念头,究竟要如何实施,还得和秦疏商量。   许逸宁招呼一声正在掘蚯蚓的弟弟:“安儿,回去了。”   许逸安闻言,将竹筒封好。兄长胆子小,见不得这些东西。许逸安不是很理解,蚯蚓多可爱啊,不仅家里的小鸡喜欢吃,还可以用它去钓虾钓鱼。   兄弟俩离开田垄后,周铭这才从藏身地转出来。赵虎奇怪地问他:“刚刚多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周铭解释:“许少爷身边有人保护,咱们贸然上前不好。”   赵虎手搭莲蓬,一脸的不信:“我怎么没看到人?”   “是高手,藏在暗处,之前有人对许少爷不敬,一道影子出来,直接将人杀了。”   赵虎有些被吓到,还是有些不信,高手也是人,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出来吧。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样问了出来。   周铭让他这么一说,也是好奇心起,眼睛不受控制地四处打量,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发现,正在他想要放弃时,忽然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对方此时正平躺在两丈开外的田垄里,因为一身黑衣,加之玉米秆子十分密集,很难让人发现。   在对上他的目光后,那个人原地翻身,然后以一种狗刨的姿势迅速撤离,速度迅捷,身手灵巧,令人叹为观止。   周铭赞叹的同时,对某个群体的滤镜忽然碎掉了,只感慨一句:“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   许逸宁坐上马车,舒服地喟叹一声。别看勒石郡地处偏远,夏天却出奇地热,阳光火辣辣的。   去岁事情实在太多,他们没来得及储冰,他原以为这个夏天会很难过,没想到秦疏拿出了硝石制冰法,不仅解决了暑热,还又增加了一条创收的途径。   坐在温度适宜的马车里,喝着凉茶,实在是惬意至极。许逸宁拿出账本来看,辛苦经营数月,账上终于见到余钱了。只是秦疏那边花钱如流水,还是得想更多的赚钱法子才是。   许逸安将竹筒放到兄长看不见的地方,然后一点点凑到兄长身边,扭扭捏捏的小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事儿要说。   许逸宁全当没看见,许逸安不时拿眼神瞄兄长两眼,结果使了半天力,也没有等到兄长主动问询,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道:“兄长~”   许逸宁老神在在,将账册又翻过一页,只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兄长,大人明天要去山里打猎。”许逸安说着又拿小眼神看许逸宁,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只好继续说,“兄长,我也想去。”   许逸宁对弟弟的心思门儿清,却是故意道:“想去就去与先生告假,与我说来作甚?”   “兄长,你可不可以和大人说一下啊。”李先生宽和,他若告假肯定是会应允的,关键是大人得同意带他进山。这个时节山里好多好吃的,他想去采桑葚,摘蘑菇,还想去摸鸟蛋。   许逸宁一口回绝:“你自己去说。”   “那,那还是算了吧。”许逸安小脸都垮了下来。   许逸宁将账册放在一旁,许逸安连忙挺直腰背,兄长这架势明显是要训话,他有些后悔跟兄长提这件事了。   许逸宁面色严肃:“安儿,你今年已经六岁了,大人待我兄弟二人如何,你有眼睛看,有耳朵听,有自己的判断。我们早已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更要以诚相待,之前你还与我说过喜欢大人,怎么现在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许逸安被说得低下头去,讷讷道:“兄长,我知道了。”   许逸宁听他答应,也并没有多高兴,也是他疏忽了,安儿这性子,也太胆小孤僻了些。   当晚秦疏回来,许逸安在兄长催促的眼神下,硬着头皮道:“大人,安儿明日可以随大人进山吗?”   秦疏的目光在他并拢的脚尖上扫过,语气淡然,眼底含笑:“有何不可。”   许逸安没想到大人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下来,在对上他的笑眼后,露出了两颗小米牙,声音也比之前欢快了,“谢大人,安儿现在就去准备。”   “嗯,去吧。”   等到小孩儿的身影离开,许逸宁便靠了过来,将自己的担忧说给他听。   秦疏不以为意:“无妨,锻炼锻炼就好了。”   许逸宁嘀咕:“他每天不是围着我转,就是随着李先生读书,之前还有唐家小子陪他一起,自打唐家小儿随着他母亲去了外祖家,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里锻炼去?”   秦疏:“这有什么,回头我寻几个品性好的孩子,与他一道做伴就是。”   许逸宁不抱什么希望:“再说吧。”说他挑剔也好,说他矫情也罢,实在是这边的小孩让他看不上眼。现在天气也热,那些娃娃们一个个连衣服都不穿,晒得跟黑炭似的,甩着小黑鸟满街乱窜。和那样的崽儿们一处玩耍,他真怕弟弟变成个野猴子。   秦疏大概猜出他的心思,心下好笑,一个人养成何等模样,这是和经济条件挂钩的,七八岁的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家里哪舍得让他们穿着好衣服到处撒欢打滚,若是家里钱粮不缺,金堆玉砌,傻子也能养出通身的气派。   两人商量一回也没个结果,不想第二天许逸安自己捡了个玩伴回来。   秦疏这次进山的目的是想要抓几只小野猪回去,勒石城这个地方只有牛羊,没有人家养猪。牛是珍贵的财产,养着也不是用来吃的,至于羊肉膻味浓重,秦疏的嘴早就养刁了,宁愿不吃。   猪就不一样了,膘肥肉厚,油水充足,蹄髈肘子红烧肉,头肉排骨酱猪蹄,能做的东西可太多了。且猪这种生物适应能力强,繁殖能力强,浑身都是宝,便是粪便也可以用来积肥。   秦疏的目标是那些性格温顺、头小体胖的小野猪,这样的野猪更容易驯养。   到了地方,他问小孩:“安儿,抓野猪,去不去?”   许逸安摇头,“安儿要采蘑菇。”他晃了下身后的小背篓,挂在边沿的紫貂也跟着晃悠了下身后的毛尾巴。   秦疏也不勉强他,只说:“行,摘吧,今晚回去就吃蘑菇炖肉。”   他留下几个人,又给暗处的两人打个眼色,之后便放心地离开了。   树根附近是厚厚的腐殖土,这是菌子的天堂。许逸安不一会儿就摘了半箩筐的树菇。   他做事很有条理,摘一会就要整理一下背篓,蘑菇都码得整整齐齐。等忙完一遭,才意识到貂儿不见了。   紫貂平时也经常打野食,每次都能顺利回来,可千钟山太大了,万一貂儿心野了,或是遇到什么危险,不打算回来了可怎么办?   小孩儿越想越担心,蘑菇也不摘了,开始满山找小宠,几名护卫也跟着一起找。结果紫貂还没找到,就先发现了陷阱里的少年。少年的腹部被坑底的木刺贯穿了,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唇上已经失了血色,一副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   赵虎上前捂住小少爷的眼睛,将人抱走,许逸安挣扎着将遮着眼睛的大手扒开,“赵叔,他还活着。”   赵虎叹息一声:“他伤到了要害,活不成了。”   许逸安又跑回陷阱旁,呼喊道:“小哥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少年失血过多,神志却还算清醒。他看得出这个小孩在担心他,从嗓子里挤出几声咕哝。   赵虎皱眉:与其让他这样拖着遭罪,还不如给他个痛快。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当着小少爷的面儿说的。   许逸安人小心软,见到一个半大少年形容凄惨,自然想要帮助对方,当即抬头道:“庚五叔叔,快去找大人,大人一定可以救他。”   “是。”   空气里留下一丝余音,人却已经消失不见。赵虎等人见怪不怪,便在原地陪着小少爷等人。   至于坑底的少年,他们却是不好移动的,都是练武之人,知道其中的利害。这个时候将人从木刺上抬下来,还能喘上几口气可就说不准了。   许逸安小声地安慰坑底的少年:“大人很厉害的,一定能够救活你。”   少年气息清浅,他现在呼吸都痛,全靠意志硬撑。   许逸安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他苦恼地皱了下小眉头,到处撒野的紫貂刚好回来,他一把将貂儿逮住,举到身前说:“貂儿上次差点被坏人打死了,就是大人给救回来的。”   “赵叔叔,你们也知道的,对吧?”   赵虎等人配合地点头。   古拉依尔缓缓地眨了下眼,眼底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天神才会引领这些人寻到他。   秦疏看到古拉依尔的时候也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是异族人。这样的伤势,如果不是遇到他,必死无疑。   人是秦疏救的,情分却落在了许逸安身上。   古拉依尔并不是本朝人,他出生于瓦西,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寻药,只身进了千钟山,没想到因为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踩进了狩猎的陷阱。   在古拉依尔养病期间,许逸安每日都要前去探望,还会大方地将食物分享给对方。   许逸安一片赤诚,少年生病正是脆弱的时候,被一个小孩真心以待,心生感动。   没过两天,古拉依尔便将自己父亲病重的消息说了出来,他出来寻药良久未归,唯恐无法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便想要快些回去。   古拉依尔说这话一方面确实是担心父亲,却也未尝没有通过许逸安之口求助的意思。那天救治他的那位大人,很厉害!也许能救父亲还有其他族人也说不定。   许逸安果然将话递到了秦疏的面前。   秦疏问他:“安儿希望我去救他们吗?”   “他们好可怜的,”许逸安眼底闪着亮光,“古拉依尔说他们那每个人都养马,他们家有二十多呢。”许逸安记得大人和兄长曾经提到过关于马的话题。   “你是想说可以用马匹作诊金是吗?”   许逸安点头,神情认真。   秦疏刚好对瓦西人也十分好奇,点头道:“你去告诉古拉依尔,就说我答应了。”   许逸安深深一揖:“安儿谢过大人。”   行过一礼后,他又与兄长打过招呼,然后就去寻古拉依尔了。   秦疏扬眉,对在一旁瞧热闹的妻子道:“不愧是你亲兄弟,小算盘打得可精。”   许逸宁嗔了他一眼:“再精不还是落到了你手里?”   秦疏呼吸一滞,伸手将许逸宁揽入怀中,轻声说道:“可别这么说,为了你,我可是花费了全部的心力呢。”   许逸宁目光掠过秦疏耳尖的薄红,无声地笑了。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一阵花香。许逸宁将头靠在秦疏的肩膀上,微微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何其有幸,能够遇到这个人。   他轻声说道:“我都知道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秦疏低头轻吻了一下许逸宁的额头,语气温柔:“你值得。” 第146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1   时间不等人, 秦疏下了决定后,便决定次日出发,前往瓦西部族。   从古拉依尔口中得知, 此去大约需要半月有余, 若是行程顺利, 往返一次也要四十余日, 很多事情都需要安排。   秦疏将手底下得力的人全部召来, 这些人不只有秦疏的亲卫,还有“被死亡”的官差,甚至还有王家坞的人。   经过几个月的适应, 对于大人用人的不拘一格大家都已经适应了,只要有能力,便会受到重用。   等到人都来齐了, 秦疏才现身, 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许逸宁。   众人起身行礼。   “见过大人。”   “见过许少爷。”   许逸宁参加议事不是一次两次了,秦疏的态度摆在那里, 虽然他一次都没有解释, 可是有资格被他叫过来的都是聪明人,也并不需要他解释什么。   但就是在这潜移默化的过程中, 所有人都知道了许逸宁的地位,同时也让许逸宁明白,在秦疏的心里, 他绝不是对方的附属,秦疏在有意提高他在下属心目中的威信。   秦疏与许逸宁坐在上首,见到秦疏点头,众人这才落座。   秦疏开门见山:“我要前往会虞河谷一带,尔等谁愿与我同去?”   李归、肇和、黄烽三人齐齐出列。   “属下愿往。”   秦疏心里其实早已有了人选, 当即道:“黄烽。”   “属下在。”   “你点三十人与我同去,明早辰时出发,现在便去安排。”   “是。”黄烽顿首,领命而去。   “肇和负责屯田练兵,李归总领武备事宜,农桑之事周铭负责……”一项项指令迅速发布,众人对秦疏的行事风格早已习惯。   就在这时,秦疏忽然问身边的人:“逸宁,你觉得盐湖交予谁接手合适。”   秦疏说的盐湖可不只是晒盐运盐之事,还有其间的一系列利益牵扯,干系重大,此前一直掌握在秦疏手里,谁都没想到大人竟然会将这条线交给下属,便是许逸宁也没有想到。   他看向秦疏,对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一汪深潭,让他难以看清眼底的情绪。   许逸宁收回目光,看向下首坐着的这些人,目光在他们的面上一一掠过,最后又迎上秦疏的目光,吐出两个名字:“严正、李斐。”   许逸宁神情平静,袍袖遮盖下的手指却微微收紧,这两个人选,秦疏会答应吗?   被点名的两人也十分意外,严正是高兴,李斐的眸底却藏着担忧:殿下还是太过年轻,若是——,可如何是好。   其他人也是心思各异。   许少爷与李斐的关系便是从前不清楚,经过这几个月也早已熟知了。李斐的父亲李用是前朝坚定的保皇党,并因此被新帝厌弃,后世子孙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李家如今不过是白身,因为这段渊源,与许少爷是天然的利益同盟。   至于严正,他如今尚是戴罪之人,能够跻身于此,已是万幸,若是能被委以重任,肝脑涂地亦不为过。   众人心思各异,最后齐齐落在秦疏身上。   秦疏没有丝毫犹豫:“好,此事便由李斐、严正负责,遇事不决,找许少爷拿主意便是。”   秦疏又看向其他人,正色道:“你们也是一样。”   众人心下一凛,齐声应“是”。   许逸宁眼底有些鼓胀,他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他想,他对秦疏的认知还是太狭隘了。虽然秦疏早已将态度亮了出来,但他面对对方的时候却会下意识地温柔小意,小性子是有的,却也会带着揣度的意味。   也许,他可以再大胆一些。许逸宁勾唇浅笑,将手覆在秦疏手上。   秦疏感觉到手背上的温热,十分诧异,这还是逸宁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他的亲近。   这个世界,两人的身份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不对等的。秦疏为了上分,追求许逸宁的时候不遗余力,虽然最后证明负分只是个误会,可在外人面前也经常表现出对妻子的爱重。   牵手,搂腰,共乘一骑等等,不一而足,从前他不会主动在外人面前做的事儿,在这里却在一一尝试。   秦疏主动的时候还好,现在面对妻子外露的亲昵却开始不自在起来,他想要抽回手,许逸宁察觉了,直接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屋里还有下属在,秦疏不好继续动作,只是耳根却有些发烫。   许逸宁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节,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   “难怪秦疏喜欢这样,这感觉属实不错。”许逸宁看着下首的目光,如是想到。   秦疏不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在不需要主动之后,他又要开始被迫秀恩爱的日子了。   事情安排妥当,众人一一离开。   出了院落,大家便向严正道喜。   今日议事,每人都被分配了事务,但若说最大赢家,除了严正,不作他想。   若说职权,自然是李归最大。可就算大人一直在努力发展人手,如今手底下所有的人加一起也不过两千余人,且李归官职在身,有妻有子,被大人坑在这里,不被重用也说不过去。   其他人或是本身就是秦疏亲信,或是与许少爷有旧,只有严正是个例外。或者说,严正能够挤进权力中心,本身就是个例外。   严正谦虚道:“同喜同喜,都是大人和许少爷抬举。”   “严兄,你得了这样的美差,不请兄弟们喝两杯说不过去吧。”有人道。   严正能够脱颖而出,本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当即看向李斐:“自是要喝上两杯的。李兄,不若你我二人做东?”   李斐欣然应允。   众人又是一番打趣。   严正面上谦逊,心头却已火热。他再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其实,严正被流放前曾是定王府中的一等侍卫,也算年轻有为。   那日,他护卫定王爱妾前去寺庙,没想到马匹受惊,虽然他很快便将马儿制住,可那妾室的额角被撞伤,后来治疗的药膏又被人动了手脚,额上落了疤,与定王哭闹不休,一定要讨个说法。   这一切不过是王府中妻妾争锋而已,经了一番“调查”,最后却成了他勾结外人,意图谋害定王,若不是那爱妾为王爷挡灾,定王怕是性命不保。   严正知道利害,却苦于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若是没有友人的奔走,严正被判处的可就不只是流放了。可正因为他被判流放,萱娘才会被迫大着肚子跟他遭罪。   严正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他知道流放路上的龌龊,可是看着某些女眷为了一口吃的委身他人,家里的男人只能闭目塞听的时候,一股浓厚的悲哀凄寒袭上心头。   他受了杖刑,伤势未愈,妻子又大着肚子,路途遥遥,也不知能否挺到生产,便是孩儿顺利出生,又该如何将他顺利养活?   夫妻俩一路说着慰勉的话,心头的愁云却是越积越厚,直到那日暴风雪来袭,他以为是生命的尽头,却没想到是新生的开始。   若是没有许少爷,大人还会让人将马匹让出来吗?   也许会,但他与萱娘夫妻情笃,比起大人善心大发,他更相信是为了许少爷。   至于后来,萱娘不仅不必走路,还有马车可坐。严正也一并将这份恩情算在了许少爷头上。   他没想到,到了勒石城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因为萱娘身子重,他们分到了单独的房子,虽然只有小小的两间屋子,但那是单独的房子啊。   再后来,萱娘生了,肇和特意允她不必做工,严正为了分到更多的口粮,每日都是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因为立了两次不大不小的功劳,竟然以罪民之身被大人看入了眼,严正再不敢想还有今日这样的好事。   严正暗自发誓,余生定要好好报答许少爷,以大人马首是瞻。   *   等到人都散尽,许逸宁扣着秦疏的手,一并举起,晃了两晃,神情愉悦。   秦疏轻笑:“高兴了。”   许逸宁看了眼他仍然泛着绯色的耳根,眼里闪着星光:“是挺高兴的。”   只是想到秦疏明日就走,心头又涌起许多不舍来。之前秦疏说要去瓦西的时候,许逸宁犹豫过要不要一起,只是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这个时节正是庄稼灌浆的时候,许逸宁担心有人搞破坏,只能坐镇后方。   许逸宁起身:“我去给你和安儿收拾东西。”   秦疏手腕轻动,将他拉到腿上:“真把安儿交给我啊,这一路可少不了辛苦。”   许逸宁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秦疏的眼睛:“秦疏,虽然古拉依尔的话听起来很可信,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要护好安儿。”也要护好自己。   后一句话许逸宁虽然没明说,但是两人都懂。   许逸宁舍得让弟弟吃苦吗?他当然是不舍得的。但他这样做是基于多方面的考量。   弟弟太依赖他,此行一为锻炼;其二,一个队伍中有孩子,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否则他们一行装备精良的人骤然出现在瓦西人的地界,极有可能引发冲突。此外,许逸宁也是想着有安儿在,一旦遇到危险,秦疏定会竭尽所能护好安儿,而不是去和人硬碰硬。   秦疏叹息一声:“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也会照顾好自己。倒是你,不要太辛苦。”   许逸宁得了他的保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虽然秦疏很厉害,但在和青山族等部族打交道的这几个月里,有一点许逸宁不是很能理解,想要迅速扩张势力,死伤在所难免。秦疏的手段却以怀柔为主,对可能造成的伤亡十分在意,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济世感。他这样有所顾忌,很容易吃亏。   许逸宁想着心事,秦疏却是看着他的侧脸愣神,许逸宁回神,却在他的注视下快了心跳,他微微仰头,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等到分开,彼此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许逸宁看向屏风后面,秦疏会意,抱起他走向那方软榻。   屏风之上,竹影摇动,梅花嫣然,秋菊吐蕊,幽兰翩跹,满室芳菲雅致,直让人飘飘欲仙,忘却尘世烦忧。 第147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2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勒石城的大地上。远处的山峦在晨曦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朦胧的水墨画。   一行车马缓缓离开勒石城, 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清晨中回荡。许逸宁站在高高的城墙上, 他的身影在金色的晨光中有些模糊。城墙下, 秦疏驻足, 与上方的许逸宁相望。   “大人, 该启程了。”黄烽提醒道。   秦疏又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一夹马腹,队伍开拔。   马车里, 少年透过车窗,看着轻车简行,却背负刀箭的精兵, 心头惶惑翻涌。   为何那位大人会如此轻易便答应去救助他的族人, 将这些人带去族人的栖息地,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一只温暖的小手抚上他的眉心, 声音尚且还带着稚气:“古拉依尔, 这是什么图案啊?”   这个问题把古拉依尔难住了,可是面对小孩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他却不想说自己不知道,最后只是道:“这是勇士的象征。”   “每个人都有吗?”   古拉依尔摇头,他父亲就没有, “只有瓦西人才有。”   许逸安看向古拉依尔的大脚板,发现新大陆一般:“古拉依尔,你为什么不穿鞋子?”   “我们瓦西人是天地的子民,不需要穿鞋子。”少年的语气中带着骄傲,只有裸露的脚板才能更加贴近大地母神。当他们死后, 身体会反哺大地,灵魂将回归天际。   许逸安看了眼自己的脚,他还记得去岁赶路,脚趾都要冻掉了,对于古拉依尔十分佩服。   “不穿鞋子,天寒时脚趾不会冻掉吗?”   “河谷不冷的。”古拉依尔回答完也陷入了迷惑,他看向小孩脚上的鞋子,如果天气很冷,似乎也许,穿上鞋子会好过很多吧。   许逸安毕竟才六岁,思维跳跃,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有的时候古拉依尔不想回答,许逸安也不计较,很快又会萌生新的问题。   借由小孩,秦疏也了解到了更多关于瓦西人的情况。与许多早期文明一样,他们有着原始的信仰,自由地驰骋在山野河谷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抗拒与外界的接触。   对于这样的族群,只能智取。   一路疾行,在抵达会虞河谷的时候,古拉依尔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古拉依尔不敢将外人随便带进河谷,却又想让父亲快些得到救治,在他与秦疏说明情况后,秦疏便让黄烽带人驻扎在河谷外,他带着许逸安并两名亲卫随古拉依尔入谷。   走到河谷中段,便是瓦西人的聚居地,沿着河湾,散布着数千匹马儿,它们悠然地吃着苜蓿。   古拉依尔指着其中的一块区域,说:“那些是我家的马儿。”   “额心带着一点白的是头马,是我娘亲自套回来的。”这还是古拉依尔第一次提起他娘,语气十分骄傲。   就在半刻钟后,前方有一个身材健美的妇人跑来,她一把抱住古拉依尔,“古拉依尔,你终于回来了。”   许逸安抬头仰望着相拥的两人,“古拉依尔,你娘亲好高哦!”   乌娅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儿子身边跟着的几人,古拉依尔这次外出找药,却带了陌生人入谷,她问儿子:“他们是你的客人吗?”   古拉依尔:“这位大人是我的救命二人,我祈求他来救治父亲。”   此时,又有几个瓦西人上前,看着秦疏几人有些警惕,当看到好奇张望的许逸安时,似乎就没有那么防备了。   乌娅对族人道:“这几位是我尊贵的客人。”   秦疏直到这时才知道,古拉依尔的母亲是首领的女儿,而在瓦西族,女子也是有继承权的。   至于古拉依尔的父亲,他是丰朝人,虽然丰朝如今已经不在了,他因躲避战乱逃入此地,后来便与乌娅成了亲。   秦疏救了古拉依尔,乌娅十分感激,她忧心丈夫和族人的病情,便将如今族中的情况说了。   她的丈夫是在春天的时候身体开始感到不适的,其他人出现这种症状的时间点也与他差不多。   起初只是有些轻咳,后来越来越严重,巫医大人的赐药和祈福也没有丝毫效果。   族里的人说这一定是天罚!   巫医说,有一种神奇的草药也许可以治疗这种病症,只是谷中没有,古拉依尔这才会出现在千钟山。   秦疏在进谷前,一度以为古拉依尔的父亲得的是肺结核,也就是痨病。可当看到人后,他却否定了这个猜测,虽然患者身体消瘦,还有咳血的症状,但通过观察眼底和肤色,秦疏就知道是中毒了。   再看这里的其他患者,也是类似的症状,从医的经历让秦疏比其他人更容易找出问题的源头——过敏。   他问乌娅等人:“这附近有什么之前没有,今年才出现的草木吗?”   乌娅想了想,提到了一种花:“阿索梅,我带你去看。”   秦疏跟随她,绕过一座土丘,视野瞬间被大片的黄色小花填满。   这是一种水生连根植物,也许是被风吹来了这里,也许是随着河水漂移而来,也许是鸟雀的传播,总之,阿索梅在这里顺利生根。   它的繁殖能力很强,因为容易存活,春天的时候还只有一小丛,如今河道上已经蔓延了好大一片,且花期漫长。秦疏掐断一截花枝,检查之后很快确定,过敏源便是这种被命名为阿索梅的植物。   如果只是普通的花草过敏,情况自然不会这样严重,关键是阿索梅存活在水中,花的汁液含有一种特殊的酶,部族中人日常饮用河水,对这种酶不耐受的人自然会受到影响。   又因为这里的饮用水都出自同一条河道,有的人完全不受影响,所以也没人会怀疑美丽的花竟是杀人的利器。   秦疏本来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在确定源头之后,治疗的方法意外的简单,只需要改变人体的酸碱环境,将这种酶分解掉就可以了。   秦疏就地取材,命人采摘酢浆草,压榨汁液吞服即可。   虽然问题解决了,但已经垮掉的身体却需要长期地养护。   秦疏用科学的手段解决了瓦西人头顶的阴翳,并告知这里的首领,阿索梅需要清理干净,为了避免河水污染,他们也需要寻找新的水源。   秦疏说得轻描淡写,落在瓦西人眼中却堪称神迹,竟然意外地收获了他们的忠诚。   因为在瓦西人看来,他们经受的苦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秦疏能够将他们从这种天罚中解救出来,便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能够侍奉神明,是每一个瓦西人的荣耀。   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以秦疏的心性竟然也有些不真实感。出发的前一天逸宁还各种担心,担心异族人翻脸无情,兵戈相向,现实却好像他带着小舅子出来游玩一圈,只是出游的地点远些罢了。   秦疏面上十分能稳得住,加之他气度非凡,落在瓦西人眼里更是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秦疏干脆将计就计,端着一副崇高又悲悯的模样。   谷外,黄烽在焦急等待,直到第二日午后,等回了满脸恍惚的赵虎。   黄烽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就是一咯噔,再去看他身后,“怎么就你一人出来?大人和小少爷呢?”   赵虎抓住他的手臂,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大人,神了!”   黄烽一拳捶在他的胸口:“大人没事?那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吓死我了。”   “黄烽,”赵虎低沉的声音有些尖利,黄烽整个一哆嗦,然后就听赵虎继续道,“你知道吗?大人不仅会医术,且能够起死回生。”   黄烽不期然想到驿站那晚,心中有种优越感,他早就知道大人医术高明了。   黄烽:“人都已经治好了?大人怎么还留在里面?”   赵虎哈哈一笑,“他们生病的不是一个两个,大人怕你们以为里面出了什么意外,让我过来通知一声,快快收拾,随我入谷。”   黄烽等人入谷后,首先见到的是悠闲吃草的马匹,一个个膘肥体壮,分散在整个河谷地带,一眼看去竟然看不到尽头。   等过了两道石桥后,见到的就是大人被人众星捧月的情景。   至于小少爷的待遇也不遑多让,只不过身边围着的都是幼童和少年。此时他正坐在一匹枣红色的小马的背上,古拉依尔小心地护在他身侧。   秦疏在这里前后逗留了不过五日,等到离开的时候,却带走了两千余人。   *   日暮时分,一行人进了城门,骑着神骏黑马的正是秦疏。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群异族壮汉,他们均打着赤膊,人均两米高,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人高马大。他们勒石郡的人个头已经很高了,和他们比起来却也要矮上半头。   两千余人的队伍寂然无声,压迫感十足,城中百姓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俱都安静下来。   秦疏忽然停下,驳杂的马蹄声随之一静。   秦疏和许逸宁两两相望,谁都没有说话,只贪婪地看着对面的人。   不知看到了什么,秦疏唇角的笑忽然一收,他驱马上前,看着许逸宁的额角,问:“怎么伤到的。”   许逸宁抚了一下额头,那里的印记已经很浅了,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没想到秦疏一眼就发现了。   许逸宁给秦疏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回去再说。   秦疏扫过许逸宁身后之人,发现里面少了史云钊,心底怒气翻涌。   史洪恐怕还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竟然还敢往他们跟前蹦跶。   秦疏越是生气,面上便越是平静,让人看不出端倪来。他与许逸宁并辔而行,前面是前来迎接的官员和亲卫,后面是两千壮汉,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悍然。   等到车马转过街角,寂静的空气才恢复正常。   也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是战事又要起了吗?”   原本还只是震慑于车骑气势的那些人,闻言心头一跳,兵戈若起,他们要如何应对?   有心者却窥得了些许内幕。都监大人直接带着两千兵马入城,且都是身材剽悍的异族人,他们城中的兵卒都没有这么多。郡守,郡尉对此却集体保持沉默,甚至亲自前来相迎,明显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至于是和谁的共识,总之不会是朝廷就是了。   犹记得旬日前,史校尉的狼狈模样,可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的。后来更是有一队差役直接将史家宅子抄了。   另一边,都监府内,成鼎顶着都监大人周身的低气压,将许逸宁遇到行刺一事说了。   “可有活口?”   “呃,都活着。”   秦疏有些意外,许逸宁轻咳一声,在旁边补充:“人都在咱们府中。”   秦疏回想,当初建造府邸的时候,可没有安排牢房那样晦气的地方。逸宁竟然敢将人刺客放在自家院子里,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儿。   原来,自打秦疏走后,许逸宁直接让影卫由暗转明,充作普通护卫。就在十八那日,许逸宁回城时,遭遇刺杀。   整个影卫营身手最好的是甲字部,藏匿功夫最好的是秦疏所在的庚字部,至于辛字部,他们主要负责的是探查、传递消息。这次他们共派出来十二人,领头的便是辛一。   因为他们距离勒石郡最近,所以这次就被调派过来搞刺杀了,哪里想到第一个回合就被一群护卫给拦下来了。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乍一交手辛一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再一细看,竟然发现了几个熟面孔。他们以为庚字部在外面执行特殊任务,没想到竟然执行到他们此次刺杀的对象身边,一时对任务产生了怀疑,之后双方交手就都收着力。   辛一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庚字部却是清楚得很。   虽然他们最开始是被庚十五冒充庚一给骗了,后来反应过来时已经上了贼船,想下去也晚了。   庚十五只要将消息传到皇帝耳中,最先被清理的就是他们自己。加之庚十五都敢窃取地方,两相对比,他们只是保护老东家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思路打开,如今又有同僚过来,他们也不想自相残杀,干脆就走一遍他们的老路好了。   只能说,环境改变思维。遇上不走寻常路的上峰,这些影卫的思维也开始跟着发散起来。   老大要匡扶许氏,他们只希望这艘大船能再稳固一些,哪怕面对腥风血雨,也能有一战之力。   至于送上门的帮手,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好了。所以最后,只有伤,没有亡。   许逸宁除了受了点惊吓,额头的伤真的没什么,只是擦破了点儿油皮而已。他都觉得老天是在偏帮他们,但若不是秦疏的未雨绸缪,也不可能这样顺利。   不过,良禽择木而栖,影卫是忠诚,却不是没脑子。尤其是他们阴私之事干多了,对于形势的洞察要比一般人还要敏锐,改换阵营真的没什么奇怪的。   后来许逸宁才知道,他还把事情想复杂了。   他皇祖父穷奢极欲,对百姓来说不是个好皇帝,但是对影卫营来说,却绝对是个大方的雇主,经费给得足足的。   到了杨家人当皇帝,本身国库就被他们家霍霍的差不多了,国库不丰,财政吃紧,加之对影卫这个掌握了诸多秘辛的特殊的兵种也无法给予充分的信任,各种腌臜活计没少安排,经费更是跳崖式缩水,大家表面不说,哪个心里都得有点儿想法。   许逸宁原本就打算等秦疏回来,两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将手头的这些人派出去,去影卫的大本营搞策反。   这些人可都是他们家拿真金白银训练出来的,之前许逸宁倒是没有多想,现在嘛,既然已经再一再二,那再个三四五六七也应该可以的吧。 第148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3   商量完事情, 秦疏看时间还早,与许逸宁交代一声,便在唐元益和成鼎、孙耀的陪同下去了大牢。   成鼎心里想着事情, 看着都监大人的后脑勺有些出神。   秦疏察觉到他的视线, 回头看去, 这才注意到成鼎眼窝深陷,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知道这些事日以来,他一定十分不好过,开口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唐元益大概能够猜出他想要说的话, 嘴唇翕动,最后保持沉默,反正一会儿见到史云钊, 大人也一样会知道, 早些告知大人也好。   成鼎一咬牙,压低声音道:“史云钊说, 大人根本就不是周大人, 还假传圣旨。”   “哦。”   成鼎和唐元益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是承认了吗?   虽然——, 但是似乎也并不觉得意外。   也许是受到秦疏情绪的影响,两人的心情竟然诡异地安稳下来。   “那,大人, 以后我们要称呼您?”   “就叫都监吧。”   乾坤未定,秦疏还不能将名字告诉他们。   “是,都监大人。”   等到了囚牢,秦疏看到看着瘫倒在地的人,和烂泥也没什么区别, 倒是有些意外。   将人打成这样,这是在表忠心吗?   史云钊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清牢房外几人的模样,目眦欲裂,他挣扎着坐起:“你们快点儿放了我,我叔父若是得知,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唐元益也没想到史云钊竟然这么凄惨,他叹了一口气:“那就更不能放了你了。”   史云钊没想到唐元益会这么说,有些愣神。   成鼎看着他一脸的精明相,不厚道地笑了一声:“史洪?那个贪墨军饷,和屠威做生意的大将军史洪吗?”   史云钊一哽,这些都是他被审讯时说的。史云钊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人敢动他,若是早知道,早在从叔父的书信中得知“周全”是假冒的时候他就会离开这里。   “史洪若是知道他的好侄儿是个怂包,恐怕会后悔当初的决定。”说这话的人是孙耀。   孙耀看着史云钊,眼神发冷,两人同为校尉,孙耀是司隶校尉,史云钊是城门校尉,一个负责练兵巡护,另一个负责郡城内外治安。   从职权上来说,两人各有分工,互不相干。但史云钊偏要将手往他这边伸,没事就往校场那边晃悠,还不时作摇头叹息状,实在可恨。   他平时与史云钊接触得多些,史云钊就是个好大喜功的小人,他与都尉大人早已商议过,绝对不能让这人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否则不只是他们这些披着官皮的,怕是连妻儿老小都要受牵连。   史云钊看着被几人拱卫在中间的人,直到此刻才认清形势。牢房里面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周全”的神情,却能感觉到对方一直是在看着他的,如同死物。   史云钊脊背发寒,愤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们,不只是要把他关在这里,他们还想要让他死!   史云钊明显慌神了,他指着“周全”道:“你们之前全是受了这人的蒙蔽,但若是一意孤行,这与谋反无异,若是不想大军压境,就将这人与许家兄弟绑了,与我前往京城谢罪,如此也能保全一家老小。”   史云钊越说越底气越足:“咱们也是多年交情,我保证,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求情,还有我叔父,叔父待我如亲子,只要我开口,他也一定会为你们美言……”   “将牢门打开。”   史云钊的声音忽然被打断,他看着走进牢房里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很快就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直到这时,史云钊才看清他的脸,那张脸很夺目,和他此前见到的完全不同。同时也很苍白,冷白的肌肤相衬,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漆黑,如同纯粹的夜。被这双眼睛看着,他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一般。   “史洪将虎符放在了哪里。”秦疏问。   这人已经毫不掩饰他的居心了吗?史云钊将目光转向其他几人,他们的表情让他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你们,你们真的想造反?”史云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史云钊恍然,原来他一直以来都错了。   原本他只以为这些人是为了钱,当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权力、美人,还有金钱吗?   他叔父就没少以权谋私,所以他一开始还真没觉得这些人会拿他怎么样,即便被关在大牢里他也只觉得愤怒,没有多害怕。   直到他不小心将“周全”是假冒的说了出来,当时他还很懊恼,这份功劳本来应该是他们史家的,现在被成鼎等人听了去,又要多几人来分这杯羹。   之后,他就被狠收拾了一通,因为刑讯时一直在问他是怎么知道人是假冒的,有什么证据之类的,这让史云钊误认为是想验证他话中的真假,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   看到几人没否认,史云钊心里充满了困惑:“为什么?你们不想要命了吗?”   没人回答他。   史云钊喉结滚动,大脑高速运转,试图劝说:“勒石郡要兵没兵,要粮没粮,朝廷一旦派军,不用多,只要三万,就足以碾压。等到了那个时候,就再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所以,才更需要史将军的虎符啊。”然后,史云钊看到“周全”伸出了手,那双手也和这人的脸色一样,看着让人胆寒,此时的秦疏在他的眼里与地狱恶鬼无异,“你,你要干什么?”   秦疏的手指停留在他神庭的位置,“史洪将虎符放在了哪里。”   史云钊看着悬在头顶的那只手,就像是在看铡刀,他终于聪明了一回,一旦说了,他更不可能活下来。   秦疏本来也没期望他老实地说出来,手下一个用力,史云钊只觉发际间一痛,之后思维就有些不受控制。   等到他再次回神,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史云钊做最后的挣扎:“你们知道了也没有用,就算拿到了虎符,那些兵也不会听你们的调度,不如和我合作,我劝叔父自立为王,咱们共谋大计。”   “放心,我会将你的项上人头送给胡靖将军,与之共谋大计。”   史云钊的脑海轰然炸开,原来他们的底气来自于胡靖。   这一刻,史云钊特别后悔,只是他既没有机会弥补,也没有机会斩草除根,他只能不甘地瞪着双眼,永远倒了下去。   *   都监府正房,许逸宁兄弟俩正在闲话,秦疏回来后,用眼神描摹着妻子的轮廓,口中却是吩咐许逸安道:“安儿,我与你兄长有事情要谈。”   许逸安看了一眼两人,鼓了鼓腮帮子,抱起貂儿慢腾腾地挪着步子,只是直到房门在身后关上,他也没等到兄长的挽留。   小小的人看着头顶的长空,唉叹一声,忽然想起先生让他背的一句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秦疏可不知道小孩已经把他们两个看透了,分开的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有事情要忙,便是思念也仿佛成了一种奢侈。直到这一刻,压抑的思念喷薄而出。秦疏只想将人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许逸宁感受着他的热情,努力地回应,直至身体和心灵的空虚被一起填满。   孟秋蝉鸣,骤雨初歇。秦疏此时才有机会好好地看看他,妻子好像瘦了一些,人却很精神,果然权力养人。   许逸宁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努力转移注意力,否则他怕自己会变得贪得无厌。这种方法还是很有效的,他想起弟弟出去时别别扭扭的小模样,许逸宁笑了出来:“看来出去一趟挺好的,安儿胆子都大了不少。”   “他本来就不是个胆小的。”秦疏在任务世界活了几辈子,加起来得万字打底儿了,许逸安看着是不爱说话,其实人小心亮。   “我说错了,是和你亲近了,之前他可不敢在你面前耍小脾气。”许逸宁想到弟弟噘嘴鼓腮帮子的模样就觉得可乐。   “嗯,跟你一个样。”   许逸宁脸上的笑容一僵,伸手去掐他,什么叫和他一个样儿啊,秦疏哪可能被他掐到实处,两人来来往往,闹作一团。   五夜飕飗,淫雨霏霏,落叶纷飞,却如被沾湿了翅膀的蝴蝶,只能无力地被拍打在地面。   这夜的秋雨像是一曲前奏,不过才一个晚上过去,田野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苍翠中泛出点点金黄,丰收的季节到了。   之后便是一天一个样儿,空气中弥漫着谷物成熟特有的香味,秦疏提供的种子是甜玉米,口感味道相比于糯玉米确实要差上一些,但是产量更高。   有人采摘了饱满的谷穗回家烹煮,随着水蒸汽渐起,一股特别的香味霸道地钻进鼻孔,等吃到第一口玉米的时候,让人感动得想要落泪。   这绝对是世间最好的粮食,口感扎实,一粒玉米抵得上十几颗粟米,抵得上三四颗麦子,关键还不需要脱壳,只需要随便往锅里一扔,煮熟了就可以吃。   第一次吃玉米的人,连中间的玉米芯都没放过,还觉得甜甜的很美味,等到后来听宣讲的时候才知道,那竟是做柴烧的。   那样美味的东西,做柴烧多可惜啊?他们勒石郡不缺柴烧,而且不是有玉米秆子和红薯藤吗?玉米芯完全可以留着当储备粮。   说到红薯藤,大家就觉得可惜。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红薯藤竟然也是可以吃的,早知道就储存在地窖里了,等到天冷的时候也能加个菜。   等到明年就好了,有了经验也能少走些弯路。   秋天的勒石郡特别热闹,庄户人家起早贪黑地守在地里,就怕自家的玉米还没等收割,就被别人顺走了。   城卫所的人也忙到飞起,因为每天都有偷窃的事情发生。后来那些百姓联合起来,自己组织了一个巡逻队,抓住的人就往衙门送,衙门的差役做下登记,然后就将人交给李归。   正好军田那边缺人手,既然手脚闲不住,那就去田里干活好了。   季秋月朔,秋风飒飒,原野中充满了欢声笑语,金黄的苞谷,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红薯,堆积成一座座小山,让人看着心里就十分满足。   当初育种的时候,听到亩产八石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没想到某些庄户竟然收获了九石有余,这样的大丰收让整个勒石郡都轰动了。   郡守府中,唐元益看着治粟吏呈上来的数据,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今年勒石郡的赋税减少了,收上来的粮食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多,都监大人没有说谎。   这一刻,所有的冒险似乎都变得更有价值了。   勒石郡大丰收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以勒石城为中心,迅速向外界蔓延,有些人彻底坐不住了。 第149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4   连峰郡与勒石郡毗邻, 两者位置同样偏远,但郡内情况却大相径庭。   连峰郡郡县内名山八十一座,水脉十七条, 支流无数。山峰挡住了冷空气, 水脉滋养了土地, 虽然郡内适合耕种的土地有限, 但供养二十几万人口也已经足够了。   加之奇山异水向来为文人青睐, 郡内隐士众多,每年访友求贤之人络绎不绝,无形当中又滋养了文气, 着实出了不少文士。   连峰郡地理环境优越,这两年却接连遭遇天灾。先是河水决堤,湮没了两岸的庄稼, 郡守周望上书朝廷, 陈明此事,请求朝廷赈济灾民。   两个月后, 周望只得了一句, 今年免征粮税。   没有赈济粮,更没有赈灾银, 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免征粮税。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让百姓吃什么?   周望不是两袖清风的清官,却是实打实的能臣。朝廷不作为可以, 他若是不作为,这郡守也不用当了。   周望一方面命下边受灾的两县安抚安置百姓,开仓放粮,另一方面继续上书,陈明利弊。连峰郡粮仓中储存的粮食最多只能再维持两个月, 百姓若是没有饭吃,极易出现哗变。   周望又给京中好友去信,让他们帮忙活动。   这次终于要来了粮食,虽然只有五千石,但也能解了燃眉之急,周望得到消息还很高兴,结果运来的粮食不仅是陈米,不少还发了霉。   霉米吃了可是要出人命的,皇帝应该还不至于拿这样的粮食赈灾,可中间经了好几道手,周望一个地方官,就算想要追究,想到当下的局势,也不好追究。   周望动员郡中富户施粥,一直坚持到秋收,用其他几县的余粮才将这次危机应付过去。只是受灾的是产粮大县,人口也丰,这么一番折腾,去岁过得分外艰难。若不是他们连峰县还可靠山吃山,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原以为挺过这一年能好些,哪里想到今年庄稼刚冒出芽尖,就遇上了一场寒潮,地里的庄稼十不存一,且这次是全县受灾。   周望一直以来养生有道,结果一夜过去,鬓角全白了。   人在天灾面前真的是无能为力,农户投入了本钱和精力,还没见到希望就被掐了尖儿。   重新种植的投入,新一年的赋税,这些足以压垮一个家庭。   周望到下面巡视一圈,头发又白了一圈,回来之后,脑子一抽,将郡衙和库房里的积蓄散了出去,购买粮种下发,监督重启耕作之事。   只是这中间又延误了不少时日,彻底误了农时。周望这次吸取了教训,将连峰郡的受灾情况一一禀明,结合往年的地方志估算今岁秋收,整合成数据,提前请求赈济。   焦急等待两月有余,他终于等来了御笔朱批,皇上褒奖他去岁赈灾有功,又对他今年的应对措施表示了肯定,之后便没了。   没了!   周望没想到竟然会等来这样的结果,此时重阳已过,庄稼才刚刚开始灌浆,虽然他们这里占据地利,天气冷得晚些,可收成能有往年的五成都很艰难。   周望接连上书,甚至直接点明去岁某些人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罔顾社稷安危,并将证据随奏章一并奉上。   这次,周望等来了申饬。   皇帝言明,周望身为一方郡守,遇到天灾,不思解决之道,反而胡乱攀咬,有违天和,上天才会降下警示。念他办差还算尽心,此次便网开一面,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周望从传旨太监口中得知,原来是他的不识趣得罪了某皇子,周望表面恭敬,心下呵呵冷笑。   皇衔儿挂上还没几年,幺蛾子却一点儿不少。不过就是一个皇子,拉下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周望可不是吃素的。   正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关于隔壁勒石郡的。   两郡紧挨着,秦疏强势进入权力中心,且对许逸宁的优待毫无遮掩,唐元益、成鼎等人的退让臣服,这些轻易就能查出来。   周望政治嗅觉敏锐,察觉出了其中的微妙。开始着意注意隔壁的大事小情,当所有的消息汇聚案头,周望看着心惊不已。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那一夜,郡守府的烛光亮了一夜。直至天明,案头的奏章依旧一片空白,同样白了的还有他的头发。   周望看着镜中的自己,满头银丝,道骨仙风,觉得自己若是换下这一身官服,与山中的隐士也无甚区别。   大不了就去隐居。   他推开房门,吩咐道:“吕熊,备马,随我去勒石郡借粮。”   “是。”吕熊这一声应得格外响亮。   *   一行车马在图满山下停了下来,缰绳绷得紧紧的,马累人也累,严正打了声呼啸:“停车,原地休息。”   得了命令,众人立马忙活起来。马儿受累了,解开缰绳松快松快,饮水吃草。伙夫起灶烧水,很快,空气中就弥漫着油茶特有的咸香,每人都分得了一大碗,就着口感紧实的炊饼,吃得满头大汗。   陆有财凑到严正身边:“盐头,你说,等到勒石把盐卖出去,是不是也能像华阳郡一样繁华。”   现在虽然天气一日日凉了下来,可还是汗热难当,严正随手折了一片苘麻叶,上下摇晃着:“华阳郡繁华可不只是因为钱。”   陆有财也学他的样子用苘麻叶扇风:“这我知道,可只要有了钱,人也就跟着多了,早晚能繁华起来。”   严正觉得够呛,勒石郡地方实在是太偏了,有名的流放地,谁想不开往这边跑啊。   可再一想他和陆有财,忽然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现在有吃有穿,不必做苦役,虽然来往奔波辛苦了些,却浑身干劲儿。   再说陆有财,原本根本就没有资格进盐队,不想那什么杠杆、滑轮的,学得特别快,且能举一反三,果然是树挪死,人挪活。   也许勒石郡以后真能如华阳郡一般繁华也说不定。严正也忍不住畅想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阵马蹄声,正在吃饭的兵卒立马起身,抽出武器。   等看清来人是谁后,这才放松下来。   来人是都监大人麾下亲兵,名王中春,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取出一纸文书:“大人有令,从今日起,盐路借道连峰郡,明天在惠明有人接手。”   严正查看手书无误后,招呼人端了热食过来,“王大哥一路辛苦,快吃点东西填填胃。”   王中春确实饿了,也没跟他客气。   两人交流着新近的消息,严正这才知道,连峰郡竟然跑到勒石郡借粮去了,而且还是周郡守亲自带人前去,这——   王中春看着他的神情,意味深长道:“周郡守诚意十足。”   官员一经委任是不能轻易离开任职地的,周望如此,没有人追究便罢,一旦追究,至少也是个擅离职守。   王中春转而说起另外一事:“南边连下了半月暴雨,共有七十二县化作泽国,今年怕是不安稳了。”   严正想到这些年的乱象:“哪里是今年才开始不安稳的?”   王中春:“王道已失,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严正没有接话,不过心里也是认同的,时不我待,机不可失,若是天命在此,他严正说不得也能在史册上留下姓名。   勒石郡,都监府书房内,秦疏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在一侧,房门打开,秦疏让开位置,“逸宁,你来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许逸宁看到“告天下书”几个字就是心头一跳,只见上面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君王受命于天,辅佑万民,共享盛世。然外戚篡权,悖天害良,致社稷动荡,苍生苦凄。天命难违,正义不泯。天下豪杰,理应赴国难,扶真主,共讨篡逆。幸有许氏,顺应天命,堪为仁主,定逸思宁……”   许逸宁看到这里,抬眼看向身侧之人,秦疏对他点点头,许逸宁这才又低下头去。   檄文并不长,但许逸宁却看了很久,虽然早就知道秦疏有这样的打算,真的到了这一天,却依然觉得不真实。   “你打算什么时候发出去?”许逸宁问道。   “明日。”   许逸宁心下盘算了一遍他们如今的实力,问道:“会不会太急了?”   “不会,等到他们做出反应的时候,已是隆冬。不派兵便罢,若是派兵,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勒石,定叫他有来无回。”   秦疏的语气十分笃定,许逸宁站到他面前,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秦疏不闪不避,唇角含笑:“财政大权都在你手里,我有什么能瞒得住你。”   许逸宁哼笑一声:“那可太多了,王家坞的犁耙变成了刀枪,安庆的胡靖将军,千钟山里的铁矿……”   秦疏垂眸,看着他掰着手指一一列举。许逸宁说了半天,也没听到秦疏的回应,“看吧,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抬头间,便被堵住了唇。   一晌贪欢,翌日,许逸宁起身时,关节发出抗议的“咔吧”声,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   许逸宁第一百零一次决定,他须得强身健体,只是刚用完朝食,便被繁杂的事务占据了所有空闲。   一直忙到晌午,许逸宁才发现一上午的时间都没听到弟弟的读书声,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并不是李先生授课讲学的日子。   “安儿呢?”   郭顺:“回城主,安少爷随大人去了王家坞。”   许逸宁疑惑:“你叫我什么?”   郭顺:“城主。”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许逸宁皱眉。   郭顺说完后还有些忐忑,他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大人竟然还没和城主通气儿,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尽管心下后悔,郭顺还是乖乖地回道:“大人已经命人在四方城门张贴了告示,即日起,您便是这里的城主。”   许逸宁又在心里给秦疏记了一笔。   郭顺是真没想到,两个男人搞断袖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他小心观察着城主大人的神色,只是许逸宁如今养气功夫十足,还真的很难让人看出端倪来。   “备车,随我去城门。”许逸宁吩咐道,他得去看看,秦疏到底又背着他写了什么。   城门口,乌泱泱地围着好几圈儿的人,车马未到,许逸宁便已经听到一人在宣读告示内容。   大意便是勒石郡从今往后再不受朝廷管辖,从今往后,勒石城更名顺天,今日的顺天城,顺天郡,他日的顺天州,顺天朝。   仁主许逸宁受命于天,以匡扶天下,人和政通为己任。都监为明心志,更名秦疏,意为以史为鉴,铭记春秋,不间亲疏,唯才是举。   马车停下,许逸宁待在马车里不想出去了,他觉得自己功力不够,总觉得脸颊发烫,分外羞耻。为秦疏,也为自己。   许逸宁并没有下马车,但是周围也已经有人认出了马车的样式,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直至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许逸宁沉吟片刻,走出马车,手扶横木,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惊觉这些百姓之中竟也有不少面善之人,有些他甚至还能叫得上名字,原本准备的长篇大论直接被他咽了回去。   最后只道:“如有人担心伪朝怪罪,大可自行离去,顺天境内,绝无阻拦。”   半晌过后,人群中有人小声说:“我家今年收了足足162石的粮食,我哪儿也不去。”   “没错,便是死也要死在粮堆里。”   “我不管朝廷不朝廷,我只知道有了火炕,无人冻死,有了粮食,不会饿死。”   “对,谁能让我等吃饱穿暖,谁便是我侍奉的朝廷。”   ……   “顺天!”   “顺天!!”   “顺天!!!”   于金水从热烈的人群中退出,要说还是他老于有运道,顺天城四大城门,偏偏城主大人到了他负责的这边,让他捡了现成的功劳。   他又抻着脖子喊了两声,大人说得对,顺天而为,才能顶天立地地活着。此时,他已经忽略了当初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事情了,便是记得,他也只会认为那是他脱胎换骨的标志。   *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丰收的喜悦渐渐平复。檄文也早已飞往四面八方,顺天郡却依然安稳,只是随着寒冬的来临,空气也变得紧张起来。   这天,秦疏他们从城外回来,进入内城时,只觉异常安静,马蹄声在空旷的水泥路上回荡。秦疏眉头微皱,本能地感到一种异样的氛围。   他眼神一凝,低声下令:“警戒!”随行的侍卫们立刻拔刀出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刹那间,原本平静的道路两侧,黑影闪现,数名刺客如鬼魅般从暗处涌出,他们身形敏捷,手持利刃,直直地朝着秦疏扑来。   秦疏身形一闪,躲开了迎面刺来的刀刃,反手一挥,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精准地击向一名刺客的胸口。   刺客显然是身经百战的高手,腰身一扭,避开要害,只是秦疏却不给他逃脱的机会,手腕用力下压,锋锐的剑锋瞬间破开一尺长的口子,若不是对方后撤及时,刺客已被开膛破肚,饶是如此,也已血流如注。   刺客们见一击不中,立刻改变战术,他们相互配合,进退有据,刀法凌厉,护卫在秦疏身侧的人虽也经过严格训练,身手却是远远不如,很快就有几人倒下。   秦疏见此,直接跳出保护圈,他身形如电,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   瞭望台上有人发现异常,取出号角传讯,瓦西健儿冲出内城,协助秦疏等人。   这场刺杀变得越来越惊险,秦疏身陷重围,但他却始终坚定冷静。他的每一次挥剑都带着致命的威胁,刺客的攻击出现了缺口,渐渐被秦疏的压制,开始露出破绽。   “甲字部。”秦疏的语气十分肯定。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刺客的攻击越发凌厉。   瓦西人也加入了战局,局势彻底倒向了秦疏这边。一名刺客发出一声啸声,身为曾经的影卫一员,秦疏听出这次撤退的意思,他自然不可能放这些人离开。   秦疏再不收力,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左冲右突,在挑断最后一人手筋后,说:“不过如此。” 第150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5   秦疏这边的危机刚刚解除, 府中便有人来报,城主兄弟两人也遇到了刺杀。   秦疏冷凝的面色愈发冷厉,报信人见此心头微颤, 忙道:“府内防备森严, 城主和安少爷无事。只是有几名弟兄受伤。”   秦疏听到无人丧命, 冷厉的神色终于缓和些许, 只要还活着, 他总能将人救回来。   秦疏将剩下的事情交给成鼎处理,他迅速回府。   空气中依然残留着血腥气,赵虎正安排人清理善后, 他见秦疏回来,上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秦疏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 “给受伤的兄弟吃下, 其余的你看着安排。”   此时,天边的晚霞渐渐染红了半边天, 秦疏的神情在余晖中看得不大真切。他转过身, 说:“继续加强防备,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赵虎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去安排相关事宜。   秦疏简单交代两句,便去了后院,虽然赵虎说妻子并未受伤, 可直至看到妻子完好他才放心。然后他就发现从刚刚进门后,许逸宁一直盯着他的眼角看。   秦疏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许逸宁手指掠过他的眼角,“你这里受伤了。”   秦疏轻轻摸了摸伤口,这才感觉到一丝疼痛,想必是刚刚不小心被剑气伤到了:“无妨, 小伤而已。”   许逸宁却是满脸的不赞同:“若是再偏一点,你的眼睛也不用要了。”   秦疏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我且还得看着你呢。”   许逸宁也不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怕他担心在敷衍,“你给我和安儿准备了这许多防身的东西,轮到你自个儿怎么如此不经心?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须知溺水的多是会游泳的。”   秦疏耳边听着他絮絮叨叨,心里的愤怒就这样被一一化解。   许逸宁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也跟着放松起来,眼角随意一瞥,见他衣襟的位置带着血迹,目光一凛:“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   许逸宁直接将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确定秦疏身上没有其他的伤,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看向京城的方向:“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疏将他抱在怀里,“放心,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顺天面积再大,也不过一郡之地,秦疏在最开始就没打算和朝廷硬刚。   既然硬件跟不上,就只能智取。   正所谓堡垒更容易从内部攻破。杨家得位不正,埋下的隐患可不只在朝在野,更在宗族。   许逸宁没想到秦疏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伸到了宫廷,看向他时眼里闪着光,这让秦疏十分受用。   两人分析着当今的局势,虽然他们的整体实力无法与朝廷抗衡,但是因为连年的天灾人祸,大盛境内可不安稳,蚁多咬死象,便是杨淮发兵顺天,能够分拨过来的兵力也是有限。   这次朝廷派了十万大军过来,听着多,可他们这边是守城之战,顺天城的城墙便是最坚实的堡垒,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他们现在可用的士兵有两万,他们还与周望达成共识,对方会在适当的时机提供支持。距离他们三百里的地方,还有胡靖将军的三十万大军做后盾。   但是想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前提是他们自己能立起来,否则协议随时会被撕毁。   秦疏为了这一天,做了诸多准备,即便如此,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场硬仗。即日起,他们怕是再不能安稳度日了。   事实也确实如二人所料,这一场刺杀仿佛一个信号,之后两人又接连遇到了几次刺杀,好在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尤其是许逸宁,连个油皮都没伤到,如此似乎正印证了“天命所归”四字。   *   冬日的清晨,冰冷的空气如刀子般割着肌肤。大地被一层厚厚的霜花覆盖,仿佛铺上了一层银色的纱巾。凛冽的寒风吹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如同野兽的咆哮。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那股寒冷直抵肺部,仿佛要将生命的温暖一丝丝抽离。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被冻得麻木,仿佛失去了知觉。手指僵硬得无法弯曲,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   寒风吹起地上的雪花,打在脸上,如同一粒粒细小的冰碴,刺痛着脸庞。那寒冷刺骨的感觉,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世界,无处可逃。   尽管肢体已经失去了知觉,队伍却依然保持着队形前进。   他们是朝廷派出的先锋,如今已经进入了勒石郡境内。   再向前推进二十里,他们便要吹响战争的号角。   十五里,十里,五里,等等,大地怎么好似在颤抖。   有敌情。   “列阵,警戒。”   战争中最忌讳被对方冲垮队形,当一队黑云出现在视野中时,汪鹏振臂一呼:“随我冲锋。”   先锋营的轻甲骑兵听到命令,夹紧马腹,手中的长枪紧握,如同一阵疾风,呼啸着向前冲去,马蹄声响彻云霄。   不过是一个人口仅有六万的小郡,如何能够对抗十万大军,此时,这些轻甲骑兵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将要面临什么。   不过,随着黑云越来越近,渐渐能够看到对面的人的身形,冲杀的骑兵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谁能来告诉他们,那些小山一样,披着兽皮的大块头是真实存在的吗?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骑兵甚至能够听清狩猎的呼喊声,嗜血又兴奋。   硕罕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马鞭,伴随着特殊的鞭哨声,瓦西勇士分为五股,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敌人冲杀过去,仿佛要将一切阻挡都碾碎在马蹄之下。   甫一照面,轻甲骑兵就感觉到了不好,这些蛮人不只块头大,他们的刀太长太利了。   秦疏与许逸宁站在高高的眺望台上,狂风呼啸着吹过,扬起他们的衣角。   远处的地平线上,滚滚雪雾扬起,足见战况之激烈。   许逸宁将千里镜置于眼前,却根本无法看清战局情况,只有挑高的肢体和爆起的血雾,诉说着战况有多么惨烈。   “要再派兵过去支援吗”他问。   秦疏摇头,“硕罕悍勇,且有谋略,轻骑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逸安听他这样说,没有再追问。王家坞造出了许多神兵利器,用在军中,真正的如虎添翼。   之前秦疏组织了一次演习,许逸宁见识过瓦西人的实力,他们看着野蛮,战术却十分高明。   高台之上,风力强劲,许逸宁虽然穿着大毛衣裳却也只能阻挡一二。秦疏见他脸上血色仿佛都被冻住了,长臂一伸,便带着人飞身而下。   这样的事情许逸宁不是第一次经历,但失重的感觉依然令他心慌,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人,直到脚底踏上坚实的地面,悬空的心这才回归原位。   至于周围的其他人,惊叹的同时,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城主贵胄天成,大人风姿卓然,两人站在一处,令人自惭形秽,愈发不敢细看。   秦疏替他整理好被风卷起的衣领,“外面太冷了,逸宁,我先送你回府。”   “不必,有郭顺和庚五他们,我不会有事。”许逸宁拒绝道,这是他们和朝廷的第一场遭遇战,秦疏不好离开的。   至于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在离开之前,他还不忘命人去王家坞传话,让张二备饭时多添两成荤食。   城主的话周围的兵卒都听到了,虽然前方胜负尚未定下,他们对今日的饭食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许逸宁他们能够迅速收拢人心,秦疏的个人实力功不可没,更深层的在于严明的赏罚和资源的分配调度,而这是许逸宁的强项。   日暮时分,瓦西勇士终于进了城,押解着一长串的俘虏。凌厉的气势不减,仿若凶兽。   街道两旁全是围观的百姓,这里原本就不是安居的乐土,见识到了瓦西人的厉害,他们不觉害怕,只觉安心。尤其是俘虏之中有一人的穿着明显与众不同,一个就是个官职在身的,实打实地鼓舞了士气。   普通百姓分不清何谓先遣军,他们只看到朝廷将派军前来,现在连领头的都被抓了,原本顶在头顶的阴云似乎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被俘的小将姓汪名鹏,严正听得他的姓名,主动请缨进行审讯。   原来,汪鹏妹妹正是当初安王府妻妾争锋时,因为惊马撞了额角的那名宠妾。   只是为了获得安王的怜爱,便将他们一家当作牺牲品,当时萱娘不是没有求到那宠妾身前,结果对方礼收了,却没有为他求一句情。每每想起,严正便心头愤恨。   虽然他和妻儿渡过了那场危机,也无人在意他曾经受刑。但这是他们运气好,遇上了城主和都监大人。身上的深仇却不能因此抹消,既然能够讨些利息,严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翌日,汪鹏的口供便呈在了秦疏的桌面上。   这次朝廷共派出十万大军,统帅乃当今三子杨瑾,看到这个名字,许逸宁一愣。   “杨淮还不到六十,怎的如此糊涂。”   杨瑾是杨淮最喜欢的儿子,为人也有几分才能,只是绝不在行军打仗上。   秦疏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许逸宁看清,瞬间明白了杨淮的打算。原来,杨淮的副手竟然是刘素。   许逸宁挑眉:“瞒得可够紧的,戊字部竟然一点也没查到这个消息。”   刘素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战神一样的人物,一生从无败绩,只是他年事已高,早在前朝时就已告老还乡,没想到竟然同意出山,还甘愿给杨瑾做副手。   汪鹏的口供中没有提及原因,但不必细查,他们也知道这个“杀手锏”是杨瑾“赚”来的。   “有刘素在,这仗怕是艰难了。”许逸宁担忧道。   秦疏沉吟片刻:“未必。”   许逸宁:“什么意思?”   “刘素确实厉害,兵权却不在他的手里,在军中不过是个谋士。便是杨瑾想要重用他,其他人也不会想要看到功劳扣在杨瑾的头上。”   据汪鹏交代,这次军中像他这样被安插进来,抢夺军功的可不只安王一脉,说不得其中就有人会故意拖后腿。   许逸宁曾经的身份便是一个象征符号,顺天郡自立,也是打着救济苍生,抚恤万民的名头,比起地方豪强,能够将这里收归,对于盛朝来说意义非凡。杨淮的其他几个儿子不会想要看到杨瑾立下这样的军功。   许逸宁听到秦疏的解释,放心些许。军事战略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既然秦疏心里有数,那他便不再多言。   不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刘素这样的老将便是活的兵书,尽管他如今已经年迈,但他的智慧就此埋没实在可惜。   许逸宁建议:“刘素在军中威望极盛,我祖父待他不薄,如此才全了他一世英名,想必他也不想受人掣肘,且他的几个子侄于用兵之道亦是十分不凡,咱们得想个法子,将人收服。”   许逸宁提及人才,目光灼灼,整个人带着非同一般的神采,秦疏看着他鲜活的模样,眸色幽深。   许逸宁看他只是听着不说话,催促一句:“你觉得呢?”   秦疏垂眸,说:“都听你的。”   秦疏说话的语气过分温柔了,许逸宁耳朵发痒,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许逸宁对秦疏的某些小习惯知之甚详,此时忽然觉得空气有些潮湿。   许逸宁偏头不去看他,“我在跟你说正事。”   秦疏看着他躲闪的目光,眼底含笑:“我说的也是正事。”   秦疏牢记自己的任务,他的主业可不是搞事业。 第151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6   许逸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秦疏脚步轻移,许逸宁本能后退,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秦疏看了一眼, 重复道:“在家里听你的不也是正事吗?”   秦疏也是最近才反应过来, 除了流放路上的那一段朝夕相处, 自打到了顺天城, 他们两个竟然是聚少离多。   平时相处也少了曾经的脸红心跳, 从相识至今,前后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开启了老夫老妻模式。感情虽然稳固, 却少了那么点热情。   从前妻子主动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心态。他主动真的有这么糟糕吗?对比之后,秦疏有些被打击到了。   秦疏意识到了问题, 复习着曾经的心动, 将许逸宁圈在他与桌子中间。   许逸宁觉得今天的秦疏有些不对劲儿,他伸手轻轻推了推, 秦疏依然保持着困住他的姿势, 纹丝不动。   秦疏想要好好看着妻子,也许是太过熟悉, 反而忽略了对方的长相。许逸宁无疑是好看的,五官精致又不失英气,眉目如画。   秦疏看着眼前这双眸子, 渐渐有些出神。许逸宁脸上渐渐发烫,腹诽,这人今天吃错药了?   秦疏不是吃错药了,他现在想把人吃了。   爱情又不是开班授课,哪里需要循规蹈矩, 他们两个就是太克制了。   “逸宁”,许逸宁这次再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不只是耳朵痒,心尖儿也跟被羽毛扫过一样,痒得让人心慌。   许逸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弯身从对方的手臂下面钻了出去。三两步跑到门口,说:“我去看看安儿。”   砰。   冷风携着屋檐的薄雪,带来一室清凉。   房门打开又关上,秦疏看着空了的怀抱,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许逸宁过去的时候,许逸安正在和紫貂玩追逐游戏。   许逸宁看着弟弟被一只貂溜着玩,是没看出什么有趣,小孩儿却是乐此不疲。   许逸安这一年长了些肉,个头和之前相比倒是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小小一个。   许逸宁之前还挺担心,秦疏检查过后发现没事,只是之前冻伤了,身体在自动修复,营养就没长在个子上,缓过劲儿就好了。   “兄长怎么有时间过来?”许逸安看到兄长还有些意外。   身边没了秦疏,许逸宁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怎么,不高兴兄长过来看你?”   “可是大人回来了呀。”许逸安小声嘀咕一句,大人最喜欢跟他抢兄长了。   许逸宁脸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有上升的趋势,“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许逸安觑着兄长的脸色,没有反驳,心里却道:“安儿懂得多着呢。”   许逸宁看出他的不服气,只是他身为兄长,也不可能去和弟弟掰扯这样的事情,干脆考查起了功课。   *   中军帐内,刘素坐在三皇子下首,听着士兵的汇报,皱眉沉思。他没想到先锋营派出共三千人,回来的还不到一半,就连汪鹏也被俘了,这让杨瑾对勒石郡的实力重新进行了评估。   他作战经验丰富,冬季攻城,他们本来就不占优势,如今看来,他们手里掌握的信息并不准确,勒石城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立,可不仅仅是在浑水摸鱼。   勒石城的城墙太高了,比京城的城墙还要高上一丈,可不要小瞧了这一丈的距离,想要攀上城墙,需要填进去更多的人命。   刘素拿到勒石城的资料后,原本的想法是打持久战,跟城里的人慢慢耗,消磨对方的士气。他们人多,这就是最大的优势。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和异族人勾结,这就麻烦了。   看逃回来的士兵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就知道那些异族人有多凶残了,既然如此,他们最保险的就是速战速决,否则己方的士气一定会受到影响。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三皇子也是同样的想法。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灰白的城池之上。城墙坚固而高大,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静静地守护着城内的安宁。   城头上,士兵们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的眼神坚定,手中的武器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   城外,盛朝大军浩浩荡荡,旌旗猎猎,铁蹄踏碎了大地的宁静。   列阵,强攻,他们用投石车不断地向城池投掷巨石,试图摧毁城墙。步兵们则扛着云梯,如潮水般涌向城池,想要一举攻破城门。箭矢如同乌云般遮天蔽日,向城头射去,进行掩护。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城墙之上的人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乌压压的士兵呐喊着,仿佛一股洪流般向城墙涌来,声如闷雷,仿佛要将整座城池吞噬。   近了,更近了。城上城下都在看着那一道洪线。   此时盛军的箭矢终于飞上了城墙,却早已软绵绵地卸了力。成鼎目测着距离,终于开口:“放!”   箭矢从天而降,收割着人命。士兵一个个倒下,初时还不明显,随着时间的推移,形成了一条生死线,让人心生寒意。   刘素站在楼车上,看着前方攻城的情形,正所谓一鼓作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建议道:“殿下,可派出更多的甲盾兵和弓箭手掩护。”   杨瑾采纳了他的建议,这次,士兵终于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只是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就被空气中弥漫的臭气冲得头脑发昏。   张二木着脸在铁锅旁地看着熬煮,一边熬,一边干呕。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火头兵不仅要负责做饭,竟然还得收拾残局。   他看了一眼士兵中鹤立鸡群的那个身影,心中敬畏。要么说他只能当个伙夫呢,这么奇葩的主意他下辈子都想不出来。   被注视的人正是秦疏,他现在无比后悔,早知当初就不多嘴说这一句了,他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守城之法。   没错,他们正在煮的是粪水,它还有个十分高大的名字——金汁计。   秦疏强烈建议将金汁换成热油,奈何手底下的人不同意。油脂宝贵,既然有粪水可以取代,作甚要这样浪费,不就是臭了点儿吗?回头多用些油水补补,再臭也能忍。   他们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却有百姓觉得可惜,一个妇人对丈夫说:“积了大半年的粪肥,就这样没了,也不知道熬过之后,还能不能再用。”   男子也不懂,却又不想在妻子面前丢了面子,便说:“养分都被煮熬出去了,如何还能有用?”   妇人深以为然。   粪水从城头泼下,云梯上的士兵惨嚎着坠落,他用生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却不知道竟然有人在为粪肥被浪费而惋惜,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中军帐中,杨瑾脸色铁青,在帐中不停地踱来踱去,“没想到许逸宁竟然想出这般歹毒的计谋。”   帐中的其他人面上也都不好看,攻城不易,他们也没指望短时间将勒石城拿下,只是任他们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己方损失竟然如此惨重。   原以为汪鹏战败是他实力不济,现在看来,勒石城真的是块硬骨头啊。   杨瑾站定,看向刘素,“先生觉得应该如何打破僵局?”   刘素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他甚至有种预感,他的一世英名怕是要葬送于此了。听到三皇子询问,若他是主帅,这个时候一定会选择后撤。这个念头只在心头一闪而过,很快他便打点起精神,提出了第二个方案:先佯攻,再夜袭。   就在这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很快就传来了第二下,第三下。   又是一声巨响,听声音就落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刘素倏然起身:“不好,他们改进了投石器。”   “保护殿下。”   “中军后撤。”   “着火了,快救火。”   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声,呼喝声,各种声响层出不穷。刘素等人护卫着三皇子走出营帐,看到外面的情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个个巨石从勒石城的方向弹射而来,那些巨石后面还坠着点点火光,有的火光熄灭,巨石砸落,不死即伤。有的却一直燃烧,直至隐没在巨石当中,然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巨石竟然从内部爆开,尖锐的碎石散射而出,虽然威力减了,波及范围却是更广。   城墙之上,硕罕指挥着瓦西勇士不断重复着装载、点燃、抛投的动作,裸露在外的肌肉虬结,力量感十足。   秦疏实力上演了一次降维打击,只是他看着人命被收割,心底一片萧索。   其他人却是敬佩不已,都监大人果非常人。身处恶臭时面不改色,面对如此盛况也能不动如山。不骄不躁,果然是干大事儿的人。   秦疏只是在想,地府的投胎工作本来就十分紧张,只希望不要把这些阴魂算在他的头上。虽然他的想法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震慑,让对方知难而退,避免更多的伤亡,但也确实有很多人因此丧命   此时,双方从拉开架势开始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就进入了白热化。城头的战鼓声震天响,士兵们打了鸡血一样,他们利用城墙的优势,居高临下,对敌军进行压制。射箭、投石、掷矛,顶着冲天的臭气,将一波又一波的敌军击退。   盛军终于扛不住了,鸣金收兵。   秦疏回府,就看到许逸宁靠在软垫上,脸色煞白,神情恹恹。许逸安在一旁用水将帕子粘湿,给兄长擦拭。   秦疏伸手就要过去探脉。   “呕~”   秦疏:“……”   许逸宁:“……”   许逸安拉了拉秦疏,小小声:“大人,你去换身衣裳吧。”   秦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腌入味儿了啊。   之前在城头上,众将士对他叹服不已,其实他们都错了,秦疏只不过是一直屏幕嗅觉,闻不到而已。   秦疏心下讪讪,看着许逸宁不自在的神情,心下一动,十分受伤道:“逸宁,你是在嫌弃我吗?”   许逸宁原本还觉得自己当着他的面干呕有些伤人,现在秦疏臭烘烘的凑过来,明显是想故意臭他,许逸宁一把将人推开,“水都给你备好了,不洗干净别回房!”   秦疏看兄弟里都皱着鼻子,桃花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烦恼。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现在看来,他还是不要主动去找不自在了。   这一晚,顺天府的炊烟照常升起,只是少了饭菜香。   大家都臭饱了。   城外的人同样没有食欲,看着营帐中的伤员,直让人脚底发寒。   烫伤后又添冻伤,还活着也是遭罪。   杨瑾在和军医确定后,征询刘素的意见。   刘素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神色,这是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了。还真是精明太过呢!   他的目光瞥向伤患,沉声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第152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7   刘素一把老骨头, 是真的不想再折腾,只是皇家有命,他侄孙又被人坑在大牢里, 他不得不妥协。   回想和勒石城的这次交锋, 刘素心里总有一种危机感, 这种对危险的感知无数次救了他, 刘素向来不会忽视这样的征兆。   虽然他不喜三皇子的态度, 却不想看到无辜的士兵白白送死,便劝道:“夜袭一事,是我想岔了, 此事还需斟酌。”   接连两次惨败,杨瑾心气儿十分不顺,他原本十分倚仗刘素, 如今再看对方, 与寻常老丈相比也无甚区别。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 之前他就是太信任刘素, 才会吃此败仗。   此时他仿佛已经忘了,汪鹏主动请缨, 刘素阻拦时,他想要消耗安王的实力,亲口说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杨瑾心下不满, 却并未表现出来,他并不是鲁莽之人,但他太想洗刷这次耻辱了,空气弥漫的臭气时刻提醒着他,哪怕只是一次小捷, 也能让他得到些许安慰。他再不想看刘素这张老脸,转而问其他人的看法。   都是吃官家饭的,几位将军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思。   “勒石城兵马有限,之前一战,定然消耗颇多,夜间便是警戒,也难以周全。”   “夜里视野受限,正可攻其不备。”   又有一人道:“便是试探一番也好,攻城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今晚夜袭正当时,这样的机会若是错失,着实可惜。”   “末将附议,之前一战,他们走了狗屎运守住了城池,此时正是松懈的时候,说不定正在庆祝,如此我们正好能攻他个措手不及。”   杨瑾现在听不得人中黄,让他恶心够呛,只他自负好涵养,也不和他个粗人计较。   其他几人的说辞也是大同小异,杨瑾点了两人负责此事,因为前车之鉴,这次他只派了两千人,500人登城,剩下的人接应。便是对方严防死守,只损失两千人也不会心疼。   *   子夜时分,星月无光。一行人在黑暗中潜行,他们在隐蔽处观察了许久,瞅准时机,将飞虎爪抛至城墙之上,确定抓牢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攀了进去。   事情比他们预想中的要顺利,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翻进城墙之后,里面竟然是大片的原野,其间堆积着草垛,偶尔能够看到几间错落的房屋,走近一看,才发现早就已经废弃了。   “什么鬼地方,这么瘆得慌。”   “嘘。”   大家不再出声了,他们一路疾行,小心躲避着巡逻的队伍,向内城而去。   一路有惊无险,内城墙近在眼前了。   忐忑化作了兴奋,夜袭军再次拿出飞虎爪,准备复刻之前的成功。只是飞虎爪还没有搭在城墙上,便觉脚下一空,身体直直地坠了下去。   糟糕,中计了。   现在,他们也不用急着入城了,先把人救上来要紧。   然后,他们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就好似闷雷在喉间滚过,无端让人头皮发麻。   黑暗中,坑底有光点逼近,“什,什么东西?”   落入陷阱的人尚未看清那是什么,上面的人却已经认了出来。   野猪,竟然是野猪!   他们再不敢耽搁,得赶紧将人救上来。幸好掉下去的人不多,否则他们也不用回去了。   “要帮忙吗?”   “废什么话,赶紧的。”被问话之人本能地压低声音,说完之后才察觉出有什么不对,这个人怎地说话如此大声,被听到就糟糕了。   他回身正要说话,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推了下去,和他一起掉下去的还有其他人,就跟下饺子一样,噼哩噗噜地往下掉。   此时,原本寂静的四周忽然亮起数支火把,他们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这条壕沟是秋收后新挖的,挖好后还在里面抹了水泥,实实在在的大工程。   按照秦疏的设想,一方面这条壕沟与城内的下水系统相连,能够有效缓解夏季内城积水的问题,还可以试着在里面投些鱼苗;另一方面,还可以当成护城河来用。   实际上,这条壕沟现在充当的是猪圈。   当初秦疏逮野猪是想要驯化,实现猪肉自由。养殖,本身就是安居乐业的象征。若是家家户户都能养上一头猪,几只鸡,郡下的治安都能好上许多。   顺天城从前没有人家养猪,主要是人吃得还不够,根本养不起,现在有米糠,还有苞米芯,打碎了便是现成的饲料。   后来周望来此,知道后十分大方地送了十头母猪和一头种猪。   有了家猪,秦疏也没将野猪处理了。野猪凶猛,活捉可是费了好大劲儿的,野猪肉又不好吃,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干脆留着和家猪下崽。   这两者没有生殖隔离,只是后代的基因不太稳定而已,而且杂交的猪具有家猪和野猪的优点,具有较强的抗病能力和适应能力,也不挑食,是一种比较好养殖的猪种。   到时候,挑着家猪模样的继续培育下一代便是,至于长得像野猪的,正好可以杀来吃,味道再不好也比纯野猪肉好。   只是野猪的破坏力太强,一个不注意就能弄塌猪圈跑出去,成鼎见城卫所的兵满大街捉猪也不像话,便跟他讨主意,秦疏索性让人先将它们扔到了壕沟里,磨磨身上的野性。   秦疏看着正在上演跑酷,将人追得嗷嗷叫的的野猪,觉得初始代的驯化怕是够呛了。   李归上前禀告:“大人,属下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打开了外城门,一旦人都进来,便可关门打狗。”   这个速度比秦疏预期的还要快,对此他十分满意,说:“此事便交给你去办。”   “是!”李归这一声应得格外响亮。   今年夏初,他的妻儿便被接来了顺天城,李归再无牵挂,便将精力放在了立功上,若是运道好,说不得也能得个封妻荫子的机会。   被人绑在一边的黄祥倏然抬头,今晚他负责登城,没想五百精兵,一小撮在坑底与野猪生死时速,其他的人也都被缴了武器。现在听这人的意思,难道剩下的一千五也要变成瓮中鳖了?   李归路过他身边,发现他的异样,对副手说:“这人可能是条大鱼,审一下。”   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洗净夜的铅华,装点出最质朴的明媚。   杨瑾面色铁青,他是真没想到,两千人竟然一个都没回来。之前他还觉得两千人不多,事到临头却心疼得直抽抽,这两千人可都是精兵啊,就这么让人给一锅端了,一个不剩。   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天他这个元帅就得变成光杆司令。此时他才又想起刘素来,看了一圈:“嗯?刘先生呢?”   刘素不见了,据守门的卫兵所说,刘素自从入账休息后,根本就没有出去,也没看到有可疑的人过来。   询问别人,也都说没有看见。   杨瑾起初只觉得愤怒,愤怒之后便是惊惧。有人潜入中军,还悄无声息地将人带了出去,若是将这身本事用在暗杀上,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便是不搞刺杀,将他掳走,他这辈子也与那位置无缘了。如果其他几个兄弟继位,杨瑾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都监府内,刘素闻着食物的香气,胃部在叫嚣抽搐。上一顿饭,他还是昨天早晨吃的,王脏腑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刘素拿起一块金黄的饼子,先是吃了一小口,顿时眼前一亮,也不知这是什么做的,香、软、甜。刘素又是一口,这口下去就只剩下了一半。   正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房门开了。   终于要来了吗?他才刚动了没几筷子,这未免也太心急了。   刘素看向门口的位置,心头微讶:“怎么没人?”   刘素走到门边,往外面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开门的竟然是一只紫貂。   那只貂儿发现被人发现也不慌,豆豆眼十分有神,一个错身,便蹿进了房间。   刘素看得有趣,正要关房门,一个小孩跑了过来,看到他,第一反应是往回跑,只是刚跑两步就又停了下来,向刘素别别扭扭地行了个礼。   “你认识我?”   许逸安先是摇头,复又点头,“你是兄长给我请的先生。”   “你就不怕自己认错了人?”   “不会,兄长说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就是给我寻的先生。”许逸安有些烦恼,不知道这位先生凶不凶,希望不要布置太多功课。   刘素心下一动,大概猜出了小孩的身份。   许逸安看到桌面上的朝食,便唤了貂儿出来,十分有礼道:“不知先生还未用完,安儿这便离开,还请不要介意。”   小孩踱着小短腿儿,头顶盘着一只紫貂,倒是有趣。刘素坐到桌前,又用了一些,回想刚刚与小孩的对话,忽然笑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古人诚不欺我。   饭后,秦疏和许逸宁前来拜访,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打这以后,许逸安身边又多了一人教导。   这一天课上,许逸安问道:“先生,为什么我们不把那个杨瑾杀死呢?”   刘素耐心引导:“自然是杨瑾活着对我们更有利。其中缘由,你可知晓?”   许逸安摇头:“我只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刘素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如此说来,我曾经也是敌人。”   “可您现在是自己人了啊。对待自己人,要像春天一样温暖。”许逸安振振有词。   刘素:“……你这都是跟哪儿学的啊。”   许逸安一挺小胸脯:“大人说的。”对于大人的话,他可是十分信服的呢。   刘素赶忙将话题拉了回来,如此这般地讲解一通,然后问道:“现在你可知为何不直接将杨瑾杀了吗?”   许逸安点头,信心满满:“让他当个败家子,把家败光,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刘素先是一噎,随即笑赞:“殿下聪慧。”   被两人谈论的人此时状态十分糟糕,如果刘素现在看到他,恐怕都不敢认了。杨瑾再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抑郁衰退之气。   他担心的刺杀一直都没有发生,却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军中每天都会丢人,丢的还都是可用之人。   几个月的时间,便是一开始杨瑾还没有意识到许逸宁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也都摸清了。   他们是想用他拖住朝廷。杨瑾不仅是皇子,还是一个深受皇帝喜爱的儿子,他在这边要人、要钱、要粮,国库再是空虚,也得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至于实际情况,杨瑾不说,别人自然也不会说。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战事胶着。   谷雨将至,谷雨过后便到了耕种的季节。   秦疏看着枝条上的鹅黄,说:“农时到了,也该送客了。” 第153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28   得知秦疏终于要动手后, 许逸宁脸上立时便带了笑,因为杨瑾的“配合”,他们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好事。   可这么多张嘴都是要吃饭的, 若是吃不饱, 谁给你卖力气?靠忠诚吗?他们自己的根子都还没扎实呢, 许逸宁压根就没指望靠这一点。   去岁确实获得了大丰收, 可那些粮食分拨在每个人的头上就不够看了,之前卖盐的钱也都砸在买粮上了,看来得动一动了。   秦疏决定反击, 整个顺天郡都跟着动起来。高速运转的效率是惊人的,两天之后,当盛朝军例行公事一般地再次叫阵, 城门开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城中的官兵就如出闸猛虎,直取对面, 顺天军锐不可当, 盛朝军遇到顺天军好似摧枯拉朽,毫无斗志, 纷纷溃退。   守将趁机下令追击,士兵们追杀败退的敌军。他们一路追击,一直到敌军彻底逃离战场。   秦疏亲自挂帅, 又有刘素这员老将坐镇,不到四个时辰,便将被对方占据了半年之久的广大区域重新收回。   因为这半年接连受到的打击,杨瑾也曾想过实力不敌的退路,所以在顺天军的强烈攻势下, 他带着人直接北上。成庆有史将军领三十万大军驻守,定可保他安全无虞。   此前他曾上书给父皇,希望史将军可以出军,但安庆近期动作频繁,双方大小冲突不断,比起小小一个勒石郡,自然是大盛的边防更为重要。   杨瑾一路向北,他私心里甚至希望叛军能够一直追击在身后,到了史将军驻防的范围,也能一雪前耻,所以在确定追兵一直缀在身后还有些高兴。   终于,前方出现了翻飞的军旗,“一定是史将军”,杨瑾心头一震,下令:“反击。”   然后,他就被前后夹击了。   杨瑾脑子一顿懵,幸好求生的本能还在,耳边听着震天的喊杀声,有如丧家之犬,在亲兵的护送下仓皇逃窜。   “安庆的守将不是史洪吗?什么时候变成胡靖了?”看着幡旗上斗大的“胡”字,杨瑾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胡靖,反了?   胡靖不仅反了,而且还和许氏叛贼有勾结。杨瑾被双方联合追击的时候,终于认清了这个不想承认的事实。   他再不想什么雪耻之事,当务之急,还是保命要紧。转而向图满山的方向逃跑,到了连峰郡就好了。连峰郡山川众多,地处要冲,且易守难攻。   身后一直有喊杀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杨瑾命副将收拢残兵,之后去连峰郡郡城惠明会合。   当他终于抵达惠明城时已是人困马乏,此时已经到了二更天,城门紧闭,他命人上前叫门。   结果城门没叫开,却有箭矢从门楼“嗖嗖”而下,若不是亲兵反应及时,将他拉下马背,杨瑾这条命就直接交代了。   “殿下,周望已反,咱们得速速离开此地。”   “周望也反了?”杨瑾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周望好好地反什么,许氏昏聩,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杨瑾心里有诸多困惑,眼下却也来不及细思,只能继续逃命。   这次,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把,竟然让他顺利地逃出生天。只可惜一直到了京城,也没等来副将的会合。   郡守府,破晓天明。   熊英禀明情况:“大人,杨瑾已经出了连峰郡地界,此次共有降兵三千,马匹五百,收缴武器辎重还在统计。”   周望手书一封,在上面印了火漆:“你亲自跑一趟,连人带马押送去顺天。”   熊英双手接过信,问道:“大人,都送过去?”   “我倒是想留,拿什么养?”周望手指轻叩桌面,“也不知顺天郡这次共有多少战俘。”   “粗略估计,五万总是有的。”   “不止,杨瑾可是补充了两次兵力。”周望看着窗前的晨光,若是这么多张嘴顺天郡都能养得起,那他便绑死在这条船上又如何?   顺天郡大获全胜,随着消息的传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知道了顺天的威名,越来越多的人投奔而来。   也是因为这一场胜利,点燃了某些人蠢蠢欲动的野心,最先自立的便是蒙焘王杨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章梁州牧起兵攻打沂南郡,寿仙、裕丰等地豪强揭竿而起,盛朝自此陷入全面时期。   与此同时,秦疏和许逸宁并没有停下脚步,想停下也不行,顺天大捷后,人口暴涨,又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沧浪江的鱼都不敢往江边凑了。且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了将来不在逐鹿之时处于被动,只能以战养战。   这一年,他们占领了北六郡。又两年,盛朝的半壁江山已经完全落入他们的掌握之中。同年,杨怀被长子逼宫,服毒而死。   许逸宁听闻这个消息,一夜未眠。   秦疏知道他是想到了许灵王,保证道:“再等一等,最多两年,我定陪你陵前祭祖。”   许逸宁看着远处,正骑马与古拉依尔比试的许逸安,安儿已经彻底褪去了曾经的文弱,刀法凌厉,犹带几分悍勇。   时间啊~   许逸宁摇头轻叹:“我信你,但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当今时局动荡,更让他认清了一点,有时候,吞进嘴里的也未必是自己的,还需要时间彻底消化。之前势力膨胀得太快,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休养生息。   顺天军安静下来,开始开荒种地,但谁都知道他们不会甘心蛰伏。这种淡然不仅没有让其他势力放松警惕,手段反而愈发激烈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口涌入北六郡,秦疏照单全收。   如此又是数年过去,他们占了华阳,盛朝覆灭,这个天下从名义上已经重新收回到许氏手中。   重新走在曾经熟悉的地方,许逸宁只觉物是人非,但看着陪在身边的人,和目露惊奇、充满朝气的清俊少年,在怅然之外,更多的却是庆幸。   先辈在曾经的荣光下腐烂覆灭,而今,他要让这片腐败之地再度焕发生机,重启过去的荣光。如此一想,那些过往的伤痛怨怼似乎就这样淡化,反而充满了干劲儿。   许逸宁站在高台上,目光飘到宫城之外,犹记得那里昔日的繁华,而今却是街道萧条,民生凋敝,轻叹一声:“干戈已久,世人苦凄。”   秦疏站于他的身侧,伸手牵住他的,垂眸看着他,“三年,再有三年,定能平息宇内叛乱,四海归一。”   许逸宁抬眼看他,眼里闪着光亮,喜悦,信任,依赖。许逸安看了一眼,便忙移了目光,凝目沉思,他好像越来越多余了啊。   *   许氏复辟,新帝却果断丢弃“丰”字,定名“顺天”,意为遵循天道,顺应天意,不违背天地自然的法则。国号启元。   新朝初立,自然要大肆封赏,从顺天城便一路追随的众将官纷纷加官晋爵,只是让大家惊讶的是,都监仍然是都监。   惊讶过后,似乎又觉得理所当然。后来归顺的人可能不清楚,如李归、严正这类老人却是知道,整个天下,都是秦大人奉上的聘礼。大人地位超然,与陛下感情深厚,自然不需要这些虚名。   但也有人持悲观态度,一国之君,权力至高无上,眼下两人如胶似漆,将来呢?秦大人如此,有些托大了。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许逸宁也在问秦疏同样的问题:“你就不怕将来我将你的权力架空?”   秦疏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声音还带着事后的喑哑:“只望陛下念在今日的情分上,允我继续为陛下侍寝。”   尚未消去的情潮再度点燃,偶尔有细碎的声音从罗帐内传出,带着哭腔。   “秦疏,你怎么能这么好。”   秦疏倾身吻去他眼角的泪痕,“匪报也,永以为好也。【1】”   许逸宁的眼底再度溢出水光,唇角却是带着笑的。这样的深情,他永生难报。   还在顺天郡的时候,李用就提醒过他,秦疏意图染指天下,找上他,只因为他的身份合适。   许逸宁想也不想便反驳:“以秦疏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的人品,也不需要怀疑。”   李用见他态度笃定,再未说过这样的话,但随着摊子越铺越大,问鼎天下真的不再是空想,许逸宁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秦疏只是想要扶植他做傀儡,他该何去何从。   只是那样的假设只是想想就让他心痛欲死,权力他要,这个人,他也要。   所以在拟定封赏名单时,他刻意忽略了秦疏。他私心里是想将秦疏封为皇后的,如此两人才真正有了名分,可是这事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就连玩笑他都不能和秦疏开。   秦疏对他千依百顺,但两人一起生活这么久,他也看出对方很有些一家之主的包袱在,万一把人气跑了怎么办。秦疏要是想要躲他,这辈子他都别想再见到人。   皇后他这辈子是别想了,皇夫倒是可以,只是放在他们如今的位置,总感觉这样秦疏倒似变成了他的附属一样,秦疏在许逸宁心里岳峙渊渟,伟岸异常,许逸宁可不想委屈了他。   至于官职,天下都是秦疏打下来的,他被对方捧得高高的,反过来给秦疏加官晋爵,他不想,也不愿。秦疏是他的枕边人,他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套上一层君臣的枷锁。   都监这个官职是秦疏自己杜撰的,那就还是做都监好了。既然是都监,举国上下,朝堂内外,包括皇帝的寝宫,应该都在监管范围内吧。   翌日,秦疏起身时许逸宁还在睡。   秦疏走出寝宫,就看到起居郎在外面转来转去,不时还看一眼天色。   石闰看到他出来,往他身后瞥了一眼,没人。对上秦疏的目光,又赶忙垂下头去。   秦疏走到他身边,一伸手,石闰便将手里的书册递了过去。   【丙辰六月四日,日暮,帝与都监秉烛夜谈,三更天,烛火熄】   【丙辰七月九日,初更,帝与都监共进晚膳,是夜,同寝于宫】   【丙辰中秋,帝与都监携手游园,共赏月色,欢饮达旦,帝醉,都监大人殿内共憩】   ……   秦疏随手翻了翻,觉得这起居注和复制粘贴似乎也没太大区别,石闰每天就写这么几笔,未免有些太闲了。   石闰还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他出自少府,之前就是内监,大总管随着前朝覆灭,殉了。他们下面这些人倒是没受影响,只是他们是新朝的第一批内监,也是最后一批,只因律法废除了宫刑。   听人说,之所以废除,是因为切掉那一截之后,寿数也跟着短了。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便是不能上阵杀敌,多生几个孩子也是好的。   石闰有些羡慕,若是他晚生二十年就好了。不过他现在也不差,他因为能识文断字,便被授予起居郎一职,便是皇太弟也没有他距离陛下近,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   宫刑被废时还有很多人提出反对,以礼部赵侍郎跳得最欢,认为此事有违礼法。   结果都监大人说,“此法既然是人定的,自然也可废除,若是谁信奉此法,大可自宫,这是个人自由,朝廷却是不会拦着的。”   陛下也道:“内监侍奉于宫廷,卿如此上心,可是也想入主宫城?”   入主宫城干什么?当太监还是当皇帝?那人担心被陛下厌弃,赶忙剖白心迹,说话却不带脑子:“微臣也是担心有人秽乱后宫。”   当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后宫一个妃嫔都没有,跟皇帝钻一个被窝的人就在这大殿当中杵着呢。想要秽乱后宫,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吗?   最后,还是皇太弟打破了僵局:“这位大人想必家里妻妾众多,力有不逮,才会有此烦恼,”许逸安叹息一句,“若是后宅不宁,也不知是否会影响公务。”   许逸宁笑了:“皇弟此言有理,众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跟着两人打天下的就没有几个沉迷女色的,家里最多的只有两房妾室,听到皇上这么问,十分默契道:“这有何难,少娶两个不就好了吗?”   话题就这么歪了,那位赵大人只是提了一句反对意见,结果回旋镖直接扎在了自己身上。赵侍郎被人在朝堂上连敲带打地挤兑一通,回去就病了,是气的,更是吓的。这一病,拖拖拉拉半个多月才好。   病好后,他让妻子将家里未生育的妾室全部遣散了。赵侍郎夫人再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每人给了二十两嫁妆银子。此事一出,便有传言说贪恋女色影响仕途。   这事一出,以后谁还敢多娶啊。   经过时间的发酵,那些想要在仕途上闯一闯的,在私德方面便更为注意。直到多年以后,有些人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很多律令已经发生改变。   启元帝在位期间,律法的修订从未停止,且很多律令的推行都是在潜移默化中进行的,可谓前无古人。   启元三年,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启元帝正式开始了大一统的步伐。令人惊讶的是,这次挂帅的竟然不是秦疏。   顺天军是秦大人一手组建起来的,当今朝堂,大半官员都是他的嫡系,有不少人都开始阴谋论起来。   结果还不等他们动作,便听闻了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消息,都监大人竟然把自己塞进了太医院。   大人自己愿意的,这他们就没有办法了。算了,大人和陛下好着呢,他们还是趁着这几年多攒些军功,等到以后太平了,再想封侯拜相可就不容易了。   许逸宁得知此事,还与秦疏玩笑道:“他们怕是会认为你不务正业。”   秦疏将人抱到腿上:“五年前我就想着这件事儿了。”   许逸宁十分意外,“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秦疏的医术很好,说是当世无双也不为过,对于这一点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这些年,他和安儿都鲜少生病,就是因为有秦疏的调理。   秦疏抚着妻子的脸颊,拇指在细腻的肌肤上摩挲,眼神看着他,又似看着更渺远的什么,“我造的杀孽太重,若是不想办法弥补,怕是百年之后,判官笔拦着不让你我相见。”   秦疏确实挺担心的,尽管没有他,这个时代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他而殒身的也的确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逝者不可追,他只能想办法提高现在的医疗水平,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活着,再想办法延长平均寿命。   许逸宁蹭了蹭他的掌心,“这杀孽因我而起,我自会与你一同承担。”   秦疏将现代医学的体系融入本土的医疗背景之下,重组太医院,每月逢七便开班授课,有悬壶之心的人都可参加。   消息传出,一时赤脚大夫、佛医、道医等各类医者云集,后来听说还有许多药理偏方,又吸引了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秦疏将顺天朝的医疗水平提高了至少五百年。新生儿的夭折率直线下降,很多以前只能等死的病症也得到了救治和缓解,前后只用了五年,呱呱坠地的声音就湮没了战争带来的萧条,顺天朝进入了人口繁荣期。   就在大家以为都监大人要将余生奉献给医药事业的时候,秦疏却是一句“天下一统,该修路了”,之后便直接丢开手,开始大力搞基建。   “要想富,先修路”的观念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席卷全国,水泥作坊遍地开花,基建大军如火如荼。   哪个州郡基建搞得好,便可以优先获得高产的良种,像红薯、玉米一样高产的良种。   有这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各地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先是州郡内部,之后是州郡之间,陆路通达,水路通畅,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让政令更加通达,也加速了贸易的进行。   那些水陆枢纽最先出现了商业化的现象,前后不过三年的时间,商业税就已经超过了农业税,商业的繁荣为王朝注入了新的活力,停滞的科技也得到了发展。   从丰朝末期,到杨氏夺权,再到顺天朝初期,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乱,启元帝只用了十年的时间,便将王朝带入盛世。   许逸宁在位五十年,励精图治,惠泽民生,开创了封建王朝的巅峰。   后世之人在谈及这段历史的时候,必然还会谈及另一个人的名字——秦疏。   关于秦疏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有记载称他原名周全,乃是盛朝高官,于启元帝落难之时与之相识。   也有的资料提及他乃世外高人,为济苍生出世;   另有一种说法是他无名无姓,本是监视启元帝的影卫,后感其仁义,甘愿赴汤蹈火,帝感其诚,允之。   此三种言论因民间资料记载颇多,所信者众。   另有一些则涉及了神仙鬼狐,借尸还魂之类的异闻传说。研究正史的自然是不认可的,但反驳的人也有话说。秦疏作为顺天朝第一大功臣,他的出身史书上却只字未提,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证据。   为什么不提,那是因为秦疏的身份有异,是不可说的存在。   除了秦疏的身份之谜,还有一点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与启元帝之间的传奇爱情。   对这一点,史学家咬死两人是君臣相得。   民众对此嗤之以鼻。   君臣相得到天天睡一块?   君臣相得到两人一个皇帝,一个无冕之王一起手拉手打光棍?   君臣相得到早在顺天郡的时候就将景澜帝他爹当儿子养?   拉倒吧,夫夫相得还差不多。   这事儿放在普通人身上令人诟病,放在这两人身上,简直不要太好磕好嘛。 第154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   秦疏再次回到地府, 上一秒他还牵着妻子的手,现在又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无论经历多少次, 仍会感到怅然。   还不等他整理好心情, 地府app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忽然打开界面, 秦疏直觉不妙, 然后就看到熟悉的判官笔在虚空中留下一串暗红的字迹。   【身为任务者, 不可妄动干戈,汝因战乱,致无辜之人殒命, 罪孽深重,念汝过往之劳绩,亦悯汝所处之境, 今将汝记忆封印、金手指一并去除, 小惩大诫。待封印之后,忘却前尘, 以赎己过。望能恪守道义, 勿负初心之念,切记切记。   此判!】   几乎是最后一个字刚刚消失, 秦疏就感觉到一股极致的拉扯感,在意识被封印的那一刻,秦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记忆和晴雨表, 他还能认出妻子吗。   *   秦疏将剪辑好的视频保存,发送,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之后习惯性地点开洋葱app,关注一下上一期的播放量和客户反馈。   他早就在圈子里打出了口碑, 现在还有网友专门检索后期,就为了看他制作的东西,一个幕后工作者能干到他这份儿上已经算是行业顶尖了,朋友就曾劝过他,如果他不接活,自己单干,绝对的行业天花板。   秦疏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却从未动过这个心思,因为他是个社恐,只想待在舒适圈里,最好待到地老天荒。   如果是独立作业,就需要自己接洽广告商,只是想想退堂鼓就敲得咣咣响。   秦疏入行比较早,本人也比较有天赋,除了开始那两个月艰难点,后来再接活就已经是四位数起步了。   企鹅收到新消息,客户对成品很满意,秦疏略过那一大堆的漂亮话,查收尾款。   这个月还未过半,他就有五万入账,绩效完成,剩下半个月他打算给自己放假,之前给一个旅游博主制作了一个短视频,里面的景色不错,眼下这个月份那边也清静,可以考虑过去休闲一下。   秦疏推了两个熟人的单子,将其余私信设置成一键已读,正在他想要退出软件时,界面显示有新消息进来。   秦疏刚想叉掉,咕噜在书架上伸了个懒腰,啪叽掉了下来,碰倒了水杯,砸在了键盘上。   咕噜恃宠而骄,闯了祸也不逃离现场,反而摆了个妖娆的姿势,睁着一双迷离的猫眼开始舔爪子。   秦疏看它软乎乎的小模样,刚皱起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将水杯挪开,幸好只剩个杯底,没有水漫金山。   擦干桌子,正准备将咕噜从键盘上挪开,骤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可能是咕噜压住了键盘,页面已经被视频填满。画面中的人烈焰红唇,目光醉人又睥睨,有一种目空一切的美。   咕噜“咪呜”一声以示不满,叉着小短腿努力伸展腰肢,如此也只遮住了一半屏幕。秦疏将它抱起,凑近屏幕。视频里的人自然而随性地去展示自己的魅力,这样的人,内核一看就很强大。   “是个男生啊。”   *   车库内,身材高挑的靓女唇角咬着香烟,棕色的大波浪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分外吸睛。   此时她的双手正在键盘上翻飞,噼里啪啦的响声宣示着内心的暴躁。   “艹,狗比玩意。”   丁零桄榔的声音终于震醒了车库里的另一个人,一个娃娃脸青年从被子中蛄蛹出来,睁眼就看人化身喷火霸王龙。   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先出声安慰:“Sivan,甭气,失意的日子终将会过去,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夏文洋转身看向他,眼里怒意不减:“直播间被封了。”   谭壮一个鲤鱼打挺:“肇启博不是已经被发配到国外了吗?”   夏文洋冷笑两声,“打狗还得看主人,狗儿子丢了大脸,他们可不是要发威吗?”   夏文洋将假发往桌子上一摔,性感御姐秒变俊美小哥哥。   夏文洋长得好,任谁见了都会夸一句漂亮,他的漂亮十分具有攻击性,典型的浓颜系,却又不会让人错认为女性。   男生长得太漂亮实在算不得什么美事,中学的时候还好些,学生大多比较单纯,大学就不一样了。夏文洋刚上大一就被一个叫肇启博的二世祖缠上了。   肇启博的未婚妻何璇是大四学姐,发现未婚夫迷上一个大一学弟,顿感没脸,之后她不在肇启博身上使劲,开始找夏文洋麻烦。   肇启博想要夏文洋当情人,软硬兼施,何璇想要他知难而退,谣言四起。夏文洋没权没势,学校又不作为,夏文洋生生被逼休学了。   夏文洋回老家才发现他那不省心的妈又被人骗了网贷,欠了二十多万,夏文洋一个穷学生,手里哪有钱。   刚好有一个熟人在做执行制片,说夏文洋的条件可以往娱乐圈试试,他手里有点权力,往剧组塞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夏文洋外形条件不错,导演挺满意,在剧里演了个男四,一个多月到手十万,这个圈子果然来钱快。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自然万事大吉,结果冤家路窄,夏文洋在拍第二部戏的时候,女二的金主过来探班,好死不死又是肇启博。   历史重演,夏文洋刚起步的事业就这么夭折了。   夏文洋自然是不甘心的,他把肇启博包养小明星的事捅到了何璇那。   何璇原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肇启博果然消停不少,只是这人也憋着坏,夏文洋参演的片子审查不通过,直接胎死腹中。   来回折腾几回,双方算是结了仇,夏文洋上了黑名单,只能接些平广,mv之类的。   只是拍的平广404,mv被限流,肇启博的目的很明确,将夏文洋的名声搞臭,逼他低头服软。   夏文洋被恶心透了,就算他本来性取向是男,也不可能找个有对象的双插头。   夏文洋不想和姓肇歪缠,在社会上历练的这段时间,他迅速脱胎换骨,再不似在校园时那般天真,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将自己手里的消息发给几个大v,直接把肇启博送上热搜。   这招无异于釜底抽薪,肇家不想因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影响到股票,迅速做出反应,不仅和何家的联姻对象换了,肇启博本人也被支到了国外。   夏文洋解决了心腹大患,也不想吃回头草,娱乐圈的水太深,他考察了一下市场,直接转战直播界,以女装大佬为噱头,吸引了一众猎奇网友,迅速打开局面。   夏文洋的女装绝对够靓,面对镜头,他十分放得开,夹着声音连唱带跳的,那效果,男女通杀。几场直播下来,就把剩下的窟窿堵上了。   只是好景不长,好日子没过几天,直播间就充斥着污言秽语,十分败人好感。今天更是过分,直接被封了。   夏文洋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之前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洋葱背后的老板和肇家是竞争对手,直播界混不下去了,那就转战短视频。   夏文洋也认识了不少人,招了几个志同道合郁郁不得志的组了个草台班子,他负责统筹,尤斯斯操刀写剧本,谭壮负责剪辑,崔又凡负责后勤,主演也是他们几个,其他的临时抓几个群演就行。   又在群里招了个导演,导演是个半吊子,200一天,夏文洋杀价杀到170,狗血短剧拍了好几个,成品一个没有。   谭壮一周瘦了十一斤,只能请罪,山猪吃不了细糠,这活他是真的做不了,他们缺个强大的后期。   谭壮被大家伙一通喷,不行你早说啊。   气过一场,夏文洋又加了几个文创圈子,多方筛查,锁定了几个人。   其中最看好的就是“和你不熟”,和你不熟口碑很好,关键是没有自己的团队,经常合作的几个葱头风格各异,他却都能驾驭得很好,他剪辑的视频特别丝滑,播放量更是十分可观。   只是听圈里人说这人性格十分古怪,就像他的昵称一样,和谁好像都不熟。   夏文洋还将对方近一年剪辑的视频列了时间表,发现他每个月的成品一直保持在10个左右,而且经常合作的葱头基本固定,只有一次例外。更悲催的是对方身价太贵,他养不起。   长期“包养”是不用想了,偶尔来一次还行,前提是能和对方搭上线。   经历了谭壮的翻车事件,夏文洋再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和你不熟”是最优选,也是最难打动的,相对而言,“司命星君”那边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就是价格方面还没谈拢。   他们的小团队现在是靠直播收入养着的,如果不能快些变现,他的存款支撑不了太久。   夏文洋靠在电脑椅上,半晌未动,灯光映在眼底,刺激出水润的光,真正的我见犹怜。谭壮一时看得有些入迷。   夏文洋倏然转头,谭壮顿时一个激灵,他手忙脚乱地将洋葱后台打开,“那啥,我刚刚又联系了和你不熟,你看,这两天我给他发了20多条私信,他一条没回,Sivan,这人太高冷,咱们还是换别人吧。”   夏文洋目光随意一瞥,之后整个人忽然定住,他一把夺过谭壮的手机,实力上演了什么叫眉开眼笑。   谭壮看得一怔,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凑够去看手机屏幕,看清上面的内容,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扬起。   尤斯斯拎着晚饭进门就看到两人脸上挂着迷之微笑,“你们被鬼附身了?”   夏文洋晃了下手机:“和你不熟,”   “答应了。”谭壮接的响亮。 第155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   尤斯斯也挺惊讶:“行啊, 还真接啦,多少钱问了吗?”   谭壮对着屏幕一顿戳,两秒后, 收到了回复, 看着上面的数字, 顿时瞪大了眼睛。   尤斯斯心里一咯噔:“咋, 太贵了?”   谭壮摇头:“不是, 大神要1000。”   这个价对“和你不熟”来说真的是相当良心了,和跳楼大甩卖也没差。   尤斯斯:“这也太便宜了。”   夏文洋接过尤斯斯手里的盒饭,提醒一句, “千万别让小白听到。”   小白就是170一天的那个导演,叫王振东,水平小白, 他们就这么叫了。   谭壮生怕大神反悔, 将素材打包连带要求一股脑发过去,他这阵子被这些东西折磨完了, 现在终于有机会摆脱, 积极得不得了。   几人边吃边聊,虽然他们一直挺想和“和你不熟”合作, 等到对方真的接了,这会更多的却是不真实感,主要是对方报价太低了。   崔又凡回来就发现几人表情不大对, 问过之后随口道:“这有什么不理解的?肯定是被Sivan的美貌迷住了啊。”   “你们可千万别把底牌露了,要是对方发现被骗,坐地起价咱们这小作坊可扛不住。”当初他就是这么入坑的,结果进来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漂亮小姐姐。   秦疏收到转账挑了下眉, 他们这一行向来是先收押金的,看到成品之后才结尾款,没想到“van有引力”这么快就将钱打过来了,看来是刚入行的新人。   秦疏原本出价一千还有些后悔,现在心情好了不少,算了,就当扶贫了。   短剧的名字叫《错爱》,桥段十分常见,剧情带着古早的狗血味,类似的视频秦疏就做过一次,因为太简单,也不符合他的审美,之后就再没接过了。他先仔细阅读了对方的要求,这才打开压缩包。   甲方要求的时长是7—10分钟,压缩包里的视频资源足足有6个G,秦疏按照编号顺序看了两个,拍摄的有点粗糙,不过几个演员的表现竟然还不错。   简单来讲,就是单纯善良的小白花女主林晓因一场阴谋与误会错爱上了富家子弟陈浩,陈浩没有遇到过如此善良明媚的女孩子,虽然明知道对方认错了人,却将错就错,与林晓迅速坠入爱河。   陈浩的未婚妻苏娜深爱陈浩,她不能接受陈浩竟然为了一个方方面面都不如自己的女人悔婚,为了阻止两人在一起,阴谋设计两人分开。   男二董俊是林晓的青梅竹马,一直暗恋对方并默默守护,最终为了成全小青梅的爱情,死在了恶毒女配苏娜的设计之下,用自己的生命拆穿了苏娜的真面目,最终陈浩和林晓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主要人物就是这四个了,还有路人甲乙丙丁若干。   秦疏一边剪辑一边怀疑人生,这样的剧情真的有人会喜欢吗?现在人的品位虽然很多元,但据他所知,这样的剧情上次流行至少是二十年前了。   为了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口碑,秦疏联系了“Van有引力”。   和你不熟:需要剪成三集。   Van有引力:?   和你不熟:一集没法剪,加钱。   谭壮拿着手机去和夏文洋商量:“Sivan,大神说一集没法剪,得加钱,加吗?”   夏文洋看聊天记录就只有这么两句话,眉头一皱,他说怎么这么便宜,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夏文洋现在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花钱需谨慎,当即拨了语音过去。   手机铃声响起,秦疏整个人有片刻的僵硬,和蹲在一旁的咕噜大眼瞪小眼,在通讯挂断的前一刻,他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嗯。”秦疏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在想,这是苏娜的声音。   男声版苏娜。   夏文洋听对面的声音有些冷淡,唇边的话绕了个弯:“大神,是这样的,后期这方面您肯定是专业的,您的建议我们肯定是要采纳的,就是我们这边也刚起步——”   “没让你现在加。”   “啊?”   “尾款等看到成品后转我。”秦疏交代完,率先结束通讯。   夏文洋看着不到半分钟的通话记录,眨了眨眼,果然是技术宅,连说话都讲究短平快,不过声音很年轻啊,音色也不错,练习一下绝对声优级别的。   谭壮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询问:“谈崩了?”   “没有,”夏文洋翻了一下聊天记录,想给谭壮一棒槌,“上次的一千你一次性都转过去了?懂不懂规矩。”   谭壮有些讪讪:“我不是怕大神跑了嘛!”   “大神没跑,钱跑了。”夏文洋鼻腔哼哼两声,“小凡和斯斯呢?”   “街头卖唱去了。”   夏文洋一听,将身上的T恤一脱,回身找了件泡泡袖的小衫,又翻出了假发套上,这次是公主切。   谭壮见此,“直播间不是被封了吗?”   “你不会去其他平台注册一个?”   “哦哦,我以为你不喜欢直播的,咱们在乐果和花豹也是有账号的。”当时谭壮看直播势头正好,就想着要全面开花,至于最后和哪个平台签约,自然是要看过待遇再说的。   “我是不喜欢直播,这不是要赚尾款吗?”   夏文洋手脚麻利地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这个好化,他底子好,打个橙色腮红,再涂个唇膏就好。等到再转身,一个元气满满的甜妹就出现了。   谭壮看直了眼,对上夏文洋的眼神后瞬间回神,什么美少女,什么甜妹,统统都是假的,眼前这个脱了裤子比他都大,想到这个,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Sivan,你真的没有妹妹吗?”   “没有。”   谭壮不死心,“姐姐也行,表姐堂姐我不挑的。”   “我妈行吗?”   谭壮麻溜地登上账号,将位置让开,语气恭敬:“哥,我错了,别开我玩笑啊。”他可不敢给这位当爹。   夏文洋翻了个白眼,他倒是敢介绍,也得温女士看得上,谭壮一张娃娃脸,温女士不喜欢这个类型的。   想到他那个糟心的妈,夏文洋恍然意识到,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给他打电话了,他妈静悄悄,肯定恋爱了。   今天直播结束,他得打个电话问问,别又被人骗财骗色。夏文洋心想。   *   秦疏干活特别麻利,三集短剧加起来也不到半小时,当天他就把大框剪出来了。   晚上九点,秦疏做了一套肩颈操,然后洗漱上床。   梦里,总有一个人在他耳边絮絮低语,秦疏不想听,但被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看,脚底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想挪也挪不开。   秦疏有些烦躁:这谁啊,让人睡觉都不安生。   秦疏只能努力分辨对方的言语,只是再如何努力还是听不清,注意力渐渐就集中在了那双眼睛上,这双眼睛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清晨,秦疏醒来,就发现咕噜趴伏在他的胸口,秦疏撸了一把:“我说怎么做了一晚上的梦,原来是你在搞鬼。”   “咪呜~”   “也没说你不对啊,反驳什么。”秦疏拉着它的小短腿握了握,以示和解。   咪呜是个大家闺秀,当即将小爪子抽了回来,三两下蹦到门口,警惕地看着他,那小眼神,欲拒还迎的,也不知道是想要秦疏去抓它,还是担心秦疏去抓它。   秦疏被它短却有力的后肢一蹬,顿时什么瞌睡都没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刚刚恍惚还有一些印象的梦境彻底湮没在了大脑皮层深处,秦疏回想无果,干脆放弃,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翻身起床,越过咕噜去了卫生间。   咕噜目光跟了他一路,看秦疏真的将它无视,跳上洗漱台,看着镜子中的人,“咪呜?”   秦疏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咕噜嘴边,咕噜傲娇地一扭头,秦疏唇角勾起,开始洗漱。   秦疏的早饭准备吃小馄饨,水开几分钟就好,等水开的间隙,他将冰箱旁边的置物架拉出来,指着上面的罐罐问:“牛肉慕昔,奶糕,鸡丝汤罐,还有金枪鱼明虾,你要吃哪个?”   咕噜的爪子精准地按在了它最喜欢的汤罐上,秦疏取出最后一个汤罐,无奈叹气,“以后再也不买牛肉口味的了。”   早饭很简单,一人一猫却都很满足。   吃过早饭,秦疏下楼走了两圈,当作消食。回来后打开电脑,查看着昨天弄出来的初稿。   虽然是狗血剧,但现在狗血剧的看点可不只是在主角身上,将情感投射在工具人身上的也不少,短剧要的就是流量。秦疏的目的很明确,让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为自己人生的主角。   两天之后,秦疏将成品发给了Van有引力。   车库里,Van有引力的四个成员加上一个编外人员王振东,他们围在一起看视频,看完之后。   王振东神情恍惚:“这是我拍出来的?”   谭壮:“我操,不愧是大神。”   尤斯斯没控制住家乡话都飙出来了:“诶我去,看人这脑子,按这个套路还能接着往下拍。”   崔又凡深以为然,他们交给对方的是一只水鸭子,想要大神给加工成白天鹅,结果大神一发力,直接整出来一只七彩孔雀,还是一只揣着蛋的。   原本在他们的剧本中,苏娜计划撞死林晓,董俊打扮成林晓的模样赴死,结果苏娜撞死人后,下车查看时忘记了拉手刹,遭了报应,被自己的车子撞下山崖,火光四起。   但是在“和你不熟”的剪辑下,苏娜撞向董俊的那一刻有一个眼神特写,似乎认出了对方不是林晓,同时传来的是尖锐的刹车声。董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   这两处留白恰到好处,也是系列影片中常用的手法,至于还有没有后续,就要看播出后的效果了。   夏文洋狠吸了一口烟,看着团队中的几个人,说:“我觉得,”大家齐齐看向他,夏文洋眼里闪着光,“咱们这个剧要火。”   谭壮:“Sivan,那大神的尾款我就给结了啊?”   夏文洋点头:“结,多给点。”   “给多少合适?5000?还是6666?”   夏文洋的香烟烫到了手指,他将剩余的部分按熄在易拉罐上,“我倒是想,也得有钱哪,把昨天卖唱和直播的钱都给打过去,凑个整。”   “那也就两千多。”   谭壮嘀咕一句,夏文洋权当没听见,他现在没钱,没钱就别充大瓣蒜。   秦疏正在车站候车,动车虽然比飞机慢了点,但是开通了宠物车厢,对带宠物出行的人比较友好,而且他这次要去的城市只需要五个小时,比起候机要用的时间,还是动车的性价比更高。   手机提示音响起,秦疏点开,查收尾款,看到上面的数字愣了一下,他将多余的给对方转了回去。这活接一次就算了,干他们这行最忌讳自降身价了。   谭壮哭丧着脸,“完了,大神没要。”   夏文洋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我不是让你凑个整吗?你发个2345是什么意思?”   尤斯斯头脑风暴:“难道是在暗示大神,Van有引力缺他一个?”   王振东接话:“难道是在暗示大神,他如果加入,我们绝对够六?”   谭壮欲哭无泪:“没,我是想着和之前的1000凑个3344(生生世世),后来一想这样贴大神可能会不高兴,就又给加了1块钱,哪想就变成12345了呢。”   崔又凡哼哼:“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看咱皮包骨,打了退堂鼓。”   尤斯斯在背后掐了他一下,崔又凡顿时闭嘴。   王振东看夏美人脸色不好看,忙打圆场:“没事没事,等咱们一炮而红赚了钱,老虎看咱肉质鲜美,自然就不跑了。”   夏文洋:“……” 第156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3   洋葱app是一个原创短视频平台, 也是目前国内最注重版权的平台,如果未经授权搬运或二创,就等着接法院传票吧。能做到这一点, 背后的资本力量不容小觑。   因为网站承担着这样的责任, 所以全部的视频观看都需要付费, 按照时长来算, 一分钟一个洋葱币, 换算下来其实也就一分钱,所以虽然付费,但是依然拥有庞大的用户群, 也吸引了很多葱头入驻。   洋葱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便异军突起,离不开它的运营。大数据的实时抓取,能够在短时间内甄别出哪些视频更受欢迎, 并能根据用户的喜好进行推送, 新入驻的葱头不需要自己费尽心机去引流,真正的剧好可破。   夏文洋经历了多次再就业, 特别看中洋葱的这些优势, 他将新鲜出炉的短剧上传审核,并设置第一集晚八点上架。   每天都有无数的视频上传, 其中爆款占比10%,扑街30%,剩下的就是不温不火。原本夏文洋应该是在剩余的60%里, 现在有了“和你不熟”,他觉得可以往前10%闯一闯。   上传之后就是焦急地等待了,起初夏文洋还有些紧张,但越是临近那个时段,他反而放松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 他才有心思去观察其他。谭壮和王振东在刷手机,崔又凡在俯卧撑,尤斯斯正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敲打打。   尤斯斯消除紧张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夏文洋估摸着对方又在写剧本了,就凑了过去。   尤斯斯看了他一眼,继续敲键盘。夏文洋也就放心地看了起来,看着尤斯斯列出来的大纲,夏文洋挑了挑眉。看来“和你不熟”给了她灵感,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尤斯斯就已经创作出好几条支线了。   概括起来就是“虐—反转—打脸—甜—虐”的反复穿插,深谙短剧的精髓。   终于,时钟转到了八点整,他们的视频上架了。   很多的视频都会抢晚七点到九点这个黄金时段,所以同时上架的视频有很多,洋葱首页就有轮播推送。   几人全都是电脑手机齐上阵,谭壮忽然叫起来:“《错爱》,是咱们的《错爱》。”   “别吵。”   夏文洋刷新视频页面,不过才几秒钟的时间,点击量就已经过百了。   夏文洋屏住呼吸,点进后台,点击量不等于播放量,播放量不等于完播量,视频的前21秒是免费的,只有用户肯付费才能体现他们作品的价值。   他一直紧紧盯着后台数据,在第一个十分钟过去后,视频的完播量是783,第一集是9分28秒,需要9个洋葱币,他们用了十分钟就赚了700多,这个收入绝对的亮眼。   夏文洋公布了这个好消息,车库里顿时响起了欢呼声。   看着伙伴们的笑脸,夏文洋激动得眼眶发酸。这是他们的第一部短剧,从前期准备,到租赁场地,再到服装道具,乃至日常开销,夏文洋一共投入了15万,他其实是做好了亏本赚吆喝的准备的,现在看来,他时来运转了。   应该说,他的财运一直很不错,只是很可惜,他也留不住钱。   现在没了姓肇的瞎搅和,又有洋葱这个大平台,也许他真的能够转运呢。夏文洋看了眼实时收入,转战评论区。   【高冷大神换口味了?瞅瞅】   【哇~和你不熟诶】   看着飘在前面的两条评论,夏文洋想,这条金大腿他们“Van有引力”无论如何都得抱住不撒手。   酒店大床上,秦疏忽然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咕噜一个翻滚就蹿到了床下,警惕地看了秦疏半晌,发现对方没有继续放炮的意思,这才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开始舔爪子,洗猫脸。   “真是个娇气包。”秦疏念叨一句,打开洋葱app,今天正赶上周五,Van有引力应该会上传视频,他得看看网友反馈。   秦疏原本是打算通过私信进入Van有引力的账号,没想到在首页的热门推送里竟然看到了熟悉的海报,秦疏的心稳了,看来是没翻车。   点击进入,秦疏才发现他低估了狗血剧情的威力,不关弹幕他几乎看不到人脸。   此时还不到十点,距离视频上传还不到两个小时,视频的播放量就已经有5000多了,难怪会上热门,这已经是爆款预订了。   【被封面吸引来的】   【同被封面吸引】   【屏幕脏了,舔舔】   【姐姐鲨我】   秦疏看到这条,笑了。   “苏娜”的女装确实能够以假乱真,不过应该也瞒不了太久。   秦疏心下一动,在浏览器搜索了几个关键词,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夏文洋直播间流出的截图。画面中的人眉目如画,穿着短靴短裙,一双大长腿白皙笔直,跳了一曲时下流行的热舞,短裙的下摆随着动作上下翻飞,纤细的腰肢柔韧有力,力与美糅合在一起,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Sivan,”秦疏轻声念道,“难怪叫Van有引力呢。”之前秦疏在剪主创名单的时候,就猜测过“苏娜”应该是Sivan,果然如此。   秦疏以观众的视角再看自己剪辑的作品,忽然发现了一点问题,在苏娜出场的镜头中,他加的滤镜其实不太合适,因为增强对比度和阴影,苏娜在视觉上太抓人眼球了。   虽然他是想让每一个人都更加的立体,可苏娜是配角,这样处理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秦疏皱眉,他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关键是之前还没有意识到。秦疏打开弹幕,想看看观众的反馈。然后就看到:   【哇,这个滤镜绝了,苏娜真豪门大小姐】   【爱了爱了,骄傲黑天鹅有木有,黑色露背装简直不要更美】   ……   【苏娜:姐就是女王】   【看出大神对苏娜的偏爱了,美翻了】   “偏爱吗?”秦疏看着画面中的人,Sivan这张脸很绝,可以英气,可以甜美,可以冷酷,可以美艳,可塑性真的很强。所以,并不是他在偏爱他,是他出现在镜头里就会得到偏爱。   秦疏不知不觉看完了两遍,已经过了他平时休息的时间,他赶忙关掉手机,明早计划爬山看日出,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秦疏已经入睡,某些上班族和学生党却在习惯性地上演报复性熬夜,同样舍不得睡的还有“Van有引力”的成员。   午夜时分,播放量已经临近十万大关,车库内再次响起了欢呼声。   别看某些爆款在短短的时间内播放量就能达到上百万,那不过是幸存者偏差而已。事实上,大多数新号发出的短视频24小时的播放量能达到100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恨不能钻进数据流中,想要尽早知道他们究竟能火爆到什么程度,又想要这个过程再延长一些,平地起飞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最后,这一夜几人一个都没睡,截至五点,最晚的一波夜猫子也已经入睡,他们的总播放量已经突破70万,虽然其中不乏二刷三刷,但这个成绩已经是近半年以来洋葱平台的新人榜人气第一了,而且是断层第一。   谭壮捧着手机:“Sivan,不,洋哥,你当初去直播是不是就料想到这一天了。”   夏文洋翻了个白眼,“你可真看得起我。”   如果直播间没被封,他现在还“谢谢xxx的飞船、游艇、火车头呢”,毕竟直播变现才是真的快,只需一人一手机足矣。   不过如果没有之前的直播,他们的热度也不可能涨得这么快。   短剧上架两个小时后,就已经有人认出了苏娜其实是个女装大佬,之前在“河蟹”平台直播过。他一个男生不开美颜都比大多数女生漂亮,当时引来了很多人的追捧。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   现在看到他竟然开始拍短剧,一个传一个,顿时又引来了一大波流量。   女装大佬这个词本来就自带热度,更何况《错爱》的水准在线,两者加持,竟然比某些上星剧还能打。夏文洋看着后台的收入,志得意满,他确定,他是真的转运了。   “我先回去了,守了一晚上,你们也早点休息。”夏文洋交代一声,便回了住处。   精神已经困倦,大脑皮层仍然处于兴奋状态,夏文洋躺了有一个小时,还是没能成功入睡。   他抓起外套下楼,此时太阳刚刚挂起来,空气是清晨特有的凉爽,被晨风一吹,夏文洋更精神了。   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往前走,不期然看到一个身影,那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休闲西装,戴着半框眼镜,很斯文的模样,是某人喜欢的类型,关键是这人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夏文洋定住脚步,仔细分辨,然后给他妈发信息:“你之前的那个叫什么,照片发我一下。”   眼看着对方转入了另一条街,他妈那头还没给他回消息,夏文洋缀在对方的后面,同时拨通了他妈的号码。   “洋洋,怎么这么早给妈妈打电话呀?”对面的声音温柔甜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年轻姑娘。   “桃姐,你之前那个20万的照片有没,发我一下。”   温桃:“……他叫贺鹏轩。”   “嗯,知道了,给我发张照片。”   “我怕智珅误会,删掉了。”温桃的声音有些小。   夏文洋听到这话,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已经习惯了他妈的恋爱脑,只说:“那你别挂电话。”   夏文洋快走几步,赶在了前面的人面前,将通话转到视频,然后调转摄像头,问:“是这个人吧。”   温桃一声惊呼,夏文洋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是那个鳖孙没跑了。   “是他。”温桃的声音有些发涩,贺鹏轩也曾和她山盟海誓,她那么信任他,他却骗她网贷,20多万呢,她拿什么还?她都打算嫁给赵秃子了。   “行,我知道了,挂了吧。”   温桃赶忙叮嘱:“洋洋,不能打架的,知道吗?”   夏文洋挂断了电话,然后就冲着又走到前面的人去了。他妈是好骗,可还有他这个儿子在呢。感情的事儿他管不了,骗钱不行,骗钱还把他妈往死里坑更不行。   “贺鹏轩。”   贺鹏轩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到是刚才遇到的漂亮青年,他仔细打量对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诧异道:“你认识我?”   “温桃认识吧。”   贺鹏轩以为这是温桃的新男友,是来找茬的,他后退一步,“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   夏文洋顿时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冷意森然:“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整整20万呢。”   夏文洋步步紧逼,贺鹏轩看着他泛白的指节,察觉不妙。打架是野蛮人的行为,他向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正想开溜,然后就被薅住了后脖领子,几下就拖进了巷子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迎面就是一拳实在的。 第157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4   贺鹏轩看着要比夏文洋结实, 他没想到两拳就把对方干翻了,速度快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贺鹏轩蜷缩着努力护住头部,夏文洋看着他这副模样, 都替他窝囊, 也替他妈窝囊。   不用问他也知道, 这人肯定是个巧舌如簧的。夏文洋今个高兴, 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一把将人怼到墙角,吐出两个字:“还钱。”   贺鹏轩一听要他还钱,也不装死了, “温桃贷的款,和我没关系。”   夏文洋这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抽出一支烟, 点燃, 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怒气,这才开口:“别跟我耍嘴皮子, 那钱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 还钱,赶紧的。”   贺鹏轩看他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抽出纸巾,擦拭着鼻血,同时揣测着这个青年和温桃的关系。   就在夏文洋等得不耐烦的时候, 贺鹏轩开口了:“兄弟,想要女人给你花钱,得凭自己的本事。”   夏文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年轻,样貌俊俏,来钱的路子多着呢, 温桃是长得漂亮,其实没什么油水,更别提什么品位了——”   夏文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这老小子还是欠收拾,他一把扯下对方的领带,团吧团吧直接塞贺鹏轩嘴里,贺鹏轩想要反抗,三两下就被夏文洋镇压了。   夏文洋逮着人又是一通揍。之前是为了先发制人,这次才是真正的教训。夏文洋专往痛感敏锐又不易留下什么痕迹的地方下手,贺鹏轩疼得浑身直抽抽,冷汗都下来了。   他在社会上混迹久了,知道最不知轻重的就是这些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冲动易怒没分寸,下起手来没轻没重。   夏文洋打人的时候自带一种狠劲儿,贺鹏轩向来是“赚”女人钱的,技能点根本没点在武力值上,现在争风吃醋闹出人命的不要太多,这样一脑补,贺鹏轩先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等到夏文洋终于停手,他也没敢动,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手指戳到了什么,睁开眼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对方摸去了。   贺鹏轩手机里有不少秘密,绝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起身就要去抢,然后就又挨了一脚。   夏文洋一脚将人抵在墙上,手上不断操作,之后又从贺鹏轩身上翻出了钱包,抽出身份证。   “你,你要干什么?”   夏文洋牵起一侧的嘴角,意味不明地笑笑。   贺鹏轩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你在网贷?”   夏文洋确实是在网贷,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贺鹏轩“艺高人胆大”,记事本里还有他的诈骗记录,夏文洋也不客气,顺手发在了他的社交平台上,至于有多少人能够看到,那就看造化了。   贺鹏轩心里急得不行,趁着夏文洋不注意,一把扑过去想要抢夺自己的手机。   夏文洋反应迅速,侧身避开,贺鹏轩一头杵在垃圾箱上,“咚”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哎呦”,这样的噪音顿时吓到了墙头上的一只猫咪。   猫咪受到惊吓,一条腿踩空,使劲扒拉墙面,最后还是掉了下来,贺鹏轩听到动静抬头去看,然后就用脸接住了四爪乱蹬的猫,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脸上就留下了四条血痕。等回过神来,猫早就没影儿了。   夏文洋嗤笑一声,“两清了,以后离温桃远点儿。”   贺鹏轩脸上火辣辣地疼,身上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翻手机,某网贷APP大剌剌地摆在桌面上,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顿时口不择言:“你以为这样做温桃就能和你好了?你信不信,回头我勾勾手指,她就会像闹春的猫一样紧贴着我不放。”   夏文洋眼里像是染了霜,冷冷地看着他,只觉得他那张嘴分外碍眼,就在他想要动手时,忽然从墙对面翻过了一个人。   这是个年轻男子,他穿着简约,白衫黑裤,发型利落,眼睛深邃黝黑,面容十分英俊。   这人正是秦疏。   秦疏看到夏文洋时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没想到昨天人还在屏幕里,今天就见到了真人。   咕噜看到主人,大着胆子凑了过来,盘着尾巴蹲坐在他的脚边。秦疏顺势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这里的第三个人。   贺鹏轩脸上四条血痕明晃晃地摆在那里,秦疏一看就知道是咕噜干的,他从钱夹里掏出200块钱,“狂犬疫苗。”   贺鹏轩脸色顿时黑了。   秦疏见此,又加了200。咕噜是宠物猫,三联是按时打的,虽然这个人脸上被猫抓了,实际上只伤到了表皮,都没肿。狂犬疫苗200一个疗程,剩下的那半算是营养费。   啊,还得给车钱和误工费,这个不太好算,秦疏想了想,又掏了200,“不能再多了。”秦疏说,再多他就有点冤大头了。   夏文洋在一旁看他二百二百又二百,渣男还啥都没说呢,六百就掏出去了,觉得这人多少也有点儿二。   六百真不算少了,夏文洋看着贺鹏轩的脸色,唇角一掀,说:“还真是江山不改,到底还是凭脸吃饭呢。”   秦疏捞起脚边的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贺鹏轩对夏文洋又恨又怕,看到这个跳墙过来的小年轻要走,顿时上前拦人,“你的猫抓伤了我,你得送我去医院。”   秦疏看着他鼻尖上干涸的血迹,再看颧骨上的乌青,这可不是咕噜干的。而且,刚刚他在墙的那边听到的话足以证明这人不是什么好人。这人想要赖上他,没门。   “和你不熟。”秦疏避过他,继续向前。只是在与夏文洋错身而过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的脸上,女娲造人的时候真的很偏爱他,这人比镜头里还要漂亮。   夏文洋却是因为对方说的四个字晃了下神,青年看似不紧不慢,速度倒是很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出了巷子。   夏文洋看向贺鹏轩,说:“别让我知道你再去找温桃。”   贺鹏轩亏了钱还挨了一顿好打,势必要在温桃身上赚回来,他一点点后撤,等到拉开与夏文洋的距离,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放话:“这事咱们各凭本事,我就是去找她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夏文洋站着没动,声音却送进了贺鹏轩的耳朵:“你要是有胆子给我当后爹,尽管试试。”   后爹。   后爹?!   贺鹏轩脚下一个踉跄,平地摔了个跟头,表情有些裂开了,他看着巷子另一侧的青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温桃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贺鹏轩只能认栽,他来钱的路子不光彩,以前也有过翻车的时候,他从来不和家属硬碰硬,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他有这副皮囊和一张巧嘴,就不怕没人给他花钱。   贺鹏轩打开手机,查看贷款,贷款金额20万,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过20万而已,运气好他一个月就能还上。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看到上面的名字,贺鹏轩心里得意,钱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接通电话,听到对方所说的内容,贺鹏轩的脸顿时僵住了。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   离开小巷,夏文洋给他妈打了个电话,“桃姐,那20万我要回来了。”   “真的?”温桃声音惊喜,“没和人打架吧。”   夏文洋撒谎不眨眼:“没有,那就是个怂货,我说是你儿子,他就乖乖还回来了。”   “洋洋,现在有钱了,你回学校读书吧。”温桃小心道。   夏文洋当初休学没和他妈说实话,一是不想让她担心,再者也是让她多长几个心眼,闻言道:“我现在事业刚起步,机不可失,正好有了这笔钱,发展也能更顺利,读书的事情回头再说。”   夏文洋继续骗他妈,其实他根本就没想着再回学校,他对大学的向往在大一那一年戛然而止。以后他还会学很多的东西,但不会是通过学校。   夏文洋耳边是温桃的轻言细语,走出巷子,与偏僻的暗巷不同,此时太阳挂在天边,明亮的天光洒满大地。   周末有些人在家躲懒,更多的人选择出行。夏文洋汇入人群,顺着人流一路向前,沿着花海廊道一路向前,碗口大的月季和金丝菊争妍斗艳,吸引着游客驻足。   温桃:“洋洋,在听吗?怎么不说话了?”   夏文洋:“在听,这边有些吵。”   温桃:“那我说话你能听清吗?”   “桃姐的声音这么特别,就是再多的人我也一样能听清啊。”忽然,夏文洋想到什么,匆匆挂断电话。   那个声音,真的是他吗?   夏文洋回想对方的IP地址,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对方应该是过来旅游的,他努力回想东区这边的打卡胜地。   夏文洋顺着花海廊道一路向前,目光四处搜索,直至镜月湖也一无所获。   这边只有零星的几个游客,看来他是找错了方向。夏文洋后悔不已,他看着湖里的枯荷,觉得自己也快萎了。蹲在湖边打了两个水漂,心里的丧气劲儿才消了一些。   一阵响亮的水声响起,夏文洋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猫爪子正钩着一条锦鲤,努力向岸上拖拽。锦鲤面临生死危机,鱼尾用力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   比寻常猫咪更短的小短腿十分具有辨识度,夏文洋猛然起身,向那个方向走去,越来越快。   终于,他看到了柳树荫下的那道颀长身影,那人正看着爱宠狩猎,没有帮忙,也没有阻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仿若与周围的树荫融为一体。   夏文洋上前,“你好,是和你不熟吗?”   秦疏本能地想要否认,他之所以选择网络接单,就是为了避免和客户线下见面,但这人明显是特意来找他的,看着对方眼底的期待,秦疏最终还是点了头。   夏文洋展颜而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夏文洋,你可以叫我Sivan,也可以叫我洋洋。”   烟云流泻漫卷,云烟之下,夏文洋犹如春日萌蘖,鲜活了九月的云天,生机灼然,让人难以抗拒。   秦疏垂眸,看着葱白的手指,伸手握住:“秦疏。” 第158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5   秦疏只和夏文洋浅浅地握了一下, 几乎是一触即离,夏文洋微微惊讶,不过面上却依然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初初相识的人最忌冷场, 同时也不宜太过热情, 夏文洋目光落在仍然在和锦鲤做斗争的矮脚猫身上, 轻笑着问道:“大神, 这是你的猫吗?”   秦疏:“嗯。”   “它这样, 呃,好像有些艰难。”夏文洋指着猫咪,“不用帮忙吗?”   咕噜个头有些矮, 偏偏钩住的鱼个头又很大,现在鱼头的位置卡在条石下方,整个鱼尾拍得啪啪作响,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 猫咪的背毛就沾满了水珠。   秦疏目光柔和下来,“它可以。”   夏文洋挑眉, 惜字如金啊。   咕噜不负主人的期望, 它的小屁股用力后坐,也分不清是通过蛮力还是血脉压制, 终于将锦鲤拽上了岸。   受到基因中的狩猎本能驱使,在将鱼拖上岸后,它很快就带着和它一样体型的鱼钻进了树后, 几下甩掉身上的水珠,之后开始享用战利品,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响声,也不知是震慑,还是高兴。   猫科动物长得好看, 便是这样原始的进食方式也十分吸引人。   夏文洋没养过宠物,看着毛乎乎的小蓝白,觉得还挺可爱,“它多大了?”   “三岁。”   夏文洋挺惊讶:“三岁的猫这么小只的吗?”   “绝育做早了。”   提起这个秦疏有些后悔,可猫咪年龄到了,甜腻的叫声听得人难受,咕噜又是只特别活泼的猫,秦疏担心它趁他不备偷跑出去。   他和医生咨询过的,说是可以做,没想到做完手术就不爱长个子了。现在还是小小一只,叫声也带着奶猫特有的嗲,天天黏着人娇娇地叫,虽然经常闯祸,就是让人气不起来。   夏文洋凑过去一点,小短腿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还做出护食的动作,发现这人并没有抢夺的意图,这才继续进食。   夏文洋蹲下身来,看着它熟练地使用爪子和牙齿,评价道:“虽然看着小,长得还挺壮实,它平时也吃这个吗?”   “一岁前吃生骨肉,现在吃猫粮。”   主要是底盘低,吃东西容易弄到身上,猫咪又不好经常洗澡,大一点秦疏就不给喂生肉了。   “它真可爱,看得我也想养一只了。”   “矮脚猫有基因缺陷。”秦疏的语气十分郑重。   “那你?”   “别人硬送的。”   夏文洋点头表示了解,心里却已经思量开了。   别人硬送,也就是他原本没有养猫的打算,没打算养结果出来还不忘带着猫,猫抓伤了人第一时间赔钱,连呵斥的话都没一句。   “大神,怎么这么早出来,吃饭了吗?”   “看日出。”   附近观看日出的最佳景点就是小望山的登仙台了,海拔七百多米,现在日出时间大概是早晨四点多,爬山是个体力活,就算吃了东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却有耐心在这看宠物吃鱼,这人,喜欢猫是肯定的,同时责任感也很强。   夏文洋再看那只贪嘴的猫,心底涌起嫉妒来,如果能把大神骗进他们团队就好了,这样的定海神针,他们就是拍个稀巴烂,大神也能挽大厦于将倾。   夏文洋试探着发出邀请:“大神,我知道有一家店的茶点不错,距离镜月湖不到五百米,要不要试一试。”   秦疏看了他一眼,夏文洋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希望他答应的。秦疏知道对方和他交好,肯定是看中了他的技术,他之前就决定不再接他们的单子的了。   秦疏抿了下唇角,移开目光,说:“不必了,酒店提供早餐的。”   夏文洋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没奢望刚见面就能打动对方,顺着他的话继续套消息:“不知道是哪家酒店?”   知道了对方的住处,后续他还可以继续发力嘛。   “望山酒家。”   夏文洋呼吸有一瞬的停滞:“望山啊,我来这边也快两年了,还没去过望山呢。”   岂止没去过,望山从来不在他的消费列表里。望山酒家是沐湘市的五星级酒店。沐湘虽然是个二线城市,自然条件却极为优越,西区还有个著名的影视城,所以整体房价偏贵,现在虽然是旅游淡季,一晚房费也不会低于1000。   如此看来,想要拉人入伙的难度又上了一层。   夏文洋从来不是服输的性子,如果他们后续的作品热度能跟上,大神也不是养不起。   反之,有了大神,还怕作品没热度吗?   他们拍的是短剧,又不是大制作,一集几分钟而已,观众看的就是感官刺激,也不需要挖掘什么深度,铺天的狗血随便挥洒,就能让人又爱又恨。   他们这个小团体别的不说,绝对的男俊女靓,呃,他和尤斯斯负责女靓。总之,就算是狗血剧也能吸引大票的网友。   夏文洋还在想要怎么才能打动对方的时候,秦疏已经准备要走了。   咕噜的食量不大,已经吃得差不多,开始舔嘴巴了。   因为刚刚抓了鱼,毛上还沾了一些鳞片,整个都腥腥的,实在是有些难闻。   秦疏皱着眉头,抽出湿巾给猫擦爪子,咕噜不太愿意,使劲往回缩,这个过程可是很享受的,秦疏不敢太用力拽它,很快就被挣脱了。   “咕噜。”   听到秦疏叫它的名字,咕噜将剩下的半条鱼往他脚边扒拉,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不是想要给你吃吧。”夏文洋说,他现在是真的有养一只猫的冲动了。   “我不吃。”   “我知道你不会吃啊,就是表达一下惊讶而已,”夏文洋心想,同时在有关秦疏的词条当中加入一条:缺乏社交。   人是群体性动物,没有人能脱离社交。缺乏社交有很多原因,有病理性的社交障碍,有工作性质造成的,有个人性格的缘故。结合他们之间有限的联系,夏文洋觉得性格原因占比很大。   虽然夏文洋很想将大神拐回去,对方要是没这个意向,他使出洪荒之力也无济于事。   夏文洋站起身,下巴点着小猫,问:“它叫咕噜吗?”   秦疏点头。   这回连“嗯”都没有了,夏文洋觉得能从大神嘴里撬出几个字也挺有趣,继续道:“和它一样可爱的名字,怎么想到的啊。”   “小时候叫滚滚。”   “啊?”夏文洋反应过来,笑个不停。   滚滚可不就是使劲咕噜嘛!   “大神你这么厉害,给它剪过视频吗?”夏文洋对这个还真挺好奇的,他在洋葱看到过“和你不熟”的动物剪辑,却没看过关于猫的,猫科的也没有。   猫狗作为宠物界的两大顶流,饲主很难忍住不分享爱宠日常的,就像家长很难不晒娃一样。果然,秦疏承认了。   “那怎么没发呀,好可惜的。以咕噜的颜值和大神的受欢迎程度,视频发出去,咕噜就可以自己赚猫粮了。”   夏文洋是真的觉得可惜,咕噜是真的萌,如果大神本人出镜,双厨狂喜好吗?   秦疏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夏文洋暗戳戳地表达崇拜,“大神参与的作品我都看过的。”   “你是在哪儿学的剪辑啊?”夏文洋心里盘算着涉及影视剪辑的专业学校,现在大学生有热情还不贵,也许他可以找个有天赋的培养一下。   “舅舅。”   “舅舅?”这还真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您舅舅是剪辑师?”   秦疏看了他一眼,说:“生前。”   夏文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抱歉。”这个问题涉及隐私,秦疏可以不回答的,但是他还是回答了,夏文洋更觉得这人很难得,有能力又很有礼貌,还不多话,多好的人哪。   夏文洋眼里的赞赏和满意(?)都要溢出来了,秦疏有些不自在,他避开对方的目光,将爱宠送给他的鱼扔进了湖里,很快,一群鱼便浮上水面,开始分食。   夏文洋看看同类相食的锦鲤们,这样的场面也太不锦鲤了,他又看向秦疏,表情都空白了,这样的操作是他没想到的。   秦疏原本没觉得有什么,被他这样一看,觉得似乎确实有哪里不太对,他轻咳一声以作掩饰,似解释又似描补:“鱼的眼里没有同类的概念,只有能吃和不能吃,避免浪费。”   夏文洋第一次听大神说这么长的句子,看出他确实尴尬了,夏文洋看着他若有所思:“确实,要避免资源浪费。”   鱼儿在争食,猫咪在洗脸,两人默默无言,正在这时,又有人往这个方向来了。   夏文洋看到那人头顶标志性的黄帽子,大概能猜出对方的来意,提醒秦疏:“大神,看来你又要出血了。”   事情不出他所料,工作人员来到他们面前,说:“湖里的锦鲤都是景区特意投放的,禁止捕捞。”   他的目光在河面、树根后和猫咪身上一一扫过,咕噜正努力梳理着自己,阳光下,猫毛上点缀的一个个亮片特别显眼,嫌疑猫没跑了。   他观察着眼前的两个青年的神色,最终看向漂亮青年:“游客您好,这是您的猫?”   夏文洋耸耸肩:“我倒是想。”   工作人员有些诧异,主要是在场的另一人气质冷然,不像能是养猫的模样,脸上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这才让他有了误会。   他对夏文洋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看向秦疏,只是对方又高又冷,开口要钱都好像是一种亵渎。   秦疏开了口:“赔多少。”   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300。”   秦疏痛快地付了钱。   这种景区造景用的锦鲤其实没有多贵,都是景区和渔场批发过来的,咕噜吃的这一条目测不会超过三斤,算下来一斤得一百多了,真是挺败家的。   再算上之前的600,不过才一个早晨而已,小一千就进去了,这猫确实是败家呀,再看秦疏眼都不眨地掏钱,这位也是真的不缺钱,才会这样大手大脚。想到此处,夏文洋心气儿都矮了一截。   工作人员开了收款罚单,有心想要告诫两句,最后说出口的却是:“锦鲤不好吃,下次还是别让它吃了。”   夏文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工作人员可能也觉得自己失职,留下这一句后就脚步匆匆离去。   夏文洋被他这反应逗笑了,他仔细打量着大神的长相,这人不开口确实挺唬人的,特别不好接近的感觉。开口后好像就更难接近了,总有一种对方和你说话都屈尊降贵的感觉。   “大神,你眼睛好黑啊,像是戴了美瞳。”还有些瘆得慌。   夏文洋之前就发现了,就是不太好盯着人眼睛看。国人的眼睛一般都是茶褐色的,而且越是皮肤白皙的人,眼瞳中的褐色就越浅,他自己就是浅茶色,有种异域情调。   秦疏也白,而且是冷白皮,他的眼睛就好似两汪白水银里盛了两汪黑水银,黑白分明,实在是少见。   夏文洋看得仔细,凑得也有些近,秦疏又开始不自在了。   咕噜的作用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他低头帮它清理没有弄下去的鳞片,又从兜里掏出宠物绳套,一头套在猫项圈上,另一头套在自己手上。   夏文洋:“让它自己走,它能跟上吗?”   秦疏看着咕噜的小短腿也有些发愁,短腿猫运动能力欠佳,其实走不了多远的,尤其是一会儿到了人多的地方,他也不放心让它在地上跟着跑。   可是,“它有点儿腥,散散味道。”   夏文洋有了主意:“我不嫌它,大神,我给你抱着。”   他也不给秦疏拒绝的机会,一把将猫抱进怀里。   秦疏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见咕噜只是咪呜两声,并没有想要逃开的意思,也就没说什么了。 第159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6   秦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咕噜会不听话, 却没想到咕噜在夏文洋怀里特别乖,不只乖,它还用小爪子去探夏文洋的下巴。圆溜溜的猫眼里有好奇, 也有亲近。   夏文洋下巴挨上软乎乎的小肉垫, 先是惊讶, 之后就是柔柔的喜悦。   夏文洋蹭了蹭它, 得到了两声甜腻的咪呜, 夏文洋笑出了月牙眼:“大神,这猫可真可人疼。”   这样可爱的小东西,夸就对了。   秦疏皱眉, 虽然咕噜是只见过大世面的猫,不会因为人多就应激,也没这样和除他以外的人亲近过, 不只不亲近, 连摸一下都不行。秦疏目光扫过夏文洋精致的五官,看到漂亮小哥哥就控制不住地伸爪, 真是个小色猫。   离开东一街, 夏文洋的手机响了,是谭壮。   刚刚接起, 谭壮兴奋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Sivan,咱们播放量破百万了。”   “百万?怎么涨得这么猛?”夏文洋惊讶。   今天早晨短剧的播放量还在持续上涨,只是周末的流量本来就是大家抢夺的战场, 经过一个晚上,又有其他新上传的作品,这样一分,上涨的势头明显就缓下来了。   他离开车库的时候才70万出头,回家到现在, 满打满算也才三个小时,这可是周六的早晨,大多数人还睡懒觉呢,这个势头猛得有些不正常啊。   听筒对面,传来谭壮欢快的笑声,“你肯定猜不到流量是怎么涨起来的。”   夏文洋催促:“别卖关子,快说。”   谭壮清了清嗓子:“《错爱》被‘家有余粮’翻牌了。”   “家有余粮”是个有名的富婆,超级富二代,特别有钱。这位特别有钱的余粮姐姐的喜好和一般的富二代也不一样,她就喜欢在网络上砸钱。   她不只在洋葱有名,在其他平台也一样有名气,那就是个自带粉丝和流量的主儿,所以哪个幸运儿被砸了霸王,获得的好处可不仅仅是霸王本身而已。   谭壮发了后台截图给他,一个早晨“家有余粮”足足给《错爱》砸了十万块的霸王,就算要和洋葱五五分,最后落入他们手里的还有五万块呢。   这样一想,洋葱赚钱还真是容易,资本家果然心黑。   夏文洋亲自登录账号,给富婆小姐姐吹了一箩筐的彩虹屁,之后高兴地抱着咕噜一顿蹭,对秦疏说:“大神,《错爱》爆了。”   “恭喜。”   “嘻嘻,同喜。”刚好路过之前提到的那家店,夏文洋再次提出邀请,“大神,我请你吃早餐吧。”   秦疏再次拒绝,夏文洋闻言,失望都写在了脸上,秦疏抿唇,他这样一再拒绝人似乎真的不太好,就补了一句:“酒店有早餐券,不能浪费。”   “喔。”夏文洋揉捏着咕噜的小耳朵,“几张早餐券啊。”如果是线下定的房间,一般都是默认给两张餐券的。   他貌似随口一问,潜台词是什么意思两人都懂。秦疏预感,他好像要被对方赖上了,计划出现偏差总是让人不愉快的,他没什么感情地吐出两个字:“两张。”   夏文洋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冰冷,暗道自己太心急了,不免有些后悔,他偷偷去看秦疏的反应,然后就对上了那双黝黑的眸子,顿时停住了脚步。   偷看被抓包,夏文洋血色上头,尴尬极了,忙低下头去。   此时,咕噜的两只前爪正环着夏文洋的脖子,夏文洋的下巴陷在它柔软绵密的颈毛里,漂亮的眼睛被额发遮挡,辨不清其中的神色,双颊却已染上了粉红。   秦疏呆住一瞬,他这副模样和咕噜真的很像,有的时候闯祸,明明让他生气又苦恼,可看着它那么好看,又那么可怜,缩头缩脑,再大的气也消了。   秦疏伸出手去,夏文洋看到他修长的指节闯进视线,然后,在咕噜的颈毛间拈起一片细小的鱼鳞,随手扔掉,取出湿巾擦手。   “你不觉得腥吗?”秦疏的声音依然清冷。   “还好,我挺喜欢吃海鲜的。”夏文洋回答得心不在焉,他的眼睛还定在秦疏的手上,他看清了,那湿巾竟然还是宠物专用。   “嗯,那你一会儿可以多吃点。”秦疏将湿巾丢进垃圾桶,继续向前。   之后的一路,夏文洋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大神主动跟他说话了诶,他一早晨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人明显就是面冷心热啊,原本忐忑的心瞬间就安稳了。   *   望山酒家餐厅的环境相当不错,面积很大,吊灯华丽,像是一片璀璨的星河铺在头顶。   餐点是自助形式,品种很多,单是鲜榨果汁就有十多种。因为是早餐,整体还是以清淡为主,中餐都是素菜,夏文洋没有取用。他说自己喜欢吃海鲜,这不是假话。见到有虾饼、清蒸巴沙鱼还有白灼河虾,就都取了一份。   不愧是五星级大酒店,早餐也能做出花样来,关键是味道对得起他的星级。   如果是平时,夏文洋肯定是埋头猛吃,现在周围人都挺讲究的,他只能入乡随俗。   他人长得好,又在剧组磨砺了半年,吃起东西来十分养眼,餐桌礼仪满分。秦疏还挺意外,主要是之前的视频里有不少花絮,和眼前这人区别挺大的。   夏文洋才是真的意外,他之前到底在剧组待过几个月,第一个角色还是个白月光,有礼仪老师专门培训过,所以才看着像那么回事儿。   秦疏和他印象中的技术宅差别逆天,举手投足,更像一个休闲度假的贵公子,特别的特别。   夏文洋喝了一口百香果蜂蜜汁:“大神,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一个小作坊根本不可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   “我收费了。”虽然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点。   不过甲方能够这样说,秦疏还是高兴的,即便是他不熟悉的领域,他也能够让作品呈现出最好的效果,播放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文洋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想要请你吃饭的,结果反倒跟来蹭吃蹭喝。”   秦疏看着对面的人,灯光下,夏文洋的眼里像是撒满了碎钻,“喜欢吃就好。”   夏文洋当然喜欢了,简直不能更喜欢,“大神,这个虾肉特别鲜,您尝尝。”   秦疏目光掠过碟子,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这一瞬间,他想的竟然是替对面的人剥虾。   秦疏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别叫我大神。”   “啊?”   “有些怪。”   夏文洋试探性地询问:“那我叫你秦哥,可以吗?”   秦疏觉得耳朵有些痒,总感觉刚刚听到的不是“秦哥”,而是“情哥”,顿时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夏文洋没等到他的回答,玩笑道:“主要是叫你的名字,怕把你叫老了。”   其实还可以叫秦老师,只是又多了一层距离感。   “疏哥”倒是也行,但是“疏”和“输”同音,不太吉利,吐字轻一些又像是sugar,夏文洋联想到sugar的另一层意思,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赶忙拽回脱缰的思绪,却又忍不住去想,如果把秦哥变成了亲爱的,似乎,也许,大概——   他到底在想什么美事儿呢!   有些心思真的不能动,一旦动了,即便一时被压下,也如海面下的暗涌,再也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这样美的事,为什么他不能想?”夏文洋看着秦疏出色的外貌,他的男朋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因为温桃,夏文洋对待感情十分谨慎。他从小就长得好,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当然也少不了被人告白。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的竟然是男生。   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夏文洋是恐慌的,是桃姐带着走出他走出了桎梏。   桃姐很不容易的。命运给了桃姐绝顶的容貌,却也给了她坎坷的婚姻。   除了他爸,桃姐还结过两次婚,只是这几个都是短命鬼。   小地方的人都迷信,几次之后,就有人说桃姐是天生的桃花煞,把男人的运气都吸走了,谁若是和她结婚,肯定是要倒大霉的。   桃姐自己也怕,后来就没再婚,不过这也不耽误她找男朋友。   流言蜚语从未远离过他们那个小家,总有人对着夏文洋说三道四,但是他和桃姐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桃姐虽然有些恋爱脑,却也是敢爱敢恨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掏心掏肺,一旦没了感情,从不拖泥带水。   夏文洋继承了她果敢的那一面,一顿饭的时间,秦疏在他眼里从厉害的大神,变成了优秀的男人。   秦疏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以为夏文洋跟他套近乎,只是为了以后能够继续合作。   虽然狗血短剧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剪辑起来也没什么难度,所以在夏文洋要他的私人联系方式时,秦疏还是给了。   人都是感官动物,相貌出众的人总是会受到优待,“Van有引力”的成员长得都还不错,给这样的人剪片子心情应该也会更好,就当哄自己高兴了。   更何况咕噜很喜欢夏文洋。   夏文洋离开望山酒家的时候,唇角是带着笑的。他最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五星级酒店,看来,还是得多赚钱呐。   回到住处,他点开微信,秦疏的微信头像和洋葱的头像一模一样,都是咕噜小时候的照片,猫奴属性暴露无遗。   从这一点还能看出秦疏不仅专情,还怕麻烦,连头像都只用一个的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要换对象的吧。   他给秦疏发了一个“小猫滚进家门”的动图。   夏文洋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复,有些失望,先去洗了澡,等到再出来发现收到了回复信息。   秦疏也回了一张图,一只小猫单手托腮:哦。   夏文洋躺在床上笑了,他不觉得对方在敷衍他,有来有往就好,聊天框里只有他一个人才是真的没戏。   有了联系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不是吗? 第160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7   和夏文洋分开后, 秦疏就回了房间,咕噜的味道虽然散了不少,对于嗅觉灵敏的他来说味道还是太大了。   秦疏有些苦恼, 咕噜平时很黏人, 十足是个甜美的小公主, 一旦洗澡, 画风剧变, 有如上刑。   咕噜似乎从主人周身弥漫的气息中察觉出什么,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在看到香波瓶子时,胡须都凝滞不动了, 小短腿小心地往后挪动,力求不引起人类的注意,就在它调转屁股逃跑的一刹那, 被抓住了命运的后颈。   秦疏将它的毛发打湿, 腥气更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钻到鱼肚子里去了。”   “呜呜呜呜呜~”   打上动物香波, 味道更怪了, 秦疏皱着鼻子:“怎么味道这么难闻。”明明之前夏文洋抱着的时候没觉得这么难闻啊。   “呜呜呜呜呜~”   秦疏给猫洗澡很温柔的,咕噜硬是唱了一曲孤儿怨, 等到用上风筒,声音更是撕心裂肺。   酒店的风筒是智能静音款,声音已经很小了, 秦疏用的还是最低档,就这咕噜也不配合。   挣扎着,哀叫着,骂骂咧咧,招数用尽。   秦疏好气又好笑, “我也不愿意给你洗澡好么。”   似乎听出他声音里的妥协,咕噜发出了撒娇的小奶音。   “真是成精了。”好在澡是洗完了,秦疏用鹿皮巾尽量将它毛上的水分吸干,擦好后,在它小屁股上一推,“滚蛋吧。”   咕噜乖觉地找了一处阳光充沛的地方,开始舔毛大业。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等它完工至少需要四个小时,秦疏在出游和宅酒店中犹豫了一下,果断选择后者。今天是周六,他还是不要和人去挤了。   闲来无事,秦疏拿出手机,洋葱首页的“金榜题名”,《错爱》赫然在列。   秦疏随手就点了进去,之前上架时,他为了了解网友的反馈已经看过一遍了,看到热度还行,就退了出来。   其实,作品交付后,他从来只关注播放量和反馈,基本不会再去看发布后的成品,总觉得会有一种羞耻感。   这次却不知不觉看完了,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而且是关闭弹幕看完的。   女主青春甜美,男主酷帅狂霸,女配高傲冷艳,男配深情温柔,每一个人设都立住了。但这里面最出彩的绝对是苏娜无疑了,长得好就是最大的优势。   确实如网友所说,他对“苏娜”是偏爱的。夏文洋长得这么美,得到偏爱也很正常不是吗?   第一集重点是放在男女主的初遇上,苏娜的镜头并不多,但每次出场都会让人被她吸引。   踩点的bgm让她如高贵的女王,自带气场。   秦疏滤镜加得并不夸张,只在有需要的情况下才做渲染,如果不是刻意点明,谁又能看出苏娜是男生扮的呢。不是每个人都如秦疏一样,有一双火眼金睛。   秦疏点开评论区,查看热门评论。看到排在第一的评论,秦疏心下了然,难怪热度这么高,链接都有了。   【霸气御姐是个小哥哥,你敢信。私人珍藏,拿走不谢】   夏文洋在河蟹的号被封了,连带视频也没了,不过网络上还有很多网友的截屏,前两天在乐果的直播也还在,热评第一后面的就是指路链接。   【我滴个乖乖,苏娜居然是个男生!女装大佬我服了】   【哇塞,这也太绝了吧,女装起来比女生还女生,苏娜本娜啊,厉害了我的哥!】   【从论坛摸来的,膜拜,这反差也太大了吧,果断收了】   【楼上的,什么论坛】   【厉害了,女装毫无违和感,这是要男女通吃的节奏啊】   【哈哈哈,原来苏娜是男的,我就说未婚妻太高了,陈浩压不住,原来是真压不住啊,笑不活了家人们】   【哇哦,这女装扮相太飒了,男生美起来真没女生啥事了】   【捞一捞,到底是什么论坛啊,巨想知道】   【我就说苏娜怎么这么抓人,原来是Sivan啊,瑞思拜】   【万万没想到啊,苏娜背后的男人是Sivan,风格差好多,这是要换赛道了吗?】   【哇靠,这是要火爆全网的节奏啊】   【再捞,饭饭,饿饿,需要一个论坛补充体力】   在网友“甜甜圈”锲而不舍地努力下,终于有人甩了论坛链接出来。   小粉红论坛中有一个板块是性转专区,分别是人间扳手和女装大佬。   秦疏好奇,也点了进去,这才发现,在这个小众的论坛里,夏文洋人气很高,而且这里人才辈出,有很多二创和衍生内容。   小说,剧本,图片,视频,应有尽有。清新的,唯美的,暗黑的,香艳的,包罗万象。   有一个标题是《玫瑰vs百合》,秦疏点了进去,图文并茂。关键是楼主给苏娜和林晓进行了一键换装。苏娜是火焰红,林晓就是春芽绿;苏娜是暗夜黑,林晓就是极昼白。两人放在一起,视觉冲突十足。   文笔倒是挺青涩的,不过楼主采取的是小剧场形式,文字量也很简短,倒是弥补了不足。   男主完全沦为了背景板,苏娜和林晓一个霸气侧漏,步步紧逼,一个柔中带刚,以退为进。实力上演了红白玫瑰之争。   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就这么东游西逛,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就已经过去了。   秦疏看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的职业是网络相关,他本人绝不是什么冲浪达人,任何事情过分沉迷都不是什么好现象,意识到这一点,秦疏直接锁机。   时间还早,他便去了酒店自带的图书馆。这边的人很少,十分安静,秦疏在书架上取了一本杂记来看,很快便清除了心底的杂念,沉浸其中。   秦疏看书的速度很快,半天的时间,一千多页的书就全都看完了。他将书放回书架,去餐厅吃晚饭。   这便是他的生活,一直按着既定的步调,平稳无波,却也安然自在。也许在别人看来有些乏味,在秦疏自己却是十分享受的。   只是再次坐在餐厅,看着周围的成双成对,看着他们共享天伦,现在却忽然觉得有些寂寞了,明明之前的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没滋没味地吃了一顿饭,回到房间他也没什么精神,那是一种精神上的倦怠,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过了那阵子就好了。   也许是酒店的环境让他产生了心理上的疏离,秦疏有些烦躁。他拿过手机,锁机时间早就过去了,通知栏上依然干干净净,他的社交就是这样匮乏。   他给鲁晋齐发了一条消息:“结婚后好吗?”   下一刻,对面的电话就过来了,秦疏都有些后悔给他发消息了。不过他也确实想要对方替他解惑,就还是接了起来。   “哥,你想结婚了?”   “没,随便问问。”秦疏语气淡淡。   “哦,那就是想谈恋爱了。”鲁晋齐很有经验地开劝,“哥,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谈个恋爱了。虽然你条件好,可过了冲动的年纪,再谈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你懂不?”   “处对象这事很少有一次成功的,怎么也得处个两三个吧,少了也亏得慌对吧。短的几个月,多的几年,就算一年一个,三年之后你也28了,这就奔着三十走了,正好结婚。”   秦疏轻笑:“你说这话,樊雅知道吗?”   “樊雅就在我身边坐着呢,我可是很有家庭观念的。”   秦疏听到那边一个女声道:“好啊,原来你是因为责任才跟我在一起的,真是勉强大少爷了。”   之后手机应该是被挪开了,秦疏却依然将对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鲁晋齐温声软语地哄着樊雅,说的全是没营养的话。   秦疏想起当初观礼的情形,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鲁晋齐很快又拿起了电话,“这么说吧,同样的事情,别人干就是犯蠢,在她就是可爱。遇上你就知道了,那个人就是最特别的,见了她,你的眼里就没别人。”   “见了他,眼里就没别人。”秦疏一下子就想到了夏文洋。   鲁晋齐声音里透着打探:“哥,你现在在哪儿呢,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了吗?”   秦疏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竟然发出了声音,他现在的心理有些复杂,说了一声“挂了”,就切断了电话。   从看到视频素材到今天,前后加起来不过才五天而已。五天会喜欢上一个人吗?秦疏觉得不会,而且那是一个男生啊。   他回想着与之相关的所有细节,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因为女装的缘故,这才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他被自己的感官欺骗了,那只是单纯地对美的欣赏而已,又因为今天的相遇和特定环境的激发,这才让他觉得夏文洋很特别。   秦疏理清了思绪,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微信提示音响起,秦疏看到上面的名字,动作一顿。   这还真是——   秦疏有心忽略,手指却不听话地点开了界面,先过来的是一张图片。   画面中,夏文洋身着华丽的宫廷风女装,挺直着背脊,仿佛一位真正的宫廷贵族。长裙紧紧包裹着他的身躯,腰肢纤纤,不盈一握,裙摆在地上拖曳。   精致的蕾丝边装饰着领口和袖口,凸显出细腻与优雅。高耸的假发上点缀着璀璨的饰品,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芒。他的面容经过精心修饰,眼波流转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洋洋得意:我的新造型,怎么样,好看吗?   秦疏能说不好看吗?而且,他这样穿真的很好看。   他不期然地想到早晨相遇的那一幕,小巷的阴影里,挥拳揍渣男的模样似乎更夺目。   秦疏恍然,原来他是见色起意,从一开始就是。   这样是不对的,秦疏在心底唾弃自己,他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肤浅的人。 第161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8   夏文洋看到秦疏发过来的消息, 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唇角挂着愉悦的笑,秦疏说他的造型好看呢。   谭壮不经意瞥了一眼, 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哥, 为了事业你竟然要出卖色相?”   夏文洋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谭壮忙道:“我绝对高举双手双脚支持。”   崔又凡闻言, 举起手机准备录像:“是男人就麻溜的。”   谭壮哼笑:“倒立飚翔做不到, 五心朝天还不是轻而易举?我老家可是道教之乡。”   崔又凡顿觉没意思, 他对着夏文洋行了一个邀请礼:“亲爱的玛格丽特,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与美丽的您共舞。”   这是尤斯斯最新力作《稳定坍塌》中的台词。《错爱》的火爆超出预期, 他们都没什么准备。   尤其是夏文洋,他都已经做好了头一年吃土的准备了,没想到开局爆火, 之前的计划就有些行不通了。   《错爱》还有两集未播, 后续的热度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几个人一商量, 决定趁着热度还在, 多推出几个不同风格的短剧,养一养网友的胃口。   《稳定坍塌》本质上来说依然是个狗血剧, 概括起来就是一个A爱B,B爱C,然后B赌气嫁给了A, 又在相处中渐渐爱上了A。正在两人感情升温,你侬我侬的时候,旧情人C找上门。A吃醋与B发生了误会,C妄图乘虚而入。其间B的闺蜜D是C的妹妹,她一直很喜欢A, 想要B和C和好,制造自己和A在一起的机会。   尤斯斯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狗血,编这样的故事简直手到擒来,为了让最终的效果更富有吸引力,他们决定将背景放在中世纪,上演贵族的虐恋情深。今天他们就是来COS店租衣服的。   崔又凡还摆着邀舞的姿势,结果夏文洋忙着给秦疏发消息,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崔又凡看着暖黄灯光下如公主一般夺目的人,分外心痛。他将目光转向一旁同样身着蓬蓬裙的尤斯斯,“老天好残忍,祂一定是将Sivan的性别搞错了。”   尤斯斯听着他的咏叹调,翻了个白眼:“对Sivan来说,你的性别可没错,不一样是没戏?”   崔又凡:“……”更扎心了。   崔又凡只是遗憾了一小下,如果Sivan真的能将大神拿下,他也是高兴的。有大神的加入,他们几个也能拿到更多的分层,如果火了,以后说不定他还能登上大荧幕,成就传奇人生。   “啊,恋爱的酸臭味。”崔又凡言语试探道。   “借你吉言。”夏文洋说完这句话,继续摆弄手机。   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Sivan竟然承认了!原来不是美男计,是攻心计啊。   今天听Sivan说他遇到了大神,他们几个都不敢置信,真是离谱的缘分,再看Sivan一副即将坠入爱河的模样,他们就更觉得离谱了。   同时也很好奇,大神究竟是何方神圣,甫一见面就将他们老大迷住了。   他们去和裁缝商量修改尺寸的问题。   等到他们几个走出视线,夏文洋这才抬起了头。虽然他刚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其实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镇定。   夏文洋也是加了秦疏的微信才发现秦疏连朋友圈都没有开通,对这个人的低调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喜欢在朋友圈晒生活的有很多,不喜欢的也不少,压根不开通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秦疏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做的又不是什么保密工作,他会这么做,夏文洋能想到的就是为了减少互动。   这样的人,自成世界,内心一定非常强大吧。   他能够想象得到,如果自己不主动去联系对方,那么等待他的永远都只能是躺列。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夏文洋情窦初开时对班里的一个男生有些好感,那个男生平时对女同学挺冷淡的,可在一次大课间,他发现那人偷翻女生的姨妈巾,瞬间下头。   后来那个男生还叫他“美女”,他纯真、美好、神圣的初恋幼芽被兜头淋了一瓢粪水,夏文洋恶心坏了,当时就让对方知道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打那以后,班里人倒是少有拿他相貌说事儿的了,不过夏文洋也没有多开心。   小众的性取向,初恋的折戟,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之后他一直封心锁爱,以至于到了现在,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攒下。   夏文洋只能结合常识和在桃姐身上学到了的,去接近秦疏。他认识的人有很多,像秦疏这样的还真没有。夏文洋连语音都没发,就是为了更自然地展开交流,避免了一开始的尴尬。   “熟悉了就好了。”夏文洋给自己打气。   夏文洋忽然想到什么,将自己的朋友圈查看权限改为“全部”,只为了能够让那个人看到他生活的不同方面,更全面地认识他。   夏文洋查看两人的聊天记录,虽然秦哥的话很少,不过每次都回了,这就是不讨厌的意思了。   接下来就是建立好感度了,夏文洋是一个主动型选手,他是奔着处对象的目的去的,这样就得有来有往,秦疏不主动没关系,他可以推着对方主动啊。   夏文洋想了想:“秦哥,你今天回去给咕噜洗澡了吗?”   酒店大床上,秦疏看了一眼紧贴着他睡觉的香香的猫咪,手指轻动,“嗯”出现在了选择栏,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猫咪点头的表情包,那还是他早晨特意下的。   两次发一样的好像有些太敷衍了,秦疏按下删除,继续敲字——洗了。   刚要发送,秦疏又给删了。就是回个消息而已,他纠结个什么劲啊,秦疏告诫自己,别多想,别在意。   之后,他将刚刚删掉的两个字又敲了出来,一键发送。   夏文洋等了半天“正在输入中”,终于等来了回复。   看着聊天界面,夏文洋有些无语,一共就两个字,怎么这么久才发过来,难道哥哥不会打字?   他把自己逗乐了,跟网络打交道的人,不会写字也不可能不会打字。   夏文洋继续:“有照片吗,想看落汤猫。”   秦疏手机里还真有,他挑了一张发了过去。   夏文洋看着对面发来的图片,回复:“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等了两秒,对方没有回复,夏文洋继续:“我以为沾了水的猫会缩水呢。”   秦疏摸了下咕噜的毛肚皮,肉肉的。咕噜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变成仰躺的姿势,四肢软塌塌地搭着,歪着小脑袋,软萌可爱。   秦疏随手拍下,发给夏文洋。   “养得真好,想撸。(流口水.jpg)”   秦疏又没回了。   夏文洋唇角勾起,将肚子毛毛中间的小窝圈出来,又发了过去,问:“这是什么?”   秦疏:“肚脐眼。”   夏文洋:震惊.jpg猫竟然也有肚脐眼?   秦疏:“猫是哺乳动物。”   夏文洋长见识了:“你如果不说,我还以为它那块斑秃了呢。”   秦疏想象了一下咕噜变成斑秃的模样,神情呆滞了一秒。   cosplay在年轻人的圈子中很受欢迎,月底正好有一个漫展,这家租衣店还是挺火的,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虽然夏文洋坐在角落里,旁边还有模特遮挡,依然有人认出了他。   夏文洋虽然没有化妆,可他现在是女生装扮,穿着繁复华丽的宫廷装,看起来漂亮极了。   夏文洋一心和秦疏聊天,直到有闪光灯亮起,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聊了一个小时,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凡事过犹不及,夏文洋虽然不舍,还是主动结束了话题。   距离夏文洋不远,站着几个女孩,之前就是她们用的闪光灯,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另一人道:“你是苏娜吧,这是你的新剧造型吗?好漂亮啊。”   夏文洋摆动食指:“我不是苏娜哦。”   “知道知道,你是Sivan嘛。”   “哇哦,你的男声好好听啊。”   “对啊对啊,苏破天际了都。”   夏文洋被她们夸张的语气可爱到,能够被人喜欢,他还是很高兴的。   “Sivan,我们刚刚拍的照片可以发到论坛吗?”   夏文洋为难地皱眉,当几个女孩子紧张的神情后,莞尔一笑:“当然可以了,前提是一定要把我拍得漂亮些。”   夏文洋的态度显然鼓励了她们,其中一个说:“刚刚拍得不是特别好,可以重新拍吗?”   这样简单的要求,夏文洋自然是会满足的。   “Sivan,换衣服,走了。”尤斯斯过来就看到众星捧月的情景,先是意外,随之而来的就是高兴,入了这一行,谁不想火呢?   尤斯斯的声音吸引了几个女孩子的目光,当看清来人时,几人非常捧场地欢呼。   最后,四人组摆好pose,让她们拍了个痛快。   *   之后的一段时间,夏文洋忙着拍新剧,经营洋葱账号,维持热度。   秦疏继续旅游,休闲,度假,撸猫。   这段时间,两人再没有见过面,但是在微信上却一直都没有断了联系。   夏文洋步步为营,日常分享有趣的文章、图片,还有拍摄时的花絮视频等,小心地经营,打造着专属于两个人的交流空间和氛围。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就已经开始分享彼此的生活了,虽然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   夏文洋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分外满足。   他就像深谙布局的狼蛛,吐露着纤巧细密的蛛丝,让每一缕丝线都恰到好处,一点点地编织,将心仪的猎物守护在中心。 第162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9   秦疏在沐湘市游玩了半个月, 准备回去了。   夏文洋原本有些困,看到这条信息顿时愣住了。他这边一直在忙拍摄的事情,原本想着结束就找借口再见见面, 却没想到秦疏这么快就要走了。如果不是他问, 是不是秦疏在离开后都不会想着告诉他一声?   夏文洋心里有些酸涩, 不过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说到底, 两人并不是什么亲近关系, 连朋友都算不上,如今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在秦疏那边, 两人也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了那么一点。   “哥,具体是哪个时间走啊?”夏文洋暗暗祈祷,希望对方能晚上两天, 到时候他就能空出时间了。   秦疏看到消息, 手指按在键盘上,半晌没动, 这是想要送他的意思吧。   虽然这段时间两人没少联系, 可那是在网络上,隔着屏幕的两端, 一切都是可控的。秦疏有些抗拒见面,某些东西岌岌可危,他直觉不应该再和对方多接触。   秦疏虽然没谈过恋爱, 又不是没长脑子。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以为夏文洋是因为他的技术,才想要和他搞好关系。那么通过这段时间的联系,对方的心思他也能够猜出来了。   秦疏叹了一口气,是他的错, 他的态度给了对方错觉。现在,应该回到正轨了。   “明天晚上的车,你不必送。”秦疏打完字,犹豫了一下,还是发送了出去。他将手机倒扣,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猫尾巴转来转去。   夏文洋看着“你不必送”几个字,读出了其中的特殊。   “原来,他知道了啊,这是被拒绝了吗?”夏文洋心下思索,“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夏文洋不想就这样放弃,他想了想,直接发送语音:“哥,咱们认识一场也算有缘。你在沐湘市待了半个月,我怎么都算是东道主,本来就没尽到地主之谊,你这就要走了,我要是还不露面,那就太不像话了。”   “你也知道,我的小作坊刚起步,场地都联系好了,明天要是不去拍,下次预约就不一定什么时候了。如果是白天的车,我还真不一定有时间。这样,哥你把时间发我,有时间我是一定要去送你的。”   秦疏一下一下地按着屏幕,输入“不用”,咕噜忽然给了他一爪子,没露爪子尖尖儿,却也把抗议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   秦疏看去,就对上咕噜控诉的小眼神,原来,他刚刚不小心,将咕噜弄疼了。猫的尾巴虽然柔软,里面到底还是藏着骨头的,秦疏忙将手松开,又给它揉了揉,搔了搔它的小下巴。咕噜傲娇地哼唧两声,打起了小呼噜,表示原谅。   猫咪打呼噜有一种特殊的频率,让他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算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自己发语音呢,还努力地解释,应该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吧。   秦疏操作着手机,之后再发消息,就只有一张截图,一张车票的截图。   拿到车次和时间,夏文洋心满意足,道了句:“哥,晚安,明天见。”   秦疏回了句:“晚安。”   “叮咚~”手机收到短信,是票务系统发过来的改签通知,秦疏看了一眼,彻底将手机丢开手,撒谎果然麻烦。从沐湘到衡祁只需要五个小时,他真是昏了头,才会坐晚上的车回去。   到家都得后半夜了,作息都乱了套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大厦灯光熄灭。大厦每晚十一点准时关灯,而他日常的休息时间是十点之前。   原来,作息已经乱了套了啊。   秦疏睡了,夏文洋却正在忙碌。临别,他想送给秦疏一样礼物。   影视城的租金很贵,而且就算是排号也很难轮上,根本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虽然《错爱》的回报率已经高到离谱,但是根据洋葱平台的规定,钱要下个月才能提出来,他现在还是穷得叮当响。所以他这次是借用了郊外的高尔夫球场,既然免费,肯定是有条件的,他们会在片尾特别鸣谢,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Van有引力”刚起步,对方也是看好他们,这才划出一块地方,同意他们过去拍摄,却是不好改时间的。   而且,他也必须得维持住热度,只有这样,他才有和秦疏继续联系的可能。   秦疏是明天晚上八点多的车,夏文洋算了算时间,明天催催小白,应该可以赶过去。   高尔夫球场有广袤的草坪,有装修豪华的休息大厅,他们要在这边拍摄的是一场舞会。当然,他们这边小猫两三只,根本就凑不齐舞会的人数。   夏文洋本着能省则省,以及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早就跟球场的负责人商量好了,要借用他们的部分服务生和球童,当天过去休闲的人也可以过来客串,就当玩了。至于有什么瑕疵,就靠后期弥补了。很多国际大制作、大场景还免不了复制粘贴呢。   夏文洋熬了半夜给秦疏做礼物,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前往郊区紧锣密鼓地拍摄。终于,压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他们拍完了。   高尔夫是有钱人的消遣,环境自然很好,距离车站也就理所当然地远,两者一南一北,几乎贯穿了整个城市。   夏文洋匆忙换了衣服,然后就开车直奔车站。结果天公不作美,车子在半路抛锚了。他这车是一辆翻新的泡水车,买的时候图便宜,车贩子信誓旦旦,还给保修两年。一直以来也都好好的,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夏文洋砸了下方向盘:“果然便宜没好货。”   他打电话给了拖车公司,然后用软件打了一辆网约车,没别的,还是图便宜。   车子距离他不到两公里,三分钟就到了。车主是个挺正常的中年人,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稳重可靠的老司机,他特么竟然是个路怒患者。   汇入主路的时候,车子和另一辆红色轿车发生刮蹭,明明是他这边司机的错,结果这人下去就拍红车司机的窗户,嘴里还骂骂咧咧,对面是个女司机,看他这架势车窗都没敢降。   这大哥竟然直接开了车门,把人从驾驶座上拽了下来,掐着人后脖颈就往刮蹭的地方怼。   这操作把夏文洋看得一愣一愣的,真是煞笔,本来走保险就完了,他这么一弄,妥妥的寻衅滋事啊。   他就是想去送个站,怎么就这么难呢?   夏文洋都想直接走人了,可他也不能看着女司机挨欺负,赶忙下车。   *   等到夏文洋做了笔录,都已经过了七点半了。此时正是第二波晚高峰,沐湘市是一个没有地铁的城市,这个时间,他想要顺利赶到车站很难。   总是要试一试的。   夏文洋吸取教训,这次坐的是出租,只是才行驶了不到十分钟,路就开始堵了。   他看着软件上密密麻麻的红,心里有些绝望,把那个煞笔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付费下车,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晚风呼呼地吹,带着城市的喧闹,夏文洋双脚都快化作齿轮的一部分,蹬出了火气,心里的热度却在一点点地变凉。   到了车站,他连车子也来不及还,路边一放就往车站里面跑。   跑进大厅,夏文洋奔到安检口,眼睛四处寻觅着,并没有他想要送别的那个。   甜美的播音女声响起,听清播放的内容,夏文洋苦笑,还是晚了啊。   夏文洋拄着双膝,胸口像是陈旧的风箱,呼啦啦的。额角的汗水淌进眼睛里,火辣辣的,激得人眼圈都红了。   “哥,你已经上车了吧。”夏文洋发消息。   “嗯,刚上车。”   “不好意思啊,本来说要送你的,结果今天拍摄特别不顺利,没有办法送你了。”   看到夏文洋的回复,秦疏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些空落。   列车缓缓启动,将这个城市的一切都抛在身后,秦疏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就这样吧,秦疏想,本就是计划之外的相遇,到此为止,挺好的。   *   夏文洋回了住处,谭壮看到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洋哥?”   谭壮连Sivan都不叫了,足见他有多惊讶了。   他能不惊讶吗?虽然他们四个长得都不赖,可夏文洋绝对是颜值担当中的颜值担当,平时特别注意形象。现在可倒好,头发像是倒伏的稻草,乱糟糟的,眼睛也似乎失去了水分,干巴巴的,仔细看还有点儿红。   夏文洋将提着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扔,拿起一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见谭壮正瞪圆了眼睛在看他,说:“怎么,不认识了?”   夏文洋说话的口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他现在这样明显就是有事儿啊。   “不是,Sivan,你不是去送站去了吗?”   夏文洋往沙发上一靠,仰头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说,“去了,然后又回来了。”   谭壮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想问什么又觉得不好开口。礼物没送出去,这模样这状态,不是告白被拒了吧。也是,虽然他们洋哥是长得漂亮,可再漂亮也是男人,比起看对眼,两人属性不匹配的概率明显更大。   谭壮正在想着要如何安慰的时候,就看刚刚还跟被抽了骨头一样的人像是困兽一样,在不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口吐芬芳,谭壮一惊,也不知道大神说什么了,这波刺激得不轻啊。   听着听着,谭壮听出了不对劲儿来,他拦住跟个喷火龙一样的人,问:“你没见到大神人吗?”   这不对啊,虽然高尔夫球场距离车站挺远,可Sivan把提前候车的时间都预留出来了,就是再慢,也能说上几句话啊。   夏文洋便将车子抛锚,又好死不死打车遇到个煞笔路怒症司机的事情说了,更别提后面又是笔录又是堵车了。总之,槽点满满,以至于无从吐起。   谭壮最后只能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他私心里觉得,这是老天都在提醒他洋哥,大神是株仙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第163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0   其实, 夏文洋自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干他们这行的,多少都信奉一点儿玄学,至少干什么都想讨个好兆头。   他们今天拍摄其实挺顺利, 原本计划重点拍舞会, 结果小白超常发挥, 还多拍了不少物料, 相当于一天干了一天半的活。   其间还有不少有钱人家的孩子在他们剧里客串凑热闹, 不仅省了钱,在鸣谢中提一嘴,说不定就是潜在的人脉。到时候再有火眼金睛的网友科普一下, 逼格一下子就能拔上去不少。   一整天都顺顺当当,偏偏去见心上人跟取经似的,关键是八十难都过了, 偏偏卡在最后一关, 他能不多想吗?他都想了一路了。   “我去睡了。”夏文洋留下有气无力的一句,之后就进了房间。   “嗯嗯, 快去吧。”   昨天晚上他就没睡好, 今天又忙活一天,劳心劳力还劳神, 是得好好休息。   谭壮目送夏文洋回房,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谭壮是三个人里和夏文洋认识最早的, 其实也没多久。他当初是想走经纪人的路子,奈何人太年轻,资历不够,只能先从助理做起。   助理这活儿吧,看命。运气好的, 遇到一个省心的,那是啥啥都有,甚至还能借着艺人的人脉和支持踏足娱乐圈。若是运气不好,呵呵,比古代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小厮也好不到哪儿去。   谭壮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拨儿。   当初他被安排跟的艺人就是肇启博包养的那个小明星,因为搭上了肇启博,在剧里饰演女二。   娱乐圈嘛,拉踩艳压的事情司空见惯,夏文洋的模样摆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干就把一众女艺人比下去了。偏偏他还是肇启博求而不得的人,女二原本就看他不顺眼,得知此事,更是把夏文洋恨上了,没少为难人。   谭壮看不过眼,明里暗里地帮过几次,然后,他在经纪公司就开始沦落当打杂小弟了。   正在迷茫之际,夏文洋找上了他,邀请他和自己单干。   原本谭壮也想着跑路,只是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夏文洋一给他画饼,他干脆地辞职了。   谭壮挺佩服夏文洋的,而且跟他一起干活,就是累点儿也充满干劲。至于最后能发展到哪一步,谭壮没多想,反正年轻,就当体验生活了。   谭壮整理着这几天拍摄的东西,《稳定坍塌》的剧情都拍完了,剩下的就是几个特写,补些镜头就行,最终剪辑出来大概是四到五集的容量。   《错爱》让几人滋生了野心,短剧拍得好,其实挺能赚钱的。他们最开始的目标是接广告,现在,可以再大胆一些。   短剧也是个新兴的产业,真正火起来还不到两年。去年年初有一个大爆的短剧叫《豪门秘恋之娇妻别跑》,这部剧就被一个大公司看上,买下版权进行翻拍。   他们不只卖了版权,原班人马还一起被引进了新剧组,成为鲤鱼跃龙门的典范。   翻拍后的剧名叫《许你星辰》,最近网上铺天盖地地宣传造势,明显是开播在即。   这势头,谁看谁眼热。   夏文洋有眼光,有能力。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联系“和你不熟”,而是随便找个什么人做后期,剪出来的极有可能是一坨翔。   谭壮决定就跟着他洋哥混了,身为夏文洋的忠实拥趸,他要成为洋哥感情事业的双助攻。   究竟要怎么办,他得好好想想。   人一旦忙起来,就会忘了时间。谭壮听到外面的动静,一看时间,已经后半夜了。   谭壮将东西收好,上床睡觉。迷糊间听到水流声,这个点儿洗澡?可真够阴间的。   夏文洋刚回来的时候身心疲惫,什么都不想干,倒头便睡,只是他没洗漱就上了床,睡着也不踏实。   睡了一觉,精神好些了,就又起来把落下的环节补上。   夜深人静,水声都带着寂然,人就特别感性。   夏文洋躺回床上,越想越委屈。这可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啊,难道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熄了又亮,他跑回客厅,将袋子里的围巾取出来,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照片发过去了,夏文洋开始编辑消息,删删改改,直到十分钟后,才发送过去:“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我亲手织的,本来是想今天送给你的,结果没赶上车。我下个月正好去衡祁,给你带过去怎么样?”   发送了消息,夏文洋就开始焦急地等待,一颗心怦怦直跳,只是,又等了快半个小时,也没得到一个字的回复。   按照列车行驶时间,秦疏这个时间应该刚下车,这么长时间没回,是没看到,还是……   夏文洋有些不死心,将音量键调到最大,过一会儿就按亮屏幕看一看,然后就这么握着手机睡着了。直到手机砸到鼻梁,他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夏文洋这个时候又开始后悔了,他想要将消息撤回,只是早就过了最后期限。   *   得知秦疏回了衡祁,鲁晋齐第二天就带着老婆上了门,后面还跟着拎着食盒的谢阿姨。   “还没吃饭吧?我们也没吃呢,一起。”   秦疏对着几人点了点头,上前接过食盒,送到餐厅,几人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开始换鞋。   咕噜听到动静,好奇地探头探脑,看到来人是谁后,立马躲了起来。主人的这个朋友特别狗,欺负猫。   鲁晋齐一看,乐了:“哎呀哎呀,小胖猪,怎么这么绝情,忘了当初是谁劳心劳力,给你找的饭票了?”   秦疏开了罐头,倒进猫碗,对鲁晋齐道:“你别逗它。”   鲁晋齐在樊雅耳边小声道:“看到没,猫奴就这样。当初说什么都不要,结果呢?现在我得排后面。”   秦疏:“我听得到。”   鲁晋齐闭嘴了,差点儿忘了,他哥五感敏锐,媲美超级赛亚人。   他们这边吃着饭,阿姨自动自觉地去打扫房间。谢阿姨在鲁家做了小二十年了,鲁家人丁稀少,小秦先生是小齐的救命恩人,董事长特别重视,连带着家里的帮佣也跟着尊敬起来。   小秦先生虽然不爱说话,人却是顶顶好的,否则也不可能不顾安危去救一个陌生人,那可是变态杀人狂啊,要是晚上一点儿,拼都拼不成形。   董事长就小齐一个孩子,这哪里是救了一个人,说是救了一个集团也不为过。   谢阿姨一边收拾,一边感慨。   吃过饭,他们移步阳台。   秦疏习惯饭后喝茶。   他取出茶盘,着手泡茶。秦疏的身上有一种特别古典的气质,就说倒茶吧,明明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又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不像某些做工夫茶的,喝个茶也带着炫富装逼的味道。   秦疏烫了杯,给两人各倒了一盏。   鲁晋齐十分给面子,喝了一口:“嗯,好茶。”樊雅勾唇,她老公品咖啡红酒是行家,可不是爱喝茶的人,哪里能喝得出好坏。   秦疏:“喜欢就好,这还是你上次送来的,我也是第一次喝。”   鲁晋齐想把嘴里的茶吐了。   秦疏看他一脸吃屎的表情,端起茶盏也喝了一口,掩去淡淡的笑意。   樊雅品出一股微妙来,十分八卦:“老公,难道这茶有什么问题?”   鲁晋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茶渍:“国宝茶,听说过吧?”   国宝茶还有一个特接地气的名字,叫熊猫屎茶。这款创意茶是以国宝熊猫的粪便为肥料种植而成,在去年的茶博会上一战成名,口感宜人,售价高达22万元/斤,成为全球最贵绿茶。   只是,消息流传之后,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是用熊猫屎做成的茶,还有葱头跟风做测评视频,一时,竟有熊猫屎贵,一屎难求的盛况,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樊雅也想起来了,实在是事情后续的发展已经有全民玩梗的趋势。某个粉丝千万的葱头还因此emo了一段。   这位葱头,一向是众多葱头模仿的风向标。现在他的测评下面还经常有很多被“钱难赚,屎难吃”,甚至连屎都吃不起的现实打击到的年轻人,去“钱好赚,屎好喝”的视频下方寻找安慰。   视频的最开始,葱头便进行了一段看似专业,实则扯淡的科普。熊猫作为曾经的肉食动物,改变了口味,却还没有进化出草食性的肠胃,所以竹子在肠道中并不能被完全消化。葱头掰开青团。质地松散,还能看到未消化的竹叶。   竹叶经过恒温的肠道,进行发酵,就会形成一种具有特殊香气的发酵物,葱头还将普洱茶的制作工艺拿出来进行了类比。   不得不说,该葱头确实是“专业”的,他采取闻香识美人的方式,轻嗅慢闻,力求将青团的味道描述得准确形象,好让没有条件得到青团的网友也能凭借他的描述想象还原它的味道。   葱头闻过之后,明确表示,国宝不愧是国宝,粑粑不仅不臭,细闻一闻,反而是竹叶的清香。   之后就是冲泡了,葱头为了让大家看得清楚明白,特意用的透明的玻璃杯,青团泡的茶,颜色上跟普通的茶差不多。只是没像其他茶水那么清澈,有一丢丢的浑浊。   冲泡过后,就是重头戏——真正地品尝了。   他真的喝了!!   而且一脸享受,给出评价:确实有种竹叶特有的清香,但也不算是很新鲜的那种竹子,有点像陈旧的竹席,带着特有的厚重。仔细闻,还是有种腥腥的味道。   他非常热心地提醒,有条件自制的宝宝可以先过滤一下,这样口感会更好。   这期视频一经出炉,便引起热议。有人觉得这位葱头的脑子是被屎糊住了,国宝是可爱,大家也都喜欢,可也不能这么舔吧,追捧到这个程度真的不至于。   另有一拨忠实信徒,旁征博引,力证该葱头的言论有理可依。当然还有一些是想跟着蹭热度的,22万一斤,喝一口怎么也得成百上千块吧,这么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好,必须好。这拨人彻底将国宝茶和熊猫粑粑联系在了一起。   某国有猫屎咖啡,我国有熊猫屎茶。   熊猫屎茶,种花独有,享誉世界。   后来还是官方媒体出面,辟谣该说法纯属扯淡。并提醒公众人物发表言论要三思后行,不要用有限的知识去胡乱臆测,以免误人误己。   国宝茶依然有名,只是这件事为这款茶添加了些许特别的味道,茶博会竟然是销售额最好的一次,后续销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   茶树培育基地的负责人简直要气死,他们那边受环境所限,想要培植一种新的经济作物容易吗?全国才多少大熊猫啊,收集熊猫便便都费了好大力气,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就被这么一群没脑子的九漏鱼给毁了。   后来没办法,只能走国家的路子,将之包装成了国礼必备。   樊雅好奇地找到视频,热门评论排在首位的是某个网友的友情提醒:这么金贵的茶不能用热水泡,大大下次可以冲个凉茶试试。   下面还有人跟风:对对对,就像马桶没水,不能用脸盆接热水冲,一样的道理。   几人说笑一阵,鲁晋齐转到正题。   “小雅自己开了一个小公司,做精品旅游的,你经常合作的葱头里有一个不是做这个的吗?你帮忙牵个线呗?”   秦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鲁家的曙光集团,在全国能排前三。樊家是做珠宝的,现代珠宝市场不景气,资产缩水不少,比鲁家差一大截,却也能排进前一百。背靠两座大山,需要找他牵线?   秦疏虽然没说话,两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樊雅笑道:“我就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没有家里的帮助,我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秦疏明白了,就是吃喝不愁,没事儿闲的。   考虑到两人的年龄,确实是正爱玩的年纪。两家的长辈又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们两个能早早结婚,就是对两家最大的贡献了。   不过自助创业,也是有钱人锻炼孩子的一种方式,樊雅的想法并不出格,就是天真了些。   秦疏说:“我手机没电了,我一会儿登录电脑,给你联系一下。”   “谢谢哥。”樊雅十分嘴甜。   鲁晋齐随口问:“你这日子过的,手机没电怎么不充啊,多不方便。”   “数据线被咕噜弄丢了。”应该是被它藏在酒店房间的某个犄角旮旯了,他要赶车,就没有细找。   “用我手机给你充,刚换的最新款,很多功能我还没用过,正好试试。”   门禁响起,谢阿姨去开门了。   “小秦先生,您预约的绿植养护,让他们上来吗?”谢阿姨询问。   “嗯,”秦疏将手机拿给鲁晋齐,对两人道,“我得过去,你们自己跟‘山河漫步’联系吧。”   山河漫步就是樊雅想要合作的葱头,本身是个富二代,日常就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不过人很知性,也很有路人缘,提供的旅游攻略也是各个档次都能照顾到。   鲁晋齐正在查看说明,研究反向充电,闻言连头都没抬。   樊雅充当嘴替:“哥,你忙吧,不用管我俩。”   秦疏去忙了,他家的爬墙蔷薇看着不太好,落花有些多。按理来说,花期至少还有一个月呢。   鲁晋齐研究了一会儿,秦疏的手机终于开机了。   樊雅挑了挑眉:“没密码啊。”这年头手机不设密码的是真少,就这么将手机扔给别人的就更少了。不过想到两人的交情,似乎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鲁晋齐和樊雅头靠头,凑在一起,闻言道:“他不喜欢麻烦。”   开机启动后,有消息提示。鲁晋齐也没在意,他找到洋葱的图标,点击进入,本以为联系人列表里面会有“山河漫步”,结果那里只有一个“0”。   樊雅也看到了,有些咋舌:“零社交啊。”   鲁晋齐点进消息列表,“可不,我都担心他哪天出个意外没人知道。”   樊雅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   鲁晋齐拉着挺长的消息列表,“所以我这不就上门送温暖来了?诶,找到了。”   樊雅看着密密麻麻的红,说:“难怪“山河漫步”一直没给咱们回消息,估计跟这一样,根本没看见。”   他们用“和你不熟”的账号和对方联系,没等多久,就得到了回复。   鲁晋齐把樊雅的昵称发了过去,很快,对方就通过了。   樊雅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就窝在一边商量业务去了。   鲁晋齐扬声喊道:“哥,洋葱上好多人给你发消息。”   外阳台,秦疏正在听师傅讲解蔷薇花的养植与病害防护,闻言回了一句:“不用管。”   鲁晋齐知道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名气,挺好奇他的往来客户情况,问:“我可以看吗?”   “随你。”   得了准话,鲁晋齐就不客气了。   他一个红点一个红点地点开,简单地就是试探性地问一句“在吗”,还有将诉求和素材全都发过来的。   鲁晋齐走马观花,看到有意思的,点进去看两眼。大多数就是点进去,再退出。   平时看到的都是成片,没想到原片这么拉垮,各种杂音和bug,也难怪短剧只有几分钟了,真就是海里捞金。   咕噜躲了好半天,也没见人走,就自己跑出来了。   视野中出现一个小毛团,鲁晋齐笑了:“呦,不躲了。”   樊雅抽空提醒,“你就稳当坐着,一会儿它自己就能跑你腿上。”   鲁晋齐原本想去抓猫的,闻言果然不动了。果然,咕噜最后主动跳上了沙发,虽然没趴在腿上,可也有猫可撸,鲁晋齐十分满意。   鲁晋齐查看了百十条消息,挺理解他哥的,靠谱的葱头真的挺难得,维持住就好,省心省力。   翻着翻着,他就翻到了“Van有引力”,和其他的私信不同,这个有来有往,一看就是客户。   鲁晋齐看着对方发的消息,惊叹道:“现在商业竞争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小雅,过来看看。”   樊雅好奇心被勾起,凑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大神,您好,我是“Van有引力”的“壮壮要努力”(谭壮)。不知道该怎么和您开口,但我真的希望你还能和Sivan保持联系。   今天,Sivan其实去送站了的,(巴拉巴拉艰难赶车路),您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我在他手底下工作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他是真的很~您懂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这份心情,不要觉得我太唐突。   不过,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您要是那啥就当我没说。咱们只谈合作也可以。   您放心,Van有引力有钱了,劳务费一定按最高的规格给,绝对不需要扶贫。   下面的压缩包是这次拍的素材,您看看合不合眼缘,我们真的很想和您继续合作。   最后,请求大神千万别和Sivan说我说的这些事啊。   小两口看完,面面相觑,鲁晋齐小声道:“这直球打的,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哥要是当真了,我看他怎么收场。”此时,鲁晋齐还以为这位壮士是想卖老板求财。   “我就想知道,这么努力的员工,他老板知道吗?”显然,樊雅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注意到了其中的细节,“哥和这个叫Sivan的见过面啊。”   “不仅见过面,还曾自降身价扶过贫。”鲁晋齐补充。   樊雅点出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个男的。”   两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顺着对话框往上扒拉,双方只联系过三次,很容易就找到了视频。   “才3000,扶贫没错了。”   点开成品观看,短剧不长,很快就看完了一集。剧中主演两男两女,配角若干。他们盯着两个男生看,长得都挺不错的,一个霸总帅哥,一个阳光男孩,可也没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反倒是那个苏娜特别的夺目,樊宓就是这个风格,高跟鞋一踩,气场两米八。   他们看着闲,其实也挺忙的,什么热门推送之类的直接过滤了,所以自然也就没怀疑“苏娜”的性别。   两人谈论一阵,就退了出来。   手机充电达到了50%,电量低于30%鲁晋齐就心慌,这也是那次遇险留下的后遗症,他还得给自己留点电,就断开了反充。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顶部的消息推送栏,那里是一个叫洋洋得意的人发过来的微信。鲁晋齐也不是故意看的,可两人的手机品牌不一样,他操作不熟悉,不知怎么地就给点开了。   他发誓,他是想关掉的,可就那么随意一瞥,不得了啊,他哥这是有情况了。   鲁晋齐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樊雅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咦?”   *   园艺师傅做过修理和养护,离开了,秦疏回来就见夫妻俩的眼神不太对。   “怎么了?”   鲁晋齐清了清嗓子:“哥,你怎么看待花木兰这个形象。”   秦疏皱眉。   樊雅:“哥,你看啊,木兰的战友爱上了她,你觉得战友是爱上了同袍,还是透过现象,爱上了木兰的女儿身?”   小夫妻的眼睛都紧紧地落在秦疏的脸上,生怕漏掉蛛丝马迹。   秦疏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再一想这没头没尾的问题,伸手,拿过手机。   鲁晋齐赶忙解释:“哥,我不是故意查你微信的,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樊雅:“我做证,真不是故意。”   秦疏没说话,他看着夏文洋给他发送过来的消息,他这么久没回消息,他一定多想了吧。   秦疏没有去想,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对方多想,然后死心。 第164章 女装大佬带剪辑大神老攻11   鲁晋齐看他的反应, 这绝对不是无动于衷啊,可要说有多牵肠挂肚,似乎还没到那份儿上。   很明显, 这个叫洋洋得意的和洋葱上壮壮要努力提及的Sivan是一个人。想到对方的合作请求, 鲁晋齐现在有些怀疑他们是在套路他哥, 这样不仅能捞个优秀的男朋友, 还能套牢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不过, 这事儿关键还是他哥的态度,鲁晋齐目光落在手机界面上,问:“哥, 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秦疏想到暗巷中的夏文洋,轻笑着说:“很特别的人。”   樊雅冲着鲁晋齐挤了下眼睛,开口问道:“哥, 你喜欢他吗?”   秦疏神情一怔, 喜欢吗?   “我不知道。”   樊雅:“不知道?”   鲁晋齐:“怎么会不知道呢?”   两人异口同声。   秦疏看着两人,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 意思却传达得明明白白。   两人被这样的目光看着, 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如果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鲁晋齐收回脸上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着稳重一些:“这样,要不你把你们之间的事情说一说, 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秦疏原本不想说的,转念一想,有一个可信任的人帮他分析似乎也不错。就将他和夏文洋之间的事情说了。   秦疏的陈述干巴巴的,完全没听出心动的感觉,樊雅吐槽一句:“这个桥段有些熟悉啊。”   鲁晋齐十分赞同:“《校园男神爱上我》《32度的爱》《精英律师和他的小白助理》主线都是这个。”   鲁晋齐提及的这几部剧都是最近的热播剧, 现在的人可能压力比较大,就喜欢看这类东西娱乐放松。收视率十分可观,关键是低投资高回报,他都有些眼热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你俩还真是挺有缘分的,抓住,别放手。如果是对方有意为之,那手段就有点低级了。”   秦疏看向他,眼神不善。   鲁晋齐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算我没说。”   秦疏这才收回目光。   樊雅发誓,秦疏对那谁要是没点儿那个意思,她把罐头盒吃了。   樊雅家里世代经商,本能地从秦疏的利益出发,哪怕最后证明两人不合适,也得走出这一步才能知道,“哥,他肯为你花心思,你又不讨厌他,不如试试?”   鲁晋齐跟着点头,点到一半,忽然顿住,声音都劈了叉:“哥,你喜欢男的?”   他记得有一次在他们家,他妈想给秦疏做媒,他哥当时说不着急,结婚生子的事情过两年再考虑。   秦疏:“……”   鲁晋齐和樊雅被扫地出门了,理由是担心他们把猫毛撸秃了。这理由找得真是一点儿都不走心。   鲁晋齐坐上了车,想了想,他哥到底是被人掰弯了害羞,还是恼羞成怒啊,这事儿没个结果,可真让人闹心。   “哥,那个壮壮说想要和你继续合作,刚忘记告诉你了,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吧。”鲁晋齐发送了语音,开车离开。   秦疏最后还是接了。   虽然鲁晋齐他们最后也没有问出想要的答案,但是秦疏的内心也无法做到平静如水,有些事情他还没有理清楚,在此之前,他本能地不想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哪怕是以工作的名义。   *   夏文洋起来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他翻出一包方便面泡上,等待的时间,对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谭壮说:“别玩了,联系‘司命星君’,把剧剪出来,‘暴跳的蟑螂’也可以试试。”   暴跳的蟑螂也是剪辑圈有名的大神,他和秦疏最大的区别是不挑食,只要钱到位,就可以插队。   如果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其实很令人诟病,可他不一样,听说他家里人得了很烧钱的病。虽然他们和秦疏的风格不一样,不过水平摆在那,成品应该也差不多~吧。   “啊?”   “啊什么啊?《错爱》的排名都已经跑出五服之外了,再不上新,凉了咱们就得吃糠咽菜。”   谭壮茫然:“可是,大神答应了啊。”   “你说什么?”夏文洋霍然起身,椅子被带着发出吱嘎的响声,就连汤碗也洒了一些,他却浑然未觉,只紧紧盯着谭壮,生怕自己听错了。   谭壮邀功:“大神答应了,素材我都发过去了。”   “答应了?”夏文洋觉得有些不真实。   对于要不要通过工作的方式联系,夏文洋并没有拿定主意。因为秦疏离开沐湘市,窗户纸虽然没有挑破,但也差不多了,他是有些担心秦疏拒绝的。   没想到,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谭壮竟然已经采取行动了。   夏文洋想到什么,连忙找到手机,几乎是抖着手指打开微信,当看到对方的回复时,笑容瞬间盛满他的眼睛,熠熠烁烁,光彩照人。   秦疏的回复并没有多少亲昵,但他明确地说:“什么时候到衡祁,提前告诉我。”   夏文洋恨不得今天就去,到底还晓得分寸,他们的小作坊也不能丢开手,最后决定,国庆假期过去。   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夏文洋每天都会和秦疏联系,或是简单的问候,或是趣事分享,秦疏的回复依然简短,却似乎又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这晚,秦疏做了一个梦,在释放的那一刻,秦疏顿时从梦中惊醒。腿间的凉意明晃晃地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秦疏按了按额角,如果说剪辑视频的时候,他还能告诉自己,他只是欣赏美,欣赏一个男生演绎着的女性美,那么经历了梦里的这一遭,秦疏彻底看清了自己。   因为,梦里的夏文洋,清清爽爽,没有长发,没有唇膏,没有长裙和丝袜,对方身上的一切,都和他一般无二。不是性倒错,他就是他。   卫生间的冷光下,秦疏冷着一张脸,清洗内裤,眸底却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翻滚。   *   《稳定坍塌》的后期制作要比之前麻烦一些,因为故事背景是发生在中世纪,很多内容只能通过特效来完成。   五天后,秦疏将成片发过来的时候,夏文洋他们正在拍下一个剧。   这次的主题是密室脱困,惊悚爱情。拍摄场地一部分放在某个鬼屋,剩下的就在他们租用的车库。   得知制作完成,几人也不拍戏了,包括编外人员小白,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开始看片。   这次一集只有五分钟左右,一共剪了八集。   故事开场,正是那场舞会,只开头的十秒钟,就让几人惊掉了下巴。   崔又凡咋舌:“这水平,给电影做后期也没问题的吧。”   王振东看得两眼放光,说:“把后面两个字去掉,某些电影的质感都没法比。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能够拍出这样的作品,绝对能在他的履历上加上重要一笔。别看他拍的都是小成本短剧,可短剧市场大着呢,可拍的题材限制也更少,说不定他还真能混出名堂来。   本来还因为每天170而时刻想着跑路的王振东,再不提跑路的事儿了,不仅不跑,他还得比之前干得更好。   大家叽叽喳喳,夏文洋全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成品夺去了。他是真的没想到,画面的质感竟然会这么好,完全不像他们小作坊做出来的。   还有华丽宏大的背景,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再现了那个时期的富丽堂皇。如果不说,谁能看出他们这片子是在高尔夫球场拍的?便是说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   真的就是,绝了。   “Sivan,大神要价多少?一定很贵吧。”尤斯斯有些担忧地问。   夏文洋的财务状况他们几个都是清楚的,洋葱账户上的钱下个月才能提出来,在这期间,他们又一直没闲着,每天的钱流水一直地往外撒,“不够吱一声,我手里还有点儿存款。”   “你忘了,还有乐果的直播呢。”   他们目前就一个剧,还只有短短的三集,现在的新人太多了,为了维持来之不易的热度,夏文洋至少隔天也要直播一次。   因为他没和平台签约,大半的收入都会被乐果分走,所以有粉丝刷礼物的时候,他就会劝上两句,如此反倒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积少成多,也攒了些钱,只是和秦疏的劳务费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夏文洋自然不会让秦疏白干活,他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如果顺利,他们之间就有了利益捆绑。   “《密室迷情》拍完,我就去趟衡祁市。”夏文洋说。   几人闻言,就开始起哄,夏文洋抱臂站在一旁,笑眯眯地任凭他们调侃,神情悠然得很,等他们说尽兴了,这才道:“我就是去和秦哥谈谈工作。”   “对对对,谈工作,顺便调情。”   崔又凡敏锐一些,“你是想把大神忽悠过来?他能答应吗?”   “什么忽悠,就不能是Sivan以情动人啊。”这次说话的是王振东,他可太希望见到这样的局面了,似乎都能预见到自己秒杀菲林的那天。   夏文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又点开一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耳边是同伴们的惊叹和赞美,夏文洋却在想秦疏。秦疏是否会答应,现在还说不好,但他敢肯定的是,一旦答应,秦疏就是做好了接受他的打算。   想到这里,夏文洋就有些期待。   他想快些前往衡祁市。   *   时隔多日,Van有引力又上传了新作品,谭壮虽然剪辑学得一塌糊涂,在宣传方面却是一把好手。   今天发个照片,明天发个花絮,早就将观众的期待值拉满了,一经上架,便在实时热榜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顺着热榜摸过来的新观众看了一集不过瘾,《错爱》顺理成章地被翻牌,原本已经饱和的播放量,又迎来了第二春。   《错爱》的播放量冲上了700万,有效播放也有500多万。这是什么概念呢,就算要分给洋葱平台一半,他们入账还有70万。而它的所有成本加起来将将五万,算上前期投入,也不到10万,这波,真的是赚大发了。   夏文洋可太高兴了,他给秦疏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个好消息,“秦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下个月就得张嘴喝风了。”   其实没有他说得这么夸张,如果没有《错爱》的热度,他的整体节奏会慢下来,不会这么着急地拍新剧。夏文洋有信心不会成为90%的失败者中的一员,经过沉淀和经营,也许会等来小爆的机会,但更多的可能是赚个辛苦钱。   秦疏只在最开始说了一个“喂”,之后就听夏文洋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欢快地跟他分享喜悦。甚至不需要他搭话,他只要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就可以了。   咕噜挂在了窗纱上,原来是窗纱外面有只苍蝇正趴伏在那里。它用爪子尖儿紧紧巴着窗纱,猫眼跟着苍蝇转来转去,逮到时机就要扑腾两下。   真欢实啊。   咕噜是个特别的存在,它的出现完全不在秦疏的预期,却以一种不容忽视的热闹入侵他的生活,如今,咕噜不只是秦疏的宠物,还是他的家人。   夏文洋也很特别的,秦疏想,不是因为他话多,而是他明明话那么多,秦疏却不觉得厌烦。   “这是喜欢吗?”秦疏问自己,“是的吧。”   秦疏比想象中更轻易地接受了。在他原本的人生规划中,三十岁结婚生子,六十岁时三世同堂,若是在临终前,能够看到重孙就更圆满了。   听筒里的声音,让他又想起那个令人羞耻的梦境,胸腔里在剧烈地跳动,声音大到有片刻失聪。他赶忙掐住跑马的念头,夏文洋还在对面听着呢,他这样不够尊重。   “秦哥,你国庆要出去玩吗?”夏文洋还不知道,手机的另一边,秦疏已经做好了迎接意外的觉悟,他还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就连呼吸也变得缓慢起来,生怕错漏一点儿声音。   秦疏不答反问:“要过来吗?”   夏文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声音中的喜意却是压不下去的,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道:“要去。”   “嗯,来吧。”   意外再次降临,但如果将之纳入计划里,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秦疏如是想到。   结束通话,夏文洋走到外面,明媚的秋光下,他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笑得灿烂。   来往的人看到,似乎也被他周身的喜悦影响到,笑容不由自主地爬到脸上。   直到有两个小伙子过来要联系方式,夏文洋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穿着女装。   夏文洋在新剧里的形象,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戴着黑长直的假发,这样的装扮,在密室里自带惊悚效果,如今站在阳光下,却只让人觉得清纯可人。   “不好意思。”夏文洋拒绝后,转身回了车库。   两个小伙子却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卧槽,男的。”   夏文洋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一串恣意的笑声飘出车库。   两天后,夏文洋踏上了前往衡祁的列车。   国庆在即,衡祁这座古城,即将涌入大量的游客。夏文洋听到坐在隔壁的一对情侣抱怨倒霉,提前预订的房间竟然被退款了。   联系客服,说是卫生间漏水,没有办法。如果想要继续入住他们宾馆,可以订其他的房间,只是价格要随市场浮动。   夏文洋一听就知道是借口,这对情侣肯定是淡季订的特价房,宾馆不想履约,才用这样的借口哄骗顾客。   隔壁的情侣起初在抱怨酒店,后来就开始互相埋怨,声音越来越大,夏文洋有些受不了了,就冷眼看着他们俩。   那个男生含糊着说了一句什么,夏文洋没听清,料想应是骂人的话。   夏文洋长了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此时眼里的水光却像是结了冰,声音也带着冷:“没钱还带人出来,丢人现眼。”   女生听到男友被嘲讽,不干了,“你知道什么?”   夏文洋冷嗤一声,“我就知道你打扰到别人了。”   女生开始人身攻击:“是打扰到你这样的了吧,”她还特意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扫视着夏文洋,“像你这样的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夏文洋翻了个白眼,回了两个“呵呵”,之后便闭口不言。   他才不要找女朋友。   隔壁的情侣还以为他怕了,声音愈发大了,因为同仇敌忾,两人也不吵了,就是不时丢两个卫生眼给夏文洋。   列车已经进站,马上要见到心上人,夏文洋才不想因为陌生人坏了好心情。   夏文洋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小包,车门开启,他第一个便下了车,只恨衡祁的站台太长,足足走了十分钟才出去。   看着闸机外的那个人,夏文洋叫人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他可真没出息啊。   可秦疏来接站了啊!   他看秦疏的同时,秦疏也在看他。今天的夏文洋穿着白色帽衫,搭配卡其色工装裤,清爽又漂亮。   尤其是那双水波漾漾的眸子,里面的情意掩都掩不住,对上这样的热情,秦疏有些难以抵挡,稍稍移开了目光。   秦疏问他:“饿了吧,先带你去吃东西,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夏文洋跟在他身边,“都行,我不挑食。”   “嗯,那就去吃海鲜。”   夏文洋有些惊喜:“你还记得呀?”   “我记性好。”   这是真不会聊天,夏文洋心里吐槽,尽管如此,他依然很高兴。   秦疏不会聊天没关系,他会就可以啊。   之后的一路果然就没冷场过,夏文洋是真能说啊,而且他不只自己说,还得拉着秦疏跟着互动,按照这个架势,他一个小时说的话能抵得上一个月的。 第165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2   衡祁发展十分迅猛, 车站附近就是著名的商圈。   秦疏领着人去了鲁家酒店,鲁家酒店背靠曙光集团,全国连锁, 特别有名。   夏文洋看着金灿灿的招牌, 拉了拉秦疏的衣袖:“哥, 咱换一家吧。”   秦疏眼眸低垂, 目光在拉着自己衣袖的葱白手指上掠过, 说:“不要紧,可以打折。”   夏文洋不觉得打折能省多少,可他都这样说了, 秦疏还是坚持和他在这里吃饭,那就说明这里的消费在对方的承受范围内。   想到对方旅游半个月都住五星级酒店,好吧, 这对秦疏来说是日常消费标准也说不定。   哪怕夏文洋做了心理准备, 他还是低估了这顿饭的含金量。   他都没见秦疏点菜,菜品就一样一样的端上来了, 听着服务员报菜名都心惊肉跳, 慢慢竟然就想开了,甚至还有些高兴。   桃姐说了, 一个男人对你好不好,首先得看他舍不舍得在你身上花钱。   反推过来,秦疏点了这么多名贵菜品, 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心里有自己呢?   他吃到了传说中的澳洲龙虾、蓝鳍金枪鱼,相对而言,帝王蟹和生蚝王都已经变得普通了。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佛跳墙,里面有鲍鱼、海参、扇贝, 甚至还有鱼翅,他还从来不知道佛跳墙是这么做的。   手边是美味的食物,对面的人看着却比食物还要可口。夏文洋上次就发现了,秦哥这人相貌是一顶一的好,尤其是在灯光下,只是他身上自带一种君子如竹的淡然,反而容易让人忽略外貌上的优势。   余生若是对着这样一张脸,他一辈子也不会腻烦。   夏文洋心里的欢快都写在了脸上,秦疏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确定着自己的心意。   这时,一点汁水从蟹壳里迸溅出来,喷到了夏文洋的脸上。夏文洋对于自己的狼狈有些懊恼,他两只手都占着,对面的人却抿着唇直乐。   夏文洋原本想要放下东西的手不动了,看向湿毛巾,用眼神示意他帮自己。   秦疏从善如流,取过湿毛巾,在夏文洋期待的目光中,亲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汁水。   湿意在脸上拂过,有红晕从中蔓延,夏文洋眨了眨眼,小声道了谢。   还以为有多大胆,原来一样会害羞啊。   “应该的。”秦疏声音淡然,眼中含笑。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两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   “吃好了?”   夏文洋恋恋不舍地看着剩下的食物,艰难地点头。如果不是秦疏在这里,他一定会打包带走的。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包袱太重。   结账的时候,夏文洋才知道秦疏没有骗人,真的有打折,而且还是一个低到离谱的折扣,尽管如此,最后的消费金额依然是以万为单位的。   夏文洋忽然觉得自己的手织围巾有些拿不出手了,同时在心底盘算,要买什么礼物给对方。   秦疏回身,看着他手中提着一个印着酒店logo的礼品袋,问道:“赠品?”   “嗯,酒店赠送的炸虾枣。”夏文洋也没想到还有礼品赠送。   秦疏接过他手中的袋子,两人的手指碰在一处,似有电流漫过,酥酥麻麻。   两人溜溜达达地走在街上,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明明目视前方,注意力却全在身边的人身上,暧昧就此滋生。   忽然跑过来一个小男孩,眼看就要撞在夏文洋的身上,秦疏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   这下倒是没撞到夏文洋,就是小孩手里的冰淇淋蹭到了秦疏的衣服上。   这时候孩子家长过来了,孩子妈妈责怪道:“怎么跑这么快,被车碰到了怎么办?”   夏文洋说了一句:“孩子在外面要看好。”   他说这一句也没别的意思,结果孩子爸爸不乐意了:“谁家孩子不乱跑啊。”   夏文洋顿时生气了,指着秦疏衣服上明显的痕迹说:“是,小孩子喜欢跑来跑去这没什么,可你们家孩子把冰激凌弄到别人身上,最起码要道个歉吧。”   “孩子又不是故意的,跟个小孩子计较。”   闯祸的小男孩听到爸爸给他撑腰,冲着两人吐舌头,做鬼脸,夏文洋原本对小孩子的态度是不喜欢也不讨厌,看到他这么熊,打定主意要给他个教训。   “不是故意的也得负责,他这件衣服要三千,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孩子妈妈一听不干了,“就这么一件衣服要三千?你想讹人是吧?”   孩子爸爸打量着秦疏的穿着,就是一件T恤而已,翻领,除了金色的拉链,上面连个标志都没有。   不过秦疏身上的疏离感十分强,从他们出现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   孩子爸爸心里也有点儿犯嘀咕了,来了一句:“三千块钱的衣服都能穿得起,还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夏文洋原本想着让他们道歉,再把干洗的钱赔一下。闻言直接抓着小孩拿着冰激凌的手,一把怼在男人身上。   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都愣住了。   秦疏最先反应过来,说:“真是小孩子,这么不听话。”然后也不给一家三口反应的时间,拉着夏文洋就走。   夏文洋目光扫过两人相牵的手,努力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一双眼睛却已经弯成了月牙。所以在秦疏想要松开手的那一刻,他行动先于意识,反手握住了秦疏的。   秦疏的脚步有一瞬的停滞,夏文洋的呼吸就像是被踩住了一样,也跟着停滞了,只有一颗心跳个不停。仿佛下一刻就能从胸腔里蹦出来。   好在,秦疏也只是停住了那一瞬而已。   秦疏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毕竟,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女性。没想到,这种感觉意外的不坏。   秦疏目光瞥向夏文洋粉扑扑的脸,亮晶晶的眼,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如果这就是恋爱,那就恋爱好了。   两个高个男生在路上牵着手还是挺难让人不注意的,每次有人看向他们,夏文洋都担心秦疏会将手松开,结果一直都没有,他就那样任自己抓着。   秦疏其实是想松开的,他不喜欢旁人关注的目光,否则也不会放弃高薪,自己网上接活了。可夏文洋实在是太紧张了,每次有人看过来,他的手指都会收紧,生怕他将手抽开似的,秦疏只能尽量无视那些好奇的目光,用高冷掩饰自己的窘迫。   直到路过一处商场,“我进去清理一下衣服。”秦疏说。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等到秦疏消失在视野,夏文洋甩了甩掌心,他不是易出汗的体质,衡祁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结果他的掌心竟是一片潮热,真是没出息。   夏文洋暗暗唾弃自己,想到刚刚,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夏文洋有过太多被人喜欢和追求的经历,但追人于他来说却是第一次,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很勇敢,心里的忐忑一点儿不少,他以为秦疏是慢热型,没想到——   秦疏会护着他。秦疏先牵了他的手。秦疏没有挣开他的手。   秦疏,一定也喜欢他。   夏文洋现在做梦都能笑醒,电话恰在此时响起,打断了他的白日梦,夏文洋按下接听键,“桃姐。”   “洋洋,国庆回来吗?”   母子俩相依为命,夏文洋可太了解他妈了,“你这是不想我回去?不会是你那小男友看我不顺眼吧。”   温桃嗔了他一句:“你这孩子。”   “呵呵,让我猜中了吧。”他一直以为他妈钟爱的是睿智成熟款,没想到经历了贺鹏轩那个渣男后,口味竟然变了。自打两人交往后,黏糊的不行,电话都少来了。   “智珅不是那样的人,他早说要和你一起吃个饭的,还不是你忙,这次是他想要带我出去旅游。”温桃的声音本来就带着水乡的软,现在更是裹了蜜。   夏文洋听得牙酸,“行,如果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我能有什么事。”话是这样说,儿子这样关心她,温桃心里暖暖的,感叹一句:“洋洋长大了呢。”   夏文洋笑笑,“是啊,高兴了吧。”   温桃是挺高兴的。   温桃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女人,她年少时与人偷尝禁果,后来奉子成婚。之后又经历了两次短暂的婚姻,落了个克夫的名头。   小地方的人嘴巴都毒,尤其是对漂亮女人恶意很大。温桃是个特别缺爱的人,用老家人的话说就是——没了男人活不了。   温桃人长得出挑,便是什么都不说,都有大把的男人献殷勤,为此,她的脊梁骨都快被戳破了。   后来她也看开了,婚她是不想结了,男人却是要找的。夏文洋也曾为此和她发生过争吵,每次都是以她落泪收场。   为什么吵架呢?   夏文洋倒不是因为他妈找男友,主要是她妈太好骗,人家说几句好话,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交出去了,相处之后,又觉得对方不够好,闹着要分手,儿戏一样。   你和她掰扯吧,她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只有在一起过日子,才能真正认清这个人合不合适。   以前夏文洋觉得是狗屁,现在,他觉得桃姐说得很有道理。   “妈,你对未婚同居怎么看?”   温桃能怎么看?她自己就是未婚同居的典范。可身为母亲的敏锐还在,洋洋平时都是叫她桃姐的,现在管她叫妈,绝对有情况。   母子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温桃直接询问:“洋洋,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   温桃被荡漾的小尾音惊了一跳,“洋洋,找对象还是要多考察一段时间,同居的事情先不急哈。”   “只管州官放火,是吧?”夏文洋嘴上说着反驳的话,心里却因为即将来临的异地恋而苦恼,他就是想同居也没那个条件啊。如果他搬来衡祁,或是秦疏搬去沐湘就好了。   夏文洋不想住宾馆,他想住到秦疏家里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两人离得再近一些,他最多也就能在衡祁待一周,之后还得回去继续搞事业,面包和爱情,他都得要。   “你还小,不懂,有些事是不能急的。”   温桃这样一劝,他反而更坚定了想法,便说:“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喂,喂?”温桃被挂了电话,“这孩子。”   “姐姐,怎么了?”一道男声关切道。   温桃看向他,“智珅,洋洋有喜欢的人了。”   萧智珅:“我听到了,这是好事啊。”继子有了喜欢的人,姐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温桃蹙眉:“洋洋好像要和人同居。”   温桃人如其名,就像一枚饱满多汁的水蜜桃,一颦一笑尽显女性的柔美,萧智珅爱惨了她这副模样,此时见她蹙眉,便上前抱住安慰,说:“我们也在同居啊。”他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是,洋洋喜欢的是男生啊。”温桃抬眼看他,一双眼睛如泣如诉。   萧智珅有一瞬间的晃神,鬼使神差道:“啊,喜欢男生啊。那我们再生一个吧。”那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结婚了,萧智珅简直美滋滋。   温桃一把将人推开,转身出去了。 第166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3   夏文洋想得太过出神, 就连秦疏走到他身边也没有发现,听到人询问:“在想什么?”   他嘴巴先于脑子给出了反应:“在想要怎么住进对象家里。”   “哦,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你的男朋友了吗?”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后, 夏文洋脸色暴红。   秦疏看着他的反应, 眼里笑意愈浓, 这人傻乎乎的, 和咕噜有点像。   话已经说出口, 想收也收不回去,夏文洋索性借机告白:“我就是奔着和你处对象来的,你知道的吧, 我早就喜欢你了。”   夏文洋的眼神专注而炙热,带着满腔的热忱,秦疏笑意收敛, 认真点头。   他知道的, 所以当初他选择了逃避。他没有青年勇敢。   夏文洋努力吞咽了两下,缓解喉头的干涩, 问出了心底的话:“那你, 要和我交往吗?”   秦疏掏出纸巾,擦去他鼻尖的细汗, “好啊。”   夏文洋眨了眨眼,“你答应了?”   秦疏好笑:“不然呢?我若是没有这个心,就不会答应去接你。”   夏文洋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在他纠结忐忑不安时,这个人已经做好了接受他的准备了吗?   夏文洋的眼眶有些酸,直面秦疏的真诚,他高兴得想要落泪。   秦疏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直接用行动来回答,牵着人去坐地铁,把人带回家。   他一牵,夏文洋就跟着走了。初见时小豹子一样的劲头全都消失不见,傻乎乎地冲他笑,秦疏将人牵得更紧了一些。   地铁上,秦疏不时去看他两眼,夏文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继承了温桃的体质,眼窝有些浅。   不用看他也知道,眼睛一定红了。   夏文洋的眼睛确实红了,他刚刚挺克制,眼底的那点热意翻来覆去,硬是让他压了下去,所以只有眼尾的那一块,红得还挺好看的,至少秦疏控制不住地看了又看。   地铁坐到丁香湾,两人随着人流出站,分流之后,身边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温度也明显低了不少,等到从F口出去,夏文洋才发现,眼前竟是一个地下车库。   夏文洋对衡祁的了解也仅限于这是个一线城市,经济发达,以及著名的几个景点而已,具体情况却是不清楚的。   秦疏带着人进入电梯,刷了卡,夏文洋看着攀升的数字,赞叹一句:“你这才是真直通地铁啊。”   “这边交通比较便利。”   电梯在顶楼停下,电梯门打开,夏文洋又愣住了。眼前是一道玄关,很宽敞,布置得十分高雅。   电梯入户他是知道的,可玄关这么宽敞还只做观景布置的,夏文洋却是头一次见。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绕过一道屏风,秦疏开锁进门,和刚刚的古典不同,室内是完全现代化的风格,简洁明亮,门口换鞋的地方竟然像会客厅一样,还摆了三人座的沙发。   客厅目测有二十多米,宽敞到离谱,阳台夸张到是客厅的三倍,而且还分内外双阳台,灿烂的蔷薇蔓延成一道花墙,一道灰影原本在花丛中撒欢,听到声音正扑腾着小短腿往门口跑,正是咕噜大小姐。   夏文洋看看猫,又看看屋子,再看看秦疏,每一个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秦疏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说:“房子不是我买的。”   夏文洋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又听秦疏说:“开发商送的。”   “你这是拯救了开发商全家吗?”夏文洋灵魂发问。   “我没拯救他全家,我就是救了他儿子。”秦疏回答得认真,没有一点儿玩笑的意思。   “他儿子是?”   “鲁晋齐。”   因为涉及富豪隐私,秦疏并没有向夏文洋解释当初的具体情形,夏文洋虽然上学的时候脑袋不太灵光,于人情世故上却是行家。鲁家是全国有名的豪富,鲁晋齐作为鲁半山唯一的儿子,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却没有上新闻,也没有流传消息出来,这定然是隐秘,便也没有多问。   他换好鞋子,被秦疏带着参观,“这都赶上操场了吧,有多大啊。”   “600多平。”   “600多平?不得上亿啊。”买房还不在夏文洋的考虑范围内,对这个还真没什么概念,他老家那边的房价倒是清楚,一套房下来也就20来万,换到衡祁,也就能买个厕所,还得是普通户型。   “没有,四千多万。”秦疏虽然有些社恐,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套房产的市价他还是了解过的。   市场价是四千多万,实际上楼王还有溢价,加上大平层盖起来比普通的户型还要更快更容易,装修也是曙光自己的团队,实际价格说出来绝对能让房奴将资本家骂到祖坟冒黑烟。   秦疏带着人熟悉了一圈,卧室只有两间,一个主卧,一个次卧,都有独立的卫生间,主卧里面夏文洋没好意思看,不过看空间布局应该是有衣帽间的,客卧也有60平,和主卧、客厅的阳台是相通的,感觉房子的一半都被阳台占了,每天晨练直接在阳台跑圈都行,真就是一个人住,任性。   秦疏对夏文洋说:“你就住这个房间,床单什么的都是新换的,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夏文洋从惊叹中回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疏:“你早就打算好让我住进家里了吗?”   秦疏想说,他只是做了两手准备,可夏文洋的表情告诉他,对方并不想听他实话实说,可他又不想说假话来骗他,最后只道:“你坐车也累了,先洗澡放松一下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夏文洋只当他是默认,被豪宅冲击的自信顿时恢复不少。   夏文洋一边洗澡,一边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做出重新规划,首先,回去就得注册公司,架子撑起来,大家才能更有奔头,以后才能财源滚滚。   同时,有了公司也就有了约束,否则谁都可能过来挖人。他们团队里的这几个成员能力都不错,目前没有跳槽的意思,以后可就说不准了,他们彼此性格相合,他一个都不想放走。   其实,夏文洋最开始还真倾向于挑选个东家,主要是想找个熟悉的团队,不必操心运营。   现在被秦疏的大房子刺激到,原本还在加入别人和自己单干之间摇摆,现在也不用犹豫了。   给人干活看着操心少,钱赚得也少。给自己打工,有风险,可回报率也高。   趁着年轻多打拼,早日实现财富自由,以后也能过得轻松些。关键是不能和秦疏差太多。   秦疏职业比较自由,夏文洋估计他一年大概能赚50-200w,这个数字原来他不敢想,现在看来却是可以想一想的。   夏文洋泡在浴缸里,看着比他卧室还大的浴室,叹了一口气,秦疏真能和他走下去吗,好不真实啊。   他忽然想起桃姐说的一句话:“你爸他别的乐器不会,就退堂鼓打得好。”要不是她当初坚持,逼着他爸结婚,自己就成黑户了。   看来,他爸除了一张脸,还是给他留了些别的什么的,比如说,打退堂鼓。   好在温桃的基因更强大一些,夏文洋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对即将来临的恋爱生活又燃起了期待。   夏文洋泡到手心发皱,这才从浴缸里出来,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勾唇浅笑,镜子里的人整个都像是在发光,漂亮得不得了。   带着一身水汽,夏文洋敲开了秦疏的房门,秦疏也刚洗完澡,整个人如雨后春山,带着不可名状的俊秀挺拔。一双眼睛更是像能把人吸进去。   夏文洋看得有些久,秦疏默默偏开头去,耳侧浮出淡粉。夏文洋被他的动作惊醒,有些懊恼,只是又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男朋友真好看哪。   夏文洋到底还记得两人刚刚确定关系,不想表现得太过,目光下移,这才发现秦疏给他准备的睡衣竟是同款,只是秦疏的是深灰,他的是浅灰。   秦疏比他要高一些,穿着合体,他身上的倒似落肩款,夏文洋这才意识到,他身上这身应该是秦疏的衣服,顿时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见秦疏看他,夏文洋将准备的礼物递过去:“诺,这是我自己织的,天气冷的时候可以出门戴。”   秦疏接过:“谢谢,我很喜欢。”   夏文洋:“你都没看,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喜欢。”   秦疏:“喜欢你的这份心意。”   秦疏当初离开沐湘时,没有见到夏文洋,有遗憾,但更多的是庆幸,脱轨的生活恢复如常,挺好的。可时移世易,如今心态不同了,再一想夏文洋那天遇到的事情,只剩下愧疚和心疼。   夏文洋看出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有些脸热,其实,秦疏有时候也挺会说话的。   两人杵在门口也不像样子,秦疏一看就是个闷葫芦,还是得他主动些,夏文洋他轻咳一声:“现在才七点,咱们看个电影吧。”他好不容易来一趟衡祁,不想这么早休息。   “好。”   秦疏家的客厅实在是太大,夏文洋觉得,房子太大也不好,想要挤在一起都不好意思。   夏文洋心机地选了一部高评分灵异片,电影采用的是伪纪录片的拍摄手法,镜头不停晃动,因为恐惧变得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受到刺激控制不住而又戛然而止的尖叫,就还挺吓人的。   两人一开始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看着看着,夏文洋就凑到秦疏身边去了。   秦疏看他,夏文洋故作镇定:“挨得近些,壮胆。”   秦疏问他:“害怕了?”   “有点。你不怕吗?”   秦疏看着电影中的画面,一惊一乍的,确实是想让人害怕的,于是配合地点头。   秦疏全程面无表情,比鬼都镇定,神情一点都不真诚,哪有人害怕是这个表现啊。不过夏文洋自己也没有多怕就是了,身为鬼片爱好者,看的就是这份刺激。   夏文洋心里嘀咕一句:“不解风情。”   恰在此时,一只手臂绕过后颈,环住了他的肩膀,夏文洋看看搭在肩头的手,又看看秦疏。   秦疏依然冷淡着一双眉眼,说出的话却无比动听:“这样就不怕了吧。”   夏文洋得寸进尺,又往秦疏那边靠近了些,最后,半边身子都靠进秦疏怀里。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沉,室内没有开灯,巨大的屏幕上正上演着一场生死追逐,立体声环绕,对于恐怖爱好者来说,简直是炸裂的享受。   夏文洋的一颗心却全在身边的男人身上。男朋友养眼又体贴,谁还看片啊。   有生之年,夏文洋特别甜蜜地看了一部鬼片。 第167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4   秦疏的作息特别健康, 夏文洋被迫跟着早休息,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呢,结果床铺实在柔软, 真的就和躺在云朵上一般, 他都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沉入了黑甜乡。   等到第二天醒来, 夏文洋感觉身体说不出来的轻快。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记忆里, 他还是第一次睡到筋酥骨软。   果然还是要努力赚钱啊, 这样的快乐,他想每天都享受到。   他在床头按了一下,窗帘自动收回, 明媚的阳光让室内顿时亮堂起来。阳台上,花木葱茏,美不胜收。   夏文洋收拾好自己, 这才打开房门。   房间的隔音太好, 开门后他才发现,秦疏已经起来了, 此时正在厨房准备早饭。   看着对方忙碌的背影, 夏文洋有些出神。没想到秦疏看着冷冷清清的,戴着围裙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反而意外的居家温馨。他怎么这么幸运,真的是捡到宝了。   秦疏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回身看了他一眼, “起来了。”   夏文洋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很早了,结果秦疏饭都做得差不多了。   之前他只一心想着怎么让秦疏答应,并没有考虑太多。可他是真心想和秦疏过日子的,虽然是第一次恋爱, 也知道家庭琐事最是考验感情。   当下便挽起袖子,上前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不用。”秦疏拒绝后,觉得这样不太好,想了想说,“早饭做得简单,一个人就可以。你去阳台看看咕噜在干什么,可以吗,洋洋?”   秦疏本来只是找个借口,说完后才发现咕噜今天太消停了,平时他做饭咕噜都是守在旁边的,今天一直没有出现。   夏文洋哪里会说不好,秦疏叫他洋洋诶。   秦疏的声音真好听,夏文洋晕乎乎地去阳台找猫,脚步都是飘的。   当看到眼前的情形,夏文洋两眼一黑。   只见水磨方砖上,一道暗黄的痕迹蜿蜒,平时软萌可爱的猫咪屁股着地,尾巴翘起,正哼哧哼哧地往前蹭悠。许是听到动静,猫眼望向身后,然后整个猫都定住了。   夏文洋犹豫两秒钟,见咕噜有落跑的迹象,忙冲上去将做坏事的臭猫按住。   夏文洋握住两只前爪,将它翻了个个,压在了膝盖上,看到臭猫只尾巴根根沾了便便,苦中作乐地夸奖,“你还挺讲个人卫生。”   阳台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秦疏急忙赶过去,就看到夏文洋五官皱巴巴地给猫擦屁股,再看方砖上的痕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咕噜眼巴巴地看着主人,声音都夹起来了,秦疏好气又好笑,“闭嘴,闯祸了知道吗?”   咕噜叫声委委屈屈,秦疏全当听不见,用湿巾清理地面。   夏文洋收拾好小猫,感叹一句:“真是个有味道的清晨。”   “喵呜-”   夏文洋将小猫提起,质问:“你叫啥?”   “喵呜--”   夏文洋抖了抖小猫:“护工一天300,你得付我劳务费。”   “喵呜-呜-呜-”小猫抖着耳朵,似乎在讨价还价。   “肉偿好了。”夏文洋嘀咕一句,然后就用鼻尖在它的耳朵上蹭了蹭,“擦干净还是挺好闻的。”   秦疏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忽然觉得,生活里多了这样一个人,真的很有趣。   虽然美好的清晨被咕噜描绘出了不一样的色彩,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夏文洋的食欲,实在是秦疏做饭的手艺太好,但凡有丝毫的犹豫,都是对美食的亵渎。   吃完饭,夏文洋主动去洗碗,然后发现他需要做的就是将碗放进洗碗机,再在屏幕按下按钮。   夏文洋吃饱喝足没事儿干,就窝在沙发上消食,厨房中,秦疏正在准备餐后水果。   咕噜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玩,它已经忘记了早晨的窘态,此时正在自娱自乐,小爪子在垃圾桶的上方一挥,桶盖开启。等到盖子合上后,它就再来一遍,乐此不疲。   外面忽然传来爆竹的炸裂声,咕噜顿时弹跳起来,好巧不巧地掉进了垃圾桶,然后,它被关在了里面。   夏文洋:“……”   夏文洋将它解救了出来,“好在垃圾桶刚换了袋子,否则你就变成垃圾猫了。”   秦疏端着果盘过来,问他:“咕噜又闯祸了?”   夏文洋就将刚刚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哥,我怎么觉得这猫有点儿傻啊?”   秦疏看着相对的一人一猫,语气如常:“这猫是近亲繁殖,确实不大聪明。”   夏文洋点着咕噜的小鼻子:“近亲繁殖还有基因缺陷,还真是buff叠满,幸好你不用上学。”   “嗯?”   夏文洋:“你看它这小短腿,体育肯定也不行,头脑简单四肢还不发达,对象都找不到。”   “它是猫,本来就不用上学。”   夏文洋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他在开玩笑啊,秦哥怎么就不知道配合一样,真聊天终结者。   咕噜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被鄙视了,此时正曲着四肢,亮出肚皮让漂亮哥哥摸。   夏文洋被萌一脸,当即埋进它的毛肚皮,使劲儿吸,直到唇上蹭了两根猫毛,他呸呸两声,说:“进化论果然神奇,像猫这样的生物,要什么脑子,可爱就够了。”   秦疏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点头赞同:“确实。”   夏文洋总觉得他的眼神有哪里不对,还不等他反应,秦疏便叉了一块哈密瓜喂到他嘴里。   夏文洋本能地咀嚼,丰沛的汁水在口腔四溢,“这个瓜好吃,甜。”   “喜欢就多吃点儿。”秦疏又叉了一块递过去。   夏文洋嗷呜一口,这样的生活可真是太容易腐蚀人心了,他想。   不过,他喜欢。   *   今天是国庆假期第一天,秦疏带他去了某处园林建筑。这里也是衡祁的打卡胜地。   为了提升出游体验,现在都是网上预约,景区的人很多,但是也没有到离谱的程度。也可能是假期第一天的原因,外地游客还没有大批量涌入。   秦疏知道他喜欢照相,还找了跟拍。开始夏文洋还觉得破坏了自己的二人世界,很快就放开了。   跟拍对这里很熟,总是能避开人群,看出两人是情侣,还会指导两人摆造型。虽然秦疏只是往那一站,充当人形支架,夏文洋依然很高兴。   照片里,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至紧挨在一起,这个跟拍请得可太值了。   秦疏是典型的人民币玩家,这一天规划得明明白白,搁在以往,夏文洋肯定得累瘫了,今天直到出了景区,还很精神。   秦疏带人去了老街,吃地方特色,这边的味道更地道。   等到从老街离开,天都已经擦黑了,同时还有丝丝秋雨落下。   雨丝细密,驱赶着路上的行人。夏文洋却觉得这场雨落得恰是时候,他和秦疏合撑着一把伞,和心上人一起漫步街头,什么都不说也是甜蜜的。   远处,巨大的摩天轮光华闪耀,夏文洋想到那个有关摩天轮的传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边的人。   好想亲,可是他们才刚刚交往。   夏文洋想:他果然不愧是他妈的儿子,母子俩如出一辙的没出息。   察觉到他的注视,秦疏歪头看他,撞进了那一片渴望的星河,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有些事,只需要一个眼神。   说不上谁主动,也许是两个人都在主动,他们靠近,唇瓣贴在了一起。   短暂的一瞬,随即分离。   秦疏将伞往夏文洋那边倾斜,一切都在计划中,除了这个吻,浅尝辄止,却又刻骨铭心。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了。   晚上,夏文洋和温桃发信息。   “桃姐,你是怎么把那谁拿下的。”   温桃当即一个电话过来:“洋洋,你可不许胡来啊。”   夏文洋老神在在:“你要不告诉我,我可能真就胡来了。”   温桃恋爱经一套一套的,三言两语就套出儿子已经住进了人家家里,顿时气得不行。老话说:上赶子不是买卖。这孩子,也太不矜持了。   “桃姐,我喜欢他。特别特别地喜欢,这辈子我就认准他了。”   温桃之前其实没把儿子谈恋爱当回事儿,洋洋也到了恋爱的年纪了,谁都有年轻冲动的时候,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听着这恋爱脑的言论,温桃无语凝噎,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一辈子认准了。   她挺好奇儿子到底看上了个什么人,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妈,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想招儿了。”   温桃没好气道:“他要是喜欢你,还用得着你主动?”   “他和别人不一样。”夏文洋的声音有些甜。   温桃是真好奇了,“有照片吗?发给我看看。”   这个夏文洋可太有了,今天拍了一堆,他全都导入手机里面了。   夏文洋挑了一张发了过去。   画面中,夏文洋跳在秦疏背上,一手揽着秦疏的脖子,一手高高扬起,笑容灿烂。   秦疏身体微微前倾,单手托着身后的人,黑曜石般的眼眸温柔沉静地注视着前方,五官全然暴露在镜头下。   温桃就是再挑剔,也得承认,这小子长得是真不赖。   温桃怀疑儿子打这通电话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炫耀,这都爬人家身上去了,还担心什么时候能把人拿下,真是——   温桃直接挂了电话,夏文洋还以为断线了,又打了过去,然后得了一句“你自由发挥吧”,之后就又被挂了电话。   夏文洋想,他妈可能黔驴技穷了,毕竟两人不是一个赛道,倒也情有可原。   果然恋爱和别人取经是行不通的,还是得靠自己。   他在衡祁待一天少一天,得趁着这段时间给人扣个戳。好吧,他承认,他就是馋秦疏身子。 第168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5   入睡前, 夏文洋接到了谭壮的电话。   “Sivan,跟你说件事。”   夏文洋一听这个开场白,就觉得不太妙, “别告诉我工作出什么篓子了。”   谭壮也是欲哭无泪, “数据损坏, 有些片段需要重拍。”之前大家一直在忙, 都想着趁国庆好好放松放松, 没想到活从天降。   夏文洋原本心情很好,一直像是飘在天上,现在接了这么一个电话, 就像被duang地一下拉回了现实,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到底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谭壮:“我也是在给视频编码的时候发现的, 应该是传输的数据本身就有什么问题, 备份也出现了花屏现象。”   夏文洋听过他的解释,怒气稍缓, 这事不是人为造成的, 便问:“试过视频修复软件吗?”   “试过了,没用。”谭壮因为这个都已经忙活一天了, 不只是他,还有王振东,“我找了个熟悉计算机的朋友, 他说是源数据的问题,没法恢复。”   “这样,东西你给我发过来,该休假休假,剩下的等我回去再说。”   第二天, 秦疏一眼就看出夏文洋状态不太对,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夏文洋摸了下自己的脸,开始怀疑自己的演技:“有那么明显吗?”   “我看得出来的。”   秦疏说得平常,夏文洋心里却满满的,也许他的演技确实不到家,可秦疏若不是将他放在心上,又怎么可能一眼就分辨出他与平时的不同。   夏文洋就把视频受损的事情说了,“视频损坏没想象得那么严重,可花屏的地方特别多,偶尔还会卡一下,根本没法用,估计得重拍了。”   夏文洋觉得这笔买卖亏了:“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不赶了,早放假两天,还能早过来两天。”   “发过来吧,我看能不能补救。”秦疏起身,带着他去书房。   夏文洋没抱什么期望,不过男朋友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他还是很高兴的,顺势提出之前的计划:“秦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怎么加入?”   “Van有引力的发展势头不错,我打算注册公司,你技术入股呗?”   夏文洋还没出发前就想着要拉秦疏入伙,现在虽然已经将人变成了男朋友,可还是想再加一层保险。   只是他又担心秦疏会多想,神情难免带出些紧张来。   恋爱中的人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如果是单纯的利益捆绑,反而没有诸多顾虑。如今患得患失,才是恋爱的模样。   秦疏揉了下他的脸:“听着还不错。”   夏文洋脚步顿住了,他摸着自己的脸,无声傻笑。等到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又快步跟了上去。   这是夏文洋第一次进入秦疏的书房,因为工作内容离不开电脑,秦疏用的是两机多屏。别的夏文洋看不出来,单看显示器就很高大上。   不过比起电脑的配置,书架上的书籍才是真的让他意外,军事历史、天文地理这些也就罢了,那些线装书可太小众了。   “秦哥,这些书你都看过?”   秦疏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是《易经》《道德经》之类的,秦疏点头,“看过。”   秦疏说得随意,夏文洋却有种他十分精通的感觉,好奇地询问:“那你会算卦之类的吗?”   “懂一点。”秦疏打开电脑,示意夏文洋将文件发过来。   夏文洋其实想问,秦疏有没有算过两人的姻缘,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没有问出口,秦疏既然答应做他男朋友,他们两个肯定特别合啊。   秦疏不知道他的心思,如果知道,他一定会说一句要相信科学。   视频确实如夏文洋所说,数据损坏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分布广。   秦疏快进着看了几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洋洋,你有没有想过,短剧,有的时候并不需要那么强的逻辑性。”   在《错爱》之前,秦疏从来没有剪过短剧,他所接触的视频内容,很多都不需要太强的连贯性。尤其是动物视频,内容出现跳跃是十分常见的,却并不影响观看,处理得好,反而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夏文洋当局者迷,经他一点拨,豁然开朗。短剧因为足够短,也便出现更多的留白,让观者自己脑补故事的衔接。   现在短剧之所以这么火,甚至火出圈,就是因为其简短而富有冲突的剧情。只要故事的内核够稳,就会吸引源源不断的观众。   夏文洋通过秦疏的话看到了希望:“视频损坏得这么碎,你有办法补救?”   “我的建议是改变故事核心。”   《密室迷情》是披着悬疑外壳的爱情故事。原本的剧情线是两对互为好朋友的情侣,在探索密室时因为一些意外,激发了内心的恐惧,以为真的出现了鬼怪,在破局的过程中重新组队,彼此猜疑,发生了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怎么改?”夏文洋问。   秦疏:“让鬼变成真实存在的。”   此时,视频中再次出现花屏,仿若信号被干扰,夏文洋看着画面中自己扭曲的五官,忽然明白了秦疏的意思。   夏文洋脑海中已经有画面感了,“这个主意,绝了。”   “看电影的灵感。”秦疏点开打开软件,“我剪一段你看看效果。”   夏文洋想起两人第一天看的伪纪录片,有些佩服,又有些不服气。他当时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秦疏身上,秦疏竟然把电影的精华都储存在了记忆里,看来他的魅力还是不够啊。   秦疏这次只剪了半分钟的视频,跳跃式剪辑,鬼怪现身引起磁场变化,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跟着扭曲。再加上阴森的滤镜,搭配适合的bgm,尽管是一句台词都没有的默剧,依然有让人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这样可以吗?”秦疏含笑看向他。   “太可了,谢谢你。”夏文洋一把抱住秦疏,至于是激动的,还是早有图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夏文洋抱了一小会儿就主动撒开了手,“我去给斯斯打个电话,让她重新设计一下剧情。”   夏文洋都已经走到门边,忽然又跑回来,飞快地在秦疏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又跑了出去。   秦疏目送他离开,抬手抚上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软。   这是入伙的福利吗?秦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脚腕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不必看,秦疏也知道是咕噜的毛尾巴。   他俯身将猫咪抱起,咕噜习惯性地蹭他的颈侧,暖烘烘的,十分柔软。秦疏手指捻着它的耳朵,“说了多少次,书房不要随便进,你最近掉毛很严重。”   咕噜很喜欢被揉耳朵,舒服的猫眼都眯了起来,小表情分外享受。   秦疏手上用了点力气,咕噜也不挣动,只用一双水亮的眼睛信赖地看着他。   “傻猫。”   秦疏抱着傻猫离开书房,找到手机拨通了鲁晋齐的电话。   听到游戏背景音,秦疏问他:“在家?”   鲁晋齐一分心,迎来了game over,索性将游戏手柄一抛,说:“修身养性,最近哪儿都不去了。”   秦疏挺意外,“曙光不是正在争取天鸿国际大厦的项目吗?你爸竟然放你在家玩游戏?”   鲁晋齐:“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底下人去办就成。我现在忙着造小人儿,烟不能抽,酒不许喝,只能玩游戏了。”   秦疏挺意外,之前鲁晋齐还说樊雅信誓旦旦地说要多过几年二人世界,没想到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鲁晋齐说出了其中的原因:“我岳母说早生孩子母体恢复得更快,次数多了,小雅就听进去了。”   平时一般都是他主动联系秦疏,秦疏主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鲁晋齐开口询问:“哥,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秦疏:“你那套摄像设备还在吗?”   鲁晋齐:“在啊,哥你要用?”   “嗯。”   鲁晋齐:“行,我一会儿找找,赶明给你送过去。”   秦疏:“这两天过来吧,最晚别超过周六。”   “行,明天我就过去。”   秦疏提醒一句:“夏文洋在我家,你来的时候别一惊一乍的。”   鲁晋齐反应过来夏文洋是谁,顿时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这么快就住到家里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秦疏的声音中一如既往地平静。   鲁晋齐心说,这里面问题可大了,他可没想到他哥看着清正端方,竟然还挺开放,一般人处对象多少得接触一段时间才会定下。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没问题,当然不会有问题,不愧是我哥,下手真快。”   “名正才能言顺。”秦疏脸上涌起热意,好在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鲁晋齐顿时肃然起敬,还有些羞愧,难怪他爸妈特别看好他哥,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秦疏绝对是人品最正的一个,没有之一。   “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来家里吃顿饭?”鲁晋齐试探道。   “下次吧,别吓到他。”鲁家门槛儿太高,虽然人人平等,可实际上,人类在相处的时候,无形当中就会划分出三六九等,如果洋洋知道他被鲁氏的当家人看重,肯定会有压力的。   鲁晋齐听他这样说,反而放心了,他就说嘛,他哥怎么可能是个恋爱脑。   “行,等你们关系稳定了再说。”   “你带樊雅来吧,我下厨。”   因为秦疏的这句话,鲁晋齐为表重视,多问了一句:“他喜欢吃什么?明天我带食材过去。”   秦疏也没和他客气:“他喜欢海鲜。”   “行,现在正是吃螃蟹的时候,我带一箱过去,再搞几条刺昂鱼。”   *   夏文洋得知曙光的太子爷要来家里做客,有些慌神。   “人来了,咱们招待就是了。他人很好,你们应该能合得来。”   夏文洋听他说“咱们”,悬着的心瞬间有了着落,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秦疏的男朋友,是家属!   秦疏的态度给了他底气,他跑去厨房:“我看看缺什么东西,咱们今天可以去采购。”   秦疏想说,想买什么可以网上下单,距离这里一条街就有一家商超,送货很快的。可看他兴致勃勃,也就随他去了。   夏文洋如今手头充裕不少,昨天他就已经申请了提款,今早已经入账,这是他做短剧赚的第一笔钱,就想花钱庆祝一下。   地方不远,他们决定走路过去。   电梯里,两人并肩而立。电梯间的墙壁反射着银光,清晰地映照着两人的身影。这么看,秦疏真的很高岭之花,一般人对上他肯定要自惭形秽的。   不过这里面绝不包括他,对于容貌,夏文洋向来自信。   他的目光落在秦疏垂落的手上,手指蠢蠢欲动,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他将五指插进了秦疏的指缝。   秦疏看向他,夏文洋下巴一抬:“亲都亲过了,还怕牵手?”   电梯门打开,秦疏当先迈了出去,牵着他往外走:“在外面不要乱说。”   “哦。”夏文洋盯着他红了的耳根,然后就看到那里火烧一样,面积有扩大的趋势,原来秦哥害羞了啊。   夏文洋看破不说破,心里却是美翻了。秦疏因为他而害羞,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了。   秦疏一定很喜欢他,像他喜欢他一样喜欢。   夏文洋十分笃定,因为,唯有脸红无法伪装。   夏文洋心里这个得意劲儿,甭提了。所以眼睛老是控制不住地往秦疏的耳朵上飘。   秦疏被炽热的视线扫来扫去,终于开口:“看路。”   “放心,我小脑发育得好,绝对不会平地摔。”   秦疏无法,伸手扳正他的脸:“别看我。”   “哦。”   之后的一段路,夏文洋的脚底就像是踩了弹簧,高兴得一窜一窜的,他也就是没尾巴,否则都能抖成海浪。   大概走了十分钟,他们就到了商场。   商场一楼有一个文创店,里面的工艺品看起来很有意思。   夏文洋目光停留得有些久,秦疏抬步走了过去,“进去看看。”   “好啊,选几个给谭壮他们当手信。”   夏文洋拿起一个巴掌大的香囊兔子在秦疏面前晃了晃,说:“看,这个多有意思。”   “里面放了香药,可以助眠。”秦疏说,“很适合做礼物。”   夏文洋将香囊凑到鼻尖闻了闻,确实有一股香气。初闻十分浓烈,再闻更是上头,既浓郁又清新,味道很特殊,和端午的荷包味道很像。他小时候有一个,前两年回去翻出来,竟然还有香味。   夏文洋按照谭壮几人的属相,各挑了一个,当然也没有落下他和秦疏的。   从文创店出来,没走几步,夏文洋又被橱窗后面的衣服吸引,他捅了捅秦疏的腰窝:“秦哥,你看那件衣服好不好看。”   秦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脸色有些僵,试图阻止:“有些花哨。”   “还好啊,没有超过三个颜色。”夏文洋又凑近了些,“秦哥,你穿这个肯定好看。”   其实,秦疏样貌身材一流,穿什么都好看,夏文洋之所以挪不动脚,是因为那两个模特穿着的是情侣装。   有生意上门,店里的小姐姐十分热情地接待,发现是两个高颜值帅哥,笑容愈发甜美。   小姐姐眼神毒辣,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夏文洋身上,“小哥哥的眼光真好,这套情侣装是当季最新款,我给两位拿个号试试?”   “麻烦了。”夏文洋答应后去看秦疏。   秦疏无奈点头,男朋友的意思很明显,他难道还能拒绝吗?   两人拿着合适的尺码进了试衣间,秦疏出来时,就看到夏文洋站在镜子前整理。不得不说,夏文洋的眼光很好,多配色也没有夺去他的光彩,反而愈发夺目。   夏文洋从镜子里看到他,也是眼前一亮,秦疏穿衣风格,或是清爽,或是沉稳,还真没有华丽款,他上下打量着,笑着说:“很帅呀。”   秦疏走到他旁边,看着镜子中的他们,轻声:“还不错。”   等到两人从店里出来,身上已经换了行头。 第169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6   第二天, 鲁晋齐带着樊雅上门做客。   夏文洋跟在秦疏身后去门口迎接,看着两人的模样,夏文洋有些意外, 这对年轻的夫妻从出生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周身的气息却意外地好相处。   鲁晋齐和鲁半山很像, 很低调的长相, 身上有一种优渥家境将养出来的气场, 并不会让人因为长相普通而忽略他。   樊雅身材纤细却不骨感,个子到他肩膀,五官精致又讨喜, 一看就是个宜室宜家的姑娘。   夏文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樊雅的反应却十分直接,她先是惊叹一声, 随即凑近了些:“怎么会有人长得比照片里还好看。”   夏文洋先是一愣, 随即扬眉轻笑:“谢谢夸奖。”   “见谅,小雅今天没戴眼镜。”鲁晋齐解释一句, 向夏文洋伸出手, “你好,我是鲁晋齐, 秦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夏文洋只知道秦疏对鲁晋齐有救命之恩,没想到鲁晋齐会这样介绍自己,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你好,我是夏文洋,秦疏的男朋友。”   “知道知道,今天就是特意过来看你的,顺便蹭饭。”鲁晋齐的语气十分亲近, 初见的陌生感就这样消除大半。   鲁晋齐卸下背包,“哥,这里面是相机,摄像机太重,我直接放你车库了。”   鲁晋齐说着还看向夏文洋,挤了下眼睛。   夏文洋意识到什么,指着自己:“给我的?”   “这我可不知道,我哥没说。”   鲁晋齐的语气十分正常,夏文洋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有些不好意思。   秦疏却将相机包塞进他手里:“放在他那里也是浪费,正好废物利用。”   樊雅和鲁晋齐对视一眼,然后就看到夏文洋白皙的脸颊铺开薄红,就像是张开蓓蕾的桃花,漂亮得不得了。   难怪他哥这么上心呢,被这么漂亮的青年追求,直男也能掰弯,更何况他哥本来就性向不明。   夏文洋没有打开包包,想也知道鲁晋齐手里漏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便宜。不过东西的价值倒是其次,只见面的这短短几分钟,他就看出来,秦疏和鲁晋齐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夏文洋很快调整过来,落落大方地道谢。   秦疏给鲁晋齐分派任务:“洋洋想要开公司,你跟他说说其中的门道。”   鲁晋齐赞了一句:“有眼光,创业就是要趁早。”   “就是个小作坊,一共才五个人。”夏文洋想起他们可怜的办公地点,不仅是租的,地方也小,还没秦疏这里的客厅大,不过起步低点儿就低点儿好了,随便自己怎么折腾都行。   喜欢秦疏,让他滋生了野心。认识鲁晋齐,让他的野心疯长。   夏文洋虽然还很年轻,却已褪去了初出茅庐的青涩,秦疏将曙光的太子爷邀请来家里,绝不仅仅是让他和朋友认识一下而已。不管是替他索要摄像设备,还是提及公司创办的事情,都是为了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为他的事业铺路。   秦疏在用最直白的方式,向朋友传达对他的重视,夏文洋不会清高到去拒绝。   鲁晋齐的专业是他所欠缺的,有对方的指点,他能少走很多弯路。   夏文洋没客气,将自己不懂的问题拿出来一一询问。   秦疏知道鲁晋齐骨子里是有些傲慢的,便在一旁作陪,鲁晋齐觉得好笑,故意道,“哥,你不是说今天下厨吗?我和小雅早晨就吃了两口,都留着肚子等你的大餐呢。”   秦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鲁晋齐有些无语,用口型说:“我还能吃了他啊。”   秦疏察觉自己的心态不对,他太紧张洋洋了,不过他也没觉得这样是错的,被赶走还不忘留下一句:“有事儿叫我。”   樊雅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眼神揶揄,发出善意的笑声。   夏文洋有些窘,又有些甜,“我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儿。”话说出口,才发觉语气有些像是在撒娇。   阳光洒在夏文洋的脸上,能看清上面细小的绒毛,像是萌芽的春草,一片鲜嫩模样,秦疏语气认真:“才20,也不大。”   这次,不只是樊雅,鲁晋齐也绷不住乐。   等到人消失在厨房,鲁晋齐这才道:“我认识他两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紧张。”   就连当初面对那个变态杀人狂,秦疏也是面不改色,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竟然这么慎重。   刚刚他和夏文洋说话的时候,他哥的眼神可一直没离开过他俩,仿佛他哪句话不小心伤了他小男友的自尊,就会马上被卸了胳膊腿。   难道这就是爹系男友?   面对鲁晋齐的调侃,夏文洋只说:“能够被他紧张,我很幸运。”   鲁晋齐不能更同意:“能够认识他的人,都很幸运。”   除了那个雪夜蠕动的蛆虫,鲁晋齐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继续答疑解惑。   秦疏进了厨房,才发现里面进了小贼。   秦疏笑骂一句:“我说刚刚怎么没看到你,原来躲在这里想偷吃。”   正在搞破坏的短腿猫被吓到,一个咕噜从料理台上滚了下来。好在它虽然腿短,身姿还算灵活,下落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姿势,稳稳地落地。   咕噜乖巧蹲坐在地上,摇晃着尾巴,讨好地咪呜两声。   秦疏没搭理它,走过去查看包装。看到没有损坏这才放心。   今天鲁晋齐带了六条昂刺鱼过来,这种鱼的肉质特别鲜美,被称为淡水鱼之王,就是个头小,一条也就半斤重。因为在水里特别生猛,鲁晋齐没敢往袋子里装水,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咕噜是个小馋猫,闻着味儿就钻进了厨房,结果心有鱼而力不足,不仅没有吃到嘴,还被隔着袋子甩了两尾巴。   幸好是隔着袋子,否则又变成小腥猫了。   秦疏没再管它,开始做饭。   必要的食材他俩昨天都已经处理好了,拿出来就可以直接用,他只需要杀鱼、洗螃蟹。   螃蟹清蒸,昂刺鱼红烧,两个冷盘,再来一个冬瓜盅,剩下的就都是快菜了。   除了冬瓜盅麻烦些,其他的都不费什么事。   秦疏做菜的手艺是天生的,随随便便就能弄得很好吃,今天既是宴请好友,也是给男朋友交学费,做起菜来格外用心些,香味很快就顺着门缝飘了出去。   鲁晋齐好东西不知道吃了有多少,每次还是会因为秦疏的手艺惊叹。   闻着香味,他有些坐不住了,他拿了果子啃上两口,很快放弃:“不行,味儿太冲,我要被香迷糊了,咱们去阳台说吧。”   樊雅闻言:“你们也说得差不多了,老公你自己去吧,我和洋洋聊会儿。”   鲁晋齐看看阳台,又看看厨房,犹豫片刻,果断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樊雅见状,叹了口气。   夏文洋有些摸不着头脑。   樊雅解释一句:“男人一结婚就不注意身材管理了。”   夏文洋想到鲁半山,对方被网友戏称国民爸爸,就是因为长得富态,日常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鲁晋齐和他爸有六分像,以后身材发福的概率还是蛮高的。夏文洋劝道:“那你让他多运动运动,太极剑就不错。”   秦疏每天早晨都会耍上一段,飒爽的英姿养眼极了。   夏文洋爱睡懒觉,也就今天起得早才发现,剩下的几天,为了饱眼福他也一定要早起。   樊雅抱着抱枕,窝进沙发里:“运动很累的,齐哥最近练剑也不积极了。”   夏文洋眨眨眼,总觉得对方唇角的笑意带着特殊的意味,他怀疑樊雅在开车,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樊雅见他脸色几经变幻,最后定格在懊恼上,看这反应,明显两人还没做到最后。   这才刚开始交往,秦哥就对人掏心掏肺,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樊雅拿过一旁的手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夏文洋。   夏文洋看着上面的logo,这明显是首饰盒啊。   “见面礼,打开看看。”   “啊?”朋友间需要准备见面礼的吗?他没有准备啊。   樊雅笑了:“总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姐吧,自家加工厂做的,给你挑了几个款式,看看喜不喜欢。”   合着还不是一件礼物,在对方的催促下,夏文洋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夏文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耳环?”   “免打孔的,正好拍剧用。”樊雅取出其中的一对,“我给你带上试试。”   夏文洋觉得有些羞耻,不太想戴,除了恰饭,他日常不做女性打扮的。   只是看着对方跃跃欲试的模样,他还是接了过来,总不能真让一个女孩子给自己戴耳饰吧,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恪守男德。   夏文洋平时化妆也没少接触各种饰品,不用照镜子也能装扮好。   樊雅拿过手机,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给夏文洋看,语气得意:“我眼光不错吧?”   夏文洋平时戴的都是两元店出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尤斯斯也说,地摊货到了他身上都有一种高级感,夏文洋不是不得意的。   可真正的珠宝上身,才让他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同。珠光萦绕,却又有一种内敛的光华,贵气袭人。   夏文洋将手里的盒子扣好,递还过去:“小雅姐,太多了,我留这一对就好。”   樊雅不由分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就当给我家打广告了。”   樊雅用手机软件给夏文洋一键换装,“这也太好看了吧,下次你拍剧,可以试试这个造型。”   夏文洋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惊讶道:“这是什么软件?”   “咕噜。”   夏文洋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咕噜的那个咕噜。这是秦哥自己做的,商城里面没有,主要是为了特效抠图,我看见了就跟他要了压缩包。”   “他还会做这个?”夏文洋是真的惊讶。   “他聪明嘛。”   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智商在罗马。   夏文洋听到男朋友被夸奖,与有荣焉,“他是挺聪明的。”   樊雅看着他眼里细碎的光,忽然觉得,她和鲁晋齐也是瞎操心,秦哥那么聪明,就算真恋爱脑了,也不可能变成智商盆地。   夏文洋漂亮到发光,而且可男可女,一般人还真没这个福气和他处对象。   樊雅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夏文洋有些毛毛的,他摸了下自己的脸,“小雅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樊雅终于移开目光,再度窝进沙发里,“我只是在想,秦哥可真幸福,有了你,就拥有了双倍的快乐。”   夏文洋这次确定了,樊雅就是在开车,什么贞静,全都是假象。   樊雅看他小脸通红,知道这回是真不好意思了,将珠宝盒子塞回他手里:“姐姐错了,这是赔礼,一定要收下。”   夏文洋听她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更不好意思了。他还是觉得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好。   夏文洋很清醒,他又不是万人迷,不管是樊雅,还是鲁晋齐,对他高看一眼都是看在秦疏的面子上,这事儿他得和秦疏说一声。   他趁着樊雅去卫生间的功夫溜进厨房,看到一人一猫正守着秦疏做菜,看模样刚刚应该被投喂过。   鲁晋齐看他进来,就抱着猫出去了,美其名曰:“为了咕噜的物种正确,不能让它变成单身狗。”   夏文洋是真没想到,比起表面沉静的樊雅,鲁晋齐才是真的有分寸,处事为人拿捏得恰到好处却又不动声色。   秦疏刚做了软炸里脊,夹了一块递到他嘴边:“尝尝看,小心烫。”   软炸里脊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了,外焦里嫩,香而不腻。夏文洋细细咀嚼,对着秦疏翘起大拇指。   吃了两块,夏文洋将樊雅送他礼物的事情说了。   “可以收。”秦疏知道他的顾虑,说,“你不用担心人情,拍剧的时候给繁星做广告就可以了。”   夏文洋玩笑一句:“那好像是我占便宜了。”   有些明星有意向某个品牌的代言,日常穿搭就会有所偏向,希望得到该品牌的青睐,这在娱乐圈已经是常规操作了。   繁星的代言人是一线明星,他这样搞不好会被说碰瓷,可以预见,他会收获一波黑粉了。   秦疏虽然工作是娱乐相关,可他是个技术宅,还真不关注饭圈,也就没想到这一点,便说:“双赢的事,等你哪天大红大紫,就是他们占便宜了。”   夏文洋将下巴搭在他肩头,说话的气流搔得人耳朵发痒:“哥哥,在你心里我会大红大紫吗?”   “肯定会。”秦疏有些受不了他的腻歪,用胳膊将他往外推了一下,“快出去吧,这里油烟味大。”   夏文洋顺势抱住他的手臂,一双含情目有些幽怨:“刚进来你就赶我走。”   秦疏对他的撒娇根本没有抵抗力,当即投降:“没赶你,你想待在哪儿都行。”   刚刚摸到厨房边沿的鲁晋齐,听到这话赶忙退散。   秦疏耳聪目明,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小声跟夏文洋商量:“洋洋,去擦桌子,准备吃饭了。”   夏文洋看了厨房外面一眼,见没有人,飞快地在他唇边啄了一下,然后就跑了出去。   “慢点儿,地面滑。”秦疏提醒,作怪的人早就没影儿了,秦疏无意识地舔了下嘴角,无声地笑了。   秦疏做菜是下了功夫的,四个人,一共十道菜,可以说是十分丰盛了。   考虑到鲁晋齐和樊雅在备孕,秦疏就没备酒水。   除了刚认识那段,鲁晋齐和他来往密切些,后来大约保持在一个月见一次面的频率,往来并不频繁。   从前,秦疏只知道鲁晋齐和樊雅感情好,却并不会刻意去观察,今天这两人却成了他学习的对象。   鲁晋齐能够得到樊家小公主的倾心,可不只是家室的光环,身为丈夫,他十分体贴,对妻子十分照顾。   秦疏默默看着,学习着,他偷师技能满点,很快就青出于蓝。   夏文洋剥螃蟹手上弄脏了,秦疏给人擦嘴、递湿巾,又帮人挽袖子。之后默默地剥蟹肉,剥好又默默地放到夏文洋面前。   夏文洋看秦疏都没吃两口,光顾着他了:“哥,别管我,你也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秦疏十分听话地给自己剥了一个吃。   樊雅捅了捅鲁晋齐,用口型道:“你被比下去了。”   秦疏还想着待客之道,将昂刺鱼用盘子分装好,“红烧了四条,正好一人一个,都吃光啊。”   鲁晋齐:“放心好了,巴掌大的小东西,别说一条,四条我都能吃下去。哥,怎么不都做了啊。”   樊雅给他塞了一筷子菜心:“知道你是属饕餮的,快闭嘴吧。”   “剩下的晚上给洋洋炖西红柿吃。”   秦疏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淡定,鲁晋齐却觉得他应该重新认识一下眼前这人,这还是他沉稳内敛斯文有礼的秦哥吗?   夏文洋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想去掐秦疏一下,不妨却被对方捉住了手指。   夏文洋抽了一下,没抽出来,瞪了他一眼,这才被放过。   吃饭的就他们四个,两人的小动作就跟在放大镜下面一样,鲁晋齐笑着调侃:“看你们俩这状态,真的是刚刚在一起吗?”   秦疏的目光在他和樊雅身上扫过。   鲁晋齐摇头:“那怎么一样,我和小雅都是e人。”   秦疏没说话。他为人是不喜欢主动,又不是不能,如果这个人是夏文洋,那么他愿意去尝试。   洋洋那么努力地接近他,又小心翼翼地表达着喜欢。那些暗戳戳的亲昵,秦疏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秦疏不希望因为他的性格,让他们的感情留有遗憾,别人有的,他的洋洋也要有。 第170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7   吃过大餐, 夫妻俩又逗留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电梯里,樊雅给樊慧打电话, 刚响两声就被挂断了。   樊雅嘀咕一句:“大过节的还工作, 累死算了。”   鲁晋齐揽住她肩膀:“说什么傻话, 就是过节才更忙啊。”   樊雅靠进他怀里, “还是我幸福, 出嫁前啃老爸,现在啃老公。”   鲁晋齐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是啊,我们小雅生来就是享福的。”   其实, 樊雅还真不是吃白饭的,她学的是珠宝设计,虽然每年也就画两三张设计稿, 反响却很好, 给自家供稿才两年,就已经出了三个爆款, 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电话没打通, 樊雅就只能发消息了。她把之前给夏文洋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大姐,这是秦哥他对象, 叫夏文洋,英文名Sivan,他在洋葱的势头挺猛的, 女装大佬一枚,情商也高,我送了他几样新款,顺便让他在剧里软广一下,你可以让周特助留意一下。”   发完语音, 樊雅自语道:“我这也算为公司出谋划策了。”   “明明是担心洋洋吧。”枕边人什么性子鲁晋齐了解得很,樊雅从来只拿分红,不参与公司的任何决策。   樊雅:“刘可芮的粉丝有些疯,我提前打个招呼,有繁星兜底,就算有人去冲他的评论区,也能有个限度。”   “刘可芮和你家的代言还有多久?”鲁晋齐询问。   “三个月,希望房子别塌太快,也希望洋洋的热度能涨得快点。”樊雅叹气。   这几年珠宝行业不好干,繁星选代言人的时候也是煞费苦心,选了正处于上升期的刘可芮。合约一签就是三年。结果这人想不开,知三当三,现在还没爆出来,一旦爆出来,不仅她自己的星途毁了,繁星的形象也要受到影响。   鲁晋齐:“你想让洋洋顶替刘可芮的位置,做品牌代言人?”   樊雅:“他的可塑性很强,适配全系列。”   鲁晋齐并不看好,“他名气不够。”   “我知道啊,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反正公司的事我说了又不算,不过就是和我大姐知会一声,至于将来能不能合作,就看缘分了。”   “这还用说吗?”没那个缘分,他们今天也不可能跑这一趟了。   两人都没有因为夏文洋是拍短剧的而看轻,夏文洋的长相就是最强有力的敲门砖,他们接触的资讯远超常人,按如今的趋势,距离短剧成为大热赛道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他们所知,已经有公司让三线演员下水,夏文洋抢占了先机,只要不翻车,早晚能红。   “要不要和宋乾打个招呼。”宋乾就是洋葱的老板。   “下个月有个业内的商会,可以和他喝两杯。”   夏文洋不知道,夫妻俩三言两语,就为他铺了一条康庄大道。此时他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撸猫。   秦疏走过来看见,提醒一句:“刚吃完东西,别躺着。”   夏文洋原本不太想动,忽然想到樊雅对鲁晋齐的担忧,顿时一个激灵,他可是靠脸和身材吃饭的,躺着不动最是长肉,绝对不能放任自流。   夏文洋手一伸,秦疏立马会意,将人拉了起来。结果夏文洋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了秦疏怀里,然后抱着他的腰就不撒手了。   秦疏:“……”这是故意的吧。   秦疏根本不懂得要怎么拒绝他的亲近,于是,唯有放任。   夏文洋抱了好一会儿,又开始不老实,手指动来动去。   秦疏钳住他的手腕,眉眼间有纵容,也有无奈,“你在干什么?”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夏文洋冲他无辜眨眼:“量量你的腰围,回去给你织件毛裤。”   秦疏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虽然感觉这是小傻子在找借口,心里还是暖暖的,手上力道也轻了些:“不用这么辛苦,万一戳到手怎么办。”   夏文洋一下子就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手腕翻转,攥住了秦疏的手指。   “放心好了,不会受伤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把毛裤织出来。”对此夏文洋是真的很自信。   想当年,他去网吧的钱都是一针一针织出来的,也就是那个时候纯手工的东西卖不上价,换到现在,都能给他换台电脑了。   秦疏真没想到他还是个编织高手,见人还在看着他等夸奖,连忙给出反馈:“那你可真厉害。”   夏文洋脸一垮:“下次别这么夸人,阴阳怪气的。”   秦疏赶忙解释:“我没那个意思。”   夏文洋见此,忽然变脸,笑眯眯道:“我当然知道了。”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到彼此都有些耳热,夏文洋心底躁意鼓动,星眸半眯,轻轻仰头,然后,如愿以偿地被吻住了。   秦疏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吮吸,不过片刻便已分开。夏文洋却不想这样浅尝辄止,他渴望更炙热,更深入,更濡湿的——吻。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秦疏的肩膀,缓缓靠近,秦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吐息的热烫。   “哥哥,再亲亲我。”   男朋友软语要求,秦疏又不是圣人,他扣住夏文洋的后脑,对方乖乖地被他掌控,秦疏轻声:“那就继续。”似征询,又似妥协。   妥协于对方全然的亲近,妥协给心底的渴望。   他低头撅住了那两片唇瓣,先是轻轻啜吻,像是品尝美味的果子,带着十足的珍视。当某一刻,一条油滑的小鱼调皮滑过,便掀起了海啸。   秦疏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他的身体里像是有两个“我”,一个在提醒慢一点,不要吓到他;另一个却紧紧地扣住恋人的后脑,不让他有丝毫逃离的机会,只想攫取他的全部。   夏文洋迎来了深吻,片刻的错愕后,便开始热烈回应,干柴遇烈火,烈火浇热油,一时金风玉露,难舍难分。   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沙发上,夏文洋闷哼一声,却依然紧紧抱着秦疏不撒手,睫毛轻轻地颤抖,毫无抵抗力的模样,秦疏心生爱怜,松开片刻,轻轻含吮,夏文洋呼吸急促,唇瓣艳丽至极,甜美诱人。   两人又厮磨了很久才分开,秦疏托着他的后腰翻了个身,抚着他的后脊,给人顺气。   秦疏再不提消食散步的话,只静静拥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对方胸腔传来的心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体味生活的色彩。   只是一个吻而已,却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有多喜欢这个人,那是一种强烈的幸福和愉悦,很多不能喧诸于口的爱恋就这样直接而强烈地传达给彼此。   不过就是一个吻而已,却仿佛打碎了某个屏障,使彼此的关系更加亲密和紧密。   因为夏文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   夏文洋绝对是得寸进尺型男友,在察觉到秦疏对他动情后,这天剩下的时间就没消停过,没事就在秦疏身边蹭悠,不时撩拨两下,弄得人脸红心跳。   心理上的距离还未完全打破,行动上却已经有了默契。有些事可能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秦疏再次展现了他惊人的学习能力。   起初夏文洋还没有察觉,等到晚饭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两人相处时的细微变化。   真的就是很微妙,在今天之前,秦疏在吃饭的时候也会照顾他的喜好,但那种照顾是带着客气的。现在,却多了亲昵和自然。   秦疏说话算数,果然做了番茄昂刺鱼,里面放了小段的青椒,酸辣鲜香,十分美味。   夏文洋很喜欢这道菜,只不过他吃辣椒有些过敏,症状倒是不严重,就是有些流鼻涕,眼睛也被刺激得水汪汪,仿佛随时能滴下泪来。   秦疏十分懊恼,他潜意识中总觉得对方是能吃辣的,结果现在鼻尖和眼角都红了。   “有忌口一定要和我说,这个别吃了。”秦疏说着就去端他面前的汤碗。   夏文洋连忙护住:“别啊,谁说我不能吃了,这个好吃。”一边说还一边吸溜鼻子,狼狈中带着好笑。   “你都过敏了。”秦疏指出事实。   “我什么时候过敏了?”夏文洋有些懵,“不是,这就是过敏啊,难道不是大众反应吗?”   夏文洋认定自己没事,“我喜欢吃辣的,吃辣多爽啊,以前感冒鼻子不通气的时候,我就吃些辣的,吃两顿绝对气息通畅,比药好使。”   秦疏看他这样,起身去取了一罐牛奶,扯下拉环,放在他手边:“辣了就喝两口。”   夏文洋就着牛奶,喝了两小碗番茄汤,“稀配稀啊。”   “什么?”   夏文洋就和他提起上学时的事儿:“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就喜欢这么吃,每次去食堂吃早饭,一碗稀粥搭配一碗豆腐脑,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食堂阿姨跟看西洋镜一样,就没见过这么吃的。”   对于男朋友思维的跳脱,秦疏接受良好,问他:“那你习惯怎么吃?”   夏文洋灌了一口牛奶,果然舒服多了,“我都行啊,我不挑食。”   秦疏的目光从香芹炒肉上掠过,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菜夏文洋一筷子都没动过。   秦疏夹了一根,就往夏文洋的勺子上面放。夏文洋连忙拦住,读出秦疏目光中的不解,他又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吃芹菜,毕竟刚刚他才说自己不挑食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就有了个借口“别放,该串味儿了。”   秦疏:“没事儿,反正都是要吃进肚子里的,补铁还能补充纤维素,多吃芹菜对身体好,难道你不喜欢?”   都到这个时候了,夏文洋哪里看不出来这人是故意的,让他意外的是,秦疏竟然也会有捉弄人的时候,和他以为的不大一样。   想到这里,夏文洋心情忽然愉悦起来,他故作矜持道:“一般般,不过你要是喂我,我可能就喜欢了。”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秦疏竟然真的亲自喂他,关键是喂完他,马上夹了一根香芹自己吃了。   夏文洋没想到他会有这操作,他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十分不得了,正在以神一样的速度学谈恋爱。   饭后,夏文洋趁着秦疏不注意吃了个冰淇淋,昨天两人在超市买的,迷你款,两口一个。   之所以要趁着秦疏不注意的时候吃,是因为他觉得对方肯定不赞成他刚吃完饭就吃冷饮。   结果他这么小心,还是被秦疏发现了端倪。   秦疏:“你吃冰淇淋了。”   “嗯,吃了,草莓味的。”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夏文洋反而淡定了,他就吃个冰淇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秦疏凑过去含住他的唇瓣,嘬了一口,随即分开,开口道:“尝出来了。”   夏文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秦疏却是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这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天然撩啊? 第171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8   大脑是一架最精密不过的仪器, 知道发出什么样的指令会取得更好的效果。秦疏不是故意,他也不是天然撩,他就是在努力做好男朋友的本分。   夏文洋是秦疏倾心的人, 秦疏不擅长说甜言蜜语, 但他会通过行动来表达他的喜欢。   想要做到这一点看起来很难, 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秦疏独来独往惯了, 习惯了稳定的生活, 生命里忽然多了一个人适应起来也需要时间,好在,夏文洋不需要他去适应。   就比如现在, 秦疏习惯午睡,在午睡前他会选个光线明亮的地方看半个小时的书。夏文洋凑了过来,“在看什么?”   秦疏将遮挡住的封面亮了出来。   “生活小妙招?我也看看。”夏文洋直接从秦疏的双手间钻了进去, 秦疏调整了下姿势, 让人靠得更舒服些。   秦疏看书的速度很快,他看完两页, 又等了一会儿, 问怀里的人:“看完了吗?”   夏文洋应了一声。   秦疏手指轻动,翻到了下一页。   如此几次之后, 秦疏发现了不对,等到下一次翻动书页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 然后发现,男朋友眼睛一直跟着他的手指动,看的根本不是书上的内容。   秦疏眼底涌现笑意,心底弥漫着愉悦的情绪。之后他就不再去等对方是否能跟得上了,按照以往的频率继续。   忽然加快的翻页速度, 令夏文洋诧异转头,秦疏对上他的视线,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一下,然后夏文洋就又乖乖地转了回去——看手。   两人各自看着想看的内容,都十分满意。   看过书后,两人躺在沙发上,相拥小憩,就像微风轻拂着花朵一样自然,于时光静谧处流淌。   这一天,两人就在家中消磨。当暮色四合时,夏文洋忽然有了危机感,天黑了,又是一天过去,两人相聚又少了一天。   秦疏用一个绵长的晚安吻才将人哄好。   两人说好,第二天要去爬山。结果早晨起来外面就飘起了雨。   吃饭的时候,秦疏询问夏文洋的意见:“今天外面下雨了,还出去吗?”   “我都换好衣服了。”   秦疏一听,这就是想要出去的意思了,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下雨了,秋雨淋湿了容易着凉,要不,去衡祁影视城?”   衡祁影视城和沐湘影视城不一样,它其实是个超大的主题公园,里面有很多室内项目,下雨天也不耽误游玩。   结果两人低估了人们假期出游的热情,而且因为下雨,影视城里简直人山人海,看什么都得排队。   被人群挤来挤去的感觉很不美妙,夏文洋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么艰难,还不如跟秦疏在家窝着呢。   秦疏护着人走到角落,“要不,去看电影?”   夏文洋看向巨幕电影的方向,“那边的人也不少啊。”   “不是那个,这里有普通电影的,那边的人肯定会少一些。”毕竟,大多数人宁愿在主题公园排一个小时的队看20分钟的5D,也不会钻进随便哪里都有的普通电影院。   夏文洋的回答是用额头和他轻轻撞了一下,秦疏被他可爱到,牵着人换了个方向。   电影院在F馆的顶楼,和他们现在的位置隔着两个场馆。两人过去的途中,有人认出了夏文洋,凑过来问他能否合影。能够有人记得自己,是对影视工作者的最大认可,夏文洋的惊喜不比对方少。   “当然可以啊。”夏文洋欣然同意,并配合着女生摆好造型。   女生声音里是满满的元气:“Sivan,我特别喜欢你的玛格丽特,简直美翻了。你以后一定会大火的,看好你哦。”   “看来我得更努力才行,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的喜欢。”夏文洋的语气十分亲切,邻家哥哥一样,女生看着他眼里都是小星星。   她看了一眼旁边秦疏,小小声:“他是你男朋友吗?”她其实早就认出Sivan了,只是看到他和这个帅哥牵着手,怀疑自己可能看错了。   夏文洋与秦疏对视一眼,含笑点头:“是,他是我男朋友。”   虽然早已猜到,可听到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女生还是惊叹出声,惊叹过后就是惊喜,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帅哥&美男,绝配!   女生做了个恭喜的手势,“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吗?不会往外发的,我就是想自己珍藏,你们真的好般配。”   “不可以哦。”看女生满脸失落,他继续道,“因为我也想把他珍藏,最后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能看到。”   女生那点儿失落瞬间被冲没了,更好嗑了好吗?   秦疏就站在两人身边,自然听清楚了两人的对话,等到女生走后,秦疏就没再牵夏文洋的手了。   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男朋友看着他满脸不高兴。   秦疏又走了回去,主动解释:“你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被人发现恋爱不好。”   现在“Van有引力”吸引的一多半都是吃颜的,这种好像很忌讳曝光恋情。   夏文洋知道秦疏说的对,可是,“你不想和我公开吗?”   “不是不想,只是没有必亮要给别人看。”秦疏不需要这种方式的认可,恋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我又不在乎。”夏文洋说。   秦疏无奈:“你刚刚说要把我藏起来。”   夏文洋:“……我改主意了。”   男朋友这么帅,根本藏不住,他总不能跟打游击一样躲着人吧。   其实,夏文洋还是有点恋爱脑在身上的,在看上秦疏之前,他可是一心搞事业,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都用在工作上,如今,工作重要,男朋友当然更重要,至少略胜一筹。   他主动牵住秦疏的手,“我又不是明星,粉丝对短剧演员很宽容的。“夹核桃”的粉丝有两千多万呢,他一年换好几个对象,也不影响人气。”   “夹核桃”不是拍短剧的,他是cos圈的大佬,因为高颜值,歌也唱得不错,在乐果的热度稳居前三。   秦疏虽然觉得他冒这个险没必要,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洋洋这样是在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对他的重视。   按照秦疏的性格,他不希望有人来关注他,但等夏文洋火了,身为对方的男朋友,肯定也会被注意到。他从未想过夏文洋会泯然众人,那样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既然早晚都有这一遭,就当提前适应好了。   而且,他也不是见不得人。   两人到了电影院,用套票兑换了场次座位牌,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两人就在顶楼闲逛。   夏文洋看到有人喝奶茶,问秦疏:“哥,你想喝奶茶吗?”   秦疏了然,这是他想喝了,所以问他一声。秦疏喜欢美食,对奶茶却无感,当即果断回答:“我想喝。”   他牵着人去了奶茶铺子:“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夏文洋看着菜单屏,随口道:“随便。”   秦疏刚想说那就随便点两杯,忽然想起鲁晋齐曾经和他抱怨的一句话,最怕樊雅说随便,每回都得绞尽脑汁给对方提供诸多选项。   秦疏直接将目光投向电子屏top3:“杨枝甘露,厚芋波波,还有草莓大福。”   “海盐可可怎么样?还有这个烧仙草的卖相也不错。”夏文洋的随便得很不随便。   秦疏给出回应:“听名字就很不错。”   服务员小姐姐推荐道:“海盐可可是季节限定,烧仙草是刚出的新品,这两款口味都很不错的。”   秦疏:“那就一样一份。”   夏文洋目光掠过吧台上的情侣吸管,开口道:“一份海盐可就好,奶茶太甜,我们两个喝一份应该够了。”   服务员小姐姐憋笑,也没询问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麻利地下单,秦疏扫码付钱。   奶茶很快就做好了,夏文洋取了吸管插进去,他看了秦疏一眼,秦疏配合地低头,含住一侧,夏文洋跟着低头。两人呼吸交错,也不知道是奶茶甜一些,还是心里更甜。   等到离开这片区域,两人的脸颊都粉扑扑的。   路过一排娃娃机,夏文洋停住脚步:“好像挺有意思的。”   秦疏大致掌握要怎么和男朋友相处了,十分贴心道:“等着也是无聊,不如试试看?”   “好啊。”   秦疏兑换了游戏币,他还真没玩过这个,夏文洋倒是玩过,只是也不精通。   他看上了一个仓鼠捏捏乐,小小一个,又是软胶材质,特别不好抓,每次都会差上那么一点。   在又一次失败后,他和秦疏抱怨,“这个好难啊。”   和他们隔着两台机器,是一对情侣,男孩环抱着女孩,握着她的手一起操纵操纵杆,已经抓了两个娃娃上来,夏文洋看着,有些羡慕。   秦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边又抓了两个娃娃上来。秦疏观察了一会儿,往机器里重新投币。   前两次失败了,等到第三次,还真的将那只仓鼠抓了上来。   夏文洋捏着回弹力良好的小仓鼠,说:“哥,你可真厉害。”   “手上稳一点,把握好时机就可以。”秦疏向他传授自己领悟的技巧。   夏文洋又试了一次,结果又失败了。   秦疏见他的目光又往那对小情侣身上飘,想了想,站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   夏文洋神情微讶,好家伙,这可比牵手亲密多了,秦疏进化的速度有些快了啊。   秦疏提醒:“专心。”   夏文洋哪里还能专心,手背上的热度一直钻进了心底,直到娃娃机发出胜利的音乐声,他才回神。   他看了眼被塞进手里的小仓鼠,缓缓绽开一个笑:“现在我们有两个了,正好一人一个。”   “都给你。”秦疏说。   这天的电影好不好看夏文洋不知道,他左手捏着硅胶仓鼠,右手捏着男朋友修长的手指,不时接受对方投喂的爆米花,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放在电影上。 第172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19   夏文洋数着日子, 心里越是不舍,行动上就越是黏人。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抱着枕头偷偷推开了秦疏的房门。   秦疏听到轻微的声响, 循声望去, 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夏文洋在对方的目光下站直了身体, 理直气壮地要求:“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只是睡觉?”秦疏掠过他尚有些湿润的发丝, 洗得白白净净送上门, 真是个小傻子,幸好他遇到的是自己。   要说夏文洋没点儿别的心思根本不可能,他刚住进来就想给人盖戳认证呢, 马上就要离开了,吃顿大餐不过分吧。被秦疏揶揄的目光看着,夏文洋反倒坦然不少。   他进入房间, 用手肘将门关上, 靠在门上,说:“你要是想给我提供点特殊服务, 我也不介意。”   秦疏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将人看得满脸不自在,偏开头去, 这才掀开被子的一角:“过来。”   夏文洋被他的动作和语气撩到,短短的几步距离,心跳得越来越快, 幸好他手里抱着枕头,否则极有可能同手同脚。   秦疏看出了他的紧张,贴心的没有点破。   等到夏文洋躺在秦疏的身侧,那种紧张感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那是纯然的喜悦。他真的要和秦疏睡在一起了!   夏文洋轻轻转身, 看着躺在身侧的人,一点一点,蛄蛹着靠了过去,秦疏配合地伸开手臂,自然地将人拥入怀中。   夏文洋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额头抵着秦疏的颈窝,发丝带着凉意,还有熟悉的青草气息。在夏文洋看不见的地方,秦疏深深地嗅探。那味道和秦疏身上的如出一辙,却又仿佛多了什么,那是独属于夏文洋的味道。   这一刻,秦疏只觉得分外满足,好像生命中的空缺就此被填补,不由得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半晌过后,夏文洋闷声闷气道:“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早两天就过来了。”   秦疏的手掌穿过他的发丝,帮他散着潮气,闻言“嗯”了一声。明天就要分开,他心里亦是不舍。   夏文洋从这个简单的字节中得到了鼓励,先是在秦疏的颈间蹭了蹭,先是抬眼看了秦疏一眼,然后大着胆子在他锁骨上舔了一下。   秦疏被刺激得身体后撤,夏文洋再度贴了上去,含住秦疏的唇瓣,眸中带着水光,没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至少秦疏不能,他手掌上移,托住对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动作间,睡衣窜动,手掌贴上光滑的肌肤,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上描画,如君主巡视自己的领地。   灯光昏黄,晕出的光圈映入眸底,搅动着混乱的情丝。夏文洋的喉间发出细弱的呜咽,像是被掐住后颈的奶猫,唤醒了秦疏的理智。   他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当看清怀中人的模样时,赶忙移开了视线,缓缓平复着呼吸,刚刚,他失控了。   夏文洋却不想就这样结束,他环上秦疏的脖颈,再度缠了上去。   秦疏将人扣在怀里,“别闹,明早还要去车站。”   “我就是要闹。”夏文洋察觉到秦疏气息不稳,语带诱惑道:“哥哥,我身体很好的。”   秦疏真想做什么,夏文洋根本毫无抵抗力。同样,他若是不想继续,夏文洋再扑腾也没用。身体很好的夏文洋楞是被身体更好的秦疏压制的什么小动作都搞不成,直至心头的渴望被压制到奄奄一息。   他推了一下秦疏:“心火已死,放开吧。”   秦疏听他声音蔫哒哒的,在这个时候叫停确实挺不人道的。可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干巴巴地劝说:“欲壑难填,要学会控制。”   夏文洋一听就不乐意了:“是啊,您是柳下惠,就我特饥渴,千里送菊花,结果您还看不上眼。”   “哎呀,你干嘛打我屁股?”   “看你还胡说。”秦疏无奈道。   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撩拨,他也忍得很辛苦的,明明是为了对方好,还要落一通埋怨,这种感觉,就还挺特别的。   夏文洋有些委屈:“我明天就走了。”   “我知道。”   夏文洋不满:“我明天要走,心里难受得要死,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秦疏又将人捞回怀里,“我舍不得你,那你会留下来吗?”   夏文洋沉默:“……还得赚钱呢。”   其实,他动过劝秦疏去沐湘的念头,只是秦疏的家在这里,600多平的豪宅,大到不可思议。他租的小区相比这里就跟贫民窟似的,他根本就开不了口。   夏文洋不知道,秦疏不是没有想过去沐湘。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工作也很自由,天南海北,在哪儿定居都可以。   只是,这话现在提还为时过早,他需要给对方一个缓冲的时间来沉淀。   秦疏被夏文洋漂亮的外表吸引,喜爱对方的热情和纯粹,洋洋来衡祁的时候,一腔热忱。两人这几天几乎从早到晚黏在一起,自然无心去想其他。   可是夏文洋太年轻,秦疏担心对方只是一时情热,担心最后会以悲剧收场。他需要用时间来稳定这段感情,让对方能够将对他的喜欢持续下去。   秦疏将自己的心意一点一点说给他听,说他的担忧,他的期望。明明是最平实不过的言语,夏文洋却仿佛听到了最最动听的情话。只因,对方的未来有他。   听着秦疏剖白心迹的话,夏文洋想,秦疏一定很喜欢他,比他以为的还要多的喜欢。和秦疏相比,他的喜欢似乎都变得单薄了。他的抱怨,他的不平,还有羞耻就这样一一被抚平。   夏文洋睡了,躺在秦疏的怀里,睡得安心。   秦疏亲了亲他的眼角,在心里道了一声:“晚安。”   *   回到沐湘,夏文洋比以往还要忙碌。   《密室迷情》需要补拍几个镜头,和谭壮几人开过几次小会后,公司创办也开始跑流程。他们人员太少,每个人都有一大摊子的事情要忙。   很多个晚上,夏文洋抱着手机和秦疏聊天,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密室迷情》的剧情线没有多大变化,核心却完全改了,由鸡飞狗跳爱情剧变成恶鬼现人间。   Van有引力现在上架的短剧虽然只有两个,可被吸引来的除了颜粉,就是狗血爱好者。《密室迷情》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虽然秦疏剪辑技术一流,在没有得到用户反馈之前,几人依然无法安心。   而且,这次的心情比以前更甚。   Van有引力是在Sivan手里诞生的,他是绝对的老板,虽然以前他也说过拉大家入伙的事儿,几人也已默认,可那只是口头协定,并没有法律效力。   这次却不一样。夏文洋从衡祁回来后,拟定了利益分配合同,他们都签了字,虽然决定权依然在夏文洋手里,可他们也都是这个小作坊的主人。关乎公司未来发展,不由他们不上心。   作品已经上传,并且审核通过,等到设定的时间就正式上架。崔又凡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清了清嗓子,说:“理论上,我们的新作品不是成功就是失败,既然上次我们成功了,那这次大概率等着我们的会是成功。”   尤斯斯翻了个白眼,继续给自己美甲。   谭壮“切”了一声,望着车库的棚顶发呆,房东今天过来,要给他们涨租金,距离租期结束还有两个月,也许他们得换地方了,希望《密室》能爆一把。   夏文洋在忙着和人打电话,有广告商看好他们,想要植入广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单子。   最后,只有刚刚转正的王振东配合道:“你说得对。”   崔又凡期待地看向他,结果发现这人不过是捧了个人场而已。此时正用鹿皮巾擦拭摄像机,动作轻柔,小心翼翼,跟对待情人似的。   摄像机是Sivan从衡祁带回来的,九成九新,市场价将近30万,虽然不是专业影视级的,也比原来的强太多,王振东宝贝的不行。   崔又凡虽然不懂摄像,可那是几十万的东西啊,谁不眼馋啊?见状故意道:“小白,哈喇子都快淌机器上了。”   王振东吸吸嘴角,口水当然是没有的,这才反应过来崔又凡是在逗他,“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和网友多互动互动。”   崔又凡一想也是,趁着上架前的这段时间,多宣传宣传,也能多拉一些关注。   到了晚八点,几人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守着电脑后台,盯着手机,等待观众的反馈。   第一条弹幕出现了:   【2分39秒,越来越短小了】   第一条评论出现了:   【Sivan这次好清纯啊,梦回校园女神】   很快,有观看过完整视频的评论出现:   【涉及剧透:进来前,超现实主义?伪纪录片?噱头吧。看过后,不愧是Van有引力,花屏的那一刻,我整个人一哆嗦,还以为阿飘从屏幕里钻出来了,墙裂推荐】   【太有代入感了,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现在有点噎得慌】   【国产鬼片的崛起难道要从短剧开始?爱了爱了】   【说实话,刚花屏的时候我还以为家里网络又不稳定了。反应过来后,细思极恐,此时的我正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求问:这家我还能待吗】   【唉呀妈呀,我再也无法直视壮壮那张鲜嫩的脸了】   【短剧竟然还能这么搞,简直绝了】   【这个密室我还去玩过,以后再也不想去了】   【楼上透露一下在哪呗,生活太平淡,需要亿点刺激】   ……   没有人觉得是片源数据损坏,评论区讨论得热火朝天,热度竟然比前两个的势头还要猛。   崔又凡激动地一击掌心:“这次肯定能大爆,妥妥的。”   尤斯斯催着着谭壮:“首页热榜预定,快看看,现在完播数据有多少。”   谭壮刷新页面,半个小时,播放量就已经有6000多了。每刷新一次,就几十上百地涨,几人看着数据,都激动起来。   夏文洋倒是不意外,他们是站在上帝视角,哪怕成品的惊悚氛围感拉满,还是会担心花屏会给观众带来不好的观感,担心被看出端倪。   事实上,正常人根本不会怀疑视频本身出了问题,只会以为他们是特意做的特效。扭曲的画面是恶鬼磁场的影响,配合着人物的面部特写,音乐的转换,投射在观众心里的只有一个信号:恶鬼上身了。   夏文洋手机震动一下,是秦疏发过来的,只有两个字:   【恭喜】   夏文洋无声地笑了,他的男朋友一定也和他一样,一直守着手机。   这是独属于秦疏的温柔,令他心动不已。   夏文洋走出车库,拨通了电话。 第173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0   秦疏剪了两集视频, 咕噜讨食才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到手机,忽然发现从早晨起来到现在,连个动静都没有, 实在不像洋洋的风格。   洋洋有些话痨属性, 就是吃到的果子甜了酸了都要和他发个消息的。   “也许是昨天新剧上架, 睡懒觉还没起。”秦疏心里是这样想的, 却还是发了消息过去。   等了一会儿, 对方也没回,秦疏将手机的铃声调到了最大,继续剪视频。   手机一直很安静, 书房里只有电脑运行的轻微声响和键盘鼠标按动的声音。   以往习以为常的声音,今天听在耳里却有些心烦意乱,秦疏拿过手机, 又给男朋友发了一条消息。   如此又过了半个小时, 手机还是没动静,秦疏也顾不得洋洋是否还在睡的问题了, 直接给对方打电话。   “嘟嘟”声有节奏地响起, 直至自动挂断。   秦疏连续拨了三遍,一直都没打通。   秦疏皱眉, 有些担心,联系了谭壮。   谭壮接到秦疏的消息,起初真没太在意, 他们这一行作息不规律,一般都是晚睡晚起。最近忙得马不停蹄,不仅睡得晚,起得还早,大家都累得不轻。   现在新剧上架, 加上之前的《稳定坍塌》还有三期没播,存货充足,终于不用赶工,早晨睡个懒觉再正常不过。   他只是意外接到大神的消息,看到上面的关心之语,叹服道:“不愧是Sivan,不出手则已……”   他穿过客厅去敲另一扇房门,“Sivan,起没?大神消息都发到我这来了。”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此时太阳已经老高,Sivan又不是睡觉特别死那种,他这么大的声音对方不可能听不到。谭壮叫门没叫开,意识到不对,进去才发现这人脸颊通红,明显在发烧。   谭壮唬了一跳,昨天还好好的,他还真没想到这人说病就病了。   谭壮给人量了体温,38度9,找了退烧药给他喂下去,这么一折腾,夏文洋也醒了,就是跟霜打了似的。   “Sivan,怎么样?要去医院不?”谭壮轻声询问,好像生怕将人吓到。实在是病了的Sivan有一种破碎感,好像他呼吸的声音大点都能将人吹散一样。   夏文洋想要起身,结果浑身都提不起劲儿,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他也不难为自己,看了一眼床头柜:“水。”   谭壮忙将人半扶起来,又把水递到他手边,夏文洋喝完就又躺了回去。   “我再睡会儿,你给我弄点吃的来。”   谭壮看他这样放心不少,忙应了,“那你想吃什么?”   “粥就行,嘴里没味儿,里面再加些红糖。”   “成,我这就去买。”谭壮起身就要往外走。   夏文洋又将人叫住:“我刚刚好像听你提到了秦疏?”   谭壮一拍脑门,这通忙活,险些忘了:“是大神不放心你,让我到你这边看看,我这就给他回个话。”   夏文洋闻言,酡红的脸上现出一抹笑,从枕头旁边摸出手机,“不用你,我自己回。”   谭壮默默离开,莫名觉得自己才是需要被关爱的那个。   夏文洋看到男朋友的消息和几通未接来电,觉得大脑都不似之前那般昏沉了。   编辑消息发送过去:哥哥,我发烧了,委屈哭泣.jpg   秦疏终于等来了消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见人病了,复又皱起了眉,他给人打了电话过去。   夏文洋接起,得到了来自男朋友的关心。   “吃药了吗?”秦疏问道。   “吃了,都给我苦醒了。”夏文洋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委屈。   秦疏叮嘱:“良药苦口,要按时吃,还要多睡觉,多喝水,病好之前不要工作了。”   秦疏说得都对,只是生病的人特别脆弱,尤其在有人关心的时候。   夏文洋不太满意他的反应,却又舍不得跟人发脾气,小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常识我都懂。”   “好,那你好好养病,我不打扰你。”   夏文洋本来发烧,眼眶就冒火,现在简直想要喷火,小雅姐还说他聪明,聪明个毛线!简直木头一样。难道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吗?   他,他都想他了。   夏文洋没有出声,说着不打扰的人也没有挂断电话,沉默顺着电话线一路蔓延,终于,夏文洋委屈巴巴的声音再度响起:“哥哥,难受,没力气。”   秦疏被他沙哑的声音叫得心头酸软,再开口时,清冷的声线也带上了几分温柔:“洋洋,好好养病,病好了就不难受了。”   “可我现在难受,头疼,眼睛疼。”   “冰敷一下。”秦疏给出建议。   夏文洋不想冰敷:“哥,你给我唱歌吧,听着你的声音我就不难受了。”   夏文洋吸了吸鼻子,他其实想说“你过来看我”,可也知道因为一个小感冒就把人叫过来未免有些太过矫情,所以就提了一个相对不那么过分的要求。   秦疏一愣,他还真没唱过歌,只是男朋友提了要求,他只能硬着头皮哼唱起来:   当初相遇的美好   还在脑海徘徊   以为是永远的依赖   却变成无尽的伤害   错爱是一场意外   让心迷失在茫茫人海   那些承诺都已不在   留下我独自伤怀   秦疏唱的是《错爱》的插曲,夏文洋还是第一次听到秦疏唱歌,与原唱不同,秦疏的声音唱出了另一种不同的味道。   清冷男声似乎将发烧带来的高热也带走了几分,好像真的不难受了。直到一曲终了,夏文洋才回神,提出新要求:“哥哥,你唱的真好,再来一首,这次我要听甜蜜一点儿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秦疏再张口就自在多了:   他的心为她而沉醉   目光总是追随着她的美   却不知她的心里   住着另一个他   她爱他爱得那么痴狂   无视身边的他的目光   而那个他的世界   又有另一个她在张望   让稳定一点点坍塌   每个人都困在爱里挣扎   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解答   爱让世界变得复杂   他们在错乱中无法自拔   秦疏唱完了,对面一直没有声音,秦疏疑惑地看了一眼通话界面,还在读秒中,难道睡着了?秦疏叫了一声“洋洋”。   夏文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哥,你是不是对甜蜜有什么误解,我想听情歌。”   秦疏沉默,随即开口:“内容不重要,我唱给你的就是情歌。”   秦疏在诡辩,夏文洋却偏偏吃他这一套,十分大度道:“你你接着唱吧。”   谭壮买了粥回来,见人还在和对面打电话也不意外。他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示意夏文洋可以吃了。   夏文洋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清冷的男声流淌:   黑暗密室中恐惧在弥漫   我们曾一同走进这谜团   身边的人却渐渐变了脸   那诡异笑容让人心寒   熟悉的身影变得好陌生   仿佛被怪鬼悄悄附了身   心跳在加速呼吸变急促   这可怕场景如深梦魇   谭壮听到里面的声音被惊了一跳,对面唱歌的不会是大神吧。   世人对技术宅都有一种刻板印象,不是死板无趣,就是格外高冷,据他所知,“和你不熟”神秘又高冷。当然,自打自家老大看上对方后,大神的标签又多了一个:特别帅。虽然他们直到现在也没从Sivan手里挖出一张照片。   可现在这位高冷男神竟然在给Sivan唱歌,谭壮觉得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看着垂眸吃粥的漂亮青年,又看看正在献唱的手机。原来,让大神掉落神坛,只需要一个男朋友而已。   谭壮再次默默离开,他也想谈个对象甜蜜蜜。自从上次被甩,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呢。   不过,在迎来新的春天之前,谭壮考虑是不是要自己租个房子。Sivan顺利脱单,每天晚上回来就和大神甜蜜蜜地打电话,发消息。同在一个屋檐下,对比实在有些惨烈。   只是,自己单住房租水电之类的要多出不少,看来,还是要努力赚钱啊。   谭壮正在那里想心事,忽然收到大神的红包,五个!   “洋洋这几天拜托你多看顾了。”   谭壮不客气地把红包都收了,“放心吧大神,包在我身上。”   *   夏文洋到底年轻,不过两天就恢复了生龙活虎。   之前和他们接洽的广告在评论区置顶了蓝链,是一款电动牙刷,报价5万,而且只谈了一期视频,这在洋葱的合作报价里面算是很高的了。   如果是广告植入视频或定制视频,至少得翻两番。实际上,Van有引力目前的粉丝数量才刚刚迈入50w大关,洋葱的粉丝含金量比较高,等他们的粉丝量达到500w,单期视频报价甚至能百万起步。   因为一支小小的电动牙刷广告,所有的成员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尤斯斯更是文思如泉涌,正稿废稿写了一大堆。   崔又凡看她一副拼命三娘的架势,劝了一句:“悠着点儿,别把文曲星君吓跑了。”   尤斯斯一推眼镜:“你不懂,创作就像恋爱,激情只有多巴胺分泌的那一段,等过了那个劲儿,再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崔又凡仔细品味这句话,总觉得不大对味儿。只是看尤斯斯一副恬静温婉,秀外慧中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算了,他还是工作吧。除了参与演出,招贤纳新这事儿也落在了他身上,有的忙呢。   王振东也没闲着,他现在已经脱离日工行列,成为合伙人之一,除了拍摄,还要负责联系群演,租借拍摄场地以及布景等相关事宜,腿都跑细了。   大家伙每天忙得像个陀螺,夏文洋和秦疏的联系的质量自然就下降了。   秦疏看着聊天界面,连续三天,洋洋给他发的全都是“早安”“晚安”“下工了”之类的话,打卡似的。   秦疏通过他发给自己的消息内容就能看出他现在的忙碌程度。   秦疏默默计算,洋洋每天至少要工作十四个小时。创业初期确实要累些,可也不能仗着年轻使劲儿折腾。之前洋洋发烧就是累狠了,结果现在还不爱惜自己。   他劝过两次,夏文洋表面答应得好好的,他一问谭壮才知道,洋洋其实一点儿没听。   秦疏有些生气,没想到洋洋在衡祁的时候乖乖巧巧,脱离了自己的视线,还学会撒谎了。   生气之余,又有另一种思绪在心头浮动。   从前,手机之余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充一次电最长记录用了一周,有时候一天下来都不会碰一下。现在却要时刻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剪辑视频的时候也要不时看上两眼,在不知第几次查看手机后,秦疏才意识到,他在患得患失。   尤其是夏文洋不在他身边,他会不停地猜测对方的心思,反复琢磨每一个细节,偶尔发呆时想的也都是他。这种感觉实在是新奇,酸涩中带着美妙。   秦疏确信,洋洋对他的感情没有变,可明明之前洋洋跟个话痨一样,哪怕他不回答都能一个人发好几页的消息,现在忽然闭麦,还是让他有一种空落感。   秦疏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虽然习惯了安静的生活,却原来也在向往热闹。   夏文洋的出现,就是他生命的喧嚣。   窗外,大片的云霞在天边铺开,绛紫、粉红、橘黄,边缘是雅致的苍青和银灰,或浓或淡,或明或暗,绚丽多彩又静谧深沉,在辽阔的天空中肆意舒展。   秦疏抱着咕噜,观赏着如梦似幻的景致。   “咕噜,我要出门,这次,你自己留在家里如何?”   “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174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1   最开始接触拍摄的时候, 夏文洋着实新奇了一段,现在操心的事情多了,感触最多的就是累。   好在, 这行确实来钱快。只要有钱, 就能解决99%的烦恼, 哪怕是累, 也弥漫着金钱的醉人味道。   尤斯斯点子一个接着一个, 捉笔成文。五人票选,定下了接档剧。   剧目名叫《心口不一》,夏文洋这次是绝对的主角, 其他人是反复被拉出来遛的npc。   他这次饰演的人物身份是个明星,名叫石菲菲,表面优雅大度实则毒舌刻薄。某一天, 她忽然得了一种“心口不一”的病, 只要开口,就会控制不住地将心里话说出来, 由此开始恃靓行凶, “事故”频发,令人捧腹。   拍摄进行中。   石菲菲正在拍摄一支薯片广告, 视频中,她修长白皙的两指拈起一片薯片,送入口中, 面部的每一点细微动作,似乎都在告诉别人,薯片有多美味。令现场的工作人员惊叹不已。   拍摄完成后,甲方先是一通赞美,随即客气询问她对薯片的评价。   石菲菲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开口却是:“垃圾食品榜单第一,一袋薯片,半袋空气,吃到肚子里人就跟气球似的,噗噗长膘,要不怎么都说奸商呢。”   此言一出,现场落针可闻,包括石菲菲自己在内,所有人脸上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石菲菲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明明想说薯片酥脆可口的啊,勉强牵起嘴角,正好再说些什么补救一下,经纪人眼疾手快地将人嘴巴堵住,“抱歉,菲菲最近正在钻研剧本,入戏太深,入戏太深。”   甲方说了两句场面话,至于是否相信了他的说辞,经纪人也顾不得了,好歹先把这回遮掩过去。   一幕拍摄完毕,王振东指挥着人更换布景,其余几人往角落的塑料凳上一坐,准备下一场。   眼角余光,有光芒一闪而逝。夏文洋眉目不动,眼底却有野心浮沉。   沐湘这边影视行业发达,已经形成了产业链,随着Van有引力热度的提升,他们也已脱离了无人问津的阶段,传说中的蹲拍也已经出现。   对于那些大明星来说,隐私随时被曝光在镜头下也许很苦恼,于Van有引力来说,却不啻于一支强心剂。   休息的间隙,谭壮忽然来一句:“今天大神问我车库地址来着,好奇怪啊。”   夏文洋倏然抬头,目光如闪电一般射向谭壮,“你说什么?”   “啊?”谭壮他眼里的亮光晃花了眼,重复道:“大神问我,咱们租的车库在哪里。”   确定自己所听非虚,刚刚还野心勃勃的人将剧本随手一放,提着裙子就跑了。   看着一阵风似的飞走的人,谭壮眨了眨眼,满脸疑惑地看向其余两位合伙人:“Sivan这是什么情况?”   尤斯斯联系一下刚刚的对话:“不会是大神来沐湘探班来了吧。”   崔又凡品了品“探班”这个词,说:“有明星那味儿了。”   谭壮:“重点难道不是咱们终于要和大神面基了吗?”   王振东走过来,看了一圈,问:“Sivan呢?”   尤斯斯耸了耸肩:“看来,重点是主演跑了。”   虽然摊上个恋爱脑的老板挺糟心,可换个思路,只要能将大神拿下,他们宁愿老板牺牲美色。不就是拍戏吗,没了顶梁柱,剧组照样转。   有王振东和尤斯斯在,很快,拍摄内容就做出了调整。   夏文洋开车回去的时候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但是直觉告诉他秦疏真的来看他了。他控制着激动的心情,不管怎样,总要去确定一下。   拍摄地点距离车库的位置并不远,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当看到梧桐树下那个俊逸的身影时,夏文洋整颗心都在荡漾。   一辆车子停在路边,秦疏抬眼望去,目光在驾驶座上那位漂亮姑娘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夏文洋不等人坐稳,就一头扑到他怀里,劲头十足,小豹子一样,秦疏连忙将人接住。   夏文洋在他颈窝蹭来蹭去,抬眼才发现男朋友的表情不大自然,心下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故意又将人贴得紧了些,轻声细语:“哥哥,我这么打扮不好看吗?”   夏文洋今天是森系打扮,半卷的头发带着几分俏皮,窗外的阳光投射在他脸上,整个人特别明媚,粉色的唇膏亮晶晶,看起来就像一枚诱人的水蜜桃。   秦疏移开目光,“好看。”   夏文洋被他声音中的沙哑取悦到,唇瓣微启,做出邀吻的动作。   秦疏没抵住诱惑,含住饱满的唇瓣,等到两人分开,夏文洋唇膏已经都被秦疏吃进了肚子里。唇膏是蜜桃味的,秦疏整个口腔都是蜜桃香精的味道,提醒着他刚刚有多激动。   夏文洋懒懒地趴在他胸前,耳下是心脏鼓噪的声响,“哥哥,我是男装好看,还是女装好看。”   这个问题指向性明确,秦疏好悬没掉进坑里,他清了清嗓子:“只要是你,都好看。”   夏文洋扑哧笑了,秦疏被他笑得耳根发热,虽然他最初喜欢的就是身为男生的夏文洋,也知道他营业的形象是个女装大佬,可抱着完全女性装扮的男朋友还是会有一种悖德感,悖德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刺激。   秦疏不想再深想这个话题,他将人扶正,“刚刚是在拍戏吗?”   “嗯。”   “谭壮和你说了我要来?”   “他只说你询问这里的地址,是我自己猜的。”夏文洋有些得意,得意之后就是懊恼,“完了,知道你可能过来我就先跑回来了。他们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撇下工作约会确实不好,秦疏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管不顾地跑过来,“那先回去拍摄,别耽误了进度。”   “不会,斯斯会处理。我们今天拍的有两幕不需要我出面。”话是这样说,还是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夏文洋取出手机,想了想,拨通了崔又凡的号码。   崔又凡上来就是调侃:“呦,还以为你今天会玩消失呢。”   夏文洋不以为忤:“斯斯拍着呢?”   崔又凡:“是呗,你不在,她可不就得顶上。”   秦疏示意他回去继续拍摄,夏文洋趁机提要求,按住话筒:“你陪我一起。”   见人点头,夏文洋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和对面的人交代一声:“我一会儿就回去,今天上午节奏快点,下午给大家伙放假。”   “放假吃大餐?”   秦疏耳力好,冲着夏文洋点头,夏文洋心里甜蜜,和对面笑骂两句:“少不了你们吃的。”   路上,夏文洋和秦疏介绍了一下公司目前的情况,Van有引力现在一共八名成员,新的办公地点还在装修,只能窝在车库再过渡一下。   “其实车库真的挺好的,不仅位置好,还很凉快,旁边不远就是小望山,闲着没事儿还能过去消遣,我还真不想搬走。”夏文洋语气带着惋惜。   秦疏:“那就不搬。”   “不搬是不行的,房东要涨房租,而且把办公地点放在这,人家一看就不正规,不好招人的。”   秦疏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微笑着对夏文洋说:“人靠衣装,如果不喜欢新的办公地点,那就努力换个更好的地方。”   夏文洋还真没想那么长远,他这人其实没什么长性,否则高中努力一些,去个好点的大学,后来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不过,他如果按部就班,现在还在读书呢,自然也不可能遇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果然是命运的安排啊。   秦疏的一句话,让他又有了新的目标,赚钱,换更好的办公地点,招更多的新人,将Van有引力做大做强。   夏文洋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猫呢?”   “在家,这次没带它。”   夏文洋也有朋友养猫,对猫奴很有几分了解,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试探性地询问:“你把它独自放在家里,没有问题吗?”   秦疏:“家里有监控,有事也可以拜托晋齐帮忙,猫和别的动物不一样,它自己也能玩得很开心。”   夏文洋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试探道:“这次过来,你能待多久啊。”   “一个星期吧。”   “哦。”夏文洋心底暗暗盘算,可以趁这个星期多拍点素材,等秦疏动身,他可以跟着一起。   嗯,还得发掘一下新人的潜力,虽然新招的员工里面有两个是文职,也可以拉进剧组,先拍几个配角试试,说不定还有演戏的天赋呢。   回头再联系一下熟悉的群头,他们现在也不是小透明了。与其在大剧组跑龙套,短剧更容易露脸,愿意曲线救国的应该也不少。   等到夏文洋再次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身边看,有崔又凡的宣传,大家都知道这位是Sivan的男朋友。   秦疏气质冷清,看着不太好接近,可长得帅啊。   尤斯斯长相温婉,性子却活泼得很,目光在夏文洋和秦疏脸上来回扫荡,和王振东咬耳朵:“难怪Sivan一头栽了进去,大神这模样,啧啧啧,凡子和壮壮都被比下去了。”   王振东心有同感,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这个身体条件,拍戏肯定能火。”   尤斯斯摇头:“大神不会愿意,Sivan也不可能同意。”   几人上前,和秦疏打招呼。   “闻名不如见面,如果不是Sivan在旁边,我可不敢认。”   “对对对,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   另一人配合地接上:“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实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秦疏直面热情,真想回到车里躲清静。可他现在和这些人算是半个同事,还是夏文洋的家属,只能站在这里硬撑。   他向着大家点头致意,客气道:“我是秦疏,叫我的名字就好。”   秦疏面上一向稳得住,别人看不出来他的抗拒,夏文洋却是心疼了,他拦住围观的新老员工:“还想不想放假吃大餐了,感紧回去干活。”   帅哥看再多也不是自个儿的,夏文洋一句话,所有人各就各位。   夏文洋牵着人到了候场的地方,将人按坐在那里,又拿出水和零食,“地方有些简陋,我们最多一个小时就结束,你先凑合着待会。”   秦疏点头,表示没关系,目光定在某个地方:“那里有人偷拍。”   夏文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没事儿,你如果介意,我去找人谈谈。”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沐湘很常见,只是明星是大范围营销,他们的消息只在小圈子流传,偶尔出圈儿,也溅不起太大水花,很快就会销声匿迹。   既然夏文洋不介意,秦疏自然也没有再多关注。   只是,夏文洋这次错了。他低估了网友的八卦程度,也小看了美男加帅哥的双重暴击,更何况这个美男还是个女装大佬。 第175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2   离开饭店时间还早, 谭壮提出续摊。夏文洋大手一挥,“你们去吧,我买单。”   秦疏闻言, 肉眼可见的放松。虽然这些人没起哄, 没调侃, 很有分寸, 可他还是不适应人多的地方。   他是为了洋洋而来, 有彼此的陪伴就够了。   两人并肩而行,将喧闹的人声留在身后。   夏文洋像个不倒翁一样,不时撞秦疏一下, 秦疏纵容着他的幼稚。   两人先去车库取了行李,途中路过一家药店,夏文洋停住脚步, 意有所指:“我跟谭壮说好了, 这几天他去凡子那边住。”   秦疏明白他的意思,轻声应了一个“好”字, 转身进了药店。   夏文洋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同意了, 看来,他的男朋友也只是看着禁欲而已嘛。   秦疏从药店里出来, 就看到他像只偷油吃的老鼠一样窃笑,秦疏按住他的发顶,心道:“真是个小傻子。”眼底却是笑意盈然。   此时已是深秋, 夜晚寒意弥漫,却败给了小情侣的热情。   两人都是第一次,夏文洋虽然期待,却也害怕。据他所知,初体验的滋味儿算不得好。   秦疏却展现出了强势的那一面, 将人牢牢地困在怀里,绵密地亲吻,小心的安抚,根本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别怕,交给我。”   秦疏这样说了,夏文洋便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意乱情迷,一夜荒唐。   朝阳准时造访,唤醒沉睡中的人,也唤醒了柔情蜜意。   秦疏伸手抚上爱人的额头脸颊,温度并无异常。想要收回手时,却被夏文洋抓住,扣在颊边,依赖地蹭了蹭。两人离得很近,能够清晰地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   秦疏被他可爱到,俯身轻吻。一吻结束,秦疏准备起身:“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夏文洋却将人拉住,修长的手臂钩住他的脖颈,被子顺着肩头滑落,秦疏担心他着凉,忙用被子将人拢住。   夏文洋欠了欠屁股,有不适感,却并不怎么难受,昨天光顾着激动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满足,两人其实都没有享受到,男朋友的温柔让他胆子大了起来。   他将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对方身上,凑近对方耳语:“是有点儿饿,要哥哥努力喂饱我才行。”   清浅的呼吸像是轻盈的羽毛,搔刮着秦疏敏感的神经,呼吸都跟着粗重积分,这样的邀请秦疏根本无法拒绝。   真是个放浪的小傻子。秦疏心间发出一声喟叹,低头,啜吻着对方,极尽温柔。而这恰恰是夏文洋最难以抗拒的。   很快,他的心跳得像是要蹦出来,血脉都跟着震动,浑身发热到头晕目眩,只能紧紧依附着对方。   秦疏比常人略低的体温安抚了他,却又让人贪恋,想要汲取更多。   两厢情愿,才能相悦彼此。再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因为夏文洋的痴缠,疲乏再度找上门,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被脏腑的抗议声叫醒。   卧室外面有轻微的声响,是秦疏在做饭。看到对方在锅灶前忙碌,夏文洋满心幸福。他转身去了卫生间,镜子中的他眼眸水润,精神饱满,就还挺好看的。夏文洋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离开。   夏文洋钻进厨房,伸手环抱住秦疏的后腰,树懒一样挂在他的身后。   “还要一会儿饭菜才好。难受吗?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感觉棒极了,像是充了电。”秦疏在床上虽然强势,却也克制,他只有腰间留下了两点红痕。不过比起昨晚的溪水潺潺,汩汩流淌,早晨这次却堪比江水滔滔,肆意涤荡,简直爽翻天。   夏文洋的口无遮拦让秦疏耳根发烫,回手拍了一下:“不要瞎说。”   夏文洋不以为意,小声嘟囔:“怕什么,又没有别人。”   夏文洋耍赖痴缠,秦疏也由着他,男朋友虽然黏人了些,可他还真就吃这一套。   一阵嗡嗡声从卧室响起,秦疏提醒:“你电话响了。”夏文洋的脚下挪动一下,还是没有动。   秦疏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问道:“不去接吗?”   夏文洋抱着秦疏的腰不想动,“骚扰电话,没人接那边就挂了。”   电话确实挂了,只是很快又响了起来。   秦疏催促:“看来不是陌生人,快去接吧。之前你睡着的时候也有人打电话过来,可能真有什么急事。”   夏文洋恋恋不舍地撒开手,找到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愣了一下:“桃姐,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不会是失恋了吧。”   “去去去,我和智珅好着呢。”   夏文洋倒在床上,跷着二郎腿晃悠,牵扯的屁股有些痛,只能将腿老实放着,懒洋洋地问道:“那是恋爱基金不够,儿子给您支援点儿?”   “你这死孩子,没个正形。”温桃听儿子一顿插科打诨,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洋洋,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夏文洋听出了不对,“妈,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吗?”   温桃的声音难得地严肃:“妈问你话,你老实回答我。”   “你之前交的那个男朋友和你是一个圈子的?”   夏文洋没想到还会和秦疏扯上关系,坐直了身体,回答道:“算是吧,怎么了?是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温桃:“洋洋,你很喜欢他?”   “当然了,一眼就相中了。”夏文洋语气十分笃定。   温桃倒没觉得儿子是在骗她,早前儿子就说过他喜欢的那个小伙子人品相貌一流,她在意的是:“他喜欢你吗?”   “当然了,”夏文洋有些受不了桃姐的迂回婉转,直言询问,“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温桃咬咬唇,轻声询问:“你们昨晚在一起了?”   夏文洋不妨亲妈会问出这样劲爆的问题来,先是一个激灵,随即一股热意从脚底板一路向上蔓延,直将脸颊冲击得滚烫。   “桃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桃一听儿子荡漾的语气,就知道网上说的是真的,她倒没觉得儿子这样有什么不对,至少和她比起来,洋洋算是很乖了。   “傻洋洋,平时挺灵份的,你难道就不想想,我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夏文洋恍然道:“你在网上看到的?”   “嗯,我是今天早晨看到的,说是昨天半夜就有了。本来热度已经降了下去,现在又被顶了上来。这些都是智珅跟我说的,他一开始以为是你们工作室买了热搜,我知道你不会拿感情的事做宣传,智珅就让我提醒你一下,说这背后有推手。”温桃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夏文洋也已经看到了相关消息,都是群里的小伙伴推给他的,他这一觉,真的错过了好多。   #女装大佬为博出位甘居人下#   #某知名短剧演员恋情大起底,相方身份意想不到#   #是Van有引力,还是菊有引力#   词条充满恶意,且桃色意味十足,挑逗着吃瓜群众的八卦欲。娱乐榜前十里面有三个词条和他有关,一看就有猫腻儿。夏文洋面色严肃起来,难道是他挡了别人的路,有人要搞他?   还有一串未接来电,也都是谭壮他们打过来的,跟打卡似的,一个没落。   “桃姐,事情我都知道了,会处理的。你好好和那谁过日子。”夏文洋挂断电话,和小群里的人视频连线。   刚一露脸,就迎来了所有成员的问候。   尤斯斯开口就是一顿阴阳:“够可以的啊,热搜都给你包场啦,厉害厉害!”   崔又凡紧随其后:“爱情就像一把火,烧得够旺的,都烧上热搜啦。”   王振东跟着凑热闹:“你这恋爱谈得太有排面啦,热搜都来给你当恋爱见证啦!绝对的终生难忘。”   就谭壮还算厚道:“万万没想到,Van有引力是以这种方式火出圈的。”   夏文洋无语:“差不多行了啊,这样的热度谁要给谁。到底是谁在搞我,知道吗?”   这个谭壮已经查清楚了,“某大咖隐婚生子,你雀屏中选,被选来压热搜的。”   夏文洋爆了句粗口:“我谢谢他全家。”   几人看他面色不太好看,也都收敛了神情。这事儿安在谁身上都闹心。和对象甜蜜蜜地探索生命奥秘,结果全网都知道他们睡了,他们就算营销也不可能走这样的路子。   “接下来怎么办?”尤斯斯开口询问,“总得给个说法,现在评论区都已经炸窝了。”   宣传这块是谭壮在做,一直都没出什么问题,夏文洋询问他的建议:“谭壮,你觉得呢?”   谭壮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当下便道:“我们之前也商量了一下,热搜都已经上了,不借机涨一波粉都对不起影帝的这份厚礼。不过那几个标题属实挺恶心人的,如果大神没意见,不如做个正面回应。”   见夏文洋有些犹豫,谭壮继续道:“这事儿得快,之前用公司的号发了一条公告,效果不是很好。”   尤斯斯不客气地掀了他的老底:“嗯,确实不太好。所以谭壮设置了关注才能发评论,我们公司的粉丝数量现在嗖嗖涨,蹿升的速度快赶上火箭了。”   夏文洋没觉得谭壮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总不能被动挨打吧。他切入公司账号,公告只有一行字:请大家多多关注Sivan的作品,谢谢。   公告下面留言已经10w+,随便挑拣着看了几个,没一个说好话的。他俊帅的男朋友在网友的嘴里变成了抠脚猥琐男,夏文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视频对面的几人看他不高兴,七嘴八舌地说着安慰的话。   恰在此时,秦疏推开房门:“洋洋,饭好了,洗手吃饭。”   原来热闹的聊天群顿时一静,崔又凡留下一句:“你和大神好好商量。”然后第一个退出了群通话。   其余几人有样学样,一个个鹦鹉学舌似的,把这话又重复了三遍。   夏文洋脚步沉重地走出卧室,虽然他和秦疏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却也看出对方绝对不是高调的人,发生这样的事,秦疏肯定会觉得困扰。   秦疏见之前还小太阳似的人,现在跟经霜的甘蔗一样,肯定是出事了。   他刚刚进去的时候对方应该是和公司的人通话,秦疏询问:“洋洋,是公司出问题了吗?”   夏文洋本来还在纠结要怎么开口,闻言哭丧个脸,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疏:“哥哥,是我们这边出问题了。”   “我们能出什么问题,”秦疏有些莫名,玩笑一句,“难道你后悔了?”   夏文洋将热搜亮给他看,又将事情始末说了,“对不起,因为我的事牵连到了你。”   “说什么傻话,恋爱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就按谭壮说的来。”秦疏把人拉到餐桌旁,碗筷都摆在他面前,“现在不要多想,先吃饭,饿坏了吧。”   夏文洋确实挺饿的,虽然他干的不是体力活,可也很辛苦的。   夏文洋被男朋友的淡定从容影响到,也不像之前那般着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吃饱了再说。   心里是这么想的,还是有一种刀悬于颈的危机感,所以今天夏文洋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不到十分钟就放下了筷子。   秦疏皱眉:“怎么吃这么少,是不合你口味吗?”   夏文洋连忙表态:“怎么会呢?哥哥厨艺超级棒,我怕再吃下去要被你养胖啦。”   “胖点儿正好,你现在太瘦了。”秦疏又往他碟子里面夹了一块南瓜饼,他看洋洋挺喜欢这种糯叽叽的东西,“细嚼慢咽,别着急。”   夏文洋没有拒绝,三两口就把南瓜饼啃掉了。吃光了才发现秦疏满脸不赞同,连忙装出还没吃完的样子,磨磨蹭蹭地咀嚼着空气。   秦疏伸出一根手指,在夏文洋脸上戳了一下,顺势在他脸颊上揉了揉,“作怪,也不嫌嘴巴酸。”   “没你亲的时候酸。”夏文洋说着让人害臊的话,却没有丁点儿的不好意思。男朋友太会亲了,他本来还想着要引导来着,结果理论在实践面前不堪一击。   秦疏将碗筷收拾好,夏文洋挤在水槽边和他一起洗碗,洗了一手油,最后摊着手,让秦疏替他将手洗干净。   夏文洋攥着秦疏的手指:“哥哥,热搜要怎么回应啊。”   秦疏看过了热搜内容,上面虽然没有点明他的身份,但剪辑圈的人肯定都能猜出是他,而且,热搜里的配图他那边是打了马赛克的。   秦疏自问他的长相不至于难以示人,他也不会天真地以为给他打马赛克是为了保护他的隐私。排除这两个选项,目的只有一个,让洋洋来吸引火力。   有句话叫颜值即正义,虽然秦疏对此并不赞同,却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生态圈,有一张好脸,比千言万语都具有说服力。   同样是谈恋爱,他长相的美丑在舆论中会导向完全不同的结果。   秦疏直接拿出手机,他日常除了微信,就只有洋葱的账号,所以直接在洋葱上面贴出了一张两人的合影。   这张合影还是国庆当天那个跟拍的摄影师拍的,他双手向后环着洋洋的腿弯,洋洋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高举剪刀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这张照片一公布,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他的账号昵称是“和你不熟”,他发布的第一条动态是和女装大佬Sivan的合影,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却仿若昭告天下。   泼在夏文洋身上的脏水,就这样轻巧地被秦疏转了个方向。 第176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3   夏文洋看到秦疏的操作, 心里的感动都要溢出来。他将照片搬运到自己的账号,配文:三生有幸。   这张合影,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先是以“司命星君”“暴跳的蟑螂”为首的几位剪辑大神的调侃、祝福, 秦疏经常合作的几位葱头也纷纷出来表态。   他们在圈子里都是有一定粉丝基础的人, 发言后评论区的画风明显发生了变化, 就算有人阴阳, 也比之前克制许多。   之后的走向就让吃瓜群众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起因是繁星的继承人樊慧的评论:出游适合佩戴“乘风”系列。   然后就有好事者将P了首饰的照片发布出来, 秦疏和夏文洋两人的耳朵上各P了一枚钛钢耳钉,一左一右,互为呼应。两人颈上戴着银色细链和切割成几何形的黑曜石吊坠, 夏文洋扶在秦疏肩膀上的那只手有一点儿银白,是个素圈戒指。整体风格简约不夸张,却又让人眼前一亮。   曙光的太子爷也跟着冒泡:摄影师不错。   继两人之后, 是洋葱的大老板宋乾, 十分官方地对两人表达了祝福,并希望两人的强强联合能够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宋乾都出面了, 洋葱的高层就跟炸鱼似的, 一个接着一个地浮出水面。   有路人见此,发出灵魂一问:这世界终究变成了我看不懂的样子。   虽然吃瓜群众心里有诸多疑问,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两人肯定不一般。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恶意似乎总爱纠缠那些普通人, 好似他们是恶意的宿命归宿。而有这么多大佬都出来站台,哪里还会有人说夏文洋的不好。   之前评论两人恶臭交易的也都默默删了评论,开始赞美起绝美爱情来。   所有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昼夜而已。   生活还在继续,却又不可避免地发生改变。流量的红利不只惠及Van有引力,还有那些蹭热一族。   有人将两人相识相恋的时间线整理出来, 时间甚至追溯到了镜月湖那段。甚至还有照片,夏文洋都惊呆了,果断下载保存。   有人将此事拿出来盘点其始末,称它是本年度最成功的营销。   真正的营销咖马上出来反对,这样的事情在娱乐圈屡见不鲜,最有利的操作是等舆论发酵到制高点,然后放出证据打脸反转,虽然Sivan会承受更多的污水,但营销效果也会更好。而不是事情刚刚有了苗头就将它掐死。最后总结,果然真爱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夏文洋目睹着这场闹剧,有唏嘘,更多的是庆幸。好险,如果没有秦疏,他恐怕会被这一股洪流撕碎。   休息了一天,继续开工。   复工的第一天,夏文洋就察觉到了不同,聚焦在他这边的镜头忽然变多了。提前享受到了明星的待遇,夏文洋却并没觉得高兴,昨天的事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娱乐圈的光鲜亮丽已经撕碎,露出了内里的腐臭。心里没有了期待,对待这份工作反而更加坦然。   他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其他人的态度,原本还有些兴奋的神经重归平顺,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   很快,就到了中午。憋了一上午的合伙人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Sivan,快点儿告诉我们,大神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们彼此也算知根知底,Sivan根本不认识富豪榜上的人,大老板也不会为一个刚起步的小葱头站台,既然不是为了Sivan,就肯定就是秦疏了。他们简直都好奇死了。   夏文洋看了一圈儿,最后目光定在王振东身上:“小白,摄像机哪儿来的你还记得吧。”   王振东对摄像机宝贝得很,“怎么不记得,大神的朋友送的嘛。”   听话听音,崔又凡开口:“这位朋友是?”   夏文洋没有吊他们的胃口,直接回了一个名字:“鲁晋齐。”   “难怪。”   “鲁晋齐的妻子樊雅是樊慧的妹妹,”夏文洋将目光转向尤斯斯,“之前你夸很漂亮的首饰就是她送的。”   恍然大悟声此起彼伏,这几位都是站在金字塔上的人,他们认识宋乾并不奇怪,难怪洋葱的高层冒泡了。   “事情就是这样,这次能够顺利渡过危机,全靠秦疏。最近在附近晃荡的人挺多,大家都低调行事。”夏文洋叮嘱道。   没有他的叮嘱,几人也见识到了网络的厉害,当即纷纷表态。   Van有引力的势头本来就很不错,经过这件事,走红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而且,Sivan的事也给几人敲了一记警钟:谨言慎行,爱惜羽毛。不是谁出了事儿都能好运到瞬间翻身的。   几人闲话几句,订的餐到了,谭壮问:“Sivan,盒饭和牛肉拉面,吃哪个?”   夏文洋正在发消息,连头都没抬,“不用管我了,一会儿秦哥给我送。”   “哦~”   夏文洋凝眉:“你那是什么语气?”   谭壮手掌在面前上下扇动:“还能是什么语气,柠檬的语气呗。”   夏文洋被他逗笑:“羡慕啊,你也找个对象好了。”   谭壮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算了算了,伤不起。”   夏文洋也知道他几次恋爱皆被甩的经历,真心实意道:“你可以向上发展一下的。”   谭壮的长相很弟弟,偏偏还喜欢甜妹,被分手也是有原因的。   谭壮若有所思地离开,Sivan挑对象的眼光他还是很佩服的。   尤斯斯见谭壮离开,走了过来,说:“Sivan,有件事儿和你说一下。”   夏文洋早看出她最近有心事,“你说。”   尤斯斯有些苦恼:“我堂姐想要来咱们这里试试。”   夏文洋看出她的不乐意,却没有说出来,只问:“你的意思呢?”   尤斯斯叹了口气,“我堂姐是我们这辈儿第一个孩子,性格娇了些,我没跟家里说是和你们合伙,她要是真来了,如果知道是给我打工的恐怕要遭。”   夏文洋原本还以为她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没想到压根没想同意,“你既然不想和她共事,那就拒绝好了啊。”   尤斯斯:“我拒绝了,没用。我跟她说公司制度不许招亲戚,没法张这个口,她说我自私。这两天家里好几个人给我打电话,都是劝我帮她忙的,我还不能反驳,说不行就是自私,没人情味儿。”   夏文洋嗤笑一声:“那只是她没有占到便宜。”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要是不把她弄进来,家里面肯定交代不过去。把她弄进来,我又觉得憋屈。”尤斯斯是真不想和堂姐共事。   夏文洋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样,你跟她说公司的制度摆在这里,没办法直接将人介绍进来。让她投简历面试,你给开个后门,叮嘱她不要让人看出你俩认识。她应该挺骄傲的吧,到时候演两个边缘化的丑角,她自己先就受不了了。”   尤斯斯:“她人比较任性自我,长得还是挺漂亮的,扮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夏文洋不以为意,漂亮的人多了,可不是每一个都有出头的机会,“你是编剧,安排几个恶毒女配,在同一部剧里让她演甲乙丙丁,不怕她不走。”   尤斯斯:“那她如果挺住了呢?”   夏文洋忽然笑了:“说明她适合吃这晚饭,既然如此,就留下好了。”总不能这个坏人让他来做吧。   尤斯斯察觉出了什么,牵出一抹苦笑:“是我太心急了,主要是从小到大一碰上她的事儿最后都是我让步,Sivan你别介意。”   夏文洋一针见血:“那是你给了让步的机会。”   尤斯斯面上一怔:“……你说得对。”   夏文洋看着这个一直以来性格活泼的姑娘,此时却是一副惆怅低落的模样,到底不忍心,多说了一句:“假如将来你的男朋友对方觉得好,你也要让出去吗?”   尤斯斯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她现在已经工作,经济独立,也该做出改变了。   拿定了主意,仿佛卸下了某个枷锁,尤斯斯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看到某人过来,尤斯斯问出了心头的疑问:“大神看着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你们当初只见过一面,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怎么敢追过去的?”   夏文洋眉目飞扬:“喜欢就要大胆去表白啊,如果不尝试,他怎么会变成我的。”   尤斯斯有些羡慕他的勇气,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识趣起身:“他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夏文洋回首,见到那个踏光而来的身影,挥了挥手,跨过椅子,迎了过去。   秦疏停住脚步,伸出手,将那个春阳一般扑过来的青年拥进怀里,夏文洋在他身上挂了一会儿,想到现在不比从前,又恋恋不舍地从人身上下来。   秦疏看得好笑:“早晨不是刚刚见过。”   “我想你了还不行吗?”夏文洋将脸凑到他面前,“特别特别想你,一刻都不想分开。”   洋洋的目光中是阳光般的炙热和柔情,就连萧瑟的秋风也能一并融化,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和他在一起,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如果不是在外面,秦疏真想将这人扣在怀里细细亲吻。   秦疏的目光克制,却哪里能逃得过时刻关注着他的那双眼睛。夏文洋呼吸都差了频率,他好想罢工啊。   罢工是不可能罢工的,只能赶工。夏文洋下了决心,务必要将时间空出来。至于眼下,他牵住秦疏的手往棚子里走去,眼神却一直放在秦疏身上,勾勾缠缠:“我饿了,快让我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秦疏手指收紧,“在外面不要乱说。”   夏文洋无辜眨眼:“我只是很期待你做的饭菜而已。”   秦疏垂眸看着他,夏文洋的目光开始变得躲闪,最后将额头在他肩膀上轻轻磕了一下。   这就是服软的意思了,秦疏也退了一步:“在家里可以随意些。”   夏文洋挑眉,男朋友就是闷骚,心里指不定多美呢!   正在干饭的几人看着这一幕,叹为观止。   王振东啧啧出声:“这眼神,都能拉丝儿了。”   尤斯斯吐槽:“老实吃你的得了,看多了小心牙口不好。”   “确实,不是甜的蛀牙,就是酸的掉牙。”谭壮心有戚戚。   崔又凡翻了个白眼,真是一群吃狗粮没够的家伙。   *   秦疏原本打算在这边待一个月就回衡祁,夏文洋各种撒娇卖痴,磨得人多待了一个星期。   秦疏这边同意后,他直接和谭壮他们说:“这个月计划拍两个短剧,大家伙加把劲儿,半个月拍完,拍完就放假。”   崔又凡第一个反驳:“这不大可能,一部剧从筹备到成型可不只是拍就完了,中间还要涉及很多其他的问题。”   王振东附和道:“就算刨除最终制作这一步,半个月拍完两部短剧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谭壮和尤斯斯倒是没说泼冷水的话。反正任务条摆在那儿,总得拍完了再说。   夏文洋看着几人神色各异,只道:“放心,总不会让你们起早贪黑地熬着。”   崔又凡摆手:“这我倒不担心,你就算是舍得压榨我们,肯定也舍不得不过二人世界。”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有眼睛的都知道他现在一颗心都挂在了秦疏身上。   夏文洋才不管他们的嘲笑,他就想一抬眼就能看到男朋友。   秦疏知道他是不想和自己分开才会这么说的,劝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我回去待两天,再过来陪你也是一样。”   “放心好了,我有办法。”夏文洋十分执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儿,不能只秦疏单方面的妥协。   夏文洋想做成一件事,特别的有执行力。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花钱,直接又招了一个导演,将人塞给了王振东,“小白,以后这就是你的直属员工了。”   王振东佯怒道:“凭什么他一天340。”   夏文洋给了他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然后翩然而去。   王振东属实被刺激到了,新招的实习生虽然年轻,但业务能力强悍,他担心被新人比下去丢脸,干活都比之前卖力气了。   拍摄在继续,起初大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两天后,区别就显现出来了,进度肉眼可见的变快。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没想到,他们还真用半个月把所有的内容都拍完了,关键是也没有觉得多累。   大家闹哄着要给夏文洋饯行,夏文洋了然道:“我掏钱对吧。”   听他这么说,顿时一片哈哈哈。   就这样,夏文洋自掏腰包,准备了一场饯行宴。第二天,就包袱款款地跟着男朋友踏上了回程的列车。   列车上,夏文洋握着秦疏的手,闭目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想,他真的是一个贪心的人。得陇望蜀,欲望横生,对身边这个人的渴望如同沟壑,似乎永远也无法填满。想要分分秒秒相随,想要时时刻刻侵占。 第177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4   夏文洋最初靠在秦疏的肩膀上只是想要和他靠得更近一些, 没想到还真的睡着了。   秦疏微微侧头看着他的睡颜,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儿,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有乘客在过道穿行注意到他们这边, 秦疏有些不适应, 只能假装不在意。   过了景城, 秦疏轻轻晃了晃他, 夏文洋睡眼惺忪,迷瞪着眼睛看他,“哥哥?”   秦疏的左手还被夏文洋牵在手里, 用另一只手打开水杯,递给他,轻声道:“快到衡祁了, 精神精神。”   夏文洋喝过了水, 整个人终于清醒,算了一下时间, 他睡了两个多小时,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   “你昨晚都没睡好,正常。”   夏文洋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今天要来衡祁,神经难免有些亢奋,他一会儿担心落下什么东西, 一会儿又想起还有事情没有跟谭壮他们交代清楚,拿着手机敲备忘录,凌晨两点钟才睡着。   列车又运行了二十多分钟,抵达了目的地。此时刚好是中午,秦疏直接将人带去了家门口的私房菜馆。   今天供应的菜品中有一道炸小鱼, 小鱼只有手指粗细,外酥里嫩,肉质紧致鲜甜,而且没有刺,夏文洋多夸了几句,秦疏暗暗记在了心里。   再次来到秦疏家高雅的电梯间,夏文洋真心感慨道:“真是委屈你了。”   秦疏无语:“说什么傻话。”   房门打开,刚进门两人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露台的方向蹿出,拉长了声音“呜——”地就跑了过来。   等到了秦疏面前,却又来了个急刹车。耳朵压平向后背起,整个脊背都拱起来了,尾巴也弯成弓弦的弧度,终于不再是蚊子叫了,开始骂骂咧咧地喵呜模式。   秦疏有些傻眼,咕噜虽然有些笨笨的,可它性格活泼,也爱撒娇,一直都挺乖,秦疏也是第一次知道它脾气还挺大。   夏文洋见此,捅了一下秦疏,冲着猫咪一点下巴:“还不赶紧抱起来哄哄?”   秦疏伸手,将猫咪抱起,起初咕噜还冲着他叫个不停,随着主人的抚摸,叫声渐渐变了调,毛茸茸的小脑袋在秦疏的颈间、脸颊,蹭个不停。秦疏的心里软成一片,在没有遇到洋洋之前,一直都是咕噜陪伴着他,这次他确实过分了。   咕噜长相甜美,平时的叫声都带着几分奶音,现在夹着小嗓子,咪咪呜呜的更是叫得人心都跟着化了。夏文洋见小猫跟他撒娇的可爱模样,看得直眼馋。“哥哥,快让我抱抱。”   秦疏刚露出想要让夏文洋抱的意思,咕噜立马伸出前面的两条小短腿,搂着秦疏的脖颈不撒爪,用行动表明了对主人的忠诚。   夏文洋也不生气,伸指弹了一下它的毛耳朵:“你这小东西,祈祷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否则——”   “否则怎样?”秦疏好奇。   夏文洋哼哼两声,“否则我把它吸秃噜皮。”   这天自打他们回来,咕噜一直都很黏人,秦疏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那种。看的夏文洋对一只猫都产生了愧疚之心,对秦疏说:“哥哥,以后出门还是带着它吧。”   “好。”   家里有家政定时上门打扫,秦疏只需要将两人的行李归置好。   夏文洋和咕噜一起,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疏后面,看着他将自己的行李放进主卧的衣帽间,唇角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住。   秦疏将腾空的行李箱放到衣帽间的一角:“这个就不收起来了,你不是想去岚衢吗?我看了天气预报,17号以后那边的天气都很适合出游,你挑个日子咱们就出发。”   夏文洋没有回应,秦疏觉得奇怪,回身就被夏文洋吻住了。秦疏下意识地扣紧他的腰身,将人压在柜门上回吻。   当夏文洋环住他的脖颈,按住他的后脑下压时,秦疏顿时被这个动作刺激到,由轻吻变成了深吻,手掌托住他半张脸,让人动弹不得,难舍难分。   两人什么时候倒在大床上已经不知道了,彼此气息交缠,空间只剩彼此,再也容不下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   身体是滚烫的,吐息也是滚烫的,眼底蒸腾的水汽很快又被这热情灼尽,想要汲取对方的体温来缓解,最后这把火却越烧越旺,直至燃烧了彼此。   雄鹰在高远的天空俯冲,追逐着猎物;鱼儿于激荡的洪流溯水而游;皂荚爆裂,用生命的余力将种子弹射进厚重的土层;西风横扫群芳妒,菊花吐蕊泛流霞。   一切重归于平静,看着怀中尚未回神的人,秦疏神色间全是懊恼,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控,他轻轻地抚慰尚在颤动的身体,小声说着对不起。   夏文洋眸光微动,哑着声音道:“比起慢慢来,我更喜欢你快一点儿,喜欢哥哥——这样对我。”   秦疏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一下一下地顺着恋人的脊背,见他一双水亮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轻咳一声:“知道了。”   夏文洋眨眨眼,渐渐消退的红晕再次爬上脸庞。   秦疏眼底笑意跟着晕开,他的男朋友,真是放浪又纯情。   夏文洋看清了他神色的变化,破罐子破摔:“我就是喜欢你,喜欢跟你亲近。”   见秦疏只是笑看着他,有些不满道:“你呢?”   秦疏揉了下他的脸颊,轻吻两下,“我也喜欢你,喜欢跟你——亲近。”   两人每天闹腾到三更半夜,睡觉睡到自然醒,小日子别提有多“颓废”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秦疏见他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果断订购机票。翌日,夏文洋迷迷糊糊地就被拉上车,等到彻底清醒,人已经快到机场了。   秦疏将准备的早餐递给他,夏文洋一口气吃了半盒虾饺,又吃了十几条干煸小鱼,有些渴了:“带喝的了吗?”   “只有白开水。”秦疏将水杯递给他。   “就想喝这个。”水的温度刚好入口,夏文洋喝了小半杯,手一伸,秦疏就把杯子接了过去。   夏文洋整个瘫坐在那儿,带着酒足饭饱的慵懒,说:“我可真是人生赢家啊。”   秦疏将剩下的几个饺子吃掉,“怎么就是人生赢家了?说说看。”   夏文洋掰着手指一一细数:“你看,第一,桃姐正值壮年,身康体健,我们母子关系和谐;第二,在生活中有可以相互支持、倾诉、分享快乐的朋友;第三,也算实现了财务自由,能任性地抛下工作享受生活,不必为经济问题过度焦虑。最最重要的是,我还顺利地将你拿下了。”   前面的司机被他的发言逗笑,夏文洋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放肆了,他收起惫懒,坐直了身子。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坏了,猫呢?你把咕噜自己放家了?”   秦疏轻笑,“你往后看看。”   夏文洋回身一看,咕噜小公主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看着他,金铜色的大眼睛居高临下,里面迸发着智慧的光芒。   “诶你个小东西,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夏文洋看它一副有听没懂的样子,一把将它捞进怀里,“秦哥,我记得你说过咕噜智商有问题对吧。”   秦疏肯定点头:“确实,它还做过智商测试,算是猫里的……嗯。”   夏文洋挑眉,他知道研究人员会给猩猩测智商,还真不知道普通的宠物猫也能测。想到怀里这只是个智商盆地,夏文洋满心怜爱,准备给它一个爱的贴贴。咕噜努力抻直小短腿,拒绝他的进一步靠近。   夏文洋尝试几次全都宣布失败了,他托着猫咪的两只前肢,晃了晃,说:“我怎么感觉它在鄙视我?”   秦疏:“你看错了。”   夏文洋将猫脸转向他这边:“没看错,你看它,这绝逼是鄙视的眼神。”   秦疏看着试图挣扎出恋人怀抱却不得,以至于猫脸写满暴躁嫌弃的小猫,只能安慰:“你跟个傻猫计较什么。”   夏文洋又想起一件事:“飞机能带宠物吗?是不是得给它办托运啊,你带齐证件了吗?”   “不用办托运,它有机票。”秦疏打开某航空公司的软件,将猫咪的飞行凭证给他看。   夏文洋看清上面的文字,“宠物飞行卡?现在可真够人性化的。”   “只有特定的航班,而且只能坐经济舱。”秦疏看着他有些抱歉,经济舱还不如普通列车舒服。   夏文洋不以为意道:“已经很好了。”   秦疏:“嗯,至少它和咱们在一起,不会有应激的风险。”   夏文洋唇角勾起,不顾咕噜的抗议,在它小脑袋瓜上亲了一口,他喜欢秦疏口中的“咱们”。   *   岚衢山路多,秦疏直接报的地接团。他们两人一共花了3998,平均一个人才2000。   飞机落地,已经有人在出口等着他们了。   这是个中年人,个头不高,双目有神,肤色十分健康,询问后才知道,对方是旅行社雇佣的司机。   途中,夏文洋询问着岚衢的风土人情,打卡圣地。司机健谈切热情,知无不言,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口音,有趣又亲切。   司机将车子停在了一个门厅豪华的酒店门口,夏文洋“嚯”了一声,“2000块的团,住得这么好吗?”   司机解释道:“现在进入了旅游淡季,是这样的。如果你们一个月后再来,团费会降到1000以下。”   夏文洋难以置信:“七天六夜还不到1000?那不是亏了?”   “看怎么算了。大的旅行社都是这样的,得把摊子支起来,在你们身上亏的这些,寒暑假能翻倍赚回来。”   夏文洋受教地点头,果然各行有各行的门道。   司机从后备厢取出两人的行李,“祝两位在岚衢玩得愉快。”   两人道谢,拖着行李,背着猫包,进入酒店。凭身份证拿到了房卡,进入房间发现里面环境特别好,美中不足,是个标间。   夏文洋怨念地看着秦疏,秦疏抽掉房卡,转头出去。   “你干嘛去?”夏文洋抱起猫包跟上。   “换房间。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秦疏进入电梯时,留下这一句。   夏文洋笑着小声嘀咕:“还以为是要去买橘子。” 第178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5   换好了房间, 时间还早,夏文洋想要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两人一猫就此出发。   酒店附近就有一处公交站点, 上车扫码, 20分钟后, 来到了著名的美食街。   美食街绝对是旅游城市的标配了, 本地人吃饭很少来这边。早些年管理混乱, 宰客的事情屡见不鲜。如今网络发达,大浪淘沙,能够屹立不倒的小店, 至少味道是经过诸多网友考验的。   在上大学前,夏文洋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他兴奋地左顾右盼,对每一个摊位都充满了兴趣。   两人按照美食攻略, 一个个摊子寻找过去, 品尝着各种特色小吃。   其中有一样豆腐丸子,一份八个要20块钱, 不便宜, 却实在美味。用料十分朴实,豆腐碾碎, 里面加了胡萝卜丁和葱花碎,炸好的丸子乒乓球大小,园滚滚的, 色泽金黄,轻轻咬下一口,香滑鲜嫩,却又不似其他丸子那般油腻,夏文洋买了一份, 根本没吃够,两人就又重新排了一次队。   丸子都是现做现炸的,等了小二十分钟,才终于等到了第二份,两人你一个,我一个,一会儿就吃完了。这份下去,彻底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夏文洋十分满足,秦疏取出纸巾,夏文洋乖觉地仰头,等着男朋友为他擦去嘴角的油渍,两人相视一笑。   安抚了肚子里的馋虫,之后两人就随意游逛起来。虽说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这边人流量依然不少,就还挺热闹的。   他们走走停停,时而在热闹的人群中穿梭,时而在某个角落静静欣赏着街景。偶尔遇到有趣的小玩意,就扫码付款。   街灯次第亮起,洒在他们头顶,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两道身影,一道笔直英挺,另一道却十分活泼,不时交叠在一处。   不同于衡祁,岚衢山明水秀,哪怕是夜晚,也能看清天幕的蔚蓝,像是低调华丽的蓝丝绒,此时已有星子点缀,可以预见,再过两个小时,夜空会有多美。   夏文洋伸了个懒腰:“桃姐一定很喜欢这里。”算起来他也有一年没回去过了。   秦疏:“下次空闲,可以回去看看。”   夏文洋倒退着走在他面前,笑着调侃:“哥哥这是想要见家长了?”   秦疏看着他,眼神沉静温柔:“你想让我见吗??”   夏文洋耳根发烫,转了视线:“过年的时候再说吧,桃姐现在忙着,估计没心思应付亲儿子。”   夏文洋想,他确实得回去看看,那个被桃姐挂在嘴边的智珅到底怎么样。   想到那老小子似乎挺能赚的,夏文洋掏出手机,给桃姐转了一笔钱。   很快,夏文洋就收到了母上大人的消息:“怎么突然给我转了这么多钱?”   夏文洋语气得意:“你儿子现在日进斗金,给你的养老费,收着吧。”   温桃发了语音过来:“臭小子,什么养老费,你妈年轻着呢。”   夏文洋连忙道歉:“我说错话了,这是给您的美容费。”   温桃这次发了个“算你识相”的表情包过来,夏文洋垂眸浅笑,希望桃姐永远像现在这样,拥有一颗少女心。   进入社会之后,夏文洋才清楚地认识到,桃姐没有将自己的美貌变现,有多么难得。   温桃就是清水镇上普普通通的一名收银员,每个月三千块的工资。除了母子二人的日常开销,还要支付夏文洋的学费,一个月基本不剩什么了。   镇上的一个叔叔很喜欢桃姐,对方是个修车铺的老板,有一段时间追她追得很紧。那人其实不错,只是长相太过普通,因为长年干力气活,指节粗大,掌纹和指甲缝里是洗不净的油污。   温桃骨子里透着浪漫,她爱打扮,爱干净,家里也收拾得很有情调,小小的窗沿一年四季都有花朵绽放。两个人打眼一看就不是一类人。   夏文洋清楚地记得,初三下学期,有一次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亲耳听那个叔叔说不介意她克夫的名声,愿意和她一起抚养孩子,还保证供他读书上大学。   桃姐拒绝了,可他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犹豫。夏文洋知道桃姐绝对不会喜欢那个人,之所以犹豫正是为了他。   夏文洋不想让桃姐委屈了自己,就主动去找那个叔叔,让对方不要再上门。   后来,他上了高中,每周都会去杂货铺帮忙,一天50块的工资,生活费都能自己解决,那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金钱的力量。   现在,他们再不必为金钱烦恼,他也有能力让桃姐过上好日子。   *   两人卡着时间,坐上了末班车。车上人不多,两人选了后门的位置。   两站后,上来一个老阿姨。老阿姨目光在公交内扫视了一圈,凑到一个面善的年轻姑娘身边,开口道:“姊妹,你知道土日教吗?”   那姑娘明显是个无神论者,只是性子比较软,拒绝了好半天才被放过。   老阿姨被拒绝了不太高兴,“你这样上帝是不会保佑你的。”   姑娘怕了她,只想让人赶紧换个目标,就没搭理她。   老阿姨再次扫视车厢,之后奔着夏文洋他们就过来了。夏文洋精神一振,正襟危坐,秦疏一看就知道他要搞事情。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夏文洋在阿姨开口前,将和秦疏相扣的手举起来:“我不能信,我喜欢同性。”   车厢里的人目光歘地一下全都看了过来。先前那个面善的姑娘明显认出了两人,一双杏眼瞪的溜圆,夏文洋冲着她眨了下眼。   同性恋在基督教中是悖德的,老阿姨顿时后退一步,仿佛他俩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只是车厢里这么多人看着,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劝导两个年轻人改邪归正。   “这是原罪,会遭到神的审判不过只要你们放下心中的罪孽,虔诚地祷告,神会赦免你们的。神爱世人……”   夏文洋没想到这样都没能将人吓走,在对方换气的空当,使出绝杀:“信教给钱吗?不用多,一个月3000,按最低标准交社保我就信。”   老阿姨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气愤道:“你的灵魂已经出卖给了魔鬼,上帝必会将你除名。”   夏文洋撇撇嘴,上帝且管不到他头上呢。   不过对方到底年纪大了,夏文洋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就当自己没听到。   老阿姨目光看向秦疏这边,这是个看起来就十分清正的小伙子,她想要再挽救一下,然后就看到这个年轻人默默地将头转向车外,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接连三次在年轻人身上碰壁,老阿姨决定换个方向,她走向一个同龄人。   老大爷没等她开口就说:“我一个月退休金8000,信教给钱吗?每月给我发8000我就信。”   老阿姨一句话哽在喉咙里,直接掠过老大爷,看向坐在他里面的那位。   里面那位赶忙复刻前面成功的案例:“我工资一个月6000,给钱就信。”   之后老阿姨走到哪儿,哪儿的乘客就是一句“给钱吗?给钱就信。”   大家开始玩梗,车厢里一片哈哈哈,就连司机也跟着哈哈哈。   老阿姨气得不行,当抵达下一个站点时,麻溜儿下车,好像车上搭载的是一群魔鬼。   车子再次启动,夏文洋抵着秦疏肩头,笑得直抽抽,“你看到她脸色没?都绿了。”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哈。   秦疏无奈地跟着笑:“调皮。”   回到酒店,之前安安静静的猫咪开始扒拉猫包的拉链,秦疏将它放出来,它立马倒腾着小短腿往卫生间跑,一个纵跃跳上马桶,开始嗯嗯。   上完厕所还不忘叫上两声,提醒主人替它冲水。   夏文洋走过去,按下冲水键,问秦疏:“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咕噜都会用马桶上厕所了,怎么学不会冲水呢?”   秦疏嘴角抽了抽,面上有些一言难尽:“它其实会的,当初专门训练过,就是它冲水时不小心掉进去过,吓得一个劲的扑腾,后来它就不敢了。”   “难怪了。”夏文洋眼里笑意闪动,在秦疏看过来前连忙掩饰过去,秦疏比90%的男人都爱干净,咕噜掉进马桶里还能这样被宠着,绝逼真爱无疑了。   秦疏收到导游的消息,“明天五点半就要出发。”   “好早啊。”这对喜欢睡懒觉的人来说简直太痛苦了。   秦疏给浴缸放水:“进山要开将近四个小时,没睡饱可以在客车上补眠。洗完澡就早些睡吧。”   洗去一身疲乏,两人分工合作,秦疏负责将两人衣服洗好晾在卫生间,夏文洋将明天穿戴的东西找出来挂在柜子里,又将其他的东西规整好。   夜空,果然如预料的那般,群星璀璨。月亮在云层间穿行,时隐时现。月光宛如一层轻柔的银纱,静静地覆盖着安静下来的街道和林立的高楼。夏文洋将夜景摄入镜头,随即拉上窗帘,将那一片皎洁关在窗外。   夏文洋钻进被子,手掌爬过秦疏的腰线。秦疏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不行,明天要爬山。”   夏文洋无辜眨眼:“我没说要做。”   秦疏面上一窘,提醒自己以后说话要注意,不能因为恋人喜欢黏着自己,就说得对方像是个小色魔一样。   正在秦疏三省己身的时候,夏文洋又开口了:“我只是想要个晚安吻而已,不过分吧。”   秦疏看着洋洋眼底揶揄又愉悦的光,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故意,好气又好笑,也不等他反应,低头就将人吻住。   一吻结束,夏文洋面颊绯红,微微喘气,简直被吻得晕头转向。反观秦疏,仍然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夏文洋拉高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闷声道:“不是说要早起,还不快关灯?”   室内陷入黑暗,也陷入了安静,只有一只宠物猫拉风箱一样的呼噜声昭示着存在感。   过了不知多久,黑暗中,两人默契地向对方靠近,直至搂抱住彼此,只觉分外安然,终于沉沉睡去。 第179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6   翌日,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一阵闹钟声唤醒了睡梦中的人。   秦疏关掉闹铃,起身时见夏文洋坐了起来, 就先去了洗漱间, 等他打理好自己, 出来一看, 人又堆在了被子里。   秦疏叫人:“洋洋, 起来了。”   夏文洋嘴上应和着“这就起”,人还是一动不动。秦疏无法,只得过去将人挖起来。   夏文洋哼唧着跟他耍了一会赖, 整个人精神不少,趿拉着拖鞋去放水。   秦疏开始收拾两人的东西,这边收拾好, 夏文洋也从洗漱间出来了, 整个人看着精神不少。   昨晚客房服务预约了早餐打包,去一楼还房卡的时候, 前台将准备好的早餐交给了他们。这边已经有十几个人等在那里了, 岁数都不小,他们外面套着同样配色的冲锋衣, 明显是一起的。   夏文洋凑到秦疏耳边小声说:“搞不好是和咱们一个团的,还是大爷大妈有闲啊。”   事情不出所料,最后他们果然上的是同一辆车。到了车上, 两人才发现他们误入了一个老年团。整辆车除了他们两个,剩下的一半头发花白的,剩下的那一半有的头发全白了,剩下的那部分做了染烫。总之,他们两个小年轻坐在那里, 和整体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导游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自称阿桑,和昨天接他们的司机一样,肤色十分健康。   见游客纷纷拿出餐点来吃,都挺精神,就开麦介绍当地的一些掌故,语言风趣幽默,车厢里欢声笑语一片。   吃过笑过,这群老年人就将注意力放在唯二的两个年轻游客身上。   过道另一边的阿姨热情询问:“你们哪里人啊?多大了?”   夏文洋:“我20,我哥25,我是鹿港人,他是衡祁的。”   之后阿姨又道:“这么小啊,没上学吗?”   现在大学的普及率很高,也难怪她会有此疑问。夏文洋不想提这个,只说:“我工作比较早。”   阿姨仔细打量了一眼秦疏,觉得坐在里座的这个虽然年轻,看起来却十分沉稳,好奇地询问:“里面那个小伙子呢?哪个大学毕业的?有对象没?”   夏文洋的雷达立即竖了起来,他没多想,偏头往秦疏的肩膀上一靠,说:“我俩是一对。”   阿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来又扫过去,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后终于开口:“原来你是个女娃子啊。”   夏文洋眨眨眼,看看秦疏,又看看阿姨,眼睛一转,收了收嗓子:“是啊,难道不像吗?”   还没等她反应,坐在她前座的那个阿姨一声暴喝:“我就说嘛,哪家的男娃娃这么漂亮,原来是个女娃子,这就对了嘛。”   这位是个大嗓门,一声呼喊一下子将车上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了。   “真的假的?”   “真是个女娃子啊,挺漂亮的,头发再留长点就更漂亮了。”   “是,说是刚结婚。”   “晓得嘞,小两口出来度蜜月是吧。”   “可不,家里长辈开明,办的旅行婚礼。”   ……   夏文洋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亲眼见证了谣言的诞生。他往秦疏那边又靠近了些,挑眉道:“哥哥,看到没,一辆大巴就是一个世界啊。”   夏文洋说话的声音很小,没想到隔壁的阿姨年纪虽然不小,耳力却非比寻常,开口就来了一句:“叫啥哥啊,叫老公,吓我一跳。”至于为什么吓一跳,全在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里了。   夏文洋嘴角抽了一下:“这是昵称,叫哥哥显得亲近。”说着还冲秦疏眨眨眼,“是吧,老攻~”   导游阿桑从听到夏文洋是个阿妹的时候就开始捋他手里的游客名单,此时终于捋明白了,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然后就听到神色冷淡的那个帅哥说:“你喜欢就好。”   年轻的导游还没有见识过世界的多样性,心里有诸多疑问,反映到面上就是一片空白。   阿姨没有注意到工具人导游的异样,看着隔壁的两人一脸你们不懂的眼神,“你们年轻人呐,还是单纯。”   这话顿时开启了话匣子,坐在车里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一肚子的故事,大家天南海北地来到岚衢,说起别人的八卦也没什么负担:由亲戚圈里那些事儿说到办公室恋情,从职场潜规则说到公司高层的权力斗争,从社交场合的虚伪与真实说到社会百态的复杂多变。其间种种,令人叹为观止。   果然生活比影视剧中的还要狗血,倒是让两个年轻人好好长了一把见识。   车子出了市区,几乎没有过渡就进入了山区,山路蜿蜒,道路回环,惊险处甚至半个车轮都悬空在山路外,司机却神情悠然地操纵着方向盘。   听着游客们或惊叹,或紧张的声音,阿桑此时已经调节好了情绪,自豪地介绍道:“王师傅是有二十年驾龄的老司机,这条路往返几千次零事故,大家绝对可以放心。现在距离景区还有两个多小时,大家可以先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说来也怪,客车不如火车平稳,却是真的好睡,当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夏文洋的眼皮就有些不受控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迷糊了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和秦疏头对头睡着了,咕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从猫包里面放了出来,此时正盘在秦疏腿上,睡得正香。   夏文洋看了一眼时间,睡了大概半个小时,他玩了一会儿猫尾巴,遭到了咕噜的抗议和秦疏的镇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迷糊了过去。   就这样醒一阵,睡一阵,终于到了景区大门。   阿桑挥舞着小旗子,将大家领到一处,然后拿着收集的身份证去换票,带着他们进了景区,之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   十一月的阳霞山呵气成雾,气温属实有些低了。不过这个季节的阳霞山天气晴好,很少下雨,而且来此游玩的人也大幅度减少,观景体验指数倍增长。   “幸好穿了棉衣,否则我都得冻死在这里。”   “慎言。”秦疏脸色严肃,他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夏文洋手动给自己嘴上拉上一道拉链,眼睛却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起初同车的游客还聚集在一起,不到20分钟就分散开了。两人一猫悠然赏景,好不悠闲自在。   阳霞山开发得十分人性化。沿着栈道,目之所及,尽是美景。山峰形态各异,有的雄伟挺拔,有的秀丽婉约,枫叶如火,将群山染上绚丽的色彩,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美。   比起奇秀壮美的山,更为人称道的是这里的水。五彩斑斓的湖泊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上。湖水清澈见底,呈现出令人惊叹的色彩,有湛蓝如宝石般的,有碧绿似翡翠般的,还有五彩交织如绚丽画卷般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瀑布如银练般飞泻而下,溅起无数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大山深处,竟藏着这样一处人间仙境。   夏文洋拍照的动作就没停过,:“一直都知道这里风景好,还是第一次来,果然名不虚传。”   秦疏以前来过,他每年一半的时间都在旅行的路上,闻言开口:“喜欢以后每个月咱们都可以出来走走。”   夏文洋打开录音软件:“你再说一遍。”   秦疏看清他手机界面,配合地重复:“余生,只要洋洋想,我每个月都会陪他出来走走。”   夏文洋录音原本是有些玩笑的意思在的,现在听他如此郑重,心像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迅速扫视一圈,确定最近的游客和他们也隔着一段距离后,飞快地在秦疏唇边亲了一下,之后跳着跑开了。   直到十米开外,这才又慢下了步子,明显是在等秦疏追上去。   秦疏眼里噙着笑,保持着原来的步调上前,很快两人又变成了并肩而行。   山里的天空都比别处蔚蓝,美中不足的是温度太低,大片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哪怕到了正午,山里依然一片荫凉,只有或红或黄的叶子能让人觉得温暖。   夏文洋爱臭美,穿的棉衣是短款,里面的T恤自然也长不到哪儿去,踏着栈道的台阶,不时露出一截白皙的细腰,看着就凉飕飕的,不过此时他一张脸却是健康的粉红色。   夏文洋手里牵着牵引绳,咕噜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跑后,到处撒欢,连带着他也多了不少的运动量,不只不觉得冷了,反而还散着热气。   等到了服务区,坐在餐桌旁,疲惫感迟钝地翻涌而上。   夏文洋一边嗦着面条,一边感慨:“刚进山那会儿,我还觉得下午三点集合太早了些,这么大的山,哪里逛得完。结果这才三个小时,就有些走不动了。”   “出来玩是为了放松,不要让自己太累,也不要存着玩够本的心思,喜欢咱们下次再来就是了。”   秦疏说得随意,夏文洋心头却是忽地一松。成长的经历,让他还没有从固有的思维中转变过来,因为曾经体会过经济的窘迫,挣钱的不易,所以哪怕他现在不必再为金钱发愁,潜意识中依然会去衡量、取舍。   夏文洋拿过盘子里的大肉串开撸,虽然一串只有三块肉,价格也明摆着是在宰客,可它好吃啊。几个肉串而已,他还是吃得起的,他已经能赚钱了,真的没有必要这么俭省。   秦疏看着大快朵颐的男朋友,第一次没有跟上对方的脑回路,这是打算多补充点体力?这才旅游的第一天,大可不必如此。   夏文洋连吃三个大肉串,又把目光投向了秦疏的面碗,那里汤色艳红,勾动着人的食欲,“好吃吗?”   夏文洋不太能吃辣,这边餐饮又以麻辣闻名,他刚刚没敢点,看秦疏吃得很香,他又馋得慌。   听话听音,秦疏听出这是想吃了,就从碗里夹了一筷子,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只挑了两根,放进碟子里,推了过去。   夏文洋看着可怜的两根面条,撇撇嘴:“瞧不起谁呢?”   辣面条是真的够味,也是真的太辣,整个口腔都火燎燎的,夏文洋其实还想吃,秦疏却是不许的,“尝尝味就行了,忘了上次有多难受了?”   夏文洋回想起某些不太美好的经历,终于压制住了蠢蠢欲动的馋虫。   *   上山容易下山难。   之前还不觉得怎么样,下山是真有些走不动了。秦疏看他整个蔫哒哒的,心疼了。走到他身前弓下身子,夏文洋迟迟未动,秦疏催促:“上来。”   “我能走。”   他也是一百好几十斤的人,他累,秦疏也累。秦疏心疼他,他难道不知道心疼人吗?   “快点上来,我力气大,两个你都能背得动。”   夏文洋说什么都不让秦疏背,因为怕秦疏担心,累了也咬牙挺着,早知道之前就坐缆车下山了,也省的遭这个罪。现在,过了那个村,想坐也是不成的了。   秦疏看着他一脸倔强,也没勉强,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见他脚步明显拖沓踉跄,这是再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人捞到背上。   夏文洋起初还有些挣扎,但或许是实在太过疲惫,也或许是秦疏表现的实在太过游刃有余,他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脑袋靠在秦疏的肩头,“你是吃了大力金刚丸吗?”   “嗯,吃了两颗呢。”秦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没有起伏。   夏文洋闷笑出声,震颤的幅度从他的前胸穿过秦疏的后背,一直传递到秦疏心里,秦疏侧过头看看背上的人,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秦疏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已经等在那里的同车游客看着小两口亲密的模样,发出善意的调侃。   “小伙子体力不错嘛,当媳妇的有福了。”   “可不是嘛,瞧瞧这恩爱劲儿,真让人羡慕呀。”   “哈哈,对媳妇这上心劲儿,想起我当初刚结婚的时候了,干啥劲头都足。”   “哎呀呀,你个老白菜帮子还和人年轻小伙儿比?小伙子,要一直这么对人家好呀,哈哈。”   “年轻就是好呀,这感情真让人看着就觉得甜蜜。”   夏文洋被这群老家伙调侃的脸微微泛红,秦疏这次倒是稳得住,夏文洋对上他的眼神,只见那里明明白白写着:“自己挖的坑,躺着吧。”   夏文洋桃花眼泛起水波,唇瓣微启,甜甜地叫了一声:“老公~”   秦疏:“……” 第180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7   赶赴酒店的路上, 阿桑提醒游客:“晚上回去一定要忍着酸痛敲打按摩两条腿,让肌肉放松下来,尤其是平时不运动的人, 否则明早会很难受。”   晚上, 夏文洋躺在床上, 被秦疏按得吱哇乱叫, 叫得秦疏心慌:“有那么疼吗?”   夏文洋想了想, 说:“也还好。”   秦疏无语:“那你叫什么?”   夏文洋一个仰卧起坐,如果不是秦疏反应快,两人肯定得撞到一起, 夏文洋歪着头看他,“好让你心疼我啊。”   秦疏手下一个用力,鼻间轻哼:“我看你是想让我疼你。”   夏文洋被他性感的鼻音撩得一哆嗦, 真没想到, 他男朋友竟然也会说荤话了。   夏文洋身体前倾,手臂松松地环住秦疏的脖颈, 几乎是脸贴着脸说:“哥哥, 我想换一种放松方式。”   秦疏看他一脸不知死活的荡漾,发出最后的警告:“明天还得早起呢, 别招我啊,小心起不来。”   “那哥哥让我看看,怎么个起不来法儿~”尾音上扬, 那点儿小心思昭然若揭。   秦疏深深觉得,要给男朋友好好上一课了。   月色温柔,房间里正是情浓。思绪仿佛飘出了躯体,在那如水的月光中游离。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 逐渐扭曲、变幻出迷离的色彩。   意识在时光的隧道中穿梭,一会儿回到了那个清晨,小巷初次相见的惊艳;一会儿又跳跃到了那个雨后的黄昏,伞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情思在意识的海洋中蔓延、荡漾,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只感觉那温柔的月色如同轻柔的丝线,将所有的情感都紧紧缠绕。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更加浓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痴迷。而那情浓的氛围,像是永远也不会消散,在意识的最深处永恒地停留,让人心醉神迷,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翌日,夏文洋还是起来了,因为今天的行程有一场民俗表演,他不想错过。   车上,是两个萎靡不振的年轻人和一群充满朝气的老年人,他们一起向快乐出发。   又是四个小时的车程,夏文洋下车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发出一阵咔咔的响声,终于好受了些,这才注意到同团的老人们有些过于亢奋了。   而且,周围聚集的游客特别多,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期待,陆陆续续还有大巴和私家车汇集。   他下巴点了点周围,问秦疏:“什么情况?”   “这个月刚好是巫阆族的祈鼓节,十年一遇,我们今天来的不是风情街,是真正的民寨。”   巫阆族绝对是最神秘的民族,有很多神异的传说。他们的祈鼓节相当于夏族的春节,不同的是,祈鼓节并非年年举办,一旦举办,前后则会持续半个月。   夏文洋拿出手机搜索,才发现赶巧了,今天刚好赶上开幕式。这次节日规模十分盛大。传统祭祀、芦笙演奏、特色村寨行、长桌宴,还有诸多民间特色活动。整个运作完全市场化,也不知道当地文旅局怎么做到的,竟然有十三座村寨对外开放,迎八方来客。   这不再只是某个民族的传统民俗活动,而是将其打造成为一场非遗文化盛会。   夏文洋匆匆在群里发出一条语音,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Van有引力又正好放假,谁要是感兴趣来凑个热闹也不错。   凭借入场券跨过那道栅栏门,他们一车人就如游鱼入海,顿时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秦疏赶忙抓住男朋友,将人牢牢地困在身边,在这里走散,想要再找到彼此还真有些困难。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中心广场正在进行一场祭祀。穿着传统服饰的老人手持牛角,围绕着木鼓跳跃、旋转、摆手,以表达对祖先的敬意和祈求神灵的保佑。动作粗犷豪迈、矫健敏捷、充满力量。配合着鼓点和唱词,似乎真的有一种与天地共生之感。   一曲祭祀后,一群身着巫阆族服饰的年轻女子以木鼓为中心,手拉着手,脚踏节拍,开始舞蹈。在某个节点后,又有其他人默契加入。圈子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秦疏和夏文洋也被拉入其中,被巫阆族的热情感染,从笨手笨脚到熟练腾挪,从闭口不言到热情呼喝,最后从一圈变成两圈,又从两圈变成三圈,一舞过后,酣畅淋漓。   秦疏还是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可他喜欢洋洋,看着他笑他闹,这样的喧腾吵闹似乎也不再难以忍受,一直封印的热情似乎也跟着被点燃。   夏文洋跟秦疏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退团。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全程参与才不枉此行。   阿桑听到两人的诉求,说:“我们有协议,因为个人原因中途退团是不退费的。”   “我们也没想着退费,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后面的行程我们就不参与了。”不过是几千块钱,夏文洋现在财大气粗,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阿桑却提出了另一条解决方案:“团里还有其他游客也和你们有一样的需求,祈鼓节公司这边有专线,公司也考虑到了类似二位这种情况,我可以把你们转到另一个导游那边,既不用白花了团费,也能继续感受节日氛围。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做的是精品旅游,食宿方面我司还是很有保障的。”   白捡的便宜,两人自然不会拒绝。   下午三点,大巴车旁,一些决定留下参加祈鼓节的游客就被转手给了一个身着巫阆族服饰的姑娘。   她自称久香,普通话说得相当不错,不过却是名副其实的巫阆人。据她所说,因为祈鼓节,学校特意给他们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们回来过节,她趁着这个机会赚些学费。   就在大家觉得这个女孩子十分励志的时候,对方很快用现实告诉他们,做人不要太天真。   “我们寨子每晚都有篝火晚会,还有特色美食,味道绝对正宗。大家如果想要深入体验我们巫阆族的风土人情,可以选择住在寨子里,寨民都很热情,保证不会让各位失望。”   久香热情推荐着自家村寨,一位游客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这个多少钱?”   久香的苹果脸上挂着纯朴的笑:“不贵,如果只参加篝火晚会,每人198,加住宿298。”   这个价格一报出来,大家都笑了,果然市场经济,无处不在。   夏国有句老话:来都来了。花了钱可能会后悔,可是不去一定会遗憾。最后,不出意外,所有人都选择了298。能够选择这个时候出来游玩的,也不差这几百。   久香所在的村寨名叫夯深,进入村寨,就有寨民迎了上来,拉着久香说话,说了什么他们完全听不懂。   等他们交流完,久香回身叮嘱他们道:“各位游客先跟阿叔阿妈去放行李,今晚就住在寨民家里。之后可以在寨子里面随处看看,没有限制的。篝火晚会六点准时举行,我会在那棵大榕树下面等大家。如果谁晚了也不要着急,可以直接跟着人流走。”   久香明显是个熟练工,询问过合住意愿后,将人分作几堆,秦疏他们就跟肥羊一样被寨民一一领走了。   夏文洋原本只是想要住个新鲜,对于这里的生活条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竹楼外面虽然看着简朴了些,却意外的好住。   接待他们的这户人家有三口人,一对中年夫妻加上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老人家看面相保守估计也得八十往上走,后来一问才知道,人家是九十八。   看到他们出来玩还带着一只漂亮小猫,女主人热情地拿出自家晾晒的鱼干儿,秦疏原本想说自己小猫不吃这个,结果咕噜很给面子地吃了。   男主人会一些普通话,只是说得不好,夏文洋努力辨别,还是没有听清他到底是叫阿布还是阿木。后来还是秦疏告诉他,两个都不是,大叔名叫Dng狐。   彼时,夏文洋的关注点已经不在巫阆族人的名字上了,同样是出来旅游,他光顾着玩了,秦疏竟然还顺便学了一门语言,这天赋,简直不是人。   在村寨渡过第一晚,夏文洋决定剩下几天就在这住下了,秦疏自然都依他,出来玩,开心就好。   主家人得知他们有要继续住在这里的意愿,待他们更加热情了。   *   祈鼓节的视频陆续流出,普通上班族无法亲临,窥屏过过眼瘾还是可以的。   众多的网红博主纷纷慕名而来,虽然路人对网红褒贬不一,但有一点儿却不得不承认,论炒热度,这些人绝对是专业的。有那么一句话不是说嘛,别用你的业余爱好,去挑战别人吃饭的本事。   因为这些人的聚集,祈鼓节在网上的谈论度也越来越高。   夏文洋却无视了这波流量,理智上,他知道应该把握这次机会,足够的曝光对于他们这个行业来说真的是能够变现的。可在他还没来得及衡量时,他的行动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秦疏比工作重要。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夏文洋也不过是在心底感慨一句:我果然不愧是桃姐的亲儿子,之后就又开始和男朋友开开心心。   因为曾经经历过玩不尽兴,睡不踏实,心情不爽,浑身不对劲的日子,所以更加珍惜眼下的纯粹。两个人的旅行,如果还掺杂着工作就太扫兴了。   巫阆族的祭祀活动真的有很多,这天,久香通知大家说,“今天祭祀过后有一场竹椅舞,各位游客如果有把子力气,可以过去玩一玩哦,这在我们巫阆族可是求偶舞,很有意思的。有意向的可以随我来,去租借跳舞穿的服饰。”   虽然这姑娘明显掉进了钱眼里,总是想法设法地叫大家掏钱,却意外地不让人反感。   竹椅舞实际上求偶的舞蹈,知道这一点,夏文洋自然不会错过,他还是挺想看秦疏对着他孔雀开屏的。   久香将几个年轻人带到特色民俗店,夏文洋环视一周,果断将手伸向了女装。   负责的阿姊见此正要阻止,只见眼前的漂亮青年垂首浅笑,本就不丰锐的面部线条,顿时多了几分雌雄莫辨的柔美。   阿姊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是阿妹啊,”她打量着眼前的姑娘,“阿妹好高挑啊。”   夏文洋抿唇一笑:“家族遗传,我们家人个子都高。”   秦疏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下好笑:洋洋又在骗人了。   夏文洋看到穿着巫阆族服饰的男朋友,眼前一亮,“果然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秦疏被他当着别人的面夸赞,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跟我仔细说说,你们家还有哪些高个子。”   夏文洋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嗔怪道:“你说呢?还能有谁?”   阿姊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面上是了然的笑。秦疏被看得不好意思,“挑好衣服了吗?活动快要开始了。”   其实,距离活动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夏文洋也不戳破,抱起衣服往里面走去。阿姊想要过去帮忙,被秦疏拦下了,他眉眼浅淡,说:“不必劳烦,我去就好。”   夏文洋将头从领口钻出来,听到身后的动静,说:“麻烦帮我系一下腰带。”   一只手伸到架子上,取过巴掌宽的腰封,那手夏文洋再熟悉不过,扭头看着秦疏,眉峰微挑:“你怎么进来了?”   目光往他手上一扫:“这个你会吗?”这个想要系得好看牢靠,还是需要一些技巧的。   秦疏手拿腰带,一环一拉,也没见如何动作,就已经将腰带绑好了,绑结严整美观,夏文洋没想到他连这个也会。   秦疏拿起其他佩饰继续帮他穿戴,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说:“只要是人会的,我都可以会。”   夏文洋冲他抛了个媚眼,夹着嗓子道:“阿哥今天好不谦虚呢。”   “在你面前,我谦虚来做什么?”每一个恋爱中的人,都希望自己在恋人眼中是完美无缺的,秦疏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   夏文洋手指搭上秦疏的胸口,一路向下,堪堪停在腰间,轻勾了一下他腰间的银铃,叮铃两声脆响。   此时的夏文洋一身异域风情,眼神惑人,漂亮得过分,秦疏喉结滚动,然后就听眼前人道:“我很期待阿哥今天的表现。”   所谓竹椅舞,其实是模仿巫阆族青年男女迎亲时的场景。男子结亲,身背竹椅,去女家迎娶阿妹,接到人后,新娘坐在新郎背着的竹椅上,全程脚不沾地,直至抵达新居。   祭祀之后,就迎来了重头戏,一场求偶舞即将拉开序幕。当地的一对青年男女先上前演示了一遍,有专业的主持人在一边讲解要领。既然是舞,就少不了跳跃的动作,背上绑着一把椅子,椅子上还坐着个人,这样负重跳舞考验的不只是体力。   舞蹈动作大开大合,并不繁复,自带一种粗犷美感。两人演示过后,就有当地的青年男女纷纷上前,将场子炒热。   秦疏运动神经好是天生的,看过两遍,便已经能够将动作复刻下来。夏文洋虽然不是专业学这个的,可他直播时可没少蹦跶,掌握要领自然也不在话下。   两人眼神一对,也跟着下场了。   秦疏背着长背竹椅,踏着鼓点围着夏文洋蹦跳、旋转。夏文洋脚下踩着女步,每当秦疏要与他两两相对时,便转向反方向,做足了拒绝的姿态,如此几次三番,两人终于变成了面对面。   两两相望,夏文洋抬手,秦疏伸臂,轻巧地抱着人半转,反手将人放置在了身后的竹椅上,夏文洋的裙角在空气中扬起半弧,又飘然撒落,说不出的飘然优美。   两人驾轻就熟的动作引来围观者的一片喝彩。他们身穿巫阆族的服饰,跳着求偶舞,舞步娴熟,眼神拉丝,男俊“女”靓,在众多的舞者中也是最出色的一对儿,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们是土生土长的一对小情侣,哪里能看出他们只是游客呢?   舞蹈仍在继续,起伏的视线中,夏文洋看到了喝彩的人群,看到了冲着他们举起的相机,头顶无人机发出轰鸣,几乎是围着两人盘旋……这些却又都一一远去。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只有秦疏,是秦疏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他跳的这支求偶舞。   他坐在秦疏背上,明明看不到这人此时的模样,对方的样子在他心底却越来越清晰,唇角牵动,甜蜜又幸福。 第181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8   这天晚上, 夏文洋收到了“鱼刺”的消息。鱼刺是乐果平台的主播,和夏文洋也一样,也是个女装大佬, 曾经两人还一起连麦PK过。   虽然彼此添加了联系方式, 关系只能说一般, 所以在看到对方的消息时, 夏文洋还挺意外的。   鱼刺:“Sivan, 今天在岚衢拍到你了,不介意蹭个热度吧。”   夏文洋挑挑眉,将屏幕亮给秦疏。秦疏正忙着给咕噜洗澡, 今天出去玩没带它,回来才发现,它把自己折腾成了小脏包, 身上又是蛛网又是灰, 不洗是没法看了。看到屏幕上的消息,他无可无不可道:“你决定就好。”   男朋友的宽容超出他的想象, 夏文洋原本没想着营销, 但饭都喂到嘴边了,就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他回了个“OK”的表情, “随便蹭,别忘了修图,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鱼刺:“放心吧, 不修图你俩也是最亮眼的。”   夏文洋:“链接给我,我转发。”   鱼刺本来只是礼貌询问一下,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想到最近团队念叨的事,他试探道:“现在直播不如之前好做了, 你那边要是有机会,拉小弟一把啊。”   女装大佬这个赛道,出圈的也有几个,可最有红运的绝对是Sivan,如果能在Van有引力的剧里露露脸,也能多一条出路。   夏文洋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也有了与人为善的心情,今天拍到他们的绝对不只鱼刺一个,就他看到的就有三个账号带着他的名字发了物料,目前只有鱼刺询问他这个当事人,再一回想鱼刺在圈儿里的口碑,似乎还不错,便没有拒绝。   舞蹈视频传出,秦疏的样貌出现在了更多人的视野中。经过24小时的发酵,他的个人信息被扒了个底儿掉。   秦疏有且只有一条动态的洋葱账号,迎来了新一波的评论热潮。   *   Van有引力的成员听从Sivan的召唤,正在前往巫阆族的路上,看到Sivan甩在群里的链接,自觉转发,之后就在小群里聊开了。   崔又凡:之前挺不理解的,Sivan虽然走的是女装大佬的路子,但有才有貌,想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把自己跟另一个男人搞到一起真不至于,现在忽然有些理解了。   谭壮:我早就看明白了,搁你身上,要是遇到一个形象气质佳,方方面面都合心意的优秀女生,你也会控制不住心动,Sivan会无心事业也很正常。   尤斯斯:看看公布的数据,身高186,体重150斤,腰围76,腰细腿长,还有腹肌,形象管理满分,优秀自律,还爱干净,每天健身……我都坚持不了一直把身材维持得那么好。   王振东:“不是,你从哪儿看出人有腹肌的?”   尤斯斯:“视频1分32秒,拿走不谢。”   王振东:“我又不想看大神腹肌。”   谭壮:“斯斯姐是眼馋有腹肌的男人,凡子,把你腹肌亮出来,给斯斯姐解解馋。”   崔又凡的回答是将手探向谭壮的衣服下摆:“来来来,先给斯斯看看你腰上的肥膘。”   “草,我盘靓条顺,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尤斯斯也不水群聊了,一双卡姿兰大眼睛跟打了光一样,拿着手机就把后排两人的互动拍了下来,转手就发到了群里,@了“拿走不谢。”   画面里,谭壮主动拉起衣服下摆,露出一截劲瘦腰身,崔又凡似被眼前的美景蛊惑,控制不住地伸手,两人一个下巴高昂,眼神傲娇,一个目光炙热,不由自主。   王振东以一个上升期导演的眼光点评:涩气满满,拍得不错。   只能说,氛围感这个东西,真的很迷。   两个直男齐齐打了个哆嗦。   尤斯斯眼神睥睨:“我只是在用现场教材告诉你们,我这不叫眼馋,这是一个专业人士的审美修养,懂?”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谁敢说不懂?   第二天中午,夏文洋订了位置请他们吃饭。   席间,几人的目光不时往秦疏这边飘。   秦疏看了过去,眉眼冷淡:“有事?”   谭壮跟他打交道的次数多些,大着胆子道:“大神,我们只是没想到您竟然还会跳舞,有些意外。”   “我也很意外。”秦疏道,洋洋对竹椅舞很感兴趣,他总不能让洋洋和别人一起。   “诶?”   夏文洋矜持微笑:“哥哥也是现学现卖而已。”   此言一出,嘘声一片。   几人又各自点了一份凉茶,狗粮太干噎得慌,多喝点儿凉茶顺顺。   几人边喝茶饮边商量着之后去哪儿玩,听意思明显是打算分散开。   “合着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宰我一顿啊?”夏文洋语气挺意外,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们一起行动。   崔又凡翻了个白眼:“开玩笑,我们过来可不只是为了感受祈鼓节的文化。”   尤斯斯化身柠檬精:“和你比不了,靠秀恩爱粉丝就能噌噌往上涨,我们还是得脚踏实地,一心搞事业才行。”   夏文洋被嘲讽也不生气,“既然如此,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王振东是个非酋,可能是命里缺啥就在意啥,所以和运气有关的事情他都感兴趣,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赌什么?”   夏文洋:“我们把社交账号的关注量都截个屏发群里,等回去看谁粉丝涨幅最高,输的那个负责一个月的早饭,怎么样?”   谭壮第一个提出反对:“这不公平,你的热度本来就最高,现在还跟大神在一起,我们怎么可能比得过。”   王振东眼睛转了转:“那我就更不同意了,我一个导演,累吐血也比不过你们,粉丝涨得最高的那个负责早饭还差不多。”   “粉丝都有了,还在乎几顿饭?关键是Sivan,”尤斯斯目光在他和秦疏身上转了一圈,轻笑着说,“你这边得有限定条件。”   “说吧。”   尤斯斯:“在这期间,你不能营业。”   夏文洋:“我只能答应不主动营业。”   夏文洋说这话的语气带着自得,一直置身事外的秦疏忽然看向他,夏文洋察觉到他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眼,看得其他几人一阵牙酸。   秦疏对这几个人的目光已经免疫,见洋洋的杯子空了,十分自然地给他续杯,一看类似的事情就没少做。   尤斯斯拿出小镜子,对着自己照来照去,还鼓着两腮,怪模怪样。   夏文洋凝眉:“干什么呢?注意形象管理啊。”   尤斯斯戳了戳脸颊:“干什么?我担心塞在颊囊里的狗粮掉出来。”   夏文洋将茶水一饮而尽,拉着秦疏起身,“你们好好玩,我们这就走了,免得大小姐变成大漏斗。”   *   祈鼓节之后,小情侣告别了热情的Dng狐一家,带着乐不思蜀的咕噜踏上了归途。   在前往市区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小插曲,他们捡到了一个小孩,一开始他们还以为遇到了碰瓷儿的,因为小孩突然从旁边跑过来,扑到他们搭乘的车子前边摔倒了,幸好司机反应迅速,及时踩了刹车。   司机按了几下喇叭,小孩儿晃晃悠悠爬起来,他们这才看清,这是个男孩子,瘦瘦小小,还脏兮兮的,也就三四岁的模样。   他们等着小孩儿走开,结果那小孩儿晃悠着细胳膊细腿,奔着车门就来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后座的两人。   夏文洋对上孩子乌亮的眼睛,呼吸一窒:“难道是和家里人走散了?”   司机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藏着什么人,开口道:“不至于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降下车窗,“娃娃,你哪个寨子的?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是期待地看着后座两人,见两人只是眼神陌生地看着他,然后两眼一翻,晕了。   司机被唬了一跳,半天没敢动。夏文洋推了秦疏一把,秦疏打开车门,将小孩儿提了上来。   司机一脸为难,秦疏知道他的顾虑:“先带上吧,联系派出所,怪不到你头上。”   司机松了一口气,忙道:“正好咱们互相做个见证。”   司机给派出所打电话,将事情交代清楚,民警得知小孩儿晕倒了,交代他先往最近的医院开,他们会派人过去。   夏文洋将手指放在小孩鼻子下面,感受到平稳的呼吸,“难道是睡着了?”   秦疏目光在他小鸡爪子似的手上掠过,“也有可能是营养不良。”   夏文洋拿出湿巾替小孩将外露的肌肤擦干净,擦到脖子的地方,发现小孩还戴着一把小斧头,斧头的材质不是桃木,也不是这边常见的银饰,颜色乌黑,还挺沉。   夏文洋没放在心上,又将小斧头放进了衣领中,“长得还挺白净,先天不足吧。看看这眉眼,以后肯定是个小帅哥。”   秦疏看着小孩,却是皱起了眉:“这孩子——”   “怎么了?”   秦疏看了一眼耳朵竖起的司机,摇头:“没什么。”   一直到医院,小孩也没醒。警察调取了行车记录仪,确定跟他们没关系,又走了流程,之后就让他们走了。   离开了美丽的岚衢,回到熟悉的城市,几个人吵嚷着兑换赌约,夏文洋虽然没有主动营业,但他的粉丝涨幅却是遥遥领先,十分痛快地贡献了一个月的早饭。   秦疏在沐湘陪了他一个月,之后带着猫一起回到衡祁。夏文洋知道秦疏不喜欢被人关注,虽然不舍,也没有开口让他继续留下来。   秦疏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他不能一味地索取。   而且,只要男朋友在身边,他就无心其他,公司的招牌鞭笞着他残余的事业心,还是得努力搞钱。   两人各自经营着自己的事业,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彼此陪伴,生活忙碌而规律。   Van有引力发展迅速,又是三个月过去,一集短剧的广告报价已经到了20W。Van有引力在洋葱的年度评选中,一举夺魁。在新的一年,夏文洋拿到了首个一线代言——繁星珠宝。   夏文洋一共拍摄了两支广告,分别穿了男装和女装。繁星的广告一经发布,播放量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也让夏文洋的个人知名度堪比流量明星。   在男装广告中,夏文洋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搭配简约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领带,他戴着镶嵌着钻石的手表和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宝蓝色袖扣低调内敛,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与魅力,展现出男性的干练与稳重,一看就是个职场精英。   另一则广告的风格与之相反,夏文洋妆容精致,发型优雅,身着一袭华丽的晚礼服,修长的脖颈上佩戴着璀璨夺目的珠宝,独自一人在华丽的宫殿中翩翩起舞,左手持着高脚杯,里面红色的液体轻轻荡漾,在灯光的照耀下,整个人似乎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满身华饰相得益彰。   广告发布后,还有人跑到“和你不熟”的账号下面,跪求大神给他男朋友的广告来个混剪。   有好事者跟风,在他的评论区盖起楼来。   这些网友玩笑的居多,没想到,秦疏还真剪了一版出来,只是和大家期待的版本大相径庭。   网友想看的:极限拉扯,暧昧横生。   秦疏出品:貌合神离,两地分居。   网友辣评:这你都醋,怕不是醋精转世。   夏文洋看到,笑得打跌,差点儿滚到沙发下面,秦疏伸手将人搂住。   夏文洋笑着打趣:“没想到啊,没想到。”   秦疏不动如山:“有什么问题吗?”   夏文洋捧着他的脸颊,在他脑门亲了一下,“就喜欢你的醋劲。”   秦疏手上一个用力,两人顿时上下颠倒,夏文洋笑盈盈地看着他,十分顺从,让人只想狠狠地吻他。   秦疏顺从本心,将人吻得七荤八素,直到身体都起了反应,洋洋眼底漾着水光,漂亮极了。他撑着沙发靠背起身,将人打横抱起,一路走回卧室。   夏文洋陷进柔软的被子里,正准备迎接暴风骤雨,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秦疏的手机。   夏文洋伸手想要挂断,结果却不小心接了起来。   听到听筒里的内容,夏文洋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间抽走,怔怔地看向秦疏,脸色煞白。 第182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29   “请问, 是秦疏先生吗?”   “我是。”   “我是今晚的值班保安,您家小孩在岗亭这边,方便过来接一下吗?”   “什么?”   “不方便我们也可以给您送过去。”   夏文洋听到保安的话, 先是脸色煞白, 既而眼圈儿红了。   秦疏见状, 直接一句“找错人了”就挂断电话, 开口解释:“洋洋, 这一定是搞错了,我有没有孩子你还不清楚吗?”   “我们才认识半年,还是异地恋, 谁知道是不是你之前的风流债找上了门。”   秦疏见他因为一句话就给自己扣个莫须有的帽子,好气又好笑:“在你之前我根本就没谈过恋爱,哪来的风流债?总不能是凭空掉下来的吧。”   夏文洋被他提醒, 乍然发现, 很多事情都不大对劲。   秦疏双亲早逝,很小就能自立, 性子其实独得很, 没长歪就不错了,可自打两人在一起, 秦疏凡事都不用他操心,他怎么那么会照顾人?   秦疏的厨艺也很不错,如果是家常菜, 还说得过去,关键是他还会做各种小食,有些他做完甚至一口都不碰。以往他没多想,只以为是专门为了他做的,可他其实很少点餐, 类似奶油布丁这种他以前更是压根没吃过,秦疏又不靠厨艺吃饭,他为什么要学这个?   最最关键的是,两人的第一次,秦疏的表现根本就不像个初哥,后来用在他身上的手段更是一套一套的,他到底跟谁练就的本领?   夏文洋只要一想到,在他之前,有一个人得到了秦疏的悉心呵护,对方还给他生了个孩子,整个人都像被泡在醋罐里,酸得不行,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孩子都找过来了,孩子他妈还会远吗?说不定正在那边等着跟他破镜重圆呢。   他被这狗东西骗了,夏文洋泪眼汪汪,既气秦疏,更气自己。他接受不了秦疏和别人生孩子,可悲的是,他更接受不了离开秦疏。   他特么就是个恋爱脑!没治了啊!   纵有千般无奈,万般委屈,也只能无力地哭泣。   电话再度响起,秦疏直接挂断。   过了两秒钟,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之前的号码,秦疏只能接电话:“我这边有事情要先处理一下,一会儿过去。”   对方大概听到了这边的不对,没有再多说什么。   秦疏叹气,抬起洋洋的下巴,确定对方直视着自己,开口道:“我说我没有孩子,你哭什么?”   夏文洋一噎,难道他真的误会了?可一想到秦疏的种种违和之处,酸意又冲上了天灵盖,脱口就是质问:“那你说,你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那么熟练的?”   秦疏:“……男人的本能。”   夏文洋才不信:“那我怎么没像你那样?”   秦疏:“你在下面,又不用动。”   夏文洋眼里还汪着一泡泪,听到秦疏的话,莫名羞耻,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   秦疏心头微松,总算不闹了。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去吻他,等到唇瓣分开,夏文洋的醋劲也被中和了。   秦疏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刚刚我亲你,你是不是很喜欢?”   秦疏也不用他回答,继续道:“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为了讨你欢心,我做过很多功课,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夏文洋原本哭得真心实意,现在秦疏两句话,一个吻,彻底就打乱了节奏。   秦疏语气受伤:“洋洋,你应该多信任我一点的。”   秦疏向来稳重自持,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夏文洋再一回想刚刚,不过就是外人的一个电话,他怎么就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他刚刚无理取闹的样子哥哥一定很失望吧。   想到自己那样质疑对方的人品,夏文洋一时有些无措。   秦疏将人搂在怀里,“现在冷静了,嗯?”   夏文洋挣了一下不动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换作是你,听说我有一个孩子,现在还找上门来了,你能冷静吗?”   秦疏想说“能”,只是一想到孩子背后代表着什么,这个字简直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秦疏选择放弃,又安抚地在他脸上亲了两下,这才说道:“你先休息,我去岗亭看看什么情况。”   “我跟你一起。”夏文洋才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万一是来碰瓷的,我也能帮忙处理。”   乘着夜色,两人一路来到岗亭,进门就见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小小身影。   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儿原本正捧着热水小口小口喝着,听到他们和两位保安说话,当即滑下椅子,上前两步,仰头看向两人。   看清小孩儿的模样,两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是个熟人。原来,这正是之前他们离开岚衢时遇到的那个小孩。   秦疏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问:“你怎么跑过来的?警察没有找到你爸妈吗?”   小孩儿先是一愣,随即像明白了什么,控诉道:“你把我忘了?我费劲巴拉地找过来,你竟然把我忘了!”   秦疏神情不悦,这个小崽子的话实在容易引人误会。再看向他的时候,目光也冷了下来。   保安看看同样冷脸,神情肖似的父子俩,再看同样红着眼圈,一双眼睛如同复制粘贴的母子,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迟疑道:“要不,你们回家解决?”   夏文洋看向年轻的保安:“之前我和我爱人在岚衢旅游的时候,他刚好倒在我们搭乘的出租车前,我们和司机一起将人送去了医院,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在此之前,我们根本没见过他,你联系民警吧。”   之前还与秦疏怒目而视的小孩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指着自己的鼻尖:“你要把我送走?”小手指颤啊颤。   夏文洋面对指责,有些莫名,“你又不是我家孩子,不把你送走,难道还带回家养着?”   小孩儿十分受伤,他好不容易偷渡过来,明明双亲健全,难道要变成孤儿了?   保安在一旁看着,都替孩子不值,他蹲在小孩面前,“告诉叔叔,你爸爸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秦疏,春秋秦,生疏的疏。”小孩说话虽然还带着奶音,吐字却十分清晰。   夏文洋上次没注意,只觉得小孩长得好,现在越打量就越觉得这孩子和秦疏长得像,也就是现在人又小又瘦,等到骨骼撑起来……   秦疏可没忘刚刚洋洋的失控,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忙道:“不要胡说,我没儿子。”   夏文洋强迫自己冷静,他问小孩:“那你妈呢?”   小孩儿的回答是抱住他的小腿,还在上面依恋地蹭了蹭,仰头看着他,满眼孺慕。   夏文洋觉得荒唐,“有一件事你可能搞错了,我是男的,生不出孩子来。”   此言一出,两位保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夏文洋出门比较急,随手套了件白色短款羽绒服,下面是牛仔裤,脚踩雪地棉,很中性的打扮。也许是潜意识作祟,之前他们只觉得他个子比一般女性高,没想到竟然是个男的。   夏文洋扬起下巴,露出喉结,因为工作,他确实经常穿女装,可工作之外,尤其是在家的时候,他可从来没穿过。   秦疏没有特殊癖好,他也不想玩什么角色扮演,万一哪天秦疏因为他的不谨慎真的喜欢女人了,他哭都没地哭去。   两位保安脸上都有些讪讪。其实,在两位业主到来之前,他们已经被小朋友俘获了,再一看他们的长相,心里已经认定这两位是孩子的父母,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小孩想要说什么,嘴巴嗫嚅两下,还是选择闭嘴,只是看着两人的目光倔强,眼圈儿又有泛红的趋势。   秦疏对小孩说:“人有相似,你认错了。”   “你就是不想认我,以前你就嫌我碍事。”小孩儿说这话的时候冷静又怨气十足。   秦疏眉心一跳,看过骗钱骗保的,没见过骗爹骗妈的,而且,这孩子虽然满嘴胡话,条理却十分清晰,脑子转得也快,根本不像个稚童。他预感到这是个大麻烦,掏出手机,“既然如此,那就报警吧。”   秦疏的态度让夏文洋的心安定下来,他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个小孩子。   小孩儿对这个结果意外又不意外,哼,他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总有办法让他们认他。   附近出警很快,来的是个老民警,对在场几人做了例行询问,询问到小孩的时候,秦疏发现他有些蔫哒哒的,也许是看到这身制服,终于知道害怕了吧。   通过数据库,民警确定秦疏和夏文洋目前录入的亲属关系中确实是没有孩子的,至于其他,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至于这个自称“巫衡”的小孩儿,则完全是个黑户。小孩子嘛,认知有限又执拗,不过他也不敢肯定这孩子说的就一定是假话,主要是他与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很有父子相。   既然之前已经在岚衢那边备了案,回头与岚衢当地警方联系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警察录完笔录,说:“我先把人带回去,回头有需要二位的,再联系你们。”   “好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巫衡听着双方的对话,不吵不闹,安静得不像话,秦疏还挺意外。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民警的对讲机响了,片区有人寻衅滋事,需要他前往解决。   几人的注意力都在警察身上,没人看到巫衡翘起的唇角。   民警有些为难,他跟两人打商量:“我这边有事情需要去处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是奔着你们两口子来的,现在天也晚了,如果方便先让这孩子在你们家住一晚?”   刚刚才说要全力配合的两人能说不方便吗?   来回折腾了快两个小时,还是得把人带回家,两人的心情都说不上好。   他们在前面走,巫衡在后面跟,他现在是个小矮子,努力倒腾也跟不上两个成年人。   而且,为了把老民警支走,他还用了些非常手段,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如果一个不小心晕了,搞不好又会被丢下。   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跟自己亲爹服软,不丢脸。做好心理建设,巫衡小声哼唧两声,果然,他亲爹停住了脚步。   夜色如墨,只有甬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晕黄的光,秦疏看着小崽子小跑着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赶,虽然明知道这是个大麻烦,冷硬的心肠还是软了半截。   等到巫衡跑到他跟前,秦疏长臂一伸,勾着他后背,将人提了起来。   巫衡被提起的那一刹,整个一僵。   他偷渡过来的时候没经验,被这边的天道发现了,各种不平等的条约签订一大堆才被放行。   尽管憋屈得不行,能够见到双亲他还是很高兴的,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这个待遇。他是什么阿猫阿狗吗?这种感觉,真的太遥远了。   本来他现在就浑身无力,现在更是觉得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都软塌塌的,像是没了筋骨。   夏文洋一直控制不住去看他,这个叫巫衡的小孩不动不笑的时候和秦疏真的好像,脱离了刚才的环境,他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怀疑这是哪个女人用了什么手段,偷偷给秦疏生的。   此时注意到小孩的状态,心里不落忍,别扭着伸手:“你这样他会不舒服,要不,还是我抱着吧。”   秦疏左手倒右手,避过他的动作:“不用,小心脏。”   小孩儿抬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等秦疏看过来,将小脑袋一扭,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秦疏觉得有趣,也不嫌他灰扑扑的了,将人抱进了怀里。   路灯下,秦疏一手抱着巫衡,另一边牵着夏文洋,将他冰凉的指尖收进掌中,一并插入自己的大衣口袋,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成一片。 第183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30   又是一日清晨, 阳光突破云层,将光辉洒向大地。   丁香湾的某栋顶楼,厚重的遮光窗帘将阳光阻挡在外, 床铺上, 两个身影相互依偎, 分外温馨。   一点儿声响打破了静谧, 一只萌哒哒的矮脚猫轻巧地穿过猫洞, 直奔床铺而去。   睡在床铺外侧的人,身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在猫咪开始例行跑酷前, 回手拦住了猫咪跳跃的动作。   咕噜出师未捷,一个倒栽葱,倒在了地板上。咕噜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它支着四肢, 小爪子在空气中抓来抓去。秦疏瞧得有趣,指尖在小肉垫上蹭了蹭, 猫咪就像缺水的鱼一样, 身体没骨头一样扭来扭去,金铜色的猫眼也半眯起来。   正在它准备迎接主人的临幸时, jiojio上的那点温热骤然离去,咕噜眨巴眨巴眼睛,翻身腾跃, 跳到了床上,只见主人正在给人掖被角。   咕噜伸出小爪子,小眼神里是期待的光,明显是想要爱的抚摸。结果主人只是在它脑袋瓜上敷衍地按了一下,随即去了洗漱间。   咕噜目送主人绝情的背影, 最后在软乎乎的被子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趴下了。   等到秦疏从洗漱间出来,发现夏文洋竟然醒了,有些意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不工作的时候,洋洋可是很能赖床的,每天都说要跟他一起晨练,结果十天里面有一天能起来就不错了,每次都要他做好饭,催了又催才肯起。   “你去看过巫衡了吗?”夏文洋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昨晚一通折腾,心里又有事儿,睡得就挺晚,按照他以前的习惯,能睡到日上三竿,可今天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家里多了一个人,似乎生活的节奏也被打乱了。   可以预想到,那孩子的事情不解决,未来的一段时间他也别想休息好。   秦疏看着他垂首的模样,开了口:“洋洋,找时间我会去做亲子鉴定。”   夏文洋沉默片刻,“我和你一起。”   秦疏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涌入室内,他这才发现洋洋的状态有些不对,秦疏探向他的额头:“怎么脸色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夏文洋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没事,哥哥让我靠一下,醒醒盹儿就好。”说着将头埋进秦疏怀里。   也许是日有所思,他竟然梦到自己真的给秦疏生了个儿子,长得还和赖上他们的小崽子一模一样,就离谱,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咕噜趴在他的胸口,不过虚惊一场。   秦疏手上微微用力,替他揉按着头顶,洋洋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这么反常明显是被昨晚的事情影响了。   等到夏文洋缓过劲儿来,秦疏就去了隔壁客卧。巫衡身上有秘密,本来昨晚他就想好好盘问一番来着,只是给那小子洗澡的时候,对方竟然睡着了。   就算心里认定巫衡是个小骗子,那也还是个孩子,不让人睡觉也太不人道了。   客卧里一片昏暗,秦疏打开灯,床铺绵软,巫衡又太小只,几乎看不到起伏的弧度。   小孩儿两颊染上浅粉,呼吸浅淡,睡得酣熟,看起来乖得不行,很难与昨晚的欠揍模样联系到一起。   秦疏默默地看着他的睡颜,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巫衡的眉眼上,每天早晨,他最先看到的都是相似的轮廓。当初在岚衢,他就觉得这孩子的眉眼和洋洋十分相像,只是那个时候却忽略了他更像自己。   秦疏盯着巫衡看了很久,多神奇啊,一个既像他,又像洋洋的小孩正躺到他们家里。如果他和洋洋真的有一个孩子话,也就是这副模样了吧。   大千世界,想要找到一个同时和他们两人相像的孩子也不容易。   秦疏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则新闻,某个犯罪集团专门盯着有钱人,他们谋取钱财的方式非同一般,为了将资产合法过渡,他们的招数可谓五花八门,最常用的就是遗产继承。   他们虽算不得豪富,资产加起来也有大几千万,如果只需要出动一个容貌和他们相似的小孩,就可以将几千万收入囊中,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秦疏想,若是他被什么势力控制了,就凭他这副长相,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他脱离苦海。   秦疏没有叫醒熟睡的孩子,转身出了房间。   结果他做完饭,巫衡在睡;他们吃完饭,巫衡还在睡。   夏文洋有些担心:“怎么这么能睡?不会是生病了吧。”   秦疏叫人,没叫起来,后来直接将小孩从被窝拎出来,竟然还没醒,他们都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却也知道这么睡绝对不正常。   夏文洋脸色凝重:“去医院。”   秦疏点头,用被子将小孩儿一裹,抱着就走。   夏文洋拿上手机和证件,跟着一起出门。   路上,车载电话响起,是昨天的那位彭警官,三声过后,自动接听:“秦先生您好,我是昨天的民警彭景光,现在方便吗,请来一趟派出所。”   “彭警官您好,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巫衡一直睡到现在没醒,我和我爱人正带他去医院。”   听秦疏说要带巫衡去医院,彭景光便道:“这样,你们去三院,那里是我们的合作单位,我这边也过去,咱们在医院会合,正好采集一下那孩子的个人信息,免得他趁人不注意又跑了。”   秦疏直觉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挂断电话之前,他询问道:“如果确定这孩子没有父母,那警方会怎么安顿他?”   “我们会尽力寻找孩子的其他监护人,如果确定没有亲人,会移交给民政部门,按惯例他们会将孩子送去福利机构,并寻找合适的领养家庭。”   秦疏:“好的,我知道了。”   彭景光将查到的信息简单跟他们交代了一下。   原来巫衡当初在岚衢的医院醒来后,趁医护人员不注意,偷偷地跑了出去。   医院报了警,只是警方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最后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因为没有收到报儿童走失的案件,那边警力有限,便将此案搁置了。   彭景光在和兄弟单位沟通的时候简直惊掉下巴,以前一直听过一个词儿——多智近妖,他现在特别好奇这个叫巫衡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跑来衡祁的。   夏文洋他看着裹在被子里的巫衡,忽然道:“这么大的小孩儿其实是最好玩的时候。”   秦疏眉目一动:“你想养?”   夏文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个孩子出现得太蹊跷了,如果说上次是意外,那么谁能告诉他,一个三岁的孩子如何避过监控不被发现。岚衢到衡祁飞机都要飞两个多小时,一个三头身的小朋友是怎么跨越这2000多公里的距离的?   成年人做决定时总喜欢各种衡量,但秦疏看得出来,如果没有那么多违和的地方,洋洋估计真的会收留这个送上门儿的孩子。   彭警官要比他们还快一些,他们到的时候,对方已经等在那里了。   彭警官带着他们走了特殊通道,各种检查一路做下来,最后得出结论:啥事儿没有,身体健康着呢,就是太累,睡着了。   彭景光守了两个小时,结果巫衡睡得死沉,压根儿没有要醒的意思。他现在不比小年轻,昨天就值了夜班儿,这又熬了一上午,精神有点支撑不住,跟护士交代一声,让她们多多留意,就找了一张空床睡下了。   秦疏和夏文洋也采了血样儿,和巫衡的做DNA对比,秦疏多掏了一笔加急费,下午就能出结果。   反正没事,两人便待在医院里,絮絮低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彭景光醒来的时候,看到两人守在病房里还有些意外,“你们没走啊?”   夏文洋:“您昨晚不说了吗?这孩子是奔着我们来的,总要看到他醒来才安心。”   “该说不说,这孩子和秦先生长得确实像。”似是觉得自己的话容易引起误会,就又补了一句,“轮廓像秦先生,眼睛像你。”   彭警官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幼时和桃姐去探望邻居家小宝宝时的经历,当时桃姐就是这么夸那家小婴儿的。   夏文洋觉得有些别扭,便解释了一句:“我和他都去做了DNA,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了。”   彭景光玩笑一句:“哎呀,这个我们是不报的。”   秦疏:“本来就是我们的个人行为。”   彭景光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过分严谨了,他知道同性情侣的不易,便说:“巫衡精致的跟年画娃娃一样,养胖乎点,不定多招人喜欢,三四岁的年纪,说记事儿记得也不太清晰,只要真心待他,不怕养不熟,像他这样条件的孩子,多的是家庭想要领养,你们不必有负担。”   夏文洋将巫衡身上的诸多疑点说了出来。   彭景光听完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我不能保证这种情况一定没有,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天眼遍布,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秦疏他们要去取报告,谭景光也跟了过去。一半出于职责,另一半是出于八卦。   看到结果,彭景光还有些失望,他们俩和巫衡都没有血缘关系。   与之相反,秦疏明显能够感觉出洋洋整个人松弛下来。   他看得好笑:“都说我没孩子了,就这么不信任我啊。”   夏文洋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秦疏,语气认真:“不是不信任,只是太在意。”   *   巫衡醒来,彭景光将两份报告放在小孩儿面前,跟他解释上面的内容。   巫衡脸色臭臭的,皱着小眉头:“我不管什么鉴定,他们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是我阿父,我不可能认错。”   巫衡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彭警官,而是盯着站在他身后的双亲,语气特别严肃认真,板着小脸的模样和秦疏如出一辙。   夏文洋在旁边看着,被萌得心肝一颤。   没有了男朋友欺骗的顾虑,他现在看巫衡这张小脸是加了滤镜的,就连小家伙的性格似乎也变得讨喜起来。   彭景光从来没遇到这么难搞的小朋友,而且听听他说的话,这是三岁孩子能说出来的吗?   彭景光跳过这个话题,“你是怎么来的衡祁?又是谁告诉你,他们住在丁香湾的?”   “坐火车。他是我父亲,我能找得到。”   巫衡被限制在小小的躯壳里,有力量也无法使出,做什么都不方便,憋屈得要死,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里的人对待小孩子特别宽容。   他相当于一路乞讨过来的,这么有损颜面的事绝对是黑历史,他当然不会说了。   彭景光循循善诱,巫衡遮遮掩掩,最后他们得出的版本和事实也相差无几了。   巫衡仗着个头小,装成乘客的小孩混上列车,又靠卖萌混吃混喝,跨越两千里,完成了小蝌蚪找爸爸的壮举。   彭景光:“告诉叔叔,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亲属。”   巫衡:“我有双亲还不够吗?”   “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你没有监护人,那么最后你将会被送往福利院。”彭景光见他情绪低落,再接再厉,“你说你的名字叫巫衡,你是巫阆族的人吗?”   “我不是,我可以改姓的,姓秦、姓夏都可以。”巫衡看向双亲,眼神期待,结果这两个人没一个接茬的,巫衡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就算记忆被刷新,审美应该还在吧。他难道长得不好看吗?明明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夸他精致可爱,为什么这两个人就能做到无动于衷?   啊啊啊啊!他这么生气,他们竟然还在那儿眉来眼去。父亲当初离开的时候,明明说让他努力成就大道,有朝一日,一家三口定能再度团圆。   现在他历经千辛万苦找来了,结果这两人依旧相亲相爱,只有他是多余的那个。 第184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31   巫衡处于一问三不知状态, 除了固执地说秦疏和夏文洋是他家长外,彭警官并没有从他口中询问出其他有用信息。   彭景光觉得这个娃娃有些难搞,如果是一般的孩子, 不怎么记事儿也很正常, 可眼前这个可是凭借三岁稚龄跨越两千公里的超级娃娃。   彭景光温声道:“你如果不能提供更多的有用信息, 最后只能被送去福利机构。”   巫衡看了双亲一眼, 赌气道:“那就送去好了, 反正我也没人要。”   彭景光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说:“他们你就不用指望了,他们俩根本不符合收养条件。”   巫衡绷着小脸, 手下意识地摸向颈间的小斧头。来到这里的这几个月,他已经摸清楚了,在这儿, 小孩子根本没人权。   不过没关系, 规则对于他来说就是用来打破的,他会用实际行动向双亲证明, 想要甩掉他, 没门!   事情解决,跟秦疏他们就没关系了。离开医院的时候, 夏文洋神情有些怏怏。   秦疏大概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劝,孩子不是小猫小狗, 说养就养。而且庞警官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他们根本就没有领养资格。   想来洋洋不过只是一时的念头,见不得一个稚童被安置在福利院,尤其那孩子和他们还有些缘分。他揽着夏文洋的肩膀:“别想了。”   夏文洋忽然停住脚步,直视着秦疏说:“如果一辈子没有孩子, 哥哥会觉得遗憾吗?”   秦疏从小亲缘淡薄,对于血脉传承还真没什么执念,却也听出洋洋这句话中潜藏的隐忧。洋洋总觉得是他引诱了自己,将他生生掰弯的,虽然没有明说,秦疏却知道洋洋是在担心他哪天会反悔。   秦疏不擅长甜言蜜语,只能交给时间来证明。因着在外面,他也不好做什么亲密动作,只轻抚一下他的鬓发,“说什么傻话,难道你还真能给我生个孩子不成?”   落日熔金,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夏文洋不期然又想起那个荒诞的梦境,赶忙掐住念头,一张脸却是羞红了。   秦疏望着夏文洋铺上粉霞的脸,眼中满是戏谑的温柔。   哥哥向来克己,出门在外向来注意分寸,鲜少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夏文洋被看得有些羞恼,一把抱住秦疏手臂:“落到我手里,你这辈子是别想了。”   秦疏心道,只身边这个就能占据他全部的心力,哪里还有时间去分拨给其他人。见人还在看着他,秦疏缓缓笑开:“求之不得。”   两人剖白了心意,之后便驱车回了丁香湾。因着昨天没睡好,秦疏简单煮了两碗面,吃过之后便准备睡了。   秦疏洗过澡,掀开被子,就撞上一双桃花眼,原来洋洋一直没睡,发现被抓包,也不慌张,只拿一双含情目挑逗着他的神经。   “怎么不睡?”   之前还有些困顿的人很不老实,在他躺进床铺的第一时间便立马八爪鱼一样地缠了上来,凑到他颈边,轻轻蹭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我睡不着,哥哥帮帮我。”   秦疏无法拒绝这样的爱人,握住他的两手按在脑侧,低头含住他的唇瓣,直将人亲得浑身软绵,眼底迷蒙一片,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   此时的夏文洋就好比一颗酒心巧克力,甜蜜的外壳下,是更加诱人的醇香,让人忍不住反复品尝啜饮。秦疏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心头微烫,调暗了灯光。   房间里弥漫着温馨而暧昧的气息,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安静下来。   *   这天,夏文洋完成一幕剧的拍摄,缩着脚坐在电暖器边上取暖,捧着保温杯灌了两口热水,胃里这才有了热乎气儿。进了十二月,沐湘简直冷透了。   尤斯斯给谭壮使了个眼色,谭壮摇头,这位大小姐自己八卦,偏要他打先锋,他才不干。   两人那么大个个子,在对面挤眉弄眼,夏文洋又不瞎,当即扬眉:“有话快说。”   谭壮没防备被尤斯斯推了一把,踉跄一步,回头瞪了她一眼,这才凑了过去,看着夏文洋欲言又止。   夏文洋靠进宽大的椅背,目光在谭壮和尤斯斯脸上转了一圈,“别磨蹭,赶紧的!”   Sivan现在越来越有老板派头了,尤其是不笑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倒似结了霜,谭壮还真有点怵得慌。   他挠挠头,看了眼尤斯斯,见她双手抱胸,一脸威胁的表情,这才硬着头皮开口:“Sivan,那个……今天看到一则消息,说你和大神……”   夏文洋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说我和秦疏怎么了?”   谭壮咽了咽口水,猫眼儿却是晶亮:“说你们俩崩了,是不是真的啊?”   夏文洋坐直了身子,目光变得严肃起来,“这都是哪儿传出来的闲话,我和哥哥好着呢!”   尤斯斯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有网友爆料,说大神结婚了,这是不是真的?”   谭壮赶紧描补:“只说是结过婚,可能早离了呢。”   夏文洋皱了皱眉,“没影的事儿。”明知道这消息是假的,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谭壮和尤斯斯对视一眼,有些悻悻然。夏文洋心里有些烦躁,低头又喝了口热水,哥哥有没有结婚他还能不知道吗?上次因为那个小屁孩,秦疏把户口本都拿出来了。   想到那个叫巫衡的小崽崽,夏文洋心里一动,“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这个消息。”   谭壮:“有网友看到大神带着一个孩子在肯叔叔家吃炸鸡。”   尤斯斯:“以往这个时候大神肯定来沐湘探班了,现在一直没来,我们看到消息才多想了。”   “你们说的那个孩子,不会恰巧和他长得很像吧。”   谭壮惊讶:“你知道?”   夏文洋听他这样说,忽然笑了,果然是他。   “诶,不对呀。”   “什么不对?”   听到谭壮询问,夏文洋才意识到他下意识竟然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不答反问:“你们是在哪儿看到的消息?”   他平时的消遣就是刷手机,并没有看到和哥哥有关的消息啊。   “小粉红论坛。”   小粉红论坛比较小众,里面的内容和大众有壁,用户一般都圈地自萌,内容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很少有出圈儿的。   夏文洋对这个论坛倒是清楚得很,他的铁杆粉丝可都是小粉红的资深用户。   夏文洋打开软件,画面跳转,竟然崩了。夏文洋皱眉,小粉红别的都行,就服务器实在垃圾。   他将手机里面其余的软件都关了,力求保证每一点流量都流向小粉红,再次进入,果然成功了。   看到首页飘红的几个标题,夏文洋很轻易就找到了谭壮所说的那则消息。   开局一张图,正是秦疏和巫衡。肯叔叔的角落,一大一小相对而坐,秦疏开着笔电办公,另一边,一个三头身的小崽崽鼓着腮帮子吃得正欢。   楼主言说自己在肯叔叔偶遇Sivan老攻,对方疑似已婚,(大哭.jpg)嗑的cp塌了。   这则消息的发布者是夏文洋的一个粉丝,发布时间是昨天晚上,目前盖了五十多页,已经加精,下面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在夏文洋翻看消息的时候,Van有引力手里没活的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都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个究竟来。显然,这条消息他们互相都已经传遍了。   夏文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继续翻看评论。   还是谭壮最沉不住气,期期艾艾询问:“Sivan,这是大神家亲戚啊。”   夏文洋抬眼扫了一圈众人,原本不想解释什么,想到那个外冷内热的男朋友,缓缓说道:“不是,这是我和秦哥在外游玩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一个小朋友,网友喜欢臆测,没必要大惊小怪。”   王振东小心提示:“这帖子传得这么凶,会不会对大神有影响啊?”   夏文洋抿了抿嘴,哥哥不混圈,影响的只会是他还有他身后的团队:“先看看情况再说,也许过两天热度就下去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夏文洋的心思却早已飘远。他现在疑惑的是,为什么本该在福利院的小朋友竟然跟在哥哥身边,昨晚他们还通了电话,哥哥也并没有提及这件事。   夏文洋起身,去过道给秦疏打电话。   大家这才安静下来,各自回到座位上,但眼神还是时不时地往夏文洋那边瞟。   秦疏电话响的时候,巫衡听出这是阿父的专属铃声,顿时看了过来。   秦疏瞄他一眼,巫衡撇撇嘴,到底不敢忤逆,只是人却没动,耳朵高高竖起。   秦疏起身,接了电话,往阳台走去。   对面的声音委屈巴巴:“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秦疏轻笑:“你说的是哪一件?”   夏文洋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的逗弄,故意道:“看来你瞒着我的事还不少呢!哼,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你怎么把巫衡带出来了?”   秦疏心下轻叹:“果然瞒不住你,不过他是自己跑出来的。”   夏文洋早就知道那个孩子精怪,却没想到他竟然从福利院自己跑了出来,“哪家福利院?管理也太松懈了吧,竟然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看不住,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秦疏看了一眼客厅方向,眉头一皱,刚刚巫衡明明还坐在那里,怎么两句话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他目光在室内寸寸扫过,这才发现这小崽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摸到了阳台这边,此时正躲在一株巨大的盆栽后,和咕噜一起猫猫祟祟观察着他这边。   巫衡被发现,索性迈着小短腿悠悠然地踱到他腿边,张嘴一个“阿”字还没吐出来,便被捏住小嘴巴,挣扎无果,他终于放弃,脚下却是纹丝不动,打定了主意要偷听。   秦疏细数他最近给自己添的诸多忙乱,和对面的人道:“郝院长是管不住他的,他已经跑出来七次了。”   “什么?”夏文洋这次是真惊了,他回沐湘也才十天而已,“你跟我仔细说说?”   原来,自打巫衡被送去福利院后就没有一天老实的,见天地琢磨法子往外跑,第一次人不见的时候,把一众工作人员吓得够呛,还是秦疏将人送回去那颗心才落回到肚子里。   郝院长将人好一通教育,结果巫衡人小鬼大,根本不听他的,依然照跑不误。   郝院长不信邪,在秦疏有一次将人送回去后,便将人带在身边,连上厕所都得安排个人看着,结果巫衡偏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郝院长又不能把人关起来,知道他每次都是出来找秦疏,后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疏也是担心他人太小,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前天人跑来蹲在他家门口,如果不是郝院长问他巫衡是不是又跑来找他,搞不好对方要在门口睡一夜。   当时秦疏就气笑了,巫衡明摆着就是在使苦肉计,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巫衡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打蛇随棍上,央他要去吃炸鸡。秦疏原本不想带他去,可被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看,鬼使神差地竟然答应下来。   “事情就是这样,也不是故意瞒你,我总想着将态度摆出来,他总会死心,哪里想到他竟然是个死心眼。”   巫衡听到这话,鼻音一哼,他才不是死心眼。   秦疏被他抱住膝盖,抬脚在他小屁股上轻踢了一下,巫衡只得撒手。   “别跟着。”秦疏按住听筒说。   随即快步穿过阳台,进了主卧,将门关上,这才继续道:“那小子打定主意要赖在咱们家了。洋洋,你想养他吗?”   夏文洋反问,“哥哥早就想养了吧。”   哥哥就是心软,当初他就是凭着一股执拗劲儿追到哥哥的,现在换了个小娃娃,哥哥还是一样的没有抵抗力。   秦疏沉默片刻,“现在确实有这个想法。”   夏文洋小声嘟囔:“那就依哥哥的意思,养着好了,但你以后有事可不能再瞒着我了。”   秦疏应道:“好,不会了。”   两人达成默契,之后又说了些拍戏中遇到的趣事,漫无边际地闲聊着,等到夏文洋那边有人催了,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挂了已经滚烫的手机。   秦疏打开房门,一个小小身影晃悠着就要跌倒,秦疏伸手拎住他后领,等人站好,张嘴开训:“怎么这么没规矩,”   巫衡默默垂首,一副我错了的模样,心下却在腹诽,他这不是实力受限嘛,否则哪里用得着听壁脚。   不过想听的倒是没听漏,换了一个世界,双亲哪怕失去记忆,还是拒绝不了他这么优秀的崽崽,嘿嘿! 第185章 女装大佬的剪辑大神老攻32   秦疏在决定和夏文洋在一天的那刻起, 娶妻生子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乍然给人当爹,其实还挺不适应。好在巫衡虽然有些古怪, 却十分好养, 也不需要人如何照顾。   这天, 夏文洋满心欢喜地奔赴爱巢, 还没进家门, 就听到里面一阵机器的轰鸣。   他将行李放在门口,循着声音过去阳台,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几位工人师傅正忙着,机器切割大理石的声音听着让人牙酸。   他走到秦疏身边,疑惑询问:“哥哥, 这是想要修个游泳池吗?”   秦疏拉着人回到客厅, 将内外阳台的门都关上,噪音顿时小了不少, 秦疏这才解释道:“只是修个养鱼池子。”   “怎么又想起养鱼来了, 不怕咕噜淘气了?”夏文洋记得之前闲聊的时候,哥哥提起过鲁晋齐送了两条极名贵的观赏鱼, 结果都惨死于咕噜爪下,后来索性就不养了。   “巫衡喜欢吃鱼。”   夏文洋被他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干懵了:“哥,他喜欢吃鱼就要费劲巴拉修个池子?”   原来的阳台多美啊, 现在弄得乱糟糟的,幸好是在角落,否则不知道有多丑。   秦疏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正家里够大,不过是孩子喜欢吃鱼, 自家养的总比外面的干净,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夏文洋轻易就被劝服了,“也是,听说好多水产都是激素催起来的,巫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吃上确实要精心些。”   秦疏将绘制好的图纸给他看:“现在天气还冷,等再过一个月,放些鱼苗,种上睡莲,看鱼戏莲叶间,也是入画的一景。”   夏文洋看着成品图,鱼池贴着墙壁,修成不规则的花瓣形状,旁边还有葡萄架,下面还放了藤椅,不仅不丑,反而多了几分田园风味,确实不错。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秦疏就催他去洗澡了。洋洋这次是自己开车回来的,肯定乏了。   等到夏文洋从浴室出来,听到外面已经没了声音,看过才知道几位师傅已经被打发走了,不必问他也知道这是爱人心疼自己,为着他的体贴,夏文洋心里有些甜蜜。   秦疏看他发梢还有些滴水,接过毛巾替他擦拭,开口问他:“是先睡一会儿,还是先吃些东西。”   夏文洋回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光彩熠熠,“都不要。”   秦疏低头,两人接了一个长长的吻,稍解相思之苦。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夏文洋眼底水光潋滟,嘴唇更是像涂了胭脂一般,长腿一抬,便盘在了秦疏腰间。   “抱我去床上。”   秦疏被这直白的邀请激得眸底一暗,托着他的屁股,一路将人押送上床。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夏文洋就似沙漠中的旅人,长途跋涉,终于见到了绿洲,沉醉洒满甘霖的仙境中,秦疏怀抱着爱人,又温存了好一会儿,直至对方昏昏睡去。   眼看着到了幼儿园放学的时间,秦疏这才不得不起身。   他轻声道:“我去接小衡回来,你睡。”   沉睡中的人眉目安然,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秦疏又在他额上亲了亲,替人将被子掖好,这才出门。   电梯下行,秦疏看着自己唇角牵起的弧度,暗道:他现在也算有妻有子了,除了妻子的性别不对,儿子是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倒是和他曾经的人生规划不谋而合,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   巫衡还未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父亲。跟他一起出来的小胖子有些羡慕,“你爸爸可真帅。”   “这算什么。”巫衡语气淡然,心中却是骄傲,若是让这些人见到父亲御剑而行的仙姿,怕是要羡慕死了。   秦疏见巫衡拽着小步子,裹在毛茸茸的小熊外套中,倒是多了几分圆润,果然小孩子还是要肉肉的才好看。   巫衡极力保持沉稳,见到父亲后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加快脚步,眼里也带了笑。只是到了近前,往车里一探,发现只有父亲一人,不免有些失望:“阿父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开了一路车,累了。”   巫衡看父亲一脸的餍足,立马明白了,意味深长道:“开车啊~”   秦疏哪里想到三头身的芯子里竟是个老妖怪呢,只觉得这孩子说话的腔调怪怪的,“你们老师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巫衡将小书包往旁边一扔:“我不要上幼儿园了。”   秦疏担心他是和人相处得不愉快,便耐心询问:“是和小朋友相处得不开心吗?”   提起这个,巫衡嫌弃的小脸皱成一团:“今天又有人拉裤子里了。”   之前他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地方,父亲送他入园便也没有拒绝,结果去的第一天就后悔了,坚持了一周,巫衡已经到了极限,他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和人类幼崽好好相处的。   “那就不去。”   秦疏没有育儿经验,作为一个新手爸爸,最近送他上学也见识到了人类幼崽的多样性,有些小朋友确实很能折腾,巫衡早熟,不适应也很正常,强行让他融入,反而不好。   两人回到家,夏文洋正在厨房里洗菜。   秦疏有些意外:“怎么不睡了?”   夏文洋有些赧然,嗔了他一眼。对着巫衡招招手,巫衡看到阿父,就倒腾着小短腿颠颠儿跑了过去,夏文洋拿了颗草莓塞到他嘴里。   丰沛的汁水溢满口腔,果香四溢,巫衡笑眯了眼,吃完又张开嘴,跟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撒娇道:“阿父,我还要。”那黏糊糊的劲儿,简直没眼看。   夏文洋挺享受投喂的乐趣,便又喂了两颗,当然也没有忽略一家之主。   秦疏直接将人赶出厨房,“一会儿晋齐和樊雅过来,晚饭我来做。”   夏文洋和巫衡识趣地出去,没有他们的帮忙,秦疏一个人还是挺快的。   果然,他这边饭菜刚好,鲁晋齐就踩着点儿上门了,手里还拎着从他爸那顺的好酒。   秦疏他们不符合收养条件,巫衡的户口还是鲁晋齐找人帮的忙,他对这个孩子倒也不陌生,“小衡衡,见到叔叔怎么不叫人?”   巫衡翻了个白眼。   秦疏刚好看到,屈起指节敲了下桌面:“礼貌呢?”   巫衡腹诽,让我叫叔叔的人早就不知入了几道轮回了,却还是乖乖地开口叫了人,一双眼睛却憋憋屈屈地看向阿父。   夏文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好笑道:“一般人想叫他叔叔还没机会,你倒是委屈上了。”   巫衡也知道他这位便宜叔叔家中豪富,他们家现在的房子都是鲁爷爷送的,所谓拿人手短,便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埋进了阿父腰间。   鲁晋齐见他赖在夏文洋身边跟个大号猫咪似的,亲近极了,啧啧称奇:“哥,这真不是你俩的亲儿子?”   秦疏有些无语:“我俩都是男的,怎么生?”   “怎么不能?N国那个研究室的最新研究成果,自己跟自己都能生了。”   秦疏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人,对这样有违人伦的实验并不认同,“再生一个自己出来?自产自销?”   鲁晋齐和樊雅对视一眼,转了话题,问夏文洋:“之前听小雅说你还要再拍两天的,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夏文洋将巫衡塞进儿童座椅,这才道:“斯斯被范导相中去演女二了,机会难得,她那边还需要进组培训,手头这部剧就直接砍了。”   “嚯,厉害了,没想到她是第一个起飞的。”樊雅惊讶道。   鲁晋齐自觉地给几人盛饭,随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范导的剧是有名,片酬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洋哥这边。”   夏文洋摇头:“从长远看,在短剧圈子名气再大,还是比不过影视圈。”那些明星,随便接个代言赚的就比他们工作室一年的收入还多。   “那你怎么还把这个机会让出去了?”   秦疏此话一出,鲁晋齐和樊雅才知道范导最开始找的是夏文洋。   夏文洋笑笑:“现在挺好的,我又不想当明星。”   鲁晋齐:“明星也不是好当的,十八线不温不火没意思,如果跻身一线,长期暴露在聚光灯下,丁点儿隐私都会被扒出来,要是人品有瑕,真就社死。”   樊雅想起刘可芮,点头,“幸好繁星和刘可芮及时解约,否则她现在塌房,损失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儿。”   鲁晋齐问他今后的计划,夏文洋想了想,“暂时再拍两年,也找些可投资的项目,我是不可能一直拍戏的,想要多陪陪他们都没时间。”   他现在还年轻,穿着女装也毫无违和感。等再过两年,面部线条硬朗些,再反串就不伦不类了。其实他外形条件不错,转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所处的生态圈也不是那么健康,少不得会受到极端粉丝的攻讦。   而且,当初去演戏也只是形势所迫,当演员从来不是他的目标,他只是想要赚钱而已。   樊雅调侃:“洋哥现在越来越居家了。”   夏文洋一愣,随即笑道:“确实。”   原本正在埋头苦吃的巫衡忽然抬头,看着双亲,十分认真地说:“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   夏文洋不妨听到他这样说,笑眯眯道:“那我就等着衡衡长大孝敬我了。”   秦疏虽然没有说什么,却夹了一个丸子到巫衡碗里,显然心里也是极熨帖的。   樊雅看着一家三口的相处,原本备孕的都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忽然觉得有个孩子似乎也不错。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巫衡却似乎被时间遗忘了,一直都是三头身,没有丝毫长大的意思。   当鲁家的金孙会爬了,夫夫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小孩的不对劲。   两人带着他遍访名医,也没能找到对症的治疗方法。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秦疏和夏文洋不得不面对现实:巫衡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智力正常,生长激素正常,甚至身体各项数据都远远高于平均值,唯一的问题就是长不大,任谁见了都只会认为他是个奶娃娃。   巫衡看着双亲为他苦恼,心下愧疚又欢喜,他不是此界中人,天道为了压制他,也不可能给他长大的机会。   他想要将其中内情告诉双亲,只是想尽办法也无法说出,后来干脆放弃,转而展现出自己惊人的学习能力。   看到自己的天赋,双亲就会放心了吧。   巫衡创办公司,进行风投,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让家里的资产翻了两番,说是商业奇才也不为过。   过年的时候,他将银行卡拍在双亲面前:“这是儿子孝敬你们的。”   巫衡却不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正因为他聪慧,两人的忧心更甚。   偶然的一次,他听到双亲谈话,两人担忧他们百年之后,小小的他无人照料,或是被有些人限制利用,将他视作赚钱工具,或是用他做实验研究。   那天,巫衡哭了。虽然双亲不记得他了,对他的宠爱却比上一个世界更甚。   因为他一直是幼童模样,他们疼惜他,哪怕知道他心智与成年人无异,日常待他还是如同对待珍宝。巫衡拥有了一个无比漫长的童年,享尽了宠爱。   *   夏文洋在79岁这年突发脑溢血,没有痛苦地走了。秦疏料理完他的丧事后,精神大不如前,又担心幼子,身体每况愈下。   巫衡日夜侍奉在侧,寸步不离。   他来到此间,明明是为了尽孝,最终却让双亲操心了一辈子,实在不孝,偏偏又无法说明真相,愤懑又愧疚。   秦疏这天醒来,身体分外轻快,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他看向身侧的小床,巫衡正皱着小眉头在那敲击键盘,人小手也小,莫名可爱。   在他身侧,一只矮脚猫正欠欠的伸出爪子,被巫衡一指头镇压,不过片刻,就又伸出爪子去。   这只猫自然不是曾经的那只,毛色却和他最初养的那只一般无二,性子也是同样的活泼,咕噜这个名字也就沿用下来,过往的时光似乎就此停留。   秦疏盯着儿子瞧,按理说,巫衡现在也60多岁了,便是个头不长,皮肤也不应该像婴儿一样娇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来了个小仙童。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秦疏只觉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心下一片澄明,“原来,是衡儿啊。”   巫衡整个一僵,抬头看向父亲,四目相接,嘴唇翕动,无声地唤了一声:“父亲。”   秦疏应了一声,含笑闭上了眼。   他的孩儿,有通天彻地之能,并不需要他的担心。   这日,天朗气清,巫衡背着双亲的骨灰,登上北望山。双亲当年在这里初遇,若是知道自己选了这里,应该也会很满意吧。   巫衡极目远眺,看着虚空中的一点:便是限制了我又如何,父亲依然认出了我。   有了这次教训,等到下个世界,他绝对不会再被发现。   他抱着匣子,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灰白色的粉末被山风卷起,萦绕在他的身侧,在与涧水相触的前一刻,倏然消失。 第186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   寒灯如豆, 昏黄的光晕在房间里摇曳不定。   秦疏看着对面的人还有些懵,他没想到刚进入这个世界就见到了爱人。四目相对,秦疏却分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轻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秦疏觉得有些不对。   卫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秦疏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 爱人的手指修长而纤细, 还是这么好看,就是过于苍白了些,仿佛从未被阳光亲吻过。   顺着修长的指尖向上, 是同样苍白的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裂, 在那薄如蝉翼的皮肤下不安地游动, 宛如蜿蜒的青色小蛇,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卫崇见这位王世子跟个呆头鹅一样盯着他的手发呆, 眸底闪过不耐,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自从他架空了苏大监以后, 还从来没有和人沟通这么困难过,一时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选择。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停留了一瞬而已,闽南王这一支只剩下这一位男丁, 秦疏衡的外家又是商户,比起其他几位候选人,家世要简单得多。更为关键的是,这人好控制。   反正距离入京还有月余,若是这人实在不堪, 再换不迟。   卫崇心头有些烦躁,停下敲击的动作,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秦疏似有所觉,也跟着收回目光。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这一口,他就察觉出了味道不对。   他低头看向腰间玉佩,一个篆体的“衡”字跃入眼帘,顿时有如一道霹雳当头落下,原来他这个身体的身份竟然是闽南王独子秦疏衡,而不是沂川王次子秦疏睿。   秦疏衡,出了名的纨绔,也是出了名的没脑子。在他短短的十九年的人生里,干过的最没脑子的事儿就是受人挑唆,给当朝九千岁卫崇下毒,之后横着被送回了闽南。   秦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但当务之急是给卫崇解毒,顺便保住小命。   匆忙间,他打开地府APP,兑换了一枚解毒丸。见对面的人似有不适,提起茶壶,借着倒水的空当,不动声色地将解毒丸混入其中。   药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秦疏亲手将茶水奉上,“卫督主,请。”   卫崇伸手似是要接,目光却落在秦疏脸上,在手指触碰到杯子的一刹那,忽然将茶盏扫落,秦疏眼疾手快地接住掉落的茶盏,放回桌面。   卫崇大惊,看着对面的小子,眼底是森森寒意,真是没想到,终日打鹰,今天竟是着了道。   “来——”   一句“来人”尚未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秦疏可不敢让他叫人进来,以这位的性子,真叫了人进来他恐怕真得横着出去了。   秦疏仗着力气大,一边将人控在怀里,另一只手伸手倒茶,此时他已经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颤抖,他赶忙将茶水递到卫崇唇边:“快喝,喝完就不难受了。”   卫崇只觉得一股燥意在体内冲荡,激得他头脑昏眩,也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现在竟然还想灌他更多,哪里肯喝。   秦疏习惯了爱人的乖顺,如今卫崇却挣扎不休,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喂到他嘴边的茶水竟然大半都洒落在外,已经喝到嘴里的也被吐了出来。   事关对方性命,由不得秦疏不上心,正在他想要强硬一些,直接拎着茶壶开灌的时候,忽然被扑倒在地,卫崇牙齿撞在了秦疏唇上,劲头太大,疼得他眼里都带了泪花。   荣喜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在外面叫了两声督主,没有得到回应,又细细听了一回,确定声音确实不对,他不再犹豫,推开房门,见到的就是督主强迫皇储,储君唇瓣染血,羞愤落泪的一幕。   荣喜再没想到还会见到这个,慌忙退了出去,定了定神,又吩咐值夜的人远着些,只自己牢牢地守着房门。   秦疏被卫崇没头没脑地亲了一回,陡然意识到那药究竟是什么了。   资料上明明是说原身给卫崇下毒,原来竟是春药吗?   那当初,两人有没有——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秦疏心底就仿若点起一丛暗火,唯有彻底将人占有才能纾解。   “督主,让小王来帮你。”   秦疏声音轻柔,带着卫崇坠入了一场旖旎的迷梦。   行过两回,卫崇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了清醒的意思,他知道世子荒唐,却没想到竟然荒唐到这种程度。   回想此前种种情状,卫崇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秦疏没防备,被打得一蒙。历经几个世界,爱人哪次不是一颗心扑在他的身上,对他从来只有迷恋,挨巴掌还是头一回。   秦疏见他明明发丝凌乱,躺在自己身下,却依然仿若高踞着俯视一般的眼神,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自我宽慰:打是亲,骂是爱。   也许是秦疏的目光太过震惊,原本底气十足的卫崇竟然少见地闪过心虚,唇瓣下意识地抿紧,那一抹殷红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犹如熟透的樱桃,引人采撷。   秦疏低头,噙住那两片殷红,不容拒绝地亲吻着,卫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也没有拒绝。   宽大的手掌沿着卫崇的身躯缓缓游走,所到之处燃起簇簇火苗。卫崇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那胸膛的起伏如同汹涌的海浪。   秦疏终于放过可怜的唇瓣,俯身下去,亲吻着卫崇的脖颈,如同细密的雨点,纷纷洒落。   卫崇忍不住轻哼出声,那声音似痛苦又似欢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撩人。秦疏受到这声音的鼓舞,动作愈发大胆起来。   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汗水交织,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之中。每一次的律动都带着无尽的渴望与深情,烛光跳动,映照着一室靡乱。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激烈的缠绵才彻底平息,只留下满室的暧昧气息。   *   翌日,秦疏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也没有着急起身,打开APP咨询。   很快,鬼服就给出了回应:尊敬的转生指大人您好,通过评估,秦疏睿背后势力复杂,不利于任务执行,是以在进入该世界时,为您分配了更合适的身份,接下来您需要以秦疏衡的身份执行任务,如有疑异,可报错。   睡都睡了,还报什么错?   使用源世界的身体,身份都是固定的。只是地府在经历了几轮任务后,发现捏造一个新的身份会给源世界考古带来隐患,便限制使用了,好在这副身体还算出色。   驿站的另一处房间,荣喜躬身汇报:“督主,查过了,茶水并无不妥。”   卫崇抬眼看他,轻声重复:“没有不妥!”   荣喜吞了吞口水,姿态愈发恭谨:“是。”   卫崇轻笑出声,荣喜意外抬头,见到督主脸上的神情打了个哆嗦,督主明显不高兴,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卫崇垂眸半晌:“那茶水还有剩吗?”   “有的。”   “给世子送去。”   荣喜应了,猜到昨夜应该并非他想的那般,如此便是他的失职了,好在督主并未怪罪。   荣喜又觑了一眼督主面色,微肿的唇瓣殷红如血,让他不敢细看,在督主注意前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询问:“督主可要用膳?”   “嗯,传吧。”   不一刻,膳食便已摆好,卫崇见到桌上的菜色,无一不清淡,他没说什么,坐下享用。   动作间,里衣蹭到胸口,卫崇微微蹙眉。   果然是个纨绔,还是个牙口好的纨绔。   待到早膳撤下,荣喜再次进来禀告:“世子已用过茶水,如今正在后院马厩。”   卫崇并未出言,只挥了一下手。荣喜默默退下,等到了无人处,这才思量开来,若事情真的如他所想,督主竟然还能容下那位,真是奇怪也哉!   卫崇怎能不气?脱离了意乱情迷,他满腹的阴谋论。他喜欢男子这事,从未与人说起,他自信也没有在人前落下过痕迹,世子一直生活在闽南,如何得知的这一点?   他出身寒微,后来被家人卖入宫中,苟延残喘地活着,能有如今,不知经了多少权力争斗,各种阴私手段不知遇到过多少。   他对杏林之术也有几分研究,昨晚那茶水却没喝出丝毫异样,荣喜也未查出不妥,而这,正是最大的不妥。   说不得,是某些人按捺不住,借着他离京的机会,开始出手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卫崇倒是没有怀疑世子,就昨天对方按着他又亲又舔的劲儿,丁点儿不情愿都无。他更倾向于某些人熟知此子性情,利用他接近自己,为的就是谋取他手中的权力。   觊觎他的权力,呵呵~   先帝体弱,自登基以来朝政就一直仰仗内阁,偏偏他又是多疑的性子,后来属意苏大监组建鹰眼卫,监察文武百官。   因先帝病体沉疴,苏大监手里权力日盛,便是虎贲、紫金卫亦能随意调遣,先帝悚然。   后来就提拔了他,由此又有了神机卫和暗察卫。如此,天子六卫增为九卫。   卫崇是个权力欲重的,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就架空了苏大监,便是其他六卫也是任他差遣,先帝制衡的目的并未达到,反而还失了更多的权力。   皇帝应是后悔了吧,只是他手里的权力全是先帝亲口允的,便是后悔又如何,总不能为了削他的权,就让九门围了宫城吧。   先帝临终前着他并内阁几位重臣遴选新帝,并命他亲迎入京,就是想要借此将他挤出权力中心。   呵呵,吃到嘴里的就休想让他吐出来。   皇位空悬,耽误不得。时辰一到,车马便要启程。   秦疏看到卫崇,本还有些担心对方气他,结果对方一个眼神都欠奉。   秦疏:“……”这难道就是用完就丢,翻脸不认人? 第187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   秦疏衡从闽南出来的时候, 身边一共带了四个人,现在重新启程,四个变成了三个。   秦疏看了一眼程管家, 程管家上前替他打帘,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李阔方才被陆统领带走了。”   秦疏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陆统领为何要将人带走, 没人比他更熟悉其中内情。   这事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当时他们到了一处比较大的城镇,原主日日被困在马车上,闲得无聊, 便趁着修整的空当带着李阔去街上逛了逛。   李阔状似无意地与他说,满庭芳最近排了两出新戏,十分不错。秦疏衡是个爱热闹的, 听到有好戏开演, 便直奔满庭芳,正好可以解闷儿。   戏园子里几乎座无虚席, 秦疏衡便与一位锦衣公子同列一处, 那公子十分健谈,后来不知怎的, 秦疏衡提及家里有一仆侍,仗着有伺候家里老祖宗的情分,便鼻孔朝天, 实在可恨。   对方当时给他分享了整治家中下人的手段,原主简直心花怒放,恨不能将对方引为知己。   秦疏也是读取了原主的记忆才发现,他确实吩咐李阔去过药房,也只是起了整治卫崇的念头, 并没有真正下手。茶壶里面的东西,自然也不是他下的。   不是他,自然只能是李阔。   如果不是李阔,原主未必会去满庭芳。昨晚,他本该守着自己,偏偏坏了肚子,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陆统领负责此次出行的安危,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李阔被带走也不足为奇。   秦疏踏入马车,思量开来。背主之人自是不能留的,便是对方侥幸被饶过这一回,秦疏也不敢再用他。   他是内廷与内阁共同定下的新帝人选,但那些老臣无一不是浸淫官场多年,深知鸡蛋没有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所以,此次进京的除了他,另有几名宗室子也一并进京,只不过是以入朝朝贺的名义。   皇权就如一支诱人的胡萝卜,诱惑着人伸手采撷。   利用李阔撺掇原主的无非两种人,要么觊觎皇位,要么忌惮卫崇的权力。   想到卫崇,秦疏手指抚上嘴唇,昨天被撞了一下狠的,后来在兴头上,也顾不得其他,现在过了一个晚上,不免有些肿痛。   如果只是他一人也就罢了,偏偏卫崇与他一般模样,让人不想多想都不能。   秦疏安慰自己,他如今的人设就是个纨绔,便是离经叛道也没什么,原主被选中不也正因如此吗?   秦疏用指尖沾了茶水在几上随意地描画:不想当纨绔的皇帝不是好傀儡。   没有人对他治国安邦有期待,他的任务是继续纨绔下去,同时,尽可能活得长寿,内阁已经被秦氏皇族的短命给整怕了。   马车猝然颠簸,秦疏身体随之晃动,茶几上唯余一片水痕。他看着残余的水渍忽然笑了,他早已不是曾经的他了。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在一处平坦开阔处停了下来,随扈熟练地垒锅起灶。   这时,一位身着蓝色服饰的内监走了过来,秦疏认出对方是跟在卫崇身边的瑞禧。   瑞禧的目光在眼前这位的唇上一掠而过,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地传话:“督主大人命小的过来告知世子,出行路上难免简陋,还请世子担待,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定会尽心竭力满足世子的要求。”   “有劳公公了。”秦疏道,心下却是苦恼,原想着和对方说上两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此前,卫崇哪怕看原身不起,为了拉拢,也会做个样子,现在忽然派个内侍过来传话,实在不大美妙。   瑞禧告辞离开,程管家上前相送,塞了一颗金珠子在他手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瑞禧没有拒绝,笑吟吟地接了。   这天直至入夜,秦疏都没能和卫崇说上一句话。   接下来两日也是如此,秦疏起初只以为卫崇羞恼,这才有意避着他,等到第三天,秦疏就有些坐不住了。   山不来就我,那便我来就山。   经历了几个世界,爱人早已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决不允许两人就此生分。   秦疏打定主意后,精心挑选了一份礼物,那是一块罕见的美玉,雕刻成了貔貅的形状,周围辅以同色珠子,做成了串珠手链。   他换上了一身素雅却不失华贵的衣裳,以他对爱人的了解,对方最喜欢他这样装扮了。   到了卫崇下榻的院门前,秦疏整理了一下衣袖,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踏入门内,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世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秦疏暗叹,“难怪会有那么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秦疏不忘自己的人设,语气跋扈:“本王有事与你们督主商量,还不快快让开。”   侍卫自然知道这位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上,且看这性子,得罪他少不得会吃挂落,只是,若是不得罪这位,便要得罪里面那个,督主大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侍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秦疏一把将人推开,看着也没用多大力气,那侍卫却是身形不稳,等到秦疏的身影消失,旁观了全程的同僚对着侍卫竖起了大拇指。   侍卫苦笑,他说自己真被这随手一挥推了个踉跄,对方能相信吗?   谁能想到这位宗室中有名的纨绔,竟然还是个隐形的高手呢?   秦疏如果知道,一定会告诉对方:他不是什么高手,只是力气大罢了。   秦疏进去的时候,只见卫崇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看,似乎在想着什么。   卫崇抬眼,冲着荣喜挥手,这才将目光放在秦疏身上。   见到今日闽南王世子的打扮,他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词:蓬荜生辉。   卫崇在心里又赞了一回对方的好皮囊,面上却依然八风不动,语气淡淡:“世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秦疏正要开口,话在舌尖滚了个来回,再开口时,颇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长夜漫漫,督主可要小王相陪?”   卫崇被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被刻意遗忘的荒唐再度涌上脑海,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王世子竟然会自荐枕席,还是对着他这个无根之人。   哪怕已经历了一次,卫崇还是会觉得惊愕,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他的目光在秦疏身上上下扫过,不得不说,今日世子殿下这身装扮实在养眼,只这样不张嘴,看着倒有了几分读书人的风雅。   秦疏见他眼神时而挑剔,时而欣赏,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下久违地升起忐忑来。不拒绝就是默认,这样一想,心里又多了些安稳。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微笑着递上礼物,“这是小王亲手挑选的,希望督主喜欢。”   卫崇没接,目光掠过锦盒,下巴微点:“不会又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秦疏眉心一跳,偏又不能说不是自己,毕竟,他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这辈子落了这个短儿在爱人手里,余生都要矮上半头。   秦疏伸手打开锦盒,走到卫崇近前,将里面的东西亮给他看:“只一眼,我就觉得这手串与督主极为相配。”   卫崇看了一眼正中那尊玄紫色的貔貅,憨态可掬,除了颜色,哪里与他相配了?   秦疏又往前挪了一步,却是亲手为他戴上了手串。   秦疏目光毒辣,选的这串珠子不大不小,刚刚好,绕在卫崇白皙的手腕上,说不出的贵气。   秦疏这两天也在复盘那晚的细节,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卫崇确是得了趣味的。开篇已成定局,秦疏也无法扭转,但至少可以肯定,对方对他也不是完全无意。   秦疏见他眉目不动,只能厚着脸皮继续上前,轻声说道:“督主,这几日你避着我,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卫崇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凉凉。   秦疏决定不要脸了,继续道:“那天我也是初次,孟浪了些,以后自会以督主的需求为要。”   卫崇:“……” 第188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3   这天, 秦疏生平第一次凭借着厚脸皮成功留宿。   门外,荣喜安静地守着,在习习夜风下, 微微眯眼。想起义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要说这做人哪, 一是要有权, 只要手里有了权力, 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二是要识时务, 只有那些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才能走得更长远。   不得不说,这位世子对自己是真的狠, 竟然会为了皇位,主动爬上督主的床。易地而处,他自问没有这样的魄力。只是这人对于权势如此热衷, 他日大权在握, 督主恐难全身而退。   荣喜想过一回便丢开了,督主胸有丘壑, 自然有应对的手段。   就这样, 他从二更天守到了三更天,又从三更天守到了四更末, 终于听到里面叫水的声音。   荣喜看着天上星子,叹道:年轻人是真能折腾啊!   幸好夏日和暖,否则守上几个时辰, 他还真受不住。   荣喜命人抬了浴桶进去,床幔轻薄,虽然遮得严实,却也能影影绰绰看出床上两人的情形。他看得分明,其中一个正饮了茶水哺给另一个喝。   荣喜心下咋舌:世子果非常人也, 可真够卖力气的。   荣喜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盯着两个小侍将东西摆好,就带着人退出门外。他拍了拍热气上涌的脸颊,心下好笑:在宫闱服侍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是乾坤颠倒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忽然想到一句谶语:乾坤颠倒掌权柄,男生女相帝皇命。督主样貌佼佼,便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在其面前也要逊色两分。如果能一直拿捏住里面那位,和做皇帝也没差了。   *   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秦疏便已醒了。虽说昨夜睡得晚了些,可他向来习惯早起,爱人倒是个喜欢赖床的,按照以往的习惯,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肯起的。   床幔透着微光,秦疏仔细去看枕边人的容颜,之前为了小命,他还没好好看过卫崇的长相呢。   果然,不管经历了多少个世界,老婆的脸还是一样的好看。秦疏现在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个颜狗。   想到这个词不属于这个世界,秦疏嘴角不由自主地牵起,眼底也浮现出笑意,他也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正在他出神之际,卫崇醒了。   还未睁眼,他就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脸上,长期以来养成的警觉让他习惯性地将手探入枕下,结果,指尖就探到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卫崇倏然睁眼,便对上世子温情脉脉的目光,警觉稍去,心下一哂:这位可真是豁得出去,若是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爱惨了自己。   两人如今不着寸缕,昨夜情浓时还不觉什么,现在肌肤相贴,却是别扭得紧。卫崇迅速脱离对方的怀抱,不等秦疏反应,便捞过一侧的衣服,三两下已经自己捂了个严实。   秦疏跟着坐起,目光在对方微红的耳根扫过,原本因对方急速起身带来的失落一扫而空。他无视了卫崇的疏离,替人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温柔:“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如果没有人这么盯着他,他自然是要接着睡的。   “还要赶路。”许是昨晚哼哼多了,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卫崇眉目肃然。   秦疏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虽然卫崇习惯了不动声色,他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伸手取过茶水倒了一盏递了过去,卫崇饮下,面色稍缓。   秦疏这才附和着他之前的话道:“还是督主思虑周全,待会儿我让荣喜公公将车辆好好布置一番,督主尽可在路上小憩补眠。”   秦疏说话时,一双眼睛始终黏在卫崇身上,让人浑身不自在,两人睡过了,卫崇便无法当作无事发生,他下身还光着,又不想在秦疏面前穿衣,便想打发人走:“世子果然贴心,如此就劳烦您现在去吩咐一声了。”   秦疏觉得他阴阳怪气的还怪可爱,却也不会真的听他的话出去,昨晚他尝到了厚脸皮的甜头,此时自然要把握机会,让对方习惯他才好。   想到心里的计划,他当即披上寝衣,接着拿过卫崇的亵裤,抖开示意卫崇伸腿。   卫崇眉心狠狠一跳,“不敢劳动世子金躯,我自己来就好。”   秦疏的手却已探向卫崇脚腕:“昨夜累到督主了,服侍督主也是应该的。再者,督主身上还有哪里——”   秦疏声音顿了顿,似乎回味一般,继续道:“我没见过呢?”眼神暧昧,尾音上扬,挑逗意味十足。   卫崇微眯了眼,果然是个纨绔,油嘴滑舌!   虽然秦疏口出吐出的尽是调戏之言,卫崇心里那点儿若有若无的尴尬却就此消散,他主动伸出腿,坦然地坐在床上,凝眸看着青年要怎样服侍他。   秦疏以进为退,细心地替他套上亵裤,没有丝毫被折辱的模样。动作间,指腹在卫崇细腻紧致的肌肤上磨磨蹭蹭,活脱脱一个纨绔色批,直到卫崇一脚将他不老实的手掌踩住,秦疏才消停些。   两人也是老夫老妻了,秦疏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调戏人的快乐,做人果然不能太端着,回想曾经,也不知少了多少乐趣。   秦疏还未及冠,仍是少年模样,又生了一副英俊的好相貌,便是动手动脚,也不会让人觉得下流。不得不说,卫崇还真被伺候得挺舒坦。   难怪先帝重疾缠身也离不得丽妃娘娘,如他们这等人,每日里汲汲营营,确实需要些消遣。更何况,这位可是板上钉钉的皇帝。只要想到未来皇帝给他侍寝,他心里就说不出的爽快。   至于将来如何?那就各凭本事了。   秦疏被他这个睥睨的眼神勾得心里一荡,如果不是不熟,他定要拉着人缠绵一番。解渴是不用想了,甜甜嘴还是可以的,所以他十分自然地拉过卫崇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卫崇这下是真惊到了,直到秦疏替他套上内裳外衫才回神,看着眼前正低眉顺眼,熟练地替他束着玉带的男子,脱口道:“世子这伺候人的手艺果然不凡,莫不是在谁身上练过?”   卫崇说完便有些后悔,因着这话实在是带着醋味儿,这小子怕是要得意了。   秦疏心里自然是得意的,只是他也知道两人现在的身份,未免让爱人误会他小人得志,只能将欣喜压在心间。   秦疏拉着人在梳妆镜前坐下,委屈剖白:“督主可真是冤枉了我,这天下,也唯有督主才能让我折腰。旁人怎配与督主相提并论,督主今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如果换作别人这般,定是谄媚的没眼看,由眼前这人说来,偏偏就让人分外窝心,卫崇唇角勾起,当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心头一震。   怪道说“美人乡英雄冢”呢,果然色令智昏,他险些被这小子骗了过去,这般能屈能伸,怎么可能是个纨绔?   卫崇心下惊疑,秦疏却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心头的疑虑。   只见秦疏从荷包中取出一枚玉佩,那玉佩温润通透,上面纹刻的花纹更是古朴大气,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但让卫崇打消怀疑的却不是这玉佩本身,而是其背后代表的含义。   原来,这是大通商行的凭证。大通商行背后的东家正是闽南王妃的娘家。   可以这么说,将来,真正支持世子的不是他,也不是内阁,而是和他休戚与共的宋家。   为什么贵族出身的老王妃坚持为儿子求娶宋氏女,还不是看中了宋氏的财力。虽然商人地位一直被打压,但财可通神,只要有了钱,就能得到大把人手效忠,对于这一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宋氏出了一位王妃,背靠西南,海上贸易如火如荼,攒下了偌大家业。只可惜海贸利润高,风险也大。据他所知,宋氏现任家主自五年前出海,一直未归,有传言说他已葬身鱼腹。   宋家人丁不兴,宋家老太爷忧心过重,在两年前撒手人寰,宋家主有二子,彼时皆未及冠,虽能力不俗,但商场如战场,其余人等自然想要分一杯羹。   宋家虽然有一门得力姻亲,只是王府只剩一届女流,一个纨绔,震慑力自然不如以往,由是支撑的也是艰难。   其实,这里面也有先帝的一份“功劳”,原本闽南王薨逝,按例世子应该袭爵,只是先帝一直压着请封折子,留中不发。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不肯放权。就像他和内阁看好秦疏衡一样,先帝也一样看好他,虽则闽南王世子纨绔,可他好拿捏,只顾吃喝玩乐,其他全不关心。   先帝为着自身的缘故,挑选嗣子一则不想挑个实权王爷,二则闽南王世子外家在朝中无人,第三,他尚未婚配。若选为嗣子正可以趁机撤藩,收回闽南一地的军政大权。   先帝的这番思量,能看出来的不在少数,宋家自然也不例外。   商人精于利益权衡,和闽南王这一支又是天然的联盟,早早下注在王世子身上,自然会尽全力辅佐。   这枚玉佩,便是宋家的投名状。只要拿着这枚凭证,便可去大通钱庄支取银两,去各地商行调用物资人手。   现在世子忽然将这枚玉佩取出来,不会是想要送给他吧。   卫崇眼底暗潮如涌,声音却是平淡无波,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   秦疏目光灼灼:“督主,这是我家传之宝,今日我将它赠予您,以明心意。”   猜测得到证实,卫崇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了,难不成这人还真是个断袖?而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卫崇仔细分辨对方神色,见他果然一副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模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卫崇平生最不屑的就是情种,说什么海誓山盟,不过是贪恋对方颜色好罢了。先帝宠爱丽妃,最后如何?死因实在称不上体面。而那位宠冠六宫的丽妃娘娘,最后被宠爱她的皇帝亲下口谕鸩杀,红颜枯骨,不过一念之间。   不过,若真是如此,倒也说得通,督主大人对自己的美貌还是相当自信的。   卫崇心念数转,就算这人是个色批,他还是想说:真特么是个败家玩意儿。   然后,他将玉佩接了下来。这样的好东西,放在败家子手里才是可惜,正该他来保管。   卫崇故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佩,“昨晚不是刚送了一个,怎么今日还要送,难不成以后你过来一次,便要送一样礼物?”   卫崇说完,微微皱眉,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搞得跟女票资一样。落在青年身上的目光也带了审视,四目相对,青年眼中火热,眸子比外面的天光还要亮。卫崇眉心舒展开来,他也是被这蠢物影响到了,怎么净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没得编排了自己。   秦疏尚且不知,向来崇拜他聪慧的亲亲爱人已将他归到蠢物那一类,还在表着衷心:“督主要是喜欢,便是每日都送又如何?”   “哦?为何要送我?”卫崇语带调侃,他倒要听听这人还能说出什么傻话来。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注】秦疏深知表白要趁早,这是前面几辈子,爱人身体力行教给他的道理。   卫崇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疏,心中五味杂陈。在朝在野,真心难得,可眼前之人的种种作为又让他难以分辨真假。   也许是被这似真似伪的心意乱了心神,卫崇忍不住问道:“你如此待我,究竟所图为何?”   秦疏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所图的,不过是能得督主垂青,朝夕相伴。”   卫崇沉默良久,秦疏的话他自是不信的。真心是最珍贵,也是最廉价的东西,于他而言,真心还抵不过一钱碎银。   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缓缓勾唇:“但愿你所言非虚。”   这话似是应了他,但秦疏知道,卫崇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沉浮多年,如今又处于波诡云谲的朝堂,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想要夺取这颗真心,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不过既然应了他,那至少证明卫崇不讨厌他,不是吗?尤其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权柄,他虽不知道卫崇都经历了什么,却了解他皮囊之下的灵魂,投其所好,赚得美人心不过是时间问题。   秦疏推着人坐下,看着镜中的他道:“督主,小王替你束发可好?”说着伸手探向梳子。   卫崇伸手拦下他的动作,秦疏不明所以,然后就听卫崇道:“你刚刚摸了我的脚。”   秦疏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成成成,我先去净了手再来服侍。”声音清朗愉悦,听得人心里都跟着敞亮。   秦疏果然净过了手,替卫崇束发,整理冠带。   秦疏看着镜中的人,目光一时竟有些痴了。   许是早早净身的缘故,卫崇发丝散落时是有些阴柔的,此时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像是出鞘的剑,美得凌厉。   秦疏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微微俯身,从背后将人拥入怀中,低头去吻他的脸颊。   颊上传来一点儿温热,卫崇眨了眨眼,对上秦疏隐藏着侵略性的目光,比起草食动物的憨傻,反倒顺眼了些,便没有拒绝。   秦疏得到鼓励,就着这个姿势,左臂绕过卫崇左肩,扣在他的胸前,右手扶着他的下巴向后,这是一个半强制的动作,卫崇有些不适,正想将人推开,秦疏的吻就落了下来,直吻得人喘不过气来。   卫崇气恼,在那油滑灵巧的东西上面咬了一口,之后疾风骤雨终于和缓下来。   秦疏一边亲他,还一边叫着他的名字,胡乱地许诺:“你想要江山,给你;想要权势,也给你。我会一直待你好的,我只要你。”直让人心烦意乱。   卫崇主动加深了这个吻,让人无法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秦疏动作一顿,热血鼓荡。手上的劲道却是松了,转到卫崇身前,亲吻时多了缱绻的味道,如温度适宜的泉水,直叫人筋酥骨软。   卫崇心头的异样刚刚升起就被另一种感觉盖过。他一直都是个权力欲旺盛的人,见多了执掌天下的皇帝私下的面目,他对皇室的敬畏早已消磨殆尽,对皇权的渴望却日益加深。   聚天下之力供养一人,这样的生活谁人不想要?只是他穷尽毕生,也无法坐上那个位置,所以他执拗地想要得到更多。   此时,他却有了那种权倾天下,志得意满的感觉,做皇帝也不过如此吧!   不,有一点皇帝也比不过。至少,皇帝享受不到准天子如此温柔小意的服侍。这让他整个人都无比愉悦。 第189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4   等到两人再次露面, 荣喜眼尖地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此前世子一直衣着显贵,今日却多了几分低调,他着意观察, 这才发现两人虽然穿着不同, 但站在一处却分外和谐。   许是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 世子倏然望了过来, 对他微微一笑, 整个人说不出的文雅矜贵。   秦疏询问:“马车可安排好了?”   听了一晚壁角的荣喜公公微微欠身:“已按世子的吩咐布置了。”   秦疏担心卫崇打瞌睡,又叮嘱一句:“天气炎热,虽少不了冰盆, 却也不好贪凉,荣喜公公上心些。”   荣喜目光转向督主,督主已是上了马车, 对世子越俎代庖的行为只字未提。   荣喜心道:皇家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面上却已挂了笑, “世子放心。”   然后,他就看到这位不简单的世子放弃了自己的座驾, 当着一众扈从的面, 钻进了督主大人的马车。   荣喜一时都有些恍惚了,督主权势滔天, 可结交内监向来为人所诟病,这位莫不是个缺心眼吧。   “你进来做甚?”卫崇也没想到他会上自己的马车。   秦疏将刚穿上没多久的步履一蹬,无视了卫崇冷然的目光, 在靠里的位置坐了:“长路漫漫,自然是来与督主做伴喽?”   卫崇:“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秦疏暗笑他言语匮乏,“如此督主可是冤枉了我,不过是情之所钟而已, 小王所言全部出于本心。”   “谎话连篇。”卫崇冷哼一声,到底没有将人赶出去。   秦疏心下了然,果然跟着什么师父,学什么艺。   烈女怕缠郎,他有今天,全赖过去爱人教得好。至于对方的明嘲暗讽,秦疏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当对方和他打情骂俏罢了。   此后的日子里,秦疏与卫崇同进同出,同车同寝,关系愈发亲密。   起初只有亲近的人对两人关系有所猜测,结果秦疏大咧咧丝毫不加掩饰,大家伙都知道队伍里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两人搞到一起去了。   玉姑姑看着世子日日作死急得不行,若是被王妃知道他这么胡闹,远在闽南也难以安寝。   这日她终于得了空,忙对秦疏道:“世子如今已是储君,如何能与权宦走得这般近,若是被朝中大臣知道了,如何得了?”   秦疏知道卫崇名声不好,可看到身边亲近人阻止两人在一起,心情还是不大美妙,脸上就带出几分来,只是玉姑姑关心情切,一时没有注意到罢了。   这位玉姑姑是已故闽南王的奶姐,自小就照顾在他身边,秦疏顾忌着情分,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这才开口:“玉姑姑觉得我的名声如何?”   玉姑姑面上一滞,“世子只是年纪还小,贪玩些罢了。”   “在您和母妃心里,我的所有不堪自是都能找到理由,可流传在外的又是什么好名声吗?”秦疏语气淡淡,却令人无可辩驳。   玉姑姑急切道:“今时不同往日,您是要执掌天下的啊。”   秦疏想到朝堂上下,笑了,“天下啊,不过是一盘棋。我便是那上面的将帅,只是担了个名罢了,却连九宫也走不出。”   玉姑姑有些心疼了:“世子不必自伤,以您的聪慧,早晚有一日——”   秦疏眉目一动,抬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姑姑误会了,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而且,我也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好,进攻防守自有车马兵卒去操心,这样不好吗?”   玉姑姑脱口道:“这样哪里好了,又不是养在内院的闺秀。”   玉姑姑见世子有要走的意思,忙将人拦住:“世子,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子了?”   秦疏:“那玉姑姑可见我喜欢哪个女子?”   玉姑姑讷讷,“世子难道不想娶妻生子了吗?”   秦疏不以为意:“便是生了孩儿,也不可能承继闽南王这一支的香火,费那个力气作甚。”   玉姑姑如遭雷击,再说不出一句话,心下一片愁云惨淡,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里。   显然,比起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要做个傀儡皇帝,她更难接受的是对方要绝后。   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秦疏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抬步离开。   另一边,卫崇听到鲍海的汇报,挥了挥手,鲍海便退下了。   卫崇回身便看到荣喜一脸震惊的模样,嗤笑一声:“你不会信了吧。”   荣喜:“难道他说的都是假话?”   卫崇摇头:“多半是说给我听的。”   荣喜震惊:“他发现了鲍海?”   “你还真当他是个纨绔啊。便是那一身神力便已举世无双。”卫崇也是第一次遇到秦疏这样的,其人种种,实在太具有迷惑性。   之前卫崇确实差点儿被他骗过去了,只是秦疏偏偏要天天黏着他,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细节、小习惯,倒是让他看出了端倪。   荣喜惊讶:“世子力气竟然这般大吗?”   “招猫遛狗、挥金如土、喜好华裳美食许是有的,可他就算是个纨绔,也绝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卫崇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力有千钧。”   荣喜不敢深想督主是如何试出对方力气的。连忙拍马道:“督主眼光独到。”   就在这时,秦疏回来了,荣喜行了一礼,之后便退到一旁,再不言语。   *   这日,因山路难行,他们错过了宿头,只能就近在黄松岭夜宿。   这还是秦疏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宿在野外,刚下马车就张罗着打些野味,然后就被卫崇镇压了。   “之前一路皆是风平浪静,如今距离京城不过旬日,某些人怕是按捺不住了。”   秦疏听到爱人关心,心里美得不行,“知道督主关心我,如此我便只在营地范围内转转好了。”   又与陆统领道,“也不知林子里有什么好物,我是不得见了,陆统领着人随便捉些来吧。”   这个时候,山肴野蔌正丰,秦疏哪怕只在附近转了转,也采了不少山菇野菜,还打了几只麻雀。他又熟知医理,对各种草本木本植物知之甚详,如此又摘了些可做调味的佐料。   卫崇看他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好奇地看了两眼,秦疏立马献宝:“今天运气好,不仅采了不少蘑菇,还有野葱和野姜,不管是直接拿来烤,还是做汤都很相宜,一会儿我给督主露两手,尝尝我的手艺。”   卫崇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分明写着不信任。   秦疏如今已经摸清了他的口味,见此只给了他一个“你瞧好吧”的眼神,之后便忙活开了。   麻雀个头小,不过一刻钟香味儿便已逸散开了,秦疏将烤好的麻雀并两串香菇端到卫崇面前,“尝尝合不合口味。”   卫崇尝了一口,微微点头:“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秦疏笑着说道:“督主喜欢,我下次还做给你吃。”   卫崇对他的示好不置可否,秦疏也不在意,总归他们是要在一处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而且,卫崇端着架子还挺好玩的,让他总想逗一逗。   一行人吃饱喝足,早早便安歇了。   到了后半夜,正是最困顿的时候,秦疏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凝神细听,耳畔只有风吹叶动的沙沙声,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任何异样。只是想到卫崇之前的话,又总觉得不安。   此时,守夜的侍卫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过来询问:“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秦疏怕吵醒了卫崇,压低了声音说:“无事,不必管我,你忙你的,精心着些。”   “是。”   卫崇本来就浅眠,已是被秦疏的动静吵醒,他眼神凌厉地看向秦疏:“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   秦疏压低声音回答:“我有点儿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卫崇皱了皱眉,迅速起身,示意众人保持警惕。   就在这时,一阵阴森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哈哈哈,没想到你们还有几分警觉。”   秦疏听到对方出场的方式,莫名想笑,小声对卫崇叭叭:“督主,这出场也太老套了。”   卫崇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陆统领冷声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此造次!”   那神秘人却并不回答,只见周围黑影闪动,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向着他们扑来。   众护卫们瞬间睡意全无,个个神色警惕,迅速抽出佩剑,自觉分成几支小队。一部分紧密地围成一圈,将卫崇和秦疏护在中间,目光死死地盯着冲过来的黑衣人,丝毫不敢松懈。   陆统领则率领另两队人主动出击,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很快便见了血。   秦疏收起玩笑心思,神情肃然地看着战局。他博闻强识,虽然和这些扈从少有交流,却已记得队中每一个人的面貌。   他见到那个操着蜀中口音的护卫在拼杀中不慎被黑衣人击中肩头,迸溅起一串血花,却依然咬牙坚持,将刀舞得密不透风,不让黑衣人突破防线。   看到那个一脸精明相的黑脸护卫身手敏捷,与黑衣人正面交锋,招招凌厉,守护着防线,始终没有让一个黑衣人突围。   陆统领与黑衣人拼杀得尤为激烈,手中长矛虎虎生风,一扫一片,每下戳刺定要在敌人身上留下一个血窟窿。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黑衣人中有一人突然吹响了口哨,很快,又有一队黑衣人从远处赶来,局势变得更加危急。   卫崇神色阴沉,观察着战局,思索着对策。   黑夜迷惑了感官,黑衣人好似潮水般不断涌来,渐渐地,侍卫们开始体力不支,防线终被黑衣人攻破。   眼看一名黑衣人朝着秦疏刺来,还不等秦疏反应,只见卫崇瞬间出手,他身形如电,招式凌厉,瞬间将那名黑衣人击退。   很快又有三个黑衣人缠住了他,卫崇知道这些人缠住他的目的,时刻注意秦疏那边的情况,却苦于无法抽身。   在这紧急关头,有一名黑衣人瞅准时机,挥剑向秦疏砍来。卫崇回转不及,眼睁睁刀锋距离秦疏越来越近,秦疏就跟傻了一样,静立在那。   卫崇目眦欲裂,大喝一声:“救世子!”   秦疏看向他,唇瓣翕动,好似说了什么。   这时,一名侍卫飞身来护,一刀将黑衣人劈倒在地。只是他顾得了秦疏,却顾不得自己,几乎在他重伤敌人的同时,一把尖刀刺向了他的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疏一把将侍卫拉开,脚下一个用力,就将之前倒下的尸体踢飞,这下看似轻描淡写,竟将那黑衣人撞开数丈之远。   秦疏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除了偶尔的床上运动,还真没好好试试他如今的力气。此时热血上头,曾经的记忆在肌肉中苏醒,秦疏挑起掉落的尖刀,趁势冲入敌阵,他力大无穷,所到之处,黑衣人纷纷被他击退。   卫崇哪里肯放任他乱来,也跟着离开了保护圈,他的功夫是实实在在练过的,招式利落又狠辣,秦疏没想到他这般厉害,心里盘算着等这遭过去,就将荒废的功夫捡起。   两人的出手让随行护卫士气大振,他们彼此配合默契,逐渐扭转了局势。   黑衣人见局势不妙,愈发疯狂起来。黑暗中有人喊道:“别留手,速战速决!”   秦疏和卫崇却丝毫不惧,秦疏凭借着天生神力,直接抓住两个黑衣人的衣领,将他们的脑袋狠狠撞在一起,瞬间两人便倒地不起。   卫崇身形灵活,在人群中穿梭,剑剑致命。他一个转身,刺中一名正要偷袭秦疏的黑衣人。   秦疏咧嘴一笑:“督主,谢啦!”   卫崇冷哼一声:“专心对敌!”   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杀,黑衣人开始且战且退。   伴随着最后一声铮鸣响起,黄松岭终于恢复了宁静。   陆统领清点过人数,与卫崇汇报情况:“督主,虎贲卫死二人,重伤三人,轻伤三十二人;骠骑卫死三人,重伤五人,轻伤二十一人。俘获活口二十三人。”   卫崇之前一直眉眼不动,此时终于露出惊讶来:“竟然有这么多活口吗?”   像这种暗杀手段,出动的不是死士,也是亡命之徒,只要交手,向来是招招致命,能有三五个活口已是多的了,这次竟然有二十多,实在稀奇。   陆统领看了秦疏一眼,“世子宅心仁厚,未下死手。”   秦疏自打被罚过一回,对待人命愈发谨慎,所以刚刚下手时十分注意分寸,此时听到陆统领的话,他一拂衣袖,满脸正气:“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人君者,当以天下万民为己任,小王是不想辜负督主的期许。”   陆统领原本对这位皇储殿下不大看得上眼,他是武人,天然崇拜强者,之所以倒向卫崇,是因为卫崇手腕高超,为人护短,曾在丽妃娘娘手下救了半个营的虎贲卫。   今日对方的表现却令他刮目相看,哪怕说话虚头巴脑,至少在兄弟们拼命相护的时候,他没有见死不救。在情势危急的时候,他做到了挺身而出。单这两点,已经强过大半权贵。   卫崇闻言刺了一句:“请问心怀天下的世子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那些执刀兵相向的杀手呢?”   秦疏注意到他手上的血迹,取出帕子沾湿,十分自然地给他擦拭,直到十根手指都是葱白如玉这才满意。开口道:“处置的方式多着呢,开荒种地,挖矿铺路,都是正当年的壮劳力,便是倒夜香也比死了堆肥强。”   卫崇厌恶皱眉,想要将手挣开,秦疏捉住卫崇的手舍不得撒开,握在手里把玩,陆统领一个大活人杵在那里,都觉得羞耻。   秦疏压根没意识到问题,主要是牵个手实在太小儿科了,尤其是刚刚经历一战,他精神还有些亢奋。   至于卫崇,自从他手握权柄,讨好他的人有很多,但没有一个似秦疏这般同他亲近。   高处不胜寒,不管秦疏是出于什么心理,伺候他确实无比体贴,卫崇嘴上嫌弃,就还挺受用的。   只是世子到底出身宗室,不懂适可而止,卫崇被他捏来捏去,见他还没撒手的意思,深觉此人恃宠而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力抽回手指,起身道:“世子先歇息吧。”   秦疏可不想一个人,连忙跟上:“督主要去做甚?”   卫崇连个眼风也没给他,声音幽幽:“世子既然要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在下总得去瞧一瞧,他们是不是担得起您的这份厚爱。”   秦疏和陆统领对视一眼,用口型道:“又生气了。”   陆统领眉心一跳,权当没看见,忙缀在督主身后。看着前面的身影,陆统领思绪有些分散,这些时日,督主的情绪似乎确实外露了些。而这些变化无一不和世子有关。   想到世子的诸多操作,陆统领背脊都挺直几分,看来,以后对待世子还需再上心些。   卫崇情绪不佳,而且显然是去审讯了,秦疏想了想,脚下一转,去了伤员那边。   这边,秦疏来到伤患处,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   另一边,卫崇随陆统领来到背风坡,那些黑衣人都被捆住了手脚,丢在这里。   鲍海见督主前来,忙上前行礼。卫崇摆摆手,陆统领与鲍海耳语几句,鲍海诧异挑眉,顿首听命。   既然要这些人发挥余热,自然要改变审讯的策略。   鲍海心念数转,挥手示意手下将破布塞进黑衣人的嘴里,二话不说,先上了两道刑。   这些黑衣人原本就受了伤,总有扛不住的,领头的就这样被供了出来,这倒是意外收获了,他们原以为首领已经撤退了呢。   头领对此早有预料,暗察司那群疯狗凶名赫赫,刑讯手段频出,只要还能喘气,早晚得把肚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卫崇坐在一旁,面色阴沉如水,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头领如芒在背,整个人仿佛被看穿了一样。   鲍海示意开始动手,扈从拿起一根皮鞭,在空中甩了一个响亮的鞭花,然后狠狠地抽打在黑衣人身上。“啪”的一声,黑衣人身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他不受控制地打颤。   扈从毫不留情,继续挥舞着皮鞭,边打边吼道:“还不老实交代!”   起初,他还能紧咬牙关坚持,如此过了几十鞭,每一次抽打,都伴随着黑衣人痛苦的闷哼声。   卫崇看他咬牙硬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在身后的树干上轻轻敲击,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扈从停下手中的皮鞭,喘着粗气,看向上峰。   这时,卫崇缓缓站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冷冷地说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是谁派你来的。你若现在招了,还能留你们一条活路,我朝辽阔,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你若执迷不悟,黄泉路上,也不必担心寂寞,总归有人与你做伴。”   他的声音少有起伏,却让人不寒而栗。   头领不由自主地看向与他同生共死的弟兄们,对上或畏惧或决绝的目光,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   秦疏再次见到卫崇,是在天明时分。秦疏见他面色不好,试探问道:“是审讯不顺利吗?”   卫崇唇角微勾:“这世上,就没有暗察司撬不开的嘴。”   “问出来了,到底是谁?”秦疏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没问出来呢。   卫崇倒也没瞒他:“广平王。”   秦疏倒也不觉意外,昨晚那些黑衣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背后之人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卫崇见他也没过激反应,对他的养气功夫倒是多了几分佩服,问他:“你既然知道了,便当如何?”   “且先给他记上一笔,他日总有机会找补回来。”他又不是棉花,任人欺负也不知反抗。   卫崇眼角一瞥,见他袍袖上沾染了血迹,下巴微抬,“怎么搞得这般狼狈?”明明记得之前是没有的。   秦疏低头一看,无所谓道:“给伤员治伤时不小心沾上的。”   卫崇觉得不太像话,“难为世子屈尊降贵了,以后这些事让随行的大夫处理即可。”   秦疏不知想到什么,笑了,“没事,还挺有意思的。”   卫崇闻听此言,只以为他是去凑热闹,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还是后来看到侍卫们看他时的眼神又敬又畏,这才意识到不对。   询问后才得知,他们这位纨绔世子竟然像缝衣服一样,将那些肠穿肚烂的伤口缝补个遍,有幸见过那血腥场面的人,再也无法直视他。   敢为人先,总能得到更多的尊重。卫崇知晓此事后,对待秦疏也多了些耐心。   秦疏察觉到他态度的微妙变化,自然又讨到不少甜头。 第190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5   沣京城外, 一队车马缓缓向城门而去,传信的两位骑兵背插白虎旗,很快消失在城门口。   临近城门, 卫崇对身侧之人说道:“马上就要入城了, 殿下还请移座。”   秦疏坐着不动, 试图转移话题:“督主怎么不叫我世子了?”   卫崇语声淡淡:“不一刻便要入城, 跨过城门, 殿下便要鱼跃龙门,所以,还请移驾。”   秦疏不太愿意, “之前不都好好的吗?督主莫不是想要用完就丢?”   卫崇才不信他不懂自己的意思,“你若是看不起这皇位,大可坐着不动。”   秦疏就是要他知道自己的态度, 捉了他的手指送到自己唇边, 轻轻一吻:“督主如果想要金屋藏娇,小王也不是不能考虑。”   卫崇见他这个时候还在没脸没皮, 没了耐心:“不要胡闹, 你若是坐不上那个位置,趁早回闽南去。”   情话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秦疏不免有些悻悻然,再说话时,眉心皱作一团, 无端带上几分可怜,“莫要这般冷脸,我听你的话便是。”   卫崇不为所动,只默默看着他的表演,秦疏嘟囔了句“郎心似铁”, 恋恋不舍地看了卫崇一眼,走向另一辆马车。   *   沣京繁华,行人车马络绎不绝,但这一队人一看就与众不同。有眼尖地认出扈从的穿着,便已猜出这一行人的身份。   卫督主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沣京城中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等到入了城门,早有仪仗队在城门处列队迎接,几位朝中重臣皆位列其中。此时秦疏才有了身为储君的自觉,真正意识到他将君临天下。   首辅梁远神色肃穆,带领众人一丝不苟地行礼。扬声道:“恭迎殿下回京,愿殿下洪福齐天,佑我朝昌盛。”   众人齐声高呼:“恭迎殿下!”   秦疏淡淡地回道:“有劳各位。”   此时梁远才真正将目光放在秦疏身上,他原本只是过来走走过场,全了礼数,此时再看这位却多了几分慎重,单看这人面相气度,实在很难将他和纨绔联想到一起。   卫崇虽是内侍省出身,却气场十足,而他们“精挑细选”的这位储君,站在他身旁却丝毫没有被掩盖光芒。梁远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消息有误?”   梁远的神情变化虽然细微,却都被紧密观察他的卫崇看在眼里,卫崇心中不期然涌起一阵自得。   回城的队伍依然缓慢,卫崇舍弃马车,和梁远并辔而行。   梁远轻声:“督主一路辛苦。”   卫崇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对方既然想要兜圈子,那他就陪着好了,遂道:“不比梁相日理万机。”   “好说好说,分内之事,都是为国分忧而已。”梁远斟酌道,“闽南地处偏远,一路行来可还顺利?”   “还成。”   卫崇滑不溜手,梁远只能自己接着唱下去:“日前看到暗察司押解了一批人入城,这里可有什么缘故?”   卫崇语气淡淡:“皇权动人心罢了。”   梁远与他交锋已久,见他不想细说内情,也不着恼,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日前广平王幼子入京,此子聪慧异常,连日来,广平王府门庭若市,属实热闹。”   卫崇心下一嘲,不过一黄口小儿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口中却道:“季安公子以垂髫之龄入京,背井离乡,诸公关心些也是人之常情。”   梁远心下一动,“沂川王次子不日也将入京,听闻这位公子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有武帝之风。”   卫崇得了他两番试探,有些腻味,十分不客气道,“是否有武帝之风我不知道,沽名钓誉倒是真的。”   沂川王次子便是秦疏睿,关于新君人选,朝廷的意见其实也并不统一,一部分希望君主垂拱而治,另有一部分吃够了大行皇帝的苦,希望能辅佐一身康体健的仁主,共襄盛世。   “沣京距离封地路途遥远,言过其实也是有的。”梁远微微一笑,“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卫督主觉得,诸位公子接连入京,可会对朝局产生影响?”   卫崇轻哼一声,回道:“梁相多虑了。”   梁远压低了声音:“卫督主莫要轻视,广平王与沂川王在封地皆有势力,岳家亦是底蕴深厚,不是那边能比的。”   卫崇嘴角上扬,略带嘲讽道:“那又如何?正所谓鞭长莫及,在这京城,他们休想翻出什么浪花。”   梁远目光一凝:“卫督主,话不可说太满,乾坤未定,局势瞬息万变。”   卫崇终于将目光转向他:“梁相莫不是怕了?”   梁远脸色微变,“卫崇,休要胡言!老夫一心为了朝廷,岂会惧怕?”   卫崇嗤笑道:“既如此,梁相又为何瞻前顾后?”   梁远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卫督主,你我虽政见时有相左,却也都是为了朝廷安稳,百姓安泰。储君事关国体,再谨慎也不为过。”   卫崇一夹马腹:“说白了你还是怕了,你怕身后背上骂名。”   梁远凤眼微凝,明显被说中了心思。   卫崇乃是权宦,自是没什么名声可言。他却不同,如今他已是内阁首辅,做到了文臣顶尖儿。细数历朝历代,重臣被清算的还少吗?他想求个青史留名,自然不能如卫崇这般不管不顾。   季安公子来京次日他便已见过,虽年龄尚幼,观其言谈,便是京中有名的神童与之相比,亦是稍显逊色。   美中不足的是身体瘦弱了些,似有不足之症。试若扶此幼主,也难以避开其身后的广平王府。昔年广平王尚在京中时,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在地方经营多年,怕是更加难缠。   想明白了此中关节,他驱马跟上,放弃了与对方兜圈子,直言道:“君以为,诸公子孰更胜一筹?”   卫崇眉峰微挑,桃花眼中尽是冷然:“棋局早已布下,落子无悔。看在同朝为官的份儿上,梁相听我一句劝,若是用心辅助,假以时日,我朝再出一位明君也未可知。”   梁远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此安静下来。   马车里,秦疏神情放松,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此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五感,虽然马上两人声若蚊蝇,还是叫秦疏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本他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入京谈个恋爱,顺便做好傀儡,却原来他还是想得简单了。   想到遥远的那一世,他初入朝堂,还未体会到其中的残酷,便英年早逝。如今他以新的身份入局,是不是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呢?   马车在秦疏的默默筹谋中停下,车帘掀起,秦疏看着门上匾额,原来,他已是到了京中府邸。   这是闽南王在京中的赐宅,早在秦疏接到口谕的时候,宋王妃便已差了家中仆役前来洒扫安置,又与娘家侄儿去信,让他们提前入京打点。   秦疏看着站在人前的两个青年,知道他二人定是舅家的两位表兄,宋通山和宋通海了。   秦疏向两位表兄微微致意,之后看向梁远,声音里带着感动:“没想到梁大人考虑如此周到,只是天地君亲师,礼不可废,自皇叔父去后,小王风餐露宿,奔波数月,就是想要早些入京,以慰在天之灵。如今有了机会,自是要先去宫中祭拜一番。”   开玩笑,他是先皇看好的储君,迎接的仪仗也是储君的规格,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自是要趁机住到皇宫去,也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趁早歇了心思。   更重要的是,卫崇在宫中。   梁远可没在这位脸上看出难过的意思来,对这位的厚脸皮有了初步认识,不过之前他已与卫崇达成共识,自然不会阻拦。   车帘放下的前一刻,秦疏与卫崇四目相对,秦疏清楚地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秦疏目光穿过珠帘,也笑了。   队伍只停留数息,便继续前行。这次,秦疏顺顺当当地入了宫城。又随卫崇来到了承辉殿。   先帝没有子嗣,承辉殿也十分寥落。   庭院中,花草比别处来得肆意。回廊上,红漆剥落,显得灰扑扑的,仿佛在诉说着无人临幸的寂寞。   只单看红漆下的原木本色,就知道宫中对储君的态度了。秦疏凑到卫崇身边咬耳朵:“难为督主大老远地去接我,却原来连廊柱都不舍得漆一下。”   卫崇早习惯了他撒娇卖痴,眉毛都没动一下,敷衍道:“你又不住在这里,漆它作甚?”   秦疏不赞同:“大凡屋舍,都是要好好维护的,若是任它这般下去,早晚化作一堆朽木。”   卫崇不想与他歪缠,“殿下不必担心,等到您有了太子,这里自然会恢复喧阗华美。”   秦疏嗔了他一眼:“你看看你,我也没说什么啊,你明知我的心意,下次可莫要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了。”   明明是七月天,正是暑热难耐的时候,卫崇却被他肉麻兮兮的话刺激得后颈起了一层小疙瘩。他忙快走几步,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当先踏入殿门。   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明显是细心打理过的,只是到底无人居住,少了人气。   承辉殿就像是一座徒有其表的空壳,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被遗忘在时光的角落里。   秦疏在殿内走了一圈儿,评价道:“这殿名字起得不好。”   见卫崇看过来,秦疏笑着解释一句:“承辉殿,盛灰殿,先盛灰,后成灰。”   卫崇听着他在那跟自己玩文字游戏,有些无语。自打入了皇宫,这位不见激动,也无敬畏,反而这里溜溜达达,那里指指点点,还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卫崇难得有了和他说笑的心思,开口道:“那你觉得叫什么名儿合适?”   秦疏:“景阳殿不错,景是日光,阳还是日光,双重的光明和温暖,光芒万丈,比承辉强多了,督主觉得怎么样?”   卫崇点头。   还不等秦疏高兴,就听他继续道:“你怕是忘了,皇上的寝殿正是景阳。”   秦疏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巧,“寝殿叫景阳?这是不想好好睡觉了。”   卫崇一时竟觉得他说得有些对,好奇地询问:“那你觉得什么名字合适?”   秦疏想了想,“雍和殿吧。”   卫崇:“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哪。   不过就是改个名字,秦疏根本没放在心上。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了要当皇帝,问题只在做个什么样的皇帝而已。   他还兴致勃勃地给卫崇解释自己的灵感:“雍正平和,绝对睡得好,住在里面的人也一定会和谐美满。”   秦疏说完,还去看卫崇的反应。   卫崇现在对他的甜言蜜语已经免疫,再动听的话也只是听个响罢了,秦疏对这个效果不大满意,之后沉默许多,倒惹得卫崇多看了他几眼。   等到进入内殿,秦疏顿时支棱起来了,他冲着跟在后面的荣喜等人摆摆手,见对方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殿门。二话不说就将人搂进怀里,扣住卫崇后脑吻了个结实。   卫崇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想要挣开却敌不过秦疏的力气。许久之后,秦疏才松了力道,此时卫崇已是晕生双颊。   秦疏抬手抚摸着卫崇殷红的唇瓣,终于满意了:“果然脸红是不会骗人的,还是身体的反应最诚实。”   卫崇有些气恼:“殿下如此孟浪,成何体统!”   “你竟然也说教起来了,”秦疏觉得好笑,拉着卫崇坐到榻上,觉得不够,又将人抱到腿上:“在你面前,我哪来的体统。”   卫崇向来强势,受不了被人这样抱着,正要起身,却被秦疏察觉。   秦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放在床上,倾身覆了上去。 第191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6   这厢, 红绡帐暖,鸳鸯交颈,亲密无间, 写不尽的旖旎柔情。   另一边, 一名小内侍正在一处僻静院落和人汇报着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老者正是苏全海, 人称苏大监。   “同车同寝, 同进同出?”苏全海不可置信地重复。   小内侍垂首道:“孩儿不敢妄言。”   苏全海并没有怀疑他的话,这样的事儿,就是让小果子编他都不敢。“说说看,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离开闽南半月有余,车驾到了云中郡……翌日陆统领便拿了殿下身边一个叫李阔的。”   苏全海阴沉着脸,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恨声道:“那个李阔定然是被卫崇那厮收买了, 如此才能成事。李阔也是傻的,他做了这样的事, 卫崇哪能留他?”   小果子觉得义父猜得不对, 只是见他现在的状态,便是他说了什么想必也是听不进去的, 说出来反而会惹对方气闷,索性就闭了嘴。   苏全海在屋内来回踱步,他早就知道卫崇不是个好东西, 没想到他不仅酷爱玩弄权柄,竟然还敢染指储君,苏全海越想越气,不由得出了声:“成何体统!殿下竟与一太监如此亲密,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小果子不厚道地想:“那位是有大智慧的, 才不在乎这些虚名。”   苏全海猛地停下脚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脑筋飞速转动,思索着应对之策。   “绝不能让这等丑事坏了皇家的名声,此事必须尽快禀报……”苏全海忽然卡了壳,先帝走得急,对身后事儿却安排得明明白白,因担心皇后会干涉朝政,也有夫妻不睦的原因在,便下旨废后,同时法外开恩,允其母族接回去荣养,是以现在整个皇宫里面连个能约束储君的长辈都没有。   苏全海将目光落在小果子身上,小果子的头越来越低,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苏全海见他如此,皱了眉,“你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小果子抬头,一张脸皱巴巴的,“义父,孩儿怕是被发现了。”   苏全海有些失望,想到如今连鹰眼卫也被卫崇收服了,很快释然。   小果子虽然机灵,到底年纪小了些,能活着带回这个情报已经很不容易了,便安慰一句:“无妨,回头我想法子将你调回来。”   小果子觉得义父还真不一定能将他调回来,神色纠结道:“义父,殿下给孩儿赐了名。”   苏全海笑了,“你果然是个伶俐的,殿下给你赐了什么名?”   小果子神色复杂地吐出两个字:“怀信。”   苏全海笑容一僵。   小果子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神情有些恍惚。   当时正是晨起,彼时秦疏正为卫崇束发,发现了一根银丝便扯了下来,卫崇看到白发神情不悦,秦疏便道:“这是个好兆头。”   “何解?”卫崇看着他,一副我听你继续编的揶揄表情。   秦疏先是从自己头上拽下一根青丝下来,随即手指灵巧地将两根长发缠绕成一团,说:“这预示着你我二人从青丝到白首,不离不弃。”   卫崇早就习惯了他的巧言令色,目光在他面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如此看来,这两根头发还真是意义非凡呢,世子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好呢?”   秦疏看着小小的发圈,又看向在房内服侍的两个小内侍。   小果子和小顺子对视一眼,去行囊中翻找,很快,取了两样东西回来。小果子手里的是一截红线,小顺子手中的是一个荷包。   秦疏将那个发圈用红线缠了,又放进荷包里装好,直接挂在了腰间。   许是对两个小内侍的表现十分满意,秦疏开口道:“人的名,树的影。”他分别指着两人,“从今日开始,你们两个便叫敬贤和怀信吧。”   能得储君赐名,是天大的福气,他和小顺子连忙跪地称谢。   卫崇忽而道:“有名无姓可不大美。”   他问小顺子,“你可愿随我姓卫?”   小顺子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忙伏地恭声道,“敬贤愿意。”   “嗯,那你便叫卫敬贤。”卫崇说完却没问小果子,而是指着他直接道:“你便叫苏怀信好了。”   小果子闻言,面色煞白。   秦疏看出什么,问:“怎么不给他赐姓卫呢?”   “苏大监是他义父,我可不好夺人所爱。”   秦疏看了苏怀信一眼,苏怀信当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这些日子看着两人日渐情浓,生怕惹了贵人生气,小命不保。   然后就听殿下敲打道:“孤虽远在闽南,对苏大监的忠心也有所耳闻,怀信怀信,可勿要生了什么坏心才是,希望尔不堕令尊声名。”   秦疏说完,苏怀信已是冷汗涔涔,他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如今回想依然心有余悸。   与他的心惊胆寒不同,督主似乎对殿下的表现十分满意,两人又是一番亲昵,这个却是不便与义父说的。   后来他在近前伺候时小心观察过,殿下待他与敬贤一视同仁,督主也并没有发落他的意思,这才日渐安心。   听过苏怀信的转述,苏全海自嘲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后来竟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苏怀信忙上前顺气拍背,苏全海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见义子神色担忧,叹了一声:“以后,你只一心办差,莫要再来我这边了。”   “义父——”   苏全海抬手止住他的话,“你向来是个聪明的,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卫崇此人虽善弄权术,却也有用人之能,能不能搏个前程就看你的造化了。”   苏全海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好似苍老了几岁。   苏怀信走后,苏全海独坐屋内,眉头紧锁。卫崇其人心性如狼,先帝实在不应该将禁卫军权交予他手,若是知道放纵卫崇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也不知是否会后悔。   只是他如今气数已成,想要扳倒对方与痴人说梦无异,苏全海想了一回,纵观朝廷内外,也唯有梁相有与其一争之力。   “那卫崇不知死活,竟敢勾引储君,早晚要让他付出代价!”想到今日朝野局势,苏全海暂且压下心头愤怒,大局为重,一切且等储君登基,朝堂稳固再说。   *   苏怀信回到承辉殿,卫敬贤看了他一眼,还不等待他说话,苏怀信便道:“从今往后,我只一心伺候殿下。”   卫敬贤听出他话中意思,这是跟他卖好来着。   只是他们二人同一批入宫,彼此再熟悉不过。苏怀信打小就精明,他们在一处住了小十年,他自认两人关系不错,竟不知道对方竟认了苏大监做义父,口风可真够紧的。   此前他被督主点破身份,也唯有依附殿下这一条路可走,偏还搞得好似不愿与他相争一般,真真是满腹算计。   卫敬贤冷哼一声,“念在往日情分,方才之事我只作不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义父待他不薄,他为了前途命运,却不得不与对方疏远,苏怀信心情本来就不大好,如今见卫敬贤跟个斗鸡似的,仿佛已经将他比了下去,心情就更不美妙了,当即便刺了回去:“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四目相对,好比针尖对麦芒。   苏怀信将声音压成一条线:“我劝你低调些,殿下总有娶妻封后的那一日。”   卫敬贤下巴简直要撅到天上去,只听他道:“你莫不是眼瞎?殿下待督主好着呢,便是皇后娘娘也难有这样的爱重荣宠。”   这话却不是他们这等人该妄议的。苏怀信敛了神色,不再言语。敬贤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天真了些。   这些时日,他冷眼瞧着,殿下腹有韬略。卫督主什么样的人,他们内侍省再了解不过,狠辣多疑,城府深沉。便是这样的人在殿下面前也时常展颜,这样的手段又哪里是一般人?   所谓儿女情长,不过过眼云烟罢了,哪里抵得过雄图霸业。便是如今看着深情,其中又有几分真呢?   苏怀信却不知,他这厢与卫敬贤嘀嘀咕咕,全被秦疏听了去。   秦疏不仅自己听,还给卫崇做了转播。最后评价:“苏怀信是个人才,可惜了。相较而言,你认得这个干儿子有点儿傻。”   卫崇此时已是筋酥骨软,眼角晕红,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说话也别平时软上几分:“殿下怎知这不是另一种忠心呢?还有,他不是我干儿子。我可没有认儿子的习惯。”   秦疏惊讶:“那你还给他赐姓卫?”   此间叫得上名号的大太监,都喜欢认义子,所以他才有这样的误会。   卫崇漫不经心地开口:“姓卫又如何?不过是收拢人心的手段罢了,在这深宫中,能活到哪天可由不得自己做主。”   秦疏不赞同道:“别说这样的话,我还想和你一起长命百岁呢。”   卫崇轻笑一声,忽然有了分享的兴致,“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秦疏直觉那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当年我刚入宫,被分到御花园喂鱼。琼玉湖很大,里面的鱼自然也少不了。那一段时间我几乎从早到晚都在给鱼喂虫子。”   秦疏抚着他背脊的动作一顿。   卫崇看着他眼底的心疼,有些好笑,继续道:“你猜出来了吧。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便叫我那个喂虫子的。后来有人问我叫什么,我便说自己叫卫崇了。”   秦疏声音艰涩:“你入宫时几岁?”   “七岁。”   七岁,早已记事了。卫崇却直接舍弃了曾经的姓名,可见其对父母的怨怼了;不叫别的,偏偏是见证耻辱的“喂虫”,亦可见其心性。套用在两人的关系上,这是典型的“君若无情吾便休”。   秦疏不觉卫崇乖张,反而满心怜爱,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卫崇脸上。   卫崇见他眼底又燃起的小火苗,顿觉一阵腰酸,他可不想再应付一遭,只得想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这里距离外殿这般远,你是如何听见他们说话的?”   秦疏怅然道:“你也太不在意我了,咱们在一处这么久,你竟然不知我听力远超常人吗?”   卫崇只作不见,继续问:“你除了力气大,耳聪目明,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没?”   秦疏嘿嘿一笑:“我味觉也特别灵,你信不信我连你用了什么味儿的澡豆都能尝得出来?”说着嘴巴就冲着卫崇胸膛去了。   卫崇一脚抵住他的肩膀,在秦疏控诉的眼神中将人蹬远了些,这个没脸没皮的,还没完没了了。   今日他已尽兴,没心情再陪这厮胡闹。 第192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7   晨曦微露, 透过轻薄的纱帐,悄悄地溜进了房间,斑驳的光影在墙壁上欢快地跳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撩起帘帐, 看着外面的天色, 卫崇捏了捏眉心, 他是真没想到, 一张眼竟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来人。”   一名小内侍应声而入, “督主可要洗漱?”   “嗯。”,卫崇见进来的是卫敬贤,随口问道:“荣喜呢?”   卫敬贤看了他一眼, 不期然见到了督主身上斑驳的痕迹,忙低了头不敢再看,只恭敬地回道:“荣喜公公带着怀信随殿下出宫了。”   卫崇穿衣的动作一顿, “出宫?怎么没叫醒我?”   卫敬贤的头又低了一些:“是殿下吩咐不许叫您的。”至于为什么, 不言而喻。   “可带足了人手?”   “督主放心,陆统领亲自带人跟着呢。”   卫崇冷哼一声,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按他的意思, 在尘埃落定之前,殿下最好一直待在宫里, 不过显然,人家主意大着呢。   卫崇想着想着就阴谋论起来,秦疏今日出宫, 不作他想,定然是去见宋家的两位表兄了。   昨晚他被秦疏好一番折腾,对方应该就是打着让他起不了身的主意。果然皇权动人心,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跟他玩起心眼来了, 便是带着荣喜出宫又如何,荣喜难道还能站在旁边听他们说私房话不成?不过是做个样子堵他的嘴罢了。   他倒要看看,那个纨绔能翻出什么浪来。   秦疏如果知道他会这么想,一定会大呼冤枉。   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他多睡一会儿。这辈子爱人过得苦,小小年纪就入了宫,每天睡得晚,起得早,还得提心吊胆地伺候人,怕是这么多年没有一日能够安寝。   从闽南到沣京的这段时间,为了赶路,一直都是昼夜兼程,也没能好好休息。   那么多个世界过来,就没有一个世界爱人是不喜欢睡懒觉的,没道理他现在都要做皇帝了,连这点儿小爱好都满足不了对方,所以才吩咐人不许叫醒卫崇。   怕他多想,还特意带着荣喜出宫。没想到不只没能安了他的心,反倒变成了别有用心,还真是没处说理去。   秦疏也没在外面逗留太久,见过两位表兄,吃过午饭就回来了。   只是他回承辉殿的这个时辰,卫崇早就离开了。卫崇离宫数月,内侍省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   秦疏原本想题几个字,把宫殿的匾额换了,想到他如今到底还没登基,也不好太高调,只能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不过他也没落着闲,很快梁相就带着礼部尚书张度前来,与他商议登基事宜。   梁远和张度交换了一个眼色,张度率先开口,他恭敬地躬身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的仁德有目共睹,实乃国家之幸。还望殿下能以天下为重,早日登基,继承大统。”   秦疏庆幸,幸好他现在嘴里没东西,否则一定会喷出来。这个张度看着一脸儒雅正派,没想到瞎话张口就来,这是哄他没脑子呢。   秦疏想到自己的人设,语气自得道:“孤才干是有的,却也没有张尚书说得这般出色。”   张度嘴角一抽,说:“殿下过谦了。您的才德臣等是尽知的,先皇在世时亦是对您寄予厚望。”   梁远也开始劝:“殿下,时不我待啊。登基之事宜早不宜迟,只有您登上皇位,才能稳定朝局,使万民归心。臣等勠力同心,辅佐殿下,共创盛世。”   秦疏似是压抑不住激动,只见他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的宫廷景色。片刻后,他转过身来,看向张度:“孤的才名竟然已经传到京城了吗?愿闻其详。”   张度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这么不靠谱,他们在这里说正事,这位却只想听夸赞,不由心下泛苦,面上却仍保持着恭敬之色。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说其他,单单殿下千金买牛的气魄,微臣就是十分叹服的。”   张度一说,秦疏就想起来了。   原身曾去庄子上游玩,看到一头黄牛,忽而想要涮牛肉锅子,只是那牛是用来耕田的,牛主人自然舍不得卖,中间的扯皮略过不谈,最终的结果就是原身大手一挥,就撒出去千两白银,实实在在地做了一回冤大头。   秦疏看着张度,这位不会是在暗讽他吧。他倒要听听,这个张度要如何将这桩荒唐事圆回来。   张度面色不改,继续说道:“殿下此举,看似荒唐,实则大有深意。那黄牛在农夫眼中,或许只是耕田之畜,可在殿下眼中,却是关乎民生之重。   殿下以千金购之,并非只为一时口腹之欲,而是向天下彰显了您对百姓之物的珍视。百姓知晓此事,皆感殿下仁善,连一牛都如此看重,何况万民乎?此等气魄,非寻常人所能有,实乃心怀天下之兆啊。”   秦疏听了,心中叹服。要说玩政治的都心黑呢,这还礼部尚书呢,听听这巧舌如簧的劲儿,礼厚得很啊。   秦疏挑眉问道:“照你这么说,本殿下这冤大头当得还挺值?”   张度赶忙躬身道:“殿下,此乃远见卓识,非寻常人所能领悟。”   梁远不想再听他们废话,连忙把话题拉回正轨:“张尚书所言极是,殿下此举实乃大义之举。还望殿下能以天下为重,尽早登基,以施您的仁政。”   秦疏听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也难为两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了,不过比起严肃古板的老学究,他还是喜欢和灵活多变的人共事,便道:“两位不愧是肱骨栋梁,既然如此,孤便允了。”   “殿下,国之大事,刻不容缓。还望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莫再犹豫了。”张度说完,看到梁相给他使眼色,才意识到上首的这位殿下竟然已经答应了,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张度羞窘的同时又有些气恼,按照惯例,新帝登基都要经历三劝两拒,做足了谦虚姿态,方可登基即位,改元建新,这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秦疏见他脸上红晕从面部迅速蔓延到脖颈,觉得这个张度还挺有意思的,编瞎话时脸不红心不跳的,现在反倒一副热冒烟的模样,也难为他丢掉坚持在这里同他虚与委蛇了。   再看旁边的梁相,面色也有些一言难尽,不复初见时老成持重的模样,也不知他此时心里有没有后悔。   为了两位臣子的身心健康计,秦疏决定让他们早些适应自己的风格,如此以后共事才能轻松愉快些。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梁远和张度便离开了书房。   在这短短的半刻钟离,他们就敲定了新帝登基的所有流程,那感觉就跟过家家似的,透着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以致两人回到内阁时皆是面色复杂。   正在这里处理政事的几位阁臣见此,还以为事情不顺利,毕竟,他们这位储君名声在外。   兵部尚书裴雄冷哼一声,按照他的想法,还不如选那位季安公子呢,虽然年纪小了些,却是个可造之才。   只是事情已经定下,他就算不满,也不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拆台。至少那位殿下身康体健,一看就是个长寿的。   梁远看了裴雄一眼,清了清嗓子:“按照之前商定的议程,将殿下登基事宜安排下去吧。”   裴雄:“……”不是,事情这么顺利,你们刚刚装给谁看呢?   *   天色渐晚,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卫崇却仍未回来。   秦疏有些坐不住了,便吩咐苏怀信亲自去传话,叫对方回来用膳。   苏怀信往内侍省跑了一趟,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秦疏见他自己一个回来,就有些不快,“人呢?”   苏怀信俯首道:“督主说他已经吃过了,让殿下不必等他。”   秦疏看了眼天色,确实有些晚了,“那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没有,”苏怀信顿了顿,说,“督主那边忙得很,今晚应是不会过来了。”   秦疏听苏怀信这么说,彻底不乐意了,他住进皇宫可不是为了独守空房的。   他想了想,吩咐一句:“你去请他过来,就说孤有事与他商量。”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已是暮色四合,伴随着最后一线余晖,苏怀信的身影终于出现,只又是他一个人回来的。   不必他说,秦疏也知道是被拒了。   以秦疏对卫崇的了解,便是为了握紧手中的权力,对方也不会不理会他。   回想往日相处,卫崇不回来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他今日擅自出宫,生气了;第二就是为了今后拿捏他,想要试探他的底线。   秦疏摩挲着下巴:“既然山不来就我,那便只好我来就山了。”他送上门去,不管卫崇目的为何,总会高兴了吧。   秦疏说罢,也不管苏怀信的劝阻,起身便往内侍省走去。   星子在天空闪烁,伴着微风,秦疏一路来到了内侍省,门口的小太监见是秦疏,吓得连忙跪地行礼。秦疏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卫崇正在案前忙碌,早听出了秦疏的脚步声,却头也未抬。秦疏也不恼,走到他身边,轻轻说道:“这都多晚了,还忙着呢?”   卫崇这才放下手中湖笔,抬眼看向秦疏,声音辨不出喜怒:“殿下怎么来了?”   秦疏笑了笑,环视一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你又不回去,我想你了,自然就来了。”   卫崇神情冷淡:“殿下莫要说笑。”   秦疏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我今日出宫,确实有些莽撞,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卫崇说完沉默了,这话听着好像他跟人赌气闹别扭似的。   秦疏却是心里美滋滋,就想去握卫崇的手。   卫崇顾不得别扭,躲开了,说道:“殿下应当知晓,如今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大局。”   秦疏似模似样地点点头,走到卫崇身边,探头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见卫崇横眼看他,嬉笑着道:“宫中禁卫都是你管着,怕什么?”   卫崇微微皱眉:这是在暗示他权柄过重,希望他还权君上吗?   其实,秦疏只是有恃无恐而已,他相信卫崇的手段。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原身只是个炮灰,后来上位的是沂川王次子秦疏睿。   秦疏睿不满卫崇,甫一登基便拉拢内阁,重用母族,次年又娶了梁相的女儿为后。便是如此,也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扳倒卫崇。因为统治阶级忙于内斗,当时凌国已是风雨飘摇。   从这个角度来看,秦疏睿虽然有几分才干,还真不如让个只知享受的纨绔做皇帝呢。   “你在想什么?”   秦疏回神,说:“我在想今天和表兄见面的事儿。你是不知道,表兄家里满院子都是护卫,放眼望去连个丫鬟都没有,香火能旺就怪了。”   “有个要做天子的表弟,他们便可结一门好亲,自然要克己复礼。”   “那倒不是,宋家的两位表兄都已娶妻,他们如此,只是爱重妻子,不给自己乱来的机会罢了。”秦疏目光微移,定在卫崇脸上,意有所指道:“夫妻和睦,远比子嗣重要。”   卫崇睨了他一眼,开始赶人:“殿下不日便要登基,内侍省这边正是忙的时候……”   别的可以听爱人的,这事儿不成。   秦疏开始支招:“我朝从立朝至今,登基的皇帝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到底十个什么章程,按照以往的例走就是了,把事情安排给手底下的人,莫要累到自己。”   卫崇不赞同:“这么重要的事儿,我自是要盯着的。”   秦疏无法:“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卫崇诧异抬眼:“殿下要操办自己的登基大典?”   秦疏凑近卫崇,低声说道:“我这是为了谁?”   卫崇也想知道,他这到底是为了谁!   *   秦疏登基这日,惠风和煦,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从宫门到宏政殿的道路两旁,整齐地站立着盔明甲亮的禁卫军,他们身姿挺拔,神情肃穆,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主殿之前,文武百官肃立,他们身着礼服,等待新君的驾到。   吉时已至,悠扬的古乐声在天空回荡,庄重而神圣。随着司礼官一声高亢的唱喏,秦疏头戴垂珠冕旒,身着绣有九条金龙的华丽龙袍,踏着御阶缓缓走来,一步步登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司礼官又是一声高呼,群臣纷纷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山呼万岁,声震云霄。   秦疏俯瞰着脚下众人,心跳微微加快,没想到他第一次有资格上朝,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说不激动是假的。   他的目光在距离龙椅最近的位置停留,那里站着卫崇,今日的他身着绛紫官服,神色庄重。当他的目光与之交汇时,秦疏眼底升起一丝笑意,冲他眨了眨眼。   卫崇微微一愣,随即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秦疏见此,眼中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等看到对方冷了脸,这才敛了神色。   顺着九龙阶往下看,站在队伍右侧的是以梁远为首的一众臣子,左侧的则是宗室子弟。   秦疏先注意到的是一位颤巍巍的老者,如果他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骊王,按辈分,他该叫一声叔祖。   骊王年轻时十分骁勇,只不知是杀孽太重,还是伤了根本,一把年纪仍然膝下空虚。   要说凌国皇室也是有趣,活得长的不能生,活得短的,好吧,也不太能生。天道自有其平衡之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站在骊王身后的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让人见之不喜,秦疏一看就知道定是那个沽名钓誉的沂川王次子。   宗室之中还有一个六七岁的稚子,豆芽菜一样瘦瘦小小,唇色也是浅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想必就是慧极伤身的季安公子了。   目光上移,四目相对,双双愣住,确认过眼神,是他家臭小子没错了。   想到秦季安的亲爹,秦疏笑了。之前他还想着要如何惩治广平王,如今倒是不必再花费其他心思了。广平王想要他的命,他要对方一个儿子,不过分。   秦疏的目光再次转向卫崇,停留片刻,有妻有子,地府待他真是不薄。身为一家之主,他也得努力才是。   繁冗的仪式终于结束,秦疏将象征正统的玉玺金策塞给了苏怀信捧着,之后便姿态潇洒地拾级而下,直奔秦季安走去。   卫崇没想到仪式刚过,这个不安分的就要出幺蛾子,也顾不得规矩,紧随其后。   和他一样提着心的还有几位阁臣。   梁远给张度使了个眼色,张度身为礼部尚书,今日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不会有人说皇上的不是,只能他来背锅,他且要脸呢。是以虽然心下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秦疏站定在秦季安面前,居高临下道:“广平王之子?”   卫崇暗自咬牙,怕什么来什么,平时荒唐也就算了,关起门来也没外人知道,现在当着群臣和宗室的面,就这么几个字,生生让他说出了一股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味道,真真是有失国体。   “秦季安”仰头看着父亲,这感觉咋说呢,跟换了个爹似的,就还挺新鲜的。   秦疏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问你话呢。”   秦季安:“……回陛下,季安确是广平王嫡幼子。”   “唔,别这么客套,都是一家子亲戚,你叫我一声叔父吧。”先叫叔,后叫父,没毛病。   张度看着对面几人脸上的震惊,顿觉眼前一黑,连忙附身到皇上耳边,轻声道:“陛下,按辈分,季安公子是您的堂弟。”   秦疏无所谓地一摆手:“做人要懂得变通,按年龄,当我侄子刚刚好。”   这是变通的事情吗?   张度还想再劝,秦疏直接牵起他“侄子”的小手,“我一见这孩子就喜欢,正好闲着无聊,从今日起,侄儿便留在宫中与我做伴吧。”   秦季安咬了咬嘴唇,声音带着颤抖,强自镇定道:“陛下,此举于理不合。”   秦疏挑挑眉,不愧是他儿子,臭小子还挺聪明,在这儿跟他演上了。   老骊王挺喜欢季安这个小辈,见他一副可怜又坚强的模样,简直痛心疾首。之前就听说新帝在潜邸时名声不大好,今日见他气度,原本还想着传言有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着调。   把广平王的儿子扣在宫中做质子,一个不好可是要起兵祸的啊。他正想要说什么,就被他身后的侄儿拦住了。   和郡王对着他摇摇头,意思是有什么私下再说。骊王想到今日的场合,愈发痛心。他们老秦家,怎么就生了这么多不成器的。   秦疏哪能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不过他想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想到他今后要做的事,还是不要让这些可怜的臣子对他有什么期待的好。   他轻轻摸了摸秦季安的头:“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叔父不会为难你的。”   秦季安紧紧攥着衣角,目光看向几位朝臣和长辈,似是求助。   秦疏声音不耐,暗含威胁:“怎么,还要朕下旨与广平王商议不成?”   秦季安身子一颤,眼眶瞬间红了,但仍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实力诠释什么叫弱小可怜又无助。   卫崇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陛下”。声音虽轻,有耳朵的却都能听出其中的警告。   卫崇权倾朝野,打压起政敌来更是毫不手软,这位新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他扶植起来的。   眼见便是一场权力交锋,大殿中顿时落针可闻。   便是老成如梁远,此时也坐不住了。新帝登基,是内侍省和内阁相互妥协的结果,他不想节外生枝,是以看到情况不对,便紧紧地盯着这边,随时准备出手。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众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令人不安的氛围。   秦疏试图给儿子打个眼色,让他悠着点,别太张扬。然而,他很快发现这小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一直在偷偷瞄着卫崇,那眼神中满是濡慕与敬仰。   卫崇生性多疑,秦疏深知这一点,他心中不禁一紧,生怕这小子的举动引起卫崇的怀疑从而露馅。想到此处,他不敢再多做逗留。   秦疏开口说道:“稍后宫中设宴,诸位爱卿可尽情畅饮。”   说完,秦疏便迅速地抱起秦季安,迈着大步走出了宏政殿。留下身后一众目瞪口呆的臣子。   这还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登基大典呢。 第193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8   卫崇几乎是和他前后脚回来的, 一进门,他便屏退左右,“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 你难道想登基第一天就引来死谏吗?”   秦疏听他连敬称都不用了, 就知道这是真急了, 忙将他按坐在椅子里, 又亲自倒了一盏茶给他。   卫崇喝了一口, 缓了一口气,“陛下今天弄这么一出,是怎么想的?”   秦疏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我这人生就一副菩萨心肠, 季安侄儿瘦弱可怜,我不忍心他将来要在兄长手底下讨生活,这才想将他留在宫里。”   卫崇将茶盏往桌上一撂, “啪嗒”一声响, 秦疏再不敢玩笑,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让他给我当儿子。”   卫崇被他放的这招惊雷震得半晌没言语, 见他神色认真, 这才开口道:“陛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秦疏知道卫崇一直不信任他, 不过他得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   卫崇看他确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不说其他,陛下怎么确定广平王愿意把儿子让给您。”   “我都是皇帝了,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孩子, 还用他愿意?”秦疏见卫崇脸色实在是不好,嘀咕一句,“你如果能生,我也用不着抢别人儿子。”   卫崇简直被秦疏气笑了,合着这还是他的错了。不过他向来沉得住气, 循循善诱:“陛下这般年轻,难道真想立宗室子做嗣子?”   “我这人可是很专一的,”秦疏赶忙表态,拉着他的手表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对于他的甜言蜜语,卫崇直接翻了个白眼。秦疏也不介意,谎话说得久了,都能变成真的,更何况他本来说的就是真话。   卫崇将手抽了回去,秦疏指尖微动,他还没握够呢,只是现在也确实不适合干别的,便接着刚才的问题继续道:“别人就算了,给人当爹也得讲究缘分,我看他还挺合眼缘的。”   卫崇才不信他的鬼话,之前在宏政殿,长脑子的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季安公子险些没被他吓哭了。与其说他是看季安公子合眼缘,不如说他想借机报复广平王。   只是这报复手段也太拙劣了些,广平王若是知道刺杀不成,反倒让季安公子有机会做太子,不知道有多高兴。   卫崇和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他的行事却始终摸不透,不过有一点儿他倒是确定了,陛下是真的不喜女子,而且是一点儿不得近身的那种不喜。   之前离开闽南,也只带了一个玉姑姑,入京后还被他打发去了闽南王府。偶尔路过一些繁华地带,找乐子也只是看人唱戏、变戏法,平时也没见他让人近身伺候,后来跟他厮混,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如此,甚好!   陛下可能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卫崇却开始认真考虑承继嗣子的问题了。不管是从国家大义的角度看,还是从他的个人利益讲,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这个嗣子的人选,倒是不急于一时。   至于那位季安公子,陛下既然觉得合眼缘,留在宫中也无妨,不过就是个小病秧子,还能试探一下各方的态度。   “对了,季安公子你安顿在哪儿了?”他跟陛下是前后脚回来的,怎么没看到。   秦疏就等着他这话呢,今儿个可是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的好日子,扬声道:“衡儿,过来见过你阿父。”   眼睁睁看着从里间走出的小小身影,卫崇有些难以置信。殿内藏了一个人,他竟然不知道。难道他的警惕心已经这么差了吗?   秦季安上前,冲着卫崇行了一礼,十分顺溜地叫人:“孩儿见过阿父。”   卫崇嗓音飘忽:“你叫我什么?”   秦季安看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口齿清晰地重复:“阿父。”   卫崇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幻灭感,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事情是怎么从宫廷权谋发展到家庭伦理的?   秦疏看他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知道是步子迈的太大了,可他都把儿子留在宫里了,总不能每天戏里戏外来回切换吧。   秦季安给他爹使了个眼色,让他想个法子,别这么僵着。   秦疏会意,他清了清嗓子,对卫崇道:“我觉得你说得对,广平王未必愿意白送我个儿子,我决定把自己的名字拆了,以后我叫秦疏,他就叫秦衡。如此,我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也能牢靠些。”   秦衡淡定脸:“……”这是什么沙雕解释,怀疑亲爹被掉包。   卫崇看着对面两人,大的坦然,小的竟然也没觉得不对,顿时无语。别说皇家了,就是普通人也没有随便改名字的,更别说还把名字一分为二了。   卫崇觉得这两人是在耍他,但看神情又不像。   秦疏看他没反应,试探道:“叫卫衡也是可以的,衡儿觉得呢?”   秦季安觉得,他名儿还挺多的,不过为了老父亲的计划,他十分懂事地配合:“衡儿都听二老的。”   晋升为二老之一的卫崇被震得一愣一愣的,之前在大殿中,季安公子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就想换爹了?在他没回来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崇觉得秦家人都不大正常,他亟需缓缓。   卫崇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地飘了出去,期待已久的欢庆团圆场面并没有出现,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不免都有些怅然。   秦季安率先打破了沉默,“父亲,那我到底叫什么啊?”   “随你。你爹我现在是皇帝,你喜欢哪个名字就用哪个,用巫衡也成。”   秦季安第一次觉得他沉稳可靠的老父亲不靠谱,且越来越有恋爱脑的趋势。阿父如今的身份又是妥妥的反派,这个家若想安稳,还得靠他拿主意,遂道:“还是秦衡吧,毕竟咱家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也成,”秦疏也没真拿他当小崽儿看,“之前说让你姓卫主要是让你阿父高兴高兴,男人嘛,想不想要孩子和能不能生孩子是两码事,你懂吧。”   秦衡是个一心搞事业的万年老光棍,这方面没啥发言权,有些遗憾地说:“这要是在修真界,只要一颗丹药,胳膊腿没了都能重新长出来,可惜我没办法带过来。”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有办法解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秦疏问他,“你这次不会又不长个子吧。”上辈子为了给他治病,可把他们两口子折腾够呛,临老都不安心。   秦衡嘻嘻一笑:“上次是没经验,这回我直接捡了个身体,绝对是个正常人。”   秦疏看着他惨白的小脸,瘦小的身体,跟某洲难民似的,也没正常到哪儿去,不过总比不长个儿强。   秦衡看了眼冷清清的大殿,觉得他爹这个皇帝做得还是很有水分的。再一想之前父亲对阿父说的那些讨好的话,小心询问:“父亲,阿父不会是不喜欢你吧。”   秦疏给了他一脑瓜崩:“怎么可能?你阿父若是不喜欢我,能跟我睡在一张榻上?还有,以后管我叫父皇。”   秦衡揉了揉脑门,觉得这还真说不好,睡在一起还真不一定是因为喜欢。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高岭之花,虽然宠着阿父,一家之主的地位却是不可撼动的,阿父还挺吃那个调调的。   不过再一想这些日子听到的有关阿父的传闻,父亲如果还跟原来那样,估计两人彻底没戏。   秦衡想过一遭就丢到一边去了,反正这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父子俩吃吃喝喝,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临到就寝,秦疏顿觉秦衡碍眼起来。如果不是他突然冒出来,在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他就是软磨硬泡,也绝对得把卫崇拐上床。   如今儿子大老远奔着他们来了,就这么将人赶出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这一晚,父子俩是一起睡的。   一晚过去,秦疏发现这孩子的身体是真不行,半夜咳了三回,有一次还咳醒了。   秦疏原本是想着先找御医给他慢慢调理的,可这是亲儿子,看他惨兮兮的模样,他这个当爹的到底心疼。   秦疏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子丢了过去。   秦衡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   “吃吧,让你长高高的东西。”就这么一颗小破丸子,花了他十万积分,这也就是亲儿子,换另一个人,他可舍不得。   *   秦疏上了几天朝,发现还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内阁十分能干,司礼监也十分能干,他每天往那一坐,当个摆设就成。   不过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偶尔也需要他表个态。   这日,就提到官员的选拔和变动问题。   在先帝驾崩到他登基的这段时间,因为政斗,有资格上朝的被干掉了近三分之一,就这也丝毫没影响政务。这种现象不仅出现在中央,地方官员空缺的情况也十分严重,个别偏远地区甚至连个县令都没有,活都是县丞干的。由此可见,此前的官员有多冗杂。   所以,轮到秦疏表态的时候,秦疏第一次提出了反对。   下首的几位官员都没想到皇上会驳回,吏部尚书周信上前一步,“陛下,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疏十分光棍:“朝廷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还是运行得好好的。精简官员,量才而用,这才是正道。”   张度拱手道:“陛下圣明,然今非昔比,陛下业已荣登大宝,正该让朝廷百姓感沐天恩,科举取士,势在必行啊。”   秦疏:“朕也没说不让科举啊。”   梁远到底老谋深算,“陛下所言精简官员之语,莫不是想要借机裁撤某些官职?”   秦疏赞许点头:“梁相见识深远,我朝缺的不是能臣,而是干吏。张爱卿所言亦十分有理。如此,今年加设恩科,几位爱卿回去商议一番,拿个章程出来。”   周信忙道:“陛下,恩科可加,官职不可裁啊。”   秦疏微微眯眼:“为何?”   周信直面威压,竟有匍匐在地的冲动,他握紧了拳,指甲掐进肉里,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官职设立皆有其因。若贸然裁撤,恐会打乱政务的正常运行。各部门之间相互协作,各司其职,一旦裁撤部分官职,职责分配必将重新调整,这期间极易出现混乱与疏漏,影响朝廷对地方的治理。   再者,许多官职虽看似冗余,实则在特殊时期或特定事务中能发挥关键作用。若因一时之需而裁撤,日后若有变故,重新设立又需耗费诸多时日与精力。还望陛下三思。”   秦疏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众位爱卿都是这么想的?”   对上他的目光,几人默默垂首,明显是默认。   秦疏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一时间,只有轻微的笃笃声在书房回荡。   “如果你们能够减少三分之一的冗员,剩下三分之二的人俸禄翻倍。”   梁远:“……”有些心动。   周信:“……”心动+1   ……   秦疏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果然没有一个打工人能抵挡涨工资的诱惑。此时,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吏部重新审度现有官职,职能务必清晰,政务重合的视情况裁撤或合并,人尽其用。”   众臣齐声应道:“陛下英明。”   秦疏微微颔首:“此事关乎国之根本,万不可敷衍了事。”   秦疏的两道命令吩咐下去,内阁忙得脚不沾地,久不见人的卫崇也主动现了身。   卫崇见到人第一句话便道:“你怎么想到要整顿吏部的?”   秦疏一声叹息,正在卫崇以为他要发表什么真知灼见时,就听这人道:“躲了我这么长时间,开口就问这个,督主可真是一点儿没将我放在心上啊。”   卫崇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陛下误会了,微臣只是忙于公事,并非有意为之。”   秦疏可不信,怎么那么凑巧,他每次让人叫他都是在忙,亲自过去逮人又都不在。不过卫崇现在还会找个理由敷衍,也算一大进步,他便没有揪着此事不放。   秦疏委屈巴巴,“你如果再不出现,我便要相思缠身了。”   正踏入殿门,打算陪老父亲用膳的秦衡被雷了一个哆嗦,脚下一转,溜了。   卫崇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去看,然后就被秦疏逮住机会,一把抱住,然后就是兜头兜脸地亲吻。   卫崇意思意思推了两下,也就随他去了。虽然不想承认,身边少了这么个人,确实有点儿空。 第194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9   秦疏察觉到卫崇态度软化, 亲吻也多了缱绻的味道,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开口请求:“今晚, 留下来吧。”   卫崇已然情动, 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 没多犹豫便点了头。   秦疏心中一喜, 拥着人就倒在了床上。   起初还挺顺利, 进行到一半,秦疏就有些受不了了。他这边有什么变化,卫崇立马就感觉了出来, 原本的好兴致就好似泼了一瓢冷水,心里也凉了半截。   而一旦意识到自己心里的细微变化,就更是气不顺。张嘴就是讽刺:“看你这力不从心的样子, 怎么?这就不行了?”   秦疏还从来没在爱人这得到过这样伤人的评价, 气闷辩解:“不是我不行,是这床不行。”   卫崇不信:“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睡在这张床上。”说着还轻蔑地瞄了一眼下边。   秦疏被这一眼刺激得火星子直冒, 他也不再做口舌之争, 直接将两人换了个位置,让他好好感受一下, 到底是谁不行。   再坚实的土地也经不住犁耙的反复耕耘,卫崇起初还咬牙忍着,只是身后之人憋着一股火, 又存了教训的心思,他属实有些经不住,最终服了软。   秦疏将人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仿若耳语般:“督主觉得我可还行?”   “快别折腾我了,你可行得很。”卫崇回身推他两下, 示意换个姿势。   秦疏在他肩头嘬了一口,上面很快就浮现出一枚艳丽的印子,秦疏笑了:“之前我就想说了,这床太硬,有些费膝盖。”   卫崇睨了他一眼:“你可闭嘴吧。”   秦疏听话地闭嘴了,换了个姿势,开始举重。凭借着力量优势,真正做到了举重若轻,两人对此都非常满意。   *   卫崇又睡过头了,醒来后,他看着明黄的帐顶好一会儿才起身。在卫敬贤服侍着他洗漱的时候,荣喜轻声汇报,“陛下口谕,督主醒了不必急着处理内侍省的事,他去内书房点个卯就回来陪您用膳。”   卫崇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本来也没打算走,昨天本来想问政事,结果后来只顾着荒唐,把正事儿抛在了脑后。   荣喜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之前衡公子过来了一趟,说是——”   卫崇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说了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荣喜垂首道:“衡殿下说是要给您请安。”   卫崇想起登基大典那天发生的事儿,不由得有些头疼。   皇上将广平王之子留在宫中,果然有臣子以此谏言。陛下挑拣了两个回了朱批:别人家的事少管。   许是反对的声音多了,为此他还特意找了宗正骊王,想要直接将人记在他的名下,宗正自然不会同意更改玉碟,秦疏也不在意,命人称呼季安公子为衡殿下。之后更是一意孤行地将人安排在了景阳殿,也就是原承辉殿,打算从事实上坐实他的身份。   卫崇是真的有些搞不明白秦疏的路数,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说服季安公子听话的:“衡殿下最近都在做什么?”   荣喜面色有些古怪:“衡殿下十分濡慕皇上,皇上闲暇时会带着他骑马、泛舟、打鸟、钓鱼、下厨……”   卫崇无语:这是大纨绔要带出个小纨绔吗?还有下厨是什么鬼?   卫崇自然不可能接受秦衡的请安,只是他刚才内殿出来,就瞥见了殿外站着的小小身影,一段时间没见,秦衡明显比之前康健了,虽然还是有些瘦弱,面色却红润不少。   对上他的目光,秦衡不等人通报,颠颠地就跑了进来,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后,“阿父最近在忙什么,衡儿都想您了。”   卫崇:“……”这熟悉的味道,该说不愧都是姓秦的吗?   卫崇给尚在震惊中的荣喜使了个眼色,荣喜终于回神,招呼着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卫崇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缓缓说道:“殿下聪慧,当是明白,若想要承继大统,需与微臣划清界限才是。皇上的玩笑之语还是勿要当真的好。”   秦衡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地说:“阿父是不喜衡儿吗?”   卫崇目光锐利地盯着秦衡,暗察司名声在外,便是经年的老臣也要避其锋芒,眼前这位小殿下却不闪不避,卫崇愈发觉得他不是一般孩子,“衡殿下,皇上若是中意于你,微臣不会阻拦,殿下也不必委屈了自己。”也不必将我架在火上。   秦衡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小声说道:“阿父,衡儿待您的心与父皇一般,您为何这般不信衡儿?”   卫崇冷笑一声,不过一介黄口小儿,还妄想骗过他,卫崇正想说些什么,只见秦衡一个滑跪,伸手就抱着了卫崇的腿,仰着小脸说:“阿父,衡儿会乖会听话,您别不要衡儿。”   卫崇:“……”你这样广平王知道吗?   “呦,你们父子俩在玩什么呢?”秦疏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上前一把将秦衡提溜起来,给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将人随手往旁边一放,随即挨着卫崇坐了。   秦衡有些不满,他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与阿父亲近亲近,还被打断了,他爹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卫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朝会结束了?”不会真点个卯就回来了吧。   “没有,我尿遁了。”   卫崇:“……”   秦衡在旁边贴心地解释:“尿遁的意思就是——”   卫崇抬手制止,他自知不是个忠臣,却也忍不住想要劝上两句:“陛下,临朝听政何其重要,您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秦疏示意他稍安勿躁:“裴雄和李继忠因为军饷的事情吵起来了,看那架势还有得吵呢,苏怀信在那边守着,我回来陪你吃顿饭再过去也不耽误什么。”   说着吩咐道:“传膳吧。”   很快,膳食上桌。   秦疏从来不在他面前摆皇帝的谱儿,卫崇也没矫情,跟父子俩一同坐了。   秦衡目光在桌面上一溜,亲自舀了一小碗丸子汤摆在卫崇面前,献宝道:“阿父尝尝这个,手打鹿肉丸子汤,还会爆汁呢。其实牛肉丸更好吃,只是耕牛珍贵,只能用鹿肉代替了。”   秦疏夹了一块饼子放在卫崇面前的碟子里:“这个是香酥饼,和丸子汤绝配。我和衡儿闲来无事,研究了不少吃食,你尝尝喜不喜欢。”   卫崇看着眼前的碟子碗,眼神有些复杂。他七岁入宫,至今已近二十个年头,对宫里的膳食再熟悉不过。   最近送去他那边的膳食和以往大不相同,卫崇还以为是宫里换了新主人,厨子改成了闽南口味,却原来这菜色本就是皇上研究出来的。至于秦衡,则完全被他忽略了,不过是个小孩子,站起来也就案板高,能研究出个什么。   秦衡吃了个肉丸,“父皇,老莫做的没你做得好吃。”   秦疏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确实没我做的劲道弹牙,凑合着吃吧,赶明儿我有时间了再给你做。你阿父喜欢吃河鲜,虾饺你别吃了,省给你阿父。”   秦衡应了一声,原本冲着虾饺使劲的筷子转了个方向,夹了个包子到碗里,还冲着卫崇露出一个无齿的笑。   这顿饭,有些过于热闹了。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在共享天伦之乐。卫崇看着眼前亲亲热热的两父子,怀疑他们一起被调了包。   调包是不可能的,两人一起给他灌迷魂汤倒十分有可能,为了防止自己被灌迷糊了,卫崇亟须一些正事来醒醒脑子。   “陛下,您怎么想到要让吏部削减人员的?”   秦疏叹了口气:“我朝国祚至今也有二百余年,发展至今,贪腐、结党,层出不穷,尸位素餐更是屡见不鲜。官员空缺的情况也不是我登基了才出现,既然之前没出什么问题,就证明现有的官员够用。与其让某些人在那些位置上安插人手,结党营私,还不如干脆取消算了。这样,暗察司也能轻松些,你也能多些时间来陪我。”   卫崇看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油嘴滑舌,有些气恼:“和你说正事呢!”   秦疏认真道:“陪着你们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正事。”   秦衡撇撇嘴,秦疏看到,直接打发人:“吃饱了就去园子里走走,别在这窝着了,小心太子之位不保。”   秦衡不想走,他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向阿父,只可惜阿父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只能顺着父亲的意思,不情不愿地逛园子去了。   秦衡走了,卫崇一个眼神,其他人也都被打发了出去。   卫崇现在挺矛盾,那感觉就像是嫁了个二世祖准备当家享福,婚后又开始嫌弃对方不上进。这个念头一起,他首先就被雷了够呛。   卫崇摆正心态:“陛下难道是想学先帝,不去上朝了吗?”   “朝还是得上的,不过得改改规矩。”秦疏伸手将人抱到腿上。   反正屋里也没其他人,卫崇也就随他去了,只问,“陛下想要怎么改。”   凌国实行的是每三天一次大朝会,平时都是小朝会。大朝会在宏政殿举行,小朝会在内书房议事。不管是大朝会还是小朝会,五更天就得到,每旬休沐一天。   秦疏也是个打工人,受够了其中艰辛,“现在还好,等再过一个月,天亮得晚了,摸黑上朝不说,还得饿着肚子醺蜡油,我可不想遭那个罪。”   卫崇知道他从小高床软枕,是个不能吃苦的,开口询问:“陛下可是有了什么主意?”   秦疏笑道:“不如改为每旬的旬中、旬末各休一日,每日辰时中上朝,如此那些老大人也能有时间养养身体,正当年的也能整理仪容,奉养亲人,教养子女。”   卫崇心下默算,按照陛下的想法,便是一个大朝会接三个小朝会,之后休沐一日,如此大概循环六次,正好一月,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陛下有没有想过,休沐次数变多,百姓若是有事告到官府,要如何处理。”   秦疏张口便道:“安排人轮值便是了。”他那么多世界也不是白走的,什么样的用人方式没见过,便是地府也有狂欢日呢。   卫崇也是用人老道的,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好处,他比较奇怪的是:“陛下是如何想到这种方法的?”   秦疏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裴大人是个不修边幅的,估计月余没洗澡了,每次和他说话,我都要离得远远的,他若是再如此,我便不让他上朝了。”   卫崇想到裴雄的怪癖,亦是眉头紧锁。   “督主,您觉得我这想法如何?”想要把这项政令推行下去,他也需要支持,他家督主就是最好的人选,否则内阁那几个老古板就能直接否了。   卫崇轻笑,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若是真接了这差使,内阁的那几个老狐狸一定会认为是他在背后捣鬼。   秦疏心下一转,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抱起,一路抱到床边。   卫崇可不想陪他胡闹,提醒道:“陛下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参加朝会吧。”   秦疏将人放下,闷笑出声:“督主在想什么啊,我只是想给你看个宝贝。”   卫崇面色狐疑,然后就看到他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只听几声异响,眼前出现了一处暗格,秦疏取出一件东西给他,“督主觉得,这个谢礼如何?”   眼前的东西非金非玉,拳头大小,符身线条流畅,一条黑龙盘踞其上。龙身蜿蜒,龙鳞细密,每一片都雕琢得栩栩如生,散发着一种冰冷而庄重的气息。   卫崇看着手中的黑龙符,久久无言。凌国调遣军队有两种兵符,调遣外军用黑虎符,调遣禁军是黑龙符。   黑龙符向来握在皇帝手中,只要有了这道兵符,皇帝反而像是被卫崇和他领导的军队包围下的笼中之鸟。说句不好听的话,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卫崇手中。   卫崇万万没想到,皇帝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秦疏见他神色木然,疑惑道:“你难道不高兴吗?”   卫崇忽然说道:“权力只有争到手里的才更有价值。”   秦疏见状,伸手过去:“既然督主不喜欢,就还给我好了,回头我再寻个更合心意的礼物送你。”   卫崇手下用力,握紧手中的兵符。既然给了他,就是他的了,他是傻了才会还回去。   秦疏看他一脸紧张,眼里笑意一闪而逝,整个人凑了过去,“从今往后,我的身家性命全部交托督主之手,督主可莫要辜负朕的一片心意啊。”   卫崇想:眼前这个怕是凌国历史上最没脑子的皇帝了吧。   秦疏用一道兵符,在生性多疑的卫督主心头敲开一条裂缝,顺利地住了进去。 第195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0   秦疏近来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因着将禁军大权交了出去,卫崇最近待他明显多了耐心,至少每日两人都能见上一面, 偶尔太忙, 也会过来雍和殿陪他用过膳再走。   秦疏十分懂得得寸进尺的道理, 这日, 在卫崇说晚上有事要宿在外面时, 秦疏抱怨道:“朕贵为天子,却如内宅的妇人一般,等待督主宠幸, 实在是命苦。”   卫崇虽知他是做戏给自己看,还是被勾起了一点愧疚感。   秦疏看出他态度的松动,站起身便往外走:“知道你忙, 没时间陪我, 今日我便辛苦些,陪你走一遭好了。”   “陛下这是要作甚?”卫崇有些不敢置信。   “陪你办公去。”说着吩咐苏怀信安排马车去内侍省。   卫崇看他说的跟寻常百姓串门子一样就有气, “天子出行, 岂能轻忽?”   秦疏对着他眨了下眼:“这不是有你在吗?督主大人会保护我的,对吧。”   *   这是秦疏第一次来内侍省。内侍省是个七进七跨的建筑群, 大小房间加起来有数百间,所有部门都是为皇家服务的,比之内阁还要气派。   内侍省中称得上卫崇嫡系的是神机卫和暗察司。卫崇平日一般都在暗察司办公。   此时已是下衙时间, 但这里依然没有丝毫要下班的意思,秦疏看了一圈,说:“手底下那么多人,难道就没几个得用的吗?”   卫崇自然不会说自己手下能力不行,“曲阳河帮头目侯山没了, 他死得突然,现在整个河帮都是一团乱,于朝廷来说正是天赐良机,正可分而化之,我不盯着不放心。”   河帮是一个民间组织,最开始建立的时候是为了同乡互助,后来发展壮大,垄断河运,欺行霸市,渐渐成了一股连官府也不敢小觑的势力。   听过卫崇的介绍,秦疏问道:“既然如此,官府为什么没有想办法取缔。”   卫崇看了他一眼,秦疏就知道他问了一个傻问题。   卫崇给他说明其中的道理:“任何一股势力,能够做大做强,背后都少不了靠山,河帮发展至今,背后的水深着呢。”   原来是官商勾结啊!   秦疏翻看着案头的资料,皱了皱眉,这个河帮还真是根深叶茂啊,难怪他家督主忙得都不着家了,“实在不行,就把这些保护伞调回京中,只要进了京,便是条蛟龙也得盘着。”   “官员调动哪有这么随便,如果真那么容易就好了。”卫崇抽回被他拿走的案宗,正打算整理,一看才发现还是按照之前的顺序排好的。卫崇眉目微动,小细节才最能反应一个人的品性。   秦疏晚上有点吃咸了,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就倒了一盏,正要喝却被卫崇拦了下来。   秦疏意外挑眉,卫崇将茶水泼到了地面上,“陛下如今乃是天子,入口的东西怎能还如从前一般随意。”   “关心我呀。”秦疏心下得意。   卫崇不想在这里陪他打情骂俏,正要将杯子放下,就被秦疏握住了手。   秦疏抬手提起茶壶就着这个姿势又倒了一盏,卫崇想要将茶盏移开,却敌不过秦疏天生神力。   秦疏就这样就着他的手喝了,凤眼含笑地看着他,声音清浅却分外认真:“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卫崇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声音凉凉:“陛下想多了。”   秦疏觉得卫崇这样不好,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生气了呢。他赶忙又倒了一杯茶,准备赔罪。结果茶盏刚拿起来,整个就裂开了,茶水顺着手腕全灌进了他袖子里。   卫崇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见他蹙着眉,便亲自拿了布巾替他擦拭,自然是擦不干的。   “陛下,这边也没换洗的衣裳,天色也不早了,您不如早些回去?”   秦疏不满:“我才刚来,你就想赶我走了?”   卫崇叹气:“您在这里,我无法安心处理正事。”   秦疏做了个告饶的手势,立马进入状态,“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解决这河帮之事?”   这属狗皮膏药的看来是劝不走了。   卫崇:“侯山死后,我已让安插的探子见机行事,摸清其内部各方势力的动向,再寻可拉拢之人,许以好处,让其为我们所用。”   秦疏点了点头,“若是拉拢不成呢?”   卫崇目光一冷,道:“那便动用武力,强行镇压。但此举恐会引起动荡,需谨慎行事。”   秦疏不想妄动干戈,思索片刻,说:“比起拉拢,若是能够浑水摸鱼,取而代之不是更好?”   卫崇问:“陛下觉得怎么取而代之?”   秦疏翻开卷宗的一页:“这位红娘子是侯山的女儿吧,督主觉得咱们扶植她接手河帮如何?”   “扶植女子?”这是卫崇没有想到的。   “对啊,”秦疏见多了精明强干的女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侯山成年的儿子没了,留下的血脉除了这位大娘子就只剩个不懂事的娃娃。更难得的是这位红娘子十分能干,手下也有一票拥趸。且女子比之男子更喜欢安定,行事也会更加谨慎,若是红娘子能够顺利接手河帮,来日招安也能容易些。”   卫崇原本是想要拉拢河帮中的某个人物,回头再以此为把柄,让对方做个傀儡,等到其内部分裂再一网打尽。不过他对皇上如何招安还挺好奇的,便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秦疏确实有个顶好的主意,“红娘子虽已二十有三,但并未婚配,也别让探子猫着了,干脆施展一下魅力,将人娶了,将来再吹吹枕头风,兵不血刃就能将河帮拿下,届时并入水军,他们也能吃上公粮,岂不两全其美?”   卫崇没想到他身为一国之主,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想也不想就拒绝:“此法有失皇家体面,且若被察觉,反倒弄巧成拙,令局面更加复杂。”   秦疏不以为然:“能少死几个人就是最大的体面,你信我一回,回头问问哪个探子对红娘子有意,就把这美差交代给他,告诉他来日事成,便许他们夫妻双双入朝为官,由暗转明,没有不答应的。对了,人选必须得是年轻俊俏的,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卫崇竟让他说得有些心动:“陛下怎么确定此法一定奏效?”   秦疏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试试呗,又没什么损失。”   卫崇细品这个套路,怎么这么熟悉呢?等到晚上两人钻完被窝,他才回过味儿来。   之后卫崇两天没搭理秦疏,秦疏想破脑袋也没搞明白,他家这位怎么又生气了。   简直是气球转世!   *   每一项新政的推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日,正赶上梁远告病。   梁相病了也有秦疏的一份“功劳”,且不说加设恩科涉及的诸多事宜,单单裁撤并岗就让内阁吵翻了天。梁远身为首辅自是不得清闲,前前后后忙了半月有余,才算将此事捋出头绪,结果这口气一卸就起不来了。   在朝会上,秦疏面色凝重地说道:“梁相告病,朕深感忧虑。诸位爱卿也知,朝廷诸事繁杂,而朝廷倚仗的几位老臣日渐年迈。朕每日寅时上朝尚且艰难,更何况诸位大臣卯时便要在殿外等候。朕每思及此便心下不安,长此以往,恐于国不利。”   众臣心下狐疑,不明白皇上到底想要说什么。   别人不知,卫崇却是知道的,他向一人使了个眼色。   光禄侍郎蔡青生越众而出,“陛下圣明,臣等为朝廷效力,虽死无悔。但如今梁相累倒,实乃警示。”   秦疏微微颔首:“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蔡青生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若能调整作息,定能让诸位大人有更多精力处理政务。”   群臣纷纷侧目,蔡青生是卫崇的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关键是此事明显是皇上授意,其中深意实在令人不敢不想。   秦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依爱卿之见,作息应如何调整呢?”   蔡青生略一思索,说道:“上朝时间可推迟至辰时,散值时间延后半个时辰。如此一来,既给了诸位大人养精蓄锐的时间,又能保证政务处理的时长。”   秦疏看向众臣:“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此时,一位老臣站出来反对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更改,否则会乱了朝纲。”   秦疏脸色一沉:“你们勿要以为朕是好糊弄的。如今晚至早退,政务废弛的情况并不少见,与其上值摸鱼,还不如在家多陪陪老婆孩子呢,也免得后院起火,贻笑大方。”   此言一出,众臣尽皆肃然。   君臣与夫妻无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秦疏取得先机,趁热打铁道:“朕并非要违背祖宗之法,而是因时制宜。若能让诸位爱卿精力充沛,于国于民岂不是更加有利?”   见到有人面色松动,秦疏继续道:“朕已命人拟定了新的上值时间,暂且以三月为期试行,若有不妥,再行废立也无不可。”   试行?什么意思?   朝廷政令岂能朝令夕改?   秦疏也不给他们提出反对的时间,直接道:“众位爱卿既然同意了,便退朝吧。”   等等,谁同意了啊?   皇上一走,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卫崇身上。卫崇虽然也惊讶于“试行”这一操作,面上却是一副莫测高深,迎着投来的目光一一回视。   卫崇之狠辣可止小儿夜啼。梁相告病,还真没有人敢来触他的霉头。   翌日是小朝会,需要上朝的官员如往日一般,卯时就等在了殿外,因着怕殿前失仪,他们出门时水都不敢多喝一口,只用了两块不占肚子的茶点便匆匆而来。结果从卯时末等到了寅时初,又从寅时初等到了辰时中才被放入,那滋味儿别提有多难受了。   平日早早便退朝的皇帝今日却一反常态,很有励精图治的味道,时近正午才宣布退朝。官员们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尤其是年纪大的,走出去的时候脚下都打晃了。   又一日,卯时便到的官员直接减半,几位官员借着星光互相招呼寒暄,声音中都好似带着凄凉,这种情绪在最后两位掐着时辰到的官员抵达时到达了顶点。   与之相反,后来者明显心胸舒畅,精神愉悦。   如此不过一旬,再无一人按照旧日时辰上值。凌国实行了两百年的作息,就这样轻飘飘地改了。   因着上朝时间比之从前晚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下衙却只延迟了半个时辰,是以官吏们为了将事情做完,只能埋头苦干,再不敢如从前那般松懈。   鹰眼卫指挥使公孙豹将最近收集到的消息一一上报。   卫崇耳边听着下属的汇报,思绪却早就飘远了。   卫崇觉得,他被皇上利用了,且不只这一件事。   平日里双方意见不合,皇上每每凭借耍无赖达成目的,这让他放松了警惕。回头一看,他是一退再退,便是将黑龙符交给了他又如何,他又不可能谋朝篡位。   皇上是不是也吃定了这一点?   吃定了——他心中有他。 第196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1   卫崇看着账册, 眉头紧锁。之前陛下夸出海口,精简官吏后其余人等俸禄翻倍。结果到了发俸的时候,李继忠以国库空虚为由拒不执行, 陛下金口玉言, 多余的这部分便只能由内库暂且填补。可内库能补一次两次, 一直这样下去却是不成的。   卫崇多少年都没这么苦恼过了, 内侍省名下虽有不少营生, 可花钱的地方也多。   先帝虽然在位只有十余年,却几乎将内库败了个精光,许是生子无望, 又病体孱弱,先帝酷爱建园子,各种奇花异草, 珍玩异石源源不断地从各地流入京中, 花费不知凡几。   当今倒是没什么烧银子的癖好,可按照现在的趋势, 拿内库贴补国库, 最多三个月便会捉襟见肘。   荣喜看了一眼时辰,上前轻声询问:“督主, 往日陛下再过半刻钟便会到了,您看属下要不先把这收拾一下?”   卫崇看了一眼手中的账册,说:“就放在这, 也让他看看如今的光景,免得什么时候脑子一热,就将家底都许出去了。”   荣喜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些时日,他冷眼瞧着, 陛下待督主比之从前还要上心,并没有出现他担忧的情况。   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许是陛下就中意督主这般的呢。   今天不仅秦疏来了,身后还带着个小尾巴。   荣喜恭敬上前:“参见陛下,参见衡殿下。今天下面采买了上好的鲈鱼,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鲈鱼好啊,之前的那个豆豉酱应是可以吃了,让厨下用酱料蒸了尝尝。”秦衡吩咐完,又看向端坐的人道,“阿父,您觉得此法可好。”   卫崇已经习惯了他的自来熟,只道:“随你喜欢。”   看他虽然面色红润,却有些气喘,又吩咐道:“让厨房炖一盅虫草汤给殿下。”   自有人下去吩咐。   秦疏发现进门至今,卫崇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书案上,便凑过去道:“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卫崇将账本往他面前一推:“看你有多败家。”   秦疏看着上面的收支,惊讶挑眉:他是真没想到皇帝的小金库竟然就这么点儿银子。   惊讶过后就是愧疚,按理来说应该是他赚钱养家的,结果来这好几个月,他一直靠啃老过日子,还真得想些办法了。   秦疏靠着桌案,将账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对于内侍省的产业也有了大致了解。   内侍省经营的产业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满足皇家的需要。宴饮时的碗碟壶觞,赏赐命妇的衣料钗环等,全部出自内侍省,其中典型的就是织造坊、制器坊、皇庄这一类,为了保证皇家的尊崇,只有那些过时淘汰的东西才被允许流出宫外。   秦疏越看神情越放松,原本他还想着要怎么赚钱养家,看到上面的名目,他只想说,这就是抱着金饭碗讨饭吃,简直眼瞎。   秦疏胸有成竹地对卫崇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卫崇剜了他一眼:“这上面的银子可不是我花光的。”   秦疏赔笑:“知道知道,我的意思是,从今日起,不会让你为了银子的事情操心。”   卫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道:“那微臣就等陛下的好消息了。”   秦衡在旁边听出了些门道,目光看向那堆账册,秦疏见状,便对荣喜道:“回头将这些账册送到景阳殿,衡儿也好好看看,若有看中的产业,便交给你经营。”   秦衡脆声应了,有上个世界的经验在,他自认为在赚钱方面还是很有几分心得的。   荣喜见卫崇没有反对,躬身应了声“是”。   不一刻,膳食便已摆好。   豆豉蒸鲈鱼香辣可口,秋日吃上这一口,整个人都热乎起来了。秦疏想到他那一肚子的菜谱,忽然道:“开个酒楼应该也挺赚钱的,等我回头问问表兄。”   除了酒楼,其实还有更赚钱的营生。秦疏觉得不能盲目行动,到底如何还是得先去搞一个市场调研,摸清市场再说。   想到还有一众官员等着他贴补,秦疏便坐不住了,用过午膳便准备出宫搞调研。   卫崇无法,只能丢下手头的公务陪着一起,又安排人在暗处随行护卫。   原本秦衡也想跟着,只是被父亲以跟着太傅读书为由打发了。秦衡翻了个白眼:“父皇嫌我碍眼就直说。”好在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倒也不是一定要粘着双亲才行。   秦疏拍了下他的脑袋:“知道还问,我跟你阿父约会,你跟在旁边合适吗?”   两人说话并没有避着卫崇,卫崇眉梢微动,随即垂下眸子,掩去心中异样。   既然是出门约会,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两人移步织造坊,自有人上前伺候。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便都选了青衫直裰。恩科在即,沣京城里这样打扮的书生很多。   秦疏盯着卫崇看了好一会儿,只觉他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多了几分特别的味道。   卫崇避开他的目光,很快又转回视线跟他对视:“陛下在看什么?”   秦疏学着书生的样子拱手作揖:“卫兄美姿容,愚弟心慕之。”   卫崇早就知道他是贪慕自己美色,想要讽刺两句,却是笑了出来。他们两人,半斤八两罢了。   因为自小去势,卫崇的长相稍显阴柔,但这几年身居高位,又多了凌厉和压迫感。现在一笑,就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瞬间融化了那层冷冽。   秦疏一抖手中折扇,靠近了些:“卫兄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   卫崇闻言,笑骂一句:“你这张嘴莫不是抹了蜜?”   秦疏眼睛快速扫视一圈,见侍卫们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鹌鹑一样老实,借着扇子的遮挡,迅速在卫崇唇上溜了一圈,用眼神询问:“甜吗?”   卫崇咬牙,秦疏疾走几步,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卫崇站在原地,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唇角微勾。   *   两人一路来到正阳街,正看到一家书肆门庭若市,随行侍卫上前探问,原来这里正举办一场文会。   秦疏对身边人道:“卫兄,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卫崇今日出来本就是为了陪他,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进入书肆,正听到一书生高声道:“诸君且听我言!如今宦官当道,祸乱朝纲,实乃国之大患!”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鸦雀无声,显然没有想到这书生竟如此大胆。   他旁边的同伴赶忙去拦他:“赵兄醉了,怎么说起糊涂话来了。”   那位赵姓书生却不听劝阻:“我难道说错了吗?那朝堂本应是贤臣议政之所,如今却被那阉人弄得乌烟瘴气,纲纪废弛。如此奸佞,若不除之,我朝危矣!”   闻听此言,有人面露惊恐,生怕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有人则静默以对,似是心中也有同感,却不敢表露。   卫崇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行护卫围拢过来,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人拿下。却见秦疏脸色冰冷,上前一步。   卫崇做了个手势,暗处的人都蛰伏下来。   秦疏开口便是冷嘲热讽:“我道是谁在这里高谈阔论,原来是个不事生产只有满肚子稻草的膏粱子弟。”   赵书生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斥责,气得脸都红了,他指着秦疏大声说道:“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我!我饱读诗书,岂容你这般诋毁。我所说的皆是事实,如今宦官专权,扰乱朝纲,百姓苦不堪言。你却为那阉贼辩护,莫不是与他同流合污!”   此时,书肆内的气氛更加紧张,荣喜、苏怀信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任他们如何想也想不到,陛下竟然会因为旁人编排督主而亲自下场与人开怼。只有卫崇静立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疏听了赵书生的话,不怒反笑,他冷笑一声道:“哼,说得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不过是个摇唇鼓舌,搬弄是非之徒,有你这样的人在,真是给读书人丢脸。”   赵书生提高了声音:“我看你才是那宦官的走狗,在这里强词夺理。我等读书人就该秉持正义,针砭时弊。”   秦疏眼神一凛:“针砭时弊,呵呵,靠你的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吗?”   赵书生愈发恼怒,“我没有信口开河!”   秦疏:“那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赵书生语调铿锵:“他依仗圣上恩宠,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致使忠臣良将蒙冤受屈。”   秦疏斜睨着他:“你看见啦?”   赵书生被他这个眼神气得声音都劈了叉:“如今税收繁重,百姓苦不堪言,皆因卫党贪婪无度,中饱私囊。”   秦疏重复:“你看见啦?”   赵书生一噎,继续道:“边境战事吃紧,军需粮草却屡屡被克扣,导致将士们浴血奋战却缺衣少食,这幕后黑手,亦是此贼!”   秦疏轻飘飘地回道:“你看见啦?”   赵书生面皮紫胀,“他若不是奸宦,哪里来得华车美服?”   秦疏抬眉:“陛下赏赐的,有问题吗?”   赵书生好似抓住了把柄:“卫阉巧言令色,蒙蔽圣上,否则一介阉人,哪里能够冠盖荣华?”   秦疏目光愈发冷了:“呵呵,关你屁事!”   赵书生伸着指头颤巍巍地指着秦疏:“你-你-你——”   秦疏下巴微抬:“我观你天梁星失陷,此生与官禄无缘,听我一句劝,莫要在沣京浪费时间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此时的赵书生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秦疏,脸色由红转青,颤抖着嘴唇,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要反驳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如果不是身旁的同伴扶着他,怕是会一头栽倒在地。   秦疏不再搭理他,目光炯炯地环顾四周,说道:“诸位,人生在世,莫要人云亦云,耳听未必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在未了解事情全貌之前,切不可轻易听信谣言,更不可随意传播,以免伤人害己。”最后几个字隐隐带着威胁意味。   书肆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读书人鲜有如赵书生那般迂腐的,众人虽不知秦疏底细,却也猜得出他与那卫崇关系匪浅,自然不想惹祸上身。   随后,有人小声说道:“这位兄台所言也不无道理。”   这一声打破了沉默,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冷凝的气氛不再。那赵书生灰溜溜地挤出人群,离开了书肆。   秦疏热闹没看成,反倒惹了一肚子气。加之一顿输出,也没了逛书肆的兴致,便也拉着卫崇离开了这里。   两人漫步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卫崇轻声道:“今日之事,传到朝臣耳中,陛下怕是摘不下昏聩的帽子了。”   秦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自伤,故意轻松道:“为你说话就是昏聩了?”   微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吹动着街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卫崇拈起肩头的落叶,自嘲一笑:“刚才那书生有一点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忠臣。”中饱私囊,结党营私更是常规操作。   秦疏停住脚步,看着他若有所思。   卫崇的心渐渐提起,然后就见对面的人目光中透出一点戏谑的深情,点头道:“嗯,你——是幸臣。”   卫崇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秦疏知道卫崇名声不好,可他不管那些,卫崇是他的爱人,他要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他也不允许有人诋毁他。   秦疏没再说什么,他借着宽大的衣袖,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牵住了卫崇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卫崇垂眸,看着衣袖相接的地方,那里传来的温度过于炽热,几乎要将他融化。 第197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2   正阳街, 宋通山看着拐过街角的身影,眉头紧锁。   元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大爷?怎么不走了?”   宋通山:“你去跟钱掌柜交代一声, 就说我今天有事, 不过去了。”   秦疏还不知道, 不过第一次出来约会就让自家表兄撞见了。   他还没忘记要顺便考察市场的事儿, 所以只在店铺林立的正街溜达,几乎见了铺子就往里钻。   也许是心态不同了,搁在从前, 卫崇乐得看他贪玩享乐,如今却总忍不住想要劝上两句,只看他兴致盎然, 到底没说扫兴的话。   陛下于政务上十分敏锐, 只是太过惫懒了些。初登基时,便让他代笔朱批, 彼时他心有顾虑, 便婉言拒绝。结果那日他竟看到陛下让秦衡代笔,实在太过儿戏, 他只能接过担子,也不知梁远见此他的笔迹会如何咬牙呢。   卫崇看向身侧之人,陛下尚未及冠, 贪玩些也无妨,只要有他在,总不会教他吃亏就是了。   这种情况在秦疏站在胭脂水粉铺外的时候被打破,“陛下,换一家吧。”   这样的铺子是今天考察的重点, 秦疏当然不可能换,他见卫崇满脸的不情愿,便道:“要不,卫兄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胭脂水粉铺默认是招待女客的场所,透过店铺门窗,能够看到里面衣香鬓影,偶有男子,也是陪着女眷一同前来。也就只有富贵窝里堆出来的纨绔才能心无挂碍地走进去。   秦疏进了铺子,察觉卫崇跟在身后,了然而笑。   两人甫一进店铺,便有数道目光集中过来,掌柜上前热情招呼:“两位客官可是要给家中女眷采买?需要点儿什么?”   秦疏抖开折扇,“随便看看。”   掌柜的看出这位顾客不喜有人跟随,又见他与同伴都是读书人,想来不会唐突铺子里的女客,便没有再上前打扰。   铺子里除了胭脂水粉,还售卖香料珠花等,柜台上摆了一排的样品,秦疏看得很认真,不过也只是看看而已,连手都没伸。   卫崇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人心血来潮,涂脂抹粉,或是让他涂脂抹粉。   看过一遍,秦疏心里大概有了数,便将目光转向珠花,其中有一种绒花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秦疏示意香使拿出来看看。   香使拿出托盘,让他挑选,秦疏挑了一朵美人面,顺手簪在卫崇鬓边。   卫崇怒目而视。   美人愠怒,更添风情。   到底还在外边,秦疏也不好过分。却借着摘花的姿势,在他耳边小声道:“这花真是名不副实,不敌卫兄万一。”   卫崇早就习惯了他的调笑,只给了他一个收敛点儿的眼神。   秦疏瞥见他散落的几根头发,想来是刚才不小心带出来的,便顺手掖到他的耳后,动作自然又亲昵。   卫崇本就有些疯劲儿在身上,见他自己都不在乎,索性便由他去了。反倒是那香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秦疏问香使:“这支绢花要多少钱。”   香使眼神控制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口中却是职业性应答:“回这位客官,要一两银。”   秦疏笑着点点头,身后自有人上前付上银两,出了铺子,秦疏借着阳光又看了一回,感叹道:“不过是做得逼真了些,竟然就要一两银子,女人的钱还真是好赚。”   卫崇见他手捻花枝,姿态潇洒,觉得这花与秦疏分外相配。闻言道:“公子是想开个脂粉铺子?”   “有这个想法,若是我亲自出手,调出的脂粉肯定比刚才的那家铺子卖得好。”秦疏一边走一边道,“如今宫里没有女眷,内侍省的香娘整日闲着,怕是心下难安,回头把人召过来,也发挥一下余热。”   卫崇的关注点却在前面那句:“公子竟然还会调制胭脂吗?”   “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爱好罢了。”秦疏谦虚道,回想曾经,他们医院可是有专门的药妆专柜的。   卫崇点头,“愿公子的脂粉铺子早日开张,生意兴隆。”王府世子喜欢调香,是挺上不得台面的。   秦疏:“……”等赚了钱再说。   回宫之前,两人去了望仙楼。   望仙楼中热闹非凡,宾客盈门。伙计热情地将他们引至三楼雅间,窗外便是繁华的街景。   秦疏点了几道招牌菜,又要了一壶美酒。陛下用膳不喜有人打扰,等到酒菜上齐,随行的人便自觉去门外守着。   望仙楼的大厨手艺十分不错,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秦疏亲自为两人斟满美酒,举杯道:“今日与你相伴,甚是欢喜,来,干一杯。”   卫崇微微浅笑,与他碰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秦疏又将空杯斟满,轻叹了口气,道:“唉,只可惜马上就要回宫了。”   卫崇知他从前在闽南过得自在,如今整日困在宫里确实难过,便道:“陛下若是想要出宫,带足了人手便是。”   秦疏摇头,“卫兄误会了,我可惜的不是回宫,而是与你携手同游的这份自在。”   卫崇听出他话中的情意,心头微醺,“陛下若是喜欢,得空了再出来便是。”   秦疏轻笑,倾身向前:“卫兄的话我记下了,可不能食言啊。”   卫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搅得心跳如鼓,身子微微后仰,有些不自在道:“既允了你,自会奉陪。”   秦疏注视着卫崇的眼睛,越来越近,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炽热。卫崇下意识地想要后撤,却被秦疏一把揽住了腰。   窗外的微风吹进雅间,拂动着两人的发丝,带着几分温柔。在这温柔的风中,秦疏缓缓地凑近卫崇的唇,卫崇眼眸半阖,启唇相接。   也许是被清风蛊惑,这一吻格外温柔,唇舌拨动着心弦,整颗心都像被蜜水浇灌的一般。   忽然,一阵劲风传来,两人齐齐向窗外望去,正看见一人踏住了窗外的栏杆。   这人原本只想借力,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顿时骇了一跳,当看清其中一人样貌时,惊呼出声;“卫崇?”   秦疏听见街上传来追捕的声音,随手捞起桌上的酒杯就掷了出去,这人看着酒杯来势就觉得不妙,连忙偏头,只是双方距离太近,他身在半空,躲避不及,被砸了这一下,只感觉下巴都要碎了。   身后还有人追捕,这人不想节外生枝,在劫持人质和转身逃跑之间没有多做犹豫,果断选择后者。结果他人还没飞出去,身后就传来一股大力,他整个人被掼在了地上。   只这一下,五脏六腑几乎要移了位,他努力几次,都没成功起身。一双眼警惕地看着站在卫崇身边的年轻人,这人到底何方神圣,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此时,守在门外的陆统领听到动静,直接破门而入,暗处的护卫也尽皆现身,很快便将涂勇五花大绑起来。   秦疏打量着地上的人。他问卫崇:“你认识他?”   卫崇摇头,一旁的陆统领道:“此人极有可能是朝廷正在追捕的江洋大盗——涂勇。”   秦疏意外挑眉,他还真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因为他劫富济贫的名声,而是他前后越狱十余次的记录,没想到真人竟然这么普通,普通到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涂勇呵呵笑了两声:“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涂勇。”   此时,望仙楼已被团团围住。   陆统领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一招手,便有一名侍卫上前将涂勇的下巴卸了。   此时,雅间外一名身着皂色官府的官差正好赶到,身后还跟着一队兵勇,明显是为抓捕涂勇而来。   陆统领得了指示,对官差道:“进来说话。”   楚力士负责城内治安,练就了一双利眼,所以在见到门外的护卫时就觉得不妙。再一看窗边那人,深恨自己出门没翻黄历,竟遇上了这位难缠的主儿。   楚力士快速扫了一眼站在卫崇身侧之人,此人虽衣着普通,却自有一番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楚力士心下数转,收回目光,躬身道:“京兆府都尉楚力士奉命追捕逃犯涂勇,打扰了诸位大人,还望恕罪。”   陆统领微微颔首:“无妨,公事所系。至于涂勇,便由禁中接手了。”   楚力士听到“禁中”二字,心下一震,再不敢多言,连忙应了。   等到人都退了出去,陆统领道:“陛下,天色已晚,不如臣等护卫陛下回宫?”   瘫在地上的涂勇身体一僵,陛下?把他摔掉半条命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当朝天子?心下惊疑的同时更多的是恐惧。他撞破了皇帝和阉贼的丑事,还能有命在吗?   陆统领一挥手,自有人上前将人押走。   等到闲杂人等离开,陆统领低声道:“楚力士是孙长海二子的内弟。”   秦疏将这姻亲关系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明白他想说什么。   孙长海是大理寺卿,因为卫崇势大,大理寺被隶属于内侍省的暗察司压了一头,双方难免发生龃龉。   孙长海有二子,长子的座师正是梁远,有这层关系在,他们是天然的利益同盟。   而梁远与卫崇之前争斗已久,陆统领是在告诉他今日酒楼之事会传到梁远耳中。   卫崇从来不会低估这些弯弯绕绕的姻亲关系,他思忖道,“涂勇倒是简单,楚力士这边倒是有些麻烦。”   秦疏不用问都知道他的简单麻烦指什么,身为一位珍爱生命的公职人员,他自然不能放任爱人草菅人命,当下便道:“涂勇罪不至死,量刑后就让他去修皇陵,跟他说,好好改造,服刑结束后便让他做个捕快,也不算辱没了一身本领。”   至于楚力士,秦疏提都没提,显然是不予追究的。   秦疏态度很明确,他压根就不怕让人知道。卫崇心下熨帖,也没多说什么。   陆统领眉目不动,上位者的一句话,便可轻易决定他人生死,对此他早已司空见惯。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督主竟然真的轻飘飘的将人放过了。   *   秦疏最近有些忙,忙着搞钱。   凌国的税收大头都是来自田地和人头,就这国库不空虚都见鬼了。他不可能一直用自己的私库贴补财政,想要赚钱,还得靠商税。   秦疏脑子里有大把的生意经,和儿子商量着议定了一系列的商业改革新政。例如规范了市场秩序,降低了商业经营的准入门槛,减少对商人的限制,对过往的商税制度进行优化等。   政策好不好,还得看施行的效果。这日,秦疏召见户部尚书御书房觐见。   李继忠进了书房,才发现陛下正与卫崇说着什么,关键是卫崇坐,陛下站,唇角还带着笑。   见到他来,秦疏便坐回书案后。   李继忠压下心头的古怪,恭敬行礼。   “坐吧。”赐座后,秦疏便吩咐苏怀信,“将这两册手卷拿与李爱卿瞧瞧。”   这两卷书册,一卷是商业新政,另一卷竟然是内库的账目。李继忠阅过手卷,心下发苦,今天早起眼皮就一直在跳,原来应在了这里。   秦疏见他看完,便道:“看过上面的账目,爱卿有何感想?”   李继忠愧声道:“臣无能。”心下却是腹诽,陛下夸下海口涨薪俸可没跟他商量,现在没钱了,就把这烂摊子丢给他。   秦疏丝毫不给他推诿的机会,“朕大老远从闽南跑过来当皇帝,总不能比当世子的时候还不如吧。”   李继忠赶忙拱手道:“陛下,臣有一法,可解燃眉之急。”   秦疏沉声道:“说。”   李继忠:“既然作息时间可以试行,不若下发诏令,言明薪俸也只是试行,再找个由头恢复旧制。”   卫崇轻嗤一声,李继忠心下愤懑,却不好表现出来。   秦疏幽幽道:“这可真不应该是一部尚书该说的话,遇到事情不思解决之法,反而只想着用些昏招。也不知今年吏部考评,爱卿能定到几等。”   新帝登基已有百日,却并不是个勤勉的,这从小朝会陛下经常早退就能看出,还有之前那个试行条例,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已认定陛下是不喜早起上朝。   李继忠暗暗将之与先帝比较,这位最大的优点也就是年轻体健了。   他单独奏对的机会也不多,直到此时直面帝王威压,竟是汗透衣衫。   他在尚书这个位置上已有四年之久,自然不是徒有其表,当下便将凌国自建国以来的历次改革中涉及税收方面的条例一一陈表,“陛下,非是微臣顽固不化,实在是从前的教训太多,新政推行不易,恐怕难以为继啊。”   秦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便道:“朕知你的难处,这样,这件事便交予你与卫崇,有内侍省参与,想必一定能够做到事半功倍。”   卫崇起身道:“臣领旨,定当全力协助李尚书将新政顺利推行。”   卫崇这一站,彻底将李继忠的后路堵死,也只能接了这差事。   任何一项政令的推行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小商贩的涌现需要各地府衙负责监管,需要城卫所负责治安。行商只之人增多势必需要加强路引身份等凭证的管理。   此外,还需工部大力修建道路和桥梁,改善交通条件,如此才能降低运输成本,使商品能够更便捷地流通,为进一步推动商业繁荣提供保障。   户部掌握着国家的钱袋子,李继忠为了避免被卫党渗透,回去以后三更起五更眠,可谓殚精竭虑。   伴随着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一道道政令由中央下发,为这个衰颓的王朝注入了一丝新的活力。   又是两场雪落,冬狩的日子到了。 第198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3   商业环境的宽松会给国库带来更多的税收, 随之而来的是商人地位的提升,这势必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也一直都在。自打商业改革的新政推行以来, 各种弹劾的奏疏就雪片似的从四面八方而来, 而且看这架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还会更多。   当初秦疏命卫崇协助新政推行, 所以内侍省派出监察使,监管地方新政推行情况,监察使身负皇命, 地位超然,自然又引起了地方官的不满。   有些臣子直接正面和秦疏刚上,称他此举是动摇国本, 更多的人却将火力集中在了内侍省。   卫崇从前是不需要上朝的, 如今身负“重任”,每次朝会也得跟着参加。   秦疏心疼道:“最近事情多, 你在下面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还得听着别人的弹劾攻讦,着实辛苦。”   卫崇不以为意, “能为陛下分忧,微臣心甘情愿。”   陛下倚重他,那些人敢直接提他名字的都少, 所谓的攻讦对他来说更是不痛不痒,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上,他还挺高兴的。   秦疏感动了一把,看到对方眼底的神色才回过味儿来,他家督主明显是想借此事在朝堂立足啊。   窥破了对方的小心思, 也没减少秦疏的心疼,反倒开始从长远打算,总不能一直让卫崇站着。   秦疏有心想给他设一把椅子,只是一想到朝臣的反应,当即吩咐苏怀信,“让工部赶制一批桌椅放在崇政殿,从今往后,所有人都坐着上朝。”   苏怀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注意到陛下看着卫督主的眼神,瞬间明悟。同时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陛下这样,真的能成为不世明君吗?又自我宽慰:陛下还年轻,喜爱美色也是人之常情。   不只苏怀信惊讶,卫崇也没想到陛下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便道:“陛下,此举有违礼制。”   “无妨,礼也是人制定出来的。现今很多的习惯都承自穆朝,结果呢,自从穆朝开始,国祚能超过三百年的犹如凤毛麟角。孙穆之前,上朝可没这么多的讲究。”   卫崇:“……”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秦疏手指拂过他眼下青黑:“监察使那边派荣喜盯着就是了,你算算,咱们都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坐在一起用膳了?”   卫崇听他抱怨,心下也有些愧疚,想着底子已经打得差不多了,便顺着他的意思道:“那就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荣喜得了吩咐,欢喜地答应了。   苏怀信看清荣喜公公眼底的野心,心下暗道自己见识短浅,对陛下高屋建瓴的远见十分叹服。   他去工部通传陛下口谕,“众位臣子为国为民,陛下深受感动,体恤老臣,礼外开恩,特许朝堂赐座,责令工匠赶制桌椅,铺设崇政殿。”   此言迅速在朝臣中散开,有人感恩戴德,同时也少不了人反对。对此,秦疏的意思很明确:反正桌椅板凳都给准备好了,爱坐不坐。   那些反对的意见完全被陛下无视。且张度这人十分会审时度势,很快就上疏了新的朝会奏请典范。   跪拜列座之后,需要奏对的臣子起身出列,那些坚持站着上朝的人就尴尬了,最后装模作样地诚惶诚恐两天,再往后,一个个坐得都挺舒坦。   对于监察使的弹劾,在卫崇言明新政顺利施行后,内侍省便将人召回而告一段落。   然而,此举至少也要一年才能看出效果,眼下的困境并没有解决。   秦疏将各项开支统计一番,将目光盯在了藩属国上。   破船还有三寸钉,目前凌国虽然暴露出一堆问题,但大小藩属国却有五十多个,每年秋冬之际,便有朝贡的使团前来。今年因为新帝登基,来朝的使团比往年更多。   凌国对待藩属国的态度一直都是厚往薄来,这些使团抵达沣京后,逗留时间少则一个月,多达半年。住在会同馆期间,食宿全免。离开时,还能带走丰厚的赏赐。是以某些穷僻小国几乎年年都会派遣使臣入京打秋风。   因为使臣滞留,又会惹出不少官司,最后吃亏的还是本朝百姓,秦疏觉得得改改规矩。   这日小朝会,秦疏率先向鸿胪寺卿发难:“方爱卿,朕近日一直在思考关于藩使之事。使团滞留时间漫长,所费甚巨,百姓亦因此受累,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其他几人松了一口气,幸好火没烧到自己身上。   说来也怪,陛下平日所为,实在不是个勤勉明君,就连内阁呈上的奏折都懒得批阅,可从登基至今,所推行的政令内阁就没驳回成功过,也是奇怪。   卫崇却是旁观者清,他发现,陛下在朝臣和他面前完全是两副面孔。寡言少语,八风不动,哪怕只是坐在那里就是一派帝王气象。   处理国政时抓大放小,虽手段强硬,却又给了臣子发挥的空间,不动声色间就已收拢人心。   想当初,梁远与他议定储君人选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就说他自己,这些时日为了监察使一事,哪怕每日累得倒头就睡,不也甘之如饴吗?   方守成是个八面玲珑的,闻弦声而知雅意,知道陛下心下当是有了主意,忙出列躬身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秦疏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爱卿不必自谦,说说吧。”   方守成提炼了一下陛下所言的几个要点,谨慎道:“臣以为,首先当限制使团的逗留时间,最多不得超过两月。再者,赏赐之物也需根据藩属国的贡献大小有所区分,不可一概而论。还有,会同馆内的食宿供应,不可过于奢靡。为了避免与我朝百姓发生冲突,对其活动范围也应有所限制。”   方守成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陛下的反应,见陛下在他提及食宿时眉头微皱,补充道:“使臣众多,每日所耗不菲,不若收取一些银钱?”   秦疏看向其他臣子:“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张度最是会揣度人心,象征性地反对道:“此举有损我朝国威,若是使臣认为我朝轻视于他们,怕是会影响邦交。”   卫崇语气凉凉:“都已经是藩属国了,我朝允许其朝贡,便已是莫大恩赐。”   他一直都觉得本朝对使臣的态度太过宽容了。他是从底层爬起来的,见惯了人心险恶。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一味宽待使臣,只会让他们觉得理所当然。   梁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继忠也表示赞成:“某些小国缺乏教化,不知礼尚往来,不能任由他们消耗我朝国库。”   秦疏颔首:“李爱卿此言甚是,不能损了自己,肥了外人。”   卫崇:“番邦此来,路途遥远,也不好伤了彼此和气。既已臣服我朝,不若允其在境内通商,如此也能互通有无。”   秦疏笑道:“督主此言却是说到朕心里来了。”   卫崇瞪他一眼,当着臣子的面叫他督主,这家伙想干什么?   秦疏挑眉,含笑不语。   梁远的目光隐晦地在陛下和卫崇身上打了个转,心下惊疑不定,难道那日收到的书信所言竟是真的?   秦疏却不知他俩之间的小动作全被梁相收入眼中,转而说起冬狩事宜,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如何通过冬狩充盈国库。   众臣:“……”陛下钻钱眼儿里了。   *   秦疏本质上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对于这次冬狩,他却十分上心。   实在是最近政务繁杂,他和卫崇明明同在皇宫,有时愣是几天都见不到面。借此机会,两人也能出去透透气。   皇家猎场在锡山,今冬的这次狩猎与以往不同,皇帝不只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丰厚的赏赐,为了增加竞技的趣味性,还允许王公大臣拿出彩头押注。   梁远几人看着慷慨解囊的众公卿,神色复杂:为了让大臣们出血来充实国库,陛下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坐庄的是皇帝吗?自然是知道的。虽然知道,却还是会乖乖地钻入彀中。   陛下用的是阳谋,谁敢拂了皇帝的面子?再者,这也是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若是自家子侄能赢得头彩,说不定能得陛下青眼相看,日后的仕途也能更加顺遂。   狩猎正式开始,按照惯例,今日皇帝是要下场的,尤其今岁是秦疏登基第一年,意义非凡。   宋家兄弟这次也在,这还是秦疏做了皇帝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两人随行伴驾,跟随在秦疏身侧。   宋通海目光不经意瞥见卫崇腰间玉佩,上面的花纹古朴,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他示意兄长去看,宋通山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秦疏弓马娴熟,又着意在卫崇面前表现,猎到不少好物。   每当卫崇猎到什么的时候,他势必要夸上两句,直夸得两位表兄心塞不已。   这一日,兄弟俩缀在皇帝表弟后面,看着他对着一个太监大献殷勤,而周围侍卫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根本没心思打猎,最后也就猎到几只山鸡野兔。   回去后,清点猎物,秦疏猎到的猎物自然是最多的,其中最亮眼的就是一头白虎,群臣争相拍马不提。   秦疏将自己的猎物赏赐下去,宋家兄弟得的是一头麋鹿和一对红狐。   赏赐给卫崇的却是大雁。   这个月份还有大雁本就稀奇,更何况还是一双活雁,宋通山和宋通海对视一眼,俱是心下一沉。   和他同病相怜的还有梁远,他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第199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4   梁远被打击得不轻, 夜里辗转难眠。梁夫人年纪也不小了,本来对睡眠的要求就高,让他这么一折腾,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都被他翻腾没了。   “夫君, 是身体不舒服吗?”   梁远哀叹一声:“我倒宁愿是自己身体不舒服。”   梁夫人听他话头不对, 问:“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吗?”   梁远想到那起子糟心事, 又是一声叹息:“是, 也不是。”   梁夫人被他这个回答弄糊涂了:“你呀,有什么事就爱憋在心里,说说看, 也许妾身能帮你出个主意呢?”   “辅佐先帝时,我最怕听到先帝病了,当时我就在想, 若是有幸能再辅佐一代君王, 不求其他,只求身康体健。”   梁夫人:“现在夫君这个愿望实现了。”   梁远缓缓出一口气说:“是啊, 实现了。”   先帝体弱, 先祖皇帝多方考虑组建了内阁。皇权下放,他们也吃到了其中的甜头, 所以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本身能力如何就不那么重要了,甚至昏聩些反而对内阁更有利。   当今就是这么“脱颖而出”的,不过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 他们发现这位不仅是个舍得放权的,而且隐隐有明君之相,这便让他心中有了新的期待。   所以在得知那件事时,他才更难以接受。   室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梁夫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却从他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中听出了些萧索怅然。   梁夫人知道他有心事,听他话音事关朝堂,外面的事她插不上手,只能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红莲再有半年就出孝了,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提起孙女,梁远也是头痛。作为梁府的嫡长孙女,红莲的婚事本不该拖到这个时候,只能说命运弄人。   梁红莲才貌出众,真正的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是她娘亲心疼女儿,红莲刚及笄,就定给了她表兄程家大郎,眼看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结果程将军战场上受了伤,后来高热没挺过去。三年孝期就这么兜头砸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程大郎出了孝该张罗婚事了,他们却得知一桩丑事,程大郎的婢女有了身孕。   红莲自然不肯受这个委屈,态度坚决,两家很快就退了亲。谁成想红莲娘却是想不开,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女儿,郁结于心,拖了半年,撒手人寰。   如此,又是三年孝期。   如今红莲已过了双十年华,女孩子最美好的六年就这么生生地拖了过去。   更让人恼火的是,这事还影响了红莲的名声。   作为内阁首辅的嫡长孙女,红莲倒不至于嫁不出去,想要再议上一门好亲却是难上加难。   而今找上门的不是继室,就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错不在她,苦果却要她来承受。   梁远对这个孙女也是很有几分疼爱的,他将自己知道的人扒拉一遍,有几个寒门子弟倒是可以考虑。   梁夫人细问了几人的情况,听后都不太满意,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不想家里娇养的女儿送到别家去吃苦。   “夫君,你觉得让红莲进宫如何?”   梁远心头一颤,“你想让红莲做皇后?”   梁夫人:“我倒是想,只是红莲的情况摆在那,不过有你的颜面在,陛下怎么也能封个妃位吧。”   梁远心下暗忖:倒也不是不行。   想到那对大雁,他问:“明远侯家的小七如何了你知道吗?”   “我在跟你说正事,怎么忽然提起他?”想到杜七郎闹出的事情,梁夫人翻身坐了起来,说,“你不会是想要把红莲嫁给他吧,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梁远将人拉回被子里:“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问问。”   梁夫人听他这样说才放下心来,说起明远侯家的事:“杜七郎当初为了个男人名声都不要了,结果他那个相好却是个黑心烂肺的,当初与他海誓山盟,结果家里老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不是同意结婚生子?杜七郎若是个有决断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死心眼,人家现在孩子都有了,还跟人牵扯不清,连带着明远侯府也抬不起头来。”   梁远喃喃:“已经结婚生子了啊。”   声音太小,梁夫人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梁远不想让她跟着操心,说:“没什么,睡吧。”   *   冬狩前后持续一月左右,除了第一天,秦疏很少下场。主要是没什么意思,整个锡山占地面积非常大,他们狩猎的区域集中在锡山的南面,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围场就已被清理过了,像是之前猎到的白虎,是专门放出来给帝王立威的。   比起打猎,他更喜欢和卫崇一起泡温泉。   但临近尾声,他却是必须下场的。   卫崇畏寒,加之明日便要回程,有些事需要他盯着,今日便没有陪同。   离开行宫时,秦疏亲了亲卫崇,许诺道:“等着吧,今天定给你攒个狐裘回来。”   对于他的这份心意,卫崇十分受用,只是狐狸狡诈,向来难猎,便道:“狐裘就算了,太重,能凑个毛领就尽够了。”   秦疏笑着应了,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多猎些,好皮子难得,到时候可以挑拣质量手感上乘的来用。   因为前后一个月的围猎,很多猎物都被惊扰,所以今天秦疏走得远了些。   山路复杂,不知不觉便与前后的侍卫拉开了距离。一群黑影正潜伏在远处的林中,伺机而动。   风吹树动,马蹄声声,起初秦疏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直到某种令人心寒的窥伺感传来,这才引起了他的警惕。   对方也十分敏锐,他刚刚收紧缰绳,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直地向他这个方向射来。   这是一个信号,很快,更多的箭矢飞射而来。   “护驾!”   皇家猎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卫崇正让人将最近批阅的折子整理装箱,忽然听闻陛下遇刺,身形一晃,伸手扶住桌面,紧紧盯着来人,声音艰涩:“你说什么?”   前来传讯的侍卫被他目光中的寒意惊到,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卫敬贤推了他一把,催促道:“陛下如何了,快说啊?”   “督主放心,陛下没事。”   卫崇在桌边坐下,后背已是生了一层薄汗,“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侍卫将知道的情况简单说了,然后道:“陛下有一事让属下传达……”   卫崇听完,彻底放下心来,还有心思搞事情,看来是真的没事。尽管如此,他还是要亲眼看到才放心。他让卫敬贤去准备东西,自己披上大氅,骑马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卫崇到了猎场。此时,这里已经戒严,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卫崇脸色犹如坚冰,周围的人纷纷避让。   卫崇疾步走到秦疏的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目光定在他眼角的血痕上。   秦疏感受着他周身弥漫的低气压,开始告状:“督主,扥给、塞平、乌日等国勾结行刺于朕,绝不能放过他们。”   乌日国的使臣之前还在看热闹,听到这话,顿时扑倒在地,用着蹩脚的凌国话说:“陛下,乌日对凌国的忠心日月可鉴,还请陛下明察。”   秦疏无声地和卫崇交换了一个眼色,指着被几名禁卫押着的刺客,“此人亲口所言,难道还能冤枉了你?”   “陛下,这一定是污蔑、是陷害,陛下别被这人骗了啊!”乌日国使臣简直能呕出一口血来,如果可以,他恨不能扑上去将刺客咬死。   卫崇一招手,“押回去。”   几个活口很快被押走,同时被带走的还有此次狩猎随行的藩属国使臣。   马车上,秦疏压着卫崇狠狠亲了一回,大脑袋挤在他的颈侧,委屈巴巴:“督主,我还以为今天要看不到你了。”   卫崇抚摸着他的头发,气息有些不稳:“陛下,勿要胡言。”   还有心思跟他撒娇,看来是真没什么事儿了。不过,竟然有人胆敢行刺陛下,就要做好被反击的准备。   秦疏有些气闷:“之前说好要给你攒几条好狐皮的,全被那些刺客毁了。”   卫崇在他脑门上亲了亲:“无妨,陛下无事便好。”   秦疏自然是没事的,他根本没把刺杀放在心上,不过是借机让爱人心疼他罢了,他发现,卫崇特别吃这一套。   卫崇想到传令侍卫让准备的那些东西,说:“陛下是想借此将会同馆的事落实下来?”   秦疏点头:“凌国对属国向来优待,贸然改变,定然会引起使臣不满,方守成的折子写得不错,只是施行新政也需要恰当的时机,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现在,时机刚刚好。   回到行宫,卫崇连夜审讯。有他亲自出马,第二日天明便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摸清。   这群刺客乃是来自凌国相邻的赤焰国。   赤焰国立国不足十年,他们的首领自称普米尔,普米尔就是伟大的王的意思,此人十分悍勇,一路征伐,统一了赤焰九部。   赤焰国气候炎热,普米尔对凌国富饶的土地和丰富的资源觊觎已久。   此次他们刺杀秦疏,若是成功,造成凌国内乱,他们便可趁机侵占凌国的领土。若是失败,挑起两国战争,他们也不怕,赤焰国的瘴气和毒虫就能让凌国的士兵有去无回。   秦疏觉得,他们的普米尔就是个战争疯子,他把战争看作了个人能力的角斗场,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地派人来行刺他。   有这样的邻居,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   卫崇听着他的顾虑,轻笑道:“这有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对于恶邻,自不必回敬善意。”   秦疏深以为然,赤焰国有那样一位王对百姓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像从前一般分裂着呢。   秦疏想了想,说:“回头让内阁商议一番,赤焰国好不容易统一,再次分裂也是可惜。”   *   年关将近,会同馆却一片愁云惨淡。   陛下冬狩被行刺,有刺客当场爆出有其他藩属国参与,会同馆当即被围了起来。   后来又传来消息,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了某些证物。   向来待他们十分宽和的凌国官员们化身虎豹豺狼,将他们的随行物品翻了个底朝天。   这年头,国与国之间派遣暗探再寻常不过,真要彻查,总能查出些问题来。   陛下震怒,这些使臣们一个个都担心掉了脑袋,更担心本国受到牵连,为了消减上国怒气,什么要求都答应下来。   与那些使臣的胆战心惊不同,方守成却是春风得意,有了陛下的暗示,加之暗察司炮制的证据,不仅将新的外交政策顺利施行,那些“榜上有名”的属国,还答应纳上岁贡。   从此,他们鸿胪寺不仅不必向户部伸手要钱,反而能为充实国库尽上一份力,陛下的嘉奖自不必说,等到他任期结束,少不得要往上升一升了。   *   大朝会。   张度进言:“陛下,如今后宫无主,臣恳请陛下立后,以安社稷。”   秦疏还是第一次被人催婚,感觉还挺新鲜,不过拒绝的却相当痛快:“朕尚在为先帝守孝期间,此时立后,不合礼法,容后再议。”   张度身为礼部尚书,本就有规劝之责,继续道:“陛下仁孝,臣心下感佩,只是兹事体大,应以国事为重。按以日代年计,国孝已过,微臣私以为可先擢选淑女,还望陛下三思。”   梁远出列,拱手道:“陛下,张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后位空悬,于国祚安稳确有不利。再者,择选淑女,筹备立后事宜,也需时日,当早做打算。”   秦疏面色微沉,道:“朕心意已决,立后之事,暂且搁置。如今朝中有诸多要事亟待处理,莫要在此时纠结于此。”   梁远忙道:“陛下,微臣并非有意忤逆,只是立后关乎国之根本,还望陛下慎重思量。”   早在张度提及立后之事,卫崇便已心气不顺,如今听到老对头的话,更是不满,当谁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当即出言嘲讽:“梁大人如此心急,莫不是想要赚个太国丈当当?哼,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梁远想到好好的一个陛下被他个阉人勾引迷惑,怒火大盛,狠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卫崇,你休要血口喷人!老夫一心为了国家社稷,岂容你这般污蔑!”   卫崇慢悠悠道:“梁大人何必动怒,若心中无鬼,又怎会这般气急败坏?”   秦疏可不想看两人吵起来,当下便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群臣恭送陛下从后殿离开。   卫崇踱步走到梁远面前,压低声音道:“梁相,死心吧。”   梁远眼神微眯:“卫督主,念在同朝为官的份儿上,听本官一句劝,做人呢,还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哼,天下人也绝不会坐视你惑乱朝纲。”   卫崇微微一笑,眼中却透着寒意:“梁大人,我也劝您一句,别人家的事儿,少管。”   卫崇留下这句话,甩袖离去。   梁远万没想到他这般嚣张,这样的有恃无恐是为了什么,梁远想到那个可能,再也忍耐不住。   *   秦疏回到殿中,就见秦衡等在那里。   秦疏看了一眼时辰:“马上就到太傅授课的时间了,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秦衡想到孟太傅就有些头痛,“马上就去,我就是过来叮嘱你一声,千万别做让阿父伤心的事。”   秦疏有些意外:“你消息够灵通的啊。”   秦衡得意地一昂下巴,“那是当然。”   秦疏屈指在他额上弹了一下:“管好你自己吧,你若是争气些,也没人催我立后了。”   秦衡见父亲没有被皇权迷了眼,放心地跑走了,去晚了孟老头可是要罚的。   秦疏打发走儿子,刚换完衣裳,就有小太监过来禀告:“梁相求见。”   秦疏叹了一口气,得,去吧。 第200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5   秦疏到了御书房, 看到梁远肃着一张脸就有些胃痛,“梁相有何要紧事,说吧。”   “陛下, 老臣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还望陛下应允。”梁远伏地便拜, 大有秦疏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有了之前朝堂之事, 秦疏大概能猜到他为何而来, 家天下便是这般不好,不过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爱卿请讲。”   陛下没有让他起身, 梁远就觉得事情不大妙,只是想到江山社稷,他还是硬着头皮将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臣膝下有一孙女, 名唤红莲, 生得花容月貌,且知书达理、温婉贤淑, 只是造化弄人, 耽误了花期。老臣斗胆,望陛下能纳其入宫, 若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实乃臣家门之幸。”   梁远觉得,陛下就是年轻, 闽南又没什么出众女子,乍然见到一个面若好女之人,才会轻易受了蛊惑。   同时对卫崇又有诸多不齿,以往他虽不满先帝重用阉人,对卫崇的谋略手段也有几分敬佩, 再看如今,他虽不是妇人,却魅惑君上,所行与妇人何异?只要陛下充盈后宫,卫崇落马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秦疏没有出声,书房里一片静寂,梁远心里有些打鼓。   秦疏起身,踱步走到梁远身侧,他只能看到一幅玄色袍角。   过了不知有多久,陛下终于出声:“梁相,是想为孙女谋一个后位?不会后悔吗?”   梁远不知陛下此时的神情,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意味:陛下知道他知道了。   梁远心念数转,再开口已换了口风:“红莲花期已过,与陛下确实不大相配,不若先择选几位才女,也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秦疏有些不悦,“比起才女,似乎才子更合适呢!”   梁远心头一跳,将头伏得更低了一些:“国无后嗣,基业不稳。”   “梁相有所不知,朕已过继广平王幼子为嗣,只等新年祭祖,便会正式昭告天下。”   梁远一怔,他确实听说广平王幼子住在景阳殿,孟绍和与周衍两人还被召去授课,只是他知晓此前广平王曾派人刺杀陛下,又有登基那日的事在,所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没人会选仇人的儿子继承祖宗基业。   梁远斟酌道:“陛下便是真要在宗室当中寻找嗣子,季安公子也不是上上之选,更何况陛下还年轻,为了社稷稳固,还是要保证血统的纯正。”   梁远此言完全是出于真心,陛下本身就是宗室子,年纪轻轻,既未及冠,也未大婚,再选一个宗室子为嗣,简直儿戏一般。   便是将来真的没有子嗣,也不应急于一时,总要等坐稳江山后再行考虑,否则某些人本来就不安分的心定然会活泛起来,皇室内斗对国家绝不是好事。   秦疏俯身,亲自将人扶起:“有内阁和梁相在,朕对凌国江山很放心。”   梁远被他这句话说得心口滚烫,颤声道:“陛下。”   秦疏松开手,继续道:“至于绵延子嗣之语,爱卿以后还是勿要再提,督主可是醋劲儿很大的。”   梁远心头涌起的感动,顿时被这句话搅得烟消云散,他愣愣地看着陛下,半晌没言语,看着百精百灵的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能直接说出来的吗?卫崇难不成给陛下下了蛊?   梁远最后连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秦疏看着对方瞬间佝偻的背影,心里默默道了句抱歉,然后就欢喜地去了后室,一个身着紫衣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秦疏上前,从后面将人搂住,在他后颈亲了亲:“督主,久等了。”   卫崇回身,垂眸看着在自己肩颈流连的天子,问:“陛下在做甚?”   “督主,你今天身上好香啊。”秦疏深吸了一口气,“是果香,又甜又清新,隐隐还带着松香的冷冽。”   卫崇鼻尖微耸,确实有柑橘的味道,“应是在制香坊沾染到的。”   秦疏含住他的唇,轻笑:“让我尝尝,是不是吃起来也一样甜。”   卫崇被他亲得呼吸不稳,终于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很久的那句话:“陛下喜欢我什么?”   “喜欢什么,漂亮还不够吗?谁讨媳妇不想要个漂亮的。每天看着督主,我做梦都能笑醒,我这是捡了个仙子回家。”秦疏将人抱起,放到小憩的软榻上,低头又要亲。   卫崇用手堵住他的嘴,秦疏努起嘴,在他手心亲了亲。   卫崇缓缓开口:“娶妻娶贤,梁小姐贤良淑德,虽年长陛下几岁,却十分能干,陛下怎么不答应下来?”   平心而论,有梁远做太国丈,于陛下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异地处之,他很难做到不答应。   秦疏心头微叹,看来今日不把这事说清楚,是过不去了,“我又不需人管理后宫,要那么贤良的妻子做甚?至于能干,谁能比得上督主呢?”   卫崇被他眼底的情意震了一下,然后就听眼前的人不正经道:“女大三,抱金砖;男大三,抱江山,我现在不就坐拥江山了吗?”   卫崇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开心,却还是被无语到。   “油嘴滑舌,也不知哪句是真心。”   秦疏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督主,小人所言,句句真心。我屁股底下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就仰仗您了。”   卫崇被他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也有了调笑的心思:“想要微臣出力,陛下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秦疏得了命令,很是出了一把力,完事儿之后,还十分乖巧道:“督主,小人伺候得您可还满意?”   卫崇拍了拍他的脸,说:“还不错。”   秦疏看着他耳尖的热意一点点地蔓延,心下偷笑,他家这位可真够口是心非的啊。   秦疏轻咳两声:“督主,听荣喜说你在京郊有一座梅园,借我几天好不好。”   一般人欢好之后听到心上人这么说,怕是会多想,卫崇还真就吃他这一套,十分大方道:“送你便是,陛下是想要赏梅吗?露华殿后边有好大一片梅林,倒也不必去外面才能看。”   秦疏调整了下姿势,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说:“梅园主要是为了化缘用的。”   卫崇感受着他的蠢蠢欲动,忙将人推开,准备起身,榻上太窄了,两个大男人躺在上面实在是不舒服。   秦疏欣赏着他光裸的脊背,身后的注视感实在是太强,卫崇捡起掉落的衣裳穿好,见他还大剌剌地在那躺着,微微皱眉。   书房里并不如何暖和,刚刚又出了热汗,若是着凉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卫崇将衣服抛给他,“快些穿上。”   “太累了,不想起。”秦疏哼哼。   卫崇一个眼风扫过去,秦疏伸出手,“那你拉我起来。”   卫崇有些嫌弃,将人拽了起来:“拉磨的驴都比你能干。”   秦疏小声嘟囔:“那怎么能一样?我干的可不只是体力活。”唉声叹气地将衣服穿好,又没骨头一样地趴在他背后。   卫崇早就习惯了他的唱念做打,继续刚才的话题:“陛下要找谁化缘?缺钱了?”   他心里盘算着名下的资产,他有不少亲信要养着,手面又松,好东西撒出去不少,不过剩下的更多。   “不是我缺钱。我想在沂川那边建一个码头,这钱我不能出,国库又出不起,便只能在那些商户身上下功夫了。”   凌国的海岸线算长的了,而且他外家的海贸搞得如火如荼,这都是有先例可循的,秦疏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北方连个像样的码头都没有。   卫崇:“陛下是想发展海贸?”   秦疏:“对啊,沂川、漠沱都是天然的港口,修个码头就能成为贸易集散地,结果那里的百姓过得还不如深山里的呢。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建码头可惜了。”   “商业新政刚刚推行不久,还未见到成效,陛下又想开海路,恐怕不易。”卫崇道。陛下如果要一力推行,他得想想怎么替对方扫除障碍。   秦疏恍然大悟,他还真是灯下黑。这可是农业被视为国之根本的古代,大力发展商业很有可能会危及统治,便是如今朝堂上反对商业新政的声音也一直存在,想要给国库创收,还真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秦疏转换思路,很快又想出几条对策:“我在《异闻志》中看到,海外某些作物十分丰产,我朝海军一直不得重视,正可以趁此机会将之派出去。届时户部牵头,兵部出人,不仅能护送商船,还能扬我国威,搜罗四方良种,一举多得。”   卫崇提出疑问:“陛下既然想要推行海贸,没船是不行的,北方的船厂建的多是画舫,桅船这一类,只能在近海或内河航行,并没有督造海船的船厂,若是从南方船厂购买,又是一笔不菲的花销,陛下想要组建远洋船队恐怕不容易。”   秦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还不简单?咱们没钱,那些大商行可是有钱得很。”   卫崇皱了皱眉:“陛下,商人重利,陛下想用什么法子让他们把钱掏出来?”   秦疏的思路很简单,“商人重利,那便给他个胡萝卜钓着。哪家若能出资建码头,认捐商船,便可以许他们一些特权,比如在一定期限内减免税收,国子监的入学名额,码头附近土地的优先经营权。能力出众的还可以封他个一官半职,让他们光宗耀祖,改换门楣。如此诱惑,想必总会有人心动。”   卫崇微微点头,确实如此。只要海贸顺利,撒出去的银钱三五年便能回本。   卫崇看着墙上的舆图:“为什么选沂川,漠沱更合适吧?”   秦疏嘿嘿一笑:“要是建在漠沱,沂川王有样学样,朝廷岂不是亏了?”   削藩。   这个词瞬间冲入卫崇脑海。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想明白其中的好处,卫崇对他喜爱中又多了敬佩:“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秦疏挑眉,“捎带脚的事儿。”   卫崇拱手:“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佩服。”   秦疏一脸忸怩,作羞涩状:“就刚刚想到的,多安排一些事情,他们也不会有空闲盯着我们不放了。”   卫崇有些好笑,伸手捏捏他的脸颊,“陛下聪慧。”   秦疏将脑袋往他肩上一磕,叹息一声。   卫崇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然后就听秦疏道:“我这么聪明,不还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卫崇:“……”差不多行了啊。 第201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6   年终岁尾, 各部要为封印做准备,还要提前部署下一年的计划。哪怕手底下有一票能干的臣子,秦疏依然不得闲。   这日小朝会, 秦疏提议:“朕欲在沂川郡建立码头, 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建立码头,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如今国库空虚, 想要兴建码头殊是不易。   李继忠身为户部尚书,是有名的铁公鸡,眼见着到了岁末国库刚充盈一些, 陛下又出了个烧钱的主意,当即拱手道:“陛下,此乃利国利民之策。沂川郡地理位置优越, 若建码头, 必能促进商贸往来,增加税收。只是工程浩大, 所需人力、物力、财力皆非小数, 还需从长计议。”   秦疏微微点头:“李爱卿所言在理。那依你之见,当如何筹备此事?”   李继忠一噎, 难道我的潜台词不够清楚吗?   见陛下还等着他回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奏对:“陛下,臣以为可先派遣官员前往沂川郡实地勘察, 了解地形、港口条件等情况,制定详细的规划后,再行商议不迟。”如此可以拖个一年半载,至于以后如何,到时候再说。   秦疏知道他是个铁公鸡, 看向梁远:“梁相觉得呢?”   梁远沉思片刻,“臣以为,兴建码头于国于民确为好事。沂川码头若能建成,不仅能加强与望郡、夙燕郡、广和郡的联系,亦可削弱沂川王的势力。不过,正如李尚书所言,当下国库空虚,行事需谨慎。可先派官员勘察,同时拟定筹钱之策,或可从富商处募集资金,或加征商户税款,待资金筹备妥当,再行开工。”   秦疏挑眉,丞相的见地果然不一般,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难怪先皇叔父那般情况,江山也没出什么乱子。   “爱卿所言有理,此时正是赏梅的好时节,这样,户部给富商广发请帖,择日在京郊梅园赏梅,商议筹款兴建码头之事,顺便看看哪些人愿意捐赠海船。”   李继忠听得嘴角直抽抽,他是不愿掏国库的钱,陛下够狠的,不只不想出建码头的钱,连海船也想要现成的。   不过,只要不用户部往外掏钱,怎么着都行。不就是和那些利益熏心、满身铜臭的商人打交道吗?没问题!   李继忠垂首应了。   “好,码头最晚明年三月动工,对于那些为国为民的商户,可以减免赋税,推荐入学,便是给个一官半职也使得,”秦疏目光掠过张度和周信,见两人接收到信号,继续道,“具体事宜你们几个商量好了拟个折子呈上来,裴爱卿这边还要关注一下水军,来日海上行船,总不能辛辛苦苦,最后便宜了海匪。”   裴雄:“微臣领命。”   秦疏目光扫过众臣:“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张度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子:“陛下,这是礼部与观星司共同草拟的年号,还请陛下过目定夺。”   秦疏差点把这事儿忘了,马上就到新的一年了,他也能拥有自己的年号了,想想还挺激动,“呈上来吧。”   苏怀信上前接过折子,呈给陛下。   秦疏打开来翻看,有祈求祥瑞的“永乐”“咸宁”,有彰显德政的“仁德”“明治”,有纪念帝位更迭的“开元”“继兴”,有表达美好愿景的“太平”“崇安”,有宣扬皇权的“龙飞”“神武”……   秦疏朱笔一圈,“就定崇安吧,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寓意不错。”   “陛下圣明。”   梁远也跟着众人一起俯身唱词,只是有之前进言一事,难免会多想。那么多年号,怎么偏偏就选了“崇安”呢?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一点儿都不想遮掩了吗?   梁远离开御书房,心事重重地走在宫道上。   风雪中,一队人向后殿而去,为首一人身着紫衣,正是卫崇。   周信意味不明道:“如今卫督主威风比从前更甚啊。”   李继忠闻言附和:“是啊,自打商业新政推行以来,每次大朝会都少不了这位的身影。”   他转向梁远:“梁大人,这样不合规矩吧。”   本来推行新政就艰难,上头还有内侍省这个婆婆盯着,他这边不知收了多少抱怨。   卫崇等人已消失在了拐角,梁远却知他十有八九是去了雍和殿,“陛下信重,我等能奈何?”这句话简直像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想到前两日,梁远就心气不顺。   那日退朝,卫崇忽然提起沂川王次子秦疏睿发妻亡故之事,转天陛下就给他和红莲赐了婚。   家里的女眷接到旨意,没有一个不高兴的,疏睿公子与红莲年纪正相当,红莲虽是继室,前面那个却并未留下一儿半女,这对孙女来说是门顶好的亲事了,红莲将来就是妥妥的郡王妃啊。   让他忧心的是这背后的关联。   他向来看卫崇不顺眼,卫崇这么做,无非就是借陛下赐婚来敲打他,警告他,让他知道对方有影响陛下的能力。   裴雄和李继忠都缓了脚步,怎么感觉首辅大人有些灭自己威风呢?   “花无百日红,咱们做好陛下交代的事便是。”梁远提醒道。   他对如今内阁的几位同僚还比较满意,彼此配合默契,若是谁得罪了卫崇,呵呵,那个小心眼的枕头风一吹,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秦疏还不知道他在梁远心里已经变成了耙耳朵,将事情交代下去,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回到雍和殿,一家三口用过膳,秦疏吩咐备车,他要带着老婆孩子去京郊踏雪寻梅,自打来了这里,他们还没一起出去玩过呢。   马车里,银霜炭散发着融融暖意。   秦衡这一阵子被拘着读书,难得能出来透透气,行车无聊,便开始跟父亲比赛剥榛子。车厢里一时全是“咔咔”的响声,碟子里的榛子仁肉眼可见的变多。   卫崇喝着红枣茶,吃着现成的榛子仁,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车厢随着马儿的奔跑轻轻摇晃,卫崇困意上涌,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耳边有人道:“阿父,衡儿手痛。”   卫崇迷糊间,脱口道:“多大个人了,还撒娇。”   话说出去,卫崇顿时精神了,很有几分后悔,衡殿下与陛下不同,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该失了分寸。   正在他想着要如何缓和时,小殿下却忽然抱住他的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阿父,你都不心疼心疼衡儿吗?”   秦衡如今被养得很好,再不复曾经的瘦弱,脸上还带了些婴儿肥,被他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卫崇竟真生出了这是他孩儿的错觉,随即就是巨大的荒谬感。   他看向陛下,希望对方能想想办法。   秦疏看着他眼底的无措心下偷笑,表面上却是不以为意:“不用搭理他,这小子装的。”他家崽儿什么德行他可清楚得很,在外人面前霸气侧漏,回到家那就是个撒娇怪。   秦衡手指偷偷用力,随即将之伸到卫崇面前:“阿父,手指痛。”   卫崇见他手指有些红肿,微微蹙眉,伸手打开车厢暗格,取出一罐药膏来。   秦疏揶揄道:“可得快点抹,慢了这点儿红印子可就没了。”   秦衡努嘴,他爹可真是能拆台,正这样想着,手指上传来一阵清凉,秦衡将无良拆台的老父亲抛到一遍,继续提要求:“阿父,要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卫崇第一次发现他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在对方期待的小眼神儿下,还真的低头吹了吹。   轻缓温热的气流在手指上拂过,秦衡的唇角一点点地牵起,这么温柔的阿父真是难得啊。   秦衡一副美得冒泡的模样,秦疏简直没眼看,结果那小子还冲他得意地挤眼睛。   之后的路程,秦衡一直窝在阿父腿边,充当大号挂件。   行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里名为梅园,实则是一座庄园,并不只梅林一处风景。一年四季,景致不同,各有各的意趣。   此时正值寒冬,梅花竞相绽放,微风拂过,花瓣如红雪般飘落,美不胜收。   一片花瓣坠落,卫崇抬手接住。梅园从计入他名下至今已三年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回首过去,他早年为了温饱挣扎,后来为了权力争斗,有朝一日,是否也如这掉落的梅花,无论盛开时如何绚烂,终有凋谢的一刻。直至零落成泥,无人问津?   秦疏见他伫立在那,眸光浅浅地落在那片花瓣上,那姿态优雅至极,又弥漫着落寞萧索。   世间的一切在卫崇面前都黯然失色,只要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秦疏的心便能得到安宁。   只是这种静谧很快就被打破,余光中,有什么飞了过来。秦疏本能地躲开,这才看清,那是个雪团,干出这事的除了臭小子就没别人了。   只是他躲了过去,卫崇却遭了殃。雪团去势不减,好巧不巧地砸在了梅枝上,簌簌雪花飘洒,落在了卫崇身上,让他发顶都染了白。   秦衡见此,吐吐舌头:“我不是故意的。”   卫崇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只是他不介意,秦疏却气儿子打扰他欣赏美景,俯身就抓了一大团雪。   秦衡见这架势,拔腿就跑,虽在林中,跑得比兔子还快。   秦疏哪里能让他跑了,手下用力,雪球直直地向秦衡抛去,伴随着天女散花,秦衡直接被砸进了雪窝里,一动不动。   卫崇心里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查看,声音里带着焦急:“衡殿下,可有受伤?”   小孩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雪窝里,卫崇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来,就见小孩紧闭着双眼,卫崇再没想过不过一个雪球,竟然将人砸得晕死过去,心里不禁对陛下生了些埋怨,暗暗嗔怪道:“陛下也真是的,下手没个轻重。”   见罪魁祸首不急不慌地走过来,横眉冷目道:“你力气有多大自己不知道吗?怎么下手这么重。”   秦疏走到他身边,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儿子的屁股,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道:“别装了,小心下次出来不带你。”   秦衡听到父亲的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小的身子窝在卫崇怀里笑得浑身发颤,像只欢快的小鹌鹑。   卫崇虚惊一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气恼,将人往他之前栽倒的雪窝里一推,不管了。   秦衡一个骨碌从雪窝里灵活地爬了起来,脸上还沾着些雪粒,却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阿父,你好好骗啊。”   秦疏知道,卫崇对衡儿的接近一直心有顾虑,机会难得,今日正是破冰良机。他觑了一眼卫崇面上神色,脚尖儿一抬,一脚又将刚翻起来的儿子踢进了雪地,口中斥道:“你这个不孝子,连你阿父都敢骗,欠揍!”   卫崇见陛下踢了一脚不够,还想踢第二下,连忙将雪窝里的人抱了起来,孩子冰凉的小脸贴着他的,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着喜悦的光芒,还软乎乎地叫了一声“阿父~”声音里是纯粹的喜爱和依赖。   卫崇被他叫得心头一软,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叫了他半年的阿父。尽管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位小殿下会那么毫无障碍地称呼他。   卫崇调整了下姿势,托着他的屁股,让他坐在臂弯里,伸手替他拂去身上的浮雪。   秦衡揽住阿父的脖子,对着父亲眨了眨眼,两指张开,比了个“耶”。   苏怀信和卫敬贤不远不近地跟着。   看到这一幕,卫敬贤擦了擦眼角。   苏怀信:“……”大可不必。 第202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7   寒风凛冽, 铅灰色的天空云气低垂,一队车马在官道上蜿蜒前行。   “姑母,看天气恐怕要下雪了, 鲍指挥使说前面再行十里, 就是有名的梅园, 不若在那里借住一晚, 等到明日雪晴入城, 也能讨个好兆头。”   宋王妃听到侄儿提到梅园时,声音有片刻迟滞,询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通海将声音压低了些, 说:“据我所知,这座梅园此前属于卫督主,后来到了陛下手中。”   车厢内外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 宋王妃道:“就按鲍大人说的办吧。”   宋通海得了姑母准话,驱赶马儿, 追上鲍海传递消息去了。只是心里到底不得劲, 他和兄长怎么就没想起给陛下送几个庄子呢?   马车里,宋王妃按了按额角:“碧玺, 将窗子打开些,车厢里太气闷了。”   碧玺依然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冷冽的空气涌入车厢, 帷幔被掀起一角,偶尔露出车内宋王妃略显疲惫却依然端庄的面容。   宋王妃拢了拢华丽的裘皮披风,取过几上的暖炉,抵御车外的严寒。   碧玺担心她受寒,轻声询问:“王妃, 奴婢将窗子关上?”   “不必。”宋王妃看向远方,“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碧玺知道王妃指的是什么,劝慰道:“陛下年纪轻,有您在身边教导,定能早日回归正途。”   宋王妃抚弄着暖炉没言语,形势不由人,到底要如何,还要她亲眼见过才知道。   雪花飘落,天色愈发暗淡,不过片刻,侍卫们身上的盔甲便已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瞬间凝结。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伴随着落雪,马车终于抵达梅园。马车长驱直入,一路来到主院。宋王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程管家和玉姑姑齐齐上前行礼。   玉蝉颤声道:“王妃,可算把您盼来了。”   宋王妃看着他俩明显苍老许多的容颜,说:“辛苦了。”   玉蝉还想要说什么,程管家注意到鲍海与一众侍卫,给她使了个眼色,玉婵将滚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只道:“王妃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先稍事歇息。”   宋王妃颔首,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用完膳后,这才又让人叫来程管家,与她们一处说话。   等到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程管家和玉蝉双双跪地,羞愧道:“属下/奴婢没有照顾好陛下,有负王妃嘱托。”   “和你们无关,不必自责。”   程管家老泪纵横,王妃愈是宽和,他的心里就愈是羞愧。闽南王府就那么一棵独苗苗,他们不仅没有照顾好,还让个心机深沉的太监给拐跑了。   宋王妃原本并不急着入京,她在商户人家长大,从小耳濡目染,做生意的手段并不比兄弟差,当初带着大笔嫁妆嫁给闽南王,婚后婆家并未限制她,这么多年一直掌管着外面的营生。   后来收到侄儿和管家的书信,得知儿子竟然把大通商行的印信都送人了,这才不得不将手头的生意交给底下人。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管家与玉蝉对视一眼,上前道:“事情要从抵达云中郡说起……”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世子怎么就突然和个太监纠缠不清呢?   玉蝉点头附和:“之前世子都好好的,自打那日之后就像被下了降头,恨不得从早到晚跟那位待在一处。奴婢私下劝过世子,不巧被暗察司的人听到了,奴婢与程管家商量了一回,再不敢轻举妄动,想着等到世子顺利登基再劝不迟,只是……”   只是谁能想到,自打进京后,他们就被留在了闽南王府,便是想要劝上几句也没机会。   宋王妃点点头,这事确实透着蹊跷,她生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世子在府中时,并未与哪个丫鬟亲近过,她当时还觉得欣慰,觉得儿子这点随了王爷,只等将来开了窍便好。却没想到人倒是开窍了,只是开错了地方。   收到书信,她一整晚都没睡,次日就去拜了神妃娘娘,当时求的是一只上上签,签文她现在还记得:宿缘前世定,福泽共此生。   然后,她就更睡不着觉了。   神妃娘娘的指引,她不敢不放在心上,可让她看着儿子跟个宦官搅和在一起,又实在是意难平。   想到侄儿查到的消息,她家那个不成气的,登基后竟然不趁机收拢势力,反而将天子九卫都交给了别人。   明明已是天下至尊,却如傀儡一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她只想让王爷入梦,用家法好好伺候那个败家子。   宋王妃心里转过诸多念头,见两人还跪在地上,便道:“起来说话吧。”   卫崇权势滔天,有多盛气凌人她是亲眼所见,程管家和玉姑姑不过是王府下人,又能如何呢?   宋王妃想到这里又是心里发愁,有神妃娘娘的指示,她连婆婆的款儿都不敢摆。   “与我说说,陛下登基后,沣京城里的情况吧。”   ……   次日,雪霁天青,闽南王妃——当今陛下生母入京,礼部准备了仪仗队,将人一路护送至宫城。   秦疏早早便在宫门口等待,当车驾停下,秦疏快步上前,亲自去扶宋王妃下车,跪地请安:“儿臣拜见母妃,母妃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闽南王妃眼中含泪,扶起秦疏,神情激动道:“我的儿,为娘终于又见到你了。”   她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不过几月未见而已,儿子身上便已多了说不出的威严,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怅然,   目光右移,宋王妃看到了站在秦疏身侧的卫崇,目光中闪过一丝打量。卫崇对人的目光向来敏感,一下子就感觉出了这与此前他前往闽南迎接陛下时的不同,看来,宋王妃是知道了的。   卫崇恭敬地向她行礼,宋王妃微微点头,“卫督主,又见面了。”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秦衡见这位皇祖母面色似有不喜,上前行礼道:“孙儿拜见皇祖母。”   宋王妃的注意力被拉回,垂眸打量着这个小少年,见他满眼濡慕,看着就很是聪明伶俐,让人见之欣喜。宋王妃将他扶起,之前一直在担心陛下与卫崇之事,倒是忘了陛下还从广平王那边给她抢来个孙子了。   她看着一脸沾沾自喜求表扬的儿子,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哪里还有之前的帝王之气?   卫崇是个细心的,示意陛下收敛着些。   宋王妃站在他们对面,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疏轻咳一声:“天寒地冻,还请母妃上轿。”   秦疏将人迎上暖轿,一路往慈安殿而去。   等到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少了之前的母慈子孝,空气中只余一片静默。   还是秦疏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与卫崇之事,母妃都知道了吧。”   宋王妃没想到他一点没遮掩,直接将事情挑破,连日来的担忧彻底爆发,“陛下,你糊涂啊!”   秦疏亲自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杯放到宋王妃面前:“母妃消消气。”   宋王妃将茶水一口饮尽,疏衡自小在宠爱中长大,向来任性妄为,每每做错了事,说上几句好话便能免于责罚,以至于长成一副纨绔模样。   她总以为时间还长,等到疏衡袭爵,成婚之后,便能变得成熟,哪想到朝堂风云变幻,让他们家捡了个大便宜。   她原本担心疏衡年轻,又未学过帝王之术,处理政事会受到朝臣掣肘,却不想还有更大的惊雷等着她。   “你有没有想过,此事传出去会如何?你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皇家将会威严扫地。”   宋王妃压着火气,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早知今日,我当初还不如随你父王去了,也好过操这没边儿的心。”   秦疏默默送上锦帕,心里道了句抱歉,只是卫崇才是他来到此间的意义,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势必要给卫崇一个名分的。   等到宋王妃止了泪水,秦疏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道:“母妃,儿臣知晓您担忧,但儿臣与卫崇之间却并非一时冲动。儿臣有几斤几两母妃再清楚不过。于公,卫崇此人,良才美质,有治世之才。他对儿臣忠心耿耿,在政务上能为儿臣出谋划策。于私,他姿容绝美,乃儿臣平生仅见,且性情与儿臣相合,实在难以割舍。”   宋王妃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你想要良臣,这天下多少没有?若看颜色,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你垂青。为何偏偏与他纠缠,他的名声、他的身份,哪点配得上你?”   秦疏心下一动,神色莫测:“正因如此,他才会对儿臣死心塌地。”   宋王妃神色一怔,看着他半晌没言语。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儿子身份的变化,卫崇是个太监,名声可止小儿夜啼,且势力遍布朝野,他是在用感情设计他人的真心,获取忠诚啊。   秦疏沉声道:“母妃,内阁把持朝政已久,说句不好听的,龙椅上坐的是谁,甚至有没有那个人,对内阁来说并无太大影响。朝堂波云诡谲,若是没有卫崇,恐怕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安寝。”   宋王妃心头悚然,“那,你现在放权给他,等到将来结婚生子——”   秦疏打断她的话:“母妃,我对子嗣没有执念,便是结婚生子又如何?族谱上也是记在先帝那一支,闽南王这一支,在我这辈儿就已经到头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执着于那些。母妃已见过衡儿,衡儿聪慧非常,儿臣十分喜爱。过几日祭祖,我便正式将他记入名下。”   宋王妃出身商户,做生意的人最讲变通,倒也不会抓着规矩不放,更不想第一天跟儿子重逢就闹不愉快,只是对于他的决定,宋王妃还是觉得太过草率,便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你难道还能一辈子不立后不成?哪日有了亲生孩儿,又把过继来的这个置于何地?”   秦疏踱步走到窗前:“开宗祠时,儿臣会将卫崇一并记入族谱。”   宋王妃听到这话,犹如被雷击中,倏然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身子都晃了晃,声音颤抖着:“你说什么?”   秦疏回身,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外面的天光雪色投入室内,光影交错,宋王妃视线朦胧,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喃喃道:“宗正不可能会同意的。”   秦疏嘴角微微上扬,又放出一道惊雷:“骊王已经同意了。”   “同意了?”宋王妃眼睛瞪得极大,满脸的惊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秦疏微微点头,神色从容淡定:“不过是在族谱上记个名字而已,我又没说要昭告天下,有什么好反对的?”   原来,秦疏自打将衡儿扣在宫里,就已经开始精心谋划此事。   广平王当初派人在新帝入京途中刺杀,一个不好就得戴上谋逆的帽子,结果旨意传来,他不仅没被针对,幼子还有可能被封为储君,便是降了辈分又如何,那可是皇位啊,让他当孙子都行。   等到看过传旨太监私下交给他的密信,更是高兴地大宴宾客,足足摆了三天的流水席。皇帝那个大傻帽竟然要封卫崇做皇后,儿子的皇位更稳了,再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好事。不就是入族谱吗?他们广平王府举双手双脚支持。   骊王那边更好搞定,骊王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儿没女,秦疏用积分兑换了一枚孕子丹,别说女人,便是男子吃了也一样能生出孩子来。   他派了“神医”去给骊王医治。月前,骊王府已经传来喜信,骊王一把年纪,好悬没高兴过去。再过几个月,骊王府便后继有人了。   至于其他宗亲,秦疏保证,只要他们支持自己,便特赦他们去地方任职,只要考评达成上等,便允其子嗣袭爵不降等。   宗室子弟只拿工资不干活,秦疏本来就觉得亏了,将人安排下去,哪怕只是去做个吉祥物也好。   宗室子享受惯了阶级特权,有机会延续曾经的荣耀,自然会抓紧陛下递来的橄榄枝,他们手握大把资源,门客众多,真心想要做出成绩远比普通人容易,如此皆大欢喜。   至于朝臣,只要内阁点头,其他不足为虑。而有暗察司帮忙,想要搞定几位阁臣,真的没有什么难度。   只能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的人多。   宋王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事听来容易,想要办成却一点儿都不简单。   “陛下有没有想过,会遭天下人诟病,后世会如何评价?”   “他人诟病?”秦疏轻笑,“只要我大权在握,便没人敢在我面前乱吠。至于天下人,他们并不在乎谁做皇帝,只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宋王妃神色复杂,她的孩儿,真的长大了。   秦疏拉着母亲坐下,语重心长道:“母妃,换个角度想,正因有了立后承嗣之事,才让儿臣有机会打开局面。   母妃大可不必忧心,借着此事,余生儿臣定会富国强兵,发展民生,教化百姓,便是做不到千古一帝,中兴之主应是无虞的。   人生百年,我养好身体,多活几年,护着宋家也就够了,至于百年之后,我人都没了,就留与后人评说吧。”   宋王妃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算计到你母妃头上来了。”   不过,陛下保证能护着宋家,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还是极为熨帖的。   数月未见,身份转变带来的陌生感,消逝在这亲昵的一拍下,母子二人相视而笑。 第203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8   秦疏最近的日子过得美滋滋, 自打将爱人的名字记入族谱,卫崇对他明显更上心了,两人如今的日子, 说是蜜里调油也不为过。   之前卫崇待他也不能说不好, 也许是觉得年长他几岁, 相处起来就会带着些纵容, 只是总有种随时会散伙的味道, 如今他明显能够感觉到,那种不确定感已经消失了。   具体表现为卫崇开始插手他的衣食住行了。   原本这些也是由内侍省负责,只是按规矩还是按某人的喜好, 用没用心,用多少心,其中区别还是挺大的。   不只是他, 秦衡也一样被卫崇照顾到。尽管秦衡如今的身体结实不少, 卫崇也没忘记他这个便宜儿子曾经是个三天两头叫御医的小病秧。   因为卫崇以皇后的身份记入皇家玉碟这件事并没有昭告天下,知道此事的只有特定的某些人, 而这些人根本不会将这么荒唐的事往外宣扬, 所以,在秦疏和秦衡看来, 是他们父子俩享受着无微不至的照顾,表现在外的却是卫崇对大内的掌控更强了。   苏大监就是被蒙在鼓里的一个,从身份上讲, 他其实是大内总管,内监中的第一人,卫崇只是他的下属而已。可实际上他在前朝后期便已经被架空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他已在暗中给梁相传递了消息,为何卫崇的权势不减反增。   苏大监对朝廷忠心耿耿, 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卫崇进一步坐大。既然内阁指望不上,他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慈安殿。   苏大监虽权柄旁落,到底在宫中经营多年,很容易便与太后娘娘搭上了线。此举有一定效果,只是事情的走向却令他迷惑不已。   宋太后本就对儿子的无脑行径心怀忧虑,在苏大监释放出信号后,也伸出了橄榄枝。   通过苏大监,太后对卫崇的势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卫崇在皇宫中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诸多事务。宫廷的守卫换防,皆在他的安排之下,有条不紊且滴水不漏。各宫的用度分配,经他之手调配,无人敢有怨言。   就连皇帝的日常行程,卫崇也能了如指掌。   后宫中人,对他的命令莫敢不从,便是前朝,若有讥谤忤逆者,不出几日便会被寻个由头调任或贬谪。   越是了解此人,宋太后越是心惊,宫女太监们对卫崇的名字噤若寒蝉,提及之时眼神中满是敬畏。   这日,太后去雍和殿看望皇帝。一路走来,路过御花园,正碰上卫崇处理两名太监,也不知那两人犯了什么错,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求饶。   卫崇看见了她的仪仗,抬臂一挥,身后两人将那两名太监堵住嘴拖了下去,训练有素,明显是做熟了的。   卫崇对着她行礼:“卫崇参见太后娘娘,太后金安。”   宋太后坐在软轿上,视野上比对方矮了一截,气势上好似也弱了几分。说实在话,虽然很不想承认,宋太后内心是有些惧怕卫崇的,哪怕对方依附于皇权,哪怕对方如今是她的“儿媳”。   说到底,还是底气不足。她们母子有今日,全靠捡漏。   宋太后手臂轻抬:“免礼。”   “太后娘娘可是要去雍和殿?”卫崇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宋太后颔首。   卫崇歉然道:“真是不巧,镇远将军回京述职,陛下这个时辰应是还在御书房,娘娘可有什么要紧事?”   宋太后一噎,多年媳妇熬成婆,她也是从媳妇过来的,这夫妻一体的味儿她可太知道,她的目光从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见他们俱是垂首敛目,动也不动,这种震慑令她心惊。   宋太后缓缓吸入一口气,说:“无事,不过闲来无事,随便转转罢了。既然陛下忙于正事,我这便回了。”   卫崇叹息一声:“太后身边也没个得力人,苏大监虽年纪大了些,却熟知宫中内外,您若是中意,我便派人知会一声,苏大监若是知道能陪娘娘解闷,定然十分欢喜。”   宋太后心中不禁暗暗吃惊,未曾想这卫崇在宫中竟掌控若此,连她与苏大监暗中往来之事都已知晓。她心下惊疑不定,却未在面上露出分毫,只婉拒道:“苏总管那般人才,放在我身边可惜了。”   “娘娘说的是,只是宫中并无其他女眷,娘娘身边也没个贴心人说话解闷,”卫崇一指身后的卫敬贤说,“此人惯来是个机灵又能说会道的,娘娘若是看得上,便让他去慈安殿伺候?”   卫敬贤垂首道:“奴婢参见娘娘。”   宋太后哪个都不敢要,强笑道:“不必了。我宫中还有事,这便回了。”   宋太后说完,顿感气弱,心下懊恼。   卫崇微微躬身:“恭送娘娘。”   等到太后一行离开,卫崇这才站直身体。   卫敬贤轻声询问:“督主,属下还去慈安殿吗?”   卫崇敲了他一记:“刚说你机灵,没听娘娘说不必了吗?”   卫敬贤生受了,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督主,太后娘娘是不是生气了呀,陛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不会。”卫崇声音笃定。他早就发现陛下对这位太后娘娘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还不如对待秦衡那个名义上的儿子随意亲切。   他今日这般,正是为了试探。试探在陛下心中,他与太后孰重。   宗庙祭祀那日发生的事情他永生难忘。那日,他亲眼看着骊王将他的名字写在陛下的旁边。   他亲耳听到陛下当着宗室中人许诺:“即日起,吾与梓潼共天下。”   陛下说出此言后,宗室中人神态各异,却无一人反对。   那一刻,他整个人被一种特殊的情绪笼罩着。   从前,他执掌内侍省,宫中遍布他的触角,他享受着权力带给他的满足。直到那天,他才意识到那与身为这座皇宫的主人,也是这天下的半主有多么不一样。更让他满足的是,他的陛下对他交托了全部的信任,将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想他卫崇,从前不过一微末燕雀,最大的野望便是化身振翅高飞的鸿雁。却不想有朝一日能够大鹏展翅,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以他内监之身,能有今日权势,说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也不为过。   这一切是他费尽心机得来的,更是陛下带来的,他与陛下夫妻一体,休戚与共,他不允许自己与陛下之间有任何不稳定因素,便是陛下生母又如何?他总会将他想要的牢牢抓在手中。   *   卫崇去了一趟暗察司,查看各处情报。太监少有不贪财的,陛下让他们内侍省协助户部推行新政,他这边派了一批又一批的监察使出去,绝不允许手底下人胡乱伸手,坏了陛下的千秋大计。   这一忙直忙到了日午时分,他看了一眼桌上沙漏,吩咐道:“陛下也该到了,传膳吧。”   卫敬贤忙应声而去。   果然,这边膳食刚刚摆上桌,秦疏和秦衡便联袂而来。   一日三餐,午膳最为丰盛。今日午膳有红烧鲫鱼,炭烤小羊排,清炒白菜,牛丸汤等。   三人围桌而坐,秦衡见今日有炭烤小羊排,袖子一撸,便要伸手,见到他爹眼神不善,手下一转,将羊排放到了卫崇面前,笑嘻嘻地说道:“阿父,这小黄羊是秘制的,您尝尝可还喜欢?”   卫崇看着足有自己半条手臂长的羊排,御膳房做的吃食何时这般粗犷了?这叫人怎么下嘴?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就见秦衡已经抓起另一块,啊呜一口下去,啃下一口,顺带着蹭了一鼻子的油,丁点儿礼仪也无。   当初那个文质谦谦的小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是对比他如今肉肉的小脸,又让人怀疑昔日广平王府是否苛待了他。   秦疏无视了儿子的粗鲁,他取过卫崇面前的羊排,也没见他用什么力气,三两下便将之分成几段,也不可避免地弄了一手油。   已经这样了,秦疏便也和儿子一样,直接上手。   与这父子二人相比,卫崇显得格格不入。   就挺荒谬的。   卫崇胃不好,吃得也慢。秦疏吃完后,便开始给他挑鱼刺。   席间提起镇远将军讨要军备之事,“怪不得人都说狗皇帝呢,看我如今日理万机,累得可不像条狗似的?自打开年,以前的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天天睁眼是奏折,闭眼还是奏折,连打个盹儿都得掐着时辰。就这么干,挣的银子还是不够花的,等到了下辈子,可得投个好胎,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   卫崇瞥了他一眼,没出声,他承认,他的陛下奉天承运,胸有韬略,是真正的天命所归。日理万机许是有的,只是所谓“打盹都得掐着时辰”实在是大言不惭,就陛下如今的工作量,先帝与之相比,似乎都多了几分勤勉。   至于下辈子不想当皇帝,卫崇全当是屁话,这天下,谁不想当皇帝?   秦疏没有得到爱人的理解,便将目光转向儿子:“衡儿,你争点气,爹能不能早些退休就全靠你了。”   秦衡是个事业批,当即拍胸脯保证:“老爹你放心,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秦疏露出欣慰的微笑,拍着儿子的肩膀:“不用以后,眼下正有一件事交给你来办。”   秦衡没想到,这么快便能一展身手,双眼晶亮地看着父亲。   秦疏一边慢条斯理地继续挑鱼刺,一边道:“沂川那边的港口下个月便要兴建了,沂川王肯定不会舍得这块肥肉,如今梁远是沂川王的亲家,其他人顾及首辅脸面,处理起事情来难免掣肘,你已经八岁了,也该去朝臣面前露露面,回头我让人在内阁给你加张桌子如何?”   秦衡豪气万丈,稚嫩的声音回得响亮:“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秦疏十分满意,对卫崇道:“你看咱儿子,多能干。”   卫崇:“……”槽多无口。 第204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9   慈安殿。   秦疏施施然坐下, 对宋太后道:“母后,听说您找儿子有事?”   宋太后不答反问:“你那位皇后说的?”   秦疏察觉出她语气中的不满,这么多世界走过来, 他还真没受过夹板气, 就还挺新奇的。他抬袖给宋太后倒了一盏茶:“母后莫不是生气了?”   宋太后见儿子耸眉搭眼的, 从前在闽南, 每每犯了错, 他就用这副讨巧卖乖模样对着她和王爷,让人再生不起责备之心,若非如此, 也不会那般不成器。   “也不知我前世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个讨债的。”话是这般说,宋太后还是喝了儿子敬的茶, 因着在卫崇那边碰的软钉子而生的愤懑似乎也削减了。   秦疏打量了一眼殿内, 看到神龛上供奉的玉雕,对一旁侍立的碧玺道:“内库当中正好有一座神妃娘娘像, 回头碧玺姑姑把偏殿收拾一下, 我让苏怀信给母后送过来。”   碧玺连忙应“是”。   宋太后脸上带了笑模样,却还是拒绝道:“我这座可是在娘娘庙里求来的, 最是灵验不过。”   秦疏笑道:“儿臣所说的娘娘像正是闽南进奉的,说是罗观主亲自开过光的,若是无人供奉, 不免可惜,母后殿中这尊,不若赐给表兄,也让他们沾沾母后的福气。”   宋太后摇头:“你有两个表兄,只这一座娘娘像, 赐给哪个都不好。”   秦疏无所谓道:“那有什么,我让人在库房里再寻一个便是。”   “还是算了,前儿个通海媳妇还与我哭诉过一回,赐个娘娘像倒是没什么,就怕那妯娌两个又生了攀比之心。”   提起这事,宋太后便心下郁郁,她就这两个侄儿,实在不想看到兄弟阋墙。   秦疏心下一动:“母后,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两位表哥分家?”   这个时候讲究的是同气连枝,荣辱与共,宋太后不妨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今时不同往日,有一位皇帝表弟,宋家的产业再不必担心他人觊觎。此前她从来没想过让两个侄儿分家,不过,若是真的分府,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宋太后沉吟片刻,最后还是说:“再等等吧,等你舅舅回来再说。”   秦疏意外:“您得到舅舅的消息了?”   “没有,我每年都去娘娘庙给你舅舅求签,神妃娘娘没说不好。”   没说不好,那便是还有希望。   “你舅舅出海,到底如何谁都没有亲眼看到,我们得到的消息不知过了几遍嘴,说不得就是某些人故意为之。”   秦疏没吱声:他们地府就是搞封建迷信的源头。他私心里自然也希望舅舅安好。   话题有些沉重,宋太后想起在闽南的日子,提出要出宫,回闽南王府住。   秦疏挽留:“哪里有儿子当皇帝,要母亲出宫别居的道理。”   太后没好气道:“我怕哪天一个不慎,咱们娘俩让人一锅端喽。”   秦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语气笃定:“那不能。”   宋太后见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简直没眼看。枉他生在皇家,竟然连助人强大,等于自取灭亡的道理都不懂。   宋太后给他举了个例子:“就说咱们王府,管家便有三个,府中生意也有一帮得力的掌柜帮忙,有王府的威慑在,每月我仍要亲自过问衣食住行,查明账目,却从未想过将其交给下人。对外,有一班府臣出谋划策,你父王从未偏听偏信,你可知为何?”   秦疏知道她想说什么,只道:“母后想多了。我与卫崇便似您与父王一般,正因有您主持内宅,父王才能无后顾之忧。”   宋太后觉得不对,一时又没想到哪里不对,目光无意间落在香炉上,那还是她入宫次日,秦衡那孩子送的。   “疏衡,”宋太后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这奇葩儿子,把自己名儿分了一半儿给孙子,关键是宗正竟然还同意了。   想到老骊王同意的原因,宋太后有些心梗,捂着心口:“你真不打算自己生一个了?”   秦疏眉毛竖起:“可是衡儿哪里做得不好?”   见他一副您说他哪儿不好,我立马就去教训的模样,宋太后更心塞了:“秦衡那孩子挺好,可再好也不是我亲孙儿。”   秦疏有些头痛:“母后,您莫要担忧,儿臣自有分寸,衡儿的品性儿臣信得过。”   宋太后气道:“人心难测,人家亲爹亲娘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敢确定?”   秦疏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说广平王家的小病秧子已经一病呜呼,现在装在里面的真是他的崽儿。   “母后,儿臣知晓您是为了儿臣着想,可衡儿在儿臣心中早已如同亲生。”   宋太后蹙眉,看着儿子,她到底生了个什么奇葩啊,从登基至今,满打满算才半年时间,哪来的“早已”,这么任性,真的能当好皇帝吗?   秦疏被看得心里发毛,“母后?”   宋太后长叹一口气:“人说狡兔三窟,就没见你这样的,一个洞还没挖好呢,就把其他的后路都堵死了。”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就算不能长期离宫别居,三不五时也要出去住上一阵子,以免哪天他们娘俩真被包圆儿喽。   宋太后脸上的忧色犹如实质,秦疏知道他这般确实让做母亲的为难了,总不能让她一直这般忧心,心有顾虑,于寿数有碍,遂伸手覆上宋太后的,轻声道:“母后,儿臣所做一切皆为长远计,还望母后信儿臣。”   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宋太后这才想起他曾经的算计,只是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算计,几分真心,她竟无法分辨,最后只道:“罢了罢了,你既如此坚持,为娘还能说什么。只盼着你莫要感情用事,误了国家大事。”   秦疏脸上露出笑容:“多谢母后,母后放心,儿臣若无把握,又怎会将母后接入宫中。而且,卫崇他其实单纯得很,相处久了,您一定会喜欢上他。”   “喜欢他什么?”宋太后冷笑,“纯真美丽杀人如麻?”   秦疏不妨听到这么典的一句话,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宋太后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好一阵儿折腾秦疏才平复呼吸。   宋太后收起脸上的担忧:“看把你吓得,怎么,说到陛下心坎儿上了?”   “纯真美丽是有的,杀人如麻就太夸张了,便是手上沾了人命他也是身不由己。”秦疏心疼道,“您也知道,他坐在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先帝打磨的一把刀,如今他母仪天下,便是为了皇后的身份,也会将锋锐磨平。”   宋太后想到御花园中的交锋,嘲讽道:“确实,软刀子割人,那才叫让人有苦说不出。”   秦疏仔细分辨她的神色,佯怒道:“这个卫崇,实在是不懂变通,等回去我定要与他说道说道,怎能拦母后凤驾,母后又不是旁人。”   宋太后翻了个白眼,“去去去,陪你的皇后去吧。”   秦疏自觉该说的都说了,拍拍屁股走人。   宋太后看他这么不着调,想喝茶去去火气,这才发现茶壶已经空了,“碧玺,取茶来?”   “诶?”   宋太后见她一副状况外的迷糊样,说:“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   碧玺从小就跟在她身边,闻言并不惊惧:“奴婢只是想不明白,既然有神妃娘娘的签文为证,您为何还要这般提防皇后。”   宋太后想到当初的签文“宿缘前世定,福泽共此生”,轻叹一声:“神妃娘娘的指引我自是不敢忘的,只是我又怎么确定与陛下有宿缘的是他呢?万一弄错了,误的可不只是姻缘。”   *   秦疏回到雍和殿,发现卫崇正卧在床上看书,灯下美人,分外养眼。   书卷上投下一片阴影,卫崇挪了个位置,头也未抬道:“回来了。”   秦疏好奇地凑过去:“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察觉到他的靠近,卫崇手上未动,却是将视线挪到秦疏脸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眼睛睁大,轻笑道:“陛下觉得这书卷如何?”   秦疏将视线从纠缠的线条上移开,喉结滚动:“甚是有趣,只是这个姿势不甚妥当啊。”   卫崇勾唇:“有吗?哪里不妥?”   秦疏手指一勾,扯开腰封,随手将外裳扔到一旁:“具体哪里不妥,还需要皇后配合,验证一番。”   卫崇目光从他光滑紧实的胸膛扫过,眉眼轻佻:“陛下不愧是陛下,果然严谨。”   “你知道的,为夫向来是个实干派。”秦疏手掌钻入卫崇寝衣下摆,一路滑向后腰,掌下的肌肤细腻却又充满力道。   秦疏掌心带着室外的寒凉,猝不及防之下,卫崇被冰得一个哆嗦,卫崇伸手去推他,“把你爪子拿出来。”   秦疏不仅没将手抽出去,反而一路向上,寝衣下摆随之卷起,他欣赏着爱人的表情,轻哼一声,“敢对夫君不敬,这是对你的惩罚。”   大片的肌肤接触到空气,皮肤表面起了一层小疙瘩,很快,凉意便被另一个人的体温驱散,细细密密的亲吻随之落下,卫崇喜欢这样的温暖,喉间发出一声喟叹。   秦疏凝视着爱人漂亮的眼睛,此时,那里正在漾着琉璃般的水光,让他沉溺。   他知道,卫崇拥有旺盛的权力欲,这个人骨子里就是慕强的。他甘愿做他的傀儡,更要做个征伐的帝王,扫平内忧外患。   夜深了又深,一场酣畅淋漓的征伐终于止息,只余融融私语。   卫崇声音懒洋洋地问他:“娘娘和陛下说我什么了?”   秦疏捏捏他的脸:“哎哟,督主竟然还担心这个?”   卫崇头一偏,压住他作乱的手:“不说算了,左右你们才是亲生母子。”   秦疏玩笑一般,“母后说你纯真美丽。”   卫崇不信,眼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秦疏控制不住地笑:“纯真美丽杀人如麻。”   卫崇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你说的吧。”   秦疏轻吻他的额头:“我只会夸你。”   卫崇了然,看来太后娘娘是觉得他杀戮太重了。   秦疏借机道:“你呀,就是太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别人做了什么坏事也一并都扣在你头上。”   “有时候震慑比名声有用多了。”卫崇回想曾经,“苏大监名声好吧,最后还不是被我架空了?陛下知道为什么他会走到这一步吗?”   秦疏配合道:“为什么?”   卫崇看着他,目露怀疑:“陛下莫要与我装傻。”   秦疏冤枉:“我是真的不知道,督主是知道我的,从前在闽南,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   卫崇都有些想不起他曾经的做派了,不过,身为帝王,仁慈太过并非好事,尤其是对于如今的凌国。   卫崇忽然有了教一教他的念头,若是能够辅佐陛下成为不世明君,似乎比权倾天下还要有趣。   “一是我手里的掌握的禁卫比他多,第二就是他原本掌握在手中的那一支被我夺了去,失了权力的大内总管,那还是总管吗?”   秦疏颔首:“那我比他强,我现在虽然是个光杆皇帝,可督主手握禁军,夫妻一体,四舍五入,兵权还是在我手里。”   魏崇听他这样说,心里想:如果对方想要将兵权要回去,他是给还是不给呢?   正在他思量的时候,就听对方继续道,“所以督主,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啊。”   不用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去,卫崇身心舒泰,作为回报,他决定明天就约束手下,以后手段可以不要那么激进,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   其实,自打陛下建议将回京遇上那批黑衣人送去挖矿后,他的行事手段便已缓和许多。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卫崇熟读史书,他身上的污名,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洗去,陛下为了他,背地里不知担了多少骂名:“因为我,陛下没被太后责备吧。”   “怎么会,母后最是通情达理不过,而且,你是我的妻子,便是有什么,也是我们两个共同承担。”秦疏将人抱住,“有没有很感动?”   卫崇喜欢他说的“我们”,对秦疏的回答十分满意,奖励了他一个亲亲,屈膝轻蹭,“感动极了!”   秦疏按住他的腿,不让他作怪,“你可悠着点儿吧,也让它歇歇。”   卫崇清晰地感受到腿下膨胀的触感,笑得不怀好意,“这不挺精神的吗?”   秦疏照着他多肉的地方拍了一记,“细水才能长流,懂不?”   “不懂,我又没那玩意。”卫崇随口道。   卫崇说得随意,秦疏却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只是温香软玉在怀,他只能先解了燃眉之急,遂压低了声音道:“总有一天,让你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清心寡欲。”   卫崇发出一声轻哼,感官的刺激一路上窜,压根没注意他说什么,只能伸臂吊住他的脖颈,享受着年轻有力的怀抱。 第205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0   寒暑易节, 冬去春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崇安二年。   沣京是凌国国都, 每年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最是繁华不过, 只是今年比之往年更加热闹,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陶然坊了。   陶然坊如今乃是沣京城第一好去处, 集休闲购物娱乐于一体。   这日正赶上休沐,两位翰林编修相约去养生香汤放松,他们本是同窗, 又同科高中,日常往来十分紧密。   途中,张生道:“这两次大朝会怎么没见到那位, 难道是被厌弃了?”   李生早知他狷介率直, 听到这话仍然眉心狂跳,提醒道:“张兄, 慎言。”   张生不以为然, 再开口却下意识放低了音量:“李兄过于谨慎了,怕什么?再厉害也不过是陛下的家奴罢了, 生杀予夺,不过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潜邸时期, 或对其有所倚仗,如今么,呵呵——”   李生只庆幸他们如今坐在马车之中,否则被人听见,搞不好就得去诏狱走上一遭。念在同窗情谊上, 他再次提醒:“张兄可还记得此前孟院长所言?”   孟院长孟绍和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兼太傅,学富五车,人情练达,翰林院中没有一个不信服的。   张生经他提醒,想到那日孟学士讲学:“诸君当知,用人之道,存乎一心。古之贤君,能察人之长,用人之能,使其才尽其用。”   “今上圣明,独具慧眼,能于众人之中,见其可用之处,善加引导,使其为国家社稷效力。陛下用人,非以出身论,不以旧见拘,唯才是举,如此方能使国家昌盛,百姓安康。”   “如那被诸君议论之人,陛下既能用之,必有其可用之理。吾等当思陛下用人之深意,而非妄加揣测,以免自误误人。”   “被诸君议论之人”除内侍省卫崇不作他想,张生虽然耿直,却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虽然不喜宦官当道,但世情如此,便也没再发表议论。   李生见他终于不再狂言,长吁一口气,心下却已打定主意,日后要远着些了,他有一家老小,万不能被他牵连。   到了地方,两人取出凭证,侍者见是乌木牌,上刻雅竹,便知这二位是六品以下官员,询问道:“最近推出了牛奶浴,两位大人可要试试?”   试试等于加钱,两人都是穷翰林,便都拒绝了。   侍者取出对牌交给两人,“大人慢用。”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前来,看到对方拿出的金卡,两人都十分羡慕,等看到上面的牡丹图案时,他们不羡慕了,他们嫉妒。   牡丹图案的金卡,证明对方是个大大的有钱人。   养生香汤推行会员卡制度,共分乌木、银制、金制三种。金卡是钱和权的象征。因为想要获得金卡,只有两种途径:一是朝廷发放,只有三品及以上官员能够获得;二是氪金,累计消费五千两才行。   沣京城内,谁人不想拥有一张敕造的金制卡片呢?   李生叹道:“也不知这是哪个神人想出来的,真真是——”   张生接道:“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想出这个主意的正是秦衡小朋友。此时,父子俩正待在内书房,二人各据一边,每人手边都放着好几摞的奏折。   奏折虽然不少,两人处理起来却十分迅速,几乎只是翻了一遍便提笔朱批,如果有人看到,还以为两人只是走个过场。   便是如此,将这些奏折全部处理完也已经时近正午。   秦疏看了一眼座钟,将毛笔一扔,“苏怀信。”   “奴婢在。”   “督主可有手书来?”   秦疏的舅舅宋观失踪多年,原来并没有死。当年海上遇到风浪,他凭借多年航海经验,带领手下避入一座孤岛,后武力镇压岛上土著,做了岛主。   只是船只损毁严重,那座岛屿虽有人生存,却十分原始,整座岛屿开发程度有限,他们只能困居岛上,等待时机。   数月前,终于与外界取得联系,此次卫崇便是前去杜若岛迎接宋观,同时部署人马,占岛插旗。   苏怀信看了陛下一眼,心道,就陛下的询问频率,若是有书信,定然第一时间陈在您的案头,哪里还用问呢?虽是如此,回答得依然十分恭谨:“回陛下,尚未收到督主手书。”   秦疏皱眉:“不对啊,往日这个时辰也该收到了。”   苏怀信:“……督主距离沣京路途一日远过一日,书信有所延后也是有的。”   一声尚带着稚气的嗤笑突兀响起,秦衡写完最后一笔,摇头轻叹道:“父皇,您若是真舍不得阿父,不若备马去追,按照脚程,如今阿父应该刚过夙燕郡,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睡,半月便能赶上。”   “臭小子,皮痒了是吧,竟然编排起你老子来了。”秦疏随手操起手边湖笔砸了过去,秦衡灵巧一躲,还是没躲开,眼角被点上一痕朱砂。   秦衡虽然是个事业批,却十分在意容貌,感觉脸上花了,黑亮的眼里都是怒气,咬牙道:“拿孩子撒气的男人最没出息。”   秦疏正要斥他两句,便听他道,“枉我千里迢迢过来,送上门给你当儿子,早知一片孝心会喂了*,还不如在自己的地盘待着潇洒。”   秦疏理亏,给苏怀信使了个眼色。   苏怀信见此,默默拿出巾帕,上前为殿下擦去脸上红痕,见到太子殿下小脸恢复白皙,复又默默站回角落。   秦疏看他还有些气鼓鼓的,十分好笑:“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是男人,就不要斤斤计较。”   秦衡翻了个白眼:“比不得父皇,离了阿父就活不了。”   “竟还调侃起你老子来了?”秦疏笑骂一句,“你根本不懂。”   秦衡起身,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背着手踱着步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摇头晃脑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降智短路。”   苏怀信满头问号,太子殿下又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活干完了,儿子走了,秦疏想了想,让苏怀信去内阁传了口谕,召人来见。   *   梁远等人昨日刚处理好曲阳河帮收编招安事宜,本以为能松一口气,结果就得到了陛下全员召见的命令。   辅佐陛下两载有余,君臣对彼此的秉性也已十分熟悉,几人对视一眼:得,又来活了。   梁远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偶尔也会生出致仕的念头。   原以为是个省事儿的,没想到是个整事儿的,看似想一出是一出,偏偏又能出奇制胜,他放不下一腔抱负,又好奇陛下还有多少奇思妙想,哪怕身体吃不消,也只能撸起袖子继续干,实力演绎什么叫痛并奋斗着。   梁远起身抻了个懒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弹响,“幸好改了上值时间,若是按照原来的习惯,一半都得倒下。”   裴雄调侃道:“梁大人,您这个身体可得好好保养啊。”   梁远最是听不得这个,当下反驳道:“比不得裴大人武将出身,身强体健。”   裴雄手捋胡须,像是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一般,哈哈一笑:“不行喽,从前我力能扛鼎,每餐能食五碗饭,如今只能吃三碗。”   如今朝堂上虽然文臣重于武将,但凌国素来讲究武德,梁远曾经也是弓马娴熟,现在饭量被比下去了,似乎也矮人一截,打定主意,每日晨起也要和子孙一道练练。   张度向来圆滑,见裴雄跟个棒槌似的,恐首辅不悦,便道:“这个时辰过去,陛下定是会留饭的。”   “是啊是啊,陛下向来看重午膳,内膳房的红烧蹄髈做得不错,也不知今日能否一饱口福。”   ……   几人一路猜测着菜色,到了地方,就见荣喜公公已经在那等着了。   “几位大人请移步偏殿,陛下命下官备了午膳。”荣喜公公道。   “有劳荣公公了。”   之前内侍省派监察使前往地方,配合户部推行商业新政,荣喜公公总领,时隔两年,新政已顺利推行,监察使全部召回,荣喜公公督查有功,如今已升为殿前公公。   荣喜虽是内监,若按品级,已是正五品。加之他是卫崇亲自带出来的,梁远几人在其擢升时,也是送了贺礼的。   想到卫崇,梁远心情十分复杂。当初卫崇专权,手握内侍省便叫人十分忌惮,彼时他还在想要如何将对方拉下马,谁能想到,人家不仅能权倾朝野,还能独宠后宫呢?   他们陛下,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午膳过后,几人移步内书房。   秦疏秦疏先是对几人的工作进行了嘉奖,之后便步入正题:“距离舅舅进京还有数月,兴盛街前礼亲王的宅子正好空着,工部这边修缮一番,作为国公府邸。”   工部尚书郭文渊请示:“陛下,不知规制几何?”   秦疏:“舅舅为我朝开疆扩土,封超品杜国公,岁俸七百两。”   众人的眼神顿时变了,尤其是裴雄,内阁诸臣之中,只有他一人是武将出身,武将想要晋升靠的是军功,凌国尚算太平,封侯之路几乎断绝。   宋国舅只是外戚,又是商户出身,若是没有这一遭,顶了天便是一等承恩公,为免外戚专权,凌国律法规定,外戚爵位只能世袭,不能罔替,如今宋国舅占了一岛,直接得封国公,无疑给武将指了一条明路,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梁远等人也是各有思量,新的领土便意味着新的官缺,杜若岛的面积堪比三县,此前随卫崇前往杜若的大小官员二十有余,虽条件艰苦了些,却不失为一条晋升之路。   秦疏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看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朝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如今商税虽有所增加,于国于民依然是杯水车薪,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果然逃不掉。   “既然你们不说,那朕便开始点名了啊。”秦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张度的。   张度认命出列,脑子都快转出浆水来,思考手底下哪些部门还清闲着,有创收的可能,“陛下,乐府中有乐者百二十人,舞者三百,可令其前往陶然坊表演,一者不至于荒废了训练,再者也可借此进行礼仪教化。”   秦疏微微颔首:“陶然坊不乏平民百姓,乐府歌舞未必能够深入民心,张爱卿回去与乐府令丞商议一番,歌舞之余亦可编排一些有趣的故事,唱念做打,如此也能添些趣味。”   张度之后,各部尚书一一出列,献言献策。   秦疏十分满意,看看,原来李继忠死捂着钱袋子不放,现在也学会开源了,竟然都敢向寺庙伸手了,果然人的能力都是逼出来的。   还有工部,原来在六部之中是垫底的存在,如今俨然是大凌国的钱耙子,陶然坊中六成的收益都来自工部。   对此,秦疏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毕竟,原来一堆伸手要钱的,现在至少有一半部门已经深耕民生,有所进项。   对之后一年的钱袋子工程进行了部署,秦疏便让人散了。   思路放开,秦疏想到了翰林院,那里一堆的状元榜眼探花,编史修撰、起草诏书等委实用不上那么多人,凌国发展至今,也该办份报纸了,那么多的才子,让他们撰写利国良策,科举心得,奇闻轶事,诗词歌赋,若是录用,不仅能够扬名,对在这个清水衙门里苦熬的官员来说也是个进项。   梅园也可以利用起来,那里很适合走高端路线,比如定期举办文人雅集等活动,邀请一些有名望的文人墨客参加,若能收取一些富商赞助费,连本钱都不必花,这个可以交给蔡青生和周衍来办,这于光禄寺和太常寺来说也算对口。   *   卫崇离开沣京时还是春寒料峭,等到回来,已是层林尽染。   一行人乘船从杜若岛出发,抵达广合郡进行修整,之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直至沂川码头。   等到回京,枝条上只剩枯叶了。   虽则如此,沣京城却十分热闹。这一年,风调雨顺,粮食丰产,可以预见,定然能过一个肥年。   刚进入北城门,便能看到一座牌坊,上书“陶然坊”三个大字。跨过牌坊,便是巨大的建筑群,宋通海与父亲介绍,“陶然坊是陛下下令督造的,从落成至今不过一年,每月盈利稳定在五千两上下。”   宋观是赚钱的行家,听闻此言也不免咋舌,他们宋家几代经商,铺子的年利润少的几百两,多的几万两,这还是经营有道。哪里像他外甥,随便一出手,每月便有五千两的净利。这还只是第一年,等到模式成熟,每月至少能有万里白银入账。   宋观拊掌而笑:“不愧是小妹的儿子,眼光独到,像咱们宋家人。”   宋通海心道:“选皇后的眼光也挺独到的。” 第206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1   宋观多年未见家人, 陛下派荣喜传了口谕,令其先行归家,次日再进宫陛见。   卫崇将人护送回府, 调转马头, 准备回宫。   离开兴盛街, 转过街角, 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卫崇无意地暼了一眼, 心跳停跳一拍,他控住缰绳,停了下来。   扈从虽不明所以, 长久以来的默契却让他们都控住马儿,看着马车,暗暗警惕, 只有经常跟在他身边的几个看出了端倪。   一只手撩起窗帘, 卫崇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卫崇嘴唇嚅动,无声地唤了一声:陛下。   秦疏勾起唇角, 瞳仁黑亮, 里面映照着细碎的光芒,清朗的声音响起:“长久未见, 督主风采更胜从前。”   卫崇稍稍移开目光,不过须臾便又转过头来,眼神睥睨, 唇角却已牵起,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驱马上前,卫崇看着他道:“陛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去见见国舅爷。”   秦疏支着车窗,伸手秦疏去牵卫崇, “舅舅急着和舅母团聚,做晚辈的自然要识趣一些,督主以为呢?”   卫崇听出他话中的情意,心里十分受用,注意到扈从竖起的耳朵,眼神示意他们避开些,确定他们不会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开口:“陛下思虑周全,非常人能比。”   这就是满意的意思了,秦疏示意苏怀信将车门打开,用眼神邀请卫崇上车。   卫崇用马鞭的鞭柄在手心轻敲两记,秦疏轻笑,果然欠的债早晚都是要还的。犹记得他新手时期,为了任务效果,做了很多功课,只是那时爱人太热情,实际需要他发挥的地方并不多。   若是从前,见到自己亲自来接,爱人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不必他说便会扑进他的怀里,如今嘛,别有一番情趣。   秦疏已经摸清了卫崇的性子,这人特别的别扭。   卫崇骨子里是个慕强的人,他若是个十足的傀儡,卫崇便是与他有了鱼水之欢,长此以往也定然会瞧他不起。   太过强势也不行,因为卫崇对权力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手中的权力带给他的,太强势,会让对方感到威胁。所以两人相处的时候,他就要把握好其中的度。   好在几个世界走过,对于现在的秦疏来说,并不如何难办。   不就是扮猪吃老虎吗?   “督主此番外出,乐不思蜀,徒留我在家中独守,日子不知道有多难挨。”秦疏语气中带着埋怨。   果然,听他这么说,卫崇便上了马车。   秦疏心中思念,还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他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鸳鸯交颈,这是一个不含丝毫情欲的拥抱。呼吸间是熟悉的冷香,卫崇慢慢放下心头的防备和忐忑,封闭在心底的眷恋丝丝缕缕地漫过四肢百骸,分别大半年的距离感,就在这个亲密的拥抱中消弭于无形,卫崇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不知过了有多久,一点温热落在额头,之后是眼睛,鼻尖,卫崇启唇,迎接着意料之中的亲吻。   啧啧的水声被辚辚车马声掩盖,渐渐带走了卫崇的思绪,皇家玉牒上的名字,册封皇后的诏书,握在手中的兵权,还有途中收到的那一封封书信,所有这一切是最甜美的蜜糖,又是最深沉的恐怖。   卫崇亲眼见证了先帝对丽妃的宠爱,同时也见识了帝王之爱的无情,听着耳边错乱的呼吸,卫崇抓紧对方的衣襟,放任自己沉入名叫秦疏的深渊中。   *   翌日,卫崇日上三竿才醒。   阳光透过床幔,他看着帐顶发呆。   昨晚,还真是混乱啊。   卫敬贤听到动静,轻声询问:“督主,可要起身?”   “嗯。”   卫敬贤将床幔收入金钩,伺候着卫崇梳洗,对他身上的痕迹视而不见。   “陛下呢?”卫崇询问。   卫敬贤替他戴好金冠,轻声回道:“杜国公进宫,陛下在内书房召见。”   卫崇见到金冠样式,“今日宫里有宴会?”   “督主英明,”卫敬贤道,“杜国公开疆扩土有功,陛下安排了宫宴,筵席安排在琼玉湖畔,午时开宴。”   卫崇颔首。   穿戴完毕,卫敬贤接过小内侍端来的托盘:“督主,陛下交代,您若是醒了就让奴婢服侍您用药。”   卫崇忽然想起,昨夜意乱情迷时,陛下曾说给他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放在暗格里,事后还喂他吃了什么东西,只是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细问。   他打开瓷瓶,一股特别的清气逸散开来,他倒出一丸,掌心的药丸洁白如雪,实在生平未见。卫崇开口道:“陛下可说了这是做什么的?”   “陛下说这是养身丹,吃了对身体极有好处,让您务必按时服用。”卫敬贤看着督主手中的丹丸,眼神火热。有些东西,只一眼就知其珍贵。   卫崇凝视片刻,送入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他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直入肺腑,身体深处的空乏似乎也被这股气息冲淡了。   卫崇用过膳,回到内殿,打开暗格,除了原来的东西,里面又多了两个匣子。   卫崇将之取出一一查看,大一点儿的那个匣子里装的是他写给陛下的书信,按照日期排列得十分整齐。   卫崇第一反应这是特意做给他看的,随即摇头失笑,他这多疑的毛病,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陛下向来注重这样的小细节,若是让对方知道自己这样怀疑,还不知道会怎样闹呢。   卫崇将书信收好,放了回去。随即打开第二个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书册,上书“天地无极”,只看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一部武功秘籍。   卫崇文武双全,手下不知收罗了多少江湖秘籍,却从来没有听过《天地无极》这个名字,他好奇地打开,只一眼就看得嘴角抽搐,只见上书几行小字:天地无极,阴阳共济,灵修双合,重焕生机。   昨天说得神神秘秘的,搞了半天,原来是本房中术啊。翻开扉页,果然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人交叠在一起的画面,只是与一般的春宫图不同,画面中是两个男子。   绘画之人笔法细腻,便连衣衫堆叠的褶皱都十分传神逼真,卫崇看清上面两人面貌,啪地一下合上书册,画中人更是面目宛然,不是他与陛下又是哪个?   卫崇一时间只觉热气上涌,不必看,他也知道自己此时定然是满面飞霞。这样的东西也难怪他会藏在暗格里了。   卫崇知道秦疏丹青功夫了得,墙壁上挂着的《耄耋图》便是秦疏亲笔所画。那上面的猫儿虎头虎脑,腿短脚短,蠢萌可爱,当初他见了便忍不住夸赞几句,当时陛下便说,哪日得了空,要给他二人画幅肖像,彼时他还心生期待,全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场景。   便是两人初次交欢卫崇都没有这般羞臊,缓了半晌,脸上的热意才渐渐消退。   看着被他扔在一旁的书卷,卫崇将宫殿内外看了一遍,确定只有卫敬贤守在殿外这才回转,他红着耳朵,再度翻开。   *   卫敬贤守着紧闭的殿门,心道:果然小别胜新婚,陛下素了太久,看把他家督主累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便到午时了,卫敬贤轻咳一声提醒,对着殿内道:“督主,再过半个时辰,宫宴便要开始了。”   卫崇指尖一颤,差点将书册掉在地上。   怎么跟做贼似的。   他将书卷放入匣中,又将匣子放回暗格,一切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卫崇对着镜子整理好衣冠,注意到自己颊边的红晕,十分不满。他翻了翻梳妆台,并没有看到要找的东西。   “卫敬贤!”   卫敬贤步入殿内,“奴婢在,督主有何吩咐?”   卫崇:“去给我找盒香粉来。”   卫敬贤:???   卫崇看他还愣着,催促一句:“我让你给我找盒香粉!”   卫敬贤被他的利眼吓得一哆嗦,忙应声去了。   卫敬贤疾步快走,心下感慨:怪道说女为悦己者容呢,便是督主这般人物也不能免俗啊!   *   卫崇一番折腾,耽搁了不少时间,到琼玉湖的时候秦疏都已经到了。   这次宫宴规模十分盛大,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一个不落。那边秦疏见卫崇过来,便含笑起身,其他官员见此,也纷纷起身。   宋太后扶额,梁远眉心狠跳,文武百官心思各异。卫崇木着一张脸走向秦疏,如果问他此时的心情,就俩字,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装病不来了。   想到罪魁祸首,卫崇狠狠剜了秦疏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嗔怒。   秦疏以为爱人是怪他昨晚太过孟浪,他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在卫崇落座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他的后腰。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卫崇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只觉有一股细密的电流从尾椎一路上蹿,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秦疏察觉到了,挑起眉头,冲着卫崇眨了下眼睛。   卫崇心中暗自恼怒:“……”你到底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努力保持着镇定,这人的大胆,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一一回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落到秦衡身上,卫崇停顿一秒,这小傻子,跟他爹一个样。秦衡得到阿父关注,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秦疏无视了暗潮汹涌,他的注意力全在卫崇身上。注意到卫崇的脸色不对,秦疏脱口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昨晚不小心伤到了?   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他看着爱人眼神古怪,这是搽了粉?难道是他昨天心疼对方染了风霜的话让卫崇会错了意?   哎,他还是喜欢卫崇清水出芙蓉的样子。要怎么说才不会让对方多想呢?   秦疏的目光停留得有些长,卫崇有些不自在,用眼神示意他收敛点。   秦疏有些莫名,他没做什么啊。   还有,他们是合法夫妻。有什么好避讳的呢?秦疏心中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卫崇的顾虑,于是便收回了目光。   这次宫宴,众位大臣自然感受到了陛下对杜国公的厚爱,但比之杜国公,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陛下对卫崇的特殊恩宠。   见过与皇帝同席而坐的太监吗?见过皇帝给臣子斟酒夹菜吗?见过太子管太监叫阿父吗?   他们见过!!!   宫宴继续进行着,可众人的心思却早已不在那美酒佳肴之上,皆被卫崇与皇家之间的微妙关系所牵引。   这世界,终究变成了让人看不懂的样子! 第207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2   卫崇醉了, 今日着实令人意外,太阳仿佛打西边升起一般,梁远竟主动向他敬酒。   此二人, 一位是内阁肱骨之臣, 一位乃内臣心腹之人。自先帝时期起, 他们便争斗不断。同朝为官之际, 相互攻讦的情况屡见不鲜, 休战联手之时亦不在少数。然而,还真从未见过其中一方向另一方低头示弱。   没错,卫崇笃定, 梁远此番举动必定是低头服软。来自政敌的服软,远比陛下的甜言蜜语更具魅力,令人心醉神迷。故而, 面对梁远的敬酒, 卫崇极为痛快地一饮而尽。   而这仅仅是个开端,自梁远之后, 内阁的几位重臣逐一上前。卫崇心中欢喜, 来者不拒。   仔细算来,他其实也并未喝上几杯。只是宫宴上的美酒乃是采用新技术酿造而成, 其烈性远胜从前不知多少倍。卫崇就这般华丽丽地醉了。   秦疏身为天子,筵席中途便已然离场,将空间留给众臣尽情欢饮。卫崇也就比他晚了两刻钟而已, 没想到竟变成了醉鬼模样。   秦疏见他走路都有些发飘不稳,急忙将人接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梁大人他们一个个过来敬酒,督主一时不察,便喝多了。”卫敬贤不动声色地告了一状。   卫崇半边身子都紧紧倚在秦疏身上, 眼眸中水光潋滟,说话的语速很慢,然而吐字却极为清晰:“你是没看到,梁远那个老匹夫低头服软的模样。”   秦疏一边伺候着醉鬼,一边小声嘀咕着:“他哪里是跟你低头服软啊。”   秦疏大致能够猜出梁远等人的心思。卫崇出差的这段日子里,他心情欠佳,气压有些低沉,便没少折腾臣子。如今卫崇归来,他们也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卫崇没有听清秦疏的话:“什么?”   “没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梁首辅既然低了头,你二人借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倒也挺好。”   此时,宫女端来了醒酒汤。卫崇喝过醒酒汤后,胸口的烦恶之感被压了下去。他整个人歪在榻上,闷闷不乐地说道:“化干戈?早着呢!”   秦疏替他取下金冠,语气轻柔低缓:“对他竟有这么大的怨气啊。”   “因为他,汤小春废了,他和苏大监一起干的。”卫崇满心愤懑,紧紧抓住秦疏的衣襟,“他们都不是好人。”   秦疏接收到的信息里并没有汤小春这个人,不过从卫崇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汤小春对卫崇来说显然十分重要。秦疏上了心,将卫崇哄睡之后,他叫来荣喜询问其中内情。   荣喜听到陛下询问汤小春之事,连忙恭敬地回道:“陛下,此事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   原来,那汤小春与卫崇自幼一同在宫中长大,且年长卫崇几岁,对他可谓是关怀备至。后来,便一直追随在卫崇身侧,成为了他的得力臂膀。   卫崇能够牢牢掌控神机卫与暗察司,汤小春功不可没。投桃报李,卫崇有意推举汤小春担任内卫统领一职。苏大监察觉此事后,心中顿生警惕。若不是因为卫崇,先帝绝不会对他的忠心有所怀疑。像卫崇这样权力心极重之人,倘若身居高位,对凌国绝非好事。   后来,宫中发生了一起重大失窃案。那失窃之物乃是先帝的陵寝建筑图,此事关乎先帝死后的安眠,先帝龙颜震怒,责令严查。负责查办此事之人在苏大监和梁远的暗中授意下,渐渐将矛头指向了卫崇。   汤小春为了护住卫崇,声称是自己在整理书房之时不小心损毁了图纸,因担心受到责罚,所以迟迟没有上报。   汤小春挺身而出,将卫大人从这场风波中摘了出来,自己却遭受了杖刑。若非他是习武之人,恐怕当场便会丢了性命。如今虽然侥幸存活下来,却是经脉尽毁,身体状况比之普通人尚且不如。   秦疏未曾想到卫崇竟然还有一位竹马,而且这位竹马因为他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凝思片刻,他询问荣喜:“汤小春如今身在何处?”   “先帝亲自下令,判处其流放至万新郡。”荣喜在“亲自”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万新郡地处高原,乃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因是先帝亲自下令,又有政敌虎视眈眈,卫崇即便有心伸手相助,也是无能为力,也难怪他总是与梁远针锋相对了。   秦疏好奇道:“卫崇可不是肯吃亏的性子,他在哪里找补回来的?”   荣喜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大人架空了苏大监,后来,呃……还将他的干儿子带到了闽南。”   秦疏恍然大悟,苏大监的干儿子便是苏怀信。苏怀信野心勃勃,在卫崇点破他的身份后,为了能够留在他身边伺候,苏怀信自然不好再与苏大监有所往来。   眼下,苏大监以内廷大总管的身份住在某个角落,名为荣养,实际日子却与圈禁无异,而且还是个孤寡老人,着实凄凉。   “梁远呢?”秦疏深知卫崇的性子,他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梁远。   荣喜偷偷看了陛下一眼,没瞧出特别的意思,轻声道:“大人被梁首辅和苏大监联手摆了一道,梁氏一族除了梁首辅,便只有一位工部员外郎在朝中勉强站住了脚。”   秦疏微微挑眉,一朝天子一朝臣,梁远年纪摆在那里,等到他退下,梁氏一族想要再度崛起可就难了。   秦疏想到了什么:“你家大人还是给梁家留了一线生机的,朕可是给梁家挑了一门好亲事。”   当初梁远想撬墙脚,被卫崇得知,回头卫崇便暗示秦疏要为老臣排忧,言语间提及秦疏睿原配早逝,如此才有了秦疏给沂川王府和梁家赐婚一事。   荣喜放缓了呼吸,斟酌着说道:“大人心善,梁小姐婚事坎坷,大人怜惜妇孺,不忍其蹉跎了大好年华。再者,沂川王府乃是皇亲,这般安排,梁大人定会感念陛下恩德。梁首辅门生遍地,在朝在野,若能为陛下效力,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大人事事以陛下为重,处处为陛下谋划,实乃陛下之幸,天下之幸。”   秦疏轻轻敲击着桌面,卫崇这番谋划,其一,将梁红莲远远打发了;这第二嘛,沂川王府结了这么一门有力的姻亲,若安分守己便罢,一旦有染指皇权之心,正可一石二鸟。   秦疏神情高深莫测,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哪里是为了他而谋划,也难为荣喜能想出这番说辞。他看着荣喜,说道:“你倒是忠心。”   荣喜听到这句,后脊瞬间一僵,然后就听陛下继续道:“不错,继续保持。”   荣喜缓缓呼出一口气,一颗心却依然悬着。   “这样,你去传朕口谕,命陆安拿了赦令前往万新郡,亲自将汤小春带回沣京,至于内卫那边,便让秦副统领暂代。”   荣喜恭声应了,后退着出了大殿。等到殿门在眼前合上,他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轻抚着心口,那里正剧烈地跳动着。   殿内,秦疏守在榻边,看着爱人睡得脸颊红扑扑的模样,不期然又想到他搽的脂粉,手指轻轻摩挲,指尖只有浅浅的痕迹。   许是察觉到他的动作,睡梦中,卫崇握住他作乱的手。秦疏轻笑,倾身一吻,有些期待他来日见到汤小春的反应。   *   另一边,宫宴结束后,宋观被宫人引领着来到慈安殿。   宋太后早早守在殿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兄长的那一刻,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却惊觉兄长比之从前,竟多了几分匪气。想来是流落孤岛时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会如此模样,宋太后的眼眶瞬间湿润。   宋观依照新学的礼仪,纳头便拜:“臣宋观见过太后娘娘。”   宋太后微微一愣,忙伸手去扶:“你我乃是至亲兄妹,兄长怎的这般见外。”   宋观径自起身,爽朗大笑:“说甚傻话,这哪里是见外,这是荣耀!我从未想过咱们宋家竟还有如此运道。”   宋太后见此情形,这才反应过来,面上含笑,也学着兄长的样子,行了个贵女福身礼:“小妹恭喜哥哥得封国公,光耀门楣。”   宋观笑声朗朗不停:“同喜,同喜!”   兄妹二人多年未见,自然有说不尽的话。   入了殿内,宋太后满含关切地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宋观也好奇外甥坐上皇位的诸多细节。   一番交谈过后,宋观便提及后位之事:“陛下竟封了个太监做皇后,如此胡闹,你怎的也不拦着些?”   宋太后下意识扫视殿内,宋观见此,十分诧异:“小妹,你怕他?”   宋太后并不想承认,可又担心兄长初入京城,不知卫崇厉害,便说道:“兄长,此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陛下乃天下至尊,想要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怎就成了定局?”小妹向来精明,竟在这样的大事上犯了糊涂,宋观实在难以理解,“且陛下不过弱冠之年,为何要早早过继子嗣,过继就算了,还下诏封了太子,这不是断了后路吗?”   宋太后气闷不已:“卫崇生得那般模样,兄长也看到了。陛下被迷得晕头转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卫崇确实绝色,可天下美人多不胜数,尽可搜罗几个纳入宫中。失了独宠,想要将人拉下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宋观身为男子,深知男人没有不贪花好色的。他觉得外甥就是见的美人太少。   宋太后想起儿子在闽南时的顽劣,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对陛下来说,奇淫巧技远比女色要有吸引力,她苦笑一声:“殿外的那几个宫女样貌如何兄长也看到了,陛下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我怀疑他根本就是不喜女子,难道我这个当娘的还要给他找男宠不成?”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绝嗣啊。”宋观焦躁地抓了抓头,“那可是皇位!”   宋太后说出秦疏当初的那番说辞:“陛下说,他在玉牒上是过继给先帝的,便是有了子嗣,承继的也不是王爷这一支。”   宋太后在兄长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如今陛下威严日盛,我不是没有劝过,可陛下不听我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在闽南时,儿子还算听话,她不是没想过用孝道逼迫皇帝低头,可她直觉不能这么做,她这个当娘的也很憋屈好不好?   “不是承继王爷那一支就不生啦?”   宋观在殿内来回踱步,别人家当皇帝,人越来越多,能把国家拖垮,到了老秦家可倒好,自己就能把自己玩绝种。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停留一瞬,很快他便将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压了下去。   宋太后目光一直跟随着兄长,看得眼晕。宋观不知转了几个来回,终于停下脚步,大掌一拍:“实在不行,便用些香!”   宋太后厌恶凝眉,到底对面是自己的亲兄长,只摇头道:“不行的,他们住在一处。”   宋观万万没想到皇帝外甥竟然会与卫崇同住,看来卫崇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手段。“这个卫崇,果然是佞幸之臣。”   “也不是没有机会,像这次杜若岛之行,他离京便将近小一年了。”宋观看着妹妹,有些恨铁不成钢。陛下枕边空虚,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浪费了。   “这男人若有尝鲜的心思,还需要别人出力吗?”宋太后养尊处优,被兄长数落得有些恼怒,“陛下为了给卫崇上玉牒,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两人正是情浓之时,我可不想因为此事让陛下与我离心。”   宋观听她语气不善,顿时收了怒火。宋太后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光棍道:“就是再不满意,卫崇在礼法上也是我儿媳妇。兄长,我比你了解陛下,这事儿,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宋观一时语塞。   宋太后骄傲地昂起头颅:“而且我是陛下母亲,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陛下孝顺,对咱们宋家只有好处。”   宋观想到自己,若不是陛下照拂宋家,他也不会得了国公的爵位。   宋太后已经把握谈话的节奏:“两位侄儿都是好孩子,兄长不妨好好教养。衡儿聪慧孝顺,十分知道轻重,咱们宋家的荣耀在后头呢。”   宋观想到宫宴上的那个小少年,那哪里只是聪慧,简直多智近妖,不过十岁,行为处事便已十分老练。更难得的是那通身的气派,真真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天潢贵胄。有这样一位嗣子,以后便是陛下有了亲生孩儿,怕也会被对方压上一头。   “兄长如今已是国公爷,眼下还是要考虑怎么在朝堂上站稳脚跟。”陛下托大,宋太后之前一直担心她们母子哪天被一锅端了,现在朝中有人,她也安心。   宋观虽仍觉得可惜,到底如今身份不同,事有轻重缓急。对他们宋家来说,当务之急便是弄个实缺。   至于其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208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3   秦疏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 心中便一直存着将爱人身体治好的念头。地府APP之中存有众多灵丹妙药,断肢重生于其中并非难事,然而这里毕竟是个普通世界, 秦疏即便想要挑战世界观, 却也不能肆意妄为。   而且, 对于卫崇而言, 没有什么能比权力更为重要, 便是他也要退一射之地。   作为一个任务者,秦疏自认尚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仅就伴侣这个身份而言, 秦疏自忖积累了不少心得,尤其是在他的任务对象有且仅有一个的情况下。   历经几个世界,秦疏早已察觉爱人的性格存在缺陷, 个中缘由, 秦疏也有所猜测。他不会用两人尚处于培养阶段的感情去验证卫崇对他的信任,亦不想给两人今后的生活留下隐患。   除此之外, 秦疏没有直接拿出特效药还有一点考量, 他不清楚还要历经多少个世界才能将爱人的灵魂碎片收集完整,也无法确定当对方灵魂完整之后, 是否还能与他续写这份缘分。   正因为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他才倍加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   思来想去,便有了《天地无极》这部秘籍。此秘籍乃是秦疏根据《九转乾坤大法》改良而成, 佐以兑换而来的良药,便能修复卫崇身体的残缺,同时也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对方的怀疑。   当然,这里面也有秦疏的一点小私心。通过亲密之事,让爱人在自己的怀抱中变得完整, 重获新生,这样的事情对于秦疏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卫崇连续服药三天后,秦疏开始行动了。   雍和殿内室,烛火已熄,夜明珠悬挂在床帐四角,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似轻纱般笼罩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卫崇梳洗沐浴完毕,发丝还带着微微的湿气,拉开床帐,便瞧见陛下眼神炽热而纠缠。   陛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两人之间床笫之事算是频繁的。卫崇对他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一眼便看穿了对方此刻心中翻涌的心思。   迎着对方的眼神,卫崇勾唇一笑,主动伸出了手。秦疏轻轻一拉,卫崇便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秦疏垂首,卫崇勾着他的脖子,就着这个姿势吻上了对方的唇瓣。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而炽热的吻。   秦疏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掌下的肌肤,含着卫崇的耳垂,轻声说道:“之前给你的册子看了吗?”   卫崇长腿勾上他的后腰:“怎么,要试试?”   秦疏被他这一勾,心头一荡,当即就想将人办了。只是想到那个礼物,大餐还是得稍后才能品尝。   “琅玥国你知道吧。”秦疏说道,“《天地无极》还有养身丹可都是我与他们国主换来的。”   卫崇捏住他的脸,一脸“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琅玥国宫中秘戏图上画的是你和我?”   秦疏义正词严地说道:“国使送过来的上面是个老头子,我哪里能让他污了你的眼。”   卫崇挑眉:“所以——”   秦疏羞涩一笑:“所以我就加工了一下,督主喜欢吗?”   卫崇没有说话,这让他如何作答。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夸赞,秦疏追问:“是画得不合心意吗?”   卫崇唇角微微抿起,“画得不错,下次别画了。”   秦疏恍然大悟,顿时笑开了,原来是害羞了啊。   “你把秘籍放在哪了?”   卫崇瞥向暗格,秦疏将秘籍取了出来,打开翻到第一页,开始给卫崇讲解。   “《天地无极》共分为九式,坚持修炼有调理身体、延年益寿的功效。”秦疏说完,目光投向卫崇。   卫崇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心下却是不以为然。   琅玥国的人寿命普遍比较高,可若说与这卷秘籍有关,他是断然不信的。   秦疏一页页翻过去,逐一讲解道:“这九式分别是灵息初引、心脉相通、气泽融合、灵韵流转、精元汇聚、筋络重塑、骨血再生、灵体合一、无极圆满。”   卫崇打断他的话:“琅玥国的秘籍这么凌国化吗?”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国的味道。   “为了让你直观地感受到这部秘籍有多重要,我临时起的名字。”秦疏语气自得。   卫崇:“……”难怪他在图册上也没有看到招式名称。   卫崇觉得,陛下就是在胡闹,什么琅玥国,什么秘籍,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估计就是自己不在沣京的这段时间把人憋坏了,所以才搞这么一出。   秦疏看出他不信,亮出底牌:“是不是真的,练过不就知道了?只第一式便能让人丹田产生气感,修炼达到圆满境界,身体损伤便能完全修复,甚至超越之前的状态。”   此言一出,卫崇更加不相信了。   世上之事,十之八九凭借头脑和努力都可以达成,但武学一道却并非如此。   受天赋所限,卫崇当年练武虽然刻苦,却始终未能丹田聚气。大内高手如云,真正能在丹田聚气的一百个人里也不见得有一个。   琅玥不过弹丸小国,盛产的是美玉,可不是高手。如果有这样一部秘籍,又哪里能等到今天才被人知晓。   卫崇打了个呵欠,身子一歪:“还做不做了?不做我就睡了。”   感情他刚刚那些都白说了,秦疏将人压倒在床铺上,在他漂亮的锁骨上啃了两口:“待会儿可别求饶。”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带着难言的魅惑。秦疏将书卷翻回“灵息初引”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画道:“今晚咱们就练这一招。”   卫崇并不在意主动与否,毕竟在这过程中他向来无需耗费过多力气,只需全心沉浸其中尽情享受便好。   秦疏待他一贯温柔细致,那种被用心呵护的感觉,让他格外受用,今日亦是这般。   轻柔的触碰,温情的拥吻,四目相对之际,仿若有丝丝缕缕难以言说的情愫在空气中流转。   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这方天地似乎也被光晕熏染,渐渐迷离起来,在眼底交织出另一重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在将要登往极乐之时,世界倏然静止,唯有卫崇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接着,秦疏轻轻靠近,将额头与他相抵,十指交叉,姿态与图中所绘全然相同,气机相连。   卫崇起初有些恍惚,未能立刻领会。待眼底光影褪去,先前的过程又再度开始,如此循环往复,却始终无法抵达那极致之境。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卫崇已因这反复的拉扯陷入混沌,对时间的感知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在某一时刻,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恰似在寒冷的冬日饮下了一口烈酒,一股炙热且强劲的力量自脑海中升起,顺着脊椎缓缓向下蔓延。所经之处,仿若春风拂境,万物复苏。   卫崇昏沉的头脑顿时一片清明,他惊讶地睁大眼睛。   眼前,秦疏微微闭着双眸,神色专注而宁静。《天地无极》最大的作用就是借着双修的力量,冲开卫崇的经脉,让养身丹的药性能够发挥效用。   习武之人没有一个不想丹田聚气的。意识到秘籍真的有用,卫崇努力平稳呼吸,与秦疏的节奏融为一体。   那神秘的能量如同灵动的溪流,在他们的经脉中流淌。每经过一处,便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之后的每一天,不必秦疏催促,卫崇便会拉着人双修。   秦疏暗笑不已。其实,只要卫崇丹田聚气成功,剩下的只要坚持服药,滋养肾水,便是水到渠成,练与不练影响不大。   这一点,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卫崇沉迷武学不可自拔。直到有一天,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尘封的伤痛如同冰雪消融,废土之下,焕发着新的生机。   断肢,真的在重生。   这日就寝,卫崇难得安静。   秦疏调侃道:“今天是打算放过我了?”   卫崇靠着引枕,抬眸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秦疏算了算时间,心下了然。伸手就探向卫崇腰间。   卫崇向后一躲,避开他的动作,目光中带着警惕:“你干什么?”   秦疏先是无语,他没想到爱人反应这么大,随即吐出四个字:“骨血再生?”用的是疑问句,眼神却十分笃定。   卫崇稍一迟疑,便已城门失守。   秦疏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眨了眨眼,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还挺有成就感的。   卫崇心理强大,他从未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自卑过,现在却罕见地羞涩起来。   他用手臂遮着眼睛,半晌没有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移开手臂,就见秦疏杵在那里,眼睛还落在他的腿间。   卫崇伸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神色紧绷。   秦疏这才收回目光,喟叹一般地说:“小小的,真可爱。”   卫崇瞬间脸色爆红,咬牙道:“它会长大。”   秦疏闷笑不已,一本正经道:“说的没错。” 第209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4   和风送暖, 垂柳依依。   琼玉湖畔,卫崇静静地望着湖面,手中无意识地撒着鱼食。一群鱼儿欢快地游来抢食, 溅起阵阵水花, 然而他却似浑然未觉。   “在想什么?”   说话的是汤小春, 曾经的他身姿挺拔, 虽为内侍, 却相貌堂堂,只站在那里,仿佛就能撑起一片天。   流放的这几年, 摧折了他的锐气,卫崇还记得他刚回来的那天,整个人黑瘦单薄, 暮气沉沉, 养了一段时日,虽然面色看着好了些, 可身体的暗伤却在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卫崇看着他, 若有所思。   “不必觉得愧疚,”汤小春道, “至少从今天看,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卫崇看着他的目光渐渐严肃,汤小春也跟着正了神色。   “你觉得, 真龙天子真的存在吗?”卫崇的声音很轻,轻的一阵风就能吹散,汤小春却还是听清了。   他有瞬间的怔忪,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下意识重复:“真龙天子吗?”   卫崇眸光映着水光, 亮得惊人:“对,潜龙在渊之时泯于众人,一旦抓住时机便一飞冲天。”   汤小春知道他说的是当今陛下,当年他被流放,从沣京至万新,足足用了三月。这次回来,不过一月有余。   这里有他当年重伤的原因在,可因为卫崇的打点,出了沣京地界,他一路都在马车上养伤,行程并不如何慢。之所以少了一半的时间,就在于新修的驿路——平整、结实。   而这,只是众多变化中的一环。   离开了万新,他才知道凌国正在经历着什么。不过才几年而已,人们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在发生着变化。   万新郡变化不显,却也不是没有,近一年来往的客商明显变多了。   还有,就在他离开万新的时候,官府下令栽种一种名为番薯的作物,听说吃起来甘美软糯,饱腹感强,尤其适合高原种植。当时他还心存怀疑,前几日他真的吃到了番薯,再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先帝在位十余年,国政松弛,凌国衰颓之象尽显。如今不过崇安第三年,整个国家便已开始褪去腐朽之气,这样的变化,不是真龙天子又是什么?   “真是神了,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汤小春感叹,“天佑凌国!”   “经济杠杆。”卫崇吐出四个字。   “什么?”汤小春没理解他的意思。   卫崇没有解释,忽然道:“琅玥国被术鸮国灭了,王室全部被绞杀。”   汤小春不明所以,“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卫崇:“就挺突然的。”   汤小春不以为意:“还好吧,琅玥国盛产美玉,被敌国觊觎也很正常,没有术鸮国,也有术燕、术鹄。若不是距离凌国太远,早就被我朝收入囊中。”   卫崇又撒了一些鱼食,鱼儿纷纷争抢。他看着湖面,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很正常,只不过时机太巧了。”   “什么时机?”汤小春觉得他今天有些怪,说的话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明白。   “那已经不重要了,”卫崇转回视线,直视着他说,“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够弥补身体损伤,你想不想试一试。”   “那些暗伤吗?刑太医正在给我医治。”   刑太医乃太医署太医令,若是没有卫崇,他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医治。   “不是。”   “那是偏方?”刑太医是有真本事的,汤小春不觉得民间偏方能比刑太医还厉害。   卫崇耳根有发热的趋势,留下一句:“回头再说吧。”他将手中的鱼食一股脑地丢进湖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卫崇一路疾行,直到出了御花园才慢下脚步,回望过去,透过婆娑的枝条,隐约还能看到汤小春的身影,他还站在刚刚的位置,似乎正在与他对望。   卫崇脚下一转,去了内书房。   书房里,秦疏和秦衡正在看奏折。卫崇进门,两人便齐齐地看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一起生活得久了,这对半路父子越来越像,神情也是如出一辙。   秦疏眼底含笑:“忙完了?”   秦衡语气惊喜:“阿父!”   卫崇走过去,对秦衡道:“衡儿,我有事与你父皇说。”   这就是不让他听的意思了。秦衡有些失落,却又早已习惯,十分自觉地让出位置,准备离开。   “等等。”   秦衡惊喜回头。   卫崇指着一沓奏折道:“把这个带回去。”   秦衡眼底的光瞬间消失,干活倒是没什么,让他伤心的是阿父的态度,他小嘴儿嘟嘟囔囔:“阿父,你变了。”   卫崇就当没听见,秦衡这样还挺有趣的,让人想要逗上一逗。   等到室内只剩下两人,卫崇开口询问:“《天地无极》小春可以练吗?”   秦疏意外:“他也有对象了?”   卫崇靠着桌角:“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跟我说实话,小春练有没有那个效果。”   秦疏又不能说关键在养身丹上,那不明摆着他借机占卫崇便宜嘛,只含糊道:“应该也有效果吧。”   这话一听就是在搪塞,卫崇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靠近了些,说:“陛下,养身丹是您找人炼制的吧。”   秦疏矢口否认:“我哪里有这个能耐,之前不是说了吗,那是跟琅玥国国主换的。”   卫崇轻哼一声,之前他去太医署,发现有数卷医书是陛下笔迹,他绝不会认错。而且,听荣喜说,在他去杜若岛的那段时间,陛下还传召过数位道长,陛下又不求仙问道,却屡次召见道士,实在可疑。   卫崇眉眼低垂,似是有些落寞:“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小春,若不是他,卫崇哪里有这个机缘,能得陛下垂青。”   爱人这么一说,秦疏可就受不了了,他端正了态度,“若能做到丹田聚气,对身体只有好处。至于效果,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里有几点难处。《天地无极》倒不限制男女,只是汤小春身为内侍,自然不可能与女子双修,若是寻一男子,他能不能接受这是其一;接受了,能不能寻到一个愿意与其双修且是丹田已开的高手,这是其二;除此之外,找到的这人是否有那个能力辅助他丹田聚气,这是其三。   最最关键的是,便是以上条件全部满足,最后发现根本就做不到断肢再生,汤小春恐会与卫崇生了嫌隙。   卫崇本就对汤小春心中有愧,愧上加愧,这是秦疏绝对不想看到的,遂提醒道:“你的情况,再不可令第三人知道。”   卫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哦。”   秦疏:“……”   “哦”是个什么意思啊。   卫崇不是个好糊弄的。不管是秘籍,还是养身丹,随便一样拿出来都能引人疯抢,若他是琅玥国国主,定然要将此事捂得死死的,万不能让别人知晓。   退一万步讲,真的流传出来,别人不知道,偏偏与其远隔千山万水的陛下知道了,可能吗?   养身丹的神奇他是亲身体验过的,这样保命的东西,在琅玥国王室也应该是十分珍贵的,到底要拿出什么对方才肯交换,卫崇有些想象不出。问陛下,也是语焉不详。   他这边正打算派人去琅玥国,结果琅玥国竟然覆灭了。   再说那秘籍,不说其他功效,只丹田聚气便是稀世武学。遇到这样的好东西,练武之人只担忧不能保持原汁原味,哪个敢随意更改?陛下倒好,不只改了,还改成——偏偏还真的有效果。   卫崇至今仍然有种魔幻的不真实感,这哪里是人力所能做到的,神仙手段也不过如此吧。而他所认识的人中,最“神”的一位就是陛下,那真是处处透着古怪。不只陛下古怪,秦衡那孩子也十分古怪。   谙熟规则,却又无视规则;遵从礼法,却又挑战礼法,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偏偏又全部做到了。   全部!!   秦疏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脑子里又转悠开了。   他长臂一伸,将人抱进怀里。卫崇回神,刚想开口询问做什么,就被含住了唇瓣,呼吸间,全是熟悉的气息。   说来,两人也许久未亲近了。   殿外传来说话声,卫崇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秦疏便扣住卫崇的腰,单手将人抱起,另一只手却是掐着他的下颌,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轻扫,轻易地撬开了卫崇的牙关,秦疏轻笑出声,被警告地咬了一下,秦疏吃痛,却并未停下,反而更加肆意地在卫崇口中探索。   他的吻带着几分戏谑与霸道,仿佛要将卫崇的所有思绪都掠夺过来。等到分开,卫崇已是气喘吁吁,他撑着秦疏的胸膛:“白日宣淫,非明君所为。”   秦疏被他提醒,果然是素了太久,有些失控了。   爱人迎来了二次发育,秦疏担心太早泄了元阳会有不好的影响,他本来也不会真的做什么,不过听到卫崇这样说,他却故意道:“我本来就不是明君。”   卫崇摇头:“陛下想做个明君。”   秦疏专注地看着他:“唯有如此,才能掌握话语权。”   卫崇听闻此言,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那股冲击力让他呼吸一滞。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让他眼底发涩。   秦疏看着卫崇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涌起一股怜惜,抱着他晃了晃,出口却是调侃:“这就感动了?真好哄。”   卫崇瞪了他一眼,想要将人推开。秦疏却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再次吻上卫崇的唇,这次的吻温柔许多。   一吻结束,秦疏的下巴抵着卫崇的头顶,发丝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他轻轻地抚摸着卫崇的后背,动作轻柔而舒缓。   卫崇靠在秦疏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心跳,微微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温暖的怀抱中。   有什么彻底不一样了。   感情,可真是神奇啊!他知道,这个人,他这辈子都割舍不掉了。 第210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5   秦疏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历经三年,他终于通过了考察期,明显能够感觉到卫崇对他态度的变化。   这种变化十分细微, 唯有他这个枕边人才能察觉。   感情生活如鱼得水, 秦疏也没忘记搞副业。   他本身就是个责任感比较重的, 加之卫崇权力心重, 身为伴侣, 如果他只是一味歪缠,度过了热恋期,怕是要被老婆看不起。   想要长长久久, 还是得拿出些本事来,这千古一帝的成就,他不想达成都不行了。   这个世界虽然开局比较艰难, 但原身纨绔的身份却十分好用。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首因效应、门面效应、登门槛效应交替使用,曾经为了任务所做的准备, 套用在君臣关系上竟意外地好用。   在他“任性妄为”的乱拳下, 朝臣的底线一退再退,回首再看, 国库竟然充盈许多。   虽然很快又被拨给其他部门和地方,似乎也能期盼一下“贯朽粟陈”的胜景。   打开局面后,事情反而变得简单起来, 左不过是将曾经顺天朝那世的成果搬过来罢了。   开荒田,引良种;重教化,育人才;兴科技,促发展;固边防,通漕运。   修堤筑路, 保境安民;兴修水利,润泽苍生;发展商贸,繁荣经济;革新制度,励精图治。   秦疏用几世的智慧和曾经辅佐许逸宁的经验,勾画了一幅宏伟的蓝图。   梁远等人哪里见识过这等盛世,哪怕目前还只是存在于构想之中,也足以令人心醉神迷。   宋家涉足海贸已久,秦疏便将舅舅宋观安排进了漕运司,担任水路转运副使一职,原鸿胪寺卿方守成擢升为水路转运使,方守成为人稳重,有他督管漕运之事,正好能压一压宋观的匪气。   沂川港经过两年的建设和使用,已经成为北方第一大港口,秦疏将目光投到了漠沱,那里的条件比沂川还要好,当初若不是为了削弱沂川王的势力,漠沱才是首选。   消息甫一传出,那些吃到甜头的商人便闻风而动,尤其是在沂川建港筹资时选择观望的那些商户更是积极,纷纷想要分一杯羹。   凌国大地欣欣向荣,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在这个时候,一场危机已悄然降临。   沣京城中,最近生病的人多了。患者出现发热、寒战、恶心、呕吐的情况,正值春夏之交,起初人们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   随着病情发展,有人身上开始红肿瘙痒,有人经受不住,抓挠不止,形容十分可怖,且与患者接触之人也出现了相同症状,医馆发现不对,这才上报衙门。   府尹得知京中疑似发生疫症,第一时间派人去全城的医馆问询,在得知情况属实后心凉了半截。   他再不敢耽搁,呈上奏折,同时组织人手去各家各户问询摸底。   秦疏得到消息,脸色凝重。在医疗发达的后世,疫症也是令人闻之色变,更何况是现在。   他命苏怀信去太医署传令,命刑太医带人去城中辨症,确定到底因何突发此症。又命人去宣内阁诸臣觐见。   最初的心慌过后,他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有一世的行医经验,见过的病症不知凡几,救过的性命不计其数,只要给他喘息之机,总能制定出一个良方。便是真的力有不逮,他还有商城可以倚仗。   秦疏定了定心,提笔书写起来。疫症之所以令人闻之色变,就在于其超强的传染性,当务之急是有效地控制和隔离。   半个时辰后,秦疏亲手书写的疫情防控指南被送往太医署。   梁远等人已经得知陛下召见原因,个个神情肃穆。天子脚下,突发疫症,他们竟然一个都没有察觉,这便是他们的失职。   而且,各自府中亲眷仆役众多,每月总有几个需寻医问药,春夏之交,头疼脑热的自是少不了,若是普通伤寒便罢,如若也是染了疫症……   再者,疫症从何而来,是来往之人不小心染上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是只沣京如此,还是其他郡县也出现了病症,各中牵连,皆需考量。   这边君臣正在议事,卫敬贤撩着衣袍疾步跑来。荣喜见此便知不对,想到什么,他急忙上前几步:“怎地如此匆忙?可是督主那边有什么要事禀报?”   卫敬贤跑得太急,急促喘息,“督主,督主——”   偏偏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利落,荣喜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急道:“督主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卫敬贤简直要哭出来:“督主,他,他发了高热。”   荣喜心里当即便是一咯噔,怔怔道:“怎会如此,晨起时不还是好好的吗?”   “谁、谁说不是呢?这,这病来得着实凶猛。”卫敬贤哭丧着脸,终于喘匀了气,“荣喜公公,督主说他需在外静养,让您劝着点陛下,不必忧心于他,万不能让陛下出宫。”   荣喜每日御前伺候,帝后感情如何,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他一拍大腿:“这哪里能劝得住?”   荣喜丢下卫敬贤,脚步匆匆进殿,也顾不得陛下还在与大臣议事,上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几句。   梁远等人只见陛下倏然变色起身,周身瞬间冷凝,帝王威压扑面而来,虽不知缘故,却本能伏地。   秦疏心念电转,卫崇吃了一个月的养身丸,曾经手凉脚凉的毛病都一并治好了,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若不是中毒,秦疏想不出有什么疾病会让他在几个时辰内便发起高热来。   “此次疫症是有人投毒,”秦疏冷声道,“荣喜。”   “小臣在。”   “着太医署全体御医,全力研究解毒之法,今日子时前,朕要知道此症源头,限三日内,研制出解毒之法。此事交由你来监管,若是没有做到,朕要你提头来见。”   荣喜心下悚然,跪地领旨而去。   秦疏目光如炬,在几位臣子身上一一转过:“裴雄,你速速安排人手封锁各个城门,全城戒严,即日起,所有人等一律不得进出,严格盘查近日入城之人,去街肆盘问有无可疑之人。派遣精兵在城中各处巡逻,以防投毒之人再次作案。   责令京兆尹组织人手对城中百姓进行安抚,务必稳定人心,不得让恐慌蔓延,并登记有无发热等症状。”   “孟绍和,传令翰林院撰写刊印相关事宜,加急派发邸报至各郡县。”   “梁远,传令下去,凡有提供投毒线索者,赏百金。若有隐瞒不报者,诛——三族。”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盖因前朝覆灭,便是株连太过,导致地方豪强揭竿而起,秦氏亦是其中之一。本朝吸取前朝教训,虽有诛族连坐之刑罚,却只为震慑,从未施行。   梁远想要开口,却见荣喜轻轻地摇了下头,心中猜测定是与其刚刚通传之事有关。   他为官老到,当即便躬身领命,其余人等亦各自领命而去。   等到出了殿门,他们一眼就看到在廊下焦急徘徊之人,正是卫崇身边的得力人。   梁远稍一联想,便猜了个七八分,上前两步,对卫敬贤道:“卫大人身体如何了?梁某府上有几支好参,稍后便派遣府上管家奉上。”   裴雄他们听到这话,相互对了个眼神,也都停住脚步,紧盯着卫敬贤。   卫敬贤见此,还以为他们都知道了督主的情况,“多谢大人关心,小人来时督主正发着高热,已是用了药的。”   猜测得到证实,几人面色都不好看。   若是从前,许多人巴不得卫崇就此丧命,只是如今——   龙有逆鳞,卫崇便是陛下的逆鳞。他们陛下被祸害成了个情种,那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怕是会无心社稷。   梁远心下叹息,只盼着那位能长命百岁:“督主福泽深厚,吉人自有天相。”   他们还未出宫门,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敢在宫中骑马之人不作他想,几人连忙避到一侧。   骏马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侧掠过,玄色长袍席卷出凛冽的弧度。几人看着那道残影,心下复杂。   “走吧,国事要紧。”   几人在宫门口分开,各忙忙碌差事不提。   *   秦疏一路飞驰,不到半刻钟便已来到一处偏僻院落。   他抬步正要入内,却被一人拦住。   “让开。”   汤小春神色恭敬却寸步不让:“陛下,大人特意吩咐,让您龙体为重。”   秦疏伸手一推,汤小春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踉跄几步。   汤小春自打胁迫某人与他练了那劳什子神功,虽然时日尚短,身体已与健康男子无异,没想到陛下轻描淡写地一推,他竟是险些摔倒。   汤小春心头诧异,再回神时,陛下人已经进了殿门。   秦疏走进内室,看到卫崇此时的模样,顿时心疼不已。   只见卫崇闭着眼躺在那里,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明明整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被,却还在打着寒战,额发已是被冷汗浸得湿透了,脖颈外露的地方出现浅浅斑痕。   他轻声询问屋内伺候之人:“你家大人身上什么时候出现的红斑。”   小侍探头一看,十分惊讶:“半炷香前奴婢刚给督主擦过身,当时还没有呢。”   秦疏:“你去外面对汤小春通传一声,命人将督主之前待过的地方用石灰水洒扫消杀。此外,让鲍海细察督主今日接触的所有物品。”   小内侍领命而去。   卫崇听到熟悉的声音,艰难睁开双眼,嗓音沙哑道:“陛下不该来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秦疏替他擦掉额上冷汗,问,“哪里不舒服?”   卫崇觉得自己要不好了,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他努力将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催促道:“陛下走吧,莫要过了病气。”目光却贪婪地看着秦疏,似是要将他的模样复刻进灵魂。   秦疏忽然俯身,拉下被角,轻柔地碰了碰卫崇殷红的唇。   卫崇愣了下,条件反射地想躲,秦疏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强势地撬开卫崇滚烫的唇瓣,卫崇正在病中,根本抵不过他的强势,唇舌被迫与之交缠,发出微弱的泣音。   一吻结束,秦疏抵着他的额头,啄吻着爱人,一下又一下,轻轻地,珍视着,声音是耍无赖的轻快:“我已经被你传染了呢,怎么办,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卫崇眼尾被泪水浸得通红,声音软绵绵的无力,哽咽道:“你真是疯了。”   秦疏看他眼睛红红,不敢惹他担忧:“这不是绝症,我可是要你陪我长命百岁的。现在告诉我,都哪里不舒服。”   卫崇仔细分辨他的神色,见他不似作伪,这才说道:“头疼、眼睛疼、嗓子疼,时冷时热,身上还痒得很,哪儿都不舒服。”   秦疏将卫崇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见袖口的位置已经有些红肿,又脱掉他的衣服检查,发现有绑带的地方明显比其他地方的痕迹严重。   秦疏凝眉,看症状倒是与风疹有些相似,难道是接触了过敏源?很快,秦疏又将这个猜测否定了。   见卫崇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秦疏语气温柔道:“我带了解毒丸过来,应该有用。”   卫崇被他小意安抚,心里的哀戚已经去了大半,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依赖。   他的陛下,真的很可靠。   秦疏起身走到桌边,背对着他将水倒入茶盏,同时打开地府APP,一道通知弹出,秦疏看清上面的内容,心头顿时充斥着一股郁气。   真是流年不利。   这一眼看似很长,实则很短。秦疏很快便锁定了需要的药物,看到上面标注的积分,心下呵呵,真是贵到离谱。这一瞬,对某人的怨念又深了一层。   那种死贫道又死道友的坑货,就应该让他去十八层地狱轮一番。   不,一番太便宜他了,应该轮几番。 第211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6   卫崇服下解毒丹后, 效果立竿见影,身上肿成一片的风团肉眼看见地消了下去。   秦疏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在缓慢下降, 更加佐证了这是有人蓄意投毒, 而且指向性非常明确, 卫崇发作的太快了, 秦疏眸色晦暗了一瞬。   卫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精神头刚好一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秦疏将人摁回床上,“身体还没好, 想干什么去?”   卫崇还想要起身,自然是失败了,他放弃抵抗, 口中忿忿:“竟然谋害到我头上来了, 让我逮到,定要剥了他的皮!”   卫崇说完, 下意识去看秦疏的神色, 见他面上只有心疼,忽然觉得心口发酸, 整个人被一股莫名的委屈感笼罩着。   之前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感染了时疫,若是两人就此天人永隔——   卫崇不敢再想下去,他紧紧握住秦疏的手, 这人,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   卫崇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想要我们分开的人,都该死!”   秦疏看卫崇眼睛都红了, 心中更是疼惜不已,“既然放不下我,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可莫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边,凭白让我担心。”   卫崇有些心虚,他搬到这里,一方面确实是担心自己会传染给陛下,另一方面,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这样的小心思,却是连他自己都看不起的。   交付了真心,总是会患得患失。明明陛下这般可靠,他却依然免不了怀疑多思,性情如此,大概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秦疏知他甚深,哪里猜不出这人的心思,“若是没了你,我绝不会独活。”   卫崇震惊地睁大眼睛,第一反应是不信,这句话于帝王而言实在太重。可对上秦疏的眼睛,那里的深情浓重地让他呼吸一滞,讷讷道:“别说这样的傻话,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这江山怎么办?”   “有衡儿在,他会是个好皇帝。”秦疏对掌握权柄没有执念。   “他才多大,”卫崇真的想不通为何陛下会那般信任秦衡,“而且,他若是上位,广平王绝对不会老实,到时候朝堂上谁说了算还真说不准。”   卫崇有些后悔,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让他意识到以前做得还是不够,以前他总顾忌广平王是太子生父,可人有旦夕祸福,防患于未然,还是应该将可能的隐患清除。   “衡儿敬重你,这话可莫要让他听见,他可是会伤心的。”   见卫崇还要说什么,秦疏直接低头堵住他的嘴。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的爱人有一种凌弱美,姿容是憔悴的,偏偏眼里有神,让人看着就想好好欺负。   秦疏狠狠亲了两下,便将人搂在怀里拍了拍,“之前辛苦了,睡吧。”   卫崇喜洁,病时发了汗,便道:“身上黏腻,我要沐浴。”   卫敬贤早已备好了水,秦疏守着他沐浴,又去外面吩咐两句,回来时给卫崇喂了一碗甜汤补充水分。   秦疏将人塞进柔软干爽的被子里,将人搂在怀里不动了。   卫崇原本都做好滚床单的准备了,现在见人要做柳下惠,揶揄挑眉,调侃两句,便窝在秦疏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秦疏看着他眉目渐渐恬淡下来,黝黑的眼瞳中铅云翻滚。   卫崇从来不缺少警惕心,即便如此还是着了道。   卫崇就是他的命,不管是谁,敢动他对象,他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等到身边的人呼吸均匀,秦疏蹑手蹑脚地起身,眼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有些事,他必须亲自去过问。   秦疏对守在门外的卫敬贤道:“守着朕的皇后,不许任何人靠近。”   许是怕吵醒里面的人,陛下的声音并不大,可守在院子里的侍卫们却听得一清二楚。   空气静默了一瞬,卫敬贤率先反应过来,恭敬应声,“奴婢遵命,奴婢誓死守护皇后殿下,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其余人等亦是纷纷垂首,等到陛下的身影消失,他们这才敢抬起头来。彼此对望,难掩眼底的震惊。目光惊疑地看向敬贤公公。   卫敬贤昂首挺胸,神色超然,似乎刚刚的对话再寻常不过,只是竭力控制也难掩上翘的唇角。   作为督主的心腹,卫敬贤自然知道卫崇的另一重身份,但相关知事者全部三缄其口,他私心里也总觉得督主这个皇后是见不得光的。毕竟,督主不是女子,甚至连男人也称不上。   而就在刚刚,陛下亲口承认了!   从今以后,他卫敬贤就是皇后娘娘、呸~是皇后殿下身边的第一人了。假以时日,定能紫袍加身。   其他人等也是心思各异。卫督主其人自是令人敬畏,可大家敬的是他所代表的权力,畏的是他的狠辣凌厉。皇权之下,他们并无本质区别,都是帝王的家臣。   这一切在“皇后”这个名头下瞬间变得不同,他们仍然在敬畏,这种敬畏却是来自人权的等级压制。   而这,正是秦疏想要的。之前不提,是不想他二人成为八卦的对象,同时也是对卫崇的一种保护。   现在,既然有人已经将手伸到卫崇身上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至少要让这宫城中的人知道,卫崇是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正妻,是这宫城中名正言顺的另一个主人。   还有一人也在品味陛下的话,那人便是守在外门的汤小春,他注视着陛下的背影:难道,男子之间真的可以交付真心吗?   *   太医署那边有苏怀信盯着,又得知此次病症的源头乃是投毒,找对了方向,比预期更快查清了病源。   此毒乃是“鬼脸菇”的粉末。这种蘑菇主要来自赤焰国,通常在潮湿闷热的环境生长,赤焰国的百姓会将成熟的蘑菇采摘下来,研磨成粉。   之所以保存这种毒粉,源于赤焰国的部落习俗。   当地酋长的儿子为了成为继承人,会进行成年礼的试炼。   他们会带着亲信潜入其他部落,大开杀戒的同时顺便投毒。最后杀的人越多,试炼部落族人中毒的越多,便会被任命为继承人。   这种蘑菇致死率并不高,发作过程却十分折磨人,能够使人在短时间内出现高热、寒战、乏力等症状。   随着病情的发展,患者的面部会逐渐出现可怕的变化。皮肤会变得红肿、瘙痒,接触的粉末过多还会伴有剧烈的头痛、呕吐、抽搐等症状,严重时甚至会陷入昏迷,危及生命。   因为这种病症在痊愈后,十之八九皮肤表面都会留下痕迹,如此与原有的皮肤交错在一起,形同骷髅,十分可怖,因此又名阎王煞。   知道病症源头,太医署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阎王煞并不具备传染性。之所以现在看着像疫症,是因为毒菇粉不易被人察觉,以致百姓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尽管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阎王煞不只会让人变得面目可憎,还会留下痰咳、气弱、畏寒等后遗症。   这边刑太医带着人全力研制解毒方剂,另一边,下毒的人也有了消息。   秦疏虽然继位不过三年,这个皇帝当得还是很成功的,主要是他上位以来的政绩都是看得见、摸得着,能够让百姓实打实受益的,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   定期举行的集市,宽敞平实的街道,综合商超陶然坊……有沣京邸报的宣传,至少沣京城中的老百姓都知道他们这位陛下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到做到。   所以重赏严惩之下,线索也跟着冒出来不少。   一早点摊子的老板到衙门报官,提到有一人行迹十分可疑。   原来,自陶然坊营业以来,便成了沣京城的流行风向标。   近来流行的是一种双织暗纹的面料,这种面料不仅穿在身上提气,且纹理致密,比之普通的棉麻衣物更耐磨,固色也好,关键价格很亲民,深受百姓喜爱,来往之人十个倒有九个穿的是这种。他提供的线索正和穿着有关。   一个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若是平时,也没人会多想。当此非常之际,哪怕行动再小心,落在别人眼中就好比穿着棉袄洗澡,一眼怪。   有了线索,人很快便被抓到了。刑部、大理寺、暗察司三管齐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卷宗呈到秦疏面前还是热乎的,秦疏目光掠过赤焰国,落到一个名字上,幽幽道:“朕还是太顾念亲情了。”   底下的人都没敢说话。   秦疏语气沉沉:“谋害皇后和储君,妄想动摇国本,不配为我秦氏子孙。张爱卿,传朕旨意,褫夺秦瓒封号,杖五十,沂川王一支贬为庶民,家产充公。”   张度:“是。”   沂川王身为宗室亲王,按理来说,对他的处理应该和宗正通气,只是老骊王膝下空虚了大半辈子,如今有女万事足,他这个宗正与甩手掌柜无异,其他人更是不在秦疏的考虑范围内。   书房中的几人都是知道案情的,卷宗上明明白白写着,他们的目标是卫大人和太子。   幸好太子没事!   其实,秦衡那边也被下了毒,幸而当初秦衡进宮,秦疏给了他一枚健体丸,不只沉疴被治愈了,从此还百毒不侵。   秦疏轻敲扶手,微一思量便知沂川王此举的原因。那些赤焰国的探子不过是混淆视听的炮灰,宫里抓住的那颗钉子才是正主,那人在先帝未登基时便已潜伏起来,背后之人正是当时同为皇子的秦瓒。   秦瓒输给一个病秧子一直不甘心,只是他非嫡非长,到了年龄也只能遵从圣令,前去封地就藩。   后来先帝一通折腾也没生个儿子出来,无奈选择过继,沂川王府终于有了机会,却输在他没有早死,明明儿子更优秀,却让闽南王府那个纨绔得了便宜。   秦疏上位之后不仅荒唐事没少做,还下令将海港建立在沂川,削藩意图明显。秦瓒想得很明白,当初他的次子秦疏睿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秦疏坐稳了位置,自然会秋后算账。   秦疏在封地时不过是个纨绔,秦瓒不觉得他屁股底下换了个位置连带着脑子也能跟着换了,能被一个太监蛊惑,还将人封为皇后的人能有多聪明?秦疏能有今日,全是内阁和卫崇的功劳,至于秦疏本人,根本不足为惧。   等到卫崇毁了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秦疏定会厌弃他,两人生了嫌隙已是板上钉钉。至于秦衡,面目不雅自然会失去太子之位,除掉这两个人,再加上梁首辅这门姻亲,到时他们沂川王府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一下子就盯上他唯二亲近的两人,不得不说,秦瓒老谋深算。只不过,秦瓒太瞧了他对沣京的掌控力。   沂川王府,赤焰国,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些念头在秦疏心底一闪而过,他继续道:“京中继续戒严,严密筛查是否还有暗探,其他州府也需注意有无投毒。”   裴雄:“臣遵旨。”   说完正事,秦疏忽然对张度道:“张爱卿,朕记得你今年四十有六。”   张度不明所以,小心道:“陛下好记性。”   秦疏看着他鬓发乌黑,满意勾唇:“四十六,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朕看好你。”   电光石火,张度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一颗心激动得怦怦直跳,他定了定心,匍匐于地,恭敬回道:“定不负陛下所望。”   秦疏颔首:“好,你们下去吧。”   等到出了门,裴雄对张度拱手:“张大人,裴某提前道一句恭喜啦。”   张度在内阁中资历尚浅,并不敢托大:“同喜同喜,能够辅佐明君,是你我之幸。”   *   御书房,一个身影从后殿走出,秦疏见到来人,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的位置。   卫崇在他让出的位置坐下,秦疏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心里装着事,睡不踏实。”卫崇拿起陛下的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问,“陛下是想让张度做首辅?”   秦疏顺手又给将杯子倒满,卫崇摇头,“不渴,就是之前喝了甜汤,口中腻得慌。”   秦疏诧异:“我记得你喜食甜食。”   “再好的东西,吃了三年也尽够了。”卫崇斜睨了他一眼,“而且,从前喜食甜的,皆因日子过得太苦。”   秦疏倾身在他唇上嘬了一口,砸吧砸吧,说:“梓潼所言有理,糖水喝多了,嘴巴都裹了蜜。”   卫崇含笑调侃:“我这是近朱者赤,比起某些人还差得远呢。”   秦疏自动认领某些人的身份,“竟是还差得远吗?看来得分一些给你才是。”说着就凑过去索吻。   卫崇在最初的惊愕后,渐渐沉沦在这个吻里。他能感受到秦疏的温度、秦疏的气息,以及那满溢而出的爱意。   得到回应,秦疏的一只手轻轻托着卫崇的后脑勺,让这个吻更加深入。另一只手则紧紧搂着卫崇的腰,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两人呼吸交织,心跳声也纠缠在一起。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秦衡好不容易躲开拦着他的人,开门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啃得难舍难分,只觉一片孝心错付。   秦疏之前就听到了脚步声,只是没想到来人竟然会直接闯了进来。看到秦衡,他眼角往门外一瞟,这电灯泡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秦衡撇嘴,一跺脚,走了。   卫崇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进门,瞬间惊醒,他可没忘了两人现在坐在哪里。   秦疏鲜少见他紧张,颇觉有趣,饶有兴味地看着,等被人瞪了一眼,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没事儿,刚刚是衡儿。”   “是衡儿才有事好吧。”太子到底叫他一声阿父,被孩子撞见两人亲近,实在叫人难为情。为了掩饰尴尬,他端起茶盏小口啜饮。   秦疏一愣,恍然轻笑。   卫崇皱眉:“你笑什么?”   秦疏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意识到一些事情。”   卫崇再问,秦疏只是含笑不语。   卫崇无语:“神神叨叨的。”   秦疏刚刚只是再一次意识到,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再不是曾经那个众人称赞的端方君子。   一盏茶水喝光,卫崇恢复如常,把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再度拎了出来:“陛下想让张度取代梁远?”   秦疏点头。   “张度会不会太年轻了?”卫崇提出疑问。   想要入阁靠的是能力,想要做首辅却是要熬资历的,张度的年龄在如今的阁臣里面也算年轻的了。卫崇实在好奇陛下选人的标准。   “年轻不正是他的优点吗?”秦疏暴露出资本家的一面,“那些老臣们固然经验丰富,但他们的思维往往被多年的官场经历所禁锢,行事容易瞻前顾后。而张度不同,他这人刚及不惑便做到了礼部尚书。在内阁诸臣之中,平时不冒头,交代给他的事务却都能处理得十分合我心意。国家正是复兴的关键时期,我有好多的政策需要推行,正需要一个年轻能干的首辅。”   卫崇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补充:“张度处事圆滑,朝中与他有过龃龉的一只巴掌便能数得过来。他还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中唯一没被御史弹劾过的。后院也是少有的干净,私德方面也不需担心。这样看来,他确实比梁远那样的要合适。”   秦疏微微眯起眼睛,梁远政治才干卓绝,为国为民的事情没少做,拉踩政敌也从不手软,偏偏官声很好,这正是他的厉害之处。   在他担任首辅期间,与卫崇不合是放在明面上的,若不是卫崇手握禁卫,早就没了立足之地。至于其他人,被贬谪罢黜者有之,流放丧命者有之,如今还在大牢里关着的也不少。   “等到哪天梁远乞骸骨,我便将人提拔上来。”秦疏道。   卫崇:“不必哪天,明日陛下便能见到他的请罪折子。”   秦疏挑眉。   “要不要打个赌?”卫崇对梁远多年斗智斗勇,对此十分笃定。   秦疏摩挲着下巴:“我输了任你处置,你输了任我处置,如何?”   卫崇听出他话中意思,耳根发烫:“陛下,我在与你说正事。”   秦疏与他调笑几句,有些唏嘘道:“若是没有当初的赐婚,梁远定能荣归故里,说到底,终究是皇家对不住他。”   卫崇偏过头:“陛下是在怪我喽?”   秦疏赶忙将人转回来:“说什么傻话,下旨的是我。而且,以梁小姐的情况,能做郡王妃已是难得的好亲事,谁能料到沂川王会出昏招呢?”   卫崇靠进陛下怀里,无声地笑了,“是啊,谁能料到呢!”   一切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梁远想要将梁小姐许给陛下,只这一点,卫崇就容不下他。   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卫崇难得宽容:“到底为国操劳了半辈子,陛下还是要给老臣留个体面的。”   “梓潼说得是,”秦疏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都听你的。” 第212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7   果然不出卫崇所料, 次日梁远便上了一道陈情表,恳请陛下允许他告老还乡。   秦疏剑眉微挑,问:“梁远可在?”   苏怀信回道:“梁大人正在殿外等候, 陛下可要见见?”   秦疏:“宣进来吧。”   梁远步入内殿, 二话不说便伏地叩首, “微臣愧对陛下, 恳请归乡, 以赎己过。”   秦疏看着他,平静地说:“梁爱卿,你在朝堂多年, 鞠躬尽瘁。秦瓒之事,虽与你有牵连,但也不能全然怪你。”   梁远双眼泛红:“可臣终究是没有做到防微杜渐, 陛下还如此厚待于臣, 臣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秦疏:“不必说报答的话。朕派一支队伍护送你归乡,也算是让你衣锦还乡了。”   梁远再次伏地叩首, 声音颤抖:“陛下圣明, 臣虽归乡,亦会日夜为陛下和社稷祈福。”再抬起头, 已是老泪纵横。   秦疏看着这位老臣,心中也有些感慨。他缓缓开口道:“梁爱卿,你多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 亦是辛苦。归乡之后,便好好享受田园之乐吧。”   梁远离京归乡的那一日,惠风和畅,京中也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他坐在马车里, 掀起车帘望着熟悉的街景,眼中泪光闪烁。   梁远是不甘心的,青史留名,是他毕生所愿。每每想到陛下描画的蓝图,便令他心驰神往。他想要参与其中,只是,一切都已成枉然。   回到眼下,太医署中,刑太医带着弟子和一众太医调配解药。   正所谓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阎王煞并非不能化解,只是根据他们查找的资料,需要大王蛇的蛇皮熬制方可。   但大王蛇是巨蟒,凶猛无比,没有人会想不开去捕杀它。而且,大王蛇鲜少在凌国境内活动,流出的蛇蜕自然更少。   远水解不了近渴,陛下下了死令,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替代之物。   刑太医一手翻着《医药宝典》,另一边快速地记着什么。   这部《医药宝典》乃是陛下于闽南时期偶然得到,及至陛下登基,便命人刊印此书。其上疑难杂症,各色药方多达上千种,甚至连肺痨中风也有医治缓解之法。   刑太医出身杏林世家,家学渊源,即便如此,第一次见得此书亦是叹为观止,将之奉若珍宝,他再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详实的一部医药集录,怕是唯有医圣才能有如此高深医术。   他虽自负医术高明,却也不敢托大,是以便将希望寄托在宝书上,希望通过一些类似的病症得到启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刻,他们终于调配出了合适的解药。   晚间,卫崇从秦疏口中得知此事,有些懊恼:“早知道太医署这般厉害,我就不吃那药了。”   能够在瞬间解毒的灵药,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那可是保命的东西,就让他随随便便吃了,实在可惜。   卫崇本来正念念叨叨地抱怨,忽然整个人一颤,转头就对上秦疏含笑的眼。   “你手往哪儿放呢?”卫崇现在根本经不起撩拨,他觉得应该克制一下,不是很想做。   秦疏面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还笑嘻嘻道:“当然是放在它该放的地方。”说着手上力道重了几分。   卫崇被搔到痒处,控制不住地轻哼出声。这声被秦疏捕捉到,与鼓励无异,一只手犹不解意,直接双管齐下,手下的力道轻轻重重,不过须臾,卫崇便软在了他怀里。   从前卫崇恨不能理解,为何先帝明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还会耽于美色,以致早早地就没了性命。如今他硬件正常,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滋味。   美人恩,帝王爱,随便哪个他都受不住。是以,很快他就如被黏住四肢的昆虫,被拉入罗网。   蛛丝千丝万缕,一根又一根地缠绕,挑动着他敏感的感官。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只能驯服地承受。   当秦疏终于放过卫崇时,卫崇的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墨发披散。   秦疏凝视着卫崇,眼中满是眷恋与温柔,这是命运赐予他的最珍贵的宝贝,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秦疏不时亲吻一下卫崇的脸颊,享受着这种极致放松的状态。   阎王煞被解决,他终于有心情去查看地府APP,之前弹出的通知让他十分在意。   上面写的是:地府APP管理员苏某南在任职期间以权谋私,畏罪潜逃,为了地府的稳定,将会关闭某些版块,同时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发生,将对商城使用规则进行调整,望周知。   单从这条通知来看,秦疏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商城这块的调整却是显而易见的,随便一样商品,兑换的积分都在以倍数增长。   这还真是拿阴寿不当命了。   事关躺平大业,由不得秦疏不在意。秦疏遇事喜欢自己解决,所以对地府APP的利用率并不高。但他的联系人列表里却有一位冲浪达人。   这位同事灵魂纯正,正是当初积分告罄挖红薯那位。此鬼被分配到的是种田任务,积攒积分艰难,总是在魂飞魄散的边缘挣扎。   有过命的交情在,这位十分认真地维护两人的交情,每次前往新的任务世界都会给他送些特产。   礼尚往来,秦疏每次也都会回个感谢红包。   一来二去,他的仓库里面各种蔬菜水果不知道堆了多少。之前他都没怎么动过,到了这个世界,一半进了肚子,另一半被司农官组织种植推广,倒是帮了大忙。   秦疏直接戳了个消息给对方,询问通告的内情。   原来,苏从南自打被陆府君罚去做反派任务,便心存怨怼,开始钻系统漏洞,借着职务之便,挖地府墙角。   他原本就是个技术大拿,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反正从个人记录上完全看不出来他将大量积分据为己有。   最后,苏从南竟然从地府的花名册中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重获新生。   挖红薯同事跟他蛐蛐:“陆府君这回脸丢大发了,他那么看好的下属,叛逃的丁点儿不犹豫。”   秦疏一下子就想到苏从南拜访那次,当时只觉得那人太苟,如今看来,他还是将人看得简单了。越过地府,直接通过任务卡将他送走,恐怕就是姓苏的在做测试。   如果他猜得不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谋划,苏从南从某种意义上恐怕已经做到了永生。   对面开始敲他。   秦疏回道:“苏从南人品有瑕。”   挖红薯同事气鼓鼓:“遥想当年,地府为了改革,特意推行了积分制,还试图将主意打到鬼使们的阴寿上。如今好了,直接被偷家了。   虽然这样说府君大人们很不厚道,可我还是想说,当初录用苏从南的那位真是瞎了鬼眼。”   秦疏看着对方发出的文字,想要提醒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也觉得陆府君太大意了。就是能力出众又如何,行事全凭本心。刚入地府两年,还未在岗位上锤炼出来便被委以重任,不出事就怪了。   只是,波及到其他鬼使就不好了。犹记得他初入这个世界,被形势所迫,兑换了一枚解毒丹,当时用了5000积分,前日兑换的那枚直接用了五万。   之所以提价幅度这么高,秦疏猜测就是为了交易税。地府被卷跑了一大笔积分,总得从其他的地方找补,普通魂体最多不过几十年,他们这些阴使便成了最好的韭菜。只要任务不停,就能提供一茬又一茬。   秦疏有些后悔,当初做剪辑师的时候,为什么只是学了个皮毛,没有深耕一下计算机领域。如今,只能希望下一个任务世界是科技社会了。   秦疏结束了和同事的联系,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人睡得更舒服一些。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第213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8   崇安三年四月, 以沂川王勾结外敌一事为开端,秦疏开始有计划地抑藩。   同年五月,他下令在国子监增辟国学馆, 所有宗室子弟, 未满十六岁皆要入馆读书。   这一消息通过邸报很快传遍四野, 各地宗室藩王反应不一。沣京乃国都所在, 能够进京入学, 对于宗室子来说大有裨益。   可凡事都有两面,尤其是沂川王之事在前,不免让人怀疑陛下用意, 是否想要借此以宗室子为质。   国学馆八月便要入学,路途遥远的最晚五月底便要启程。正在各地藩王还在观望之际,一封密信搅乱了平静的湖水。   这封信是信阳郡王之女秦紫苑所书, 秦紫苑九岁那年成了孤女, 被外祖家接了过去抚养。   外祖母很疼她,舅母对她也很好, 还经常说要将她当做亲女儿疼, 等她长到十二岁,更是明说想要将她留在膝下, 让她做自己的儿媳。   她原本只将表哥当兄长看,可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是嫁给表哥,似乎也不错。   信阳郡王只有秦紫苑一个孩儿,性子与一般女儿家不同,十分疏朗。后来虽然寄人篱下,却也没生出多思敏感的心思来。   可她渐渐却发现事情不似她想得那般简单。比如, 每日的餐食中总有两道她不喜欢的,她起初只当是厨房的疏忽,可次数多了,心中难免起疑。   再观察舅母和表哥的言行,也觉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舅母对待她看似比待娘家侄女亲近,话里话外对她亦是多有赞赏,可每次分给几个女孩的礼物,她的似乎总要差那么点儿意思。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事情发生得多了,秦紫苑终于发现,舅母并不是真心想要她做儿媳,表哥对她的态度也不再如从前那般纯粹。他们想要的只是爹娘留下的钱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开始留意府中的种种迹象,这才发现处处都是漏洞,而她已经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网中。   尤其是在她某日试探外祖母的态度时,心更是凉了半截,曾经以为的温暖亲情,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想过要找外援,可她身上没有爵位,便是想要出府都要与长辈请示,便是不愿又如何呢?她甚至都不敢将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内宅中,想要一个未长成的孩子消失的法子太多了,秦紫苑生平第一次学会了谨慎。   似乎是她的态度引起家中人的警惕,舅母对待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开始不动声色地给她立规矩。   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府中已经默认她要嫁给表哥,她每一天都想要反抗,到底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就在她以为这辈子便要被困在这座牢笼中时,偶然间听到府中下人议论国学馆之事,秦紫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回房后,她直接写了一封密信,信中她并没有多言自己的处境,只是询问所有宗室子弟是否包括女子,表达了想要入馆的愿望。书信甫一写好,便令奶哥哥想办法送到暗察司,以达天听。   就在这年六月,朝廷颁发了两道明旨。   一日,舅舅将她叫去书房说话,她去时心怀忐忑,离开时却是满心雀跃。尤其是看见舅母强颜欢笑的脸时,眉梢的喜意却是压也压不住。   压在她头顶的大山,就这样被移开了。   离开信阳的那日,她知道,此生她绝不会再回来。   城门口,一左一右张贴着朝廷的布告,秦紫苑听到衙役大声宣讲。   天子诏令:即日起,三代以内禁止通婚,近亲成亲,所育子女易早夭、天残。一经发现,杖五十,服役三年。举报者免三年劳役,为官者罢黜。   天子诏令:所有宗室子弟,无论男女皆要入国学馆读书,十六岁后方可婚配。   这两道圣旨掀起的风浪远比前沂川王通敌叛国之事更为巨大。总有人不信邪,可圣旨不是讨价还价,刑杖之下,那些抗旨不遵的无一不被打了个皮开肉绽,三个月过去,再没人敢以身试法。   至于第二道圣旨,看似与普通百姓无关,其影响却是潜移默化的。   朝廷虽然限制的是宗室女的婚配年龄,可这些女孩的伴读也同样会受到影响。贵女们的婚配时间推迟,寻常百姓家早晚也会被动地接受这一观念。   尤其是在工部普及新型织机后,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子每月至少能赚一两银,能够织出提花的甚至能达到五六两,这比一个成年男子一年的收入还要高。   女子做工,在无形中改变了家庭结构,便只是从利益角度,父母兄弟也舍不得家中女儿早嫁。   秦疏用几世的眼光,坚定地推行着自己的治国之策。他原本以为会遭到朝臣的反对,却迟迟没有等来劝谏的奏折。   卫崇见他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奇怪道:“想什么呢?”   两人如今相处已是十分随意,秦疏正好有些累了,便拉着人在一处说话。   “你说,怎么一个反对的都没有,难道是梁远退了,这些人精也都跟着谨慎起来了?”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成为一个说一不二的君主确实很威风,长此以往却并非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秦疏来说,他如今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不需要再膨胀了。   秦疏还没意识到的是,如今内阁和他穿一条裤子,朝堂已经往一言堂的趋势发展了。   卫崇:“你也说他们是人精了?于国而言,陛下的旨意乃利国利民的良策。于私来说,既没有危及他们的利益,还会给他们带来好处,为什么要反对?”   卫崇没说的是,还真的有御史不开眼地大放厥词,还没等他这边出手,便被内阁给撸了。   卫崇对张度最满意的一点正在于此,这天下是陛下的,内阁自然要和陛下一条心才是。只要是陛下的想法,都应该坚定不移地执行。   卫崇身居高位久了,平日习惯性端着,给人的感觉总是鼻孔看人,秦疏还不知道他的枕边人已经变成了脑残粉,还在那奇怪地嘀嘀咕咕。   卫崇被他念得心烦,戳了下他的脑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织机在陶然坊刚上架,就直接被守株待兔的各府管事瓜分了,一共一百架,外人一件都没买到。如果不是陛下有先见之明,他们会直接堵在工部的制器坊,连搬运的功夫都能省下。”   “没搞限购吗?”秦疏心里盘算开了,“不会是有人想要借此囤购织机,待价而沽吧。”   陶然坊是内侍省和户部的合作项目,算是公私合营,秦疏的初衷是在给员工提供福利的同时,也给百姓提供一个休闲消费的场所。他可不想看到某些人借此搞垄断。   卫崇翻了个白眼:“限购才抢得更凶啊,陛下你要不要数一数沣京有多少官员?”   秦疏皱眉:“不行,得让工部加大力气,生产更多的织机,我的目标是每十户拥有一架织机。”   物以稀为贵,卫崇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织机那么多,棉线不够,买来积灰吗?”   “怎么会?可以搞出口啊,这样的好东西运出去不知道有多受欢迎。至于棉线——”秦疏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很快便想出了办法,“那就扩大棉桃种植的范围,孟西郡的日照条件不错,今年是来不及了,最晚明年,我们要让沣京棉桃在孟西开花。”   卫崇唇角抽了抽。陛下雄才伟略,就是没有什么起名字的天赋,真真是懒到家了。   给太子起名字随意,给织机和良种命名亦是如此。比如说织机,普通织机叫崇安织机,后来改良的提花版织机叫崇安织机二代。   还有沣京红薯、沣京玉米、沣京白玉豆腐。除此之外,还有沣京水泥、崇安玉版纸等,简直无力吐槽,偏偏他本人还沾沾自喜,觉得十分有治国特色。也就从这些细节依稀能看出他的纨绔本色。   秦疏吩咐苏怀信,“去内阁那边通知一声,让孟西郡做一下规划宣传,明年治下每户留出百分之七十的土地用来种植沣京棉桃,秋后赋税便可用棉桃来抵。其他各州郡鼓励百姓开荒,种植普通庄稼的免五年赋税,种植棉桃的免十年。”   苏怀信得令去了。   等到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卫崇说出心中的担忧:“原来开荒不是都免三年的吗?怎么忽然免这么多。还有孟西郡,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土地种植庄稼,会不会太少了些。”   “按照这两年的产量,粮仓不会空着,农户不易,便让利于百姓吧。而且地荒着没人开垦岂不是更可惜?至于孟西郡,比起种粮,种植棉桃才能发挥出那里的优势。”秦疏将人抱到腿上坐着,在他颊边亲了亲。   卫崇顺势靠在他怀里,说:“陛下似乎格外在意棉桃的推广。”   秦疏也不瞒他:“我看了农事官的折子,这几年春天比正常年岁都要迟一些,尤其是今年,足足推迟了一旬,我怕接下来几年会迎来严冬。”   这片土地将要迎来小冰河,这是秦疏根据原本的世界线知道的,秦疏睿做了亡国之君,一半是人祸,另一半却是天灾。   卫崇神情一凛,酷寒可不是闹着玩的,难怪陛下要百姓大量种植棉桃。   他思量片刻,“我让小春去新余那边亲自盯着。”这几年服刑的囚犯大多都被发配去那边挖矿了。   自打秦疏上位以来,便命人去各处探查矿藏,尤其是煤矿和铁矿,更是探查的重点,几年下来也有了些成果。   尤其是新余,有一处露天煤矿,立了首功的还是当年那位在进京途中截杀他们的刺客头目,秦疏大笔一挥,直接赦免了他的罪责。   秦疏闻言,看着他目露欣赏,倒是给卫崇看得有些许不自在,“梓潼越来越有国母风范了。”   卫崇满脸黑线,“你可闭嘴吧。”   秦疏见他都不用敬称了,看来是真的有些气,连忙告饶,“口误,口误。应该是越来越有国父风范了。”   卫崇一撇嘴:“……我可真是谢谢你。”   秦疏听到这么具有时代特点的金句,忽然笑出了声,笑得卫崇莫名其妙。   秦疏一手揽着他,努力压着嘴角,随手画了一幅画像。只见画中小人线条古怪夸张,脑袋倒占了身体的一半,眼睛又占了脸的一大半,偏偏打眼一看便知道画的是谁,倒有几分稚拙可爱。   卫崇正看得惊奇,就见秦疏在小人的脑门上,用圆润的字体写了一行小字:我可真是谢谢你!   卫崇再看不出秦疏是在笑话他,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他直接拿起宣纸,啪叽,往秦疏脑门上一粘。   字迹未干,就这么水灵灵地贴在了秦疏脑门上。   等到秦疏将宣纸取下,卫崇已经走出了书房。   秦疏看着画像中的小人轻叹,提笔又提了几个字,目光柔和。   秦衡今日正好在内阁,苏怀信过去传话,被他听个正着,觉出其中的古怪便往内书房这边来,远远看到阿父脚步匆匆,他叫人都没听到。原以为有什么急事,进了书房才看到他爹脑门上糊成一片的字迹。   秦衡现在可不怕他,直接扒在人面皮上瞅,努力辨别上面的字迹。等到看清,心下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秦疏看他前仰后合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和卫崇之间再如何都是情趣,这小子倒也来嘲笑起他来了,真是皮痒。   秦衡见势不妙,转身便想要逃跑,只是他不过一小小少年,如何抵得过他爹的天生神力?   秦疏没费多大力气便将他抓住,捞起一旁的什么照着屁股啪啪两下。   秦衡在他爹面前也没什么太子包袱,当下便鬼哭狼嚎起来,结果没嚎两声,眼角瞥见桌上的画像,小人旁边写着五个字:我叫不高兴。   秦衡瞬间绷不住了,哭嚎声劈了个叉,变成了哈哈哈,结果捅了马蜂窝,秦疏原本只用了一分力,现在瞬间加到了三分。   苏怀信回来复命,刚好看到这古怪的一幕,他赶忙低头退了出去。   天家的事,实在让人看不懂。 第214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9   连年的低温, 直接造成粮食减产,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边境冲突不断。   只是,凌国有秦疏这个人形作弊器, 不仅抗住了小冰河的影响, 更是趁势崛起。   在周围国家深受冻馁之患时, 凌国的百姓不说处处丰衣足食, 至少能够保证基本的温饱, 沣京更是前所未有的繁华,冬日里,陶然坊的一角热气升腾, 终日不断,那里正是养生香汤的所在,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人眼红。   秦疏知道这次低温期前后将持续一个世纪之久, 缺衣少食是会将人逼入绝境的, 不管是出于本国稳定,还是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 他都不会限制过粮种外流, 煤炭的使用也没有藏着掖着。但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如凌国这般擅长并重视农耕,也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能力开采煤炭。   对于挑起战火的国家, 秦疏的手腕异常强硬,就一个字——打,而且是强攻。   只有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 才有可能挽救更多的人命,这是曾经的某段经历教给他的。   这一年,是崇安五年。   凌国的铁骑成为了北部列国的噩梦,马蹄声处,玄色幡旗在异国的城墙翻飞作响, 此后数年,直接将凌国的版图扩大三分之一。   书房里,秦疏伫立在巨幅舆图面前,静默沉思。   书桌两侧,卫崇和秦衡一人把着一边,正在批阅奏折。卫崇当先看完,抬眼就看到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秦疏回神,先是叹了一口气,还不等说话,就听一道低沉的少年音响起:“还能怎么,不甘心呗。”   卫崇给了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太子,莫要这般与你父皇说话。”   秦衡心里委屈,果然不是“亲生”的。想当年,好吧,当年阿父也不是个温柔性子。秦衡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干活,他还是少刷存在感好了。   卫崇走到秦疏面前,秦疏将被儿子截住的话说完:“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卫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国界线的最北边,和从前相比,那里足足增加了一掌的距离。国界之外是大片的无主之地,虽然空着很可惜,但那里多是森林和雪原,有些地方甚至是终年积雪的不毛之地,占来做什么?   不过,考虑到每个帝王都有开疆扩土的野心,卫崇并没有说扫兴的话,“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将原塞平、术鸮、乌日等地的百姓北迁。”   秦疏摇头:“以现在的气候,只能内迁,将人迁到北边就是送死。而且,他们刚刚归顺,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为了安稳民心,此时不宜妄动。”   卫崇赞同:“现在还有小股势力反叛,镇压后再行教化之事,怎么也要经过两三代人,才能让他们从心理上认同凌国人的身份。所以,陛下还是遣人树几块界碑过去好了。”   默默干活的太子殿下直撇嘴,北边的那些国家一个个的小的可怜,不过弹丸之地,便是迁徙又能迁出去多少人。   就说乌日,方圆不过十里,还没某些村子大。从前便是凌国的附属国,每年都要过来打秋风,岁贡些土特产,带着大把的赏赐回去。还是后来鸿胪寺开始创外汇,乌日发现没利可图,这才消停了。   秦衡心里吐槽,又翻开下一本折子,看到上面的内容,乐了。   “不必派人了,”他扬起手中的折子,“镇北将军狩猎,顺便带了几块界碑过去,恭喜父皇,国界线再移二百公里。”   *   崇安九年,安分数年的赤焰国开始小动作频出。   赤焰国上一任首领觊觎凌国的土地,派遣探子一路投毒,便是卫崇也着了道。   有秦疏提供的解毒丸,卫崇这才顺利解除了鬼脸菇的毒性。他不是吃亏的性子,身体恢复之后,便派人前往赤焰国刺杀普米尔。   赤焰国本来就是个部落联盟国,各个部落之间并不如何亲密,秦疏深恨普米尔谋害卫崇,加之普米尔是个好战分子,便也使了些手段,在各个部落之间制造矛盾,让好不容易有了集权趋势的赤焰国再度分崩。   普米尔死后,整个国家形如散沙。只是气候的变化却又滋长了某些人的野心,新的普米尔应运而生。   赤焰国信仰那迦祖神,那迦在赤焰国的神话中是半人半蛇的形象,掌管繁衍和守护。   与其他国家相比,地处热带的赤焰国的气候可以说得上舒适,适宜的温度更适合人类的生存繁衍,他们将这一时期称之为神眷期。   新的普米尔是个野心家,他利用神眷期的到来,将各个部落再次聚集在一起,开始从凌国抢夺资源。   这次朝会,商议的正是此事。   众臣对待赤焰国的态度不一。   凌国与赤焰国中间隔着一片密林,陈腐的落叶滋生了瘴气和毒虫,对于凌国人来说,越过密林作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当一部分人觉得,攻打赤焰国没有必要,占领那里意义不大。   在凌国人眼中,赤焰国就是一群没开化的蛮子,和他们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只要守住密林,不让他们再越界侵扰便是。   不过,他们也知上座的天子主意大着呢,最终的决定权还要看陛下。   作为一个心怀仁德的君主,面对邻国的挑衅,秦疏言之凿凿,为了本国本性,迫于无奈,便也只能还之与刀戈。   朝会结束,秦疏转头便与几位阁老在内书房开小会。   自打崇安三年那件事后,凌国一直防备着赤焰国,赤焰国在这个时候不老实,真就是主动往枪口上撞。   连年的战争已经将几位阁老磨炼出经验来了,打仗确实劳民伤财,可战争结束后,收缴的财物足以弥补之前的损失。陛下既然决定出兵,其中定然有利可图。   几人就人员调配,粮草物资,水陆配合等等事宜磋商,除此之外,还要考虑拿下赤焰国后的管理。   这个过程,秦疏只要坐在那里点头摇头就好,他的大臣们能自会将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秦疏虽然经历过现代文明的洗礼,却也不觉得占领他国有什么不对,至少,他视人命,如己命。作为统治者,他比普米尔强上千万倍。   弱肉强食,只要有生命的存在,争斗便也会生生不息。   就像工业文明必将取代农耕文明,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这对还保留着原始文明的赤焰国来说,是件好事。   人类发展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秦疏:“赤焰国有一奇异树种,名为橡胶,流出的白色乳液具有一定的黏性和弹性,这种树有大用。交战的时候,少使用火药,要最大限度地保证橡胶树的存活。”   张度等人心下恍然,原来是为了这种异树啊。   秦疏又想到了金鸡纳和奎宁,奎宁不仅是治疗疟疾的神药,而且还能镇痛解热,治疗心疾,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赤焰国有没有金鸡纳树,不过没有也没关系,他可以用积分兑换树种。   热带雨林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秦疏久违地激动起来。   君臣就用兵之事达成共识,时间已过了正午。   荣喜公公见状,说:“卫大人在隔壁为几位大人备了午膳。”   秦疏:“他吃了没?”   “大人说等陛下一起吃,太子殿下也在。”   秦疏闻言,当先起身往外走:“咱们君臣也好久没在一处用膳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   帝后一起留膳,这是莫大的荣耀,以张度为首,几人麻溜地跟了过去。   到了隔壁才发现竟然不是分餐,屋子的正中放着的是一张巨大的圆桌,上面还放着转盘。   没见过,这要怎么坐?   张度也没见过这样的桌子,可他如今是首辅,必须得稳住。天子坐北朝南,他站在门口这边准没错。   “饿了吧,都坐。”秦疏说着,坐在了正北的位置。   卫崇和秦衡分坐在他的东西两侧,余人这才一一落座。   侍者鱼贯而入,几息之间,桌上便已摆满了丰盛佳肴。最后一人在离去时,不知做了什么,只听咔嗒一声,之后圆盘竟然缓慢地转动起来。   李继忠如今已经是位成熟的财务部长,他看着圆桌双眼发亮,“陛下,此物可要出售?”   寻常百姓家或许用不上,大户人家却是一定好买,还有那些茶楼酒肆,李继忠似乎已经看到白银哗啦啦地流往国库。   “可,这个是内侍省那边新造出来的,回头你派人过去商谈吧。”秦疏看到圆桌的时候,便猜到了卫崇的意思。   卫崇自打见识了陶然坊的吸金能力后,卫崇就好似打开了任督二脉,将内侍省经营的有声有色。   国库的钱碰不得,内侍省却是他们的私产,尤其当家的那位是个散财童子,每到年节时必要给手底下的人发福利。   凌国有品级的官员两万三千余人,役使小吏更是不计其数,随随便便就要十几万两,这些全部出自内侍省。   因为秦疏将内侍省全权交给卫崇,是以臣子们对卫崇的态度大为改观。卫崇贪权恋财不假,却也十足的精明能干,陛下有这么一位贤内助,臣子们摆正心态后,竟然觉得也不错。   皇帝动了筷子后,臣子们跟着开动,只是到底顾忌礼仪,免不了拘谨。   秦疏却是和平时一样,他们一家三口随意惯了,更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他随意地与妻儿闲谈说话,几位臣子心下惊奇的同时,也被这种氛围影响,跟着放松下来。   秦衡如今还跟着太傅读书,过来才知道要和赤焰国开战,虽然还没发兵,结果如何根本没有什么悬念,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父皇,听说赤焰国有很多甜果子,也不知道运到沣京会不会坏掉。”   秦疏:“你又不喜食甜,关心这个作甚。”   秦衡弯起一双桃花眼:“我喜不喜欢不要紧,阿父喜欢啊。”   张度几人原本听到赤焰国的甜果子,心里还挺好奇,若是能够运过来,他们这些近臣少不能能够尝尝鲜,结果话没说两句,太子殿下竟然调侃起陛下来了,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一个个的登时化身吃货,眼睛只往餐食上瞧,筷子飞舞,仿佛生怕慢上一点就吃了大亏一般。咀嚼间,更是连皱纹似乎都在诉说着享受。   臣子们装聋作哑,卫崇眉眼冷淡,掩饰着心底的羞涩。目光扫向旁边的父子俩,两人都在那傻乐呵,浑然不觉得当着臣子的面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   愣神间,碟子里多了一块蜜酥肉。   秦疏:“快吃,一会儿都被抢光了。”   臣子们:“……”   与陛下同桌而食,他们很注意礼仪好不好,不过陛下语气中带着调侃,明显是在玩笑,并不是真的在责怪他们贪嘴。   裴雄是个粗中有细的,早知道陛下独宠卫崇,只是没想到两人会这般肉麻。他目光瞥向对面,很快又收回目光。   卫大人容貌昳丽,平日里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人的时候也带着倨傲。如今眼角带笑,桃花眼光莹水润,多情又纯情,哪里还有往日盛气凌人的影子?   他们的陛下,真是不得了呢。   裴雄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蜜酥肉,赞叹道:“怪道卫大人喜欢,这蜜酥肉当真是美味至极啊!臣等今日有口福了。”   其他臣子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卫崇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蜜酥肉,陛下在臣子面前表现出来的在意体贴,他心里十分受用,甜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仿佛也甜到了心底。   *   崇安五年至崇安十一年,近七年的时间里,凌国共荡平大小国家一十五个,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国土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可谓前无古人。关键是在这样频繁的战争下,国力亦是前所未有的强盛。   茶楼酒肆,一个个故事流传出来,诉说着皇帝陛下的乾纲独断,圣人之姿,百姓对陛下敬仰有加,秦疏的声望如日中天。   外患已平,秦疏将视线转移到了国内。   凌国实行的是郡国并行的体制,实权王爷掌管地方的军政大权,这样的制度极易滋长人的野心。若是太平年间还好,一旦国家动荡,便是乱国最大的隐患。   当初秦瓒谋逆案,一部分便是因封地的利益被触碰。   秦疏可以给予皇室成员应有的爵位和优厚的待遇,也可以为有能力者提供一展才干的机会,但是封地,只能是虚领。封地的税收全部归属于国库,地方军权更是想都不要想。总之,绝不能国家安定造成威胁。   至于如何将权力顺利收回,秦疏早已有了主意。   这一年,国舅宋观将大通钱庄奉上,李继忠主持钱庄改制,更名“崇安钱庄”,帝心大悦,亲笔为钱庄题字。   不过半年的时间,崇安钱庄遍地开花,遍布凌国的每一处郡县。   次年,太子秦衡代君巡视宇内,途经广平郡时,亲自探望伯父。   同年,广平王上书,言明国家有今日之盛世,全赖陛下英明。他身为秦氏子孙,食君之禄,却未能替君分忧,羞愧不已,为此夙夜难眠。   辗转多日,终于寻到一条出路。广平王恳请陛下收回封地的军政大权,非如此不能心安,万望陛下成全。   广平王此举一出,各地皇室宗亲暗骂不已。   怎么那么巧,前头太子刚离开,后面他就上书表忠心。   太子可是广平王的亲儿子,他手里的权力让得轻松,是因为终有一日,最大的权力会握在他们那一支手中,其他人可没有那个好运气。   尽管私下里不满的话说了一箩筐,却也知道太子此行,明显是天子授意。大势所趋,避无可避。   陛下的铁血他们都是见识过的,结果自然是纷纷响应,皆表示愿效仿广平王,以国家大义为重。一时间,凌国上下一心,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   秦疏十九岁登基,在位三十二年,之后便禅位于嗣子,秦衡登基后,改元兴卫。   远离了朝堂的纷扰,秦疏计划与卫崇过上了逍遥的养老生活。二人每日迎着阳光漫步于山间小径,坐在溪边看潺潺流水奔流,很是享受了一段悠闲时光。只是好景不长,身康体健的卫崇拒绝躺平。   秦疏又不能回去夺儿子的权,只好将目光投向海外,决定组建一支船队。   秦衡得知此事,筛选了一批有经验的好手给双亲送来,海船、物资、武器和装备,样样不必二人操心。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船队扬帆起航,两人携手并肩,开启了又一段传奇故事。 第215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   秦疏刚回归地府, 就有鬼上门。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孟婆汤,秦疏脸色阴沉:“什么意思?”   “秦使君勿要多想,非常时期, 还请配合。”对方用阴恻恻的声音恭敬道。   秦疏一下子想到此前的公告, 问:“苏从南还没有抓到吗?”   “陆府君与谢、范两位大人正在全力追捕, 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使者回话时, 幽幽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孟婆汤。   秦疏没想到连陆府君都公出了, 这说明苏从南惹出的事情远比红薯同事告诉他的还要严重,只希望不要影响他做任务。   使者见他久久不动,催促道:“秦使君, 任务紧急,还是速速饮下汤水才好。”   秦疏原本有些心绪不宁,听到这话, 反而安稳下来。他将瓶口凑到嘴边, 一饮而尽,在人世间累积的七情六欲瞬间被孟婆汤冲击得浅淡了。   使者见到他眼底恢复成熟悉的沉静, 露出一个冷飕飕的笑。   和活人待得久了, 乍然看到还真有些不适应。   秦疏向他询问新近的情况,得知之前一直在推进的AI办公已经推迟, 地府APP的某些功能也暂时关闭了。   秦疏默默地听着,等到对方顺着门缝飘了出去,他调出系统页面, 发现一些商品变成了灰色,已经无法点击兑换。   秦疏查看各种分类,很快就摸清了规律。无法兑换的都是适用于任务世界的,这样的变化明显就是防着他们这些任务者有异心,担心再出来第二个苏从南。   再看最新公告:为方便管理, 即日起,阳间公派恢复从前的模式,系统不再为任务者筛选宿主,望周知。   秦疏挑眉,说是为了方便管理,联系当下的情况,秦疏合理怀疑苏从南正在某个世界,顶着别人的身份逍遥。   若是从前,秦疏很难理解,如今有了牵挂,倒是有些明白了苏从南的处心积虑。   想到那个人,秦疏思绪万千。点开个人信息,略过上面的各项数据,直接看向最下面,看清上面的数字,秦疏笑了,皇帝的身份真的是刷分神器,如今他的积分总额已经达到了八位数。   秦疏抓过任务卡,开始查看下一个任务。   *   佟垒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一瞬的茫然,他不是死了吗?   很快,他便镇定下来。此时,他正在厕所的隔间里,正对着他的门板上用狗爬一样的字体写着“胡欣瑶我喜欢你”,上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稍上一点的位置是另一个人的笔迹:胖头鱼是个大傻逼。   类似的话还有不少,这样的留言十分具有辨识度,佟垒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高中男厕,他回到了高中!   外面很安静,没有说话的声音,按照经验判断,此时应该是上课时间。某段不愉快的记忆袭上心头,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不过很快,眼底就染上了玩味。   佟垒的人生就是一盆狗血。   在十六岁以前,他一直生活在甘县,日子却过得十分苦。他有一个老实懦弱的妈,一个奸猾残暴的爸,从小就是在母亲的哭泣声和父亲挥舞的拳头下生活。   对母亲的心疼和对父亲的憎恶在他的心底一日日地累积,终于有一天,他在那个男人再次挥动拳头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敬。   那时他才刚上初中,无论是力气还是个头,都远比不上对方,结果自然是被揍了一顿狠的。   但也许是母亲的哀求唤醒了他残存的父爱,也许是佟垒断了两条肋骨仍然不肯求饶的倔强惊醒了他。总之,自打那次以后,那个男人再没有伸手打过他,甚至看他的眼神还隐隐带着防备。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佟垒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他那个爸靠不住。老师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希望他们努力考出去,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佟垒将老师的话奉为圭臬,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中考结束,他顺利拿到了县里提供的贫困生助学金,继续他的艰难求学路。   佟垒没什么太大的人生目标,和初中一样,他只有一个最最朴素的愿望,就是考上大学,离开甘县,至于将来如何,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高中生的日常是单调而又辛苦的,佟垒每天都在埋头苦读,不敢浪费一点儿时间。也唯有书本才能让他暂时忘掉现实的窘迫。   就在他高二那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向另一个方向。   佟垒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从早自习开始天色就非常阴沉。浓重的铅云让灯光都变得压抑,直到一道惊雷响起,天空就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数学课时,班主任过来叫他出去。前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对他说,“一对夫妻自称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们正等在办公室。”   佟垒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可是班主任说,是他的养父母陪着两人一起来的。   佟垒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班级距离校长办公室也不过是两层楼的距离,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整理思绪。   在距离办公室几步远的地方,班主任拉住他,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他们看起来家境很好,能够寻过来,说明对你也很重视,佟垒,不要怨恨,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等到推开校长室的门,佟垒才明白为什么老班要这么说了。   办公室里泾渭分明,打眼一看,两个陌生人与周围格格不入,他们衣着光鲜,容貌出众,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自惭形秽。   校长给双方做了介绍,然后就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从他们口中,佟垒得知了他的身世。   他的亲生父亲佟长宇是著名的钢琴家,母亲施琳是个画家,当年佟长宇随团到甘县进行慰问演出,施琳那时候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跟着过来写生,因为喜爱这里的自然风光,便多留了一段日子。   某天意外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医生建议卧床静养,施琳就这么留了下来,直到生产。   佟垒的养母那个时候大着肚子在外做工,可能是平日营养不良,孩子早产,被人就近送到了医院。   然后,他和夏家的孩子就此交换了人生。   佟垒静静地听着,直到对方停下,他问:“现在是要换回来吗?”   佟垒看到,坐在对面的养父母坐直了身体,目光中传达的东西实在复杂,让他一时难以分辨。   他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两人。   施琳漂亮的眼睛轻轻眨动,看着对面瘦削的少年,说:“我们已经和夏先生说好了,小卓还是留在咱们家,正好和你做个伴儿,他很懂事,你会喜欢他的。”   “您是舍不得吗?”佟垒问,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声线竟然有些颤抖。   对面的两人没有说话,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佟垒将目光移向养父母,养母垂下了头,拒绝与他对视。养父的目光却是在佟家夫妻身上,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很久以后,佟垒才知道,为了将两个孩子都留在佟家,佟长宇给了夏家一百万。   佟垒觉得讽刺,他在泥淖中讨生活,而佟卓替他享受了十六年的美好人生,还替他的亲生父母赚了一百万。   现在,他转到恒城私立高中还不到一个月。   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他们从小就接受着最好的教育,佟垒曾经引以为傲的成绩在这里只能吊车尾。他不适应双语教学,回答问题时,浓重的口音总是引来他人的侧目,少年人的骄傲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折磨。   即便有很多的不适应,这样的机会他仍然是珍惜的。整齐漂亮的制服,宽敞明亮的教室,现代化的教学设备,就像老师曾经告诉他们的那样,这里的世界,很不一样。   佟垒推动把手,果然没有推开。他知道外面被拖布杆顶住了。   那是少年人的恶劣,却也是对他的自尊的鞭笞。   上一世,为了及时赶回教室,他从厕所上面翻了出去,结果地面有水渍,太过湿滑,落地的时候他扭伤了脚。硬挺着上完了当天的课,晚上回去脚踝已经肿得不像样子。   施琳知道原因后,那种眼神他现在还记得,就好像是在高档餐厅就餐的人不能理解吃路边摊还要将剩菜打包一样,双方的世界观唯一的交集也许只有血缘。   虽然知道外面有人的可能性很小,佟垒还是喊道:“有人吗?”   出口的声音让他有些意外,后来他的普通话已经很好了,如今听着久违的甘县口音竟然还有些怀念。   只是,物是人非。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任何回应。佟垒当然不可能再如上辈子那样翻厕所,他观察着这小小的隔间,目光定在合页上面。   他的动手能力向来很强,只要不考虑破坏公物,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   正在他准备动手拆门时,一道干净清越的声音响起,“有人,需要帮忙吗?”   外面的男生并没有等他回话,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之后是硬物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关闭着他的这扇门,被从外面打开,带着一室光亮。   看到外面的人,佟垒十分意外。男生俊帅有型,穿着简单的校服,身姿格外挺拔。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解开,脖颈修长,剑眉星目,长相十分有辨识度。   男生很高,至少比他高二十公分,此时正歪着头,对着他说:“佟垒,出来啊。”   佟垒疑惑:“你是?”   男生好看的眉头微蹙,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佟垒的心提了起来,然后就听到对方用带着无奈的语气说:“你是脸盲吗?我是秦疏,你同桌啊。”   佟垒:“……” 第216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   此时阳光正好, 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投射在秦疏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佟垒疑惑, 他在恒城私立高中待了近两年的时间, 外形如此出众的人物他竟然没有丝毫印象, 这让他开始怀疑, 自己真的重生了吗?还是, 他现在所在的并不是原来的世界。   这些念头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佟垒压下心头的疑惑,才发现这个自称是他同桌的人竟然一直在盯着他看, 佟垒心头有些怪异。   他心底还凝聚着前世的怨气,看到对方这么不礼貌,十分不悦, 说话也带着不客气:“你看什么?”   少年虎着一张脸, 因为不满,眉毛都带着锋锐, 生机勃勃。秦疏眼神柔和下来, 语气自然:“没什么,我只是忽然发现, 你瑞凤眼也挺好看的。”   佟垒蹙眉,这说的叫什么话,他生出来就是瑞凤眼, 秦疏的话倒好像他突然变成瑞凤眼了。   秦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走吧,赶紧回去上课。”   佟垒看秦疏往外走,奇怪道:“你不上卫生间吗?”   秦疏随口回了一句:“不上啊。”   佟垒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了,“都上课了, 不上卫生间你来厕所干嘛?不会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吧。”   秦疏回头,冲他眨了下眼睛:“你上课都没回来,我以为你上厕所没带纸。”   佟垒一噎:“那你还挺友爱同学的。”   秦疏心里一动,觑了门外一眼,“我可没那么博爱,谁让你是我对象呢。”声音是少年人情窦初开特有的羞涩。   佟垒蒙了,就跟被天雷劈中了一样。   啥玩意?   秦疏看他呆呆的样子,笑得露出了几颗牙齿,“有没有很感动?”说着去牵对方的手。   佟垒触电一样,一把将他甩开。   秦疏有些受伤,这倒不是演的,两人几辈子的夫妻,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爱人甩开。   少年人好看的眼睛眸光颤动,佟垒竟想上前将人抱住安慰,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只没有上前,反而警惕更甚。   就算他喜欢同性,也绝不是眼前的这一款,他喜欢的是——   某个名字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佟垒便生理性地厌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秦疏本来就将目光放在佟垒身上,自然没有放过他的神情变化。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此时在想什么,心里有些许的不舒服,便想将对方的注意力又拉回自己身上,说:“你说你喜欢我,想要我做你男朋友,现在我答应你了,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佟垒面部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就算他的记忆出了错,他的做人本能也不可能干出转入一个新学校不过一个月,在方方面面都不适应的情况下去搞早恋,还主动表白,就是重来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可能。   似乎看出他的不可置信,对面的少年沉默,放弃挣扎道:“好了好了,是我喜欢你,我就是过过嘴瘾,别生气哈。”   秦疏想得明白,趁着佟垒刚重生,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赶紧把人划拉到自己的领地范围,这样佟垒以后有什么,他参与进去也名正言顺。只可惜他老婆不是个傻白甜,警惕心太强,所以只能换条路了。   佟垒定定地看着他,秦疏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半晌后,佟垒忽然指向镜子,秦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薄唇微抿。   镜子占了半面墙,清晰地映照着他们两个。   佟垒前面十六年过得不好,个头堪堪达到一米七,被佟家接回来也才一个月,看着和在甘县时真的没什么区别。因为整个夏天都在打工,外露的皮肤都带着黑红。   加上正在长身体,细脚伶仃的,瘦得人都有些脱相,眼睛也就显得格外大,冷脸的时候带着阴郁的凶狠,狼崽子一样。   反观秦疏,一米八的大高个,正在抽条的年龄也没让他显得单薄,骨肉匀停,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和他站在一处,就更是白得发亮。   少年的眼神太过真挚,刚刚有一瞬间,佟垒差点儿真的信了秦疏的话,只是镜子中的影像给他浇了一盆凉水,让他瞬间清醒。其他不论,单只外形来看,秦疏眼瘸了才会喜欢他。   佟垒看着镜子中的秦疏,眼神嘲讽,转身大步离去。   秦疏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闭了闭眼,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佟垒不是感情小白,重生前,他已经二十六岁。骨子里的好强让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精英,可就是这样一个心理强大的人,却被亲情和爱情摧残得千疮百孔。   这样的佟垒,根本不可能单纯。   秦疏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收起颓丧,赶忙追了上去。   不就是搞砸了吗?没关系,他还可以亡羊补牢。   总之,老婆还是得自己养。   *   高中的两年,对于佟垒来说,印象深刻。哪怕时间久远,他依然轻易地找到了班级的位置。   这节是英语课,他敲了敲门,外教点头示意他进去。   秦疏和他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教室,佟垒无视了或明或暗的视线,径直走向教室的最后面。   两张空位并排列在那里,佟垒皱眉。   上辈子,他的同桌是过道旁边那个小胖子,而现在,那个小胖子单人单座,书本的遮挡下,正在往嘴里塞东西。   佟垒坐下,快速扫过教室,八行八列零三个,一共67人,而他记忆里,班里明明是66人。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佟垒对自己的记忆有绝对的自信。他看向秦疏,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秦疏弯了下眼睛,佟垒冷脸对之。   秦疏也不生气,虽然佟垒又黑又瘦,和任务卡片里很不一样,但因为熟悉的灵魂,他只觉得安稳满足,尤其是在将那个讨厌的家伙弄走之后,绷着脸的少年在他眼里更添了些可爱。   秦疏在去卫生间找佟垒时,遇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对方脸上镶嵌着他熟悉的桃花眼,样貌与恋爱卡上提供的一般无二。   只是,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秦疏就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佟垒”在看到秦疏时,停住了脚步,漂亮的眼睛就像春日的湖水,里面闪着细碎的光,那是秦疏最喜欢的样子。   秦疏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寸寸扫过,直到“佟垒”白皙的脸庞染上薄红,这才开口,语气中略带责备:“上课了也不知道回教室,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佟垒”昂起下巴,如傲娇的猫,“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就是晚了几分钟吗?你竟然就找过来了。”   秦疏似乎对他这副模样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眼神宠溺:“你有多重要你知道的,我可得把你看紧点儿。”   “佟垒”眼里盛满了笑,明显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然后,在某个瞬间,那笑忽然碎掉了,脸上是明晃晃的惊愕。   “这不可能,你怎么发现的?”   秦疏没有回答他,开始读秒:“3-2-”   不等最后一个数字出口,“佟垒”已经消失不见。   空旷的走廊里,秦疏目光冷然。   他将搂过对方的手在衣摆上摩擦两下,之后便疾步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刚刚那个人是苏从南,在感到违和感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并在第一时间选择了举报。   后来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顺便印证而已。   秦疏推测,苏从南早就在他的任务卡上动了手脚。苏从南是计算机方面的高手,极有可能利用早先的数据推测出了爱人的形象和行为模型。只是对方如今在逃,对于细节便难以掌控。   苏从南的伪装很好,只是有一点是对方没有想到的,佟垒是重生的。   看到一个记忆中从未出现的人,以一种十分熟人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竟然没有丝毫怀疑,这便是最大的疑点。   按理来说,苏从南躲他还来不及,如今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在他的任务中横插一杠,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目的。   空气有瞬间的扭曲,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与秦疏交谈两句,这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秦疏叹气,可惜让对方跑了。   他继续思索之前的问题,阻止他去救佟垒对姓苏的有什么好处?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佟垒回教室前,其实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名叫顾醇。   顾醇看出他腿脚受伤,提出要送他去医务室,只是被佟垒拒绝了。虽然拒绝了,可这是他在这所学校得到的第一份善意,尤其是在他被人整了之后,就更是弥足珍贵。   可以说,这是他对顾醇感情的开始,也是又一盆狗血的开始。   秦疏甩开心里的嫉妒,吃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不能让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干扰自己。   秦疏定了定神,想:如果佟垒先遇到顾醇,他的任务还能顺利进行吗?   以及,他如果一直没有识破苏从南的伪装,那是不是——   秦疏虽然之前没有出过外勤,却也知道他的任务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他曾经逃避喝孟婆汤,从后来崔府君亲自监督他喝来看,对方是知道他违规操作的,却并未点明,也没有阻止他继续任务,有的只是不痛不痒的无言警告。   地府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决亡魂再投胎问题,可是他在做影卫的那个世界,手段激烈了些,造成了大批亡魂。最终也只是封印一世记忆,取消了他的金手指而已。   还有刚刚结束的这次任务,他人刚回地府,阴使就火急火燎地过来送汤,言语间还提及“任务紧急”,明显不想让他耽搁。   凡此种种,加到一起结果就显而易见了,在他完成任务之前,一切都可以让步。   其实,这在他的任务卡上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以爱渡生死。   地府对公务员的要求是有爱吗?   不,需要的是责任。   可他的爱人需要被爱才能跨越生死之间的界限,他需要在一次次任务中,将这五个字彻底点亮。   每一次任务,爱人都是残缺型人格。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他的任务对象?他想,与其说他是在做任务,不如说他是在收集爱人的三魂七魄。因为,只有完整的魂魄才能投胎。   能够让地府耗费力气收集的灵魂,肯定有特别之处。   苏从南到底有什么目的?   从他闹出的事情来看,这是个高智商的利己主义者,他这样做肯定是有利可图,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秦疏心神一凛,将过往一帧一帧地翻出来查看。   陆府君和崔府君关系不错,陆府君捞了个高尖端人才,秦疏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这个人不喜社交,在小两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和苏从南说过一句话。   两人的交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秦疏记得很清楚,那时他刚刚完成第二次任务,正准备查看任务卡,苏从南突然造访。对方看到他的任务卡后,说有新消息,随手那么一戳,然后就将他随机传送去了修真世界。   当时他只是感慨,原来任务之间其实是可以无缝衔接的,以及苏从南太没有边界感。   回头再看,苏从南能让地府高层震动,怎么可能是个不知所谓的愣头青?随机传送,怎么就那么巧,行云也刚好在那里。   电光石火,秦疏便已经理清了其中的细节。苏从南在觊觎爱人的魂魄,他不想一直被通缉追捕,所以盯上了爱人,只等时候一到,便抢占先机。   秦疏心疼了。   佟垒感觉到秦疏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了。他眼神如刀,唰唰直射过去,然后就扎进了那一汪怜爱之中,顿时一个哆嗦。   搞什么啊! 第217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   佟垒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发现小胖子还在偷吃,此时已经进行到餐后水果的阶段了。   小胖子有个十分阳光的名字,叫陈晨。陈晨偷吃被新同学发现, 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看对方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出于胖者对瘦者的同情, 挑了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递了过去。   佟垒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最后却伸手接了过来, 无声地说了声“谢了”。   既然人生已经重来,这次,他想抛掉包袱, 活得轻松一些,肆意一些。   陈晨的善意被接纳,肉乎乎的脸上现出两个梨涡, 之后腮帮鼓动, 继续啃果子。   上辈子,佟垒对这个小胖子并没有什么好感。陈晨一看就是在蜜罐当中养出来的。每天都有专车接送, 这样好的条件, 却整日里不思进取,成绩比他现在还差, 三年蝉联班级倒数第一,十分爱岗敬业。   在嫉妒和轻视下,两人虽然做了两年的同桌, 佟垒和陈晨的交流却少得可怜。   至于为什么明明气场不合,他们还能同桌两年,这就要从班里的座位制度说起了。   他们实行的是选座制,在每月月考之后,按照成绩排名的顺序自主选择接下来一个月的位置。   佟垒在班里处于被孤立的状态, 也不想去人堆儿里找不自在,后来虽然成绩上去了,依然选择最后一排。至于陈晨,他是倒数第一,根本没得选。   经历的事情多了,见证了人情冷暖,才知道陈晨这样的人其实很适合做朋友。   陈晨是咸鱼了些,却从来没有看不起他,远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可爱。后来他做风投,陈晨还支援过他。这一次,他再不会抱着脆弱的骄傲去俯视别人。   秦疏在旁边看到小胖子用一个水蜜桃就把佟垒感动得不行,他可不能落在外人后面,当即将手伸进书桌,借着遮挡兑换了一盒草莓。   他将果盒塞到佟垒手里,佟垒可不敢接他的东西,反手就推了回去。   秦疏看着没送出去的草莓,今天他太激进了,他如果硬要将东西塞给佟垒,佟垒会生气的,他知道。   眼下正是佟垒警惕心最强的时候,秦疏警告自己,要慢一些,不要将人吓到。   尽管如此,秦疏心里还是不爽。他的目光掠过还稳稳地被握在佟垒手心里的桃子,抬眼看着佟垒,一时无言。   两人中间不过二十公分,自然光下,佟垒直面美颜暴击,不得不说,秦疏的骨相和皮相都十分优越。   秦疏的眉骨高,眼窝呈现出欧式风格,眼型却具有典型的东方特点,眼角内勾,眼中偏圆,眼尾线条流畅,瞳仁黑亮,双眼皮很窄,睫毛细密不卷翘,看人的时候自带深情。   佟垒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眼神,他怎么从这双眼睛里看出委屈来了?这一定是错觉。   然后,他就听到秦疏用气音委委屈屈道:“你不是很喜欢吃草莓吗?为什么陈晨的桃子可以,我的就不要。”   佟垒也不清楚之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不过他确实喜欢软甜的水果,只含糊道:“那不一样。”   佟垒是外冷内热的性格,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秦疏决定采取怀柔策略,当即控诉:“是不一样,我还是你同桌呢。”   佟垒心底有片刻的松动,很快便又冷硬起来。他怀疑秦疏是想整蛊他。从前他就见识过,某些人闲得无聊,用感情做钓饵,看着猎物被自己戏耍得团团转,等到对方泥足深陷,又转身潇洒离开。   秦疏丝毫不知自己佟垒心里把他想的有多渣,还在试图用小动作催促对方接受。   他们两个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却依然引起了外教的注意。   威廉站在讲台前,敲了下讲桌,开口道:“Qin and Tong,come to the front.Let's have a dialogue imitating a business negotiation scenario.You can start now.”(秦和佟,到前面来。咱们模仿一个商务谈判场景进行对话。)   听到威廉的要求,秦疏和佟垒还没怎么样,前面同学的目光唰唰地都投向了教室的角落。   秦疏是学校从市一中挖来的学霸,一来就把原来的校草挤下去了。佟垒是国内著名钢琴家流落在外的亲儿子,真假少爷,狗血照进现实,最近的热度也很大。   尤其是这位真少爷不仅一点没有遗传到艺术家的基因,还天天沉着一张脸,好像大家都欠他的一样。佟垒长得还跟名字一样土,班里有挺多人看不惯他。   程墨就是其中之一。程墨和佟卓关系不错,自打佟垒回了佟家,佟卓气质都忧郁起来了,每次两人见面,佟卓都在强颜欢笑。程墨为了给好兄弟出气,带着和他玩得好的一起孤立佟垒,今天把人关在厕所就是他干的。   现在班里的两朵奇葩被一起叫到前面,就佟垒那一口土话英语,肯定会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可有乐子看了。   两人走到教室前方,开始模拟对话。   两人都是经历过职场浸淫的,往那一站,自带气场。   秦疏率先开口,单只声音就十分醇悦,不愧是学霸。   秦疏自带光环,大家倒也并不意外。等到佟垒开口,大家伙才是真的惊讶。虽然佟垒的语调还带着乡音,流利程度比起秦疏却也不分伯仲。   两人就营销策略、分销网络、客户群体、利润分配等进行了交谈,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代表两个公司在进行商业会谈一样。   这个班里有一半的学生和外国人对话无压力,在最初的惊讶后,他们的神色都认真起来,对话全程进行了大概五分钟。   等到两人握手,会谈结束,教室里先是一阵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外教老师满意地笑着说:“Excellent!You two have shown great language skills and business acumen in this dialogue.”(太棒了!你们俩在这段对话中展示出了很棒的语言技巧和商业头脑。)   两人微笑道谢。   回去座位这短短的几米距离,佟垒没有错过同学们的微笑和掌声,甚至有人还在吹口哨,那是给他的。   果然是高中生,就是再早熟,也比社会人单纯。不过是换了一种开局方式,事情的走向就已大相径庭。   这一世,希望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某些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佟垒对上程墨的目光,缓缓勾唇。   程墨登时一个激灵。他掏出手机,给佟卓发消息:“你确定土包子只是个土包子?”   等了半天,对面也没回。程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佟垒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程墨被他眼里的冷意惊了一下,连忙转头。   转回来后又意识到他这样好像怕了对方一样,用恶狠狠的目光又看了回去,结果就见佟垒埋头写着什么。   那感觉就好像游乐园里的大摆锤,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正在他要收回目光时,却撞上了秦疏的视线。秦疏看着他,明明一脸平静,程墨后颈的汗毛却一下子竖了起来。   程墨注意到秦疏的一只手臂正搭在佟垒的椅背上,他机械地移开视线,剩下的半堂课也不知道怎么过的。等到下课铃声一响,他忙窜出教室,他得去高三找佟卓问问,他那个便宜弟弟是怎么回事,还有和秦疏是什么关系。   *   一天的学习结束,终于放学了。按照上辈子的习惯,平时他和佟卓住学校附近的丽水嘉园,只有周末回家住。   佟垒想,他和父母关系淡薄的根子就埋在这里。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夫妻俩又总是国内外的飞来飞去,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能亲近起来就怪了。   尤其是还有佟卓横在他们中间。   佟卓立志继承佟长宇的衣钵,每天都要练琴,丽水嘉园是家里为了方便佟卓特意租的,后来又多了一个他。明明他是亲儿子,却处处都像顺带的。   佟垒十分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上辈子,他一直在努力找补遗失十六年的亲情,所以努力学习钢琴,学习画画,也曾得到夫妻俩的夸赞,只是比起从小就被精心培养的佟卓,他这个草根儿子就像是个赝品。他的存在对于夫妻俩来说,就是赤裸裸地嘲笑。   平心而论,佟家在物质上没有亏待他,相比于夏家人,他们算是负责任的父母。只是有佟卓珠玉在前,   路灯昏黄,循着记忆,佟垒往小区方向走去。   在他前面几十米的距离,是两个个头相当的男生。虽然只是背影,佟垒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的便宜哥哥,以及顾醇。   佟垒放慢脚步,本能地想要远离那两个人。   他和佟卓,相看两相厌,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不,是仇人。   佟卓别看从小就被艺术家的清高熏陶,基因却自带着自私自利,十足是个表里不一的货色,在佟家夫妻俩面前时就嘴甜会讨巧,对着他时立马换成另一副嘴脸,也只有施琳才会觉得佟卓懂事。   至于顾醇,他是高三的学长,还是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集训队成员,在高二时就已经获得了保送名额。   对于这样的人佟垒是佩服的,他和顾醇在高中时的交集并不多,短暂的几面给他留下的印象都是正面的。   顾醇待人温和,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从容和优雅,与他说话时,目光专注,好像,好像他是对方十分重要的人。   说来可笑,顾醇十分符合佟垒理想伴侣的模板,结果顾醇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顾醇暗恋佟卓,两人原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在察觉他对顾醇的情愫后,佟卓对顾醇的态度却发生了变化,两人之间忽然暧昧起来。   顾醇善加利用,让他成为两人感情的催化剂,需要了就拿出来刺激一下。   佟垒发现顾醇的目的后,就主动远离了,哪里想到最后还被设计成了衬托小偷幸福人生的炮灰。   其实,在他死后,他的灵魂并没有立刻消散,而是跟着佟家人飘荡了几年。   他看到自己死后,父母悲恸伤心,看到他们在佟卓的安慰陪伴下,渐渐走出痛苦。看到顾醇求婚成功,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   就好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当这个错误消失后,在他离开后,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每一个人的结局都很好,除了他。   佟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佟垒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了秦疏。周身凝聚的负面情绪因为他的骤然出现而退散,佟垒皱眉:“怎么是你?”   男生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怎么是我,咱们是邻居,住对门,你忘了?”   佟垒深吸一口气:“……很好。”又一个意外情况出现了。   秦疏心下暗笑不已,他努力压着嘴角,故意用一种慢悠悠的语气道:“我也觉得很好,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佟垒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压根不想回他。   秦疏没等到他的回答,一锤定音,自顾自道:“这就是缘分!”   佟垒翻了个白眼,将人丢在身后,也不管会不会遇到那两个人了,加快了步伐。   秦疏挑眉,迈开长腿,几步就跟了上去。   他撞了下佟垒的肩膀,“好歹是邻居,怎么也不等等我。”   佟垒埋头走,不搭理他。   秦疏伸手捞过他的书包,佟垒肩上一轻,终于停了下来,他伸手去抢书包,秦疏避了过去。   佟垒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疏摸摸鼻子:“关爱邻居。” 第218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4   时隔多年, 重回故地。佟垒的心情原本还有些复杂,尤其是在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后。   秦疏的出现让他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所有的伤感、怨怼都被身边的人抢占, 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讨人嫌了, 哪儿哪儿都有他。   “你别离我这么近。”   话说出口, 佟垒自己先就惊讶了。上辈子, 便是让他反感不喜的人, 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失了态呢?   “哪里近了, 在班级里不也是这个距离吗?”秦疏下巴往前面一点,“你看前面那两个男生不也跟咱们一样吗?”   佟垒顺势看去,喉咙顿时像是卡了个苍蝇, “鬼才跟他们一样。”   秦疏口中的两个男生正是佟卓和顾醇, 两人正单元门口分开,顾醇看不到人了才离开。   丽水嘉园是个老小区, 灯光昏黄的跟烛火有一比, 即便如此,佟垒也能看出顾醇有多恋恋不舍。   看到这一幕, 佟垒只想对自己说,他上辈子还真是眼瞎心瞎,难怪会被人利用。   因为这个小插曲, 他也就没再和秦疏掰扯,再如何,秦疏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跟个毛头小子计较,跌份儿。   秦疏在认出前面两人是谁后, 心里有些后悔。他老婆一直认死理儿,还有些恋爱脑。现在带着记忆回档,万一想不开,还想守着歪脖子树,他哭都没地方去。   此时佟垒周身弥漫着低气压,还有些丧丧的,明显是想起了伤心事儿。秦疏原本还提醒自己要慢慢来,看到他这个状态,本能先于理智,伸手绕过对方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人揽进怀里。   佟垒倏然抬头,双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秦疏手指微动,还是没有松手,反而借着这个姿势轻撞了下他的肩膀,“你说的对,咱俩这才是真的近。”声音带着高中生特有的痞气,却不遭人厌烦。   佟垒肩头抖动一下,试图将肩膀上的手臂抖下去。他不喜欢这个姿势,对方比他高了一头,让他心情很不美丽,感觉整个人都被对方的气息包围了。   秦疏十分自然地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上前两步,将磁卡靠近感应区。   “嘀——”   门口了,秦疏拉开单元门,门童一样行礼:“欢迎业主回家。”   佟垒被他这滑稽的举动弄得一愣,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些许。他白了秦疏一眼,抬脚走进门里。   秦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赶忙跟上。两人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秦疏按了楼层按钮,电梯缓缓上升,他偷瞄着佟垒,发现他正盯着电梯的楼层数字发呆。   “今天作业挺多,你还差多少?”秦疏没话找话,试图活跃下气氛。   “不想写。”佟垒的目光依然落在控制面板上,上面只有数字9亮起,那正是他所在的楼层,看来秦疏真的没有骗他。可他明明记得,上辈子住在对门的是个附中的小姑娘。   秦疏:“别开玩笑了,你那么重视学习,怎么可能不写。”   “我只是忽然想开了,反正我也不会。”佟垒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绪,这人很了解他,难道他真的是到了平行世界?   秦疏知道他是在编瞎话,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学习还成,要不你来我家,咱们一起写作业,遇到不会的我还可以给你讲讲。”   恰在此时,电梯门打开,佟垒掏钥匙开门,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秦疏也知道今天就将人骗回家的可能性太低,趁着对方还没有进家门,赶忙道:“那你早点儿休息,明天咱俩早些去学校,到时候我再给你讲,六点怎么样?”   佟垒进门、关门,一气呵成,徒留秦疏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   秦疏看着把门的铁将军:“得意吧?得意吧!也就多久好得意的了。”   秦疏打开902的房门,正在他准备进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他惊讶回头,就听佟垒说,“好啊,谢了。”临关门时又探出头来,“明天见。”   “明天见。”秦疏看着紧闭的房门,凝神静立。他想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   901室内,佟家养了十六年的养子和刚找回来不足一个月的亲子两两相对。   佟卓客气道:“小垒回来了啊,我还要去练琴,就不陪你说话了。有什么事就跟张阿姨说,不要客气,这里也是你的家。”   其实,佟垒在回来前有想过,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他是不是真的要带着仇恨活着。他也许应该去申请宿舍,以后住在学校,也免得彼此都不自在。   可在听到佟卓拿话阴阳他,他立时便改了主意,记忆中,佟卓特别喜欢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说一些盛气凌人的话,让他十分不爽。   哪怕这里真的是平行世界,佟卓也一样的无耻讨厌。他们两个如果有一个需要离开,那也一定不能是他。   佟垒当即怼了回去:“确实,两百万的钢琴呢,要不是我走了狗屎运,你就是下辈子也没机会碰。”   佟卓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之前佟垒一直很沉默,带着小地方出来的拘谨,他没想到佟垒今天这么不留情面,直接把话挑明了。   佟卓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垒,你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计较呢?”   佟垒冷笑一声,“一家人?有你这样福泽深厚的家人,我怕自己会倒霉死。”   佟卓的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握紧,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在知道佟垒的存在后,佟卓有一段时间确实很惊惶。这种惊惶随着同住一个屋檐渐渐消弭。   不过是几次试探,他就明白:佟垒,不是他的对手。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佟垒并不是个自卑懦弱的小可怜,他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硬得多。   佟垒欣赏着佟卓憋屈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畅快。他继续说道:“你去练琴吧,可别因为我这几句话就乱了节奏,否则就可惜了钢琴了,毕竟,两百万呢。”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佟卓,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佟卓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厨房里,张阿姨等到两人都回了房间,这才敢出来。   她在这工作了两年多,佟家的事情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要她说,佟先生夫妻俩别看在外面受人尊敬,家里的关系处理得还真是一塌糊涂。   亲儿子接回来还没一个月,两人就包袱款款去高校讲座去了,就是亲兄弟还要争个高下呢,更何况他们家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把两个半大小子搁家里也放心?   之前小垒不声不响的,他还以为是个老实头,不过看今天这个架势,以后还有得闹呢。   门外,秦疏听完全场,肃着眉眼回了房间,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满脑子都是佟垒的事情,他有办法替佟垒出气,可一想到佟垒的性格,还是决定按兵不动。比起让他帮忙,佟垒肯定更愿意自己解决。他需要做的,就是护在人身边,用爱来治愈他的创伤。   *   佟垒失眠了,看到佟卓,很多不愉快的记忆纷至沓来。   佟垒上辈子其实就怀疑过,他和佟卓可能是被调包了,只是时间久远,他并没有查到什么证据。   他也是死后才知道,事情还真是他猜得那样。只是始作俑者不是他以为的养父,而是他那个委曲求全的“可怜”养母。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和佟家给出的一百万有关系。一百万,可以在小地方过得很舒服,夏父有了钱,立马抖了起来。后来找了个半老徐娘,两人离开甘县,不知去哪里双宿双飞了。   夏母本来身体就不好,经过这一回更是大受打击。后来年纪大了,做工也没人敢要,便寻到了佟卓。   佟垒正是从两人交谈中得知的真相。   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夏母佝偻着背,头发已经花白,她那个眼神是佟垒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夏母当时说:“你是早产儿,身体弱,托生在咱们家就是遭罪来了。我知道养不活你的,可也不忍心看着你死,只要一想到心里就跟刀剜的一样疼。小垒妈妈我是听说过的,怀着孕还在控制体重,他虽然是足月生的,也不显个头。你俩换过来对两个人都好,你们都能活。”   佟垒被她那一腔拳拳爱子之心刺激得不轻,也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一下子就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是重回高中时代,还是穿到了平行世界,佟垒目前还难以分辨得清。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佟垒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乱糟糟的。   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月挂中天,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他干脆翻出手机,向网友求助:睡不着怎么办?   夜猫子有很多,很快便有热心的网友给出真诚建议。   [睡不着?那你可以数羊啊,一只羊,两只羊,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数着数着你就会发现,哎呀,怎么这么饿,然后你就可以起来吃个夜宵,回来再睡,保证倒头就着。]   [可以背诵元素周期表,亲测有用。从氢氦锂铍硼开始,背到钙的时候要是还没睡着,那你就是学霸体质,不配拥有睡眠。]   [可能是床的姿势不对,可以把床倒立过来试试]   [睡不着可能是眼皮还不累,多睁一会眼睛,时机一到它们就会乖乖闭上啦]   ……   网友给出的建议五花八门,佟垒上辈子是个时间管理大师,他要学习钢琴、练习绘画,更重要的是要兼顾学业,工作后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精确到每分每秒,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网络的有趣,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佟垒悚然一惊,老师说了,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他绝不允许自己沉迷网络。   他在众多的建议中终于筛选出一条还算靠谱的,在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名叫“猫爪”的APP,打算用睡前读物试试。   下载安装后,佟垒也没细看,随便点了一个进去,然后将音量调低,关灯戴上眼罩,一副随时进入睡眠的状态。   伴随着舒缓的配乐,故事娓娓道来。佟垒总觉得耳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那声音像是一阵轻柔的风,拂过他的心头,一时难以捕捉。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在脑海中搜索,试图把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对应起来。就在他快要摸到尾巴的时候,睡意袭来,让他彻底沉入了黑甜乡。 第219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公5   第二天早晨, 佟垒刚出门就看到对门也跟着打开了。   他看见秦疏没说话,径直往楼下走。   秦疏对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以往两人在一起, 活跃气氛全靠对方, 从上个世界倒好像调过来了。   秦疏咂咂嘴, 感觉还不坏。   他瞥了一眼电梯, 赶忙跟上。电梯的指示灯没亮, 估计是坏了,老小区避免不了。   佟垒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眉目微动。   他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五点半,他怀疑这个人是在守株待兔。   两人原本一前一后,秦疏偏要跟人并排走, 楼道并不如何宽敞, 偶尔会发出衣料的摩擦声。   此时,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睡梦乡, 好像整栋楼只有他们两个活物。细小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被无限放大。   佟垒呼吸间全是男生身上清淡的冷香, 让他只想快点逃离。   偏偏,他快, 对方也跟着提速。   秦疏根本没意识到佟垒的别扭,他的目光跟着佟垒头顶的两撮呆毛,那两绺头发随着佟垒的动作一跳一跳, 就像佟垒这个人,硬茬茬地倔强。   走出楼道,空气是暮秋晨起时特有的冷冽,让人头脑跟着一清。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下柔和的光线, 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道路两旁,稀疏的黄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乎是在诉说着最后的不舍。   秦疏的手指在佟垒的眼下虚拂:“不是说六点起吗?我看你眼底有些青,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经他一提醒,佟垒这才想起,是他昨晚亲自答应对方要一起去学校自习的。好在他刚刚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马上要月考了,我基础差,想多些时间备考。”   上辈子,他一心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注,累死累活地拼命学,最后也只堪堪和佟卓考了差不多的分数,只是佟卓大学直接申请去了国外的音乐学院,身上的光环让佟垒黯然失色。哪怕他后来成了金融领域的新秀,在那些人眼里也只不过是满身铜臭罢了。   经过一夜的沉淀,佟垒已经想明白了,他就是小心眼。重来一次,他要把对方秒成渣渣。   秦疏看着他脸上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雄赳赳气昂昂,好像随时能扛枪上战场,给敌人一梭子。   秦疏不需多想,很快就明白了佟垒的小心思。   他垂眸看着佟垒,开口道:“我明年想参加高考,你要不要一起。”   佟垒瞬间心动。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操作。   在学习上,他从来不怕吃苦。尽管已经脱离高中很久,佟垒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却是相当自信。有上辈子的磨炼,这次,他绝不会再沉浸在苦闷中。   和佟卓同届,在分数上碾压对方,只要想想对方不可置信、备受打击的模样,佟垒就能笑出来。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傻笑什么呢,喝杯豆浆暖暖胃。”   手里被塞了一杯豆浆,佟垒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吃一条街。   佟垒心头狐疑,他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秦疏对他有所图,竟然跟断片了似的,未免也太不设防了。   佟垒觉得秦疏这人有毒,正在他考虑要不要换同桌的时候,手里又被塞了一袋小笼包。   佟垒抿抿唇,他应该拒绝的,可他不想拒绝。这样的关怀,他渴望了太久太久。   上辈子他至死也没得到过的温暖,时间回溯,终于得到了。哪怕只是廉价的路边摊。   原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有人说,童年的潮湿要用一辈子去烘干。面对风霜刀剑都岿然不动的佟垒,不过是强撑罢了。   佟垒上辈子学了一肚子的礼仪,骨子里却还是甘县那个为了吃穿而焦虑的少年。   走在上学路上,佟垒吃口包子,再喝口豆浆,看着清晨遛弯的老人,还有和他们一样身穿校服的学生,只觉分外满足。   秦疏看他狼吞虎咽的,有心想要提醒两句,可看着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便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有意地放慢了速度。   他第一次以高中生的身份做任务,虽然才只一天,却也深刻体会到了高中生的不容易。不过,倒是可以学学高中生怎么谈恋爱。   那种暗戳戳的喜欢,情不自禁地炫耀,只是想想,秦疏的情感细胞就仿佛被再次激活。   感谢地府,感谢崔府君。哪天他就去判官庙给大人上供,祝他阴寿绵延。   两人边吃边走,间或交谈两句,等到了校门口,刚好将早餐消灭。   *   进了教室,班里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那是个叫童燕的女生,她的成绩本来应该去恒城一中,他们招生办横插一杠,使用钞能力将人撬了过来。不仅学费全免,学校还倒贴,一年的奖学金比他爸妈两人加一起挣得都多。   童燕不是顶聪明的女孩,但是她足够努力,且后劲儿十足。佟垒曾听老班预言,如果不出意外,童燕绝对能够考上top3。只是后来偏偏出了意外,童燕退学了。   佟垒那个时候发了疯地学习,并没有关心她退学的原因。   童燕听到声音,从书本中抬起头,清秀的巴掌脸,鼻梁上挂着厚厚的眼镜,看到门口的两人,点了下头,接着又开始奋笔疾书。   努力的状态是能感染人的,这也是很多家长哪怕入不敷出也要让孩子上名校的原因。   佟垒上辈子就是个卷王,不甘落人后的态度让他很快就无心其他。   偶尔遇到叫不准的,两人就互相交流几句,很快又恢复原状。   人一旦进入某种状态,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一时间,教室里面只有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渐渐地,有更多的声音汇入其中。   程墨进到班级,习惯性地想要去刺佟垒两句。   他走到教室后排,坐在外侧的男生抬头,看到是他,眉头微挑:“有事?”   明明是程墨站着,对方坐着,他却觉得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了。   秦疏这人有些邪性,他学习好,长得好,按理来说肯定会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情书收到手软那种。只是这人好像自带屏蔽功能,看着谦和有礼,却和谁都是淡淡的。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勇士,而且还铩羽而归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样的高岭之花程墨还是挺怵得慌的。他移开目光,落在靠窗的男生身上,只能看到佟垒的头顶。   程墨被无视了,心头火起。   正在他想要绕过秦疏,将里面的人薅出来时,却被一只手拦住。   秦疏起身,凑到他耳边问:“昨天的拖布杆是你放的?”   “昂~”程墨还没意识到危险。   秦疏扯了下嘴角:“那就好。”   好什么?   程墨隐约意识到什么,可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为兄弟出气,常规操作而已。   秦疏眼神微冷,然后程墨就被秦疏一把薅住了。   两人个头差不多,秦疏看着还比他瘦削,也不知道秦疏怎么那么大的力气,程墨就这么华丽丽地被拎出门了,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挣扎。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值周老师路过,很快又安静下来。   佟垒抬头,目光定在门口,那里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   秦疏,好像真的在追他。   秦疏将人拽出去干了什么,他没说,佟垒也没问。不过他想,厕所是个好地方,和程墨很配。   下午体育课,佟垒注意到程墨戳在见习的学生堆里。周围大多数都是女同学,男生里面除了他,就只有两个特体。   佟垒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队伍最前面的男生。   他们学校拥有一座超大的体育馆,每次体育课都是全年组一起,八个体育老师加上十六个班的学生,站在场地里还是很壮观的。   体育节汇演就在月考后,他们年组要出的集体项目是军体拳。原本他们班级的领操是程墨,现在程墨含恨见习,体育老师就直接把秦疏叫到了前边。   佟垒看着秦疏的动作,自然流畅,行动如风,十分干净利落,关键还有外貌加持,只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汇演那天穿上迷彩作训服不知道有多帅。   这么一个大帅哥在前面杵着,其他班级的同学也抛弃了本班的领操员,只盯着秦疏看。   美色当前,佟垒也不能免俗。越看越高兴,有了秦疏,程墨那个狗逼这次是别想登台了。   佟垒正在暗爽,秦疏在“反弹侧击”时,忽然冲着他眨了下眼睛。   佟垒嘴角的笑一僵,等到秦疏回身后,这才无声嘀咕一句:花孔雀。   佟垒闷头闷脑地做了两组动作,然后就又抬头看向领操台。秦疏站在前面,不就是给大家看的吗?别人能看,他也要看。   然后他就发现,秦疏类似的小动作真做了不少,一旦跟他的目光对上,整个人就跟开了屏一样,透着股洋洋得意的嘚瑟劲儿。   佟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猫腻儿。随即反应过来,他又不是真正的高中生,别扭个什么劲。佟垒这样一想,瞬间坦然了。   等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就有几个同学过来找秦疏搭话,其他班级的学生也三三两两地凑过来。   佟垒在人群外围看着,秦疏正在应付同学们的好奇心,谦和中带着疏离,简直是高岭之花本体具象化。   这时,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呦呦呦,土包子又落单了呢。”   佟垒上下扫视他一眼:“程墨,被秦疏收拾了一通,很爽吧。”   程墨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胡说什么?谁——谁被收拾了。”   佟垒挑眉,好像在说,没被收拾你心虚什么?   “你要干什么?”   一个身影拦在他和佟垒之间,这人正是秦疏。之前围在秦疏周围的人,目光也都落在了程墨身上。   程墨脸顿时黑了,合着他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是吧。   看到秦疏,他身上就隐隐作痛。   这人也就脑袋上顶着个学霸的光圈,看着风光霁月,其实心黑手黑,偏偏他身上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   程墨也是要面子的,他又不能到处跟人说他被秦疏揍了。估计就是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他有苦不能说,只能牙齿和血吞。   佟垒从秦疏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欣赏着程墨脸上变幻的神情。   程墨的脸顿时更黑了,掀了掀嘴唇,却凭着动物的本能将嘲讽咽了下去。   秦疏顺着他的目光侧头,撞上佟垒的视线,眼神顿时柔和下来。   佟垒唇角漾出浅淡的笑意,高中生耍帅很有一套嘛。别说,他还真挺吃这一套。   上辈子,直到死,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被需要,被重视。不管秦疏是别有所图,还是真的少年人的情不自禁,至少现在,让他有了一种他很重要的错觉。   程墨处在漩涡中心,第一个察觉到身周气息的变化。他的目光在秦疏和佟垒之间游移,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瞪大了双眼。   卧槽~王子和灰小子?   好像有什么不对。不行,他得去问问他好兄弟。 第220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6   高中生的日常十分规律, 佟垒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经过秦疏持之以恒的努力,两人现在几乎是同进同出,每天的早餐都是在小吃街解决的。   佟垒本来也没想天天跟秦疏凑一块, 只是他不喜欢佟卓, 所以也就不想跟他坐在一个桌边吃饭。   出去吃, 每次两人都能碰上, 他也没办法。   现在天亮得晚, 摊位前面都拉着电灯,倒有点儿昼夜颠倒的感觉。   就着明亮的灯光,坐在暖和的棚子里, 品尝热腾腾的食物,特别有生活的感觉。   秦疏也没想到,佟垒就这样轻易被包子油条豆腐脑给俘获了。每次坐在简陋的桌边, 都觉得委屈了他。   心里打定了主意, 等到两人关系再亲近一些,就拉人回家开火。   佟垒起初以为秦疏是个富二代, 偶然才得知这家伙竟然是个孤儿, 每个月领着政府发放的2000块基本生活费。   佟垒当时都惊了,丽水嘉园最便宜的房子每月都要1500。他们住对门, 两边的格局一样,月租5000,且一年起租。   都孤儿了, 住校不香吗?学校都不会收他住宿费,省钱还有人气儿。   他是真的不理解秦疏的消费观,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理财的概念。如果不是有高额的奖学金,估计他就得靠吸风饮露活着。   秦疏无辜,他的赚钱能力很强好吧, 养老婆绝对没问题。而且曾经的经历告诉他,这些钱他不花最后也没法带走,还不如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儿。   不过秦疏的败家也有一样好处,佟垒看不过眼,开始帮他管钱了。   佟垒曾经从事的就是金融领域的高端行业,投资赚钱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秦疏大方地把自己的小金库交给对方,佟垒看着里面七位数的存款,默了。   现在孤儿的含金量都这么高了吗?   *   周六下午放假,佟垒打开房门,换鞋时看到并排摆放的两双皮鞋,动作一顿。   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道温柔的女声:“小垒回来了。”   佟垒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女人,她漂亮、知性、优雅,同时还有文艺工作者特有的清高。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是他的父亲。   “嗯,回来了。”佟垒揉了下鼻子,那里有些酸涩。   学习之余,他设想过再次见到父母时自己的表现,平静、怨愤、不甘、激动,没想到最先涌上心头的还是委屈。   施琳上前拉住他的手,“妈妈给你买了衣服,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佟垒想起来了,记忆中也有这么一遭。   佟垒当时听到施琳这么说,满心是孩子得到父母惦念的欣喜,等到换上新衣服,一路被带去法国餐厅,才知道所谓的礼物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罢了。   那次就餐他全程都很沉默,他的亲生父母却并没有发现,因为有那个感情更加亲密的养子在。   他们熟练地使用刀叉,谈笑风生,聊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题,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只有他是多余的那个。   饭后,他们驱车回到市中心的别墅,他的房间有满满一大行李箱的礼物。   得到礼物高兴吗?高兴吧。毕竟没有人不喜欢收到礼物。   只是有之前的事情在,那种喜悦已经大打折扣。   佟垒有时候也在想,他是不是太贪心了。离开贫困的小县城,住进宽敞的大房子,接受着最好的教育。比起夏家夫妻,他的亲生父母对待他十分大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他就是意难平,生命中前十六年,他不怨他们。可是之后的日子,哪怕他们对待他和佟卓一视同仁他都受不了,更何况那三个人明显更亲近。   佟卓无法在空间上驱逐他,就从情感上下功夫。施琳和佟长宇是成年人,他们真的看不出来吗?   别说艺术家不懂人情世故,如果真的清高,那一辈子只能在犄角旮旯里弹棉花。   佟垒穿好三件套走出来,施琳说:“挺精神,你爸订了餐厅,就穿着这身去吧。”   佟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是黑瘦的模样,头发也有点长了,穿上西装显得不伦不类。   他扯了下嘴角,十分苦恼的样子:“可能要让妈失望了,我最近背上有湿疹,只能穿宽松的衣服。”   施琳没想到会这样,看了一眼丈夫,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你这点随了你爸,刚来恒城定居的时候,他也起了两年湿疹,还是后来适应了才好。”   “原来是遗传啊,”佟垒唇角的笑容真诚了些,很亲近地抱怨道,“痒死了,早知道应该多像妈妈一点的。”   施琳仔细端详儿子,说:“小垒还是像爸爸多一点,只有眼睛像我。”   两人都是瑞凤眼,细窄的内双像天然描画的眼线,内敛有神。   佟长宇走到他们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儿子,点头表示赞同说:“小垒的五官轮廓像我,就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在儿子身上看到属于自己的外貌特征,这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件很骄傲的事。   三人站在一处闲话,竟然也有了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爸,你订了哪里的餐厅啊,需要穿正装吗?”佟垒状似不经意道。   “艾丽莎,”佟长宇想到佟垒的身体情况,“起湿疹不能吃海鲜的,一会儿咱们换个地方。”   “小垒有什么想吃的吗?”   佟垒没谦让,直接说了自己喜欢的:“糯米排骨吧,早就想吃了。”   佟长宇:“下次想吃跟张姐说,她做饭的手艺很不错。”   佟垒笑笑没说话,张阿姨的手艺确实好,只是想到饭桌上有讨厌的人,再好吃的东西也是味同嚼蜡。   施琳:“长宇,要不咱们去江南小筑?”   楼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车上的人看到几人,迎了过来,开口叫人:“爸,妈。”   佟卓跟两人打过招呼,目光落在佟垒身上,“小垒怎么没有换衣服?艾丽莎对顾客的服装可是有要求的。”   佟垒心头微讶,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佟卓段位这么低,不就是拉踩嘲讽吗?当谁不会啊。   “我不太能接受法国餐,总感觉像是没消化的胃溶物似的。”   施琳眉心微蹙,画面感太强,她杜绝深想,拉开车门示意儿子上车:“咱们去吃江南菜。”   周六中午,是恒城私立和市一高放假的时间,不少家长过来接孩子,道路十分拥堵,车子走走停停,真皮座椅的味道冲击着鼻腔,佟垒胃部和大脑一起发出抗议。   施琳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小垒是不舒服吗?”   佟垒声音虚弱:“皮革味道有些大。”   施琳将车窗降下一些,“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佟垒声音有些软:“谢谢妈妈。”   施琳笑了,“这有什么,回头将座椅换成布艺的。”   佟垒受宠若惊:“会不会太麻烦了。”   施琳温柔地摸了摸佟垒的头,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只要你能舒服些就好。”   佟卓在一旁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没忍住嘟囔出声:“矫情。”虽然声音很小,但空间就这么大,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佟垒垂下头,掩住眼中的嘲讽,一副伤心落寞样。   佟长宇微微皱眉,佟卓这样子太小家子气了。   佟垒牛刀小试,对结果还算满意。只是他确实不舒服,此时无心欣赏,便靠在车窗上,塞上耳机,希望睡前读物能够拯救他。   只是树欲止而风不静,佟卓忽然开口道:“爸妈,你们还不知道吧,小垒这次进年组前五十了呢。”   佟垒睁眼看向佟卓,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施琳惊喜地看向佟垒:“小垒,这是真的吗?你可真是太棒了。”   佟垒谦虚地笑了笑:“只是运气好,这次的题目很多都是我复习过的类型。”   佟长宇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没想小垒在学习上这么有毅力。”   佟卓意味不明道:“你们一定很奇怪,他是怎么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进步这么大的吧。”   佟垒坐直身体,脏水来了,洗耳恭听。   “小垒他同桌是年级第一,还是校草,听说对他特别好。小垒和人形影不离的,张阿姨做饭都不吃,天天跟人去吃路边摊。”佟卓那个眼神,那个语气,摆明了其中有猫腻。   佟长宇的雷达瞬间被触发:“小垒,可不能早恋啊。”   施琳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年级第一还是校草,他看上你什么了?”   佟垒:“……”他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沉默,无声蔓延。   早恋的话题无疾而终。   *   秦疏发现佟垒身上的阴郁劲儿散了不少,料想应该和佟家父母有关。   这天下课,秦疏拉着人套话:“佟垒,我看你最近状态好多了。遇到什么好事儿了?”秦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佟垒的表情。   佟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好事?也算得上吧。”   秦疏凑得更近了些:“快和我说说。”   佟垒转着签字笔,慢悠悠地说:“嗯,现在单身的特别多,你知道的吧。”   秦疏心里一惊,难道他老婆这辈子不想结婚了?那他怎么办?   秦疏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   佟垒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有些人不想找伴儿,又觉得寂寞,就会养宠物。”   秦疏有些迷糊了,佟垒到底想说啥呀。   看出他的困惑,佟垒将笔扔到一边,凑近了些:“我觉得我爸妈养孩子就跟单身人士养宠物似的。”   秦疏摸到了一点边角,静待下文。   佟垒:“如果是饲主和宠物的关系,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有些人并不擅长做父母,佟长宇和施琳就属于这一种。他们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孩子提供优渥的生活,同时,他们想要的是能带给他们正面情绪价值的孩子。   曾经的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宠物”,所以哪怕他们之间有血缘作为牵绊,他依然比不过更光鲜亮丽,更会讨巧卖乖的养子。   这次见面,让他看清了自己,哪怕再不想承认,他对亲情还是渴望的。   那是他亲爸妈,凭什么让给别人?   佟垒此时的眼睛亮得惊人,秦疏喉结滚动,有点儿想亲。   还是班级里的嘈杂声拖拽回了他的理智,他轻声询问:“你想怎么办?”   佟垒笑了:“有一个词,叫反向调jiao。”   秦疏下意识抓住自己领口,佟垒凝眉:“你这什么反应?”   秦疏坐正,轻咳一声:“你一定是个中高手,我看好你。”   上课铃声恰在此时响起,轻快的音乐声中,夹杂着一声轻哼,尾音上扬,听在秦疏耳中,铃声都更欢快了。 第221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7   这节是物理课, 他们班的物理老师是个返聘的老头,姓郭,花甲之龄。   私下里有传闻说, 郭师母是位尿毒症患者, 所以郭老师才会奋斗在教学第一线。   这人年纪大了, 精力就有些跟不上。   郭老师挣钱养生两不误, 他的上课风格就是能让学生讲的就绝不会自己张嘴。   就比如这节课, 小老头用了八分钟讲解知识点,之后给学生十分钟的时间做练习,再之后就开始点将。   从第一排开始, 错的就站着,后面的继续,就这么一路轮下来, 最后轮到了秦疏。   大家的目光都跟着转了过来。之前也知道秦疏的成绩好, 不过到底好到什么程度还真没什么概念。   直到这次月考,秦疏超过第二30多分, 才让大家认识到人和人的差距。   秦疏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开口公布了答案。   郭老师微笑颔首:“来,到前面板演一下你的解题过程。”   秦疏上前, 拿起触屏笔,开始在光能板上板书。这是一道关于电磁感应与能量守恒相结合的复杂题目,许多同学在前面都栽了跟头, 佟垒也没解出来。   同样是理科,佟垒觉得物理比数学难多了,看到秦疏开始动笔,立马坐直了身子。   秦疏清了清嗓子:“这道题我们首先要明确研究对象,这里就是这个在磁场中运动的导体棒。根据法拉第电磁感应定律……”他一边说着, 一边在黑板上快速而工整地写下公式。   秦疏讲题的时候,节奏把握得很好,和平时的冷淡画风不同,声音带着抑扬顿挫的韵律,他还会关注同学们的状态,看到大家都在专注地听着,有条不紊地进行下一步,用词简洁,逻辑清晰,把复杂的物理过程剖析得简单易懂。   这哪里是学霸,分明是学神。   秦疏顶着众人膜拜的目光,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仿佛解决这样一道难题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坐下后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佟垒坐得溜直,怎么眼神这么呆滞。   秦疏靠近去看,发现这人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了。   秦疏:“……”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讲个题还有催眠效果。   秦疏伸出手指戳了下佟垒肩膀,秦疏发誓,真的是很轻的一下,结果佟垒就像缺水的鱼,直接从座位弹跳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和地面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班级角落。   郭老师也看了过来:“佟垒有思路了?来给大家讲一讲。”   被所有人用目光欻欻欻,佟垒这个时候也清醒过来,他眼风一扫,看向罪魁祸首。   秦疏有些心虚,他用手肘支着桌子,手指搭在嘴唇上方,配合着佟垒演双簧。   当过老师的都知道学生是真会还是假会。佟垒虽然没有当过老师,却当过老板。现在搁这造假,简直度秒如年。   等到终于得了赦令,佟垒坐下后一句话都不想说。这回换成秦疏度秒如年了。   下课铃声一响,佟垒就把头埋进了手臂里,秦疏凑到人身边,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气了?”   “没有。”佟垒的声音瓮声瓮气。   佟垒确实没生气,这事儿不怨秦疏,他就是觉得有些丢脸。他这人从小就掐尖好强,名列前茅都不能满足,非得得个第一才行。   只是甘县第一到了恒城啥都不是,否则上辈子也不可能那么憋屈。   最让他受打击的是,秦疏讲题的时候他竟然快睡着了,如果不是秦疏扒拉他的一下,搞不好他得一头怼到桌子上。   “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佟垒的声音太小,秦疏没听清,于是凑得更近了些,问:“你说什么?”   这时,陈晨刚好回座位,他吨位比较大,撞到了旁边的桌角,佟垒正好抬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嘴唇就这样擦过了秦疏的唇角。   佟垒两辈子加一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等到对上秦疏乌沉沉的目光,更是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往后一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胸膛。   程墨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之前他问佟卓,才知道秦疏竟然跟他们住对门。土包子跟年级第一勾搭上,如果让老班知道——   佟垒能感觉到,秦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将物理课的相关东西都收回桌洞,开始为下一节课做准备,一副十分忙乱的样子。   秦疏瞥了一眼他拿出的课本:“下节是生物。”   “我知道。”佟垒咬牙,将英语书收回桌洞。   秦疏见他有炸毛的趋势,终于收回了目光。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佟垒整个人都不好了,上一刻还在专注课堂,下一刻就跟闪回一样,唇瓣柔软的触感总是浮现在眼前。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习结束,佟垒像是逃命似的,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面冲。   秦疏看着佟垒匆匆离开的背影,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别看佟垒多活了十年,在感情上纯情得很,哪里比得过秦疏这样的老司机。   一个落荒而逃,就足够说明问题了。秦疏慢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   *   佟垒走出校门,在小巷中穿行。夜风萧瑟,让头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这还是他重回高中后第一次独行。他停住脚步,看了眼身后,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佟垒恍惚意识到,自己大概要栽。   其实,这种情况早有预兆。秦疏是有些黏人的,如果他没那个意思,想要对方知难而退的办法有很多。   事实却是,他明知道秦疏想要追他,不只允许秦疏的靠近,还接受对方的投喂,甚至开始替人家理财。他刻意地忽略,正是一种放任。   佟垒将自己刻意回避的东西理出了头绪,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秦疏远远坠在佟垒身后,直到人进了单元门。   他守在楼下,等到电梯停在了九楼,这才按了上行键。   指示灯上的数字由9变成1,又从1变成9。秦疏也想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他们到底不是真正的高中生,那种青涩的百般试探的方式不适合他们。   对爱人好已经刻烟吸肺,成为了本能。他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   佟垒临睡前,照例打开“猫爪”,这才发现昨天已经听完了。   他将进度条拉到自己有印象的位置,发现距离终章只有一集,佟垒听完这两集,酝酿的睡意并不足以让他入眠,便又点了一个故事。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他不仅没睡着,原本瞌睡虫竟然也被赶跑了。   看来是声音不对。   佟垒拉下眼罩,点开最开始听读的故事,查看cv,这一看佟垒就愣了。他以为是一个团队,没见到配音栏上只有一个人——春彡。   真是牛人,春彡一定是位资深的配音演员,如此才能将男女老少的声音全部拿捏。   佟垒直接按人名搜索作品,发现这人的作品只有两个。   他听过的那个是热门IP改编的广播剧,还有一个是电台栏目,是个名为《一千零一夜》的鬼故事合集。   《一千零一夜》显示持续更新中,从时间上来看,《一千零一夜》发布得还要更早一些,过往作品有五十期。   用鬼故事做睡前读物,跨度有点儿大,这个念头在佟垒脑海中闪过,手指还是诚实地点开电台。   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佟垒本就所剩无几的瞌睡虫这下是彻底消失了。   他可真是灯下黑啊。   对门,秦疏忽然猛打了两个喷嚏,他说了句“不好意思”,看着两分多的进度条,在保留和重录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最后选择了重录。   他跟佟垒是前后脚来到的这个世界。之前给佟垒的那张卡,上面只有五万块是他凭实力赚的,剩下的全靠积分换命。所谓的奖学金只是背景板而已。   当时这么做也是想到佟垒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有钱在手,心里也能安稳些。   至于现在,秦疏当然是要努力赚钱了。   秦疏揉了揉鼻子,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好状态,准备再次录制鬼故事。那富有磁性且抑扬顿挫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那个古老而又阴森的小镇上,每到午夜,就会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传说,那是一个死去的孩子在寻找他失落的玩具……”秦疏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他真的置身于那个恐怖的小镇之中。   佟垒在隔壁房间听着,虽然刚刚还对秦疏就是春彡震惊得不得了,不过几分钟,思绪似乎随着声音飘渺起来。   秦疏继续讲着:“那孩子的鬼魂常常出现在小镇的钟楼附近,他的眼睛里透着无尽的怨恨。曾经有一个旅人,夜晚路过钟楼,听到那铃铛声后好奇地走近。突然,他感觉有一双冰冷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低头一看,却是一团黑影。”   说到这里,秦疏故意模拟出铃铛声,制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然后,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旅人拼命地挣扎,想要逃离那黑影的纠缠。可是,那黑影却如影随形。旅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钟楼的地下室走去。地下室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   秦疏的声音十分富有感染力,网络另一边的听众沉浸其中,有的人开始刷起了礼物。   佟垒的视线却是已经渐渐模糊起来,思维开始停摆。   让他上课打瞌睡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秦疏,真是好样的。 第222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8   第二天, 佟垒出门时,就看到秦疏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佟垒奇怪道:“怎么开始带饭了?”   秦疏:“昨天的事儿你没听说吗?咱们学校食堂有很多半成品,还不如自己做干净。”   “咱们吃的也不是食堂啊。”他们食堂只有新生入学的时候才有机会割韭菜, 等到熟悉之后到了饭点儿全都往外跑。   恒城私立高中在老城区, 周围一片都是学校。跟他们隔着一条街就是市一中, 市一中的旁边是附中, 再远一些是一职。   这些学校带动了周围的人气, 各色店铺和流动摊贩不知凡几。   小吃一条街可不是盖的,能保证从月初吃到月底不带重样的,其中不乏一些老字号。   上辈子佟垒高中过得苦, 若说有什么让他怀念的,也就是那些流淌在记忆中的美食了。   “咱们食堂都用预制品了,外边的就更没有保障了。我的厨艺是专门练过的, 我做了两人份, 你要不要尝尝?”   秦疏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看着佟垒盛满了情意。   佟垒被他这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儿一勾, 立马想起昨天那个乌龙吻。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脑补了些什么, 今天竟然换路数了。   经过小两个月的相处,佟垒知道秦疏是真喜欢他, 否则也不会对着他和面对别人两副面孔。   主要是,他也不是那么意志坚定。佟垒想着,他到底比对方年长许多, 不该磋磨一颗纯情少男心,所以面对秦疏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头。   到底是他不小心吻到了对方,接受对方的饭,勉强也算是补偿吧(好像有什么不对)。   *   今天他们到班级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同学到了, 班长、童燕还有程墨。   秦疏的目光在程墨身上扫过,程墨可不是勤奋努力型,竟然连续一周六点钟到校,怕不是盯梢的吧。   真够闲的。   对于这个手下败将,秦疏根本没放在眼里,来到座位,他便将保温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取出来。   高中时间紧,秦疏还要搞副业攒钱,也没有做太复杂的,主食是牛肉馅饼,还有搭配的粥水:“燕麦薏仁粥和牛奶炖蛋你要吃哪个?”   佟垒前十六年缺衣少食,所以在有能力吃饱后,在吃这方面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他没想到秦疏竟然准备了两种,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食物,卖相竟然都很不错,很好吃的样子,佟垒犹豫了。   秦疏算准了他会这样,笑着说:“两个都尝尝吧,喜欢哪个下次再做。”   佟垒没能抗住诱惑:“那你吃什么?”   “咱俩一起吃,你不会嫌弃我吧。”秦疏耸眉耷眼道。   佟垒看他一眼,就赶忙移开目光,心说:这人可真不适合做这样的表情,这么一副委屈小媳妇样,是个人看了都得迷糊。   佟垒声音有些紧:“那就一起吃。”   佟垒虽然自忖是个老油子,其实在感情上只有寡淡的失败案例,而且还只是暗恋。   青涩的年纪,吃着同一份食物,就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和满足。   这天之后,秦疏为佟垒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见识了什么叫不是学神的厨子不是好同桌。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可把陈晨馋坏了。陈晨能有今天,纯粹是吃出来的。   他现在体重200+,家里早就开始控制他的饮食,日常三餐都是营养师搭配的减肥餐,减肥餐吃过的都知道,狗吃都嫌弃。   所以在家里看不到的地方,他就会弥补一下。总之,减肥大业一直在进行,陈晨体重不减反增。   现在旁边的两人每天换着花样地吃好吃的,陈晨做了几天的思想斗争,终于迈开了讨食的第一步:“你们今天吃的什么呀?”   佟垒和秦疏对视一眼:吃的什么?不都明摆着的吗?   记忆里最后和陈晨见面那次,陈晨的体重还是居高不下,而且因为长期肥胖,年纪轻轻就得了三高,心脏也出了些问题。   他上辈子得了陈晨助力,因为这段烟火情,就不想看到他陷入肥胖的漩涡,面对陈晨那双险些流出口水的眼睛,他委婉拒绝:“你需要减肥,这些都不能吃。”   佟垒说的也不是假话,他和陈晨是两个极端,佟垒之前营养不良,身高体重都跟着受影响,加之高中生需要补脑,秦疏做的都是高热高蛋白的食物。   陈晨眼里瞬间没有光了,让人看着不落忍。   秦疏看佟垒想帮他,想了想道:“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他手里有一种冲剂,治疗肥胖效果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陈晨也就随便听听,可现在说这话的是秦疏,有学神的光环在,陈晨没听就觉得靠谱,一点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秦疏:“他收费很贵。”   “多少钱?”陈晨默数小金库。   秦疏:“一个疗程要十万块。”   陈晨听到这个数字,顿时松了一口气,十万块也就是他两个月的零花钱,他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我要试试,麻烦你了。”   秦疏颔首,接下了这句谢意。   两人说话的时候,佟垒一直保持沉默,等到陈晨离开座位,这才拉着秦疏小声询问:“那个中医是怎么回事儿?靠谱不?”   现在学生发烧老师都不敢给感冒药,就是怕出事学校担责。秦疏胆子可真够大的,这要是把陈晨吃出毛病来怎么办?   “放心,绝对靠谱,收他十万块都便宜他了。”秦疏说完,就将桌面清理好,拎起饭桶离开座位。   佟垒细品秦疏的话,越想越不对劲,等到秦疏洗完饭桶回来,抓着他就问:“你跟我说实话,那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秦疏开始装傻。   “你别跟我装傻充愣的。”佟垒皱着眉头,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疏,“你就告诉我,那所谓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疏没想到佟垒这么敏锐,也是他大意了,只能编瞎话搪塞过去。   佟垒其实还是有些不信,只是秦疏平时做人太成功,别人看他天然带着滤镜,这才顺利糊弄过去。   这件事之后,秦疏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   冬去春来,陈晨的体重降了下来,佟垒也像换了个人一样,皮肤白了几个度,个头也蹿了一截,加上有曾经的阅历在,气质十分出众,早就不是土包子了。   教室后排的帅哥一下子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班里好看的学生一多,下课就少不了有人过来围观。   大课间,秦疏去前面接热水,回来就看到一个男生靠在教室后门跟佟垒说话。   秦疏虽然不喜社交,却有个好脑子,只要见过的人他都有印象。他知道这个男生叫王子涵,体育特长生,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   体育课的时候,只要他上场,总有一群人围观,尖叫声能把体育馆的房顶掀开。   王子涵之前和他们没什么交集,自打佟垒改头换面后,王子涵出现的频率明显上升,秦疏看到这人,雷达顿时竖起来了。   王子涵此时低着头,一只手按在佟垒的椅背上,两人离得很近,十分亲近的样子。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过来玩啊。”   秦疏眸光微沉,他回到座位,将佟垒的水杯放在他的桌子上,“刚接的,加了一半凉水,可以直接喝。”   佟垒正好口渴,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半杯,秦疏状似不经意道:“玩什么?不如带我一个?”   王子涵有些意外,秦疏在他们年级就是个怪咖,不社交也不娱乐,天天端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没想到还会主动搭话。   王子涵:“行啊,求之不得,我这周六开生日趴,下午两点在吾悦酒店。”   秦疏:“我们会准时到。”   王子涵从秦疏的眼里看出了什么,翘起一侧唇角,十分酷帅地冲佟垒眨了下眼睛:“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子涵走后,秦疏就埋头整理笔记,佟垒看了他好几眼,结果人就跟没察觉一样,特别的心无旁骛。   佟垒还是第一次见秦疏跟他闹脾气,而且是一句不问,就开始没来由地吃飞醋,他有心想将人晾着,看他生气还不忘替自己整理笔记,心就又软了。   “生气了啊?”   “没有。”   秦疏语气淡淡,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可这不是他和佟垒说话的语气。   佟垒挑眉,还跟他挂脸呢,气性不小啊。   佟垒手指拦在秦疏下笔的地方,秦疏将他的手拿开,继续写,全程垂着眼,一眼没看他。   佟垒锲而不舍,又将手指挪了过去。   秦疏再次将他的手拿开,闷声道:“别闹。”   佟垒直接将手按在笔记本上面:“秦疏,做人要讲理,是我在闹吗?”   秦疏终于抬眼,乌黑的瞳仁映着佟垒:“你要参加王子涵的生日趴。”   佟垒心道:“完了完了。”   他可真受不了这委屈的小眼神儿。   连忙安抚:“我去是有别的事情,放心,这次聚会结束,我跟他不会再有交集。”   秦疏不信:“他想追你。”   佟垒:“我又不会答应他,你担心什么?”   秦疏眼底暗光流动:“他追人没有不成功的。”   “和我没关系,我不喜欢他那个类型。”佟垒继续安抚。   秦疏压低声音,眸光蛊惑,“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佟垒看着眼前这张卓越的脸,真的好像被蛊惑了一般:“我喜欢学习好、皮肤白、个子高、手指修长、声音好听一些的。”   佟垒说完,就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这跟告白有什么区别。   偏偏秦疏像是没看出他的窘迫一样,步步为营:“我学习挺好的。”   佟垒点头,这不废话吗?   秦疏:“我是天生的冷白皮,大太阳都晒不黑。”   佟垒点头。   秦疏伸出手,盖在佟垒的手上面,五指分开,插入他的指缝,然后对着佟垒微笑。   秦疏的手指比佟垒多出半截,佟垒嘴角抽抽,过于犯规了啊。   秦疏歪头看着佟垒,眼睛一眨不眨:“我声音好听吗?”   佟垒实力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在对方的眼神里溺毙,他喉结滚动,吐出了对方想听的答案:“好听。”   秦疏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声音好听还把你听睡着了。”   佟垒笑了,“你不端着说话我就没事。”   佟垒自打知道秦疏在搞副业后,一直没有拆穿他。他总觉得,如果他说破,以秦疏的性子,估计以后就没有新的睡眠故事听了。   而且,平日里眉目冷淡的人,在网络上以另一种形象被他认识,也挺有趣的。   秦疏目光从佟垒笑弯的眉眼收回,竭力压下上翘的唇角,听不是出情绪地“哦”了一声。   然后拿起佟垒的水杯,“今天早饭做咸了,我再去给你接杯水。”   佟垒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虚汗:清纯男高就是难搞。 第223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9   转眼就到了周六, 一行人齐聚吾悦酒店。   王子涵家里条件不错,直接包下了一个小型宴会厅。   看到佟垒过来,王子涵笑着迎了上来, “佟垒, 你来了。”   佟垒将手中的礼袋递了过去:“生日快乐。”   王子涵高兴地接了过来, 肉麻话张口就来:“其实你能过来, 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佟垒嘴角一抽, 这话他没法接,只能尴尬笑笑。   原本秦疏还有些不高兴,看佟垒这个反应, 直接乐了。   王子涵看向他,惊讶道:“你也来了,不好意思, 刚才没看到你。”   秦疏看着他, 目光沉沉。   王子涵虽然觉得他的目光过于具有压迫性,不过却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秦疏学习确实厉害, 可也就学习厉害而已。   他又将注意力放在佟垒身上,“我加你微信, 你怎么没通过啊。”   佟垒敷衍道:“是吗?最近太忙了,我都没看消息。”   王子涵掏出手机:“那你现在通过一下。”   佟垒正要说话,秦疏忽然一句:“呵呵。”   发音标准, 字正腔圆,嘲讽意味十足。   佟垒伸手戳了下秦疏的腰,人家过生日呢,适可而止啊。   秦疏从背后捉住了佟垒的手指,看着王子涵的时候却分毫不让。   他查过王子涵, 这个人气很高的篮球队长有集邮癖,哪怕他对佟垒有信心,可只要一想到自己老婆被别人惦记着,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王子涵顿时要炸:“你什么意思?”   秦疏气死人不偿命:“表达一下内心的想法。”   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佟垒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秦疏反应这么大,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这人就是情商低,别多想。”佟垒说着就把秦疏拉走了。   王子涵看着两人拉拉扯扯,鼻子都气歪了,出师未捷还惹了一肚子气,真是神经。   王子涵回到人群中,几个相熟的看他一个人回来的,奇怪道:“怎么没把白天鹅带过来?”   因为佟垒形象变化实在是太大,就跟丑小鸭变白天鹅似的,传着传着,白天鹅就成了佟垒的代号。   王子涵气哼哼:“白天鹅旁边跟着条孤狼,逮着人就龇牙。”   众人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哄堂大笑。   自打秦疏转到他们学校,就跟孵崽儿的老母鸡似的,占着第一的窝就不动了。秦疏的执拗和他的成绩一样有名,他在班级的座位还有他的同桌就没变过。   “输给学霸不丢人。”   “天涯何处无芳草,涵哥,换个目标得了。”   “学霸那么护食,不会真的喜欢白天鹅吧。”   “怎么可能,高手也要排遣寂寞,白天鹅就相当于学霸的校园阿贝贝,懂不?”   学生最好奇的就是这种八卦了,有一个人起头,顿时就聊开了。   王子涵木着脸看他们聊天,他是真的挺喜欢佟垒的,加个微信好友都期待得不行,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信呢?   不只不信,还当着他的面八卦佟垒和别人交往的可能,人干事!   *   另一边,秦疏被佟垒拉到角落,顿时从面无表情变得懒洋洋。   佟垒简直都要气笑了,他也真的笑了:“你搞什么,刚才很没有礼貌。”   秦疏耸肩:“情商低的人都这样。”   佟垒伸手给了他一下,秦疏握住他的手,佟垒挣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秦疏:“我以为我们有默契在。”   佟垒手上的力气卸了,看着对面的男生,有些出神。秦疏说得没错,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如果不是顾忌秦疏年纪小,他早就下手了。   不过,秦疏的为人处世真的很有问题,佟垒对他说:“我不喜欢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以后要改。”   秦疏:“这种办法最高效。”   佟垒不赞同:“高效的方法有很多,你选了性价比最低的一种。要改,知道吗?”   秦疏看他是真的着急了,只能妥协:“好,我尽量。”   佟垒一听,顿时喜笑颜开,秦疏说的尽量就是一定,能听进去劝就好。他并不在意秦疏对王子涵的态度,他担心的是秦疏这个人。   秦疏太独了,长此以往,佟垒担心他会出现人格障碍。   事情说到这,在他们这里就算翻篇了。   之后两人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待着。   王子涵家里不差钱,宴会办得十分热闹,不只有他们高二的,还有高一和高三的,保不齐还有外校的过来。   灯光绚烂,音乐轰鸣,都是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很快就嗨起来了。   佟垒看着热闹的大厅,静静等待着。   宴会过半,宴会厅的一角传来一阵喧哗,佟垒倏然起身。   来了。   秦疏一直挺好奇佟垒今天过来的目的,看到他神色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人群中央,是顾醇、佟卓,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声音嘈杂,秦疏无法听清他们的对话,却能看出那个男生很激动。   佟垒神情严肃:“我过去一下,你在这等我。”   秦疏跟上他:“一起。”   佟垒知道劝不住,只能叮嘱:“一会儿小心点儿。”   秦疏心下一转,猜出今天应该会出事。   既然如此,他更要跟紧佟垒。   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宴会厅里的人能够清晰地听清男生的控诉。   简单来讲,就是顾醇跟人玩暧昧,男生陷了进去,还在顾醇身上花了不少钱,结果今天却发现他送给顾醇的礼物出现在了佟卓身上。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感情,男生立马发难。   面对男生的指责,顾醇自然是矢口否认:“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赠送礼物这很正常,如果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很抱歉。”   顾醇说这话的语气十分真挚,眼神里也满是歉意。他在学校向来是个端方有礼的君子,听到他这么说,十个人里倒有九个是相信的。   男生抓住佟卓的手腕抬起:“这样的礼物你觉得是普通朋友?”   佟卓的手腕上的手链宛如流动的月光,每一个链节都尽显低调奢华。链身中间镶嵌着几颗圆润的蓝钻,在光线的映照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如满天繁星坠落。   这是G家今春的主打款,宣传广告铺天盖地,就是对奢侈品无感的也一定听过那句“爱你,便许你璀璨星河”。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佟卓和顾醇的身上。   佟卓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顾醇对自己有好感,顾醇没有点破,他便也只当不知道。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醇竟然会将别人送给他的礼物转送给自己,长这么大,佟卓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看向顾醇的目光也带了埋怨。   顾醇只觉得心里被蜇了一下,当即伸手去掰男生的手指:“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你放开他。”   男生抓得紧紧的,顾醇一时竟没有掰开,也顾不得形象,直接吼道:“这事儿和佟卓无关,你有什么冲我来,不就是一条手链吗?回头把钱还给你。”   男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这跟把自己的真心往地上踩有什么区别,当即受了刺激,松开手摸过餐桌上的水果刀,就向对面两人相连的手挥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男生竟然这么极端,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直面刀锋的顾醇和佟卓。   顾醇下意识地躲避刀锋,只是刀尖锋利,随着男生的动作,刺目的红色随之涌出。   “啊——”   看到这一幕的学生都尖叫起来。   男生却仿佛没有出气,再次抬起了手臂。   “快拦住他,他疯了。”顾醇按着手腕,连连后退。   他旁边的一个男生下意识去拦,只是慌忙间不仅没拦住,反而将自己送到了刀锋下。   看到刀尖划向男生的颈动脉,众人惊呼出声,有的人不敢再看,甚至闭上了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男生的手被抓住了。   捡回一条命的男生惊魂未定,顺着手臂看去,救了他的竟然是秦疏。   秦疏两指用力在男生手腕上一捏,“啪嗒”一声,水果刀掉落在地上。   佟垒上前,啪啪两巴掌扇在男生脸上:“清醒一点。”   男生蒙了一瞬,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酿成大祸,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打起了摆子。   王子涵也是后怕,不过短短的几十秒,已经起了一脑门的虚汗。和人命相比,他和秦疏之间的小龃龉简直无足挂齿。   他向秦疏和佟垒道了谢,之后便开始忙着善后。   真是倒霉催的,以后再也不办生日宴会了。   *   上辈子佟垒没有受到邀请,还是后来听参加宴会的同学说,宴会上出事了,有人被捅了。   他那时在班级里没朋友,对别人事情也不关心,自然也就不清楚其中的细节,更不知道竟然和顾醇、佟卓有关。   他只知道顾醇手受过伤,不得已才放弃了钢琴。   目睹现场,佟垒只想说:“伤得好。”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今天改变了那两个男生的命运,这才是佟垒此行的真正目的。   佟垒心里高兴,离开了吾悦酒店,他大手一挥:“我们去吃烤肉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合该庆祝一下。   秦疏自然不会扫兴。   结果到了地方,佟垒根本就没吃几口,一直在投喂他。   秦疏:“你不是想吃烤肉吗?怎么不吃?”   佟垒满脸堆笑:“我烤肉,你来吃也是一样的。”   主要是之前在吾悦酒店,他的嘴也没闲着。   烤肉这东西,吃两口解馋还行,多了就腻了。   佟垒看着剩下的两盘子,“好像点得多了点,你还能吃下去不?”   秦疏看着佟垒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脸,品尝着口中的滋味,开口道:“早晚把你变成一盘烤肉。” 第224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0   这个月有个国际高校钢琴英才选拔赛, 佟卓想要去国外学习音乐,就得拿到入场券,他要去参赛, 佟长宇夫妇陪着一起。   他们要赶飞机, 五点钟就得出门。   临别之际, 佟垒虽然没说什么, 看着爸妈的眼神却十分不舍。   佟垒的计划很成功, 经过半年多的培养,佟长宇和施琳对他上心多了。   夫妻俩都去陪着养子,将他独自留在这边, 还有些愧疚。佟垒面带笑容,十分大方道:“升学的事比较重要,我在家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佟卓可没从他的笑容中看到祝福, 原本缠着爸妈一起陪他比赛的喜悦顿时大打折扣, 佟垒就是见不得他好。   佟垒确实见不得他好,他知道这次佟卓没被选上, 提前高兴一下。   一个满心算计的人, 还想当钢琴大师?也不撒泡尿照照。   等到将人送走,佟垒也睡不着了, 干脆背着书包去学校。   花坛里,冒出几朵粉色,佟垒刚想和人分享, 转头看着身边空荡荡,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秦疏请假了。   独自一人走在上学路上,那个触手可及的人不在身边,佟垒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佟垒不会委屈自己,打开蓝牙, 戴上耳机,开始《一千零一夜》。   一个故事讲完,他刚好到学校。   佟垒将耳机放回电仓,忽然笑了,幸好是在早上,否则以某人的催眠能力,明天本地新闻估计就得报道“恐怖故事太‘上头’,高中生街头险丧命”。   佟垒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正在他准备踏进校门时,不经意往巷道看了一眼,随即脚下一转,疾步走了过去。   童燕被一个中年男人拉扯着,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惶。   佟垒看清两人的情形,手臂一滑,将书包扔在地上,迎面就给了男人一拳。   男人被打得眼镜都掉在了地上,见过来的是个学生仔,愤怒反击。   佟垒在甘县长大,从小上山下水,身手十分灵活的像个小豹子。男人两次反击都没有打中他,反而又挨了几下结实的。   佟垒现在被养出了充足的血肉,早已不是麻竹竿儿了,打人专挑痛处,中年男人吃过苦头,不敢跟热血上头的高中生好勇斗狠,瞅着间隙忙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和她认识,你怎么随便打人呢?”   “小燕,咱们认识,对吧!”后面这句是对着童燕说的。   佟垒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斯文败类,当即啐了一口:“打的就是你。”   他上辈子虽然是个纯爱战士,可阅历在那摆着呢,而且穷山恶水出刁民,甘县穷,人穷道德底线能低到深沟里,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有,他懂的多着呢。   童燕是贫困生,这人穿的却是西装,而且不便宜,两个人不该有交集。   佟垒看他还在看童燕,而且眼带威胁,正想上前踹上一脚,衣摆被人拉住了。   是童燕。   童燕看着中年男人的狼狈,眼里有畅快,很快那点畅快就被更深沉的东西湮没。   男人见此,有些得意,扯到嘴角这才将笑收敛。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西装,想要说些什么话找回脸面,只是佟垒明显一副还想揍人的模样,最终给了童燕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转身离去。   佟垒:“需要帮忙报警吗?”   童燕眼神挣扎,最终还是摇了头。   童燕是个女孩子,佟垒不好追问内情,最后只道:“如果需要帮忙,吱一声。”   童燕说了一句“谢谢”,声音有些哽咽。   *   秦疏的有声读物搞得有声有色,虽然最开始只是想开拓一个赚钱的渠道,但他的声音条件优越,阅历韧性一样不缺,愣是一天都没断更过。   他一直没有和猫爪签约,收益只能拿到实际的三成。   现在也积累了一票粉丝,打赏日积月累,倒也积聚成了可观的数字,这笔钱,不签约是拿不出来的。   除此之外,娱乐行业最大的赚头就是广告了,广告费用平台也要抽成,如果私下联系被后台检测出来,他的作品就要下架。   去年秦疏就收到了猫爪的签约邀请,不只一次。猫爪的签约方式十分便利,只要上传电子合同就可以。   只是他看到合同内容后拒绝了,一个是猫爪的分成太狠,他不想给人割韭菜。再者就是他还是个未成年,签约需要监护人的身份证件,这个他没有。   现在考虑到要提前高考,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秦疏就想着还是得套现。至于在佟垒手里的那笔钱,秦疏表示,没有把钱给了老婆还往回要的道理。   猫爪的本部就在恒城,秦疏跟老班请了假,决定跟负责人面谈。   接待他的是个叫梅贺的年轻小姐姐,看模样也就刚毕业,秦疏还挺惊讶的,因为猫爪的创始人之一就是这个名字。   不过再一联系猫爪的风格,似乎这样反而更合理一些。   其实,见到春彡,梅贺比他还惊讶。   最早给春彡发签约邀请的就是梅贺,春彡最开始的作品还能听出声音有些生涩,后来越来越自然,风格也越来越多元,关键产出还稳定。   她一直以为春彡是个高校学生,没想到竟然是个高中生。   她确认一般,指着秦疏衣服上的校徽:“这是你现在就读的学校?”   秦疏点头:“我请假过来的。”   梅贺有些激动,她现在都能够想到,如果春彡的年龄和外貌曝光,会带来多大的流量,这个人,她签定了。   梅贺将人领到办公室,两人相对而坐。   秦疏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来,包括“儿童福利证”。   梅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证件,她实在很难将眼前的少年和孤儿联系到一起。   秦疏手指轻点证书:“这是民政部门颁发给0-18岁的孤儿、查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儿童和事实上无人抚养的未成年人的救助凭证。”   梅贺心头浮现怜惜,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秦疏直言:“我没有实际的监护人,签约的事儿自己就可以做主。”   梅贺没意见,秦疏已经过了十六周岁,签他不算雇用童工。   达成了初步意向,接下来就是谈合同了。   秦疏对猫爪的合同分成并不满意,猫爪实行的是五五分,平台赚的每一分钱都充满了资本家的血腥味道。   涉及金钱,梅贺立马变得专业起来:“猫爪签约你们也是要承担风险的,除此之外,运营、推广、技术维护等都需要成本投入。我们给你提供了一个这么大的平台,让你能够展示自己的才华,这本身就是一种价值。而且,平台还会为你策划专属的推广方案,吸引更多的粉丝关注你,这些都是无形的投入。”   秦疏双手抱胸,冷静地反驳道:“梅经理,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可有一点您不要忘了,咱们双方是合作,不是雇佣。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我有信心在短时间内为平台带来大量的人气,而且我对自己的发展规划也很清晰,并不需要平台全方位地介入。我觉得三七分比较合理,我七,平台三。”   秦疏刚刚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模仿的是最近大热剧男主,梅贺先是眼前一亮,随即皱了皱眉头,“业界一直都是五五分,猫爪自成立以来,也一直都是这个分成比例。而且,我们不会瓜分粉丝打赏,比起某些平台,已经是业界良心了。”   秦疏才不信,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是合同,就都有商谈的可能。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梅贺:“梅经理,这是我对自己未来三个月的规划,包括内容策划、粉丝互动方案以及预估的流量增长。你先看过再说。”   梅贺接过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秦疏的这份规划做得非常详细,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得很周全,而且其中的一些创意点确实很新颖,具有很大的吸引力。越看,她的眼神中越流露出惊讶和赞赏的神情。   看完后,梅贺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你的这份规划确实很有说服力。但是,三七分还是太高了,我最多能给到四六,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秦疏:“梅经理,其实我歌唱得也不错,当初之所以选择猫爪而不是佳莱,就是不想抛头露面。我马上就要成年,大学的学费需要靠自己,选择猫爪也是想要在学业和生计间维持一个平衡。”   秦疏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梅贺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会转战佳莱。   如果换一个人这样对梅贺说话,梅贺可能会直接将人请出去。但考虑到秦疏是个孤儿,还有他的潜力,梅贺还是犹豫了。   最后梅贺说:“猫爪不是我一个人的,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需要跟我的合伙人商量一下。”   秦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梅贺拿起手机,去外面打电话。秦疏知道,猫爪最终还是会破例。借口秦疏都帮他们找好了,他是孤儿嘛。   秦疏不需要同情,但如果同情能够给他置换利益,他也不介意。   几分钟后,梅贺回来,“他们同意了,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你的作品授权期限要增加到十年。”   秦疏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再加一条,我有权随时终止合同。”   梅贺:“……”那他们还玩什么!   秦疏看她似乎不太愿意,继续道:“为了公平,可以改成双方中的任意一方。”   秦疏太有主意,梅贺为了将人留住,最后还是同意了。合同又不是卖身契,秦疏要是真的想违约,成本挺低的。   梅贺将修改后的合同打印好,确认无误后,秦疏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梅贺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猫爪平台的公章。   “恭喜你,秦疏,从现在起你就是猫爪平台的一员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梅贺伸出手。   “合作愉快。”秦疏握住梅贺的手。   合约达成,梅贺也有心情去询问其他了,“你怎么没选择去市一中啊?”   恒城私立高中是有名,可有名在“贵”,这样的学校实在不适合一个领救助金的孤儿。   秦疏语气淡然:“因为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梅贺恍然,恒城私立高中为了跟市一高抢夺生源,钞能力使得贼六,她好奇问道:“你能考多少分?”   秦疏说了个分数,梅贺猜到秦疏成绩好,却没想到会这么好,搞不好明年能上当地新闻。   恒城私立高中对成绩好的学生十分大方,按秦疏的成绩,奖学金至少五位数。   “你三年高中的奖学金支付大学四年的费用绰绰有余,怎么还搞起副业来了?”   秦疏眼中露出温柔的神色,“我想多赚些钱。”   梅贺秒懂,揶揄道:“有对象了?”   秦疏微笑。   现在是没有,不过是阿晋不允许,这才被年龄卡了脖子。等到了18岁,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梅贺只以为他是默认,小心询问:“你对象和你一样?”   “不,他爸爸是著名钢琴家佟长宇。”秦疏小小地秀了一下。   梅贺慕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佟长宇可是恒城的活名片,他们这边没有不认识的,秦疏可真是太能了。   羡慕的同时,又有些好笑,“之前跟我谈判的时候,还以为你少年老成,没想到提过喜欢的人,情绪也这么外露。”   听到她的疑惑,秦疏眼里填满了笑意:“他是个很有活力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他之所以情绪外露,是受到了对象的影响。   梅贺这次是酸了,她还没有对象呢。 第225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1   秦疏离开猫爪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猫爪在高新技术园区,他们学校在老城区,回去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出了园区再走几百米就是地铁站, 秦疏迈开长腿, 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附近的展览馆可能是在搞什么活动, 有穿着工作服的员工派发传单。出于礼貌, 秦疏接了一张。   上面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佟垒生日快要到了, 之前秦疏还在想要送什么给对方,现在倒是有了点想法,反正请了一天假, 他也不急着回学校了,脚下一转,去了展览馆。   逛了一圈, 秦疏站在了微型车床展台前面, 车床长度大概60公分,可以直接放在桌子上, 不占地方, 适合家用。   原本正在刷手机的小哥看到有人,立马上前, 等到看清秦疏身上的校服,脸上的笑容一滞,这一看就不是目标客户啊。转念一想, 锻炼一下口才也是好的,很快又恢复热情,“同学,对这个感兴趣?我给你介绍介绍?”   秦疏正在看海报上面的产品信息,一时没有回应, 小哥没想到这个学生党这么高冷,正想再回去窝着,就听眼前的酷哥开了口:“我可以操作一下吗?”   小哥第一反应是这个男生的声音真好听,如金鸣碎玉,这样的学生在校园里不知道有多受欢迎。   然后才反应过来男生的意思,展品当然是可以操作的,他们还提供了原材料。虽然这不是目标客户,不过给展台增加点儿人气也是好的。   得到允许,秦疏直接站到了操作台前。   小哥原本想着介绍一下操作要领,再演示一下,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扫了一眼使用说明,就将机器启动了。   小哥:“……”   秦疏车了一个勺子,再给勺子抛光,洗净擦干,觉得太素了,不太满意,又在勺柄上钻了个孔,还刻了个猫猫。   不是说当代学生文化课任务重吗?现在都已经这么卷了吗?小哥怀疑人生。   秦疏将勺子洗净擦干,问小哥:“请问,这个勺子……”   小哥回神,翘起大拇指:“真是个好勺子。”   秦疏默了一瞬,“我是想问,这个勺子可以带走吗?我可以出钱。”   小哥一摆手:“不用,拿着做纪念吧。”   秦疏道谢,将勺子收好。   正在小哥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时,就听男生问:“这个车床单卖吗?送货上门吗?”   “啊?”小哥惊讶,“不是,你要买?”   秦疏点头,“多久能发货?”   “你想今天收到货都没问题。”小哥没想到还真开张了,立马打包票。   他们公司今年没出新品,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占个名额,都做好了坐冷板凳的准备。眼见着实现零突破,当即又热情了几分,使劲儿夸他们的产品有多好,秦疏有多么有眼光。   听到今天就能收到货,秦疏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开单子吧。”   真是个爽快人,小哥收款入账,之后一个电话过去,安排人送货。   离开了这边,秦疏又购买了一些diy会用到的原材料,这才离开。   秦疏带着战利品回了家,机床是和他前后脚到的。之后的时间他就一直鼓捣这个新玩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窗户上传来雨滴敲打的声音,抬眼一看,外面已经黑成一片。   下雨了。   佟垒没有带伞。   秦疏看了一眼时间,还差几分钟距离晚自习下课。   春雨淅淅沥沥,如细针牛毛,虽然不大,可早晚天气寒凉,而佟垒畏寒。他顾不得收拾,拿起一把伞匆匆出门。   *   放学了,佟垒怕把书本打湿,就没带书包,两手空空地下楼。刚走到一楼,他就被穿堂的冷风冻得一哆嗦。   学生淋雨是家常便饭,佟垒却不喜欢雨水的潮湿,会让他产生发霉的错觉。他将胳膊缩上去,提着领子把自己脑袋兜住,武装完毕,迈步出了楼门。   佟垒恍惚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回头去看,周围都是乌泱泱的学生,在细雨中欢叫狼嚎。   佟垒也没在意,继续向前。   一个身影逆着人群走来,越来越近。佟垒一下子就认出那是秦疏,脸上先就带了笑,之后小跑着过去。   王子涵下楼时看到佟垒了,他看佟垒空着手,就知道是没带伞。   他立马就想追上去,只是楼梯上都是人挤人,他只能乌龟挪步。   眼看着佟垒走出教学楼,他连忙喊了一声。   佟垒回头了。   佟垒没看见他。   王子涵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旁边的朋友撞了下他的胳膊:“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王子涵不悦:“天天走的是一条道,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   “你还是适合徐静那款的,娇娇软软,小鸟依人。今天人家不是还给你送水了吗?”朋友挤眉弄眼。   王子涵:“别瞎说,我俩早分了。”   朋友撇嘴:“你啊,是得到了的就不珍惜,得不到的想要追逐,人家真跟你好上了,转眼就得变成徐静第二。”   王子涵觉得不是,佟垒跟别人都不一样。可他对待感情向来是三分钟热度,说什么都缺了些说服力。   最开始他确实是被佟垒的变化吸引,后来了解到他的情况后,开始对这人产生好奇。好奇就是感兴趣,感兴趣之后便想要更多地了解一个人。   王子涵被人追过,也追过别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像佟垒这样,让他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交付全部的心神。看到他,就想要靠近。   真正喜欢一个人之后,才发现曾经不过是过家家,是少年人的虚荣、攀比,将别人的尖叫和崇拜当作战利品。   王子涵后悔了。   终于出了教学楼,他赶忙往校门口跑,然后,他看到一个男生为佟垒撑伞,是秦疏那个狼人。   路灯下,雨幕中,两人一个抬眼,一个低头,脸上笑盈盈的,正说着什么。   亲密无间。   王子涵觉得心里漏了一个窟窿,雨水呼啦啦地下,比外面的猛多了。   *   回家的路上,秦疏问佟垒:“你爸妈这次多久能回来?”   “半个月吧。”佟垒记得,佟卓是复赛被刷下来的。   秦疏:“叔叔阿姨不在,以后你中午和晚上来我家吃吧。”   老婆当然要自己养,佟垒爸妈要是在也就算了,现在就一个做饭阿姨在,秦疏自觉他比对方更能胜任煮饭工作。   佟垒有些别扭,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去,可听到这个建议又莫名心动。   只是两人现在本来就挺暧昧,他再跑到秦疏家吃饭,怎么想都有些危险。于是开始找借口:“家里有张阿姨呢,她做饭还行,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秦疏听到“还行”就知道有戏,配合着他走流程,继续劝:“麻烦什么?我就喜欢下厨,之前是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就对付着在外面吃了。你如果不跟我搭伙,我自己也挺没意思的。”   秦疏早饭做得就挺好,特别合佟垒的胃口。   “你之前不是说要今年参加高考吗?”佟垒又犹豫了,高考很关键,他怕耽误了秦疏,“买菜洗菜切菜做菜琐碎又耗时,还是别了。”   秦疏搭上他的肩膀,对上他的目光,眸底含笑:“担心我啊,放心吧,我肯定给你拿个状元回来。”   佟垒被他的目光一烫,莫名耳热,嘀咕一句:“什么叫给我拿状元啊。”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心里却是甜的。   想到秦疏遥遥领先的成绩,佟垒嘴巴张合几次,还是开了口:“考哪个大学,你想好了吗?”   秦疏对去哪儿无所谓,随口道:“都行,看你。”   佟垒急了:“怎么能看我呢?”   他现在成绩跟秦疏差了将近一百分,两人能选择的院校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他相信秦疏不是说话哄他,正因如此,他更不想看到秦疏为了他委屈了自己。   秦疏看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抿了下唇角,真想现在就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只是一想到年龄是硬伤,真要是正了名,他难道还能望梅止渴吗?   心头叹气,秦疏说:“有我在呢,你就是榆木脑袋哥也能带你飞。”   佟垒死亡凝视:“会说话吗?”   秦疏连忙告饶,很快,两人又聊了起来。   秦疏:“物理笔记我整理好了,明天拿给你。你再做些针对性的练习,多刷题,肯定没问题的。”   佟垒这次没别扭,他认真地说:“秦疏,谢谢你。”   他的弱项是物理,这么多次考试都没能排进前三十,问题就是出在物理上。   秦疏没有看他,“都是我应该做的。”很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是学生,秦疏也是学生,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佟垒想,他得更努力才行,这样才能不辜负少年的一腔赤诚。   之后佟垒又说起了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规律,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秦疏默默地听着,眉目舒展,可能佟垒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有向话痨方向发展的趋势。   越来越有活力了呢。   两人说说闲话,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丽水嘉园。进了电梯,佟垒才察觉自己半侧身体是热的,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秦疏一直走在他的身侧,替他挡住了身后的冷风。   站在楼道里,两人道别。   秦疏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勺子,递给佟垒。   佟垒愣愣地接过,给他个勺儿,什么意思啊?   秦疏:“今天的意外收获,我觉得还不错,很适合你。”   佟垒进了家门还是不解,怎么会有人想到送勺子的。   这时,张阿姨从厨房里出来:“小垒回来了,给你煮了红糖姜汤,趁热喝,去去寒。”   佟垒忽然悟了,说:“阿姨你明天不用给我准备饭了,我跟我同学一起吃。”   张阿姨听他这么说,脸色一垮,她难道要失业了吗?   “是和小秦同学吗?”张阿姨说这话时,一副我就知道是他没别人的眼神。   佟垒:“……”阿姨你好八卦啊。 第226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2   想到明天就能将人成功拐到家, 秦疏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觉。   佟垒最近用脑过度,他得给人好好补补。秦疏脑海中模拟着佟垒吃到自己亲手做的食物的反应, 想着想着, 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   秦疏翻了个身, 心脏跳动的节奏似乎都因为这份期待而变得欢快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 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银白的纱。秦疏的思绪渐渐飘远, 如果不是遇到他,秦疏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解什么叫幸福。   他回想起和爱人一起度过的时光,一起聊天、一起欢笑、一起做着许多平凡而又美好的事情。   未来, 或许他们会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相互依偎着在沙发上看书,会亲密地接吻, 享受独属于恋人的甜蜜。   秦疏难得感性一把, 结果就更睡不着了。   他打开床头灯,进入猫爪电台。   几乎是他刚接入电台, 下一刻就有人摸了进来。   【看我发现了什么, 逮住了一只活的春彡大大】   【哇塞,活久见啊!这个点儿了, 大大竟然在营业】   【春彡大大,你是不是想我们了呀?比心。】   【我就知道,深夜蹲守必有收获, 嘿嘿嘿。】   【大大,求翻牌,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么么哒咪啾】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奥力给”,大大出现得太突然了。】   【激动的心, 颤抖的手,春彡大大我有酒,走一个】   ……   弹幕刷得太快,就是以秦疏的眼力也不可能看全。   他开口翻拍:“小白狼与大灰兔,你想听谁的声音。”   【awsl,竟然真的翻到我了诶】   【大大,不二梦,我想听不二梦】   秦疏:“是二次元角色吗?等我查查。”他的现有储备里并没有不二梦。   【好嘟好嘟,要听不二梦的经典语录嗷】   【期待】   【期待+1】   【期待+++】   ……   秦疏打开万能的度娘,检索结果跳出,看清上面的内容,他只庆幸隔着网络,没人知道他是人是鬼。   不二梦名字挺中二,其实是个鬼畜医生,身上贴着上位、掌控、禁欲等多重标签,是个以压制、凌虐患者为乐的二次元角色。   秦疏随便听了两个片段,试了试音,随即,一道高冷淡漠的声音在网友耳边响起:“我允许你们将想听的台词打在公屏上。”   【我靠我靠,天灵盖麻了】   【大大,你是吃了CD吗?这声音复刻得也太完美了。】   秦疏掠过夸赞的话,开始发放粉丝福利。   “你的生命在我手中,现在,我命令你,将身体打开。”   “在这冰冷的诊室内,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服从我的指令,否则后果自负。”   “我是你的主宰,不要试图反抗,只需将自己完全交予我。”   “病痛是你的罪,而我是你的审判者,现在,请接受我的治疗。”   此时,佟垒也在听着秦疏的电台直播。他今天原本是想用《一千零一夜》助眠的,没想到秦疏竟然打破以往的规律,这么晚还电台直播。   出于好奇,佟垒点了进来。看到网友的热情,佟垒嘴角微微上扬,这家伙,越来越受欢迎了呢。   等到秦疏开口念台词,佟垒顿时像是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畔一直蔓延到心底。   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秦疏和医生也太适配了吧,要是穿着白大褂,手拿柳叶刀,用这样的声音命令他——   完了完了。   佟垒捂脸: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都怪春天。   佟垒紧了紧被子,将身体蜷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失控的想法捂住。   秦疏满足了小白狼与大灰兔的要求,顿时又迎来了一波彩虹屁:   【哇哦,大大声音太好听了吧,耳朵要怀孕了】   【春彡大大yyds,爱了爱了】   【绝绝子本绝,原地封神】   ……   佟垒从自我想象的羞窘中缓过神来,看到网友们的夸赞,矜持地发了一条弹幕:“大大最棒!”   幸好他发现秦疏就是春彡后没有点破,否则哪有这样的福利,这种逮住了对方小秘密的感觉竟让他觉得甜蜜。   而秦疏看着电台直播间里的在线人数和热闹的弹幕,就好像是在和这些人一起分享喜悦一样。   心情好,他就又翻了几个网友的牌子。   他今天这么好说话,那些常常光顾的铁杆粉丝都已经疯了,礼物刷到飞起。   佟垒也想刷,只是看看自己的id,还是算了。   只是留评,在众多的弹幕中不显眼,可顶着“冻土之下”这个id刷礼物可就不一样了,秦疏太敏锐,如果被发现,搞不好以后就没这福利了。   等到直播结束,秦疏一看时间,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滑进被窝,赶紧补眠。   *   第二天,佟垒被生物钟准时叫醒。   昨天睡得太晚,佟垒感觉自己像是被床垫子抓住了,根本起不来,可今天才周三,这周才过了一半,距离放假早着呢。   他又在床上蛄蛹几分钟,想到那一百分的差距,瞌睡虫顿时退散。   五分钟后,佟垒已经站在门厅开始换鞋。   张阿姨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手袋,“我给你做了酸奶,草莓口味的,拿去学校喝。”   张阿姨处于半失业状态,很有职业的紧张感。佟长宇和施琳都是文化人,工钱给得足,待人也客气,在他们家干活是顶体面的一件事。   原本佟垒被接回来了,张阿姨还挺高兴,佟卓毕业了她也还能接着干,没想到她没被同行挤走,反而被个学生截胡了。   佟垒让她不用做饭了,可她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和愣头青也没差了。   佟垒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了解她的心思,草莓酸奶也确实对他的胃口,高兴地接了。   张阿姨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这丝微笑随着房门的打开倏然消失。   佟垒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秦疏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被一个妈妈辈的女性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还挺有罪恶感的。   秦疏也知道自己不厚道,想了想说:“张阿姨,我平时上学也忙,能不能麻烦您帮忙买个菜。”   峰回路转,张阿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脸上立马又挂上了笑:“说的什么话,菜市场没有比我更熟的了,你们想吃什么直接告诉我,回头我把做饭要用的东西都洗好切好。”   秦疏冲佟垒得意地眨眼。   佟垒看着秦疏就想起昨晚的电台直播,耳根微微发热。他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没有褶皱的衣服。   两人一同走出家门,晨光洒在身上,佟垒偷偷瞥了一眼秦疏,看着他那副淡定的模样,心下吐槽:真能装啊。   不过,不得不承认,秦疏的声音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确实很有蛊惑人心的本钱。   佟垒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将声音模仿到以假乱真的。关键是他能拿捏那么多的声线,平时说话竟然还不串味儿,也是厉害。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佟垒的思绪在眼前的秦疏和昨晚的春彡之间来回切换。   只要一想到秦疏穿着白大褂的模样,脑子里就塞满了黄色废料。因为这,脸上的热度一直没下去。   果然是憋太久了吗?   秦疏察觉到佟垒的异样,转过头问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佟垒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秦疏看他面色酡红,双眸水润,如果不是环境不对,他还以为——   “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   佟垒瞪了他一眼,眼中水波荡漾,口中的话却十分无情:“你今天不许和我说话。”   秦疏骤然被剥夺了话语权,问他:“为什么?”   难道他不小心惹对方生气了,可看佟垒这模样也不像啊,反而更像是在闹别扭。   佟垒用眼神告诉他:不-许-说-话。   “不说就不说。”反正佟垒肯定先忍不住。   秦疏这样说,佟垒又不高兴。可为什么不高兴,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学校,气氛有些微妙。   平时两人也有一路无言的时候,可那个时候就很自在,不像今天,呼吸都觉得好大声、好突兀。   佟垒好几次想要打破这份沉默,可一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又硬生生忍住了。   秦疏则是一脸淡定,坚定执行,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上完了早课,课间的时候,陈晨探过半边身子,捅了捅佟垒:“你俩闹别扭啦?”   佟垒:“没啊。”   陈晨才不信:“没闹别扭怎么一句话不说。”   佟垒无语:“平时我们俩也不多话啊。”   陈晨摇头:“不一样。”   佟垒嘴硬:“哪里不一样了?”   陈晨一副我早看透了你的模样,说:“也有可能是我交感神经失调。”   佟垒将他的脑袋推回课本前:“没事多看看书。”   陈晨看着书上的PCR技术,顿感头晕:“生物好难啊。”   佟垒:“那就换一门,看看物理。”   陈晨:“这玩意儿简直就是来折磨人的,好人谁爱学物理啊。”   佟垒也觉得物理难,做个题就像在走迷宫,怎么找都找不着头绪,绕来绕去把自己都给绕晕了,陈晨基础差,学不会也情有可原。于是建议:“那你看看语文。”   陈晨:“我不喜欢爬山。”   佟垒黑线,昨天他们刚学的《蜀道难》,今天语文老师要考察背诵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秦疏一直在座位上。   听着他们没营养的对话,秦疏眸中闪现笑意,佟垒现在才有了高中生的样子,这是个好现象。   陈晨这样明显是放弃治疗了,反正他家有钱,不缺大学上,佟垒决定不再跟自己为难,就说:“哥忙着呢,去角落玩泥巴去吧。”   陈晨龇牙,上来就是锁喉偷袭。佟垒乡野里练的野路子,肩膀下沉,反手就是一个猴子偷桃,瞬间将人拿捏。   陈晨:“嗷嗷嗷,快撒手。”   旁观的秦疏:意念有点儿痛。 第227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3   上课铃响起, 牟老师踩点进了班级,进班第一件事是习惯性地看一眼教室墙壁上的挂钟。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走完固定流程,牟老师扫视了一眼全班, 开口道:“现在, 找同学背一下《蜀道难》。”   牟老师的风格就是新课前抓五个学生考背诵, 先叫两个背诵困难户, 背不下来就站着, 再叫两个中等生和一个优等生,后三名学生都背下来后,再给背不下来的学生一个机会, 这个时候如果还是背不下来,那就给老师做全程陪站员。   从前陈晨胖,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 老师即便叫到他也不会让他站全程, 现在恢复到正常体重,上课就不好过了。   陈晨默默地缩了缩肩膀, 背诵是他永远的痛。只是越不想发生的事就越是会发生, 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晨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 提心吊胆地开始背诵:“噫吁嚱,危乎高哉!……”   牟老师:“陈晨最近状态不错,继续保持, 请坐。”   陈晨坐下后还有些不可置信,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背了下来,冲着隔壁的佟垒疯狂挤眉弄眼:“飘飘让我坐了诶。”   佟垒无语:这个傻子,怎么把牟老师外号说出来了。   他往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完了, 牟老师听到了。   牟老师叫穆婷婷,是个中年女老师。黑长直,公主切,日常喜欢穿裙装,因为走路没声,加上这一身装扮,很有飘飘的特质,所以学生私下就给牟老师起了个外号,叫牟飘飘。   传着传着就成了母飘飘,后来又成了水母飘。   这些私下传也就算了,没谁傻到舞到老师面前。佟垒给了陈晨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只是陈晨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根本就没发现。   牟老师继续走流程,五个背诵名额完毕,开始讲授新内容。   秦疏这节课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佟垒的方向,确切地说,是佟垒的那双手。   佟垒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很好看。秦疏一直想牵,苦于时机未到。   “陈晨,你来说一下——”   陈晨再次被点名,一脸茫然地站起来。怎么换套路了?这么宝贵的回答问题的机会,向来与他这等宵小之辈无缘啊。   秦疏思绪被打断,看向邻座,目光晦涩不明。今天,他对佟垒有了新的认识:一位抓鸡能手。   陈晨见秦疏看过来,目光一喜,希望能从他这边得到一点儿提示。只是学霸不解风情,他这媚眼抛给了瞎子。   他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佟垒,这位正在奋笔疾书,根本没看他。   陈晨苦哈哈,这一站,这节课就再没机会坐下了。   他站着也不敢溜号,牟老师的目光不时地扫过来,他只能装作一副十分认真听讲的样子。   及至看到牟老师飘逸的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陈晨“嘶”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搞不好他下课要被请去办公室喝茶。   秦疏目光总往佟垒手上飘,视线冷幽幽的,好悬没把他的手烤出个窟窿。   不就是让他闭嘴少说话吗?怎么又冷又热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佟垒就想去外面透透气,顺便去个卫生间。   刚起身,就被秦疏拉住。   秦疏看着他,目光纠结,欲言又止。   佟垒:“你想说什么,说吧。”   秦疏语言系统被解封,说:“记得好好洗手。”   佟垒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秦疏。   秦疏贴心提醒,“是另一只。”   佟垒简直了,“你是哪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老古董吗?”   秦疏正要说话,佟垒上手就在他脸上使劲儿揉了揉,之后笑得恶劣:“完了,你的脸脏了,要不要去洗一洗?”   秦疏一脸淡定:“如果是干洗,也不是不行。”   佟垒嘁了一声:“美得你。”   *   中午,回到丽水嘉园。   秦疏把佟垒让进屋,推开一扇门,对他说:“你先睡半个小时,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佟垒打量一眼房间,卧室里面没有日常使用的痕迹,应该是客卧。床单被罩看着都很新,明显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佟垒心头微暖,他如果想要休息,完全可以回自己那边,跟着秦疏过来原本是想帮忙的。   可看到眼前的房间,他仿佛能够想象秦疏布置房间的心情,这样的用心他无法拒绝。   而且,他确实很累。昨天睡得晚,经过一个上午的脑力劳动,身体已经没电了。他也没和秦疏客气,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就一头栽到了床上。   秦疏将门掩上,之后就扎进了厨房里。   经过一番忙碌,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今天他做的是家常菜,没有任何炫技的成分。以他对佟垒的了解,佟垒会喜欢的。   佟垒睡了半个小时,精神多了。   他来到厨房,秦疏正在装盘,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那种纯然的喜悦瞬间击中了他的心。   刚睡醒的脑子还带着混沌,他被本能支配,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秦疏,将头靠在他的背上。   秦疏身体一颤,动都不敢动,生怕这难得的福利长腿儿跑了。   佟垒在环住秦疏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妥,可他还是默默地抱了一会儿,他上辈子汲汲营营,所求不过如此。   温情,无声蔓延。   等到佟垒松开手,秦疏心头有一瞬的失落,语气却是十分自然,声音带笑:“去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听到洗手,明知道秦疏这次没别的意思,佟垒的心头却忽然涌上赧然。他在水池边洗了手,之后帮忙把饭菜端到餐桌上。   秦疏做的是家常菜,红烧鱼、地三鲜,再加一个西红柿汤,却是色香味俱佳。   只一口,佟垒就喜欢上了,味蕾瞬间被俘获。   在甘县的时候,养母做菜要么清汤寡水,要么油油腻腻。回到佟家之后,因为施琳注重身材和保养,习惯吃轻食,家里人也受到了影响,口味偏清淡,喜欢原汁原味。佟垒不是很喜欢,却也能接受。   其实,佟垒口重却不喜油腻,在外面吃倒是可以随着喜好来,佟垒也不会在吃的方面委屈了自己,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重生以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所有的改变都有眼前这个人的参与。佟垒心绪涌动,他没想到,上辈子的缺憾在这间出租屋里得到了满足。   遇到秦疏,似乎他的人生也跟着重启,有一种被救赎的感觉。   秦疏看到他眼里似乎有水光,心疼却不点破,反而邀功道:“快尝尝这个红烧鱼,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你肯定喜欢。”   佟垒夹起一块红烧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嗯,真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   秦疏笑而不语,每次出去吃饭,他都会注意佟垒点菜的偏好,久而久之,便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学校的课程到最近看的一本书,气氛温馨而融洽。   佟垒其实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尤其是曾经的短暂人生让他对人性充满了不信任,所以在与人交往时,会不自觉的防备。   可是,和秦疏在一起,他却十分放松。无论是聊天还是吃饭,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舒适感,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吃完饭后,佟垒主动帮忙收拾碗筷。秦疏想要阻止,说:“你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佟垒却坚持道:“你做饭已经很辛苦了,我来帮忙收拾是应该的。”   秦疏拗不过他,只好和他一起收拾。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后,佟垒看了看时间,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有课呢。”   秦疏点点头,两人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一开始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佟垒看着秦疏的侧脸,此时阳光正好,秦疏这张清冷卓然的脸也多了温度。   佟垒耸了耸鼻子,秦疏身上还残留着厨房的油烟味,与他特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勾的人想要靠近。   他没话找话:“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挺好闻的。”   秦疏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手臂,没闻出什么味道。   “好闻吗?我不用沐浴露啊。”   佟垒睁大眼睛,一屁股挪了过去,然后秦疏在秦疏惊讶的目光中,靠近闻了闻。   不是错觉,确实有一种特别的香气,就好像秋日里枫叶上的白霜,带着草木霜雪的清冽,他形容不来。   “那你洗澡用什么?直接用水冲?”   “我用香皂。”秦疏用的还是基础款,超市打折买的,九块九三块。   佟垒意外:“你还有体香啊。”   秦疏作羞涩状,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含糊:“只有你能闻到。”   他们于彼此就是最特别的存在。   佟垒犹豫了下,决定顺从本心,脑袋一歪,靠在了秦疏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唇角含笑。   秦疏计谋得逞,轻轻搂住佟垒,自得的同时,心中默默希望时间能再慢一些,让这一刻再久一些。   *   四月初,高三一模。   秦疏找到老班,要了两套高三的卷子。老班满脸欣慰,不愧是状元苗子,真是自律。   可怜的老班只以为秦疏是为了提前挑战难题,却不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已经计划着提前高考,舍他而去。   秦疏回到教室途中,听到教室传来喧哗声。他心里一紧,直觉不好,迅速赶去。   途中还遇到一个班里的男生,男生原本想去办公室搬救兵,看到他,眼睛一亮:“秦疏,快点吧,佟垒和人打起来了。”   男生一边跟着他往教室走,一边说明情况:“程墨说你坏话,被佟垒听到了,然后俩人儿就打起来了。”   秦疏冲进教室时,就看到佟垒正压着程墨打,眼神暴戾,拳拳到肉。   佟垒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周围一群同学看着,噤若寒蝉,班长和体委试图将两人分开,结果根本拉不开。   秦疏上前,一手困住佟垒手臂,另一只手覆在佟垒手上,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放手,听话。”   没人觉得秦疏能将人劝住,偏偏之前还跟被恶鬼附身了一样的人真的听话地松开了手。   秦疏就这样轻飘飘地将人拖离了战场。   佟垒呼吸急促,看向秦疏时眼底发红:“这人满嘴喷粪,他算老几?”   秦疏心里一暖,佟垒当初被欺负的时候也没这么冲动,“嘴长在别人身上,说就说吧。”   秦疏说的淡然,看向程墨的眼神却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曾经的记忆浮现,程墨瑟缩了一下,不仅脸上疼,身上也隐隐作痛。   他真没说什么,哪想到佟垒突然发疯。   秦疏检查佟垒有没有受伤,看到骨节泛红,伸手按了几下,确定没伤到骨头,说:“不值当,伤了手怎么办?”   “别多想,我早就想揍他了,借机发疯罢了。”佟垒情绪已经稳定,看着程墨的眼神满是嘲弄,话却是说给周围人听的。   对于程墨,打就打了,他不后悔。他只是担心会影响到秦疏。   比起别人胡乱臆测,他宁愿让人以为他是伺机报复。   只是欲盖弥彰,学生本来就对桃色八卦感兴趣,他这样的做法在别人眼里瞬间加注解读。   佟垒刚转学那阵子程墨没少对人冷暴力,各种言语挖苦,大家都看在眼里。   佟垒性格不讨喜,黑瘦干瘪,说话还带着方言特有的土味儿,大家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去得罪程墨。   班里没人帮他,佟垒初来乍到,又不敢惹事,在程墨的有意排挤下愈发沉默。   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竟然因为程墨的一句话,就把人揍了,普通同桌能这样?   程墨早就说两人不清白,之前是没人信的。   难道,程墨真相了?   两个最不可能的人要是真搞对象了,那可是大新闻,惊动校长室没跑了。 第228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4   他们刚刚结束月考没多久, 佟垒俨然成了老师同学心目中的一匹黑马,除了物理没短板,这次在他们班排第二。年组排名更是跟串天猴似的, 嗖嗖地往上涨, 成功挤进了年组前十。   不过比起总分稳定700+的秦疏来说, 还有一段距离。   秦疏在他们学校绝对是钛合金打造的状元苗子, 有同学曾经听老师私下聊天, 回来就说,现在市状元已经无法满足老师们的胃口了。   从老师们的野心就能看出学校对秦疏有多重视了。   高中生早恋根本没什么可稀奇的,可如果是放在秦疏身上, 估计扫厕所的阿姨都得多问两句。   陈晨也抵不过心底的好奇,偷个空问佟垒:“你和学霸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   佟垒矢口否认,至少现在没谈, 至于以后——   陈晨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我妈说,找对象千万不能找那种沉默寡言的, 三棍子打不出来那什么, 憋得慌。”   佟垒眉头微皱,他不喜欢陈晨这么说。而且, 秦疏根本就不闷,特别好相处。   他看向秦疏,秦疏也刚好在看他, 两人对上目光,佟垒目光微闪,随即十分自然地移开,眼下还是不要再给其他人制造话题了。   班级里面窃窃私语,班主任李宏亮匆匆赶来。   门口看热闹的学生见到他来, 顿时一哄而散。   李宏亮进了班,先是去看秦疏,发现这个宝贝疙瘩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然后才去看佟垒,见人也好模好样地站在那里,最后才将目光投向程墨脸。   这一看,李宏亮吓了一跳,程墨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属实有些凄惨了。   程墨被打本来挺丢脸的,可现在看见自己这个受害者反而最不受重视,顿时感到了世界的参差,一下子破防了。   他顾不得丢人,站起来就道:“老师,佟垒把我打成这样,学校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班里的学生顿时都看向他,李宏亮皱了下眉,对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学生说:“上课铃都响了,还不赶紧回座位?”   老李的意思很明显,热闹无了,他们一个个的慢吞吞地往座位走去。   李宏亮跟过来上化学课的老师点个头,两人交流了一个只有老师才能明白的眼神,这才又看向佟垒和程墨:“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下。”   等到出了教室,李宏亮发现秦疏也跟在了后面。他停下脚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回去上课吧。”   “又不是什么好事,瞎掺和什么啊。”李宏亮想,他看了一眼佟垒,有些头疼。   “我也算事件的当事人。”秦疏语气淡然,却十分坚持。   班里同学本来就竖着耳朵,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炸锅。   佟垒和秦疏住对门在班级不是什么秘密,两人又是同桌,日常焦不离孟其实也很正常。   可看现在这个架势,两人不会真的好上了吧。   化学老师刚毕业没两年,镇压无果,开始深入群众。   *   李宏亮先看着程墨那张脸有些不忍直视,“你先去校医室处理一下,一会儿直接去我办公室。”   程墨离开,他带着另外两个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几位没课的老师,他们之前就看到李老师被班里的学生叫过去了,知道他们班级有人打架。   现在看到佟垒和秦疏都有些意外,难道是他们?   这两人能打起来?不像啊。   李宏亮靠在桌边,发现两个学生太高,不利于发挥他的威严,便又坐下了。   他看着佟垒:“说说吧,你和程墨怎么打起来的?”   佟垒十分了解学校的行事风格。他先动了手,就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他如果不能拿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最轻也得让他给程墨赔礼道歉。   这是佟垒绝不可能接受的,所以不管怎样都得把程墨拖下水。   过来的这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我去年转学过来的时候,程墨就总是拿话挤兑我,说我是土包子、乡下佬。”   佟垒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有一次还把我关在了厕所里,还是秦疏把我放出来的。因为这个,我很感激秦疏。后来程墨找我麻烦,也是秦疏帮了我。可能是怪秦疏打扰了他的好事,程墨因为这个对秦疏很有意见。”佟垒一脸委屈和愤怒地说道。   这事儿李宏亮还真不知道,他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他被外派学习,出差有半个月。   虽然这事儿不怪李宏亮,可转学生被霸凌本身就是他身为班主任的失职,语气就温和了些:“那今天你们两个是怎么打起来的?”   佟垒:“是因为他说了一些侮辱秦疏的话,秦疏平时帮助了我不少,尤其是学习方面,所以我成绩才能提高这么快。听到程墨说秦疏坏话,我实在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秦疏眼神闪了闪,佟垒很会说嘛,老师最喜欢努力上进的学生了。   果然,这话过后,李宏亮的脸色缓和不少。   他知道佟垒和秦疏的关系很好,从他们平时的相处就能看出来。如果程墨真的是因为侮辱秦疏而被佟垒打,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又问佟垒:“他具体说了什么?”   佟垒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说:“他说秦疏是个孤儿,没人要,还说他学习好又怎么样,以后也只是给他们家打工的料。”   李宏亮听了这些话,心中也有些生气。因为他们是私立学校,其中不乏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他一直强调要尊重每一个同学,不能因为家庭背景或者其他原因而歧视别人。程墨抓住别人的痛处说风凉话,这种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李宏亮正想说些安慰的话,然后就听到一道愤怒的声音:“老师,他说谎!”   原来是程墨从医务室回来了。   程墨从来不是本分学生,听到佟垒的话音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把他打成这样,还想清清白白地博同情,门儿都没有。   李宏亮不觉得佟垒说谎,在这样的事情上编瞎话,一戳就破。   不过他是资深班主任,也明白学生心中的小九九,看程墨反应这么大,佟垒避重就轻应是有的。   便问程墨:“那你来说说,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打了起来。”   “赵思慧她们几个说秦疏像小说中的纸片人男主走进三次元,特别干净。我就说了一句‘得了吧,搅屎棍能干净到哪去’,然后就被佟垒打了。”   再次听到这样的话,佟垒心头拱火,他垂下眸子,暗道:看来他之前还是打得轻了。   李宏亮虽然不再年轻,对于高中生的日常用词却十分熟悉,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秦疏和佟垒身上来回打转,试图发现些什么,空穴来风,定有原因,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可千万别是真的啊。   结果他根本没从两人身上看出端倪,他们俩一个比一个淡定,就好像程墨说的不是他们一样。   李宏亮不仅没放松,反而心里一咯噔,他太了解这个年龄段的学生的了,越是淡定,越是有事。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他才四十多,不想承受这样的刺激。   程墨没有发现,还得意地看向佟垒,“你打我是因为恼羞成怒,我说得没错吧。”   程墨最后补充道:“我没还手,是他单方面殴打我。”   其实不是他不想还手,佟垒当时真的跟疯了一样,眼睛都是红的,他一开始被吓到了,等反应过来想反抗却根本没有招架能力。   佟垒看他像是在看傻子,正要说什么,被秦疏按住了。   “所以你承认,你造黄谣。”秦疏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感到压力。   程墨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话中有把柄,慌乱了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宣布:“我舅舅一会儿就过来。”   李宏亮都快被气笑了,让他去医务室,竟然还偷用手机,真是有恃无恐啊。   他原本想着自己将事情处理完再告知家长,尽量将事情最小化。现在程墨的家长要过来,佟垒这边也必须有家长到场才行。   佟垒看到李老师拿出手机,眼神有轻微的变化,后又归于平静,只是周身的气息变得凝滞沉郁。   秦疏得到的只有佟垒重生后的命运轨迹。佟垒重生前,是个渴求亲情的少年,重生后却变成了复仇的黑心莲,甚至牵连了许多无辜的生命。所以在遇到佟垒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他重蹈覆辙。   现在看到佟垒的反应,他大概能猜出来,在佟垒的第一世,应该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察觉到秦疏的目光,佟垒看了过去,等看清他眼底的担忧时,蜷紧的心脏骤然一松,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呢。   佟垒回给他一个微笑。   目光收回的时候,正对上坐在靠墙位置的那个老师的眼神,老师的目光中带着了然,佟垒忽然觉得面皮发烫。   李宏亮打完电话,之后就是等待了。   等待的时间,他让三个学生拿了纸笔来写事情的始末。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佟垒循声望去,来人不是他爸妈,却也不陌生。   听到男人自报家门,佟垒的唇角勾起。   曹怀远勉强从被药水涂抹的青青紫紫的脸上看出外甥痕迹,十分气愤:“怎么被打成这样,谁打的?”   “舅舅,就是这小子打我。”程墨有人撑腰,顿时抖了起来,伸手指向佟垒。   与此同时,男人也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等到看清男生的长相,瞳孔一缩。 第229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5   曹怀远很快恢复镇定, 他看向李宏亮,“他把我外甥打成这样,李老师, 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宏亮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对方不想善了, 不过他身为班主任, 在他的地盘, 再有钱也得盘着。   佟垒连理由都替他找好了, 不用是傻子。   他将三人的情况说明推了过去,“程墨舅舅,你先别激动, 看看这个再说。”   佟垒打人是不对,可程墨也不无辜。   老师也是人,是人都有私心。他不想看到因为程墨, 让两个好苗子背上污点。   曹怀远正看着, 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这次来的是佟长宇。   佟垒看到人,叫了一声“爸——”   程墨惊呆了, 就佟垒这语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秦疏跟着叫了人:“佟叔叔。”   李老师看到他及时赶来,心里安稳了一半。之前打电话的时候, 他听出佟长宇那边很忙,能抽空赶过来,说明对佟垒这个半路寻回的孩子十分重视。   重视就好, 他也好使力。   李宏亮先给双方家长做了介绍。   听说被打的是程墨,佟长宇这才从青青紫紫中勉强认出了程墨的脸。   他记得这小孩,他有一次外出看到小卓跟他一起。当时他正拿树枝抽打人工湖,水花溅到人也不管,后来就提醒了小卓一句。   当时小卓还说两人只是偶然遇到, 因为是一个学校的,就凑在一起说两句话,其实关系挺一般。   佟长宇想到这件事,对程墨就多了不喜。   做家长的都护孩子,佟垒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平时不是学习,就是练习普通话和口语。而且佟长宇自己就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佟垒是他的种,平时也上进懂事,他不认为自己儿子是个只会动拳头的莽夫,除非——   现在佟垒将人打了,一定是对方欠揍。   曹怀远得知对方是谁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暴力小子竟然是艺术家的儿子,真是一点艺术气息都没继承。   他倒也不怵佟长宇,他是生意人,佟长宇在业界再牛也跟他不沾边。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必须得让佟垒吃个教训。   他也不看什么情况说明了,直接开口道:“李老师,佟垒家长也来了,咱们看这事怎么处理吧。”   他转向佟长宇,将程墨拉到他面前,说:“看你儿子干的好事,把我外甥打成这样,毁容了怎么办?”   佟长宇之前来得急,只知道儿子打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便看向佟垒:“小垒,怎么回事?”   秦疏上前一步:“佟叔叔,还是我说吧。”   佟长宇作为家长,当然知道秦疏,高二以来,秦疏的照片自打挂上光荣榜就没掉下去过。   尤其是这孩子跟他们还是邻居,平时见面也很有礼貌,秦疏和小垒还是同桌,有他带着,小垒的成绩也跟着进步一大截。佟长宇对他印象挺好。   秦疏便将程墨怎么领头孤立佟垒,言语打压、冷嘲热讽等诸多事迹一一道出。   秦疏对佟长宇的不作为也有气,所以说的时候十分注意语言艺术,真是闻者心酸,成功激发了佟长宇身为人父的愧疚。   佟长宇没想到儿子在学校还经历了这些:“小垒,被人欺负了怎么不跟家里说呢?”   佟垒默默垂首:“爸,我不想给你和妈添麻烦。”   佟长宇伸手拍了两下儿子的肩膀,随即对曹怀远道:“曹先生,你也听到了,无风不起浪,我儿子动手确实不对,可你外甥挑衅在前,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佟垒得到了期待的回答,心里分外满足。   忽然,一声大喊惊了众人一跳。   原来是程墨不干了,“凭什么?说几句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他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佟垒微微抬眼,目光冷冷地扫向程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说几句?哼,你可真会轻描淡写。要不要我替你回忆一下?”   “你说我天生穷命,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就应该老实在甘县的山沟沟里窝着,免得到城里丢人现眼……”   佟垒眼眶发红,“你以为这只是‘说几句’的小事?那我也天天这么说你试试,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佟长宇眉头皱起,“李老师,佟垒的身世是你说出去的?”   李宏亮被这么质问,心里有些不悦,不过他也能理解家长的心情,“佟垒爸爸,作为班主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是清楚的。”   佟长宇闻言,一脸严肃地看着程墨:“小垒的事,是佟卓告诉你的?”   程墨一滞,随即梗着脖子道:“我偶然听到的。”   自打佟长宇找回亲儿子,心都偏到没边儿了,偏偏佟卓还特别崇拜他这个爸,程墨为好兄弟不值。   程墨很讲哥们义气,不想让这件事牵连到好兄弟。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舅。   曹怀远脸色有些难看,“一码归一码,今天咱们要解决的是佟垒打人的问题。”   佟长宇淡淡道:“我来就是解决问题的,没有你外甥说的那些话,我儿子能动手?”   话题又绕了回来,佟垒唇角牵起,看来他爸很懂得避重就轻啊。   程墨看到他笑,顿时受到刺激,“佟垒动手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佟长宇:“那你说说是因为什么?”   “他跟秦疏搞对象,让我说破了,恼羞成怒。”程墨看着佟垒和秦疏,眼神得意。   佟长宇去年就听佟卓提过一嘴,说佟垒和秦疏走的太近,只是艺术家的爱情观很双标,面对优秀的后辈,原则完全可以让路。他们虽然不支持孩子早恋,却也不会反对。   佟长宇最近受到某位导演的邀请,要为某大型舞台剧编曲,只是一直都缺少灵感,现在却忽然有了创作的冲动。   两个少年,一个阴差阳错,流落乡野,受尽磋磨。另一个无父无母,孤苦无依。一朝,两人相遇,从此金风玉露。这样的相逢简直是传奇爱情的模板。   秦疏觉得佟垒爸爸的眼神不大对,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淡定反驳:“他在撒谎。”   程墨:“你敢说你俩没处对象?”   “没有。”秦疏说,至少眼下没有。   程墨才不信:“那你天天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给人做饭带饭?”   秦疏睨了他一眼:“我就喜欢做饭,碍着你了?”   曹怀远让外甥蠢的不轻,你管人家是不是早恋,现在明摆着佟垒动手不对,直接验伤报警走流程就对了。   曹怀远一心想让佟垒受到惩罚,他不再管小孩子在那掰扯,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佟垒看向佟长宇,目光无措中混杂着歉意,还有不自知的渴望和依赖。   这是他亲爹,也是时候发挥一下作用了。   佟长宇顿感责任重大,“你要报警,好,正好我也想请教一下警察同志,校园霸凌怎么处罚!”   曹怀远听到佟长宇的话,脸色一变,“你说谁霸凌?小孩子有口无心,是你儿子太敏感了?”   佟长宇冷冷地看着他,“言语上的侮辱,恶意引导的孤立,这不是霸凌是什么?要不要我替你问问媒体?”   闹到警察面前和被媒体传播完全是两个概念,曹家是开连锁超市的,顾客的口碑和黏性十分重要,如果真捅到媒体上,肯定会影响他们家的生意。   曹怀远指着佟长宇说:“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孩子之间吵闹几句很正常,怎么能说是霸凌?倒是你儿子,出手伤人,这是事实。”   佟长宇轻巧地移开他的手指,淡定如初,只是语气明显不耐:“您家的小孩子给我儿子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   ……   双方吵的不可开交,一节课过去了还在继续,这个时候已经没佟垒他们啥事儿了。   李宏亮看两人都没有低头的意思,说了报警却又迟迟不动,对于事情的结果已经有了预判。   他还一堆事情要处理,不想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耗。就悄悄地给教导主任发了条消息,让他过来唱红脸。   教导主任过来,了解了情况后,直接对两位家长说:“现在有两种解决办法,一种是两人都记过;另一种是先报警,等警察帮忙调节后,两人再一起记过。选哪个,二位决定一下?”   曹怀远当然不干,他耗费这么老半天的时间,可不是为了让外甥和那个暴力小子一起记过背处分的。   “哪有这么处理问题的?这小子性格太不稳定,就是个定时炸弹,你们得把人开除。”   教导主任十分光棍:“也行,两人一起开了。”   曹怀远一噎,怎么开除两个学生在对方眼里这么轻描淡写。这人真的是个教导主任吗?   教导·真·如假包换·主任已经hold了全场,“二位选一下吧。”   佟长宇:“……”   曹怀远:“……”   李宏亮看火候差不多了,连忙出来打圆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程墨舅舅,真报警也是浪费时间,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是吧?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佟家负责掏营养费,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曹怀远几乎是被按头认了这个结果,他家账上每天流水不断,结果竟然被人用几百块钱打发了。   真是想想都憋屈。   此时再看外甥的猪头脸,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回头给你报个班,下次别站那讨打。”   程墨:“……”   *   离开办公室,佟垒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秦疏好奇,“傻乐什么呢。”   佟垒一张嘴,就笑出了声:“我从来没想过我爸会和人吵架。”   “凡事都有第一次,他是你爸,应该的。”秦疏说,他还是觉得佟叔叔很失职。   程墨看前面两人说说笑笑,只有他凄凄惨惨,他直接跟老班请假,然后跟着曹怀远一起走了。   李宏亮叫住秦疏:“你回来一趟,我还有话问你。”   秦疏只好停下脚步,这个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他对佟垒说:“你先回去吧,饿了就先吃。”   佟垒:“我等你一起。”   李宏亮:……   我这么大的人看不见是吧! 第230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6   秦疏跟在班主任身后再次来到办公室。   他今天也算三进宫了, 秦疏不无娱乐地想。   李宏亮看着秦疏,语重心长地说:“秦疏,你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   “嗯, 李老师, 我知道的。”秦疏点头。   李宏亮想到之前秦疏还跟他要了一模试卷, 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什么事情,可以等到高考之后再说。”   秦疏继续点头。   李宏亮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 笑道:“之前程墨说的时候真给我吓一跳,还以为你俩真有什么呢。”   秦疏没接话茬,李宏亮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郭老师办公室没水了, 刚好过来接水, 听出了点儿门道,他也不走了, 捧着个保温杯踱到秦疏前边, 开始明目张胆看热闹。   秦疏有些无语,没想到这小老头还有这样的爱好。   李宏亮拿眼睛觑觑他, 想让他赶紧走,以免影响自己发挥。   郭老师全当没看见,反正他老眼昏花, 看不见也很正常。反而端着一张笑眯眯的脸,问:“小秦啊,早恋了?”   秦疏无奈,不过他是个尊师重道的,尤其是郭老师还送给他很多物理方面的书籍资料, 面对老师的问询,他不能不答。   “还没呢。”秦疏说。   闻言,李宏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谈就好。   “哦~”小老头很会抓重点,“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佟垒?”   李宏亮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秦疏眼里现出温柔的神色:“我还没告白。”   郭老头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马上要上大学了,怎么还分不清轻重呢?”   李宏亮觉得哪里不对,一时没有发现,干脆不想了,只在一旁附和:“郭老师说得对。秦疏,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轻重缓急。”   郭老头说完,“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你师母早就好上了。”   李宏亮忽然遭遇背刺,目瞪口呆。   秦疏慎重点头,“老师,我明白。我会努力。”   郭老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让人操心。”   李宏亮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郭老师,您也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郭老师看了看李宏亮,又看了看秦疏,说道:“那行,你们继续。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郭老师便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了添乱的,李宏亮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老师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青春年少,会对某个人产生好感很正常,可那不是爱情。”   秦疏忽然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什么才是爱情呢?门当户对吗?”   李宏亮被秦疏的反驳弄得一愣,他没想到秦疏会这么问。   秦疏没有长辈,他们这些老师就要承担更多的教育责任,给予适当的引导。   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说:“秦疏,你们现在还年轻,对于爱情的理解可能还很肤浅。你们所认为的喜欢,可能只是基于外貌或者短暂的相处而产生的一种好感。但这种好感往往是不稳定的,它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环境的变化而消失。   真正的爱情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是要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那对于你来说还太遥远。”   李宏亮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秦疏在认真听,这才继续:“虽然很残酷,可老师想让你知道,爱情是婚姻的前提,可只有爱情的婚姻很难长久。等到你走上社会就会清楚,老祖宗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秦疏忽然笑了,他和他好像从来没有门当户对过,可是他们却相伴着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曾经,他甚至还惶恐过,在漫长的陪伴中,是否有一天他会觉得厌烦,可是没有。   未来会如何他不知道,秦疏也从来不会做虚无缥缈的承诺,可在当下,他希望,自己未来的人生当中,永远都有那个人,那个时光深处的馈赠。   “李老师,谢谢您,”秦疏语气诚恳,“您不用担心我会影响成绩,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李宏亮明明应该欣慰的,可不知道怎地,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疏看着李老师有些抱歉:“本来想再等一阵子跟您说的……”   李宏亮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并不想听。   秦疏:“我打算提前参加高考。”   李宏亮闭了闭眼,原来不对劲儿在这啊。   “郭老师知道你要提前高考?”   秦疏点头。   李宏亮气笑了,他以为的亲学生原来早就叛变了。也许是气到极致,竟然意外变得坦然了,他问:“佟垒不会也跟你一起吧。”   秦疏点头。   很好,班级第二也飞了。   “想好读什么专业了吗?”李宏亮没问他想去哪儿个学校,因为他知道,以秦疏的实力,随便哪个学校都能考上。   “物理。”   李宏亮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选金融相关。”   钱是人生活的底气,也会给人带来安全感。秦疏是孤儿,当初入学的时候,李宏亮就私下找过他,问他需不需要资助,如果需要可以帮忙联系。   秦疏当时就说他有赚钱的门路,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后来他还特意关注过,发现秦疏上课的状态没有受到影响,便没有干涉。   秦疏:“我也是最近才决定的,这个专业干得好,不会缺钱。”   李宏亮劝了一句:“凡事抱着最好的期待,却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疏笑了:“没关系,小垒很有商业头脑,我们将来不会为经济发愁。”   你好骄傲啊,好像已经跟人领证了似的。   李宏亮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不太想跟这个糟心学生说话。   李宏亮不说话,秦疏又不是个爱说话的,师生之间忽然沉默下来。   李老师对面,牟婷婷刚上完课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抱着牟老师的书本。   李宏亮抬眼,是他们班的。   他可太知道这些学生的小心思了,直接一个眼风扫过去,小欠儿登缩头缩脑地溜了。   一转头,历史课代表也来了。   历史课安排在下午,课都没上呢,就开始问作业了,真是同学的好代表!   “赵鑫,你也来问作业。”   赵鑫忽然被点名,愣愣地点头。   李宏亮冷笑:“你不是化学课代表吗?怎么跑到文科组办公室问作业来了?”   赵鑫被抓马,连忙装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哎呀,走错办公室了。”   说着走错地方,往外挪的却一点也不真诚,跟乌龟爬似的。   李宏亮被这些学生搞得没脾气,一挥手:“高考是大事,你回头再好好想想。”   虽然他是这么说,可以他对秦疏的了解,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现在的孩子,为了谈个恋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边秦疏刚走没多久,楼上高三的岳老师就杀过来了,看那架势,拿把剑就能决斗。   岳老师人称灭绝师太,两眼一竖,十分威严。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质问:“你班秦疏今年要高考?”   “嗯。”   “不行,”岳老师一拍桌子,“你跟他说,让他明年高考。”   李宏亮心下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岳老师班里的顾醇成绩很好,她今年心气儿高得很,李宏亮多次听到她说要教个状元出来。   按照之前的市里联排,顾醇是市状元的种子选手,夺冠概率很大。   可是如果有秦疏,顾醇是不用想了,因为李宏亮比岳老师更会发愿,他们班秦疏要争得可是省状元。   事关自己学生,李宏亮丝毫不让:“学生可以选择高二参加招生考试,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岳老师见他态度强硬,语气忽然缓和:“那你让他转到我们班,我们班的师资力量你是知道的,绝对不会耽误了他。”   李宏亮本来就窝火,现在听她过来就想摘桃子,火上加火,脑子反而清醒了。   他是班主任,教的是数学,占着主场优势,高二上学期就已经结课了。   据他所知,理综四月底也差不多了,他到时候再跟三位老师沟通一下,提一下课程进度,四月中旬也能结课。   至于语文和英语,每年结课都慢,可是这两科都是主积累的学科,课标内容一直在渗透,日常授课内容和考试关联不大。高考的卷子高一的学生都能做,更何况高二了。   他之前真是气糊涂了,还以为煮熟的鸭子飞了,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的盘子里,谁都拿不走!   *   办公室里的争执秦疏不知道,他前脚刚迈进班级,就迎来了围观。   同学大半年,他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班的学生有多八卦。   “你俩真是一对啊,我还以为是谣言呢?”   “谁追的谁啊,啥时候好上的啊?”   “老班说啥了?”   “秦疏,丑小鸭和白天鹅,你到底喜欢哪个?”   秦疏面无表情。   秦疏不想说话。   他明明还没有告白,怎么搞得两人要原地结婚了似的。   佟垒原本干等秦疏也不回教室,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现在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跟着松弛下来了。   陈晨也沉浸在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里,因为秦疏一直都对佟垒挺好,而且秦疏还主动帮他联系了老中医,所以他一直以为秦疏是个面冷心热的。   看来,他还是单纯了。   陈晨探头问佟垒:“你俩啥时候好上的啊?进行到哪一步了?亲了吗?”   佟垒:“……”   陈晨以为他是默认,好奇道:“亲嘴儿啥感觉?舒服吗?”   佟垒也想知道是啥感觉,可他母胎单身,虽然已经装了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却是个行动的矮子。   他见陈晨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解惑,转移话题道:“我还以为你只关注吃,原来也八卦啊。”   陈晨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坦然:“生物本能,猫打架还一群围观的呢。”   秦疏跋山涉水,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位。正准备跟佟垒汇报一下办公室的情况,然后就看到一双双的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全部聚焦到他们这边。   秦疏看佟垒耳根都红了,轻咳一声,“回去再跟你说。”   秦疏的声音不大,教室里却忽然响起一阵起哄声,简直要把房顶都掀开了。   “回去说?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想啥美事儿呢?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一个外人,当然不能说了。”   “当然要回去说啦?回去想在哪儿说在哪儿说。嘿嘿嘿~”   ……   隔壁班。   “听说是秦疏追的佟垒,佟垒没答应,秦疏就每天给人做爱心便当。”   “我听到的怎么和你不一样,明明是佟垒暗恋秦疏,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所以努力改变,终于让学霸看见了自己。”   “你消息落后了,你知道佟垒他爸是谁吗?佟长宇!佟长宇的儿子配不上个孤儿?”   之前说话的学生被震惊到失语,他以为佟垒是黑穷丑,原来竟是白富帅。   “最新消息,两人正在同居,家长都同意了。”   这句话太大声,隔壁班也跟着轰动了。   不愧是学霸——快!准!狠!——深得解题精髓。   短短的时间内,有关他们两个的事就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版本。   随着时间的发酵,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速度堪比火箭。而且每经过一个人的嘴,素材就愈加丰富。   如果不是知道请假会提供更多的素材,秦疏真想跟老班请假。   终于等到了下课铃响,两人为了避免围观,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走出校门口,佟垒注意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牌有些熟悉。   车窗贴着防窥膜,佟垒也就没太注意。等到走出一段距离,他听到有人提到他和秦疏的名字,下意识回头去看,然后就看到曹怀远从那辆黑车上下来。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佟垒的目光冷了下来。 第231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7   秦疏看他不走了, 也跟着看过去。   “咦?他不是领着程墨早走了吗?”   几乎是这句话刚说完,秦疏就知道曹怀远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了。   佟垒:“有天早晨,我看到他纠缠童燕, 上手把他打了。”   秦疏:“我请假那天?”   佟垒:“嗯。”   他们两个也只有那天没一起上学, 这么一想, 还真是挺黏糊的。   佟垒有点儿高兴。   秦疏之前就觉得程墨舅舅看佟垒眼神不对, 原来是早有私怨。   他看了眼童燕那边, 打量了一眼周围,指着一个方向,正要跟佟垒说话, 转头就看到他跟晒太阳的猫咪一样,眼睛都眯起来了,浑身透着股懒洋洋的劲儿, 他不想打扰, 干脆就没说。   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一条岔路口, 秦疏拐了进去, 佟垒自然地跟在后面。   两人不紧不慢,谁也没提午饭的事, 大概又走了五分钟,周围的学生忽然少了许多。   童燕是不吃食堂的,食堂一顿饭十块钱起步, 很大众的价格,对她来说还是太贵了。   她常去的是一家面点铺,这是一家老店,巨大的蒸笼写满了岁月的痕迹。来这边的大多是老街坊,东西很实惠, 包子馒头花卷,一律五角一个,可能在别人看来,这样的食物太过简陋,对她来说却刚刚好。   她一般买完,会选一个学生比较少的路段,边走边吃,小心维护着自己的自尊。   今天的她有些心不在焉。   她这两年参加了不少竞赛,取上名次学校这边奖励不菲,加上奖学金,手里攒了近六万块,爸妈手里的积蓄她没问,她猜加上自己的六万应该也差不多能有十万。   她妈妈双耳失聪,去年她带妈妈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可以安装人工耳蜗。   手术费用一万出头,以他们家的情况,至少能报80%,费用的大头是电子设备,需要十五万。   曾经,这笔钱对她来说是个天文数字,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遥不可及。   今天佟垒和程墨打架了,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佟垒是个好人,如果因为这件事受影响那就太不值得了。   后来得知的消息却让她很高兴,因为有同学说,佟垒和秦疏是一对,他们要提前高考。   作为竞争对手,童燕知道,他们两个事肯定没问题的。   他们考走了,班级第一就是她了。虽然有些自私,可她需要奖学金。   童燕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提前离开这里,远离那个让她畏惧的人,可她舍不得学校的高额奖学金。   童燕啃着包子,想着心事,恍惚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回头去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看了眼时间,该回学校了。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曹怀远唇角噙着笑意,第一次觉出老城区的好处,这里可比校门口好多了。想到那只胆小的兔子,愈发志得意满。   结果刚一转弯,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个少年。   “曹先生,好巧啊。”佟垒看向他身后,“怎么不见程墨?”   曹怀远的脸黑了。   *   回学校的路上,佟垒说:“我想帮帮她。”   经过这两次,佟垒大概能够猜到童燕上辈子发生了什么。   那是个努力上进的女孩子,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秦疏问佟垒:“你想怎么帮?”   佟垒也没想好,如果是惹到他头上,他怎么地都得把人打服了,让他再也不敢到面前乱吠。   可是,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像曾经的他一样,因为心有顾虑,所以在面对他人的恶意时,哪怕是反抗,也带着隐忍克制。   秦疏:“先别急,等我去老师那拿地址,周末咱们去她家看看情况再说。”   佟垒意外:“你要把事情告诉她爸妈?”   秦疏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她又不是孤儿,轮不到咱们越俎代庖,我想,她的家人不会想要袖手旁观的。”   佟垒这才想起:秦疏也是孤儿啊。   也许是秦疏将自己照顾的太好,也许是秦疏的言谈举止都得体有度。总之,佟垒很难将秦疏和孤儿联系到一起。   佟垒握了下秦疏的手,不过几秒便松开,可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秦疏已经读懂了其中的坚持和学生气。   *   晚上,佟垒是在秦疏这边写作业的。   这个习惯还是从佟长宇夫妻俩上次陪着养子参加比赛时养成的。   起初只是过来吃个饭,结果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佟垒在这个房间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就越重。   佟垒去卫生间了,他的手机铃声刚好响起。   秦疏正想要叫佟垒,余光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手指蜷缩了一下,伸出了手。   秦疏拿起电话,声音冷淡而客气:“没事,谢谢关心……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你这样我很困扰,他知道了也会不高兴。”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如果佟垒在这里,听到秦疏的声音,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秦疏用的是他的声音。   “果然高中生容易冲动。”秦疏想。   他有些许的歉意,可事情已经做了,他也不后悔。   佟垒从卫生间出来,秦疏正在解题。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地说:“刚才有个电话,我帮你接了。”   佟垒:“谁啊?”   秦疏抬眼:“校篮队长。”   “哦。”佟垒随口问,“他打电话过来有事?”   秦疏轻声笑道:“听说你今天为了我跟人打架,问一下。”   佟垒知道他有些醋王子涵,直觉他不会老实,笑问:“那你怎么回的?”   “我就说事情都解决了,不必担心。”秦疏说。   佟垒只是点点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秦疏看他如此坦然,反观自己,就太过小心眼了些。有心想将事情的始末坦白,只是想到自己还有个马甲要藏,想想还是算了。   *   周末,秦疏和佟垒全副武装地来到后街。那里是政府出资,统一修建的低保房,一排排房子整齐地排列着,每一栋大约四十平米,外观看起来倒是整齐干净,给人一种简洁而又温馨的感觉,只是那狭小的空间,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有些局促。   确定童燕不在,两人这才出现。   在看到童燕爸爸的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惊讶和了然。   童燕爸爸的动作显得极为不协调,那种肉眼可见的不平衡,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陀螺,秦疏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只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一位脑瘫患者。   秦疏想要上前,被佟垒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实行计划。”秦疏的声音平静,如同冬日里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听在佟垒耳畔竟然有些冷漠。   佟垒并没有松开拉住秦疏的手,他指着童燕爸爸身上套着的那件衣服,说道:“你看,那是恒远超市的工作服。”   恒远超市,在这个城市里可是颇有名气,而它背后的老板,正是曹家。   秦疏早就注意到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生气。   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曹怀远那个人渣是怎么围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童燕现在之所以还能好好地坐在教室里,正在对方给了她错觉,让她以为只是言语的冒犯。却不知,她早已成为了温水中的那只青蛙。   佟垒眼神复杂,他不知道童燕爸爸在恒远超市是做什么工作的,左不过是出卖体力,赚取那微薄的收入来维持这个家吧。   “还要把事情告诉他吗?”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其实没有必要将这样残酷的事实摊在一个父亲面前。   秦疏给他科普:“脑瘫不等于智力缺陷。相反,可能还会比一般人聪明。我想,在保护女儿这件事上,童燕爸爸不会想要假手于人。”   佟垒想到这几天他爸在施琳女士面前吹嘘自己在办公室的雄姿,似乎有些理解了,便没再多言。   两人见童燕爸爸走进了房门,终于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这样的小地方,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了。   秦疏将准备好的信封从门缝塞了进去。   童大军一个转身的工夫,就看到门口多了什么东西。出于好奇,他上前将东西拆开。里面掉落了几张相片。   童大军下意识地低头去捡,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又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闷棍,整个人瞬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照片明显是在较远的距离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能看清楚的。画面中,一个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尾随在女儿后面。   那个男人的身影,童大军实在是太熟悉了,正是他们超市的大老板。   同时,这个人还是燕燕同学的舅舅,妻子在参加家长会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直以为那是个十分心善的人,因为他将他们夫妻俩都招进了超市。   妻子做理货员,他搬货送货。虽然平时忙了点儿,却是难得的稳定。   然而,此刻看到这些照片,童大军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原来,一切都是有所图谋。   童大军开始细细地查看几张照片,双手微微颤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在其中一张照片的背面,他看到了一句话:这个人在骚扰你的女儿。   看到这句话,童大军的眼底瞬间充血,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怒和痛苦。他的女儿燕燕,那可是上天赐给他和妻子的最珍贵的礼物,是他们生活的希望和寄托。   那是多么乖巧的一个女孩儿啊,又孝顺又上进,回家后还不忘帮忙做家务,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该有多害怕啊。   童大军转身去了厨房,抽出一把剔骨刀,打开房门,大片的阳光洒落,周身的阴郁散去,他忽然冷静下来。   不行,他不能冲动。   燕燕不能有个沾上污点的父亲。   他得再好好想想,他对自己说:“童大军,你是一个父亲,你可以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第232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8   转眼, 到了四月底,主管教学的梁副校一回来就听说了一件大事,他也顾不得跟大校长汇报工作, 当即杀到了高二文科组办公室。   “李老师, 出来一下。”   李宏亮:“……”多少年了, 没人跟他这么不客气过。   梁副校:“秦疏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年呢吗?怎么要提前参加高考了?”   李宏亮一点儿没挣扎, 开门见山道:“天要下雨, 学生要早恋,挡也挡不住。”   梁副校在他身上嗅到了摆烂的味道,这哪里是个资深班主任该有的态度, 十分不满道:“不可能,那就不是一个会早恋的孩子,一定是你工作做得不到位, 那么好的苗子, 你倒是想招儿啊?”   李宏亮面无表情。他没想招儿吗?他特意打破原则,调开秦疏和佟垒的座位, 结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人俩儿人又坐到一起了。   他再要说,秦疏直接跟他摊牌:“老师, 我可以回家自己复习,也可以辅导佟垒。”   秦疏还真有这个实力,李宏亮无话可说。他当老师的也要面子得好吗?   面对一个有主意的学生李宏亮没辙, 可面对领导,他是一点儿也不惯着:“秦疏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欢,我有什么办法?你行你上!”   办公室里面有人探头探脑,走廊里有老师路过。   梁副校一噎,后悔自己想不开在办公室门口说事儿了。   李宏亮看他一把年纪了, 想着还是照顾一下领导情绪,便又缓和了语气:“那小子跟我保证了,高考前绝不谈恋爱。”   梁副校冷着脸:“嗯,所以为了早点谈恋爱,就提前高考是吧。”   他也不等李宏亮回答,转身就往高二教室走去。   这届高三有个顾醇,下届是秦疏,高一他也有两个看好的种子选手,已经让各科老师费心培养了,他们学校这么多年金钱开道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在群狼环伺中抢夺高地吗?   要是连续三年都能拿到好成绩,他们恒城私立就能在全省范围内打响名气。天下英才,入我彀中,以后再不必苦哈哈地买学生。如今局面大好,他不想被学生不成熟的感情问题打破,他得找秦疏好好谈谈。   梁副校过去的时候还在上课。教室的角落,秦疏正在给他同桌讲题,梁副校推了推眼镜,想要将人看得更清楚些。   是招人喜欢的长相,只是眉眼有些尖锐。   他在门口站着,就有学生往外面看,梁副校挪了个学生看不到的地方,等到下课铃响,直接将人叫去了办公室。   这一谈,就是两个小时,梁副校说得口干舌燥,秦疏态度上很恭敬,意思也很明白,高考今年必须参加。   梁副校:“就算今年上了大学,你们也还是未成年。”   秦疏:“我知道,我又没想做什么。”   梁副校:……   他关心的是这个吗?   梁副校试图打感情牌:“你知道学校的五年计划吧,学校培养你不容易,你也要为学校考虑考虑。”   秦疏恍然,梁副校屏住呼吸,然后就听他说:“那我控制一下分数,不会盖过顾醇的风头的。”   梁副校鼻子都要气歪了,这油盐不进的劲儿,跟李宏亮那老小子一样一样的。   已经到了午休时间,梁副校战果为零,他摆摆手:“行了,你去吃饭吧。”   秦疏转身离开,梁副校想起什么,赶忙补了一句:“不要压分,你要是能考个省状元,学校奖励五十万。”   “嗯。”   秦疏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了佟垒。   佟垒上前,问他:“梁校跟你说什么了?”   秦疏避重就轻:“梁校让我好好考,省状元奖励50w。”   佟垒对这个丰厚的奖励倒是不意外,他们学校的名誉校长是个房地产开发商,对学校的最大贡献就是砸钱。   “那还不如奖励一套房呢。”   秦疏:“那我回头问问,换成房子行不?”   佟垒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见人一脸的严肃,“你认真的?”   秦疏点头:“正好以后结婚用。”   秦疏的眼神实在是直白,佟垒被他那双如夜空一般深邃的眼镜看着,心狠狠一跳。   正在这时,正准备去吃饭的梁副校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两人站在一起,特别碍眼:“你俩干什么呢?”   “梁校长,奖金能换成房子吗?”   佟垒没想到他这么莽,竟然开口就问,连忙拽他袖子,让他闭嘴。   两人当着他的面就拉拉扯扯,简直没眼看。梁副校直接爆粗口:“滚滚滚。”   秦疏拉着佟垒,麻溜儿地滚了。   梁副校头疼地按着眉心,转身回了办公室。   不吃了,气饱了。   *   阳光穿过繁茂的枝条,在地面投下光斑,秦疏和佟垒走在林荫路上。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佟垒无奈道。   “我没乱说。”秦疏矢口否认,“我只是在争取。”   “你这样梁校肯定对你印象不好了,”佟垒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还会以为是我撺掇的。”   秦疏停下脚步:“你就说想不想要房子吧。”   佟垒点头,恒城正在高速发展期,房子可比票子强多了。五年后,老城区就会逐步拆迁,他们学校也会迁址,到时候房价直接上涨三成。   佟垒钻进了钱眼里,所以也没有看到秦疏脸上狐狸般的笑。   这个人无论成长环境如何变化,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傻乎乎的,一心只为他们的小家。拥有这样的爱人,让他如何不高兴?   “李老师说,想要提前高考,需要家长签一个同意书,你怎么跟家里人说?”   佟垒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回了视线:“我爸已经签完了。”   秦疏还想再问,看到佟垒红透的耳朵,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是一声轻笑从喉间溢出,昭示着他的喜悦。   佟垒耳根的热度蔓延,有些羞恼,走快了几步,男高中生真是一点儿都不含蓄。   秦疏抬头,闭眼,沐浴着阳光。   春天真好。   佟垒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看向身后,“饿死了,还不快跟上?”   “来啦~”   声音太过清脆,佟垒的耳朵抖了抖。   真是的,声音那么好听干嘛?   两人现在还是在秦疏这边吃,只是做饭的变成了张阿姨。   她会在隔壁做好,然后端到秦疏这边一份。   这也是佟垒爸妈要求的。   自打被找过家长,佟家的氛围就不一样了。佟卓在比赛中失利,没能拿到入场券,佟垒却强势崛起,磨刀霍霍,准备参加高考。   佟卓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弟弟,对方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偷来的。他很担心的是爸妈的态度。   可是,事情还是向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在佟卓看来,佟垒是非常不懂事且有心机的。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个月有些拘谨,后来就暴露了贪婪的本性。   他不会像自己一样,在爸妈外出的时候打电话贴心问候,只会要礼物,还会直白地提要求,要补偿,就像是个讨债鬼。   偏偏他爸妈就吃这一套,要什么给什么。   他知道,他爸是个十分不喜欢暴力的人。结果佟垒在学校打架,他不仅不生气,还天天拿这个说事,说程墨家长有多难缠,说如果不是他出面,佟垒得被人欺负死。   佟长宇和施琳不是没看出佟卓的态度。可是,他们对佟卓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虽然他们陪伴孩子的时间不多,可一直在能力范围内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   佟垒却不一样,这孩子刚找回来的时候瘦得一把骨头,沉默得像是会移动的衣架子,除非他们开口,否则话都不跟他们说。   他们就是有心补偿都无从下手。   后来,也许是适应了新环境,也许是源于血脉之中的亲近,小垒终于接受了他们。   小垒不喜欢佟卓很正常不是吗?他们亏欠了这个孩子,佟卓也一样,在这个家里,最不应该对小垒摆脸色的就是小卓。   丽水嘉园的房子是特意租给孩子上学住的,他们平时有很多活动,不怎么住在这边。   今年他们家有两个高考生,国人对高考是非常重视的。夫妻俩就关注了一下孩子的菜单。   这一问才知道,他们不在的时候,小垒都是去隔壁和秦疏一起吃的。   秦疏做,小垒吃。   这怎么能行?!   他们在意的倒不是佟垒早恋的问题。   佟长宇具有艺术家的浪漫,他不觉得早恋有什么大不了。至于施琳,她虽然也是搞艺术的,可她同样也是母亲。   作为母亲,她自然不想看到孩子早恋,可是学习好是拥有特权的,秦疏那孩子不错,小垒有眼光。   他们在意的是,两个孩子要高考,怎么能为做饭这样的小事情分心,所以在跟儿子谈过后,他们的三餐开始由张阿姨负责。   最大的障碍都解决了,秦疏自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违逆长辈。   不过,他现在没名没分的,跟长辈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挺别扭,几次之后,就变成了张阿姨做好,他们在秦疏那边吃。   今天,他俩吃完饭,佟垒正歪在沙发上懒着,秦疏忽然拿了一个小匣子递给他。   “鲁班锁?”   这东西可不常见,秦疏有些意外:“你知道?”   佟垒上辈子有个客户喜欢这个,他投其所好,淘了一个送给对方。   秦疏拿给他这个是魔盒型的,佟垒在小匣子上摸索按压,反复多次之后,魔盒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东西,佟垒脸上现出疑惑,他将那个像鸡蛋一样的金属球拿出来,问:“这是什么?”   “礼物,”秦疏坐到他身边,“小垒,生日快乐!” 第233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19   佟垒忽然有些无措,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他握紧手中古怪的金属球,“我生日还有两天呢。”   “嗯, 我知道, 我想第一个给你过生日。”佟垒生日那天, 肯定是要跟他爸妈一起的。   佟垒鼻子有些酸, 正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手心忽然传来一种鼓胀感,他诧异地张开手。只见那个金属球瞬间展开,如同变形金刚一般, 迅速变成了一只机械蜘蛛的模样。   舒展开的机械蜘蛛大约有掌心大小,整体呈现出一种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它的头部是一个精致的圆形表盘,表盘的边缘镶嵌着一圈细小的蓝色指示灯, 如同复眼。表盘的表面是蓝宝石的, 指针呈现出深邃的黑色,清晰地显示着时间。   机械蜘蛛的节肢由多个金属关节连接而成, 这些关节灵活自如, 可以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它的腿部细长而有力,每一条腿上都刻有精细的纹路。   蜘蛛的尾部, 垂落着一条“蛛丝”,佟垒拉了一下,那些伸展的节肢缓缓收了回去, 不过几秒钟,又变成了一只金属蛋。   佟垒来回摆弄了几次,叹为观止。   “我自己做的,喜欢吗?”秦疏暗戳戳地求表扬。   佟垒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你自己做的?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抽空。”秦疏并未多言。   “你熬夜了。”佟垒语气笃定。   他们不说同进同出, 也差不多了。而且,秦疏在两人分开后还会搞副业,这么精巧的玩意儿,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时间。   佟垒实实在在被感动到了。   心绪激荡之下,他探身过去在秦疏脸上亲了一下。   佟垒占了弟弟便宜,揣着礼物就跑去了隔壁。   脸上的温度一触即离,因为太过突然,秦疏还没来得及感受,人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这天晚上,佟垒照例听着春彡的声音入睡,这次是个校园鬼故事,主人公刚好也是个高中生。也许是含“秦”量太高,不含蓄的男高中生当晚出现在了佟垒梦里。   梦里的秦疏,一会儿短发,一会儿长发。时而年轻,时而成熟。只是不管梦里的秦疏变成什么样,总是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佟垒断断续续做了一晚上的梦,早晨起床,还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感。   他翻了个身,腿间的凉意让他整个一僵。   佟垒爆了句粗:“真他妈见鬼了!”   *   早晨出门,佟垒看到秦疏时一下子就想起起床时的糟心事儿,脑袋一扭,不想看他。   秦疏看他脸色臭臭的,问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佟垒敛了眉目:“昨天喝了咖啡,睡晚了。”   电梯下行到一楼,到了楼门口,秦疏忽然停住脚步,他翕动鼻翼,随即敲响了102的房门。   只是他敲了半天,一直没人。   佟垒:“你敲门干什么?”   秦疏:“这家出事儿了。”   佟垒一听,忙给物业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这时,隔壁听到敲门声一直响个不停,打开房门查看情况。看到两人,认出是住在楼上的学生。   佟垒不等对方开口便道:“阿姨,您知道这家住户的情况不?他们家好像出事了。”   中年女人有些惊讶:“出事儿了?不能吧。昨天晚上还看到老太太买菜了呢。”   女人也是个热心的,“等着,我有他们家的联系方式。”   女人回房拿手机打电话,只是半天也没有人接听。原本心下还有些怀疑,现在也跟着着急。   物业那边来人很快,等到房门打开,就看到一个老人倒在玄关,地上还流了一摊血。从门口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她脚下不稳,磕到了玄关柜角。   后续就和秦疏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离开小区,佟垒好奇:“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出事的?”   “我闻出来的啊,”秦疏骄傲道,“我鼻子特别灵,一出电梯就闻到血腥味了。”   像是怕佟垒不信,秦疏还补充一句:“我还闻出你今天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你是用了杏仁露了吗?挺好闻的。”   佟垒额角抽抽:“那你还挺不容易的,班里一天到晚不知道有多少人放屁,你鼻子竟然还这么好使。”   秦疏听着这话,皱了皱眉: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秦疏是个较真儿的人,尤其事关佟垒,他更是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   之后的一路上,秦叔因为想着心事,所以比以往还要沉默些。   佟垒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阴阳怪气,是他的心被黄色污染了,本来就不是秦疏的错。   正在他想着要怎么打破沉默时,转头就看到秦疏盯着他的腰间看,那眼神怎么说呢?直白,露骨,好像他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佟垒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避开。   他不会是知道了吧?   不可能!   就算鼻子灵,也不至于连那个味道都闻得出来吧。   佟垒的感觉没有错,秦疏确实是知道了。小垒长大了呢,果然爱会让人骨肉丰盈。   佟垒眼睛在看前面的路,余光却一直关注着秦疏的动静。他能感受到对方一直在看着他,有心想要开口问问,可是今天耽搁了时间,现在周围全是学生,大庭广众之下,他还得守着那点儿羞耻心。   佟垒心不在焉,直到面前挡住一道阴影,抬眼就看到王子涵站在他们面前。   王子涵牵起一旁女生的手:“这是我女朋友,于欢欢,可爱吧?”   那个叫于欢欢的女生很有小家碧玉的特质,忽然被男朋友介绍给别人,脸都涨红了,她小声地说了声:“你好。”   王子涵这个举动鲁莽又轻狂,佟垒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他知道这个男生对他有过朦胧的好感,可除了那次生日宴,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佟垒平时耐心就不多,现在满脑子都是秦疏,忽然被拦住说这些有的没的,心情不悦,正想说他挡住道了,只是于欢欢看着实在很乖,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王子涵:“……”   人干事!   秦疏默默地站在一边,现在佟垒摆明了态度,他便拉着人走了。   等到和后面拉开一定的距离,秦疏这才将那天接到王子涵电话的实情说了出来。   佟垒看着秦疏的眼神有些惊异:“你说你用我的声音警告他?”   “嗯。”秦疏点头。   用这种方式拦住烂桃花,秦疏不后悔,但是瞒着佟垒,以他的身份去拒绝一个爱慕者,却是不应该。他上次应该跟佟垒说实话的,也不知道怎么脑子抽掉了。   佟垒属实没想到,秦疏竟然还能干出这么没品的事儿,他就说王子涵莫名其妙地为什么牵着女朋友到他面前炫耀,根子原来在这呢。   秦疏看他不说话,感觉不妙,不会是生气了吧。   “这事儿是我不应该,佟垒,对不起。”秦疏真诚道歉。   佟垒虽然也不喜欢有人替他擅作决定,不过这个人如果是秦疏,他却觉得很正常,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好双标啊。   自己真的很喜欢他吧,佟垒想。   不过做错事还是要被惩罚的,所以佟垒说:“从现在到毕业,值日都由你来负责。”   这个惩罚对秦疏来说几乎等同于无,因为之前他们做值日也都会陪着对方一起。   “好。”秦疏声音温柔。   气氛忽然暧昧,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和往日不同,今天两人走得特别慢。   只是到学校的路线是固定的,校门出现在视野中,秦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我会模仿你的声音,你怎么不好奇呢?”   佟垒从善如流:“你怎么会模仿我的声音的?”   秦疏:“……我擅长口技。”   “哇——”佟垒的声音有些夸张,“你竟然还会这个?学声狗叫听听?”   “学狗叫?”秦疏确认一般地询问。   “对啊,你不愿意?”佟垒笑得恶劣,痞帅痞帅的。   秦疏不可能愿意,可是哄老婆这件事是没有下限的,所以他抱着填补人生空白的视死如归,小小声地叫了一声:“汪~呜~”   让你学狗叫,谁让你装可怜的啊,简直犯规。   佟垒心尖一颤,他被这奶呼呼的声音击中了。虽然早知道秦疏有一把好嗓子,可二次元照进现实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佟垒脱口道:“再叫一声。”   秦疏抬腿迈进校门,这么羞耻的事情,还想有第二次,没门。   佟垒看着男生红透的耳根,眉眼弯弯。   这一幕刚好被人拍到。当天,这对新晋cp的照片就被贴上了表白墙。   这样的事情两人是不关注的,因为秦疏的高调,现在各科老师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原本还算有序的复习节奏,忽然像被按下了加速键,至少二倍速推进。   秦疏对此适应良好,佟垒有些吃力,不过有秦疏在一边陪着,倒也还能跟上。   结果本来还在担心两个学生能不能适应的老师们更来劲了,当老师最大的成就,就是教出优秀的学生。如果能把两个孩子一起送进名校,那可够他们吹一辈子的。更遑论附加的好处了,五根指头都不够数的。   二模结束,秦疏总分一骑绝尘,全市第一,足足超过第二名23分,佟垒考了670多,破了自己的记录。   反而是之前大家一直很看好的顾醇这次考砸了,只有620,虽然比起大多数学生来说这个成绩依然很亮眼,顾醇依然深受打击。   顾醇的人品和成绩齐齐翻车,正是需要安慰鼓励的时候,只是佟卓现在一心跟佟垒较劲,他成绩是比不过的,唯一能压得过对方的就是音乐了。   上次他没有拿到音乐学院入场券,想要出国读书,就只能走佟长宇的路子。   这毕竟是精心教养过的儿子,佟长宇也是想要他继承衣钵的,所以答应给他写推荐信,前提是他也得拿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佟卓加大了练习量,每天练琴的根本无心其他。   某天,佟卓练完琴,出来就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的景象,心下有些不舒服,他踟躇片刻,上前跟佟长宇请教某个乐章的指法。   佟长宇去琴房给他展示了一遍,回身正要问他听明白了没有,结果就看到佟卓在发呆。   佟长宇对音乐视之如命,看他这样本能地不喜,抬眼间看到佟垒靠在门边,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眼底闪着光,明显是被音乐中的情感打动。   他招招手:“小垒,来试试?”   佟长宇之前从来没想过要佟垒弹钢琴,现在将人叫过来也只是心血来潮罢了,带着点儿逗孩子玩的意思。   佟卓已经回神,看着佟垒,眼中的敌意不加隐藏。   佟垒见此,眼底兴味盎然。   佟垒上辈子是名副其实的卷王,基因在亲子之间十分强大,他继承了佟长宇对音乐的领悟力,虽然是半路出家,钢琴水平在业余组中也是专业水平了。   这样的好机会,他可就不客气了,正好打击一下自视甚高的佟卓,能够让对方一蹶不振最好。   他径直走到钢琴前,优雅地坐下。   在他坐在琴凳上的那一刻,一种特别的东西由内激发,让他整个人都有别于平时。   气场是一种十分特别的东西,佟长宇在这一刻,从佟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原本的玩笑心思倏然消退,紧紧地盯着那个肖似自己的少年,面色严肃起来。   佟垒用手指轻轻抚过琴键,然后缓缓按下。起初,还有些生涩,两个小节过后,明显变得流畅许多。佟垒在技巧上肯定是不如从小学习钢琴的佟卓,可他的琴声中恰恰有一点是佟卓比不上的,那就是感情。   琴声时缓时急,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一场旅行。   佟长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他的处女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这样的琴声出自佟垒之手,一个从来没有碰过钢琴的人不可能弹出这样的曲子,可它偏偏发生了。   佟垒只弹奏了一个章节,便停了下来。   佟长宇走上前,“小垒,你之前学过钢琴吗?”   佟垒摇头:“在来恒城之前,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佟卓却不愿相信,脱口反驳道:“不可能,你要是没接触过钢琴,别说轮指了,简单的调子都弹不出来。”   “这很难吗?我记得爸爸的演奏视频就是这么弹的啊?”佟垒很意外似的,“也许,是遗传?”   佟垒说的是问句,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看在佟卓眼里是十足的嘲弄。   佟长宇闻言,有些埋怨佟卓的亲生父母,如果小垒能够得到他的悉心培养,绝对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钢琴家。   他激动到鼻翼翕张,这样的天赋,便是现在开始学也不晚,“小垒,你想学钢琴吗?”   佟垒摊摊手:“我觉得赚钱更有趣。”   这次,佟长宇对夏家夫妻从埋怨直接变成了恨。 第234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0   佟垒不知道, 他今天这个举动不仅刺激到了佟卓,也刺激到了佟长宇。   夜里,佟长宇与妻子说起这件事时, 将夏家人一通数落, 最后一不小心还戳到了妻子的肺管子。   “你当初如果不跟我去那边, 小垒就不会跟人抱错了。”   施琳听到丈夫的抱怨, 瞬间破防,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多难吗?你天天不是排练,就是汇演,我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那个时候要是能请个假,小垒也不至于跟人抱错。”   佟长宇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有些讷讷地反驳:“怎么会没人说话, 不是给你请护工了吗?”   施琳瞪他:“护工说的是方言, 我跟她完全是鸡同鸭讲,她跟隔壁的产妇倒是有话说。”   佟长宇见她不再揪着自己不放, 便顺着她的话问:“隔壁是小卓亲妈吗?”   “可不?蛮清秀的一个女人, 就是命不好,嫁了个混不吝, 一脸苦相。她生了孩子也没见人露一面,还是护工看她可怜,得空就帮着搭把手。”   提到这个, 佟长宇脸色不大好看,他们当初去找孩子,也是了解过情况的,姓夏的属实不是个好东西,“亏得咱们小垒根子好, 知道读书立命。”   施琳也是这般想的。佟垒身上有再多的不是,只知道上进这一点,就足够让当父母的满意。   更何况,他们儿子是真的受苦了。之前两个孩子十七岁生日,佟垒许愿说:“希望每年都能吃到爸妈准备的生日蛋糕。”   佟垒说这话时,眼里的水光就像是一根细针,扎的人心疼。他们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小垒从前别说蛋糕了,生日那天连碗面条都没得吃。   施琳:“还是咱们会养孩子,这还不到一年,小垒人也长肉了,个子也高了不少,前两天我翻出咱们在甘县拍的那张照片,简直都要认不出来了。”   佟长宇将她搂进怀里:“是啊,那时候他多拘谨啊,天天闷着不出声,现在都会耍赖任性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佟垒自打重生,就是个“高需求宝宝”,只要是佟卓有的,他都得有,而且还得比对方的更好。   佟长宇和施琳本质上都是不会养孩子的,可他们也不会拒绝合理的要求,要点小礼物,耍个小性子,在他们看来都是很正常的。   付出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上了心。   佟长宇:“肯定是那个护工不小心把两个孩子搞错了,可惜没找到人。”   施琳笑话他:“孩子带着腕带呢,怎么可能搞错。”   她说完先就愣住了,声音干涩:“长宇,有没有可能,咱们小垒是被有心人特意换掉的?”   想到他们夫妻极有可能被人当作冤大头,替人养了十七年的孩子,就好像吞了一只死苍蝇,恶心至极。   之前他们是想着将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被牵扯了精力,并未往旁处想,现在看来是大意了。   有些事情,必须得搞清楚才行。   *   课间,教室里乱糟糟的。   程墨跟同桌抱怨水逆,他舅检查安全问题的时候,不小心卷进了传送带里,虽然员工及时关闭了机器却已经晚了,他舅下半辈子都得坐轮椅了。   秦疏听到,小声跟佟垒说了。   佟垒唇角牵起,语气凉凉:“他也算是为轮椅的产能做贡献了。”   秦疏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都要高考了,叔叔阿姨怎么还出差,你怎么不让他们留下来陪你?”   “出差才好呢,我不需要他们陪,那个谁可不一定。”佟垒笑得像只狐狸。   李晨忽然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摊在桌面上的笔记:“佟垒,这个笔记借我复印一下呗。”   佟垒看了一眼秦疏,秦疏无所谓地挑眉。   佟垒便将笔记递给陈晨,同时不忘叮嘱:“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这个比较适合我。其实你可以让家里请家教的,那个更有针对性。”   陈晨痛苦面具:“我感觉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个心理安慰。”   佟垒笑了:“怕什么?你还有一年呢,考不上就换条赛道,你要相信家里的钞能力。”   陈晨觉得自己被讽刺了,且有证据。   这边陈晨抱着笔记走了,立马有几个学生围了过去,看那架势明显是打着复印笔记的主意。   月底,市里举行三模,秦疏不出意外又是第一。   佟垒上次英语就考得不错,这次直接满分,总分提到了680多,全市排第六。   李宏亮要了省里其他地方的三模卷,让两人做,结果出来后,李宏亮的心顿时稳了。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一周的时间。这一周,为了让学生轻装上阵,学校不再强制高考生来学校。   秦疏询问佟垒的意见,佟垒心态很稳,他不觉得自己需要放松,所以两人决定还是按之前的节奏来,不过他们是直接去的校图书馆,他们俩马上就要高考,还是不要搞班里学生的心态了。   两人很幸运地分到了一个考点。   这天两人从学校离开,快到丽水嘉园的时候,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佟垒看到来人,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夏垒。”女人唤道。   秦疏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就是佟垒的养母了,也是佟垒上辈子悲剧的根源。   他上前一步,将佟垒挡在身后,声音玩味,眼里却像是掺了冰碴子:“阿姨,儿子可不能乱认,你想找的是夏卓吧,要我帮你叫人吗?”   夏母皱纹里的苦涩像是被冻住,她看着眼前的秦疏和被秦疏护在身后的佟垒,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去年佟垒爸妈带着他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们家一百万,不到一个月,那笔钱和孩子他爸就一起消失了。   直到前几天,佟垒爸妈忽然来到家里,要追回那笔钱,还要起诉告她偷孩子。   当年她换孩子的时候没人看到,夏母自然是咬死了不承认,还跟过来围观的村民诉苦,村民自然是向着她的。   只是后来,听说他们给了他们家一百万,村民的眼神就变了。   她便将丈夫卷钱跑了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是极其丢脸的事情,之前她都说孩子他爸是出去打工了的。   小垒爸妈报了警,不过两天就找到了孩子他爸。   夏母这才知道,她男人竟然在外面和一个寡妇勾搭上了,两人吃香喝辣,那笔钱挥霍了不少。   佟长宇坚持要追回那笔钱,他们哪里拿得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坐牢,只能到恒城想办法。   她是找了自己亲儿子的,见到小卓,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光线体面的孩子是她生的。   小卓是个好孩子,听她说起家里的艰难还陪着哭了一场,只是小垒被找回来后,佟家夫妻待他大不如前,想要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她没了办法,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来求小垒。   她隐去佟垒爸妈对她的怀疑,将百万赠款的事简单说了,“小垒,我知道你跟着我的那些年受苦了,只是我是个没本事的,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也是有心无力,你爸那个人你也知道,人是不上进,却也没什么坏心,到底父子一场,还请你跟你亲爸妈求求情,那钱原也不是我们要的,现在忽然又要要回去,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夏母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佟垒从秦疏身后走出来,看着她,眼神漠然。曾经,他有多为这个女人的眼泪心疼,现在就有多厌恶。   夏母在他的目光下渐渐止了哭泣,眼前的小垒实在是太过陌生,夏母心下惶惶。   佟垒周身的气息实在太过压抑,秦疏握住他的手,有些担心。   佟垒回握住他的,示意自己没事。   他看着夏母:“你见过你儿子没?”   夏母眼神微缩。   “看来是见过了,”佟垒笑,“怎么样?见到他过得这么好,你是不是很开心?”   “小垒?”夏母没见过这样的小垒,下意识抓着自己的裤线。   佟垒目光在她的手上掠过,继续道:“佟卓这些年攒了不少钱,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没说拿给你?”   夏母神色不安:“什,什么?”   佟垒上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才发现她的眼底带着浑浊,他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不过,“当年,是你换了我们吧。这么多年,想到你儿子不用过我的苦日子,是不是很得意?”   佟垒的声音很轻,却惊得夏母一个趔趄。   佟垒见状,嗤笑一声,拉着秦疏,越过她,继续向前。   就在他们即将跨进小区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即,佟垒的手臂被人紧紧抓住,夏母急切道:“佟家要把那一百万要回去,没钱就要让你爸坐牢,我们的日子没法过了,你去跟你爸妈求求情吧,小垒,求求你了。”   佟垒挣开胳膊,“你知道我要高考吗?”   夏母知道,她听小卓提过,因为这个,佟长宇他们都忽视了小卓出国的事情。   “如果没被发现就好了。”夏母不无遗憾地想。   佟垒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女人了,怒极反笑:“你是故意搞我心态来的吧。”   夏母只是摇头,她只是想要救自己的丈夫而已。   秦疏对这人厌恶至极:“跟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说什么,走了。”   佟垒最后看了一眼夏母,他对这个女人早就没了感情,在他上辈子得知真相后。只是再次见识她的为人,仍会寒心。看着老实的人,却长着最恶毒的獠牙,吃人不见血。   他说:“要我求情可以。”   夏母的眼里燃起希望。   佟垒继续道:“父债子偿,如何?”   “不,你不能。”夏母脸色煞白,似乎怕他说出更要命的话来,她转身踉跄着跑了。   佟垒看着她的背影,今天,也算是个了断了。   他握紧秦疏的手,从现在起,他要忘掉过去。 第235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1   秦疏担心他将火气憋在心里, 陪着他在小区转了一圈,“有什么事都等高考结束了再说。”   佟垒答应的好好的,进门却直奔佟卓那屋。   施琳正好在家, 看出他神色不对, 赶忙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佟垒一脚踹开佟卓的房门。   佟卓原本正在练琴, 被这动静惊得站了起来, 见到他一脸怒色,有些心虚,“你干什么?不知道敲门的吗?”   佟垒二话不说, 上前就是一脚,佟卓来不及反应,砸在了琴键上, 钢琴发出沉闷的低吟。   佟卓见他一脸戾气, 明显还要动手,色厉内荏道:“你他妈疯了?”   佟垒嗤笑一声:“你跟你亲妈接上头了?怎么, 有没有被伟大的母爱打动?”   佟卓瞳孔一缩, 那么女人到底干了什么,竟然将人刺激成这样。   佟垒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上前一步,薅住他的领子,将他整个拽了起来, 连续几拳轰在佟卓脸上。   施琳脸色有些难看。   她和丈夫在夏家的问题上,最为难的就是今后要如何对待佟卓,马上孩子就要成年了,养了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假的。   而且在得知当年两个孩子“抱错”后, 是他们主动要求把佟卓留下来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不是不后悔的。   理智告诉他们,大人的错误不能让孩子来买单;情感上却是如鲠在喉,事情是夏母做的,佟卓却是实实在在的既得利益者,再让他们如从前那般,真的做不到。   张阿姨这个时候也跑了过来,看到屋里的情形,她吃了一惊:“哎呦哎呦,怎么还打上了呢?”   施琳看到她,急道:“张姐,快过来帮忙,帮我把小垒拉开。”   张阿姨到底是颠勺儿的,很有一把子力气,佟垒也没想真把人打进医院,被两人拉着,顺势收了手。   他心里恨不得将人杀了,只是钝刀子磨肉更疼,佟卓最担心的不就是佟家的资源吗?他在意什么,佟垒就要让他失去什么。   佟垒甩了甩手,居高临下睨着佟卓:“佟卓,你要是再敢教唆你那个妈到我面前哭穷,下次可就不是这样了。”   那个妈是谁,不言而喻。   佟卓也顾不得脸上的疼,偷眼去看施琳的脸色,心下骤然一沉,连忙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佟垒也不与他分辨。脸上嘲弄愈发明显:“我家没缺你吃喝吧,怎么?还想扒着让你全家吸血?”   佟垒这话实在是太损,明显将他与这个家分隔开,说的佟卓像是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佟卓心下暗恨,想要反驳,却又担心多说多错,一时竟无言以对。   外面是急促的敲门声,间或夹杂着秦疏的声音。佟垒去开门,路过施琳时,说,“我是不会道歉的。”倔强又委屈。   通过刚刚的三言两语,施琳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心疼的够呛,哪里会让他道歉。   施琳忙道:“小垒,没人会让你道歉,去和秦疏玩吧,别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心情。”   佟垒发泄一通,直接去了秦疏那边。   施琳看了眼佟卓,一个字也没说,回房间去给佟长宇打电话。   张阿姨帮忙将倒下的琴凳扶正,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掉落的东西,看了眼脸上青紫的佟卓,叹了口气,找了碘伏和喷雾过来,放下东西后也出去了,她就一个打工的,干完这个月就走,可不好掺和主家的事。   佟卓看着染血的琴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牵扯到伤口也没停下。   手机响了,直到停下佟卓也没动。   过了一会儿,铃声再次响起,佟卓看到上面的号码,沉默片刻,终于接听。   对面说了什么,佟卓默默听着,“你换孩子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自己去解决啊?找我做什么?”说到底,他也不过才十七岁,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对面的人开始诉苦,佟卓打断她,声音冷漠:“我如果不能留学,全是你害的。”   佟卓挂断电话,握紧手机。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   不该这样的!   这个时候,佟卓忽然想起了顾醇。   *   隔壁,秦疏检查佟垒有没有受伤,发现只有指关节有些发红。   秦疏在不听话的人手背上拍了一记,佟垒瞪眼。   秦疏:“我观阁下铜皮铁骨,实乃练武奇才。”   佟垒成功被逗笑了。   他十分不见外地溜进客房,往床上一躺,勾勾手指,秦疏无语,学了一回狗叫,还真把他当小狗训了,真是欠收拾。   等到时候的,一定让他哭着求饶。   哼,哭着求饶也不放过他。   佟垒见他不动,直接开口:“秦疏,你过来。”   “叫我干什么?”秦疏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我困了,陪我躺会儿。”   秦疏将原则扔到一边,立马接受了这个邀请。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佟垒又睡不着了,他说:“秦疏,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秦疏刚开了个头,就听佟垒又开始提要求,“用春彡的声音。”   佟垒就这么水灵灵地把秦疏的马甲扒了下来。   秦疏太过意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佟垒侧过身子看着秦疏,笑眯眯地开口:“唔,大概是睡不着觉的时候。”   破案了,他说怎么有时候跟佟垒说话,对方那么容易犯迷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佟垒不必他问,便将发现他的过程说了出来,说完还不忘评价一句:“世界真小。”   秦疏却道:“是缘分真大。”   佟垒忽然笑了,他和秦疏的缘分真大。   这是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同班同学,是他的同桌,是他对门的邻居,是伴随他入睡的主播,还会是——   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秦疏:“你既然早知道了我就是春彡,之前一直不说,今天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为什么?   佟垒也说不清,也许是没有必要了吧。   他爸妈在夫妻里算是恩爱的了,比起秦疏对他,却也少了些包容和体贴。   秦疏对他,绝对是用了心的。少年的纯情里沉淀着深情,还有成年人都少有的责任和担当。   佟垒用目光描画着秦疏的轮廓,在秦疏面前,他能卸下所有的包袱和防备,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对方都会对他不离不弃,始终如一。这样的认知毫无来由,却给了他爱的底气。   “春彡大大粉丝太多,线上翻牌太难,我要线下面基互动。”佟垒做好入睡的姿势,再次强调,“我困了,快点讲故事,就用不二梦的声音。”   秦疏挑眉,撑着胳膊看他,声音中带着揶揄:“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佟垒发誓,他真的没想别的,现在秦疏特意提出来,倒好像他多浪荡似的,心下一转,忽然掐着声音道:“医生,我的一切都交给您了,还请……”   秦疏一把捂住他的嘴,真是要命,怎么什么骚话都往外说,到底有没有高考生的自觉啊。   佟垒看着他,眼神灵动,里面笑意盎然。他努努嘴,亲在秦疏的手心上。   秦疏被掌心的温热电了一下,他没有挪开手,被蛊惑一般,低头将嘴唇贴在手背上。   好会撩。   秦疏眼神幽深,里面仿佛酝酿着风暴,直看得佟垒一颗心怦怦直跳,目光也开始躲闪。   只是秦疏此时半罩在他的身上,周围全是秦疏的气息,佟垒便是想要逃躲也逃躲不开。   秦疏欣赏着他的小表情,看不够似的,等到佟垒的脖子都有泛红的趋势,这才用不二梦的声音道:“这位患者,还请自重。”   佟垒被他说的羞恼不已,恶狠狠道:“我要听个吃人的鬼故事。”   “遵命。”秦疏胸腔颤动。   *   佟长宇赶回来都已经半夜了,之前去甘县耽误了些时日,儿子马上又要高考,之前的十六年他们夫妻都处于缺席状态,高考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得应该陪着。   所以他得把手头的工作集中处理一下,最近忙得很。还有佟卓的事,也让他头痛。   没在家里看到佟垒,他问施琳:“小垒呢?”   施琳正在做睡前保养,随口道:“去对门了。”   佟长宇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十二点了,这明显是夜不归宿的节奏,他皱了皱眉,“我去叫他。”   施琳将人叫住,她看了一眼小卓那屋,对丈夫说:“算了,孩子心里委屈。”   她是当妈的,比起丈夫还多了一份感性,如果说曾经还想着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那么经过小一年,现在的心已经彻底偏向了亲儿子这边。   佟长宇却不同意:“不行,万一做出什么事来怎么办?”   施琳不以为然:“小秦那孩子又不会乱来,怕什么?”倒是他家小垒比较冲动。   “马上就要考试,今天还出了这档子事,小垒回来还不够添堵的。”   佟长宇到底是被劝住了,只是躺到床上还在想,他怎么会默认儿子是下面那个的?   *   高考当天,张阿姨精心准备的状元餐只有佟卓一个人吃,她觉得有些遗憾。这位是不可能考状元的。   至于佟垒,他吃的是秦疏做的。   秦疏还没有过给老婆送考的经历,赶上了就绝不能将机会让给一个外人。   佟垒看着摆在面前的壮行饭——面条荷包蛋配咸鸭蛋——以秦疏的水平,今天这顿实在是过于质朴了。   佟垒努力夸:“你考虑得还挺全面。”   秦疏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简单的食材想要做得好吃,往往需要高端的烹饪,快尝尝如何?”   佟垒动起了筷子,将一百分吃光后,擦了擦嘴,点评道:“面条是面条味,荷包蛋是荷包蛋味,咸鸭蛋是咸鸭蛋味,挺好的,没串味儿。”   秦疏闷笑:“这话可千万别让牟老师听到。”   “嘿嘿,过了今天,她就罚不到我了。”佟垒笑得有些得意。   高考三天,顺利度过。   第三天结束,佟垒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才得知佟卓被送走了。   佟垒之前就猜测过家里处理佟卓的方式,这是其中之一。   那个导致他上辈子早亡的推手,就像是病毒,从他的生活中清除,佟垒觉得骨头都轻了。   夫妻俩有些紧张,小垒的反应比他们预想中的平静许多,不过能够看出来,孩子还是高兴的,夫妻俩得到了安慰。   下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可是,如果继续维持原状,他们家就会像是缺了指挥的乐团,早晚得散。   佟长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垒,把东西收拾一下,这边的房子月底就要退了,咱们回别墅那边。”   佟垒应了声好,回屋又探出头来,“爸,妈,我跟秦疏说好了,高考完就去旅行。”   夫妻俩:“……”   这还没回家呢,就这么散了? 第236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2   毕业季, 选择旅行的学生不少。   秦疏和佟垒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避开那些热门景点,选了邻省的一个小众景点。   说是景点, 其实是个三面环山的村寨, 这几年网络发达, 乐山村里的年轻人将日常发布出来, 山清水秀的风景和慢节奏的生活倒是吸引了一些网友探村, 这里没有经过商业化的开发,不过接待游客已经十分成熟,正适合去放松。   秦疏和佟垒没准备太多的东西, 一人一个旅行包,从恒城坐高铁到邻省,再坐客车到乐山寨, 到地方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一进村口,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顿时让人耳清目明。   佟垒几个深呼吸, “终于活过来了。”   到乐山寨有一段路特别颠簸,偏偏司机像是喝了假酒, 压根没有减速的概念,客车上蹿下跳,吱吱嘎嘎, 轮子好悬没颠跑路,以至于下了车还觉得地面不稳。   两人缓了一会儿,沿路前行。道路两边是错落有致的古朴民居,大多是二层小楼,房顶是黑色的瓦片, 院外是石头墙,木制的大门上倒挂着辟邪的仙人掌,很有生活的味道。   顺着简易的指示牌,他们一路来到了一家民宿。   这个时节过来游玩的人不多,他们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秦疏和佟垒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会清静成这样,连老板都不在。   秦疏询问佟垒的意见:“要不要换一家?”   佟垒将背包往旁边一放,在窗边坐了,“就这吧,我看收拾得还挺干净的。”   佟垒说得不错,这家看着确实干净,而且布置得很有格调,野趣中带着温馨。   秦疏之前做攻略的时候知道这家是主人房加盖的,口碑也比其他民宿要好些。   两人等了大概十分钟,老板娘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小子,两人各捧着一笸箩的鱼干。   见到家里有人,老板娘脸上立马挂上笑容,“是要住宿吗?”她说话慢悠悠的,腔调听着让人很舒服。   老板娘将鱼干递给儿子,上前招呼客人,离得近了,才看清两人的相貌,心中暗道:“好俊俏的少年郎。”   这边房费一天一百,提供一日三餐,很实惠的价格。   老板娘得知他们要在这边玩半个月,当即笑得合不拢嘴,带着一串钥匙,让他们随便选房间,两人选了相邻的房间。   老板娘下楼去准备午饭了,两人的东西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休息了一会儿,饭菜就已经准备好了,标准的三菜一汤,其中一道就是自家晒的鱼干,鱼干用盐渍了,齁咸,却又带着一股特别的鲜,特别下饭。   佟垒吃了两条,秦疏就不让他吃了:“咸鱼吃多了影响味觉,尝尝这道竹笋肉,挺好吃的。”   佟垒很听劝,他吃了一口,顿觉眼前一亮,说:“之前我还以为是萝卜呢,没想到是竹笋。”   主要是这道竹笋肉卖相不佳,看着不像好吃的样儿,没想到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   两人都是半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老板娘收拾东西时看到四个盘子空了三个,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主动道:“你们有啥子要吃的吗?晚上我给你们做。”   “我俩不挑食,挑着新鲜的就行。”   老板娘听到,对这两位省心的游客更满意了,还热情地推荐了外地人常去的景点。   下午,两人溜溜达达地闲逛。乐山寨地方不小,人口却不多,再美的景色也挡不住年轻人的外流。   一路上,有做活的当地人,也有明显过来游玩的外来游客。他们代表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   如果不是在网上有了点热度,恐怕过几十年,等到老一辈故去,这里就会成为一处荒村。   山脚下,是一处小河,河水最深处也不到两米。阳光下,河水清澈,能够清晰地看到水面下潜游的鱼。   佟垒来了兴致,“等我给你露一手。”   秦疏自然不会扫兴,含笑看着他,说:“晚饭就拜托你了。”   他在河边捡了一根树枝,留下鱼叉型的枝杈,然后脱了鞋袜,挽起裤脚,静静地站在河水里,如同一座雕像,只有眼睛灵活地追着鱼儿,伺机而动。   某一刻,他双手用力向下。   鱼叉擦着鱼尾滑过,失败了。   佟垒十分有耐心,如此几次,他的眼神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越发坚定。秦疏站在岸边,看着佟垒专注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阳光洒在佟垒的身上,他的额头微微汗湿着。他再次举起鱼叉,一条大鱼悠闲地游了过来。佟垒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当鱼儿游到他的身前,他猛地用力向下插去,溅起一片水花。佟垒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他提起鱼叉,只见一条大鱼在鱼叉上挣扎着。   “看,我成功了!”佟垒向秦疏挥舞着手中的鱼叉,满脸的自豪。   秦疏对着他翘起大拇指。   佟垒更骄傲了,笑着说:“晚上给你烤个鱼,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秦疏说。   他长臂一伸,拉佟垒上岸。又从他的手中接过战利品,扯了根柳条从两鳃穿了,寻了个背阴的水洼放着。   佟垒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石头经过太阳的炙烤,其实是有些烫的,佟垒却没动。   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开口道:“其实,这里跟甘县很像。”   秦疏回想他刚才叉鱼的动作,十分熟练。这样的技能,绝不是为了好玩。   秦疏挨着他坐下,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佟垒从未在意过甘县的景色,为了吃喝谋划的人没心情享受生活。那种焦灼已经铭刻在他的记忆中,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滑落到腰间的手打断了佟垒的回忆,他看向身边的少年。   此时的秦疏直视着河面,十分专注的样子。佟垒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搭在腰间的手指有一瞬的蜷缩,复有伸展,就跟长在了他腰上一样,不仅没移开,反而像藤蔓一样延伸,直至落在他的腹部。   真够闷骚的。   佟垒下巴垫着秦疏的肩膀,盯着秦疏的耳朵看,眼看着那里变了颜色,唇角勾起。   秦疏终于受不了了,他转头对上佟垒的目光,两人此时离得很近,呼吸可闻。   佟垒呼吸都放轻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撩了一把。佟垒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舌尖无意识地舔过唇瓣,然后,眼前的俊脸忽然放大,唇上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触感。   他们接吻了。   不是之前的纯情贴贴,而是一种更热烈的亲密。   秦疏的唇紧紧地贴着佟垒的,带着些许急切与渴望。他的舌尖轻轻撬开佟垒的唇齿,试探着探入其中。佟垒先是一怔,随后便顺从地微微张开嘴,任由秦疏的舌尖在自己口中探索。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炽热而紊乱。秦疏的手紧紧地搂着佟垒的腰,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佟垒的手也不自觉地攀上秦疏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   他们的舌尖相互追逐、缠绕,彼此交换着气息和温度。这个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热烈,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都吞噬进去。   漫长的一吻结束,佟垒静静地靠在秦疏怀里,平复着呼吸。   他想到陈晨昨天跟他的对话,哑然失笑。   陈晨得知秦疏已经登堂入室,十分八卦:“你们亲嘴了吗?”   佟垒:“我俩还没谈恋爱。”   陈晨困惑表情包:“啊?为啥啊。”   佟垒:“未成年的自我修养,懂?”   陈晨:“你们都已经提前高考了,还在乎这个,而且你俩这么纯情给谁看啊,说出去都没人信。”   佟垒当时是愣了一下的,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呢?   大概因为他自认重活一次,比秦疏大,身为年长者的职责吧。   可就在刚刚,什么年长年幼的,统统在脑子里消失,静水流深,纯情男高的杀伤力,他根本抵挡不了,一切都那么的水到渠成。   想亲,就亲了。   “啪-啪-”   佟垒循声望去,没想到鱼竟然还没死透。   看着它在那垂死挣扎,佟垒忽然庆幸,幸好是在外面,否则他怕是也得跟这条鱼一样了。   傍晚,这条鱼被端上了餐桌。   之前承诺要露一手的人选择摆烂,好像这样就能摆脱某种任人宰割的命运。   秦疏跟老板娘借了厨房,佟垒不做,他做也是一样,而且他自忖做鱼的手艺更好,绝对能把这条鱼做得香掉舌头。   晚饭十分丰盛,笋丝汤、山菇拼盘、农家腊肉,还有秘制烤鱼,老板娘还拿出了家酿的米酒。   米酒很好喝,甜丝丝的,不辣。烤鱼很好吃,果然能香掉舌头。佟垒顿时将某种莫名的象征丢开,遵从味蕾,大快朵颐。   饭后,他们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山里的夜空是静谧的深蓝色,月光皎洁,群星闪烁,连云都能看出本色的白。关于甘县的一切终将沉淀在时间的洪流中,被静谧的美好驱逐。   看着看着,星星好像出现了重影。   佟垒抬起手指,似乎想要看得清楚些。   秦疏察觉出他的异常,起身一看,笑了,“酒量这么差,竟然还敢喝那么多。”   秦疏将人扶回房间,伺候着人洗脸洗脚,直到看着佟垒入睡才离开。   佟垒做梦了。   梦到他和秦疏仍然坐在那辆客车上,两人坐在后排,一颠一颠的,直要将他整个人都颠散架子。   秦疏搂着他的腰,似乎想要帮他稳住身体,只是这人实在没用,费劲巴力也没有将他扶住。   佟垒决定自食其力,爬到了秦疏身上,那种颠簸感果然减轻很多。   第二天,佟垒睁开眼,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腿间的凉意并不陌生,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操,没出息!” 第237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3   佟垒将所有的窗户打开, 凉风习习,吹散了屋里残留的味道。佟垒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自己,就是不出门。   整个二楼只有他们两个人住, 他听到了秦疏上下楼的声音,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如此又在房间里窝了半个小时, 佟垒终于打开房门。   然后就看到秦疏守在门口, 佟垒没防备, 吓了一跳。   “做什么不出声站在这里?”佟垒抱怨道。   然后就听秦疏用标准的客房服务声音说:“先生您好,需要帮您洗床单吗?”   佟垒的脸顿时黑了。   这就是找了一个狗鼻子男朋友的坏处了。   佟垒一早晨的纠结彻底破功,用手戳着秦疏胸口:“洗洗洗, 一辈子都归你洗。”   秦疏捉住他的手指,牵起放到唇边香了一口:“乐意之至。”如最忠诚可靠的执事。   佟垒被他的肉麻劲弄得一哆嗦,脸上热度攀升, 连忙抽出手指, 别别扭扭道:“差不多行了啊,年纪轻轻, 别油乎乎的。”   秦疏也不戳破, 两人吃过早饭,问老板娘:“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去处吗?本地人喜欢去的。”   老板娘想了想, “山里人家平时也没什么玩乐心思,要说去处,还真有一个, 山里有一处道观,里面住着承平道长,他解签很灵的,大家遇到什么难事,都会去求签解惑。”   秦疏问:“远吗?”   老板娘一摆手:“不远不远, 也就两个小时吧。”   佟垒在甘县时出行基本靠腿,两个小时对他来说轻轻松松,他问秦疏:“你行吗?”   秦疏微笑。   见两人想去,老板娘直接叫来儿子:“东来,你带两位游客去文心观走一趟。”   “地方不太好找,东来自小在山里跑惯了的,让他带你们去。”   东来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十分热情健谈,说话却又十分有分寸,不该问的一句不问。   他在前头带路,秦疏和佟垒跟在后面。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一路上鸟鸣清脆,绿树成荫,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新的气息。   佟垒原本还担心秦疏走不惯山路,结果发现这人气息平稳,跟没事儿人一样。   秦疏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佟垒轻哼:“体力不错。”   秦疏站定:“要我背你上山吗?”   佟垒斜眼笑他:“夸你还喘上了,等我七老八十走不动路那天,你还能背动我才是真能耐。”   秦疏被他话里的意思取悦到,牵住他的手,“好的,男朋友。”   佟垒眼神轻闪,第一次体会到这个词的美妙。   他手指轻拢,回握住秦疏的,没有迟疑,没有犹豫,默认了这个称呼。   山村的景色总有其相似之处,佟垒早就看得厌烦了,高楼大厦远比绿水青山对他有吸引力,这次却看出些不同来。   树林青森森的,在阳光下蒸腾,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清香,树下、草丛里,点缀着不知名的花草,与蜂蝶一道曼舞轻歌。   有些浆果已经成熟,引着人不停嗅着。   秦疏看他挺翘的鼻子一耸一耸,觉得有趣。   灌木下,几支龙葵长得粗壮,上面缀满黑压压的果子。秦疏折了两根枝条给他。   “黑天天啊。”佟垒的声音中带着怀念,对于乡下孩子来说,这是扎根在记忆里的美味。   佟垒揪着果子吃,说起了小时候各种刨食的经历。   桑椹、马齿苋、天麻、车前草……   秦疏听着佟垒的讲述,仿佛看到了那段没有他的日子,小小的佟垒是如何艰难地养活自己。   有些苦难,是成长中无法回避的因素,佟垒早已习惯。而今,那些过去的艰难,因为有了可以分享倾听的人,似乎也不再沉重。   佟垒第一次跟秦疏提起了养父母。   “我都不知道我爸妈去找他们算账了,我如果知道——”   佟垒停顿一下。   秦疏问:“如果知道,你会怎么样?”   “如果知道,我高低得掺上一脚。”   佟垒话中的意思好像很遗憾,秦疏却能看出,因为佟叔叔他们的出面,佟垒是高兴的。   有些缺憾,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弥补。   秦疏看着他闪光的眼,深藏功与名。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眼前出现了大片的芦苇荡,铺在湖面上,绿茫茫一片,远远望去,有水鸟在湖面游弋。   起初,佟垒以为是天鹅,等到了近前,发现那竟然是一大群鸭子。   大鸭子带着小鸭子,排兵布阵似的,见到人来就是一顿嘎嘎嘎,却没有丝毫要逃走的意思。   佟垒长见识了,“看来这里和甘县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秦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穷山恶水,甘县那地方,别说一群鸭子,连根鸭毛都别想看见。   秦疏问东来:“这是谁家的鸭子,就这么放着不管吗?”   “这是问心观的鸭子,没有人会动。”东来提起问心观时,眼里带着尊敬。   “道观养鸭子?”   东来点头:“问心观的鸭子特别好吃。”   秦疏和佟垒对视一眼,这个问心观和他们以为的好像不大一样。   几人继续走,等走到道观的山门前,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佟垒看着道观的大门有些傻眼。他以为的道观,云雾缭绕,古朴庄重。实际的道观,大门陈旧,红漆剥落。   门匾上的“问心观”三个字虽苍劲有力,却也在岁月的侵蚀下略显斑驳。破损的台阶缝隙,几株顽强的小草正迎风飘摇。   秦疏看佟垒失望得跟缩水的小白菜似的,哄道:“来都来了,进去吃了鸭子再说。”   东来显然见多了类似的反应,解释道:“地方是破了点,不过承平道长是有真本事的。”   “带路吧。”佟垒很快调整好心态,换个角度想,这也算长见识了。天下道观千千万,谁又规定观宇一定要是那样,而不能是这样?   东来对这里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前面的大殿,一路来到后厢。   还没见到人,就听一道浑厚的声音重复:“老婆我错了,老婆我错了……”   “那是我老婆,你跟着添什么乱啊,真是个傻鸟。”   佟垒和东来停住脚步,现在进去打扰,好像不太合适。   佟垒小声问东来:“这位道长结婚了啊。”   东来也跟着小声:“嗯,承平道长跟清风道长是一对。清风道长”   佟垒顿时脑补出一出道童和师尊二三事,他连忙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好奇地询问:“不会还有一位明月道长吧。”   东来一摆手:“那没有。清风道长本名就叫李清风。”   秦疏一心二用,听出了些门道,惊讶挑眉,看来这里还是个有趣的地方。他抬起脚步,循着声音往里走。   这里花木扶疏,有破败的山门,倔强的杂草在前,竟然意外的雅致。   佟垒正准备叫住秦疏,然后就听到一道声音机械地重复:   “你是傻鸟”   “你是傻鸟”   ……   好像有什么不对,过去看看。   转过拐角,看清眼前的一幕,佟垒有些惊讶:“原来是鹦鹉啊。”   在鹦鹉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与想象中的清癯不同,这位道长面容刚毅,身材魁梧。   东来领着两人上前,恭敬地向道长问好。   承平道长看清东来身后的两人,面容一肃,命运如此极端的两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真是奇怪也哉!   承平道长很快恢复如常,主动上前迎接,爽朗笑道:“我说怎么早起有喜鹊在叫,原来是有朋自远方来啊。”   说话间,承平道长已经来到几人面前,看着秦疏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打量。   秦疏任他打量:“道门之中讲儒学,道祖不会怪罪吗?”   “都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我这样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吧,小友?”   “道长所言有理。”   佟垒有些看不明白这个走向了,这位道长未免也太没有距离感了吧。   东来也有些看不明白,只觉得今天的道长有些奇怪,他谨记自己的职责,表明来意:“道长,这两位是住在我家的游客,他们得知道长的威望,特意前来求签。”   承平道长微微颔首,勉强有了些道士该有的味道。   他把睁着一双豆豆眼好奇张望的鹦鹉推到一边,鹦鹉不乐意地嘎嘎乱叫两声,跟之前那群水鸭子没什么区别。   等到鹦鹉挪开,佟垒这才发现,原来之前鹦鹉竟然是站在一个签筒上。   佟垒从承平道长手中接过签筒。佟垒闭上眼睛,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等到一颗心平静下来,佟垒轻轻摇动签筒。不一会儿,一支签掉了出来。   秦疏将竹签从地上捡起,看到上面的标识,当即给承平道长递了个眼色。   承平道长接过,顺手将竹签扔回到签筒里,“这次就当试手感了,重来。”   佟垒直觉这件事和秦疏有关,他给了秦疏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再次摇动签筒。   承平道长看着上面的文字,拾起签文:“这次不算,重来。”随手就想将签文再扔回签筒。   佟垒:“……”那么大个“下下签”,当他是瞎的吗?   他拦住对方的动作,指着承平道长手中的签文道:“就按这个解。”反正不好听的话反着理解就对了。大家都这么干,也不差他一个。   承平道长没看签文,看着佟垒道:“这位小友,知足常乐,做人不能太贪心,最好的上上签早就已经握在你手里了。若是得陇望蜀,恐怕终将有追悔莫及的那一日。”   最好的上上签吗?   佟垒看着身边的人,说,“感谢道长指点迷津。”   不过很可惜,他从来不是一个懂得知足的人。 第238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4   承平道长的话很中肯。   见到佟垒第一眼, 他就看出这个人是个命比纸薄的死心眼,一个想不开就能把自己憋屈死,好在月老垂怜, 竟赐了百年难遇的好姻缘, 所以才多提点两句, 是想要对方宽心的意思。   只是他再如何也想不到, 眼前这个竟是个重生的。   他一句话不仅没有开解得了对方, 反而戳了人的肺管子。   承平道长常年和人打交道,自然看出眼前年轻人的不悦。   他给了秦疏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虽然这位十有八九是他的同行, 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秦疏压根没注意承平的眼神,他也没想到佟垒手气竟然这么差,连着两次都抽到了下下签, 要么就是道士搞鬼, 签筒里全是下下签,目的就是为了香火钱。   他想了想, 轻笑着开口:“按道长的话, 那我不就是人形外挂了?”   “咱们再抽一次,如果这次能抽到个好签, 就给问心观捐个山门。”   秦疏说到这的时候,看了一眼承平道长,眼里暗示意味十足。   承平道长有些无语, 这是拿他当天桥底下的大忽悠了。刚还以为这位是同道中人,现在看对方这个反应,难道他看走眼了?   承平心下吐槽不已,不过对换个大门还是很感兴趣的。卦象显示他今日要交好运,所以对于结果并不担心。听到秦疏这样说, 就将签筒往两人面前推了推。   秦疏自觉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心下再无顾虑,拿起签筒塞进佟垒手里,然后站在佟垒身后,合掌包住对方的手。   佟垒之前还在不爽,心里全是坏的不灵好的灵,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整个人被秦疏拥在怀里,全部的感官都被身后之人占据。   灵签相互碰撞,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啪嗒~”一支灵签脱颖而出。   承平低头一看,夸张道:“‘福星高照,所求皆遂’,上上大吉,上上大吉啊!”   秦疏觉得对方演得太夸张了,不过结果是好的,他见佟垒高兴的小脸红扑扑,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满意。   承平道长还在那拿着灵签啧啧称奇,他这签筒里的上上签不少,可谶语这般直白的仅此一支,果然是天赐的好姻缘,能够遇到这样一对,只是看着也跟着高兴。   秦疏从他手里接过灵签,看着上面的文字,问:“道长,这个我们可以拿回去做纪念吗?”   承平道长十分大方地允了。他有些好奇地询问:“你二人所求的是什么?”   秦疏去看佟垒,佟垒也正好看向他,秦疏揽住他的肩膀,说:“陪着他长命百岁。”   佟垒看他说的认真,心下感动,嘴上却道:“七八十胳膊腿都不中用了,真活到一百岁岂不是老得要掉骨头渣儿?”   秦疏却是听不得他说这话,“七八十岁还年轻得很,道祖有灵,肯定能保咱们身康体健。”   现在的小年轻谈起恋爱来情话张口就来,真是毫无下限,承平道长重新认识了“年轻”二字。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和清风七老八十的样子,真怕亲一下就把牙磕掉了。   不行,从今天开始,他得把基本功捡起来了。   秦疏不知道他的年轻论调让这位有四十余年从业经验的年轻老道长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此时他们正跟在东来后面去选鸭子。   问心观目前一共就三位道长,除了承平和清风,还有一位是外地过来挂单的。   这位六齐道长是个被道法耽误的大厨,在问心观的这段时间,主动接过做饭的差事。   承平道长将鸭子养得十分肥美,六齐道长的手艺也十分不错,总之,除了最开始的不愉快,此次道观之行还是十分不错的。   临别时,佟垒不忘兑现承诺,询问了认捐山门的事情。   承平道长正气十足地报出了银行卡号,“两位小友且放心,咱们问心观向来诚信经营,咱们加个威信,回头山门立起来,我给你们发照片。”   佟垒:“……”忽然有种肉包子打狗的感觉。   道长,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   下山的时候,佟垒还在和秦疏说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位承平道长是怎么得到山民认可的。”   秦疏想了想,挑眉笑道:“也许是诚信经营?”   东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想要反驳,不过看到两人笑得畅快,衡量了一下,还是闭了嘴。   人家小情侣明显是在打情骂俏,他还是默默带路好了。   *   之后的两天,一直在下雨,他们便窝在民宿,雨停的空隙,就在附近走一走。   雨后的乐山寨,别有一番趣味。枝头的鸟儿在叫嚣,梳理着羽毛,叫声与远处山林里的虫鸣鸟啼连成一片,野花竞相绽放,小河边,能看到鱼儿竞相跃出水面,好像整个天地都活过来了。   民宿又来了一位客人,看他随身带的设备,应该是过来直播的。   第二天,佟垒是在一声声的家人们中醒来的。   佟垒揉了揉眼睛,嘟囔道:“这一大早的,可真热闹。”他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只见那两位直播的客人正对着手机口若悬河。   “嘿,扰民了。”   楼下的人听到了,抬头尴尬地笑了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佟垒笑了笑,关上了窗户。   那人看到佟垒离开,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说道:“家人们,遇到个事儿精,等我换个地方,咱们继续。”   转个身,就看到一个男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背后,这人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说:“吓死个人嘞。”   男生正是秦疏,他冷冷地看着直播的人,声音低沉:“说话注意点。”   直播的人有些不服气,但看着秦疏严肃的表情,也不敢顶嘴,只是小声嘀咕道:“又没说你,至于这么凶。”   秦疏眼神冰冷:“你说的那个是我对象。”   直播的人立得就是吐槽帝+低怂杠精的人设,等到秦疏上楼,他又开始小声哔哔:“有对象了不起啊,看不起谁呢?往前数十年,还不一样是个单身狗?”   直播间的网友显然十分吃他这套,弹幕瞬间刷了起来。   “主播威武,不能被他吓住!”   “哈哈,主播好刚,不过那两人到底啥样啊,声音好好听,想看。”   “有对象确实了不起啊,主播你就酸吧。”   “同好奇,主播找机会给我们看一眼呗。”   “主播别怂,继续杠,我就喜欢你这暴怂脾气。”   “快,主播去跟他们理论理论,我们帮你讨伐讨伐。”   “对,我们给你撑腰,讨伐他们的长相。”   主播是懂得流量的,他昨天看到那两人的长相就觉得是个机会,眼下将热度炒起来,绝对能涨一波粉丝。   很快,机会就来了。   早饭时间,他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手机一支,开始介绍今天早晨的菜色,镜头的角落,刚好将斜侧方的两人框了进去。   距离不远不近,处于能让直播间网友感受到两人的美貌,却又不能完全看清的程度。   主播看着热闹起来的弹幕,嘴里的咸鱼愣是吃出了甜味,努力控制着上翘的嘴角。   秦疏起初没有发现主播的小动作,佟垒性子急,昨天就被鱼刺卡到了,偏偏又喜欢吃这个,他得看着点儿。   佟垒很享受男朋友的关心,不过他也不是铁公鸡,投桃报李,不时挑拣些秦疏喜欢的东西夹给对方。   两人亲亲热热地吃饭,实在让直播间的网友们大饱眼福。   直播间热度肉眼可见的攀升,屏幕上的弹幕密密麻麻,已经将人脸遮盖住了,所以主播也就没有注意到忽然出现在身后的人影。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直接将手机的摄像头盖住,主播这才惊觉身后有人。他转头一看,正是早晨遇到的那个男生。   秦疏看着他,面无表情,偏偏又有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主播惯性怂:“你……你要干吗?”   秦疏将手移开,下巴一点:“你说呢?”   此时,屏幕上密密麻麻,已经成为某种植物的海洋。   主播一时竟激动得有些心痛,多么好的热度,多么好的流量,难道他就要这样割舍了吗?   他结结巴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   佟垒一大早晨的两次被打扰,他直接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伸手就关了直播。   佟垒拽着秦疏:“走,继续吃饭。”   秦疏却没动,有曾经某个世界的经历,他对直播不是一般的了解,“本地录制还是上传云端?删了。”   秦疏的语气不容置疑,主播咽了口唾沫,在他的盯视下麻溜地删了。   秦疏:“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主播连忙点头认怂。   等到秦疏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主播无声地吹了声口哨,以他对网友的了解,肯定有人录屏了。   横什么横!这波流量,他已经吃到嘴里了。   *   吃过早饭,两人溜溜达达去消食。   也许是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天空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碧蓝色。   佟垒偶然抬头,指着一个方向:“看,月亮还在呢。”   秦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树梢上,挂着一道弯弯细细的月牙,很可爱的模样。   “看到了吗?”佟垒的声音有些兴奋。   秦疏凑近,从后面环着他的腰,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秦疏说话时刻意压着声线,声音是富有磁性的悦耳。   佟垒耳朵抖了抖,幸好耳朵不会怀孕,否则他就创造奇迹了。   “就在那里呀!”佟垒比画着,“看到了吗?看那个像山羊犄角的云彩,就在左边的犄角尖尖儿上。”   “哦——”秦疏恍然大悟似的,“看到了。”   佟垒太熟悉他的声音了,单从语气就听出了不对。   他转头,正准备说道两句,然后就撞进了秦疏温柔的笑眼。   好苏!   佟垒瞬间忘了其他,噘起嘴巴亲了一下。   送上门的美味,秦疏哪里有放过的道理,托着佟垒的下巴就回吻过去。   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天地间,一片温柔。 第239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5   乐山寨地方不大, 那个搞直播的小哥又跟他们住在一家民宿,真就是想躲都躲不开。更何况直播小哥尝到了甜头,还没歇了继续蹭热度的心思。   秦疏是什么人?他对直播的套路门儿清, 而且,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同行, 只不过猫爪不需要他露脸而已。   事情发生后, 他上网上搜了一下, 发现他和佟垒的照片已经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想到再过几天高考成绩就出来了,到时候不需要知情人爆料, 两人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这天,他们和小哥在外面遇上,对方又开始暗戳戳地搞小动作。装得倒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不过还是被秦疏发现了。   秦疏没说话, 只是用手指着他的直播设备。   小哥讪讪一笑,默默将镜头转向了另外的方向。   秦疏在想, 是不是要提前结束这次旅行, 只是考虑到爱人的性格,沉吟片刻, 开口问道:“如果成为大众议论的对象,你会觉得困扰吗?”   佟垒一扬眉毛,带着少年特有的恣肆:“怕什么?不被人说是庸才。”   秦疏并不觉得意外, 又问:“如果被人谈论的是感情问题呢?”   大众口味百年如一日的统一,所有的苦难和出众,都能变成情史的点缀。   佟垒反问:“你想和我绑定在一起吗?”   秦疏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一声:“乐意之至。”   *   16号这天,白羊座有流星雨, 刚好赶上周末。这两天乐山寨的人流量明显增多。   秦疏和佟垒也准备凑个热闹。   山顶地方不小,山路却不好走,所以两人赶在天黑之前就上了山。   今天山顶上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秦疏看着眼前的热闹,那感觉就好像问心观的鸭子都被赶到山顶了,吵得脑仁儿疼。   佟垒倒觉得还好,他喜欢一切鲜活有生气的东西。   两人在山顶艰难地转了一圈,适合露营的地方早就被人占了,甚至还有人在树上安营扎寨。   他们要在山上待到明天日出,总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佟垒没了办法,开始物色合适的大树。   还真让他找到一个,他将一棵格外粗壮的树指给秦疏看,“那棵不错,就是不太好上去。”   那棵树确实粗壮,树干笔直,枝叶繁茂,它的枝干向四周伸展,仿佛一把巨大的绿伞,夜间山上温度低,有枝叶的遮挡,也能暖和些。   不是没有人打这棵树的主意,只是树干光滑,没有太多的凸起可以借力,而且树枝较高。   两人走到树下,佟垒围着树转了几圈,越看越满意,“我觉得这棵树真的很不错,视野肯定很好。我们可以在上面搭个小树屋,晚上看星星,早上看日出,多棒啊!”   佟垒摩拳擦掌,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攀爬的地方。   秦疏想象了一下两人窝在树屋中的场景,十分意动,他伸手试了试手感,觉得还成,便开口道:“我先上去看看情况,料理好了你再上去。”   佟垒从没想过秦疏爬树竟然这么厉害,没看怎么发力,三两下就蹿上去了。   这一手不仅镇住了佟垒,附近闲着的游客也都注意到了,有些人还在指指点点,只看表情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秦疏在上面仔细挑选着粗壮且结实的树枝,开始动手搭建小窝棚。他将一些树枝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简陋却稳固的框架,一个简易的床架就做好了。   佟垒在下面仰着头,看着他的动作,不时提出一些建议。   秦疏按照他的要求,折了一些旁逸斜出的枝条,铺在框架上,很快,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小树屋就搭好了。   太阳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秦疏从树上下来,佟垒一把扑过去,忍不住大声喊道,“秦疏,你太厉害了!”声音中充满了自豪和喜悦。   尤其是周围人赞叹的目光,更是让佟垒有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的男朋友真是个宝藏男孩,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   兴奋过后,佟垒的大脑冷静下来,“坏了,我上不去。”   他刚刚又试了几次,这棵树树围需要两人合抱,他根本就上不去。他们这次上山也没想到要爬树,所以只买了睡袋,没有准备绳子。   “没事,我有办法,”秦疏拿过他身上的旅行包,说,“等我把东西送上去就下来接你。”   秦疏又上去一趟,将包里的睡袋铺在绿叶织就的床上,等到一切弄好,他打量着这个私密狭小的空间,唇角微勾。   秦疏再次从树上下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秦疏浑身都不自在,目光下意识地定在那个他最在意的人身上。表现在外,就是一种纯情的羞赧。   佟垒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模样了,一颗心跳的乱七八糟,对视间,是一种黏糊糊的味道。   “完了,没机会了,人俩儿是一对。”人群中有人这样说道。   声音不大,秦疏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佟垒一眼,转身蹲在他面前,“上来。”   佟垒迟疑着没有动,负重爬树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他有些担心。   秦疏反手一捞,直接将人背在身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放心,我把你的安危看得比命都重要,绝对不会摔到你。”   真诚是秦疏的必杀技,佟垒自问是个贪财好色的人,理智告诉佟垒,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可在情感上,他却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无所不能。   秦疏叮嘱:“抱紧了。”   佟垒伸手环住了秦疏的脖颈,下一刻,他的双脚就已经离开了地面,他下意识用膝盖夹住秦疏侧腰。   看到这一幕的人目瞪口呆,发出惊呼声,之后又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秦疏臂力惊人,身上明明背负着另一个人的重量,却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两人就这样,以违背地球引力的姿态一路向上,直至消失在树屋中。   进入树屋后,佟垒依然紧紧地环着秦疏的脖颈,秦疏也不提醒,带着人一起倒在了铺着睡袋的树床上,佟垒整个人贴在秦疏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分开。   这里空间有限,两人只能蜷着腿。秦疏换了个方向,四目相对,暧昧无声蔓延。   佟垒看着秦疏,越看越喜欢。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秦疏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秦疏也不说话,任他动作,只拿一双眼温情脉脉地看着他。   狭小的树屋,光线全部被隔绝在外,黑暗的空间内,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让人心跳加速。   说不上是谁先靠近谁,他们的额头轻轻地抵在一起。秦疏探向佟垒的手指尖,佟垒叉开指缝,两人十指交缠。   秦疏呼吸粗重了一瞬,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像小动物的亲昵,眼看着就要吻在一起,一阵铃声突兀响起,暧昧如潮水般退去。   是佟垒的手机,陈晨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陈晨的大嗓门就树屋中响起:“兄弟,你和学霸千万要克制啊。”   佟垒脑子还不大清醒:“啊?克制什么?”   “啊什么啊?你俩爬树钻树洞被现场直播了。”陈晨的声音古里古怪,“今天好多主播都在等拍流星雨,你们也被拍进去了,有人把链接发到了班级群里,你们俩这下可要火了。嘿嘿,该说不说,学霸体力是真不错。”   佟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探头往外面一看,脸色瞬间暴红。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秦疏跟着坐了起来,看向外面,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看到那个“家人们”。   秦疏简直要被气笑了,“那小子是属狗皮膏药的吧。”   佟垒头一歪,瘫靠在秦疏肩膀上:“难怪人家能当网红,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大大还需努力。”   黑暗中,人会更加大胆,秦疏随机换了一把成熟禁欲系的声音:“真是个不知餍足的家伙,难道我还没满足你吗?”   “我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你们俩悠着点儿啊。”黑暗中,陈晨的声音如同炸雷。   这么羞耻的话,被认识的人听到,他真的——   秦疏扶额,这回是真的社死了。   佟垒手忙脚乱地结束通话。   此时,他已经适应了黑暗,自然也就看到了秦疏的窘迫。   秦疏整个人都蔫哒哒的,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佟垒抱歉的同时有些想笑,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小声解释:“我忘了还在通电话,对不起啊。”   秦疏默默垂头,佟垒神情微敛,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身体前倾,偷眼去看秦疏,然后就被按住了后背,咬住了唇瓣。   牙齿厮磨,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像是惩戒,又像是在撩逗。   黑暗撕下了人的温雅从容,秦疏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热烈与霸道。   他将佟垒禁锢在怀里,舌尖撬开佟垒的唇齿,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肆意地探索着他口中的每一处角落,佟垒直面他的热情,有些心惊,双手却诚实地攀上秦疏的脖颈,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热情。   这样的反应对秦疏来说无疑是一种鼓励,秦疏的吻不断加深,似乎要将刚才被打断的情愫全部弥补回来。   两人隐藏在树屋的阴影中,谁都不能看到他们正在接吻,可那种莫名的感觉却又在告诉别人,他们此时经历着非同一般的亲昵。   “家人们”有心想要拍些劲爆的画面,只是镜头里那两个小帅哥十分沉得住气,一直没有露面,弹幕锐减,粉丝们明显无聊起来。   他没了办法,只好先去拍摄一些其他的素材。   树屋里,秦疏拥着佟垒,靠在树干上。两人眺望夜空,看繁星闪烁,不时浅啄,耐心等待天地间的胜景。 第240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6   夜越发深了, 还是没有见到流星的影子,山顶的嘈杂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佟垒靠在秦疏怀里,身下是软乎乎的睡袋, 身上盖着一条薄绒毯子, 空气里是草木特有的清香, 佟垒的眼皮开始打架。   秦疏低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先眯一会儿, 到时候了我再叫你。”   佟垒还想再坚持一下,身体却在秦疏温暖的怀抱中渐渐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浅眠状态。   佟垒的呼吸变得平稳而轻柔, 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乖巧。   秦疏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温柔。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让佟垒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时间缓缓流逝, 山顶上越发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微风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虫鸣声。秦疏感受着佟垒的体温, 心中一片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秦疏精神一振, 他轻轻摇了摇佟垒:“宝贝,醒醒,流星来了。”   佟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还有些睡眼惺忪。秦疏指着天空,佟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好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佟垒精神一振,钻出树屋,跨坐在树干上, 紧紧地盯着天空,看着那道漂亮的弧线。   那道璀璨的光芒拉开了序幕,同时也点燃了人们的热情。山顶再次变得热闹起来,欢呼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接着,更多的流星陆续出现,如同一场绚丽的烟花表演。   两辈子加在一起,这还是佟垒第一次见到流星,他用心记录着这一刻,拉着秦疏的手胡乱摇着,兴奋地对他说:“太漂亮了!我喜欢这个”   秦疏护在佟垒的身侧,眉眼温柔,“喜欢我们下次再看。”   余生,他们有很多时间,一起去见证更多的壮丽。   这一场流星雨,前后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等到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天幕,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佟垒拿头撞了下秦疏的肩膀:“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能看到日出了。”   之前为了看日出,他们爬过一次山,只是天不遂人愿,没有看到。   秦疏用下巴蹭了下佟垒的发丝,笑着说:“是啊,这次运气真好。看来老天也在眷顾我们呢。”   他们从树上下来,寻了个合适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深蓝的天色逐渐变浅,鱼肚白渐渐扩大,直至天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暖色,太阳即将升起。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清晨的凉意,各种鸟雀的叫声此起彼伏。   “快了,快了。”佟垒兴奋地小声念叨着。渐渐地,橙色越来越浓,太阳缓缓地露出了一点边缘,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金色。   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散发着万丈光芒。阳光下,一对情侣正在接吻。   佟垒看到,手指在秦疏掌心挠了挠。秦疏低头,两人目光交汇,如同两片轻柔的羽毛,纠缠触碰。   佟垒忽然想起昨夜里的那个吻,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秦疏的霸道,他那时候完全被秦疏牵着鼻子走,整个人都被亲迷糊了,都是第一次谈恋爱,秦疏未免也太会了些。   还有刚刚,秦疏似乎叫他宝贝来着,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佟垒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   秦疏看着他颊边的红晕,担心地伸手去试上面的温度,“有些烫,难受吗?”   “我没事。”   佟垒可不敢让秦疏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这人不知道得有多得意,他转移话题道:“你看太阳像不像一枚巨大的咸蛋黄?我想吃咸鸭蛋了。”   秦疏有些好笑,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你可真会联想。”   早晨山上还是太凉,秦疏怕他感冒受寒,“我去树屋把东西拿下来。”   “嗯。”   秦疏快步跑开了,佟垒想,处了对象的高中生虽然清纯不再,却更加体贴可靠了呢。   *   山下,多了许多卖小食的小摊子。   两人吃了一路,准备回到民宿补眠。   秦疏的房间门大敞四开,有人进进出出,老板娘在门口指挥着。   秦疏探头一看,天花板已经拆下来一片,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看到他们回来,老板娘有些抱歉地说:“水管老旧,漏水了,这位客人,跟你打个商量,你看你们两个能不能挤一挤?”他们这里的床是一米五的规格,两个男生都是颀长身形,躺在一张床上倒也不会太挤。   因为流星雨,原本空旷的二楼全部爆满,秦疏看着佟垒,有些为难。   佟垒正是敏感的时候,一听两人要睡在一起,思想就忍不住跑偏。   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关系也没遮掩,老板娘早就知道两人是一对,看出他的迟疑,老板娘揶揄道:“怕啥?早晚都是要住在一起的。”   落在佟垒耳里,就是他早晚是要被睡的。   他又看了一眼秦疏,清晨的阳光给这人镀了一层金边,真特么帅,让人心动到腿软。   佟垒一咬牙,“那就一起住好了。”   秦疏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他向老板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老板娘笑着帮忙把秦疏的东西搬到佟垒的房间,然后便去忙其他事情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看着那张不算宽敞的床,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佟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他故作镇定地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我先去洗个澡。”佟垒说着,拿起换洗衣物匆匆走进浴室。他关上门,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微红,他拍了拍脸,有些懊恼,他表现得实在太不成熟了。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秦疏看着窄小的床,想到刚才佟垒脸红的样子,笑了。   水管漏的可真是时候。   佟垒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终于走出了浴室。秦疏听到声音,抬眼看了过去,目光在他滴水的发梢上留了片刻,“你头发没擦干,容易感冒。”说着,起身拿过毛巾,轻轻地为佟垒擦拭头发。   佟垒坐在床边,感受着秦疏温柔的动作,指尖偶尔接触到皮肤,让人痒痒的。   “那个……剩下我自己来,你快去洗澡吧。”佟垒说。   秦疏动作一顿,将毛巾递给佟垒,“头发要擦干,不要偷懒。”   “嗯。”佟垒胡乱地应着。   等到秦疏进了浴室,他一头栽在床上,他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啊,好像在迫不及待地暗示着什么。   希望秦疏不要多想。   秦疏确实没有多想,佟垒自己倒是开始想入非非。   这个年纪,两人又是这样的关系,即将要睡在一张床上,他很难不多想。   秦疏洗澡很快,他收拾好自己,还顺便将两人的衣服洗了,拿到阳台去晒。   佟垒拿着个手机,眼睛却始终跟着秦疏转来转去。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秦疏,发丝柔软地垂着,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被很好地隐藏起来。   能够在这样的美好的年龄遇到秦疏,佟垒想,他真的很幸运。   秦疏晾完衣服,顺手拉上了窗帘,房间骤然陷入黑暗。   佟垒又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吞咽了一下,说:“大白天的,也不用拉这么严实吧。”   秦疏从善如流,又将窗帘拉开一点,留出一条缝隙,问:“这样可以吗?”   佟垒:“可以了。”   秦疏知道佟垒紧张,故意玩笑道:“放心,你不发话,我肯定不会做什么的。”   佟垒被他点破了心思,有些恼,不过确实也没那么紧张了。   “昨天亲我的时候你可没跟我打商量。”   秦疏走到床边,俯身看着他,“那以后再亲你我就打报告?等领导允许了我再亲。”   佟垒笑骂一句什么,到底没应声。   亲个嘴还得分出个一二三来,他俩还处个什么劲啊。   秦疏轻笑一声。   佟垒被秦疏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吐槽一句:“你真是天赋异禀。”   秦疏眼神戏谑,继续逗他:“你是在暗示什么?”   佟垒脸色暴红,羞恼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说你撩骚的话张口就来,搞对象天赋异禀。”   “哦。”秦疏直接把这话认领成夸奖,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动作十分丝滑。   佟垒往旁边挪了挪,给秦疏腾出点空间。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虽然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但佟垒能清晰地感受到秦疏的气息。   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脸也渐渐变得滚烫。他偷偷看了秦疏一眼,发现秦疏正闭着眼睛,出乎意料的老实。佟垒轻轻舒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越是这样想,心跳就越不受控制。跟另一个人同床共枕,这种经验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佟垒很难平静。   明明身体很疲惫,就是没有丝毫睡意。秦疏的呼吸声并不重,在他耳中却被无限放大。   他知道,秦疏也没睡。   佟垒翻了个身,背对着秦疏,想借此掩饰自己的紧张。然而,他刚一翻身,就感觉到秦疏也动了一下。   “睡不着吗?”秦疏轻声问道。   佟垒“嗯”了一声,嗓子有些紧。   秦疏靠近了些,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佟垒的腰上。   佟垒的身体瞬间僵住,他不知道秦疏是有意还是故意的。“你干吗?”佟垒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秦疏没有回答,手掌下滑,握住了他垂在腹部的手,轻轻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佟垒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他想要挣脱,却又有些舍不得这种亲密的接触。   秦疏轻轻笑了笑,“睡吧。”秦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温柔,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佟垒渐渐放松下来。   秦疏不是贪欲的人,却贪恋着身边的这个人,会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   只是这次爱人的年纪太小,他也只能遵循现世的观念,静静地等待对方成年。   之后的几年他们还要读大学,距离结婚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今天的事是个契机,他要让佟垒适应一种更亲密的相处模式,等到以后两人再住在一起,也就顺理成章了。   佟垒不再动弹,任由秦疏抱着。他能感觉到秦疏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痒痒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可是在秦疏的怀抱里,困意如潮水般上涌,后背是年轻有力的心跳,那种有规律的搏动,让他十分安心。   佟垒抱着秦疏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入睡的前一刻,佟垒挣扎着回头亲了秦疏一下,含糊了一句:“晚安。”   秦疏心下一片柔软,在他软乎乎的头毛上回了一下:“晚安。”   后脑勺传来的触感让佟垒头皮发麻,迷迷糊糊中,他想,还是提前回恒城好了,他不能跟再秦疏住一个屋子,搞得他人心黄黄。如果再这么住下去,他很难把持得住。 第241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7   佟垒睡醒的时候, 发现自己还在秦疏的怀里,天气热,被子已经被他们蹬到脚底下去了。此时他正紧紧地抱着秦疏的手臂, 两人前胸贴着后背, 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佟垒小心转过身, 看着身边的少年。   此时已经是下午,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屋里, 光线并不刺眼。秦疏的睫毛如鸟雀的翦羽,黑亮浓密,密密地斜梳着, 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的弧线十分漂亮。佟垒心中一动, 忍不住轻轻地在秦疏的唇角亲了一下。   “醒了?”   秦疏忽然出声, 把佟垒吓了一跳,他缓缓抬眼, 正对上秦疏黝黑的眸子。   佟垒讷讷:“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唔, 在你刚刚偷亲我的时候。”秦疏声音沙哑,带着好睡后特有的慵懒。   佟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算是发现了,这人促狭得很。   秦疏见他白眼都要飘到眼眶外面去了,好笑出声。   佟垒盯着他, “你笑啥?”   秦疏轻咳一声:“你白眼翻得还挺好看的。”   佟垒被闹了个大红脸,他起身下床,“我去洗漱。”他说着,匆匆走进了浴室。   秦疏看着他的背影,闷笑出声。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 就听到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消息。   “不是说在这边玩半个月吗?这么快就回去吗?”秦疏声音里是实打实的失望。   只可惜郎心似铁:“我爸早就催着我回去了,他在孟锦有演出任务,想要我去看他的现场演奏,顺便解决房子的问题。”   考完试,他们就估过分了,以他们两个的成绩,国内高校随便上。   佟垒果断抛弃上辈子的母校,他就是个大俗人,有能力当然要上最好的。   他不能让秦疏因为自己委曲求全,所以,他的志愿有且只有一所学校,那就是国内排名第一的M大。   孟锦是国际化大都市,M大就位于孟锦西城区。佟家如今只有佟垒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丢了十六年才找回来的,自然是孩子在哪儿他们夫妻便在哪儿,所以决定在孟锦安个家,他们家有钱,又不是买不起。   至于佟卓,他心态崩了,放弃了国内高考,如今他已经去了国外,以后很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佟长宇写了一封推荐信给他做音乐学院的敲门砖,算是全了这段父子情,从此,他们双方桥归桥,路归路。   秦疏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了。来日方长,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佟垒是个行动派,两人当天就退了房,赶着末班车去了镇上,在车站附近的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踏上了前往恒城的列车。   *   佟垒走了,临到分别,秦疏后悔了,他不想跟佟垒分开,也想跟着一起去孟锦,结果却被冷酷拒绝。   “因为咱俩去乐山寨的事儿,我爸现在怨气老大了,咱们还是注意着点吧。”   秦疏也察觉到了佟叔叔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叔叔是看我哪里不满意吗?我可以改。”   佟垒没好意思说,他爸就是意识到他将来要被人睡,心里别扭着呢,等缓过那个劲儿就好了。   佟垒一离开,秦疏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   闲着没事,他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内部app。   他看了下内部消息,最新消息还停留在系统调整那条。   秦疏从红薯同事那里得知,苏从南逃跑出经验来了,每次抓捕人员赶到,对方都能险之又险地逃走,总之,现在还没有抓到。   秦疏终于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办法。   他要趁着在现代社会,学习一切可以学习的知识,尤其是那些已经被系统禁止兑换的类型。   除了学习,还得搞钱。   孟锦的房价很贵,他这一年虽然赚了不少,在恒城买个房子已经不成问题,只是恒城的房价跟孟锦根本没法比。   他那点儿钱,还差得远呢,秦疏觉得,趁着大学开学前,他得多录几部作品。   秦疏一发力,梅贺高兴坏了,赶忙让运营部配合着扩大宣传。   自从她知道春彡的身份后,混进了恒城私立高中的内部群,也因此知道了她的这位员工有多优秀。   声优是赚钱,可是比声优赚钱的职业多了。而且,像秦疏这样的人才,只是靠声音赚钱实在是可惜,他们根本留不住。   秦疏把一天的时间安排得十分有规律,上午看书,下午录音频,晚上做后期,中间休息的时间就各种跟佟垒发消息,临睡前是肯定要打个电话的。   佟垒刚跟秦疏分开时其实也挺不习惯,有些人就是这样,每天都在一起,存在就像是空气,一旦不出现在身边,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只是空间上的距离感反而让他更确定了心中的感情,如果不是这次分开,他哪里知道秦疏这么在乎他,不过几天,两人的聊天记录就已经长得翻不到尽头,打电话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秦疏从前看着再君子不过的一个人,现在倒好,宝宝、宝贝、亲爱的,各种肉麻的称呼张口就来,简直就是一本活的情话大全,每每听得他脸红心跳,那种从心底胀满的喜悦,让他激动到满床乱窜。   日子在互相思念中流逝,转眼,高考放榜的日子到了。   佟长宇和施琳等不及,利用自己的人脉提前查询到了分数,满分750,他们儿子考了721,全省第二。   夫妻俩跟个孩子一样,抱着佟垒又笑又跳,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儿艺术家的气质。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子,就是聪明。”佟长宇意气风发,比他当年当上交响乐团首席还要高兴。   施琳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孩子聪不聪明主要看妈妈,我的功劳比你大。”   佟垒含笑看着这一幕,心底的最后一点缺憾,在这一刻终于补全了。   佟垒是一个非常善于自省的人,他好强、善妒,又固执,上辈子,每每看到他们为佟卓取得的成绩喜悦时,嫉妒和激愤便在心底潜滋暗长,所以他拼了命的赚钱,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成为让他们骄傲的儿子。   偏偏只能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妄图去动橱窗里的奶酪,却不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现在,他做到了。   “哎呀,老公,你怎么没问问小秦那孩子考了多少分?”施琳忽然道。   佟长宇:“我这不是高兴忘了嘛。”   小垒的成绩可是那小子一手带出来的,小垒是省榜眼,秦疏肯定状元没跑了。   佟长宇正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就听佟垒说:“秦疏肯定是第一。”语气笃定。   佟长宇:“……”你好骄傲啊。   “万一呢?”施琳催促道,“再打电话问问,问问也好放心。”   结果佟长宇电话还没拨,就被佟垒阻止了:“不用打了,秦疏考了750.”   “多,多少?”   “你再说一遍?”   佟垒将手机屏幕亮给两人看,那上面是秦疏的高考分数截图,语文140,其他的全是满分,加分10分,刚好75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看到分数的那一刻,夫妻俩有片刻的失语。   “这成绩,创造历史了吧。”   “刚好750,怎么这么巧。”   佟垒听到他爸这么说,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秦疏不会是故意的吧。   如果是其他人他不敢说,以秦疏的脑子,还真有可能。   他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结果——占线!   佟垒再打,还是占线。   很快,他就不用打了,因为班主任有电话进来。   佟垒挑眉,他知道秦疏那边为什么占线了。   佟垒刚接通电话,就听到他们班主任狂放地大笑。   佟垒抽了抽嘴角,“李老师,您悠着点。”他真怕一个不好,班主任笑抽过去。   李宏亮是真的高兴,他再没想过,两个半路过来的转校生能这么争气,知道成绩的那一刻,那感觉怎么形容呢?堪比原地飞升。   秦疏也就算了,人家本来就是学校挖过来的状元苗子。关键是佟垒,从班级倒数一路逆袭,最后的省模考还在五十开外,这回直接空降第二。   这哪里是黑马,简直就是一匹横空出世的“汗血宝马”!他带过那么多届学生,像佟垒这样进步飞速且在高考中取得如此优异成绩的,实在是罕见。   “佟垒啊,你这对象处得好,你和秦疏可真是给咱们学校长脸了!老师真为你们感到骄傲!”李宏亮激动地说道,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佟垒笑着回应:“李老师,还是要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保驾护航,我们绝对取得不了这么好的成绩。”   李宏亮:“哈哈,你俩商量好的吧,刚才秦疏也这么说。”   佟垒意外挑眉:“我跟我爸妈他们在外地,还没回去。”   “呦,心有灵犀啊,要么说你们能成一对儿呢?”学生毕业,李宏亮也不再把他们当成高中生,当即调侃起来。   “对了,你们是要报M大对吧。”   “嗯,”佟垒应了一声。   李宏亮得到肯定的答复,安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佟垒觉得奇怪,问:“老师你刚跟秦疏不是打电话了吗?没问吗?”   “怎么没问?秦疏说他听你的。”提起这个李宏亮好气又好笑,幸好佟垒知道上进,要不依秦疏那个恋爱脑的劲儿,指不定把自己发配到哪儿去呢。   “对了,秦疏这次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全国状元。大老板发话了,奖励你们俩各五十万,外加碧水湾的一套房。”李宏亮心下感慨,他也是头一回见识到这么丰厚的奖励。   他工作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都还没到这个数呢,这俩孩子一下子就得了这么大的好处,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佟垒在电话这头也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惊讶地说道:“还真奖励房子啊。”   李宏亮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房子还是人家小情侣自己争取的。   李宏亮这次是真服气了。   挂了电话后,又有电话进来,这次是秦疏的。   佟垒接通,笑着问道:“秦疏,你的分数不会是故意的吧?”   秦疏:“嗯,想着还是要低调一点。”   秦疏说着要低调,佟垒可没觉得,简直高调到家了。   电话那头,秦疏温声询问:“宝宝,什么时候回来?”   佟垒看了一眼爸妈,看两人的眼神,肯定是听到了。   他还没厚脸皮到在父母面前秀恩爱,赶忙道:“再说吧,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说着也不理秦疏的抗议,匆忙结束通话。   佟长宇看向施琳,深情款款:“宝宝,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施琳高傲地扬起下巴:“再说吧,看我心情。”   佟垒:“……”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第242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8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佟垒跟随父母飞回了恒城。   机场外,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少年白衣黑裤,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打扮, 站在人群中却十分夺目。   相爱的人似乎真的有心灵感应, 几乎是在他看到秦疏的那一刻, 秦疏也看到了他。   秦疏挥了下手, 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向他们走来,如果不是面容带着的少年锐气,很难想象他在不久前还是个高中生。   秦疏深深看了一眼佟垒, 见他容光焕发,心里暗骂一句“小没良心的”,然后礼貌地跟佟垒爸妈打招呼。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 便向机场外面走去。   佟垒和秦疏落在后面, 两人说话时额发勾勾连连,挨得极近, 是一种十分亲密的姿态。   秦疏的眸子乌黑油润, 如神秘的黑洞,又像是暗夜中的深海, 危险又迷人。佟垒看着看着,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   佟垒鬼迷心窍一般,示意秦疏把耳朵靠过来。   秦疏不疑有他, 然后颊边就贴上一抹温热,垂眸正对上佟垒得逞的笑眼。   秦疏立马去看前边的夫妻俩,恰巧看到佟长宇收回的视线。   佟长宇下颌绷紧,施琳戳了下他的腰窝,眼神警告。   他深吸了一口气, 转了视线,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他虽然不爽这个小子早早地拐走了小垒,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秦疏,小垒不可能长成今天这样。   发生了很多事情后,他和施琳也在反思,他们并不是合格的父母,现在只能尽可能地弥补,所以他们会去夏家追责,会将佟卓从生活中剥离。同样,他们也会慎重地对待秦疏。   秦疏手脚有一瞬的慌乱,很快又装作无事发生,只是脸却是羞红了,看得佟垒又是一阵暗笑。之前在乐山寨,秦疏不知道有多会,原来也是个窝里横的。   笑过之后,佟垒又开始盯着秦疏看,秦疏脸红的样子真好玩。   秦疏被看得十分不自在,终于忍耐不住,询问:“你看什么?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佟垒摇头,“就是太想你了,看不够,想多看看。”   好家伙,因为他直白的话,秦疏这次连耳根都红了。秦疏是冷白皮,在山里待了小半个月也没见黑,因而脸上的血色也就分外显眼。   而这样的变化,只是因为他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思念,看到这样的秦疏,佟垒眼里多了几分兴味。   *   恒城私立高中火了,大门、食堂、楼梯、宿舍楼,到处张贴着横幅,中心意思只有一个:热烈庆祝我校秦疏佟垒两位同学摘得状元榜眼桂冠。   上午九点,周围的学校都没法上课了,只听震天响的礼炮一声接着一声,有好事者特意数过,一共66响。   礼炮过后,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火红的鞭炮从校门口一路延伸,铺过校园中的每一条路,就连垃圾房门前也没放过,这通热闹,前后持续了有半个小时。   教过两人的老师们一个个意气风发,校领导更是扬眉吐气,这些年,他们为了给学校打出名气,不知道聘了多少名师,挖了多少学苗,只是每次都是差上那么一点点,最好的一次也只有个全市第八。   这回,全省前二都在他们学校,虽然原本看好的顾醇这次考砸了,可是完全没有影响他们的好心情。按照往年的成绩,佟垒的分数已经够得上省状元了,这次,秦疏直接拿了大满贯,虽然有加分,可谁在乎呢?   记者们闻风而动,当天,私立高中取得的成绩就上了新闻。   恒城私立高中是彻底出名了,也让看到新闻的人认识到了这所学校的财大气粗,50w,碧水湾洋房,这也太大手笔了,让人都快不认识学生两个字怎么写了。   虽然不是谁都能成为秦疏,可万一呢?他们不贪心,不用发房子,有奖学金就行。就算没有50w,5w也是可以的。招生办成了最忙的部门,可以预见,秋季的招生不用愁了。   李宏亮也一跃成为省名师,跟他取经的人不少,李宏亮高兴的同时也十分苦恼,他总不能说两人成绩这么出彩,最大的原因是想早恋吧。   比起学校,记者更想采访的是秦疏。不过被秦疏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采访不到秦疏,采访佟垒也行。   这次不仅成功了,还有附加的惊喜。   镜头里,两个少年全然颠覆了人们对好学生的刻板印象。就这相貌,这身材,没化妆,没滤镜,比起那些男团里的小鲜肉,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就是两人自带热度的身世。   佟垒的爸爸是著名钢琴家佟长宇,妈妈是新锐派代表画家施琳,却阴差阳错,时隔十六年才被父母从全国有名的贫困县寻回。   另一个更是了不得,孤儿院里飞出来的巨子。他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那种资源匮乏的环境中长大,却凭借着自己惊人的天赋和对知识的强烈渴望,一路披荆斩棘。   恶劣的环境不仅没有摧折他们的志气,反而将两人打磨得更加出众。   仿佛他们的传奇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真的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因为过于传奇,反而显得虚幻了。   报道发出的第二天,两人空降热搜,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了强烈讨论,学校趁着这股东风,举办了颁奖仪式。   全校师生齐聚一堂,聆听两位优秀毕业生的离校寄语。   秦疏和佟垒都不是死读书的类型,秦疏是天赋流,总结出来的学习方法却言之有物。佟垒就更不用说了,他两辈子苦读,自有一套行之有效地学习方法,不仅如此,他对如何平衡优势学科和弱势学科很有心得,总之十分具有普适性。   两人毫不藏私的分享,直接点燃了同学们的热情,简直要把房盖掀开。   会后,他们最后一次回到班级,虽然才只一年的时间,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在这里,有太多值得回忆的事情发生。   陈晨看着他们有些不舍:“真羡慕你们,我也好想毕业。”   旁边的同学笑他:“毕业了回去家里蹲吗?”   陈晨:“我倒是想,他们不会同意的。”   同学也不笑他了,谁还不是呢?   这学,还有的上呢!   两人出了教室,下楼时听到有个女生叫佟垒的名字。   “佟垒,等一下。”   佟垒回身,秦疏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们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追下了楼梯,是童燕。   童燕仰头看着两人,对秦疏歉然一笑:“我可以单独和佟垒说两句话吗?”   秦疏点头说“好”,他想要避开,却被佟垒按住了肩膀。   佟垒看向童燕,“有什么话就说吧。”   童燕抿了抿唇,说:“佟垒,那件事,谢谢你。”   佟垒面露疑惑,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童燕也没有解释,“还有,祝愿你们梦想成真,前程似锦。”   佟垒注视着她:“你也是。”   “嗯。”童燕重重点头,她还想说什么,只是看着对面两个同样出众的少年,最后只是道了句,“再见。”   童燕转身跑回楼上,等到了转弯处,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一个少年正伸手锁着另一个的脖子,脸上阳光灿烂。   他们,可真好啊!   童燕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唇角却是上翘的。   她要更努力才行。   等到再听不到童燕的脚步声,秦疏开口对佟垒说:“她喜——”   “不要乱猜。”佟垒伸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童燕只是对他有好感,却远远不到喜欢的程度。佟垒知道那种感觉,就像他重生归来,秦疏突然出现在厕所门外,将他从困厄中解救出来。防备的同时,他是感激的。   可如果没有后来的相处和了解,他们两个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童燕乖巧又上进,她会顺利高考,拥有璀璨的人生,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将关注和好奇放在在不相干的事情上。   佟垒不是正义感爆棚的人,他当初伸手帮童燕,也是在帮他自己。看到童燕的走上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安慰。不管童燕对他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他希望就此为止。   秦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知道佟垒一向通透。   两人继续沿着楼梯向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青春的轮廓。   “不管怎样,希望她以后也能过得很好。”秦疏轻声说道。   佟垒点头表示赞同,笑问:“刚刚她把功劳都算在我头上,你有没有失落啊?”   秦疏拽下他的手,笑问:“我要是失落,有补偿吗?”   佟垒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坏笑:“补偿你看《致命分裂》,就那部最近很火的N国大片,去不?”   秦疏挑眉,“鬼片啊,你确定要看?”   佟垒反驳:“什么鬼片,那叫克系,Cult Movie,懂?”   秦疏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十八层地狱什么没有,“克系不就是不会飘的鬼吗?”   佟垒眨眨眼:“让你这么一说,瞬间接地气了。”   秦疏凑近他,温热的气息洒在佟垒的耳边:“你要是想看我可以陪你,午夜场。”   佟垒缩了缩脖子,感觉耳朵有些发烫。   他确实挺想看的,不过他属于人菜瘾还大,自己一个人总有些心突突。   他拉开和秦疏的距离,说:“好啊。”   走出教学楼,外面的阳光明媚而耀眼。阳光下,树木更加苍翠,花朵也更加娇艳了。   佟垒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我的高中生活啊——”   秦疏看向他,静待下文。   佟垒摇头,心里暗道:“又结束了呢。”   *   城市霓虹闪烁,佟垒和秦疏来到了电影院。取好票后,他们买了爆米花和饮料,便朝着影厅走去。   影厅里的人不算多,稀稀拉拉地坐着。佟垒特意选了个稍微靠后的位置,灯光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很快,就进入了第一个小高潮,悬疑氛围拉满,佟垒开始不停地往嘴里塞爆米花,仿佛这样能缓解他内心的紧张。   秦疏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别紧张,有我在呢,就算真有鬼出来,我也能制服它。”   佟垒白了他一眼:“你当自己说道士啊,还有,都说了不是鬼片了。”   话虽这么说,可秦疏的话还是让他心里踏实了一些。   随着剧情的推进,诡异的音乐和阴森的画面不断出现,佟垒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不自觉地往秦疏身边靠了靠,好像这样能从他身上汲取到一些勇气。   秦疏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便伸手握住了佟垒的手,捏捏揉揉,随意把玩着,佟垒的注意力就这样被分散。   电影里的恐怖氛围愈发浓烈,血浆喷洒,佟垒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想把目光移开,可那惊悚的画面就像有一种魔力,让他无法自拔。   “太血腥了,这导演是魔鬼吧!”佟垒小声嘟囔着,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音。他把身子又往秦疏那边挪了挪,几乎要贴在秦疏身上。   当画面中那恐怖的怪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时,佟垒猛地一哆嗦,手中的爆米花都撒了一些,可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屏幕。   又一个惊悚的镜头闪过,佟垒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直接把脸埋进秦疏的怀里。   秦疏就感觉怀里的人一会一哆嗦,一会一哆嗦,也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兴奋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要是害怕,咱们就不看了。”   佟垒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身体,嘴里逞强道:“我这是人类的本能,正常反应。你看满电影院,有几个像你这样的?”   “都看到这儿了,不看到结局怎么行?”说完,又紧张兮兮地盯着屏幕。   终于,电影结束了,灯光亮起。佟垒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秦疏看着他的样子,笑着调侃道:“怎么样,下次还看吗?”   “看,为啥不看?不看是损失。”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影厅。外面的夜风吹来,让佟垒感觉清醒了许多。   他很快就从刚刚那种状态解脱出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亢奋:“怪不得讨论度那么高,这个导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秦疏轻笑出声,“你喜欢就好。”   秦疏的语气里是不容错辨的宠溺,佟垒想到自己刚刚在电影院里的表现,忽然有些脸红。   可是看到秦疏的眼神,佟垒又觉得他可以放心地在他的面前做自己,不必隐藏。   佟垒拉过秦疏的手,两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   高考成绩公布后,招录工作随之开启。   填报志愿时,看到佟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融,佟家夫妻连忙阻止。   只见佟长宇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小垒你先别着急,选专业可不能马虎,这是我跟专业人士咨询的,这上面都是我和你妈甄选的专业,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佟垒看到上面的专业,哲学、建筑、摄影、艺术史、公共艺术……,其中一大半都和艺术沾边,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佟垒有些无语:“爸,妈,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只想赚钱。”   施琳循循善诱:“咱们家有钱,以后都是你的,随便花。读大学当然要选个感兴趣的专业了。”   “可是,我的兴趣就是赚钱啊。”   夫妻俩有些想不明白,明明他们对钱都不感兴趣,怎么生出来的儿子就跟掉钱眼里了一样呢?   因为这次考了省榜眼,学校、政府,还有企业,林林总总,小垒的奖金加起来都有一百万了。   九月份就要上大学,他们和孩子说好了,每个月给五万的生活费,衣食住行的费用另算,这笔钱对于大学生来说绰绰有余,为什么想不开要苦哈哈去赚钱,有大把的时间,学些有趣的东西,享受人生不好吗?   胳膊拗不过大腿,佟垒坚持,他们还是妥协了。   “行吧,你自己选的,不后悔就行。”   “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佟垒说,有上辈子的经验在,他可以更早去创业,自己当老板,把公司做大做强。   施琳想起秦疏,问他:“小秦要报考什么专业?”   “他学计算机。”   佟长宇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秦疏会学光电、物理、材料这一类的,没想到竟然会学计算机类。   “他怎么选了这个?”   “秦疏说学这个来钱快。”   提起这事佟垒还有些不好意思,秦疏的原话是早些变现,给他赚点零花钱。   这回无语的变成了施琳,“这可真是——” 第243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29   秦疏和佟垒的成绩上M大没有丝毫悬念, 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学校当晚又举办了一场烟花秀。   这场热闹因两个毕业生而来,却又与他们无关, 私立高中的老师和学生们倒是十分高兴, 尤其是李宏亮和高二十三班的学生们。   原来在外面的小吃街, 最牛的是市一高的, 现在你就看吧, 一个个挺胸抬头的绝对是私立高中没跑了。   有外校学生看不得他们这么嚣张,开始说酸话:“看把他们牛的,一个个跟健美先生似的, 有那么大胸肌吗?”   这话传进私立高中学生的耳里,当晚就有一个促狭鬼在校联网上发了一首打油诗:   私立高中真是妙,人杰地灵成绩好。   状元榜眼囊中抱, 秦疏佟垒皆天骄。   满分壮举破云霄, 学府威名四海飘。   吾校师生皆欢笑,挺胸昂首意气高。   从此传奇史册标, 谁敢小瞧把舌嚼。   这首打油诗在各校间迅速传开, 可把私立高中的学生们乐坏了。他们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的战士,走路都带着风。   德育处那边一查后台, 是一个叫赵鑫的学生写的,李宏亮知道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和赵鑫谈过话,又在班级群里叮嘱大家别太张扬,可现在大家正在兴头上,那止不住的兴奋劲儿哪是能轻易压下去的。   秦疏和佟垒从陈晨那听说这件事时,两人正在吃自助, 佟垒看着陈晨发来的截图,笑得前仰后合:“这帮家伙,还真有才啊,这诗写得,太逗了。”   秦疏嘴角也挂着笑:“是挺有意思,不过这风头太过,烈火烹油,不是好事。”   “就你想得多,哪有那么夸张。”佟垒满不在乎地吃了一口烤鱼,“满分,包揽省一省二,不会再有学校复刻这种成功了。”   如果不是怕抓马,他恨不得亲自下场。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这感觉太特么爽了。   最近,每天打开电视是秦疏,打开报纸是佟垒,手机上更是不时推送两人的情况,恒城人从一开始的好奇兴奋,渐渐都有些麻木了。   为了刺激受众的感官,有些小报记者就开始剑走偏锋,于是,秦疏佟垒早恋登上了热搜词条,两人在乐山寨的照片也再度被翻了出来。   李宏亮想要瞒着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了。   几个领导坐在一起一合计,流量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能让那些无良记者乱说。   于是,由牟飘飘亲自捉笔的文章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文章中,详细描述了秦疏和佟垒在学习过程中的相互扶持与鼓励,展现出的是纯粹的同学情谊,是为了梦想共同奋进的战友情。   对于所谓的“早恋”,文章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进行了解释。指出在青春期这个特殊阶段,两人的情感更多是一种对彼此才华的欣赏,是在繁重学业压力下的心灵慰藉。他们并没有因为这份特殊的情感而荒废学业,反而将其化作了前进的力量,双双在高考中取得了傲人的成绩。   为了证明此言不虚,还特意选了佟垒刚转学过来的照片做配图,那个时候的佟垒干巴黑瘦,就连眼神也带着阴郁,这样的人,在高中是最不受欢迎的了。也就秦疏慧眼识珠,换个人都发现不了他的好。   同时,文章还呼吁社会各界不要过度解读和歪曲两个孩子的情感,尊重他们的隐私和努力,如果两人的成功成为一则桃色事件,那么这是对正奋斗在高考一线的莘莘学子的辜负。   这篇文章发布后,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了舆论的走向。都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早恋在整个中学阶段都绝对是个高频词。   有家长拿两人的事儿教育自家正在早恋路上狂奔的孩子:看看人家,你要是搞对象能搞到M大,那才是真本事,我们当家长的也不会像防贼一样防着你们了。   这话对不同的人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有打着互相进步的幌子谈恋爱的,也有一些为了不拖累对方,真的成为更好的自己。   *   七月底,万豪大酒店,佟长宇大手笔地包下顶层的花园餐厅,给两个孩子举办升学宴。   没错,就是两个。   一个是他儿子,一个马上就是他儿子的未婚夫。   佟长宇和施琳站在餐厅入口迎宾,佟垒和秦疏则身着得体的西装,一左一右站在他们身后。   佟长宇一开始还矜持地压着嘴角,只是来宾的恭维话听多了,笑容再也压不住,最后都快裂到耳朵根了。施琳也不遑多让,笑得像是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花。   佟垒小声跟秦疏嘀咕:“他们这样我都快不认识了。”   记忆里,佟长宇风光霁月,理性克制。施琳高贵优雅,目下无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形象已经颠覆。自打收到录取通知书,随着寄过来的印有M大标志的T恤就被他爸要过去了,就连秦疏的也没有放过。   原本饭后,他爸习惯去琴房练琴谱曲,这个习惯几乎雷打不动。   现在嘛,改了!改得特别健康。只要在家,肯定要下楼遛弯,就穿那件白底红字的均码大T恤。有时兴致来了,还要骑上自行车去兜风。一旦有人问,立即化身炫娃狂魔。   至于他妈,倒没有他爸那么丧心病狂,她只是特别热衷于打扮他,各种买买买。买的时候也没忘了带上秦疏的那份,两人现在十件衣服里倒有就九件是一样的。   就这样她还不满足,开始兴致高昂地做衣服,佟垒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施琳竟然还会服装设计。   今天两人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施琳亲手做的。   早在佟卓被送走时,佟垒以为自己的缺憾已经得到了弥补,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还可以更贪心一些,得到更多。   秦疏听到他的吐槽,轻轻勾了下他的手指,两人相视一笑,看到又有客人过来,很快又松开。   今天,高二十三班的师生也受到了邀请,有空的都过来凑个热闹。   这群学生大多家底不差,比起那些一心读书的学生,更早地接触了社会。尽管如此,他们今天也算是见了世面。   佟长宇和施琳都是文艺工作者,为人比较低调,他们的人脉可一点不低调。   政界商界的人他们不认识,娱乐圈的他们可太熟了。那些平时只能在屏幕里看到的俊男靓女,此刻就活生生地在眼前。   “诶诶诶,我看到陈可晴了,我女神。她连综艺都不参加,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她的成名曲你知道吧,词曲作者都是佟垒他爸。”   “我去,《假想时空》是佟垒他爸作的?我没注意。他爸不是弹钢琴的吗?”   “是弹钢琴的,还是国家交响乐团编内人员。不过人家商业活动可不少。”   “这个我知道,之前有报道说E国汽车博览会邀请他去演出,出场费两千万,不过被拒绝了。”   “那肯定不能去啊,E国和咱们国家在贸易上一直有摩擦,要是为了钱就跑去给他们撑场面,肯定全网黑没跑了。”   小小八卦了一下,之前的那个学生又将话题转了回来,“你们说,一会儿我去跟女神要个签名,她能答应不?”   “大胆点儿,这么好的机会,不合个影可惜了。”   十点整,宴会正式开始。   这些同学对那些宴会致辞不感兴趣,一心只等着正餐上桌。   就在这时,主持人忽然放出一个重磅消息。   陈晨抠抠耳朵:“刚才台上说啥?”   旁边的同学神情有些恍惚:“秦疏和佟垒要举行订婚仪式。”   “卧槽——”   “现实版的豪门贵婿啊。”   “佟家算不上豪门吧。”   “和那些大企业家没法比,资产怎么也得上亿,也算小豪了。”   “别不懂装懂,他们这可是净资产,纯的!而且版权费就是下金蛋的母鸡,完全没有破产的风险。”   “秦疏这是要入赘吗?”   “入赘个屁,佟垒也是男生好吧。”   台上,秦疏和佟垒交换了订婚戒指。   17岁,风华正茂,他们绑定余生。   主持人明显已经亢奋了,“佳偶天成,天造地设。让我们祝福两位。”   陈晨啪啪鼓掌,同时咋舌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今天办喜事儿呢。   秦疏和佟垒牵着手走到台下,佟长宇看着两人,目露欣慰。   之前,因为“真假少爷”的事情,他们夫妻俩没有被人说道。后来决定送走佟卓,也不是没有人过来相劝。如果不是儿子争气,他这辈子都得成为其他人口中的谈资。   他儿子养得好,儿子的眼光更好。这样的组合,放眼全国,也是头一份儿,他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哈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毫不意外的,有关这场宴会,不少细节流出。   秦疏和佟垒带来的热度在恒城持续了整个夏天,恒城私立高中还将他们的成绩制作成了视频,可以预见,以后每年的招生季都会被拿出来做宣传。   *   又是一年开学季。   M大校门口,佟垒和秦疏从车上下来。   佟长宇将后备厢中的行李取出来,有些不甘心地问儿子:“真不用我跟你妈去帮忙吗?”   佟垒冷酷拒绝:“不用。”   秦疏从他手里接过行李:“叔叔,您放心去忙吧,有我在呢。”   特意空出时间,根本不忙的佟长宇:“……行吧,有事打电话啊。”   佟垒摆摆手,“回去吧。”   施琳连忙将人拦住:“等等。”   佟垒还以为有什么事,结果就看他妈过来又是给他整理发型,又是抻衣摆。捯饬好他,同样的事情又在秦疏身上炮制一遍。直到每个头发丝儿都摆在正确的位置,两人才被放过。   秦疏看佟垒状似不耐烦,其实很享受的小模样,特别想上手去揉一揉。只是想到佟垒妈妈肯定看着,到底忍住了。   施琳看着两个孩子齐齐走进校园,双手合十:“老公,你看他们,多般配啊。”   佟长宇哼哼两声:“还行。”   施琳也不戳破,回身上了车。   佟长宇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彻底看不到两个孩子的身影,这才开车离开。   M大校园。   主干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挡住了炽热的阳光,投下浓密的绿荫。   人工湖边,垂柳依依,湖面上横跨着一座小巧的石桥,桥栏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循着指示牌,秦疏陪着佟垒先去金融系那边报到。   负责的学姐机械地忙碌着,察觉到有人过来,头也不抬便伸手,“录取通知书。”   看到通知书上的名字,顿时精神一振,抬头一看,好家伙,脸也对上了。   只见她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动作太猛,凳子都被带得往后挪了一小段距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高高地扬着手里的通知书,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哦吼吼~撞到我手里了啊。”   旁边正在忙的几个学哥学姐顿时都看过来,“我去,还真是,手气不错啊。”   学姐笑容满面:“哈哈哈,一会儿我就去买彩票。”   这边的动静引起其他学院的注意,有闲着没事的也跑过来看热闹,跟看西洋景似的。   佟垒滤镜破碎,脑袋刚往秦疏那边偏,秦疏就习惯性地凑过去,然后就听佟垒在他耳边小声说:“没想到M大的学生也这么八卦啊。”   秦疏同样压低了声音:“是人就有好奇心,很正常。”   两人很正常的交流,落在别人眼里却是在明目张胆地撒狗粮。   哎呀哎呀,两个青春洋溢的少年郎,都是浅蓝牛仔裤搭配撞色衬衫,又养眼又好嗑。   离开报到处,一位学长领着两人去了宿舍楼。   路上,学长热情地介绍着宿舍的情况:“你们运气不错,去年宿舍楼集体大升级,现在全部都是四人间,每间宿舍还有独立卫浴。不像以前,还得去公共澡堂排队。”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一下,看着两人的眼神带着揶揄:“不过寝室都是按照专业分派的,不能随意调寝,学校这边要求,大一大二必须住校,你们只能克服一下了。”学长说完,还冲他们眨了眨眼。   秦疏有些心累,暗自腹诽:他们是订婚,又不是结婚。   还有,就是真想做什么,也要等八个月后呢。   万幸,他们两个住在同一栋宿舍,只是楼层不同,秦疏在六楼,佟垒在三楼。这样平时要见面也还算方便。   谢过学长,秦疏先将东西放好,然后下楼去帮佟垒收拾寝室。   秦疏敲门进去的时候,佟垒已经擦好了床板,正准备铺床。   见秦疏进来,佟垒将床头的抹布给他,“你帮我把下面的书桌和衣柜擦擦。”   宿舍里还有两个男生已经到了,他们都有家长帮忙。   “这是你哥吗?”一个操着东湾口音的男生问道。   秦疏看了一眼他床边的姓名贴,这个男生叫文立夫,高高瘦瘦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和他父亲一起整理书架。   “不是。”佟垒看了一眼秦疏。   秦疏开口补充:“我是他男朋友。”   佟垒看到两个新室友目瞪口呆的表情,觉得有趣,拉出脖子上的皮绳,亮出上面的戒指:“是未婚夫。”   宿舍中仿佛阴风过境,一时静寂无声。   文立夫那颗被知识浸润的头脑一时失去了往日的灵光,干巴巴地说道:“失敬,失敬。”   一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人在儿子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她笑眯眯地说:“我家这小子假期去学游泳,脑子里的水现在还没空干净。”   她早就看过了宿舍里面几人的姓名签,刚才听到两人的介绍,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于是将目光转向秦疏,说:“你就是恒城的那个满分状元吧。小伙子人聪明,长得又俊,真是一表人才。”   “立夫,去把葡萄洗了,给大家尝尝。”   文立夫闻言,懵头懵脑地去洗葡萄。   她吩咐完儿子,又对其他人道:“葡萄是我们自家园子里种的,纯天然无污染,酸甜无籽儿,味儿特足。”   另一个家长一听,也不甘示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袋子芒果干给大家分。   佟垒谢过,将从恒城带过来的特产拿了出来。   寝室正是热闹的时候,最后一个室友也到了,廖子衿是孟锦本地人,家就住在大学城附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跟室友见个面。   自此,314寝4名成员全部到齐。   佟垒收拾好秦疏,就跟着秦疏去609帮忙。   这边两人前脚刚出去,文妈妈就教育儿子:“看到没?”   “看啥啊?”文立夫一脸蒙。   “你个傻子,大学了,该谈恋爱了。”   这话显然引起了赵斌家长的共鸣,两人瞬间就聊开了。   “你们这些孩子,读书都读傻了,上大学的时候不知道搞对象,等到毕业了,再想找可就难了。”   “可不,步入社会,人都现实得很,趁着上大学,可得找一个可心的。”   她们看廖子衿是一个人来的,怕他被冷落,就将话头递了过去:“廖同学,你也一样啊,大学四年呢,全国最优秀的学生都在M大,可别浪费了机会。”   廖子衿正在招呼着两个室友吃虎皮凤爪,闻言得意道:“我有对象了,她在师大读大二。”   赵斌妈挺惊讶:“哎哟,师大好啊,以后去当个大学老师,又体面又清闲。”   廖子衿显然跟女朋友谈过这个话题,当即道:“大学老师门槛儿高,怎么也得读到博士。”   “那怕啥,读博也不耽误结婚。”   寝室里面四个人,一半脱单了,赵斌和文立夫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大学第一课是脱单搞对象。 第244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0   开学后就是军训。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 两人很晚才回寝。   文立夫看佟垒眼含春水,嘴巴红红,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有对象的好处。   他凑到佟垒跟前, 期期艾艾:“那个, 亲嘴儿是啥感觉啊?”   佟垒这一刻有一种时空倒流的荒谬感, 怎么哪里都有这种人哪。他翻了个白眼, “你找个对象不就知道了?”   文立夫连忙摆手:“还是算了。”   另一边, 秦疏刚进房门,寝室中的其他三个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段涛看着对面的曲博文,双手捧心, 表情夸张如歌剧演员:“明明已经到了秋天,为何我还如此躁动?”   曲博文十分配合:“哦~是爱情。”   秦疏对床,抠脚大汉孟兆林捧着脚丫子:“哈哈哈哈—”   秦疏薄唇微抿, 一个个地看了回去。   只可惜, 他的这几个室友完全没有接收到他释放的冷气,一个个傻狍子似的嘻嘻哈哈。   M大新生军训统一在武警指挥学院进行, 武指的学员由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统招的高中毕业生,还有一部分是部队内部选拔, 推荐过来进行的,负责军训的教官就是后者。   秦疏和佟垒不同系,军训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 手机全部上缴,他们两个这次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宿舍楼,估计一天难得见一次面。   军训才过两小时,佟垒方队就倒下两个,一男一女。   佟垒虽然也有些吃不消, 目前这个强度倒也还能适应,他就是不太喜欢苟教官。   那是个十分精壮的黑脸大汉,他们还以为苟教官得四十了,后来熟了才知道,人家才二十五,就是长得有些着急。   可能曾经在白面书生手里吃过亏,也可能是天然对小白脸的长相有偏见,总之,苟教官看他的眼神特别不善。那眼神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刮得他浑身不自在。   今天的任务主要是站军姿,太阳底下一站,水分都要抽干了。有同学实在受不了了,就跟教官求情,“教官,太热了,我感觉要中暑了,咱们能换个有树荫的地方吗?”   原以为以苟教官的性格,他不会答应,没想到他还真带着大家转移了阵地。   同学们发出小声地欢呼,被苟教官铜铃似的眼睛一看,只好把喜悦又憋了回去。   佟垒看到秦疏了,两支队伍错身而过,秦疏在队列中就像是一株挺拔的白杨树,迷彩服穿在他身上特别养眼,量身定做的一样。让秦疏身上有了一种特殊的锋芒,内敛却又不容轻忽。   “立定!”   众人齐齐停住脚步。   佟垒的目光又往秦疏的那个方向飘去,舍不得从秦疏身上移开。直到苟教官那严厉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你眼睛往哪儿放呢?”   佟垒一个激灵,立马站得笔直。   苟教官皱着眉头走过来,站在佟垒面前,眼神犀利地盯着他:“没看什么?那你眼睛都直了,是不是觉得军训太轻松了?”佟垒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边声音太大,引起了隔壁的注意。孟兆林站在秦疏旁边,一看,被教官训的那个好像有些眼熟,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对面那个是你对象不?”   “嗯,”秦疏说,“别说话,军训呢。”   孟兆林撇撇嘴,某些人心神不定多高兴呢。   秦疏见佟垒又往他这边扫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像是怕被教官发现这细微的小动作。   秦疏蹙眉,小垒好像很怕那个教官啊。   饭后的空档,他和佟垒终于凑到了一起。   秦疏问他:“你们教官挺严啊。”   提起这个佟垒就不高兴,他拿头去撞秦疏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明显郁闷得不行。   秦疏就看他柔软的发丝像羽毛一样,随着动作上下起伏,仿佛要飘到他心坎上。   佟垒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说了。   秦疏:“除了看你不顺眼,你们教官有没有为难你?”   佟垒摇头:“那倒没有。”   秦疏松了一口气,“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他了?等我回头问问,”   “不能啊,我之前都不认识他。后来干什么大家也都一起行动,就是想得罪也没机会啊。”   秦疏也觉得这个可能不大,不过也有可能是无意中冒犯而不自知,“这样,我回头问问。”   军训为期半个月,这才第一天,总不能一直这么委屈着。   第二天,休息的时候,秦疏走到他们教官面前,将一盒喉宝递给教官。   李教官拒绝:“不用,我们连队发了。”   秦疏还是塞给了他,“这是熟人做的,纯中草药熬制,只加了点蜂蜜。”   李教官这才接了。   秦疏借机跟他闲聊,后来就将话题引到了苟教官身上。   李教官乐了:“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秦疏眼睛一亮:“您知道他?”   “怎么不知道,”李教官一指周围,“我们这拨教官都是一个班的。”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他带队,听他说苟教官挺有意思的,您给我讲讲?”   李教官有些诧异:“有意思?你朋友说的反话吧。”   “老苟,”李教官不小心把平日里的称呼秃噜出来了,轻咳一声,继续道,“苟教官是我们班长,他那人特严肃,不过业务能力没的说,尤其是障碍跑,都已经破纪录了。”   “嚯,这么厉害?”秦疏连忙给人递梯子。   “那可不,我们还送了他一个绰号呢。”   秦疏直觉佟垒那事儿和这个绰号有关,忙做好奇状:“什么绰号?”   “黑背。”   李教官看他眼神疑惑,就知道他没听明白,又解释一句:“黑背是狗的品种,忠诚耐力强,服从性高,特别适合训练成军犬。”   秦疏恍然大悟。   晚饭后,两人再度接头。   秦疏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将晚饭的小番茄递给佟垒,佟垒特别喜欢这种叫春桃品种的小柿子。   佟垒一看个数,就知道秦疏一个都没吃,都省给他了。   “咱俩分着吃。”他先喂给秦疏吃一颗,然后才自己吃。   等到再给秦疏时,秦疏就推给了他,然后说起了打听来的事儿。   “黑背?”佟垒皱着眉头,一脸茫然,“这和他针对我有什么关系?我没说过这两个字啊。”   秦疏思索片刻,猜测道:“也许是他误会了什么。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说过类似读音或者和狗相关的话?”   佟垒挠挠头,努力回忆着:“没有啊,我真没……”突然,他眸光一顿,“啊!我想起来了,第一天集合的时候,有个同学说他家里是开狗舍的,跟我说了不少品种,我也不太明白,就随口说了一句,不都一样是狗吗?难道是苟教官听到了,以为我在影射他?”   秦疏点点头:“很有可能,他可能以为你在说他和狗一样。”   “我真是冤枉啊,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给直接过去解释啊?他能信吗?说不定还以为我在狡辩呢。”佟垒有些发愁。   “你先认真训练,平时避免跟他的眼神对上。李教官说了,他们开会时三令五申要把握军训的分寸,还要注意文明用语,不许体罚。他就算对你有意见也不会怎么样。”秦疏分析道。   佟垒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因为在军训,两人也不敢太过分,就是特纯情地牵个手。秦疏看他头上不知道在哪儿蹭了蜘蛛网,就伸手替他摘,佟垒乖乖低头,任他动作。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一声暴喝骤响,正是苟教官。   佟垒听到他声音,抓起帽子就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秦疏还是头一次见佟垒这么怕一个人,他看向苟教官,目光幽深如寒潭,苟教官瞳孔一缩,肌肉紧绷,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李教官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有些奇怪:“老苟,你怎么回事?”   苟教官再看之前的男生,就是普通的学生仔,白白净净的,除了长相格外帅气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刚刚那一瞬的危机感,仿佛错觉。   “没什么。”他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了。   接下来的几天军训,佟垒格外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做到最好,在体能训练中,即使疲惫不堪也咬牙坚持。   一次一对一训练,佟垒觉得是个好机会:“教官,我想和您说几句话。”   苟教官看着他,神色依旧严肃:“有什么事?”   佟垒深吸一口气:“教官,我知道您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之前大家聊到狗的话题,我真不是在故意影射您,希望您别误会。”   苟教官愣了一下,黑沉着一张脸:“训练场上,别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好好训练。”说完便走开了。   佟垒有些沮丧,他真是太讨厌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了。   不过,这次主动出击还是有效果的,在之后的训练中,苟教官虽然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佟垒感觉他的眼神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犀利了。   军训终于结束了,再次回到M大的校园,只觉天清气朗。   开学典礼上,秦疏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迎新晚会,佟垒表演了钢琴独奏。   在状元遍地走,榜眼探花到处有,学霸多如狗的M大,秦疏和佟垒仍然以一骑绝尘的速度,让所有人记住了他们俩的名字。   开学两个月,秦疏一个计算机系的成功混进了物理实验室;佟垒那边也没闲着,有上辈子的经验在,他在金融系如鱼得水。同时,他还凭借独特的金融视角,引起一位老教授的注意。   老教授手里有一个高级经济模型研究项目。他说,如果佟垒感兴趣的话,可以进入项目学习一下。   这样的好机会佟垒当然不会放过。   两人各自忙碌着,每天都有新的收获,唯一不变的就是对彼此的感情。 第245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1   大学半年, 佟垒对于M大的滤镜已经逐渐消退。   上辈子,他读的大学也十分不错,同样是金融系, 理论知识都是相通的, 因为英年早逝, 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并没有清空, 在课业上, 佟垒还算轻松。   顶级学府最大的优势是人力资源,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起来就是一种浪费。   因为迎新晚会上的一首曲子, 佟垒被拉进了文艺部,马上要举行元旦联欢晚会,佟垒负责歌曲伴奏。   因为下周二就要彩排, 所以周末回家, 他就在琴房练习曲目,秦疏盘腿屈膝, 在旁边沙发上敲代码。   佟垒有一阵子没碰钢琴了, 练了几遍,觉得不太顺,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思考问题出在哪。   秦疏听到钢琴声停了,随口问道:“这么快就练完了?”   佟垒看他还在那敲敲打打, 撇了撇嘴,“我倒是想。”   秦疏将视线从代码上移开,看向佟垒,眼神中带着询问:“怎么了?曲子很难吗?”   “可能太久没弹了,有两个地方的过渡不太自然, 我得再琢磨琢磨,”佟垒说,“实在不行就录下来给我爸。”   秦疏放下电脑,起身走到佟垒身边,“叔叔那边现在还是晚上,要不你再弹一遍,我帮你听听。”   佟垒点了点头,重新将手放在琴键上,悠扬的旋律再次在琴房中响起。   秦疏站在一旁,微微眯着眼睛,仔细聆听着每一个音符。当佟垒弹到那几个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时,秦疏也微微皱眉。一曲终了,秦疏说道:“我觉得你在这几个过渡音上可以稍微延长一点时值,这样或许能让衔接更自然流畅。”   旁观者清,佟垒一听就明白了,他按照秦疏的建议试了试,果然,效果好多了。   佟垒抬眼看向秦疏,眼睛亮晶晶的:“小秦同学,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懂钢琴?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秦疏笑了笑,实话是不可能说的,不过来自佟垒的赞美让他十分受用,他扬起一侧眉毛,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跷起了二郎腿,“你知道的,我这人天生聪明,很多东西看看就会了,有些技能我自己都不知道。”   佟垒啧啧两声,“真应该让那些崇拜你的人听听。”   他从琴凳上起身走到秦疏面前,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么能,来给我弹一段?”   秦疏佯装吃痛地揉了揉额头,逗趣道:“你家暴我还想让我弹琴?门都没有。”   佟垒闻言,就去偷袭他的痒痒肉,两人笑闹成一团。   一片欢笑声中,秦疏一个翻身,将佟垒压在沙发上,双手制住他乱动的双臂。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秦疏看着佟垒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明亮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还闹不?”   佟垒却不服输,试图挣脱,结果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他眼神挑衅:“就闹,你能把我怎么样?”   秦疏低下头,在佟垒的鼻尖上轻轻一吻,“当然是惩罚你啊。”   佟垒咬着唇肉,声音也轻了,带着不自知的诱惑:“你想要怎么惩罚?”   “就惩罚你不能呼吸好了。”秦疏缓缓靠近,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个极其温柔的吻,佟垒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秦疏温热的唇瓣,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像是要从胸腔中蹦出。   秦疏的手从制住佟垒双臂改为轻轻捧着他的脸,手指摩挲着他细腻的肌肤,像是在爱抚绝世珍宝。   许久,两人才分开。   佟垒眼神迷离,泛着水光,又像是藏着万千星辰,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涩。   秦疏低笑一声,声音像大提琴一样震颤着心房,他故意凑到佟垒的耳边:“怎么样,这个惩罚够吗?”   佟垒的耳朵瞬间红透,被个弟弟撩拨成这样,佟垒有些丢脸。他想要将人推开,动作间,某种异物感清晰地传来,他停住动作,再看向秦疏时,眼神里就带了玩味,“我要是说不够呢?”   秦疏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将头埋在他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就只能拜托你快快长大了。”   佟垒不厚道地笑了。他抬手摸了摸秦疏的头发,感受着那柔软的发丝从指尖滑过,嘴角上扬,“着什么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未来还长着呢。”   “嗯。”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佟垒推了下他,“好了,快起来,不然我真要耽误这次元旦晚会的表演了。”   佟垒重新坐在琴凳上,手指落在琴键上,目光落在秦疏的方向,却又没有聚焦。一个个音符汇聚,明明应该是深沉的大海,听在耳中却有一种溪谷的欢悦。   秦疏静静地聆听着,某一刻,他走到钢琴旁,伸出手指按在琴键上。   骤然加入的声音让佟垒有片刻的停顿,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秦疏的加入并没有破坏原有的旋律,反而像是给欢快的溪流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两人配合默契,如果不是身为当事人,佟垒根本就不会相信这是他们第一次配合。   欢快的音符像是两尾小鱼在水中嬉戏,让这曲子更加灵动。   一曲终了,两人相视而笑。   佟垒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抬眼看向秦疏,“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   秦疏谦虚:“我就是弹着玩的,跟你比差远了。”   秦疏精通音律,曾经在修真界,近万年的时间,他们可不只是谈情说爱,他所掌握的乐器,恐怕比这个世界现存的所有乐器种类加起来还要多。   对钢琴进行技能迁移,于他而言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秦疏说得轻描淡写,佟垒却是已经星星眼了。他会弹钢琴是因为上辈子下了大功夫的,秦疏却是真天才。   他起身,将秦疏按坐在琴凳上,“快,再弹一首,我要录像。”   秦疏能怎么办,当然是满足他了。   秦疏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微微闭眼。佟垒下意识上前一步,他说不清是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刻的秦疏变得很不一样。   片刻后,特别的旋律从秦疏指尖流淌而出,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息。这首曲子不同于之前欢快的风格,更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悠远而又缠绵的故事。   佟垒举着手机,整个人仿佛都被定住了。   秦疏的手指在琴键上如行云流水般舞动,音符倾泻,带着魔力,佟垒呼吸都跟着放缓。   随着旋律的推进,旋律有如海浪叠涌至山巅,又在重重激荡之下,倏然归于深海,让人的灵魂也仿佛随着这音符在广袤天地间沉浮。   佟垒的眼中蓄起水光,这已经不仅仅是音乐,更像是秦疏打开了一扇通往他内心世界的大门,让佟垒得以窥探到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感角落。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琴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佟垒的手机还举在胸前,他像是刚从一场如梦似幻的旅程中归来,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放下手机,走到秦疏身边,轻轻地抱住他,靠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哽咽:“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秦疏回抱住佟垒,轻声说:“还没有名字,这是我送给你的,你想一个吧。”   佟垒是惊讶的,但更多的是震撼,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秦疏这样的人呢?随随便便就能创作出这样撼动人心的音乐。   转念一想,若是秦疏,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心渊恋曲?灵犀?”佟垒说了两个,却又都觉得不太合适,“我想不出,你想。”   秦疏亲了下他的发顶,眸光幽远:“那就叫《以爱渡生死》吧。”   这是他对他的誓言。   灵魂不灭,誓言永存。   佟垒第一反应是太厚重了,可再一细品,却又觉得无比合适。   佟垒环着他的脖子,歪头看他,说:“好,就叫《以爱渡生死》。”   四目相对,两人缓缓靠近。   一道咳嗽声突兀地响起,房间里的旖旎瞬间消散,两人迅速分开,看向声音来源。   佟垒看着监控,语气抱怨:“爸,你太过分了。”   这个家还能不能有点儿隐私了?   佟长宇觉得冤枉,他看监控只是想着今天周末,想看看儿子回没回来,在家干什么呢。   然后就看到了惊喜,小垒竟然在弹钢琴,他自然要好好欣赏一下了。   后来两个孩子跑到沙发那边,因为在监控盲区,他也没在意,等听到两人瞎胡闹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身为老父亲,他一方面觉得两人都订婚了,亲密些没什么,另一方面又想着儿子还小,某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着点儿。   就这么犹豫来犹豫去,佟垒就又坐回钢琴前练琴了。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继续欣赏了?   再之后,事情变得有些魔幻。   秦疏会弹琴也就算了,竟然还会作曲?钢琴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随随便便两个都驾驭得这么轻松。   他半辈子都跟音乐打交道,听过无数的曲子,可秦疏创作的这首却让他有一种灵魂被击中的感觉,甚至产生了一种钢琴配不上这首曲子的感觉。   佟垒忽然觉得不对劲,“爸,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看什么监控啊。”   佟长宇:“我现在在N国,这边是早晨。”   佟垒:“你不是在Q国吗?什么时候跑N国去了?”   “三天前。”佟长宇说这话时,竟然有些心酸,儿子一点儿都不关心他。   “爸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佟垒提要求。   秦疏看他这么理直气壮,拽了下他的袖子,佟垒反手抓住他的手指。   佟长宇看到这一幕,有些气闷,果然儿大不中留,最后只道:“小垒,把你刚刚的录制内容发我一份。”   “你想干嘛?”佟垒瞬间警惕,这可是秦疏送给他的。   “欣赏一下不行吗?”这臭小子。   佟垒看向秦疏,秦疏并不介意曲子外流,用眼神告诉他随意。   佟垒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佟长宇收到视频,如获至宝,最后不忘叮嘱:“你俩还小呢,不许睡一屋,知道不?”   “知-道-了-”佟垒垮着一张脸,一字一顿。   佟长宇笑骂一声,终于下线。   佟垒看着秦疏,神情怏怏:“视频到了我爸手里,没个好!”   秦疏看他憋屈的小表情就想笑,揉了下他的头发:“你不想让别人听到?”   “也不是,”佟垒想了想,“那是你送给我的,我还没欣赏第二遍呢,就被我爸要走了。”   秦疏看他还有些闷闷不乐,开解道,“所有听到这首曲子的人都会知道,那是我送给你的一个人的。”   佟垒心情好转,他打开视频,开始欣赏。   听了两遍还不过瘾,又拉着秦疏弹第二遍。   时间在音乐声中渐渐流逝,夜幕降临。   秦疏在这边有专门的房间,当晚,两人确实是分开睡的,只是佟垒养成了习惯,每天都要听点什么才能睡着。   秦疏不在身边他听猫爪,现在人就在隔壁,自然要听现场啊。   所以,半夜时,秦疏就等来了某人的投怀送抱。 第246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2   秦疏压低了声线说话时, 催眠效果极佳,每次不出十分钟,佟垒肯定能睡着。   今天却不知怎的, 秦疏都说得嘴巴都干了, 低头看看怀里的人, 很好, 双目有神, 精神得很。   佟垒正听得入迷,耳畔的声音忽然停住了,他抬眼看向秦疏, 用眼神询问。   秦疏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佟垒整个抱到自己身上。   佟垒没防备,鼻子跟他的下巴撞了一下, 他忙抬起脖子, 让自己能顺利呼吸。   “你干嘛?”   秦疏看他僵着脖子不舒服,就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挪了挪, “还问我干嘛, 你到底睡不?”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   “怎么不睡,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快点儿睡的吗?”佟垒开始还理直气壮, 可看着秦疏那略带深意的眼神,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就心虚起来。   男朋友有一把好嗓子, 可也不能这么浪费。   佟垒抱住秦疏的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作为补偿。   处于下位的秦疏,看着佟垒宽大的领口无遮无拦,大方地展示着诱人的锁骨和红梅, 他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   佟垒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顺着视线低头一看,顿时脸上涨得通红,连忙伸手拉了拉领口。   “你往哪儿看呢!”佟垒有些嗔怪地说道,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   秦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说着,秦疏揽着他的后腰,来回晃了晃。   这一晃,两人贴得更紧了,气氛也变得越发暧昧。佟垒能清晰地感受到秦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秦疏看着佟垒那红透的耳垂,忍不住凑过去轻咬了一下,低声道:“我有办法帮你快速入睡,要不要试试?”   “我——”   秦疏的话暗示意味十足,佟垒有些迟疑了,他看着秦疏黝黑的眸子,那里像是尘封着烈火,一个不好就能将他燃成灰烬。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觉得自己的呼吸愈发急促,心跳声在耳边如同擂鼓。   “甘县是不算周岁的。”佟垒的声音有些颤抖,心下却忽然安定下来,继续道,“我晚上了一年学。”   秦疏抚着他后背的手一顿,他确认一般,看向佟垒的眼睛,看清他眼底的认真,秦疏心口忽然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样。   他的爱人,上辈子活了二十六年,却从未年轻过。前面十六年跌跌撞撞、懵懵懂懂地挣扎,后面十年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地奋斗。渴求有人能够爱他在乎他,最后却是求而不得,为爱所弃。即便如此,归来却仍是一颗赤子之心,愿意交付全部的信任。   这一刻,秦疏只想好好疼疼他。   秦疏拥着佟垒翻了个身,两人上下掉转,佟垒再看秦疏的目光,那里情绪翻涌,让人无法分辨。   来不及多想,唇瓣就已被人吻住。   秦疏吻得十分温柔,沿着唇线细细舔舐辗转,佟垒在他的诱惑下薄唇微张,将徘徊于外的小鱼放了进来,唇齿交缠。   两人接吻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有之前的言语铺垫,这次心里格外激动。   佟垒的心情通过唇舌,非常直观地传递给秦疏。秦疏手掌沿着他的腰线一路向上,所到之处,引起一片战栗。   “别怕,宝贝。”秦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佟垒的心尖上轻轻划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随时叫停。”   佟垒将手指插入他的发丝,做无声的邀请。   秦疏得到鼓励,他的嘴唇沿着佟垒的脸颊缓缓下移,在他的脖颈处落下一个个轻柔的吻,每一个吻都像是一颗火星,点燃了佟垒身体里潜藏的火焰。   佟垒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秦疏的亲昵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秦疏——”佟垒喃喃唤着秦疏的名字,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头顶是晕黄的灯光,迷离了视线。佟垒不敢低头,感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直至灵魂飘然。   秦疏去了浴室,佟垒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目光闪烁。   两人没有做到最后,可在佟垒心里,秦疏为他做的事,甚至比最后一步还要亲密。想到无意中瞥到的那一幕,这让佟垒十分害羞,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他将自己蜷缩起来。   极致的快乐之后,疲乏感随之而来。   秦疏回来,看着睡着的人,笑叹一句:“小没良心的。”   他抬脚上床,佟垒并没有睡熟,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蒙地睁开眼。   “没事了,睡吧。”轻轻地将佟垒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佟垒感受到了秦疏的温暖,他往秦疏怀里蹭了蹭,嘴里嘟囔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然后又沉沉睡去。   秦疏抱紧了他,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说道:“晚安,宝贝,愿你有个好梦,梦里有我。”   说完,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静谧无声。   *   经过两次大排,元旦联欢晚会于周五晚六点如期举行。   开场舞引爆全场,拉开了元旦联欢晚会的序幕,随后,晚会主持人穿着华丽的服装走上舞台,用充满激情的开场白宣布正式开始了。   后台忙忙碌碌,秦疏找到佟垒,将晚餐递给他。   有学姐过来,准备给佟垒化妆,他接过袋子放在一边,问:“买的什么?”   “黑森林。”   佟垒闻言,又将袋子拿了过来,打开包装盒,里面的小蛋糕方方正正,都是两指宽。   佟垒无心其他,用自带的小叉子叉了一个,塞进嘴里,“真好吃。”   秦疏看他吃得开心,笑容宠溺,旁边的学姐觉得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啊,为什么还会觉得撑得慌?   秦疏出声询问学姐妆容要求,将她从某种特别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学姐回过神,虽然不知道秦疏为什么要问这个,还是开口道:“佟垒有一段solo,会聚光特写,佟垒的妆容要突出眼部,用大地色系的眼影增强眼部的深邃感,眼线可以适当加粗拉长,这样会让眼神更有表现力。还有口红,我知道男生不喜欢用这个,不过一定要涂,要不在舞台上会显得没气色。”   秦疏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了解情况后,说:“我会些化妆技术,学姐你去忙别的吧,一会儿我给他化。”   学姐惊讶:“你竟然还会这个,真的假的?”   不怪她不相信,秦疏可是这届新生中的名人,满分入校,便是以M大在国内的地位,这也是建校以来的头一回。关键他特别卷,计算机的课程本来就难,他竟然还有工夫去物理实验室,最近听说他又跑去化学系听课了。   顶级时间管理大师过来都得说一声“牛”。   都这么忙了,也没耽误人家约会。论坛上有关这对小情侣的照片简直不要太多。   秦疏点头,他是真的练过,化妆又不难,有一个符合大众的审美,手上功夫再稳一些,就能化出不错的妆容。   佟垒听到两人对话,原本放回餐盒里的小叉子又被他拿了起来。   秦疏从来不吹牛,他说他会,那就是真的会。   佟垒又吃了一块,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他爱巧克力,大爱!   想到什么,他问秦疏:“你吃晚饭了吗?”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就将小蛋糕凑到秦疏唇边,“没吃吧,先吃两块小蛋糕垫一垫,等这边结束,咱们就去外面吃。”   秦疏一口将小蛋糕吃掉,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保温杯,他将保温杯打开,“喝点儿豆浆,新榨的。”   佟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接过保温杯,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他轻抿一口豆浆,浓郁醇厚的豆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是豆子特有的清香,“好喝!”   佟垒一口蛋糕,一口豆浆,心里像是被蜜填满了,喝了一半,他又把保温杯递给秦疏,“你也喝点。”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着,有人路过这边角落,都要看上两眼。   旁边的学姐看着他们,心下腹诽:“这俩可真不地道啊,生怕别人胃太好是吧。”   两个男生,消灭一盒黑森林轻轻松松,佟垒将垃圾装好,开始搜寻垃圾桶,一抬眼,就看到学姐还站在那里,他脱口道:“学姐,你不是去忙了吗?怎么还在?”   学姐气得咬牙,现在的小男生,真是没礼貌。   这时候,负责催场的同学急匆匆地跑过来,神色焦急道:“欣姐身体不舒服,怎么办?有没有可以替补的啊?”   佟垒看了一眼时间,眉头皱了起来:“再三个节目就到我们了,这时候你让我哪儿找替补的去?”   “实在不行,佟垒你就钢琴独奏。”   佟垒无所谓,反正就那一首曲子,弹完拉倒,有没有人唱歌没区别。   他正想要答应,看着秦疏,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拽了拽秦疏衣角。   秦疏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即拒绝:“想都别想。”   佟垒却不依不饶,拉着秦疏的衣角不放,眼睛里满是期待,“之前彩排你不是也听到了吗?你唱歌那么好听,这对你来说没难度吧。”   秦疏无奈地看着他,“这可是晚会,不是我们在琴房胡闹,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佟垒眨眨眼睛,“可是我想跟你同台,这是我们进入大学的第一年,多难得的机会啊。”   旁边催场的同学听出了点门道,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秦疏,你就试试吧,这个节目要是真搞成独奏,就有些可惜了。”   秦疏佟垒同台啊,哪怕秦疏唱摔得稀巴烂,照样有人买单。更何况听佟垒的意思,秦疏歌唱得还不错。   秦疏还是有些犹豫,他不是担心自己出丑,只是他知道佟垒的意思,他想让自己唱女声。   佟垒拉着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疏败下阵来,无奈道:“好吧,那就试试。”   佟垒兴奋地跳了起来,抱住秦疏,“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当秦疏答应的那一刻,催场员连忙将事情报给策划的老师,老师跟他们确认后,让他快点熟悉歌词,又让主持人想好串场词。   后台又是一阵忙乱。   随着主持人报幕完毕,舞台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钢琴上,佟垒缓缓走上台,优雅地坐在钢琴前。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琴键,优美的旋律流淌而出,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伴随着琴声,秦疏走上台,还没开口,下面就传来了口哨声。   秦疏目光落在佟垒身上,佟垒轻轻颔首,秦疏的声音切入。清亮婉转的嗓音如同夜莺,观众们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秦疏抬眼,舞台的灯光让他清冷的眉眼愈发深邃,台下的喧嚣渐退。   秦疏再度将目光投向佟垒,眼神交汇,独属于情侣的默契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明明是元旦联欢,这一刻却仿佛变成了两人的秀场。   一首新年献礼,让他们演绎得荡气回肠。   表演结束后,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秦疏和佟垒手牵手向观众鞠躬致谢,由此又是一番尖叫。   这次元旦联欢晚会十分圆满,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秦疏的反串了。   校园论坛,两人的演出视频播放量惊人,相关帖子迅速飘红。甚至有外校的学生慕名而来,索要相关资源。   有人在下面评论:有人用脑子挣饭吃,有人用颜值混饭吃,有人用声音捞饭吃。我,胃酸,没饭吃! 第247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3   元旦之后, 迎来了期末季。   大学就像是一面照妖镜,没有了高中的按部就班,一切全凭自觉。所以, 哪怕是在学霸云集的M大, 期末考试仍然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学生头顶。   学校图书馆爆火, 举目望去, 全在埋头苦读。   佟垒早在往届学生口中得知期末考十分严格, 尤其是院长所教的科目更是如此,本打算耗在图书馆,只是位置实在抢手, 还不如在寝室呢。   他这些日子复习的格外卖力,就连男朋友都被抛到了脑后。   明后天放假,佟长宇开车来学校接人, 佟垒还有些不太想动, 最后被施琳的大召唤术打败。   他给秦疏打了个电话,“我爸在校门口呢, 你快点, 我在寝室等你。”   过了几分钟,门外响起敲门声, 佟垒看着秦疏手中的拉杆箱,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早就要搬家了?”   秦疏知道他误会, 解释道:“不是行李,这里面是我的期末作业。”   秦疏所在的专业全称是计算机工程与技术,人工智能方向,现在才大一上,他们的期末作业以理论为主, 秦疏这明显进入了实操阶段。   箱子里装的是他这段时间精心打造的一个小型人工智能模型,从代码编写到硬件调试,每一个环节都倾注了大量心血。   “开学后有一个十校联合举办的机器人大赛,我想争取一个名额。”秦疏拍了下箱子,“这里面就是我的敲门砖。”   文立夫原本在书桌前摇头晃脑地背书,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立马书页不背了,探着脑袋问道:“大神,你做了个机器人吗?”   “一边儿忙你的去,小心挂科。”佟垒怕这里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一句话将室友的好奇心封印了。   秦疏跟314的几个已经很熟了,开口道:“现在只是一个构想,随时在调整,最后的成品怎么样我也说不好。”   文立夫对室友的这位男朋友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当即道:“大神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因为有佟垒的这层关系在,他们几个可是知道这位的厉害,别人要是这么说可能是真没把握,放在秦疏这里,只能是谦虚,就没有秦疏干不成的事儿。   秦疏对他礼貌笑笑,然后接过佟垒手中的大包,问:“还有别的东西吗?”   佟垒摇头。   秦疏对文立夫道:“我们先走了,后头见。”   “回见。”   文立夫目送秦疏左手拉杆箱,右肩旅行包地走出寝室,再看佟垒,跟在他身后,两手空空。   什么叫二十四孝好男友,这就是了。至今母单的文立夫在秦疏身上学到了很多,佟垒的大小事宜全部包办,女生都没有他细心。   校门口,佟长宇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和施琳说一句:“来了。”然后就开门下车,过去接他们手里的行李。   秦疏避过,“箱子有些沉,还是我来吧。”   听秦疏这样说,佟长宇就没有勉强。   只要周末在孟锦,他是一定要过来接孩子回家的。校门口距离宿舍楼挺远,背着东西可不轻松,以前看到小垒两手空空,他还说过两次。   当时秦疏说自己力气大,用不着小垒,他还只以为秦疏是不舍得小垒吃苦,说的客气话。   直到有一次,家里琴房要装修,秦疏独自一人将钢琴从三楼搬到了一楼,面色自如,轻轻松松,他才知道小秦说的是真的。   乘着暮色,几人进了家门。   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看到主家人进来,饭菜一一上桌。   佟长宇看向秦疏:“□□要灌制一张二十年音乐大赏的唱片,你有没有兴趣?”   秦疏一愣,“《以爱渡生死》吗?不合适吧。”   □□的门槛儿应该挺高的,他又不是什么有名气的音乐家,而且,以他和小垒的关系,佟叔叔怕是会被人说徇私。   施琳在一旁接口:“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赚点经费,说是音乐大赏,也是要卖点儿的。你佟叔叔有五首曲子入选,你要是同意,就将其中一首换成你的,不会占用其他人的名额。”   担心秦疏多想,她又笑着补充:“你是不知道,自打听到你的那首曲子,你佟叔叔就跟魔怔了似的,听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又不小心被人听到,音乐这东西,你要是不发表,搞不好哪天就成了别人的,长宇也是担心这个。”   艺术家听着清高,人品可未必清高。   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秦疏说:“我听小垒的。”   施琳:“……”   佟长宇:“……”   该说不说,他们儿子真是驭夫有道,小小年纪就已手握掌家大权。   就以他们儿子对金钱的喜爱,事情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佟垒果然点了头。《以爱渡生死》是秦疏送给他的浪漫,如果能够赚一波名声和版权费,他觉得,这份浪漫简直翻倍。   饭后,佟垒继续复习功课,秦疏则在客厅找了个角落,开始摆弄他的期末作业。偶尔佟垒复习累了,就会凑过去看看秦疏的进展。   秦疏的动作很快,每个零件应该放在哪个位置,各个电子元件应该怎么焊接,秦疏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就跟水电工装修似的,一点儿没有高科技的神秘。   做饭阿姨看到,评价道:“丑了吧唧的,还挺好看。”   说实话,佟垒觉得阿姨的评价很中肯,不过怕秦疏失落,他就随便找了个话题:“这是电子狗吗?”   秦疏动作一顿,看着自己的作品陷入了沉思,虽然现在还是个半成品,虽然手脚还没有安装,可再如何,也不能把人看成狗吧。   佟垒从他的反应看出什么,迟疑道:“我猜错了?”   秦疏无奈地看了佟垒一眼,哭笑不得地说:“这是一个智能陪伴机器人,虽然现在还没完成,你看这结构,但和狗可没一点关系啊。”   佟垒尴尬地挠挠头,“哦哦,原来是这样,它现在这个样子,我还真没看出来。”   秦疏指着机器人的核心部分,开始给佟垒讲解,“你看这里,这是它的‘大脑’,里面装着我编写的算法,可以实现基本的语音交互和情感识别功能。等我把这些零件都组装好,再给它装上手脚和仿真外壳,它就能像人一样活动了。”   出于对男朋友的信任,佟垒问道:“那它完成之后能做些什么呢?”   秦疏微微一笑,“它可以成为全能管家,陪伴孩子,照顾老人,甚至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进行援助。”   佟垒虽然相信秦疏,听到这话也觉得他太异想天开了,秦疏说的这些功能,目前只存在于科幻电影中。   他不好直接打击秦疏的自信,仔细端详片刻,委婉道:“看这大小,全部完成组装也就一米左右,能实现那么强大的功能吗?”   秦疏早从他的反应猜出了他的想法,只觉得佟垒暖心的可爱,他伸手在机器人的腿关节处一抻,那里就像伸缩杆一样,长度翻倍。   秦疏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我想试试,给它装上仿真皮肤,如果是成人模样,担心会出现恐怖谷效应,所以选择了小孩子的身高,不过考虑到突发意外,身高的优势也不能忽略,所以采取了伸缩设计。”   作为一个恐怖片爱好者,他想,秦疏真是太不了解人类了,小孩子才更恐怖好吧。   佟垒看看机器人,又看看秦疏,开口道:“其实可以不用皮肤的,丑萌丑萌的机器人,也会有很多人喜欢。”   秦疏第一次和佟垒的意见产生分歧,机器人也是有人权的,就像人不能不穿衣服,机器人也应该有皮肤啊。   这样的问题没有分辩的必要,秦疏看了一眼时间,探身在佟垒唇上亲了一口,“宝贝你快去看书吧。”   佟垒被他的简单粗暴气笑了,没见过这么会打发人的,他抓住秦疏的手臂,恨恨地在上面咬了一口,还用牙齿磨了磨,确定上面留下一圈牙印,这才满意离开。   施琳正从厨房出来,准备给两个孩子送爱心水果,看到这一幕,又默默退了回去。   最后,她端着果碟回了主卧。   佟长宇看到两盘水果,有些奇怪:“不是要给孩子送去吗?怎么都端回来了?”   施琳插了块芒果塞进他嘴里,说:“我怕他们糖分超标。”   佟长宇瞬间想到那天的监控。   芒果浓郁香甜,他却觉得有些苦,孩子大了,需要私人空间,还会愿意跟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吗?   *   期末考试结束,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   今年春节,佟长宇和施琳推了所有活动,将时间全部留给家庭。   除夕夜,电视里是喜庆的声音,城市的上空一片绚烂。   施琳的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IP,犹豫片刻,果断挂断电话。   片刻过后,铃声再度响起,还是同样的号码。这次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挂断。   之后,手机铃声再没有响过。   施琳抱臂看着夜空,那里烟花绽放,象征着团圆,美满,希望。   “当断则断,这样就很好。”她想。   在将佟卓送走那天晚上,施琳做了一个梦,她谁都没说。   梦里,小垒没有这么活泼。也许是来到新的环境不适应,他在学校里跟人打架,却又不说原因,她只能去跟别人赔礼道歉。   她的工作自由度很高,从前丈夫有演出,她都会跟着一起,后来要收拾烂摊子,两人聚少离多,她开始患得患失,从来没有红过脸的两人开始有了争执。   小垒特别不喜欢佟卓,见面总是冷嘲热讽。她知道小垒心里委屈,觉得佟卓抢占了他的人生,可是佟卓也是无辜的。   小垒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这个家忍耐一下呢?   那个时候,他们家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垒好好的日子不过。   后来,佟卓和顾醇走到了一起。   小垒很有经商天赋,开始打压顾醇的公司。佟卓说小垒是嫉妒他,想要抢走顾醇。   顾醇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私下找到小垒,说只要他放过自己的公司,就跟佟卓离婚,跟他在一起。   小垒答应了,佟卓和顾醇离了婚。小垒又反悔了,他根本不喜欢顾醇,他只是想要看他们所有人狼狈的样子。   她和长宇被几个孩子闹得心力交瘁,整个家分崩离析,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时,事实告诉他们还会更糟糕。   顾醇破产了,雇人谋杀小垒,小垒在车祸中丧生。他们查清后,不顾佟卓的苦苦哀求,将人送进了监狱。   丧子之痛,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她和长宇开始失眠多梦,神经衰弱,后来双双住进医院,药物治疗,损伤了神经系统。   她失去了对色彩的感知,丈夫也没了对音乐的敏锐。病情好转后,也离不开药物,佟卓在医生的建议下,将他们双双安排进了疗养院。   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的病是佟卓有意为之。   顾醇在他的运作下,刑期一减再减,不过三年就出来了,他拿着佟家的积蓄,东山再起。而佟卓,顶着长宇儿子的光环,在艺术界混得风生水起。两人更是被誉为神仙眷侣。   他们一家三口,在佟卓的幸福面前,全部成了笑话。   施琳站在夜空下,望着那绚烂过后逐渐消散的烟花,心中的寒意却怎么也驱散不去。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每回想起来,都让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可施琳是真的怕了,那样的白眼狼,既然已经远离了他们的生活,就永远都不要回来。 第248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4   经历了新年, 学期伊始,大家都有些惫懒。   孟兆林迷迷糊糊听到对面有动静,一睁眼, 就看到秦疏已经穿戴完毕, 明显是要出门的架势。   外面天色还暗着, 他看了一眼手机, 才六点。他打了个哈欠问:“怎么起这么早?”   “去跑步。”秦疏压低了声音道。   孟兆林看他将书本和电脑都放进背包, “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秦疏拉好拉链,单肩背着,说:“跑步半小时, 跟小垒吃早饭,然后直接去教室。”   秦疏推门出去,孟兆林反应了一会儿, “靠, 中间那句才是重点吧。”   寝室里面传来一声轻笑。   孟兆林看向斜对面:“老曲,你笑啥?”   曲博文翻了个身, 探出个脑袋, “还能笑啥,笑你这后知后觉呗。秦疏和佟垒那腻歪劲儿, 一学期还没看够啊?人家这一大早起来,又是跑步又是一起吃早饭,接着还一起去教室, 多浪漫啊。哪像你,整天迷迷糊糊的,就知道睡。”   孟兆林叹气:“我这不是没睡醒嘛。不过话说回来,秦疏也太卷了吧,刚开学就这么拼。”   曲博文起身穿衣服, “人家那是有目标,有动力。我听到一个内部消息,秦疏正式进入陆教授的项目组了。”   这个消息将寝室最后一个人炸了起来,段涛酣睡梦中惊坐起:“真的假的?陆教授不是博导吗?秦疏才大一啊。”   段涛眼皮一掀:“不信拉倒。”   “信信信,怎么不信,快跟咱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曲博文盘腿坐在床上,将被子一围,坐等爆料。   他们知道段涛的小姑父是团委老师,他那边流出的消息应该差不了。   段涛轻咳一声:“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期末那会儿秦疏不是在争取校联的机器人大赛名额吗,他设计出的东西应该挺牛逼的,咱们系的几个大佬都惊动了。”   孟兆林震惊了,现在市面上也有一些机器人,不过功能都比较单一,常见的就是扫地机、擦窗机、点单送餐这一类。   他家里就有扫地机,平时还好,直到有一天它将狗屎拖得满地都是,他家太后气得直接丢垃圾桶了,想起来还说是智商税。   AI这几年也挺火爆,各种软件层出不穷,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这么一看,发展势头十分不错,软媒体上不时能看到“超科技”的字眼,似乎人工智能机器人指日可待。只有内行人才知道,真想跨越这一步有多难。   这么说吧,人工智能是软件,是神经中枢。机器人是硬件,是身体。想要让人工智能具备理解、推理和决策等智能能力,前提是得写出一套算法,让它可以在互联网上自主学习,这件事本身就很难,更何况还要有一个各方面都适配的硬件了。   退一万步讲,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十分成熟的人工智能,给它装配到机器人身上,也不一定能发挥出它的优势,因为现有的硬件条件跟不上。用5.0的大脑带动2.0的身体,那叫一个机械僵硬,这样的产品投入市场,等着被群嘲吧。   秦疏跟他们说过自己的设想,他想要研制一款伴侣型机器人,他们寝室都是人工智能班的,这个设想早二十年前就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实现。当时他们表面上说着佩服,其实是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了,心里并不觉得他能做出来。   而今,秦疏既然把系里的几位大佬都惊动了,他的设计有多牛也就可想而知了。   孟兆林有些泄气:“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曲博文白了他一眼,“本来就追不上。”   同寝半年,曲博文早就摆正了心态,他跟秦疏是没法比,但比起大多数人,也已经足够优秀,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没了赖床的心思,三两下收拾好自己后,跳下了床,走到孟兆林那边,顺手将他围着的被子拽开,“赶紧地,起来收拾收拾。”   骤然接触到冷空气,孟兆林冻得一哆嗦,“行吧,咱也不能太落后了。要不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秦疏的室友。”   等到他们几个收拾好自己,在食堂刚好遇到秦疏。   双方打了声招呼,孟兆林看到他正在打包早餐,揶揄道:“给佟少爷带的?”   “嗯。”秦疏垂眸,明明是高冷的长相,眼神却十分温柔。   对面三个看得牙酸,段涛啧啧两声:“不愧是订过婚的人,夫德良好。”   秦疏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被冒犯,“小垒喜欢赖床,早晨冷,这样可以让他多睡一会儿。”   秦疏拎起早餐,跟他们点了下头,“走了。”   几人胡乱买了几样东西吃着,默默无言。说实话,秦疏这人卷的不是时间,而是智商,将其他人按在地上摩擦那种。   他恋爱态度特别端正,甚至比对待课业都要重视。   秦疏日常在做什么呢?   给对象带早餐,上课,送男朋友去上课。   下课,接男朋友去吃饭,约会。   看看别人的十八岁,再看看自己的十八岁,是我不配了。   *   秦疏熟门熟路地来到314的,寝室里除了佟垒,其他几人都已经起来了,对于他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佟垒原本脑袋还埋在被子里,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秦疏,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你来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嗯,给你带了早餐,快起来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秦疏将早餐放在桌子上,抬手摸上佟垒的脸颊。   他的手掌温凉不冰,佟垒在上面蹭了蹭,“带了什么?”声音懒洋洋的。   “包子、茶蛋、薏仁粥,还有两个纸杯蛋糕。”   佟垒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坐起来,嘴里嘟囔着,“真不想起啊。”   秦疏给他压了压翘起的头发,笑着把他的衣服递过去,说:“再睡你就要迟到了,今天你第一节还有课呢。”   佟垒不情不愿地开始穿衣服,秦疏已经把早餐打开,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佟垒顿时加快速度。   洗漱完后,佟垒走过来坐下,开始吃早餐,边吃边说:“你可以不用给我带早饭的。”   秦疏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眼神宠溺,“我想给你带。”   廖子衿有些受不了,“你俩够了啊,大早上就这么腻歪,给我留条活路啊。”   秦疏现在脸皮都已经锻炼出来了,对廖子衿的酸言酸语直接笑纳。   佟垒在一旁龇牙乐:“羡慕啊,羡慕你可以去隔壁师大找你女朋友啊。”   廖子衿郁闷了。   他被这两人刺激的还真去过,只是去过两次就被他女朋友残忍拒绝了,说是大早晨地来回跑,就为了一起吃个早饭,实在太折腾,有那个时间,她情愿睡个回笼觉。   秦疏看佟垒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给人准备书包,这个时候寝室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秦疏脸上,像是打了高光。佟垒就挂在秦疏身后,看着他收拾,觉得特别幸福。   因为这个人,他曾经所有的缺憾都被弥补。   秦疏问:“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佟垒摇头,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出神。   秦疏回身,佟垒仰头,两人自然而然地接了一个吻。   两人收拾好后,离开寝室。   在衣袖的掩饰下,佟垒勾上秦疏的小指,其实他是想要牵手的,校园里的情侣不少,不时就能看到拉手搂腰的,只是他总觉得自己比这些大学生年长,心里会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佟垒忽略了一点,像他和秦疏这样的,只要出现在人群中,就会成为焦点。   他如果大大方方地牵手,别人看过也就算了,偏偏是这样遮遮掩掩地秀恩爱,欲盖弥彰,反而引来了更多的目光。   *   金融系和计算机系,一个是二号楼,一个是十一号楼,两边隔得挺远。   秦疏陪着佟垒去了金融系,“下课找个空教室,等我下课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图书馆。”   佟垒摇头,他记得秦疏今天上午三节课:“还是我去找你吧,顺便蹭课。”   秦疏笑了,心里暖融融的。计算机系的课程小垒根本听不懂,说是蹭课,其实就是为了陪他找的借口。   两人说定,秦疏看他进了楼门,转身再沿着小路去十一号楼。   到了教室,秦疏找到段涛他们,去他们旁边坐了。   这节是合班上课,前排是别班的两个女生。   看到他坐下,其中一个女生转过头来,拿着手机问他:“大神,这上面的秦疏是你吗?”   秦疏目光扫过她的屏幕,上面是音乐播放软件,滚动的字体正是“以爱渡生死”。   秦疏点头。   看到他承认,女生小声地惊呼一声,“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竟然还真的是你啊。大神,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还会作曲?”   段涛闻到瓜的味道,“啥啥?说啥呢?”   女生立马抛开他,跟段涛聊了起来。   秦疏看没他什么事了,拿出书本温习功课。   段涛听了女生的讲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向秦疏,满脸的不可思议,“秦疏,你可以啊!还会作曲,这么大的事,你可藏得够深的。”他们一个寝室的竟然都不知道。   孟兆林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早说啊,兄弟们也能帮你宣传宣传,加上M大和满分状元的噱头,怎么也能预订热搜,到时候销量不就上来了?”   周围的同学也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在秦疏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要帮忙宣传。   秦疏阻止道:“别买,我这有,一会儿发班级群里,想听的直接下载。”   段涛按住他的手:“兄弟,别跟钱过不去,你也得给大家一个支持你的机会啊。就当支援你的恋爱经费了。”   他们寝室的都知道,佟少爷一个月生活费有五万,大家私下里也替秦疏操过心。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秦疏心头微暖,“那回头我请大家喝奶茶。”   教室里这下子更热闹了。   “大神,你还会弹钢琴啊?”   “嚯,这么恢宏大气的音乐,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有后进来不明所以的,在一旁询问:“什么名啊,快告诉一声,我搜来听听。”   旁边立刻有人抢答:“《以爱渡生死》,你搜这个名字就能找到,保证一听就爱上。” 被这么一说,不少同学都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准备搜索这首曲子。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教室的门被推开了,老师夹着书本走了进来。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同学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师走上讲台,目光扫视了一圈,对大家的表现还算满意,便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很快,到了第三节课,佟垒过来蹭课了。   他们系都知道金融系的佟垒是秦疏男朋友,见到他来,之前被搁置的话题顿时又被提了出来。   “佟垒,《以爱渡生死》真是秦疏创作的啊?”说话这人明显不太相信。   佟垒一听,立即道:“是啊,整个过程我亲眼看着的,那还有假?”佟垒说这话时神色严肃中带着骄傲,骄傲中又带着甜蜜。   好事者一看,有内情啊,追问他:“这音乐简直绝了,宿命感太强,我在好几个视频听到把它作为bgm的,秦疏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佟垒看了一眼秦疏,难掩羞涩:“秦疏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都是从独木桥走过来的,阅读理解能力满分,听到佟垒的回答,灵感是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跨越生死是吧?!   周围的同学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和起哄声。有人笑着调侃道:“你们俩这也太甜了吧,这种神仙爱情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还有人朝着秦疏喊道:“大神,你这狗粮撒得我们猝不及防啊!”   秦疏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佟垒身上,那目光中的爱意仿佛要溢出来。   很好,是谁酸了我不说。 第249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5   秦疏火了, 全网爆火。   去岁元旦联欢,秦疏佟垒两人情侣同台,秦疏一把嗓子就让他在互联网上掀起了热度。   状元年年有, 大众不会一直关注一个满分状元。如果这个状元长得好, 会唱歌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还是少有的男唱女声。   沉寂两个月, 又忽然出了音乐纯享。   就算不是每个人都懂音乐, 可一首曲子好不好听,演奏得好不好还是能听出来的。   秦疏的经历摆在那,一个孤儿, 哪有什么机会学钢琴,这百分百是他岳父为了捧他,故意的。   佟长宇看到这则消息都气笑了, 他什么人, 这样的事,只是听到都嫌污了耳朵。   尽管他对秦疏一个只在餐厅打过几天工的人就会弹钢琴, 学个do re mi fa so就会作曲的说辞存疑, 可有视频为证,秦疏他还真就是原创。   佟长宇跟两个孩子说了一声, 然后就将监控视频发了出来,时间地点以及当时的情形一目了然,为了加强可信度, 就连秦疏的情话都没有放过。   网友们看到佟长宇发出的监控视频后,瞬间炸开了锅。   热门评论第一: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优秀,就连秀个恩爱都能名利双收。   #M大#学神#二十四孝男友#孤儿#原创音乐#   众多标签加身,对于早早就将人收入囊中的佟垒,自然也少不了人议论。   于是, 网上就有人开始看佟垒不顺眼,甚至特意将他的丑照翻了出来,觉得他配不上秦神。   有反对的,自然也有支持的,在秦疏不知道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了唯粉和cp粉组织。   双方日常互相diss,中间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这场喧嚣并未影响到两位当事人,此时他们正坐在比赛现场。   为了更好地展示作品,主办方将比赛场地放在了室外。   这次M大的带队老师是陆教授,他小声对秦疏说:“之前都是在室内举办的,后来出事才改的。有一年比赛的时候,有个机器人的机械臂在演示过程中突然不受控制地挥舞起来,差点打到旁边的选手和观众,还好当时反应快,及时躲开了,不过还是把大家吓得不轻。还有去年,有个作品发生了爆炸,飞溅的碎片伤到了人。”   秦疏点头表示了解。   比赛顺序由抽签决定,现在台上的是E大的学生。   “我们这次带来的是健身管家,大家可以看到,这款机器人的外观设计充满动感,它的身体由高强度的碳纤维材料制成关节采用了先进的液压和电动混合驱动系统,能够模拟人类关节的运动,同时提供精准的阻力和助力。   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款健身管家创新的地方。它不仅可以实现传统运动软件制定个性化训练的功能,还可以陪主人一起锻炼,拥有了它,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位私人教练。   在训练过程中,它通过内置的传感器实时监测用户的动作姿态、肌肉力量、心率等数据,及时给予反馈和纠正,确保训练的安全和有效性。”   做完介绍,E大的学生就开始进行展示。   在有氧训练和力量训练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等到对抗类的时候就看出它的不足了。   场上,机器人在跟主人进行对打,机器人起初还能根据主人的出拳和踢腿动作做出相应的防御和反击,但几个回合下来,它的上肢和下肢配合得明显不协调。   突然,它的一个侧踢动作幅度过大,本该收住的力量失控,直接朝着主人冲了过去。   主人躲避不及,被机器人的一脚踢中,整个人向后摔倒在地。周围瞬间响起一阵惊呼声,E大的学生们急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陆教授眉目不动,显然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了。   佟垒有些担心,他跟秦疏耳语:“之前我还挺期待的,没想到这么尬。”   秦疏点头:“确实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不过如果升级跟得上,应该会有公司想要购买。”   佟垒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小声说:“你可真是,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会显得很市侩。   秦疏牵住他的手,“实话实说啊,我还指望着今天一鸣惊人,然后把小衡卖个好价钱呢。”   佟垒看了一眼秦疏脚边的箱子,秦疏后期的制作都是在实验室完成的,他还真没见到成品。问他也不说,说是等到今天给他个惊喜。   他看秦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有些担心道:“小衡真的不需要再调试一下吗?”   出来这两天,秦疏一次都没打开过他的箱子。   秦疏:“小衡不用,他是最好的,我还指望他以后给咱们养老呢。”   佟垒没多想,只以为是卖了技术,赚钱养老。   陆教授原本还想跟秦疏说一下E大这次设计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可以从哪些方面解决,回头一看,人家小情侣正凑在一起咬耳朵,只好放弃。   到了下午,终于轮到秦疏上台。   主持人念叨秦疏的名字,下面就响起一片私语声。   秦疏啊,绝对的互联网名人,全凭实力,在座的谁不认识?   秦疏在众人瞩目下走上台阶,往那一站。   嚯!   身高腿长,面目英俊,气势沉稳,真人比照片中还要出色。再看那一身行头,全身上下只写着一个字:贵。   他这一身行头是佟垒亲自置办的,只手上的腕表就价值七位数。   佟垒也不是为了炫富,他只是想要把未婚夫打扮成全场最亮眼的那个。秦疏对这次冠军势在必得,佟垒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对秦疏的支持。   人是主观动物,如果在作品相当的情况下,设计者自身的综合素养也是一个加分项。   秦疏站定后,先是礼貌地向台下鞠躬,然后微笑着开始介绍自己的作品:“大家好,我是M大参赛选手秦疏,今天我带来的是一款智能陪伴机器人。”   说着,他看向幕布后,众人屏息凝神,然后就到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学生出现,冷着一张小脸,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一个小酷哥。   台下,佟垒眼神迷茫:这小孩是谁?   不只是佟垒,很多人都和他有着一样的疑问。   小孩哥看了一眼台下,眉头皱起,似乎对被这么多人注视十分不适应。   “小衡,过来。”   听到秦疏召唤,这个叫小衡的孩子转向秦疏,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哒哒哒地跑到他身边。   佟垒死死盯着小孩的脸,看向陆教授,颤着手指着台上,问:“陆教授,那是小衡?”   陆教授颔首:“是啊,很惊讶吧?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刚开始,他还想着要让秦疏以后读他的博士生,后来发现,他只能跟秦疏做同事。   秦疏真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未来科研界绝对有他的一席之地。   不,不必未来。相信今日之后,他的名字会传遍世界。   佟垒愣愣地看着台上,那怎么看都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儿啊。   陆教授看他这个反应,问他:“作为他的未婚夫,说说你现什么感受?”   佟垒咬牙:“我看他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还惊喜,妥妥的惊吓好吧。   他第一眼看到,还以为那小孩是秦疏的私生子,虽然以秦疏的年纪,应该不可能生出这么大个儿子,可两人真的长得太像了。   陆教授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主持人再三强调,才安静下来。   秦疏按着小衡的肩膀,开始介绍:“这是我设计的陪伴机器人,他叫小衡。与其他作品不同,小衡不仅是一个工具,更是一个情感伙伴。”   他在小衡头顶上按了一下,之前眉眼鲜活的小孩顿时进入待机状态。秦疏又按了一下,小衡的眼睛中有蓝光一闪而逝,再度鲜活起来,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   所有人知道,他被启动了。   秦疏继续:“它拥有目前最先进的情感识别系统,可以通过分析声音、表情和语言内容,精准地感知使用者的情绪状态。无论是快乐、悲伤还是愤怒,它都能理解,并给予恰当的回应。”   秦疏一边说着,一边与机器人进行互动演示。当他故意表现出不满的神情时,小衡就跟罚站的小朋友一样,垂头丧气地站在他面前,说:“爸爸,小衡错了,不要生气哦。”   秦疏:“错了?都多少次了?”   小衡期期艾艾地凑过去,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见没有被推出去的意思,这才抱住他的大腿,语气软萌:“爸爸,我错了嘛,再也不敢了。”   那生动的表现让台下的观众惊叹出声,这不就是熊孩子闯祸后撒娇现场吗?   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到后面的人发出不满,这才坐下。   佟垒:秦疏说的养老不会是真养老吧,这真的不是他亲儿子假装的?   秦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品遭到了怀疑,他还在继续介绍:“在知识储备和学习能力方面,小衡也堪称卓越。它可以连接网络,实时更新知识,无论是学术问题、娱乐资讯还是生活常识,都能为使用者快速准确地解答。”   秦疏又展示了小衡回答复杂问题的能力,一系列的演示让观众们看得目瞪口呆。   “而在安全性能上,我也做了多重保障。像是一些基本的急救措施,他都能很好地完成。比如救助溺水者,进行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大屏幕上适时地播放了相关测试视频。   “最为难得的是,当主人遇到突发意外,他会执行最高指令,全力保护主人安全,反应时间0.01秒。”   他将扒着自己大腿的小孩推开,命令道,“做错事就要挨罚,现在罚站十分钟。”   “哦。”小衡委屈巴巴。   秦疏走到主席台的另一侧,两边距离有五六米。然后向后台工作人员点了下头,然后众人就看到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刀冲他飞了过去。   所有人惊呼出声,秦疏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原本被罚站的小孩瞬间弹跳起来,众人只觉一道残影掠过,再看时,秦疏已经被小孩护在了身下,那柄尖刀也被握在了小孩手里。   佟垒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直到看到秦疏安全,呼吸才恢复正常。   秦疏真的是——太胡闹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速度太快没看清。”有人道。   有此疑惑的不止一人。   技术人员将现场视频投向大屏幕,用0.25倍速播放。   危险发生的那一瞬,原本还在罚站的机器小人身体瞬间拔节,一米出头的小正太变成超过两米的大正怪。他腿上没有装弹簧,只是腿长跑得快。   刀未至,人先到。秦疏在这次事故中受到的最大伤害,就是被小衡撞倒了。   秦疏将小衡推开,无事视下面众人惊呆的目光,没事人儿一样继续道:“大家看到了,小衡真的是一款非常理想的陪伴型机器人,虽然在速度和力量计算方面还有一些不足,可能会出现保护过度的情况,但请相信他的学习能力,类似的情况多出现几次,他就能够把握好分寸。”   众人:“……”   听听你说了什么?   这确定不是炫耀?   秦疏做完作品介绍和展示,就进入了问答环节。   “请问,这款机器人的芯片是自主研发的,还是采用了现有的某种型号进行改进的呢?”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站起来提问。   秦疏:“小衡的芯片是我研发的,它采用了量子微缩技术,这使小衡能够拥有更复杂的功能和更快的运算速度。这种芯片的独特架构也让它在处理情感识别和多任务处理时更加高效,能够迅速地在不同的算法模块之间切换,从而实现实时的情感分析和应对。”   男生有些迟疑:“你说,他的芯片是你一个人研发的?”   秦疏点头。   男生追问:“用了多久?”   秦疏说了一个保守的时间:“大概~半年。”   下面一片哗然,男生更是直接质疑他这句话的可信度:“不可能。”   秦疏伸手,高高的小衡自动缩成小小衡,以便爸爸能摸到他的头。   “他就在这里。”秦疏摸着小衡的脑袋说。   男生还是不敢置信,喃喃道:“你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完成芯片的研制?”   秦疏微笑:“可能我比较聪明?”   众人:“……”并不觉得好笑。   陆教授问佟垒:“他一直都这样吗?”   “他平时挺谦虚的。”佟垒说完,又补了一句:“秦疏确实很聪明,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陆教授看佟垒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这话他就不应该问。算了,他还是看台上吧。   之前的男生智商被摩擦,却不依不饶:“你能展开说说这种芯片吗?”   秦疏拒绝:“该说的已经说了,其他的保密。”   今天在场的可不只有参赛者和评委,还有某些科技公司的管理层,小衡无论是整体出售,还是拆分来卖,都能给他们家带来不菲的收益,傻子才会将核心技术说出来。   这时,又有观众站起来提问:“这款机器人目测可以以假乱真,他的皮肤材质看起来很特别,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秦疏精神一振:“小衡的皮肤材质是一种新型高分子复合材料。在触感上,我模拟了人类皮肤的柔软度和温度,让使用者在接触时感觉更加亲切自然,不会有摸到冰冷机械的不适感。”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第一排众人的反应,看到他们无一不是身体前倾,这才继续说道:“材料表面有一层自清洁涂层,就像荷叶的表面一样,大多数污渍都难以附着,即使有一些灰尘或轻微污渍,简单擦拭就能清洁干净,非常方便维护。”   提问的观众玩笑道:“这种材料不会也是你一个人研究出来的吧。”   秦疏:“不完全是,我对现有的材料进行了改进,之后发现了一种新的分子结构,算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吧,所以也是保密的。”   众人:“……”这是什么玄幻发言,他们一定是在做梦。 第250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6   以往, 青机赛的比赛结果虽然也会报道,不过也只有业界会关注一下,根本掀不起太大的水花。   这次却不一样, 秦疏人还没回M大, 关于青机赛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   609寝室。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 段涛三人一时都没有言语, 实在是后劲儿太大。   同寝半年, 他们还是低估了秦疏的本事。   最后,还是孟兆林先开了口,“你说, 我们现在抱大腿,求带飞,大神能同意不?”   “能吧。”段涛也不太确定。   段涛看向曲博文:“老曲, 你觉得呢?”   曲博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半晌后开口道:“秦疏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   孟兆林一拍桌子:“那你还犹豫这么半天。”   曲博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担心他没有时间。”   秦疏平日里看着温和有礼,其实是个儿边界感很强的人, 除了三楼那位, 再没见他跟谁更亲近。   他们近水楼台,占着地利, 寝室几个人的性格都不错,本来关系应该比现在还好。   只是秦疏就是个老婆奴,除了睡觉和上课, 其余时间都跟他家那位腻歪在一起,周末更是直接登堂入室。   上大学到现在,全寝活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看那两人的黏糊劲,等到大三,他俩肯定会搬出去住。   原本他们现在才大一, 还处于适应阶段,根本就没有必要着急,可谁让秦疏太出色了呢,日常上演出名要趁早,而今更是原地飞升。   上了大学,总要为未来多多考虑,身边就有一条金大腿,要是把握不住,简直天理难容。   还有一点曲博文没说,出色的人从来就不会缺少伙伴,今天之后,向秦疏示好的人只会更多。跟那些人比起来,他们真的没有什么优势。   另一边,秦疏离开会场时,直接有专车护送。   开车的司机浑身气势冷凝,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秦疏对面,是国安部的刘部长,他是一位威严的老者,目光如炬,但那硬朗的坐姿和矍铄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暮气。   “果然英雄出少年,有你这样出色的人才,是国家之幸。”刘部长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同古老的洪钟敲响,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回荡,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秦疏微微欠身,“多谢夸奖,能够生在H国,得到国家的培养,也是我的荣幸。”   别人说这样的话也许只是客气,但于一个从出生就生活在福利院的孤儿来说,这就是事实。原本秦疏的救助金只能领到十八岁,但是因为他考进了大学,按照惯例,他还能继续领取,直到毕业为止。   刘部长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有这样的想法很难得。”   他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小衡,意有所指道:“今天在场的好几家企业都对他很感兴趣,我想听听你是什么想法?”   秦疏并没有兜圈子,直接道:“如果国家有需要,相关技术我可以优先转让。”   刘部长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   “不过——”   一听这个转折,刘老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   秦疏微笑,“您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说,小衡是我的第一个作品,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我已经跟未婚夫说过了,这是留着跟他养老的,技术可以转让,小衡却不能外借。专利权也要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原本安静扣手手的仿真机器人闻言,眼睛都亮了,他依赖地抱住秦疏的胳膊,“爸爸,我肯定是世上最最孝顺的宝宝。”   小衡说着,脑袋还在秦疏胳膊上蹭了蹭。   秦疏微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好一番父慈子孝,不知道的还真看不出来其中一个是假人。   司机大哥听到小朋友的话,忍不住看向后视镜。   小衡的反应十分敏锐,倏然抬眼,对上镜中的目光。   司机大哥肌肉瞬间绷紧,这完全是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才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   只是刚刚那一瞬的心悸却依然让他心惊,后面那个小机器人,功能真的只有介绍的那些吗?   刘部长坐在两人对面,自然没有忽略小衡的目光,只是他老成持重,只将惊讶压在心底。   这样类人的存在,秦疏不想出借,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他不想别人知道的。   尽管心痒难耐,可出于对技术天才的尊重,他并没有让对方把所有底牌都拿出来的打算,技术更新换代很快的,不急于一时。   “今天你也累了,关于技术转让的事咱们稍后再谈。”刘老十分善解人意。其实是出来得太急,具体事情还得回去商量。   秦疏点头应了。   刘老继续道:“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只要条件允许,我们一定满足。”   “我相信国家不会让我吃亏。”秦疏说,“刘部长,小衡所运用的技术无论是在军事领域,还是民用方面,都能有所作为。这些技术只有握在国家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   刘部长神色严肃起来,“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利用,让它造福于民。”   车子在佟家的别墅门前停下。   车门打开,几人相继下车。   刘部长跟秦疏握手道别,之后将手伸向了小衡,“小朋友,下次再见?”   小衡看了一眼秦疏,见他点头,这才将小手伸了过去。   刘部长握住柔软温热的小手,感觉跟他家小孙孙的没有什么区别,分开时,他的拇指不经意般擦过小衡的手腕,那里竟然在轻轻搏动。   刘部长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甚至升起了隐忧。   技术是把双刃剑,这样的拟真产品,一旦投入市场,伦理方面的争议,安全方面的隐患,以及接踵而至的一系列衍生问题,他们真的能够控制好吗?   秦疏一眼看出他的顾虑,却并未说一句开解的话。改革永远是带着阵痛的,技术改革也是一样。   后车也停了下来,佟垒从车上下来,第一时间看向秦疏。   秦疏走了过去,小衡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佟垒担心了一路,此时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小尾巴。   他弯下身子,目光一寸寸从小机器人脸上掠过。距离这么近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佟垒心下赞叹:真的是——巧夺天工!   小衡小脸紧绷,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人性化的紧张。   佟垒看他这样,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说:“小衡,你好呀。”   小衡似乎没想到会被这样温柔对待,小手抓了一下裤缝,大眼睛忽闪两下,“阿父也好。”   佟垒被他的反应可爱到,扑哧笑了。   小衡的中枢系统迅速发出指令,他露出两粒小米牙,弯着眼睛,也笑了。   佟垒被萌出一脸血,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喜欢孩子,甚至忘了眼前的这位是个假小孩,伸手就去抱他。   抱一下,没抱动。   佟垒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抱动。   小衡有些不好意思,扭了扭小身子:“我太重了,阿父抱不动的哦。”   佟垒讪讪松手,心想,怪不得之前秦疏不让自己替他拖行李箱,还说很重。   果然很重!   然后,他就被一双小手抱住了小腿,下一刻,直接双脚离地。   他惊讶低头。阳光下,小衡眼神十分得意。   佟垒转头看向秦疏,秦疏用口型说:夸夸他。   佟垒木着脸夸夸:“小衡可真厉害。”   这一夸不要紧,小衡直接抱着他阿父往院子里跑。   秦疏含笑看着他们,注意到刘部长他们都看着这边,对着人微微颔首。   *   刘部长坐上车子离开,神情无比严肃。   秦疏才十八岁,就拥有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可以想见,在未来他创造的价值只会更多。   同样,十八岁,真的是太年轻了。人心难测,如果这样的人才转投他国怀抱,对于H国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损失。   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留在国内。   他看向驾驶座:“陶永,回头把周围的几栋房子都买下来,你带人入住,一定要保护好秦疏和佟家人的安全。”   陶永慎重点头,那样强悍的大脑,他们必须好好保护。   *   佟长宇和施琳是第二天晚上八点钟到家的,他们原本计划演出结束后,再欣赏一下异国风光的,只是没想到小秦会在国内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他们再没了游玩的心思,选择了最近的航班飞了回来。   远远地,能看到家里亮起的灯光。   施琳奇怪道:“小秦和小垒今天不是住校吗?怎么回家了?”   佟长宇随口答道:“可能是听说咱们回来,请假回家住了。”   两人进了家门,打眼一看,就看到了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正是互联网“红人”——小衡。   小衡原本就探个小脑袋看着门口的方向,现在见到他们进来,就穿着小拖鞋跑了过来:“爷爷奶奶,欢迎回家。”仰着小脸,羞涩又期待。   佟·爷爷·长宇:“……”   施·奶奶·琳:“……”   小衡没有得到回应,眼里的光亮逐渐熄灭,脖颈不堪重负一般垂了下来,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夭寿哦,这杀伤力,谁能扛得住?   施琳率先低头,机器人就机器人,既然叫了这声奶奶,这个孙子她认下了。   佟垒他们没带过,佟卓小时候是保姆带的,这样新鲜的体验于他们而言,还是第一次。   M大图书馆。   秦疏看着监控画面,缓缓勾起唇角。   佟垒原本在旁边看书,发现秦疏捧着手机半天没动,凑过去看。   秦疏将耳机塞了一个给他,佟垒就听着他爸妈在一声声的爷爷奶奶中迷失了自己。   此时再看秦疏,佟垒眼神变了。   哦吼,真是贼精一男的。 第251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7   离开图书馆的时候, 佟垒忽然想吃草莓,这个时候校内水果店里的果子都是被挑剩的,一般都不新鲜了。两人脚下一转, 就去了校外小市场。   孟锦的天气四季分明, 马上就要进入五月, 路边的垂柳一片新绿, 呈现欣欣向荣之态。   手机震了一下, 佟垒扫了一眼,看到上面是某银行信息,也没太在意, 继续挑选草莓。   几秒钟后,忽然觉得不对劲,他打开手机一看, 被那一串零惊呆了。   他晃了晃秦疏的胳膊, “秦疏,你看!”   秦疏挑眉:“到账速度还挺快。这是专利费, 你收着, 做零花或者投资都行。”   他叫住正在称重的店主,指着另一盒个头更大的草莓说:“换成这个。”   两盒草莓是同样的品种, 只因个头的差别,一斤差价就将近二十块,学生党大多精打细算, 店主人闻言,脸上的笑容都更热情了。   佟垒原本还在为巨额入账而震惊,看到秦疏反应如常,一颗心忽然安定下来。   回去的路上,佟垒忽然宣布:“我要开公司。”   秦疏:“这么早吗?你才大一。”   佟垒瞅了他一眼, “说别人的时候先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   秦疏立马改口:“那就开。”   佟垒这才满意,开始说起自己的计划,秦疏在旁边做一个合格的捧哏。   有人提供情绪价值,佟垒说得更起劲儿了。   上辈子他摸清了行内门道后,另起炉灶,开始为自己打工,结果事业刚有起色,就出了事。   如今既然有重来的机会,他是一定要将做成业内领头羊的。   “过年那阵儿我就想这件事了,当时还想着要不要从文艺部转到组织部,提前招兵买马。”   秦疏对佟垒的情况了如指掌,问他:“那你怎么没去?”   佟垒哼哼两声:“这是个好问题。”给了他一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   秦疏瞬间不说话了。   还能因为什么,秦疏成了网络红人,连带着佟垒的履历也被翻了出来。   佟卓在国外估计过得不好,借机又出来蹦跶,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好像他被送出国,都是因为佟垒容不下他。   佟卓这样做是想给他招黑,只是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佟卓低估了佟长宇的态度,也低估了网友对秦疏的推崇。   面对公众的种种质疑,佟长宇将夏家当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这么多年对佟卓的培养公之于众,最后以一句“基因的力量是强大的”收尾。   至于秦疏,他只评论了四个字:“恩将仇报。”   不用佟垒下场,就将沸反盈天的战火止息。   虽然这把火刚烧起来就被熄灭了,投注在佟垒身上的目光还是多了许多,他就想着再等一等,结果就等来了秦疏的超高光时刻。这下好了,关注他们的人更多了。   秦疏亲了下他的额头,“别气,都是我的错。”   秦疏这样佟垒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哼哼两声,“小秦同学,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啊。”   “你不会。”   佟垒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看向秦疏,夜色下,秦疏的眼睛比黑夜还要纯粹,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那里。   看着这样的秦疏,怦然心动。   他伸手牵住秦疏,两人就这样慢悠悠地往回走。   夜风温柔,带来醉人的花香。   甬路旁是一片很大的梨树林,此时梨花如雪,团团簇簇,缀满枝头。   佟垒抬眼,秦疏刚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传达的是无声的默契。   文立夫刚从热水房出来,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梨树林。   文立夫一脸抓到了的表情,回到寝室就大声嚷嚷:“号外号外,大新闻。”   廖子衿配合询问:“什么大新闻啊。”   文立夫声音激动:“我看到佟垒跟秦神钻小树林了。”   赵斌兴致缺缺,“他们两个已经锁死,钻小树林不是很正常吗?”   文立夫的八卦欲直接腰斩:“你们反应也太淡定了。”   廖子衿看了一眼傻小子,觉得他这么大反应才是真的有意思,故意道:“你知道那些小情侣在树林子里干什么吗?”   “亲嘴儿呗,还能干什么?”廖子衿一脸你当我傻啊的表情。   廖子衿:“嘿嘿。”   赵斌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别这么猥琐。”   廖子衿:“……我怎么就猥琐了?”   赵斌:“呵呵。”   廖子衿:“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赵斌:“你刚才想什么了你自己清楚。”   文立夫搞不明白,也没说啥啊,怎么忽然就充满火药味了呢?   廖子衿瞬间反应过来,“我能想什么?小情侣之间亲亲摸摸不是很正常吗?总不会像你脑子里装的那样,以为两人胡天胡地。”   两人看着对方,仿佛斗鸡。文立夫简直后悔死了,他真是多余废话。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推开了,佟垒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有些疑惑,“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   三人异口同声。   这肯定是有事啊,而且十有八九跟他有关。佟垒看向文立夫,这里就数他心思最浅。   文立夫尴尬一笑,“没什么,就聊聊今晚的月色真美。”   佟垒心下狐疑,到底没再追问。   *   佟垒生日这天,佟长宇订了酒店,给他准备成人礼。   佟长宇知道儿子想要经商,这次邀请了不少企业家,为儿子铺路。   那些人中,有不少其实是冲着秦疏来的,开始只是礼貌地跟佟垒攀谈两句,没想到佟长宇的这个儿子虽然年纪小,却言之有物,对于经济环境、行业发展趋势和新兴技术动态等情况也十分敏锐。   言谈间,那个被誉为“H国之光”的秦疏一直陪在他身边,那双眼睛就像是长在了佟垒身上一样。   偶尔出言几句,全是对佟垒言语的附和。   态度这样明显,那些想要购买专利,或是提前结个善缘的,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面对这些叔叔伯伯的热情,佟垒应对得体,心里却是明白,这些都是秦疏带来的。   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宴会结束时,都已经晚上九点了,当晚,他们直接住在了酒店。   佟垒刚洗完澡,就听到了敲门声,特有的节奏他一听就知道门外的人是秦疏。   佟垒快步走向门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袍,忽然停住,犹豫了两秒,果断转身回了浴室。   他三两下将自己扒光,拿起了另一件睡袍套在身上,这次是黑色的。   他打量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将睡袍的衣领向下扯了扯,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向房门。   房门打开,秦疏就是一愣。   黑色的睡袍,白皙的胸膛,今天的佟垒格外诱人。   秦疏原本只是想要过来送礼物的,现在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愣着干嘛,进来呀。”佟垒让开门口的位置。   “哦。”   秦疏跟了进去,顺手带上房门。   轻微一声响,却像是某种信号,空气变得炽热而粘稠。   秦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举起手中的礼物盒,“小垒,生日快乐。”   佟垒接过礼物盒,却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放在一边,只拿一双眼笑盈盈地看着秦疏。   情侣间自有灵犀,只一个眼神,秦疏就读懂了他的心意。   佟垒睨了一眼秦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走到床边坐下,双腿交叠,睡袍的下摆微微分开,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的小腿。   明晃晃的勾引。   秦疏不是愣头青,只是面对爱人的直白大胆,他还是会脸红心热。   佟垒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笑意从眼底扩散,染上唇角。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秦疏过去坐。   秦疏遵从本心,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样,似乎十分冷静,唯有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你知道吗?今天这个成人礼,我最开心的是有你在。”佟垒将手轻轻搭在秦疏的肩上,故意压低声音,竟有了些不二梦的味道,低沉而富有磁性。   秦疏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像是藏着一团火,能将自己的理智焚烧殆尽。   “我也是,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我都在。”秦疏回应道,声音有些沙哑。   佟垒伸手环住秦疏的脖颈,只是微微用力,就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他唇角的笑意加深,视线下移,落在秦疏浅淡的唇上,在上面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像是试探,又像是邀请。   秦疏长久的压抑瞬间被这个吻点燃,不等佟垒离开,便伸手搂住佟垒的腰,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之前还游刃有余的人很快就跟不上秦疏的节奏,在某人向下探索时,只能徒劳地张大嘴巴呼吸,像是脱水的鱼。   灯光惑人,视野在摇晃。   夜空静谧,广袤无垠。流星拖尾,带着夺目的白光,从宇宙深处迸射,又消失在更深的地方,仿佛它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却又在时空长河书写着刻骨铭心。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分开。秦疏轻抚着爱人汗湿的额发,吻去他眼角的泪痕,温声询问:“还好吗?”   佟垒眼中还带着未消散的迷离与潮涌,说出的话却直白的可爱:“棒极了,还想再来一次。”   佟垒觉得刚刚他的表现太菜了,听说只有那啥和谐感情才能走得长久,之前两人偶尔擦边,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所以发出再战邀请。   秦疏的回答是,直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肉肉一阵轻颤,带动更隐秘的深处,佟垒瞬间老实。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秦疏问:“要洗澡吗?”   “不想动。”声音懒洋洋的。   “不用你动。”秦疏起身开始收拾。   佟垒乐得轻松,直接化身咸鱼,浑身透着种腌过头的味道,任凭摆弄。   等到秦疏将人放进干爽的被窝,佟垒忽然想起什么,“你送我的礼物,我还没看呢。”   秦疏便去玄关将礼物盒拿过来,佟垒接过,迫不及待地拆开。   盒子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画册。画册的外皮是手工制作的,用的是佟垒最喜欢的深蓝色磨砂质感的绸布,上面是佟垒名字的缩写,银色字体,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翻开画册,里面的每一页都是他。   有课间打瞌睡的他,图书馆角落学习的他,树屋中仰望流星的他……每翻开一页,都能勾起一段美好的回忆,那些他们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放映。   从高中到大学。原来,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画册的最后一页,是两人站在乐山的山顶,依偎在一起看日出的背影。   佟垒眼底有些发热,他放下相册,紧紧地抱住了秦疏,在他耳边无声地说:“秦疏,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第252章 重生黑莲花的声优老攻38   佟垒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甫一成年,就去注册了公司。   公司成立后,第一笔投资就是609寝。   曲博文等人直到投资入账, 才有了真实感。   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在青机赛后, 委婉表达了请求带飞的愿望。   秦疏听完后, 说:“我手里有一个休闲基建小游戏, 前景不错,你们买吗?”   话题跳跃实在是太大,几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就听秦疏继续道:“如果你们买, 我可以卖给你们。”   孟兆林:“可是,我们没钱。”   秦疏:“没关系,小垒开了一家风投公司, 可以让他给你们注资。”   就这样, 几人脑子一热,注册了一家公司, 公司名字就叫红橙黄橘科技有限公司, 一听就很有活力。   然后拿着佟垒给的投资买了秦疏的小游戏,秦疏回头又把卖游戏的钱上交给老婆当零花, 完美实现了经济闭环。   从此,曲博文几人就扎进了创业大军的泥淖,同时还要兼顾学业, 曾经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看着斗志昂扬、脚底发飙地室友,秦疏想,他这算是将人带飞了吧。   佟垒也是钱款打进银行卡才知道他投资的游戏是秦疏做的,一时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了。问他:“你手里有游戏,为什么要卖给别人?”   “不是卖给别人。”秦疏说。   同寝室的几个人的能力都不错, 尤其是曲博文,是他们班的班长,双商在线,野心勃勃却又不失厚道,是块干大事的料。   一个好玩易上手的游戏可以抢夺更多的用户,红橙黄橘作为游戏出品方,可以想办法增加受众粘性,同时开发新的游戏拓宽受众群体。   佟垒的公司作为投资方,打造成功案例可以扩大在风险投资领域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吸引优质项目源和潜在投资者。   在这个过程中,秦疏仅仅是付出了劳动而已。   佟垒没想到,秦疏这样做的深层原因竟然是为了自己,一时只愣愣地看着对方,无法言语。   相处这么久,他能看出来秦疏并不是个浪漫的人,可每每做出的举动却直戳人心。   他伸手环抱住秦疏,轻声道:“秦疏,你怎么能这么好。”   秦疏将手搭在他的后腰上,微微收紧手臂,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因为是你啊。”   佟垒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说啊。明明长着一张禁欲的脸,说出的话却直直撞进他的心坎上,让他整颗心都变得柔软又滚烫。   他把脸埋在秦疏的颈窝,瓮声瓮气道:“我手里的活儿还没做完呢,别招我啊。”   秦疏轻轻笑了,笑声在佟垒耳边震动,带来一阵酥麻,轻轻在佟垒耳边说道:“那我不招你啦,你先忙你的,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佟垒在秦疏脸上狠狠亲了两下,“等晚上的。”然后松开手,开始埋头干活。   秦疏被不轻不重地撩了这么一下,一时竟有些神思不属。   他宁心静气,打开电脑检索资料,马上大二了,他计划选修第二专业。   其实,比起现在的专业,他更喜欢物理,只是苏从南一直没有落网,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尤其是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苏从南哪怕会暴露自己,仍然试图阻止他的任务。   秦疏不知道他这个举动背后的原因,却隐隐察觉到了他的恶意,所以这才想着要摸清计算机的门道。   秦疏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网页,高中的时候他就对物理感兴趣,之前也去实验室参观过,只是具体的方向还不确定。   房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   秦疏头也没抬,直接开口:“有事?”   小衡保持之前的动作不变,但也没出声。   秦疏觉得奇怪,抬眼望过去,然后就惊了一下,“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佟垒听出他语气不对,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将他也震住了。   震惊之后,就是好奇,他问:“你这是——换皮肤了?”   小衡挪着小身子晃悠进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两人,有些害羞地问:“好看吗?”   佟垒看着他此时的模样,除了带了些婴儿肥,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比一还原。佟垒还是十分满意自己的长相的,便说:“挺好看。”   秦疏奇怪的另有其事:“你这身新皮肤哪儿来的?自己定制的?”   他记得自己好像没有给小衡开通权限啊,难道是这小子自己黑的?   秦疏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是爷爷给我买的哦~”荡漾的小尾音昭示着他心中的自得。   秦疏:“哦。”那就没事了。   不过,佟叔叔这种状况有些危险呐。   “我和你阿父忙着呢,自己去玩。”秦疏将小机器人打发走了。   小衡听话地跑了出去,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等到屋里只有两个人,佟垒问秦疏:“小衡真的不是真人扮的吗?”   秦疏听得好笑:“想什么呢,要不要我把他拆开给你看看?”   门外,被爷爷奶奶打发过来送茶水的小机器人目光惊恐,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辣手催娃。   佟垒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想,如果机器人都能像小衡这样贴心懂事,谁还想生孩子啊。也难怪会有一撮人讨伐你了。”   秦疏:“放心,小衡是特别的。”   “你果然留了一手。”佟垒一脸被我猜到了的表情,却没有追问。   秦疏看向房门的方向,小衡那一刹感觉爸爸似乎长了透视眼,正在隔着一道门板跟他对视。   秦疏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小衡当然是特别的,他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产物。   他选择计算机系,就是想要更好地掌握这门科学,所以在了解现有的水平后,走了捷径,在商城买了一只智能仿真玩偶,足足花了一百万的积分。   他在青机赛上曾经说过,他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原因正在于此。   小衡的源代码就是基于那个玩偶解构出来的,他又在程序中写入了自己的理解。   至于小衡为什么看起来与真人无异,那是因为他将记忆中的小衡数据化了,拥有庞大的学习库,小衡的智能性自然是其他人工智能比不了的。   秦疏也想看看,小衡身为人工智能,在家庭的牵绊中,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佟垒终于忙完了,他伸了个懒腰,往秦疏身上一靠,说:“又一大笔资金预定,秦疏,你下次别把钱打给我了,我发现自己太败家了。万一哪天投资失败,血本无归,咱俩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秦疏揽住不老实的人:“不会喝西北风,我能养你。”   佟垒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他不用秦疏养,可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呢?   投桃报李,他说:“预计年底,就会有资金回笼,到时候我送你一辆车吧,你有喜欢的牌子吗?”   “都行,我相信你的眼光。”秦疏没有拒绝,佟垒特别喜欢给他买东西,尤其喜欢打扮他。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的日常穿戴,从来没用自己操心过。   “那就悍马吧,寒假旅游可以用得上。”佟垒也没太大发挥余地,秦疏能力太强,只要出门,陶永那伙人就会跟着,这车买回来,肯定还是要组装一下的,综合各方面来看,也就悍马最合适。   “你忙完了?”秦疏忽然开口。   温热的气流拂过耳际,佟垒这才发现两人离得极近。   佟垒挑了挑眉,“怎么,等不及了?”   “我只是觉得,做人要诚信。”秦疏说话时一本正经,手上的动作可不是那么回事。他的手在佟垒的后腰上轻轻摩挲着,若有若无的触碰,让人心猿意马。   佟垒不受控制地轻颤,他在秦疏唇上咬了一口,恨恨道:“道貌岸然!”   佟垒还未撤离,便被秦疏猛地一拉,整个人又重新跌入了他的怀抱。秦疏顺势加深了这个吻,带着几分与外表不同的霸道。   佟垒可太喜欢秦疏这个调调了,他的双手紧紧揪住秦疏的衣领,也不甘示弱地回应着,两人的呼吸愈发急促。   一吻结束,两人分开时都有些气喘,佟垒推了他一把:“去洗澡。”   秦疏目光沉沉,发出邀请:“不一起吗?”   佟垒:“真该让你那些迷弟迷妹看看,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   秦疏不以为意,依然看着他,“那你要一起吗?”   佟垒被他这直白又带着些无赖的样子弄得脸颊微微泛红,“就你这脸皮,真该拿去做城墙了。”   最后,佟垒还是没禁住诱惑,跟着厚脸皮的男朋友进了浴室。   *   佟垒大三这年,原本计划是跟秦疏搬出学校同居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先等来了秦疏的求婚。   秦疏的求婚算不上浪漫,却足够真诚。   那是一个平常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给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高中的校园遗址,那里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簇拥的鲜花,只有一个小小的、简单地用蜡烛摆成的心形图案。   佟垒的心跳骤然剧烈起来。   秦疏拉着佟垒走到心形图案中间,平时冷静睿智的眼神中此刻满是紧张与期待。他看着佟垒的眼睛,缓缓开口:“小垒,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浪漫的人,但我希望,余生都能与你相伴。”   说着,他掏出一枚戒指:“佟垒,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佟垒的眼眶泛红,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疏会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向他求婚。   上辈子,在这里的那两年,是他人生中的灰谷,就连天空都是晦暗的。   而今,明明远处是施工现场,他却觉得机器的轰鸣声都带着欢快。他哽咽着点了点头,“我愿意,秦疏,我一直都愿意。”   求婚之后,两人挑了个好日子,拿到象征已婚人士的小本本,接受亲友的祝福。   两人还是搬出去住了,只是住的是婚房,佟垒想,一次到位,挺好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午夜,灯光昏暗。   柔软的大床上,两道身影交缠,他们十指相扣,手上的戒指折射出迷人的光晕,诉说着安稳和幸福。   岁月悠悠,彼此余生锁定。 第253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   秦疏魂魄离体, 正在他准备回归地府时,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进入异时空。   意识刚刚回笼,眼前就是一道耀眼的白光。   危险!   他本能地想要躲避, 一抬腿, 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白光劈到身上, 中枢神经传来剧烈的痛感, 秦疏依然岿然不动, 只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白光过后,就是一声霹雳炸裂的巨响。   他一时还搞不明白眼下的情况,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被雷劈了。   雷暴还在继续。   秦疏努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缓坡,周围十分空旷。这里土层很薄, 裸露的地表偶尔能够看到岩石, 有些上面附着着苔藓,苔藓呈现红褐色, 叶片如针, 个别带着焦黑。   距离他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小丛灌木, 只见枝条,不见花叶。   下一刻,那小丛灌木忽然被闪电劈中, 白光消失,灌木燃烧起来,很快,那里只余一团焦黑。   秦疏看得咋舌。   风云变幻,视野一片昏暗, 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影,天空是滚动的铅云。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的爱人呢?他们还能再相见吗?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却无人能够为他解答。   大雨滂沱,视野更加昏暗,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那是铺天盖地的暗黑。只有丝丝亮银偶尔冲破黑暗,带来的却是更多的震悚。   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兜头劈下。很快,一股植物烧焦的味道飘散,很快又消失在雨幕中。   秦疏的灵魂抖了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涌起:他,好像变成了一棵树。   秦疏不太想承认这个事实,他努力想象手脚活动的样子,终于,有什么从泥土中拔出。   秦疏努力辨认,那好像是一条——气根?   他现在是榕树吗?   除了榕树还有其他的植物拥有气根吗?   以他浅薄的生物知识,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秦疏有些后悔,上辈子,他应该再多选几门课程的,尤其是生物,至少在遇到这种情况时,能判断出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秦疏冥思苦想,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想到还有鬼服,他忙调出地府APP。   好消息是,APP还在;坏消息是,所有的版块都是灰色。   秦疏第一次失去了冷静,与地府失去了联系,他此时是在任务世界吗?   如果他在任务世界,作为一棵树,他要怎么才能给爱人幸福?   秦疏想要大喊几声发泄,现实却是只有被劈时他才能发出点特别的声响。   没错,在那从灌木消失后,作为方圆五公里内最高的植物,秦疏成为重点关照对象。   秦疏要感谢在修真界的那段经历,那个时候他跟行云没少渡雷劫,所以在最初的震颤后,他才能克服生物本能,淡定挨劈。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雷暴终于止息。感谢大雨,让他只是被劈得冒了烟,却幸运地没有烧着。   乌云散去,秦疏看到了天空的颜色,色彩斑斓。   他想:这里的大气层一定很薄。   空气中是潮热的水汽,秦疏应该觉得不舒服的,事实上,他适应良好,甚至觉得很舒适。   土层之下,他的根须吸饱了水分,然后将营养物质传输至各处,尤其是被雷劈过的地方。   榕树的根系十分发达,秦疏却能控制每一处,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好像他变成了一张网。   远处的声响引起了秦疏的注意,一个黑点肉眼可见地变大,那是一架飞行器。   飞行器飞到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一道蓝光从飞行器的前端射出,对着他上下扫动。   “太好了,这棵树竟然还活着!”   “是啊,这可是第九区仅剩的一棵树了,希望下次磁暴过后,还能看到它。”   之前那人叹了一口气,“绿洲计划如果失败,星主一定会十分失望。”   ……   秦疏听到了两道声音,几乎要热泪盈眶,虽然发音古怪,但他神奇地听懂了。   有人就好。   秦疏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飞行器扫描过他的情况后,很快就离开了。   秦疏快速调整好自己,开始思索起来。   难道他来到了未来世界?   不对。   秦疏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地府是基于现实世界存在的,也就是说,他可以回到过去,参与现在,却不能前往未来。   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星球,最大的可能是他到了另一个空间。   一个处于地府时间轴内的具有星外文明的空间。   至于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秦疏也有所猜测。会这么干的,除了苏从南,不会有其他人了。   他的任务是绑定在灵魂中的,所以爱人肯定也在这里。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很难顺利完成任务。   他完不成任务对苏从南有好处吗?答案是肯定的。   之前他还不太确定,现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个任务世界,所有的信息加在一起,那些模糊的念头终于明晰起来。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苏从南真正目标是他的爱人。两人要么有仇,要么就是阻止爱人渡过生死劫对他有莫大的好处。   下次回到地府,他一定要去查一查苏从南的投胎经历。   如果他猜得不错,对方的每一世应该都是英年早逝。   想了一遭,他又有些泄气,眼下这个局面,实在是难办。他还不知道他老婆姓甚名谁,住在哪里。如果跟他一样,也是一棵树,那就有意思了,他还没谈过树性恋呢。   秦疏自嘲一通,开始想解决办法。   榕树啊,独木成林什么的,其实也挺酷。   唔~秦疏感觉到一阵干渴,他努力将根系往土层更深处扎去,只是事倍功半。   明明才下过一场暴雨,此时土层下面的水分应该很充足才对,还有空气中的水汽也再感受不到了,水分流失得未免也太快了。   看来,这里的情况比他看到的还要恶劣。   *   星城。   执行官脚步匆匆地前往星主府。   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在向他行礼致意,等到卡修斯走后,他们才小声谈论起来。   “执政官大人的神色很不好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个人道。   另一个人不以为意:“自从他上任以来,什么时候脸色好看过?”   前面的那人不说话了,就雷暴星这个情况,不管是谁来,都会束手无策吧。   其实,自从有了星主后,这里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在一年前,这里还是无主之地,星际法庭将这里作为流放地,流放者和逃犯聚集,让这里的治安极为混乱。   他们这些原住民不只要小心电磁暴,还要担心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星主到来后,带来了城卫队,将那些罪犯驱赶到岩石山脉去挖矿,中心区的治安好了很多。   更为重要的是,星城上方有了防护盾,可以保护他们不受雷暴天气的侵扰。   有小道消息称,星主二次觉醒失败,变成了精神力残废,所以被家族抛弃,他们购买了这个星球,将人打发到了这里。   虽然很不厚道,但感谢古神,送来了星主,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   卡修斯踏进星主府的那一刻,之前还匆忙的脚步顿时变得平缓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朝着议事厅走去。   星主府的议事厅内,气氛冷凝,如同外面那随时可能爆发电磁暴的天空。   星主背对着门坐在那里,一头短发乌黑浓密,昭示着他纯正的血统。   此时,他正凝视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星球地图,地图上标记着雷暴星各个区域的资源分布、人口聚居地以及那些危险重重的电磁暴频发区。   听到卡修斯的脚步声,许让转过身来,缓缓开口:“卡修斯,你来了。”声音低沉,脸上是病态的苍白。   卡修斯行礼后,直起身来,眉头紧锁:“星主,刚刚得到的消息,那些被驱赶到岩石山脉挖矿的罪犯,利用山脉复杂的地形和电磁干扰,袭击了矿场巡逻队,还抢夺了一批开采出来的珍贵电磁矿石。”   许让微微皱眉,眸光变得犀利,他按下桌上的按钮,联系盖云,开口吩咐道:“岩石山脉发生暴动,你立即带人过去镇压。”   雷暴星资源匮乏,他们唯一能够交易的就是矿石了,如果这次让那些人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有什么武器,可以不受电磁暴的干扰就好了。   许让有些心力交瘁。   如果不是他强硬地带走母亲的遗产,现在的星城连通讯都成问题。   他的好继母,为了打压他,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他恐怕要让对方失望了。   一年过去,他不仅没有消沉,恢复得还不错。   在这样一个星球,有再高的精神力也没用,因为,如果不小心牵动空气中的带电粒子,轻则干扰感官系统,重则直接变成废人。   看到那些健康的人被电的嗷嗷叫,曾经的愤世嫉俗竟然微妙地得到了缓解。   在最近的一次体检中,他的心理健康数值已经脱离了红区。   卡修斯观察着星主的脸色,只是星主虽然年轻,却很少情绪外露,刚刚的不悦如今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死感。   星主大人健康状况堪忧,还是说些让人高兴的事情好了。   卡修斯再次开口:“星主,有一个好消息。”   许让挑眉,“你最好真的是有个好消息。”   卡修斯咽了咽口水,说:“生物研究中心那边递交的报告显示,第九区有一株榕树生长良好,现在已经有五米高了。”   这个数据实在是太夸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追责研究中心。   许让明显不信,他伸手按住桌沿,身体前倾:“你再说一遍。”   生物研究中心从成立至今,一共只有四个人,除了为首的赵博士,其他三个完全是凑数的。他并不觉得那小猫两三只真能研究出什么名堂来。   赵博士是个科研狂热分子,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来到了雷暴星,立志要在雷暴星造出一片绿洲。只是时至今日,也没看到绿洲的影子。   虽然机会渺茫,可许让还是全力支持赵博士的绿洲计划,因为,如果这里没有植被覆盖,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焦土荒漠。随之而来的就是沙暴。   雷暴加上沙暴,会将这里从E级星变成荒星。他可不想成为荒星的星主。   许让连线赵博士,很快,对面传来声音,赵博士不等他发问就竹筒倒豆地说开了:“星主,你知道了吧。第九区的榕树已经五米高了,它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两米长大了五米,古神在上,这绝对是个奇迹。   而且,它的生长速度还在加快,我们有理由相信,它能适应雷暴星的环境。”   从赵博士的口中得到了证实,许让从座位上起身:“安排飞行器,我要去第九区。” 第254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   飞离星城后, 城市化的一切似乎也跟着远离。   天空是斑斓的色彩,不仅没有让人心情愉悦,反而使人压抑。   飞跃磁石山后, 就进入了高辐射区, 这里生长着一些变异植物, 它们的颜色鲜艳得让人感到不安。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高辐射环境下, 生物的细胞发生变异, 自身也带有辐射,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存在。   为了获取养料,这些变异植物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它们会利用触手、尖刺或者释放有毒的花粉来攻击靠近的生物。   看着这些,许让眼神里的那点儿生气似乎也跟着被抽离。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看不到希望的世界啊。   许让干脆闭上了眼睛。   希薇有些担心,从星主二次觉醒失败, 到来到雷暴星, 前后仅仅一个月,雷暴星的情况又十分混乱, 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事情千头万绪, 星主来到这里后,身体根本没有得到好好的休养。   还有就是这个星球的元素过于活跃, 为了避免发生故障,飞行器也只能用基础款,尽管飞行器的内部装备了防护罩, 对于星主来说,还是会构成负担。   希薇倾身询问:“星主,需要服用缓释剂吗?”   许让轻轻摇头,他确实不太舒服,却也没有希薇以为的那么脆弱。   他只是有些头晕。   之所以闭上眼睛, 是因为外面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所以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希薇看向赵博士,却只能看到他乱糟糟的发顶,这位已经忙碌到一种疯魔的程度了。   这位忠诚的女管家又将目光转向卡修斯,希望执政官能够说些什么开解一下。   卡修斯接收到了信号,却保持了静默。   星主虽然总给人一种淡淡的死感,可是他从不怨天尤人,相反,他的内核十分强大,并不需要谁的安慰。   许家在中央星并不是无名之辈,如果兰女士还活着,星主定然会成为最受宠的那个,可偏偏……   许让的母亲叫兰欣瑶,她的事迹家喻户晓。兰女士是平民出身,却美丽端庄,有一把极为出众的嗓子,A级的精神力让她的歌声具有一种抚慰人心的效果,后来在造星选拔赛中脱颖而出。   那次活动的赞助商就有许家,许让的父亲许政烨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热烈追求,后来不顾家族的反对与之结婚。   婚后,兰欣瑶依然活跃在星网,有很多耳熟能详的金曲传世。同时,她还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士,热衷于公益事业。   她最让人感激的一点就是将二次觉醒药剂的价钱打了下来。原本二次觉醒药剂需要50w星币,现在只需要5w,这间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兰女士产子后不到半年就去世了,听说是产后抑郁。   许家枝繁叶茂,星主偏偏亲缘浅薄,小小年纪就没了亲生母亲。本来就已经十分可怜了,因为间接害的生母去世,又被父亲厌弃,后来继母进门,日子可想而知会有多糟糕。   星主继承了双亲的好资质,按理来说,二次觉醒不会出现问题的,可它就是发生了,而且失败的第二天就被塞上了飞船,傻子都知道里面有问题。   *   第九区。   有什么东西在土层之下涌动,仿佛什么庞大的生物翻了个身。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被这个场景惊住。   秦疏有些无聊,却依然努力将根须向更深更远的地方延伸,那些搞研究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会把一棵树种在岩石遍布的地方。   秦疏只能努力钻过那些岩石的缝隙,扩大树网。   忽然,某种熟悉的波动在空气中蔓延。   有飞行器来了。   不能被发现。   大地瞬间归于平静。   远远地,一棵大榕树突兀地矗立在山坡上。   希薇小声提醒:“星主,到了。”   许让睁开眼,看着舷窗外的景象,一时有些失语。   那是怎样的一棵树啊。   只见它的树干向上延伸,无数条枝干如巨蟒般蜿蜒扭曲,肆意伸展,形成一片巨大的树冠,却不见一片绿叶点缀其间。   在阳光的映照下,那些光秃秃的枝干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仿佛是被抽去了生机与活力的骨架,人世的所有喧嚣与繁华都会在它面前黯然失色,只剩下那无尽的空荡与荒芜,却又带来一种莫名的震撼。   孤寂又坚毅。   干瘪的文字根本无法与视觉的冲击相比,许让的声音有些缥缈:“它只用了一个月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当初那批树苗移植过来的时候您也看到了,不过碗口粗细,您再看看现在,都已经40厘米粗了。”赵博士的声音带着激动。   许让看着能量透视屏上的数值,说:“你确定只有40?”   “当然——”赵博士的声音忽然顿住,显然他也注意到了扫描出来的数据。   “哦,天呐!它的生长速度在变快,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就长粗了5厘米,它简直是一个奇迹。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继续生长,再过一个月,双手都难以将它圈住。”   许让将手撑在屏幕前,细细地读取每一项数据,终于,他回过头来,眼神犀利:“确定它不是被辐射了吗?”   赵博士怒目而视,大声道:“它只是变异。”   “哦。”许让语气平淡,仿佛刚刚的犀利只是错觉。   舱门打开,许让走了下去。   赵博士紧随其后:“星主,您要相信我的判断。”   “我没说不信,不过对于博士的研究能力,我持保留态度。”许让凉凉道。   这一年,赵博士没少跟他要经费。一批又一批的植物运过来,能够存活的却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渡过了缓苗期,遇到雷暴天气又是九死一生。就比如这株榕树,自打在雷暴星扎根,就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它能长成今天的这副模样,跟赵博士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步下舷梯,许让穿过垂落的气根,一步步走到树前。   身后的守护者上前一步:“星主,小心。”   第九区的雷暴天气较过去频繁,空气中弥漫着带电粒子,虽然星主大人精神力已经丧失,不必担心精神力被勾连受到损伤。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有危险。   榕树长期暴露在这样的条件下,枝干上似乎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静电光晕。每一根枝条都是一根天然的导体,吸附着空气中游离的带电粒子,那些粒子在枝干表面跳跃闪烁。这也正是它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原因。   树冠的位置,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能量场,时不时爆发出微弱的电弧,这是一个融合了电磁能量与生命力量的奇异存在。   守护者被这棵树镇住了,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没关系,”许让说,“能量场在可承受的阈值内。”   他伸手抚上树干,一种酥麻感穿透掌心,许让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很快适应下来。   树干上遍布着焦黑的痕迹,皲裂粗糙的表面磨砺着他的掌心,无声地诉说着它这些时日的经历。   原本矗立的大树,在许让手掌贴上的那一瞬,神经中枢忽然活跃起来。   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熟悉的灵魂波动,无声的喜悦沿着树脉蔓延。   秦疏想要大声欢呼,他老婆自己找过来了!   如果不是怕将人吓到,他一定会挥舞着气根做回应。   咦?老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想起之前听到的研究员的闲话内容,秦疏顿时心疼了。   老婆受苦了,想要抱抱他。   可恶,他为什么是棵树!   哪怕是只老鼠也比不能说不能动的植物强。   卡修斯上前:“这棵树可真威武。”   许让皱眉,绿洲计划如果没有绿色,还能算成功吗?   他想要的是绿色,真正的绿色植被,而不是这样光秃秃的变异种。   “真丑。”许让说。   秦疏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他老婆是个颜控,丑就是对他的最大否定。   绝对不能忍。哪怕他现在只是一棵树。   秦疏抖了抖自己盘曲虬结的气根,在许让的注视下,憋出了一朵黄色小花。然后木着一张木头脸,期待着许让的反应。   “啊哦哦~”赵博士大力拍打着身边人的肩膀,“看到了吗?它开花了,它竟然开花了!”   许让眼睛瞪大,缓缓靠近,伸手轻轻触碰那朵黄色小花,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与树干的粗糙冷硬截然不同。花瓣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着他的轻抚。   秦疏紧张地注视着许让的一举一动,内心忐忑不安,生怕他仍不满意。   许让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多么美丽的颜色啊,跟那些被辐射摧残的色彩斑斓的植物不同,这才是生物的真正底色。   正在他打算收回手时,那朵花忽然脱落,许让一惊,连忙伸手接住。   “天哪,这么宝贵的研究对象,你在干什么?你竟然辣手摧花。这朵花可是开启整个星球生机复苏的关键钥匙!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简直是科学研究的罪人!”赵博士叫嚷起来,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愤怒到语无伦次,那些平日里挂在嘴边的敬语此刻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闭嘴。”   赵博士被捂住了嘴。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许让看着掌心里的花,他发誓,他刚刚根本就没有用力。   这棵古怪的榕树是在碰瓷。   他拿出一把匕首,抛给身边的人,说:“割开树皮看看。”   卡修斯接过,准备动手。   之前还愤怒不已的赵博士立即推开捂着自己的那只手:“等等,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人员出马。”   他示意助手过去。   东桥上前,取出一把特制的激光切割刀,这种切割刀能够精准地控制切割深度和范围,且在切割过程中能瞬间消毒,避免对树体造成额外的伤害。他熟练地操作着,很快就剥下了一小块树皮。   之后他又取出一支纳米级的生物样本采集针,这种采集针极其纤细,可以深入树皮内部采集细胞组织而不破坏周围的结构。   东桥将采集针缓缓刺入刚刚剥开的树皮部位,提取了一些饱含汁液的细胞样本,放入一个微型的能量隔离容器中,这个容器能够维持样本的活性,并屏蔽外界的电磁干扰,确保样本的纯净性以便后续研究分析。   许让看到里面容器中绿色的液体,第二次露出笑容,显然对这个颜色十分满意。   东桥将样本收好,取出两个光梭影像捕捉器开始调试。   许让看了一眼,问他:“之前没有放飞设备吗?”   东桥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两天前过来采集数据的时候,刚放飞了两个,也不知道这边是怎么回事,机器的报废率特别高。”   光梭影像捕捉器能够在空气中穿梭,采用了先进的光感技术,能够在瞬间捕捉到高速移动的物体。   许让看向赵博士。这么好用的东西价格自然十分高昂,矿场那边挖上十天才能购买两个,可不是让他们浪费着玩的。   赵博士脊背挺直,连忙解释道:“星主,您知道的,有雷暴天气的地方普通设备十分容易报废,光梭影像捕捉器的能量源不受电磁影响,而且它的移动速度快,能够有效躲避雷击,之前的使用效果一直都很不错,报废率也是最近才提高的。”   许让直觉此事跟身旁的榕树有关,他对东桥说:“把设备收起来吧,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数据,可以人工采集。”   东桥连忙称是,并将设备收好。   “星主,该回城了。”希薇在一旁提醒道。   许让又看了一眼榕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飞行器启动,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秦疏:“……”要不要这么绝情,连句道别的话也不说吗?   好不容易见到人,他还没看够呢,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哎呀,他老婆到底叫什么啊,在场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一个提到的。让他想要呼唤对方的名字都做不到。   他郁闷了好一会儿,然后化郁闷为力量,原本平静的大地再次涌动起来,偶尔还有岩石从地下滚出。   飞行器上。   许让观察着小黄花,鲜亮的颜色,柔嫩的蕊芯,凑近嗅闻,还有淡淡的清香。它的香味很特别,就像初秋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清凉。   许让越看越喜欢,吩咐希薇接了一杯水,然后在里面加入两滴营养液,小心地把榕树花放在了水面。   赵博士看得眼馋,小老头凑了过去:“星主,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发现!这棵变异榕树不仅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存活生长,还能开花,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对它的研究,找到让更多植物在雷暴星生存的关键。”   许让的眼睛没有离开水杯,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别废话。”   “呃~”赵博士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他放弃兜圈子,直言道:“我想将它带回去做研究。”   许让握紧杯壁,理智告诉他,应该答应赵博士的要求。事实却是难以割舍,多么难得啊,在这样一个星球,能够看到这么正常的可爱的小东西。   许让眼睫低垂,赵博士紧张地看着他,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缓,生怕惹恼了这位金主。   许让犹犹豫豫,手指摩挲着杯沿儿,最后伸手取下最外围的一片花瓣,递了过去。   赵博士看着手里可怜的一瓣,嘟囔一句:“这也太少了吧。”   许让挑眉:“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卡修斯按住赵博士的肩膀,示意他见好就收。   作为执政官,他对赵博士这个吞金兽可是很有意见的。   赵博士虽然不甘,却也只能这样了。   他有些后悔将报告送过去了,如果今天星主不去,他就可以独享这朵珍贵的小花。现在,只能希望那棵榕树争气点儿,再多开几朵了。   *   晚间,许让将榕树花放在了床头。   嗅了嗅,好香,是生命的味道。   他用手指小心地拨弄了一下翘立的花蕊,看着它轻轻颤动,轻声道了句:“晚安。”希望明天醒来,你还活着。   几乎是同一时刻,位于第九区的大榕树颤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这句晚安。   今天的秦疏仍然被困住树身中,但他看到老婆了,整棵树都有些兴奋。   他想象了一下爱人此时的模样,荡漾地摇了摇气根。   花好看吧。   嘿嘿,那可是植物的生殖器官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恢复正常,难得见一次面,暂且将他的分身送给老婆也好,至少在这样孤寂的夜晚能够抚慰对方的心灵,希望对方懂得珍惜,善待他的小礼物。   显然,在日复一日的僵立中,秦疏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甚至往变态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变态约等于进化。   这样看来,秦疏的状态应该还不错? 第255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3   清晨, 感应系统感知到房主的状态,室内渐渐被阳光填满。   经过防护盾过滤的阳光,是令人愉悦的暖色调, 无声地诱惑着人睁眼来看。   床上的人被生物钟叫醒, 在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过来的这个晚上, 他睡得竟然格外沉, 醒来浑身都懒洋洋的,透着一股饱睡之后的绵软。   许让翻了个身,一条腿伸到了被子外面, 脚尖儿一勾,便将被子夹在腿窝里,侧身骑在上面不想动。   视线落在床头的位置, 那朵黄色的榕树花俏生生地卧在杯子里, 花瓣舒展,一根根细长的花蕊像是蝴蝶的触须, 支棱挺翘不见丝毫萎靡。   许让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卧室门从外面被敲响:“星主,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希薇端着托盘入内, 看到星主还躺在床上,眼里流露出惊讶。   她微笑道:“星主今天的气色很好呢,果然还是要多睡觉才行。”   许让看了一眼时间, 惊觉他竟然赖床半个小时。   他刚刚干什么了?许让难得有些茫然。   希薇将修复剂递给他。   许让将里面蓝色的液体一饮而尽,无论喝了多少次,这个味道还是让人一言难尽。   可是,他不想真的成为一个普通人。他自出生起,就拥有的东西, 现在忽然失去,那感觉就像是双目失明,双耳失聪一样,让他忍不住厌弃自己。   他直灌了半杯水才将那种古怪的味道掩盖下去。虽然修复剂的效果与它的宣传严重不符,但聊胜于无,至少也是个安慰。   “呀,这朵花竟然这么精神。”希薇惊喜道。   希薇的话将许让的思绪拉回,他看向床头,眸底有暗潮翻涌,轻声道:“是啊,它是一个奇迹。”   而他,现在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奇迹。   用过早餐,有人过来传话,说盖云已经在议事厅等着了。   许让起身前往议事厅,走到一半,忽然又转身回去。   希薇正在整理房间,眼睁睁看着他拿起床头的水杯,然后施施然地又离开了。   “这就是爱不释手吧,星主还真是孩子心性呢。”希薇想。   *   盖云今年刚好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在追随许让之前是位优秀的军人,只是在战斗中精神力受到损伤,只能退居后勤。   他不想与琐事打交道,所以在看到许让的招募令后,果断提交了申请。   雷暴星的环境再恶劣,有一点却是其他地方给不了的。在这里他仍然可以以一个真正的军人的身份活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盖云连忙起身,垂首向星主致意。   许让从他的身边走过,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过,盖云动了动鼻子,怎么好像是——花香?   许让落座,盖云这才抬头,然后就看到星主小心地将一个杯子放在了桌上。   杯子是最普通不过的款式,可装在杯子里的东西却新鲜得紧。   真的是一朵花啊,一朵没有变异,没有被辐射的十分正常的黄色小花。   在其他星球十分普通,对于F级星球却分外奢侈的存在。   注意到他的目光,许让开口道:“是不是很可爱?”   “是很可爱。”盖云答。   “我也这么觉得。”许让说,“你昨天出去了不知道,这是第九区那棵榕树开的花。”   盖云挑眉,“赵博士的研究有成果了?”   “不是,这是它自己长出来的。”许让的声音里带着炫耀。   “真是个好消息。”盖云真心实意道。   两人闲话几句,盖云开始汇报工作。   谈到正事,他的声音一板一眼:“昨日岩石山脉的暴动已经顺利镇压,为首几人按例被关在了灰区。属下发现,他们现在有抱团的趋势。星主,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您还得早做打算。”   许让想到岩石山脉的那些暴徒就十分头疼,总这么镇压也不是办法,他得好好想想,如何一劳永逸。   自古利益动人心,那些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离开雷暴星?   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离开。为了防止某些人涸泽而渔,星法规定,星主本人在拥有一颗星球后,必须在该星球住满十年,十年后,还会有专门的团队前来评估,评估合格后才可以“刑满释放”。   如雷暴星这种,之前一直是流放地,困在这里就是画地为牢,没有人会傻了将它买下来。   许让被迫成了个“傻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离开,只是需要缴纳一大笔罚款。   因为许家的关系,许让想要离开,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开发雷暴星势在必行。   进入星城?   好不容易将那些不安定分子赶出去,他是傻了才会将人再放进来。   许让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或许可以从资源分配和职业规划入手。   在雷暴星上,除了挖矿,还有许多未被开发的领域,比如电磁雾海,那里拥有丰富的电磁能量源,若能将其转化为可利用的能源,不仅能满足雷暴星自身的需求,说不定还能成为星际交易的重要资源。   他对盖云说道:“去调查一下那些在岩石山脉的人,有多少是具备特殊技能或知识的,比如对电磁能量有研究,或者擅长机械维修、工程建造之类的。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离开岩石山脉的机会,这样还可以顺便将他们打散。当然,前提是他们必须接受管制,遵守这里的规则。”   盖云:“星主,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人手去监督他们。”   “不需要太多的人手,我会让采购部那边加大采购量,只有符合自由民标准的人才有资格购买,领头人会自己跳出来。”   许让停了一下,继续道:“是继续做犯人,还是自由民,这并不难选。他们现在在山脉里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每天睁眼就是挖石头,现在有一个改变的机会摆在他们眼前,他们肯定会心动。对于那些冥顽不灵,执意反抗的,我们也绝不姑息,继续强力打压。”   盖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雷暴星的本土植物都比较奇葩,排除那些根本不能吃的,剩下的不是扎嘴就是电嘴,吃这个也就是活着而已,根本没有享受可言。   手里有些余钱的,会去交换能量棒。能量棒虽然口感一般,但口味丰富,而且热量充足、营养均衡,一根就可以满足一天的能量需求。   只是能量棒再好,也没有正常的饮食诱惑大。   雷暴星没有发展起来,只有补给船会定期过来交易,价格昂贵到离谱,如果他们能够用更合理的价格与居民交易,那些人单只为了口腹之欲也会有所收敛,更何况,能够交易的东西可不只有吃的。   物价稳定,分配合理,资源充足,对于一个星球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虽然这很可能会将星主的私产掏空,但从长远来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管星主会不会再次接收流放犯,收拢人心都十分必要。因为就雷暴星这个情况,除了接收流放犯,否则不会有人移民过来。   盖云对这位年轻的星主十分信服,他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沉稳坚定:“是,星主。我这就去安排。”   许让:“嗯,去吧,有问题可以找卡修斯协商。”   盖云领命离开。   许让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一成不变的天空,目光空渺。   在星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经历二次觉醒前,父母有义务为子女提供庇护。   许让的资质很好,他的第一次觉醒在降生那一刻就已完成。   二次觉醒的最佳时期是18到25岁,如果超过这个时间,很可能终身都不会觉醒第二次,或是觉醒了,但等级难以提升。   因为二次觉醒直接影响人的一生,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借助药物来进行。   许让原本是A级,他有10%的概率成为S级。一旦成为S级,他的名字就会被收入人才库,许家哪怕不喜他,也不会动他。那时他就自由了。   其实,他最优的选择是自然觉醒,只是他不受父亲待见,继母又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当然可以选择继续等,等到25岁。只是家里压抑的氛围无形中加重了他的紧迫感。   如果,他那时没有那么心急,结果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不会的。   与其被钝刀子凌迟,他宁愿放手一搏,哪怕是坠入无尽的深渊,也好过在那令人窒息的困境中苟延残喘,所以才选择赌一把。   只是他赌输了,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刺。   那时的他,还是小看人性了啊。   杯子里的小花动了动,两根脆嫩的花蕊探出杯沿,柱头像是两只眼睛,看向那个在窗边伫立的身影。   那样浓重的压抑,好想抱抱他啊。   一股强烈的注视感从身后传来,许让倏然回身,身后空荡荡的,整个议事厅,只有他一个活物。   许让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最近的压力实在太大,精神时刻紧绷着,竟然都产生幻觉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重新走回桌前坐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杯子里的小花。   忽然,他的面色一变,两根花蕊掉在桌面上。   因为太过震惊,他直接站了起来。   花蕊断口处流出湿润的组织液,这明显不是自然凋落。   “怎么断了呢?”   许让百思不得其解,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不再纠结于此,集中精力思考雷暴星的发展大计。然而,那两根断掉的花蕊却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见鬼了。   第九区,秦疏整棵树都有些萎靡。   星城有防护盾,想要“潜入”进去并不容易,可是他太无聊了,明知道老婆就在这里,很难忍住不去探望。   这一去,就将这些日子积攒的能量消耗一空。   呃,一不小心还断了两根触须,否则还能再多待一会儿。   想到就差一点点他就能看到老婆的正脸,秦疏就更没精打采了。   眼下,他亟须补充能量,秦疏看了看天色,希望下一场雷暴赶快到来。 第256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4   秦疏等了又等,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远方传来的闷雷, 此间竟然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飞行器以两天一次的频率飞来, 只是上面却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秦疏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能将自己的根系往地下更深处扎去, 试图汲取更多残留的能量。他那原本舒展的气根此刻也无力地垂落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活力的触手。   这天,空气中又传来熟悉的震频, 很快,那架熟悉的飞行器在附近停下。   上面下来三个穿着研究服的人,除了常见的东桥和艾丽西亚, 剩下的那个也不是生面孔, 秦疏对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印象深刻。   赵博士绕着榕树转了一圈,眉头紧锁, 之前这棵树只用了两天就长了5厘米, 现在却足足用了十天。而且,树干看着也没有之前有光泽了。   高度几乎没有变化, 不过主干表面盘旋生长的气根明显增多,像是虬结在一起的粗壮血管,呈现出一种新鲜的铁锈色, 带着一种狰狞粗犷的美,仿佛随时能够脱离主干,择人而噬。   “这真的不是病了吗?”赵博士喃喃自语。   东桥和艾丽西亚都没有说话,这棵树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并没有可参照的对象, 按照采集来的数据,细胞十分活跃,可以肯定它很健康。   没有生病,那就是缺营养。   赵博士对驾驶员道:“把营养液拎过来。”   赵博士亲自上手采集样本,艾丽西亚在一旁协助,东桥则被打发去收集附近的土壤。   肌理被切割,细胞液被抽取,秦疏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虽然很不爽,不过他们的手法很专业,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等到采集完毕,驾驶员从飞行器上拎下来一大桶稀释好的营养剂。   真的是好大一桶,如果不是驾驶员足够高大,恐怕难以将这个大桶搬运过来。   秦疏并不缺营养,他缺的是能量。   不过不用自己努力从土层深处汲取养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东桥和艾丽西亚各自拿着一个特别的设备,将营养液直接推进他的每一条根须。   这是为了保障营养能够最大程度地被植物吸收,如果直接灌进土层,流失就太严重了。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秦疏等得有些无聊。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对话上,以便获取更多的讯息。   艾丽西亚:“今天的数据显示,空气中的带电粒子跟两天前相比,少了三分之一。”   东桥颔首:“每次都在减少,其他区域都是正常的。果然树木能够改善环境。”   秦疏听到这句话,一个激动,某条气根没控制住,凭空晃动两下。   艾丽西亚回身刚好看到,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伸手将这条气根抓住,将它引入土壤,再注入营养液,这样过不了多久,它就会从一条呼吸根长成支柱根。   艾丽西亚说话干活两不误:“最近第九区的天气好的不正常,如果能够在这里建一间实验室就好了,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东桥笑她天真:“天气好只是暂时的,你看看天空,这里可没有防护盾,虽然你有外挂,可并不是不会受到影响。前车之鉴,不要忘了。”   东桥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他对自己的口无遮拦有些懊恼,说了声“抱歉”。   艾丽西亚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艾丽西亚的父母是探险者,长期的野外暴露,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健康,让艾丽西亚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后来还是博士收养了她。   赵博士之所以收养她,也不是出于善心,根源正是东桥提到的外挂——艾丽西亚有宇宙射线原生免疫综合征。   这里的“综合征”并非意味着疾病,而是一种综合的身体特征表述。   “原生免疫”是小概率事件,这种体质涉及多个生理系统的综合表现,包括但不限于免疫系统、细胞修复系统等方面的特殊适应性,这些系统协同工作,使个体能够对宇宙射线辐射产生免疫反应。   艾丽西亚如果生活在普适星球,绝对会是军方或是科研院的香饽饽,因为他们无需像其他人一样依赖厚重的防辐射装备,就能在高辐射环境中生存。这使得他们在星际探索和暴露任务中占据巨大优势。   赵博士认为艾丽西亚很有研究价值,所以才会收养她。   不过就像他的绿洲计划一样,如今艾丽西亚已经成年,他在得出艾丽西亚属于基因密码被激活这个结论后就将其搁置了,所以至今也没有研究出什么可推广的成果。   有时候东桥都怀疑,星主之所以支持博士,只是需要以此表明他开发改造雷暴星的态度而已。   换句话说,星主是将博士当成了吉祥物供着。   两人忙了一通,身上都出汗了,回身就看到博士正对着榕树碎碎念。   两人好奇,凑过去一听,险些没笑出声。   原来他说的是:“开花吧,求求你了,不用多,一朵,只要一朵就行。”   秦疏高贵冷漠,当然无视了他的请求。他的花,只有他老婆才配拥有。   秦疏讨厌赵博士,今天有他在,那两个研究员都不八卦了,这么长时间,一句关于老婆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如果这老小子能把他老婆带过来,他心情好了,也许才会考虑考虑。至于眼下,免谈。   今天,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   飞行器飞远,秦疏不敢再捕捉周围的养分,只好继续自己的扎根大业。   只要根系足够发达,终有一天,他能抵达他想要去的地方。   今天被注入的营养全部被秦疏运送给了根系,如果有人将大地的土层掘开,就会发现,大榕树的根系已经覆盖了整个第九区,且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又过了几天,秦疏终于成功捞过界。周围的土壤似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波动。秦疏心中一动,集中精神感知着这股异样。   原来是一些细小的能量晶体,这些晶体蕴含着雷暴星特有的能量,虽然量不多,但对此时的秦疏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能量晶体靠近自己的根系,一点点地吸收着其中的能量,享受着进食过程。   外面的世界机会多,树啊,还是要多出去闯荡。   但他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只有真正的雷暴,才能为他补足元气。很快,那点儿能量就被吸食殆尽。他只能再次启程,开拓新疆域。   又是几天过去,树冠上方再次有电弧闪烁。秦疏心里一喜,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气根低垂,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所有的生命活动都活跃在厚土之下。   时间在他的期盼中缓缓流逝。终于,天边泛起了隐隐的白光,远处的云层开始聚集、翻滚,一场雷暴正在酝酿。   秦疏的树身微微颤抖,那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能量盛宴的兴奋。   随着雷暴的临近,空气中的电荷密度急剧增加,秦疏缓缓舒展枝干,将气根尽可能地伸展,如同张开的大口,准备迎接那汹涌而来的能量。   第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秦疏翘首以盼,终于,一道闪电直贯天地,精准地劈在了树身上。上万安培的电流携带着巨大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向体内,树干表面泛起一层幽蓝的光晕,却不见焦黑,那是吸收和转化雷暴能量的迹象。   秦疏全力运转领悟到的能量转换机制,将雷暴中的电能、磁能以及其他未知能量一点点地吸纳进体内,补充着之前消耗的部分。   他沉浸在这能量的洗礼中,心中默默祈祷这场雷暴能够持久一些,让他能彻底恢复元气。   在这个过程中,他开始再次谋划与许让的“邂逅”,并思考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的气息,以便下次进入星城时不被察觉,毕竟他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狼狈地回来。   又是几道惊雷炸响,只是都落在了远处,秦疏暗道可惜。   之后十分钟的时间内,竟然一道闪电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这实在不合常理,一般越是高大的树木,就越容易落雷。   秦疏敢肯定,他绝对是方圆百里内最高的树了,怎么不劈他?   秦疏怒了,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能不能早日见到老婆就看今天了。   他绝对不允许失败。   正在他苦思对策的时候,远处传来的一道尖锐嚎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向声音来源,电光一道接着一道,几乎能晃瞎眼睛,如果他有的话。   天色昏暗,但这难不倒秦疏,很快,他就“看”到了一个小东西,难怪闪电会追着劈了,原来是有动物出没。   秦疏很惊奇,第九区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动物。   它身形小巧,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正在努力蹦跳着逃生,却不知道,它越是蹦跳,就越是危险。   来不及细想,在那个小东西即将被劈中的瞬间,他的气根从地下伸出,如灵蛇般迅速缠绕住小东西的身体,将它提拉到半空,另有一条气根接下那道落雷。   小东西想要挣扎,苦于被大榕树的根须束缚,它被吓到了,吱哇乱叫,声音尖锐而惊恐,在这空旷的雷暴区域显得格外刺耳,却又被更大的声音湮没。   它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小巧的四肢在空中胡乱抓挠,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禁锢,尾巴像是小毛球,疯狂挥舞着,很快就变得湿答答。   又一道惊雷落下,那刺目的电光几乎贴着它的身体划过,强大的电流气息让它的毛发都根根直立起来,空气中是毛发焦煳的味道。   秦疏这次不是惊奇,是惊喜了。之后,小东西经历了它短暂生命中最惊恐的一段时光。   秦疏没有丝毫同情心,完全将小东西当成引雷器来用。每一道落雷来临之前,他便操控着气根将小东西高高举起。   小东西在雷暴的轰鸣与电闪中瑟瑟发抖,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本能地抽搐扭动,甚至不受控制地窜稀了,尿液和粪便顺着它的身体流淌下来,飘洒在下方的土地上。   最后它完全如同一条死鱼,瘫软在气根的缠绕之中,不管秦疏怎么晃都没反应。眼睛半睁半闭,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灵魂都已经出窍,只剩下一具被恐惧抽空了力气的躯壳。   秦疏有些不悦,只好甩动气根主动迎接落雷,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原来不需要活物,只要动起来就行了啊,早知道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他将臭烘烘的小东西丢到一边,小东西掉落在泥水中,只是抽动一下。秦疏泯灭的良心再度上线,又分出一条气根将它包裹起来,之后便开始全身心地享用这场盛宴。   之后的一幕,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震惊到失语。   天地间是浓重的黑,无数的根系涌动,剧烈的动作直接将地底的岩石掀飞,如深渊潜逃的不可言说。   它们在天地间肆意挥舞,接下道道惊雷,直至每一条根须都闪烁着电光。   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雷暴。   等到乌云散尽,秦疏打扫好战场,将这里伪造成雷击的模样,然后才将泛滥的根系收回大地。只留下一条,将那半死不活的小东西卷到面前。   空气迅速升温,小东西湿答答的毛发逐渐变得蓬松。   这真的是一只很奇怪的生物,身高不到60厘米,长着一张小猫儿脸,脸蛋子胖嘟嘟的,哪怕吓得要死也是一副笑嘻嘻,全世界我最快乐的模样。   耳朵弧度圆润,像是米老鼠,前肢只有后肢的一半,尾巴跟兔子似的,只有短短的一截,浑身覆盖着银灰色的毛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夺目。   还挺可爱的。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秦疏聚集能量,很快,结了一颗榕果。   榕果其实就是榕树的隐头花序,再通俗一点,就是未开的花,也就是无花果。   小东西之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闻到新鲜果实的味道,瞬间活了过来,不必秦疏再有多余的动作,就蹦跳着来到榕果面前。   两只灵活的前肢将榕果摘下,嗅了嗅,然后张大嘴巴,嗷呜一口,开始享用起来。   不一会儿,就将果子吃光了。   秦疏觉得它进食的模样十分可爱,就又结了一颗果子送它。   让他没想到的是,小东西这次将果子摘下竟然没吃,而是将它塞进了肚皮。   如果赵教授在这里,一定会心疼到痛心疾首。他心心念念没有得到的东西,就这样被轻易给予了一个畜生。   秦疏伸出根须在它的小肚皮上戳了戳,没想到这小东西还自带收纳袋。   小东西沐浴着阳光,躺在那里任戳,甚至惬意地翻了个身,没有丝毫要逃跑的意思。   没心没肺,快乐加倍。   秦疏也没想到,两颗果子就把这么个小玩意拐到手了,果然可爱是智商换来的吗?   天天在这里杵着,也挺寂寞的。   “既然不走,那就给我当宠物好了。”秦疏想。   补足了能量,又收获一只萌宠,秦疏的心情十分不错。   也是时候去探望老婆了。   凭借生命本源的联系,秦疏的意识在遥远的星城苏醒。   几乎是同一时刻,榕树花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瞬间凋零。   联系中断。   秦疏无语望天,半晌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并在小本本上默默记下一条:谨记,刚充完电不可贸然动用本源意识,以免能量过载,分身受损。   *   忙碌了一天,许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最近一周,榕树花都没有原来支棱了,他订购了新型营养液,再过三天,就会有货船停靠,希望能有些效果。   他脚步匆匆地回到卧室,在看到杯子的那一刻,面色黑沉如水。   他精心养了二十多天的榕树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这么死了。 第257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5   许让轻轻拿起那个杯子, 看着里面已经枯萎破碎的榕树花残躯,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希薇过来告知星主晚饭准备好了, 一进门就察觉出气氛的沉凝, 星主背对着她, 希薇看不清他的神情, 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他释放的低气压。   许让察觉到身后有人, 转头看了过来,希薇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星主?”   “希薇, 有人来过我的卧室吗?”   星主的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希薇的心情却紧绷起来。   她此时也看到了水杯里的残花, 目光有一瞬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   许让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希薇咽了咽口水, 星主有多喜欢这朵花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有些担心被怀疑迁怒,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只有我过来打扫过。”   “你出去吧, 我想静静。”   “好的。”希薇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经历过背刺,他现在对谁都不信任。   许让调出监控, 希薇没有说谎,她只在早晨来这里进行了例行打扫,只是他并没有暴露隐私的习惯,所以室内并没有安装成像设备,因而希薇在房间内有没有做手脚, 他并不清楚。   许让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对得到了又失去的愤怒,也是对这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无力感。   他转身出门,希薇看到他神色不对,也没敢多问。   直到被夜风一吹,许让倏然停住脚步。   他刚刚竟然想去第九区?   许让忽然觉得可笑,那朵花出现的时机真的是太巧了,以至于他竟然将它视作某种征兆。   可是,那只是一朵花啊。   花开花谢,本来就是不可逆转的。   许让缓缓吐出一口气,脚下一转,准备回去。   正在他要抬步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   “星主,等等。”是卡修斯。   “是有什么急事吗?”他们半小时前还一起待在议事厅。   卡修斯:“星主,刚刚得到的消息,许卓翼先生马上就要抵达雷暴星。”   许让怀疑自己听错,“你说谁来了?”   卡修斯重复一遍:“您同父异母的弟弟,许卓翼。”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星主的神情,只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哈!”许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卡修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星主的指示。豪门水深,那位许先生可不是来表演兄弟情深的,也不知对方此行会在雷暴星掀起怎样的波澜。   许让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许卓翼这个时候来到雷暴星,到底所为何事?是家族的授意,还是他个人的某种企图?   别看许卓翼长了一张好脸,却是天生的狗脑子。所以,他这次过来十有八九是瞒着家里的,再一联想他那位好弟弟的年龄,许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是来他这个废物哥哥面前炫耀来了啊。   他正不爽,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来得正是时候呢。   “他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许让的声音平静,但卡修斯却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潜藏的冷意。   “据我所知,许家人只来了他一个。”卡修斯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给出了精准的回答。   许让:“还有多久?”   “最多半小时,他们就会抵达港口。”卡修斯停顿一下,替航管总署的人解释道,“今天刚好发生雷暴,监测系统受到影响,恢复之后才接收到对方的信号。”   许让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就雷暴星这个环境,信号故障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他已经习惯了。   “去安排一下,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许让吩咐道。   “遵命,星主。”   *   许卓翼踏上雷暴星的土地,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夹杂着沙砾与尘埃,他不得不抬起手臂遮挡。   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简直要被惊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F级星,还真是恶劣到不堪入目啊。   身后跟着的护卫们显然也很不适应。他们俱都皱着眉头,努力适应着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和那仿佛能将皮肤割破的狂暴能量气息。   一架飞行器降落在不远处,许卓翼看到那个讨人厌的身影,油然生出一种优越感。   许让在他面前站定,开口问他:“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探望你了,我亲爱的哥哥。”   “雷暴星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现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许让话里的意思仿佛他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许卓翼哪里能受得了,当即叫嚣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顺利通过了二次觉醒,现在精神力已经是A级了呢。”   许让淡淡“喔”了一声,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他的目光掠过停靠在一旁的飞船,那是“探索者”,一艘就要百亿星币。   许让注视的时间有些久,许卓翼知道他的癖好,故意刺激他道:“怎么样?羡慕吧?这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祝贺我觉醒成功。”   看着许卓翼高昂的下巴,许让心下一哂,得意吧,有你哭的时候。   兄弟二人相看两相厌,连寒暄的话都不愿说起。   许让转身,登上了飞行器。   许卓翼这次带过来的护卫就有十个,这还不算飞船搭载的工作人员。   他看着那架小小的飞行器,有些傻眼。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位金发蓝眼的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先生,请。”   许卓翼质问:“你们就只准备了这一架飞行器吗?许让不是有很多吗?”   卡修斯礼貌笑笑:“这里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星主的飞行器大多都卖掉了,您眼前的这架是星主名下仅存的代步工具。”   许卓翼看了一眼身后,问:“那他们怎么办?”   卡修斯继续微笑:“一会将您二位送回星城,可以回来再接他们,或者先在这边住一晚,明天乘坐摆渡车。”   许卓翼木着脸,登上舷梯。   他是真没想到一年不见,许让竟然已经这么穷了,他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许让在中央星是出了名的奢侈爱挥霍,他热衷于收集飞行器。各种型号,各种款式,每年在飞行器上投入至少十个亿,为此,他母亲没少抱怨。   截至去年,他名下大大小小的飞行器有三十多架,其中不乏限量款,都可以开展了,中央星谁不羡慕?   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他眼里少了熟悉的高傲,许卓翼的心情有些复杂,说出口的话却依旧不好听:“你那么多飞行器,怎么留下这么个破烂。”   许让都不想搭理他,他又不是没苦硬吃的那种人,再好的东西,也得能用才行。   雷暴星恶劣的环境,频繁的电磁风暴以及复杂的地形地貌,会严重干扰飞行器的智能系统,那些在中央星堪称奢华的飞行器,在此地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累赘,反而不如基础款抗造,坏了也不会心疼。   再者,从前在许家,自然要多多地捞好处,死劲儿花老登的钱。现在自己单过,眼下又是这么个情况,就是想奢侈一把也没地方。   许卓翼见许让不回应,自觉无趣,却又不甘心被冷落,便继续说道:“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久了,是不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许让终于抬眸,眼神冰冷:“你来雷暴星,就是为了跟我逞口舌之快?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走了。”   许卓翼一噎,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想想曾经,他也不是很敢招惹这个家伙。   许让明明知道他在家里不受待见,偏偏还特别坦然地占用家里的资源,一旦要求得不到满足,就折腾的全家不得安宁。   飞行器进入星城上空,许卓翼看着外面,再次体会到了F级星球有多落后。   等到了许让的住处,许卓翼那股优越感又冒出来了:“这里连个智能管家都没有,没想到你现在日子竟然这么落魄,你不是很会享受吗?要不说点好听的,我一个高兴,说不定还能支援你一点。”   想到许让向他低头,许卓翼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就你?呵呵,还是先问问你妈答不答应吧。”   许卓翼气得跳脚:“我成年了!我成年了!”   许让对他的愤怒完全无视,他吩咐希薇:“给他安排个房间。”   许让明显不想搭理他,许卓翼切了一声,跟着希薇去客房。   几分钟后,许卓翼再次来到许让面前:“你打发要饭的呢,我要换一个房间。”   许让抬眸,眼神不善,许卓翼本能地缩了下脖子,随即想到他现在已经是A级了,再不会被压着收拾,顿时气焰又嚣张起来,甚至直接调动精神力,打算给对方的颜色看看。   许卓翼发动精神攻击,等着看对方狼狈的样子,结果这一下却像是打在棉花上,根本没有受力点儿。   他不信邪,再次发动攻击,然而依然没有效果。   他终于反应过来:“你在这里有屏蔽装置。”   许让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刚刚干了什么,原以为他怎么也能装一晚上,没想到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呵呵,不愧是那个女人生的,从来不会让他失望,简直又蠢又毒。   许让活动了一下手指,既然如此,他可就不客气了。   许让身形微微一动,如鬼魅般欺身而上,速度之快让许卓翼根本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他的拳头裹挟着一股强劲的力量,直直朝着许卓翼的面门砸去。   许卓翼瞪大了眼睛,慌乱地想要躲避,只是身体反应太慢,根本逃不开。   “砰!”的一声闷响,许卓翼的鼻子被击中,身体也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两管鼻血蜿蜒,他捂着鼻子,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愤怒:“你竟敢对我动手!”   许让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一个箭步上前,又是一脚踢向许卓翼的腹部。许卓翼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痛苦地倒在地上。   许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说:“这就是你挑衅我的下场。别以为你有点能力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妄为,在雷暴星,还轮不到你撒野。”   许卓翼想要反击,可他精神攻击暂时失效,物理攻击又根本干不过,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表达他的愤怒,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让原本只想小惩大戒,看他还敢跟自己叫嚣,明显是挨打没够,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客气。   之后,会客厅内上演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嗷嗷嗷——”   “你这样,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他老婆不做人,我在他儿子身上收点利息,合情合理。”许让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愉悦。   许卓翼对这个笑可太熟悉了,以前每次他被坑了之后,许让就会露出这个表情。直到此时,他才想明白为什么许让会直接将他带回住处,“你故意的。”   “随便你怎么想。”许让甩甩手,转身回了卧室。好久不动手了,还真有些疼。   客厅里,许卓翼顶着一张大花脸半晌没动,他现在浑身都疼。许让可真够阴的,竟然在这里装屏蔽器。   “二少爷,您还要在这边住吗?”   听到希薇的声音,许卓翼突然被从某种呆滞状态中唤醒,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希薇,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住!”不住他这顿打不是白挨了吗?   希薇:“……好。”   许卓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就往客房走,吩咐道:“去拿药来,送到我房间。”   希薇微微欠身,转身离开客厅去取药。   “等等,”许卓翼叫住她,“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您指的是——”   许卓翼:“比如有没有什么人惹到他了之类的。   希薇目光微闪,开口说的却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对星主都十分尊敬。”   许卓翼直觉她没有说实话,冷哼一声,希薇不说实话,他也有办法查出来。   回到房间后,他给某人发了条消息,他倒要看看,许让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发送出去后,他就回房间里等待回复,临睡前,终于等来了答复。   许卓翼听着对面查来的消息,奇怪道:“榕树?确定真的是棵树,不是人?”   …… 第258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6   许卓翼第二天出现的时候, 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了,精神力的作用就是这么强悍。   许让目光落在自己泛青的指节上,心下难免怅然。   午后, 他收到了来自中央星的消息。   【卓翼是你弟弟, 别欺负他】   如果老登不是又给他打了500w, 他一定要再揍许卓翼一顿。   500w看着不少, 对雷暴星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至于现在,许让很想将许卓翼的那艘飞船搞到手,只是一时想不到什么法子能让许卓翼同意。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先让卡修斯挑两个机灵的跟在许卓翼身边。   许卓翼惯会享受,让他多来几次包场,也能回一波血。   许卓翼果然消停了几天, 只是好景不长。   这天, 许让正在听卡修斯汇报新一年的星际贸易计划,忽然收到赵博士那边的消息。   短短几个字, 信息量巨大。   【许卓翼在第九区, 榕树发狂了,速来。】   *   第九区。   许卓翼看到大榕树的时候确实被镇住了, 有生以来,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的榕树。   它的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光秃秃的, 透着金属的色泽。树根如同蜿蜒的巨龙,有的在树身上起伏交错,有的深深扎入地下,有的裸露在地表,还有的如一条条触手垂挂。   在它面前, 人类实在过于渺小。许卓翼本能地感到畏惧,只一眼,他就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吸引。   “短尾矮脚鼬?”许卓翼的眼睛亮了。   他没跟家里人说就私自跑来这里,母亲听说后十分愤怒,如果能够将这只小东西带回去,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他对身边的人说:“把它抓住。”   “是。”   几个护卫配合默契,缓缓靠近正抱着一根枝杈磨牙的小东西。   秦疏用气根戳了下它的毛屁屁,心道:“傻子,还不快藏起来。”   小东西被戳了个屁墩,小眼神茫然了一瞬,耳朵抖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后肢一个用力,轻巧地跳到了另一条枝干上。   护卫们见小东西逃窜,立刻加快了速度,呈扇形围拢过去。   其中一名护卫从腰间抽出一张特制的网兜,这网兜由高强度的纤维制成,坚韧无比,还自带捕捉功能。一旦被罩住,短尾矮脚鼬很难挣脱。   他瞅准时机,猛地将网兜掷出,网兜在空中张开,如同一朵黑色的食人花,朝着小东西呼啸而去。   然而,就在网兜即将罩住它的瞬间,榕树的气根如同一道闪电般横插过来,精准地将网缠住,用力一甩,刀割不破的纤维网竟然已经四分五裂。   秦疏只想将他们吓退,没想真的伤人,只是狂舞的根系委实可怖,震慑力十足。   看到这一幕,有人掏出武器准备反击。   “这里不能用脉冲枪。”护卫队长大声道。   听到他的提醒,配备脉冲枪的几人都收回了手,有人拿出了镭射枪,没带镭射枪的就拿出匕首。   星际的变异植物很多,此时,他们并没有真的将这株榕树放在眼里。   远处,一架飞行器悬停在空中,上面正是例行过来采集样本的几人。   他们只是看到榕树此时的高度,就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雷暴之后,原本成长进入缓滞期的榕树迅速拔节,短短几天就已经长到了十五米,树围更是暴涨十倍,违背自然规律的生长速度堪称恐怖。   就是赵博士看到这组数据也只能感觉到心惊。   而今,看到正挥舞着气根战斗的榕树,又添了一层恐惧。   他的绿洲计划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博士,那个人好像是星主的弟弟。”东桥放大屏幕,将其中的一个人指给他看。   赵博士看向那个长相优越的年轻人,心里已经信了八分,他问:“确定吗?”   东桥点头,十分肯定道:“昨天他包下了星光俱乐部。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准没错。”   赵博士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赶紧联系星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   虽然他们都知道星主和他家里人的关系一般,甚至是不好,可如果许卓翼真的出事,那他们雷暴星估计也不能好了。   秦疏被镭射枪击中的地方,直接被打穿,形成了一个个边缘平整的黑色圆洞。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更多的气根从地下破土而出,像无数条愤怒的巨蟒,与护卫们展开激烈的搏斗。   气根灵活地躲避着镭射枪的射击,同时狠狠地抽向那些靠近的护卫。   有的护卫被气根击中腿部,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另有护卫的能量剑砍在气根上,只溅起一阵微弱的火花,气根反而顺势缠绕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在空中摇晃。   许卓翼看到这一幕,心下就是一惊,难道这就是许让重视这里的原因?   许让他想干什么?培育特殊武器,争霸星际?   *   短尾矮脚鼬在树枝间上蹿下跳,它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斗吓住了,眼睛滴溜溜地转,寻找着安全的藏身之处。   许卓翼看到这只罪魁祸首,再不觉得它可爱,怒从心起,他命令身边的人:“把它杀了。”   护卫得到命令,小心上前,然后就看到某条气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对准他所在的方向。他立刻戒备起来,却没有发现身后的土地开始缓缓蠕动。   秦疏操控着气根逐渐将护卫们逼退,他可不会让这些人轻易伤害到自己的小萌宠。   解决了几个碍手碍脚的人,他这才将矛头转向了许卓翼。   秦疏早就看出这人是领头的,只是见他的眉眼与老婆有几分相似,爱屋及乌,就一直将他晾在一边。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恶毒。   小宠多可爱啊,他不想养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直接要了它的性命。   许卓翼看到地面不时鼓起,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远离榕树的攻击范围,然后就看到一条气根直直地向他面门飞射而来。   气根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受到从榕树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强大而又内敛的能量波动,这股波动让他的精神力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许卓翼惊恐地大叫道,一边不断地后退,试图拉开与气根的距离。   然而,气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将他紧紧地缠绕起来。许卓翼拼命地挣扎,可越挣扎气根缠得越紧,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也渐渐模糊……   慌乱之下,他本能地调动精神力进行攻击,同时抽出身上的配枪进行射击。   许让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停住上前的脚步,迅速后撤,几个护卫熟练地将他护在中间。   身后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哔啵”声,同时伴随着一串惨嚎。   等到许让站定,就看到许卓翼一脸黢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四肢还不时地抽搐两下。   许让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这是雷暴星,空气中游离的带电粒子不要太多,在这个打个响指都能擦出几颗火花的地方,许卓翼竟敢动用电磁脉冲枪,真是脑残到家了。   空气中的电荷受到牵引,直接引发了一场小型磁暴。   偏偏他还用精神力,原本只是受些皮肉伤,现在直接变成精神伤害。   这里可是他那位好继母特意选的呢,如今这支回旋镖扎在她亲儿子身上,也不知她得知后会作何感想。   正在许让沉思之际,脚踝位置传来一阵麻痒。   他低头一看,某条细长的根须正轻轻缠绕着他的脚踝,根须的尖端似乎还带着些细微的绒毛,蓬蓬的,那触感不见湿冷,反而带着一丝温润与亲昵。   护卫看到这一幕,都有些紧张,前面倒着的、吊着的可不少,星主没有发话,他们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许让垂眸,静静注视着,然后,奇迹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之前还缠绕在许让脚踝上的根须竟然缓缓地收了回去,好像害羞一般,将自己缩回了地下,只留了一点尖尖儿在外面。   许让忽然发出一阵轻笑。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触碰那根须,轻声说道:“你这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根须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微微晃动了几下,仿佛在点头回应。许让的目光顺着根须延伸,看到它连接着的那棵大榕树。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那棵树已经庞大到面目全非。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大榕树,没有丝毫迟疑。所过之处,那些暴露在地面的根系纷纷退回地底。   众人看到这一幕,呼吸都放缓了。   四野里,静寂无声。   终于,许让站在了大榕树的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喃喃自语道:“你是智慧生物吗?”   大榕树的气根微微摇曳,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许让的话语。   人类对于未知是恐惧的,理智告诉他,这样的存在应该尽早铲除,许让闭上眼睛,半晌过后,又睁开:“不管怎样,有你在,雷暴星也多了几分生气。”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竟然长出了叶子,碧绿色,闪耀着生命的光泽,遍布整个树身。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撼到无法呼吸。   呼吸间,是绿色植物特有的清香。   这不是错觉!   赵博士张大嘴巴,兴奋到失语,他“啊啊”两声,之后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   这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其他人也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抽气声、惊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许卓翼抖着手扯住一条根须,僵着舌头说:“这-不-可-能。”   护卫长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他看了一眼手底下这些残兵败将,又看向格外凄惨的雇主,摆了摆手,“护送许先生和伤员去医疗舱。”   有两人过来将雇主扶起。许卓翼的中枢神经还残留着被电之后的麻痹,没有及时将手松开,掌心被根须划出一道红痕。   旁边的人看到血痕,开口道:“许先生的手受伤了,先止血。”   ……   许让看了一眼他们匆忙离开的背影,随即收回目光。   赵博士一边招呼助手记录着数据,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有预感,它极有可能会改变整个雷暴星的生态格局!”   东来和艾丽西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事情摆在这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许让忽然开口:“怎么不报告给我?”   赵博士一僵,装傻问:“什,什么?”   许让目光在头顶的绿色伞盖上掠过,又看向蹲在枝头的小动物,意思不言而喻。   赵博士清了清喉咙:“这个——”   “说实话。”许让语气平静,却不怒自威。   秦疏树脸骄傲:“霸气侧漏,老婆威武!”   赵博士自知理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想着,能等到一朵榕树花。只是没想到,距离上次开花都一个月了,还是没有等到第二朵。”   “这只短尾矮脚鼬是在雷暴那天之后出现的,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植物有伴生的动物有利于生长授粉,这没什么吧。”   短尾矮脚鼬是星际间极为珍稀的生灵,因为模样憨态可掬,长相甜蜜,是最受欢迎的宠物之一。   但它的胆子很小,最常见的死法就是被吓死,所以它们选择的栖息地往往都是生态能量稳定的地方。   短尾矮脚鼬的出现是个绝佳信号,而且,从它出现至今,毛发明显更顺滑了,这也从侧面佐证了这里的环境在变好,赵博士有些担心星主将它带回去圈养。   秦疏通过赵博士说话的语气,以及之前那群人的表现,猜测出他的小宠应该很受人类喜爱。   好东西当然要分享给老婆。   然后,赵博士就看到他辛苦保住的鼬被一条气根卷起送到了星主面前。   短尾矮脚鼬显然十分习惯被卷,没有害怕逃窜的意思,黑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却也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许让,模样可爱极了。   许让伸出手,试探着摸摸它,小家伙犹豫了一下,竟也慢慢凑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许让的手心,柔软的触感让许让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秦疏见他喜欢,将小宠又往他手里递了递。   许让收回手,“很可爱,不过我不需要,你留着玩吧。”   秦疏礼物没送出去,有些失落,很快,他想到什么,他将小宠往旁边一甩,然后在几人的注视下,一朵娇嫩的小黄花在许让面前绽放。   许让心下一动,他将掌心摊开,小花自动脱落,精准地落在他的手上,猜测得到证实,许让笑了:“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赵博士:“……” 第259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7   这天晚上, 许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但却有一种强烈的窥视感, 他试图寻找这股视线的来源, 可四野空旷, 仿若虚无。   许让加快脚步, 想要逃离这里。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回头去看,依然什么都没有,好像刚刚听到的都是他的错觉。   许让有些心慌, 他开始奔跑,却发现不管他跑到哪里,那种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那股注视感越发强烈,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穿透他的灵魂。   突然, 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许让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光亮奔去, 随着他的靠近, 他看清了那是一棵巨大的榕树,正是第九区的那棵。   榕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许让迟疑着走近,那股注视感愈发炽热, 当他距离那身影只有几步之遥时,那道身影缓缓抬起头,马上要看清他的面容,许让竟然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梦境开始扭曲, 周围的景象变得支离破碎,许让想要抓住那身影,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觉到手掌穿过对方身体时的惊惶。   *   第九区,秦疏睁眼看看天色,他有些惊讶,他竟然做梦了,这还是他来到此间第一次做梦,这感觉实在新奇。   “好可惜,差点儿就牵到了呢。”   秦疏只懊恼了一会儿,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这次,他会很小心很小心,绝对不会将分身撑爆。   许让转头看向床头的位置,眼睛尚未适应黑暗,他却将那朵小花的形态看得清清楚楚。   它在发光,很淡,但确实有浅浅的光晕染。   之前它就在发光吗?许让有些迷惑了。   “你到底是什么?”许让像是在问花的主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秦疏刚过来就发现老婆在直勾勾地看着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听到对方的话,他真想回对方一句:“我是你老攻啊。”   只可惜,这只是他的分身,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操控着小花微微晃动几下,以作回应。   许让看到小花的动作,刚刚惊梦的不安竟然奇迹地消失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朵小花,但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了。   他其实一直都在避免过分在意某样东西,尤其是有了上次的经历后,更是如此。   秦疏原本正在期待,见到他忽然停住,顿时有些着急。他可不想错过与老婆亲近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驱使着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着花丝缓缓靠近许让的手指。   许让心中一惊,却没有抗拒,任由花丝触碰到他。那花丝柔软微凉,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让许让的指尖微微颤抖。   夜色温柔,许让逗弄了一会儿古怪的小花,眼底渐渐迷离起来,不知不觉地陷入浅眠。   秦疏看到他靠着床头很不舒服的样子,真想伸出手去将对方抱到床上躺好。   事实却只是轻轻晃动两下,连杯子里的水都没有溅出一滴。   如果他的根系能延伸到这里就好了,秦疏不无遗憾地想。   也许,可以试试在花蒂的位置催生根须。   半晌过后,秦疏也只催生出几条小绒毛,只能遗憾放弃。就这么几根小须须,耗费了不少能量,流失太严重了。而且花朵脆弱,他有预感,如果真的那么做,这朵花活不过明早。   最近雷暴天气明显减少,想要充电还得看运气,秦疏不敢瞎胡闹。   而且老婆下次看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要是把这条分身折腾没了,跟自绝后路也没什么区别。   秦疏只能选择安静。   空气中是浅淡的幽香。   许让陷入沉眠,他又做梦了。   再次来到那棵大榕树前,只是却不见那个身影,许让遍寻不到,有些丧气,干脆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榕树冠盖如云,过滤后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竟然意外的舒服,让他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小腿忽然传来一阵麻痒,他睁开眼,原来是一条坠着绒毛的气根。   许让没太在意,眼睛半睁半闭,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日间害羞腼腆的小根须忽然换了一番模样,它如某种爬行生物一样,肆意地摩擦缠绕,完全不顾人类意愿。   许让又开始心慌,只是与先前不同,这次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苦苦挣扎,努力想要挣脱,最后却被束缚得更紧。   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到了早晨八点。他睡觉向来老实,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整个人被被子缠了好几圈。   身体完全没有醒后的放松,僵硬疲乏,想想自己这一晚上也是够热闹的,前半夜被个梦吓醒,后半夜直接就被梦困住了。   许让直觉是跟榕树花有关,虽然很不合逻辑。他伸手弹了一下花瓣,小花在水杯里面晃了晃,许让这才看清它竟然还长出了几根胡须。   “你倒是不闲着。”   花丝晃了晃,像是在回应。   希薇出现在门口,听到星主跟一朵花说话还觉得奇怪。   许让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希薇忙道:“星主,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用吗?”   “用吧。”许让起身,收拾好后来到餐厅。   结果他饭还没吃上一口,直接被迫叫停。   *   许卓翼昨天精神力受到了损伤,护卫长不敢耽搁,连忙将人带回飞船,那里配备了最先进的医疗舱。   随着舱门关闭,一系列精密的检测程序自动启动。柔和的光线扫描过他的身体,数据在屏幕上快速滚动,显示出他精神力受损的程度以及身体机能的各项指标。   医疗舱内的智能系统开始根据检测结果制定专属的治疗方案,释放出特殊的能量波来稳定许卓翼紊乱的精神力场,同时,纳米修复机器人被注入他的体内,沿着血管和神经脉络游走,修复受损的细胞组织。   这个过程持续了六个小时,直到数据稳定,他才被转移到卧室。   许卓翼遭了大罪,心神骤然放松,直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第二天醒来,他感觉自己的掌心又痒又痛。   许卓翼迷迷瞪瞪张开眼,残余的瞌睡虫顿时被吓跑。只见,他掌心的位置竟然长出了几条根须,他顿时惊恐大叫起来。   医生听到叫声匆忙赶来,看到许卓翼掌心的木质生物也面露惊色。他赶忙上前,用仪器对那里进行检测,最后一脸的凝重道:“您好像被寄生了。”   “什么寄生?”许卓翼问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小心翼翼。   “就是您以为的那个意思。”医生轻声道。   许卓翼看着手掌,脸色越来越难看。   医生知道这位是个没吃过苦的,正想出言安慰两句,就见他将手掌放到他眼前:“医生,你看它是不是长粗了。”   医生刚刚就已经发现了,这样的生长速度,如果不早些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许卓翼看到医生凝重的脸色,心里越来越沉:“你快想想办法啊?”   医生:“可以考虑截肢。”   许卓翼:“……”   他不想截肢!   许卓翼慌乱地挥舞着手臂,用力拉拽,想要将树根甩掉,可那树根像是已经扎根在他血肉中一般,这样做只有锥心的疼痛。   “快把它弄掉!弄掉啊!”他冲着医生歇斯底里地喊道。   医生在一旁看得也是心惊肉跳,昨天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他现在担心这古怪的东西会转移,到底还有职业素养在,听到雇主的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尝试着用各种工具小心翼翼地去触碰树根,可每一次接触,许卓翼都会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二少爷,这树根与您的身体已经长到一起了,不能强行拔除。”医生无奈地解释道。   医生又试了其他设备,只是依然没有奏效。   许卓翼全程十分清醒,所以也就更清晰地认识到事情的棘手,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医生,还有别的法子吗?”   “二少试试用精神力驱逐。”医生建议道,“但是一定要小心。”   许卓翼恍然,连忙调动起精神力。   只是当他试图调动精神力去驱逐掌心的树根时,却发现那树根像是一道坚固的壁垒,他的精神力刚一触及,便被反弹回来,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一口鲜血差点喷涌而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身体也摇摇欲坠。   这时,飞船上其他得到消息的护卫也都跑了过来。   “二少爷!”护卫长的人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住他。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虚弱地问道。心中满是对未知的绝望与恐惧。   医生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说:“这树根的能量极为强大且诡异,它似乎在不断汲取您的生命力来壮大自己。普通的方法恐怕难以奏效,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它的弱点。”   许卓翼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惧,咬牙切齿:“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你们都给我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东西从我身上弄掉!”   寄生的情况并不少见,护卫长还曾见过一个人身上长蘑菇呢。   不过许卓翼的情况又和别个不同。   第九区的那棵树实在非比寻常。   昨天许卓翼的手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以A级精神力者的恢复速度来看,伤口早就应该愈合了。   事实却是,伤口不仅没愈合,反而成了那树根扎根生长的入口。   不过才半个小时,许卓翼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树根在体内的蠕动,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啃食着他的灵魂。   ……   许让从住处赶来,许卓翼正躺在医疗舱里,通过人体扫描系统,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身体情况。   许让也是一惊。   他问旁边的医生:“什么情况?”   “这树根的生长似乎不受我们常规医疗手段的控制,它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在主动入侵二少爷的身体。还有,它似乎在吸收医疗舱里的能量。”一名医生面色凝重地说道。   许让:“那还等什么?还不将人从医疗舱里拉出来?”   许卓翼离开了医疗舱,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干了精神的小趴菜。   许让目光落在许卓翼的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护卫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那棵大榕树的报复?毕竟二少爷昨天对它发动了攻击。”   昨天对着它发动攻击的可不只许卓翼一个,为什么偏偏就盯着他不放?   他想起了昨天在大榕树下的遭遇,那棵诡异的榕树,那些如蟒蛇般的气根,难道——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他对着许让愤怒地吼道。   昨天那棵榕树对着许让有多谄媚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定是许让的秘密武器。   这样想的显然不只他一个。   双方人员都在挪动站位,隐隐成掎角之势。   许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开口道:“不要胡乱揣测。”   “你敢说那棵树与你无关?”许卓翼现在已经理智全无,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许让神色冷然:“我又不是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许卓翼听听说话的语气,心里就是一凉,他现在已经认定,就是许让在搞鬼。   听到许让拒绝,只以为对方是不想白出力,当即承诺道:“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条件你随便提。”   许让目光扫过飞船内部:还有这种好事? 第260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8   再次来到第九区, 这里给人的感觉明显不一样了。   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特有的清香,就连阳光也变得可爱起来。   许让漫步在这片区域,他能感受到周围的氧离子变得更加充沛且活跃,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滋养着这片土地。   那棵大榕树矗立在中央, 巨大的树冠投下大片的绿荫。枝叶愈发繁茂翠绿, 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发出沙沙的声响。   再次来到榕树面前, 许让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复杂。   秦疏没想到昨天才见过面,今天老婆竟然又来了,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老婆是想他了。   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赵博士等人, 秦疏想,不会是他昨天的动静闹得太大,他老婆想把他切片研究吧。   如果他还是人, 还真的要担心一下, 至于现在,他看了看自己扭曲庞大的身体, 切就切吧,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下坦然,他就想对老婆好点儿, 秦疏感觉老婆的精神好像不大好,意念一动,树身上缠绕的根须有如灵蛇, 很快,一把舒适的座椅出现在众人面前,为了让老婆坐得更舒适,座椅上还布满了树叶。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许让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座椅惊到,虽心中满是疑惑, 却还是缓缓走过去坐下。   刚一落座,一股柔和的力量便从座椅传来,仿佛在轻轻按摩着他的身体,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   几根调皮的茎须在他的指腕间徘徊,许让顿时一个哆嗦,昨晚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他实在很难直视这些根须。   如果不是有求于树,许让恐怕很久都不会过来。   他的动作十分轻微,刚刚还不老实的茎须立即不动了。   秦疏有些懊恼,他每天杵在这里,实在是太寂寞了,一时情难自禁,为了表达歉意,他催动能量,在许让触手可及的地方结出了一枚无花果。   周围又是一片抽气声。   许让:“……赵博士,你不是要采集土壤吗?还不快去。”   赵博士现在哪还有心思采集土壤啊,这是一棵有智慧的树,对此他十分笃定。他现在很想试试跟这棵树沟通,看它能不能让这片土地长满植物,这样他的绿洲计划不就成功了吗?   赵博士不想走,这棵树不仅有智慧,它还看人下菜碟,星主如果不在,它估计懒得跟自己沟通,因此还想再争取一下。   许让给盖云递了一个眼色:“博士那边人手不足,你带着几个人去给他们打下手吧。”   盖云心领神会,立刻应道:“是,星主。”然后带着几个士兵走向赵博士。赵博士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许让的命令,只能在盖云等人的“陪同”下,极不情愿地开始进行采集工作。   许让则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枚无花果,这真是一颗巨大的无花果,如果不是长在榕树上,他会以为这是颗紫色的圆葱。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无花果摘了下来。刚一入手,无花果的表皮竟然自动脱落,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果肉的质地看起来极为细腻,宛如精心雕琢的红玛瑙,鲜红透亮。   许让轻轻嗅了嗅,一股浓郁而清甜的果香扑鼻而来,让人口舌生津。   许让今天还没有吃早饭,实在很难抗拒这样的诱惑。而且,如果他不吃,这棵树会恼羞成怒吧。   为了飞船,拼了!   他将果肉送入口中时还在想,希望这颗果子正常些,千万别在他肚子里生根发芽,他可不想身上长出个榕树来。   很快,他就无心其他。一股清甜在舌尖上绽开,那甜度恰到好处,既不会甜得发腻,又有着足够的浓郁来冲击味蕾。伴随着清甜,还有一种微微的酸涩,如同清晨带着露珠的野果,酸涩与清甜相互交融,形成一种独特而迷人的味道。   果肉松软,在口中化开,化作一股清凉的汁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所经之处,仿佛带来了一阵清风,许让精神为之一振,已经干涸的精神海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短尾矮脚鼬闻着味过来了,眼睛圆溜溜,水汪汪地看着他,许让没理。   短尾矮脚鼬大着胆子往前蹦跶两下,一直蹦到许让腿边,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扒上他的裤腿。   许让终于停下咀嚼的动作,他看了看小东西,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果子,挑眉道:“想吃?”   矮脚鼬的智商不高,自然不懂他的意思,它只是循着本能过来觅食。   既然这个两脚兽不给,那它就自己去抢好了。   矮脚鼬后腿发力,起,跳——   中道崩殂,它被卷起来了。   对于这种情况它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却还是执着地讨食,身体像是一张弓似的往两脚兽那边使劲儿,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   一颗小小的果子滚落在远处的地面,缠绕在矮脚鼬身上的气根骤然一松,矮脚鼬立马扑过去,两条短短的前肢抱住果子,开始努力啃。   碍眼的东西被打发走,秦疏终于可以继续享受二人世界。   许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现在已经不敢细想他坐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果子好甜,埋头继续。   秦疏愉悦地看到他吃下整颗无花果,男人果然还是要养家才有成就感啊,投喂老婆的乐趣,可不是投喂小宠能比的。   他现在做不来太多,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能干,希望老婆看在他“有用”的份儿上,多来看他几次。   没有人权的树就是这么卑微。   许让吃完无花果,干瘪的胃袋得到安抚,身体和精神的餍足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他往后面靠了靠,树椅贴心地调整好角度,许让眼神微闪,任由自己陷入树柔乡。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缠绕上身边垂落的根须,那些在心底翻涌的忐忑、顾虑,似乎也一并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莫名的,他笃定这棵树定会满足他的要求。   或许,这就是被偏爱的底气吧。这种底气就像是这棵大榕树一样,迅猛生长,在他的思想中迅速扎根,无声蔓延。   许让忽觉一阵莞尔,没想到,这种有恃无恐竟来自一棵树。   真的很讽刺。   许让抬眼看着高高的树冠,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对我如此特别?”他的声音很轻,仿若呢喃。   秦疏也想告诉他,却根本办不到。   他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如果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如果他的爱人离开了这个星球,或是跟别人在一起……   秦疏不敢再想下去。   要是这里是修真世界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化形,像人一样,长长久久地陪伴着他。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道惊雷,骤然劈开秦疏心中的迷雾。   他为什么不能化形?   他完全可以啊!   这一刻,秦疏甚至是有些懊恼的,枉他自负聪明,这遭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单想着要努力生根,好让自己离老婆再近一些,为什么不把能量用在化形上?   虽然雷暴的能量和修真世界的灵力体系不一样,可并不代表不会奏效。   秦疏高兴得树舞枝摇,许让被吓了一跳。   因为榕树体型过于庞大,这一下整片大地好像都在跟着摇晃。   许让一时还以为对方生气了,不过哪怕制造出这样巨大的动静,身下依然安稳,提起的心又安稳地落回肚子里。   只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一棵树明白他的意思呢?   就在许让陷入沉思之际,突然,大榕树的气根缓缓垂落下来,在他面前轻轻晃动,像是在吸引他的注意。   许让抬起头,看着气根,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还有悄然而生的期待。   然后,他就看到几条气根在他面前扭来扭去,最后组成了几个字:想对你好。   许让的眼眸倏然睁大,他凝视着那由气根组成的几个字,震撼到难以言喻。   同时又有一种理所当然,好像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大榕树身上都会变得合情合理。   许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轻声说道:“你这算是在表白吗?”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   秦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化形成功,只能暂且压抑自己的情感,于是气根继续舞动,组成新的字句:“我会一直守护你。”   许让微微一怔,这一刻,心跳如鼓。   大榕树没有承认,却比承认了还令他动容。   许让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提起了此行的目的。   刚刚的交流已经证明,他们沟通不会存在问题。   许让将许卓翼的情况详细地与大榕树说了,“你有办法解决他身上的分枝吗?”   -等我-   这两个字出现后,大榕树很久都没有动静,许让等得昏昏欲睡,终于等到了回信。   -可以-   秦疏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部分私自出逃,自立门户。难怪之前能量流失那么严重,原来是被分枝偷走了。   许卓翼在飞船上,那里有防护装置,摸进去用了不少时间。而且,他还偷听到了许卓翼和手下的对话,知道老婆想要空手套飞船。   既然老婆想要,他当然要全力配合了。   许让得到肯定的回答,当即就联系了许卓翼,“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答应你——,只要-能-将-我-治-好,飞-船-就-是-你-的-了。”   许卓翼的声音明显不太对,带着透支后的病弱。   许让心下微动,觉得大榕树给出的这两个字恐怕有异。   他试探道:“你还好吗?”   “罪魁祸首,装什么无辜?”许卓翼没见过比他更无耻的人,“你最好快点,否则我就开着飞船去撞乱流。”   通讯被挂断,许让挑了下眉,如果许卓翼真有死的勇气,那他可真要刮目相看了。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是什么让他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没有让他等太久,留在飞船那边的下属给他传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许卓翼忽然痛苦倒地,只见他的掌心有一大堆根须涌出,不停舞动,甚至将许卓翼拖来拖去。   护卫试图阻止,却根本无济于事。   树根胡乱扭动了几分钟,许卓翼被撞了满头包。   再往后,树根不扭了,但许卓翼的手却开始木质化,变化的过程肉眼可见,从手掌一路向上,许卓翼简直目眦欲裂,旁边的医生甚至拿出了手术工具,看那架势明显是想要给他截肢。   “我不想死,我不要截肢,我不能变成这副鬼样子!”许卓翼嘶声喊道,因为太过恐惧,声音都劈了叉。   医生们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不能违背雇主的意愿,而且,他们并不能保证,截肢就一定能够阻止这种情况。   医疗室内已经满地狼藉,气氛压抑沉重,就在这时,木质化忽然停止,蔓延的根须也如潮水一般退去,最后只在许卓翼的掌心留下浅浅一丝。   下一刻,他接到了许让的电话。   许让抬眼,再次看向大榕树,难怪许卓翼会是那个语气,易地而处,他也会觉得是自己搞的鬼。   唔~这事儿还真跟他脱不了干系呢。 第261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9   许卓翼那边一吐口, 许让立即联系到卡修斯,让他过去签订转让协议。   许卓翼听卡修斯表明来意,又开始后悔, 这艘飞船他还没捂热乎呢。   他现在身体不痛了, 也就没有了先前的急迫感, “谁知道许让说的是不是真的, 万一治不了, 我不是亏大了?你们先把这鬼东西解决了再说。”   许卓翼已经想好了,等到他手上的东西被清除掉,立即让人驾驶飞船离开, 这个鬼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卡修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许二少爷还请放心,我这里还有一份补充协议, 如果不能治好您的病, 交易作废。”   许卓翼:“……”   看到他不说话,卡修斯继续道:“只要您在这上面签字, 星主这边立刻安排给您治疗。”   许卓翼骑虎难下, 最终,他极不情愿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画歪歪扭扭, 仿佛在诉说着他此刻的不甘与愤懑。   卡修斯收起协议,微微颔首:“许二少爷果然是个爽快人。星主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祝您健康。”   许卓翼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他冷哼一声:“你们最好不是在故弄玄虚,否则,许家绝不会放过你们。”   另一边,许让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是卡修斯发来的消息, 告知他许卓翼已经签署了飞船转让协议。   飞船到手,他愉悦地眯起双眼,转头看向大榕树说:“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条件-   许让并不意外,开口道:“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   -你的名字-   许让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惊讶了,不知为什么,看到大榕树的要求,他的眼底竟然有些酸涩。   许让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许让,我的名字是许让。”   -许让-   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许让眼前,仿佛在等他确认一般,许让点头,“对,这就是我的名字。”   微风轻轻拂过,枝叶摩挲,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这一切跟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许让却直觉祂离开了。   仿若确定一般,他开口问:“你还在吗?”   一秒钟,两秒钟,五分钟……   祂果然离开了啊。   秦疏并没有离开,他的意识仿佛被分成两份,留在这里的部分对周围发生的事依然了如指掌,离开的那部分艰难前行。   他依然可以控制着气根回应许让,可这样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担心妄动会出现纰漏,所以就只能专注一头了。   赵博士一行人还在周围忙碌着,许让等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才来到这里一年,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林间漫步了,眼下倒是可以弥补一下。   他向着正忙碌的几人走去,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赵博士激动的声音。   许让问:“发现什么了,这么高兴。”   “星主,您看,这里的土壤湿度明显增加,成分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微量元素的种类、含量也是一样,而且微生物群落正在逐渐形成。”赵博士兴奋地向许让汇报着。   许让微微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只正在枝叶中穿梭的小动物身上。它欢快地跳跃着,显然对这里适应良好。   赵博士也看了过去,用商量的语气说:“星主,本土生物还是太单一了,是不是考虑购买一批动植物过来?”   “拟单子吧。”   “生态圈的建立有助于环境稳定,我——”声音戛然而止,赵博士眨了眨眼,“那个,星主,您刚刚说什么?”   艾丽西亚在一旁掩嘴轻笑,看着赵博士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她大声说道:“博士,星主同意您拟定单子了,还不赶紧去准备。”   赵博士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笑得像朵菊花,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说完,便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助手离开了。   远远地,他们的说话声被风送了过来。   “星主发财了?怎么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清楚,可能是看到希望了吧。”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许让望着赵博士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脸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有一点他们猜得不错,他确实发财了。   他打算把许卓翼的那艘飞船卖掉,许卓翼的那架是最新款,即便放在港口,也只会在辐射下慢慢老旧,那样对星币也太不尊重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货运飞船,他有门路可以搞到军方淘汰的款式,虽然是淘汰品,但性能依旧远超普通民用飞船,而且价格相对实惠。   有了这些货运飞船,他就能大规模地运输雷暴星的矿产,购买改造所需的物资和设备。无论是建筑材料、能源装置还是各种动植物种苗,都可以更高效地运抵雷暴星。   许让心中已经开始谋划起一系列的发展蓝图。   这时,头顶飘落一枚树叶。   许让抬头,就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是那只矮脚鼬。   矮脚鼬对上他的视线,歪着脑袋打量了许让一会儿,之后竟然直接跳上他的肩膀。   许让的手指微微一动,抚摸了一下它柔软的被毛。矮脚鼬并没有惊慌逃窜,反而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心,非但如此,它还耸动着小鼻子在许让身上嗅来嗅去,姿态十足亲昵。   盖云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道:“没想星主还挺招小动物喜欢。”   下一刻,矮脚鼬伸出舌头在许让唇边舔了起来。   吧嗒吧嗒,速度飞快,风卷残云。   它哪里是喜欢许让,这无脑的小东西分明是被残余的果香吸引。   许让被“偷袭”,寒毛直竖,正要伸手去拎它后颈,歘的一下,一道暗影掠过,许让肩头一松,那只小东西已经被抛了出去。   矮脚鼬在半空中惊恐地尖叫着,四爪乱舞。大地之下,一条又一条的暗影飞出又缩回,就这样上演了一场另类的接力,将胡乱伸舌头的矮脚鼬远远地传送到远方。   许让望着矮脚鼬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盖云看着那些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的根须,面色凝重,看着星主欲言又止。   这里是榕树的地盘,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许让大概能猜出他心中的疑虑,许让却浑不在意,“多亏了榕树,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那小家伙的热情。”   一条气根在许让唇畔擦过,仿佛要擦掉那被矮脚鼬舔舐的痕迹。   盖云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榕树对星主在意太过,那样浓烈的占有欲,绝不应该出现在一棵树上。   许让摸了下唇角,压下心头的违和,忽然意识到什么,“事情解决了吗?”   秦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能用文字交流,想了想,大榕树的气根有节奏地晃动起来。   许让心下震惊,没想到祂不仅能够与人交流,还懂得藏拙。   他专注地看着榕树的动作,试图解读其中的含义。片刻后,他选择放弃。   “是,你就晃一下;不是,你就晃两下。”   秦疏晃了一下,不动了。   许让安心了,解决了就好,下面可以考虑卖飞船了。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会很忙。   许让坐上飞行器离开了,虽然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秦疏并不满足,他伫立在山坡,被动等待的样子,跟望妻石有什么区别?   距离上次雷暴过去有多来着?秦疏当树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他不想这样等了。   他需要一场人工引雷。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谢起上个世界的自己来。   物理是一门十分奇妙且实用的学科。秦疏开始在脑海中仔细梳理关于雷电形成原理以及引雷的要点。   他需要先建起一个特殊的磁场,这个磁场能够对云层中的电荷分布产生微妙的影响,引导电荷朝着特定的方向聚集。   还得有金属导体,树网的作用被他利用到了极致,各种的金属被他从四面八方运送过来。   秦疏将它们布置在合适的地方。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就静等雷劈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层似乎感受到了下方那股强大的吸引力,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运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它们不停地聚集,挤压,遮蔽了天空,直至乌云翻滚。   秦疏很有实验精神,他的意识如同一张精密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引雷区域。   当电场强度达到足以击穿空气的临界值时,他迅速调整金属的布局,使其形成一条更为明显的导电通道。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闪电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昏暗的天空,沿着秦疏精心构建的导电路径直直地劈落下来。   强大的电流顺着金属、气根,仿若汹涌的怒潮,以排山倒海之势,一头扎进榕树庞大的身躯。   刹那间,秦疏只觉周身被刺目的电流光芒紧紧裹缠,仿佛置身于炽热的能量熔炉之中。   那是一种全然陌生且极度狂暴的力量冲击,仿若无数把炽热的电刃,肆意切割着他的每一寸“肌体”,每一道脉络。   他的根系在地下如痉挛般剧烈地颤抖着,根须上的细小绒毛根根直立,拼命地捕捉、吸纳着这股自天空倾泻而下的强大电能。   雷电通过引雷针钻入地下,一条条根须在地下蜿蜒扭动,让这股能量源源不断地向树干汇聚。   秦疏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能量过载,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无尽的电芒劈成齑粉。   然而,他硬是在毁灭的边缘挺了过来。每一次电流的狂暴冲击,都好似在他的灵魂深处,用最炽热的烙铁狠狠烙下一道新的印记。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却又因其中蕴含的无尽力量,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   随着闪电不断地劈落,一道人影时隐时现。   秦疏完全沉浸在意识深处,并没有发现这一变化,此时,他对能量的掌控有了新的感悟。   他开始尝试引导这股狂暴的能量在自己体内按照特定的路径流转,就如同驯服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   原本杂乱无章的能量在他的梳理下,逐渐变得有序起来,一部分被存储在他的根系深处,化作滋养土地的新动力;另一部分则沿着树干、树枝缓缓流淌,强化着他的每一寸肌体。   不知过了多久,雷暴终于渐渐停歇。大榕树的躯干散发着微微的光芒,那是吸收并驯服了闪电能量后的余韵。   *   刚刚离港的许卓翼直想骂娘,要死了,这该死的鬼地方,之前明明说最近是难得的晴好天气,为什么会忽然发生雷暴! 第262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0   深夜, 许让看着云台那边传来的影像资料,眉头紧锁。   镜头有些晃动,记录着远处的电闪雷鸣, 撕裂天空的闪电, 和让大地都为之震颤的闷雷, 诉说着这次的雷暴有多恐怖。   他抬眼看向窗外, 防护盾笼罩下的天空, 看不到丝毫阴霾。   虚假的美好,让此刻的许让分外烦躁,他控制不住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强雷暴天气在雷暴星虽不常见, 每年却也会出现几次。   许让在意的是,雷暴的中心在第九区。   今天他刚离开第九区,那里就发生了这样剧烈的天气变化, 这很难不让他多想。   他清晰地认识到, 在他心里,那已经不仅仅只是一棵树了。还是一个可以交付信任的知己。一个比人类还要可靠的存在。   许让忧心忡忡,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 他一定要亲自去第九区看看才行。   虽然赵博士提到过,大榕树抗雷击能力很强, 还是免不了担心。   这场雷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后,大榕树不仅完好无损, 明显比之前更粗壮了,许让彻底放了心,开始全心投入工作。   两个月后,雷暴星拥有了十艘军转民货用飞船。   许让失去了精神力,这意味着他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才能维持基本的健康。   很多事情, 即便他想盯着也是有心无力。   他将手底下能用的人过了一遍,最后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兰德是雷暴星土著,今年五十多岁,在许让来之前,这里最大的交易市场就是他们家掌管的。   作为是最早投靠的那拨人。之前许让一直没对兰德作特别的安排,这次忽然让他统管星际货运,简直是意外之喜。   “办好差事,两年后,你会拥有自己的飞船。”许让给出了他的诚意。   兰德简直要被这个天大的馅饼砸晕,他激动得嘴唇微微颤抖,在雷暴星生活了半辈子,他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巨大的机遇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么说吧,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飞船,就是个人财富、人脉、能力的多重象征。   因为飞船与飞行器不同,飞行器只要有钱就能买到。飞船却需要现在星际航行管理局进行登记,审查通过才能拿到购买资格。   获取购买资格的方式一般有两种,其一是在星际贸易、资源开发、星际安全保障等多领域具备相应的资质与信誉;还有一种,就是拿到某些人的担保。   许让这么说,就是会为他担保的意思,所以兰德才会如此激动   他以最诚挚的姿态向许让表达感激:“星主大恩,兰德以生命起誓,绝不会辜负星主的信任与厚望!”   许让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无须如此,这是你应得的。”   许让越是轻描淡写,兰德反而更加感动。又是一顿表忠心。   等人走后,卡修斯从旁边的小会议室走出来,“星主,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能在雷暴星掌握一定的势力,兰德绝不简单。   在其他人还选择观望的时候,这人却在星球有主后第一时间选择投靠,绝对是个眼光毒辣、头脑精明的投机者。   对于这样的人,卡修斯本能地不喜。   虽然星际法已经颁发了百年,实际上只要想办法,依然有很多漏洞可钻,否则雷暴星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流放犯了。   将兰德放出去,卡修斯担心他会利用这些漏洞为自己谋取私利,甚至可能做出有损雷暴星的事情。   许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听他这样说,卡修斯就不再劝了。转而说起了矿石山脉的人员分流进展。   等到正事说完,卡修斯正打算告辞离开,许让忽然道:“请帮我搜集一些有关异闻传说的书籍。”   “好的,星主。”卡修斯停顿了一下,跟他确认,“是关于植物方面的吗?”   许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卡修斯顿首:“明白了,星主。”   ……   货用飞船投入使用后,一批又一批的矿石被运送出去,转手后,直接就地采购,满载而归。   源源不断的货物往来,让这颗沉寂的星球日渐热闹起来。   执政官提供了很多岗位,只要考核通过,就会成为正式雇员。这下子,民众的热情再度被点燃。   许让乘坐飞行器路过,看到了排着长队的面试现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里正在发生的改变。   到了第九区,许让就被投喂了。   他觉得有些抱歉,“这阵子太忙了,没来得及看你,见谅啊。”语气熟稔,仿若对着老友。   -身体-   “是让我注意身体吗?”许让说,“放心好了,我会的,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长命百岁-   看祂认真的重复,许让眼底染上了笑。   比起对方,他好像太无情了呢。   许让看了一眼周围,眉头锁紧。雷暴星实在是太贫瘠了,这里没有肥沃的土层,每次看到大榕树的根系在岩石缝隙艰难穿行,许让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是星主,怎么能让自己的朋友过得这么苦。   许让恻隐之心泛滥,兰德那边就接到了一道特殊的命令——购买土壤。   等到土壤被运送回雷暴星,大榕树的根系已经蔓延到了第六区。   第六区是高辐射区,生长了一些颜色斑斓,形状怪异的生物。   秦疏实力演绎什么叫外来物种入侵,原本生机旺盛的生物,不出一个月就全部枯死了,连渣都不剩。   赵博士原本还有些担心大榕树会受到辐射影响,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它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悍。   听着他跟助手嘀嘀咕咕,秦疏真心觉得这位博士研究水平有限,他在雷暴的摧折下都生机勃勃,不过是辐射而已,根本不会受到影响好吗。   其实,秦疏一心惦记着早日化形,原本都不想继续扩张了。只是他自从长了叶子后,空气中的带电粒子数量日渐稀少,天气都稳定了不少。   后来他用物理手段引雷,刚开始效果还行,时间久了也不行了。   为了引雷化形,他也只能继续将触角外延。   目前,第六区是电荷含量最高的地方。秦疏对这里十分满意,不过一天的时间,第六区便拥有了自己的小榕树。   正在秦疏计划着下一波雷暴的时候,他得到了许让精心准备的土壤。   根本不需要土壤提供养分,就能吃得很饱的大榕树感动的树叶子稀里哗啦。   秦疏一感动,能量难免紊乱,释放的生物电直接干扰了某人的睡眠。   时隔数月,许让再次被迫捆绑play,只是这次又有不同。   明明是在睡梦中,许让的意识却非常清醒。   他清醒地知道此时的一切都是梦,同时也知道祂不会伤害自己。   许让试着挣扎了一下,又发现了新的不同。   这次,那些气根更加灵活了,会随着他的动作调整力度,既不会勒疼他,又让他无法挣脱。   许让放松身体,任由气根缠绕着自己,开始有意识地引导梦境的走向。   他说:“从前我特别喜欢待在湖边,尤其是心烦的时候,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天、看花、看草、看树,坐上半天,什么烦恼都没了。只可惜,哎~”   秦疏先是听到耳畔的声音,还以为许让过来看他了,睁开眼却惊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许让会被气根绑住?   心神激荡,眼前的一切泛起一阵阵涟漪,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   秦疏这才意识到,他入梦了!   曾经,他对这项技能十分熟练,知道发生什么后,他立即掌握了主动权。   他在心中默默勾勒出一片宁静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林,鲜嫩的草地上点缀着几朵野花,有蜂蝶飞舞。   瞬间,梦境中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那片湖泊缓缓出现在许让眼前,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天空中的云朵和两岸的绿树。   不知什么时候,缠绕在身上的气根已经消失不见,他坐在了柔嫩的草地上,微风拂过,带来花草特有的清香。   许让震惊到无以复加,他站起身,沿着湖边漫步,脚下的草地柔软而富有弹性,那触感就像是真的走在草地上一样。   许让俯身,触摸湖边的花朵,花瓣的触感是那样清晰。然后,他扯下一片花瓣,递到嘴里咀嚼,味觉瞬间被激活。   这让他有一瞬的恍惚,眼前的这一切真的只是在梦中吗?   许让直起身,环顾四周,忽然出声:“好饿啊,想吃无花果了。”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原本空空如也的掌心就被一枚果子填满。   许让看着果子,半晌未动。然后历史重演,果子的外皮自动剥落,意图太过明显——别饿着,吃啊。   无花果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美味,许让在享受的同时,心想:“这吃的不会是祂的子子孙孙吧。”   尽管在梦里,无花果的效果依然硬核,许让觉得他在梦里走上三天三夜也不会累。   果子吃完,许让到湖边洗了手,将残留的糖分洗净,湖水清凉,许让甚至能够感觉得到水分在空气中逐步蒸发的过程。   他转身,向森林中走去。   森林广袤,感觉上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他继续验证:“好累,想躺一会儿。”   然后,许让看到了一座小木屋,它就矗立在那里,仿佛一直都在。   木屋散发着温馨的气息,许让抬脚上前,推开了屋门。   屋内布置简洁而温馨,进门,就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套很古朴的茶具,许让将茶杯拿起,确定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款式。   他提起茶壶,倒出的茶水竟然是温热的。   许让垂下眸子,尝了一口,先是微微的苦涩,细品,就变成了特别的清香,还带着回甘,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放下茶杯,许让打量起屋内的其他陈设。角落里有一张藤编的躺椅,上面还铺着柔软的被子。他走向躺椅,缓缓躺了下去,藤椅自动摇晃起来。   许让闭上眼,将自己想象成一片羽毛,很轻、很轻,进入一种全然放松的状态。   然后,那种熟悉的注视感出现了。   许让的心颤了颤,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走累了需要休息的游客。   而此时,秦疏观察着许让的一举一动,心中满是欢喜,他努力维持着这个梦境的稳定,满足对方的要求,希望能给许让留下一段好梦。   “这么好的机会,不出来见一面吗?”许让睁开眼,看着某处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小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秦疏微微一怔,许让怎么能看到他的?   许让没有得到回应,坐直身体,循循善诱:“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让我看看你吧。”那个曾经在梦中昙花一现的身影,会是祂吗?   秦疏原本是想化形后再出现的,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现在听到许让的话,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他忽然改了主意。   就算许让不能接受,这也只是一个梦,不是吗?大不了以后换一张脸生活。   进可攻,退可守。   秦疏决定赌一把。 第263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1   周围开始有光芒闪烁、汇聚, 许让眼睛一瞬不瞬,连呼吸都忘了。   光芒中,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许让上前一步, 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祂会是什么样子?   终于, 光芒散去, 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   男子面容冷峻, 高鼻薄唇,眉眼深邃,浓密的黑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身着一袭简洁的玄色长袍, 衣袂无风自动,仿佛从古老的画卷中走来的仙人。   也许是草木成精,青年周身自带一种疏离感, 此时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瞧。   那目光说不上冒犯, 许让却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想要避开, 却又生生地忍住了, 是他请求对方出现的,现在避开就太不礼貌了。   秦疏没有忽略他的小动作, 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浅笑。   这一笑,仿若冬雪初融, 刹那间春暖花开。   许让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秦疏对他太过熟悉,唇角笑意加深,抬脚上前,目光却一直落在许让脸上,让他面上发烫。   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 许让却似看呆了,怎么会有人走路都这么好看,也许只有精怪才能这般完美吧。   秦疏终于停下脚步,两人之间不过半步之遥,许让仰头看着他,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秦疏歪头,问:“我好看吗?”   声如碎玉,玲珑悦耳。   许让呆呆地点头,“好看。”   许让这个样子实在太好欺负了,秦疏仗着在梦里,行事远比平时孟浪,他又往前走了半步,此时两人已是脚尖抵着脚尖。   太近了!   呼吸间,全是对方身上的冷香。许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脑发出尖锐警告,脚下却是一动未动,他不知道榕树精接下来会做什么,却又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满意吗?”   许让感官已经停摆,“什,什么?”   眼前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长相,满意吗?”   既感官停摆,许让大脑跟着宕机:什么意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可是,他只是好奇,想要见见他啊。他要怎么答?   秦疏不按牌理出牌,许让一整个乱掉。有生之年,他还从未这么无措过。   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却忽然怯了。   许让挣扎,许让犹豫,然后他就看到眼前人的笑容从唇畔蔓延至眼角,眼里的深邃瞬间破冰,化作和煦的暖阳。   仿佛看着他这样纠结让对方十分愉悦一般。   这又让许让多了羞恼,他顿时忘了紧张,瞪了一眼这个妖精。   几乎在下一刻,一抹温热便压在了他的眉心,还不等他反应,腰间被一条手臂缠上。   这一刻,许让只感觉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传遍全身,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许让伸手想要将人推开,却被抱得更紧。他的手抵着对方的胸膛,甚至能够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有力跳动。   树精也会有心脏吗?   许让分心,秦疏有些不悦,这个时候怎么还在走神,难道是他对爱人的吸引力下降了吗?   “许让,我等这一刻很久了。”秦疏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许让的耳边轻轻响起,如同最温柔的呢喃。   许让抬起头,望着秦疏的眼睛,那里面深情眷恋让人心惊,手上的力道不觉软了下来。   接受到这个信号,秦疏俯身吻了上去,将人吃到嘴里,他才惊觉两人现在才是第一次见面。   这个念头也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便又被抛到了一边。   没关系,反正是在做梦。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秦疏心安理得,抱着人啄吻不停。   许让人都傻了,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他得捋捋。   他到底没有捋成功,树精对着他又亲又舔,思绪被柔软的唇舌搅成了浆糊。   他被人压着后退,身体后仰,就在这时,身后凭空出现了什么,那样的触感,许让可太熟悉了。   突然出现的树干提醒着他,此时他正在同一个树精接吻,极致的悖德感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羞耻又欢愉。   怀抱中的人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秦疏察觉到了,动作稍稍放缓,却并未停止,只是用更加温柔的吻试图安抚他内心的波澜。   “许让,我不好吗……”秦疏在唇齿间含糊地低语着,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魔力,“我会比所有人对你都好,信我。”   许让的眼尾微微泛红,他的理智在欲望的边缘摇摇欲坠。树干的存在仿佛是无声的催促,又像是禁忌的见证。   眼前的人温柔又强势,一而再再而三地诱惑着他,只要跨过那道坎,就能收获一段毫无负担的亲密关系。   许让沉沦了,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了秦疏的脖颈,回应起来。   秦疏感受到他的变化,心中大喜,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抵开齿缝,探入对方口中,与他缠绕嬉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稍稍分开,此时,许让的唇已经红肿充血。   秦疏用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拇指擦过他的唇瓣,那里有些发烫。   经过了激烈的亲吻,感受到对方口腔的温度,秦疏现在已经没有了自欺欺人的想法,这样真实的触感绝对会投射到现实,如果许让的下属看到他嘴唇红肿……   眼下他还没有化形成功,还是不要让人无端揣测才好。   秦疏盯着许让红润的唇陷入沉思,思索着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迅速消肿。   许让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喉咙干渴,目光中都带着渴望,结果等了半天,之前亲得那么顺嘴的树精还跟个木头一样。   许让决定自力更生,抬手压上他的后颈,主动吻了上去。   秦疏再没心思想别的,爱人没满足,这是他的错,必须得加倍补偿才是。   许让心神迷醉,尽情地放纵着自己,全心投入到这个吻中,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与对方交融在一起。   阳光化作流彩,在两人周围跳跃,树林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花海,它们次第开放,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边,甜蜜的气息随着微风轻轻拂过,萦绕在两人身侧,就连空气也变成了绚烂。   秦疏轻轻拉起许让的手,带着他漫步于花海。   花朵摇曳着腰肢,纷纷避让,他们就这样,沾了一路的花香。   花海中央,是一座由藤蔓编织而成的秋千。秦疏牵着许让的手,一起坐了上去。   秋千在空中缓缓摆动起来,微风吹拂着衣角,许让此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到刚刚自己的表现,几乎全程都在被牵着鼻子走。   胜负欲起,许让转向树精:“天这么蓝,没有鸟儿点缀感觉少了很多生气,你觉得呢?”   秦疏扬眉,勾唇道:“你再看看呢。”   许让抬眼去看,湛蓝的苍穹下,出现了几缕轻柔的云朵,薄纱一般,悠悠飘荡。远方天际,忽然传来一阵清脆而高亢的鸟鸣,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紧接着,一只浑身闪耀着五彩光芒、尾羽如绚丽锦缎般拖曳在身后的神鸟,自那云海深处振翅而出。   仙乐鸣奏。   刹那间,四面八方的鸟儿们纷纷响应,声音或清脆婉转,或高亢嘹亮。它们围绕着神鸟,或高飞,或低翔,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壮观的漩涡,如梦如幻。   最后,神鸟在百鸟的簇拥下,缓缓向着天际飞去,所到之处,光芒万丈,仿佛将整个天空都点燃。   许让震撼到失语:“这是什么?”   “百鸟朝凤。”秦疏说。   “很美。”许让说这话时,将头埋在树精的肩头,眼睛亮晶晶的。   没有人能够拒绝浪漫,如果拒绝,那只是因为不够喜欢。   许让没有恋爱过,但他懂人心。哪怕眼前这个不是人,他也难以抗拒。   不,正因为不是人,才更让他心动。心动到平时的沉稳冷静,在对方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疏拥住他,将下巴轻抵在许让的头顶,享受着此刻的亲密无间。   许让心中一片安宁,终于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问,他抬头看着树精,“你有名字吗?”   “秦疏。”   许让疑惑:“秦树,那是什么树,不应该是榕树吗?”   秦疏无奈,在他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是这个,秦-疏。”   许让还是觉得一棵榕树精叫秦疏很奇怪,委婉道:“其实,容疏也挺好听的。”   秦疏凝眉,有些困扰:“我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不打算改。”   许让眉目微敛,榕树精还挺固执。   秦疏看他这样,凑到他耳边道:“容疏就算了,许疏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许让被调侃的脸上一热,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秦疏:“……”这还真是从未想过的夸奖,看来他说情话有进步啊。   秦疏拉起许让的手,邀请道:“去湖边走走吧,不是喜欢吗。”   许让想起自己编的瞎话,点了点头,任由秦疏牵着他向湖边走去。   一步又一步,天色就在两人的步履间改头换面。等到了湖边,天幕已缀满了繁星。湖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如梦如幻。   两人并肩而立,时间仿佛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许让轻声说道:“这里真好。”   秦疏看着他的侧脸,说:“如果想见我,就在睡梦中呼唤我的名字,我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许让听了这话,忽然觉得“秦疏”这两个字变得顺耳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我可要好好试试了。”   秦疏喜欢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看着他不由得出了神。   许让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傲娇。   秦疏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在许让变脸前,终于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我的长相,星主还满意吗?”秦疏微微俯下身,凑近许让的耳边,轻声说道。   许让只感觉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身体战栗了一瞬,结结巴巴地回应:“还……还行。”   说完,许让只觉得自己脸上热度攀升,尤其是秦疏还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小心思,这让他不敢再直视。   他的脸现在肯定熟透了。   许让有些羞窘,亲都亲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害羞起来了,他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下一刻,梦境破碎。   许让在星主府的大床上醒来。   梦境实在太过美好,他太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感觉了,直到现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想到分开的那一幕,许让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音节,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然后,整个人忽然愣住。   他起身几步走到卫生间。柔和的灯光下,镜中的人面泛桃花,嘴唇红润,是一副被狠狠蹂躏过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之后再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欲求不满什么的,他才没有。 第264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2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 许让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画面一个连着一个,闪个不停。   智能系统检测到他的状态, 贴心询问:“星主, 需要为您开灯吗?”   “闭嘴。”   “好的, 星主。”   许让看着天花板, 思绪乱飞。他想起秦疏温柔的眼神、深情的拥抱和炽热的亲吻, 柔软的触感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想到看到的那些奇闻轶事,许让的思绪就如脱了缰的野马,越飘越远。   天还没亮, 他就已经想到他垂垂老矣,头发花白,对着树精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是人类, 身体的衰老是不可避免的。终有一天他会变得脚步蹒跚, 眼神浑浊。秦疏却不一样,他可以永葆年轻活力, 岁月再是无情, 恐怕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吧。   这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他翻了个身, 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他记得有个叫“逆时针”的组织,喜欢研究些前卫的东西,以后有机会也许可以投资一下。   “等我老掉牙的那天, 一定要挑根最好看的木头带进坟墓里。”许让迷迷糊糊地想着,伴随着熹微的晨光,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暖意。以往他如果失眠, 第二天的精神就不大好,今天却不一样,许让只觉头脑清明,口舌生津。   许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床去洗漱。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确定,不是错觉,他的状态确实很不错,神采飞扬。   难道是口水吃多了?   许让被自己这荒诞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等到再次回到房间,希薇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看到他打了声招呼:“星主今天看着真精神,看来新换的药剂比之前有效果。”   许让皱眉看着试管里的蓝色药剂,喉咙便下意识地紧缩起来,修复剂他前后换了三个牌子,就属这次的最贵最难喝。   “放在那里吧。”许让随意比了个地方,“我一会儿再喝。”   “好的。”   希薇将东西留下,退了出去。   许让拿起药剂放到唇边,只是想到那个味道,就生理性地厌恶。   虽然还没有得到验证,他也许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难为自己?   物极必反,也许古神也觉得他太坎坷,让他梦想成真了呢?   今天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许让匆匆离开。   卧室的抽屉里,一支试管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出幽幽的蓝光。   这一天,许让在处理星球事务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思维格外敏捷,无论是多么复杂的问题,他都能迅速地找到最佳方案。   原本需要一整天才能处理完的事务,现在不到三点就处理完了。   一闲下来,他就想起秦疏来了。   他按了内线,很快,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这人是卡修斯给他选的秘书,名叫何粲。   何粲恭敬询问:“星主,请问有什么事?”   许让:“你去查一下大榕树今天精神怎么样。”   何粲不是很明白,迟疑道:“是去研究所要采集的数据吗?”   许让觉得他有点儿呆,说:“我是让你亲自去第九区看看。”   何粲不是很理解,不过既然星主特意强调,那么就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便立刻点头应下:“是,星主,我这就去。”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似乎生怕耽误了时间,会影响星主的大事一般。   何粲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被星主叫住。   “算了,不用了。”许让说。   何粲:“……”   许让只是忽然记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要把别人拽进来,否则你的爱情就会变质。   就算是下属也不行。   许让找出一份文件,那是关于能源转换的提案,只是之前因为某些原因,被搁置了。   结果这边刚看了没两页,就被通讯器的声音打破。   许让听到讨厌的铃声,根本不想接,这个时间,想也知道是某人告了状。   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通知:必须接老子电话。   “死老登。”许让抱怨一句,恨恨起身。   通讯连接,许让说:“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许政烨已经习惯了大儿子的不听话,听他这么不客气,还是免不了怄气:“不是让你照顾好弟弟的吗?”   许让语气凉凉:“他自己作死,可怪不到我身上。”   许政烨根本不信:“你如果想要飞船,也用不着这么折腾他啊。”   许让当即道:“我想要飞船。”   许政烨一噎,“一个船队还不够你用的?”   “不给拉倒。”许让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你调查我?”   “就不能是关心你?”   “关心我你就给我买个跟他一样的飞船。”   空间上的距离感弱化了矛盾,许政烨心情有些复杂,切换页面,操作几下,很快,许让就收到了转账。   许政烨:“飞船就别想了,不过可以给你转了点零花。”   看着显示的数字,许让撇撇嘴,才1000w星币,也就够给许卓翼那艘飞船买个起落架的。   老登真是小气。   “星币收到了?”   “嗯。”   许政烨被他冷淡的态度气得够呛,真是个讨债的孽障,跟他那个妈一个样。   想到兰欣瑶,许政烨厌恶地皱眉,也不再跟他兜圈子:“那个寄生的榕树是什么情况?”   许让瞬间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听到许让防贼一样的语气,许政烨的声音瞬间拔高,“许让,你问问自己,你想干什么!植物伤人的事件还少吗?你竟然敢研究这个,小心玩火自焚。”   听他这么说,许让也不干了,“我还能想干什么?我想好好地活下去,有错吗?”   许让嘲讽拉满:“我活着碍着那位了是吧。也难为她能找到这么难得的好地方。”   “许卓翼就是个没脑子的棒槌,跌了跟头怪得了谁,他还有脸告状,他怎么不说自己又蠢又毒?”   许让一顿输出,然后也不等对面说话,直接切断了通讯。   许政烨脑瓜子嗡嗡的,他都后悔联系许让了。   许政烨前后娶了两任妻子,前妻是他不想碰触的伤疤,不提也罢。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就想找个简单的女人。   乔宁虚荣、浅薄,却足够美丽听话。只是跟继子关系不好,家里不时会爆发矛盾,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许让天资聪颖,又不是谦和会吃亏的性子,乔宁虽然草包,胜在有长辈的身份护体。两人针锋相对,却从未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他也没想到乔宁会竟然蠢到在许让的觉醒药剂上做手脚,而且刚好挑了一个他不在的时间,等到他回到中央星,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样的手段,绝不是乔宁能想出来的。   他原本想着许让觉醒后出去历练几年,等他干不动了,就让他回来继承家业,结果他好好的继承人,就这么给毁了。   对方尾巴扫得很干净,直至今天,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真是太窝囊了!许政烨想起来就窝火。   今天联系许让,也是担心他失了精神力,又在雷暴星那样的地方待着,心思左了,担心他走了偏门。   结果今天不仅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还激化了矛盾,早知道不提卓翼了。   想到小儿子,他就更气了。   特意跑去雷暴星耀武扬威,A级精神力就跟摆设一样,在他哥面前还是个小趴菜。   太蠢了,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都是讨债鬼。   *   老登的电话让许让的心情不太美妙。挂断电话,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中,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似乎在想着心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时间在这轻微的晃动中悄然流逝,房间里静谧得只能听到座椅偶尔发出的细微嘎吱声。   中央星啊,已经是十分遥远的存在了。   只有雷暴星才是他的现实。   这里是他失败的证明,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现在,因为某个特殊的存在,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许让起身,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去第九区。”   事实上,飞行器掠过第五区的上空时,许让就已经见到了大榕树的影子。   地面上,伸出的根系已经长出了叶子,那样翠绿的颜色是这里曾经没有的。   许让对雷暴星了如指掌,很快就估算出大榕树的势力范围。这个大家伙现在占地面积已经将近700公顷,如果只是在地下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伸出地面,蔚为壮观。   飞行员忽然“咦”了一声。   许让目光瞥到屏幕,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飞行器的航测设备会自动检测活的物体,现在,屏幕上的是只刚出生的麂鹿。它的皮毛还有些湿漉漉的,在阳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麂鹿妈妈把鼻子伸到孩子的腹部,正在帮助它站起。   小麂鹿虽然四肢颤颤巍巍,但在妈妈的鼓励下,它努力地撑起小小的身体。它那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与纯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个新奇的世界。   许让再次认识到,这里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秦疏。   许让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第265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3   许让看小麂鹿看得入了神, 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飞行器悬停了。   他看向驾驶员:“怎么回事?”   驾驶员回头:“星主,咱们好像去不了了。”   许让凝眉。   驾驶员赶忙解释:“刚刚检测到, 前方即将发生雷暴天气。”   许让倏然看向远方, 心道:“又是雷暴, 要不要这么巧?”   “星主, 看来得返航了。”随行人员道。   许让这一刻忽然有些冲动, 想要深入第九区看一看,那里即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到底理智尚存, 他将视线收回,低低地应了一声:“回吧。”   飞行器调转,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 许让都沉默不语, 随行人员感受到星主的不悦,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回到星城后, 许让去了赵博士那边。   他到的时候只看有安彦在。   安彦也没想到星主会忽然造访, 急忙起身。   许让环顾一周,到处都是培养皿, 半人高的样本罐里浸泡着形态各异、颜色多样的生物组织。那些组织在透明的罐液中微微晃动,有种诡异的恶心感。这也是他不喜欢过来这边的原因。   许让在罐体间巡视,最后停在了一个特别的样本前。与其他的样本不同, 这一个浸泡的溶液带着明显的胶质感,每隔几秒,还有电弧闪过。   安彦见状,赶忙在一旁解释道:“星主,这个是在电磁谷发现的, 博士将它命名为EV2,这种生物蕴含着极为奇特的能量波动,我们正在尝试解析其构成与特性。”   电磁谷位于两座磁石山之间,是电磁暴能量最为集中的区域之一,进入那里就等于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电磁熔炉中。   山谷底部是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上布满了被电磁能量熔化后又凝固的岩石。   在电磁谷的上空,经常会出现球状闪电,这些闪电如同幽灵一般在空中跳跃、穿梭。它们的出现没有规律,一旦接触到物体,就会引发剧烈的爆炸,它们的爆炸威力巨大,能够在瞬间将周围的一切物体汽化。   许让没想到在那样危险的地方竟然也有生命存活。   许让轻轻点头,他伸出手,但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了。他转头看向安彦,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安彦恭敬地回答:“目前我们只知道它对特定频率的能量有着吸收和转化能力,就好像是天然的能量转换装置。这也是它能够在电磁谷存活的原因,但具体是如何形成的,还毫无头绪。”   许让陷入沉思,秦疏是不是也具有这样的吸收和转化能力,所以才会在频繁的雷击下长得越来越粗壮。   就在这时,赵博士匆匆走了进来,看到许让后,连忙行礼致歉:“星主,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许让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然后说道:“博士,给我详细说说你最近的研究成果吧。”   提起这个,赵博士瞬间就来劲了,“星主,好消息。从目前采集到的数据来看,绿洲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而且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年,雷暴星的形态环境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到兴奋处,赵博士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精神状态根本就不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许让不得不打断他,“您说的这些我不用看数据也能猜到。”   赵博士瞬间像是被卡了脖子。   许让继续道:“我想知道的是,关于大榕树,你们研究出了多少。”   赵博士郁闷了,看着星主的眼神甚至有些幽怨:“星主,您吃果子的时候,如果能想着点儿研究所,我们可能也不会这么被动。”   “你别告诉我,什么进展都没有。”许让不满,研究经费他可没少批。   赵博士急忙为自己正名:“进展还是有的,只不过它的情况比较复杂。大榕树的进化十分特别,它兼具植物和动物的双重特性,而且这种特性还比普通的动植物更加突出。”   许让来了兴致:“具体说说。”   赵博士:“植物细胞具有较强的分裂和生长能力,例如,竹子在生长旺盛期,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长高,展现出很强的细胞分裂生长活性。   动物细胞对外界刺激响应速度更为活跃,能够快速做出反应。例如,当手指被烫到的时候,我们会迅速将手缩回。   可是植物的快速生长是有条件限制的,大榕树却不受这种限制。还有动物遇到刺激会给出反应是生物本能,目前,我们已经确定榕树具备快速反应能力,但是,在我们采集标本的时候,它却能够抑制本能,就好像……”   赵博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眼底却闪烁着奇异的光,声音也有些轻微发颤:“就好像它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一样。星主,我们合理怀疑,大榕树已经进化成了智慧生物。”   许让眉心狠狠一跳,见赵博士还盯着自己,他微微垂眼,说:“这种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大榕树的特殊之处或许只是我们尚未了解的自然现象。”   许让嘴上虽这般说着,可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心里已经认定秦疏是草木成精,这样的事情如果被赵博士知道,还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来。   能够在雷暴星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二十年如一日地搞研究,这人可不是一般的执拗。   这还不如什么都研究不出来呢。   果然,对面的赵博士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星主,我们并非毫无依据。我们发现在榕树的根系延伸范围内放生了一些动物,不久后那里的地面就会有新的榕树生长,其他的区域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变化似乎在配合我们对环境的改造。”   许让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沉默片刻后说道:“继续研究,但一切行动都要谨慎小心,切不可惊扰到它。如果真如你们所推测的那般,那我们更要以尊重和友善的态度去对待,毕竟这样的智慧生物对于雷暴星的意义可能远超我们想象。”   许让选择相信秦疏,他能保护好自己。如果真的有危险,大不了他就动用身为星主的权力,将赵博士驱逐。   赵博士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时被舍弃的存在,听到星主的话,还觉得自己遇到了伯乐,恨不能肝脑涂地,连忙表点头忠心:“星主放心,我们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许让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赵博士却正说到兴头上,没有发现他想要离开的意思,兴致勃勃道:“星主,通过最近两个月的观察,我们发现大榕树在有意引雷。”   许让直视着他:“什么意思?”   赵博士:“雷暴天气后,我们去现场观察过,发现了一些金属残余,从它们的分布范围看,明显以大榕树为中心。还有,大榕树的生物电非常活跃,而且它的根系延伸范围极广,而且在有意往星城的方向靠近。”   赵博士调取了一张榕树根系图谱:“您看,越是靠近星城的方向,根系就越有序,它对人类生活的地方很好奇呢。”   许让看着笔直朝向他的星主府的线条,忽然有些脸热,如果将来有一天,秦疏能够陪伴在他身边,他绝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是个榕树精。   从研究所离开,已经很晚了。   许让回到自己的住所,屋内的智能系统感应到他的归来,自动调节灯光至适宜的亮度,希薇送上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饮品。然而,许让却无心享受这一切,他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赵博士所说的关于大榕树的种种推测。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秦疏那么厉害,肯定用不着他担心。   许让安慰着自己,转身走向房间里的沙发,坐了下来。他不知道秦疏是否能够安然度过这场雷暴,尽管他明白秦疏有着强大的力量,但担忧之情还是难以抑制。   就在许让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的通讯设备突然响起。是卡修斯打来的,又要事要与他面谈。许让整理了一下思绪,前往议事厅。   *   此时,秦疏正享受着美妙的雷击。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炼,他已经摸索出了一套吸收转化电能的方法,而且驾轻就熟。   噼里啪啦的电流在树干上游走,秦疏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丝电流的轨迹与力量,它们如同灵动的精灵,在他的身躯内穿梭跳跃,而后被有序地引导至根部深处那片神秘的能量核心区域。   在那里,电流与他草木本身的能量相互交融、碰撞,激发出一圈圈幽微而绚烂的光晕。   随着电能的持续注入,秦疏感到自己的控制能力越发稳定,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范围也在不断扩大。不必耗费过多的心力,他就能察觉到远方星城那喧嚣的人气,甚至是星城内许让那若有若无的气息波动,都能感知得到。   在这雷电交加的洗礼中,秦疏的枝叶愈发繁茂翠绿,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某一刻,他心念一动,抬起一条气根,凝神聚气,只见气根的尖端幻化成了一只手。   秦疏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了一点小问题,他的手竟然是黑褐色的,看着不仅没有丝毫美感,反而像是一截被烧焦了的肢体。   秦疏:“……”   他如果是这个样子出现在许让面前,估计这辈子婚姻无望了。   秦疏懊丧了一会儿,抬眼望天,看来,还得让雷暴来得更猛烈些啊。 第266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4   星城的中央广场处, 有人看到提示屏的角落,嘀咕一句:“第九区怎么还是雷暴天气,这都快一个月了吧。”   旁边的人听到, 随口接了一句:“说来也怪, 除了第九区, 其他地方的天气都挺不错, 头半个月六区七区还是红色预警, 后来也消停了。”   听到两人对话,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第九区有一棵大榕树知道吧。”   “那怎么不知道,听说三人合围都抱不住。”   “不止, ”先前说话的那位有些得意,“它长得快,现在估计得五个人了。那边电磁暴频发, 绝对跟大榕树脱不了干系。”   有人面露忧色:“这么久了, 第九区都得被炸成废墟了吧,它还能活吗?我还想着那边开放了, 过去看看呢。”   提到这个, 众人讨论得愈发激烈起来。   “能吧,听说它的根系都延伸到了第五区, 我有朋友去那边卸货,说看到那边冒出一棵小榕树,长得挺好。”   “真的假的?第五区还能长出树来?”   “怎么不能, 第六区都能长出正常的树了,第五区的情况怎么都比那边好。要不是有人在旁边看着,他都想摘片叶子回来了。”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要是想知道,随便找个地方挖一挖, 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哦。”有人趁乱说道。   这边聚集的人不少,有人过耳就忘,也有的人听进了心里,回去后真就挖了起来。   夜深人静,某人在自家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挖着,大概挖了一米多深还是一无所获,正在他打算放弃时,忽然发现有什么在泥土中若隐若现。   这人精神一振,将周围的土层铲走,然后就发现了一条纤细的根须。夜色中,那根须带着一点蓝光,他好奇地轻轻触碰,感觉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酥麻,像是有微弱的电流通过。   *   这天,许让正在处理政务,就见盖云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开口道:“怎么,那些流放犯又搞事情了?”   盖云行了一礼,然后才道:“跟流放犯无关。星主,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应该跟您汇报一下。”   许让示意他坐下说话。   盖云再次行了一礼,这才坐下,斟酌着措辞,最后还是决定直接一点,便开门见山道:“最近有人在偷偷挖取树根牟利。”   许让神色一变,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什么情况?他们怎么挖到的?”   盖云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自己过来汇报是对的。   “榕树根已经延伸到城内了,并不需要出城。”盖云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那棵大榕树真的是太能长了,这才多久啊。   他继续道:“消息是医院那边传出来的,起因是遭受电击的市民增多,医院那边都已经把人安排到走廊里了。”   雷暴星因为特殊的气候特点,这里的医生治疗电击很有一手,不过业务能力再娴熟也抵不过人多。   医院人手本来就不足,患者一多,医生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怨声载道,就告到了城卫处,希望他们能够加强管理。   城卫处接到消息后,顿时觉出不对,因为被电击的市民有些并不会进行野外作业,只在星城内部工作,被电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患者骤然增多,这里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细查之后才发现,他们都是挖树根被电击了,运气好的只是手指酥麻,运气差的直接被电晕了。   “他们为什么要挖树根?”许让说话的语气十分平稳,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盖云身为军人的直觉却告诉他,此时星主的心情绝对不平静。   盖云看了星主一眼,许让察觉到什么,“有话直说。”   盖云:“之前您让执政官搜集过一些书,有些人就产生了一些联想,对于大榕树的神异越传越离谱。加上第九区持续三周的雷暴天气,有心人觉得榕树能够让人获得特殊的能力,就引导别人挖树根,没想到还真的在城区内挖到了。”   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各处探寻榕树根须的踪迹。各种关于榕树根须的传说在星城流传开来,有人说它可以增强体力,有人说它能治愈疑难杂症,还有人说它能让人增长精神力。   就是盖云自己,其实也是有些信了的。或者说,正因为他了解得比别人多,所以才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榕树有多神奇。   城卫队追本溯源,发现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有商人开始收购,而且开价还不低。   盖云将随身带过来的背包打开,“这里是缴获的一部分。”   许让抬眼看去,这些根须有的粗如手指,有的细若发丝,偶尔还能看到上面的电弧波动。   看到那些断裂的切口,许让眼底怒意翻涌,于公于私,伤害大榕树都触碰了他的逆鳞。   许让面色冷峻,“稍后我这边会以星主府的名义发布条例,你让城卫队加强巡视,亲自督办此事,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盖云离开后,许让越想越气,某些人竟然将主意打到榕树身上,还真是自寻死路。   他叫来卡修斯,吩咐道:“拟定公文,大榕树的生长关乎整个雷暴星的生态,如果有人损害榕树,就是雷暴星的罪人,再有私自挖掘者,一经发现,押送至岩石山脉挖矿,刑期十年起步。有收购或私下交易者,直接投入电磁谷。”   卡修斯前面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到电磁谷悚然一惊,没有人类能在电磁谷存活,将人投入那里,与死刑无异。   因为太过惊讶,卡修斯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许让怫然不悦:“执政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卡修斯还是第一次看到星主态度这么强硬,他赶忙敛神正色,恭敬回道:“属下这就去办。”   等到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许让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暴躁又担忧。   因为持续不断的雷暴,他已经有二十多天没见到秦疏了,现在榕树的根系受到损伤,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秦疏。   许让想了半天,心里的燥意压也压不住,索性将工作丢开,回到后面的星主府。   回到住处,他对迎接的希薇说:“我要休息,别让人来烦我。”   希薇愣了一下,等到人消失在门后,这才应了一声“是”。   许让躺在床上,摆好最容易入睡的姿势,酝酿半天无果,越发心浮气躁。   他拉开抽屉,里面填满了各色药剂,许让在其中挑选了一支服下,几分钟后就睡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让做梦了。   梦境起初是无序的,直到他的意识在梦境中清醒,他低头一看,脸色顿时黑了。   原来,他手里正拿着一把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挖坑。   他怎么没直接去挖矿?   许让把锹随手扔到一边,靠在坑里思考。秦疏之前说过,只要在梦中呼唤对方的名字,他就会来到自己身边。   结合前几次的经历,许让推测此时正是秦疏的关键时期,纠结到底要不要呼唤对方,万一影响到对方的正事就不好了。   因为想得太过投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忽然,指尖传来一阵酥麻,他整个人被电的一哆嗦,低头一看,才发现那里有一根细小的根须。   “秦疏。”许让脱口叫出了这个名字。   *   秦疏化出了一只手,姑且把它叫作手吧,因为它实在是太丑了,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样的丑东西,别说许让了,他自己都不能接受。于是,他开始跟手死磕。   每一道雷电劈下,他都努力引导着那磅礴的能量冲向气根,试图重塑它,专注于改变那只手的形态与色泽。   量变的积累是一个十分漫长的持续化的过程,一天又一天,在雷电的不断淬炼下,那只手逐渐有了变化。   黑褐色的表皮开始出现莹白,先是一点,然后慢慢扩大,手指的轮廓也更加分明,直至粗糙的质感消失不见。   秦疏控制着五指,做出屈伸的动作,这个过程又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直至完全掌控。   又一道闪电落下,秦疏挥动气根,伸手接住那道闪电,修长的手指在幽蓝的电光下莹白如玉,没有摧折,没有焦黑,呈现出最完美的线条。   秦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默默欣赏了一会儿,心念一动,原本手掌的位置又变成了最普通的气根模样。   再次迎向闪电,他的心中充满异乎寻常的兴奋。   有了之前的经验,化形于他而言已经毫无悬念。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吸引更多的雷暴。   秦疏一鼓作气,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他的身躯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缠绕在树身上的根系不断地扭曲、伸展、融合,一点点勾勒出人类躯体的轮廓。先是双腿慢慢成形,接着是腰部,然后是胸膛……   雷暴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蜕变,愈发猛烈地肆虐起来。   秦疏却毫无惧意,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纵横交错的闪电,眼神中充满了兴奋与渴望。   源源不断的能量不停地汇聚,就像是一支画笔在勾勒着新生的躯体,使他逐渐完善,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流畅自然,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泽,那是在雷暴洗礼下凝练出的坚韧与灵动。   五官的轮廓逐渐清晰,冷峻的唇角,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最终,秦疏以人的形象出现在了雷暴中心。   他伸展四肢,活动关节,试着迈出第一步,新生的躯体略微有些摇晃,但很快就适应下来。   雷暴还在继续,却远不如之前凶猛。   秦疏唇角勾起,尽情地舒展四肢,只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他的头发是绿色的?!   他终于等到了化形的这一刻,等待着能够以最美好的姿态出现在许让面前。   现在,他的完美形象有了瑕疵。   曾经,作为一个修真者,他可以轻易地变换自己的外表,这没有什么难的,秦疏控制着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回想曾经的方法,控制着能量的走向,想要变幻头发的颜色。   秦疏锲而不舍,一次次地尝试,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可发色十分顽固,区别也只在于是经年老树的墨绿,还是初生嫩芽的新绿。   秦疏无语凝噎,这具由雷暴能量与榕树生命本源重塑的身躯,明显与记忆中的修真体系有着截然不同的能量运行规则。   就在他想继续尝试的时候,他听到了许让的呼唤。   秦疏看看自己苍翠的发色,祈祷许让是个色盲。 第267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5   秦疏虽然对发色有些嫌弃, 可比起这个,还是去见老婆更加重要。   秦疏动身去找人,结果又是一波雷暴狂怒袭来, 他在地面快速移动, 中间还经历了几次跳跃, 只是每次雷暴都能精准地落在他的身上。   秦疏干脆停下脚步, 不避不让。电光闪耀, 雷声轰鸣,电流贯体,个中滋味, 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有多煎熬。   秦疏咬紧牙关,静下心来,仔细感知着它在体内的每一丝游走路径, 将雷电之力当作一场洗礼。   人类的本能和草木塑体在这具身体上产生了一种十分奇异的效果。奇经八脉只是表象, 本质上,他仍然是一棵树, 一棵能够以人的形态存活的树。   就像是曾经运输养分一样, 这些能量既可以单线条传输,也可以如树联网一样, 随他心意,输送到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   渐渐地,他的头顶形成了一股能量漩涡,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这奇异而震撼的景象所吸引。   漩涡中,光芒闪烁,人形和树影交替出现,仿佛在诉说着一场跨越种族的神奇蜕变。   随着能量漩涡的持续旋转, 秦疏的意识逐渐扩散开来,他不仅能感知到周围雷暴的细微变化,甚至能察觉到地下深处那些榕树根须的轻微颤动,以及它们在汲取大地深处养分与能量时的缓缓律动。这种与本体全方位的连接感,让他对自己的新形态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与掌控。   突然,一道格外强烈的闪电直直劈入能量漩涡中心,秦疏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后他发现自己对能量的操控变得更加自如。   那些劈头盖脸的雷电忽然变得亲切起来,秦疏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与自然之力的紧密连接,仿佛他就是其中的一环。   秦疏缓缓睁开双眼,伸出手掌,一团幽蓝的电光在手中汇聚、闪烁。五指收拢,那团电光有如实质,被压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闪电球。   秦疏心念一动,闪电球飞向附近的一块岩石,没有爆裂声,没有残余的碎片,岩石就那样完全消失不见,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湮灭。   秦疏在这一瞬间只能想到这个词,就像大自然,在创造了一切后,又无情地将之吞噬。   雷暴戛然而止,秦疏抬眼看向天空,又回望自己庞大的本体,瞳色幽深如墨。   隐隐地,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雷暴星的重要一环。他不再只是这颗星球上的一个普通生命体,更是其能量秩序的守护者与调节者。   秦疏转身,朝着星城的方向前行。每一步落下,都能感受到土层之下传来的微弱震颤,那是他的根须在呼吸、生长。   秦疏心念一动,再一睁眼,已经出现在了许让的卧室里。   智能系统捕捉到非法入侵,开启警报,秦疏敏锐地察觉到电流的细微波动,一个眼神过去,智能系统就像是被卡了脖子的鸡,瞬间消声。   秦疏走到床边,俯身去看,许让睡得很熟,样子是与醒来时截然不同的乖巧。   秦疏的目光中满是宠溺与深情,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许让的脸颊,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下。   因为他的身体还在散发着幽微的光芒,那是在雷暴中修炼后残留的能量气息。   曾经学过的知识告诉他,这样接触对方,许让十有八九会被触电。   秦疏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他醒来,想象着许让睁开眼后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忽然期待起来。   睡梦中的人忽然眉头蹙起,与此同时,秦疏再次听到对方的呼唤。   许让在梦中等着他。   秦疏在叫醒对方和进入梦境之间犹豫了一秒,下一刻,他借着生物电的牵引,将意识送入许让的梦中。   出现在梦中的那一刻,秦疏还以为到了毁尸灭迹的现场。   只见一个人窝在一个土坑中,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黑色的发顶,旁边还摆着一把锹,空气中是熟悉的土腥味。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秦疏上前一步,许让倏然抬眼,正与他的视线对上。   看清来人,许让眼睛一亮,迅速从土坑中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几步跨到秦疏面前,一头撞进他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   “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许让的声音微微颤抖。   秦疏先是一愣,随后也伸出手,回抱住许让,手臂横亘在许让身后,微微用力,是安抚,也是思念。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许久之后,许让才松开秦疏,他抬眼凝视着秦疏的脸,寸寸逡巡,看到他没有什么不妥,这才稍稍放心。   “你还好吧。”   秦疏想到自己为了化形,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心下愧疚,他低头在许让唇角浅啄一下,抱歉道:“有事情耽搁了,让你担心了。”   这个蜻蜓点水的亲吻瞬间唤醒了某些记忆,许让一时有些心猿意马,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将城中某些人挖取树根的事情对秦疏说了,语气担忧:“这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秦疏对上他的目光,心头微震,如果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他们两人连露水情缘都算不上。   不过是在梦中短短的一面,许让竟然能够为他做这么多,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感情面前总是透着一股傻气,让他想要珍惜,又想要狠狠欺负。   秦疏俯身,□□着他的唇瓣,轻声说:“不会,除了你,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许让放了心,却又因他话中的意思羞恼。无论梦里梦外,树精每次见到他都在勾引他,偏偏他又难以抗拒,就像现在,唇上的湿意已经让他情难自禁。   许让佯怒地瞪了秦疏一眼,推了他一把:“我还以为你要被雷劈成碎渣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害我平白为你担惊受怕。”   秦疏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会有下一次的。”   无数人血泪总结出来的标准答案杀伤力巨大,许让原本还想给人吃个教训,听了这话,却也不再挣扎,任由秦疏将他搂入怀中。“那你说说,第九区为什么一直是雷暴天,这些日子你都干什么了?”   秦疏收紧双臂,又去亲他。   可能是草木亲人,秦疏发现,自从来到这里,他总想跟爱人贴贴,那样的温暖,对他来说是极致的诱惑。   许让被吻得气喘吁吁,之后才听秦疏道:“努力修炼,还有想你。”   许让听了这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油嘴滑舌,算你会哄人。”桃花眼里是亮晶晶的笑。   秦疏暗道,他原来可不会,不过有一个心思敏感的爱人,情话绝对是必备技能。   照本宣科多了,有些话说出口已经成了本能。那些曾经觉得难以启齿的肉麻话,如今却像呼吸一样,顺畅自然。   秦疏直视着许让的眼睛,说:“没哄,都是真心话。”   真诚绝对是感情中的必杀技,秦疏的话不掺丝毫水分。   爱他,是任务,更是本能。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你,被爱的人绝对是有感觉的。许让心口发酸,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肆意揉弄着他的心脏,他的眼角微微泛红。   那些曾经尝尽相思、默默等待的日子里积攒的委屈与不安,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出口。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中的湿意压下,不想让秦疏看到自己的脆弱。   “姑且信你一回,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把你所有的根须都撅出来,一把火烧掉。”许让放着狠话,只是他的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一点儿没有说服力。   秦疏又是一阵心疼。他将许让揽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他,“不会的,如果真有那一天,不用你自己动手,我自己把根须都拔出来,任你处置,好不好?”   许让在秦疏的怀中轻轻点头,他的双手紧紧揪着秦疏的衣角,好像这样,就能将人永远留在身边。   过了许久,他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从秦疏的怀中抬起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那句话:“你能化形的吧。”   许让说这句话时,眼睛紧紧盯着秦疏,明显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他对树精的了解只限于那些志怪书籍,而那些书中的内容,从来没有得到考证,不过是人们的想象罢了。   秦疏微微一笑,有些得意:“我已经化形了。”   许让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后,一个激动,瞬间从梦境中消失。   秦疏看着骤然虚无的空间,摇头失笑,紧随其后,也脱离了梦境。   *   许让从床上醒来,耳畔的话再回响:秦疏化形了!   下一刻,他惊坐而起。然后才发现自己床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许让本能地戒备,然后就看到了这人的脸。   那时与秦疏如出一辙的五官,却又有些许的不同。   只见他发丝无风自动,仿佛有气流托举,四散飘逸。发色如同墨翡,是苍翠的绿,带着生命特有的蓬勃生机。周身还散溢着浅浅的光晕,带着微蓝。   仙人之姿。   许让一时竟看得痴了。   秦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许让一把抓住,细微的电流顺着相接的地方导入他的身体,许让被刺激地微微一颤。   大脑瞬间清醒。   他看着眼前的人,问:“秦疏?”   “是我。”秦疏勾唇,这才发现面部有些僵硬。   看来,新生的身体不大好用啊。   他细心感受一下,好在除了面部表情还不大受控制外,其他的倒没什么问题。   许让目光在秦疏身上上下扫视几个来回,秦疏都有些紧张了,然后就听对方道:“你的头发真好看。”   真的是很直白淳朴的赞美了。   秦疏:“……”不是很懂你们雷暴星的审美。   但他的完美形象意外保住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268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6   许让越看秦疏的头发越喜欢, 伸手去摸,结果那缕发丝像是害羞一般,在他触碰之前躲开了。   许让以为秦疏不让, 心下失落, 手指跟着蜷缩起来。   秦疏见状, 抓着一缕头发就塞进了许让手里。   “唰啦”一阵电光, 两人都懵了。   秦疏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我忘了, 刚刚化形,静电有些大。”   他伸手去抽许让手里的头发,“你先撒手, 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随便你怎么摸。”   许让手心还有些发麻,却是攥着头发不撒手, 躲过秦疏的手指, 唇角也跟着弯了起来,“没事儿, 就刚接触的时候麻了一下, 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之前还奇怪,你的头发怎么会飘起来, 原来是起静电了啊。”许让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第一眼看到秦疏化形之后的模样,发丝飘逸,无风自动, 那模样乍看还以为是古神降临,没想到真实原因竟然这么接地气,因为秦疏新形象而产生的那点儿距离感瞬间消失。   他用手指缠绕着秦疏的头发,这才发现还带着些微的自来卷,那卷曲的弧度俏皮又可爱, 让许让愈发爱不释手。   随着许让的动作,不时有蓝光闪烁,原本就不老实的头发,在他的反复摩擦下,飘得更欢了。   秦疏无奈地看着许让像个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般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你的手不疼吗?”   许让摇摇头,“还成,感觉跟做电疗似的。”   他又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秦疏的眼睛,“不过,你的眼睛竟然是纯黑色的,为什么不是绿色的呢?”   许让想象了一下秦疏绿发绿眸的样子,竟然有些遗憾。   想到什么,许让说:“你能把眼睛也变成绿色的吗?”   秦疏冷酷拒绝:“不能。”这个瞳色可是他身为地府公职人员的标志,是镌刻在灵魂中的颜色,哪里能随意更改。   许让也没纠结,继续询问他想知道的内容:“你现在是彻底变成人了吗?以后都可以随意活动了吗?”   秦疏满心柔情:“对啊,以后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许让脑子一抽,脱口道:“那我还能吃到你结的果子吗?”   说完,他脸色瞬间爆红,他到底在说什么啊,搞得他跟个吃货似的。   秦疏并未在意,爱人身体受过损伤,这也是他当初会送给对方无花果的原因。   现在听他这么说,显然,无花果对他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秦疏将手掌在他面前摊开,许让不明所以,这是想跟他牵手吗?   他抬起胳膊,正要将手放上去,然后就看到秦疏莹白的掌心中,一团白光闪过,随即一个拳头大小的无花果凭空出现了。   许让惊喜地去拿他掌心的果子,把玩的头发也就顺势被他松开,然后,他们就看到那缕头发违背地心引力,开始往上飘,一直飘,直到竖在秦疏头顶上方。   “噗哈哈”,许让一个没忍住,顿时笑出了声。   秦疏:“……”不敢想他现在是什么糗样。   许让笑得前仰后合,他原本没想这样的,只是搭配着秦疏面无表情的脸,怎么看怎么喜感。   秦疏无奈地看着他,试图用手去压下倔强竖起的头发,可那头发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依旧挺立不倒。   算了,就当cos一回天线宝宝了。   许让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都笑出了泪花,他凑上前去,伸手去帮着压了压,可头发只要脱离了压制,就又飘了起来。   “算了,不用管了,一会儿它自己就好了。”秦疏拉下他的手,“你吃果子吧,对你身体有好处。”   这可是纯能量凝成的果子,有百利而无一害。   秦疏心下一动,对啊,他可以通过控制体内的能量来平复因静电而失控的头发啊。   正在他打算尝试时,许让的话打断了他。   “你早就知道对我身体有好处才给我吃的?”许让眼神轻颤,声音发紧。   秦疏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许让眼窝又酸了,他忙低了头,大口啃着手中的无花果,一口又一口,直吃了大半个,他才恢复正常。   许让放慢速度,慢慢地咀嚼品味,甜美的滋味在口中散开,甘甜的汁水顺着食道一路下滑,带来一种奇异的轻松感,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效果都好,许让惬意地眯起眼睛。   许让二次觉醒失败,又来到雷暴星这样的地方,身体一直都有问题,虽然平时很注意养护,可他身份在这摆着,有些事情只能他来拿主意,根本逃不开。   很多时候,身体上的小毛病都被他忽略了,可那并不意味着不存在,相反,时日久了,身体就会变得沉重。   现在那种沉重感,却好似被分解了,神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许让吃完最后一口,还有些意犹未尽,他问:“你给我吃的这个真的是榕树的果子吗?”   秦疏有些不自在,含糊道:“这是草木精华。”   其实,草木精华存在的形式不只这一种,以后……   秦疏念头一起,整个人都有些蠢蠢欲动,秦疏一时都有些迷惑了,他的本体真的是一棵树,而不是别的什么吗?   就在他反思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已经驱使着他将人抱在了怀里。   许让:就知道果子不能白吃,不过没关系,他很愿意付些利息。   许让顺势靠在秦疏怀中,双手环上他的腰,微微仰头看着他。秦疏垂眸,四目相对,气氛骤然变得暧昧。   “许让,果子好吃吗?”秦疏说这话时,带着一股奇异的腔调,那是草木成精自带的空灵、蛊惑。   许让只觉那声音似一缕微风,轻轻拂过他的心尖,引得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好吃,吃了很舒服。”许让轻声回应,此时,他仿佛被秦疏施了魔法,眼神却未曾从秦疏身上移开分毫。周遭的一切都渐渐模糊,唯有眼前之人愈发清晰。   秦疏微微俯身,鼻尖抵着鼻尖,他能清晰地闻到许让身上那独特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果香与属于人类的温热。   是他们两个人的味道呢。   秦疏薄唇轻启,温凉的气息喷洒在许让的脸侧,“其实,还有比果子让你更舒服的东西,试一试,好不好?”声音沙哑悦耳,惑乱心智。   许让心跳如鼓擂,脸颊微微泛红,他下意识地抓紧秦疏的衣衫,手指微微颤抖。“好。”这个简单的字从他口中吐出,却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秦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偏头,将人吻住。   许让顺从地张开嘴唇,接纳着另一个人的气息,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满满的期待。   这是秦疏化形以来,他与对方真正意义上的亲密,不是梦境中,而是在星主府,他的卧室中。   双唇接触的那一刻,两人都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喉间的喟叹仿若灵魂共振,直令人目眩神迷。   许久之后,唇分,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秦疏手掌下滑,一路滑到许让腰间,暗示意味十足,“可以吗?”说这话时,秦疏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对着这样一张脸,许让觉得他太可以了。   都是成年人(成年树),两情相悦,他手上一个用力,两人齐齐倒在床上。许让直接用行动给了秦疏答案。   许让对睡眠的需求很高,他的床垫是特制的,十分柔软,躺在上面就像是陷进了云朵里,直到今天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此刻,他才发觉,他还是欠考虑了,有一个木头人打桩机做男朋友,再柔软的床铺也不顶事儿。   秦疏长了一张高华禁欲的面孔,周身是旷远幽然的气息,许让再没想到,这样的秦疏在床上竟然会那么凶。   生平第一次,就经历这样激烈的床事,许让有些吃不消,他想要逃离,却又贪恋着眼前的怀抱,思维在摇摆中被搅成了浆糊,只能任人为所欲为。   秦疏紧紧拥着许让,两人身躯紧密相贴,抵死缠绵,仿佛要将人融入自己的躯壳、灵魂。   “不要了。”许让泣声。   秦疏吻去他眼角的泪:“乖,马上就好。”   “那你快点儿,”许让催促,“好累。”   “好,就这一次。”秦疏诱哄。   秦疏很守信,他确实只做了一次。只是这一次漫长到许让怀疑人生。   等到一切结束,他终于意识到,找到一个树精做男朋友意味着什么。   许让有些羞恼,偏过头不想理人。   秦疏轻轻扳过许让的脸,看着他微微红肿的眼睛,柔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我太激动了,下次我会注意。”   秦疏说的是真心话,刚刚他确实失控了。其实,最开始他只是想跟人接吻而已,结果亲到后面,直接将人吃了。他也说不清是之前憋得太狠了,还是本体附加的影响。   许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说一句不喜欢。   秦疏额头抵着许让的额头,眼神中满是深情与眷恋,“许让,有你在,我才真正有了做人的感觉。”   许让张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忿忿出声:“是啊,感觉到了。”   秦疏伸手覆上他的后腰,轻轻按揉。   许让哼哼两声,说:“现在献殷勤,晚了。”   秦疏听出他没有真的生气,笑问:“那要怎么星主大人才能消气呢?”   “结个果子吃吃。”许让随口道。   秦疏从善如流,果然结了个果子出来。   许让看着手中的无花果有些出神,他现在身体虽然很累,精神却异常满足,甚至他已经枯竭干涸的精神海都起了微澜。   秦疏没有骗他,在刚刚的结合中,他确实体会到了比吃无花果更舒服的感觉,所以才会任由对方施展,予取予求。   甚至,他都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故意。   秦疏见他只盯着无花果看,不禁出言问询:“怎么不吃?”   许让抬眸望向他,目光中神色复杂难辨,缓缓开口道:“你这样会滋长我的野心的。”   秦疏瞬间领会了他话中的暗示,旋即展颜一笑,轻声说道:“怕什么,我就是你的野心。”   我就是你的野心!   这句话仿若一道电流,直直击中许让,他心头猛地一震,眼角竟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泪来。   察觉自己的失态,许让忙不迭地想要掩饰,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们树精都这样吗?”   秦疏微微挑眉,似是不解:“怎样?”   “这么会说话,这么会讨人欢心。”   秦疏轻轻摇头,明明屋内唯有他们二人,却故意凑近许让耳畔,“我不知道,我才刚刚学会——做人。”   许让一时语塞,心中暗忖:“这家伙,这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第269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7   许让对秦疏的话表示怀疑, 熟练的调情,娴熟的技巧,还有此时后腰处恰到好处的力道。第一次做人就这样, 未免也太熟练了吧。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许让问。   “没谁啊, 我之前是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秦疏将人抱住, “在遇到你之前, 我可是清清白白。”   许让眼神狐疑, 挣脱开秦疏的怀抱,看着秦疏的眼睛:“那你这些本事都是无师自通的了?”   “我喜欢你,自然想要亲近你、取悦你, 那些不过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罢了。”秦疏再次将人捞回怀里,“难道你不喜欢?”   许让当然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他在秦疏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哼哼两声:“那你以后不准对别人这样。”   秦疏用鼻尖蹭了下他的鼻子, 说:“我们可是天作之合,只有你, 没有别人。”   这样的话, 换一个人来说,许让只会嗤之以鼻。但从秦疏口中说出, 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真诚与魔力,直直钻进他的心坎里。   他微微仰头,看着秦疏近在咫尺的面容, 那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彼此。   世间变幻无常,感情更是如此,但他还是愿意相信秦疏。   “我也只有你一个。”许让轻声说。   秦疏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安,收紧双臂, 将他抱得更紧,温柔地亲吻他,不带任何情欲。   许让怀疑秦疏的口水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不怎么被亲几下他的大脑里就容不下其他了呢?   空气中有细微的水声,不知过了多久,许让终于将人推开,气息有些不稳。   不行了。   秦疏不愧是树精,太生机勃勃了,再亲下去,他担心自己年纪轻轻就会腰肌劳损。   秦疏被推开后,有些失落地看着许让,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呵斥的大型犬。   许让知道,这只是表象,他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来日方长,今天就这样吧。”   秦疏太能干,他是真的吃不消。   秦疏无奈地躺平,这话说的,搞得他跟欲求不满一样。   好吧,还是有一点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他的本体。   繁衍是生命的本质属性。榕树能做到独木成林,显然是个有过度繁衍倾向的物种,以至于让他的心性都被影响了。   许让听到身边半天没动静,转头就看秦疏摊着躺在床上。回想他看到的那些故事,精怪似乎都很热衷于情事。   秦疏刚化作人形,食髓知味,眼下正是新鲜的时候,他这样好像确实有些不太人道。   想到这些,许让心中泛起一丝愧疚,用手戳了戳秦疏的手臂,“陪我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再给你做。”   秦疏:“……”他真不是色中饿鬼啊。   秦疏想解释两句,只是一想到刚刚控制不住的本能冲动,说再多也是苍白无力。算了,还是先睡觉好了。   *   许让睡了一觉,精神饱满,腰不酸,腿不痛,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他说话算话,准备兑现承诺。   他主动出击,将手探入秦疏的衣摆,直奔小腹,那里触手温热,光滑紧致,十分好摸。   秦疏原本处于休眠状态,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了一下,睁眼对上许让的目光,明媚的桃花眼中带着一丝期待,还有浅浅的羞涩。   秦疏开始是拒绝的,按住了许让的手。   许让全当他是欲拒还迎,“醒了?”许让的声音很轻,手上动作却十分大胆,手指轻轻在他的小腹上打着圈,缓缓向上游移,动作充满了暗示。   秦疏眼神一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许让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看着自己一手引起的变化,有些得意。   这样的戏码他耳闻目睹的也不算少,眼下亲身经历着,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知前面是罗网,还会一头撞进去,原来是乐在其中啊。   “许让……”秦疏轻声唤道,“你在玩儿火。”   许让专注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不仅没停,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去扯秦疏的衣服。   当衣衫褪去,秦疏那精壮的身躯展露无遗,许让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欣赏这具被造物主偏爱的身体。   心中爱意与欲望交织。他俯身,在秦疏的心口落下轻轻一吻,秦疏喉结滚动,任由许让施为。   然而,就在暧昧持续升温时,许让忽然不动了。   秦疏疑惑地看了过去,就见许让手指抚着唇瓣,眼神里带着困惑,不知在想些什么。   注意到秦疏的目光,许让看着他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服帖的头发,意味深长道:“之前咱俩那样亲密,我竟然没有被电,还真是神奇。”   秦疏闭了闭眼,还真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啊,也不看看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长臂一伸,就将人扯到怀里,翻身压在身下,说:“你要是想感受一下触电的感觉,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许让顿时一哆嗦,“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受不了那个刺激。”   “放心,有我在,你定会长命百岁。”秦疏轻轻抚去许让额前的一缕发丝,手指顺势划过他的脸颊,最后落在他的唇畔,动作轻柔而暧昧。   男子衣衫半解,裸露的胸膛白得晃眼,墨绿色的长发垂在身前,随着动作在许让的肩头扫来扫去,直让人心底发痒。   许让有些口干舌燥,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唇,舌尖刚好在秦疏的手指上掠过。   因为这个动作,空气都变得潮湿。   秦疏眸色渐深,眼底暗潮涌动,他恶劣地扼住许让的下颚,俯身亲了上去。   许让的唇舌变成了另一人的玩物,他这才知道,之前那次秦疏还是嘴下留情了。   他鼻翼翕动,大口地呼吸着,呼吸间全是冷香,仿佛秋日在林间漫步,清冷的气息让他嗅闻不够,又好像要将这独特的气息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暧昧的氛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紧紧束缚。   “许让……”秦疏低唤出声,那声音顺着许让的耳朵钻进心底,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许让抬眸望向秦疏,眼中满是迷离与沉醉,此时的他已完全被秦疏的气息所包裹,理智渐渐远去。   情愫喷薄而出。   一室旖旎。   *   希薇站在门外,手放在门把手上。星主自打回来,待在房间里已经超过两天了。她跟在星主身边这么久,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看看,可又想到星主明确说过,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星主向来说一不二,她如果违背对方的意愿,星主就算不说,肯定也会心生不满。   而且,星主如果真的出事,智能系统一定会发出警报,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星主应该还好吧。   可是,两天了,星主一顿饭都没吃。星主向来重视身体,不按时用餐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实在太反常了。   就在希薇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开了。   希薇连忙管理好表情,脸上挂上标准职业性微笑笑,等看到门后的人,一声“星主”直接卡在喉咙里。   这人谁啊?   希薇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因为太过震惊,她还特意看了一眼房门进行确定。   青年身姿挺拔,墨绿色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身后,眼眸深邃狭长,带着刀锋般的锐气,周身更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清冷又妖异。   正在她愣神之际,眼前的人开口了。   “希管家,有吃的吗?端些过来。”他的声音带着悦耳的磁性,又有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希薇这才回过神来,她赶忙行礼,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的,我这就去拿。”   希薇一直到了厨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那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   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知道她是希管家?   不对,问题的关键是星主两天没出房间,而现在房间里有一个年轻的俊美到不似真人的男人!   大脑被某个猜想击中,希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再次失去了表情管理。   好一会儿,她才调整好呼吸,力图保持镇定,身为一位资深管家,她刚刚的表现实在太不专业了。   希薇端着托盘,再度来到星主的卧室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   没人应声,希薇按住把手,轻轻用力,没有反锁。她推门进去,目光不自觉地扫视着房内。   窗户开了半边,阳光明媚,房间里充满了草木特有的清新。   转过外面的套间,入眼是凌乱的大床,星主——   她看了一眼赶忙低眉敛目。   “啊啊啊,那人跟星主果然关系匪浅。”希薇内心尖叫。   诶?那个人哪儿去了?   秦疏在冲澡,虽然他自带清洁功能,可是沐浴又不仅是为了干净,水流冲过身体的感觉,真的很享受。   他从盥洗室出来,看到希薇站在里间,微微皱眉,“食物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许让原本还有些迷糊,听到声音也就醒了。   打眼一看,他大概猜出了眼下的情况,便替自己可怜的管家解释了一句:“我平时都是去楼下的餐厅吃。”   之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先瞒住秦疏的存在,现在看来是不用纠结了。   秦疏显然没有被金屋藏娇的意思,而且,身边有这样的人相伴,许让恨不得昭告星际。   更何况希薇在来到雷暴星之前就跟在他身边,心思细腻且为人忠诚,想要长时间瞒住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让:“希薇,这是秦疏,我的——结婚对象,你叫他秦先生就好。”   希薇有一瞬的恍惚,觉得自己幻听了,甚至想要再问一遍。幸好理智尚存,所以在星主说完话后,她对着秦疏恭敬地行礼问候,“秦先生好。”   秦疏颔首,十分高冷。   许让看了一眼秦疏,有些好笑,对希薇道:“你先去忙吧。”   希薇应了一声,垂着头退了出去。   等到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时,许让横了秦疏一眼:“现在满意了?”   就卧室里的情况,长眼睛的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秦疏趁着他睡觉让希薇进来,目的简直不要更明显。   秦疏没接这话,走到床边将人捞起来,转移话题道:“饿了吧,起来吃饭了。”   许让感受了一下,奇怪,他还真不饿,倒是有些渴了。   他伸手将之前放在床头的无花果拿了过来,吃了。   秦疏看着他认真啃果子的模样,心中满是欢喜,看来比起希管家准备的东西,还是他的更合许让的胃口。   “只要你喜欢,我天天给你结果子吃。”   许让咽下口中的果肉,也没拒绝,调笑道:“小心我把你的子子孙孙全部吃光。”   秦疏闻言,目光落在他的小腹位置,意有所指:“都是你的。” 第270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8   微风拂过窗帘, 阳光洒在窗前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室内, 是淡淡的草木清香。   许让吃了一颗无花果, 进食的念头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满足, 让他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与松弛之中, 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也就躺在床上没动。   秦疏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轻声问道:“要去洗澡吗?”   许让摇头,回想起之前的亲密, 他被照顾得很到位,此刻周身仍萦绕着清新宜人的草木气息,仿若置身于一片静谧的天然氧吧, 着实令人陶醉。   而且, 被灌进去的东西没有丝毫流出来的意思,并不需要做额外的清洁, 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不吃东西吗?”秦疏又关切地问了一句。   许让再次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想静静地躺着,“你去吃吧, 不用管我。”   秦疏见状,心中了然,也不勉强他。毕竟, 他对许让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有他在,即使不额外补充营养,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秦疏自己也不需要吃东西,他现在是树精, 吸风饮露就能活,而且刚刚经历了一个月的雷暴,体能十分充沛。   不过外面的饭食还是得有人解决的,他乍然出现本来就已经够奇怪的了,如果两个大男人都不吃饭,明摆着告诉人其中有问题。   雷暴星资源匮乏,许让身为星主,是独一无二的特权阶级。而且他向来不会亏待自己,所以食材还是不错的,就是过于原汁原味了,吃在嘴里味道有些寡淡,平白浪费了好东西。   秦疏迅速扫荡食材,不过几分钟就回到了里间。   见他回来,许让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吃好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许让的头发,许让微微仰头,眼睛也跟着眯起,十分享受的模样。   许让的样子太乖,秦疏揉捏着他的耳垂,语气怜爱,“又不好吃,这些年苦了你了。”   许让恍然,越过他,从抽屉里面取出一管药剂,“忘记考虑你的口味了,来,喝这个吧。”这还是当初为了养小黄花特意准备的,现在喂给秦疏,刚刚好。   秦疏哑然失笑,随手放在一边,说:“我不需要这个。”   许让有些失落,“那你需要什么?”   感情,只靠单方面的付出是不会长久的,他在秦疏身上得了大好处,也想为对方做点儿什么。   “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秦疏见他没明白,继续道,“我只要你啊。”   许让先是一愣,接着耳根就有些发烫,他以为,那只是情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许让是真的不懂,他有很多优点,唯独没有讨喜。   秦疏亲了下他的鼻子,“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你的结婚对象啊。”   秦疏说话实在好听,眼神里全是专注的深情,许让根本遭不住。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怕再在床上待着会误事。   他穿衣服的时候,秦疏就在旁边看着。许让内心本来就不平静,现在让他这么盯着,一个扣子扣了好几遍才扣好,抬眼看过去,秦疏给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很好,这位根本不觉得他的眼神有什么问题。   许让深吸一口气,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化形之后,除了能变出果子,还有其他什么特别的能力吗?”   “入梦,瞬移。”秦疏说完,思索片刻,抬起手,掌心出现了一个蓝色光球,“还有这个,我叫它湮灭。目前还在摸索阶段,算是一个小小的尝试。”   许让看着光球周围环绕着的丝丝电光,他男朋友逆天了,随便尝试一下就搞出来个球形闪电来。   “让我看看它的威力。”许让看着光球,目露渴望。   秦疏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床头的水杯上,这个杯子他记得,之前那里是他的小黄花,现在花谢了,他也来了,这个杯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秦疏将光球推出掌心,动作轻描淡写,那种强者对绝对力量的驾驭令许让目眩神迷。   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光球,眼中隐含期待。   光球和杯子接触时,白光大盛,许让本能的闭眼,等再睁开时,光球不见了,跟它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个杯子。   没有剧烈的爆炸声,也没有碎片飞溅的混乱,就好像那杯子和光球从未出现过一般,安静得有些诡异。   许让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他转头看向秦疏,然后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懊恼。   秦疏看着许让眼中被刺激出来的水光,说,“刚刚没控制好力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什么?”许让眼中满是疑惑。   “湮灭时的光其实是能量外泄,我没控制好,光太闪了。”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许让的眼里充满了向往。   秦疏恍然,许让表现在外的特质,总是让人忽略他的实际年龄,事实上,他也不过二十出头,放在上个世界,正是读大学的年纪。   许让围着原本放置杯子的地方转了一圈,试图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那里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这要是用在对敌上,那岂不是能悄无声息地让敌人消失?”他再看向秦疏,眼里亮晶晶的,有骄傲,也有崇拜。   哪怕自诩秦疏老成持重,也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脸热。   秦疏走到他身边,再次抬起手,掌心又凝聚出一个蓝色光球,这一次光球的光芒明显跟之前不同,它更加明亮,也更加活跃,丝丝电光在其中闪烁跳跃,危险又迷人。   “伸手。”   许让原本正盯着光球看,听到这话,抬眼去看秦疏,秦疏又说了一遍,他虽心中有面对危险事物的不安,但出于对秦疏的信任,还是伸出了手。   秦疏控制着光球落在许让的掌心,许让呼吸都停住了,刚刚杯子怎么消失的他可是亲眼所见。   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有轻微的酥麻感。   许让惊喜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控制表面的电荷,让它和你身体的电场保持一致。”秦疏伸手拂过表面的电弧,顿时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   “试一试。”秦疏说,“选择一个目标,心里想着攻击它。”   许让看着手中的光球,既兴奋又紧张,他半开玩笑地说道:“我不会用啊,不会把咱们这星主府给弄没了吧。”   秦疏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放心,我在呢。”   许让看了一圈,最后盯上了药剂试管,那还是之前秦疏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整个房间里就这个看着最没用,就它了。   他轻轻一挥手,光球冲着药剂飞了过去,在光球触碰到药剂的瞬间,同样的白光大盛。   待光芒散去,他们发现,药剂没了,柜子上面一层也被融了。   啊,本就不富裕的星主府又多了一个花钱的地方。许让看向打包票的男人,眼神哀怨。   秦疏有些尴尬,人果然不能太自信,树人也不行。   他轻咳一声:“赶快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东西消失。”   许让:“没有。”他重要的东西都是锁起来的。   秦疏听到了液体滴滴答答的声音,拉开下面的那一层,里面是满满一抽屉药剂。   无色的、绿色的、更多的是蓝色的,没费多大力气,他就找到了破裂的那一支。   “怎么这么多的药水,都是你要喝的吗?”秦疏将那支挑拣出来,蓝色的药液沾了满手,秦疏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眼神忽然变了。   许让看到秦疏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一紧,“这药剂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药剂还是他通过特殊渠道购买的,价格高昂。他拿到的实验报告显示,长期服用这种药剂,能够有效地刺激精神海,对于恢复精神力有一定的效果。   如果这些药剂有问题……   秦疏用能量将药剂加热,几息之后,试管里面就有白色结晶出现,他将试管递给许让,“这种结晶会让人暴躁易怒,严重的还会有自杀倾向。”   许让握住试管,浑身发冷。他第一反应是乔宁搞的鬼,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老登虽然不待见他,却也不会放任那女人毁了他,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出现第二次。   除了乔宁,还会有谁想要害他?   许让看秦疏开始仔细查看抽屉里的其他药剂,奇怪地问:“你怎么懂这些的?”   “也许是我天赋异禀?”秦疏又打开其他两种药剂查看,松了口气,看来有问题的只有蓝色的这种,他问,“你喝了多少?”   许让:“四天,它不好喝,后来我就没再喝了。”   “还好,应该早就代谢出去了。”   许让本来是打算喝的,只是那段日子他已经有了无花果吃,又不想让别人怀疑无花果的效用,后来希薇送过来的,他就直接塞进了抽屉里,不知不觉就攒了这么多。   幸好遇到了秦疏,否则——   秦疏问他,“这些药剂哪儿来的?”   “黑市。”虽然很难,许让还是决定回头查上一查。   秦疏将人抱在怀里:“以后别喝了。”   许让点头,有秦疏在,他早就不需要服用药剂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是希薇。   她过来传话:“星主,盖云和卡修斯有事找您。”   许让奇怪他们怎么不通过智能管家联系自己,不过这不重要,他们两个一起过来,肯定有要事。   许让起身往外走,秦疏信步跟在他后面。   许让看了他一眼,秦疏用眼神传达:我要去。   许让由他去了,秦疏又不是拿不出手。而且,在这里,除了他,秦疏也不认识别人,只留他一个在家,会寂寞的吧。   两人离开后,希薇便着手收拾房间,外面的客厅几乎没用,很快,希薇就开始打理卧室。   目光扫过床边,床头柜竟然只剩下一半,另一半不翼而飞,断口带着焦黑,好像被高温的东西烧掉了一样。   希薇按了下太阳穴:星主与秦先生在房间里到底干什么了?   *   与此同时,许让与秦疏正快步朝着议事厅走去。   身为星主,许让平日里本就备受瞩目,如今身旁跟着秦疏,那出众的气质与独特的形象更是引得众人侧目。   一路上,不停有人向着两人行注目礼。   许让微微颔首,对于这些目光早已司空见惯。   而秦疏则似浑然未觉,神情冷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目光始终落在许让身上。   “明天这个时候,整个星城都会知道有你的存在。”许让轻声说道,他希望秦疏做好心理准备。   秦疏微微偏头,语带调侃:“我为你付出这么多,星主大人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油嘴滑舌。”许让小声嘟囔。   秦疏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故意凑近许让,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畔,“为了你,我可以长出整片森林,你倒好,还嫌弃我油嘴滑舌。”   许让的脸微微一红,反驳道:“没有我你就不长了?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秦疏佯装受伤,“我对天发誓,我秦疏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我变回原形,守在你床边做一辈子的盆栽。”   许让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你做盆栽了。”   外人只能瞧见他们二人低语,虽听不清具体言语,但那股亲昵无间的氛围却是水泼不进,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甜。   他们星主恋爱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众人艳羡的目光让许让十分受用,行至议事厅前,许让忽然道:“我准备提交结婚报告,你会不会觉得太早?”   幸福来得太突然,秦疏立马同意了,犹豫一秒都是对彼此感情的不尊重。   看到秦疏点头,许让唇角勾起,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牵住秦疏的手,两人抬步进去,就像走进了新生。 第271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19   议事厅的大门打开, 盖云和卡修斯起身,齐齐看向门外。   看到与星主并肩而行的年轻人,两人都愣住了, 震撼于这人容貌之盛, 这人只是站在那, 就仿佛在发光一样, 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不过, 这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形如此出众,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啊。   盖云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 给卡修斯使了个眼色,卡修斯目光下移,这才意识到这位可不只是长得好。   盯着陌生人看是极其不礼貌的, 两人只浅浅地扫了一眼良好就恢复了镇定, 先向星主行礼致意。   然后才转向青年身边,卡修斯揣着明白装糊涂, 开始走流程:“星主, 不知这位先生是……”   “秦疏,我的结婚对象。”许让看向秦疏, 目光痴迷不自知。   其余三人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秦疏勾唇,老婆好可爱。   四目相对,黏稠甜蜜。   其他两人却不是这么想, 在他们看来,这位秦先生高冷得很,就连微笑都带着僵硬,面对星主的热情也只是低低垂眸,神态尽显高冷, 星主这明显是在倒贴啊。   许让看向两位得力部下,没在他们脸上看到祝福,有些不悦。   看来还是得招纳些新人,现有的这些下属都太老成了,说什么都像是面瘫。   许让心里高兴,也不与他们计较,又放一道惊雷:“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卡修斯,婚礼筹备的事情你安排一下。”   “星主,马上是多久?”卡修斯问得小心翼翼。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我会先提交结婚报告,婚礼的事情你多费心,绝对不能马虎。”   星主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卡修斯就这么被按头答应下来。   许让还想让卡修斯处理一下秦疏的身份问题,只是看他一脸便秘,想想还是算了。   卡修斯还不知道这位即将成为星主伴侣的男人还是个黑户,单单眼下的情况就已经够让他操心的了。   他和盖云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尤其是卡修斯,看着星主一脸坠入爱河的模样,心里微微发沉。   身为执政官,对于星主的家事他远比别人了解得多,尤其是在许二少来过之后,他又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   与外界传闻不同,星主的父亲,那位在商界叱咤的大佬,呃,有些恋爱脑。   兰女士也不是大众以为的那么完美。   如果星主继承了双亲精明的那一面还好,以前他也一直为此而庆幸,只是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卡修斯有些不确定了。   许让跟秦疏耳语几句,然后就去了主位坐下,开口道:“你们一起过来是有什么事?”   “星主,煽动市民挖取大榕树根须的主使找到了。”盖云率先开口说道。   许让眼神一凛,“哦?是谁?”   盖云看了一眼秦疏,似乎有些犹豫是否该当着他的面说。   许让见状,说道:“但说无妨,秦疏并非外人。”   秦疏靠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一本书,姿态闲适随意。被提到名字,看向许让那边,两人相视一笑。   盖云:“……”   卡修斯:“……”   许让收回视线,就看到两位下属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据他所知,这两位可都是已婚人士,什么样的大场面都应该见识过才对,现在这么局促,倒好像是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年。   许让心中暗觉好笑,却也不想让他们太过尴尬,轻咳一声,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抓紧时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盖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是一个叫莫克的星际商人,他是上次跟随兰德的船队来到雷暴星的。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大榕树的不一般,所以便蛊惑了几个冒险者,说只要能够协助他获取足够多的榕树样本,就可以给他们巨额财富和星际移民的机会。那几个冒险者探查出榕树根须已经延伸到了星城内,所以混迹在人群中传播谣言。”   许让皱起眉头,“莫克人呢?抓住了吗?”   盖云:“星主,我们晚了一步,派人前去追捕的时候,他刚好乘坐飞船离开了雷暴星。”   许让心中一沉,人逃走了,有关大榕树的异样势必瞒不住了。别人他不清楚,星际物种联盟肯定会派人过来。他转头看向秦疏,眼神中带着一丝忧虑。   秦疏放下手中的书,缓缓起身,走到许让身边,说:“无妨,没有千日防贼的,你是星主,我相信你。”秦疏伸手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给许让吃了一颗定心丸。   盖云看着秦疏和星主的互动,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问道:“秦先生是哪里人?”   秦疏抬眼看向他,盖云心中一凛,这样的眼神,深邃幽远,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与伪装,冰冷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竟让他有一种想要臣服的冲动。   盖云心有余悸,本能地避开他的视线,等再抬眼看时,发现那双眼中只有平静,仿佛他刚刚感受到的只是错觉。   盖云却知道,那不会是错觉。多年从军,他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   这样的认知让他面对秦疏时更加谨慎,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发问了。正在他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岔开时,秦疏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是这里的原住民。”   盖云迅速在脑海中检索雷暴星有名有姓的几家,很快就将他们全部排除。就雷暴星这样的环境,本就没那个资本蕴养出这么出众的人物。他绝对不可能是雷暴星的人。   盖云对这人的来历深表怀疑,更让他心惊的是星主的态度,这么明显的谎话,星主竟然由着他胡说,明显被迷昏了头。   盖云开始阴谋论,想到自己肩负的职责,他硬着头皮道:“可能我来到雷暴星的时间太短了,没听说哪个秦家有您这么出色的后辈啊。”   秦疏去看许让,许让以眼神警告,让他不要乱说。   旁边有两个外人在,秦疏也不能说他出身于许家的秦家,索性实话实说,反正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我一个人住在无人区,比较偏僻。”   盖云闻言,看向星主,然后他看到星主竟然点头了。   果然色令智昏。   盖云没有了发问的欲望,卡修斯却还想再努力一把,于是问道:“就雷暴星这个环境,您在无人区靠什么生存呢?”   卡修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礼貌而谦逊,可那探究的眼神却怎么也藏不住。   秦疏神色平静,仿佛并未察觉到卡修斯话中的深意,只是淡淡地回答:“与自然为伴,自有自然的馈赠。”   自然不馈赠了,他还可以自己想办法引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伟人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卡修斯微微皱眉,这样的回答太过含糊,他还想再追问,却被盖云悄悄拉了一下衣角。   盖云深知再这样追问下去,恐怕会惹得星主不悦,毕竟从星主对秦疏的态度来看,他已经神魂颠倒了。   盖云怀疑秦疏是某个势力特别培养的,至于为什么会派到星主身边,暂时他还不清楚,不过他会去查。等到将证据摆在星主面前,相信星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了几句闲话,继续正题。   卡修斯开始就自己负责的事情进行汇报。   “星主,在补充条例发布后,依然有人铤而走险,这部分人已经被送去了岩石山脉,不过还有一部分是在条例发布前挖到的树根,这部分人也不少,他们即将出院,您看后续要怎么处理?”   许让正想要回答,忽然他收到一条简讯,没有署名,上面只有一行字:“不要管,上天会降下惩罚。”   许让倏然转身,去看坐在旁边的人,用眼神询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疏回:“在0和1的世界,我可以做到任何事。”   许让不是很懂,却也大概猜出来他是控制了系统。   卡修斯还在一旁等着,他先是看到星主给人暗送秋波,然后两人开始互送秋波,眼神都要拉丝了。让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别以为星主挡着他就不知道两人的干什么了,没有人能瞒得过他的火眼金睛。两人都开始互发消息了,卡修斯决定速战速决,他提醒道:“星主?”   许让看着刚刚收到的通讯,决定信任秦疏一把,说:“不要管,上天会降下惩罚。”   卡修斯:“……”星主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卡修斯没再询问此事,那些人出院之后,直接各回各家好了,也好让他看看,天罚在哪儿。   盖云与卡修斯又挑拣几件重要的事情说了,许让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或给出建议。   工作时的许让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秦疏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等到两人终于将事情禀告结束,忙不迭地行礼告退。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厅门之外,许让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头看向秦疏,眼中满是戏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这样,你是不是得反思一下?”   秦疏亦微微勾唇,长臂一伸将他揽入怀中,下巴轻抵在他的发顶,悠悠说道:“就不能是他们意识到自己很多余?”   许让惬意地往秦疏怀中又靠了靠,他伸出手,随意地抓过秦疏的一绺长发,手指在那发丝上漫不经心地缠绕着,嘴角噙笑,“估计是被你满嘴的胡言乱语吓跑了。”   秦疏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许让的耳畔,“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你最清楚了。”   许让微微仰头,与秦疏的目光交汇。许让有一瞬间的晃神:秦疏的眼中仿若深海,只等他纵身一跃,便永世沉溺,永难自拔。   这个人,是不屑于说谎的。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很短暂,许让对这一点却十分笃定。   一个真诚的,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伴侣,是每一个人梦寐以求的。   现在,他却轻易地得到了。   许让想,他会永远珍惜。 第272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0   许让正在和秦疏商量婚礼细节,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何粲。   许让让人进来。   何粲:“星主,赵博士那边发现了一点东西, 希望请您移步研究所。”   许让有些意外, 笑了:“难得, 研究所竟然真的研究出东西来了。走, 随我去看看。”   何粲目光落在秦疏身上, 他之前一直在办公室处理文书,也是从同事口中得知星主身边陪着一个美男。   等又过了半小时,执政官从议事厅出来, 让他撰写出一份兼具中央星和雷暴星特色的婚礼方案。   何粲这才知道,星主竟然要结婚了。   他们那个日常只专注于工作和养生的星主,在他们每天前呼后拥的情况下, 竟然还抽出时间物色了一个结婚对象?   何粲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星主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们并不是在同一个维度生活的吗?   直到亲眼看到秦先生, 他终于理解了,这样出色的人物, 只要遇到, 世俗对于婚姻的定义全部黯然失色,哪怕婚后发现两人性格不合, 只为刹那的怦然心动,也要将人先拴牢再说。   *   许让抵达研究所的时候,里面十分热闹。   明明只有四个人, 却制造出了四十人才有的效果。   赵博士见到来人,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握住星主的手激动到发颤。   许让也被他的情绪感染,认识赵博士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失态, 看来,对于他们的研究成果真的可以期待一下了。   赵博士握住星主的手上下摇晃,正要开口,视线忽然被一抹绿色吸引,脱口道:“啊,多么美丽的颜色啊。”   秦疏抽了下嘴角,看出雷暴星的人对绿色有多执着了。   何粲在一旁介绍:“这位是秦先生,星主未来的伴侣。”   赵博士对研究之外的事情并不上心,听到后随口道了恭喜,然后就引着几人去了实验室,迫不及待地开始介绍实验成果。   此前,他们曾在电磁谷捕获了一种特别的生物,赵博士将之命名为EV2,这种生物因为长期生活在电磁谷中,身体会释放电流。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EV2并不具备放电功能,他们看到的蓝色电弧其实是吸附其上的带电粒子。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与EV2的体表特征有关。在它身体表面有一层胶质物,这种物质其实是在强电流刺激下的分泌物,这种物质是它的保护层,可以对强电流起到隔绝作用。   他们经过反复实验,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将这种神奇的物质命名为电凝胶。   “也就是说,如果服装中加入这种成分,或是将之作为涂层,就可以让人在电磁谷一类的地方顺利通行,飞行器也会无惧雷暴的干扰。”赵博士道。   其实还有一点,他顾忌着星主的身体没有说,一旦电凝胶投入使用,在这里使用精神力就再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变成傻子。   雷暴星现在的生态环境有了明显改善,再解开对精神力者的枷锁,脱离F级星球的行列指日可待。   一旦升星,对雷暴星的好处可就太多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事关星球发展,许让身为星主,更是不可能忽视。   别说他现在精神力已经开始恢复,就算他一辈子只能做个普通人,也绝不会为了自己,放过让整个雷暴星崛起的机会。   他看着实验台上那坨像果冻一样的,纯净的、散发着微微蓝光的物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雷暴星居民穿着新型防护衣在电磁谷自由穿梭,飞行器在雷暴中平稳飞行的画面。   “好,好,好。”许让兴奋地握住秦疏的手,自从他认识了秦疏,整个人运气都变好了。   赵博士在一旁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不过,有一点比较麻烦,能够捕获这一只EV2只是偶然,如果想要大规模应用,就需要更多的电凝胶,可是我们对于EV2的了解只局限于手头的这一只。”   许让微微点头,“当务之急是获得更多的EV2,这个我来想办法。你们要做的就是全力投入到这个项目中。”   离开研究所,许让眼里的兴奋逐渐褪去,秦疏伸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许让抬眼看向他,身体往前一倾,额头抵到他的肩窝上,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秦疏顺着他的头毛:“刚刚不是还挺高兴的?”   许让又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挺高兴,就是为即将见底的星币默哀一下。”   搞科研就没有不烧钱的,他有这个心理准备,攒钱不易,花钱却是有如流水,好在现在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秦疏轻笑着说道:“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反倒傻乎乎的。”   许让抬起脑袋,用手指着自己:“你说我傻?”眼神灵动有生气。   秦疏觉得自己可能有病,看到爱人冒火的模样,心中竟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控制不住地想要逗逗他。   秦疏眼底含笑,唇角却是严肃的弧度:“难道不是?放着我这么个‘人形宝藏’在身边,竟还为星币发愁。”   许让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   秦疏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似笑非笑:“笨,就知道星币。你忘了我是谁了?”   许让顾不得生气,他思索着秦疏的话,心中一动,秦疏是谁?是榕树精啊。想到湮灭,想到榕树根系恐怖的发达,还有那些被电击住院的倒霉市民,许让悟了。   别人畏惧电磁谷,如果换成秦疏过去,畏惧的对象恐怕要换上一换了。   许让高兴地在原地蹦跶两下,一头扑到秦疏怀里,“哈哈哈,星币保住了。”   许让说完,觉得这样说容易引起误会,补了一句:“回头我跟卡修斯说,让他将咱们的婚礼办的盛大一些。”   秦疏拒绝:“不用那么麻烦。”   许让坚持:“就这么说定了。”他想要个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见证他的幸福。   秦疏:“……都听你的。”   老婆高兴就好。   *   清晨,许让在秦疏怀抱中醒来。   几乎是在他张开双眼的瞬间,秦疏也睁开了眼睛,对此,许让早已习惯。   秦疏在许让脸上亲了一下:“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许让集中精神,感受着精神海的情况,面色有些古怪。   秦疏紧张起来,难道是出什么问题了?不应该啊。   过了一会儿,许让开了口:“我的精神海里,有一只蓝绿色的小鱼,一直在那儿悠闲地吐着泡泡。”   从前与精神力相伴的那二十年,他也只是能感受到精神力的盈亏而已。还从未听说过谁能在精神海中看到东西。   “精神力竟然还能具象化吗?好奇怪,就好像一个人能够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骨骼内脏一样。”   听到秦疏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这不就是内视丹田吗,很正常。   “精神力当然可以具象化,我不就是吗?”只不过他可以完全脱离本体生存,他为主,榕树本体为次。   “对哦。”许让恍然耽误,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我精神海中呆那条小鱼不会哪天自己游出来吧。”   “不会的。”考虑到许让可能会不适应,秦疏开始给他出主意:“这个是能控制的,他可以是小鱼,也可以是别的什么,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屏蔽掉。”   许让摇头:“还挺新奇的。”   秦疏见他确实没有特别的不适,就没再说了。   许让看他不说话了,有些不满,“你现在话好少。”   秦疏自打将他追到手之后,话少好多。如果不是在床上恨不能把他生吞了,他都要怀疑秦疏变心了。   秦疏眼睫轻微眨动,语气认真:“我就对着你话最多。”   秦疏一句话直中靶心,许让的那点小不满瞬间消散,心跳都快了两拍。   秦疏的本体是树,木头人话再多又能多到哪儿去。   秦疏已经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他,对着旁人时都高冷得很,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伸出手环住秦疏的腰,轻声说:“好吧,原谅你了,木头人先生。”   秦疏还没发力,许让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秦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一片柔软。比起甜言蜜语,他更喜欢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秦疏微微倾身,目光锁定在许让的唇瓣上,那里昨晚被反复品尝,还带着微微的红肿。   许让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着,脸颊开始升温,星眸半合,享受心跳加速的过程,静静地等待着。   秦疏欣赏了一会儿他害羞的模样,在许让颧骨染上粉色时,终于低头,覆上那柔软的双唇,动作轻柔婉转,像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许让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秦疏唇舌的温度。秦疏的吻逐渐加深,他用舌尖轻轻描绘着许让的唇形,随后温柔地探入,与许让的舌尖轻轻缠绕。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秦疏感受着许让身体的变化,拉起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颈。   很快,许让整个人被撞成惊惶的小鹿,他扣紧自己的双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在这汹涌的情潮中迷失。   云雨过后,许让终于从欢爱中清醒,开始反思,他最近是不是太耽于感官的享受了。   秦疏不明白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做了一次后,反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秦疏开始反思,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技巧应该没有问题,那就是手段太单一,缺少新鲜感?   秦疏有心想要问问许让的想法,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由受方提出来。   他看了一眼房间,这间卧室还是很宽敞的,也许,他可以在窗边移植两株盆栽。   许让也只懊恼了一瞬,这样的亲密关系,可不只是身体享受那么简单,经过两人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他现在的精神海每天都有新变化。   许让有预感,等到哪天那条小鱼能够在海水中畅游,曾经的创伤就会被全部治愈,只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呢。   许让从畅想中回神,正对上秦疏的眼神,那里幽秘深邃,就像黑洞,能将他整个吞噬。   许让咽了口口水,小心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秦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因为面部肌肉控制受限,落在许让眼里就有了一种妖异感。   爱一个人就要说出来,秦疏牢记恋爱宝典上面的话,听到许让询问,就说:“在想怎么才能讨你欢心。”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是许让所喜欢的,此时却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第273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1   中央星。   许政烨看着请帖, 浑身僵硬,形如雕塑。   乔宁端着咖啡进来,就察觉氛围有些不对, 她观察了一下丈夫的脸色, 十分平静, 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 可就是太平静了, 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因为继子的事,许政烨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好脸色了,不仅她现在的花销受到了限制, 就连乔家的生意也受到了牵连。   上次回去,父亲和大哥还把她训了一顿,说她好好的日子不过, 被人当枪使。   不过, 对于算计许让,她并不后悔。   乔宁不喜欢兰欣瑶, 对她生的儿子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许让那个小狐狸也不喜欢她。   从前他们不过是互相看不过眼,真正让她起了心思的, 是她看到了丈夫的遗嘱。   许政烨平时对许让不假辞色,许让对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没见有多尊重,家里受宠的明明是卓翼, 凭什么家业要由许让来继承?她的卓翼要怎么办?   她对许政烨一心一意,那个女人呢?把他耍得团团转,最后人死了,她的儿子还能继承偌大的家产?   所以,在那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时, 她出手了,她要掐断许让觉醒为S级的可能。   她想过失败,实际上,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许让不仅觉醒失败,还直接废掉了,成了一个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   许政烨生气,发怒,没关系,总有气消的时候。   许让被发配到雷暴星当星主,她的卓翼却顺利觉醒成为A级,丈夫还给他买了最新款的飞船,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她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时,卓翼背着他们跑去了雷暴星,还在那里出了事。   之后,一切都变了。   丈夫对雷暴星的情况忽然前所未有的关注,那样的重视,让她心惊。   乔宁将咖啡轻轻地放在桌上,语气关心:“政烨,怎么了?”   许政烨抬头,看向妻子,“小让要结婚了。”声音不辨喜怒。   “结婚?”乔宁瞪圆了眼睛,“和谁?”   许政烨将屏幕调转,推到乔宁那边,让她自己看。   这是一张请柬,乔宁看着上面的新人照片,第一眼是惊艳的。   她的目光先被站在继子身边的那个青年吸引。长眉入鬓,目光深邃,肌肤如冷玉,黑色的礼服包裹着颀长的身体,气质十分出众,华丽和低调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就是审美不太行,留了长发,还染成了绿色,也就底子好,换个人绝对是车祸现场。   再看许让,身着华丽的绿色礼服,容光焕发,身姿挺拔,根本看不出离开时的病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哪里还有记忆里那个随时会开嘲讽的样子。   “两人真般配,小让哪里遇到的这样的人物,眼光真好。”乔宁不情不愿地夸赞。   许政烨没有错过妻子的神情变化,对于秦疏的存在,她应该是不知情的。   许政烨:“听说是雷暴星的原住民。”   乔宁这次是真惊讶了,“雷暴星?不会搞错了吧。”   许政烨眉头微皱,他派人查过了,秦疏的身份扑朔迷离,他并没有查到秦疏出入星港的信息,可是雷暴星的人也没有人知道这号人物,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大家知道他的时候,他的身份就已经是许让的结婚对象。   秦疏出现得太过突然,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许政烨没法不阴谋论。   也许是有人看到他还在继续调查之前的事,并没放弃长子,所以打算曲线救国,用另一种方式控制许家,进而获取许家的财富。   乔宁暗戳戳地贬低继子:“小让性子独,能遇到一个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也挺不容易的。”   许政烨听她还搁这儿幸灾乐祸,放弃跟她交谈,“卓翼也老大不小了,我看孟佳不错。”   乔宁立马不干了:“孟家都快三十了,卓翼才刚成年,而且,孟佳早就放出话来,要招赘,怎么能……”   乔宁对上徐政烨的目光,声音戛然而止,再没敢说出一个字。   *   欧朋自打从医院出来后,人就有些不舒服。   他没太在意,只以为是电击的后遗症。直到他的掌心开始刺痒,最开始还可以忍受,过了两天,整个人难受到钻心抓肺。   他对着阳光查看,这才发现掌心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根小刺,细丝一样。欧朋试图用工具将这根小刺挑出来,只是手上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竟然将外露的部分剪断了。   之后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那截剩余的小刺竟然开始顺着血管移动,欧朋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血管被挤压的感觉。   欧朋再不敢拖延,连忙去了医院。   到了熟悉的科室,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前一段时间住院时的病友。他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   最近,星城中发生了几起怪事,那些之前因为偷挖树根被电晕的人,现在又得了同样的怪病,他们似乎被寄生了。   一些人掌心长出了绒毛一样的东西,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大,让人昼夜难安,直到去了医院才知道那竟然是树的根须。   消息流传开来,一时间,恐慌蔓延,整个星城都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氛围里。   人们纷纷猜测,有人认为这是古灵对他们贪婪挖掘大榕树根须行为的惩罚。   有人说,某些强大的生命体在受到侵犯时会释放出特殊的能量或孢子,以此来保护自身或者对侵犯者进行反击。   大榕树的强大有目共睹,甚至可能已经进化出了树灵,那些人冒犯了树灵,因此受到了惩戒。   还有人说这是古老诅咒的现世,是末日来临的讯号。   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这件事,传言越传越离谱,直到星主府发布公文辟谣。   寄生是真,但只要在适当的时间内就医,通过手术将寄生体取出来,就可以恢复健康。同时告诫星民,对大自然要心存敬畏。   经过此事,没人敢不敬畏。   这似乎是大榕树因被伤害而发起的反击,但也在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平衡与警示的意味。   盖云和卡修斯全程参与此事,想到星主之前说过的话,敬畏的同时还有些毛骨悚然。   上天真的降下惩罚了!   也许,星民们没有说错,大榕树真的进化出了树灵一类的存在。   而他们的星主,从一开始就是被大榕树青睐的对象,他也许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感知到大榕树的思想。   至于通过什么样的特殊方式,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一道身影,只是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头,就被压了下去。   无他,太离谱了。   如果两人肯坐下来沟通一下,或许就会发现彼此心中那荒诞却又惊人相似的想法。   只是囿于身份,某些话别人八卦可以,放在他们身上就不合适了。   *   为了获取更多的实验体,秦疏即将前往电磁谷。   他看到许让准备的东西,明显是要跟着一起,皱起眉头说:“你不要去。”   许让不同意:“我会待在安全的地方,而且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知道秦疏将会如何操作。   “听话。”秦疏说,“我会担心。”   秦疏说着担心的话,态度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许让一肚子的理由就这样被压下,憋憋屈屈地回了两个字:“好吧。”   何粲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暗暗心惊。   他虽然跟在星主身边才只有半年多,对于这位的行事风格却已经十分熟悉。   对于认定的事情,从来只有别人听命的份儿,还从来没见他改过主意。   也许星主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无意识中展现出来的,对秦先生的依赖和纵容。   不久后,秦疏准备就绪,即将出发。   许让在一旁耸眉搭眼,明显还是想去。秦疏上前,将他拥入怀中,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承诺道:“等我摸清情况,下次再带你一起。”   许让深吸了一口气,草木的清香让他的心情舒缓许多,他点了点头,说:“你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   秦疏离开星主府,乘坐飞行器,和赵博士等人一同前往电磁谷。   电磁谷磁场特殊,飞行器只能停靠在外围,剩下的事只能秦疏独立完成。   在脱离了赵博士他们的视线后,秦疏一个瞬移,就直接到了电磁谷的上空。   如果不是这里的电场特殊,看着和雷暴星的其他地方也并无太大区别。   裸露的岩石在电磁力的作用下,隐隐散发着幽冷的光泽,在这里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山谷间,时不时闪烁起刺目的电弧,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带着危险的气息。   这里的电荷十分活跃,秦疏一个没忍住,充了下电。   到底正事重要,秦疏浅尝辄止,选择了一处电磁波动相对较弱的地方,释放出一丝能量查探周围的情况。   按照博士的说法,EV2是一种地下生物,所以在确定周围没有生命体后,能量如触角般向地下探去,感知那些潜在的生命迹象。   突然,他的精神力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似是某种生物在蛰伏。仔细感知,那是一只形似蜥蜴蜷缩着,却周身散发着电流的生物。   他能够感知到电流在其体表快速游走,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正是他此次想要寻找的EV2。   秦疏没有贸然行动,他先在周围布置了一道简单的能量屏障,防止这只EV2逃窜或者发动突然袭击。然后将自身释放的能量调整到与EV2同频。   也许是长时间生存在单一的环境中,EV2并没有什么警惕心,也许是秦疏采取的方式奏了效。总之,EV2一直没有被惊动。   秦疏瞅准时间,精神力瞬间化作实体,将蛰伏的生物圈住,带离大地。   一片碎石飞舞,这只地底生物奋力挣扎着,被秦疏收入早已准备好的特制容器中。   …… 第274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2   电磁谷的上空常年盘踞着绚丽的云朵, 蓝紫中夹杂着浪漫的粉,第一次看到这样天空的人,极易被表面的祥和欺骗。   赵博士等人看不到山谷内的情形, 只能通过云层的变化来判断那边的动静。   隐隐约约, 有闷雷声响起, 像是沉闷的鼓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人们的耳膜。那雷声虽不响亮, 却足以让人心头一紧,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几分钟后,斑斓的色彩变得灰暗, 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铅板压住,云层沉甸甸的,十分压抑, 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仅存的几缕光线拼命挣扎着想要穿透云层, 却只是徒劳。   飞行器忽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即将发生雷暴天气,请撤离。”   “即将发生雷暴天气, 请撤离。”   “即将发生雷暴天气, 请撤离。”   山谷中,已经看不见秦疏的身影, 无数的气根如蟒蛇在山谷中穿梭,一只又一只的地底生物被从栖身之地带离。   若是有人看到这幕场景,一定会被吓得腿软脚软, 当场晕厥。   东桥看着越来越黑沉的天色,说:“博士,我们需要马上离开。”   赵博士早已坐立难安,他面色有些挣扎,秦先生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点儿都不清楚, 还有他的实验体……   不能想了,在雷暴星生活这么多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想到此前秦先生的话,他抖了抖胡子,说:“撤到安全的地方。”   山谷中,秦疏向飞行器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再次专注于眼前,与那些被惊扰的地底生物周旋。   他的动静太大,EV2在四通八达的地底隧道逃窜,目睹了同类被抓,危险来临时,也不再傻傻地待在原地,用上了牙齿和爪子,一截截的气根就这样被留在了地底。   秦疏浑不在意,留下就留下,正好给老婆的绿化事业添砖加瓦了。   空气变得异常闷热潮湿,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着温热的棉絮,他在当树的时候明明很喜欢。   秦疏干脆放弃用口鼻呼吸,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是做一棵树更自在。   周围电闪雷鸣,雨点砸了下来,那些气根如同有生命一般,在雷暴的能量加持下如金蛇狂舞,EV2显然十分惧怕这样的环境,开始在暴雨中疯狂逃窜。   秦疏心念一动,木质的气根上闪烁着电光,化身银色长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EV2的身上,电凝胶都被抽下一层,露出裸露的灰褐色身体,更像蜥蜴了。   随着雷暴愈发猛烈,山谷中的磁场也变得极度紊乱,也许是他的目标太大,也许是这里也有如天道一样的存在,那东西看他碍眼,一道又一道的惊雷只盯着他劈。   秦疏可不想黑黢黢地回去,在气根的缝隙间灵活穿梭,手中的能量光芒不时闪烁,或抵挡攻击,或牵引着那些被带出的地底生物,将它们一一收入囊中。   体力消耗太大,秦疏的行动逐渐变得艰难起来。看看收获,也差不多了,再有落雷下来,他就直接抓着张牙舞爪的电蜥往落雷上怼。   电流落在生命体上,发出一阵焦臭,哪怕有电凝胶做保护层,EV2还是绷直了身体。   秦疏感受了一下,还活着,就是被电晕了。他挑挑眉,直接将气根当作绳子用,将它绑了丢在一边。   几次三番,秦疏的这波操作被其他的电蜥看见,再被气根抓住,瞬间老实了,明显害怕被抓住接雷。   秦疏更新了一下对它们的评价,学得很快,还颇通趋利避害之道。这些生物在电磁谷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果然有着独特的适应能力与生存智慧。   捕捉箱早就已经被塞满,山谷中还散落着一些被捆缚四肢的电蜥,此次收获颇丰,应该足够支持研究所的研究。   此时的山谷,在秦疏和雷暴的作用下,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秦疏没有恋战,气根如潮水般涌动,将捕捉到的电蜥运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就准备离开。   距离赵博士他们离开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他之前答应过许让,不会再让他担心,得赶紧回去。   大雨倾盆,落在秦疏周围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向四周流去,好似在他头顶撑起了一把雨做的伞。   秦疏几个瞬移,就已经脱离了电磁谷的范围,就在此时,一道粗壮无比的闪电直直朝着他劈来。水光裹挟着电光,精准地落在秦疏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   秦疏重重地摔落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耳边轰鸣渐弱,他看着头顶的天空,忽然想起在某个时空,干翻天道的衡儿。   这里,只能看到电磁谷外沿那模糊的轮廓,天空灰沉,却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所以,刚刚那是暗算吧,该说是某种存在垂死挣扎的反扑吗?   秦疏躺在地上,一动未动,却有无数气根凭空生出,将他包裹在内,同时,一部分扎根在地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养分,褐色的球茧将秦疏严严实实地护在其中。   秦疏意识沉入体内,感受着那紊乱的能量脉络,一丝一缕地将其梳理归位。   飞行器上,赵博士等人虽然已经撤离了一段距离,但依然密切关注着山谷的动静。   当他们看到那道强烈的光芒时,不禁为秦先生捏了一把汗,暗暗祈祷他不要有事。   那可是星主的伴侣,如果因为研究所出事,他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虽然很自私,但这就是他们最真实的想法。   星主府中,许让自打接到了赵博士那边传来的消息,一颗心就再没安定下来。   他站在窗前,望着电磁谷的方向,心急如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割扯。   理智告诉他,秦疏是不惧雷电的,只是人类的思维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何粲在一旁试图安慰他,但许让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远方移开,他在等待,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回到他的身边。   *   褐色球茧内,秦疏睁开双眼,此时的他面色是少有的红润,恢复的速度比他预期的还要更快一些。   球茧直接从中间裂开,秦疏一跃而出,回望一眼,然后迅速离开此地。   飞行器内,东桥一直监控着画面,忽然说:“秦先生出来了。”   赵博士等人迅速向驾驶舱靠拢,等看到那个代表人类的红点时,齐齐欢呼一声。   “快,赶过去接应。”   不必他提醒,东桥已经驾驶飞行器向红点的方向靠近。   只是秦先生的走位让他十分不解,这真的是人类拥有的速度吗?就是顶级精神力者也没有这么快吧。   东桥一个闪神,再看屏幕,秦先生人呢?   他驾驶着飞行器在附近的区域盘旋,秦先生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丛小榕树。   东桥瞪大了眼睛,他们的绿洲计划绝对不包括电磁谷。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下面的情况。   艾丽西亚在一旁小声嘀咕:“博士,也许您应该换个研究方向。”   沉默,无声蔓延。   飞行器一路向前,电磁谷的上空是纯正的瓦蓝,几人被这样的天空震撼到。   此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每一个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快看!”艾丽西亚兴奋地叫了起来。   大地上,一只只EV2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落在研究所的几人眼中,比星币还要耀眼。   *   星主府,秦疏将人压在身下讨赏,含着人的耳垂,语气含糊:“我今天表现得这么好,星主打算怎么奖励我啊?”   许让脸颊滚烫,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传出:“你哪里用得着我奖励。”   傍晚,他终于等回了秦疏,激动地刚将人抱住,就被人拦腰抱起,就那么一路抱回了卧室。   他都不敢回想下属们的眼神,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羞耻过。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许让抬头,怒瞪过去。然后就被吻住了唇。明明心中是有怨气的,他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攀上了秦疏的脖颈,微微仰头,这样的亲昵已经成为了身体的本能。   舌尖灵活地在口腔中扫荡一圈儿,秦疏叼着他的小舌吸吮,开始提要求:“你也亲亲我啊。”   今天的秦疏太不一样了,有些疯狂,许让还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却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送上了自己的唇。   秦疏仿佛被这个动作刺激到,眼里漆黑如墨,压抑的暗火瞬间爆燃。   许让并没有发现这一点,羞恼被肌肤相亲的温暖融化,这样的亲密关系,本来就是他所喜欢的。   唇舌交缠,气息开始变得不稳,许让偏头,张大嘴巴呼吸,像是脱水的鱼。   “这就不行了吗?还是我来吧。”   混沌的大脑接收到了这句话,开始变得身不由己。   秦疏的双手在他的身上肆意游走,所到之处仿佛点燃了一团火焰,许让的身体渐渐变得滚烫,之后的一切更加混乱不堪。   窗边的盆栽似乎被两人的热情牵引,爆盆而出。许让分不清缠绕在他身上的是手,还是其他的什么,他本能地闭上双眼,被动地承受着树精的亲吻与抚摸。   许久之后,一切都安静下来,秦疏将人缠的死紧,根本舍不得松开一点儿,他欣赏着对方被吻得红肿的唇和迷离的眼,只觉得分外满足。   许让的灵魂都在战栗,过了好久,才终于从那种心悸的快感中找回理智。   此时,室内一片昏暗,他却能够清晰地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多么灼热,身体被对方全盘操控的感觉太过强烈,令他羞耻的同时,又有些许难以言说的迷醉。   许让微微别过头,避开那炽热的目光。窗边,那盆小榕树猝不及防地闯入视野,许让顿时又将头转了回来,闭了闭眼,不忍直视。   许让拒绝回想,偏偏那些错乱的疯狂在他的脑海中愈发清晰,扣在秦疏肩头的手指微微收紧。   “怎么了?不舒服吗?”秦疏关切地询问。   许让睁眼,看着美貌的男人,声音是操劳过度的沙哑:“以后再也不担心你了。”   秦疏没说话,又开始压着人讨要奖励。 第275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3   秦疏生就一张高不可攀的脸, 对于他的索取,尽管有时会让许让招架不住,他还是会去纵容。   因为这种面对别人的冷峻与矜持, 和面对他时毫无保留地渴望与眷恋, 恰恰证明了自己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当然, 这里还有树精的身份加持。   许让不会用对待人类的标准去要求秦疏, 他会在秦疏偶尔表现出树精的本能习性时, 认真观察并努力去适应。   比如,盆栽。   当秦疏在静谧的夜晚,不自觉地将根须蔓延开来, 许让不再像最初那般惊愕。秦疏为了他努力做人,他也会为了对方适应树的习性。   他早就忘了最开始带着的利用的心思,在一日日的相濡以沫中, 他的底线一退再退, 早已毫无底线,却不自知。   对秦疏好不是应该的吗?这是他此生相伴的爱人啊。不知何时, 这样的观念已经在他的心底扎根。   所以在许政烨让他悔婚时, 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婚礼如期举行, 不可能取消。”   许政烨压着火气:“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才22岁,不要草率。”   许让觉得好笑:“因为你是我父亲, 我才想要你见证我的幸福,如果你想要阻止,我也可以当作没有你这个父亲。”   许让犹觉不够,“说我之前还是先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许让不期然想到在许家的那些年,明明才只离开了两年的时间, 却恍如隔世。   离开了中央星,他开始学会和曾经的自己和解,尤其是遇到大榕树之后,整个人都平和许多。   腰间忽然环上一双手臂,微微收紧,许让抬眼,正对上落地窗中另一个人的视线。   明明只是一个轮廓,他却能清晰地描绘对方的眉眼五官,每一寸线条都是他所熟悉的,只是想想都让他安心。   许让放松身体,靠向身后。熟悉的温度,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通讯对面,许政烨气得不轻:“你要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小子不认我?”   许让觉得奇怪,之前在许家,也没看老登对他有多重视,现在一副被他伤了心的模样是在搞哪一出?   “你如果带着丰厚的礼物过来,我还是认的。”许让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许家豪富,说不得以后都会便宜了许卓翼,家业落到那个蠢货手里,呵呵~   所以,趁着现在还是老登掌权,有机会他当然要多要些好处了。   许政烨听到他这般回答,额角青筋直跳,他十分怀疑这才是臭小子给他请帖的本意:“你这是执意胡来了?”   许让皱眉:“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难道是难以理解的事情吗?”自己的屁股都不干净,还妄想教育他?   秦疏的身后,一把椅子凭空出现,秦疏将许让抱在膝上,一起坐在上面,在许让耳边轻声说道:“宝宝,我也喜欢你。”   通讯的另一边,许政烨隐约听到一道气音,因为在飞船上,信号不是很稳定,他其实也有些不太确定,脸色却还是难看起来,试探询问:“那个谁在你身边?”   “嗯。”许让的声音闷闷的,“什么那个谁啊,秦疏明明有名字。”   “……”   “喂?”   “……”   许让看了一眼通讯,上面还在读秒,他拒绝去考虑老登的心情。或者说,对方不高兴这一点让他很高兴,所以在问过两遍对面却没有反应后,他直接挂掉了通讯。   许政烨沉默良久,心中五味杂陈,连通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许让面对婚姻太过鲁莽和草率,这是不对的,同时又让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年轻的、冲动的,却满心情爱的自己。   许政烨看向外面深不见底的虚空,第一次对自己的基因产生了怀疑。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是他想要阻止也做不了什么,还是亲自看一眼再说吧。   “还要多久能到雷暴星?”许政烨问。   “还有十二个飞行日,先生。”   *   雷暴星民风剽悍,人与人之间相处也带着冷硬。   除了在某些绝对安全的场合,人们互相遇到,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少不了警惕和防备。   许让领人入驻后,下死力气归拢,但凡敢犯事儿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发配去矿石山脉服刑。   如果还敢作奸犯科,刑期会无限延长,注射死亡的也不少,如此推行了三个月,整个雷暴星都为之一清,至少星城内看着有了些正常城市该有的样子。   街道上的行人不再时刻紧绷着神经,眼神中的警惕虽未完全消散,但已多了几分从容。   商铺也逐渐热闹起来,店主们开始放心地摆放货物,不再担心随时会有人抢夺。孩子们也能在较为安全的区域玩耍,他们的欢声笑语为这座狂暴的星球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许让深知,这只是改变的开端,要想让雷暴星从根本上扭转风气,还需从教育、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入手。   不过,那些都需要潜移默化的渗透,至少要两代之后才能看到成效。   比起那些,客观存在的变化才是最为直观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星主府发布了新的公告:   雷暴星绿洲计划初见成效,即日起,绿洲区域全面开放,可供星民休闲娱乐,区域投放栽种了大量动植物,若有私自捕捉砍伐者,后果自负。   短短几行的公告,却是信息量巨大,整个星城都震动起来。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由星城向外蔓延。   其实,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就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   最直观的就是雷暴天气减少,以往十天里面至少有五天要经历雷暴,现在直接减少到一两天。   天空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也许是绿色植物变多了,影响了这里的大气成分。   原本这里的天空要么总是灰蒙蒙、透着几分压抑;要么就是斑斓如油彩,刺激着人的神经。   如今,竟然偶尔也能看到澄澈的碧蓝,那颜色纯净得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洁白的云朵悠悠飘荡其间,像是棉絮随意散落,慵懒悠闲。   这样的景象,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一辈子都未看到过。   阳光经过蓝天的过滤,也比从前柔和了许多,尤其是那些野外作业的人,明显能够感受到强辐射带给人的不适在减轻。   这半年内,星港那边货船往来得十分频繁,需要很多的劳力参与,所以封禁区的情况大家也不是全然不知。   第九区那棵参天的大榕树,能够蓄水的湖泊,还有各种各样的花草动物,星民们早就期待着去见识一番了。现在,他们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就在他们互相打听,前往绿洲区要做哪些准备的时候,研究所那边又放出了一则重磅消息。   电凝胶,高科防辐,不惧电荷附着和雷暴天气。   明白这几句话背后的含义后,所有人都沸腾了。   这意味着他们被卸下了一层枷锁,再不必担心一不小心使用精神力会牵动空气中的电荷,倒霉地被刺激成傻子。   换句话说,雷暴星的格局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从前,因为这里环境的特殊,精神力者的优势并不明显,甚至会因为不谨慎变成劣势。而今,有了电凝胶,他们就可以放心地提升实力。   实力,代表的是阶层的变化。   星际对于高阶精神力者一直有着极高的尊崇与优厚的待遇,他们在各个星球都能享有特殊的地位与丰富的资源。   如今雷暴星有了电凝胶这一突破性成果,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精神力者有机会脱颖而出,跻身高阶行列,进而获取星际移民资格。   离开这里,曾经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梦。现在,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   清晨时分的绿洲区拥有着梦幻般的美好,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到处都披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辉。   鸟儿欢快地在枝头鸣唱,歌声清脆悦耳,偶尔能够看到一些小动物在林间蹦蹦跳跳。   人们走在规划好的道路上,抬眼便能看到这赏心悦目的景象,心情也随之变得格外舒畅。   曾经,人们在这片土地上艰难求生,时刻担忧着恶劣的自然环境会带来灾难。但现在,他们看到了新生,看到了雷暴星逐渐走向繁荣的可能。   这种环境的改变,不仅仅是视觉上的享受,更让人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这种激动的心情在抵达第九区时达到了顶峰。   远远地,他们就能看到一株参天大树,直耸入云。   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大榕树,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震撼。   它那粗壮的树干需数十人合抱才能勉强围住,树干上缠绕着的气根如蟒蛇一般,更有无数的气根从枝头垂落,有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更多的已经扎根进了大地,托举着繁茂的绿伞。   榕树的树冠巨大到令人难以置信,层层叠叠,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如同梦幻的星芒。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似是在低吟着古老的歌谣,这样的树,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磅礴生命力与神秘气息。没有人敢相信它长到现在这样巨大只用了两年。   但,这就是事实。也正因为是事实,所以人们看着它的时候满怀敬畏,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虔诚膜拜。   大榕树的背后,是绿洲里唯一的一片人工湖泊,它倒映着天空的美景,水天相接,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卷。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人震撼到失语。 第276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4   星主府, 许让正在查看宾客名单。   唇边一枚果子递了过来,许让张嘴咬了一口,脆甜的滋味在口中爆开, 他愉悦地半眯起眼, 然后一口接一口, 直到一点温热在唇边扫过, 他这才将目光从名单上移开。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疏含住他的唇瓣吮吸, “在你吃第一口无花果的时候。”   许让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没注意到。”   秦疏叩开他的齿缝:“好吃吗?”   “明知故问。”许让气息有些不稳。   秦疏目光从他依然紧抓着终端不放的手上掠过,加深了这个吻,继续追问:“我想听你说出来。”   “好吃, ”灵活的舌放肆地扫荡,许让再顾不得手上的东西,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很甜。”   一声轻笑在秦疏的胸腔震荡, 他将人压在身下,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唇舌, 一路蜿蜒向下, 等到品尝到自己钟爱的果实,压着蓬勃的渴求, 说:“确实很甜。”   许让用手臂遮住双眼,颤着声音唤着:“秦疏~”   “嗯,我在呢。”秦疏在百忙中回道。   许让一声啜泣从喉间溢出, 身体微微颤抖着,这种强烈的感官冲击无论经历多少次,依然让他不知所措。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爬行动物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许让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秦疏停下动作, 抬眸,看着许让的手臂被强硬地拉开。   许让睫毛抖动,如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可怜又可爱,秦疏目光幽幽,温柔低语:“宝宝,把眼睛睁开。”   某段记忆闪过心头,许让有些抗拒,那是人类面临危险的本能反应。   只是,秦疏的视线却一直紧盯着他不放,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手臂上的东西也在收紧,许让抵抗不过,最后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秦疏目光,与旁人不同,秦疏的眼睛是纯正的黑,这样的瞳色其实是有些怕人的。   只是他眼睑很长,形成一条狭长的弧线,那双黝黑的双眸平日里就被眉骨与眼睑遮掩着,他个子又高,居高临下地看人,只让人觉得深邃冷峻。   现在两人视线平齐,许让被他这样看着,几乎无法移开视线,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要将自己的灵魂拉扯进去。   许让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在这目光下仿佛变得透明,他的血肉,他的骨骼,甚至是所有的思绪都无所遁形。   “真乖。”秦疏向他靠近,故意似的,动作放得很慢很慢。   许让想要逃避却又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仿若窒息的压迫感将自己淹没,陷入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在这漩涡的中心,唯有秦疏那令人畏惧又心动的眼神。   秦疏的理智一半由他本人控制,另一半却被榕树的本能侵蚀,一边批判着自己的恶劣,同时又为怀中颤抖的躯体兴奋。理智在欲望的边缘摇摇欲坠,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仅存的克制。   全然掌控对方,从身体到灵魂,只是想象一下就令他心旷神怡。   事实上,他正讨伐着爱人的羞耻与不安,四肢被拉扯到极致,呈现出诱人的姿态,看着怀中人动人的模样,秦疏只觉得还不够,他还可以更彻底地将人占有。   “宝宝,你很喜欢我的头发,是吗?”   许让思维有些迟钝,半晌后,才哽咽着回了句:“喜欢。”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秦疏对他的这个答案却似十分满意,他的眼里闪着光,说:“喜欢就好。”   墙角的盆栽被驱逐,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纤细也更灵活的东西,许让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努力想要逃开,等来的却是更严密的束缚,他颤着声音恳求:“秦疏,不要这样,我——有点害怕。”   房间内,弥漫着一种暧昧而又危险的气息,仿佛一场激烈的风暴即将肆虐。   他们都是爱的傀儡,谁都别想从这场追逐中逃开。   “宝宝,别怕,你说过的,你喜欢的啊?”秦疏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你会喜欢的……”   许让更怕了,他第一次觉得绿色也不是那么美好,太过有生命力了。   秦疏不对劲,他平时都是点到为止,从来不会这样的,许让努力拉扯着理智的丝线,稳着声线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秦疏欣赏着他的小心翼翼,笑了,许让发现,他这次笑得十分自然,秦疏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笑得更生动了。   他只是彻底打破了两个物种之间的精神壁障,将树的那部分本性释放了出来,不再压抑,不再掩饰,从此再没有了树和人的区别。   他们本就是一体。   秦疏轻轻抚摸着许让的脸颊,“不要怕,宝宝,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呢喃,“我只会让你快乐。”   许让之前被挑起的情潮彻底退去,就这个调调,还让他不要怕,他又不是抖M!不想要这样的快乐。   他看向被发丝捆绑在床铺上的四肢,说:“秦疏,把我解开。”声音带着恼意。   发丝倏然散开,许让重获自由。   秦疏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他怎么就解开了?   许让也没想到已经失智的人竟然这么好说话,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然后在秦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扑到他身上,对着肩膀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   秦疏吃痛,却并未反抗,就算许让把他整条肩膀咬下来也没关系,他会很快长好。   许让咬得很用力,似是要将心中的羞愤与委屈都通过这一口宣泄出来。   片刻后,他的舌尖尝到了一点清甜,惊讶地松开了口,看着秦疏肩膀上那深深的牙印,还有渗出的血色,迟疑地伸出手,指腹沾上一点红,他舔了一口,竟然真是甜的,不是错觉。   他恍惚询问:“怎么是甜的?”   “你想要什么口味的?”秦疏问。   许让:“……”这忽然的沙雕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个小插曲,许让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他瞪着秦疏,“我都说我害怕了。”小虐怡情,他还能配合一下,刚刚的就太过分了!   秦疏觉得自己好变态,果然不当人太久了,心性都跟着变了。   哪怕现在,他也不觉得他之前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在暗暗可惜。而且,他又不是全无理智,许让刚刚也不是全然害怕啊,那里明明都兴奋地吐水了。   只是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来,否则真把人惹恼了,让他禁欲怎么办,他现在嗜性成瘾,根本忍不住。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灵魂,秦疏伸手将人抱住,“是我不好,我没控制住自己,让你受惊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歉意,双手轻柔地抚摸着许让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许让在他怀中挣扎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许让闷声提要求。   “好啊。”秦疏答应得十分痛快。   “宝宝,现在可以继续了吗?”忙活半天,他还没吃上正餐呢。   许让:“……”好没有诚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拒绝,本来他要的也只是秦疏的态度。   得到许可,秦疏压低了身体,细细密密地亲吻落下,在锁骨处稍作停留,留下一个个淡淡的痕迹,手掌划向爱人的后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拍,说:“转过去。”   许让抬眼看向秦疏,秦疏温柔地亲了下他的额头,轻声解释:“免得伤到腰。”   许让觉得自己太敏感了,听到秦疏的解释,顺从地转了个身,变成背对着秦疏的姿势。   在许让看不到的地方,秦疏眼底的温柔被另一种浓烈的情绪取代。   他的吻沿着许让的脖颈一路向下,很快,耳畔就响起爱人动人的轻喘。   许让为自己对秦疏的纵容付出了代价,这一晚,他的腰被好好地照顾,只是也只有腰没有受累,其他地方全是过度使用的痕迹。   晨光破晓,许让终于被放过,几乎是结束的下一刻,他便睡死过去。   秦疏看着许让疲惫的睡颜,终于想起来愧疚。   他将额头贴上许让的,下一刻,意识便进入了许让的梦境。   许让睡得很沉,梦境中的他已经忘记了睡前的事情,此时他正躺在大榕树下面的吊床上,晃晃悠悠。   四野,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最是惬意不过。   下一刻,他们漫步在小径上,一路来到湖边,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天空和周围的景色。   他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在水面上打起了水漂,秦疏在一旁笑着观看。   之后,他好像变成了被抛进湖水中的石头,忽然出现在水里。许让明明记得自己会游泳,现在却丝毫施展不出来,他害怕地呼唤秦疏的名字。   岸边的人转瞬便来到他的身边,绿发暴涨,托举着他的四肢,开始起起伏伏,将生命的激情与羞涩尽情投放在了湖水中,一次又一次。   卧室的大床上,许让悠悠转醒,只觉浑身酸痛无力,仿佛身体被抽空了一般。   他艰难地睁开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迷惑了他对时间的概念。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片湖水中,那如梦如幻却又带着几分疯狂的经历让他的脸颊微微泛红。   秦疏听到动静,走进房间,看到许让醒来,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温柔。“宝宝,你醒了,正好,我今天下厨,做了你喜欢的东西。”   许让看着他,眼神还有些刚刚睡醒的迟钝。   “想什么呢,快起来吃饭啊。”秦疏说着向床边走来,发丝拂过许让的手臂。   许让一个哆嗦,随即将脸埋进手心,他真的是——有那么饥、渴吗?   现实世界说着不要,在梦里却各种捆绑play,不过就是被头发碰了一下,就开始各种回味。   不行,绝对不能让秦疏知道!   许让痛苦皱眉,“可能是睡得太死了,有些累。”   秦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不好,那我先把饭菜放进保温,你再休息一下。”说罢,他起身走出房间。   许让等到秦疏离开,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刚的掩饰没有被识破。   他缓缓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思绪却依旧在那混乱的梦境与现实之间徘徊。他伸手揉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梦中的旖旎开始褪色,只是那种奇特的疯狂滋味却久久在他的心头盘旋,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后,他的目光移向了床头的时钟,那幽蓝的数字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嘲笑。看着上面的时间,很好,一会儿吃完饭很快就又到了就寝的时间了。   可真够荒唐的。   自从认识了秦疏,他越来越耽于美色了。   白天、黑夜、现实、梦境,简直无孔不入,无缝衔接,无法无天,无中生有……   许让一脑子的乱七八糟,把自己都逗笑了。大脑放空,他决定不再纠结,起身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喷洒,他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任由那水流顺着他的额头、脸颊、脖颈缓缓流淌而下,滑过他的胸膛、腹部,最后汇聚在脚下,让他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   他取下花洒,冲洗身上的泡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连接着花洒的软管上,依照他的喜好,软管是绿色的,蜿蜒扭曲,十分灵活,就好像——   许让心下一跳,下一刻,软管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戳了个洞,“噗”的一声轻响,水流从中迸射而出,瞬间喷了许让满头满脸。   许让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他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清晰一些,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第277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5   客厅里, 秦疏正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虚假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刚转过身, 就被人一头扑进怀里。秦疏的身体微微一晃, 随即稳稳地将对方抱住。   希薇端着一盘水果从一旁的走廊走来, 看到这一幕, 她的脚步悄然顿住,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而后便默默地转身, 轻手轻脚地退开,将这片空间完完整整地留给他们。   秦疏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只见许让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甚至激动地泛着丝丝水光, 轻声问道:“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许让用力地点头,用一种仿佛从灵魂深处飘出的、略带颤抖且飘忽的声音回道:“我的精神力恢复了。”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   恢复精神力, 这是他期盼已久却又不敢奢望的美梦。看到秦疏, 他才有了真实感。   秦疏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他微微皱起眉头:“这么快吗?我还以为要两个星期后呢。”   听他这个意思, 似乎之前已经在心中为许让设定了一个准确的时间。   许让拉开两人的距离,确认般:“两个星期?”   秦疏笑了:“对啊,你也有预感的吧。”   许让的精神海一直在慢慢恢复, 他确实有预感,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他还是兴奋到难以自已,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将他淹没。   许让紧紧地握住秦疏的手臂,“觉醒失败, 我还以为这辈子就那样了,我恢复了,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以为我还要等很久很久……”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秦疏抬手,将人抱在怀里晃了晃,“别激动,恢复才是正常的,也不看我平时有多努力。”   许让只有脚尖挨着地面,他从秦疏怀里跳下,“跟你说正事呢。”   “我说的是事实。”秦疏语气认真,“为了你,我不怕辛苦。”   许让只接触过他一个树精,无从比较,一时也分辨不清他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故意说些花言巧语。   想不明白,他干脆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知道我要恢复了,怎么不告诉我啊?”   秦疏想,如果提前告诉许让,哪里还能看到他此时孩子般纯粹的喜悦,于是道:“我也不确定具体是哪一天啊,如果提前说了,你到了那天却没有恢复,会不会很失落?”   “那倒也是。”激动的情绪在身体里肆意流淌,许让高兴得摇头晃脑,他微微扬起下巴,“虽然还没有测试,可我有预感,我是S级了。”   秦疏十分捧场,“真的吗?宝宝真厉害。”   许让听到这话,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眉梢眼角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好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了。   这两年,精神力的缺失就像一片阴霾,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愤懑又不甘,他徒劳地用尽办法,想要寻求一条出路,却差点又遭了暗算。   可能古灵也看不过眼,让他遇到了秦疏,给他带来了转机,桎梏着他的枷锁终于被打碎。   现在听到爱人像夸小孩子一样地夸他,有些雀跃,又有些羞赧。   许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走廊那边,对秦疏道:“以后你在外面不要叫我宝宝。”   “可现在是在家里啊?”秦疏皱眉,好似不解。   许让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秦疏恍然,“好,那以后只在……”   秦疏未出口的话被许让一个巴掌拍了回去,秦疏眨眨眼,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   许让一下子跳开,掌心还带着濡湿的痕迹,许让叉开五指,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暧昧的触感驱散。心中又气又羞,就没见过哪棵树这么色的,简直随时随地……   秦疏见好就收,开始不动声色地引导:“按理来说,你就算恢复精神力,也不可能这么快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特别的事情?”许让下意识地重复。   许让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梦。人在睡眠状态下可以更好地恢复体力,那他和秦疏在梦里那样是不是也能——   “对啊,虽然我最近很努力,可距离你恢复需要的量还是不够。”秦疏继续添柴。   许让闭了闭眼,他要是现在还看不出秦疏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星主也不必再当了,趁早退位让贤。   “咦?脸怎么忽然这么红,是发烧了吗?”秦疏凑到许让跟前。   “我才没有发骚。”许让一个嘴瓢,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耳根更是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一把推开眼前的俊脸,“我饿了,去吃饭。”   秦疏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恼羞成怒了呀。   他刚刚的话有些过火,不过看爱人这个反应,也没有多生气。许让一定爱惨了他。   秦疏心情愉悦,发丝都跟着荡漾,随着他的动作,又缓缓落下,等他人到了餐厅,再度恢复成服帖的模样。   希薇看到星主过来,将准备好的饭菜一一端上餐桌。   今天的菜色比以往多了整整一倍,希薇指着靠近星主的四道菜,笑着说:“这些都是秦先生做的。”   秦疏刚好进来,开始争宠告状:“我原本让厨师歇一歇,可希管家担心我做得不合你的胃口。”   希薇有些讪讪,秦先生之前没进过厨房,长得也不像会下厨的样子,没想到一出手就将厨师比了下去。虽然秦先生做出的菜式她没见过,可是菜香扑鼻,只是闻着就知道有多美味,这样一比,倒显得他们平时委屈了星主。   “希薇你不用管他,你也是一番好意,担心我吃不好。”许让给可怜的管家解围。   秦疏走到许让身边,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夹了一块裹着焦糖的东西在清水中蘸了一下,喂到许让唇边:“宝宝,你尝尝这个,拔丝无花果,我的独创。”   许让都不敢看希管家的脸色,这个家伙,明明之前说好了的,怎么还叫他宝宝。   秦疏对此“毫无所觉”,对上他略带责备的目光有些茫然,还将筷子往他唇边递了递,半张着嘴示意他尝尝。   许让看他愣头愣脑,只在心里默默吐槽两句,然后就着秦疏的手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   拔丝无花果外边是一层酥脆的糖壳,有点粘牙,却又奇异地在口中迅速化开,甜润的糖香与无花果本身的清香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果肉软糯绵密,带着独特的芬芳与清甜,每一口咀嚼都能感受到那细腻的质感,许让一下子就被俘获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满足的神情。   秦疏看着他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好吃吗?”   许让连连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特别好吃。”   “刚出锅的时候更好吃,下次再给你做。”秦疏抹去他嘴角的糖渣,顺手吃掉。   希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姨母笑,她默默地转身,这里并不需要她。   秦疏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收回。   许让吃得很认真,小猫吃食一样,秦疏垂眸,目光专注,看着粉嫩的舌尖不时舔过唇角的糖丝,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绮念,但看到许让那单纯享受美食的模样,又硬生生地将那些念头压了下去。   他艰难地移开视线,许让眼神微闪,唇角勾起。   等到秦疏转回视线,看到的就是他沉浸美食的样子。   许让又夹了一块,他没有蘸水,咬了一口,糖丝被拉得长长的,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就在将要断掉的时候,许让伸手将糖丝绕在指尖,然后放入口中吮了一下,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却像是在秦疏的心尖上轻轻挠了一爪子。   秦疏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为许让擦拭去嘴角残留的糖渍,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指腹划过许让的嘴唇,带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许让微微一怔,抬眸看向秦疏,四目相对,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微妙而暧昧的气息,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那若有若无的情愫在缓缓流淌。   秦疏的手指探入许让的口腔,触到软嫩的舌,许让本能地缩了下舌尖,下一刻却又被温热的指腹抵住。   秦疏太过分了!   许让倔脾气上来,舌尖用力,想将闯入者推出去,几次三番,终于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   许让红着脸不动了。   秦疏终于将手指抽出,糖浆与口水融合,黏连出晶亮的细丝。   秦疏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许让,许让受不住地别过头,却被秦疏捏着下巴扳回脸,“宝宝,看着我。”那声音带着钩子,勾住了许让的心,他抬眼看了过去,目光落在秦疏高挺的鼻梁上,再未上移分毫。   秦疏摄取着许让口中的甜蜜,埋下头,沿着许让的下巴舔吻,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将甜蜜涂满他的脖颈。   炽热之后,空气带走了皮肤的湿意,有些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让许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在那不安分的东西探向自己的衣领时,许让终于回神,“不行。”   秦疏听话地停在锁骨的位置,没有坚持,眸底却是幽深的暗火,没关系,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来。   他再度向上,一路吻了回去,这次许让没有拒绝。   这一餐,许让用平时几倍的时间吃完,吃的嘴巴红通通,眼里水汪汪。   吃完饭,他直接躲进了书房,秦疏想要挤进去,被他十分强硬地拒绝了。   他用在秦疏身上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也得分配一些给工作。   虽然卡修斯很能干,很多事情不需要他过目也能处理很好,可依然得过一遍手,至少要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同时,这也是一个态度,让下属知道他对星球事务的关注。   许让查看着一份份文件。   绿洲森林公园运行良好,并根据星民的反馈做出了调整,第一批宾客到来之前,所有的细节都会再进行一次完善。   能源开发方面进行的不太理想,当初从矿石山脉选拔出来的流放犯良莠不齐,他们大多是靠莽干积累的经验,胆气有余,理论不足,实操的时候各种捅娄子,好在伤亡不大。   许让想了想自己可怜的人口,叹了口气,雷暴星作为一颗F级星球,就已经被踢出了宜居星球的行列。   目前人口总数720W,刨除老人孩子智障人士等,只剩下530W,人数少得可怜。   这些人口中的70%都住在星城中,剩下的不是在服刑,就是在努力服刑的路上。   野外情况复杂,随时有丧命的可能,就比如矿石山脉,如果被判十年刑期,能不能活着将刑期走完都是个问题,这也是那边经常发生暴动的原因。   后来,他采取了分化政策,治安好了很多,只是人员分散后,挖矿的速度明显跟不上了,好在电凝胶的研究已见成效,下一步可以考虑一下它在机械方面的应用,解放人力。   毕竟,不大的伤亡也是伤亡,哪怕那些人原本都是犯人。   还有理论型人才,许让开始思考从哪里挖人过来,雷暴星如今的情况已经大有改善,而且会越来越好,再许之以利,应该会有人心动。他将此次前来的宾客名单过了一遍,拟了几个人选出来。   许让继续翻阅,这一份是研究所那边传来的报告。看着上面的内容,他大概明白秦疏昨晚为什么发疯了。   赵博士他们此前发现,EV2经过电流刺激,就会源源不断地分泌电凝胶,只是秦疏上次在电磁谷捕获的EV2数量有些超额,研究所当时建立的比较仓促,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将它们隔开。   这群常年在地底生活的生物,身上附着着一层厚厚的角质层,它们很聪明,聚集在一起就开始不安分,半尺厚的钢板硬是被撞得坑坑洼洼。如果继续放任下去,用不了几天就得冲破实验室,跑到大街上。   电击它们不怕,用气体催眠,睡着了又不能分泌电凝胶,秦疏听说后,就说这件事他有办法。   许让看着跟随文件一起传过来的视频,痛苦扶额,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是人吗?   视频录制的时候应该是受到了干扰,掉帧十分严重,还不时出现空白花屏,秦疏做了什么却依然能够分辨出来。   只见秦疏两只手各拿了一条气根,只是轻轻一抖,上面就有电光闪烁,之后,秦疏就用这两条带电的长鞭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等他从实验室离开,满屋子没有一只站着的生物。   赵博士特别给他留了言:秦先生天赋异禀,希望下次出现类似情况,还能出手帮忙。   许让看着这一行字,这是看出来了吧。   秦疏真是一点儿也没想着隐藏啊。之前只是个树根就引得某些人蠢蠢欲动,若是让人知道秦疏是榕树化形……   许让心中浮现隐忧,他开始思考各种可能,眼中的忧虑逐渐被坚定取代,他是雷暴星的星主,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伴侣。   星币,武器,军队……   上次兰德说,有一个C级星球一年后将会与一颗小行星相撞,那里的人正在外迁。   之前许让还没什么想法,现在嘛,他决定派出智囊团前往那个C级星球,与那边的星主进行洽谈。那里的设备和人口,他都想要。   C级星球可用的东西一定很多,那边不可能全部运走,那些对方弃如敝屣的东西正是雷暴星缺少的,他需要大型货运飞船,越多越好。   他又开始扒拉宾客名单,考虑让他们给自己送飞船的可能性。   一个人负担不起,几个人合送也是可以的,婚期将近,这件事还得早做打算,事不宜迟,他打通了某个人的通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需求透露给对方。   幸好他当年在中央星的时候出手足够大方,否则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结束了跟对方的通讯,他又给盖云留言:我准备扩充军队,接下来你的工作重点是培养几个能用的高级将领。   一个个指令从书房发布出去,许让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直到一阵轻柔的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踝处传来。   那感觉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又似一只节肢虫类在小心试探。酥酥麻麻,过电一般,让他瞬间从工作状态中抽离。   那丝麻痒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似慢实快,许让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按住腹股沟的位置,脸上泛起一抹羞赧与恼怒交织的红晕,咬牙切齿地呵斥道:“秦疏,你给我停下。”   手底下的那股异动戛然而止,紧接着,房门那边传来一声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嗒”声。许让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抹墨绿从锁孔中缓缓抽出。   房门无声地打开,外面却空无一人,许让有些意外,就在他愣神之际,就看到那缕长发优雅地组成两个字:回房。   待他的目光聚焦,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长发又迅速变幻,组成了另外两个字:等你。   “……”   为什么男朋友总能开发出奇奇怪怪的能力。   许让已无力吐槽。   腿间的细软又开始不安分地骚动起来。许让又羞又急,甚至顾不上收拾杂乱的书桌,带着一脸的气急败坏匆匆向房间走去。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灯光自带暧昧,柔和朦胧的光线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空间。   许让迈进房间,房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地关闭。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忽然变得迟缓。   心跳开始不规律起来,如同一只被困在胸腔里的小鹿,疯狂乱撞。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许让恐惧又期待。这种复杂的情感在他的心底交织缠绕,让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秦疏正慵懒地侧卧在床上,仿若暗夜中的魅魔,惑乱人心。此时他衣襟大开,墨绿色的长发肆意地散落在枕边和胸膛上,卷曲蜿蜒,像是某种活物,令人不忍直视。   鼻梁高挺,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侧脸打下一片阴影,愈发衬得他眉高眼深,深邃的眼眸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勾人心魄。   床上的人对着他伸出了手,许让心跳不自觉地加快,甚至能听到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汹涌鼓胀,不断冲击着他的耳膜。   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虽然内心充满挣扎,还是一步一挪地缓缓地走向床边,走进罗网。   …… 第278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6   秦疏长臂一伸, 轻轻一拉,便将许让拽入怀中。   他微微收紧双臂,将许让牢牢禁锢其间, 下巴轻抵着许让的头顶, 喟叹般低语道:“宝宝, 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声音低沉而沙哑, 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 热气喷在许让的耳畔,惹得许让浑身发软,连骨头都酥了几分。   许让强自镇定下来, 将自己的心智从这缱绻旖旎的氛围迷中勉力拉了回来,他用力按住秦疏那不安分、正肆意作乱的手,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 一本正经道:“慢着, 我有事跟你商量。”   秦疏的双手被牢牢摁住,行动受限, 脑袋一偏, 薄唇径直朝着许让领口处的扣子咬了过去,一边咬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你说, 我都答应。”   许让凝眉,秦疏这话听在耳里,怎么都透着股怪异劲儿, 搞得他们此刻像是在私底下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正当交易似的。   还没等他再多琢磨一会儿,前襟的扣子就被解得七零八落。许让又惊又急,连忙捧住秦疏的脸,“你对植物了解多少。”   “应该挺多。”秦疏的双手得到了自由,又开始四处点火。   秦疏原本对植物是没有研究的, 可他现在本体就是植物,而且还是植物成精,天然拥有与其他植物沟通的能力,“你是要搞绿化和种植吗?”这个他应该没有问题。   让他干活好啊,正好趁机多提几个要求,他今天又想到几个新姿势,想要解锁。   许让一愣:“你还会种植?”   秦疏挑眉浅笑:“保证高产。”手指滑到了许让的裤腰。   许让顾上顾不了下,眼看要被扒了裤子,他一个饿虎扑食,用四肢将人缠住,他得先把事情问清楚,若是由着这人的性子来,他也不用干别的了。   许让紧紧箍住秦疏,“那你快告诉我,有没有什么植物能够快速吸收电荷?”   秦疏被他八爪鱼一样地缠住,笑了,都这么多次了,许让怎么还这么天真,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吗?   秦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一个鲤鱼打挺,两人上下颠倒,许让立时被反制住了。   秦疏一手钳住许让两个手腕,另一只手在他的腰间轻轻摩挲着,说:“有倒是有,不过这得看具体的环境和需求。比如百丝藤,它的生物波频十分特殊,可以根据环境来调整,如果能够成功移植,就可以将周围游离的电荷当作养料中和掉。”   许让眉头紧皱,努力忽略着身体上传来的异样感觉,“藤蔓吗?除了辐射变异的,好像都活得不是很好。”   秦疏笑了:“生命的本性是什么?是生存,是掠夺,是抢占。从前资源就那么多,它再努力上限摆在那儿呢。现在却不一样。”   许让追问:“那有没有既能改善环境,还可以吃的?”   秦疏的目光在许让的脸上游移,低头,鼻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晶蕨算是一种,茎叶可以做菜,根部的果实还可以磨成粉,味道很不错,也有营养,但是产量不算特别高。”   许让惊讶:“晶蕨吗?它有毒吧,竟然能吃?”   秦疏吻上他的鼻子:“宝宝,你在想什么呢?生活在雷暴星这样的地方,你就该知道,植物也不只是温和的呀。”   许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脑海中有什么快速闪过,他刚要细想,秦疏却突然含住他的唇,眼神中满是炽热的欲望,“宝宝,问题问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许让还未来得及反应,秦疏的唇便再次覆了上来,这一次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瞬间将他所有的思绪都搅得混乱不堪。   秦疏的动作愈发大胆而深情,他轻轻褪去许让的衣物,如同在拆解一份珍贵无比的礼物。   许让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紧闭双眼,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秦疏的臂膀,身体微微弓起,像是在迎合着秦疏的爱抚,又像是在本能地抗拒着汹涌而来的情潮。最后,在强烈的攻势下渐渐沉沦。   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上升,暧昧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风停雨歇,许让很累,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   精神海中的那只小鱼此时正甩着尾巴游来游去,欢快地吐着泡泡,周身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莹光。许让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雀跃,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生机与活力。   他微微睁开眼,眼神中还带着餍足的迷离与慵懒,看向身侧的人。   相较于他的气息未稳,秦疏与平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唯有发丝稍显凌乱。   注意到他的视线,秦疏看了过来,抬手将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拨到一旁,吧唧一口,亲在他脑门上。   “宝宝,感觉怎么样?”眼底火光跳动。   许让瞬间警惕起来:“别说你还想再来。”   秦疏一脸冤枉,“我只是想问问你精神海的情况。”   许让神色稍松,开始跟他描绘起吐泡的小鱼。   “看来效果还不错。”秦疏伸手摸上他的小腹,意有所指。   秦疏说的是事实,可许让熟知他的本性,这绝不是他要说的重点。   果然,就听秦疏接下来道:“宝宝每天都那么辛苦,我好心疼,让我来帮你把精神养得再足一些。”   许让忙抓过来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声音闷闷的,“不用,我可以自己慢慢提升。”   秦疏欺身过去:“有捷径为什么不走?还是你不喜欢?”长眉压眼,眼角低垂,有些落拓。   许让对着这样一张脸,实在难以违心地说出不喜欢。他嘴唇嚅动两下,说:“我就是觉得太频繁了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别的情侣也是这样的啊。”   “什么情侣?”许让神情严肃,“你在哪看到的?”   是有人想要挖墙角,抑或想通过教坏秦疏腐蚀他,让他无心政事?   许让已经开始阴谋论,然后就听秦疏吐出了一个名字——《情韵108教育全解》   那是星署出版的性教育片,涉及的细节十分全面,一共有108集,可是,那上面的不是真人啊。   作为启蒙教育片,许让也曾在某个年龄段因为好奇看过几个片段,全部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那上面的是假人,为了让人看得清楚,达到教育的目的,假人演示的动作十分夸张,感觉尬尬的,绝对能让人心中的绮念全消。   正常人都知道绝对不能按照那个节奏操作,那样的动作,根本不可能完成。   许让听到秦疏提到108,就有种怪异的搞笑感,他有些好奇:“你看完有什么感受?”   秦疏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教学模板,很不错,每一集都很经典。”   许让一愣,“你看了多少?”   秦疏挑眉,意味深长道:“每一集。”   许让忽然觉得有些毛毛的,他喉结滚动,“怎么可能?那部专题片很长的。”   秦疏向他靠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着许让,“可以用倍速啊,从0.5倍速到10倍速,你没尝试过吗?确实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呢。”   许让大脑开始不受控制,那些生理知识科普,顿时衍生出许多新花样,他不自觉地将自己往被子更深处埋了埋。   秦疏看着他脸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许让喉咙有些发干,隐隐觉得秦疏今晚不会简单放过他。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紧张:“你笑什么?”   秦疏伸出手,一把扯开他的被子,捏住许让的下巴,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宝宝,我觉得那套片子十分具有教育意义,你觉得呢?”   许让打个哈哈,摆脱他的钳制:“我没怎么看,恐怕没办法跟你探讨了。”   “没关系,我学得很认真,可以教你。”   许让理智告诉他不要听,却又好奇一棵树能从那部尬到飞起的教育片里琢磨出什么门道来。   “那些看似夸张的动作背后,实则是在提醒,情事之中,不能过于拘谨,得大胆去探索、去尝试,努力磨合,才能找到让彼此愉悦的方式。”秦疏不紧不慢道,手指也开始不老实,眼看就要突破禁区,许让连忙压住他,不让他再乱动。   “你这解读……也太牵强附会了吧!”许让结结巴巴地反驳道,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一个没注意,顿时被人趁虚而入,一声闷哼从喉间溢出。   秦疏见此,笑意更浓,刻意刺激着对方敏感的神经。   “牵强?你真的这样认为吗?”两人离得很近很近,许让只觉得热气往耳里钻,许让想躲,却又无处可逃。   许让此时已是浑身发烫,抬手想将人推开,只是胳膊软绵绵的都没了力气,倒好似他主动搂抱着对方一样。   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秦疏果然不是人!   他得找些事情让秦疏分散一下过盛的精力,免得他闲得长草,只知道天天盯着他不放。   秦疏还有心思分神,用行动表达控诉,还倒打一耙:“你不专心。”   许让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冲击得倒吸一口凉气,对着这个不要脸的厚脸皮咬牙切齿道:“别废话,快点。”   声线破碎,听在秦疏耳中,如同裹了蜜的钩子,直直往心底钻去。他眼神一暗,薄唇轻启:“遵命,我的星主大人。”   许让羞耻偏头,可恶的家伙,这个时候叫什么星主。   秦疏又是一阵轻笑,许让只觉耳根愈发滚烫,转回视线瞪他,说:“不-许-笑。”   秦疏无奈叹气,“你要求好多。可谁让我喜欢你呢?”   秦疏真的闭了嘴,这一晚,所有的声音都是许让发出来的,他努力克制,可是在倍速的征伐下,一切秩序全部崩坏。   ……   婚期将近,宾客陆续来港,许让每天都在与人周旋洽谈,不仅人才有了着落,还拉了几笔大额投资。   唯有夜里十分烦恼,秦疏学坏了,变着法儿地折腾他。   每次许让都下定决心,绝对不能纵着对方胡来,却每每城门失守,再之后便是身不由己,夜夜如是。   他也找了一些事情,想让秦疏忙起来,比如驯服动物在没有栅栏的情况下,各自在特定的区域活动,解决蓄水问题,扩大绿化面积等,这些随便哪个拿出来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想着总能消停两天。   可是他错了,他低估了秦疏的能力。   秦疏白天确实忙碌,却也没耽误晚上干活,他对有氧运动的热衷简直雷打不动。且因为兼领的那部分工作,就开始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讨薪。   许让是真没办法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平任C。   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周而复始中,两人结婚的日子到了。 第279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7   这次婚礼许让邀请了很多人, 他现在虽然不在中央星了,可那边的人脉资源却是他需要的。还有,他缺钱。   几天后, 他将要与秦疏许下共度一生的誓言, 有些事情, 他不想秦疏从别人那里知道。   一直到拖无可拖, 许让才跟秦疏说起他家里的情况。   彼时, 两人刚经历过一番晨间锻炼,正在许让想着要怎么开口时,秦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   秦疏抬手轻抚许让有些泛红的脸颊,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宝宝,是对我刚才的表现不满意吗?我不介意重来一次证明自己。”   许让横了他一眼, 这个妖精, 从来不知道满足两个字怎么写,因为他这么一打岔, 心底的那点纠结却奇异地消散了。   他转了个身, 变成和秦疏面对面的姿势,正要开口说话, 就被秦疏吻住了。   许让习惯性地迎接,亲了两下发觉不对,连忙挣脱, 用手抵着秦疏的胸膛,不让他靠近,微喘着说:“停,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啊,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噘嘴是想让我亲亲呢。”   秦疏辩解的话一点儿都不真诚,偏偏许让就吃他这一套。他享受秦疏对他的迷恋,这让他有一种特别的幸福感。   许让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他的家世,他的父母,还有他和父亲的关系。   许家是政转商,当时家里的掌舵人是许让的祖父,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   当时正值首脑换届,许家支持的那位惜败,祖父察觉风向不对,怕被清算,与妻子商量后,决定转战商场。   祖母本身就很有经商头脑,又背靠祖父,在商界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堂。   从前她很低调,那段时间却一改往昔,十分活跃,先是给当局捐献了大笔物资经费,向新政府表达臣服和支持。同时积极参加各种活动,慈善晚会上经常能看到许家人的身影。就这样,许家渡过了最初的危机。   不久之后,许政烨在“造星选拔赛”中邂逅兰欣瑶。兰欣瑶出自D级星,却好似迎风绽开的玉瑾花,有一种纯洁的美好,许政烨对她一见钟情,随即展开热烈追求,半年后,两人结婚。   期间,兰欣瑶一路披荆斩棘,强势进入大众视野,她将精神力与歌声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最终摘得总冠军的桂冠,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经常能在网络上看到两人恩爱的报道。   后来,许政烨偶然听到她与另一人的通讯,这才得知对方与他走到一起,并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他是她当时遇到的人中最合适的那个。   对方眼里的光也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是许家,那是野心的光亮。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许政烨十分受伤。许家分支选择的结婚对象出身都比兰欣瑶要好,如果兰欣瑶爱他,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结果她让他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一个天之骄子,却被一个偏远星球的野心女给骗了。从这天起,许政烨对妻子的态度急转直下。   说到这里,许让停了下来,看着秦疏,“你知道我妈为什么没了吗?”   秦疏配合地问:“为什么?”   许让:“因为她想不开。”   兰欣瑶那个时候已经推动了基因激活药剂的普及,在许家站稳脚跟,还有了身孕,自信已经将丈夫攥在了手里,却没想到对方爱的时候那么热烈,转身就能将她当陌生人对待,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从前觉得,她想要的是富贵荣华,声名显赫,事到临头,却发现她什么都想要,事业和爱情,她都无法割舍。   几番努力,她依然没有挽回丈夫的心,她慌了,原本以为孩子出生后,情况能有所好转,最后还是失望了。   不同于外界所传的产后抑郁,她就是接受不了枕边人的冷落,这件事影响到她的嗓子,事业跟着受到了影响,引以为傲的一切似乎都随风远去,最后郁郁而终。   “后面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我爸再婚了,他想挑个简单点的女人,最后选了个最漂亮也最草包的做妻子。”   秦疏明白了,许政烨这是怕重蹈覆辙,“他现在估计很后悔吧。兰女士人美心善,跟他结婚后也一心一意,还十分爱惜羽毛,拥有这样的妻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我妈那样,只是为了往上爬。”许让虽是这样说,可他私心里并不觉得母亲有什么错。她唯一错的一点就是太大意了,让他爸知道了她最初的目的。   前车之鉴,许让避开秦疏的目光,暗自告诫自己,永远也不要将自己最初接纳秦疏的私心告诉对方。   秦疏看着他眼下垂落的阴影,心神微闪,许让不知道,他每次心虚的时候就是这个反应,不敢拿正眼看他。   不过他很大度,谁让他来到人间,他就是给对方“利用”的呢?作为补偿,他多讨要点利息也无可厚非吧。   秦疏已经开始在想晚上要用什么新姿势了。   许让半晌没见他给出反应,疑惑地看了过去。   秦疏瞬间回神,“有一句话叫论迹不论心,谁都有私心,可我们不能因为人的那点私心就否定他做的好事。”   许让笑了,因为秦疏的安慰。   实际上,感情里,论迹也论心。   “宝宝,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秦疏将人抱住,上下其手,“你现在有我呢。”   许让白了他一眼,将这个粘人精推开,佯装没看见他失落的表情:“知道你对我好,你不是说还要去赵博士那边?时间不早了,赶紧起来。”   “最近好辛苦,我要奖励。”秦疏趁机提要求。   “只要你把事儿办漂亮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许让嘴上答应,心里却默默念叨,先把这“洪水猛兽”支开,什么奖励不奖励的,以后再说。   秦疏也不管他是不是真心,许让答应了,他总有办法让对方兑现。   秦疏心满意足地起身穿戴整齐,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给许让抛个飞吻:“宝宝,等我回来。”   许让看着他那副模样,抬手捂住脸,满心无奈,只盼着赵博士能多给他找些事情,别再整日琢磨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儿了。   *   许政烨其实早就抵达了雷暴星范围,只是没有入港。   是愧疚吧。   从前许让在中央星的时候他不觉得对儿子冷淡些有什么。还觉得自己对兰欣瑶母子仁至义尽。   兰欣瑶死了,他也没有抹黑她的名声。   许让是他被骗的证明,可他也好好将人养大了,从来没短过他的资源,甚至还暗自打算将来让许让做接班人。   可是在得知许让不仅觉醒失败,还被安排到雷暴星当星主时,他才发现,他远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重视这个儿子。   精神海枯竭,虽然这些年也有一些针对性药剂面世,也不过是噱头罢了。   截至今天,这样程度的伤害依然是不可逆转的。   许让一直眼高于顶,他拒绝想他离开中央星时有多崩溃。   许政烨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是砸钱将人弄回来,只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许让二次觉醒失败有外人的影子,他不确定对方是针对许让,还是许家。   雷暴星万般不好,可有一样好处,这里足够偏远,能够让许让远离麻烦。   许政烨原本想着将事情解决了就将儿子接回去,只是事情查到今天,他才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让他惊喜的是,许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雷暴星的矿石十分抢手,后来还在生态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许让让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许让的优秀倒显得他这个当老子的太无能,许政烨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少有的几次联系也不是很愉快。   而今,儿子要结婚了。他和许让说秦疏身上的诸多疑点,结果许让根本听不进去,还一副认定对方的口吻。   许政烨愈发担心儿子落入有心人的圈套,再也坐不住,他是过来人,总比他一个毛头小子有见识。   飞船终于入港,许政烨紧握着舷窗的把手,少有的紧张。   乔宁看着越来越近的星球,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她根本就不想来,许让本来就不喜欢她,她又把人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躲还来不及。   可是丈夫说不能让别人看许家的笑话,许让结婚,他们一家子必须得整整齐齐到场,除非她不是他的妻子。   乔宁舍不得许太太的身份,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在场的几人中,只有许卓翼没心没肺,还对着散布绿色的球体吹起了口哨,好像当初狼狈逃离雷暴星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夫妻俩见此,齐齐皱眉。   *   飞行器划破雷暴星的大气层,周围是绚烂却又透着危险气息的能量流,在与飞行器外壳的摩擦中闪烁着火花。   飞行器内部,安静得有些压抑。许政烨身旁的助手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马上就要到星主府了,您看是否需要提前联系一下少爷?”   许政烨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直接过去吧。”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窗外,思绪却飘回到过往与许让相处的种种,那些曾经被他忽视的细节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穿过稀薄的大气层,下方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雷暴星独特的地貌映入眼帘,广袤的土地上一条狭长的矿石山脉散发着幽微的光芒,像是大地的星辰。   远处,一株树庞大到不可思议,高耸入云。许政烨第一次在一棵树上看到宏伟和庄严。   许卓翼也看到了,他大叫一声:“爸,就是那棵树,许让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它变异了,它特别听许让的话,绝对有古怪。”   许政烨黑脸:“许让也是你叫的?那是你哥!”   许卓翼消声了,不再言语,他爸现在脾气臭得很,绝对不能惹。随着距离的拉近,那段痛苦离奇的经历随即被唤醒,且愈发清晰起来。   飞行器在星主府外面停下,许政烨没有看到儿子,有些失望,只是他很快便收敛起神色。   许让其实早就知道他爸今天要来,只是想到同行的还有乔宁,他就厌恶。   秦疏跟他咬耳朵:“宝宝,你如果不喜欢,可以让他们住在外面。”   “不用。”许让一口回绝,“那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只能说不愧是父子,在这一刻,两人的想法惊人的相似。   大门缓缓打开,许让和秦疏等在门口。   许让看到父亲的那一刻,眼神有轻微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至于其他两人,他直接当作空气无视掉。   秦疏则站在他身旁,微微侧身,靠近许让,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搭在许让的腰间,轻轻捏了一下,低声说:“宝宝,别紧张。”   许让横了他一眼,却没有躲开。   许政烨走进大厅,目光先落在儿子身上,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乔宁陪在他身后,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许让,意识到自己露怯,很快又昂首挺胸。   许卓翼这个时候倒是懂事的没有说话,只好奇地看向许让身侧。   哪怕见惯了帅哥美女,这位的容貌也是顶尖的了。   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秦疏看了过去,只一眼,许卓翼后颈寒毛竖起,忙收回了视线,再不敢乱瞄。   秦疏向前一步,打破了沉默,礼貌地向许政烨微微鞠躬:“爸,欢迎您来参加我和小让的婚礼。”   “……”   许政烨眉心狠狠一跳,审视着秦疏,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就是秦疏?”   秦疏微笑着回应,眼神却毫不退缩。   许让见状,拉了拉秦疏的衣袖,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对父亲说:“爸,远道而来辛苦,饭菜马上就好,不如先去看看房间。”   许政烨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怕把这小子惹毛了,到最后烦心的还是自己。   这时,秦疏却走到许让身后,悄悄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许让的肩膀上,对着许政烨说:“爸,我知道您可能对我有所疑虑,但我对许让的感情是真心的,我会好好照顾他。”   许让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想要挣脱秦疏的怀抱,却被秦疏紧紧搂住。   许让看对面三人脸色跟调色盘一样,竟有种诡异的满足。   许政烨想说什么,许让却突然说:“爸,如果您是来祝福我的,我欢迎。至于其他的,就不劳您操心了。”   希薇适时上前,领着三人去看房间。   许让终于挣脱了秦疏的怀抱,秦疏也不恼,转而牵起许让的手,十指紧扣,还得意地晃了晃。许让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由他去了。   许政烨回身就看到这一幕,既视感太强,许政烨在许让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心中五味杂陈,忧心忡忡。   这个叫秦疏的年轻人,简直太有心机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秦疏时不时地在许让耳边低语几句暧昧的话,许让又羞又恼,却也只能暗暗瞪他,而这种微妙的互动,都被许政烨看在眼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秦疏绝对是故意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勾引自己的儿子。   许让平时那么精明,却偏偏被他的装腔作势蛊惑,许政烨真心忧虑了。   之后的时间,他亲眼见识到了雷暴星的发展前景,同时也认识到许让对秦疏有多纵容,许政烨眉头简直拧成个“川”字。   许政烨漫步在星城的街道上,因为星主明日大婚,街道上非常热闹,很多商铺都在搞商品促销,每个店铺门口都挤满了人。   许政烨置身其中,再次赞叹儿子的头脑。   旁边是一家售卖绿植的店铺,整条街上数他家的生意最火爆,客人进进出出,川流不息。   这边的人喜欢绿植很正常,可十个人里面有十个购买的是榕树盆栽,这就很稀奇了。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令他心脏骤缩,下意识地侧身一闪,躲在了街边一根粗壮的石柱后面。   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探出半个脑袋,目光紧锁着那人,心中翻涌起无数个疑问。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那么,他此番前来,意欲何为?他的目标是许让,还是自己?种种猜忌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心底剧烈涌动。   正在他满心疑虑时,只见那人脚步陡然加快,径直迎向了另一个方向走来的人。   许政烨的瞳孔急剧收缩,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纵使隔了一段距离,可那人一头海藻样的长发高高束起,在人群中是分外显眼,不是秦疏还能是谁?   原来,秦疏竟然是他的人吗?   许政烨只觉头皮发麻。 第280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8   “爸, 你鬼鬼祟祟地干嘛呢?”   一道声音突兀地在耳畔响起,许政烨吓了一跳,忙把蠢儿子拽到柱子后面, 示意他闭嘴。   然后去看那边的两人, 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才压低了声音喝道:“叫什么叫。”   许卓翼委屈, 却又不敢反驳, 他爸要是生气,会直接断了他的零花钱,没有星币的日子他可受不了。   可他又实在是好奇, 他爸很有些成功人士的包袱,在家都端着,更何况在外面了。   他东张西望, 然后就看到了某人, “诶?那不是娄成威吗?他怎么跟秦疏在一起。”   娄成威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他爸却明令禁止他跟这人接触, 说来也和上一代的恩怨有关。   当初娄成威的祖父娄轲是首脑候选人, 他爷爷是娄轲的追随者,政治角逐是不见硝烟的残酷, 娄轲棋差一着,祖父担心被推出去背锅,果断选择另觅出路。   许家从此转战商场, 娄家却依然深耕于政坛,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时移世易,如今,娄成威的叔叔再次成为首脑的热门人选。   现在,秦疏跟他搅和到一块儿, 许卓翼脑子难得灵光一把,“爸,秦疏不会是娄家特意派来接近我哥的吧。”   许政烨心中也是如此想法,听到许卓翼这话,却道:“不要胡说八道。”   远处,娄成威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正和秦疏说着什么,神态带着热络。在他对面,秦疏则微微颔首,不时回应几句。许政烨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事关许让,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许卓翼瞧着父亲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奇心愈发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凑近了些,小声嘟囔:“爸,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哥猴精猴精的,不至于被人骗财骗色吧。”   许政烨闻言,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许让是精明,可那也得分事情,许政烨以己度人,觉得自家儿子在感情上单纯得很,真上头了被人蒙在鼓里还浑然不知。   许卓翼撇了撇嘴,却也没敢再吭声。这时,只见秦疏和娄成威似乎谈完了事情。   娄成威转身大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秦疏则整理了下衣衫,抬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跟着姓秦的,我跟娄成威。”许政烨当机立断,拽着许卓翼就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   许卓翼被父亲扯得一个踉跄,嘴里小声抱怨:“爸,还是算了吧。”他总觉得秦疏邪门得很,不太想跟。   许政烨咬着牙低声呵斥,“少废话,明天就要举行婚礼,要是真让秦疏背着许让干出点什么猫腻儿,那才叫丢人丢到家了。”然后就追着娄成威的方向走了。   许卓翼无法,只能追上另一边。他刻意与秦疏保持着一段距离,佯装若无其事地混入人群,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秦疏的背影。   许卓翼一路尾随,七拐八拐地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市,周围骤然冷清下来。   眼瞅着秦疏拐进了一条更荒僻的小巷,许卓翼顿住了脚步,神色犹豫。   想到他爸的话,要是明天许让真被人骗婚,丢的可是他们许家的脸,他咬了咬牙,抬步上前。   刚踏入小巷,许卓翼心里就是一咯噔,眼前的地面投下一片阴影,蜿蜒的扭曲的形状化成灰他都记得,是气根!   许卓翼掌心开始幻痛,他想要转身离开,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钉死在地面,动弹不得。   隐蔽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影。   许卓翼看到他,心下一松,太好了,不是气根,是头发。   只是,他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只见对面的人头发瞬间暴涨,他还没消化这反人类的一幕,就已经被吊了起来。   许卓翼双脚离地,身体在空中无助地晃荡着,惊恐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急促紊乱起来。   他想要呼救,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几声干涩的“咯咯”声。这一瞬间,许卓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许卓翼拼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颤抖得厉害。   秦疏此时才从阴影里踱步而出,他微微扬起下巴,墨绿色的长发还在空中肆意舞动着,像是灵活的触手。   秦疏的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跟了一路,怎么这个时候反而怕起来了?”   “我……,你要是敢动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此刻,搬出父亲成了他唯一的底气,尽管这话在眼下这情形听来,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秦疏面色不变,一缕发丝如灵动的绸带,缓缓缠上许卓翼的脖颈,微微收紧,许卓翼呼吸变得艰难,脸色很快涨得紫红。   死亡的绳索套在脖子上,许卓翼毛骨悚然,他挣扎着说:“我……我错了,求你……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放了我。”   秦疏面无表情地看着许卓翼,仿佛对方的狼狈与他无关,许卓翼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时,缠绕着他脖颈的头发骤然松开,许卓翼像个破布袋似的,重重摔落在地。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腑咳出来一般。劫后余生的后怕如黑色潮水,让他四肢发软,瘫成一摊烂泥,试了好几次,却愣是连一丝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秦疏抬步上前,缓缓朝着许卓翼走近。许卓翼瞪大了双眼,眸中满是惊恐与戒备,眼睁睁看着秦疏步步紧逼,慌乱之中,他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双手撑地,拼命往后挪蹭,粗糙的地面磨破了掌心,他也全然不顾,只想离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煞神远些。   秦疏终于在许卓翼身侧站定,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狼狈不堪的人,说,“我要你做件事。”眼神淡漠,不带一丝温度。   许卓翼瑟缩着身子,脖颈下意识地往回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慌不迭地问道:“什……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此刻的他,只剩求生的本能。   “你肯定能做到,如果做不到……”秦疏故意拖长了尾音,微微眯起双眸,那未尽的话语仿若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寒光闪闪,只消稍稍落下,便能将他彻底碾碎。   许卓翼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成了冰碴,他哪敢再听秦疏把话说完,急忙抢话道:“能,我肯定能!”那音量拔高了好几度,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笃定,仿佛只要应下此事,便能立刻从这可怕的境地里脱身。   “好,那你听着……”秦疏微微俯身,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久后,小巷归于平静。   许卓翼抹了把冷汗,看着狭窄的天空,暗暗发誓,这辈子他再踏上雷暴星,就,就让他穷困至死。   ……   许政烨回去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通讯联系许让,半天也不接,一问才知道正在忙跟人开会。   直到黄昏,大门打开,是许卓翼回来了。   他将人叫过来,问:“怎么样?”   “爸,你想多了,那个谁根本没问题。”许卓翼说着就往房间钻。“不跟你说了,这一下午累死我了。”   “等等,你给我回来。”许政烨气道。   回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许政烨正要去抓人,刚好许让回来。他也顾不得小儿子了,忙将人拉到书房,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许让。   许政烨神情严肃:“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初在你的觉醒药剂中动手脚的幕后黑手正是娄家,这婚,不能结。”   许让皱眉:“爸,你是不是忘了,在法律上,我和秦疏已经是伴侣了。”   许政烨急了:“那就解决婚姻关系,那个秦疏有问题,他接近你别有用心。”   许让听到他爸的话,笑了:“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秦疏不会害我。”   许政烨被他话中的深意刺了一下,“人心难测,你怎么敢确定。”   “我就是知道。”许让看了他爸一眼,随即缓缓闭上双眸,周遭的空气仿若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悄然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许政烨瞬间瞪大了双眼,这是精神力。   似乎还觉他受到的震撼不够,片刻后,许让周身似被一层淡蓝色的光晕轻柔包裹,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如同灵动的绸带,在空中蜿蜒游走、肆意舒展。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许让猛地睁开双眼,那些原本四散游离的精神力迅速收拢,精准无误地朝着房间一角摆放的花瓶袭去。   “啪”的一声脆响,花瓶应声炸裂,碎片纷飞却又在离地半尺的空中诡异地悬停住,而后缓缓落地,一片碎渣都未曾溅出。   “我就是知道。”许让转向许政烨,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十分骄傲的语气道,“因为,他治好了我的精神力。”   “爸,我的精神力不仅恢复了,还比从前更强了,如果秦疏真对我别有用心,”许让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也只会是因为喜欢我。”   许政烨:“……”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虽然无语,但不得不说,许政烨满心的疑虑在儿子这番实力展示下,开始动摇。   可多年商场打滚铸就的谨慎,让他仍无法放下心来。“就算他待你不错,可娄成威今日还与他私下碰面,这难道是巧合?说不定他正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手段取得你的信任。”   许让没有反驳,只是将掌心摊开,一小簇精神力凝聚其上,幻化成秦疏的模样,发丝眉眼栩栩如生,连衣服的褶皱都复刻得惟妙惟肖。这才开口:“这样的手段吗?”   许政烨久久无法回神,精神力具象化,他一时有些失语:“这至少得是S级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许让眼神有一瞬的飘忽,看着眼神殷切的老父亲,敷衍道:“保密。”   精神力对一个人来说相当于第二生命,秦疏让儿子重构生命,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感激。   许政烨心头忽然轻松很多,就好像长久以来压在那里的石头被挪开了。虽然秦疏在他眼中依然疑点重重,许政烨却没有再追问,这是对儿子的尊重。   “你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许政烨哼哼两声,“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许让在父亲身上感受到了真切的关心,心头微微一软,也就收起了身上的毛毛刺:“爸,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被人蒙在鼓里受了伤害。可秦疏于我而言,是这世间最特别的存在,有些事,我心里有数。”他的声音极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许政烨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只是这娄家的事,绝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既然敢在你的觉醒药剂上动手脚,难保不会再使出别的阴招。即便秦疏眼下待你真心实意,可他跟娄家有了牵扯,往后变数太多。你找个时机旁敲侧击,问清楚他和娄成威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让不以为意,“直接问他就行,秦疏不会瞒着我的。”   许政烨:“……算了,随便你。”一甩袖子,走了。   只是没过几分钟,他又回到书房,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通讯器,递到许让手上:“这是公司新研发的加密通讯器,信号极强,配备顶级的加密防御系统,不受环境干扰,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许让指尖摩挲着那冰凉的外壳,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谢谢爸。”简单的三个字,却饱含着多年来鲜少流露的父子温情。   “哼,谢什么,别到时候真被人算计了才想起老子的好。”   许让摆弄着通讯器,随口问道:“它的防御原理是什么?”   “左边的凹陷看到了吗?遇到危险就按下去,可以释放高频电流,瞬间就能将巨角犀放倒。”对于这个设计许政烨显然十分得意。   许让闻言,兴趣缺缺:“放电啊。”   许政烨没有察觉他语气中的细微变化,继续道:“虽说你如今实力大增,但多一份保障总归没坏处。”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秦疏迈着闲适的步伐走了进来,看到里面两人,微微挑眉:“爸也在啊,需要我回避吗?”   他边说边走到许让身旁,自然而然地揽住许让的肩膀,压根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   许政烨看他依然不顺眼,却也没有摆脸色,只道:“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希望你心里清楚这场婚事的分量。”   秦疏微微颔首,收紧揽着许让的手臂,脸上的笑意不减,“爸您放心,我们的婚礼一定完美无瑕。”   许政烨见状,眉头微皱,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撂下一句:“你明白就好。”转身离开了书房。   待房门合上,秦疏顺势凑近许让耳畔,委屈低语道:“宝宝,咱爸这是对我有意见啊。”温热且撩人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引得许让身体下意识微微一颤。   许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直言不讳地质问道:“你和娄成威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   秦疏长臂一伸,将许让稳稳搂进怀里,下巴轻抵着他的肩膀,不紧不慢地开口:“远道而来,我总不能让人白跑一趟,便让弟弟帮忙送上了一点儿小礼物。”   许让愣了一下,压根没料到这事还牵扯到许卓翼,满脸狐疑地追问:“你做了什么?别卖关子,快说。”   秦疏眨了眨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眼下,咱们还是先做些婚礼前的准备,嗯?”话还没落音,细密如雨点般的吻就簌簌落在了许让的脸上,所谓的“准备”是个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许让也是服气,这人的脑袋里就不能想点儿别的?满心无奈的他抬手用力推了推秦疏,可秦疏的怀抱紧实得如同铜铸的堡垒,纹丝未动,反倒衬得他的推搡绵软无力。   他瞪着秦疏,佯装恼怒道:“你少来这套,每次碰上不想说的事儿,就用这招来岔开话题,真当我好糊弄呢!就许卓翼那猪脑子,你可别把他给坑死了。”   秦疏低笑出声,笑声在许让耳畔轻轻震颤,他微微松开许让,双手却仍扶着对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解释:“放心吧,宝宝,这件事交给他,绝对本色出演,事半功倍。”   许让被他说得好奇心起,心里像有只小猫在不停挠抓,愈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奈何不管如何追问,秦疏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秦疏揽过他的腰,熟门熟路地推开书房的暗门,进了卧室。秦疏边走边说:“礼服又改了些小细节,来,再试一遍,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一提到婚礼礼服,许让的注意力总算被成功转移。目光投向衣架,一件件精致华美的服饰整齐悬挂在那儿,布料上乘,绣工精美绝伦,还点缀着细碎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移不开眼。   秦疏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一件白色礼服,领口与袖口处用银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衬得整件衣服贵气逼人。   他将礼服递到许让面前,眉眼含笑,那目光像是黏稠的蜜,直直地黏在许让身上,看得人耳根发烫。   许让被他瞧得双颊泛红,有些不自在地接过礼服,说,“我要换衣服了。”   明显是在赶人。   秦疏揶揄道:“害羞啊,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许让心跳如鼓,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逃避似的转身背对着秦疏,开始手忙脚乱地换装。   秦疏则站在一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许让的背影,那眼神起初还带着点玩味,渐渐地,愈发幽深,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暗流涌动。   待许让换好礼服转过身来,秦疏的眼神又黑又亮,果然,只有在灯光下,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才最美。   他上前环住许让的腰,微微低头,鼻尖轻触许让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洒,呢喃道:“我家宝宝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明日婚礼,定能惊艳全场。”   许让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想要推开秦疏,却被秦疏顺势握住手腕,一个利落地转身,将他抵在墙边。   秦疏的唇急切地压下,先是温柔地触碰许让的双唇,仿若羽毛轻拂,继而舌尖轻轻一顶,加深这个吻。   许久,唇分,许让气息不稳,双颊绯红地推他:“你……,礼服都皱了。”   秦疏却仿若没听见一般,又在许让嘴角偷亲一口,手上一个用力,就将人抱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将人放倒在床上。   长腿一跨,支在许让身体两侧,手已经伸向他的衣领,俯身,压低了声音说:“没关系,脱下来就不会皱了。”   秦疏肆无忌惮地散发魅力,许让看着上方的人,喉结滚动,最后只咕哝一句:“我就知道。”语调里三分认命、七分羞赧,尾音还未彻底消散在静谧的空气中,秦疏的唇便再度压了下来,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整个世界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屋内,温度持续攀升,炽热得仿若盛夏午后的蒸笼,情浪肆意弥漫,丝丝缕缕地涌动在每一寸空气中。   破碎的声音、急促的喘息交织成绮靡的乐章,在这私密的空间中不断回荡,一切都变得潮热起来。   许让的意识仿若坠入了一团绵软的云朵,飘飘忽忽、混沌不清。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恍惚记起礼服的事情,心底暗自庆幸起来:幸好礼服多准备了几套。   这般想着,思绪却又很快被秦疏搅得七零八落,在爱人炽热的怀抱与霸道的攻势下,再无暇去顾及其他,彻底沉溺在这热烈缱绻里。 第281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29   阳光透过巨大榕树那茂密的枝叶, 洒下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斑,宛如梦幻的碎金铺满了整个第九区。   曾经荒芜的原野,如今已成为一座铺满新绿的森林公园, 而秦疏和许让的婚礼, 就在这一片生机勃勃中举行。   宾客将两人围在正中, 或站或坐。间或互相交谈两句。   从前在中央星, 许让就是最亮眼的那一波,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外人不是很清楚,但关于他精神力丧失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许让离开中央星, 在别人看来就是失意者独自逃开舔舐伤口,甚至带着自暴自弃的意思,所以才会跑到一颗F级星球做星主。   等到他们接到请柬前来, 才发觉雷暴星已经今非昔比, 虽然空气中的电荷太过活跃,某些区域的辐射强度依然不适合人类活动, 但通过这几天对雷暴星的了解, 这里已经是一颗准D级星球了,如果基础建设跟上, 那再升一级也有可能。   何粲与东桥等人在人群中穿梭,看到腕上没戴防护手环的就上前分派。   外来人口过多,很多人习惯用精神力, 未免发生意外,许让大手笔地给每位来宾都准备了手环。   这种手环带有电凝胶涂层,可以有效隔绝电流对精神海的刺激。   相信今天过后,雷暴星会迎来一大波订单。   上午十点,在众人的注视下, 秦疏与许让携手而来。   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秦疏,出色的外形让人天然生出好感。   有今天刚到的人询问其他来宾:“这位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植物学家。”   询问的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来,雷暴星的绿化跟许让这位新婚伴侣脱不了干系了,难怪。   人群中央,秦疏的目光注视着许让,眼底仿若燃着两簇炽热的火苗,要将眼前人灼烧进灵魂里。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静谧得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秦疏在司仪的提示下说着誓词:   “在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变成了一棵会开花的树,开始为你神魂颠倒,你是命运赐予我的礼物,独一无二,无可替代。余生我会敬你爱你,直至霜发满头,步履蹒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秦疏的声音温柔坚定,一字一句仿若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流出。   许让听着对方情真意切的誓言,眼眶发烫,酸涩之意直逼鼻尖,他忙不迭地深吸一口气,试图借此眼底的湿意,嘴角微微上扬,佯装嗔怪道:“你把话一股脑全都说了,这下可好,让我说什么?”   “你不需要说。”秦疏嘴角噙着一抹宠溺至极的笑,上前一步,将许让的手握在掌心,微微俯身,额头轻抵着许让的额头,语气认真,“只需要看着我做。”   许让微微仰头,靠近秦疏,一句“我信你”消失在两人的唇间。   一阵轻柔的微风吹过,身后的大榕树像是心有灵犀般,一朵朵淡雅的小花次第开放,一直向远处延伸,开遍榕树的每一条分支。花苞的颜色由浅及深,从淡雅的米黄逐渐过渡到浪漫的粉红,如同被阳光吻过。   看到这一幕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的是花吗?怎么做到的?   可是那花瓣层层叠叠,细腻如丝绢,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清新而迷人的芬芳。无声地诉说着真实。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漫天花瓣随风飘落,像是下了一场如梦如幻的花雨,落在众人的肩头、发间,为这浪漫的时刻更添几分诗意与唯美。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却又美到极致的景象所震撼,惊叹声此起彼伏,现场的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一瞬间,人声鼎沸。   许让也被这一幕震撼,看着秦疏,眼中满是惊喜。   下一刻,周围的气根缓缓聚拢,环绕在秦疏与许让身侧,像是天然的帷幕,隔开了周围的视线。   秦疏倾身,去吻他的爱人。   许政烨透过垂落的气根,看到自己的儿子跟人吻得难舍难分。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再看身侧,乔宁一脸的羡慕,至于小儿子……   许卓翼那臭小子哪儿去了?   许卓翼此时正沿着既定的轨迹,晃晃悠悠,等着兔子自己撞上来。   *   娄家原本的计划是解决许政烨和许让,接管许家的财富,这本来就是许家欠他们的。只是许让出事后,许政烨察觉了什么,他们不好再动手。   娄成威为人谨慎,在许让离开中央星后,也没有放松对他的关注。   后来,通过蛛丝马迹,他推测出秦疏是一位隐藏的精神力者,且天然对植物亲和,那棵大榕树应该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后来收集的资料也佐证了这一点。   这样的人才,如果能够招揽到麾下,对娄家有利无弊。为此,他特意前来雷暴星,只是过来才得知,秦疏早就已经被许让笼络住。   他特意接近对方,却收获不大,而且,秦疏和许让两人婚礼在即,正是感情深厚的时候,原本的计划也就行不通了。   娄成威退而求其次,想要在他们的婚礼上制造混乱。   今天观礼的宾客中不少都家世显赫,如果能够让他们与许家交恶,许家的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他们大可以浑水摸鱼,如此也算不虚此行。   娄成威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人身上,想要做些什么并不难。   雷暴星本来就是一个流放犯和盗贼聚集的星球,他有信心不会让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片森林一家独大,那些看似普通的气根,其实都是某人的“眼线”。   娄成威刚将空气弹拿出来,周围的气根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迅速从四面八方涌出,瞬间将他紧紧缠住,高高吊起在半空之中。   娄成威被这突然的变故一惊,努力想要挣脱气根的束缚,只是他是被吊住了双脚,大头朝下,再怎么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情急之下,他用上了精神力,几乎是下一刻,精神海便是电击一般的疼痛,整个人如死鱼一般打起了摆子。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意识才缓慢恢复。   精神海有如针扎,他的精神力不会受到影响吧。娄成威心下惊惧,却又不敢再动用精神力查探。   他既然来到这里,自然知道雷暴星的与众不同,可有些事没有亲身经历,很难感同身受。   之前他就是心存侥幸才会动用精神力,知晓了其中的厉害,他怕自己再轻举妄动直接被电成智障。   正在他想着要如何脱困的时候,看到了一道身影向这边走来。   等看清来人时,娄成威眉头先是蹙起,只是很快又舒展开。   是许卓翼那个草包。   娄成威觉得有些奇怪,许家人向来在乎颜面,许让正在举行婚礼,许卓翼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他心下虽有疑虑,却并没有打草惊蛇。   许卓翼也许是走累了,随便找了一根粗大的气根靠着,并没有注意到附近还吊着一个人。   从娄成威的视角,能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   起初,许卓翼只是发呆,过了几分钟,他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似乎是因为什么而纠结,愤怒、委屈、不甘,表情过于丰富,就是错认都不可能。   如果换一个人,娄成威肯定会怀疑。可现在下面的这个是许卓翼,那个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那个他们连算计都不屑的许家二儿子。   娄成威开始谋划起来,要如何取信对方。就在这时,许卓翼开始碎碎念,无外乎星币、飞船之类的话。   娄成威心下轻视,按理来说,许卓翼也是A级精神力者,A级虽然比不上S级,可也是高阶精神力者了,随便上进一些也不至于张手跟家里人要这要那。   可草包就是草包,即便S级,也只会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娄成威大脑开始充血,决定不再忍耐,他晃动了几下手脚,引起对方注意。   许卓翼听到动静,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弹跳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他瞪大了双眼,慌乱地扫视四周,待瞧见倒挂在半空的人时,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他下意识往后连退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跟头,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娄成威,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娄成威心下又是一声“蠢货”,脸上却是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只是他不知道,大头朝下的姿势让这笑容显得格外诡异:“许二少,快救救我!我今儿个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莫名其妙就被这些鬼东西给吊了起来。”说着,还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气根随之晃荡,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地断开。   许卓翼虽然早有预料,看到气根他还是手脚发软,只是想到某人的可怕,他也只能死撑了。   而且,看到娄成威这样,还有些暗爽,只要被缠起来的不是他,这场景还挺有意思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许卓翼却是冷哼一声,用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口气道:“少在这儿装可怜,谁知道你背地里搞什么名堂,说不定就是图谋不轨才落得这下场。”   娄成威心下暗骂,说出口的话却依然温和:“你误会了,我也是听说许让结婚,这才特意赶了过来,哪承想这些东西这么邪门。”   许卓翼嘲讽:“拉倒吧,如果当初不是你在背后搞鬼,我妈就不会做下错事,我妈要不做下错事,许让就不会来到雷暴星,许让要不来雷暴星,我的飞船就还是我的。”   娄成威没想到许家已经查到了他,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他连忙打断许卓翼的碎碎念,语气蛊惑:“可是,如果没有我,你爸永远也不会考虑让你做继承人。”   “许让精神力都恢复了,现在也轮不到我了。”许卓翼话一出口才惊觉失言,瞬间闭嘴。   娄成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失声道:“你说什么?” 第282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30   许卓翼脸色骤变, 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抬手捂住嘴,仿佛这样就能把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给塞回去。   见娄成威一脸了然, 他只能强装镇定, 支支吾吾地试图补救:“我……我什么都没说, 你听错了!”   娄成威怎会轻易放过这关键信息, “原来是这样吗?我就说, 精神海被废,怎么可能会恢复嘛。”   许卓翼见对方被说服,瞬间松了一口气。   娄成威把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看来事情是真的了。   娄成威一颗心怦怦直跳,压抑着激动,与许卓翼说些闲话, 趁着对方不备, 忽然道:“许让的精神力恢复跟秦疏有关吧。”   “可不,好事都让他碰上了。”许卓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再度失言, 他二话不说, 抬腿就要走人。   娄成威哪肯罢休,下意识挣扎, 顿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心急如焚地说道:“许二少,别走, 先放我下来,我必有重谢。”   许卓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瞬间打起了小算盘,他别的不行,要钱最是拿手了。   于是佯装不耐烦地摆摆手, 冷哼道:“哼,重谢?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娄成威见许卓翼有所松动,忙不迭地抛出诱饵:“许二少,只要你放我下来,我手上有几架最新款的飞行器,任你挑一个。”   许卓翼瞪大了眼睛,佯装被这丰厚条件打动,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可转瞬之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又迅速将那抹意动压了下去,换上一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神情,吞吞吐吐道:“这……虽说你开出的条件是挺诱人,可你跑到这里来,恐怕没安好心吧,要是让我爸他们知道,我就完了。”   娄成威:“你放心!只要你我嘴巴都闭严实了,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娄成威最是懂得守口如瓶的道理,你就把心妥妥地放进肚子里。”   许卓翼双手抱胸,歪着头,冷哼一声道:“空头支票谁不会开啊?动动嘴皮子的事儿,简单得很。这会儿你说得好听,指不定回头一落地,就翻脸不认人了。”   娄成威看着许卓翼那副贪婪又难缠的模样,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厌恶,暗暗啐了一口:真是个见钱眼开的草包!   可眼下形势逼人,自己还指望着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无奈之下,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咬着牙道:“这样,我给你一笔丰厚的星币做报酬,即刻到账,绝不拖延,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许卓翼仍不满足,得寸进尺地开始提要求:“再拟一份飞行器转让协议。”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可事已至此,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娄成威咬咬牙,“好,我答应你。”   不多时,许卓翼收到了电子协议和转账信息,查探无误后,他闭上双眼,调动起体内的精神力。   娄成威见状,先是一惊,下一刻脚上一松,直直地落在地上。他顾不得此时的狼狈,质问道:“你怎么能使用精神力的?”   许卓翼扬了扬手腕,得意道:“我有电阻环啊。”   “电阻环?”   “每一位被邀请来的宾客都有……”许卓翼有些不耐烦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娄成威简直想要呕血,为什么他早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现在他的精神海依然十分不舒服,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情况,便道:“你还有多余的吗?”   许卓翼面色犹豫,娄成威一看有戏,“我跟你买。”   “很贵。”许卓翼说。   在又付出了一大笔星币后,娄成威终于拿到了电阻环。他立刻查探起精神力,随即心下便是一沉。   他的精神海受损了!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飞行器。”许卓翼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要走。   娄成威哪里肯让,他连忙将人拦住,“许让的精神力到底是怎么恢复的。”   许卓翼眼神警惕。   娄成威:“只要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你把内情告诉我,回头我动用家里的人脉给你在政府谋个差使,让你彻底摆脱许家的束缚,自立门户。你想想,以后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自己当家做主,多威风!”   许卓翼有片刻的心动,可他爸耳提面命,让他离娄家人远点儿,当下道:“我不要差事,你给我弄辆飞船。”   娄成威一方面觉得许卓翼没出息,同时暗恨对方的贪婪,最便宜的飞船也要十几亿星币,娄家如果有钱,也就不用惦记着搞许家了。   “一个消息不值这个价,想要飞船,你得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来。”   许卓翼对飞船和星币向来没什么抵抗力,犹豫再三,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上前几步凑近娄成威,压低声音道:“行,我就信你这一回。不过你可得记住你说的话,要是敢反悔,我跟你没完!”   说罢,他还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继续说道:“许让能恢复精神力,全靠他身边那个秦疏,具体怎么做到的,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秦疏有一手操控植物的诡异本事,说不定就是用那些邪门植物调配出什么药剂,给许让治好了。”   娄成威听得心头一震:操控植物?那可就不是简单的植物亲和了,这秦疏究竟什么来头,竟有这般奇特手段。   还没等他再多琢磨一会儿,许卓翼又接着说:“还有啊,秦疏平日里神出鬼没的,连我爸都摸不透他。这次婚礼,要不是看在他帮许让恢复了精神力,我爸都差点搅黄了。”   娄成威追问道:“许让恢复精神力后,实力怎么样?”   “谁知道呢,应该有S级了吧。”许让撇嘴,想装作不在意,语气里的酸意简直都能闻到味儿了。   娄成威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你可不要拿假话诓我。”   许卓翼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道:“我是A级,他能轻易将我压制,你说呢?”   娄成威已经信了他的话,同时心里充满了嫉妒,嫉妒许让,更嫉妒许家。这财运未免也太好了吧,能够恢复精神力的药剂,一旦面世,绝对会引起轰动。   而且,这种药剂说不定还有提升等级的作用,这背后代表的东西可太多了,如果能够拿到配方……   娄成威心头火热,他仿佛看到自己凭借这神奇的药剂配方,在星际间呼风唤雨,那些家中有精神损伤患者的家族,恭恭敬敬地奉上资源,求他匀出几滴珍贵药剂。各路权贵纷纷巴结讨好,自己名下的产业更是会如滚雪球般疯狂扩张,再不用仰仗叔叔一家,彻底摆脱如今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他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   至于许卓翼,哼哼,等到事成之后,没了利用价值,他一定要让对方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   娄成威眼珠一转,“秦疏平日里跟哪些人来往密切?”   许卓翼双手抱胸,装作回忆的样子,缓缓说道:“秦疏这人平时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见天黏着许让。硬要说来往密切的,也就是跟研究所里的那几个走得近些。”   娄成威若有所思:研究所吗?   ……   另一边,婚礼仪式已经结束。   许让有意将这场婚礼打造成一场大型的交流宣传会,所以在布置的时候下了很多力气,宾客们徜徉于林间,欣赏着雷暴星的山川风物。   许让拉着秦疏与人交谈,寻求更多的合作者,秦疏欣赏着伴侣事业心爆棚的魅力,不一会儿就开始心猿意马,手指在对方腰间摩挲。   许让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秦疏凑到他耳边,亲昵地抱怨:“宝宝,你都冷落我好久了,自打宴会开始,我都快成透明人了。”   许让也知道冷落了他,小声安抚:“你正经点,机会难得,不要捣乱。”   “我哪敢捣乱呀,”秦疏手臂收紧,揽住许让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姿态亲昵得好似连体婴,“你今天明明应该是我一个人的。”   有人过来打招呼,正看到这一幕,露出揶揄的笑意,许让又羞又恼,脸颊染上一抹薄红,用手肘轻轻撞了秦疏一下,压低嗓音斥道:“松开,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疏佯装吃痛,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嘴唇在他的脸侧耳际流连,像是轻柔的羽毛来回轻拂,很快,许让的耳朵也被熏红了。   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小声许诺:“你听话,等回去我都听你的。”   秦疏低笑出声,笑声闷在喉间,听起来竟有几分魅惑之意,“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说着,在他唇边偷亲一口,而后迅速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让浑身一紧,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名堂?   来人笑着打趣:“真是恩爱啊,许让,恭喜。真该让我家小子过来看看,他比你还大些呢,催了多少次都不结婚。”   这人是星际知名的能源商,也是此次许让的目标之一,当下脸上扬起得体的微笑,同对方寒暄起来。   秦疏这次没再捣乱,跟在许让身后,不过目光始终黏在自家伴侣身上,任谁都能看出他有多喜欢许让。   等到能源商离开,初步意向已然达成,许让长舒一口气,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秦疏适时递上一杯无花果汁:“宝宝,辛苦啦,喝点水润润喉。”   许让接过,轻抿一口,抬眸看向秦疏,小声嘟囔:“幸好你没再继续胡闹,否则我的计划就泡汤了。”说罢,还轻轻白了秦疏一眼,只是他的眼里是带着笑的。   秦疏立马伏低做小:“都是我的错,差点坏了您的事,回去罚我好好伺候星主大人,好不好?”   许让:“……” 第283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31   天色将晚, 褪去了白日的喧嚣。   刚进卧室,秦疏便掩上门,轻微的一声咔嗒, 是落锁的声音。许让耳尖的听到了这声轻响, 脚步微微一顿, 却没有回头。   一条手臂从身后环了上来, 稍微一用力, 后背就贴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随即,耳畔落下热吻。   温热的吐息从耳侧一路蜿蜒至后颈, 那里传来轻微的刺痛,带着微弱的电流,又麻又痒。   许让身子前倾, 想要逃开, 却忽然被人扳住了下巴,动作很轻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只能顺着对方的力道转头。   一片阴影从头顶落下, 秦疏的唇精准无误地覆上了许让的,这个吻来势汹汹, 带着白日隐忍积攒下的炽热与渴望,舌尖强势地撬开许让的牙关,长驱直入, 肆意翻搅,掠夺着他口中的每一寸空气。   呼吸难耐,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许让双手下意识地揪住秦疏胸前的衣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许久, 唇分,一丝晶莹的津液自两人唇角牵出,秦疏眸色幽深,舌尖一挑,银丝断裂,这一幕说不出的涩.情,许让看得双颊滚烫,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烧着了。   秦疏凝视着眼前满脸绯红的许让,声音低哑:“宝宝,我会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新婚夜。”   许让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他想象不出两人之间还能有多难忘,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转身往浴室走去:“折腾一天,累死了,我先去洗澡。”   秦疏哪肯放过这机会,快走几步上前,大手已经抵上了许让的后背,说:“宝宝累了啊,那我来帮你洗好了。”说罢,不等许让回应,便半拉半拽地将人带到了洗漱台前。   许让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目含春,红着脸道:“其实……也没那么累,我自己可以的。”   秦疏手脚麻利地拧开水龙头,调试水温,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许让,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那可不成,说好要好好伺候你,哪能敷衍了事。”   许让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索性心一横,他倒要看看,这个妖精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开许让领口的扣子,一颗又一颗,慢条斯理。浴室中渐有水汽弥漫,氤氲了视野,他看向秦疏,那汪深潭也似起了雾,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秦疏手上动作不停,一件件繁琐的礼服被褪去,衣物落地,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秦疏目光在爱人身上寸寸扫过,像是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许让闭上了眼睛,不自然地呼唤秦疏的名字,“秦-秦疏—”   秦疏:“嘘,不要说话。”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还有更温热的东西沿着锁骨落下,那是秦疏的亲吻,先是轻柔地吮吻,引得许让浑身轻颤,紧接着,牙齿轻咬,留下一个个浅淡却灼人的红印,仿若一朵朵红梅绽于雪肌之上。   许让身子发软,若不是秦疏及时揽住他的腰,怕是要直接瘫倒在地。   许让服软讨饶,“脚软,站不住了。”这个姿势太艰难了,他不想要。   秦疏低笑出声,笑声闷在喉间,愈发显得性感撩人,他微微直起身,双手却仍紧紧环着许让的腰,额头轻抵着他的额头,鼻尖相触,轻声道:“放心,不会把你摔到的。”   粗粝的触感顺着小腿向上攀爬,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许让浑身一颤,抖着声音道:“秦……秦疏,你悠着点。”   “我心里有数。”秦疏顶开他的双腿,“宝宝,睁眼看看,你多美。”   许让抬手想要遮挡,却被某种存在牵住手腕,拉至头顶上方,许让更不敢看了,死死闭上双眼,拒绝道:“我不要。”   “好,都依你,那就不要看。”话落,下一刻,许让闻到浅淡的花香,之后双眼就被什么软嫩的东西覆盖住。   许让急了,声音带着恼怒:“秦疏!要做就快点儿,别玩了。”   秦疏没有说话。   视觉被剥夺,身体的触感更加敏锐,许让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爱人的手沿着他光洁的手臂缓缓上滑,抚过肩胛,开始下滑,直至停留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指尖在某处打着转,惹得许让弓起身子,难耐地扭动起来。“别——”许让呜咽出声,却无处可逃。   秦疏仿若未闻,俯身品尝独属于他的盛宴,舌尖柔软湿热,气根粗砺湿冷,双重的刺激下,许让只觉双腿发软,口中溢出破碎的声音。   细密的水雾持续不断地喷洒,掩盖了某些更细微的声音。   一朵娇花在耐心的侍弄下羞答答的绽放,花瓣一点点地舒展,逐渐变得温软,毫无防备,之后便是直击灵魂的冲击。   刹那间,两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秦疏极力克制着体内翻涌的冲动,俯身贴近许让,寻到那已经红肿的双唇,舌尖与他的轻触、纠缠,送上一个缱绻至极的深吻。   待许让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秦疏才开始动作。   湖面光滑如镜,只有微风拂过,才漾起涟漪,静水微澜。   有人泛舟而行,这种静谧随之被打破。   水波持续荡漾开来,化作层层叠叠的细浪,一次次温柔又坚定地拍打着岸边。   秦疏埋首在许让颈间,落下细碎的亲吻,唇舌偶尔轻吮那敏感的肌肤,留下濡湿的痕迹,很快又被飞溅的水花湮没。   许让脖颈控制不住地后仰,双手仍是不得自由,只能抓紧粗粝的气根,灯光下,树根缠绕着手臂,黑白分明。   小舟加足了马力,乘风破浪,水波化作激荡的浪涛,直至很久之后,这汪湖水才终于恢复平静。   只是,今夜,注定无眠。   夜深人静,卧室的大床不堪重负地摇晃,吱吱呀呀,此起彼伏,在这私密的空间里,晕染出一种极致的缱绻。   光影朦胧,慌乱地在墙壁上晃荡跳跃,似也在羞怯地闪躲,见证着这一场人间欢愉。   窗外,微风轻拂;远处,星河璀璨。   直至破晓时分,晨曦悄悄探入屋内,这场甜蜜盛宴才缓缓落下帷幕。   这真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夜晚。   第二天,秦疏下楼,客厅里的几人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发现是他之后,又齐齐看向他身后,那里当然什么人都没有。   秦疏面色坦然地跟他们打招呼,“早啊。”   乔宁自然不会回答,许政烨不想答。   许卓翼看了一眼外面高高挂起的太阳,违心道:“是挺早。”引来父母疑惑的目光。   秦疏施施然走到厨房,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端着一个托盘从里面出来,转身上楼,还不忘礼貌地对许政烨道:“爸,我去给小让送饭,你们要是想吃,厨房里还有。”   等到人影消失在门后,许卓翼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爸的脸色,觉得在这坐了一早晨的他们实在是有些傻,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今天的星城热度不减,依然十分热闹,他晃晃悠悠,走到了研究所的后巷,正想要离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回头一看,刚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飞奔而出。   嚯!真够有行动力的。   娄成威的身后,一大团气根如灵活的触手,从那道窄门奔涌而出。   许卓翼现在看到长线条的玩意儿就本能地畏惧,当下脑子里也没别的念头,拔腿就跑。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哀嚎,间或夹杂着几声求救声,许卓翼顿时跑得更快了。   就这样一直跑了几条街,看到街上的人来人往,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真是太可怕了。幸好他跑得快。   许卓翼拍了拍有些发麻的双腿,准备寻个地方躲清闲,同时又有些好奇事情的进展。   第二天,他就得知了娄成威的结局。   那是星署发布的一则公告:   “昨日,星署严肃查处一起严重违法闯入事件。不法分子娄成威,心怀不轨,趁研究所安保人员换岗间隙,秘密潜入我雷暴星核心研究区域,窃取重要研究成果。”   “犯人在被发现后,不仅没有及时终止犯罪行为,反而在工作人员的警告下私自注射,导致其精神海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依据雷暴星现行法规,娄成威此次违法犯罪情节恶劣,除需承担巨额罚金用以弥补科研损失外,判处监禁三十年。望广大民众以此为戒,严守法律,莫要重蹈覆辙。”   许卓翼看完这公告,不禁咋舌,娄成威这是废了吗?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秦疏胁迫他的真正用意。   想到还留在星主府的母亲,许卓翼有些慌,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   看到乔宁,他连忙将人拉到了楼梯间,“妈,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乔宁拍开儿子的手,“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儿走吗?还不是你爸。”   “那就先别管爸了,咱们先走。”他爸可是他大哥的亲爹,谁出事,亲爹也不可能出事。   乔宁终于意识到儿子不对劲了,问:“你这是怎么了?”   许卓翼知道他妈脑子不太清楚,压低了声音道:“娄成威废了,秦疏干的。”   “你怎么知道的?”乔宁终于回过味儿来,瞪圆了眼睛,“为了许让?”   许卓翼狠狠点头,他还被当成工具人儿来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母子俩顿时都闭了嘴。   许卓翼将耳朵趴在门板上,想要听听外面的动静,奈何这房间隔音做得实在太好,努力半天也就只听到外面是有人说话罢了。   乔宁看儿子一惊一乍的,有些无语,她本来就是个心大的,并不觉得这事会影响到自己。   而且,对于秦疏那个年轻人,她的印象十分不错,还暗自可惜那么出色的人物竟然看上了许让那个小狐狸。   客厅里,许让开口问道:“这会儿四下无人了,你可不能再打马虎眼了,快说,你是怎么让娄成威上当的?”   秦疏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点了点。   许让瞪了他一眼,看他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有心想要治治他,却又实在抵不过心里的好奇,敷衍地在他脸上亲了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秦疏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我不过就是让人透露了一个消息出去,哪成想那娄成威贪心不足、利欲熏心,还没等我进行下一步计划,他就迫不及待地咬钩了。”   秦疏还挺遗憾的,总觉得这样太便宜了娄成威。   许让联想到之前,说:“透露消息的这个人不会是许卓翼吧。”   “星主大人真是聪明至极。”秦疏笑着夸奖,“他可没白干,这次也捞了不少好处。”   许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轻哼道:“少来这套油嘴滑舌的,夸我也没用,快说重点。我可不信单单透露个消息就能让娄成威栽这么大跟头,中间肯定还有不少弯弯绕绕,别想敷衍过去。”   秦疏这才将整件事和盘托出,“最开始是娄成威主动接触的我,他想要我做他的眼线,被我搪塞过去了。回头我就找了你弟弟,授意他故意透露给娄成威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说你的精神力恢复全靠某种神秘药剂,勾起他的贪欲。”   “娄成威精神海受损,一心想着偷取药剂配方,按捺不住就跑去研究所偷药剂了。我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竟然会当场注射。”   许让身体前倾,“他注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疏神秘一笑,“电凝胶的副产品。”   许让震惊了,他虽然不是搞研究的,可对于研究院的研究项目一直都十分关注。   “可真有你的啊。”   什么是精神力,说白了就是一种生物电,现在娄成威注射了药剂,就相当于在自己体内加了一道“防火墙”,外界的电流伤害不到他,可是他体内的精神力也别想再钻出去。   许让看向秦疏,眼里闪烁着星光,“原本我还担心娄家哪天派人过来接洽,再把他治好怎么办,现在看来,我是不用担心了。”   “也不看看是谁出的手。”   秦疏被爱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志得意满,就凑了过去,许让接到暗示,知道秦疏是又想吻他了,这次他没有躲,他迫切地想要用相濡以沫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快乐。   被爱人保护着的快乐。   房间里,许卓翼听到外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以为两人已经离开,便打开房门准备溜回自己的房间,结果一开门,就看到沙发上的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许卓翼:“……汪。” 第284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32   娄成威因为盗取重要药剂被地方星球判刑的消息传回中央星后, 对手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间接影响了他叔叔的竞选。   后来又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娄成威用错了药, 使用的是阻断凝缩剂, 他真正想要偷窃的药剂能够修复精神海损伤, 而这种药剂正是雷暴星星主许让的伴侣为他专门研制。   消息一出, 原本还在考虑什么时候将人从雷暴星捞出来的娄家完全处于被动局面。   彼时,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好事者从相关宾客口中挖出了更多的细节,种种迹象表明, 许让的精神损伤真的在修复,只是不知道恢复到什么程度。   后来,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许卓翼身上。   许卓翼发现, 最近自己简直是左右逢源, 每天邀约不断。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直叫人乐不思蜀。   过了一段纸醉金迷的快活日子, 他也回过味儿来了,这些人是想套他的话。   有关雷暴星的遭遇还历历在目, 虽然两个星球之间距离足有一个月的飞行日,可濒死的感觉太过深刻,秦疏实在太过阴险, 他还是少出去好了。   回到家,就听到他妈在嘟嘟囔囔。   他问在一旁的父亲,“爸,我妈在说啥呢?”   许政烨无奈道:“还能说什么。”   许卓翼明白了,他妈这又是在数落他爸和许让的不是了。   当初去雷暴星他妈就不想去, 只是他爸坚持,这才去的。   在雷暴星的那段日子,许让并没有要报复她的意思,乔宁还以为是丈夫说了什么,只是等到飞船回程,她就开始烂脸。   先是红肿,之后就开始爆痘,流出组织液。   用了药后也没什么效果,反反复复,她现在每天都窝在家里,门都不敢出。   就连在家里,她都要将脸蒙上才会走出房间。   至于谁会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整她,除了许让不作他想。   她打电话过去质问,许让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让她每天对着镜子忏悔,等到哪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说不定脸就好了。   乔宁气得将通讯器踩个稀巴烂。   她让丈夫帮忙说项,许政烨竟然说她既然没长脑子,就让她长个记性。   乔宁简直要疯了。她的美貌在整个中央星都是独树一帜的,这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毁了她的容貌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许卓翼看她像头暴躁的狮子,又开始说许让的不好,就说了一句公道话:“妈,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秦疏干的。”   乔宁压根不信,这次过去,秦疏得知她与继子关系不好,还特意给她准备了小礼物,是一支花露,味道特别好闻,她都没怎么舍得用。   许卓翼随口道:“搞不好就是花露有问题。”   “花露没问题。”事关自己的容貌,乔宁也多了个心眼,面部受损后特意做了检测。   “而且,那么有礼貌的年轻人,是做不出来这么捅心窝子的事情的。”   许卓翼知道他妈认死理,就是现在她也不相信是秦疏算计了娄成威。   他有心想将秦疏威胁他的事说出来,只是当初他屁滚尿流的样子实在丢脸,几次想要开口,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他们许家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太好面子,所以只劝了一句:“妈,医生都说了,心平气和才有利于恢复,你还想不想要脸了。”   “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乔宁眼神喷火,“你们姓许的没一个好东西。”   许卓翼默默地闭上了嘴。   许卓翼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自觉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再有人邀约,能拒绝的一律拒绝。   那些原本还对许让是否恢复持怀疑态度的人,这回反倒更倾向于相信那是真的。   就连高层都坐不住了。   星总署在连线许让,得到肯定回答后,第一时间派人前往雷暴星,随行的还有很多专家学者。   秦疏作为主要研发者,可以预见会十分忙碌。他可不想与那些人虚与委蛇,有那个时间,他宁愿陪伴亲亲爱人,便让赵博士做发言人。   赵博士搓手:“那怎么好意思,您才是恢复药剂的第一研发者。”   秦疏可不想哄老头,说话十分的不客气:“你如果不想露脸,那就换人。”   “我想!”赵博士好大声。他年纪已经不小,这次的机会绝对是他此生的高光时刻,他可不想错过。   三个月后,修复药剂正式问世。只是原材料难得,会优先提供给本土居民。   那些原本想要获取药剂的病患及家属立时提出抗议,都是星际公民,不能这么区别对待,他们可以加钱。为此,他们甚至在星网上开辟了专门的版块,想要借此让星总署施压。   雷暴星面临多方压力,公布了一组实验数据。实验表明,这种药剂有环境加持。   举个例子,在雷暴星生活的时间越长,修复效果越理想,且有极小概率可提升精神力等级,这部分人所占比例几乎为零,却直接引爆星际。   原本只有精神海有损伤的那一拨人关注此事,现在哪怕身康体健的人也想要获取修复药剂了。   为了药剂,他们可以移民。   什么?一个F级星球移民还有门槛?以前不都是随便去的吗?   行,药剂在你们手里,你们说了算。他们愿意为了雷暴星的发展买单,努力发光发热,奉献余生。   一时间,来自各地的飞船齐齐向雷暴星进发。   和那些想方设法取得移民资格的人相比,某C级星球的公民只觉得被巨大的馅饼砸中。   感谢小行星,让人生重焕生机。   随着各地飞船如潮水般朝雷暴星涌来,许让忙到脚不沾地。   星主府内,灯火通明。   许让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间或与左右低语几句。虽然他预想过消息传出后,会有不少人移民,或前来暂居,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星际公民对修复药剂的热情。   之前制定的发展规划需要推翻重来,还有眼下亟须解决的问题:移民的接纳、安置,药剂的分配准则等。随着人口的大批涌入,粮食生产也需提上日程,需要他解决的问题太多太多了。   “星主,您该休息了。”何粲在一旁提醒。   许让正在批注一份计划书,闻言头也没抬,书写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说:“他到了再叫我。”   不等何粲答话,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已经到了哦。”   许让抬头,正看到秦疏对着他做了一个口型,那分明是“宝宝”。   许让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总算没再当着下属的面叫他宝宝。   秦疏迈步走进办公室,衣角微微拂动,裹挟着一路的清风。   他靠坐在办公桌上,顺势牵起许让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缓缓摩挲。   一旁的何粲见状,识趣地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星主、秦先生,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先退下了。”   许让微微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开。待门在何粲身后悄然合上。   秦疏倾身向前,拉近与许让的距离,鼻尖轻触他的脸颊,低语道:“宝宝,你都冷落我好久了。”   许让抬手抵着他的脸,微微用力,拉开两人的距离,羞恼地瞪了秦疏一眼:“明明……,你还想我怎么热情?”   秦疏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明明什么?”   许让不想说话了,秦疏继续道:“明明是我对你热情,你现在连动都不愿意动了。”   许让霍然起身,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如果再让秦疏说下去,他以后就没法在这儿安心办公了。   秦疏眼神中有流光一闪而过,用愉悦的腔调说:“要回去了吗?”   许让看向桌面,叹了口气,手头的计划书还差最后两页,依他的性子,是一定要看完的,可是秦疏来了,他只能作罢。匆匆扫了最后两眼,做好标记,当先向门外走去。   秦疏紧随其后,长臂一伸,揽住许让的细腰。   许让挣了一下,无果,也就随秦疏去了。只是想到回房会发生的事,就让他心肝乱颤。   其实,他有想过将人榨干,不过几次尝试全都以失败告终。秦疏不仅没消停,反而更支棱了,反倒是他,累得如同一条死鱼。   后来,他也就不再同自己为难。他是人,要理解物种的多样性,才不和不是人的家伙计较。   至于热情,抱歉,他的热情已欠费。   当夜,与之前的夜晚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许让就当自己是锅里的鱼,注定被人煎来煎去,只是油温太高,实在烫得受不住了,这才扑腾两下。   秦疏完成今日份的浇灌,看到爱人已经迷迷糊糊,实在可爱,就又在红润的唇上香了两口,轻声道:“宝宝,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许让哼哼两声,“不要了,想睡觉。”   秦疏无声地笑了一下,将人往怀里一搂,“睡吧。”   *   雷暴星的移民安置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新建的居民区拔地而起,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学校、医院纷纷开张,招揽星际顶尖人才入驻;星际港口持续扩建,每日迎来送往,商贸往来愈发频繁。   雷暴星从昔日那个流放犯与盗贼扎堆的荒蛮之地,摇身一变,成了星际间炙手可热的新星。这里的电磁暴依然频繁,只是再不会影响人们的生活。   晨曦初破,暖金色的光辉轻柔地洒在雷暴星崭新的移民城区,唤醒了这座活力满溢的星际都市。   街道两旁,风格各异的建筑错落有致,既有保留着移民们母星特色的尖顶小屋,又有融合雷暴星本土特色、线条流畅的建筑。   历经数年,如今的雷暴星葱郁的森林与现代化都市完美融合,当年那场因修复药剂引发的移民潮,不仅没让雷暴星陷入混乱,反而借助各方人才与资源实现了腾飞。   许让和秦疏携手漫步在街头,周围民众看到,会自觉地停下脚步,垂首致意。   走过熟悉的街景,两人前往星港,坐上一艘私人飞船。   飞船离港,雷暴星在他们的视野中渐渐缩小,化作一颗璀璨星辰。许让透过舷窗,目光久久凝视着那个铺满绿色的圆球,眼中波光涌动,有眷恋,更有感慨。   雷暴星在第五年就已经达到了评估标准,回想起来,许让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曾经,他以为这里是他人生的终点。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可他遇到了秦疏,他永远都记得那天的情形,在第九区,大榕树送给了他一朵小黄花,独属于他一人。从此,他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条全新的轨道。   秦疏悄然靠近,从身后环住许让,手臂落在他的腰间,将下巴轻抵在他肩头,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雷暴星,轻声开口:“舍不得?”声线压低,带着几分诱哄般的轻柔,温热的呼吸顺着他的脖颈,缱绻而下。   许让目光仍胶着在窗外,星芒点点映入他的眼底,听闻秦疏的问询,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有点儿,没有它,就没有我的今天。”   秦疏手臂收紧,将许让牢牢揽入怀中,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骨血,下巴轻蹭着他的头顶,不屑地道,“一个破球,有什么功劳。”   许让笑了,靠在秦疏肩头,是全然放松的姿态。   窗外,浩渺宇宙仿若一块无垠的黑色绸缎,深邃而寂静,其间繁星闪烁,却又似缥缈虚幻的浮沫,唯有身旁这人触手可及,真真切切的存在。   许让回首,在秦疏唇角轻吻一下:“可你在那里啊。”   秦疏眸光骤亮,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为满意,倾身向前,追着他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唇分,彼此眼眸中氤氲着未散尽的情愫。   恰在此时,飞船猛地一个震颤,跃入星际航道,超光速引擎启动,四周光影飞速掠过,如梦幻星河倒卷。 第285章 豪门弃子的树精老攻33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度过了终于能够离开雷暴星的兴奋期,星际旅途其实是十分无聊的。   窗外的景色千篇一律,无尽的黑暗中偶尔闪烁着几点冰冷的星光, 那些遥远的星辰看似触手可及, 实则相隔数不清的光年, 无论飞船航行多久, 它们仿佛永远固定在那里, 一动不动。   虚空会加深人的孤寂,许让想,幸而有秦疏陪在身边, 让旅程多了很多新鲜感。   这天,他们看到了星耀。   星耀是一颗星球陨落时发出的最后光斑,如烟火绚烂, 只是绚烂过后, 却是永远的沉寂。   当最后一抹光亮消失,许让忽然叹了一口气, “永恒如星辰, 也有陨落的那一天啊。”   秦疏将人抱在怀里,揶揄道:“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许让心头的那点失落刚刚升起, 就又消散了。   过了几天,秦疏忽然捧着一个礼物盒过来,“送给你, 永恒的星耀花。”   许让双手接过,在秦疏期待的目光下将丝带抽开。等看到里面的东西,他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时一盆小盆栽,也不知秦疏是怎么培育的, 花茎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团团簇簇开满了小花,花瓣是优雅的紫蓝渐变色,上面还能看到不时闪烁的电弧,彼此碰撞,碎裂成片片火花。   许让伸手在上面小心触碰,酥酥麻麻,“这样的礼物,换个人肯定欣赏不来。”   “宝宝,你这样是在表白吗?”   许让抬首,撞上他含笑的眼睛,故意道:“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秦疏上前一把将人捞到肩上,扛起就走。   许让忙将花盆握紧,“你做什么?”   “明知故问,当然是行使伴侣的权力。”秦疏抱着许让大步踏入休息室,用脚轻轻一踢,门便在身后缓缓合上。顺便关住了一室旖旎。   *   这是两人离开雷暴星后的第一次旅行,整整用了十年的时间,其间,遇到有趣的星球他们会停下来暂住。   只是不管那里的环境有多好,却依然比不上雷暴星。   那颗暴躁的星球,承载了太多的故事,将一树一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成为两人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等到两人回去,秦疏在雷暴星大榕树所在的那座小山上种满了星耀花,漫山遍野,明灭闪烁。   许让看着花海,心想,也只有秦疏才能给他这样的浪漫。   很多很多年后,许让已经垂垂老矣。   这天,两人再次来到第九区,两人迎着夕阳漫步,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脚下的星耀花轻轻摇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温柔的情话。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像是一场绚烂的花雨,许让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让细腻的触感在指尖散开。   秦疏牵起许让的手,将他带到一处花丛簇拥的空地,拉着许让一同坐下。   “宝宝,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秦疏轻声问道。   许让偏头,“你说的是梦里,还是现实中?”   不再清澈的眼睛依然带着狡黠,是秦疏喜欢的样子。   秦疏眼底含笑,却故作生气道:“都不是,你都不记得了啊,有些难过呢。”   “少来。”许让这样说,却也跟着笑起来,眼角都是岁月的纹路。   “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我想看。”他看向秦疏,眼中满是深情与眷恋,还有藏不住的伤感。   秦疏心口忽然一阵钝痛,无论多少次,最难承受的依然是离别。这种心情并不会因为下一世的相见有丝毫衰减。   秦疏握紧他的手,压下心底的酸涩,说:“好啊。”   许让看到面前的爱人逐渐变化,皮肤光滑紧致,眉目宛然,一如从前,眼中的温柔仿佛能将他溺毙。   他伸手抚上他的脸,描摹着他的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轻轻呢喃:“真好啊。”   秦疏偏头,亲吻他的手指,然后将许让手上的戒指取下,戴在自己手上;又取下自己的,缓缓戴在许让的手指上。   许让看着他动作,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开口询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疏:“给你做个标记,带着我的戒指,你的灵魂就被我套牢了,知道吗?”   许让张开手指,看着手上的戒指,眼角忽然有些湿润。   有些话,他一直想问,却一直无法问出口,秦疏对他已经很好很好了,他不能太贪心。   如今,却仿佛有了答案。   许让靠向爱人年轻的胸膛,秦疏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帮他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   大榕树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花海中,看着天边被染成一片火红,看着夕阳渐渐落下,看着黑夜降临。   暗夜里,一声低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再见啊,宝宝。”   *   又是熟悉的房间,秦疏回到了地府,形如一尊雕塑,久久没有回神。   消化着再次失去爱人的伤感,他开始审视自己。过去的这一世,真的是太疯狂了,现在剥离了榕树对他的影响,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无法直视。   那不是他,却又偏偏是他。   甚至某些细节,如今想来依然令他回味。心神激荡之下,秦疏的身形有些飘忽。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查看自己的积分结算情况。   阴魂:秦疏   部门:阴律司   职务:特级转生使   兼职岗位:阳间行走(公派)   岗位工资:58097(税后)+1052w   岗位津贴:2570   任务奖励:2000   附加奖励:10000   积分累计:10592667   秦疏看到这个数字,挑了下眉,这次任务,有他在一旁监督,许让十分长寿,两人活到了169岁,因此岗位工资也就十分可观。   这次的附加奖励是历次任务最高的一次,应该与修复液的问世有关。修复液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   积分现在已经不是秦疏关注的重点了,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翻过了任务卡,“以爱渡生死”几个字光华流转、熠熠生辉,秦疏摩挲着卡片表面,眸光深邃。   就在这时,有使者前来传唤,“崔府君命大人前往阴律司述职。”   秦疏收回思绪,离开住处。   一路上,秦疏明显察觉到此次与前番的不同,混乱的喧嚣不再,来往的鬼魂明显减少,整个地府死气沉沉,鬼气森森。   他拉住一名小吏,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又安静下来了?”   小吏恭敬道:“有的鬼魂挥霍无度,积分清零,也有的苦等投胎无果,自暴自弃,鬼魂少了,剩下的不是胆小怕死的,就是心有成算的,如此自然也就闹腾不起来了。”   身为转生使,秦疏一直知道投胎名额紧缺,太多的鬼魂聚集,地府不堪重负,历经多次改革,却依然没有解决问题。所以,就“创造机会”让某些的灵魂自取灭亡吗?   秦疏目光扫过一张张鬼脸,眉头紧锁,之前他就觉得积分制很没有必要,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啊。   原来,这就是地府的目的吗?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吗?   奈何桥头,依然挤挤挨挨,其中不乏很多年轻的灵魂,秦疏见此,心情有些沉重。   *   到了阴律司,秦疏想到什么,脚下一转,到了另一间办公室,开始调取档案。   很快,检索结束,界面一片空白。   秦疏了然,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放在自己爱人身上还能理解,爱人三魂七魄不全,投胎的方式自然与众不同,可为什么他也是这样呢?   如果他也是魂魄有损,为什么还能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秦疏带着满腹疑云,移步崔府君处。他这里查不到,只能说明他的权限还不够,不代表别人也查不到。   秦疏进去的时候,崔府君正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来回戳,秦疏就站在墙角的阴影处,并没有出言打扰。   过了足足五分钟,崔珏才将手机放下,说:“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在忙,都没注意。来,过来坐。”   秦疏没出声,在他对面坐了,瞥向他的手机界面,上面赫然是灵魂消消乐。   崔珏这才发现他刚才不小心误触,又将界面打开了,他也不在意,只道:“我偶尔也是需要休息消遣一下的嘛。”   秦疏垂眸不语,对于上司上班摸鱼的行为并不在意。   崔珏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自己这位下属相较于从前,那张死人脸上似乎多了些什么,让人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说说你上次任务结束后发生的事情,怎么没有直接回归地府?”崔珏开口问道。   秦疏这次直接跟地府断了联系,他只能判断对方的灵魂健在,其他的一无所知。   秦疏:“当时任务结束,我准备回归地府时,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之后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灵魂被困在了一棵树里。”   崔珏面色严肃起来,追问道:“然后呢?”   秦疏:“我利用在修真界学到的东西,借助天雷的力量,修炼成了人,然后完成任务。”   崔珏无语:“……你可真会讲故事。”   秦疏保持沉默。   崔珏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两人共事几百年,在被公派之前,秦疏其实一直都是这副死样子,可谈了恋爱的人是不一样的,就拿第一次任务来说,他的好下属都学会违规操作了。   后来在他的敲打下虽然有所收敛,可每次完成任务,前来汇报工作时也能看出是在极力掩饰。   崔珏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他身为阴律司府君,更看重结果,不说破罢了。   现在,秦疏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问题很大啊。   崔珏身体前倾,手肘置于桌面,十指交叉,摆出一副知心长者的模样,问:“是任务不顺利吗?”   秦疏的眼神有一瞬的古怪,下意识舔唇,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初,一板一眼道:“很顺利。”   崔珏心下怀疑更重。秦疏明显有事情瞒他,果然人不能放出去,越来越不老实了啊。   府君眼神太利,秦疏开始反客为主,“府君,我想调阅苏从南的投胎资料。”   崔珏眼神锐利地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有些怀疑,需要印证。”   秦疏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跟苏从南根本不熟,可自从我接受任务以来,他在我面前出现的频率明显增加,而且几次任务都有他的影子,我怀疑他在任务中捣鬼。”   崔珏双手抱胸,微微皱眉,目光紧紧锁住秦疏,似乎在考量他话语的可信度。   片刻后,他转身走向身后的书架,手指在书架上轻轻滑过,所经之处,幽蓝的光芒闪烁而起,像是古老的符文被唤醒。   最终,他在一处停下,抬手取下一本散发着幽光的典籍,书页翻动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是历史的低语。   “苏从南的投胎资料在此。”崔珏将典籍置于桌上,缓缓推到秦疏面前,“不过,这其中涉及诸多机密,你且仔细查看,莫要泄露半分。”   秦疏微微点头,目光急切地落在典籍之上,随着他的阅读,眉头越皱越紧。   资料显示,苏从南的投胎轨迹看似寻常,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的规整。   如他从前所推测的那般,苏从南每一世都是早逝,且随着投胎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短命,最近的一次,就是在恒城私立高中走廊相遇的那天。   难怪他后来没有在学校见过这个人,原本以为对方是凭借某种特殊手段偷渡过去的,没想到当天就出了意外。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秦疏迟疑片刻,开口道:“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崔珏眉梢轻挑:“哪个他?”   秦疏抿唇,眼神却依旧执着地定在崔珏身上。   崔珏见状,不由哼笑一声,“这会怎么不装了?”   秦疏还是看着他,目光透着不自知的殷切。   崔珏神色冷峻,没有丝毫松动之意,吐出的两个字简短而冰冷:“不能。”   秦疏心中虽早有预感,可真正听到拒绝时,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失落。他迅速调整心绪,退而求其次,提出了另一个请求:“那接下来的这次任务,我申请不服用孟婆汤。”   崔珏面上波澜不惊,不辨喜怒:“给我个理由。”   秦疏挺直了腰杆,镇定自若地说道:“依我的推断,这大概率会是我的最后一次任务。苏从南定会再次从中作梗,您肯定也不愿看到我任务失败,不是吗?若我带着之前的记忆,便能更好地应对种种变数,增加任务成功的把握。”   崔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要将他整个人看穿。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么,祝你任务顺利。”   秦疏微微垂首,避开他如炬的视线,告辞离开。   清矍的背影在幽长的地府廊道中渐行渐远,直至隐没于黑暗。 第286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1   在繁华的兴庆城,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此时的广和楼正是热闹的时候。   只因今日是荣春班的开台戏, 荣春班的当家花旦霜华影定是要登台献唱的。   又是一阵锣鼓经, 一群武生粉墨登场, 当先就是几个串翻, 引得台下看客连连叫好。   茶座里, 有堂倌在人群中灵活地走动,向主顾兜售着托盘里的商品。那堂倌不过十来岁模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嘴里熟练地吆喝着:“香烟瓜子嘞,香脆可口的瓜子,上好的香烟咯!”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 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买东西的客人。一位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堂倌便知趣地走向下一位。   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一位穿长衫的老者正和身旁的年轻人闲谈, 堂倌赶忙凑上前去, 还未开口,老者便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圆, 要了包瓜子,小堂倌忙不迭地道谢。   正准备离开,却又被与老者同坐的年轻人叫住, 堂倌抬眼一看,只见那年轻人眉如墨画,目似寒星,鼻梁高挺,唇若点樱。一袭月白色长衫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气质儒雅中透着几分清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下凡。   堂倌一时竟失了神,直到年轻人微微皱眉,轻咳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躬身问道:“少爷,您还有何吩咐?”   年轻人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声音清冷如雪山上的清泉:“着人添些热水来。”   堂倌忙不迭地应下,转身匆匆去寻茶房取热水,一路上脑海里还不断浮现那年轻人的模样,想他常年混迹在戏楼茶馆,见过的男女老少不知凡几,竟鲜少有能与这位比肩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有如此风姿。   只若说真是哪家公子,又为何偏偏坐在散座里,真是奇怪也哉。   后台,霜华影静静地坐在化妆台前,拿着毛笔熟练地勾脸,他今日要唱的是《贵妃醉酒》,这出戏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但心中的压力却丝毫未减。   他们初来乍到,能否站稳脚跟,全看今日。   旁边的小丫鬟阿翠正细心地帮他整理戏服的褶皱,嘴里念叨着:“霜大哥,您今日肯定能唱个满堂彩。”   霜华影微微浅笑,并未言语。   宋应生透过缝隙,看着台下的诸位看客连声叫好,脸上露出满意,回身,他去了化妆间。下一场就是《贵妃醉酒》了,他还是得嘱咐华影几句才放心。   宋应生轻步走进化妆间,站在霜华影身后,看着他稳稳地勾勒唇型,涂上牡丹红,真真好一个富贵雍容的美人儿。见此,他原本尚有些不安定的心顿时稳了。   他接过小翠手里的东西,亲自替霜华影贴片子,戴头面,直至完成最后的装扮,这才开口:“华影啊,咱们荣春班今日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霜华影微微点头,恭敬地回应:“班主放心,我自会全力以赴。”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声,那是前一场戏即将落幕的信号。宋应生拍了拍霜华影的肩膀:“好,等会儿登台,只需如往常那般,将你的本事尽情施展,我在后台为你坐镇。”   霜华影深吸一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姿,阿翠赶忙上前为他披上华丽的霞帔,整理好云肩。霜华影对着镜子,再次审视自己的妆容,那精致的眉眼,娇艳的红唇,无一处不彰显着杨贵妃的神韵。   霜华影起身,此时,他不再是他。   他莲步轻移,身姿婀娜,行至台侧,静静等待着。   此时,台上的武生表演已接近尾声,最后一个旋子落地,博得满堂喝彩。   台上的武生们已鱼贯而下,琴师们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只待那一声令下。   而台下的观众们,也在短暂的停歇后,重新将目光聚焦于舞台之上,翘首以盼霜老板的登场。   紧接着,琴师和鼓师们调试好了乐器,悠扬的胡琴音缓缓响起,似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霜华影缓缓登上舞台。只见他水袖轻扬,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只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瞬间便将观众带入了那华美的宫廷情境之中。   霜华影启唇轻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嗓音婉转悠扬,似夜莺啼鸣,清脆悦耳又饱含深情,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丝丝哀怨与惆怅。   随着唱词,他的身姿婀娜摇曳,眼神顾盼生辉,将杨贵妃独酌自饮、借酒消愁的醉态与孤寂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时而轻蹙蛾眉,似在嗔怪君王的爽约;时而微露笑颜,仿若回忆起往昔的恩爱甜蜜。   台下的观众们俱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仿佛置身于大唐的宫廷盛宴之中。   他们随着霜华影的表演或喜或悲,情绪被紧紧地牵动着。原本喧闹的戏园子此时安静得只剩下胡琴的伴奏声和霜华影那动人心弦的唱腔。   台下的一角,老者已是顾不得与身旁的年轻人攀谈,他的手掌轻轻地打着拍子,嘴巴开合,无声地念着唱词,一副陶然沉醉模样。   而他身侧的年轻人,此时哪里还有初来时的清冷,一双眼只定定地看着台上的人,那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他。   这就是他的爱人啊。   霜华影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瞩目,只是今日只觉得有一双眼格外炽热,借着旋身的当儿,他看向了某个方向。   四目相对,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又凭借着多年的舞台经验稳住了心神,继续着表演的动作与唱词,只是那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真真是个俊俏郎君呢。   台下这个年轻人正是秦疏,见自己引起了爱人的注意,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辈子,有他守护,他定要护他一世,顺遂平安。   老者似乎察觉到了秦疏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   他轻轻拍了拍秦疏的肩膀,感慨道:“这霜老板的表演果真是入木三分,今日过后,怕是这兴庆城中又有不少戏迷要为之倾倒啊。”   秦疏知道他意在提醒,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未曾从霜华影身上移开分毫。   老者叹了口气,秦疏祖上确实留下了不少家底儿,可捧角儿这事儿,耗费钱财不说,还容易惹出些闲言碎语。   这些年,多少富家子弟因沉迷捧角而荒废家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秦疏平日里看着沉稳冷静,不想今日只一个照面就被霜老板勾了魂去。   “年轻人,你可莫要失了分寸。这戏园子里的水,深着呢。”老者语重心长地劝道。   秦疏微微皱了下眉,为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不悦,转头看向老者,神色间带着一丝坚定:“世伯放心,我并非那等只知玩乐、肆意挥霍之人。”   卢元义没再说话,他与秦家的这个孩子本就不熟,况且现今秦疏的父亲已然离世,即便尚有老一辈留存的些许香火情分,他至多也就略微点拨,确实不宜过多干涉。   此时,一阵急促的乐曲骤然奏响,舞台上的表演已然推进至高潮部分,两人齐齐看向台上。   霜华影一个优美的卧鱼动作,裙摆如花朵般绽放在舞台之上,仿若一朵娇艳欲滴、绚烂盛开的花朵,惊叹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戏园子。   霜华影却丝毫未受影响,依旧沉浸在角色的情感世界里,继续着那醉意朦胧又情深意切的表演。   随着最后一句唱词落下,他缓缓起身,施施然行礼,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经久不息。   楼上楼下,抛洒的鲜花盈台,仿佛要将人湮没。   秦疏随手将买来的花枝折短,手上用上巧劲儿,那朵娇艳的红牡丹便向台上飞去,秦疏吹了声婉转的口哨,霜华影闻声望了过来,这一动作,那朵花不偏不倚,刚好插在他的鬓角。   霜华影纤长的手指抚上鬓边,嫣然一笑,这一笑,比之贵妃的雍容,又多了几分娇俏。   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喝彩叫好。   卢元义在一边却是暗暗咋舌,就这一手功夫,也不知道是多少金银堆砌出来的,听说秦掌柜的这个儿子之前在留洋,实在本领学了多少尚未可知,这纨绔子弟的做派却是练就了十成十。   两位检场开始拿着托盘穿梭于观众席间收集赏钱,名角儿的效应果然不一般,这一场的打赏格外厚些。   尤其是池座的这几位爷,出手更是阔绰,收集完了正厅的赏钱,两人开始绕场。   他们熟悉观众的座次分布和不同观众的打赏习惯,知道哪些观众可能会慷慨解囊,哪些可能只是欣赏而不打赏。   尤其是到了偏台的角落,一般就是走个过场,仨瓜两枣的,真不值当什么。   吨~托盘一重,检场看到上面的东西眼睛险些脱眶——算盘,金的?   如果不是当着主顾的面儿,他定要拿起来咬上一咬。   卢元义看秦疏这么大手笔,顿时一惊,检场不确定算盘真假,他却是认得的。   这把金算盘正是秦掌柜生前的心爱之物,他还曾与自己玩笑说:“用这金算盘,定然是要日进斗金的。”   如今,只看这位的挥霍劲儿,明显不似个擅经营的,且秦掌柜一去,他再无家人管束,味飨居未来如何可就不好说了啊。   卢元义到底不忍心看秦家败落,就又多嘴劝了一句:“霜华影是唱花旦的,送个玉坠子之类才相当,世侄不妨在身上寻一寻,可还有更合适的物件儿?”   “侄儿谢世伯提点,不过不必了,他会喜欢这个的。”秦疏语气笃定,他老婆天生爱搞钱,没有什么比算盘更合适的了。   检场也怕主顾将东西收回去,连忙道谢:“敢问这位爷如何称呼?”   “上秦下疏,味飨居的东家便是我了。”秦疏又嘱咐一句,“你且要记得说与霜老板知晓。”   “您放心,小人定将秦东家的话带到。”   *   后台,宋应生听到这如雷般的掌声与叫好声,脸上的笑再也压不住。   开台戏成功了,荣春班在这兴庆城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他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如何借着这股势头进一步打响荣春班的名号。   此时,霜华影在众人的赞赏声中回到后台,阿翠赶忙迎上去,递上茶水。   霜华影小口地啜饮着,耳畔萦绕着师兄弟姐妹们的溢美之辞,面上笑意盈盈,恰似春日盛开的繁花,明艳动人。   片刻后,检场的伙计满脸堆笑地送来打赏。只见那托盘之中,各类赏物琳琅满目,而其中最为夺目的,当属置于顶端的那把金算盘。   金算盘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引得周围一阵好奇询问声。   “这是味飨居的秦东家送给霜老板的,秦东家说了,霜老板定会喜欢。”   霜华影拿起金算盘,算盘只有巴掌大小,然质地却是十足的纯金,沉甸甸地压手,他修长的指尖拨弄着上面的珠子,问道:“这位秦东家可是坐在东南角那位着月白长衫的?”   检场伙计直面霜华影的美貌冲击,哪怕知道这身装扮下是个男子,却依然有些脸红心跳,听到对方询问,忙不迭地应道,“正是。”   霜华影抚上鬓边,问:“他可说了姓名?”   检场忙道:“说了的,上秦下疏便是。”   霜华影略作沉吟,说:“劳烦你辛苦跑一趟,告知秦东家,就说我想请他来后台一叙。” 第287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2   此时刚刚散了戏, 观众们还沉浸在刚才精彩的表演余韵中,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检场伙计脚步匆匆,穿过人声鼎沸, 就向秦东家所处的方向走去。   秦疏本就存着与对方相见的心思, 此时看到伙计直奔自己而来, 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欣喜。   等听到伙计传话, 便起身, 整了整长衫的褶皱,与卢元义道:“世伯,侄儿这边有事, 就先走一步了。”说着便稳步朝着后台走去。   卢元义:“……”   秦疏跟在伙计后面,转过两道门,忽然前面的伙计脚步一顿, 嘀咕了一句什么。   秦疏看向前面, 只见他们正前方十几米处,有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的男子, 看方向也是去后台, 便问:“小哥儿,你说那人是谁?”   伙计这才发现秦东家听到了, 他落后两步,低声与秦疏道:“那是大帅府家三公子的跟班。”   担心秦东家不明白,还特意又解释了一句:“这位三公子是戏园子里的常客, 说不得也是来请霜老板的。”   秦疏眼神微微一黯,“这位三公子可是叫陆克白?”   “您知道啊。”伙计笑笑,见他不仅没有要回转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脚步,心下暗自感叹了两句。   看来, 兴庆城又要有热闹看了。   此时,秦疏已经将伙计丢在身后,几步追上了那个跟班,将将在门口将人拦下。   跟班正忙着给少爷办事儿,被人拦下有些不悦,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的眼,心里的那点儿火气顿时有如水浇。   像他们这样的人最是会看人,拦着他的这位打眼儿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他开口也就带上了几分客气:“敢问这位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秦疏直言:“小兄弟脚步匆匆,可是为了今日台上那位?”   听话听音儿,跟班大概明白这位为何要拦着他了,当下腰杆儿便直了几分:“您说的不错,正是为我家三少请霜老板上楼一叙。”   秦疏装作一副惊喜模样:“巧了,我留洋时便有幸目睹三少风采,回来之后竟然还能遇上,也真是有缘。不瞒你说,我今日对霜老板……,劳你跑一趟,今日便与我这故人行个方便吧,改日我定登门道谢。”   这个跟班并不知道自家少爷与这人关系如何,只是他从未见人登门过,料想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心中有了思量,说:“这,我家少爷有吩咐,让我务必请霜老板上楼一叙,您可别为难小人了。”   秦疏手在腰间一摸,摸出两枚银元,借着长袖的掩饰,塞到他手里,“回头味飨居重新开业,我给陆兄专门留个包厢。”   跟班手上一掂,就知道银元,正好够小妹两个月的学费。   又听他变了称呼,也许自己猜错了亦未可知,便道:“原来竟是味飨居的东家,失敬失敬,小人这便去三少身边回个话。”   秦疏将人打发走,看着眼前的这扇门,有片刻失神。   爱人每一世的命格都非富即贵,却又命里带衰,性情乖张阴郁,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逝,所以才要秦疏来完成任务。   这次任务,他亦以为如此。   看到资料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霜华影,他这辈子的爱人,自幼流落街头,沿街乞讨足有一年的时间。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小小的人儿衣衫破烂单薄,差点儿冻死在街头,恰巧被过路的荣春班老班主看见,老班主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彼时,他才只有五岁。   后来,老班主看他伶俐可爱,眉眼俊秀,就起了培养的心思。   若是个可造之材,那也是他们二者的运道,若是一般,当个龙套、箱倌之类也不算白养他一回。   霜华影这个名字,还是他开嗓后取的。   荣春班原来是在康义城讨生活的,也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戏班,只是后来因为某些事情,不得不离开。   之后辗转多地,最后才在兴庆城落脚扎根。   只是,兴庆城于荣春班来说是崛起的转机,对霜华影而言却是噩梦。   导火索便在今日。   原来,如今正是变革之际,各路人马角逐不休。   兴庆城中,有两家是惹不得的。一是手握十万大军的陆大帅府,还有一家便是警政司司长孙家。   陆三少平时事忙,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戏,是个十足的戏迷,今日荣春班开台戏,他便过来捧场。   霜华影在一众名角儿里面也是有天赋的,这天之后,他便成了霜华影的戏迷。   孙家有个二世祖,向来与陆三少不对付。   他在陆三少那里碰了壁,便想在其他的地方找补回来,便盯上了霜华影。   就如卢元义所言,梨园水深,此时兴庆城还有唱堂会的习惯,过府之后,再想顺顺当当的出来,难!   陆三少捧着霜华影,孙二少存心恶心人,便要人过去唱堂会。   荣春班之所以在康义城待不下去,就是因为老班主有所坚持,从不接堂会的活儿。   可是时局动荡,现在上路可比之前要危险得多,且宋应生有心在这里一直经营下去,见拒绝不得,态度就有些暧昧起来。   霜华影被老班主收养,心里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又从小在荣春班长大,对荣春班是有感情的,听到班主诉说难处,虽心有不愿,却又存了一丝侥幸,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到了地方,他就后悔了。他虽然一心扑在戏上,却自小看人脸色过活,真听戏还是假听戏,只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在堂前唱,周遭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这一场唱了什么全凭本能,最后连如何唱下来的都不知道,只一心想着脱身之计。   只是进了这门,却是由不得他了。   最后,他便从司长家的楼上一跃而下,三层楼,幸运的是,没摔死,只是却摔断了腿,白骨戳出了皮肉,鲜血汩汩涌出,不过几息便染红了地面。   孙二少见此情形,只觉得晦气,便命手下将人扔到了街上,并且还扬言,谁若是胆敢救治,便是公然与他作对。   那天下了入冬以来最厚的一场雪,霜华影趴伏在雪地上,起初伤口还在突突地跳,后来渐渐便没了知觉,恍惚间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   四岁行乞,十四岁登台,登台至今不过四年,却好似把一生都断送了,直到此时才真正认识人心险恶。只是,这还只是个开始。   ……   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秦疏回神,看到了坐在妆台前卸妆的人。   阿翠看着眼前的公子,开口询问:“可是秦东家?”   “正是在下。”   阿翠侧身让了一让,说:“您请进,霜大哥正等着您呢。”   霜华影听到动静,循声望来。   一双桃花眼带着清凌凌的光,缀满霜华。秦疏微微颔首,走了进去,阿翠便守在了门外。   秦疏步入房中,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与一丝卸妆油的温润气息。霜华影已卸去大半妆容,却仍难掩那与生俱来的俊美神韵,肤色莹润,眉眼如画。   霜华影手上动作不停,“秦东家,劳您大驾前来。”声音是尚带着少年人的清冽。   秦疏忙拱手道:“今日有幸目睹霜老板台上风采,实乃人生一大快事,这才冒昧打扰,还望霜老板莫要见怪。”   霜华影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原来这人竟是这般年轻。   霜华影的眼睛在他身上迅速转了一圈,然后请他坐了,“秦东家客气了,您来捧场,便是对我们荣春班最大的支持,哪里有什么冒昧的。”   他从一旁取过金算盘,推到秦疏那边,说:“只是这金算盘,还是太过贵重了,华影受之有愧。”   秦疏目光始终在霜华影身上打转,对算盘看也不看,霜华影之前在别处也遇到过这样的“有心人”,只是不知怎地,从前只觉厌烦,今天胸腔里却像是装了只兔子,完全不听自己使唤。   霜华影向来能说会道,今日却是讷口拙舌,只拿了帕子卸脸上的油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专注的异乎寻常。   秦疏的目光有如实质,看得他手都有些不听使唤,竟是不小心将帕子掉在了地上。   秦疏弯腰,替人将帕子捡起,递到对方面前。   霜华影伸手去接,一时竟没拽过来,他看向秦东家,手上用了点力气,帕子一点一点地从秦疏的手上被抽了出去。   霜华影攥紧帕子,后知后觉刚才的动作有些暧昧了,空气一时有些凝滞,秦疏见他耳根已现了薄红,终于移开目光,捻了下手指。   抬手又将那被推到面前的金算盘推了回去,轻轻一笑,说道:“霜老板,这金算盘于我而言,不过寻常,既然送了出去,就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霜华影微微垂首,他其实也很喜欢这算盘,只是刚刚试探,这位秦东家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旦收下这礼物,以后再想撕扯开怕是不容易了。   且他初来乍到,正应爱惜羽毛,唯恐被旁人传出些闲言碎语,便道:“秦东家,无功不受禄,华影怕担不起如此厚爱。”   秦疏凝望着他,霜华影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一时竟有些紧张。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可真是奇怪,他在旁人面前从来没有这般无措过。   然后就听秦疏道:“既然如此,便——先寄放在你这里好了。”   霜华影微微一愣,这与送他有何区别?霜华影张了张嘴,欲再言语,可对着这样一张脸,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秦疏似是察觉到他的纠结,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霜老板,我观你今日这出戏,有几处唱腔婉转之处甚是独特,不知是师从哪位名家?”   霜华影顺着他的话,回道:“哪里有什么名家,不过是耳濡目染,自己又琢磨着融入了一些新的发声技巧罢了。”   秦疏点头称赞:“霜老板果然聪慧,我虽不懂其中门道,今日却好似闻得天籁。”   霜华影被他夸赞,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秦东家谬赞了,不过是讨生活的手段而已。”   “霜老板实在不该妄自菲薄,” 秦疏目光诚挚,语气中满是认真,“你在台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能牵动人心,这般精湛技艺,岂是寻常‘讨生活的手段’可以概括?”   秦疏不是会讨好人的,但对如何揣度爱人的心思,却是炉火纯青。   他本身就精通音律,又有丰富的阅历,投其所好,霜华影发现秦疏并不只是泛泛而谈,而是颇有见地,心中对他的好感也渐渐增加。两人相谈甚欢。   两人正说着,阿翠推门而入,端来两杯热茗,放在桌上后又悄然退下。   茶香袅袅升腾,霜华影垂眸,随后端起茶杯,轻吹去表面的热气,浅饮一口。   端茶送客。   原来,不知不觉,天色渐晚,这是在提醒他呢。   秦疏起身告辞:“难得与人这般投契,改日若有机会,定再来拜访,还请华影不要将我置之门外啊。”   霜华影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被他逗笑,起身相送:“秦东家慢走。”   “怎么还这般见外,叫我名字就行。”秦疏打蛇随棍上。   秦疏的心意明晃晃,不加掩饰,霜华影又哪里看不出来,于是拒绝道:“那怎么好意思。”   “华影所率甚是,”秦疏附和点头,“既然如此,就叫我秦大哥吧。”   霜华影:“……”   待秦疏离去后,霜华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金算盘,有些出神。   这位秦东家,好像有些贼啊。   阿翠走进来,看到他的样子,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打趣道:“霜大哥,秦东家人都走了,想什么呢?”   阿翠正值妙龄,少女怀春,最近又看了许多才子佳人故事,说话便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霜华影将她的手打开:“别胡说,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哪天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阿翠嘟嘴:“是是是,我不说了还不成嘛。”   霜华影不再理会她,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第288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3   秦疏踏着月色归家, 守门的一直听着动静,见他回来,连忙过来开门。   这是他们家的长工, 名字很有时代特色, 就叫福贵。   算上他, 家里一共有六个长工。原本是有八个的, 只是之前秦掌柜去世, 其中两个起了不好的心思,家里的姨太太就将人打发了。   福贵跟在东家身边忙前忙后,捎带脚将今日的事情说了。   “姨太太家的人又过来了, 说是担心姨太太和小姐,想要接他们回去小住,若是不成, 过来陪着住上一段时间也成, 我按您的吩咐,将人打发走了, 只是看他们的样子, 很不甘心。”   “嗯,做得不错, 以后他们若是再找上门,直接派人去警察署找何探长,我打过招呼了。赵家算不得正经亲戚, 不必忌讳。”说话间,秦疏已经穿过了月亮门,就看到一大一小母女俩站在树下,明显是在这等着他。   秦疏微微皱眉,“妹妹还小, 都这个时辰了,赵姨也不怕她吹了风。”   秦佳女听到兄长这般说,担心姨娘被怪罪,忙道:“是佳佳自己要跟着过来的。”   秦疏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对两人道:“在这等我是有事儿?要不去书房说吧。”   秦家是三进的院子,如今秦疏住在前院,后边依旧留给赵姨太母女。   赵姨太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就两句话。”   秦疏闻言,便站住了脚,等她下文。   赵姨娘抿了抿唇:“我听贵喜说,我娘家哥哥今儿个又过来了。”   秦疏点头。   赵姨娘绞着帕子,说:“不是我让他来的。”声音有些艰涩,也不知是怕秦疏,还是觉得娘家人那般太过丢脸。   老爷当初没了的时候,大少爷还没回来,她娘家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当时赵姨娘正是心下惶惶的时候,有亲人的安慰,心里不是不感动。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得知娘家此番前来的真正用意。   彼时,老爷还没过头七,她守灵的空档不小心听到了她娘和哥哥的对话,说是要将她们母女接回去,再挑个人家把她嫁了。还说她如今刚过双十年华,模样娟秀,正是好生养的年纪,肯定有很多人愿意娶。   赵姨太听到这话,只觉得一瓢冷水兜头而下,当即被浇了个透心儿凉。   她想起了从前,当初她被家里卖给了有钱人家做丫鬟,后来身条渐渐长开,又被那家送给了秦掌柜。   从此,就一直被老爷养在后院。老爷虽然年纪大了,后院却十分干净。前头太太早些年就没了,两人和寻常夫妻也没甚区别,赵姨太对这样的生活十分满意。   有一天,老爷忽然说,若是她娘家人找来,不许她见。   当时她随口应下,并没有多想,如今看来,定是他们做了什么惹了老爷厌烦。   娘家人今日如此,就是仗着秦家没有旁的亲戚,他们将自己打发了,养着佳佳,自然可以接手秦家的家业钱财。且佳佳只有五岁,真落到他们手里,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原本因亲人陪伴的心安顿时破碎,老爷去的急,很多事情没有交代,她身边连个讨主意的都没有。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味飨居的安大师傅,他与老爷相识的时间比她进门的时间还要久,应该不会忍心看着东家的女眷受欺负吧。   赵姨太拿言语试探安大师傅,安大师傅虽未一口应承下来,但听口风,明显是有意帮她们母女撑腰的,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实在说不上良善。   赵姨太不想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终于明白求人不如求己。   赵姨太平生第一次硬气,就是将娘家人赶走。   后来,赵家人又来过几次,起初还好言相劝,想要博得她的信任,后来发现没用,就直接闹了起来,还差点儿将佳佳抢走。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那已经不再是她的亲人了。   好在家里的长工还算得用,在她摆明了态度后,会将人拦在外面,只是每日里他们都在门外叫嚷,让人烦不胜烦。   直到有一天,大少爷回来了,一回来就将每日前来闹事的人打发了。赵姨太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只是,她的心中还有些不可说的隐忧。   当年她进门的时候,大少爷已经留洋去了,不过老爷时常会提起这个儿子,念叨着他怎么没了音信,话里话外十分担忧,她心里已经默认大少爷是没了,且总觉得眼前这位与老爷嘴里提到的那个不大相类。   其实,赵姨太的猜测是对的。   秦疏是个冒牌货,并不是秦掌柜的亲儿子。至于正主,早就已经魂断国外。因此,秦疏顶了秦掌柜儿子的身份毫无负担。   就算被挑破了身份他也不在乎,他既然选了这个身份,就有十足的把握入主秦家。   如果没有他,她们孤儿寡女也守不住家业,说不得还要被人欺负。或者说,在这个世道,家里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那就是既定的结局。   他知道赵姨太特意过来解释一句,是在担心他遂了赵家的意。便说:“赵姨多虑了。我爹虽没了,还有我在,总不会少了你们一碗饭吃。”   赵姨太得了准话,稍稍放心,便领着女儿回了后院。   秦疏目送母女离开,他如今这个身份什么都好,唯一不足的就是便宜爹留下了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姨太太。   回到房间,秦疏开了电灯,按着记忆开始誊写菜谱。   秦家祖上出过御厨,借着这个名头,味飨居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错。   只是秦掌柜本身对厨艺钻研不精,味飨居传到他手里时,被对手压得日渐寥落。   他也有决断,发现形势不好,便果断将酒楼兑现,拿着钱财来到兴庆城重起炉灶,这次,他不再自己掌勺,而是高薪聘来了安大师傅。   秦疏去味飨居视察,发现那位大师傅想要拿捏他,他便借机将人辞了。   安大师傅很不服气,还说酒楼落在他手里,早晚得倒闭。   秦疏也不与他分辩,他有满肚子的食谱,哪天安大师傅倒了,味飨居也不会倒。   味飨居挂了牌子,暂且关门歇业。趁这个时间,他正好也将味飨居重新装修一下,同时规划一下之后的发展。   秦疏连写带画,忙了两个小时,这才撂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活动了一下肩颈,收拾收拾上床。   时间已经很晚了,秦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丝毫没有睡意。今天,他见了爱人,阻止了第一场危机,只是以后呢?   他阻止不了陆克白成为华影的戏迷,也阻止不了孙老三和陆克白作对。而孙老三与陆克白之间的矛盾一旦激化,届时华影极有可能被卷入其中,遭受无妄之灾。   那样的事情,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必须得好好想想,想想两人今后的路。   秦家在兴庆城算得上是富裕人家,可这点家财在有权人眼里分分钟能换个主人,他得未雨绸缪,想办法在这个波谲云诡的世道中撑起家业,护住华影免受风雨侵袭。   秦疏翻了个身,下意识留出一半的位置,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秦疏轻叹——习惯真可怕。   书房的床不大,于他而言却有些空荡荡的,也不知此时华影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睡了,有没有想到他。   霜华影确实已经睡了,他每天早晨都要吊嗓子,睡觉时间雷打不动。   只是,今夜他做了个格外美好的梦,开头很美好的梦。   梦中,他正在打算盘,手中的算盘十分神奇,只要扒拉算盘珠子,就会有一个又一个的金元宝飞出来。   霜华影满眼金光灿灿,高兴劲儿就甭提了,手指头都舞出了残影,扒拉肿了也不肯歇上一歇。   这可真是个宝贝,有了这把金算盘,他还唱什么戏?每天躺在金子堆里,不知道有多快活。   正当他沉浸在这无尽的喜悦中时,突然,算盘珠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卡住,再也拨不动分毫。   霜华影心中一急,用力去掰,却见那算盘竟像是要熔化了一样,开始变形,金元宝也不再涌现。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阻止,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算盘越来越长,那形状分明是个人影。   随着算盘的变化,周围的金子堆却开始崩塌,人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金元宝反而化作一缕缕金沙飘散。   “不!”霜华影大喊一声,扑向消散的金元宝。   这一动,他直接从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   霜华影长舒一口气,手指抚向床边静静放置的那把金算盘,暗道:真是见鬼了,做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梦。   阿翠听到动静,匆匆走进来,依稀看到他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霜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霜华影摇摇头,“没事,你去睡吧。”   阿翠轻手轻脚地将烛台点燃,昏黄的烛光摇曳闪烁,驱散了黑暗。   她随后端来一杯水,递给霜华影,“霜大哥,那你喝杯水缓缓,喝完了就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练功呢。”   霜华影接过水杯,将水饮尽。吹灭了火烛,屋内瞬间被黑暗所笼罩,仅有几缕微弱的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间悄悄探入。   片刻之后,静谧的黑暗中隐隐传来抽屉被推拉的细微声响。紧接着,一声稍显沉闷的“哐当”声响起。   夜已深浓,万籁俱寂之中,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断断续续,似在诉说着这夜的悠长。   金算盘静静地躺在抽屉里,不见天日,委实可怜。 第289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4   荣春班初来乍到, 为了稳住客源,宋应生在广和楼安排了连续三天的大戏。   大戏都是从下午三四点钟开始,霜华影作为当家台柱子, 每天都是在晚上七八点以后登场, 此时观众最多, 气氛也最热烈。   秦疏了解到这一点, 每天都卡着时间过去。   与第一日的低调不同, 之后的两天他都是坐在正中央的池座,出手亦是十分的阔绰,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位对霜老板的追捧。   虽然秦疏经历了很多的世界, 可他一直有个朴素的家庭观念,男人是不是在乎一个人,不要看嘴上说了什么, 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他的做法很简单, 就是砸钱。   他得给这个圈子里的人,尤其是喜欢捧角儿的那些人灌输一个先入为主的意识, 那就是他不仅喜欢霜老板的戏, 更十分欣赏他这个人。   兴庆城说大不大,东西四街住着的人家, 掌握了整座城90%的财富,互相之间就算不相熟,至少也听到过名号。   意气之争有, 可类似于秦疏这种,表现出异常的狂热,大多数人都会给他个面子,不与他争锋。   陆克白昨天出城剿匪,今早才回来, 睡了大半天,就想着来广和楼听戏松散。   刚进广和楼,长和就在他耳边小声说:“三少,池座穿白西装的那位,就是前天拦住我的秦东家。”   陆克白的位置,只能看到秦疏的侧脸,不过只是一个侧脸也已经足够了。陆克白挑挑眉,原本他是想要去楼上包厢的,现在脚下一转,往秦疏所在的方向走去,还示意长和不要跟上来。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秦疏看了过去。   陆克白坐下,同时将秦东家的容貌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一身西装,配着这张脸,有些过于出色了,而且是与戏园子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出色。   陆克白确定,这人他绝对没见过。   这就有意思了。   陆克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施施然坐下,开口道:“认识我吗?”   陆克白话落,就见刚刚和一脸平静的人,眼睛一亮:“原来是陆三少,好久不见啊。”语气是乍见故人的惊喜   秦疏翻过一只茶碗,提壶倒水,升腾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也遮挡了陆克白的视线。   茶水悠悠,凝成一道水线,缓缓将茶碗注满,秦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才继续道:“昨天我就想着登门道谢的,只是听说您去剿匪了,原本想着改日再去拜访,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陆克白见他如此镇定,倒有些恍惚了,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你在哪里读书的?”   秦疏说了一所学校,那也是欧洲很有名的学校,只是和陆克白就读的不是同一所,甚至不在同一个国家。   不等他发问,秦疏就继续道:“当初在费恩女大公的舞会上,有幸一睹三少风采,不知三少还有没有印象。”   秦疏说这话时,眼里带着殷切的期盼,陆克白沉默了,费恩女大公的舞会他记得,那位女士风流成性,奢侈无度,几乎每周都会举行舞会,他也参加过几次。只是对秦疏,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似乎看出了他的陌生,秦疏有些失落,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没印象吗?咱们还说了好几句话呢?我那个时候面相还没长开,挺瘦的。”   秦疏耸耸肩,“三少知道的,那边吃喝都不合口味。”   陆克白顺着他的思路,似乎还真有了那么点儿印象。   秦疏眼神微闪,加重言语的暗示:“当时舞会过半,有几位同胞过去跟您打招呼,几人里面穿着黑色绣银线的燕尾服,戴猫头鹰胸针的那个就是我。对了,我当时头发比现在长,还烫了螺旋卷。”秦疏在自己肩膀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留洋的学生烫发,参加当地的社交活动、舞会或者学校的聚会在那边很常见,一方面是对时尚的追求,同时这也是以新的发型展现自己融入当地文化的一种手段。   两人虽然不在一处留学,但两个国家相邻。而且,在那边,留学生周游列国的情况十分常见,只要有钱。   秦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陆克白就这样被他忽悠住了。   也不能说他防备心弱,陆克白已经十分警觉了,只是他遇到了秦疏。   秦疏有外挂,有关陆克白的资料,他记得比他本人都熟,就是为了应付眼下这种情况。   两人一边听戏,一边闲谈,说些留洋时发生的事,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秦疏投其所好,很容易获得人的好感,他又言之有物,倒是让陆克白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看来,这人的身份没问题,真是他想多了。   片刻后,霜华影身姿婀娜地走上舞台,还没开嗓,台下就爆发出喝彩声。   陆克白就看到刚才还十分沉稳的年轻人跟上头了一样,伸手叫住花童,一口气将她篮子里的鲜花包圆了。   随手抓了一把,然后一个天女散花,那些花枝便像是被安排好了的一样,在霜华影身前一米处围了一个半弧形。   前排的看客见此,又是一阵喝彩。   霜华影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眼波流转,然后陆克白就发现身边的这位跟打了鸡血一样,眼神瞬间变得炽热,激动得手指发颤,茶水将衣服打湿都没有发现。   之后整场戏下来,秦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霜华影,毫不夸张。   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台上之人,随着霜华影的一举手一投足,或微微皱眉,或轻轻浅笑,那模样仿佛已经被勾走了魂儿。   陆克白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秦疏的反应,那样的眼神看得陆克白一阵恶寒,真正的戏迷才不是他这个做派。   他在国外也接触过偏执型人格,这位秦东家对霜华影的痴迷很不正常,看起来很像啊。他看向台上那位风姿绰约的美人,被这样的人看上,也不知是福是祸。   所以等到检场伙计讨赏的时候,出于对霜老板的同情,他给的赏钱也格外重些。   秦疏原本已经在托盘上放了一枚水头儿极好的翡翠扳指,见此,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大把银元,一股脑地全都放在了托盘里。   陆克白嘴角抽了抽,大可不必,没人要跟你抢。   霜华影是压轴出场,看到他退场,秦疏眼睛也跟着追去了后台,等到完全看不到人影,这才回神。   转头就对上陆克白揶揄的笑,秦疏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的失礼,轻咳一声:“三少也是爱戏之人,应该能理解我这种心情的吧。”   陆克白摆摆手,“我家有爱妻,与秦君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三少竟然已经娶妻了啊,我才回国,还不知道,恭喜恭喜。”秦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羡慕和向往。   男人到了年纪,想要成亲很正常,可陆克白莫名觉得,这位羡慕的可不是普罗意义上的成亲。   看来,他之前对这人的评价还是太武断了。   秦疏心都已经飞了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这边有点儿急事,最后一场我就不看了。”   陆克白示意他随意,不要在意自己。   秦疏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这几天我研究了几个新菜色,改天试菜,不知您有没有时间过来品鉴一二?”   这人一时像个变态纨绔,一时又似个奋进青年,陆克白有些摸不透他的路数。出于礼貌和好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秦君盛情相邀,克白若有闲暇,自当前往。”   秦疏得到答复,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匆匆整理衣衫,便快步离去。看那方向,除了私会“佳人”,不作他想。   *   秦疏来到后台时,阿翠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他过来,直接将门打开。等到人进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不像戏迷见面,倒有些像……   阿翠捂住嘴,她之前打趣霜大哥是开玩笑的呀,不会真让她说中了吧。   宋应生正好有事跟霜华影说,看到阿翠守在门外,奇怪道:“你怎么不进去帮忙卸妆,杵在这里干什么?”作势便要开门。   阿翠连忙将人拦住。   宋应生眼神狐疑,“里面还有别人?”   阿翠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喜怒哀乐皆形于色,此刻被班主这般锐利的眼神审视,心中不禁慌乱起来,在宋应生的灼灼注视下,嗫嚅着说道:“秦东家正在里面。”   宋应生收回手,“在里边又如何,怎么你是这个反应?”   阿翠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声说道:“班主,没什么,就……,霜大哥跟人说话,我……,我就守在这里啊。嗯,就是这样。”   宋应生却是免不了多想,霜华影如今在兴庆城的名声渐起,自然会有一票戏迷追捧,他这两天一直关注着外面的人对荣春班的态度,自然也知道那位秦东家出手格外阔绰。   只是,眼下看来,这种阔绰怕是对人不对戏,这可就不好办了。   里面的若是陆家或孙家的子弟,对他们来说自然只有好处,可那位秦东家不过是个商户,家里又没长辈支应,说不得哪天味飨居就倒了,与这样的人过从甚密,对华影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宋应生沉思片刻,对阿翠说道:“你且在这儿守着,我先去处理些其他事情,等秦东家出来后,你让华影过来找我。”   阿翠连忙点头应下。宋应生转身离开,脚步却略显沉重。   华影还是年轻,思虑不周,说不得还得他这个做师兄的敲打敲打。   化妆间里,秦疏看着霜华影一点点将装扮卸掉,恢复本来的面容。   “还是这样清爽。”   霜华影活动了一下肩颈,附和一句:“没办法,为了吃饭嘛。”   秦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打开螺旋,里面是淡黄色的膏体。   霜华影好奇:“这是什么?”   “护肤的东西,油彩用多了伤脸,以后你再化妆的时候,先涂上一层,很好用的。”秦疏用手指挑了点,拉过他的手,就往他手背上涂。   霜华影挣了一下,秦疏不仅没松手,手指还一圈圈儿地在他皮肤上打转,直至完全吸收。   抬眼一看,霜华影耳根子都红了,秦疏浅浅地反思了一下,他刚刚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他就是要让华影知道,他喜欢他。   而且,看华影的反应,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得寸进尺的。   这样想着,秦疏不仅没松手,反而还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牵着他的手,低头在上面亲了一下。   秦疏的动作并不快,只是霜华影被这个走向惊住,半晌才回神。反应过来后,快速地将手抽了回来,这次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他将手背到身后,只是那上面的触感却愈发清晰,就像燃着一把小火苗,火烧火燎,让他浑身滚烫。   霜华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羞,有些无措,本能地别过脸去,只是很快,他又转了回来,直视着秦疏幽深的目光,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疏暗道,华影虽然演绎的多是多愁善感的角色,本人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呢。   秦疏向他逼近,说:“想跟你相好的意思。”声音蛊惑撩人。   霜华影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眸,心中犹如小鹿乱撞,他当然知道这人想与他相好,可听到对方就这么承认,思绪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混乱。   他伸手抵着秦疏的胸口:“你,你别离我这么近。”   秦疏听话地拉开距离,只不过是从只能看到眉眼变成能够看到整张脸的距离。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吧,我爹没了,留下了味飨居,现在正在整改,下个月就能重新开业。   我厨艺还不错,这些天一直在研究新菜式,哪天你有空,可以来家里,尝尝我的手艺。   家里如今还有一个姨娘和她生的妹妹。妹妹还小,如果懂事,我就留她在家里,坐产招婿;若是个养不熟的,那就准备一副嫁妆,寻个合适的人家嫁了。只是你我到时膝下会空虚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霜华影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听到最后,急忙叫停:“等等,什么叫你我膝下空虚,我不要介意?”   秦疏有些苦恼:“如果你有看中孩子,收养一个两个也成,再多就算了,人多了太闹腾也不好,你觉得呢?”   霜华影一巴掌将人推开,气恼道:“你这人真是,怎么自说自话起来了。”   秦疏蹙眉,随即妥协道:“当然,到底如何都看你的意思,只要你跟我好,我什么都依你。”   霜华影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根本就是在故意,故意的胡搅蛮缠。   这是觉得他年轻不知事,哄着他玩儿呢?   霜华影有些生气:“不跟你好你就不听我的了?”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差点儿把舌头咬掉。   秦疏暗笑不已,嘴上却是不满抱怨:“不跟我好,那你要跟谁好?算了,你只要不跟别人好,我都听你的。”   霜华影:“……”您还在这儿装起委屈来了。   秦疏看他没反应,试探道:“现在咱俩是相好了吧。”   霜华影啐了一口,“谁跟你是相好。”   霜华影在梨园摸爬滚打,见多了风月,只是他本人到底年轻,第一次被人这么热烈的追求,难免有些应接不暇。刚刚在秦疏的言语攻势下,差点儿被绕进去。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这人太贼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们如今不过才见了三面而已,听听这人说了什么?真是没白瞎了这副皮相,就知道花言巧语地骗人。   秦疏却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十分认真道:“你如果不相信,就看以后。反正我心底是认定你了的。”   霜华影被他看得心跳紊乱,明知道不应该相信,可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蛊惑着他,让他想要相信。   外面,阿翠自打班主离开,就控制不住地多想,总觉得她刚刚的表现给霜大哥惹事了。   阿翠的命是霜华影救的,那时霜华影也不过才十岁年纪,一日出去,就发现了被遗弃在路边,发着高热的阿翠。   霜华影便将人带去了医馆,后来又将人带回了戏班,阿翠的花用都由他来负担,这是老班主的要求。   所以阿翠名义上是他的丫鬟,其实跟妹妹也差不多。   在她心里,霜华影自然比荣春班要重要,所以在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可能给霜华影惹了麻烦后,纠结半晌,还是决定赶紧将情况跟霜大哥说一声,看看怎么补救。   阿翠在门外轻轻地呼唤:“霜大哥?”   门内,霜华影像是被惊醒一般,连忙应道:“阿翠,何事?”   阿翠说道:“班主说有事情找你商量,让你方便的时候过去一下。”   霜华影忙道:“好,我这就来。”   秦疏有些遗憾,嘴上却道:“改天你得闲,来尝尝我的手艺,咱们说定了啊。”   说着,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狗追兔子似的跑了。   霜华影:“……”谁和你说定了啊。   霜华影有些无语,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第290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5   “班主, 你找我?”   宋应生指着对面的位置,“坐。”   霜华影坐了。   宋应生一时没有说话,霜华影也不急, 两人就跟较劲儿一样, 空气一时有些沉默。   宋应生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搁他们这个行当来看, 霜华影现在脸颊有些微丰, 他忍不住开口:“华影,不是我说你,你是唱花旦的, 饮食上还是要注意一些。”   霜华影不软不硬地回道:“班主,练功是个体力活,我若是吃不饱, 哪天晕倒在台上, 到时候丢的可是整个荣春班的脸面。”   宋应生有些不悦,尽量心平气和道:“咱们端了这碗饭, 就得小心维持着, 不要砸了饭碗。”   霜华影不以为然,他虽然唱的是花旦, 可他又不可能一辈子都唱花旦。现在他十八岁了,个头距离一米七还差截手指呢,他怕再不多吃点, 到老的那天也是个小矮子。   他掸了下衣袖:“您尽管放心,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就是宋应生不喜欢霜华影的地方,主意太正,若不是他长了一副好嗓子,其他几个又不争气, 如何也不能让他做这个台柱子。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这本来也不是他今天将人叫过来的目的,宋应生沉吟片刻,说,“你与味飨居的东家走得是不是太近了些。”   来了!   霜华影打点好精神,“秦东家出手阔绰,不是您说的吗,让我对这样的主顾客气些。”   宋应生凝眉:“锦绣阁的少东家和赌坊的宋四爷出手亦是不凡,怎么不见你将人请到化妆间?你不会是看那位秦东家格外俊俏,所以才另眼相待,想要人做你的入幕之宾吧。”说到最后,口气中难免带上嘲讽。   霜华影勾起一边唇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看他长得俊俏,怎么了?”   他对宋应生的尊重,是源于老班主的恩情,老班主给了他活命的机会,荣春班教给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领,他宋应生给了他什么?若是想要仗着班主的身份拿捏他,那可就错了。   莫说他与秦疏如今还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宋应生也拦不住!   宋应生猜测成真,更不喜他的态度,早忘了两年前他爹临终前对他的叮嘱的话——华影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口不择言道:“你莫不是天天唱着女戏,就真将自己当女人了?那姓秦地找上你,不过是图新鲜,玩玩罢了。”   话说出口,他就觉得要遭。   霜华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原本清凌的目光此刻犹如刀锋,有不被尊重的愤怒,还有被戳破隐忧的屈辱。因为实在太生气,嘴唇颤了又颤,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宋应生,你说话别太过分!”   宋应生原本还有些后悔,现在看他这样执迷不悟,又忍不住要多刺他几句:“是我过分吗?世情如此,不说别处,只咱们荣春班,前有玉白,后有小香兰,他们哪一刻当初不是信誓旦旦,结果呢,不过是错把虚情当真爱,谁又落着好了?”   霜华影本人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吗?他在感情上青涩,可他生活的处境注定了他的复杂,可他又实在是太年轻,年轻就意味着冲动。   他就是对秦疏有好感,这种好感不只是感官上的欣赏,还有一种他本人也难以言明的特殊情愫,只是看着对方,甚至知道两个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就心生欢喜。   如果今天没有宋应生,他在经过了黑夜的冷却后,依然会继续保持着似近实远的距离,可是宋应生的阻拦反而推着原本徘徊不定的他做出了选择。既然别人不看好,那他就偏要与秦疏在一起。   “好教你知道,我已经答应他,与他相好了。”霜华影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平静,甚至带着些尘埃落定的释然。   宋应生霍然起身:“你认真的?”   霜华影反问:“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能做得了假?”   宋应生微微眯眼,看他是真的认了真,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也没了意气之争,只想劝人回头。   “小香兰被那玩笔杆子的骗财骗色,香消玉殒。玉白如今虽未殒命,却也是形容枯槁。他们当初难道没有认真吗?只是世间男子多薄情,却偏偏要说戏子无义,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偏生要往那火坑里跳。”   “世间男子多薄情,可我也不是女子。”霜华影说到这里,眉眼微冷,“如果秦疏敢骗我,哼~干脆两个人都别活了。”   话落,拂袖而去。   宋应生气愤不已,扬声道:“倔驴一个,有你后悔的那天。”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又开始思量起来,霜华影性子太烈,便是这遭吃了教训,以后难保不会重蹈覆辙,为了荣春班,他还是得早作打算。   霜华影脚步匆匆,面色不悦,阿翠见此,一声不敢吭,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荣春班在羊角胡同租了个院子,两人离了广和楼就往那边去。   此时,街道上只有朦胧的灯光,霜华影心中的郁气倒是消散不少,脚步也慢了下来。   到了十字路口处,他忽然停住脚步,阿翠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停了下来。   “阿翠,我四处走走,你先回吧。”   霜华影说这话时,是背对着阿翠的,所以她也看不清霜大哥的表情。   此时已经过了八点,虽是夏日,却也入了夜。阿翠有心想劝上两句,只是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道:“那霜大哥,你早些回来啊。”   “嗯。”   霜华影给她叫了一辆黄包车,吩咐车把式将人送到羊角胡同,这才离开。   阿翠坐上车,回望霜大哥的背影,是东茂街的方向,城里做生意的大多住在东茂街和东华街,阿翠想到这里,心下泛起了嘀咕。   走了这一路,霜华影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但他也不想就这么不上不下的,索性做个恶客,不告而登门,若是秦疏态度有一点儿的不悦,也趁早死了这颗心,继续安心地唱戏。   他一口气走进了东茂街,然后傻眼了,他不知道秦疏家的位置。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华影?”   霜华影回首望去,两边的建筑挡住了月光,胡同被阴影笼罩,他却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里的亮光,那一刻,真的有种被命运击中的感觉。   他来寻他,寻不到,他想要离开,他却偏偏出现了,不早不晚,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秦疏几步走到他的面前,有些不可置信:“华影,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高兴看到我?”霜华影反问。   秦疏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明显劲儿劲儿的,就知道定是有人惹了他的不痛快,当即道:“怎么可能?幸福来得太突然,我都没做好准备。”   霜华影看他急于剖白的模样,笑了,有些狡黠:“不是你说要请我尝尝手艺吗?我刚好饿了,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不请自来了,秦东家不会介意吧。”   秦疏佯装不悦道:“怎么还叫我秦东家,这般见外。”   “那,秦~大哥。”   霜华影的两颊有些微微发烫,幸好巷子里黑,对面的人看不见。   说来也怪,这个称呼他之前也在秦疏的要求下叫过,却不知怎的,今日格外不同些。   秦疏脸上这才现出了笑模样,“哪里会介意,我巴不得日日与你同桌而食。”   秦疏是真高兴,他再没想过,华影会主动过来找他。幸好他离开广和楼先去味飨居看了一眼,否则今晚能不能再见到人都两说。   秦疏怕人跑了,圈着他的手腕,带着人往前去:“走吧,咱们家就在前面,右边最里面的那个院子就是。”   咱们家,多么美妙的字眼啊。他将老班主看作父亲,可他知道,那不是父。他把荣春班当作家,那里也终归不会是自己的家。   霜华影目光落在手腕上,顺着那处一路向上,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霜华影怀疑这人又在故意,可偏偏又愿意被这样朴实的话语诓骗。   两人在月色下缓缓前行,秦疏脚步轻盈,仿佛脚下的路都铺满了幸福。   他时不时侧头看向霜华影,目光中是溺死人的温柔,那眼神似能将人融化在这静谧的夜色中。   霜华影虽仍有些无措,心中却也泛起丝丝暖意。他感受着秦疏手心传来的温度,那温热顺着手臂传遍全身,驱散了他的不安。   他不知道将来自己会不会后悔,却知道此刻,他不想挣脱秦疏的牵引,只想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踏入那未知的温柔乡。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秦家院子前。秦疏推开那扇朱漆大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似在欢迎他们的归来。   福贵听到动静,忙提着马灯从门房里出来,“东家,您回来了。”   灯光之下,东家身侧还站着一个年轻人,他连忙叫人:“贵客好。”   秦疏对霜华影道:“这是福贵”,又叮嘱福贵,“这位是我的挚友,以后,他就是咱们府上二爷了,你叫他霜二爷便是。”   福贵一听姓霜,心下难免多想,脚下便慢了下来,回话也难免迟疑,然后就对上了东家锐利的目光,顿时激灵灵打个寒战,忙道:“霜二爷好。”   秦疏这才满意,问他:“厨下可有什么能用的食材?”   “有的有的,今日高妈采买的时候,刚好遇到一户杀驴,买了五斤回来,都在井里吊着呢。”   秦疏一听有驴肉,顿时有了主意,他问霜华影:“你有什么忌口的吗?芹菜能吃吗?”   霜华影摇头,又点头。他当年吃饱饭都艰难,吃起东西来百无禁忌,哪有挑剔的份儿。   秦疏便吩咐福贵道:“你现在就让高妈去和面,再看有没有芹菜,有就摘了叶子,没有就去菜窖选棵白菜回来。”   福贵得了吩咐,小跑着去了。秦疏这才对霜华影说:“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就先吃顿饺子对付一口,赶明儿我再做上一桌,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霜华影:“饺子已经很好了。”   其实,看到秦大哥待他如此上心,霜华影都后悔过来叨扰了。大抵人就是如此,越是没有什么,当真正得到的时候就越是小心翼翼,唯恐将难得拥有的东西作没了。   秦疏却不知他此时的心思,将人带到了前院的书房,推着人就往床上带,说:“累了吧,你先在这歪一会儿,我去厨房,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霜华影胡乱应了两句,“你去吧。”   等到人走了,他才用手拍了拍滚烫的脸,刚刚被推上床,还以为……   秦大哥待他一片真心,他可真是,净把人往龌龊了想。   幸好他刚刚没有多说什么,否则让秦大哥知道了,那可就丢死人了。 第291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6   霜华影翻了个身, 将自己埋在了枕头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鼻翼间是一种浅淡的冷香,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闻过, 他下意识地深深嗅闻, 之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真是傻了, 还能是在哪里闻过?   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跳下床,再是不能在床上躺着了。   今晚的月光很亮, 室内的摆设一目了然。他环顾四周,这里到处是生活的痕迹,原来, 这里不只是书房, 还是屋主人日常起居的地方。   他是真的在入侵另一个人的生活。   这种感觉怪异至极,却又令他心神激荡。   跨过屏风, 侧面是一整排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笔锋苍劲有力。桌面上是一本摊开的书,只书写了几行,月光下, 依稀可辨,他努力辨别,也仅仅只认得有限的几个。   一种敬畏感油然而生,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所无法跨越的东西。   其实, 他与秦大哥相识也不过才三天啊,他一个戏子,到底是怎么敢的?   霜华影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一阵微风拂来,他大口地吐息,终于觉得胸口不再窒闷。   窗前,紫茉莉开得正盛,馥郁的香气在月色下摇曳,静谧而美好。   可他知道,当阳光普照时,它们就会悄然闭合,将自己的娇艳隐藏起来,仿佛前夜的绚烂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就像他,一旦走下舞台,走出戏园子,又有多少人会真心追捧?   秦大哥此时迷恋自己,以后呢?   良辰美景奈何天,杜丽娘和柳梦梅有情人终成眷属,可那终究只是画本子,霜华影心下酸涩,一段圆润的念白脱口而出:“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阴雨梅天……”   正在他顾影自怜时,忽然听到一句“生死何足惜,唯有梦难撇”,语调铿锵,有如惊雷。霜华影没防备,心下一哆嗦,什么愁什么怨,顿时全部烟消云散。   他抬眼往声音来处一看,就见刚刚还挂在心里的那个正大踏步往这边走呢。   秦疏走到窗前,隔着窗跟他说话:“怎么样?我唱得还不错吧?霜老板指点指点?”说着还把脸凑过去,眨眨眼,贼忒兮兮地。   霜华影翘起兰花指,作势将人轻轻往外一推,另一只手轻抚心口,夹着嗓子道:“说话这么大声音作甚,吓死奴家了。”   秦疏连忙拱手作揖,说话却正常起来:“你可真够敬业的,大晚上还得唱上两句,我想着自己成功晋升家属,怎么的也得配合配合吧。”   霜华影小声嘟囔:“谁是你家属,我还没答应你呢。”说着抱怨的话,耳根却是慢慢红了。   秦疏扑哧笑了,“进了我的门,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单手撑着窗户,长腿一伸,轻巧地跃进窗内,拉着人在桌边坐了,随手拉开了灯绳,暖黄的光瞬间充满屋子:“不是让你躺一会儿休息吗?怎么起来了?”   霜华影仰头,棚顶晕染出一个好大的光圈,中心像是镶嵌了一颗小太阳,“这房子竟然装了电灯啊。”   秦疏:“装了也没多久,我晚上习惯写点儿东西,有电灯更方便些。”   秦疏知道,电灯于此时的国人来说,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大家照明更习惯用油灯,有钱人家会用蜡烛。可是他习惯了现代化的便捷,没有电,真的很不方便。他不只装了电灯,还打算把电话也安排上。   秦疏看他仰头看个不停,伸手将他的双眼遮住,“别盯着它看,小心一会儿眼睛花了。”   霜华影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在秦疏掌心,痒痒的,让他有些蠢蠢欲动,他连忙将手撤了下来,担心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再把人吓到。   反正人已经落到碗里了,他大可以跟爱人好好享受一下恋爱的心动甜蜜。   霜华影眼睛有些水润,也许是刚刚盯着电灯的时间太长了吧。他的目光在秦疏面上停留片刻,眼波流转,视线就落在了摊开的书上。   刚刚他就看到字的下面有一团东西,此时在明亮的灯光下,才看清那是一盘菜的图案,有些惊讶道:“这是菜谱吗?”   “是啊。”秦疏随手翻给他看,有些得意道,“这上面的菜我都会做,以后你就拿着它点菜,如何?”   霜华影看着青年灿烂的笑,心里的苦涩冒出个尖尖儿,“我又不识字,怎么点?”   秦疏没有错过他神色间的落寞,顿时心疼了,可是他很快又将这种心疼掩饰了去,将心比心,易身而处,他绝不希望收到来自伴侣的同情。   秦疏俯身,刮了下他的鼻子,说:“那有什么,我教你啊。”   霜华影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可他又实在舍不得拒绝,不管是识字,还是与对方相处,对他来说都充满了诱惑,只是想想,就让人期待。   “会不会很麻烦?”霜华影询问,眼神期待而不自知。   秦疏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巴不得你多麻烦我呢,”秦疏轻笑,“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霜华影抓住他言语中的漏洞:“骗人!味飨居下个月不是就要重新开张了吗?你哪儿来的时间?”   秦疏抖了抖手里的册子:“这是什么?”   霜华影不明所以:“菜谱啊。”   秦疏将书往桌面上一拍:“错,这是厨神养成手册。”   霜华影有些无语:“别告诉我,你打算把这本书扔给别人,让他们自己学。”   这可是菜谱,可以传家的东西。   秦疏摇头。   霜华影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秦疏继续道:“我先带个把月,之后他们哪里忘了,就自己翻书吧。”   霜华影看着一身纨绔做派的新晋家属,内心涌起浓浓的担忧。   正在这时,有两人提着食盒进了院子。   秦疏一看,说:“饺子煮熟了,走,咱们去吃饭吧。”   两人移步东厢房,张婶和高妈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好,秦疏摆了摆手,两人便都退了出去。   秦疏拉开一把椅子,看向霜华影。   霜华影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细心对待,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坐在椅子上,还感觉整个人飘着。   秦疏将料碟在他面前一一摆好,足足有五个,挨个指着给他介绍:“这个是米醋调的,这个是加了老醋的,这个只有酱油,这个里面加了一点花椒油,最后这个里面放了辣椒油,你唱戏要保护好嗓子,可以尝尝,但不要多吃。”   霜华影从来不知道,一个料碟儿竟然也能搞出这么多花样。   荣春班也包饺子,只是一年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一次,酱油是没有的,因为酱油不仅要花钱,而且咸鲜的滋味会刺激味蕾,蘸了酱油饺子就不够吃了。   秦疏又把其中一碟饺子放到他面前,邀功道:“饺子馅儿是我调的,这盘带花边的是我亲手包的,你快尝尝看?”   胖嘟嘟的饺子热气蒸腾,霜华影看着,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他夹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瞬间,鲜美的滋味在口腔里炸开。再看,饺子的皮和馅儿泾渭分明,鲜嫩的绿掺杂在酱红的肉沫间,团成了一个诱人的肉丸。   这是他第一次吃驴肉馅的饺子。   他曾听人说过: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却也只是听过就忘,那样的美味距离他太过遥远,没想到,今天竟然可以吃个够。   华影吃得很认真,细细地咀嚼,他没有蘸任何调料,是纯粹的鲜,好像要将这个味道永远镌刻在记忆里一样。   “真好吃啊。”   抬眼,才看到身旁的人一直盯着他看,还一脸的满足。   霜华影有些窘,“你怎么不吃,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饺子。”   秦疏目光在他白净的面皮上流连,心道:“你可比饺子诱人多了。”   当然,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说出来,眼前的人一定会恼的。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生气也同样好看,可吃饭是大事,他可不忍心打扰。   秦疏终于拿起筷子,先给霜华影夹了几个饺子,挨个放在他面前的几个碟子里,说道:“你喜欢就好,多吃点。”   霜华影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酸,他从来不是个眼窝子浅的,今天却几次情绪翻涌,难以控制。   他看了一眼对面,秦疏真是太贼了,竟然妄想用一盘饺子收买他。随即垂眸,“你别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   秦疏笑了,问他:“我后悔什么?”   霜华影看进他的眼底,眼神带着倔强,说:“因为,我会贪心。”   这次,秦疏直接笑出了声。   霜华影蹙眉:“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秦疏看着他,语气温柔:“爱就像存钱罐,没存进去,是取不出来的。”   霜华影疑惑。   “所以,你大可以再贪心一些。因为,我现在对你好,是为了以后从你那里得到更多,嗯?”秦疏贼兮兮道。   秦疏的眼神绝对称不上清白,霜华影脸色暴红,他可真是,上赶着送上门儿给人调戏。   他抓起筷子,埋头苦吃。   饺子好好吃,他要努力吃,吃穷这个……这个……,不管了,反正就是要吃穷他。   秦疏看他埋头干饭,闷笑不已,真可爱呀!慢悠悠地也跟着吃了起来。   霜华影风卷残云,一大盘饺子全让他吃光了,不小心打了个嗝,驴肉味的。他觉得自己现在都是驴肉饺子味儿的了。   再一看,秦疏面前还剩下大半盘,赧然道:“我吃得太多了。”   “不多。你正长身体呢,得好好补补,以后也能长个大高个儿。”秦疏说的真心实意,华影真的有些矮,一看之前就亏着嘴了。   这话霜华影爱听,脸上带了笑,是少年人被人认同的纯然的喜悦,“是吧,班主还让我少吃点,我才不听他的呢。我可不想当个小矮子。”   秦疏眼神微眯,看来,宋应生利欲熏心,早有征兆。可怜华影一心为了荣春班,最后却成了弃子。   霜华影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还在问他:“你这么高的个子,怎么吃得这么少。”   秦疏眼睛转了半圈儿,做思索状,“可能是饱了眼福?”   霜华影:“……” 第292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7   晚风习习, 送来阵阵花香。   两人说些闲话,霜华影不时向窗外看上一眼,秦疏叹了口气。   霜华影疑惑地看他, 秦疏语气眷恋:“真想把你留在这里啊。”   霜华影这才明白, 原来秦大哥猜到了他的心思, 轻轻抿了抿嘴唇:“天色太晚了。”   秦疏起身:“我送你。”   他当然可以开口挽留, 可那样就是在为难华影, 他爱重他,便见不得他有丝毫的为难和勉强。   到了院门,福贵见人过来, 忙将一个食盒递了过来:“东家,您要的饺子。”   霜华影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他准备的,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第一次上门, 就连吃带拿的啊,他又不是上门打秋风的, 这样不好。   秦疏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 笑着解释一句:“这是给你那个丫头的贿赂,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她的。”   霜华影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便没有拒绝:“那我替阿翠谢谢你,她吃到有饺子吃,能高兴得跳起来。”   两人并肩出了院子, 巷道静谧,只偶尔能够听到几声虫鸣犬吠,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时而交叠, 时而分离,某一刻,终于牵着了一起。   霜华影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抽回,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垂眼去看,月光下,秦大哥的手仿佛也泛着冷光,一时竟难以分辨,究竟是月光更皎洁,还是秦大哥的手更白皙一些。   霜华影觉得,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一双手比秦大哥的更好看了,好看到他想牵一辈子。   他手腕一转,手指钻进了秦疏的指缝,十指交叉。   然后抬眼去看秦疏的反应,秦疏也刚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霜华影狡黠一笑,故意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秦疏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静夜无言,却涌动着莫名的情愫,两人心里的甜蜜就如月光,汩汩流淌,仿佛要将两人一同湮没。   进入羊角胡同,荣春班的大门就近在眼前了。   秦疏停住,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华影,霜华影接过,说:“我进去了。”   “嗯。”秦疏的手在他的肩头稍稍停留,“回去后好好休息,若有空闲,就来找我。”   霜华影仰头看他,轻声应道:“秦大哥,你也早些安歇。”   秦疏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翕动的唇吸引,目光落在那里,眼神逐渐幽深,霜华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脸上却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   暗巷里,厚重的门板发出一声闷响,秦疏看着那扇门,目光仿佛能将门板穿透。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   听说荣春班最鼎盛的时候,有七八十人,等到霜华影加入之后,锐减到四十出头,这些年,人员还在减少,时至今日,所有人加到一起,已经不到三十人了。   霜华影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阿翠原本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都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立马惊醒。   看到他回来,阿翠惊喜,压着声音道:“霜大哥,你可回来了。”   “嗯,”霜华影将食盒放在桌上,对她说,“给你带了饺子,驴肉馅的,要不要现在尝尝?”   阿翠连忙点头,戏班子里吃的都是大锅饭,没什么油水,而且,就是偶尔打牙祭,也轮不到她。   她是个聪明姑娘,也不问饺子是哪儿来的,打开食盒,一股迷人的肉香便逸散出来。拈起一个,用手托着,先是小尝一口,鲜美的滋味让她眼前一亮,随即啊呜一口,将剩下的全部塞进了嘴里。   霜华影看得好笑,倒了杯水给她,“慢点儿吃,全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阿翠才不要喝水,这么好吃的东西,喝水就把肉味冲淡了,她又接连吃了两个,这才询问:“霜大哥,你刚才进院子,有人看见你没?”   霜华影摇头。   阿翠抚了下胸口:“那就好。”   霜华影双手环胸,好整以暇,下巴微抬,“说吧,什么情况?”   阿翠:“大家回来后,班主过来找你,被我挡了回去,我说你胃疾犯了,早早歇下了。”   霜华影微微颔首,赞许道:“好姑娘,没白疼你。”   阿翠嘿嘿傻笑两声,之后便将食盒重新盖好。   霜华影挑眉,问:“不吃了?”就像他在长身体一样,阿翠如今的胃口也大得很,别看是个女孩子,把盘子扫空也毫无压力。   阿翠抱着食盒,就像抱着什么宝贝,说:“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要留着明天早晨吃。”   霜华影表示怀疑:“记住你说的话。”   “这要不是天热,怕糟践了好东西,我都能留到后天。”阿翠信誓旦旦。   霜华影没搭茬儿,阿翠对她自己那张嘴实在太不了解了。   *   南门大街是兴庆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这天一大早,味飨居的大门就开了半扇,过路的都会好奇地往里面看上两眼。   旁边的米粮店掌柜好奇地询问:“你们这是要重新开张了?”   几个伙计正里里外外地擦洗,闻言,其中一个道:“快了,今天东家请了人过来试菜,最多再半个月,肯定开张。”   米粮店随口说了两句应酬话,心里却对味飨居的这位新东家不太看好,开门做生意,先就得“开门”,晚开门一天,就会流失一部分客源,那可都是多年口碑好不容易维护下来的。   而味飨居之所以关门这么久,就是因为在装修。这一点也是他所不看好的。   因为,味飨居竟然把临街的这一面都换成了玻璃窗,玻璃造价昂贵,还容易破损,若是遇到哪个眼红的,直接一砖头下去,这铺子就得重新关门,也不知道秦东家是怎么想的。   虽然心里不看好,他对隔壁还是很好奇的,不说别的,他开的是米粮店,自然希望味飨居红红火火,如此,也能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临近正午,秦疏站在了味飨居门口,等待贵客登门。   今天他只请了五个人,分别是荐头黄日林,车马行的连海平,商会会长孔谦,乡绅卢仲达,还有陆三少陆克白。   黄日林是最先到的,还没到门前,就拱手作揖,“秦老板安好。嚯,这店铺够气派,要么说您是留过洋的呢,这见识,这品味,就是不一般。”   秦疏配合着寒暄:“哪里哪里,瞎折腾罢了,说来还得亏黄先生帮忙,您介绍的这几位伙计十分不错,掌柜的也得拜托您了。”   黄日林脸上笑容更甚,连声应下:“好说,好说,定给您寻个最得用的过来。”   这边刚把人领进去,连海平也来了,秦疏连忙又迎了过去。   米粮店这个时间刚好没人,掌柜的就看到隔壁一会儿过来个骑马的,一会儿来个坐黄包车的,一会儿又来个坐小汽车的。   嗯?小汽车?   米粮店掌柜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位秦东家到底是个什么路数,竟然把陆三少都请来了。   陆三少虽然在这里最年轻,可他老子手里握着十万大兵,自然是压轴出场。   人都到齐,堂倌就开始上菜。   秦疏对今天的试菜十分重视,大小菜式共一十八道。有传统名菜,更多的是他精挑细选的“新品”。   率先上桌的是几样精致的冷盘。   “蓑衣黄瓜”——那黄瓜被切得薄如蝉翼,且相连不断,码放整齐后浇上特制的糖醋汁与蒜末,酸辣开胃,清爽可口。   紧接着是“盐水鸭肫”,鸭肫被处理得恰到好处,口感紧实有嚼劲,淡淡的咸香在唇齿间散开。   而在“新品”之中,有一道“奶油蘑菇浓汤”。在这个西餐尚未完全普及的年代,这道菜可谓是独树一帜。   浓郁的奶油香味,搭配上鲜美的蘑菇,熬制得细腻丝滑,每一口都充满了醇厚的口感。秦疏还别出心裁地在汤面上撒了些许烤香的面包屑,增加了口感的层次。   还有一道“番茄牛腩煲”,番茄的酸甜与牛腩的醇厚相互渗透。牛腩炖煮得软糯入味,轻轻一咬便在口中化开。   其他诸如“水晶虾仁”“松鼠鳜鱼”“一品佛跳墙”更是不必一一言说。   今日秦疏请来的几人,除了黄日林和他有生意往来,其他几个都各有目的。   像连海平、孔谦是看在老秦掌柜的面子上才过来的,卢仲达与秦家的老邻居卢元义沾亲带故,借着拐着弯的关系,秦疏亲自登门,只是对方明显没有捧场的意思,还是秦疏暗示陆克白会到,这才将人引了过来。   这几人的身份、地位、人脉,都是秦疏所欠缺的,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两个为他站台,宴客的时候能想到味飨居,他的生意就差不了。   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尤其是黄日林,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就没有他不认识的,在座的都是他的熟人,有他在,全程就没有冷场的时候,秦疏不知省了多少口舌。   眼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秦疏拍拍手,堂倌鱼贯而入,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个碟子,上面是各式点心。点心都被切成小块,十分容易入口。   布里奥斯、雪媚娘、可颂、雪花酥、黑森林……大大小小的甜品足有十几种,烘焙特有的香味发出强烈的诱惑,哪怕这些东西一看就更得女士的喜欢,还是勾得人食指大动。   秦疏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前些年时兴留洋,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也闹着要出去,在外面的这些年,我确实见了不少世面,只一个,吃不惯国外的东西。”   说到这里,秦疏顿了一下,看向陆克白,“这一点克白兄肯定能感同身受的吧。”   陆克白轻笑一声,没有反驳。他今天过来,就做好了给秦疏抬轿子的准备。不过,眼前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怎么没见过?   这个秦疏,有点儿东西。   秦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国外的东西虽然不合咱们口味,不过西点却十分不错,我当时就想着,哪天一定要把这些洋玩意搬上味飨居的餐桌,让大家伙也尝尝看,洋人吃的是什么。”   “我跟那边的师傅学了个便,又按照同胞的喜好进行了改良,只是不知道改得如何,还请各位品鉴品鉴。”   品鉴啥?这么好吃的东西,夸就完了。   甜品对于此时的人来说,完全是通杀。   秦疏原本还担心吃过正餐,这么多甜腻高热的点心几人吃不下去,事实证明,他完全是多虑了。   最后,宾主尽欢。   秦疏为每个人都送上了一个精美的糕点礼盒,几位大佬走出去,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秦疏目送他们一一离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今后的客源是不用愁了,接下来就是静等开张了。   他转身去了后厨,亲自挑了几样好菜装了,又提着糕点大礼包,施施然地向羊角胡同走去。   今天华影要登台,可不能把人饿着。 第293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8   秦疏过去的时候, 这边院子里正有几个人在走戏,看到秦疏过来,纷纷停下动作, 与他打招呼。   秦疏冲他们点点头, 留了一部分点心在外边, “这是味飨居的新品, 诸位先忙, 得空尝尝看。”   这阵子味飨居那边每天都会给霜华影送吃食过来,荣春班的人都跟着大饱口福。   “谢谢秦东家。”   “味飨居这是快开张了吧,秦东家生意兴隆啊。”   “小影在后院柳树那呢。”   秦疏道了谢, 就往后院走。其间还遇到了宋应生,双方客气地打了声招呼,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马上就要进入伏天, 天气明显热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对于要盛装打扮的梨园子弟来说, 着实是项考验。   秦疏进到后院, 就看到了在树荫下走戏的霜华影。只见他身姿婀娜,舞步轻盈, 举手投足间尽是妙龄女子的娇俏。   为了凉快,霜华影身上穿的是短打,少年人身量尚未长开, 长手长脚,没了戏服的遮挡,整个人分外纤细。   霜华影只是走戏,只偶尔吟唱些字句,只是他的每一点细微的表情, 每一个漫不经心地走位,似乎都带着被演绎者的婉转。   秦疏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出这一出应该是《红娘》。   “秦东家。”阿翠从屋内出来,看到他,有些惊喜,“霜大哥,是秦东家来了。”   霜华影脚下动作一停,看向院门的方向,周身的气场顿时一变,“秦大哥,你来了。”   秦疏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今天请了人去味飨居试吃,正好多做了一份。”   阿翠早就看到了他手中提着的食盒,此时连忙上前去接,笑嘻嘻道:“多谢秦东家。”   手上一沉,今天的食盒好重啊,幸好她力气大。   秦疏:“不必客气,还要多谢你照顾华影。”   阿翠闻言,看向霜华影,眨了眨眼睛,眼神灵动。   霜华影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姑娘大了,就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天天就知道打趣他。虎着脸道:“还不快去把东西摆好?”   阿翠吐了吐舌头,赶忙去了。   秦疏是从阿翠口中得知霜华影有胃疾,对阿翠是感激的,也同情这位苦命的姑娘。   阿翠在梨园见多了负心薄幸,后来年纪到了,选个老实头嫁了,只是那人确实踏实肯干,却是个没担当的。   阿翠的婆母看不惯她嫁了人还要贴补一个残废,又气她连生了两个女儿,为此没少为难她,阿翠与丈夫诉苦,对方却只一味让她忍着。   阿翠怀着身孕,还要操劳,大冬天一早就要起来干活,夜间也不知谁泼了水在外面,天色太黑,她没注意门口结了冰,就这么滑倒了,救治不及时,一尸两命。   阿翠惨死,霜华影得知后,是用手走过去的。他想要给阿翠讨个说法,那个一直以来老实的男人不说伤心难过,反而指责霜华影,言说就是因为有他在,阿翠才不能踏实地跟他过日子,竟是将身上的责任一推二净。   华影那时候境况艰难,已经存了轻生的念头,现在阿翠没了,又被一顶帽子扣下来,回去的路上钻了冰窟窿,就这么将自己冰封在了那个冬天。   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格外苛刻些。不管是出于他的本职工作,还是念在阿翠对华影的尽心,秦疏也一定要想办法让她避开上辈子的命运。   秦疏走到霜华影面前,看到他额角的细汗,取出帕子就要替他擦。   霜华影下意识地避开,秦疏伸手将人固定住,说:“没事,这儿就咱们两个。”   院子里原本还有别人,只是看到秦疏过来,都知趣地避开了。   霜华影这下不动了,还仰起头,合着双眼,等着他擦。   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影,投射在少年的脸上,这一幕格外美好。秦疏擦汗的动作微顿,行动先于大脑,做出了选择。   霜华影感觉脸上的触感不对,倏然睁眼。   秦疏已经是万年老油条了,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还在淡定地给他擦汗。   霜华影抓住他的手,说:“你亲我了。”   秦疏装傻:“没有啊。”   霜华影眼神狐疑,难道他感觉错了?只是想到这个男人的鸡贼,那点迟疑很快被笃定取代:“你就是亲我了。”   这次秦疏承认了,只是认错的态度很不诚恳,还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那根本就不是亲,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霜华影轻哼一声。   秦疏眼底藏着笑,问他:“你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问问我,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的?”   霜华影一脸我早就看透了你的模样,压根不搭茬儿。   阿翠已经摆好了饭菜,她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跑到霜华影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小声道:“好多好吃的,闻着都甜,我一样都没见过。”   霜华影有些无语,这个丫头,再小声,他和秦疏离得这样近,秦疏也能听得见啊。   不过他也挺好奇,今天的菜都是甜口的吗?上次那个芋泥宝塔就很好吃,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   进了屋子,霜华影看到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眼睛都瞪圆了,脱口道:“怎么这么多东西。”   秦疏已经拉着人坐下,“不多不多,今天试菜,不算甜品,正菜就有十八道,天气热,我只挑了六道过来。剩下的都是点心,还能多放两天,给你做零嘴儿的。”   霜华影也已经注意到那些造型可爱,气味诱人的甜品了,难怪阿翠说甜,这味道闻起来是真甜啊。   跟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霜华影也嗜甜,看到这么多甜甜的东西,口腔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口水。   他眼神在那些甜点上流连,努力拔了出来,对阿翠道:“分下盘,你端一半过去。”   阿翠脆生生地应了,刚刚摆桌的时候她都馋死了,就等着霜大哥发话呢。   等到阿翠离开,霜华影立马开动,拿起筷子就冲着一块粉粉嫩嫩的点心去了。   夹住的时候,就能感觉到点心的柔软,吃到嘴里,细腻、滑嫩,入口即化,就像云朵一样轻盈。清甜的滋味,独特的口感,霜华影瞬间就被征服了。   他眼睛亮亮地问秦疏:“这个叫什么?味道好特别啊。”   “慕斯,草莓慕斯蛋糕。”秦疏说完才反应过来,草莓传入国内才没多久,许多人连听都没听过。   “木丝?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要叫木丝。”霜华影真心觉得,这样美好的食物应该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秦疏就给他解释,“这个词是音译过来的,原本是‘泡沫’‘奶油冻’的意思。”   霜华影恍然,泡沫他知道,打完香胰子,就会揉搓出许多的泡沫,回想刚刚的口感,那种在舌尖上轻轻化开的感觉,确实很像泡沫在口中消散,可是,“奶油冻又是什么?”   秦疏也不觉得烦,相反,他很喜欢两人现在的状态。   他想了想,用勺子将布里奥斯中间的奶油挖了一点出来,递到霜华影嘴边,说:“尝尝。”   鼻翼间是甜蜜的香气,霜华影没多想,张嘴含住了勺子。   “这个是香草口味的奶油,奶油冻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工一下,成品的质地跟皮冻差不多。”   秦疏抽出勺子时,不小心在霜华影的上唇沾了一点,他直接用勺子刮了下,回手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霜华影:“……”   他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现在脑子都搅和成奶油了,全是刚才的画面。   霜华影难以直视对方,只垂着头嘀咕:“你,你干什么呀。”声音小小,有若蚊蚋。   秦疏看到他脸红,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动作对此时的华影来说,有些超纲了。天地良心,他刚刚真的只是顺手,没想着要调戏人。   可现在看到爱人脸颊绯红,还真有了调戏的冲动,就凑了过去,“又没让你吃我的口水,你羞什么?”   明明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秦疏偏偏还要压着声音,霜华影原本就发热的脸瞬间变得滚烫。   他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还能感觉到秦疏在看着他,好像他脸红是多好玩的事情一样。   真是恶劣!   霜华影装了会鸵鸟,落在身上的目光却有如实质,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加放肆,他终于将头从沙土中拔了出来。   抬眼,就看到身侧的人正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他,这人果然就是故意的。   霜华影鼓了鼓脸,瞪眼质问:“好吃吗?”   秦疏咂咂嘴,煞有介事道:“特别甜。”   霜华影:“……厚脸皮。”   秦疏被骂厚脸皮,竟然诡异地得到了一点成就感。   曾几何时,他可纯情着呢。   他看着霜华影,意味深长道:“我也不想厚脸皮,可谁让我遇上你了呢。”   霜华影努力压着唇角:“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   秦疏张嘴就道:“我也就只对你一个人甜言蜜语过。”   霜华影唇角的笑再也压不住,哼了一声,“那你可得努力了,小爷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秦疏十分配合道:“好好好,我一定努力讨霜二爷欢心。”   “现在,霜二爷快来尝尝这道桂花糖藕,看看合不合口味。”   霜华影已经被哄开心了,嘴上还要傲娇两句:“都怪你,害我都没好好吃饭。”   秦疏被他可爱到,眼神宠溺,“都是我的错,你快吃吧。”   桂花糖藕摆盘十分精致,藕片被切成均匀的薄片,中间的糯米软糯香甜,浇淋着色泽金黄、香气馥郁的桂花糖汁,仿佛在诉说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柔情。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只一口,霜华影就爱上了,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下来,桂花糖藕好吃,荔枝肉好吃,酸笋炒肉好吃……统统都很好吃。   霜华影专注美食,秦疏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两人偶尔对视一眼,空气都仿佛是甜的。   秦疏就这样看着霜华影吃了一整顿饭,又拉着人在院外消食。   临到分别,秦疏想起什么,说道:“再过几天,城中举行庙会,你们荣春班会参加吗?”   霜华影:“应该会吧。”这样好的宣传机会,班主是不会错过的。   秦疏有些失望,原本他还想着和华影一起逛逛呢。   霜华影看出他的失落,想了想,说:“庙会肯定不只一个戏班子,好地段就那几个,可有的争呢。而且,大庙会怎么都得两三天,回头我问问班主想怎么安排,哪天得闲,咱俩再一起去瞧热闹。”   秦疏得了这句承诺,十分欢喜,这可是他和华影的第一次约会,他得找人问问以往庙会都是什么情况,可不能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逛。   秦疏回去就做好了规划。   只是,庙会这天,甜蜜没享受多少,还卷入了风暴中心。 第294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9   庙会前后三天, 霜华影的戏被排在了庙会的前后两天,中间这日,正好空了出来。   秦疏早晨临出门时, 贵喜过来询问, “小姐闹着要去庙会, 姨太太让我过来跟东家讨个主意。”   秦疏听出来了, 这明显是赵姨太想要出去瞧热闹, 派贵喜过来试探他的态度来了。   赵姨太才二十出头,这么年轻,总是困在后院里也不像话, 多出去走走挺好,秦疏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出去可以,只是庙会上人多眼杂, 别忘了带人跟着。”秦疏随手掏出几块银元递给贵喜, “这个拿给赵姨,让她给佳佳零花。”   打发走了贵喜, 秦疏出门去羊角胡同接人。   天气炎热, 霜华影穿了蓝色短褂配黑色长裤,很日常的装扮, 却显得人特别的青春洋溢,秦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就长了些。   霜华影被秦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轻咳了一声道:“你这样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秦疏笑着走近他说:“没有,只是觉得你今日这身装扮格外清爽好看。”   霜华影的脸微微一红,他知道自己长得好,从小到大也没少听人夸自己, 只是从秦大哥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又显得格外不同些。   就像他从前也是逛庙会的,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期待。   霜华影嗔怪道:“又说好听话来哄我。”   秦疏佯装一副被拆穿的模样:“啊呀,被你看出来了。”   霜华影小脸一鼓,平时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今天偏偏这么不解风情,还拿这样的话气他,以为他听不出来是故意吗?   他哼哼两声:“你也就是遇到了我……”   秦疏眼里顿时盛满了笑,华影怎么能这么可爱。   两人并肩走在去往庙会的路上,街上人来人往,好像所有的人都从家里钻出来了一样,人声鼎沸,就连树上的蝉也跟着凑热闹,扯着喉咙放声叫嚣。   两人今天都特意留了肚子,逛庙会吗,自然要从头吃到尾才过瘾。秦疏先带着人去了一个老大爷的摊位,要了两份小碗馄饨,先垫个底。   老大爷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个包好的馄饨,隔着薄薄的面皮,可以看到里面红色的肉馅。他挑拣了20个,放入沸水里,不过几分钟,就都飘了起来。   秦疏找了个位置拉着人坐下,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打听过了,这家的馄饨特别鲜。”   霜华影想,两碗馄饨就要16个铜元,一共才20个,这么贵,能不好吃吗?他就没听说过有比这还贵的馄饨。   等到馄饨入口,他眼前一亮,这才明白,贵有贵的道理。   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这才放慢速度,他让秦疏看裹在肉馅当中的东西,小声询问:“秦大哥,夹在中间的这个是什么?”   “虾仁。”   “虾仁儿?原来这就是虾吗?”霜华影有些惊奇,再吃的时候神情都带上了几分虔诚,特别的珍惜。   秦疏看他这样,就开始心疼,华影真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如今交通不便,想要吃些新鲜玩意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小老百姓来说。   其实,被霜华影惊为天人的馄饨在秦疏看来也就那样,虾仁不够大,而且明显不是新鲜的。   应该是摊主有什么门路,搞来的海虾干,用的时候又重新泡发了。就是这样的东西,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足够新奇了。   秦疏看着吃的一脸满足的霜华影,他的华影值得更好的,回头他就寻个门路,弄点新鲜的海货河鲜,让他把世间美食尝个遍,好好解解馋。   离开了馄饨摊,两人一路边吃边逛,刚出锅的大肉包蒸腾着热气,霜华影的目光将将落在上面,秦疏就已经开口要了一个,回手就塞进了霜华影手里。   霜华影看他付了钱,明显没有再要一个的意思,就将肉包从中间掰开,递了一半给他,说:“秦大哥,你也吃。”   秦疏接了过来,“下次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包子里裹着一些汤汁,霜华影怕它淌出来,张嘴吸了两口,确定不会再流出来后,这才道:“那也不能我一个人吃独食啊。”   “你吃不完再给我也是一样。”秦疏随口道,完全不顾及这句话给霜华影带来的冲击。   此时刚好有一个卖兰花豆的货郎从身边走过,秦疏便将人叫住,要了一包兰花豆。   霜华影还没理清心头的滋味,就又被投喂了。   “华影,尝尝这个,这兰花豆炸得酥脆,味道很不错。”秦疏将兰花豆递到他嘴边,霜华影下意识张嘴,咀嚼,咸香的味道瞬间散开。   “嗯,确实好吃。”他说道,嘴角微微上扬,神色间的受宠若惊已经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驴打滚、包子、酿皮、酥米饼、糖耳朵、酸梅汤……,两人边吃边瞧热闹,看舞狮,瞧杂耍,再听听别家的戏码,品评台风台步,这样一路看下来,已经到了中午。   秦疏看他额头已经见了汗,直接带着人去了茶楼,他早早就预定好了位置,临窗的座位,视野十分开阔。   要上一壶茶,再来些茶点果子瓜子之类,慢悠悠地吃着,耳边是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吹着风,看着外面的街景,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了。   街上,一个小姑娘拽了拽身边的美貌女子。   女子低头,小姑娘指着楼上,脆生生道:“娘,是大哥。”   这两人正是赵姨太和秦佳女。   赵姨太抬眼往楼上一瞧,正看到大少爷拿了什么喂给另一个年轻人吃,年轻人避着往旁边躲,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赵姨太一看,就猜出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贵喜提到的霜二爷了。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霜二爷的俊秀灵动,难怪……   察觉到楼上似乎要往这边看,赵姨太牵着女儿快步离开了这里。   秦佳女倒腾着小短腿跟上,不明白娘为什么不去跟大哥打声招呼,又回头往楼上看去,刚好对上大哥望过来的视线,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还伸手摇了摇。   秦疏看到妹妹,也不觉得奇怪,庙会最热闹的就是这条街了,他学着小姑娘的样子,也伸手摇了摇。   霜华影看到,问他:“那个是你妹妹和她娘?”   秦疏点头,“佳佳大名秦佳女,哪天介绍给你认识。”   霜华影顿时有些紧张,见秦大哥的妹妹诶,他得想想带什么礼物合适。   秦疏看到母女身边只跟着一个贵喜,微微蹙眉,贵喜也才十五六,能顶什么用?带她还不如带张婶出来呢。   不远处,有吵嚷叫嚣声传来,不一会儿就看到几个穿着大兵衣服的人过去查看。   秦疏见此,便收回了目光。   赵姨太发现女儿停下,回头问:“佳佳,怎么不走了?”   秦佳女这才抬腿跟上,奶声奶气:“我跟大哥打招呼呢。”   赵姨太看她笑盈盈的一脸天真模样,问她:“佳佳之前不是还说害怕大哥吗?”   跟在两人后面的贵喜闻言忽然笑了,见赵姨太看过来,她解释道:“之前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小姐说,大少爷在家,她就有好吃的。”   秦佳女听出来自己被打趣了,捂着小嘴,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眉眼弯弯。   赵姨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佳佳乖,以后也要多跟大哥亲近,知道吗?”   只看最近餐桌上的新菜色,就知道大少爷并不是胡来,味飨居应是能保住的。大少爷能立得住,将来佳佳也就有了底气和依靠。   秦佳女乖巧答应:“好哦。”   赵姨太让贵喜将女儿抱起,说:“难得出来一次,娘带你去太白楼吃烤鸭好不好?”   秦佳女猛点头,结果还没到地方,先就看到路边有耍猴的,登时将好吃的扔到了脑后,“娘,有小猴子诶!”   赵姨太看女儿眼睛都亮了,妥协道:“好,那就先看小猴子。”难得出来一次,自然要让女儿玩儿个尽兴的。   *   秦疏和霜华影在茶楼消遣了一小时,便带着人开始扫货,糖画挺有趣的,买;泥人栩栩如生,买;草编的蚂蚱,竹雕的笔筒,古色古香的油纸伞,这些放到以后,可都是非遗产品,统统都买。   为了将这些东西装下,秦疏还相中了藤篓,一个半人高的藤篓只需要三个铜元,这比起吃的东西可便宜太多了。   摊主看他有意要买,连忙推销:“两个竹篓五个铜元,来两个吧。”   秦疏扫过他粗糙的手,直接付钱,将东西一股脑都放进了藤篓里面。   藤篓真的很能装,他们买了一大堆东西,竟然还有空余。   霜华影看到他把东西都放在了一个藤篓里,说:“分开装吧,我跟你分担一下。”   秦疏直接拒绝,“你歇着,不用你伸手。”说着,他将两个篓叠放在一起,伸手就将藤篓提在手里,姿态十分轻松。   霜华影一愣,他原本还想着,秦大哥今天一身衬衫西裤,背着个篓子有些不伦不类,没想到他竟然是直接提在手里的,果然个子高就是有优势。   这时,后面传来汽车鸣笛声,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秦疏护着霜华影,也跟着避到了店铺的屋檐下,有动作慢的,地摊儿上的商品没有来得及后撤,就被车轮碾压了。   在这兴庆城有资格坐小汽车,且还这么嚣张的二少,除了孙家那位,不作他想。   摊主发出心疼的惊呼,车上的人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斥道:“号什么?还不赶紧把嘴闭上,若是扰了二少的兴致,哼哼,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似乎为了证实所言非虚,小汽车竟然又倒了回来,摊主见状,连忙去抢救剩余的货物,可能是太过心急,脚下一滑,整条腿就送到了车轮底下。   伴随着一声脆响,传来一阵惨烈的嚎叫,司机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啐了一口。   众目睽睽之下,又挂档提速,再度从那条腿上压了过去,造成了二次碾压。   小汽车扬长而去,只有从车窗抛出的两枚银元,滚落在地,散发着无情的冷光。   阳光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眼。   空气中安静了几息,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有的人继续走自己的路,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有的人对被波及的摊主投以同情的目光;更多的人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不乏幸灾乐祸者。   下一刻,巡逻队的人过来,查看了一下摊主的情况,借了一辆板车,将人搬了上去。   秦疏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面无表情。在兴庆城这繁华的街道上,秦疏看到了人性深处最幽微、最丑恶的角落,那些虚荣、麻木、冷漠,穷极无聊的灵魂,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霜华影看着秦大哥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不是看待罪恶的冰冷,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冷漠。   他觉得这个样子的秦大哥忽然离自己好远,仿佛他们的人生轨迹是两条直线,短暂的相交后,只有渐行渐远。   霜华影有一瞬的心慌,原来,有些人不生气比生气还要吓人,他叫了一声秦疏的名字。   秦疏收回视线,看向霜华影,语气郑重:“你一定要远着孙家人。”   霜华影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看向刚才摊主躺着的地方,一滩暗红触目惊心。他心有戚戚地点头,“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往那样的人身边凑。”   秦疏听出有事儿,凝眉道:“他找你麻烦了?”   霜华影摇头:“不是找我麻烦,是芸师姐。”   秦疏想起来了,华影口中的这位芸师姐是唱闺门旦的,长相普通,却天生有一副好嗓子。   霜华影见他一副不听到内情誓不罢休的模样,就小声将孙二少、芸师姐,以及陆三少之间的纠葛说了。   秦疏听完,整个人更加沉默。他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郁气,横亘在那里不上不下。   原来,芸师姐是另一个华影啊。   因为有他的插手,陆克白追捧的对象换了另一个人,这人就是芸师姐,孙二向来喜欢与陆克白作对,芸师姐没少被他还有他的那些狗腿子骚扰羞辱。   说来也是悲哀,幸而芸师姐长得清汤寡水,否则还不知会遭遇什么。   这一刻,秦疏对陆克白也生出了一股怒气。陆克白难道不知道孙二少会用这样的方式恶心人吗?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戏子而已,没了这个,换一个角儿继续捧就是了,又哪里值得尊贵的大帅府少爷为他们的命运烦忧。   可能在他的心目中还会有一种诡异的成就感,看吧,就算明知得到我的追捧会遇到麻烦,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不还是要感恩戴德的奉承他?   霜华影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他本能地知道秦大哥不大高兴,他拉了下秦疏的手,说:“秦大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做西装吗,我还没穿过西装呢。”   秦疏的神色回暖,“走吧,裁缝铺就在太白楼后街,量好尺寸正好过去吃饭。”   霜华影想也不想就拒绝:“刚才吃了太多东西,我就是想吃也没有肚子,而且,你就是酒楼的东家,怎么还跑去太白楼,不会是想去摸人家底细吧,小心被人认出来。”   秦疏好笑:“认出来又怎样,难道还能把我轰出来不成?我又不是不给钱。”   霜华影一想也对,“那就过去瞧瞧好了。”   秦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胃,柔软又结实。   霜华影没想到他大街上就敢伸手,当即跳了起来,结巴道:“你,你干嘛呀?”   “别那么大反应。”秦疏将人拉回身边,指着街上的几处对他说,“你看,大家不都是坦坦荡荡的吗?”   霜华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一看了过去,小声嘀咕:“他们和我们又不一样。”   秦疏含笑看他:“我们怎样?”   霜华影嗔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秦疏最喜欢看他跟自己使小性子,这能让他直观地感觉到华影对他的依赖和亲近,所以忍不住地继续撩拨:“我就是感受一下你还能吃下多少,万一走不动路了,少不得需要我这个人形轿夫将霜老板运送回去。”   霜华影被他调侃的脸都红了:“我又不是饭桶,还不是想着味飨居过两天就要开张,去太白楼偷个师也挺好嘛。”   秦疏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是霜老板心里有我,才考虑得如此深远。”   霜华影双手发力,想将人推开,秦疏纹丝不动。   霜华影:“……”   他瞪了秦疏一眼,这人真是太坏了,就知道欺负他。   走了!   秦疏见人倔哒倔哒地往前走,无声闷笑。果然老婆只有自己欺负才有意思。   到了裁缝铺,秦疏一口气给霜华影订了四套衣服,如果不是霜华影拦着,他还想把秋冬的都一并订下。   等走出裁缝铺的大门,霜华影心疼地直抽抽。要说他自打登台后的这几年,也攒了一些钱,可若是照秦大哥的花钱法儿,要不了几天他就得变成穷光蛋。   秦大哥真的是太敢花钱了,小两百的银元撒出去,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将近两百银元啊,都够一年的花销了。   秦疏自然看得出他的心疼,可是他也没有胡花。西装夏天穿纯属遭罪,所以定制的是秋冬款。秋冬款的料子肯定得要更有质感的,否则穿起来就会显得臃肿。现在流行的西装和大衣的面料还都是舶来品,全套下来自然造价不菲。   至于剩下的都是常服,里外全套,加起来才十几个大洋,真的不贵。而且,华影还给他省钱了呢。   “看来我不是管钱的料,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是交给你好了。”秦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霜华影太过震惊,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原来,刚刚在裁缝铺里,秦疏觉得店里的版型有些太普通,就在设计方面提了一些小要求。   他的审美是经过时间锤炼的,只是简单的描述就让裁缝赞叹不已。   霜华影见此,就跟师傅谈条件,裁缝铺可以使用他们的设计,但这次的衣服要给他们免费做。   霜华影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师傅也是个爽快人,双方一拍即合,所以剩下的三套衣服他们只付了本钱。   秦疏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见他看过来,揶揄道:“高兴傻了?”   霜华影:“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   秦疏冤枉,他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不过华影怀疑也很正常,当即发誓道:“如果我将来做不到,就天打雷劈。”   霜华影一巴掌拍在秦疏嘴上,冲着地上呸呸呸,还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脚,口里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诸神莫怪。”   秦疏:“其实……”   霜华影一个眼刀横了过来,秦疏瞬间消声。   其实他想说,天打雷劈真的没有什么,他和天雷已经是老朋友了。   一辆小汽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留下一阵灰尘和尾气。   霜华影捂住口鼻,抱怨道:“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啊。”   秦疏却看向汽车离开的方向,说:“刚刚车后座,是不是有人在挣扎?”   霜华影想到孙二少的风评,脱口道:“他不会看谁家女眷长得漂亮,就直接掳了去吧?”   秦疏若有所思,霜华影看他好像当真了,开口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光天化日,应该不至于。”   话虽如此,只是一想到之前被压断腿的摊主,两人的心情就都沉重起来。   转过后街,再走几十米就是太白楼了。   霜华影原本都没心思去偷师了,可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逛庙会,他想高高兴兴地回去,就说:“秦大哥,我有点饿了。”   秦疏笑了,华影明明是个谙熟世故的人,却偏偏在他面前笨拙的可爱。   两人到了太白楼,就看到堂倌拦着两人不让走,门口还有好几个看热闹的。   “佳佳?”   贵喜和秦佳女齐齐看了过来。   秦佳女原本就瘪着的小嘴顿时兜不住了,当即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大锅,凉不见俩。”   小姑娘刚才被吓坏了,声音含糊不清,秦疏却还是听出了端倪,问贵喜:“怎么回事,赵姨人呢?”   堂倌看出这位和两人认识,忙换了态度:“她们不结账就走,我还以为她们是想吃霸王餐。”   贵喜辩解:“大少爷,我们真没有,钱在姨太太手里,姨太太去茅房,人一直没回来,我带着小姐过去寻,里外都没寻到,这才着急想出来看看。”   秦疏和霜华影对视一眼,心头俱都涌起不好的预感。 第295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10   秦疏心中有了怀疑, 借用了佳佳的一根头发,当即开始推演,很快, 就得出了一个大概的方位。   只看距离, 就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走过去的。   旁边的几人就看着他在小姑娘的头上拔了一根头发, 然后捋着那根头发在指尖缠绕, 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却又慑于某种特殊气场,场面一时有些无言。   秦疏心里有了底,拿钱打发了堂倌, 看看慌了神的贵喜,还有眼里含着一泡泪的小丫头,对霜华影道:“华影, 我这边有事情要处理, 你帮我把佳佳送回家去,如何?”   “不如何。”霜华影语气硬邦邦,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人要背着他去冒险, “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会拖后腿的。”   秦疏叹了口气, 却并没有拒绝,转而叫了一声佳佳的名字。   秦佳女已经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   “佳佳, 你现在带着贵喜回家,看好家,等我们回去,知道吗?”秦疏郑重其事道。   秦佳女被委以重任,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不必他吩咐,便指挥贵喜抱自己回家。   秦疏又叫了脚夫,付了五个铜元,将手里的背篓递给他,让他护着妹妹回去。   等到他们离开,秦疏和霜华影转入后街,向之前汽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霜华影好奇:“秦大哥,确定真的是孙家人干的吗?   秦疏点头。   霜华影想到之前秦大哥的动作,惊讶道:“秦大哥,你难道会占卜?”   秦疏:“研究过一段时间。”   霜华影所处的这个行当,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会接触一些,也遇到过一些能掐会算的和尚道士,可那不过是他们招摇撞骗的手段而已,秦大哥的占卜真的靠谱吗?霜华影深深地怀疑着,试探道:“佳佳娘亲一定会平安的,对吧。”   秦疏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只说:“我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霜华影重重地点头,虽然依然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是秦大哥说的,那他就信。   之后的一段路,似乎印证了秦疏所言非虚。因为,秦疏总是能在与别人撞见之前巧妙地避过,虽然他选择的路段本来就是人烟稀少的巷道,可完全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还是让霜华影觉得不可思议。   他心下愈发好奇,占卜,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紧紧地跟着前面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没心思去想其他了。因为秦大哥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他自忖体力不错,跟得却也十分吃力。   就这么七拐八绕,霜华影已经不知道两人到了哪里,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明显是在城外,只是如何出城的他竟然毫无印象,唯一确定的是,两人不是走的城门。   孟夏草木长,到处都是半人高的蒿草。   远处,有一座挺大的院子,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程,潜伏在院子外面,侧耳听着里面的情况,隐约能够听到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秦疏带着霜华影绕到宅院的后墙,这边明显安静许多,秦疏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进院子里看看,让他不要动。   霜华影做了个“小心”的口型。   墙头上扎满了尖刺,秦疏手指用力,将自己吊在了院墙外面,小心观察着里面的情况,确定院内并没有人,凭借着他矫健的身手,轻松翻墙而入。   这一手着实将霜华影惊到了。他一直以为秦大哥是个文弱书生来着,没想到今天却一再刷新他的认知。   院内一片寂静,那辆他们之前见过的小汽车停在马厩里。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秦疏正打算查探一下院内的情况,就听到了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院子里十分空旷,除了那排废弃的马厩。他当机立断,藏在了马厩的阴影处。   从空隙中,他看见一个男人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过来,秦疏认出来,这人正是那个司机。   他提着水桶,手里还拿着一块灰布。他猜测这人应该是准备擦车。   此时,对方距离他藏身的位置不过二十多米,他当机立断,上去就将人敲晕了,然后将人小心地放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院墙外,霜华影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开始还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后面实在等得心焦,就扒着院墙往里看,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倒在地上,脑袋不自然的歪着。   霜华影吞咽了一下,搜寻秦大哥的身影。   没有!怎么会没有?难道秦大哥已经摸到屋里去了?   他正打算看第二遍,就听到秦大哥在叫他的名字。   霜华影回头一看,就见秦大哥正站在院门外,冲他招手。   霜华影:“……”   他撒开双手,跳了下去。小跑到秦疏身边,尴尬地笑笑。   秦疏轻声说:“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里面情况不明,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霜华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一个人在外面干等着,心里不踏实。”   秦疏心中一暖,也不再责备,只是叮嘱道:“一会儿进去了,跟紧我,不要乱跑。”霜华影连忙点头。   两人走进院子,秦疏带着霜华影悄悄靠近把边的屋子,透过缝隙,看到角落里码着一堆麻袋,地面上还有遗落的米粒。   这一排一共有十几间屋子,他们得先确定这里有多少人,分布在哪里。   两人悄么声地摸排,到了第四间,一看窗户开着,两人心里就有了数。   这是个里外套间,也许是嚣张惯了,也许是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的地盘会出事,外边的房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锁。   两人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一个女子歪在床上,人事不知,正是赵姨太。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衫却是完好的,秦疏松了一口气。   孙二此时就坐在桌子旁边,正背对着他们捣鼓什么。秦疏听出一旁的屋子里还有动静,就对霜华影耳语:“你先在这看着点,我去旁边看看。”   霜华影点头,示意他放心。   秦疏动作轻巧,很快就摸清了这里的底细。除了孙二和马厩里倒着的那位,对方还有六个人,院门那边有两人守着,剩下四个正坐在一起吃饭。   看来,这里应该只是个临时中转站,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随时出现。   在他们手底下将人救出去,对秦疏来说轻而易举,他需要考虑的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救人,以及每种方案会产生的影响。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女子的尖叫声,屋子里的三个男人开始挤眉弄眼,其中一个意有所指道:“看来二少那边很激烈嘛。”   三个男人顿时都笑了起来,神态间十分猥琐。   秦疏厌恶地皱眉,脚下却已经往之前的屋子那边赶去。身后的说话声顺着风声传了过来。   “那女人是真漂亮,比翠红楼的月仙姑娘还要带劲儿。”   “你不懂,漂亮的女人不一定有味道。”   “你没听那女人说吗?她是味飨居前掌柜的姨太太,这做姨太太的女人,肯定够味儿。哈哈哈哈——”   秦疏脚面色冷然,既然知道了赵姨的身份,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霜华影早在孙二动手解赵姨太的衣服的时候,就急得不行。后来赵姨太醒来,开始挣扎,努力将自己缩在床角。孙二好似十分喜欢这个调调,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物件,一边对着赵姨太说些不堪入耳的话。   霜华影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是枪,犹豫了一瞬,还是翻进了屋里。   赵姨太醒来就被人动手动脚,简直都要吓死了,然后就看到那位霜二爷从窗户翻了进来,原本的害怕顿时被惊愕取代。   孙二发现她目光不对,正要往身后看,赵姨太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在他脸上抓了一把。   孙二面上一阵刺痛,摸了一手血,顿时怒了,“臭女表子,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孙二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他拿着枪托作势砸向赵姨太。赵姨太惊恐地闭上双眼,本能地尖叫,然而疼痛却迟迟没有落在身上。   睁开眼,就看到孙二少已经倒在床边。   赵姨太看着霜华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霜华影将孙二的枪扔到一边,想到什么,对赵姨太说:“你现在喊救命。”   赵姨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呼救:“谁来救救我呀。”   “别过来——”   “求求你~放过我。”声音婉转,闻者伤心。   秦疏赶过来,就看到赵姨太在床上干嚎,华影正拿了床单去绑地上的人。   霜华影看到他过来,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刚把人敲晕了,没打乱你的计划吧。”   秦疏看到后脑一个大包,脸上几道血痕,死猪一样躺在那里的孙二少,默了一瞬,说:“敲得好。”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秦疏一把将孙二提了起来,将他怼到华影身前做护盾,说“保护好自己。”   霜华影看到也怕自己添乱,忙乖乖造作,还不忘调整好角落,将赵姨太也护住。   秦疏已经守在窗边,辨别着嘈杂的脚步声,很快就已经确定,那四个人全都过来了。   他决定先声夺人,在第一道身影进入视野的那一刻,伸手就将人从窗户拽了进来,这人明显是个练家子,反应极快,落地的那一瞬就已经把枪举了起来,扣动了扳机。   秦疏往旁边一避,身后的孙二少直接被爆头,幸好有床幔遮挡,否则霜华影和赵姨太身上少不得要沾上孙二的脑花。   这时,其他几人也已经进了屋子。   “罗武,你杀了二少!”   罗武自己也震惊了,他连忙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秦疏趁他愣神之际,从身后将人制住,一条手臂勒着罗武的脖子,将他挡在身前,另一只手却是已经控制着罗武,让他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同伴。   秦疏语气冰冷:“谁都不许走。”   留在最后的那个脚步刚刚后撤一步,秦疏就压着罗武的手指扣动扳机,只是他手指还没怎么用力,子弹就已经射了出去,秦疏微微诧异,却是气息也未变一下。   人质十分“听话”,枪法精妙,指哪打哪,十分配合,不一会儿,他的那几个同伴就都躺在了地上,包括听到枪响,从前院赶过来的那两个。   空气中,硝石和血腥气融合成一种奇怪的气味,腥甜到令人作呕。   直面死亡的冲击,霜华影不仅没有害怕,看着秦大哥时,眼底还闪着奇异的光。   至于赵姨太,她已经晕过一回了,只是神经过于紧绷,不一刻便已悠悠转醒,之后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些人好可怕,霜二爷好可怕,大少爷——大少爷最可怕。   可若不是大少爷和霜二爷,她现在恐怕已经……这样一想,之前的害怕又变成了感激。   霜华影一颗心都扑在秦疏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赵姨太的晕过。   “秦东家,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可以放开我了吗?”罗武语气沉稳,丝毫没有枪杀同伴的愧疚。   秦疏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罗武只觉得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秦疏正掰着他的手腕,将枪口对准了他自己。罗武这一刻才开始慌了,努力挣扎,试图摆脱秦疏的束缚,却哪里敌得过秦疏的天生神力。   秦疏全程沉默,替他摆出自戕的姿势,压着对方的手指用力。   罗武甚至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枪膛在不受控制地滑动,没有人会惧怕死亡,刚刚枪击数人飙升的肾上腺素瞬间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灭。   那滚烫的金属触感贴着太阳穴,却凉得他心底发颤。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鸣般轰响。   “别冲动!我是大帅府的人,你不能杀我。”他的声线有些颤抖,却极力稳住声音,生怕秦疏一个激动真的扣动扳机。   霜华影在角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大帅府?竟然是大帅府!   陆家就是兴庆城的土皇帝,只手遮天,他们绝对是得罪不起的,但他相信秦疏定有自己的盘算。   秦疏眼神一凛,“你是大帅府的人?证据!”   “没,没有。”这人刚说完,就感觉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兄弟,别……别这样,咱们有话好说。”   秦疏却不为所动,继续压着他的手指向下,声音低沉:“别告诉我,大帅府派你卧底,是为了帮孙二绑架妇女取乐。”   赵姨太之前一直害怕地将脸埋在膝盖里,闻言倏然抬头。此时,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落针可闻,罗武的喘息声也就格外明显。   他咽了口唾沫,说:“我的任务是败坏孙二的名声,最好是让他惹了众怒。”   “然后陆家就可以趁机将孙启从警政司司长的位置上赶下去,再换上自己人,对吗?”   罗武瞳孔一颤,“我,我不清楚。”   “哦?那你的任务是什么?怂恿孙二掳走漂亮女人?”   “没,我没有。”罗武说完,就感觉太阳穴被用力顶了一下,连忙道,“我只是说了句好漂亮的女人,之后不关我的事。”   赵姨太听到这话,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她不敢哭出声,胸口压抑得难受,一种命运被摆布的无力在心里横冲直撞,如果今天不是大少爷过来……   她不敢想象自己会遭遇什么。   那是连死都无法保全的体面。   这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压过来目睹杀人的恐惧。   霜华影忽然出声:“你觉得这个人该死吗?”   赵姨太看向他,隔着泪眼,她却读懂了这个年轻人眼中的意思:这个人是死是活,在她。   霜华影眼神锐利又执拗,等着她给出答案。今天他们几个,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秦疏听懂了,罗武自然也听了出来,他对赵姨太说着忏悔的话,“事情结束,大帅府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霜华影冷笑:“不亏待,将人作践死的不亏待吗?”   罗武连忙道:“不会的,外面安排了人,瞅准时机就会破门,不会让她死的。”   霜华影与秦疏对视一眼,继续道:“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苦命的女人,被他掳来取乐,通过桃色新闻让人们知道孙家有多荒唐,大帅府有多正派吗?她怎么办?你让她今后怎么活?”   “我可以娶她。”罗武看向赵姨太,哪怕泪眼婆娑,这也是个绝美的女人,“对,我娶你!你是给人做姨太太的吧,我让你做正妻。”   赵姨太忽然问:“看你的年龄,应该娶妻了吧。”   罗武看到了希望,忙道:“我回去就休妻,让那婆娘给你倒地方。”   赵姨太忽然笑了,笑容悲戚,她看了一眼霜二爷,然后将视线转向秦疏,说:“大少爷,麻烦您,杀了他吧。”   罗武还想再说话,只是他感觉太阳穴一热,又一凉,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96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11   秦疏:“赵姨, 一会儿宪兵队的人应该就要到了,我们得快点儿走。”   赵姨太点点头,刚才罗武和大少爷的话她大概听明白了, 陆大帅想要把孙启仁从警政司司长的位置赶下去, 所以做了局。若是被人堵在这里, 只看这死了一地的人, 无论是陆家还是孙家, 都不会放过他们。   赵姨太想要从床上爬下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都不听使唤,根本使不上力气, 面色有些苍白,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霜华影离得近一些,急忙上前搀扶起赵姨太:“赵姨, 您先别急, 我来帮您。”   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顾不得避嫌, 他一手将赵姨太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扶到地上。   “华影, 你先扶着赵姨去后院小汽车那边。”秦疏说完,就开始清理他们留下的痕迹,尤其是有关赵姨太的, 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落下。   又将现场伪装成内讧的模样,临到出门,又想起什么,回身小心提起孙二,把他的脸在五斗橱上用力一擦, 掩盖住之前的抓痕。   确定一切无误,他这才疾步向后院跑去。   走到一半,就已经追上了前面的两人,赵姨太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急的。   看到秦疏过来,她脸色有些难过,“大少爷,我,我拖累你们了。”   她恨自己不争气,可刚才发生的一切一直在脑海中盘桓,那些血浆似乎弥散在燥热的空气中,裹住了她的腿脚,越是想要快些,就越是不听使唤。   “别多想,您这是受惊过度,我背您走。”说着,他蹲下身子,让赵姨太趴在自己的背上。   秦疏背着赵姨太,朝着院子的后门跑去,速度竟然丝毫不慢。赵姨太见此,这才稍稍宽心。   “华影,去开后门。”   霜华影听话地过去开了,回头就看到他已经把赵姨太扶进车里,十分惊讶:“你会开小汽车?”   秦疏点头,示意他上车,他正想要将歪在一边的司机挪开,余光看见对方的脚趾头露在外面,忽然改了主意,提起人塞进了后备厢。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之前敲人的时候位置太寸,这人颈椎错位了,如果不及时救治,也没两天好活了。   真是天意,秦疏冷漠地想。   霜华影不解:“秦大哥,带他干什么?”   “不在场证人。”   霜华影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眼下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秦疏发动车子,很快就将这座充满罪恶的院子抛在了身后。   在他们离开大概十分钟后,一队人马抵达了那座院子。为首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四十上下,气息剽悍,正是陆大帅的长子陆平沙。   陆平沙从十四岁就跟着他爹上战场,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   他对一旁的副官道:“进去看看。”   周围的人得到了命令,就有一人翻过高高的院墙,将院门打开,一行人冲进院子开始查看情况,等看到孙二等人的惨状,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陆平沙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按照计划,他们原本想要通过文斗的方式让孙启仁下台,没了孙启仁,省长的权力就会被彻底架空,兴庆、新锐、彰泰的军政大权就可以全部握在大帅府手中。   现在孙二死了,他们偏偏出现在这里,孙启仁定会将此事归咎于陆家,甚至可能借此大做文章。   大帅府势必被动,说不得要多流些血才能扭转局面,想要和平收服警政司怕是不可能了。   “少帅,看起来像是内斗。中间这个开枪杀死了其他人,然后又自杀了。”副官查看一番,汇报道。   陆平沙摇头,绝不可能是内斗,因为罗武是他的人,没有自己的命令,他绝不可能擅作主张杀死孙二。   陆平沙一一查看几人的情况,在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情景,通过推演,以及现场的痕迹,子弹确实是从罗武手里射出去的,这就奇怪了。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倒是可以把陆家摘出去。   “不对,不是说孙二掳了个女人?人呢?”   此时,秦疏驾车带着赵姨太和霜华影在道路上疾驰。赵姨太坐在后座,脸色依旧苍白,大脑却已经开始恢复正常,她心有余悸地道:“大少爷,需要我出去避风头吗?”   “赵姨有想去的地方吗?”   赵姨太苦笑着摇头,东茂街的那个院子就是她的家,除了那儿,她哪儿都不想去,也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   秦疏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那就回家,您只要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哪儿都不用去。”   秦疏语气淡然中带着笃定,赵姨太被他的情绪感染,心里也不再紧绷,她看着前面的两人,开口道:“今天多亏了大少爷和霜二爷,否则我就是死也对不起老爷。”   秦疏看着后视镜中赵姨太,这样一张年轻貌美的脸上,偏偏显露出了沉沉暮气。   这个时代的女子,开放又保守,放荡又贞烈,却又同样的身不由己。   秦疏心头微叹,“赵姨,我爹已经死了,你还活着。死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   赵姨太:“……”虽然你是在安慰我,可还是有哪里不对。   霜华影显然对这句话十分赞同,“对,人生除死无大事,活着才有希望。”   秦疏听到这话,心里一颤。   人生除死无大事。   活着才有希望。   华影,一直都想好好地活着,这样一个贪恋生命的人,将自己沉入冰冷的河水中时,是不是那颗心早就已经死了呢?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秦疏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收紧,赵姨太今天这一遭完全是无妄之灾,好在有惊无险。难保下一次华影不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到时候,他还能像今天一样,这么幸运地及时赶到吗?   霜华影到底年轻,已经开始好奇地看汽车内部的摆设了,他摸着这个铁皮盒子,问:“秦大哥,一会儿车子要怎么处理啊?”   秦疏:“报废处理。”   “啊?”霜华影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再看车子时,眼神里就流露出可惜来。   秦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说:“喜欢啊。”   霜华影将他的手拉下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后面的赵姨太,发现对方的目光投在窗外,这才小声道:“谁不喜欢啊,这可是小汽车,整个兴庆城也才两辆而已。”   “等着,以后给你买一辆。”秦疏许诺。   霜华影其实不大相信,汽车可是舶来品,想要拿到货,可不只是有钱才行。   想到眼下可能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坐小汽车,霜华影就又开始四处看起了稀奇。   周围的环境渐渐熟悉起来,已经能够看到城墙了。到了某一处,秦疏将霜华影和赵姨太放了下来,指着一个方向让他们先过去。   之后又将后备厢的“证人”挪到驾驶座,摆好架势,再用他张嘴的鞋子卡住油门,打火、车门一气呵成,之后汽车便如脱缰的野马般朝着城墙的方向冲了出去。   既然想摆布别人的人生,就同样要有被当成棋子的准备。   几分钟后,城墙那边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秦疏看着弥漫的烟尘,目光幽幽,谁都别想着粉饰太平。随即转身,朝着霜华影和赵姨太的方向快步追去。   *   翌日,《兴庆日报》刊出一则消息:八月十二日申时三刻,有一男子驱驰汽车猛撞向北城门,其颈骨折断,当场毙命。经宪兵队详查,此男子乃警政司之探员,于当日为孙立驾车。至申时五刻,宪兵队于北郊一处院落之中,觅得孙立等共计七人尸首,诸人身上皆有枪伤,详细缘由仍在探查之中。   秦疏将这则消息细细读过两边,神情堪称愉悦,可以预见,今天茶楼酒肆一定十分热闹。他将报纸扔到了一边,起身准备出门。   刚走出门外,就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秦疏见到来人,面露惊喜:“陆兄!”   陆克白打量了他一眼,问:“这是准备出门?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秦疏并没有顺着对方的意思邀请人进门,而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味飨居马上就要开业了,之前我拜托黄荐头帮忙介绍个掌柜,说好了今天去南门大街见个面的。陆兄今日特意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克白仔细分辨他的神色,并没有看出扯谎的痕迹,看来是老大多想了。不过到底如何,还得再试探一番,便笑着说:“哪有什么要紧事,昨天跟我家老头子下棋,十局九输。上次听你说棋艺不错,就想着与你讨教一番,回头也能挽回些颜面嘛。”   秦疏爽朗一笑:“这有什么,输给陆大帅不丢人,别人想输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你不懂。”陆克白摇头叹息,“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就也去南门大街转一圈。”   秦疏自然无有不应。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气氛十分融洽。   到了太白楼底下,陆克白忽然道:“昨天看你在这边好像挺着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秦疏暗道一声“来了”,面上却是有些赧然,嘴里含糊道:“哪有什么事。”   陆克白:“哦?我怎么听堂倌说是你们家二小姐的姨娘寻不见了呢?”   秦疏:“没有,姨太太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不过是家里的佣人没见识,让堂倌误以为吃了霸王餐。”   “这还能让人误会,确实不顶用。”陆克白评价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要说还是你家姨太太考虑不周,回家也应该跟人说一声啊,这属实太急了些。”   秦疏面上赧然更甚,“女人家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上不舒坦了,着急回去换洗,可不就顾不得其他了嘛。”   秦疏还担心他不明白,继续解释,“陆兄你留洋时选生理课没有,就是女子在非孕育期间,子宫内膜会周期性脱落,这些……”   “停停停。”陆克白听他说这些浑身不自在,连忙让他打住,他并不想知道女子的生理期是怎么回事。   女子的癸水污秽,秦疏竟然当街就谈论此事,实在太过奇葩,看来他对秦疏的认识还是太片面了。   秦疏恍然道:“差点忘了,陆兄已经娶妻,自然比我要清楚其中的门道。”   陆克白有些尴尬,更多的是不耐烦,打个哈哈,说:“你对这些还挺感兴趣哈。”   “也许这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吧。”秦疏感叹一句,指指陆克白,又指向路旁的野狗,“陆兄你看,同样投胎,有的富贵荣华,有的只能狗吠。”   陆克白嘴角一抽:谢谢,并不想和狗放在一起比较。 第297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12   今天街道上明显与往日不同, 多了很多巡逻的人。看服饰,有警政司的,也有宪兵队的。   双方碰面, 眼神中都带着戒备, 虽然以往双方也没多融洽, 但至少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又一队人过去, 秦疏凑近陆克白,“陆兄,今早的报纸你看了没有?”   陆克白审视着他, 秦疏好像没有发现他目光的异样,颇有些八卦道:“真出事啦,谁干的啊?你们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陆克白终于停下脚步,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知道?”   “这不是很正常吗?报纸上都写了, 是宪兵队先发现的啊,”秦疏一副吃瓜乐子人的嘴脸, “警政司家的公子出事, 还是宪兵队发现的,这脸打的, 啧啧啧,三家子不得去你们家找麻烦啊。”   “三家子”是民间给孙启仁起的外号,因为他这人极擅攀附, 前后一共认了三个爹。   秦疏一脸期待,陆克白却是有苦难言,事情还真让秦疏说中了。   如果没有昨天司机开车撞墙的事,凭借陆平沙的手段,完全可以将北郊的事情掩盖下去, 不让人看出他们曾经去过案发现场。   可那作死的司机直接一脚油门把城墙撞塌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孙启仁得到消息并不比他们慢。   为了避免处于被动,他们只能揽下烂摊子,至少这样能避免孙启仁发难,直接把事情扣在他们头上。   尽管如此,孙家还是上门施压了,好像他们找不出来凶手是故意包庇一般,这跟按着头让他们承认人是他们杀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事情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有不少人认为这就是陆孙两家的权力角逐,可事实却是跟他们真没什么干系。虽然他们最开始确实打算从孙二身上入手。   事情发生得太巧,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阴谋。   多说多错,陆克白看了一眼秦疏,之前的几次接触,他觉得秦疏知情识趣,风度翩翩,今天才发现,那不过都是装的。   这人空长了一副矜贵皮相,本质上还是脱不去商人的市侩,带着一股小家子气。   不仅蹬鼻子上脸,还没什么眼色,让他叫一声陆兄,还真把自己当兄弟了,没有丁点儿分寸,什么都问。   陆克白自觉完成了老大交代的任务,懒得与他虚与委蛇,寻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了。   秦疏扬声道:“陆兄,不是要一起下棋吗?味飨居有棋。”   陆克白全当没听到,走得更快了。   隔壁粮油店的掌柜见状,好奇地询问:“秦东家,刚刚那位是陆三少?我看你们一道来的,怎么人忽然走了?”   “原本说好手谈几局的,只可惜贵人事忙。”秦疏看着已经消失了的背影,很有些遗憾的模样。   米粮店掌柜听到“贵人事忙”,面色有些古怪,这还是留洋回来的呢,说话未免也太没水平了些。   秦疏:“米掌柜,我这边还有事,就不跟您闲聊了。”   米粮店掌柜为自己正名:“我不姓米。”   秦疏已经进了铺子,听到这句,立马改口:“好的,梁掌柜。”   米粮店掌柜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吹胡子瞪眼:“我也不姓梁!”   秦疏进了铺子就看到一个身着宝蓝色绸衫的男子,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天生一副和气长相,知道这位就是黄荐头给他推荐的掌柜了。   单看面相秦疏就十分满意,两人交谈一番,他发现这人说话老道,懂得变通,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物,东家一般是不会舍得放人的。   秦疏已经决定要把人留下来了:“你的理想薪俸是多少?”   王明胜伸出四根手指,看着东家的眼神带了些紧张。   秦疏点点头,兴庆城中的大小掌柜,薪俸每月30到60银元不等,对方的要求很合理。   他不喜欢坐地起价还钱的那一套,王明胜这样痛快,先就让秦疏满意几分,正好今天高兴,就说:“月俸就按你说的来,我是想着把味飨居做大做强的,你在我这好好干,年底我再给你分红。”   秦疏伸出一根手指,王明胜眼前一亮,按照时下的规矩,这就是16股1的意思。   如味飨居这样开在正街的酒楼,一年收入两千到三千银元不等,如此,他每年就相当于能多领一个季度的薪水,对味飨居的归属感顿时就上来了,他这也算给自己打工了。   王明胜在来之前荐头就与他说过,他们东家很有些独门秘方,以后店里的生意差不了。   刚刚他也观察了一下味飨居的布局,不得不说,这里装修得确实与别处不同,于是开始询问东家对味飨居的安排。   秦疏对味飨居的定位就是一个“新”字,临街在角落开了一个窗口,可打尖。一楼是堂食的散桌,二楼三楼是包厢。   虽然与别家相比,目标客户太杂,可只要他能一直推陈出新,保证味道,就无须担心客源。   王明胜微微点头,心中对东家的规划有了几分认可,剩下几分,得等他亲自看过尝过菜品才知道。   秦疏看他没什么问题了,便取出早就拟好的契书,在上面填好数字,递给王明胜,说:“王掌柜,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就签下名字。”   王明胜接过契书,先就赞了一声,“好字。”   之后才细细地看了,发现这张契书和时下的有些许不同,对于双方的权责划分得格外清晰,不过东家也确实大方,连三节两礼的福利上面都有标注,自然是欢喜地签了。   契书一式两份,两人各自收了。   秦疏给他交代了上任以来的第一份任务:“铺子马上就要重新开张,这几天劳烦王掌柜给伙计们做一下培训,再物色一下货源了。”   王掌柜有些诧异,味飨居虽然重新装修过,本身却是经年的老店,按理来说,应该有稳定的货源,现在竟然让他一个新掌柜来物色,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要知道,采买的油水最是丰厚,他也了解过,之前味飨居的掌柜就是秦老东家自己,没道理亲儿子继承了家业,当老子的经营的货源就此断了。   这里面肯定有故事,王掌柜聪明地没有发问,应承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东家,不知您打算哪天开业?”   “十六那天。”   今天都已经十三了,也就是说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王掌柜没想到会这么急,关键是现在城里闹哄哄的,赶在这个当口开张,总感觉不大吉利。   王掌柜斟酌片刻,委婉建议:“东家,就定十六了?要不要请个人算算?”   秦疏当然知道他的顾虑,老神在在,“不用,十六那天顶好,听着就吉利。”   开门做生意的,就没有不想讨个好兆头的,他们东家好像太过随意了些。   其实王掌柜不知道,他们东家在术数方面,比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有心得,十六这天,真的是顶顶好的日子,全年都没有比这天更旺味飨居的了。   秦疏将事情交代清楚,把柜台的钥匙给了他,然后就钻进了厨房,徒留王掌柜忧心忡忡。   他捏着手里的钥匙,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枚,可这却是东家对他的信任啊。   他打开抽屉,先看了一遍账簿,对味飨居曾经的经营状况有了些了解,淡季净利润一百出头,旺月能达到三百银元,老东家是个能干的。   再看近几个月的账目,眉头就皱了起来,账目混乱,利润骤减,正好是老东家没的那段时间,王明胜大概明白东家为什么让他重新物色货源了。   之后再找店里的老伙计打听一番,之前的大师傅也被辞退了,心里就有了底,东家这是想跟那些吃里扒外、见风使舵的家伙都撕扯开啊。   大概半个小时后,后厨开始有香味持续不断地传来,起初是霸道的酱香,之后是汤品特有的醇香,最后竟是一种从未闻到过的甜腻奶香,那股味道直冲脑门,简直连天灵盖都要被香迷糊了。   王明胜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后厨的方向飘,伙计见此,打趣道:“掌柜的,这味儿好闻吧?”   王明胜点头,问:“东家做的?这厨艺可真不错。”   伙计与有荣焉,“那可不,咱东家的手艺是这个。”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继续道,“东家会做好多的洋玩意,咱们偶尔也能跟着打打牙祭,不说别的,只那些糕啊、糖啊,我就想在这里干一辈子。”   王明胜此时正在翻看菜单,这菜单与别家不同,上面还画着图样,尤其是伙计提到的糕点,很多他见都没见过,一看就知道是洋玩意,他有些好奇实物的样子,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厨房里。   秦疏正在装盘打包,他发现霜华影有轻微夜盲症,就酱了猪肝,做了红烧鲫鱼,浓油酱赤的,看着就有食欲,旁边的汤盅里是一道竹荪汤,甜点是布里奥斯,上次他带给华影的甜点,就这道对方最喜欢。   旁边是给他打下手的学徒,此时正掀开锅盖,王明胜探头一看,里面是雪白的粳米,也不知道是怎么煮的,米香味儿特别的足,卖相上也十分诱人,粒粒饱满,上面还闪着油润的光泽。   秦疏将东西一一放入食盒,留下一句:“剩下的你们解决了吧。”之后就施施然地走了。   王明胜之前以为对方是在教徒弟,现在看着却不像,奇怪道:“东家这是去做什么?”   学徒已经将剩下的米饭都盛到了碗里,听到掌柜的询问,又分了一半给他,舀了一勺酱汁,浇在饭上,先吃了一口,一脸的享受,“真香啊。”   之后才回掌柜的问题,“东家去看霜二爷了。”   “霜二爷?是东家的兄弟吗?”   “算是吧。”学徒挤了挤眼睛。   王明胜秒懂,原来是契兄弟啊。没想到他们东家一表人才,竟然喜欢走旱路。 第298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13   秦疏一路溜溜达达地往羊角胡同走去, 路上又遇上了宪兵队的人,他们正在盘查来往的行人。   秦疏觉得奇怪,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只是巡逻, 怎么现在反而盘查上了, 难道是有怀疑对象了?   秦疏心下正疑惑, 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回头一看, 原来是卢元义。   秦疏笑着打了声招呼:“卢世伯,遛鸟呢啊。”   卢元义笑了,掀开黑布罩子的一角给秦疏看, 有些得意地说:“新得的一只画眉,嗓子好着呢。”   秦疏打眼一瞧,里面的画眉鸟缩着脖子, 老实地跟鹌鹑似的, 也乐了:“这鸟是不错,看着就讨喜。”   “是吧!?”卢元义听了他这话, 比夸自己小孙子都高兴, 胡子都跟着抖了抖。   双方寒暄两句,秦疏下巴一抬, 指着前边,压低了声音问:“世伯,那是什么情况啊?”   卢元义给了他一个你可真不晓事的眼神, 然后压着声音对他说:“今早的报纸看了吧。”   秦疏点头。   卢元义继续道:“孙家老二是被阳池山的那伙人给灭了,现在可不就得问问大家伙,有没有看到生面孔吗?”   秦疏一脸惊讶:“阳池山?怎么就确定是他们干的?”   “嗐!”卢元义一拍大腿,“自打去岁闹了一场蝗灾,不少老百姓都没得吃了, 阳池山那边来者不拒,吃饭的嘴越来越多,可不就盯上了几个大户吗?”   “北郊的那个大院子,孙家放了不少粮食,就被人盯上了,瞅着空就去搬几袋子,这次不敢巧,正好孙二他们在,双方碰上,交了手,西风就被东风压过了呗。”   秦疏真没想到这事儿会扣在阳池山那些人的头上,心里暗暗说了句抱歉,嘴上却道:“您怎么知道的?消息保准吗?”   “肯定的啊,要不是他们,宪兵队能这么大张旗鼓地问。”卢元义语气十分笃定。   秦疏眼神微闪,“那他们胆子可够大的。”   卢元义不以为意:“他们可就靠这个打名头呢,看着吧,经了这一遭,阳池山那边势力又能壮大一波。”   秦疏面露不信:“陆大帅能看着他们坐大?”   “不看着又有什么法子?之前又不是没派人过去剿过匪,人家跟他,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卢元义拍了下脑门,终于想起来了,“对,打游击。这边兵还没到,人家就已经跑山里去了,瞅冷子就来上两梭子,匪没剿成,自己人倒损失不少。阳池山那么大的山头,总不能放火烧山吧,犯不上。”   秦疏点头表示同意,多少人靠着山里吃饭呢,放火烧山,除非陆大帅脑子有坑。   秦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就跟他告辞道:“世伯,不耽误您遛鸟了,咱们回头见。”   卢元义之前就注意到他提着食盒,明知故问:“你这是给霜老板准备的?”   卢家和秦家都住在东茂街,邻里邻居的,平时没少看到霜华影在他们那条巷道出没。   秦疏点头,神色无奈又矜持:“没办法,他就喜欢我的手艺。不跟您说了,再晚他该闹我了。”   卢元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他要是早知道小秦这么不着调,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带他去广和楼。   “哎!”只希望老秦在地底下好好的,千万别给他托梦。   算了,回头还是燎把纸钱吧,图个心安。   *   秦疏今天进了荣春班的院子,就觉得大家伙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带着点——了然?   秦疏一头雾水地去了霜华影那边,平时看到他过来,总是乐颠颠迎过来的阿翠今天压根不见人影,也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霜华影看到他,眼神有些躲闪。   这一看就是有事儿啊,秦疏将饭菜一一摆上桌,不动声色道:“今天你那些师兄师姐怎么怪怪的?”   霜华影正给他倒茶,闻言手上一抖,茶水洒了些出去,他忙拿了条布巾擦拭。   “是,是吗?”   秦疏目光在他微红的耳朵上扫过,“可不是嘛,就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霜华影咽了咽口水:“你看错了吧。”   秦疏拉着人坐下,夹了一片卤猪肝喂到他嘴边,“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霜华影自动自觉地张嘴,猪肝很入味,口感绵软又不失筋道,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肝。   “好吃吗?”秦疏问。   霜华影猛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秦疏闻言,又夹了一片猪肝喂他吃:“你不是败坏我名声了吧。”   霜华影细细咀嚼,含糊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意识到自己露馅了,眼睛瞪得溜圆,对上秦疏狐狸似的笑,有些自暴自弃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这个男人,真是太鸡贼了,至于跟他这么玩心眼吗?   原来,今天上午,宪兵队的人来荣春班问话,为首的那人正是陆少帅的副官。   其他人都是大兵问话,只有问到霜华影这里,是副官亲自询问,这一下子就能看出比盘问其他人要重视,尤其是和秦疏有关的事情,格外仔细些。   副官对两人出行的细节问得十分细致,什么时候出去的,几点钟到了哪里,有什么人能够证明,霜华影一一答了。   副官:“下午两点,离开裁缝铺后,你们去了哪里?”   霜华影当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咬了下舌尖,告诫自己要冷静,尽量自然道:“我们打算去太白楼吃东西。”   “那怎么没进去?”   副官的话明显是去太白楼了解过情况了。   霜华影眼睫颤动两下,“我们在门口遇到了秦小妹,就没进去。”   副官:“秦小妹身边还有什么人?”   霜华影:“还有一个叫贵喜的帮佣。”   副官:“她娘呢?”   “好像是身子不舒服,回家去了。”这些都是昨天跟秦大哥对好的口供,霜华影回答的毫不迟疑。   “什么事能让一个当娘地把孩子扔下,自己先跑回家?”副官语气严厉。   霜华影努力憋气,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赧然:“来了月信。”   副官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顿了一下,继续询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霜华影:“我们一开始不是去找她嘛,刚好在太白楼后街把人追上了,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情况。”   副官语气缓和下来,“然后你们一起回的东茂街对吧?”   霜华影正要点头,忽然对上对方的视线,心头顿时一凛,这一下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副官眼神微眯:“怎么不说话?”   宋应生他们一直都在旁边,自然也看出霜华影的迟疑,大家伙都知道今天宪兵队过来是为了什么,心里不由也泛起了嘀咕,那位秦东家不会真有什么吧。   可千万不要啊,华影若是牵连其中,他们荣春班也绝对讨不了好。   众人焦急,霜华影更急,他的大脑迅速运转,看这个情况,肯定是不能说回东茂街的,后街那边还有什么呢?   霜华影闭了闭眼,说:“我们去了南水湖。”   南水湖是南园里的中心湖,南园和北郊在一条中轴线上,只不过两者一南一北,一在城内,一在城外。   那里原本是前朝一位王爷建造的园子,就叫南园。后来皇族被推翻,南园的主人也被枪毙了,一时也没人接手。   后来某一天,园子的外墙塌了,有人好奇进去瞧稀奇,有一就有二,渐渐地那里就成了一处公共休闲场所。   副官看他面上染上薄红,就像涂了胭脂一般,显出十足的丽色来,暗道这小戏子果然有当兔儿爷的资本,“有别人能够证明吗?”   霜华影摇头,“平时那里下棋的,遛鸟的人有不老少,赶巧这几天有庙会,人都上街看热闹去了,南园反而清静下来。”   副官不信,追问道:“那也不可能一个人也没碰上吧。”   霜华影继续圆谎:“我们故意避着人呢。”   宋应生想到早晨看到的,面色有些难看。   显然,还有人跟他有同样的想法,一个唱武生的脱口道:“小影,你不会是在那里把身子给他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到霜华影身上。   霜华影脸色爆红:“你浑说什么呢!”   他这副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就是此地无银。   副官看向武生,“说,什么情况!”   武生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被一群宪兵围着,他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他们每天早晨都要练功,吊嗓子、翻跟头、打把式,这些都是基本功。早晨霜华影翻跟头的时候,露出了身上的几块青紫,动作好像也没有以前利落,当时没多想,眼下看他的表情,估计两人昨天是成了事。   霜华影:“……”师兄,你可真能编。   他身上确实有青紫,可绝不是那啥整的啊,他们还清白着呢。   昨天他们在北郊时,秦大哥很照顾他,并没有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霜华影还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当时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些,回来才觉出身上疼来。偏偏他皮肤白,身上有一点痕迹都很显眼。哪里想到竟然会让人起了这样的误会。   眼看着副官一双眼睛鹰似的盯着他,霜华影一咬牙,索性将错就错,被人误会又不会掉一块肉,能够将两人身上的嫌疑一并洗刷掉才是落了实惠。   就这样,在霜华影的默认下,宪兵队的人终于走了。   秦疏听完这番话,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敢情他在众人眼里是个急色鬼呀。 第299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公14   秦疏眼神复杂地看着霜华影, 这个小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承认了什么啊。   霜华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红着耳朵说:“我还是第一次被盘问, 当时脑子都是懵的, 哪里还能考虑那么多。”   秦疏想了想, 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霜华影得到认同, 脸色这才自然许多,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鲫鱼虽然刺多, 味道是真好,鲜甜弹牙,配上料汁, 别有一番风味。   鱼肉配上米饭, 味道绝了,简直神仙也不换。   “秦大哥, 这米饭可真好吃。”霜华影赞叹道。   “这米是特供的, 我那还有不少,你既然喜欢, 那就都留着,咱们自己吃。”秦疏说着又把汤盅往他面前推了推,说, “别光顾着吃饭,再喝点汤。”   从味飨居一路过来,竹荪汤现在只是温热,刚好入口,味道很清淡, 正好中和了红烧和卤味的浓郁,只一口,霜华影就爱上了。   他喝了几口,说:“只靠这米,就能吸引一票客人,不用拿去开店吗?”   秦疏撑着下巴看他,“那你是想留着自己吃,还是卖给别人吃。”   霜华影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最后还是屈服于口腹之欲,小声道:“我想自己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特供的呢,本来应该就不多,再分给别人,下次想吃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秦疏看他纠结半天,最后还是选择遵从本心,颇觉欣慰。   人嘛,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能指望谁去珍惜你呢?   霜华影没有食不言的习惯,想到早晨被盘问还心有余悸,问秦疏:“有人去你那边问了吗?”   秦疏点头,然后就将他和陆克白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同霜华影说了。   霜华影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原来只觉得这人贼精,没想到胆子还这么大,陆三少要是知道自己被涮了……   再一想这人在北郊干的事,岂止是胆子大啊,霜华影觉得,他对秦大哥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秦大哥,你留洋那几年学什么去了?”   秦疏眼神往桌面上一扫,“你吃的不就是了?”   霜华影不高兴了,“我问你正事呢,没听过谁留洋是去学怎么当厨子的。”   秦疏还在想把之前那些世界掌握的哪些知识安在留洋上头,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用考量了,霜华影很会脑补,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可能艺术工作者天生都很富有想象力,在对方的想象中,洋人都是高傲到用鼻孔看人的,所以他在国外遭老罪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国内的人只要出去,就会被人针对。所以他才练就了一身躲人的本领,为了避免被欺负,他不得不努力武装自己……   秦疏听他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和心疼,眼神变得柔软起来,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听着,幸运着。   阿翠过来时就看到他们两个一个说,一个听,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面,特别的温馨,那样的氛围,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她转身默默地离开,却将这幅画面深深地印刻在心底。   秦疏耳朵微微一动,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霜华影身上。   霜华影已经吃了个半饱,想到什么,说:“秦大哥,下次还是不要给我做饭了。”   秦疏不解:“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就从来吃过比秦大哥做得更好吃的饭菜。   “可是,天气太热了。”   现在正是三伏天,干坐着都会流汗。   秦疏将手背贴上他的脸颊,说:“你忘了,我不怕热啊。”   丝丝温凉透过相贴的地方渗透进肌肤,就如晚风拂面,特别惬意,霜华影贪恋地蹭了蹭。然后道:“可是厨房用的是火灶,怎么可能不热。”   秦疏在他水嫩的脸上掐了一把,见人躲开,这才开口:“可是,我现在还要兼职做大师傅的,没道理别人的饭能做,轮到自己的心上人却反而不做了吧。”   一句“心上人”顿时让霜华影消声,他埋着头,一副吃得很认真的模样,嘴角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住。   秦疏明知道他在窃喜,还故意逗他,“怎么不说话了?你如果真不想吃,那我以后就都不给你送饭了啊。”   霜华影当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揶揄,暗暗告诫自己,下次绝不心疼这人。   “那你还是送吧。”霜华影说。   秦疏扑哧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用呢。”   霜华影耳根有些红,能拒绝一次对他来说已经很艰难了,他承认,他就是嘴馋。   秦疏看他已经放下了筷子,开始喝水漱口,就问:“布里奥斯吃吗?”   霜华影摇头,“吃饱了,这个我要留着晚上吃。”他正是能吃的时候,原来晚上都担心半夜会饿醒,现在倒是没了这层忧虑。   秦疏掰下一小块,冲他晃了下,“这个是刚出炉的,上面的果糖焦脆,放到晚上就没这么好吃了,尝一口?”   霜华影耸了耸鼻子,已经闻到了诱人的面包香,没抵住诱惑,探头过去。   秦疏将糕点往他嘴里一送,指尖触到了温软的舌,那个小东西就像是一尾灵活的小鱼,倏然逃窜。   霜华影鼓着腮帮子咀嚼,还不忘瞪一眼这个坏家伙,别以为他不知道是故意的,刚刚他感觉到了,秦大哥指尖用力了。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秦疏觉得,华影瞪人时也带着明丽可爱。尤其是生气也不忘了吃东西,特别的真实。   他笑问:“好吃吧。”   霜华影将东西咽下,说:“好吃。”眼神在剩余的部分流连,隐约能看到一点奶油的痕迹,刚刚的那一口就没有。   “真的吗?我也想吃。”秦疏说。   “那就吃啊。”霜华影听他这么说,就要伸手去给他拿。   “我不饿,尝个味道就好了。”   秦疏说着,向霜华影慢慢靠近。   霜华影终于意识到,他想尝的是什么,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张脸,睫毛轻眨,却没有躲开的意思。   秦疏的唇缓缓落下,轻轻覆在霜华影的唇上,两唇相贴的瞬间,霜华影的心猛地一颤,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秦疏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伸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地摩挲着,缓慢而温柔,舌尖温柔地探入,触碰到那残留的香甜味道,随后微微加重了力道,加深了这个吻。   霜华影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紧闭着双眼,睫毛不停颤动,感受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原来,这就是相濡以沫吗?   那些戏文唱词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又倏然消失,全部心神都被另一个人占据,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秦疏的衣角,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秦疏细细地描摹着、勾勒着、夺取着,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紊乱的呼吸声。   许久,唇分。秦疏看着霜华影泛红的脸颊和迷蒙水润的双眼,心中满是爱意。他轻声说:“华影,你比布里奥斯还要甜。”   霜华影的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顿时脸更红了。   他哑着嗓子道:“就会油嘴滑舌。”   秦疏笑着,将他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说:“冤枉,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霜华影靠在秦疏的怀中,耳边是属于另一个人强有力的心跳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有一个宽阔的肩膀可供依靠,只觉分外安心。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霜华影看着床头的立柱,忽然回过味儿来,一下子坐着了身体:“什么时候转到卧室里了?”   秦疏忙搂住他的腰,免得他栽下去。   感受着腰间的触感,霜华影跳到地上,他们不仅人在卧室,他还坐在了秦大哥的腿上,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秦疏也没想到他被自己抱进里间,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人怎么能迷糊成这样,又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这也就是遇到了自己,换个人,能直接把他办了。   看着眼神里还带着些小茫然的人,秦疏解释道:“外间的门窗都开着,我不想给人看现场。”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秦疏也是无奈。   霜华影刚才根本没脑子去想其他,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只觉口干舌燥,更不敢看秦大哥一眼,转头去外面找水喝,然后就见阿翠在门外探头探脑。   “阿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霜华影话说出口,才发现沙哑的厉害。   阿翠从小在戏班子里长大,自然不可能长成纯情小白花,很多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可放在霜大哥的身上,却又格外不同。   眼下,霜大哥面带桃花,唇色艳红,眼含春水,一看就知道刚刚是被狠狠疼爱过,她嘴巴开开合合,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看到秦东家从屏风后面转了过来,周身有一种特别的风情。   阿翠看着两人,一阵面红心跳,留下一句:“霜大哥,你别太纵着秦东家,班主让我提醒你,晚上还要登台呢。”然后就捂着脸跑开了。   霜华影脸色火辣辣的,他是把阿翠当妹妹看的,现在被她这样说,简直头顶冒烟儿,扬声道:“你个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浑说什么?”   秦疏抱胸,靠着屏风看他跳脚,眼底的笑简直要溢出来。   霜华影回身就看到这一幕,恼羞成怒:“都怪你。”   秦疏好脾气地点头,说:“嗯嗯,都怪我。”   霜华影:“……”   “既然大家都误会了,咱们还不如生米煮成熟饭,把事儿坐实了?”秦疏大胆发言。   霜华影秀眉一挑,一指门外。   这明显是要把他赶出门啊。   秦疏麻溜地将食盒收拾好,出门前趁霜华影不备,在他唇角香了一口,之后脚底抹油,跑了。   霜华影眨眨眼,嘀咕一句:“这个家伙!”嘴角却是已经弯了起来。 第300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5   八月十六这天, 惠风和畅。   上午九点,南门大街响起了一片锣鼓声。   “是有什么新铺子开业了吗?没听说啊?”   “不是新铺子,是老铺子重新开张。”   “哪家啊?”   “味飨居, 听说新东家是留洋回来的, 弄了不少洋玩意儿。”   “呦, 那我可得去尝个新鲜。”   事情就这么一传十, 十传百, 渐渐味飨居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有单纯来看舞狮子的,有老客过来捧场的, 还有专门尝新鲜的。   店门口贴着一张红纸,上书:开业酬宾,所有菜品一律八折, 活动截止十九日, 恭迎惠顾。   人本来就有从众心理,现在看到有便宜可占, 原本没打算消费的也想去店里坐一坐了。   此时并不是饭点, 秦疏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学徒看着东家左右开弓,大勺颠到飞起, 佩服不已。   秦疏一共带了三个学徒,李东、卫安,还有于健兴。原本是四个, 只是其中有一个实在没什么天分,让他赶去前面做堂倌了。   秦疏带徒工十分用心,他见识过更科学的教育,从不相信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话。   他一边颠勺,一边讲解着其中的要点, 不一会儿,两道菜前后脚出锅。   传菜工端了菜碟出去。   秦疏去另一个灶头看了眼,吩咐一句:“李东,这个汤再用小火煨半个小时,看着些。”   李东看了眼时间,答道:“是,东家。”   看完这边,前面传来了新的单子,秦疏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他忙,三个学徒也忙得跟陀螺似的,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不过没有一个人抱怨。   他们东家是个怪人,别人家的徒弟都是做白工,头几年更是跟打杂的没什么区别,学多学少全看自己本事。   可他们东家不一样,当初招他们进来时就明说不会认他们做徒弟,每月工钱也按照时下的行情来,当时他们心里还犯嘀咕,觉得在这怕是学不到什么了,不过有工钱可拿,最后都爽快的签了契书。   却不想,当天东家就开始教他们做菜的手艺,临了还丢给他们一本食谱,言明谁若是半年内能将上面的菜都学会,就升他做掌勺师傅,若是在这做满五年,就做大师傅。   这样的条件,在别家想都不敢想。   于健兴为人比较实诚,见东家不管做什么都从来不会避着他们,平日里教导更是全无保留,有一天终于忍不住询问:“东家,您就不怕把我们都教出来,以后抢味飨居的生意?”   秦疏当时就笑了:“你们难道还能在我这做一辈子?既然教你们一回,总得让你们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领,以后你们若是想要自己单干,跟我说一声,说不定我能给你们投点儿本钱呢。”   东家太大气,大气得都带了傻气,以至于他们平时偷一会儿懒都觉得问心有愧。   相处的日子一久,他们也看出了些什么,东家之所以这么托大,人家是真有本事,煎炒烹炸无一不精,八大菜系样样精通,还有那些能将人香迷糊的点心,要不说人家祖上出过御厨呢,这做菜的本事就是不一般。   这一天,从开门营业,客人就没断过流,尤其是午后,外面还排起了长队。   倒不是一定要进店吃饭,味飨居出了一种叫凉粉的东西,上面撒了糖浆,冰冰凉,甜丝丝,只要三个铜元就能吃上一碗,那些看着店里爆满,望而却步的,就会退而求其次,买上一碗尝个新鲜。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等到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卫东他们几个都快累瘫了。   卫安甩着自己面条一样的胳膊,说:“一天下来,我土豆都切了一箩筐,感觉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旁边的李东发出嘲笑:“就你那刀工,也就东家手艺好,要不然客人得追着你骂。”   卫安承认他现在刀工是还欠着火候,可能坚持下来就已经很难得了好吧,他哼哼两声:“你行你上。”   李东顿时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不太行。   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于健兴开了口:“卫安,我跟你换。”   卫安连忙拒绝:“不用,于哥,还是我自己来好了,一会儿回去让我娘帮我揉揉,明早起来,还是一条好汉。”   原来,于健兴被安排打发鸡蛋,制作奶油,蛋白霜很神奇,奶油也很好吃,可这两样东西制作的过程却都不太美妙。   于健兴听他没有交换的意思,便没再提,虽然过程很累,却也十分有趣,他问秦疏:“东家,抹茶奶油和柠檬奶油好做吗?”   “和现在的奶油也没太大区别。”秦疏说。   于健兴:“那为什么还要做不一样的。”   “季节限量款。”   于健兴不是很懂,秦疏就又解释了一句:“这就好比四季更替,每个季节都有其独特的韵味和特色食材。在不同的时节推出不同口味的产品,会让顾客有一种新鲜感和期待感。   这样,顾客就会因为期待这些应季的特别口味,更多地光顾味飨居,而且限量供应也会让顾客觉得更加珍贵和难得,你懂了吗?”   旁边的卫安若有所思,说道:“东家,我好像明白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根据不同的节日推出特别的菜品呢?”   秦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目光,微笑点头。   卫安顿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萎靡的精神都振奋很多。   正在这时,门从外面推开,几人齐齐地看了过去。   见到来人,秦疏起身迎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霜华影看看几个满脸疲惫的学徒,再看看噼里啪啦拨弄算盘珠子的掌柜,最后将目光放在秦疏身上,总觉得秦大哥与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他试探地询问:“今天生意怎么样?”   秦疏揽着他的肩,拉开一把椅子让他坐了,李东已经机灵地去后厨取了茶水过来,倒了两盏,说:“霜二爷,东家,二位慢慢喝。”   霜华影点头道谢。   秦疏喝了口茶水,这才道:“生意挺好的,怎么这么问?”   霜华影也端起茶碗,看着秦疏丝毫不见疲色,玩笑道:“你不是主厨吗?我看你没累着,还以为今天生意不好呢。”   秦疏挑眉:“那是他们太菜了。”   太菜的几位对比一下精神抖擞的东家,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只是敬佩了。   难怪他们东家不走寻常路呢,这样恐怖的体力,女人可受不了。   秦疏可不知道几个体力耗尽的还有心思去想废料,他问霜华影:“要吃东西吗?”   霜华影有些无语,他在秦大哥眼里莫不是个饭桶?   秦疏见他眼神,就知道是不饿的,于是道:“那我继续教你识字吧。”   “秦大哥,你忙了一天,真的不累吗?”霜华影是真的好奇。   秦大哥体力好他自然很清楚,前几天秦疏背着赵姨太跑了几公里,太阳那么大,也没见他流一滴汗,今天又是这样,人怎么可以强悍到这样。他甚至都怀疑他们不是一个物种。   秦疏轻声:“看到你我就不累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其余几个就知道是他们退场的时候了,味飨居的后面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几人鱼贯而出,自觉地没有打扰两人。   秦疏拉着人去了柜台,将纸笔摆在霜华影面前,说:“先把之前我教你的那几个字写一遍我看看。”   霜华影对于识字十分虔诚,闻言便摆开了架势,提笔书写:上大人孔乙己……   秦疏看着歪歪扭扭的一页大字,夸奖的十分真心:“华影真聪明,学的又快又好。”   霜华影被夸得脸红,他从事的这个行当,别的不说,至少审美在线,他的字,真心配不上秦大哥的夸奖,可是心里却又是分明的喜悦,别别扭扭道:“就知道说好听的来哄我。”   秦疏一脸的不赞同:“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你才学了多久。而且,你学得这么快,说来还是我教得好,华影,你是不是得有所表示啊?”   霜华影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心道:“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秦疏见他垂眸不说话,十根手指却在那扭起了麻花,知道有戏,便倾身过去,“华影,你要怎么谢我?”   霜华影看着近在眼前的面皮,噘嘴在上面亲了一下,轻笑:“师父,徒儿这谢师礼您可还满意?”   秦疏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实在太过敷衍,为师并没有感受到诚意。”   霜华影看他假模假式,没憋住笑了场,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谁家的师父似你这般假公济私。”   秦疏顺势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我原也是个正派人,谁让收了个绝色的徒儿,便是柳下惠附体也把持不住啊。”   霜华影脸颊绯红,看着他的眼神里却满是缱绻的情意。   秦疏低头,霜华影自觉地扬起后颈,秦疏笑了,伸手环上霜华影的腰,亲吻着他。   一回生,二回熟,一个是经年老手,另一个血气方刚,这个吻极尽缠绵,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动情。   室内光线昏暗,烛影晃动,将两人的亲密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   秦疏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向对面墙壁,那映照着两人亲昵姿态的暗影,让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将自己从那令人沉醉的温柔乡中抽离,只将人紧紧地拥在怀里,湿热的唇轻触着霜华影的耳垂,舌尖若有若无地□□着,引得怀中的人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秦疏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调笑与渴望:“今日且先从你这儿讨些利息,至于那束脩嘛,便留待日后再上缴,如何?”   霜华影脸颊还是红扑扑的,说:“再没见过像你这般私德不修的先生。”   秦疏道貌岸然:“今日你不就见识到了?那你往后还愿不愿同我学下去?”   霜华影看着他,虽然羞涩,语气却十分坚定:“学!自然要学!”   再没有人如秦大哥这般真心待他,这辈子,他赖定他了。 第301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6   临近中秋, 兴庆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孙启仁被人暗杀了。   之前孙二被杀,大多数的百姓都只是在看热闹,现如今警政司的头头儿死了, 却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对此, 坊间传闻, 是阳池山的那伙人干的。   这则消息几乎在一日之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普通百姓不知就里, 生怕哪天那群人下了山,自家的财物不保。   秦疏这日一早到了铺子,就听两个学徒在那说起这件事, 随口道:“别听风就是雨。”   秦疏来到后厨,发现于健兴已经在那里了,对于他的勤奋好学十分满意。   此时, 另外两个也跟在他屁股后面进来, 卫安去查看今天的食材,询问:“东家, 您的意思是, 阳池山被背黑锅了?”   秦疏将随身带来的篓子往台面上一放,说:“阳池山暗杀孙司长有什么好处吗?”   卫安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 只是一时想不明白,就按照之前的思路道:“阳池山的人杀了孙二少,司长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啊。”   秦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不, 不对吗?”   秦疏看了他一眼:“阳池山的人杀了孙二少?有人看见吗?”   卫安:“可大家都这么说啊。”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这次大家也都这么说。”秦疏点到为止,开始干活,今天他可是准备了好东西呢。   卫安还要再问什么, 看到篓子里的东西,顿时惊叫一声。   其他两人被这一声吸引,活也不干了,登时都围了过来。   只见篓子里面一堆青壳正在努力往上攀爬,和身体极不相称的两把大钳子看着就十分唬人,钳子上面还长着毛,看着就十分豪横。   李东一激灵:“嗬,这是什么东西。”   于健兴稳重一些,虽然也有些头皮发麻,脑子已经开始运转,说:“肯定是吃的。”   是啊,东家带到后厨的,除了吃的还能有什么?   想通这一点,几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秦疏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几人眼里的求知欲,他向来不吝于教导学生,当下便道:“这是螃蟹,眼下入了秋,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螃蟹分为……”   秦疏一边讲解,一边处理食材,等到将螃蟹放入蒸锅,下巴一抬:“烧火。”   李东傻眼了:“啊?东家,活烧啊。”   卫安将人挤到一边,“你不烧我来,东家,要多长时间算熟啊。”   秦疏:“大火十分钟,时间太长蟹肉会变老,蟹黄也会流失。”   卫安点火起灶,温度慢慢上来,能够清晰地听到铁锅里面传来的刮蹭声,李东听得头皮发麻,再看其他两个,一个比一个淡定。   随着蒸腾的水汽,活物挣扎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特别的鲜味在空气中弥漫,李东脸上的不忍顿时被垂涎取代,招来其他两人的嘲笑。   这味道实在特别,外间,赵小虎动了动鼻子,王掌柜看他一脸馋相,笑着打趣:“后悔了吧,你要是上点儿心,如今后厨不也能有你的位置?”   赵小虎有些讪讪:“我太笨了,东家教的我都不懂。”   在来味飨居之前,他以为的学徒就是师傅说什么,他做什么,结果到了味飨居,不仅要按师傅说的做,还得识字,会写会画。   就东家那本菜谱,交给他们的第一天,大家就排好了,每天谁带回去抄录,别人都像模像样,就到了他这,照葫芦画瓢他都不会。   也就是荐头情面大,东家这才没直接把他轰走。   不过到了前面也挺好,没事儿还能与客人八卦两句,得几个赏钱,他挺知足。   这时有客上门,开口就问:“掌柜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掌柜的也不知道啊。   这位明显是位老客,一见他没答上来,顿时来了精神:“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吧,不拘是什么,都给我来上一份,再来一壶花雕,两个馒头。”   王掌柜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就他们东家那个德行,肯定是先把好东西可着霜二爷的,除了霜二爷,铺子里的这几个也都能分上一口。   他们东家有一句至理名言,做吃食的,得先学会吃,虽然王掌柜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吃到他们嘴里有些浪费,不过东家有东家的道理,他听着就是了。   这么分下来,谁知道还有没有剩。   “您稍等,我去后面瞅一眼。”王掌柜这样说着,就先往后厨去了,客人的眼睛跟着他一路走,恨不能也去后厨瞧上一瞧。   同时还看着门口,心中默念:别来人别来人,就是来也等他吃到嘴里再说。   后厨,火候已到。   锅盖掀开,之前的青壳全部变成了红色,也许是挣扎得太努力,蒸屉上还散落着一些断了的蟹腿。   王掌柜是知道螃蟹的,有些惊奇:“东家,您哪搞来的螃蟹?”   要知道,兴庆城虽然也有山有水,可水是典型的内陆河,还真没螃蟹。这玩意又不好运输,知道这名头的都少,更遑论见过吃过了。   “跟好友换的。”   秦疏倒没说假话,他还真是跟人换的,只不过交换的东西比较特别,他用的是积分。   交换对象就是那个红薯同事,只不过人家现在已经改组了,从种田变成了赶山赶海。   这人积分赚的艰难,也许是为了感激秦疏,也许是带着抱大腿的心思,秦疏的小仓库已经被对方赠送了各种土特产,之前的特供粳米也是对方给的。   秦疏吃人嘴软,于是投其所好,只能回馈积分。这似乎给了对方某种讯号,每到新世界达成新成就就会送他手信。   眼下,对方的身份是一个渔家子,美丽的大海就是他的家,每天吃海鲜吃到面黄肌瘦,一度想要投海自尽,刷分重来,却又不甘心之前吃过的苦。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秦使君的消息。   秦疏对他送的螃蟹表示感谢,还送了他一百积分,这样的大手笔,顿时又让他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他可以用这笔积分刷馒头、刷烤鸭,总之,完全可以支撑他刷到任务完成还有剩。   秦使君真乃他再生父母,于是,秦疏的小仓库又胖了一圈儿,可以预见,以后他们家都不会缺海鲜。   秦疏想象了一下霜华影吃到海鲜的模样,面上不由带了笑,他拿起一尺来长的筷子,唰唰唰,一会儿就将食盒装满了。   厨房里的几人都见怪不怪,好东西嘛,当然要紧着心头肉啦。他们不贪心,能尝一口就行。   秦疏被他们眼巴巴的模样逗乐了,说来他这几个学徒,最大的一个也才十七,还是孩子呢,馋嘴很正常。   不过,也只有他会将他们看作孩子,毕竟,于健兴都已经娶妻了,再过个把月就升级当爹,另外两个家里也在相看了。说来都是泪,他还没娶妻呢。   “你们也尝尝,下次遇到不定什么时候了。”秦疏给他们演示了一遍螃蟹的吃法,之后将之前调好的酱料也装进食盒,起身就要走。   王掌柜见此,也顾不得品尝螃蟹了,忙将人拦住:“东家,有客人在前面等着呢,您不掌勺吗?”   秦疏目光扫过三个学徒,“即日起,你们开始做菜。”   几人顿时傻眼。   于健兴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东家,这能行吗?万一砸了味飨居的招牌……”   秦疏一想也是,王掌柜看他迟疑,刚想松口气,就听东家道:“王掌柜,你一会儿在门口竖个牌子,咱们今天只提供他们三个练熟的那几道。”   王掌柜看他撩开大长腿就要走,再度将人拦住:“东家,要不这食盒,我让小虎送去?”   秦疏不乐意了,谁家情侣不想腻在一起,他和华影现在每天都只能抽空见上一面,难道连这点情趣也要被剥夺吗?   王掌柜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再提让别人替他送饭这事,东家这么在意,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便道:“前面有客人闻到了鲜味,想吃螃蟹,不知这定价……”   “论只卖,一只一个银元。”秦疏说完就走,脚下生风。   “一个银元一只?”王掌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看了一眼锅里的四五六七八九只,“倒也不是不行。”   他拍掉李东伸向螃蟹的手,说:“一个银元一个,你也好意思吃?”   李东脸上还带着渴望,不过这么贵,他确实不敢吃的。   王掌柜见他圆脸上一双圆眼,实在讨喜得很,心软了一瞬,便道:“那就分一只来吃。”   *   不负责任的秦东家将事情丢给员工,熟门熟路地往羊角胡同去。   他到的时候,才九点半,两人昨天说好了的,霜华影留了肚子,正在翘首以盼。见人过来,忙迎了过去。   秦疏见霜华影迎了过来,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走几步,拉着人一起进屋,这才将食盒递给他,故意逗他说:“快看看,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霜华影迫不及待地接过食盒,打开一看,上面一层是蘸料,还有两个白面馒头,下面一层装满了螃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喜地叫道:“哇,这是螃蟹?”   秦疏有些意外,夸道:“还是我家华影有见识,李东他们几个没一个认识的。”   霜华影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不是在康义城待过几年吗?那边的白大帅特别喜欢海货河鲜,有幸见过。”   “好香啊。”霜华影伸手戳了戳壳子,“这个要怎么吃啊?”   秦疏看着他那副馋猫样,宠溺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坐下,说道:“别急,我教你,这是海螃蟹,有些腥,我调了酱料,蘸着料吃味道能好些。等到以后有机会,我弄些河蟹给你尝尝,那才叫真的鲜。”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霜华影学着秦疏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掰着蟹壳,露出了鲜嫩的蟹肉。   抬眼一看,秦疏那边已经将螃蟹大卸八块了。霜华影有些着急:“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秦疏将蟹肉蘸上酱料,送到霜华影嘴边,笑着说:“先吃一个尝尝味道,这一盒子都是你的,够你忙活的。”   霜华影张嘴接住,鲜嫩的蟹肉和美味的酱料在口中炸开,那滋味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地说:“嗯,太好吃了,秦大哥,你做的菜怎么总是这么好吃呀。”   秦疏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格外满足,说道:“好吃就多吃点,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他们这边是内陆,日常很少能吃到鱼啊虾啊之类的,人体需要的某些元素一直处于匮乏状态,螃蟹里面也富含DHA,多吃一些对眼睛有好处。   霜华影吃了两个,就开始自己动手了,只是他低估了蟹钳子的威力,一个螃蟹还没剥完,指腹就被戳了个洞。   霜华影看着指腹上的血珠,懊恼地嘟囔道:“这螃蟹在报复我。”   秦疏比他还懊恼,拉过霜华影的手指查看,发现只是划破了表皮,这才放心,却一脸紧张地将人手指含住。   舌尖扫过指腹的触感实在太过强烈,这一幕也说不出的暧昧,霜华影将手指从对方的嘴里抢回来,有些羞答答,蚊子一样地说:“你干什么呀。”   秦疏一脸淡然:“我怕不赶紧表现一下,伤口就愈合了。”   霜华影羞涩不再,直接暴拳出击:“我就觉得不对劲,你故意的。”   秦疏安然享受锤击,还有心思调笑:“什么不对劲啊?”   霜华影手指蜷起,瞪了他一眼,埋头继续跟螃蟹作对。   秦疏的目光在他通红的耳根流连,直到艳丽的颜色向脸颊蔓延,这才收回目光,美滋滋地做剥蟹小工。   投注在身上的目光不再,霜华影小小地呼出一口气,余光看到秦大哥将蟹肉放在小碟子里,心里有些甜蜜。   秦疏剥好了三只,霜华影一只还没吃干净,他将蟹肉推到霜华影面前,继续下一个。   小口吃肉很有趣,大口吃起来更过瘾,螃蟹壳多肉少,根本不占肚子,霜华影吃了五六个还没什么感觉,桌上螃蟹壳已经堆了好大一堆。   他看秦大哥一直顾着他,自己根本不吃,就说:“秦大哥,我知道怎么吃了,你也吃,别管我了。”   秦疏抬眼看他,笑问:“心疼我啊。”   “谁心疼你了。”霜华影嘴硬。   秦疏知道他口是心非,轻叹一声:“可怜我一心念着某人,却遇上个没心肝的,见我辛苦也不知道喂我两口。”   霜华影:“……”这么会演,你怎么不去登台唱戏呢。   他低头不理人,一门心思剥螃蟹,直到剥出一个最满意的,无声地推到秦疏面前。   秦疏继续剥螃蟹,霜华影见他没动,终于抬头,问:“你怎么不吃啊?”   秦疏目光在他唇上停留片刻,给了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霜华影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面上有些纠结,最后选了一条蟹腿肉,叼在嘴里,凑了过去。   秦疏没想到华影误会了,不过这种喂法可真是意外之喜。   霜华影被他看得眼睫轻颤,眼尾泛红,秦疏眸色一暗,舌尖一卷,便将蟹肉吞了进去。   霜华影正想后撤,唇上就是一热,继蟹肉之后,秦疏吃到了更美味的软肉。   霜华影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秦疏,可双手却已被另一个人牢牢地握在掌心,怎么也抽不出来。   这个吻温柔而热烈,许久之后,秦疏才放过霜华影,看着面容桃花的爱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霜华影横了他一眼,却不知自己此时眼如秋波,看得人心神一荡,秦疏又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啄两下,被推开后,这才开口道:“华影,你喂的蟹肉真好吃。”   霜华影脸颊绯红,轻啐一口:“不正经。”   秦疏不以为意,反正爱人就好他这一口,不管他是老古板,还是不正经。他满眼含笑,说:“现在才开始嫌弃,晚喽。”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霜华影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进秦疏耳中。   秦疏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轻轻捏了捏霜华影的脸颊,柔声道:“华影,你怎么能这么好。”   霜华影被这一记直球撩到,看向秦疏,直要溺毙在对方温柔的双眼中。   秦大哥长得可真俊啊。   班里不是没人在他耳边说过闲话,说秦大哥就是在玩弄他,与康义城中的那些公子哥没什么区别,早晚都会抛弃他,娶妻生子。   霜华影每次都不软不硬地挡回去,私下却也不是没烦恼过,可是秦大哥不仅长得俊,对他还好,自己何德何能?就算两个人真的没有未来,能与对方结下这段情,也值了!   他嘴巴蠕动两下,想说什么,最后发现自己能做的,似乎除了享受对方给的疼宠,让对方高兴,竟没什么能做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霜华影有些沮丧。   这种沮丧并不是没来由的,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当其中一方意识到自己与另一方的差距的时候,都会生出类似的自卑和无力。   霜华影想着心事,手上剥螃蟹的动作却更快了,将剥好的蟹肉一一放在秦疏面前的碟子里。   秦疏静静地看着霜华影忙碌的样子,这世间的繁华喧嚣、功名利禄,都不及眼前这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华影,”秦疏轻声唤道,“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海边吧,我们一起去捉螃蟹,看潮起潮落,好不好?”   霜华影抬起头:“以后?看海?只有你和我吗?”   “当然啦,除了你我还能带谁?你如果一定要带上阿翠,我也不会介意。”秦疏微笑着说,“海边有很多你没见过的美景,还有吃不完的新鲜海味,你一定会喜欢的。”   霜华影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他忽然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秦疏只听到一阵重物挪动的声音,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过了一会儿,霜华影抱着一个小匣子出来,放在秦疏面前。   秦疏看匣子的大小,上面用的是鸳鸯锁,再一联想刚才里面的动静,大概猜出了里面是什么,“小傻子,这里面的东西你不会是想要给我吧。”   “平时不是嘴很甜吗?这个时候又不会说话了。”霜华影有些气,将钥匙往秦疏面前一拍,“快打开,要不然我可后悔了。”   秦疏又看了他一眼,拿起小巧的钥匙,插入锁孔,随着一声轻响,锁开了。   打开匣子,最上面的就是霜华影第一次登台时,秦疏送的那把金算盘。   霜华影看到算盘,一把将它拢在手里,急道:“这个我还是要的。”   秦疏看出来了,华影把匣子拿出来完全是临时起意,不过,“这样说来,剩下的都给我?”   秦疏抓起一把银元,手指一松,银元一枚又一枚砸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霜华影眼睛落在银元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眼里闪过挣扎,最后一咬牙,“拿走!”十足的心痛。   秦疏被他逗笑了,霜华影瞪他:“你笑什么?”   秦疏扣上匣子,说:“笑你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见霜华影眼睛要喷火,秦疏慢悠悠地补充道:“幸好你遇到的是我。”   霜华影瞥开目光不看他,前有玉白,后有小香兰,那些执着于情爱的前辈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欠考虑,只是,他还是想赌一把,用自己全部的身家并一颗真心,赌他不会负他。   秦疏手指摩挲着匣子表面的花纹,问:“这里面有多少银元?”   “562.”   小财迷对自己的小金库了如指掌。   秦疏心下轻叹,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偏偏遇到感情问题就开始恋爱脑了呢?   “去拿纸笔过来。”秦疏说。   霜华影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取了纸笔过来。   秦疏起笔就写了一份契书,又誊抄了一份,最后在下面签字画押,示意霜华影照做。   霜华影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字,连蒙带猜也明白了上面的内容,连连摇头,“这不行的,我不能要。”   原来,契书上面言明,从今以后,他便是味飨居的第二大股东,占16股6。   霜华影不知味飨居估价几何,想来总要数千银元乃至上万。   时下一个黄包车夫每个月也只能赚两个银元而已。之前两人闲谈,秦大哥曾经说过味飨居的经营情况,每个月三百银元总是有的,一年下来至少两三千。   562银元对普通人来说是笔巨款,放在味飨居不过是两个月的利润而已,若是按照秦大哥的契书,只一年他的本钱就已翻倍,这样秦大哥简直要亏死了。   秦疏见霜华影要开口,截住了话头,“有件事我得跟你交代一下,这六成干股其实是聘礼,聘礼你懂是做什么的吧。”   霜华影咬唇,一颗心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一般。   秦疏手里把玩着一枚银元,拇指食指一扣,那枚银元便弹射而起,翻滚向上,他只把眼睛盯着霜华影:“你若是不要,最后可不定落在谁手里呢。你确定不要?”   霜华影签字画押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除了手指有些抖。   等到走完流程,他看着秦疏,语气十分认真:“这六成是我的了。”   “好的,未婚夫。”秦疏声音温柔。   这一声直让霜华影小脸通红,他有些忸怩道:“谁,谁是你未婚夫啊。”   秦疏故作惊讶:“不是你吗?”   霜华影心里都要美死了,当然不会否认,他清了清嗓子,“让外人听到不像话。”   秦疏煞有介事地点头,征询意见:“那叫你二东家?”   霜华影傲娇点头。   秦疏简直要被他可爱死了,抱着人又是一通好亲,许久之后,才蹭着人的脸颊道:“真想把你带回家。”   “带回家干嘛呀?”霜华影声音软软。   “过日子呗。”   霜华影的心被这个充满烟火气的词语撩拨着,若不是听到阿翠的声音,他立马就要答应下来了。   两人互相整理着衣服,秦疏拿起匣子里的银票装进口袋,剩下的银元连带匣子一并塞到霜华影怀里。   霜华影疑惑地看他,秦疏道:“这些散钱你留着零花,快拿进去收起来吧。”   霜华影被他推到屏风后,开始藏钱。   阿翠提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进。”秦疏说。   阿翠进来,跟秦疏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开始收拾桌子。   秦疏指着剩下的螃蟹说:“这东西你拿去吃吧,不能久放,加热再吃肉会跑光,别留着。”   阿翠欢喜地应了。   秦疏又提醒一句:“螃蟹性寒,女子不能多吃。”   阿翠噘嘴:“……”我恨自己是个女子。   等到阿翠离开,霜华影这才出来,他刚刚一照镜子,嘴巴又红又肿,像是吃了辣椒,真是没脸见人,他特意涂了药膏才出来。   对了,药膏也是秦大哥给的。真是好色一男的。   霜华影又是好气,又是自得。   出来看到秦大哥已经摆开了描红,一副要教他识字的模样,便问:“今天味飨居没有开门吗?”   秦疏知道他想问什么,就说:“有卫安他们几个在呢,我不在,正好让他们练练手。”   霜华影觉得,他的六成股怕是要缩水。   尽管担心铺子里的营生,他却没有泼冷水,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他想多跟秦大哥待一会儿。   两人一个教的尽心,一个学的认真,其间你侬我侬,不可胜数。等到秦疏离开,已经过了晌午了。   霜华影独自坐在桌边,想起今日两人相处时的种种细节,不时轻笑出声。   某个记忆片段闪现,他忽然抬头看向房顶。   霜华影目力极好,一寸寸地搜寻着什么,直到隐约看到房梁上面嵌着的一抹银光,这才停住。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踩着凳子,发现那枚没有掉落的银元几乎没入梁柱,他试了试,用尽全力也拔不出来,双眼圆瞪:“秦大哥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第302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7   孙启仁的死最终查出的结果是源于私人恩怨, 这则消息占了兴庆日报的一整个版面,充满了桃色味道,为这里的百姓又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报纸上的热闹不同, 新任警政司长已然走马上任, 这人名叫谢轲, 正是陆大小姐的丈夫, 兴庆城的权力在无言中完成了交接, 真正变成了陆氏一家独大。   不过,头顶上的人姓孙还是姓陆,平民百姓并不会关注, 中秋节到了,这才是他们的生活。   味飨居推出了中秋套餐,四菜一汤只要一个银元, 还赠送两包中秋限量款月饼。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消费不起的, 但对于文人来说却已是十分实惠。   秦疏与常来的那几位笔杆子都十分相熟,这些人不只是他的目标客户, 还是广和楼的常客。   今天是中秋, 荣春班是外来客,自然没有争到晚上的场次。宋应生又不想去小戏园子屈就, 掉了档次,所以今日的戏比之平时要早上一些,中午便开场了, 霜华影登台,秦疏自然不会错过。   秦疏是从来不进包厢的,短短两个月,茶馆掌柜已经了解了这位的秉性,只要有霜老板的戏, 必定给他留个好位置。   秦疏刚落座,周学林就过来与他攀谈。   “秦兄,你这是从后台过来?”   秦疏笑笑没有说话。   周学林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中午我和持信兄去了味飨居,当时王掌柜说秦兄不在,我就想着应该是早早地来了这边,果然!”   坐在他旁边的张持信闻言,夸赞道:“今日的套餐真是再实惠不过,秦兄果然经营有道。”   秦疏其实很不耐烦这样的对话,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便也笑应两句:“这些都是小道,也是为了回馈顾客。”   张持信:“诶,秦兄谦虚了,若这还是小道,那兴庆城中也没几家上得台面的了。”   秦疏不好托大,只说:“各家都有自己的招牌,我家老爷子去得不凑巧,对于经营这块,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在内行人看来,全当瞎胡闹罢了。”   张持信微微颔首:“也是,没长辈带着,是艰难一些,不过只味飨居的那些洋玩意儿就足够亮眼了。如今莫说兴庆城,便是新锐和彰泰那边也有老饕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吃上这一口。”   张持信此人十分健谈,此时还没到霜华影的戏,台上一片热闹,秦疏却没什么兴致,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谈。   周学林在一旁不时插两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秦疏,只见他神色悠然,声音温和,眼底却分明带着疏离冷漠,身上没有半点商人的市侩。   但就他这些时日掌握的消息,味飨居吸金能力非凡。既有十个银元的全鱼宴,也有五个铜元的阳春面。   今天过去,远远就看到味飨居外面排起了长龙,到了近前才知道,他们家今天推出的甜品是月饼,甜豆沙的五个铜元一块,五仁的六个铜元,满五赠一,五味斋都没他们家火爆。   如果这都不善经营,那兴庆城也没几个会做生意的了。   若只单单是这一点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之所以知道秦疏,是因为他发现秦疏会医术。   当时他有一个朋友在西医院治疗,他看到秦疏陪着一个汉子就医,汉子脖子上一个血窟窿,看着很像枪伤。   秦疏与传教士沟通病情,用的是洋文,十分流利,就连用药的剂量都清楚,很难不让人注意。   隔了几天,他再去医院,正好那个汉子出院,他上去与他攀谈。   汉子说:当时宪兵队在抓捕犯人,他被波及,被枪打中的那一刻,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味飨居的东家在他脖子上按了几下,他的血就不怎么流了。   一个酒楼的继承人,精通厨艺很正常,可会医术的厨子他还真没见过,不是简单的常识,秦疏明显对中西医都有涉猎。   此外,就是味飨居的那些西式点心,那样的松软蓬松绝不是传统技艺能够做到的,他找人特别询问过,做到那种程度是需要加泡打粉的。   这玩意在国内是个稀罕物,他之前听都没听过,秦疏却能用来做餐饮,要么有特别的门路,要么这人本身就会化学制剂。   有才华,不失仁心,这样的人正是他们需要的,所以他才会一再与对方接触。   周学林:“秦兄是在哪里留洋?我有几位朋友也有过留洋经历,说不得你们还认识呢。”   秦疏人老成精,早就看出这人身份不简单,几次三番地到他面前试探。   他是做过皇帝的人,对权力没什么想法,这里虽然与他曾经生活的某个世界不同,但历史自有其进程,他只想护着华影好好活着,不想卷入任何势力,自然不会接招。   他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那里只有我一个承国人,怕是不会认识你的朋友了。”   周学林有些遗憾,正要再说话,就看到刚才还一脸淡然的人身体前倾,双目炯炯地看着台上。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镀了一层光,带着种异乎寻常的精气神。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台上,果然,是霜老板登场了。   秦疏半是真心,半是故意,完全将他人抛到了脑后。   今日霜华影选的曲目很应景,正是《嫦娥奔月》,他独特的唱腔、优美的身段,将嫦娥奔月的凄美传说演绎得淋漓尽致,台下观众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响起喝彩声。   秦疏一心只给老婆捧场,口哨,喝彩,鲜花,掌声,跟打了鸡血一样。   张持信都顾不得听戏了,戏迷见得多了,这般疯狂的还真不多。见周围有人往这边看,他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扯了扯秦疏的衣袖,提醒道:“秦兄,知道霜老板魅力非凡,可咱们还是收着些比较好。”   秦疏偏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却还在台上,“霜老板今日扮相好看吧。”   张持信看着台上满面油彩的人,说实话,跟平日比差远了,不过还是顺着秦疏的话道:“极好。”   秦疏有些得意,“我画的。”   那一股子骄傲,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生生让张持信品出了些酸味儿来,捧戏子都捧脸上去了,这位在整个兴庆城也应该是独一份儿了。   嫦娥仙子看向台下,唱词如泣如诉,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似嗔似怨,秦疏仿若被勾了魂儿,之后再不与身边的人说话。   霜华影前脚谢幕退场,秦疏后脚就追了过去。   张持信与周学林交换了一个眼色:你确定这人能为我们所用?   周学林对此也有些怀疑了,阳池山境况艰难,需要的是意志坚定,为国为民的良才,而不是耽于小情小爱、毫无理智的痴情种。   化妆间里,霜华影开始卸那一身的行头,随口问道:“我看你身边那两位有些面善,是熟人?”   “算不上,他们来过味飨居几次,今日之后,估计就不会去了吧。”秦疏说。   霜华影奇怪:“为什么?”   “不合胃口呗。”   霜华影撇嘴:“那他们嘴可真够刁的。”   见霜华影卸完妆,秦疏对阿翠说:“今天华影去我那边过中秋,不回羊角胡同了。”   阿翠:“啊?那班主问起怎么办?”   秦疏:“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   阿翠看向霜华影,见他没有反驳,委委屈屈地应了。   秦疏见状,说:“味飨居给你留了月饼,我来时与小虎说了,让他得空给你送过去。”   阿翠的眼睛顿时亮了,“不用麻烦小虎,一会儿我直接过去。”   “也好,你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一声,到时候记你霜大哥账上。”   阿翠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算了:“今天中秋,班主肯定能准备些好的,我下次再去吃。”   霜华影笑话她:“真是个馋丫头。”   阿翠被说了也不生气,反正吃到肚子里的才是好的。   *   霜华影和秦疏并肩走出广和楼,落日熔金,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街头巷尾张灯结彩,挂起一盏盏精美的花灯,每个花灯下都缀着一则灯谜。   一路上,百姓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月饼、桂花酒的香气,处处透着团圆的气息。   对于东茂街深处的宅院,霜华影早已不再陌生。只是今天与以往又有不同,中秋是团圆的日子,饭桌上不再只有他和秦疏,还有赵姨太和秦佳女。   母女俩见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霜华影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还有穿着正式的母女俩,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向秦疏,眼里带着紧张。   两人显然之前得过嘱咐,赵姨太虽然脸色有些不自然,声音却是温和的,开口招呼:“二少爷来啦。”   秦佳女还不太明白今天对秦家,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看到漂亮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二哥哥好。”   霜华影眼底发酸,心头却是滚烫的,他笑着点头,回应两人。   秦疏牵了他的手,走到桌边,等到霜华影坐下,这才说:“赵姨,佳佳,你们也坐。”   “今天是家宴,都别拘着。咱们家人口少,正因为人口少,才更要亲近。”   赵姨太连忙附和:“大少爷说的是,今日也算添丁进口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总要熟悉起来。”   秦疏对她的识趣十分满意,投桃报李:“若是想要热闹,得等到佳佳婚后了。”   赵姨太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却又担心自己想多,禁不住试探:“佳佳一个女儿家,便是将来成亲,也是不能回来常住的。”   “咱们秦家女,自然是要留在秦家的,这样才不负父亲的期望。”秦疏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姑娘,“佳佳,一直留在家里好不好啊?”   赵姨太指甲陷入掌心,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失态,她看向女儿,用眼神催促着她快点回答。   秦佳女努力点头,“好哦。”她喜欢家里。   这一顿饭,让赵姨太那颗疑虑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不管大少爷是谁,他都是老爷的亲儿子,佳佳的亲大哥。   虽然她不理解大少爷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到放弃娶妻生子,但这对她和佳佳却是有利的。   饭毕,月亮已经悄然升起,如一只玉盘挂在树梢,清辉皎皎。   中秋节,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秦疏见佳佳眼露渴望,便说:“收拾一下,咱们也去外面看花灯。”   赵姨太想起上次的事,心有余悸,“大少爷带着佳佳去吧,我就不去了。”   秦疏不会强人所难,霜华影却看出了她的踟蹰,拉了一把秦疏。   秦疏得了指令,开口道:“一年难得有几次这样的热闹,佳佳是个小姑娘,我和华影怕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赵姨,你也跟着。”   赵姨太这才应了。   院门外,月光铺就了一条银色的道路,脚踏月光,出了巷子,街上十分热闹。街边的孩子们嬉笑奔跑着,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秦佳女眼睛都不够看的。走着走着,她在一个花灯摊前停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盏兔子花灯,那花灯做得极为精巧,兔子的眼睛仿若活物,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她拽了拽赵姨太的手,指着花灯:“娘,我想要兔兔灯。”   赵姨太看着下面的字谜,有些为难,她大字不识几个,哪里猜得出来,她问摊主:“这个多少钱?”   “这个不卖的,”摊主指着后面,“太太若是想要买,可以去后面的铺子。”   原来,外面的这些不过是引客的招牌,花灯做得精美,谜语设得巧妙,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气。   秦佳女一听买不到,眼睛一转,在大哥和二哥中间摇摆,最后落在了新哥哥身上,仰起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糯糯开口:“二哥哥,想要兔兔。”   霜华影被委以重任,去看字谜,只见上面写着:田。猜一成语。   他看着那个“田”字干瞪眼,他自问好学,如今也才识得数百字,哪里能透过一个字猜出四个字来?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疏。   秦疏轻笑,在他耳边道:挖空心思。   霜华影先是凝眉,随即恍然,“田”字从“思”字中间挖出来,可不就是挖空心思吗?   秦大哥真的好厉害!   霜华影对摊主说了谜底,果然不错。摊主取下字谜,将花灯递了过来。   小姑娘欢呼一声,拍手跳了几下,小揪揪跟着上下摇摆,上面的绒球也跟着舞动。   她上前接过花灯,冲着霜华影甜甜地笑,“谢谢哥哥。”   霜华影摸了下她脑袋上的小揪揪,白领了这份感谢,且毫不心虚。   秦疏就爱他这份理直气壮,“看看喜欢哪个,哥哥给你赢过来。”   霜华影嗔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看了一圈,指着旁边摊位上一个憨态可掬的花灯问:“那是什么?”   秦疏一看,乐了:“一种脚滑的动物。”   霜华影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着花灯,喃喃自语:“狡猾的动物?看着不像啊。”   秦疏笑着解释:“企鹅,生活在南极,一个特别冷的地方,那里终年冰冻,所以脚滑。”   霜华影:“……真是好狡猾哦。”   “是吧。”   霜华影哼了一声:“我说的是你。”   两人笑闹两句,秦疏将灯笼给他赢到手里,说:“真正的企鹅不是粉色的,是黑白配色。”   霜华影想象了一下,“还是粉色的好看。”   “……”   秦疏又解了两个灯谜,如此,一家四口每人手里都有了花灯。   之后,他们一路游逛,欣赏舞龙舞狮,品尝各色小食,去南园划船,许愿放河灯,直到夜色渐浓才回返。   赵姨太牵着女儿回到后院,她激动地抱住女儿,在她耳边道:“佳佳,以后你一定要孝顺你大哥和霜二哥,知道吗?”   秦佳女歪着小脑袋:“怎么孝顺啊。”   赵姨太对上女儿懵懂的双眼,有些失笑,她真是高兴到糊涂了,孩子还小呢,又能懂得多少,便道:“像对你爹爹那样。”   秦佳女恍然大悟,小手一拍:“哦,我知道了,要听话呀。”   赵姨太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对,要听话。”   *   前院书房,秦疏将人压着亲吻,蓬勃的欲望抵着霜华影的小腹,让他双腿发软。   怀中的身体滚烫,秦疏担心把人吓到,他压下心头的欲.火,将人抱上床,为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华影。”   霜华影拉住他,手上微微用力,意思不言而喻。   秦疏双脚定在地面,“你确定让我上来?”   霜华影抬眸看他,眼神坚定。他是男人,也了解男人。这一晚上,他很开心,同时也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比起拖泥带水,他更想要来个痛快。   霜华影垂下眼睫,轻轻地“嗯”了一声,乖巧又诱人。   “我今天没想动你。”秦疏眼底有黑炎燃烧。   霜华影没说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   秦疏在他面前从来不是正人君子,反扣住他的后腰,沉声说:“是你让我留下来的。”   霜华影气他,“再这样,我可要怀疑你不行啦。”   话落,便被攫住了呼吸。   霜华影被压在床上,心道:“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303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8   秦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 到底顾及爱人的身体,动作间极尽温柔,不过两次就放过了对方。   也许是太过克制了, 霜华影迷迷糊糊的感觉, 有人对他又搂又抱, 又揉又捏。   他拉开床幔, 大片的月光涌了进来, 照在那张丰神隽逸的脸上。秦疏眼睛还闭着,压根就没醒,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也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呢。   霜华影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有些痴缠,附到他耳边轻声问:“好摸吗?”   只这一句, 秦疏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眼神清明,霜华影一时都有些分不清他刚刚是不是故意在装睡。   秦疏看了一眼外面, 大概判断了一下时间, 距离天亮还早得很呢。他用手指滑过爱人的头发,问:“是身体难受吗?”   霜华影感受了一下, 那里确实残留着鼓胀的异物感,却并不难以忍受。   如果不是之前颠鸾倒凤的某些片段依然在脑海中闪现,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只是拉了条大的。   “没啥感觉。”他有些不知死活道, “之前我想着你力气大,还一直担心来着,嘿嘿——”   秦疏的手掌一路向下,滑到霜华影的臀尖,声音里带着危险:“你是在指责我中看不中用吗?”   此时秦疏周身的气息危险, 霜华影只觉得对方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喉结滚动,牵着对方的手指来到沟壑,语气轻佻:“中不中用,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下一刻他便被人掀翻,几乎毫无防备地被深深地顶入,声音破碎的从喉咙溢出,他忙闭紧嘴巴。   只是初初接触,他就感受到了与之前的不同,那样的力道,好似暴雨狂风,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便已倾盆。   霜华影被别样的恐怖攫住了心神,下意识想要逃离,秦疏的手掌抚过他的肩背,带着特有的温凉,顺着手臂一路向下,最后那双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掌覆住了他的,十指交叉,牢牢地将他的手掌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很快,空气中响起黏腻的水声,霜华影被刺激的头皮发麻,全身发颤,真的太羞耻了,他唤了一声:“秦~大~哥~”   声音破碎,他再度闭紧了嘴。   “别叫秦大哥,叫哥哥。”   身后的人说话时,带着好听的喘息。   霜华影有些晃神,却依然没有开口,也许是在表达不满,也许是在催促,他又接连遭受了几次重击。   “不叫哥哥,叫老公也行。”秦疏轻笑,偏头蹭着他的侧脸,炽热的吐息与他交缠,见他依然不说话,又开始挑逗他敏感的耳廓。   霜华影哪里受过这些,睫毛都已经被打湿了,视线开始模糊,难耐到了极致,声不由己。   两人最后到底做了几次,他根本无法分心关注。只知道自己就像那灶眼儿,被一柄火钳子捅来捅去。   为了避免火苗熄灭,还要不时被翻腾两下,直到散发最后一点光热,他的意识彻底断片,秦疏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根本无从得知。只知道自己身上浸染着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从里到外。   *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轻柔地洒落在凌乱的床上。霜华影悠悠转醒,此时的他正靠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腰腹上缠绕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手臂,尚有些昏沉大脑慢慢清醒。   昨晚发生的事情瞬间涌入脑海,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湮没。   之前秦大哥就喜欢戏弄他,昨晚才真正见识到这个男人有多恶劣,直让他将所有的羞耻全部历经一遍,乃至破罐子破摔。   可是,他还是好欢喜。   秦大哥是他的了呢。   霜华影感受了一下,他记得后半夜两人挺激烈的啊,怎么感觉还行?难道是他天赋异禀?霜华影思绪乱七八糟地乱飘。   他动了一下,腰背是过度拉扯的不适,这竟让他有种诡异的安心,好像这才对味儿。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一旁浅眠的秦疏。秦疏睁眼,看到的就是华影脊背上的斑斑点点,有些懊悔,以后再不能这么失控了,他心疼地在上面轻吻两下。   身后的温热让霜华影浑身一颤,身体本能地想要远离,只是他刚刚动作,腰间的手臂顿时收紧,将他牢牢禁锢在身后的胸膛里。   “怎么醒得这么早?”秦疏在他肩头留下一串亲吻,语气含混。   霜华影身体还有些困乏,只是他十几年如一日地练功,早起已经成为了本能,室内光线明亮,眼下至少比平时晚醒了两个小时。就说:“不早了。”   “今天不是没戏吗,不再睡一会儿?”秦疏手上施力,就将人挪到了自己身上。   空气中发出两声脆响,是霜华影的关节在发出抗议。   秦疏听得皱眉,伸手抚上他单薄的肩膀,“都怪我,昨晚不知节制……”昨晚华影睡下,他是做足了善后工作的,按理来说,爱人醒后身体不应该这么僵硬才对。   霜华影浑不在意道:“跟你没关系,我每天起来都这样,活动活动就好了。”   秦疏手指在他肩侧某处用力,怀里的人顿时呼痛,抬眼看他,眼神控诉。   秦疏的猜测得到证实,眼里闪过心疼,也是他之前大意了。哪里想到华影这么年轻,就得了筋膜炎。   “你这是受了寒,再加上劳损,真是仗着年轻就胡来,等老的那天有你受的。”秦疏说着,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霜华影将脑门在他肩窝蹭了蹭,嘴硬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对上秦疏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秦疏:“你老的走不动路了,辛苦的不还是我?”他找准位置,伸手揉按,从霜华影的后颈到肩胛骨,一路向下,直至后腰。   手上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落在霜华影平日里那些最易酸痛、淤积劳乏的部位,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   霜华影只觉得沉积在骨缝和肌肉中的酸胀感,随着秦大哥的动作被带走,那滋味特别的酸爽,舒服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回怼:“你比我大,说不定是你先走不动路呢。”   秦疏一听,手上佯装惩罚似的微微使力一捏,疼得霜华影瞬间瞪大了双眼,绷直了身子,桃花眼瞪得溜圆:“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秦疏见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眉梢尽是促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这就是给你的小小教训。”   霜华影不满,“那你也不能掐我呀。”   “你确定我是在掐你?”秦疏问。   经他这样一提醒,霜华影才觉出不同来,秦疏按的那处原来总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尤其是天气转凉后,现在竟然缓解许多。   他有些惊喜:“真是神了,果然舒服多了,你好厉害呀,怎么什么都会。”   “是这样按摩舒服,还是昨晚那种按摩舒服?”秦疏眼神戏谑。   霜华影眼前不期然闪过那双深陷情潮,又黑又亮的眼眸,脸颊有些发烫,他避开秦疏的眼神,轻声:“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秦疏笑:“若是没有这张嘴,如何能讨得霜二爷欢心?”   霜华影觉得,他的脸皮还得练一练,跟秦大哥相比,他还差得远呢。   霜华影眼睛一转,说:“秦大哥,你哪天走不动了,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的。”   秦疏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悠悠说道:“那我可得好好伺候咱们霜二爷,免得临老了被人始乱终弃。”   霜华影乜他一眼,无可无不可道:“看你表现吧。”   秦疏将人往上一提,两人来了个脸对脸,“人都睡了,怎么,你难道还想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霜华影的脸颊上,让他觉得脸上滚烫,余光正落在地上,这才发现衣物散落一地,和脏乱的床单混杂交缠,昨夜的疯狂又在眼前浮现。   霜华影收回视线,近距离对上秦疏的黑沉的眸子,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红着脸道:“我才没想跑。”   秦疏得到满意的回答,笑意更深,故意凑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霜华影的,“我就知道,华影舍不得我。”   秦疏眼睫低垂,含住爱人的唇瓣,在上面轻轻啃咬,“明天也没有你的戏,对吧。”   虽是询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这是不打算放他回去了。霜华影听出其中的暗示,身躯微颤,脚趾都开始蜷缩起来,呼吸明显不稳。   两人离得这般近,秦疏如何感觉不到?   他手掌微微下移,落在他的软肉上,之后,两人便伴着朝阳,再度滚到了一处。   等到云雨初歇,室内弥漫着暧昧而潮热的气息,床上床下,一片狼藉,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激情。   霜华影双眼紧闭,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整个人透着慵懒与餍足。   秦疏轻轻抚摸着霜华影汗湿的后背,手指顺着脊柱缓缓下移,感受着他肌肤的温热与颤抖,有怜惜,更多的是满足。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华影,我去打些水来。”说着,便欲起身。   霜华影却伸出手紧紧环抱住秦疏,不愿他离去。   秦疏无奈,只得又重新躺好,将他搂得更紧,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好,那咱们就再躺一会儿。”   等到整个人平复下来,霜华影才睁开眼睛,闷声道:“真够荒唐的……”话未说完,嗓子却干渴得厉害,声音也是过度使用后的沙哑。   秦疏低笑出声,胸膛震动:“这有什么,谁家夫妻不是这样。”   夫妻呀。想到这个词背后的含义,霜华影刚刚安稳下来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秦疏可太喜欢他这副模样了,抓着人又是一通亲吻。   霜华影嘴巴火烧火燎的,将人推开些:“别,不行了。”   秦疏看他又羞又怕,也觉得自己过分,又将人抱在怀里揉了揉,起身披了衣裳,绕过屏风到外面桌边倒了一杯水,回来就看到霜华影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衣服,那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秦疏等到他将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去,将水杯递到霜华影唇边:“喝口水润润嗓子。”   霜华影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顺着喉咙流下,带着奇异的清凉,是药茶。   他的嗓子顿时舒服好多,声音也不再沙哑。   “你昨天喂我喝的就是这个?”   秦疏点头,又给他倒了一杯:“我特意调配的,效果还不错吧?”   霜华影伸手接过,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水,又看了一眼秦疏,心道:“说是不准备动我,结果连药茶都准备好了,果然早有预谋。”   *   霜华影回到羊角胡同已经是两天后了,刚回到房间不久,宋应生就到了。   宋应生见他满面春色,眼神有些不善,开口就是质问:“亏得你还知道自己是荣春班的人。”   霜华影并不喜欢宋应生的为人,觉得他为人太过功利,之前念着老班主的活命恩情,他尚注意维护对方的颜面,后来认识了秦疏,被吹了不少枕头风,宋应生在他眼中就开始面目可憎起来。   宋应生不给他面子,他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好:“班主,别怪我没提醒你,严格说来,我与荣春班只是合作关系。”   宋应生一噎,霜华影说得不错,当年他爹是收留了霜华影,却并没有让他签卖身契,也正因为如此,霜华影对他爹才格外感激。   后来前朝被推翻,从前那些卖身为奴的也都成了自由身,这也是荣春班规模缩水的主要原因。   他看着霜华影眉目间的冷淡,想起他爹的叮嘱,于是转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华影,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说来与我的亲弟弟也一般无二,看着你往火坑跳,我于心不忍。”   霜华影与秦疏正是情浓的时候,根本听不得这些,闻言立马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跳进了福窝里?秦大哥对我好得很呢,还专门给我留了院子。”   宋应生脸色有些黑,如果霜华影只是跟人睡了,他其实并不如何在意,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这个行当早已司空见惯。   可霜华影现在这个样子却是不行的,像这次在外面一住两三天,长此以往,绝对会影响荣春班的生意。   宋应生才刚在心底暗自告诫自己,要耐着性子顺毛捋,可被他那满脸甜蜜一激,心头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满心只想着寻来一瓢凉水,狠狠将眼前这被所谓“爱情”迷得晕头转向的人给泼醒。   他嘴角扯出两道弧线,冷笑两声:“你到底还是太嫩,不晓世事深浅。那姓秦的,仗着生了副好皮囊,三言两语就把你哄得找不着北。哼,男人啊,一旦上了床,说的话统统都是放屁,你可别告诉我,对方几句花言巧语、海誓山盟,你还真就傻乎乎地当了真吧?”   霜华影听不得他说秦大哥的不好,“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得晃了几晃,大声吼道:“你才放屁!不许你诋毁秦大哥!”   宋应生见他这般反应,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你怎么就拎不清重点呢!关键难道不是他在骗你吗?”   霜华影咬着牙,字字掷地有声:“秦大哥才没骗我,他是真心与我过日子。”   宋应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真心?过日子?你知道你这样的在人家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吗?”   见霜华影脸色难看,他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明显,“说白了,就是个娈宠!供人取乐、消遣的玩意儿罢了,跟那些养在宅院里,逗主人开心的猫儿啊狗儿啊,没有任何区别,你醒醒吧!”   霜华影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气血上涌,眼前都有些发黑。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此时,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班里的其他人,阿翠更是一副随时要进来帮忙的架势。   当着众人的面,宋应生若是被他赶出去,以后他还怎么服众,所以他不仅没走,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唇角一掀:“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   霜华影简直要被气死了,见他这样,拽着人就往外面推。   推搡间,霜华影的领口就有些松散,某些痕迹便露了出来。   其实,秦疏是给他用过药的,只是霜华影皮肤白,哪怕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依然让人一眼便看出端倪。   “呦,难怪这么仗义,姓秦的见了你这一身好皮肉,怕是都想死在你身上了吧。”宋应生口不择言,“可你别忘了,你就是个唱戏的,人家捧你的时候你是个角儿,哪天人家玩够了——”   宋应生啧啧两声,“你若是傍上陆大帅,白大帅那样的,也是能耐。偏偏,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霜华影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他问:“你说够了没有?”   宋应生听他声音冷得不像话,心中也闪过一丝懊悔,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场面一时僵住,有人上来打圆场,“班主,华影还小呢,撞了南墙自然会回头。”   “是啊,都知道你是为了师弟,可年轻人嘛,都得有这个过程。”   又有过来劝霜华影低头的:“为个外人不值当,快给班主赔个不是。”   “咱还得端这碗饭呢,别犯倔啊。”   众人七嘴八舌,反正就是不看好他和秦大哥。这些平日里一同练功、唱戏的师兄弟,此刻竟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他这边,都在附和着宋应生,劝他低头。   阿翠插不进去,看霜大哥站在那儿,身形僵直,好不可怜。一跺脚,转身跑出门去。 第304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9   宋应生见众人都站在他这一边, 心下有些得意,居高临下地看着霜华影,等着他向自己低头。   霜华影缓缓扫视一圈众人, 目光所及之处, 师兄弟们纷纷避开他的眼神。   霜华影冷笑一声, 那笑声在这喧闹却又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透着彻骨的悲凉, 他一字一顿道:“我贵我荣君莫羡,从来世事等浮云。”【注】   说罢,他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脚步决绝。众人见状,皆是一愣,有人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宋应生见此, 说:“让他走,我倒要看看, 离了荣春班, 谁还认他霜华影。”   霜华影脚步停也未停,径直冲出门去, 他仰望天空,此时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他一时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彷徨又快意,沉重又轻松。   经常跟他搭戏的师兄到底追了出来,说:“我一会儿和班主求个情,至少给自己留条后路。”   霜华影心下感动, 却还是摇头拒绝:“吴师兄,你不必为我低头,我的后路不在这里。”   吴师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华影,情情爱爱的靠不住,咱们唱的看的还少吗?”   霜华影想起秦大哥温柔体贴、真心相待,脸上绽出一个笑,“你不懂……秦大哥不会的……”   吴师兄看出来了,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个秦大哥,叹息一声,果然美色误人。   想起多年的情谊,最后只道:“若是……需要帮忙,就来与我说。”   “谢谢你,吴师兄。”霜华影说。   他知道,师兄是担心他被始乱终弃,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秦大哥对他的心意,哪怕所有人都在泼冷水。   他有眼睛去看,有耳朵去听,也在用心去分辨,秦大哥待他,与他待秦大哥一般无二。不,秦大哥对他要好太多太多,多到他有时会觉得如今的所有都是一场美梦。   霜华影循着一个方向前行,脚下越走越快,最后一路狂奔,在看到某个身影时,脚下先是一顿,然后几步跑到对方身前,一头扎进秦疏怀里。   秦疏下意识将人抱紧,之后立马察觉不对,心猛地一揪:“华影,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霜华影听到他的关心,眼泪顿时下来了,双手紧紧揪住秦疏的衣裳,泪眼蒙眬地看着他,哽咽着将事情简单说了。   秦疏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   旁边几个过来收保护费的青鲨帮成员,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看穿着打扮,听这声音,扑过来这个是个男的吧。   这年头,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领头一人最先反应过来,叫嚣道:“秦东家,想要卿卿我我有大把的时间,先把兄弟们的辛苦费解决一下如何?”   秦疏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他们,直接拥着人往店里去,让王掌柜先把几个小喽啰打发了。   再说阿翠,她见势不妙,一路狂奔着去了东茂街,结果福贵说秦东家去了铺子。   她连气都没喘匀,撒腿又往南门大街这边跑,远远就看到秦东家跟几个穿着帮派服饰的人说着什么,她正要上前,就看到自家霜大哥乳燕投林的一幕。   阿翠平白忙碌一遭,此时肺腑像要炸开,双腿也绵软无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路边,呼哧呼哧喘粗气。   那边两人根本没注意到可怜的阿翠。   秦疏拥着人一路往后厨走,那边开了一道门,刚好能通到后院。   李东准备好了食材,回头就看到东家往后院走,正要开口,被卫安捂住了嘴。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这才松开。   李东呸呸呸几声,抹了一把嘴巴:“你不知道自己一手鱼腥味吗?捂我嘴干嘛?”   卫安翻了个白眼:“你那两眼珠子难道是喘气儿的?没看东家和二东家不对劲儿吗?”   李东还真没看到,他指着收拾好的鱼,问:“那这些怎么办?客人还等着呢。”   一直没说话的于健兴开了口:“要不,咱哥几个试试?”   卫安怪叫一声:“这可是松鼠鳜鱼啊,你也不怕砸了招牌。”   于健兴憨厚地笑:“我在家里试着做过几次,除了酱汁味道差些,其他的还行。”   “嚯!没想到你竟然在家开小灶儿。”   于健兴不认可这话:“你们在家里难道不自己练习?不练习菜谱不是白抄了?”   李东摇头:“我俩跟你又不一样,我们平时都住后院啊,而且松鼠鳜鱼多费油啊,哪敢随便练。”   “我想早点当上大师傅,而且,你嫂子也是支持的。”于健兴提及妻子,声音都温柔许多。   卫安和李东对视一眼,这个味道,总觉得似曾相识啊。   王掌柜拿钱打发了几个帮派成员,到了后厨就发现卫安几个大眼瞪小眼,斥了一句:“都傻愣着干什么呢?再磨蹭,客人都能混个水饱了。”   于健兴便将事情说了,“掌柜的,您看,要不我们几个试试?”   王掌柜目光投向后院,只想以头抢地,活到今日,他算是真正见识什么叫甩手掌柜了。   其实,类似的事情已经不只一次了,在他们东家心里,那位可比祖传的家业重要多了。   他摆了摆手,有些无力道:“试吧试吧,反正早晚都是要试的。”   *   味飨居后院面积不小,秦疏在这边预留了房间,便直接将人带了过去。   进去后,先打湿了帕子,亲自给霜华影擦脸。   霜华影自见到秦大哥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有些刹不住闸,他也不知道自己竟这么能哭,最后还哭出一个鼻涕泡,在心上人面前出了糗,霜华影尴尬到脚趾扣地,眼泪顿时不流了。   秦疏见他眼睛湿漉漉,鼻尖红彤彤,瘪嘴一张嘴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有人受了委屈还这么可爱,让他只想将人搂在怀里疼一疼。   秦疏长臂一伸,将霜华影揽入怀中,像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般,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华影,别哭,凡事有我在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伤痛的魔力。   霜华影靠在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眼睛还是湿的,心却渐渐安稳,若不是心有倚仗,他也不会那般硬气地跑出来。   他抽搭了几下鼻子,瓮声瓮气地开了口:“秦大哥,我今日跟班主叫板,荣春班……怕是回不去了。”   秦疏心道:回不去才好呢,两人新婚燕尔,本来他就不想分开。   那个宋应生,不只想用荣春班的人攀附,一旦遇事,只会明哲保身。若他是个有担当的,华影也不至于早死。   “你我既已成夫妻,我早就盼着你能住进家里呢。”秦疏边说着,边将霜华影抱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孩子般,又是亲吻又是温言抚慰。   霜华影心里有点甜,他果然没有信错人。   可一想到自己哭出鼻涕泡的狼狈模样,他的耳根就忍不住发烫,把脸往秦疏怀里埋了埋,试图遮掩这份羞窘。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抬起头:“坏了,刚刚只顾着跟他们生气,我藏在那儿的钱匣子还没拿呢!”   那钱匣子对他而言可是意义非凡,里面装着六十几个银元,还有些平日里得来的贵重打赏,以及秦大哥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金算盘,更有那张秦大哥亲手写给他的契书。   “这有什么打紧的,待会儿我去帮你取回来便是。”秦疏神色淡定,语气轻松。   霜华影却小声嘀咕起来:“你又不知道我藏在了哪儿。”   秦疏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不就在床尾里侧靠近床脚的墙缝中吗?”   霜华影惊得瞪大了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秦疏挑了挑眉,一本正经道:“你梦里说的。”   霜华影迷惑了:“有吗?我睡觉向来不说梦话啊?”   秦疏也不再逗他,伸手帮他褪去外套,把人往床上一按,又扯过柔软的被子,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温言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睡吧,昨儿个本就没睡好,这会儿正好补一觉。”   霜华影一听他提及昨晚,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若是真住到东茂街,往后两人独处的时间多了,还不得……这般想着,羞意更甚。   这么一打岔,霜华影便也没心思再去琢磨说梦话这事儿了。   他一般都在黄昏前后登台,原本就有午睡的习惯,如今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倦意如同潮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很快就在秦大哥的抚慰下睡着了。   秦疏见人睡熟,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到了前堂,就看到阿翠坐在门边。   他走了过去,“阿翠,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翠抬起一双死鱼眼:“在霜大哥投怀送抱的时候。”   秦疏:“……阿翠,没事儿多读些书,别乱用成语。”   阿翠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此时,她更担心的是今后:“秦东家,霜大哥跟班主闹翻了,接下来怎么办啊?”   “走吧,跟我去收拾东西。”秦疏走出铺子,见阿翠没动,说,“以后你们就搬去东茂街。”   阿翠没想到秦东家这么爷们,当下脚也不软了,起身就跟了上去。   说实话,荣春班里没了老班主,人心涣散,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此时正是饭点儿,店里几乎爆满,有人认出刚过去的那位正是味飨居的东家,问掌柜的:“王掌柜,你们东家现在不掌勺了?”   王掌柜拨弄算盘的手一顿,说:“偶尔掌。”   “什么时候?”虽然今天的菜味道也不错,可跟秦东家的手艺相比却差得远呢,顾客寻思着,若是时间合适,以后还是赶着大厨掌勺的时候再来。   王掌柜冥思苦想,“心血来潮的时候?”   客人:你问我呐? 第305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0   秦疏到的时候, 荣春班的人几乎都在院子里,大家看到他,原本的喧哗很快消失不见。   秦疏没在意他们, 径直向霜华影的住处走去。   有人看出情况不对, 拉住跟在后面的阿翠, 压低了声音问:“他来做什么?什么情况?”   阿翠一昂下巴, 像只斗鸡:“搬家。”   “搬家?”   “坏了。”   若只是暂时离开还有回转的余地, 现在人直接搬走,不说别的,明天就有霜华影的戏, 现在人一拍屁股走了,他们不得开天窗啊。   意识到这回事情真的大条了,就有人忙去告知班主。   宋应生听说后, 心里就是一跳, 他原本只是想要给霜华影一个教训,教他服软, 可不是真叫他跑去别人后院做脔宠的。   他脚步匆匆, 然后就看到秦疏指挥着阿翠并两个脚夫收拾东西。   他忙上去阻拦:“这是做什么,把东西都放下。”   两个脚夫看向雇主, 秦疏示意他们继续。   宋应生脸色有些难看:“秦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疏仿若未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阿翠, 把你霜大哥的东西都收拾好,一颗扣子都别落下。”   阿翠脆生生地应了,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宋应生见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几步跨到秦疏跟前, 压低了音量:“秦东家,凡事总得有个商量,知道您看重华影,可他毕竟是我荣春班的人,您这般行事,不好吧!”   秦疏这才微微抬眸,眼神如冰刀般扫向宋应生,冷然开口:“宋班主说笑了,华影是我秦家的人,与荣春班已是分道扬镳,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宋应生再没想到秦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努力辨别秦疏的表情,却没看出一点虚假的意思,“你,你认真的?”   秦疏眉角微挑:“说来,还要谢谢宋班主的一臂之力了,若不是您言语如刀,我想让华影松口进门,还不知要磨到什么时候。”   宋应生一时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只能试图改变他的想法,说:“秦东家对华影的脾性可能不够了解,他看着和顺,其实是个炮仗脾气,且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真把人留在身边,以后怕是要家宅不宁,而且,他绝不会甘心困在后宅做只金丝雀。”   “金丝雀?”秦疏怒极反笑,“那你就好好睁眼看着,看我如何送他上青云。”秦疏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宋应生微微一怔,心里闪过诸多念头,忽然,他脸上闪过一丝明悟:“你是要让他做摇钱树?!”   秦疏面上微讶,宋应生见此,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他就说嘛,没有哪个男人真能容得下枕边人抛头露面,哪怕只是个暖床取乐的玩意。   味飨居的生意有多火爆,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很多大的酒楼都有唱曲说书的,秦疏想要在那里搭个戏台子也不是不可能。   秦疏是个生意人,商人逐利。霜华影年纪小,正是好哄骗的年纪,这下可真让他说着了,被人卖了还乐呵着帮忙数钱。   宋应生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秦疏既然有了这个想法,自然不会轻易放霜华影离开,既然如此……   他将秦疏拉到一旁,颇有些推心置腹道:“都说戏子无义,秦东家,梨园这个行当,惯会逢场作戏,您可别被他那副乖巧模样给迷惑了。华影在这行浸淫多年,装装样子、耍耍心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您如今把他捧得这么高,万一哪天他翅膀硬了,拍拍屁股走人,您这投入的心血、耗费的钱财,可就全都打了水漂。   不若劝他回来,您那边若有什么吩咐,我绝不会拦着,而且有荣春班台柱子的牌面撑着,也能吸引更多的看客,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宋应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又藏着些许挑拨,精明市侩全部写在脸上,秦疏想起爱人短暂又坎坷的一生,与眼前这人脱不了干系,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厌恶一个人。   他原本想要讽刺两句,想到对方的秉性,便说:“宋班主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吧,华影以后,只会是我秦家的聚宝盆。”   秦疏微微仰头,“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这荣春班,往后没了华影撑台面,还能撑多久吧。”   这正是宋应生眼下最担心的,秦疏趁此间隙,转身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阿翠和脚夫们收拾东西。   阿翠一边收拾,一边朝着宋应生撇嘴,小声嘟囔道:“哼,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咱们霜大哥跟着秦东家,那肯定是吃香喝辣,前程似锦,哪像在这儿,受你的窝囊气。”这话虽轻,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宋应生的耳朵里,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霜华影的东西并不多,不多时,行李物件皆已打包完毕,秦疏带着阿翠和脚夫们大步往外走。   临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应生,目光如炬:“宋班主,今日之事,你最好铭记于心。从今往后,华影与荣春班一别两宽,若是越界,可别怪我不客气。”   言毕,头也不回地踏出院门,只留下宋应生和一众面面相觑。   *   霜华影一觉醒来,就看到秦大哥守在自己床边,屏风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室内有些昏暗,他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直觉对方是笑着的。   “秦大哥。”他唤了一声,“几点了?”   秦疏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半。”   “我才睡了两个小时啊,还以为到晚上了呢。”霜华影伸了个懒腰,“秦大哥,东西取来了吗?”   “嗯,送到东茂街了。”秦疏抬脚坐到床上,将人搂进怀里,跟他细说羊角胡同的事儿。   霜华影脸有些垮,“他可一点不像老班主。”   “老班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疏问。   霜华影就与他说了起来,“那时候正好是个大冬天,我人都冻得没了知觉,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后来……”   霜华影最后感慨一句:“老班主真的很好。就是我想留下阿翠,他也没有反对。”   秦疏听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这滤镜是真厚啊。老班主救活他,或许是于心不忍,将他留下,却是藏了私心。戏班子本来就需要培养新人,一个无家可归、五官精致的幼童,不仅不必花费银钱,还会对戏班子有足够的归属感。   至于阿翠,她的口粮都是从华影嘴里省下来的,多她一个,还能多个干活的,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若是没有老班主,霜华影确实极有可能冻死在那个冬天。   秦疏没有说破,就让华影怀揣着这份美好,挺好的。   秦疏细问霜华影这些年的经历,霜华影对秦疏留洋的事也十分好奇,两人没觉得说多久的话,就已经五点钟了,霜华影肚子咕噜噜。   “饿了?”秦疏说着便起身穿鞋,他算了下时间,“也该饿了。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霜华影闻言,扑到秦疏背上,“我要吃蛋炒饭。”   秦疏穿好了鞋子,起身,伸手将人托住,“出息,蛋炒饭有什么好吃的。”   霜华影偏头看他,眼里闪着星星,“你就说你做不做吧。”   秦疏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欢喜,点了点自己的侧脸,“报酬先付一下。”   霜华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啵,秦疏当然不满意,“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霜华影闻言,在秦疏脸上涂了一层口水,“这回满意了吧?”   秦疏手上一个用力,两人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你这么不上道,就不要怪我恶意讨薪了。”说完就掰着霜华影的下巴亲了上去。   秦疏扣着人一通扫荡,许久,才放过对方,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尖,调笑道:“这下扯平了。”   霜华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明显在发烫,不用看也知道肿了,他看秦疏还一脸你捡了大便宜的模样,嘟囔道:“幸好我只要了一份蛋炒饭,否则还真吃不起了呢。”   秦疏拍了下他的屁股,你要是再这么用力,倒是可以考虑加餐了。   霜华影这才反应过来,他整个人还在秦大哥身上挂着呢,因为刚刚姿势变化得太突然,他担心掉下去,本能地用双腿将人夹住,这个姿势委实暧昧了些,忙跳了下来,脸却是已经红透了。   两人到了厨房,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忙着,卫安看到两人,打了声招呼:“二东家休息得挺好啊,脸色都红润多了。”   李东也跟着附和:“确实挺好。”   于健兴抬眼一看,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他还是干活好了。   卫安见秦疏去翻拣食材,开口询问:“东家,您要掌勺吗?”   秦疏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来到案板前,看了他一眼,问:“你们若是忙不过来,回头我就再招两个师傅。”   “忙得过来。”   “忙得过来。”   李东和于健兴异口同声。   开玩笑,请神容易送神难,摊子就这么大,真招了新人,他们哪里还有这么多练手的机会,得到猴年马月才能摘掉学徒的帽子。   秦疏看了一眼李东身前的油锅,“再炸下去肉要老了。”   李东连忙用笊篱起锅装盘,他此时做的是软炸里脊,这道是秋日主推的菜品,把椒盐一蘸,香酥软嫩,再配上一壶老白干,卖的不知道有多好。   其他步骤菜谱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只这油温和火候还有所欠缺。所幸菜是新品,全兴庆独一份,有这个“新”字在前面吊着,客人也吃不出区别,倒是没有人会来苛责。   秦疏捏起一条,吹了吹,喂给肚里空空的那个,两人一个喂的随意,一个吃得自然,没谁觉得不对。   “好吃。”霜华影冲着李东竖起大拇指。   “那还要吃蛋炒饭吗?”秦疏问。   霜华影顿时警惕起来:“我付过报酬了。”   秦疏摇头失笑,那不过是一点小情趣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嘛。   秦疏指点了李东两句,之后便走到角落的灶头,系上围裙,把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蛋液顺势流入碗中,金黄透亮。   霜华影靠在一旁的橱柜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疏的动作,时不时还发表几句“指导意见”:“秦大哥,我喜欢多放点葱花。”   “鸡蛋要炒得焦一点哦。”   秦疏好脾气地一一应下,手中的动作不停。点火、倒油,待油微微冒烟,他将蛋液倒入锅中,“嗞啦”一声,蛋液迅速膨胀、凝固,散发出诱人的蛋香。   霜华影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接着,秦疏把米饭倒入锅中,与鸡蛋一起翻炒,加入适量的调料。米饭在锅中欢快地跳跃,颗颗分明,被蛋液均匀包裹,其间还夹杂着翠绿的葱花。不多时,一盘色香味俱佳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秦疏将蛋炒饭盛到盘子里,端到空桌上,对霜华影说:“二爷,您尝尝可合口味?”   霜华影早就迫不及待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味蕾瞬间被征服,就是这个味道:淡淡的油香,恰到好处的咸香,还有鸡蛋的焦香和葱花的清香。这世界上有许多的美食,可唯有蛋烧饭会让他感到温暖、安心、放松、满足。   秦疏看他吃个饭都能吃出一脸憧憬来,既心疼又觉得好笑,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慢点吃,要是喜欢,我随时给你做。”   霜华影挖了一勺,喂给秦疏,“秦大哥,你也吃。”   秦疏垂首,就着他的勺子吃了。秦疏没什么蛋炒饭情节,不过今天的蛋烧饭确实格外不一样,好吃。   两人在角落你一勺我一勺,分食着一盘简单的蛋烧饭,不时发出喁喁私语。窗外,夕阳的余晖洒下,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甜蜜又温馨。   厨房里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自觉地放轻了声响,生怕打扰了两人。 第306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1   晨光熹微, 霜华影习惯性地准备爬起来吊嗓子,结果刚坐起来就在深秋的寒意下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荣春班的人了, 并不需要每日早起, 就又缩回了被子里, 缩回了秦疏的怀抱。   回想起在东茂街的日子, 他过得相当不错。秦疏爱重他, 寻了个黄道吉日与他拜了祠堂,两人算是在祖宗面前过了明路。   两人同进同出,真正做起了夫妻。   之前他还在羊角胡同的时候, 秦大哥每旬都会抽出一半的时间来教他认字,现在改成了每天。固定的科目是国文和数学,之后再看一看报纸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秦大哥如果去味飨居, 他会跟着一起过去看顾铺子, 或是留在家里写字读书,处理一些杂事。   不管是味飨居, 还是家里这边, 大家对他没有不尊重的,这是因为什么, 没有人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的了。   霜华影窝在秦疏温暖的怀抱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想起这些天的生活, 心里满是甜蜜。   他微微仰头,看着秦大哥英俊的五官,心中感慨,自己何其幸运,能遇到如此疼爱自己的伴侣。   伴侣诶, 多美妙的词语啊。   秦疏一睁眼便对上霜华影亮晶晶的眼眸,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霜华影的头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啦。”霜华影声音软软,带着撒娇的味道,还往秦疏怀里蹭了蹭。   忽然他动作一僵,又开始往后挪屁股,试图拉开些距离,结果一下子又被捞了回去,身前直贴着某处。   抬眼对上秦疏幽深的目光,那里面蓬勃的渴望让他心里一荡,霜华影哆嗦着声音:“秦,秦大哥,你悠着点儿啊。”   “放心,肯定把你伺候舒服了。”秦疏的声音消失在两人唇齿间。   霜华影心道:就怕舒服过了头。   年轻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撩拨,炙热的吻夺取着呼吸,而那双如美玉一般的手掌正做着最下流的事,霜华影的眼神开始迷蒙。   云消雨歇,两人又在床上亲昵地说了会儿话,才慢悠悠地起身洗漱。   等到两人出门,已经日上三竿了。   米粮店的掌柜看到了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位今天挺早啊。”   “米掌柜早。”秦疏说。   霜华影看了一眼隔壁的牌匾——杨家粮油——和杨掌柜郁闷的脸,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秦大哥真的是太促狭了。   等到两人进了味飨居,小伙计笑着打趣,“掌柜的,秦东家就是故意的,您别往心里去。”   杨德茂哼了一声,“我还能不知道?”就算一次两次不知道,几次三番也听出来了,他一个老人家,不与年轻人计较。   “啧啧。”   “怎么了掌柜的?”小伙计奇怪。   杨德茂感慨一句,“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啊,原以为清味斋的内掌柜是楼子里出来的已经够稀奇了,没想到咱们隔壁这位更绝,直接找了个梨园花旦做相好。五子行【注】这是要翻身呐!”   伙计脑海中浮现刚刚过去的那两位,不是别的,只相貌那两位却是极相称的,再想到两人初入毫不避嫌,心中不由生出几许羡慕,“秦东家也是位性情中人呢。”   杨掌柜闻言,似褒似贬地说了一句:“洋派人做洋派事,喝过洋墨水的人就是不一般啊。”   秦疏和霜华影进了味飨居,里面已经有了几桌食客。   其中一人看到秦疏,眼睛顿时亮了:“哎呦哎呦,我就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秦东家,今个儿您说什么也得做点儿好东西。”   秦疏颔首,说了句“稍等”,便又与霜华影说起了小话,直到被人推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后厨。   若是旁人这么无礼,主顾肯定要跑光了,偏偏秦疏就有这样的本事,他便是用鼻孔看人,似乎也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味道,食客还得乐呵呵地捧着。   霜华影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觉得诧异,在旁的地方可真没见过这么宽容的主顾。   后来还是听到两位食客闲聊,他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秦大哥留过洋,谈吐不俗,容貌出众,气质高贵,这样一个人给他们颠勺做饭,吃到就是福气,不就是稍微冷淡了些吗,又没针对谁。   霜华影深以为然。   王掌柜将账本递给霜华影:“二东家,这是上个月的账,您过目一下。”   霜华影今天过来就是盘账的,对于数字,他有一种天生的敏感,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不过十分钟就将这一个月的账目理清。   “数是对上了,只是这两项支出是什么意思?”霜华影指着其中的两笔账目问。   王掌柜探过去一看,压低了声音道:“二东家,二十五日这个是青鲨帮的保护费,初六这天的这笔是打点侦缉队的钱。”   霜华影可太知道这些人的难缠了,他又细翻了一遍,这上面还有宪兵队的几个小头目和一位前朝遗老没有清账,搞不好会一直这么赊欠下去。   霜华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味飨居的生意是不错,可也架不住蛀虫太多,这还是他们内部团结,否则,不定哪天这摊子就散了。   王掌柜看他脸色不善,怕他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利害,细细与他分说了。   “各家都是这样,阎王好办,小鬼难缠。”王掌柜往周围看了一圈,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而且东家说了,暂且忍一忍,他有办法解决。”   霜华影蹙眉:秦大哥没权没势,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会是……   霜华影忙将脑海中的血腥场景剔除出去,那事儿过去了,不能再想。   这时,后厨传来一阵霸道的香味,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别说食客了,霜华影也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早晨起来,他还没吃饭呢,之前不觉得,现在被这香味一勾,顿时饿了。   香味顺着门窗飘到大街上,很快又引来了新的食客,店里顿时忙碌起来。   有人问:“什么味这么香?”   堂倌忙上前招呼:“今天的特色是芥末鸭掌和烤羊肉串,鸭掌和肉串都是十个铜元俩,您二位要几份?”   “烤羊肉串?闻着这个香味,不会是博通那边的吃法吧。”   赵小虎忙竖起指头恭维道:“您不愧是老饕,很多人听都没听过呢。”   食客被夸得很高兴,他也只是知道博通那边会用一种叫孜然的香料来烤制肉食,吃却是没有吃过的,兴庆离博通太远,不兴那个。至于芥末是个什么东西,他压根听都没听过。   不过味飨居有什么稀奇货都不奇怪,这家的东家可是留过洋的,祖上又是御厨,门路广着呢。   “今天的主食是什么?”食客又问。   赵小虎:“老几样加羊肉汤面,今个的包子也有羊肉馅的。”   “来碗羊肉汤,两个羊肉馅包子,再来两个芥末鸭掌,五个羊肉串。”   赵小虎唰唰唰几笔,唱道:“一碗羊肉汤,俩羊肉包子,俩鸭掌,五个肉串咧~”   跟他同来的那个一听这里面就没有他的份儿,看来今天这饭是蹭不上了,不过闻着香味也是想得慌,便道:“羊肉汤面多少钱。”   “二十个铜元。”   食客一惊:“这么贵?”   赵小虎十分了解食客的心理,闻言便道:“我们这可是上好的高汤,还带着大肉片,实惠着哩,今日是赶巧买到了羊肉,明天可就不一定能吃到了。”   “行。二十就二十,给我来一碗。”   不只赵小虎忙,其余几个堂倌一样忙了起来。   王掌柜试探霜华影口风,“二东家,咱们是不是得配个专门的账房先生。”   秦疏接手味飨居的时候,发现之前的账房与方大厨沆瀣一气,便将两人都辞了,有与他们关系亲近的,也都没留下。   像他们这样规模的酒楼,掌柜要负责的事情不少,都是有专门的账房的,眼下账房的活都是王掌柜兼着,可他要负责的事情不少,不可能每天都守着算盘珠子。   “我回头跟秦大哥说一声,王掌柜,你看用不用再聘个二掌柜?”霜华影笑问。   “不用不用,我忙得过来。”王掌柜连忙拒绝。   开玩笑,他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呢,再招个二掌柜来分自己的权吗?   后厨,秦疏看卫安几个已经上了手,做了最后一份端着上了楼。   霜华影察觉到熟悉的视线,抬头就对上秦疏的目光。   秦疏示意他上楼,霜华影将账本往王掌柜怀里一塞,颠颠儿地跟了上去。   王掌柜:得,甩手掌柜又多了一个。   楼上雅间,两人一边吃着迟来的早饭,一边闲话家常。   霜华影受不了羊膻味,不过却很喜欢吃羊肉串,秦疏给他做的是清汤面。   霜华影先喝了两口面汤,有一股鸡蛋的鲜味,他翻找了一下,果然在最下面看到了煎鸡蛋。   秦疏将小汤盅打开,霜华影好奇地看了一眼,清亮的汤汁上面浮着几片葱花和香菜。   “尝尝。”   “我不喜欢喝羊汤。”霜华影有些抗拒,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很给面子的舀了一口,之后眼睛一亮。   “好喝吗?”   霜华影猛点头,“秦大哥你是怎么弄的啊,味鲜不膻,喝下去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难怪人说秋天适合喝羊汤呢。”   秦疏揉了下他的耳朵,“傻,这是牛肉熬的。”   霜华影被说傻也不生气,笑的眉眼弯弯。   秦疏也跟着勾起嘴角:“傻乐什么呢。”   霜华影看了他一眼,低头吃面。他乐什么?当然是乐秦大哥心里有他呀。被爱的人有恃无恐,他开始提要求:“我要吃土豆炖牛肉。”   “等晚上的,再来个清蒸甲鱼怎么样?”秦疏又把羊肉从竹签子上拆下来,“先吃羊肉串,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吃了五成饱,之后速度才慢下来,霜华影说:“王掌柜说要招个账房先生。”   秦疏见他唇角有香料,顺手给他拭去:“这个简单,回头我和黄荐头说一声。”   霜华影舔了下唇角,提及账目上的问题,有些气愤:“一个人干,八个人分。真是便宜他们了。”   秦疏看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头微暖,“这个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解决。”   霜华影惊讶:“你还真有办法解决啊,是找陆三少吗?”   秦疏摇头,“是其他的途径。”在看清了陆三少的本质后,他便不再想与对方有更深的牵扯。   霜华影迟疑了:“侦缉队和宪兵队,不是大帅府的亲戚,就是大帅府的嫡系,不打点真的没关系吗?”   秦疏:“怕什么?咱们又不是没交税。”   霜华影觉得秦大哥想问题太简单了,便说起在康义城的一件事:“康义城有家通济粮行,他们祖上几代都是大粮商,之前还开办过钱庄,是个顶顶厉害的经商世家。后来就是被白大帅看中,后来一大家子死的死,残的残,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偌大的家业就便宜了别人。”   秦疏凑过去:“我保证味飨居一直都会是咱们家的,毕竟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万事都会小心。”   秦大哥一靠近,霜华影就知道秦大哥又想亲他了,十分乖巧地抬头闭眼。   如果他此时睁着眼睛,一定能看清秦疏眼底有多温柔。   两人交换了一个充满饭香的亲吻,霜华影便不再纠结,反正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万一哪天味飨居真出了问题,他就去别的戏班子自荐,唱戏养活秦大哥。   至于荣春班,他是绝不会考虑的。   霜华影自问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在离开荣春班后,他也不时会关注一下那边的情况。   在他离开后,荣春班便江河日下,他的戏由芸师姐接手,芸师姐的唱功和台步也是极好的,可审美是一种很唯心的东西,有人爱牡丹的富丽,也有人会觉得它庸俗。   当初荣春班是打着他的名头火起来的,如今他走了,去捧场的戏迷自然会跟着流失。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人过来找过他,霜华影听说宋应生如今的境况只觉得快意。   先如今,皇帝的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宋应生却还拿着原来的规矩说事,活该!   也是巧了,他刚想起荣春班,出了味飨居就看到了吴师兄在不远处发呆。   他踱步走了过去。   吴师兄是特意过来守株待兔的,见到他过来便站直了身子。   他将霜华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他殷红的唇上,目光微闪。   霜华影下意识抿了下唇角,刚才亲的有些过火,吴师兄肯定看出来了。   吴师兄收回目光,“华影,最近可好?”   “挺好的。”他带着些小炫耀,“特别好。”   吴师兄见他眼含桃花,就知道今天的目的不可能达到了,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说道:“班主早就后悔了,华影,回去吧,我们都需要你。”   霜华影冷哼一声:“他要是真后悔,今天来的就不是你了。”   吴师兄试探道:“如果班主过来——”   “谁过来都不好使,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既然出了荣春班的大门,这辈子都不会回去。”霜华影说得斩钉截铁。   吴师兄知道他脾气倔,语重心长道:“华影,我知道你心慕秦东家,只是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对吧?眼下你们正是情浓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好,可你也得多为以后考虑考虑。”   霜华影不以为然,秦大哥不知道有多稀罕他,吴师兄担心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秦大哥对他总是又抱又捏又揉的,便是睡着了也是如此。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的屁股在秦大哥眼里都是香的。   吴师兄看霜华影沉默,开始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心情低落,可看着对方眼里的桃花晕染到两颊,顿觉自己这通话是白说了。   吴师兄再没想过他会这样糊涂,怒其不争,口气就有些冲:“那你这辈子难道就跟个金丝雀似的,让别人养着了?”   说完他见霜华影变了脸色,这才后悔失言,   霜华影是戏园子出身,被人看轻的同时,又被一众票友追捧,畸形的价值导向,让他整个人自卑又自尊。但又因为戏好,融合成了一种特有的自傲。   在住进东茂街的那处宅子后,他十分自觉地将自己定位在妻子的角色上,只是他又确实是个男子。   是男子,就不会安于后宅。   这些时日,他享受着爱人的柔情蜜意,下意识忽略了今后,现在因为吴师兄的话,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他不想做金丝雀,可除了唱戏,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今后他要何去何从?霜华影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第307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2   与吴师兄分开后, 霜华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迷。   不知不觉,他就来到了南园。秋日的湖面上满是残荷败叶,看起来分外凄凉。一阵风吹, 又是几片黄叶落下, 走完了生命的轮回。   霜华影想起了自己, 曾经,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活着。后来有了栖身之地, 他又开始羡慕别人的众星捧月,靓丽光鲜。   今时今日,他的生活是做梦都没有的美好, 却又开始期盼更多。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霜华影瑟缩了一下,他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衣, 一阵绒绒的暖意透过指尖攀上心头。   霜华影忽然笑了, 这样的好料子,一件就要三百银元, 秦大哥一下子就给他做了两件, 他竟然还搁这伤春悲秋,果然人心不足, 得陇望蜀。   霜华影抛下身后的残荷,转身离开。   到家的时候,他看到秦疏正在书桌前忙活。   秦疏只看了一眼, 就说:“你去南园了?”   霜华影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秦疏目光在他鞋边扫了一眼:“只有南园才有红泥。”   霜华影低头一看,还真是,“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他换上更舒适的软鞋,俯身趴在秦疏的背上,秦疏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怎么这么凉,也不怕感冒了,一会儿……”   霜华影怕他让自己吃苦药,连忙说道:“就手上有点儿凉,身上暖着呢。”   说完他才看到桌子上的线香和黄纸,有些惊讶:“秦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疏提笔蘸了朱砂,在他眉心点上一抹红。   霜华影正想要抗议,就见他笔走龙蛇,黄纸上随即留下一道流畅的线条,形成了怪异的图案。   秦疏挑眉:“咱们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霜华影起身走到他旁边,缓缓眨了眨眼,随即双目圆瞪,“秦大哥,你……,你……,你还会这种东西?”   秦疏挑眉,将符纸放在一边晾着,又开始画下一张,“之前我说过的呀,你忘了?”   霜华影想起来了,秦大哥确实说过自己能掐会算。可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秦大哥虽然行为举止带着古时的风韵,生活和思想上却是极为新潮的。   入秋前,这处宅子还专门找人进行了改造,装上了抽水马桶和淋浴,这东西他之前听都没听过。   总之,秦大哥在他眼里是顶顶洋派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在他面前摆弄符纸,很难不让他觉得违和。   秦疏最后画了一张平安符,折成漂亮的形状,装进荷包,递给霜华影,“尽量随身带着,保平安的。”   霜华影接过收好,看着桌上另外那厚厚的一沓,问:“那些是什么符?好多啊。”   “倒霉符。”秦疏笑得意味深长。   这还是他在修真世界学到的技能,现在这方天地没有灵气,符箓的效果大打折扣,所以他才画了许多,打算质量不行,数量来凑,势必让某些人敢动歪心思就霉运缠身。   霜华影眼睛亮了,“这个好,谁要是再想打味飨居的主意,就让他倒霉到家。”   秦疏将他抱在怀里一顿揉搓,“华影,你怎么这么可爱。”   霜华影有些脸红,嗔了他一眼:“向着你就是可爱对吧。”   “要是亲亲我就更可爱了,要是能再……”后面的话,消失在霜华影耳畔,把他臊的耳朵尖都红了。   为了避免听到更过分的话,霜华影用嘴将人堵住,秦疏没想到说两句荤话还有这样的福利,深恨自己之前还是太保守。   秦疏有意放水,霜华影第一次主导,慢慢得了趣,等到两人终于分开,他眼睛亮得惊人。   秦疏看着他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心道:历经十世,他早已认定了这个人,便是任务结束,他也势必要从亿万魂灵中将人寻出来。   秦疏的眼神执着又缱绻,霜华影整颗心都被攫住,秦大哥爱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的迷雾忽然散开。   他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着秦疏的纽扣,“秦大哥,你说,我以后能做些什么呢?”   秦疏扣住他的后腰,“怎么,在家里待不住啦?”   “我也不能一直在家干待着啊?”霜华影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秋水横波,“秦疏,我想工作。”   秦疏憋笑,这蹩脚的□□,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别说,还挺有趣。   “有想做的行当吗?跟哥哥说,我来想办法。”秦疏将人抱到腿上,嘴唇若有若无地在他光滑白净的侧脸流连。   霜华影心下一喜,吴师兄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他,开口之前,他一直担心秦大哥不愿意他抛头露面,没想到秦大哥这么轻易就吐了口。   惊喜之后,他又有些迷茫,“除了唱戏,我什么都不擅长。”   一束阳光刚好打在霜华影的侧脸,就连他耳廓细小的绒毛也染成了金色,秦疏细数上面的绒毛,漫不经心道:“那就继续唱戏。”   霜华影没有发现他在走神,咬了咬下唇说:“我离开了荣春班,这个行当有规矩,像我这种情况,好一点的戏班子是不会接纳的,若是去差一些的……”   霜华影唇角微抿,人往高处走,去差一些的地方实在跌份,还会遭到同行的嘲笑,如非必要,他不想委屈自己。   秦疏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于华影的将来,他其实是有规划的。   可以去读书,不想读书也可以转行干别的,实在喜欢唱戏可以自己组建班底,当家做主。   可就在刚刚,他忽然改了主意,秦疏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扶着霜华影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华影,你想做明星吗?”   “明星?”霜华影想到前两天看的报纸,问,“花白川那样的吗?”   承国目前只有一部电影,就是花白川主演的《卧薪尝胆》,因为意义非凡,兴庆日报也转载了。   霜华影此前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电影,当时还问秦疏来着,听完对方的解释,他的疑惑不仅没有解除,反而更多了,没有亲眼见识过,他很难想象胶片是如何将人的影像记录下来的。   秦疏看他一脸的迷糊,继续道:“咱们可以做戏曲明星。华影,你有这样出色的才艺,不该只局限在小小的戏台上,也不必为难去找戏班子接纳你。只要准备好相应的设备,就可以把你唱戏的样子拍摄下来,剪辑胶片,之后就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放映。甚至十年、百年后,人们还能通过胶片看到你的风采。”   霜华影听着秦疏的描述,心跳陡然加快,脑海中开始勾勒出自己的表演通过电影呈现在无数人眼前的画面。   他激动地抓住秦疏的手,“真的可以做到吗?这个会不会很难?”话说出口,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秦疏捏了下他的鼻子,说:“你就说想不想吧。”   霜华影点头如捣蒜,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全国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表演,这样的诱惑太大,没有哪个登台献唱的人会不动心。   “秦大哥,我想试试,我真的好想试试!我一定要做明星!”霜华影挺胸昂首,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   秦疏看他满血复活,眼底含笑,温声道:“那接下来我就去筹备设备和人手了。”   “那我呢?”霜华影指着自己。   秦疏顺势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呀,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将来想要邀请谁跟你搭档。”   霜华影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有这样的机会,他甚至可以邀请到任何一个他想要邀请的人。   霜华影激动地紧紧抱住他,在秦疏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兴奋地说:“秦大哥,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办法的。”   秦疏拍了下他的屁股,说道:“就口头上谢两句也太敷衍了吧。”   霜华影嗔了他一眼,忍着羞涩,在秦疏耳边将对方之前说的那句下流话重复了一遍。   秦疏眼眸微暗,只想下一刻就是天黑。   霜华影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欲念,心头一颤,连忙跳了下去,将符纸塞进他手里:“秦大哥,别忘了正事。”   秦疏将符纸随意地放在桌上,笑得玩味:“我觉得咱俩的事比这个重要多了。”   霜华影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他轻啐了一声:“大白天的,别胡想八想的。”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找借口:“好几天没见到佳佳了,我去寻她说两句话。”   秦疏却不肯轻易放人离开,起身将人拉到身前,手掌钻入他的衣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霜华影的脖颈处,轻声说:“跟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可说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我。”   霜华影将秦疏的手强拉出来,强撑着推开他,转身就跑:“那我就跟阿翠说话去。”   秦疏看着吱吱呀呀的房门,轻笑出声,华影害羞的模样真是百看不厌,对于今晚的大餐,他更期待了呢。   收回目光,看着桌上散落的符纸,他也懒得收拾,反正这边也没有灵气加持,干脆一次都用光好了。   秦疏点燃线香,将符纸按照一定的方位摆好,之后便起身前往后院,说来他这个兄长实在是不称职,已经好多天没关心妹妹了,亲情还是需要好好维系一下的。   *   阳池山,暮色如墨,缓缓晕染。一队人马如同蛰伏的野兽,悄然隐匿在枯黄的草丛之中,每一个人都屏气敛息,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进攻的号令。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嚎撕破了寂静的长空,惊得山林间的飞鸟扑腾着翅膀,四散而逃。   紧接着,尖锐的哨鸣骤然响起,如同死神的丧钟,宣告着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   领头的中年军官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恼怒异常。这次是他极力争取的机会,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西山,就等着天色暗下来开始突袭,结果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自打端枪以来,他就没这么窝囊过。   就在他怒火中烧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响。他愤怒地转身,想要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然后就看见一群野猪竖着尖锐的獠牙,向他这边狂奔。   这些野猪皮糙肉厚,即便是被子弹击中,一时之间也没有丧失战斗力,反而被枪声刺激得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   这样的混乱,难免有人被误伤。还没跟山匪交上火,自己先干翻了几个。   “不会开枪就特么别开!”   眼看着野猪群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身旁的卫兵焦急地询问:“少校,接下来怎么办?”   少校抬手两枪,精准地放倒了一头野猪。他抬眼望向山上,知道如今行踪已经暴露,他们就是不想撤也是不行了。   真特么的,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这次行动居然被一群野猪给搅和了,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嘲笑。   山上传来两声枪响,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撤!”   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蛋坏了自己的好事,一定要割下那人的舌头,以解心头之恨。   旗兵接到命令,迅速打起旗语。   山头负责瞭望的哨兵看到这一幕,不禁一头雾水,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直到确定那些黄皮真的全部撤退了,哨兵才兴奋地敲响了铜锣,扯着嗓子大喊:“快快,下山抬野猪喽~”   那声音在山谷间来回回荡,悠悠地传向远方。   远处,终于摆脱野猪的上尉听到这喊声,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恶气憋在胸口。   “操!” 第308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3   在陆系和白系为了争夺地盘, 彼此虎视眈眈的时候,霜华影的戏曲专辑在南园湖畔进行了第一次放映。   说是戏曲专辑,其中还用简单的转场进行了串联, 比之一幕幕戏剧, 又多了些连贯性。   此时春华已谢, 小荷初露, 湖中心的水榭上挂起了巨大的白色幕布, 得到消息的戏迷和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想瞧瞧那叫电影的新鲜玩意。   当月亮爬上树梢,一道亮光投射在幕布中央,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空灵婉转的唱词毫无征兆地响起:叹世间风雨几沧桑, 看人生起伏跌宕。幼年转四方, 学艺路漫长。懵懂儿郎,一心向那梨园闯。   经霜雪更坚强, 历磨难绽光芒。这一路艰辛成过往, 风华正盛韵满腔。看我粉墨登场,霜华绝代永流芳。   正在众人寻找到底声音是何处传出时, 幕布上出现了四个大字。   有不认识字的人连忙问身边的其他人,之后一传十,十传百, “霜华绝代”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霜华影乔装打扮藏在人群中,听到这话脸上现出酡红,酒醉一般。他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叫作戏曲明星,却预感到今天对于他的人生来说,将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随着幕布上那四个大字的出现, 人群中的讨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块神奇的幕布上。紧接着,画面一转,霜华影的面部特写忽然出现在幕布上。   只见他眉眼如画,双眸恰似星辰闪烁,黑亮中透着灵动,凌厉纤长的眼尾却上演着最婉约的柔媚,微微上挑的弧度,仿佛藏着万千风情,只需轻轻一顾,便能勾人心魄。   镜头缓缓拉远,这才渐渐显露出他身上华丽精美的戏服。当他整个人都出现在幕布上后,人们似乎才从刚才的视觉冲击中缓过神来,随着第一声惊叹,人群很快沸腾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电影的神奇,扮相的优美。   霜华影水袖轻甩,人群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俱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湖心那里。   随着他朱唇轻启,婉转的唱腔如潺潺流水般淌出,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开,仿佛是从灵魂深处飘来,带着无尽的感染力。   湖面上微风拂过,吹起层层涟漪,幕布上的人也被这风轻轻拂过,台步轻灵,浑似九天谪仙。   水榭周围的灯笼摇曳着,光影在人们的脸上跳动,映照着他们专注而又惊叹的神情。   霜华影虽然早已看过不知多少遍,此时却格外激动,他紧紧地握住身边人的手,用力地指尖传达着他的心情。   秦疏回握住他的,霜华影抬头,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一直等到放映结束,这才混在热情高涨的人流中一道离开。   这次公映,让兴庆城中的人又认识了一件洋玩意,也让霜华影的名字,在这个夜晚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回家的路上,一个少年与他们迎面走来。少年衣衫宽大,身形又格外单薄,单薄到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巷道狭窄,两人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侧身避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秦疏的雷达顿时竖起,下意识停住脚步。   霜华影因为手上的拉力也跟着停下,奇怪问道:“怎么不走了?”   秦疏回头看了那个少年一眼,眼睛微眯,总觉得对方的眼神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什么。”就在他这句话说完,忽然什么东西在他们前面掉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霜华影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一块碗口大的石头,他捂住心口,“好险!”如果不是秦大哥刚刚停下来,现在这块石头就砸他脑袋上了。   秦疏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先是后怕,然后猛然回头,之前的那个少年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意外,可发生在霜华影身上,只会是人为。   随着一次次任务,他的积分在同行中已经是万中无一,然后他也发现了附带的好处,他的灵魂磁场在增强,想要办成一件事情远比最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容易。   就比如说卫安他们几个,他随随便便带一带,他们就能上手,甚至已经有人办宴的时候邀请他们上门掌勺。   因为磁场够强,所以聚集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能够为他所用、脾性相投的人,而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却会遭到反噬。   这一点,还是他去年用倒霉符摆阵之后才发现的。   刚刚那个人的目标是华影,会对自己爱人怀有恶意的人,除了苏从南不做他想。   秦疏心下狐疑,苏从南之前从未亲自动过手,现在为什么……   霜华影一脚将石头踢到墙根底下,心中只当这落石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笑着喃喃自语道:“这么大块石头,愣是没砸到我,看来我注定福大命大呢。”   秦疏在他的头顶落下一吻,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面:“嗯,咱们华影是有后福的。”   霜华影重重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认真说道:“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秦疏偏过头,凝视着身旁之人。精心养了小一年,爱人的身体终于不再似原来那么单薄,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   秦疏揽住他的肩膀往家走,轻声应和:“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那声音温柔,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阴谋都熔化。   ……   回到住处,秦疏刚合上房门,霜华影便热情地缠了上来。   他的手掌下滑,看着秦疏时,眼中星芒闪烁。秦疏眉心微动,笑看着他,静待他下一步动作。   霜华影嘟起嘴巴,虽然秦大哥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很有魅力,可他更想看到对方为自己疯狂。   “今晚我来!”他发下豪言壮语。   秦疏想起仰望的风情,喉结滚动:“一会儿受不住了,可别求我动。”   霜华影鼻腔发出一声轻哼,瞧不起谁呢,他绝对腰给秦大哥点颜色瞧瞧,于是直接上手。   亲吻、抚摸,很快,秦疏便兴致高昂。   霜华影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磨蹭消磨着他的豪言壮语,对方还未缴械,他便已经腰力耗尽,趴伏在秦疏的胸膛上,如同脱水的鱼,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黑暗中,秦疏抬了下腰,声音有些不稳:“还来吗?”   霜华影溢出一声鼻音:“哼。”   秦疏又动了一下,“换我来?”   霜华影溢出两声鼻音:“哼哼。”   秦疏得了讯号,开始套娃。   两道修长的肢体交缠,全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等到酣战结束,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309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4   等到再次醒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秦抬眼一看,已经十点半了。   身边的人还在酣眠, 阳光打在他白瓷一般的皮肤上, 细腻到发光。   美色当前, 秦疏的手脚开始不老实, 摸摸睫毛, 亲亲脸,磨来蹭去,简直爱不释手。   这一通歪缠, 霜华影就被闹醒了。昨天闹得太晚,他现在根本就没睡饱,只想将作乱的人打发掉。他推开在自己肩头流连的脑袋:“别闹我, 快去做饭。”   “马上去。”秦疏嘴上答应着, 手上反而将人抱得更紧了。   秦疏这样显然不是一次两次,面对他这黏人的举动, 霜华影早就没了脾气, 又实在困意太浓,他强撑着睁了睁眼,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就让你再抱一会儿,你可别耍赖啊。”   “好, 就一会儿。”感受着霜华影的体温,秦疏轻轻收紧手臂。   过了好一会儿,霜华影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身边的人依然抱着他不放,让他翻身都困难, 他含糊不清地嘀咕一句什么。   秦疏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忍不住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说:“你再睡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   霜华影嗯了一声,终于摆脱禁锢,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秦疏轻手轻脚地起身,这才走出房间。   秦疏来到厨房,就听到张婶和高妈在那谈论着什么,其中的几个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   “昨晚巷子里怎么了?”秦疏问。   两人这才发现东家在身后,东家虽然年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威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她们这些老妈子的话题,一时意外又无措。   还是高妈率先反应过来,说:“今天早晨我去小东门买菜,出门就看到巷子里有几个警察署的人,一问才知道是有人死在了巷子口,说是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秦疏面露惊讶,“知道人是怎么没的吗?”   高妈摇头,“我一听死了人,心里毛毛的,也没敢多问。”   “不过,回来的时候听别人议论了两句,有人看见了,说身上看不出什么外伤,身子骨倒是单薄,估计是有什么弱症吧。”   秦疏拿出两块肋排,眼帘低垂,掩下眸中的冷意,“早夭啊,那还真是可惜呢。”   手起刀落,刀锋与砧板相撞,一阵当当声响起,肋排被切成均匀的小块,秦疏横刀一扫,就全部落在了不远处的菜盆中。高妈心里一哆嗦,看了一眼张婶,见对方闷头洗菜,之后便住了嘴,默默干活。   秦疏将食材先后投入砂锅,将注意事项告诉高妈,之后便离开了厨房。   高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听到了二重奏,一转头,见张婶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东家今天可真吓人。”   “可不是嘛,我大气都不敢喘两声。”   两个老妈子找到了共同话题,不一会儿又说笑起来。   *   下午四点来钟,秦疏路过警察署,刚好遇到何探长从里面出来,上前打招呼:“何叔,下班了啊。”   何探长看到他,有些意外:“怎么往这边来了?”   秦疏:“我去周屠户家看看,有小羊羔没有。”   “刚好顺路,走吧,我正好也去那边。”何探长随口道,“味飨居之前不是在周屠户这边订肉吧。”   秦疏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的恭维:“这您都知道?”   何探长笑笑:“我有个兄弟在鼎香楼参了股,那边就是周屠户供货,你这次怕是要白跑了。”   鼎香楼和味飨居是竞争关系,周屠户想要长期给鼎香楼供货,就不好吃两家饭。   “这我知道。”秦疏苦笑:“我也是没办法,宋家老太爷明天八十大寿,在味飨居订了席,刚才忽然过来说想要把烤鸭换成烤全羊,我亲自去周屠户那边问问,也是想给宋家一个交代。”   何探长拍了下他的肩膀:“不错,考虑的挺周到。这点像你爹。明天的席面使出看家本领来,宋家若是满意,以后你这味飨居可就是兴庆第一楼了。”   “承您吉言了。”秦疏说着,叹了一口气。   何探长笑问:“没信心啊。”   “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是这世道……”秦疏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何探长想起署里的人员变动,脸上也带了愁色。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话,从何探长嘴里,秦疏才知道白系和陆系已经打过几次遭遇战了,双方各有损伤。这一打仗,又有不少百姓往山里跑,十有八九会被阳池山那伙人吸纳。   最近城里出现了一种名叫《民进报》的报纸,在学生之间流传得十分迅速,上面的一些言论让何探长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将事情上报上去,只是过了好几天也没得到指示。   秦疏默默地听着,他也看过《民进报》,上面的某些思想他十分熟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哪怕是不同的时空,依然会有相似的走向。   承国眼下没有外敌侵扰,内乱却已经持续了二十年,此时国外已经大踏步迈入了工业时代,若是有一个强大的军阀尽快结束这一切,承国还有一争之力,偏偏各大势力的实力旗鼓相当,天天你打我,我打你,想要结束这乱局得等到猴年马月。若是再继续乱下去,早晚会成为别人鱼肉的对象。   指望军阀统一根本不可能。他能看到这一点,自然也有很多有识之士能看出来。   秦疏心里转过诸多念头,面上却是对上面不作为的疑惑:“学生的力量不容小觑,上面就不管了吗?”   何探长脸上也现出苦笑,“若是侦缉司上报的,可能还真就管了。”   原来的警政司由三部分构成,警察署、侦缉司和民政处。等到谢轲接替孙启仁成为司长后,民政处因为与大帅府的军政部职能有重合,便被裁撤了。   谢轲身为陆大帅的女婿,肯定要将孙启仁的亲信清理掉。如今侦缉司已经完成了大换血,警察署的署长和省长那边有点关系,谢轲想要将人换掉却不容易,便想要将警察署的权力架空,何探长身为警察署的一员,他的提议自然就被搁置了。   这些何探长虽然没说,秦疏却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只能说,军阀不适合这片土壤。   秦疏见惯了兴亡交替,对于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他并不在意,便将话题转到了东茂街那边。   “何叔,我听说昨天有人死了,就在我们巷口,不会是命案吧?”   “放心,应该病死的。”何探长说。   “有人认领了?”秦疏问。   “那倒没有,肯定不是城里的,不是熟面孔。”   秦疏神色有些悲悯:“那,如果一直没人认领,会怎么处理?”   “今天已经贴了告示,同时登报三天,若是没人认领就直接埋了。”何探长言辞间带着冷漠。   秦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没有再问。   何探长也不想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便提起了霜华影,神色揶揄:“早听说你找人给霜老板拍了电影,之前还以为你是闹着玩呢,没想到还真让你干成了。”   秦疏微微扬起嘴角,丝毫没有被人调侃的窘迫,反而语气炫耀地说道:“华影本就有天赋,能让他的才华被更多人看到,也算是一桩幸事。”   何探长也爱听戏,若是那些戏曲大家都能将自己的经典曲目排成电影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便说:“之前就看报纸上提电影,昨天有事也没去南水湖看上一眼,那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秦疏想了想,解释道:“你可以把电影理解成一连串的照片,就是用胶片把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记录下来,然后通过放映机投射到幕布上,就能像亲眼看到那些场景在眼前重现一样。”   何探长不禁感叹道:“还是洋人会玩,改天再放映你让人通知我一声,我也见识见识。”   秦疏笑了笑,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何探长见他眉目间隐含柔情,暗自摇头,年轻人就是瞎胡闹,捧戏子没什么,捧到家里可就是个笑话了。若是秦疏他老子还活着,怕是要将他的腿打断。   老秦挺会做人,活着的时候没少给他孝敬,何探长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小秦,不是我多嘴,如今味飨居发展的势头不错,事业方面已经小有所成,有些事情也要早作打算了。你婶子认识不少好姑娘,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大胆提,回头我让她帮你参谋参谋。”   秦疏洒然一笑,“人都摆在那了,就不劳婶子费心了。”   何探长一片好心被拒绝了,心下其实有些不悦。可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守着个男子过一辈子,这种不悦就变成了瞠目。   情种他见得多了,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他拍了拍秦疏的肩膀,没再多言。   眼看就要到地方,忽然后街的方向传来两声枪响,何探长神色一凛,“出事了,我去看看。”   秦疏耳力很好,听着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明显是一群人追逐着什么,他对看热闹没兴趣,更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便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前往周屠户家。   进了巷口,一阵微风吹过,一张报纸被风卷起,秦疏下意识伸手接住,报头格外醒目,正是“民进报”。   秦疏眼神一扫,其中的几个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速将内容看了一遍,上面刊载的文章带着些灵异的味道。   昨天,青鲨帮核心成员在前往南水湖观影途中,因不可抗力纷纷落水,岸上之人对他们的求救视若无睹,直至两个小时后才得以上岸,事后,他们一致说自己遭遇了鬼打墙。   秦疏没想到《民进报》会刊载这么不科学的文章,十分意外。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青鲨帮的人去了南园,“青鲨帮啊,不会是想捣乱吧。”   看来,回去的路上还得去香烛店跑一趟呢。 第310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5   月底, 王掌柜从税务司回来时,面色有些凝重。   秦疏一看,就知道税额提了, 他问:“交了多少?”   王掌柜将票据拿给他看, 秦疏展开, 营业税、酒税、印花税、房捐、地捐, 加到一起竟然已经超过了一百银元。看来前方战线吃紧了。   “东家, 税务员跟我说,从下个月开始,咱们临街的档口会加收厘金, 看来生意不好做了。您看,那个窗口要不要先关了?”   临街的档口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原本已经计入营业税了, 现在再收厘金, 就有些划不来了。   秦疏心里想过一回,不过对于味飨居的经营, 他只把控大方向, 就问王掌柜:“你的意思呢?”   王掌柜回来时已经合计了一路,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我跟人打听了, 下个月加税的不只咱们一家,我是想关了的,只是担心别家交了咱们这样会得罪了帅府。”   “那就关了吧, 上面可不记得咱们是谁。”   秦疏当初开档口是为了增加人气,现在味飨居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如果有人想要买点心,直接到铺子里面也是一样。   “明天跟建兴说一声,点心少做一些, 现在也没多少人吃得起点心了。”   王掌柜轻声应了,只希望这仗早点打完。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结果他还是低估了军阀的无耻。到了六月底,票据上倒是没多加厘金,却多了一项点心税。   晚上回家,秦疏和霜华影提起这事,给霜华影气够呛,压低了声音一通咒骂,最后总结:“活该他吃败仗。”   回头一看,秦疏正在躺椅上晃悠,唇角含笑地看着他,霜华影神色一窘,嘟嘴:“钱都成了给别人赚的了,还笑。”   “那也养得起你。”   霜华影有些不好意思,拍电影太烧钱了。原本他想着寻个场子放映戏曲收些票钱,却正赶上打仗,暂时只能搁置了。   好在现在结交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他出谋划策,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办法行不行,霜华影本来还想跟秦大哥商量商量,听他这么一说,决定还是暂时瞒着,免得事情没成,到时候被他笑话。   秦疏伸手,霜华影走了过去,摇椅太小,他只能跨坐在对方腿上。秦疏脚下一动,摇椅也跟着摇动起来,下一刻,美人入怀。   霜华影已经过了动不动就脸红的阶段,顺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秦大哥,现在外面那么乱,你看咱们是不是把阿翠接回来。”   三月份,阿翠去了女子中学,平时都在学校住,每月回来两次。   秦疏顺着他的头发,说:“这个你拿主意就好。”   “嗯。”霜华影听着耳畔沉稳的心跳,闭上了眼睛,“今天遇到芸师姐了。”   “说什么了?”秦疏问。   “广和楼的上座率不高,宋应生接了几个小场试水,也不太好,这样下去,吃饭都成问题,宋应生正在问外面的情况。”   秦疏:“他不会是想带着荣春班离开吧。”   霜华影:“暂时应该不会,别的地方也不太平,应该是急了,担心养不起戏班子,想寻别的出路。”   “他出不去,最近乞食的都多了。”秦疏看到那些孩子就想起华影小时候,“今天中午就舍去了一笼屉馒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施舍,怕将乞儿全招来。”   霜华影想起今天听到的消息,“听说陆少帅坐火车去了宝仙,很有可能是为了说服陈老虎联手,如果陆系和陈系结盟,也不知道能不能快点结束乱局。”   秦疏有些惊讶,能让华影上心的只有三样:他,钱,还有唱戏。现在竟然开始关心政治了,还真是让人意外。   有些政治敏锐度是好事,秦疏就给他说起其中的门道:“白启凤也不是吃素的,聂峥是他大舅子,有他在其中斡旋,白启凤的盟友只会更多。”   ……   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兴庆日报》上形势一片大好,秦疏却发现城里几乎看不到《民进报》的影子。   侦缉司每天都在抓人,几乎每天都会响起枪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家挂起了白幡。   味飨居又坚持了一个月,终于关门歇业。   秦疏对此早有准备,霜华影站在店门口,却迟迟未动,他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曾经这里宾客盈门,欢声笑语不断,如今却在这乱世的风雨中被迫沉寂。   秦疏按着他的肩膀,故意玩笑道:“铺子关了,看来咱们得喝西北风了。”   霜华影转过头,秦大哥可真是的,就喜欢说这些话来逗他。想起秦大哥交给他的小金库,霜华影安心不少。   秦疏的信任和可靠极大地缓解了他内心的焦虑。对啊,他现在是有家的人了,再不会像从前那般颠沛流离。   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明明是盛夏,却让人感觉到冷寂。   霜华影轻叹一声:“之前有朋友去外地联系放映的事,我原本还想着能一起养家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霜华影拍胶片的班底都是秦疏找的,电影拍完了,后续的宣传也都有所计划,只是外面在打仗,为了保证人员的安全,后来才搁置了,现在听他的意思却是有其他的人为此奔走,秦疏直觉不对,问道:“什么朋友?”   “你也认识的,张持信和周学林。”霜华影说完,看秦疏脸色不对,心下有些忐忑,“秦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秦疏调整了下神情,“有一阵子没见他们来店里了,原来他们去外地了吗?”   霜华影见他只是好奇,心下稍安,拍了他一下,“刚才听你语气不对,我还以为他们俩另有图谋呢。”   秦疏抬头望天,这机灵劲儿全用他身上了,那两个还真是另有图谋。   阳池山那伙人如今已经有了正式的番号,就叫广平军,只听这番号,明显剑指天下。   当初在发现那两人刻意接近自己时,秦疏就查了阳池山,发现阳池山的人私下里十分活跃。   他不想招惹麻烦,所以在周学林和张持信面前表现得十足纨绔,后来他们就再没出现在他眼前,没想到会找上华影。   秦疏心念电转,对他们的目的有所猜测。   之后霜华影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那些人当然不是为了戏曲推广,而是看中了胶片的宣传作用。   也是他大意了,之前华影说过,找了一个小孩拍了他小时候的那段经历,他当时还想这主意还挺前卫,这不就是《霜华绝代》的前传吗?   现在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根本不是华影的成长史,而是在影射军阀的统治,私货夹带的不要更明显。   华影为什么成了乞儿,是因为父母亲人都没了,他们是失了土地的农民,为了活命不得不离开家乡,又因为世道艰难,死在了路上。   小华影侥幸活了下来,小小年纪却要在戏班子里打杂,戏班子也艰难,老班主不想接那种堂会,得罪了康义城的权贵(白系),不得不辗转各地,却一再减员。   这样的故事表面看是为了展示华影曾经的艰难和过人的天赋,实质上每一帧都在控诉这个吃人的社会。   福贵看到主家回来,忙将大门打开,将人让进去后,左右看看,又忙将门栓好。   秦疏暗暗摇头,福贵这一出是做给他们看的,证明他有在认真工作。最近巷子里有几家辞了长工,家里的几个也都有了危机感,最近干活格外卖力。   不到万不得已,秦疏是不会辞人的,他私下里有不少赚钱的门路,再多的人他也养得起。   两人回了房间,秦疏问霜华影:“成片你看了吗?”   霜华影摇头:“他们在城外拍的,我都没参与,这些还是听高川说的。”   高川就是秦疏找的摄影师。   秦疏心道:物尽其用,人尽其力,这羊毛撸的。   霜华影看秦疏面无表情,直觉自己欠考虑了,“高川想多积累些经验,周学林说会负担高川的吃住,胶片也由他那边负责,我就同意了。”   秦疏唇角微勾,捏了下他的鼻子,夸奖:“咱家内掌柜真是持家有道。”   霜华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给张大家去信,他对拍电影也很感兴趣,我想着总得让高川他们把技术再好好练练,不好让张大家在片场苦等。”   说到这,秦疏才真正明白了霜华影为什么松口。   最主要还是为了省钱。   当初霜华影从高川口中得知胶片很贵,之后再拍摄的时候总要私下排演好多遍才肯上机器,即便如此,废掉的胶片也不少。   周学林抓住了他这种心理,再动之以情,自然就成功了。   秦疏预感到会有隐患,不过想过一回也就拋在了脑后,兵来将挡,他只是不喜麻烦,又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华影从前一直在戏班子里待着,如今开始学着自己拿主意,这是好事,泼冷水的事情他绝对不干。   秦疏垂眸看着爱人,华影这一年长了五厘米,一米七三的个头和之前没法比,在这里却已经达到了正常水准。   因为营养充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健康。面部线条少了些秀美,多了些棱角,初初显露男子特有的英气,秦疏看着看着,就没心思去想其他了。   手指无意识的动作,钻进霜华影宽大的衣摆,落在凹陷处,那是霜华影的腰窝,秦疏记得那里的样子,尤其是后背位,圆润的一个小坑,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腰窝往下,是嫩滑饱满的小丘。仅仅只是揉捏几下,霜华影的眼眸便水润起来,那模样,看得人心猿意马。   秦疏再也按捺不住,带着人进了内室,手指缠上嫩黄瓜,缓缓动作。霜华影顿时倒抽一口气,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软软地看着秦疏,无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秦疏心头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俯身含住他的嘴唇,辗转吮吸,手上动作不停,幽深的黑眸欣赏着爱人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样的快乐,只有他才能够给他,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热血一路向下,直冲小腹。   大热的天,两人互相撸黄瓜,直到房间里弥漫着青草气才消停下来。   霜华影衣服已经卷到了胸口,浑身汗津津的,与他相贴的另一具身体却好似不受暑气影响,温凉的体温蹭在上面好舒服,他都不想动了。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享受这份宁静。过了一会儿,秦疏拍拍霜华影的屁股,嘴角噙着一抹轻笑,说道:“起来了,今天是佳佳的生日,一会儿小丫头找过来,这副模样可不好看。”   霜华影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被秦佳女撞破两人亲吻时的尴尬场景,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朝着屏风外望去,仿佛下一秒那个睁着纯真大眼睛的小姑娘就会好奇地张望。   确定四下无人后,霜华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低头一看,罪魁祸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胸口。霜华影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迅速跳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整理起翻卷的衣服。   秦疏挑了挑眉,调笑道:“真白。”   霜华影下意识地回嘴:“没你白。”   秦疏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还差那么一点,可以多喝牛奶补一补。”   霜华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炸毛跳脚道:“青天白日的,你净胡说些什么!”说完,也不给秦疏辩驳的机会,转身一溜烟地向后边的浴室跑去。   秦疏望着霜华影的背影,无奈地张了张嘴:“……” 第311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6   之后的几年, 外面一直不消停,兴庆城两次易主,先是被白启凤的人占了, 后来陆大帅请来盟友陈老虎, 可惜引狼入室, 白军被打跑了, 陈老虎的人却占着地方不挪窝了。   陆大帅自然不甘心, 又跟陈老虎打了起来,结果腹背受敌,最后他的地盘被陈白两系馋食殆尽, 没了办法,带着残兵一退再退,后来渐渐没了消息,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味飨居关了开, 开了关,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支撑着, 一年又一年, 竟然还真成了兴庆第一楼。   此时,味飨居里, 霜华影正在宴请吴师兄和芸师姐。   吴师兄看着眼前的青年,风姿秀骨,眉眼清正, 面上是平和的笑,一看就知道过得很好。再看他夫妻二人,也没比霜华影大几岁,如今却是满面风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辈儿人。   他心头感慨:“幸好当年你没答应回荣春班。”   芸师姐给了他一拐子:“好不容易见面, 说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   随即看向霜华影,身为女子,芸师姐更细心些,她的目光扫过霜华影奶白色菱形条纹毛衣,单是看着就知道十分柔软,这样的款式她还是第一次见。   霜华影担心湿了袖口,便将袖子拽到了小臂的位置,露出的皮肤白皙光滑,手背上的血管在阳光下透出浅浅的青色,竟然有些反光,她下意识摩挲了下自己的双手,粗砺的手感昭示着生活的风霜。   对比实在太强烈,芸师姐移开目光,刚好看到秦疏往楼上走,身后的伙计端着托盘,笑道:“当初秦东家见天地拎着食盒往羊角胡同跑,我们也跟着沾光,没想到今天还能尝到他的手艺。”   霜华影也想起曾经,“若不是今天你们过来,我想吃一口他亲手做的还不知道要说多少好话。”   芸师姐和丈夫对视一眼,只听霜华影无意中的一句话,就知道他和秦疏的感情有多好了。   芸师姐手掐兰花,语气揶揄:“他今天下厨,不还是为了你。”   包厢门打开,秦疏问道:“是在说我吗?”   芸师姐回道:“是啊,如果不是有华影在,我和师弟今天还尝不到秦东家的手艺呢。”   霜华影拉开椅子,秦疏在他旁边坐了,“这是应该的,华影接到消息说你们回来,不知道有多高兴。”   菜品一一上桌,伙计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相互寒暄几句,主家一动筷,吴师兄和芸师姐便也跟着开动。   秦疏知道两人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特意做了滋补不油腻的菜品,只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饭菜一入口,两人就有些停不下来,直到吃个半饱速度才开始放慢。   吴师兄有些不好意思:“让师弟和秦东家见笑了,这些年,我和师姐颠沛流离,有上顿没下顿,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霜华影有些心酸,举杯道:“师兄师姐既然过来投奔我,华影保证,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亏了二位。”   酒水入喉,话匣子也打开了。吴师兄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兴庆城被白军攻破,宋应生带着荣春班的人跟在陆家的军队后面跑出了城。   等到他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戏班子再度缩水,只剩下不足二十人。   宋应生为了站稳脚跟,答应了接堂会,这是一步臭棋,彼时吴师兄和芸师姐已经结成了夫妻,两人商量后选择离开,他们两人一边做工,一边在街头卖艺,勉强混个温饱。   至于荣春班,软了的膝盖骨就再没站起来过,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暗门子,最后死的死,散的散,宋应生眼见荣春班在自己手里毁了,接受不了现实,开始酗酒。   最后是在河里被发现的,也不知道他是失足落水,还是想不开投了河。   霜华影听得有些唏嘘,“若是老班主多活几年,绝不会让荣春班落到这步田地。”   秦疏在一边听着没有说话,华影对那位老班主滤镜太厚,而且人都没了,他还是不多作评价了。   芸师姐并不想回想那段苦日子,她更感兴趣的是华影制片公司。   “本来我和你吴师兄是打算南下的,幸好当时看到了你登的广告,这才动了过来投奔的心思。”   霜华影看了秦疏一眼,“都是秦大哥帮我出的主意,说来也是凑巧,国内现在太乱,也就吴淞和陌耒有专门的剧院,有条件放映电影。别的地方都是随便扯块布露天放映,赔本赚吆喝罢了。我天天愁得什么似的,还是秦大哥有办法,他联系了几个掮客,竟然把电影卖到海外去了,洋人的钱可太好赚了……”   霜华影提起这段经历,简直眉飞色舞。吴师兄和芸师姐对其中的细节也十分感兴趣,不时问上两个问题。   秦疏就在一旁含笑看着,间或给他添些茶水。霜华影说得兴起,手也跟着比画起来,“你们是不知道,电影在国外放映后,还有人特意坐了几个月的船找了过来。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咱们承国做出来的,后来还是看到了拍摄现场才服气,他们当时那表情,眼睛瞪得老大,就跟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后来干脆就赖在我那不走了,制片公司就是在那之后成立的。”   芸师姐眼中满是钦佩,“华影,你可真厉害,洋人都给你打工呢。”   霜华影面色赧然,“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也是后来学了洋文才知道,他们那边的电影大多都是黑白的,彩色的也只有红绿色,所以看到色彩丰富的电影才会那么惊讶。”   厉害的还是秦大哥,霜华影能听明白洋文后,从他们嘴里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回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手里的拍摄设备都是秦大哥改良过的。   秦大哥说,他想把他最美的样子保留下来。   想到这些,霜华影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不过这些却是不必和师兄师姐说的。   吴师兄惊讶道:“华影,你还会说洋文啊,快说两句我听听。”   霜华影简单说了两句,引起对面两人一顿惊叹,霜华影一扬下巴,炫耀而不自知:“秦大哥教我的,秦大哥会好几种外国话呢。”   芸师姐看向秦疏,这个男人气质温和,这么多年过去似乎一点儿都没变,刚刚说话的时候,她甚至忽略了包厢里还有这个人。   忽然她心头一凛,秦疏又不是大众脸,这样凤毛麟角的人物,她会忽略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秦疏目光移了过来,芸师姐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下一刻,秦疏便移开了目光,那种感觉随即消失,好像只是一种错觉,但她知道不是。   她急于说些什么将自己从那种感觉中解救出来,开口道:“华影,我和师弟到时候也是拍电影吗?”   “对啊,拍电影最好玩啦。”   芸师姐:“我们没拍过,怕到时候耽误事儿。”   吴师兄:“是啊,别到时候再给你添乱。”   “一开始会不习惯,适应适应就好了。”霜华影也知道他们的顾虑,就是他自己,最开始浪费胶片的时候也是一样,“到时候可以先学先看,就是真适应不了,我那里还有别的活呢,少不了你们一口饭吃。”   “别的什么活?”吴师兄追问。   霜华影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现在咱们的电影在海外有了点名气,他们一方面是对咱们的文化感兴趣,还有就是颜色吸引人。秦大哥给我出了个主意,可以把小人书上的内容拍出来,所以需要不少画工。   还有人想要购买拍电影的设备,所以公司还有专门生产设备和胶片的作坊,那边需要的人手都得知根知底,师兄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试试。   不过师兄师姐从小练功,我建议还是拍电影,不管是专门的戏曲片子,还是故事片,都比做苦工要好。”   夫妻俩无声地交换意见,最后吴师兄拍板:“华影,我们听你的,咱就拍电影。你放心,我和阿芸肯定好好学,绝不给你丢脸。”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秦疏看说得差不多了,便道:“华影知道你们过来,特意给你们租了房子,就在东茂街,跟我们隔了一条巷子。”   两人听了,心下感动。等到了地方,看到日常所需十分齐全,居室整洁,布置得十分温馨,带着家的味道,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华影,秦东家,你们想得太周到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芸师姐的声音略带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   霜华影笑着摆摆手,“师姐,说这些就见外了,在荣春班的时候,你和师兄没少照顾我,这些都是应该的。”   秦疏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华影当你们是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跟我们客气。”   安置好吴师兄和芸师姐后,秦疏和霜华影便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进家门,霜华影就挂在了秦疏身上。   秦疏抱着人晃了晃,“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盼着他们过来吗?”   “没什么,看到他们我挺高兴的。”霜华影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他们都老了好多。”   秦疏轻轻拍了拍霜华影的背,将他抱到椅子上坐下,把人揽入怀中,柔声道:“至少他们还活着,而且,现在有你这么出息的师弟在,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   霜华影将头砸在他肩膀上,“就知道打趣我。”   秦疏叫冤:“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霜华影靠在秦疏肩头,抬眼看他:“幸好有你。”   秦疏低头含住他的嘴唇,两人交换了一个亲吻。   *   第二天,吴师兄和芸师姐带着礼物过来拜访。   书房如今已经成了秦疏和霜华影的卧室,霜华影便将两人带到了待客的厢房。   芸师姐嗅了嗅,空气中有明显的香烛味儿,随口问道:“你们家请了供奉吗?”   霜华影看了眼书房那边,“祈福,求个心安。”   芸师姐挺信这个,“求的哪路神仙,回头我也请一尊回去。”   她仰头看着霜华影,师弟面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到底身量长成,现在早就不是少年人的纤细柔美,秦东家对他依然一心一意,且只这两日的见闻,就知道他并非自己想象的附庸,是真正能当家做主的,他信奉的神仙定然十分灵验。   霜华影眼神有一瞬的古怪,“没有特定的鬼神,就一个香炉,有需要就往里面插几炷香。”   芸师姐恍然,双手合掌:“妙啊!敬天地,拜四方鬼神,自然诸事顺遂。”   霜华影:“……”原来还能这么理解,芸师姐才是真的妙。 第312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7   茶水喝过两轮, 芸师姐也渐渐放松下来,她问霜华影:“秦东家今天不在吗?”   “秦大哥今天有事,大早晨就被人叫走了。”   霜华影没有多说, 芸师姐也就没有多问。   就在这时, 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听声音就是在他们家门口。   芸师姐和吴师兄双双起身, 神情都紧张起来。   这几年, 上面盘剥严重,有人上门是常有的事儿,可不知为何, 这次霜华影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破门声响,听声音人还不少,霜华影起身往外走, 对两人道:“师兄师姐, 你们先从后巷离开。”   吴师兄心下为难,他们过来投奔, 华影这边出事, 他们立马逃跑,实在不像话, 当即道:“我和阿芸留下来帮忙。”   霜华影直接将两人往后巷的方向推:“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秦大哥不在,如果我真有事, 你们还能帮着通风报信。”   “不行,真出事就晚了。”芸师姐担忧道。   “师姐放心,我们家的供奉很灵的,你们听我的,先避一避。”院子并不大, 脚步声越来越近,“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师弟,你也一起走吧。”   霜华影摇头,“我不能走。”眼下情况不明,赵姨和佳佳还在后院,他不能保证外面的人不会对女眷动手。秦大哥不在,他就是秦家的主人,他得将人护好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知道劝不动,几个箭步就登上了院墙,见外面没人,直接越墙而过。   后院,赵姨太紧紧搂抱住女儿,“佳佳,听娘的话,好好在这待着,娘不会害你。”   秦佳女挣扎不脱,眼中含泪:“娘,不是你说要我好好孝顺大哥和二哥的吗?”   赵姨太压低了声音呵斥:“你现在能做得了什么?就是出去了,也只是给二爷添乱。”   秦佳女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还有美貌脆弱的娘亲,终于不再挣扎。   将将十岁的秦佳女第一次厌恶自己的弱小。   门房骤然被推开,母女二人抬眼望去,有几个身形高大的人站在那里,将屋外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   此时,秦疏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刚走出手术棚,两个男子就迎了过来。   “秦先生,手术怎么样?”说话这人很年轻,声音有些发颤,透露出主人内心的忐忑。   秦疏猜他应该是里面那位的晚辈,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今晚可能会发热,注意降温。”   “好好,我们一定注意。”年轻人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   秦疏很理解家属的心情,说:“去吧,麻药还没过。”   年轻人再次道谢,然后钻进了棚子。   等到他进去,周学林说:“秦兄,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客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疏拦住,“你少找我两次,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周学林讪笑:“我也是没办法,骆将军的生死关乎广平军的未来,我们不得不慎重,也只有秦兄的人品我能信得过,还希望你能理解。”   “你们如果慎重,骆将军就不会在自己的地盘还被人放冷枪了。”秦疏语带嘲讽。   任谁大清早被人从被窝中叫起来,都不会有好心情。更让他郁闷的是,华影不仅不心疼自己,还帮着外人。   说来也是他不谨慎,明明当初已经将周学林和张持信糊弄过去了,谁知道只是一时发善心,就让人发现他会医术。   后来这人还跟华影交上了朋友,双方牵扯越来越深,秦疏不想搬家,又顾及着爱人,就这么被缠上了。   周学林这些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精明又难缠,看出他抵触政治斗争,人家也不说拿民族大义压他,直接走曲线救国路线,华影如今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他确实功不可没,这份情,秦疏得认。   秦疏又说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便告辞要走。   周学林忙道:“我让人做了饭,秦兄辛苦一早上,吃过再走吧。”   秦疏一摆手:“不必,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呢。”之后便顺着来时的小路蜿蜒离开。   周学林目送他离去,直至再看不见他的背影。   跟在他身旁的士兵道:“参谋,就这么把他放下山了?要不要派人去监视。”   “千万不要,秦先生那边,谁都不许插手。”周学林语气慎重。   士兵是周学林的亲信,对于秦疏的情况十分熟悉,自然也就知道他与霜华影的关系,只要想到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亲密心底就一阵恶寒,对于两人的离经叛道自是不以为然。   周学林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警告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   周学林:“如果不是他,刚刚就不是在进行手术,而是葬礼了。”   士兵神情一凛,连忙立正站好,向周学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参谋,我知错了!”   周学林的神色缓和了些,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只要记住,秦先生的医术,实打实救了骆将军的命,这是我们整个广平军都要铭记的恩情。”   士兵低下头,“是我狭隘了。”   周学林微微点头,骆将军已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就要肃清了,他们这支队伍,绝不能给叛徒存活的土壤。   *   秦疏满怀即将见到爱人的喜悦,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讨些好处,进入巷子就觉出不对。   卢元义的大儿子见他回来,在门口招了招手,秦疏走过去,就听他道:“刚才有一伙人过来,架势挺凶,他们把霜老板带走了。”   “什么?”意识到爱人可能会有危险,秦疏心跳骤停,随即往自家跑去。   回去一看,大门已经破了半边,福贵看到他当场就哭了出来:“东家,二爷、小姐和姨太太都被人带走了。”   “哭有什么用?说,被谁带走的?”秦疏的声音冷得像是有冰碴,福贵的哭声当即被冻在了喉咙里。   “有人叫门,叫门的架势像是要把门凿出个窟窿,挺凶的,我不敢开,然后他们就开始砸门。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什么帮派的,进来后,看到二爷,二话不说堵住嘴,就押着人走了。后来又有几个跑去了后院,将姨太太和小姐也抓走了。”   其实,事情发生得太快,当时又十分混乱,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他现在脑袋还是懵的。   墙头发出一点轻响,是芸师姐。她跳墙进来,也不废话,直接对秦疏道:“吴师弟跟在那伙人后面,去查探情况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华影的消息。”   秦疏已经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得去寻华影。”   芸师姐见秦疏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劝道:“你都不知道人被带去了哪里,还是等等吴师弟吧。”   秦疏抬步往外走,只说:“我会找到他。”   秦疏一路疾行,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门口有两人守着,确实是帮派的穿着,秦疏的目光掠过两人的腰间,那是枪支的形状,只这一点,抓住华影的就绝不可能是帮派中人。   秦疏脚下停也未停,按照之前的步调继续向前,当路过两人面前时,趁人不备,抓起两人的脑袋一磕,只这一下,相撞的位置就已经凹了下去。   他将耳朵贴在门口,门后有两道呼吸声传来,他直接翻入院内,如法炮制,又干掉两人,再将院外的两人拖进去。   此时厅堂中,霜华影手里正拿着一把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额头沁出冷汗,就连手指都带着湿意。   “开枪啊,再不开枪我这边可就开了。”上首的女人道。   厅堂的一侧,几支黑黝黝的枪口分别对着秦佳女、赵姨太和吴师兄。   霜华影闭了闭眼,已经比过两轮,现在他有三分之二的概率活下来,可是,他却分明看出,对面的女人就是想让他死。   他需要做的是拖延时间,秦大哥一定会来救他的,“如果你们想要制片公司,我现在就可以签转让契书。”   “我做事向来讲究公平公正,比起你主动给,我更希望凭实力拿。”女人说起话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狠劲儿。   霜华影想骂娘,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玩所谓的公平游戏。   但他清楚,此刻情绪失控只会让局面更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脱身之计。   “四夫人,你所谓的凭实力拿,难道就是用这种手段?传出去,你就不怕被人耻笑?”霜华影试图用言语刺激女人,打乱她的节奏。   女人却不为所动,冷冷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要想着拖延时间,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开枪……”   霜华影的目光扫过厅堂一侧被枪口指着的秦佳女、赵姨太和吴师兄。   秦佳女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小小的身躯在恐惧中微微颤抖;赵姨太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地轻轻哆嗦;吴师兄则满脸怒容,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可被那黑洞洞的枪口威胁着,丝毫动弹不得。   “一……二……”四夫人的声音仿若催命符,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几人的心上。她就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唇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享受着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霜华影的手指微微颤抖,按在扳机上,微微用力。他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   “二哥,不要,不要啊!”秦佳女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绝望的哭喊声在厅堂中回荡。   赵姨太不忍再看接下来的一幕,闭上了眼睛。吴师兄也低下了头,为师弟,也为自己。   一时间,空气沉凝,落针可闻。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空气中有血腥味散开。 第313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8   霜华影手中的枪被击落, 他看向对面,愣了一下,之前还稳操胜券的女人此时了无声息地滑坐在那里, 双眼圆睁, 眉心洇出一抹鲜红。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住了, 还是霜华影率先反应过来, 他知道, 一定是秦大哥来了!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他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攀上对方的手臂, 手指还是微微发颤,刚刚,就差一点点, 他就再也看不见这人了。   好在, 他及时赶来了。   虽然危险还没有解除,可只要秦大哥在, 他们就一定会没事。   对秦疏, 霜华影就是这么盲目地信任。   秦疏抬手在霜华影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动作舒缓。随后, 不紧不慢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仿佛在和许久未见的老友寒暄,“你们邀请我家里人来做客, 怎么这么见外,独独把我这个当家的给落下了?”声音不大,但这闲庭信步的姿态便让人不敢小觑。   一个刀疤脸跨步上前,用枪指着他的头:“刚才是你动的手?”   霜华影看到这一幕,眼睛蓦然瞪大, 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冲,想要挡在秦疏身前,然而,他刚有所动作,就被秦疏重新摁回了怀里。   面对那黑洞洞的枪口,秦疏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他伸出两指,轻轻推开了那根指向自己的枪管:“小心走火,这玩意儿可不长眼。”   刀疤脸见状,神色瞬间变得惊疑不定,他对自己的手上功夫向来十分自信,可刚刚,却被对方看似轻飘飘的两根手指头,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这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人真的只是一个厨子吗?”   他死死地盯着秦疏,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再次将枪口对准秦疏,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顺着枪口,直直地看进刀疤脸的眼睛里:“我不喜欢有人用枪指着我。”语气平静却让人胆寒。   刀疤脸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里的枪就变成了一堆零件,稀里哗啦地从对方摊开的掌心洒落而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刀疤脸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枪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色难看至极。   这人,很危险。   刀疤脸身后的几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警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纷纷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秦疏和霜华影,手指扣在扳机上,蓄势待发。   秦疏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威胁,直盯着刀疤脸:“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你们是什么人?”   霜华影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们是陈老虎的人,那个女人是陈老虎的四姨太。”   秦疏:“不知道我们家华影犯了什么事,需要你们乔装打扮将人带来?”   霜华影继续小小声:“那女人看上了我的公司。”   秦疏想到刚刚在暗处看到的情形,这些人就没想让华影活着离开这里。若只是想要华影的公司,四姨太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事。   秦疏目光扫过佳佳他们,那里有两个人正在看守,只是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边。   他与同样关注着这边的吴师兄对了一个眼神,随即抬眸,目光如刀般射向刀疤脸:“想要公司,却把命搭上了,你们回去很不好交代吧。”这话一出,刀疤脸身后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握着枪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刀疤脸等了半天,外面留守的兄弟也没有动静,料想应该是被眼前的男人了结了,这人身手显然了得。   他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面虽然有五个人,却只有一个能打的,他们这边现在还有十二个人,人多势众。   四夫人死了,他们想要将功补过,只有抓住这人才能给大帅一个交代。   心下想过一回,刀疤脸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想要他们活命,就乖乖束手就擒。”说着,他一挥手,手下们便呈扇形散开,将秦疏和霜华影围得严严实实。   秦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阎王殿前再来寻我好了。”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穿梭在众人之间。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混乱中,有枪响,有惨叫,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一切便已经结束。只见那些原本举着枪的人纷纷倒地,手中的枪也不知何时被秦疏卸下,如破铜烂铁般散落一地。   吴师兄早就在寻找脱身的机会,他常年练功,身手灵活,趁机夺了身侧那人的枪,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砸在他的头上,两下将人砸倒在地。   等到回身想要解救身旁的母女二人时,正好看到小姑娘用力将一把剪刀插进身旁男人的腹部。   男人的惨叫已经到了嗓子眼,只是看到堂中的局势,他直接将声音咽了回去,倒地装死。   刀疤脸看着一个个倒地不动的手下,惊恐万分,转身想逃。秦疏哪会给他机会,长臂一伸,刀疤脸便如陀螺一般又转了回来,下一刻他便看到修长的骨节向自己探来。   秦疏抬手捏住刀疤脸的喉咙,刀疤脸双脚离地,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掰着秦疏的手,可秦疏的手就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说,陈老虎到底想干什么?”秦疏冷冷地问道,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寒意。   刀疤脸涨红了脸,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不是大帅……”   秦疏手上微微用力,刀疤脸的脸很快变得青紫,呼吸也愈发困难。就在他快要窒息之际,秦疏猛地一甩,将他扔到了地上。   秦疏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问:“不是他,那是谁?”   刀疤脸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尊杀神,眼中满是恐惧:“我说,我说……是小少爷,小少爷跟四夫人说,他想要制片公司。四姨太向来宠小少爷,就说要请……请霜老板上门做客。”   霜华影走到秦疏身边,问道:“那为什么又把我们绑到这里来了?”   刀疤脸看着两人,喉结滚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   秦疏神色不耐:“你如果不想说,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刀疤脸再不敢犹豫,说道:“小少爷说……大帅说霜老板身段出挑,模样俊俏,不登台唱戏太可惜了。”   四姨太是土匪出身,善妒又狠辣,在得知丈夫可能看上一个戏子后,就动了杀心。   伪装成帮派将人绑了,再用决斗的方式逼着霜华影自尽。若是秦疏追究,便让他用制片公司作为交换,再随便推出一个帮派做替罪羊。若是他不追究也无所谓,再想其他的办法夺了公司就是。   秦疏听完,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霜华影神色不比他好看多少,他这遭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满心的愤懑与委屈无处发泄。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秦大哥,这陈老虎一家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疏伸手将霜华影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可眼中的寒意却有如实质,“放心,这笔账,我们一定会讨回来。”   秦疏蹲下身子,问刀疤脸:“陈老虎的小儿子为什么要害华影?”秦疏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冰霜。   刀疤脸已经被他吓破了胆,整个人抖若筛糠,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含混不清:“小……小少爷今年才八岁,年纪小不懂事,他……他听说公司要拍连环画,就……就起了心思。”   秦疏闻言,心下一动,追问道:“这位小少爷身体状况如何?他一直养在大帅身边吗?”   “是个药罐子,打小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地请大夫,身子骨十分病弱,之前一直养在外边,是最近才接回来的。”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磕头,苦苦哀求道,“我知……知道的就这些,真的全都说出来了,求您大发慈悲,饶我一命啊。”   秦疏看着刀疤脸那副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模样,厌恶地皱眉,他看了一眼周围,说:“把这里收拾了,不用我教你吧。”   刀疤脸忙不迭地点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哎—哎—,我一定办好,一定办好,请您放心。”   此时,吴师兄、秦佳女和赵姨太惊魂未定。他们早被秦疏手段震慑住了,眼看尘埃落定,秦佳女眼眶泛红,脚步踉跄地立刻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霜华影,声音带着哭腔:“二哥,幸好你没事,我好怕。”   霜华影轻轻拍着秦佳女的背,安慰道:“都过去了,别怕。有你大哥在呢,我们都不会有事。”   秦佳女看向大哥,目光中有畏惧,更有崇拜。   吴师兄走上前,一脸担忧地问霜华影:“接下来要怎么办?要离开兴庆城吗?”   在他看来,他们杀了陈老虎的四姨太和一帮手下,这里肯定是待不了了。   霜华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秦疏:“秦大哥,我想坐小汽车。”   秦疏看着霜华影,嘴角微微上扬,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吴师兄听到两人的对话,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惊恐。这兴庆城里,也只有大帅府才有小汽车。   这两人莫不是打算……   真是胆大包天,他和阿芸为什么想不开,要来投奔师弟。 第314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9   离开小院, 秦疏连家都没回,直接带着几人出了城。   吴师兄神经紧绷,一路牢牢牵着妻子的手, 仿佛稍微松懈一下, 两人就会天人永隔。   最前方, 秦东家正在开路, 只看背影就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散发的文人气质, 谁能想到他出手竟然会那般狠辣。   眼前闪过遍地的尸身,芸师姐忙驱散那血腥的一幕,这一分神, 脚下一个踉跄,吴师兄连忙拉住她,“没事吧。”   芸师姐摇头, 提步又跟了上去。   等到确定安全, 秦疏停下脚步,“吴师兄, 芸师姐, 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咱们需要先在外面避一段时间, 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城了。”   霜华影:“师兄师姐,这次总归是被我们连累了,今后是不是会有类似的事情, 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们,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们。”   之前的路上夫妻二人就已经交换了主意,当下吴师兄便表明态度:“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 我们若是离开,还叫人吗?”   芸师姐在一旁跟着点头,跟着有本事的人,就算眼下苦些,总归有个奔头,比他们夫妻俩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强多了。   而且,患难见真情。他们就赌这一把。   霜华影心里感觉到了安慰:“华影保证,他日东山再起,绝不会忘了二位的情谊。”   秦疏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村落。村头伫立着一座小院,院里收拾得很齐整,正对院门是三间连排的泥坯房。   一个身上落满补丁的大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看到一行人,只觉眼前一亮,这群人也太俊了吧。   秦疏上前:“大娘,您儿子在家吗?”   “哦哦,找强子啊。”大娘将手擦干净,扬声冲着屋内喊,“强子,有人找。”   话落,就有一个青年从屋内走出来,很朴实的模样,眼睛亮亮的,等他看到秦疏,顿时惊讶了:“秦先生?”   秦疏上前与他耳语两句,随后青年便对母亲道:“娘,我有点儿事先出去一趟,这几个是我朋友,他们今天在这住一晚,娘你看着安排一下,给准备点儿吃的。”   “好好好,这里交给我,你快忙去吧。”   灰扑扑的院子里站着几个俊俏男女,老大娘顿觉拘谨:“家里条件不好,几位多担待。”   “是我们打扰了。”秦疏目光扫过几间房子,问:“不知道哪间空着。”   大娘指着最左边那间:“那间空着,至少能住四个人,剩下的在我屋或者强子屋里住都行,你们看怎么方便怎么来。”   几人刚刚安置好,赵姨太就神色焦急地进来:“大少爷,佳佳发烧了,怎么办啊。”说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赵姨,别急,秦大哥不会让佳佳有事的。”霜华影连忙安抚。   秦疏过去看了妹妹,秦佳女平时养得极好,一年难得生一回病,这次又是惊吓又是死人,尤其是她自己还捅了人,之前只顾着逃跑,来不及多想。现在躺在炕上,那些纷乱的血腥的东西全部压上心头,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秦疏伸手去探她的脉搏,秦佳女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声音虚弱:“大哥,我杀人了,好多血,呜呜~”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就跟断了闸似的往下掉。   秦疏见她哭出来,反而不担心了,“佳佳很勇敢,而且,那个人并没有死。”   “真的吗?”   秦疏点头:“真的,你只是捅伤了他。”   秦佳女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一截:“太好了,那他不会死了。”   秦疏浅浅勾唇,如果那人能够得到及时的医治,扛过伤口发炎并且不感染,那确实不会死。   “来,躺好,大哥给你扎几针。”   秦佳女听话躺好,乖乖等着秦疏给她扎针。秦疏下针极快,根本不需要辨穴,喘口气的工夫,秦佳女的脑袋上便扎了一溜银针。   “睡吧,睡醒一切就都过去了。”秦疏在她枕边放了一个香薰球,前后不过五分钟,秦佳女就打起了小呼噜。   赵姨太见女儿睡着,心放下了一半。大少爷曾经说过,睡觉是最好的疗养方式。她谢过大少爷,之后便守着女儿,见她身上的热度一点点退下来,开始发愁今后怎么办。   想了半天,越想心越乱。后来索性不想了,凡事有大少爷在呢,总不会少了她们母女俩一口饭吃。   另一边,霜华影也在诉说着心里的担忧:“秦大哥,味飨居和公司怎么办?”   “会拿回来的。”秦疏看他嘟着嘴,怏怏不乐,稍稍弯腰,凑到他耳边道,“舍不得呀。”   霜华影抿了下唇:“我心眼小。”他的分红,他的公司,现在全便宜了别人。   他看了一眼熏黑开裂的墙壁,垂睫,额头抵着秦疏的颈窝,声音很轻:“秦大哥,我不甘心。”   明明他没有任何错,只因为别人有权有势,就要被迫离开家。   秦疏将他抱紧:“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我保证。”   霜华影抓着他的衣袖,蹙眉:“不许冒险。”   秦疏勾唇:“放心,我只负责动脑,危险的事情我不做。”   霜华影有些不信,两人在一起也有五年了,这人日常惫懒,可只看他精通的那些东西,就知道惫懒只是表象。   “你要怎么把房子拿回来?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那个强子是什么人?你跟他说什么了?”霜华影连珠炮似的反问,最后却又说:“秦大哥,我不要小汽车了。”   “之前是谁看着别人的小汽车移不开眼的?”秦疏故意逗他。   “没有小汽车,还有黄包车,没有黄包车,我还有脚。”霜华影唇线绷直,“我要你平平安安的。”   “你忘了,我说过要陪你长命百岁的。”秦疏轻轻刮了刮霜华影的鼻子,“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早晚有一天,那些人会加倍吐出来。”   霜华影想到今天的经历,确实是有惊无险,他们连个油皮都没伤到,反而是四姨太那边几乎死个全乎。   他推了下秦疏:“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我呢。”   秦疏拉着霜华影在一旁坐下,神色认真起来:“这里是广平军的一个据点,我让强子去给周学林带个话,他之前提的事,我答应了。”   “周学林?他是广平军的人?”霜华影先是疑问,联想到从前的某些事情,恍然大悟,“他是故意接近我的!”   秦疏见他一脸被欺骗的模样,揽住他的肩膀安抚:“他的立场不影响你与他的交情。”   霜华影咬了咬嘴唇,说:“枉我还觉得愧疚,原来他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我。”   秦疏将霜华影拥入怀中,轻声道:“现在,到了我们用到他的时候了,扯平了。”   霜华影抬起头,“秦大哥,他看中的是我的宣传渠道,又想要你付出什么呢?”   “治病救人的手段,还有一些物理化学方面的知识。”秦疏这次没有瞒他。   霜华影忽然反应过来:“你今早不是去的教会医院。”   “一直都不是,那样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霜华影怒了:“你竟然瞒着我。”他气鼓鼓地别过头,虽然秦疏的解释让他心里的怒火消了一些,但被隐瞒的委屈还在。他得让秦大哥知道,他也是会生气的。   秦疏连忙顺毛,在霜华影额头落下一吻:“我也是怕你担心,以后不会了。”   霜华影被他亲了一下,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可还是故作严肃:“阳池山距离城内那么远,你要是再晚一点儿,就见不到我了。”   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太过模糊,秦疏一时没有抓住,正想要细想,就被霜华影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霜华影:“陈老虎实力不俗,周学林能答应吗?”   秦疏耐心解释:“广平军如今势力不小,已经有了争霸的实力,只是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回头我配点新型炸药,助他们一臂之力,等到他们成功入主兴庆城,咱家的东西自然就能收回来了,还能顺便要些别的好处。”   霜华影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那强子去给周学林传话,要多久才能有消息呢?”   秦疏鼻尖在他后颈轻蹭,熟悉的暖香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所以说话也慢悠悠起来:“这个不好说,周学林那边肯定也要和上级商量。不过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霜华影被他蹭得脊背麻痒,退开一些,警告道:“这是在别人家里,赵姨和佳佳还在隔壁呢,你可别乱来。”   秦疏:“……”他就蹭蹭而已。   周学林确实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刚刚入夜,他便下了山。   早在知道秦疏会医术的时候,他就想要将人招揽上山,只是秦疏的纨绔做派让他们打消了念头。   第二次动这个心思的时候,是看到高川手里摄影设备时。他也是留过洋的,照相机什么的也亲自上手过,摄影器材在国外也是十分稀缺的资源,他虽然不懂,不过东西的好坏一看便知。   原本以为是高川自己的门路,后来询问过才知道竟然是秦疏提供的,包括摄像技巧也是秦疏手把手教给他的。   秦疏这样的人才,懂化学,却用在做面包糕点上;会机械,却只给伴侣拍电影改良器材;一双能拿手术刀的手却在颠大勺。周学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暴殄天物。   强子给他传回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给城里递了消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秦疏改了主意。   等到消息传回来,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了。陈老虎的四姨太,还有一干手下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处小院里,此前刚好秦家有帮派上门,现在秦疏抛家舍业要跟他合作,内里联系一想便知。   那么多人死了,谁干的?   秦疏?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除了他真就没别人了。   所以,周学林这次下山,除了喜悦,又多了一层慎重。   *   周学林见到秦疏时,见对方还是今天上午分开时的装扮,当下感谢道:“幸亏秦兄施以援手,骆将军才脱离危险。”   秦疏心下一动,终于想明白了他之前忽略的细节,状似关心道:“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周学林摇头,关于广平军的未来,他们内部有两种声音,以骆将军为首的一派主进攻,另一派主张保存实力,徐徐图之。对于广平军的未来,几次会议都是不欢而散。   骆将军在自己的地盘受伤,他们第一时间怀疑的是派系之争,只是排查至今依然没有结果,也正因为没有结果,保守派的才更加可疑。   “你派人进城了吧,陈老虎的小儿子怎么样了?”秦疏问。   周学林听他问起一名稚童,心下疑惑,不过传回的消息还真提到了陈老虎的小儿子,便实话实说:“病死了。”   秦疏唇角轻扯,还真是不出他所料。   周学林一直看着他,看他表情不对,问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随便问问。”他只是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测而已。   已知,苏从南与爱人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且多次阻挠自己完成任务。   骆将军受伤于秦疏而言是个意外事故,可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那就是在调虎离山。   秦疏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他有预感,等到对方再也不会出现,爱人的灵魂就会得以补全。   不过就是再来几回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经历这么多次,有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苏从南不能直接出手害人,而每失败一次,他再次“复活”就会变得更加弱小。   到目前为止,苏从南在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两次,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紧迫感,上次是个少年,这次变成稚童,他倒是想看看,再来一次,对方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只要有他在,不管对方是什么鬼,都别想动爱人一根毫毛。   周学林正在与秦疏商量细节,抬眼一看,秦疏正在对着霜华影发呆,顿时心口一口气哽在那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周学林觉得自己的慎重全都错付了,开门见山道:“秦兄,这次合作我们带着十足的诚意,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   秦疏情意绵绵地看向爱人:“我都听华影的。”   霜华影迎着秦疏的目光,冲着他眨了下眼,转而看向周学林:“你们顺利进城后,要将我家的产业都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如果有损失,还要给我们补足。”   “陈老虎的小洋楼和小汽车也归我们。”秦疏补充道。   周学林闻言,眼神微眯,小洋楼在这城中,可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这般要求,莫非……   他心中涌起诸多猜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秦疏。然而,此刻秦疏的眼里只有霜华影,压根没注意到周学林的打量。   秦疏的眼角带着一抹得意,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样,这小洋楼和小汽车,你喜欢不?   周学林告诉自己,这都是假象,对方迷惑他的假象。   这种想法很快在两人肉麻的对视中土崩瓦解:屁的假象!   秦疏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大情种。 第315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30   一周后, 深山幽谷间,秦疏将铜线埋进土里,抬头时正对上霜华影欲言又止的眼神。晨雾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随着眼睫轻颤, 像落在枝头的初雪。   “退到三十丈外。”秦疏起身, 对周围的人道。   周学林带着士兵们退到山坳拐角, 霜华影却站着没动, 垂眸不语,伸手掸去秦疏衣角沾染的灰尘。   秦疏叹了口气,沾着硝粉的手指勾住霜华影的, “这回的炸药我调整了配比,爆起来可比上次——”   “我知道。”霜华影反手握住秦疏的手,阳光下, 两人的手指上都带着伤痕。“上次你把自己埋在了山洞里。”他声音很轻, 尾音却带着颤。   秦疏就知道他是被上次的事情吓到了,秦疏此前也没有碰过火药, 对于它的威力估计不足, 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当时他察觉不对,第一时间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其实没什么事儿,只是洞口被碎石掩盖,看着骇人。   从洞口坍塌, 到他们重见天日,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只是霜华影吓坏了,当他从洞穴里灰头土脸地爬出去时,看到的是同样灰头土脸的爱人, 他的十指被碎石割伤,鲜血淋漓。   回去后,华影三天没同他说话,却在深夜将他缠的死紧,贪吃蛇一样地索吻,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山风掠过枯枝,发出尖锐哨音。秦疏牵引着霜华影冰凉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口袋,凑到他的耳边:“你听……”   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山壁轰然坍塌,露出犬牙交错的断面。爆炸的余波震得松针簌簌而落,漫天烟尘里,霜华影听见秦疏后半截话:“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原来,是一只野鸡受到了波及,正好砸落在他们面前。   三十丈外,周学林和他身边的一小队人从掩体后出来,正看见秦疏牵着媳妇,拎着野鸡往这边走。   一个戴着眼镜的军官跑向爆炸点,他从怀里拿出牛皮本,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实验数据,最新一页已经画了一半的爆炸范围图。   面对惊魂未定的士兵,秦疏说:“稳定性可以,纯度不够,回头得重结晶。”   秦疏瞥了一眼周学林手中的望远镜,开口道:“周参谋觉得如何?”   “这、这威力足够掀翻城墙了!若是趁夜埋在东南角楼地基下……”周学林只是想想,就激动得难以附加。   比起上次,这回的炸药威力至少提高了三倍,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他看着眼前的青年,扼腕痛悔,这要是早几年就将人拐上山,他们早就发展壮大了。   “陈老虎的工兵营每日子时换岗。”霜华影突然插话,“带队的是他小舅子,最爱去胭脂巷喝花酒。”他清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的是冷光。   周学林喉结滚动,“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科兹莫告诉我的。”科兹莫是个被彩色电影吸引过来的老外,来了之后,发现他们正在尝试用皮影戏的方式拍动画,大为惊叹,之后非要赖在他的公司。   这是个花花公子,没几天就摸到了胭脂巷,国语水平直线上升。   前两天他想办法跟科兹莫联系上,之后就从对方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周学林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忽然就不遗憾了,他们就是广平军的贵人,能够遇上,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秦疏看他一脸激动得要哭出来的模样,象征性地关心一下:“周参谋,你还好吧。”   周学林去握他的手,发现他两只手都不得闲,转而握住霜华影的,“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会早日将兴庆城拿下。”   他的眼里闪烁着灼热的光,想到骆将军的计划,有了充足的军备,不只兴庆,周边的康义、新锐、彰泰等地,早晚也会被广平军占据。到时,放眼全国,他们也有了一争之力。   结束割据局面,实现民主自由。这便是他们广平军的宗旨所在。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秦疏望向东南方,层层山峦遮掩了兴庆城的轮廓。   他眯起眼,看见一只渡鸦栖息在枝头,刚才的爆炸声也没有惊动它半分,一双眼睛有如剔透的红宝石,冷然中带着诡谲。   秦疏缓缓勾唇,渡鸦来了,勾魂使应该也不会太远了。这次,阴司头号通缉令应该能够撤销了吧。   真好啊。   *   冬至那天,兴庆城的角楼在巨响中坍塌。月黑风高,广平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战斗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广平军终于控制了整个城市。陈老虎在混乱中逃走,但他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   一场清雪飘然洒落,如旧制度的哀歌。旭日东升,标志着新时代的来临。   秦疏和霜华影是在三天后下的山。   秦疏看着远方:“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小洋楼。”   霜华影心情雀跃,“终于可以回去了。”   秦疏看着他脸上明亮的光彩,突然很想吻他。这个念头被突如其来的心慌打断——有什么东西划过后颈,像冰冷的蛇信。   他倏然回头,周围树影幢幢,却有暗影一闪而逝。秦疏瞳孔骤缩,是鬼影。   这里不应该出现鬼影。   渡鸦在头顶盘旋。   渡鸦是勾魂使的眼目,时隔半月,它再度出现,并且还是出现在他们身边,由不得他不多想。   “怎么不走了?”霜华影诧异抬头。   秦疏目光掠过爱人颈间的红线,确定护身符被他带在身上,开口道:“山路难行,又有积雪,还是我牵着你吧。”   霜华影笑睨了他一眼:“想牵就直说,我又不是不让你牵。”说着,主动拉住秦疏的手。   秦疏含笑回握,另一只手掌心却攥住一枚柳叶刀。刀刃上缠着的线,浸满了朱砂红。   林间积雪突然无风自动,细密冰晶落在霜华影的脸上,钻进他的领口,他缩了下脖子,“好凉啊。”   秦疏手指收紧,语气却温柔,“闭上眼睛,我给你吹吹。”   霜华影乖巧闭眼,秦疏手腕翻动,朱砂线在刀刃上燃起幽蓝火焰,刀刃下有什么东西在张牙舞爪。   怨气侵蚀,刀刃上的红线化作飞灰,秦疏冲着某个方向无声道:“还不动手等什么?”   十八道勾魂索破空而出,锁链上串着的骷髅铃铛震得鬼影周身怨气起伏,秦疏隐约看到其胸腔——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嵌着什么,如果他没看错,那应该是孽镜台的碎片。   谢必安从虚空中踏出半步,哭丧棒上的纸钱翻飞,唇角牵出一抹僵笑,冲着秦疏略微颔首。   苏从南在锁链中疯狂挣扎,魂体上幽蓝火焰未灭,灼出蜂窝般的孔洞,眼神不甘又愤怒,血泪滴落:“你以为没了我就能和他……”   谢必安手腕一抖,拖着鬼影在原地消失。   霜华影对此一无所觉,凉意消失,他睁开眼,看到雪地上有半枚血玉扳指。他弯腰要捡,却被秦疏用鞋底碾碎:“脏,别碰。”   渡鸦扑棱棱地飞远,他忽然将人抵在树上,低头吻了上去。   秦疏的吻炽热而急切,有轻松,更有彷徨,苏从南未尽的话切中了他的隐忧,他不知道两人的未来会如何,只能加倍珍惜眼前人。   霜华影看到山路上有人冒头又消失,脸颊滚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却并没有提醒爱人。他不知道秦大哥为什么突然吻他,却从唇舌间品尝出了满溢的情深。   不知过了多久,秦疏才松开他。   霜华影的脸颊绯红,双眼水汪汪的,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却藏不住其中的纵容。   秦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爱意翻涌,拇指摩挲着他晕红的肌肤,声音又低又哑:“真想在这办了你。”   “你如果不怕天寒地冻,尽可以试试。”霜华影嘴角上扬,眼神轻佻,将起军来毫无顾忌。   这样的他身上丝毫不见原本命运线的阴霾,秦疏的一颗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他们二人前后一共经历了十世情缘,每一世两人都幸福美满。未来,哪怕跳出任务者的身份,他也一定会与他再续情缘。   秦疏压着笑意:“吃定了我舍不得你是吧。”   霜华影眼中波光流转,透着狡黠,故意贴近秦疏,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脸颊,“那你倒是来呀。”说着,还伸手轻轻勾住秦疏的脖颈,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他的耳垂。   秦疏被他这一系列小动作弄得心痒,将人捞到背上,“行啊,还学会拿捏我了。”反手在他屁股上轻拍一记,抬步下山,脚步悠然。   霜华影伏在他背上咯咯笑了起来,伸手环抱住秦疏的脖颈,晃着双腿,撒娇似的嘟囔着:“还不都是你惯的,这叫自作自受。”   秦疏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谁让你是我老婆呢。”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不过,等回去了……”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给了他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   霜华影心肝一颤,山里条件有限,两人平时最多口花花,可一直素着呢,回到自己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折腾。   想起秦大哥的热情,霜华影一颗心怦怦直跳,却还是逞强地回嘴:“回去就回去,我可不怕你。”   秦疏发出爽朗的笑声:“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求我。”   霜华影的回答是送给他后颈一圈牙印。   秦疏背着一个人丝毫不影响下山的速度,穿行在小径中,城墙已经若隐若现,秦疏轻声呢喃:“华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霜华影圈紧手臂,满心欢喜,“我也是,秦大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远山新雪,寒冬已至。心有所爱,一路向阳。   一双大雁掠过苍穹,赶赴衡阳,比翼双飞,在万里晴空划出一道缠绵的弧线。 第316章 番外1   幽冥地府, 奈何桥畔,忘川水雾如同轻纱,淘洗着沉浮的灵魂。   秦疏伫立良久, 看着一个又一个魂体, 缓缓飘过古老的青石阶, 神情不辨悲喜。   孟婆心头轻叹, 从前秦使君就是个沉默寡言的, 没想到公派任务结束,比之从前更甚。   这段时间,秦使君得了空不是在奈何桥畔流连, 就是在转生台前枯守,怕是之前的任务仍然在心底存有痕迹。   孟婆百忙之中调配了一碗忘情水,“秦使君, 给。”   秦疏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汤碗, 抬手接过,有一瞬, 他想将这碗汤灌给孟婆, 这样……   这样会怎样?秦疏灵魂忽然刺痛,打断了他的思绪。等到回神,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秦疏感到震惊,身为地府资深员工, 他对所有的律条倒背如流,他怎么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肯定是出任务的后遗症,秦疏觉得他的问题不是孟婆汤能解决的,不过聊胜于无,所以还是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 随即大步离开。   身为特级转生使,他还是很忙的。   之前地府出了乱子,对投胎这块管得很严,不允许智慧办公,所有的程序都需要人工审核。加上某些国家诸神体系崩塌,那边的死魂灵偶尔会飘过界,到了他们的地界,时间久了肯定会出问题,又不能放着不管,就被勾魂使捎带手勾回来了。   十殿阎罗开了个小会,一致决定,既然他们的魂儿能飘过来,我们的人也能投生过去,正好这边投生名额紧俏,如此也能减轻一些地府生态压力;   秦疏回到阴律司,桌案上的投胎申请堆积如山,往那一坐,几乎能将他淹没。   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一张张申请,到第七万六千四百二十一张时,看到上面的内容,周身阴气浮动。   半晌,秦疏大笔一挥,在投胎申请一栏划了一道红叉,申请作废,将之放到问题文件那堆。   与此同时,判官殿那巨大的电子屏闪烁着刺目红光,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崔珏额头青筋暴起,自打安了这个鬼东西,他这里就没消停过。   他忍着心头怒气,查探原因,发现是某个特殊标记过的灵魂又没能顺利投胎。   这熟悉的配方,崔珏捏了捏眉心,“都多少次了,小秦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一板一眼了。”正规流程走不了,只能走特殊通道了。   他一个电话将人叫来。   秦疏手边一堆工作,还得应付领导,过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往门边一站,黝黑的双眸没有丝毫情绪地看着他。   崔珏轻咳一声,调出被他毙掉的申请表:“编号ZS-06,功德加身,父母双博士,胎教计划包含三门语言四门乐器,一生显贵,多好的命格,你怎么给拦下了呢。”   秦疏看也未看,他对该编号的资料太熟悉了,“他灵魂数值不达标,便是投生也是命中带煞,妨克亲友,按照规定,不予通过。”   崔珏耐着性子说:“你可能不知道,此人为了一界安危,与怨灵同归于尽,拯救的人何止亿万,实在是功德无量。但也正因与怨灵纠缠太过,魂魄才沾染了怨气,情况实在特殊,便是网开一面又如何?总不能把他投到地狱道吧。”   秦疏丝毫不为所动:“他这样的命格,投生也是短命相,既然他身有大功德,更不应该这么草率。”   见府君似乎不大满意,他继续道:“地府死魂太多了,放这样的灵魂去投胎,过个十几二十年就是1带n,组团下地府,不够添乱的呢。”   崔珏有些生气,一拍桌子:“他的功德足以抵消煞气,特事特办,你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儿呢?”   秦疏提醒:“府君,我不是人。”   崔珏一噎,看他一脸死相就气不打一处来,黑沉的眼紧盯着秦疏:“这可不是你谈恋爱的时候了。”   秦疏不语,只是一味地沉默。任务归来是要喝孟婆汤的,秦疏只知道自己之前做过公派任务,主职就是陪人谈恋爱,听红薯同事说他还挺上心,甚至还有过违规举动,秦疏想象不出他为人打破原则的样子。   如果同事没有骗他,那对方一定是个十分优秀的人吧,对于任务细节,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就像被一场大雪掩埋,了无痕迹。秦疏有一点遗憾,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那是任务,地府公职人员守则第七百三十五条:公派任务结束后,要及时清除相关记忆,更不能因私废公,违者将视情节轻重处罚10至500积分。   秦疏在心里默念着这条规定,扣积分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他有两千多万积分呢。   他记得出任务前只有三位数的积分。红薯同事最出色的一次任务才200积分,如此看来,他的任务一定完成得非常完美,所以积分才会这么丰厚。   崔珏看他只是发呆,并没有表现出不对劲,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法理之外,尚有人情。下次再遇到这个编号,你给判过吧。”   秦疏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地府是最没有人情的地方。   编号ZS-06这种情况,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通常他们身上纠集了太多的因果,重新投胎是最快解除因果的方式,府君想要让对方进入轮回,更像是釜底抽薪,至于对方过得好不好,却并不关心。   虽然心里不赞同,顶头上司都已经这么说了,他斟酌片刻,说:“下次我直接移交到判官殿好了。”反正违规的事情他不做。   崔珏读懂了他未尽之语,摆摆手,将这个死脑筋打发走。   秦疏走后,他看着屏幕上的资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关掉了窗口。   秦疏忙碌到深夜,终于将所有的申请过了一遍,之后又去转生台走了一遭。   奈何桥,转生台,共同构成一个轮回,而他正处于轮回之外。秦疏看着下属一脸死气沉沉地投递新生,更觉得这鬼生无聊至极。有一瞬,也想要跳进轮回台,打破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   最近有些多愁善感,后遗症很严重啊,秦疏面无表情地想。   等到秦疏走开,守在轮回台旁边的阴使长舒一口气,抹了下并不存在的冷汗,在小群里吐槽:我们使君天天过来视察工作,吓死鬼了。   秦疏并不知道,因为他的无聊行径,让属下倍感压力。回去的途中,他遇到了范无咎。   双方业务往来频繁,两者同时停下脚步,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秦疏见被范无咎锁着的死魂怨气四溢,周身还燃着红莲业火,连形体都被掩盖了,明显是刚从炼狱中提出来的。   他让到一边,让对方先行。错身之际,那团怨气中竟然显露出一张青白的脸来,怨鬼看着他,眼神怨恨又恶毒,秦疏凝眉,觉得莫名其妙。   怨鬼见此,先是一愣,随即狂笑起来:“你忘了,哈哈哈,你竟然忘了。”   秦疏见此:“你在阳间见过我。”   虽然他说的是肯定句,怨鬼却听出了他的迟疑,笑得更大声了:“忘了好,忘得好啊。”   范无咎手下一扯,怨鬼瞬间消声。秦疏目送两者离开,原本想回住处,脚下一转,去了办公室。   转生司是唯一管死亦管生的部门,秦疏的职权范围比一般的阴使更广,想要知道怨鬼的身份也就更加容易。   怨鬼,孽镜台前怨气所化,祸乱人间,罪孽深重。   孽镜台乃是天地间孽力凝结而成,彼时,地府尚未组建,它不停地吸收着负面力量,同时也滋生出七种身负罪恶之人。   他们行走人间,因邪念邪行壮大,涂炭生灵,轻则为祸一方,重则颠覆一界。除非有大气运者……   秦疏不期然想到日间那份申请,他有预感,编号ZS-06与怨鬼定有纠葛。   而且地府的灵魂编号具有唯一性,ZS-06的编号如此靠前,十殿阎罗都得往后排,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秦疏回到住处,躺在床上,抽出枕头下面的任务卡,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眸底划过一丝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