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反派实录[快穿] 　　作者：威威王 　　文案： 　　他被分配的副本：强人锁男，抢主角事业，鸠占鹊巢…… 　　①【贵族学院的校花】（√） 　　贵族学校的校花，刻薄对待贫穷校草、学生会长和若干无辜路人。直到“她”被发现是“他”，被迫退学。 　　现实却是……他们更兴奋了。 　　——岐玉，你也不想被其他男人发现秘密吧？ 　　②【Beta皇帝】（√） 　　人设是声名狼藉的Beta小皇帝，知名花花公子，对Alpha和Omega都很有兴趣但被嫌弃。现实是选妃的时候切片们都恨不能闯入寝宫自荐。 　　（内含Beta变Omega剧情） 　　③【毛茸茸猫咪也要做反派！】（√） 　　渣猫吃百家饭翻车被谴责…… 　　（然后因为太漂亮可爱被男主男配们狂rua，气得喵喵叫）（是第一个世界的if现代线） 　　④【创世神和他捏的角色】（√） 　　身为超现实漫画家，岐玉画的剧情都会在另一个世界发生。明知如此，他不断篡改剧情、玩弄人物。 　　他理应被主角打败。 　　主角和怪物却都称呼他为主人。 　　5.【人偶】（√） 　　柳序郕买下了古老庄园。夜里，他发现卧室深处藏着一只美丽人偶。 　　……后来，是这位邪恶的人偶取走了他的灵魂。 　　其实，人偶是一只恶魔。 　　6.【男校被欺负的小可怜】（√） 　　然而并没有被欺负…… 　　7.【超有钱的他】（√） 　　他扮演与娱乐圈顶流们传绯闻的财阀三代。 　　8.【Downtown虚拟空间／他的世界】（√） 　　岐玉的旧事。 　　9.【人鱼】 　　人鱼救上的不是王子，而是学者海盗水手钓鱼佬（？ 　　岐玉：你是王子吗？ 　　切片们：不，我是学者/海盗/钓鱼佬/混混…… 　　哦。（人鱼失望地游走） 　　10.【玩家的心愿】 　　回到旧副本，成为人偶、猫咪…… 　　*反派恶美人受x切片攻，攻是同一个人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穿书 爽文 钓系 　　搜索关键字：主角：岐玉 ┃ 配角：洵 ┃ 其它：预收《圣父系统》《贵族男校》《为了您的心愿》 　　一句话简介：你不想被其他男人发现秘密吧 　　立意：克服困难 第1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入学的第一夜，克雷斯学院的新生都收到了一些隐晦警告。 　　警告来自学生会的副会长，类似于“美丽的花朵是不能摘下的”、“铃兰花有毒性”，听的人云里雾里，仿佛在看戏剧。直到迎新晚会，学生会会长柏之清出现，他们才得到了直白些的解释。 　　柏之清出身显赫，却是非常平易近人的性格，他戴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客气地邀请新生入座。 　　“副会的意思是，不要去招惹岐玉……之所以无法直说，是因为岐玉不喜欢被议论。” 　　念到这个名字时，柏之清声音都放轻了些，口吻无奈。 　　岐玉。 　　气质柔和的姓名。 　　莫非是一位恶人？ 　　新生面面相觑，在这样森严的贵族学院，若有脾气跋扈的学生……这人怎么没有被学生会排斥？与王国其他学院不同，克雷斯学院没有兄弟会姐妹会，只设置了学生管理协会，非富即贵的门槛让成员已有凌驾众人的隐形地位……事实也是如此。 　　但也有人敏锐地留意到，柏之清在提及那个名字时，眼底生了些温柔的笑意。 　　当晚，其中一个男生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岐玉。 　　“怪不得，学生会让新生别去招惹岐玉……对方实在是……”男生喃喃说，“非常美丽，也很危险。” 　　“今晚有格斗擂台热身赛，岐玉在观众席上。” 　　“观众席挤满观众，热身赛从未有过的满座，大家不是来看比赛的，只是为了岐玉而来。” 　　灯光下，那人皮肤天生雪白，长发齐腰，宛如一泼浓黑墨水，也仿若绸缎细腻光亮。 　　但即便男生们假装路过格斗俱乐部而聚集，也不敢上前一步……岐玉的恶劣性格，与姣好的样貌恰好相反。 　　不安的风扬起岐玉背后的黑发，宛如一双新生的浓黑邪恶羽翼。 　　擂台赛，戴护具的两个年轻男人赤裸上身，拳头的闷响在场馆里回荡。 　　“是岐玉指使其中一位上台做暴力格斗，看他们为她流血喘息，她隔岸观火，只是哂笑……结束时，她起身鼓掌，称赞她的狗表现得骁勇凶猛……全场哑然无声。” 　　岐玉不是战利品，而是主导者。 　　获胜选手，边绍元，克雷斯学院的风云人物与校草——据说，是岐玉的跟班，被其戏称为人犬。 　　…… 　　课程时间。 　　白天几乎都是室内课。 　　岐玉坐在窗边，瞥了眼外面摇晃得有气无力的槐树枝。 　　高温的夏天，热浪滚滚，室外一切花草都蔫蔫的，他自己也没什么精神。 　　这时有个男生忍不住叫了岐玉。 　　“大小姐，听说你那个跟班很不听话？需要我帮忙吗？” 　　岐玉撩起眼睑，反问他：“边绍元是我的仆人，需要你管那么多？” 　　像生气的猫一样，绿眼睛微微眯起，不虞的神情。 　　男生没想到岐玉会搭理自己，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应声。 　　怎么还有人想帮他教训跟班……之前就说过了。 　　岐玉有些疑惑。 　　这个世界的路人很奇怪。 　　岐玉本是另一个世界的反派，因造成剧情混乱间接导致男主死亡，被判处流放高危世界，做下场悲惨的反派。 　　所谓高危世界，即有不明入侵者存在的世界，无法保证任何角色生存。 　　本世界名为《克雷斯学院》，校园耽美背景，以多角恋爱线为核心设定展开剧情，中间穿插了几场悬疑血腥故事。 　　主角受是尊贵的王太子，高岭之花万人迷。 　　岐玉扮演的反派，是个刻薄恶毒、爱穿女装的少年——他经过王室安排，成为主角受的“女友”。 　　包括主角受，整个学院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 　　岐玉出身显赫，有个非常疼爱他的兄长，男友是王太子，对他不错。哪怕他因为迷恋自己的男友，仇视男友身边的所有人——贫穷校草、学生会会长、金发混血学弟和若干无辜路人，即便他脾气极坏，众人也觉得是应该的。 　　但自从剧情开始，这些大度即将成为过去。 　　贫穷校草爱的是主角受，学生会会长、混血学弟也都钟爱同一人。 　　理论上，在秘密曝光的刹那，岐玉就被主角受厌恶分手，也沦为了众矢之至的靶子。 　　……才怪。 　　岐玉本就没打算乖乖听系统安排。 　　当然，现在剧情还没进展到掉马的地步。 　　茶艺课教室挤挤挨挨，已经上课很久了，这时候大门才突然被叩响，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黑衣黑裤，样貌英俊，似乎心情不好，眉眼乌沉沉。 　　他垂下眼道歉，说自己迟到了。 　　茶艺课老师奇道：“你怎么迟到怎么久？下不为例。” 　　茶艺室内也在议论他。 　　“这是谁？” 　　“好帅……这不得当校草？” 　　“有女朋友男朋友吗？” 　　不知道谁踢了说话的学生们的椅子一脚，压低声音说了句“这是岐玉的新跟班”，大家的打趣这才急踩刹车。 　　竟然是他！ 　　“迟到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边绍元，老师。” 　　“我记下了，这次不扣平时分，下次还迟到，我就不客气了。” 　　老师笑道。 　　刚才说话的几位连忙瞄了眼岐玉，见对方神色如常，这才舒了口气，他们可不愿意因为几句话就得罪大小姐。 　　但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盯着他，岐玉在看茶盏，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显得很冷淡。 　　岐玉这会儿在走神，压根没有听他们的议论，直到身旁坐下了衣柜人影，才察觉是边绍元到了。 　　身后有个女生奇道：“他怎么湿着头发来的。” 　　仔细看的确如此，边绍元一头黑发，还没完全吹干，像是有事耽搁了来得很急。 　　“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再来？” 　　岐玉忽地问他。 　　边绍元闻声，朝他看过去，一对视就微微皱了眉，挪开眼。 　　他说：“来不及。” 　　“这跟班好拽啊？” 　　“好没礼貌。” 　　“还坐在大小姐旁边……” 　　同学们看向边绍元的眼神也变了，惊异于他的态度。怎么这么拽？！多少人想和岐玉大小姐搞好关系都不得，他反倒是爱答不理…… 　　“听说他是个平民，贫民窟里出来的。” 　　“什么？真的假的啊。” 　　“据说是太子和大小姐路过贫民窟，有些接触，大小姐就不高兴了。” 　　“竟然是平民啊？” 　　边绍元压根没有搭理这些议论和视线，目不斜视，看着茶艺课老师的示范动作。 　　少顷。 　　“岐玉，是不喜欢茶末的气味吗？” 　　茶室老师莞尔道。 　　“抱歉老师，我只是走神。” 　　岐玉回了神。 　　“是呀，我想岐玉都已经上过煎茶课了，而且每节课都提前到，一定是对茶很有兴趣吧。” 　　岐玉是选修茶艺课的学生，这门课因他报名而一跃成为学院热门课程，每逢周二下午茶室座无虚席。 　　茶艺，在现代王国早已沦落，这门课的报名率岌岌可危。老师原本惆怅于即将被学院辞退，不料峰回路转，以至于对这个学生也印象极好。 　　岐玉拿着茶匙调膏，注水轻盈，双手白净，姿态熟稔。 　　优雅如工艺画的美人侧颜，眼中溢满灿烂神采，令人难以挪开视线。 　　茶汤被他捧着，递给了身旁的青年。 　　边绍元眉间微微一耸，盯着这碗浓郁茶汤。 　　沉默。 　　“绍元，你不喝茶吗？”岐玉讶然，“还是……只是不喝我煮的茶？” 　　低低的声线仿佛琵琶轻颤的末调，婉转而冷柔。 　　边绍元不语。 　　他眉压眼，眼型锋利，任何人看到边绍元，都能觉察到他是攻击性十足的性格。 　　但岐玉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岐玉从不掩饰傲慢。 　　如果不答应，下句话就是“你不是我养的狗吗”、“你怎么不听话”。 　　低柔的语气，最恶毒的词语。 　　岐玉生得极度殊丽，给人感觉，就像……色彩斑斓的毒蛇。 　　一旦被舌尖舔到手背，就要中毒而死。 　　茶室所有目光都汇集在他们身上—— 　　——大小姐针对他，莫非也是因为太子？ 　　——大概率，边绍元与太子认识（ 　　——大小姐真的好病娇……无差别攻击男朋友身边的男人（ 　　——但是，太子好像不怎么喜欢岐玉养这种跟班吧？ 　　——嗯，等他回校，边绍元估计就没了…… 　　众人不禁戏谑。 　　岐玉左眼下一滴泪痣，似笑非笑，仍盯着他。 　　不喝我的茶？给我等着吧。 　　边绍元只得深呼吸，垂下眼，拿了那碗绿茶汤饮尽。 　　岐玉眼中阴霾一扫而空，顿时笑得仿佛铃兰花开甜美。 　　“小元，好喝吗？” 　　他轻声问。 　　边绍元保持缄默。 　　……很咸。 　　边绍元维持着冷淡，放下茶碗，右手却紧紧握成拳，青筋鼓起。 　　岐玉…… 　　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就让人口干舌燥。 　　不是因为这碗茶汤。 　　从岐玉趁老师沸水，若无其事往茶盏里面哗啦倒盐巴，边绍元就知道这碗茶绝不是岐玉自己喝了。 　　岐玉热爱在一些小事上折磨他，近来愈演愈烈，昨晚使唤他去格斗俱乐部。 　　业余者与地下职业选手打比赛，赢了……却不足以博校花一笑。 　　就像古罗马斗兽场贵宾席上的皇室女孩，难以讨好。 　　他做了岐玉的奴仆，期限是直到对方厌倦。 　　岐玉对他的要求……却只有一句话，满足“她”。 　　然而，边绍元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第2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茶艺室进出需要换室内鞋。岐玉坐在储物柜前，低头换鞋。 　　茶艺课的学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几个男生在门口徘徊，时不时瞟着门内的黑发美人。 　　边绍元在一旁等着，也低头瞥着岐玉。 　　很快就被察觉了。 　　“狗狗很闲吗？” 　　岐玉眨了下眼。 　　“……不是。” 　　一对视，边绍元就挪开眼。 　　少年一双细白的腿，穿半透的小腿袜，蹲身时勒出一圈粉色红痕……仍然烙印在他视网膜里。 　　性格恶劣十足，却偏偏长着这样一幅姣好皮囊。 　　从教二楼到独立宿舍路途不远。克雷斯是贵族学院，有偿为学生提供了不少独栋别墅做住宿，一栋一户。远处就是岐玉现在住的地方，一处小洋楼，路灯幽暗。 　　边绍元目测他打开栅栏门锁。 　　岐玉从来不住集体宿舍，与女生保持距离，不和任何人过夜，学院旅行也从不参加。 　　仔细想的话，其实还有更多细节。 　　……男扮女装的愉悦犯少年，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此时，楼下白炽灯晃眼，岐玉轻阖双眼再掀开，苍白的眼睑，浓密的眼睫，像是停歇的一对蝴蝶。 　　他睁眼，与边绍元说了句再见。 　　但边绍元皱了眉，没有回答。 　　岐玉不喜欢这种沉默。 　　他说：“可以滚了。” 　　青年比他高大半个头，身材高大，在擂台上也不输阵，此时低着头，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不需要撩起来看也知道必然满是戾气阴郁。 　　【今日恶毒形象100%。】 　　系统自动提示。 　　‘这就100了？’ 　　【是的。】 　　系统认为这是岐玉的本色出演。 　　他作为恶毒反派，需要强制完成每日任务，达成对主角们的欺压，但他从来游刃有余，尤其是欺负边绍元，总是五花八门不重样。 　　这种扮演其实不难，但问题在于这是高危世界。 　　系统提醒：【本世界为高危世界，存在不明入侵者。主要特征：1、拥有原著数据，手握全部剧情发展（非必要）；2、取代原著角色，通常是主角之一，以至于表现与原著人设不符；3、喜好搅乱原著剧情，猎杀原著角色。宿主，你要小心。】 　　‘这么说来……入侵者很可能知道了我的秘密？而且，他很可能是四个主角之一？’ 　　也许早被他狠狠欺负过？ 　　【是的，说不定他已经对你怀恨在心，准备威胁你！】 　　‘嗯嗯太可怕了。’ 　　【……】 　　不愧是反派。 　　边绍元这时抬头，沉默看了岐玉一眼。 　　即便在昏暗光线之下，他的皮肤也显出一种极致的柔白，黑发像一泼墨垂在肩头，柔亮浓郁，眉尖微微耸起。 　　……不发疯的时候，他像一尊易碎的妖异偶人。 　　门刚打开，岐玉接到了哥哥的通讯。 　　他在光脑接了电话：“哥哥？” 　　一把低沉的男声问道：“小玉，回宿舍了？” 　　岐玉回道：“嗯，怎么了？” 　　“没事，刚上完茶艺课？” 　　岐玉的兄长，岐闪，一向对弟弟十分关切，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对，九点半了，我刚到宿舍门口。” 　　“听说你收了一个跟班，是贫民窟里带回来的。我看了他的资料，不太好。” 　　“哥哥，你别管了。” 　　岐闪没说什么，又问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岐玉开了门口灯，这时才瞥见门边有一页白色信封。 　　信？ 　　他拿了信封，拆开。 　　纸页上，只一行印刷字体。 　　——岐玉，你也不想被别的男人知道秘密吧？ 　　在这行字的后面，还补充了♂的性别符号。 　　所谓的秘密—— 　　在克雷斯极其受欢迎的校花，实则是个男生，把所有男人都耍得像一堆白痴。 　　如果暴露身份，他当然不会有好下场。 　　写信人……是入侵者。 　　【你的秘密都被人发现了啊！不害怕吗？】 　　‘早晚都得被发现吧。’ 　　【……】 　　系统震惊于他一点恐惧也没有。 　　难道是有对策了？ 　　他默然揉碎了这页纸。 　　边绍元瞥见他神色变化，问：“这是什么？” 　　岐玉的眼神有些兴味：“你这段时间都在学校？” 　　“是。” 　　边绍元是住在贫民窟的野狗，被大小姐看上才得以进入克雷斯。 　　他生得利落的骨相，略微上挑的眼，薄唇，音色好听，一眼看去帅得一塌糊涂像个渣男，因而有些名声，甚至有人开玩笑说他是校草。 　　平民混在贵族学院里，自然得被另眼相待地……排斥。 　　不久后的几次斗殴里，他们狼狈地察觉这是个阴沉沉的狼崽子，不好惹。 　　面对岐玉，边绍元是一副隐忍面孔，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得不听话。岐玉没有吩咐他离校，他就待在学院里。 　　昨天晚上，他为此给岐玉打过通话。 　　虽然岐玉没接。 　　边绍元：“可以查宿舍打卡记录。” 　　岐玉嗯了声，收回视线。 　　边绍元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下一刻，岐玉低头看了眼光脑，诧异地招呼他往外走。 　　“出事了。” 　　克雷斯学院艺术楼。 　　铺满厚实苔绿钩针地毯的橡木旋转楼梯，被一双平底小黑鞋轻盈踩过。 　　红鞋底，黑裙角，柔白的腿。 　　四楼，刀剑陈列室。 　　就在刚刚，岐玉收到了异常提示——紧急级别。 　　为藏品照明，展览馆灯光格外明锐刺目。 　　岐玉微阖了眼。 　　悬挂的灯泡，自上而下的光线，浓密的眼睫阴翳如同一双灰蝶飞舞。 　　闷热夏夜，他的眼瞳却既绿又凉，宛如白腕上的冰冷翡翠细镯。 　　边绍元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墙壁——四周悬挂的、密布的锋利刀具，已然少了一件。 　　空调风从身后吹来，一阵寒意。 　　“有人偷了一把长刀。”岐玉环顾四周，发丝轻晃，“别的东西都没有动。” 　　陈列室的刀剑都是古代兵器课的学生优秀作品，被取走的那把是第六届的长刀，孤意。 　　薄刃，锋利，削铁如泥。 　　二人都是学生会纪律委员，有艺术楼的安全系统权限。岐玉收到提示消息时，讶异得瞪大眼睛，将夜里写生的计划取消了——按照原著顺序，孤意失窃是三天后发生的剧情。 　　剧情提前了。 　　加上刚才那封挑衅之信，显然这是入侵者所为。 　　【不能让入侵者此时暴露你的身份，否则柏之清和边绍元的感情线很可能受影响。】 　　‘入侵者就是我身边的人。’ 　　岐玉感叹。 　　说不定现在就在艺术楼的某个阴暗角落，静静窥伺他。 　　究竟是谁呢…… 　　边绍元蹙了眉：“为什么偷这把长刀？” 　　“因为是有意义的东西。” 　　岐玉这才恢复了些兴致。 　　刀剑的用途……当然是杀人啊。 　　在原著里，第一起谋杀案之所以引起了广泛猜测，是因为有人拿了陈列室的学生作品长刀，刺穿了其中一个学生的身体。 　　现在杀人事件还未发生，眼下已有得知剧情的入侵者出现，这下很难说杀人者是谁了。 　　【即便是排查，也有些困难，入侵者已经取代了原角色。】 　　岐玉叹气。 　　‘确实，何况我的系统是个废物点心，根本指望不上。’ 　　【……。】 　　克雷斯学生大部分都是出身优渥的天龙人，表面和睦，私下彼此看不起，在这种环境下出现连环杀人事件，哪怕一下子成为热门话题，他们本质也对谁死了漠不关心。 　　指望其他人和他一起分析是不可能的。 　　而这种事，不好与边绍元商量。 　　岐玉只得给自己的哥哥拨了通话，但哥哥没有接。 　　唉。 　　他转念一想，昨日九点来过陈列室，至少那时候长刀还好端端的。 　　如今可以确定，除了太子之外，主要角色此时都在封闭的学院内部，谁都有拿走的可能。 　　当然，也包括边绍元。 　　“昨晚这个时候你在哪里？” 　　他问。 　　“宿舍。” 　　“没有出过门吗。” 　　“是，因为你没有叫我。”边绍元反问，“你昨晚在哪里？” 　　嗯？ 　　岐玉侧过脸，有些惊讶：“你是在怀疑我，拿刀打算砍你的手？” 　　“……” 　　“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随时情绪失控的罪犯预备役吗？” 　　边绍元没吭声。 　　不是吗？ 　　你的心理状态报告人尽皆知。 　　危险评级SS+，精神体模拟是一头尾鳍腐烂的白鲸，无法治愈，至今未被劝退是因为有一个身为王廷副手的兄长。 　　你昨晚在哪？ 　　一整夜，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吩咐和邮件。 　　倏然，岐玉竖起一只手指，示意边绍元安静，自己走到门边。 　　有脚步声。 　　半敞的桃木门，缝隙涌入了热风。 　　依次出现的是手，肩膀，面庞。 　　年轻男人，额发整洁地后梳，戴金丝眼镜，气质矜贵温雅。 　　柏之清。 　　原著主角之一，也可能已被入侵者取代。 　　他也是被大小姐欺负的角色之一。 　　“岐玉也在这里？” 　　岐玉挑眉，指了指光脑邮件。 　　系统安全警报是自动发出的，学生会会长、纪律委员有同样的权限。 　　“没记错的话，这把刀是太子的作品……属于王室的东西，哪怕抢走的代价太高了，也总有人甘之如饴。” 　　柏之清牵起一抹笑，仰望那处空墙。 　　原本应该是挂着长刀的地方，只剩下一行刀架。 　　“说不定就是太子的狂热粉丝呢？太喜欢他了，拿了他的刀，做下一些恶行。” 　　岐玉漫无边际地想。 　　原著里外，主角受都是一位高人气角色。 　　故事里的第一位凶手，是因结识主角受而心生破坏欲，试图毁灭污染关于他的一切。 　　病娇爱慕者与高岭之花直男太子…… 　　但罕有人知道，这把长刀当初是岐玉和太子一起做的。 　　同为纪律委员，对岐玉胡编乱造的想象，边绍元难得没有反驳。 　　他神色不变：“如果学院计划联系太子，那么就得尽快。” 　　但也意味着将王室也牵扯进来，未必是好事。 　　东宫，王国的第二势力。 　　掌权者，太子邝泉——岐玉的现任男友。 　　“东宫的秘书室程序麻烦得很，如果学院想联系他，我打电话给他就好了。”为了剧情，岐玉表现得善解人意，“太子这时候还没睡觉。需要问吗，会长？” 　　灯下，岐玉撩起眼睑，单薄，苍白如湿润的纸页。 　　“丢了一把学生时代的校赛刀，没必要惊动王室，明天就找到了。”柏之清不以为意，“岐玉，你也该回宿舍了，明天我们还有巡检。” 　　学生会会长一锤定音，于是大家各自洗洗睡觉。 　　“难得今晚你对我没有恶言相向，”柏之清微笑，“有点不习惯。” 　　岐玉眨了眼：“我今天很忙的。” 　　忙得没空搭理你这腹黑怪物。 　　何况他已经不能确认，柏之清究竟是原著角色，还是入侵者。 　　他刚转身要走，就听到任务提醒的声响。 　　【请完成剧情任务：在校草面前羞辱学生会会长，引起二人的厌烦。】 　　另一边，柏之清端详刀架的位置，陡然感觉小腿被什么蹭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被踢了一脚。 　　少女的圆头玛丽珍鞋子，透肉的黑丝长袜，边缘勒在柔白的小腿肚上，压下去一点肉痕。 　　往下看的刹那，又被踢了一脚。 　　很轻，没用什么力气，不看的话还以为是路过的猫在他腿上撞脑袋。 　　而始作俑者，抱着手臂，微抬下颌——因为身高差距，这样才能和他对视，眼神倨傲地睨着他。 　　“岐玉，怎么了？” 　　柏之清忍不住翘起嘴角。 　　“你怎么被我踹了一脚也没反应？太怂了，跟边绍元一个样，真的是男人吗？” 　　岐玉冷冰冰地嘲讽他。 　　说完，他瞥了眼室内二人的反应，柏之清盯着他，不语。至于边绍元，他往下瞥着他的腿，皱了眉，明显不虞。 　　【叮！任务完成。】 　　“我走了，会长。” 　　岐玉回身与柏之清道别，展颜笑道。 　　而他转身的刹那，柏之清的视线也缓缓从他裙角往下，看着作恶的一双小腿，紧致雪白，只是被透肉的黑丝长袜遮掩了一半。 　　边绍元没有立即跟上岐玉，而是冷冷开口对柏之清说：“他有男朋友了。” 　　而且……他是男生。 　　说完，边绍元也下了楼。 　　陈列室。柏之清摸了打火机，站在窗边往下看，岐玉已经在楼下了。 　　其实并不像女孩子。 　　…… 　　夜晚，校园幽静漆黑。 　　行走于通向独立宿舍的小道，半途，岐玉心血来潮，指使跟班进他的宿舍，自己去男生集体宿舍找原著凶手。 　　边绍元面色一冷：“你到男宿舍做什么？那里只有男生能进。” 　　“那又怎么样？” 　　“……” 　　“我今晚得在你那边睡觉，你把我换洗的衣服带过来。” 　　岐玉的手已经深入到青年的裤兜，触到了房卡。 　　边绍元呼吸一滞。 　　一段细腻柔软的手指，轻快滑过大腿。 　　……到岐玉的房子里拿衣服？ 　　【天哪！校草是个没有拉过女孩小手的童男，你让他去拿裙子和内衣？！】 　　‘啊，我刚刚没有想到内衣这回事。’ 　　【……】 　　既然如此—— 　　“包括内衣。” 　　岐玉回眸莞尔。 　　柔软冰凉的黑发，被热风拂动，缓缓划过手背。 　　岐玉的身体、发梢，总有一丝馥郁香气。 　　边绍元有些脸热，但他强忍着冷下脸不吭声。 　　岐玉陡然问：“你不愿意，是因为你是处男吗？” 　　我…… 　　边绍元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猛然转身而走——在岐玉发现他脸红之前。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最好对我好一点，大小姐。 　　否则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被掀倒在某处，因羞辱和恐惧而发抖。 　　…… 　　【这两件事分明毫无联系。】 　　‘我只是例行任务，欺负一下校草。’ 　　【……】 　　系统存在的意义之一是教化反派。岐玉是个神经兮兮的性格，总是难以正确判断情感，一般的惩罚对他没有太大作用，但系统不怎么教育他，主要是在这个世界，岐玉的结局十分悲惨。 　　家破人亡。 　　以岐玉的性格，在结局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 　　惩罚一个角色，就要摧毁他最珍视的东西。管理局太懂怎么让一个角色发疯，只需要破坏他最珍视的东西。画家的视觉，外科医生的手，神父的信仰，骗子的真心。 　　这才是教化反派的办法。 　　但系统也察觉，这一角色最明显的特质就是不听话，岐玉很可能继续反抗天意，直到死亡。 　　显然，他已经在这样做了，但系统不打算让他得逞。 　　克雷斯学院的男生宿舍，构造与一梯一户的独立宿舍不同，更近似于王国大学的宿舍模式，一层有两个单人间宿舍，住对门。 　　他翻了翻原著，原本的持刀凶手恰好住在十二楼，也是边绍元的对门。 　　1201房间，门铃摁了三次。 　　岐玉等了十分钟。 　　房间里是暗的，凶手睡下了，或者压根不在。 　　【如果凶手不在宿舍，可能是已经行动。】 　　‘如果入侵者拿了他的身份，就不好找到他了。’ 　　岐玉忖了忖。 　　第一波凶案是针对主角受的，主角团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弄清了对方的动机。 　　他们鄙夷病娇凶手，讽刺的是，最终人人都变成狂热爱慕者，形成了混乱多角恋。 　　此时光屏浮出新的通话请求。 　　来自——太子邝泉。 　　“我在克雷斯学院校长室。” 　　他来干什么？ 　　岐玉若有所思。 　　校长室。 　　白衣青年坐在沙发上，中年人斟茶与他谈话，姿态恭敬，正是克雷斯的校长。见到岐玉从门外走近，校长道别起身：“殿下，明日再商谈。” 　　岐玉走到他身旁坐下，叫佣人俯身将茶具撤走。 　　“你今天都在上课？” 　　邝泉转头问他。 　　岐玉一路心不在焉，此时才注意到他的形貌。青年高大，苍白，瘦骨嶙峋，仿佛大病一场，消瘦让他的五官更立体深邃，眉骨下的眼瞳深沉，像一口寒气的井。 　　两个月不见，怎么成这鬼样了？ 　　他奇道：“你生病了？” 　　又想，如果是，肯定是报应。 　　邝泉野心勃勃，稳坐太子之位，忙于与国王争夺权力，还有空谈情说爱探望“女友”，时间管理大师就该吃点苦。 　　有趣的是，主角受是原著唯一的直男，自称不喜欢任何同性，他对其他角色都似爱非爱。 　　位高权重的直男太子，也是被“女友”戏耍得最惨的一位，但在分手后，他得到了来自校草、学生会会长和金发混血学弟的爱，很快就把恶毒前任抛之脑后了。 　　岐玉如此想着，下一刻就被搂着腰，坐到男人的腿上。 　　一低头，瞥见那双黑凉的凤眼。 　　“你刚从男生宿舍里出来，又是去见你那个跟班？” 　　邝泉眼里是凝固的冷酷色泽，像方才提及的只是一件回收废物。 第3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你派人跟踪我？” 　　“为了你的安全。” 　　身为王太子的主角受，说这种话也那么自然，仿佛下一句就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是对校草产生了兴趣？ 　　【按照原著剧情，几日后，主角受遇到了被你打骂的校草，心生不忍，这个剧情可能也提前了。】 　　如今邝泉一提到校草，语气很冷淡，但只消一见面，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原著就是这么写的。 　　岐玉很有成人之美…… 　　才怪。 　　系统的强制任务是走剧情，逐一观察这些主角，找出其中的入侵者。 　　岐玉的目的……是视情况篡改剧情。 　　为此，他必须与这些人近距离相处。 　　太子，校草，学生会会长……还有一个未出场的混血。 　　“你打算见他吗？”倚在邝泉肩上，岐玉温声细语，“他不叫跟班，叫边绍元，长得英俊，人称校草。” 　　垂落的柔顺发丝自胸膛流淌，如水流过邝泉的手臂。 　　他微微低头，收拢在指间。 　　岐玉的身体单薄而柔软，与本人的偏执性格截然相反。 　　邝泉没兴趣：“我见他做什么？” 　　“我只是去男生宿舍找他拿东西，没有别的，你别多想。” 　　千万别怀疑校草的贞洁。 　　“嗯。” 　　邝泉的神色缓和了些。 　　“你今晚来这里有事？” 　　“一部分贵族不愿意在克雷斯的子女上前线，对学院施压。” 　　讥讽的语气。 　　原来是这件事。 　　王国的贵族制规定，权力与义务对等，除非和平年代，否则贵族都必须服役。 　　王国安稳太久了，今年突然爆发的战役，让很多贵族不适应。克雷斯学院是最顶尖的贵族学院，在读的学生大部分都已成年，按照律法，在前线服役是绝对义务。 　　尤其是向导与哨兵，这两类是前线急需。 　　但这种小事，有必要惊动太子吗？ 　　室外嘈杂而整齐有序，在直升飞机和安保系统的噪音里，燥热的蝉鸣被淹没得悄无声息。 　　散发冰冷气息的加长黑色豪车，在夜色里排成一长列。 　　太子副手站在楼下，瞥见邝泉从学院政务楼走下，青年高大，形销骨立，病态，气度不凡而森冷，在闷热夏夜里，给人以一种天然的冷意。 　　但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未婚妻。 　　副手先是见到背影，柔顺轻盈的及腰黑发，一双手臂，紧致长腿，纤细脖颈……如同珍珠似的白润皮肤，仿佛手能揉出水。 　　在见到岐玉的正脸时，副手登时怔愣，大脑空白，忘了本该有的礼仪。 　　直到……权势者的冷冷目光斜睨而来。 　　副手垂头，后背冒汗，他的视网膜却还烙着那副模样。 　　岐玉，就像是……一只邪恶的美丽精灵。 　　“我这段时间都在王都。周末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邝泉六月开始与岐玉交往，但至今，女朋友从未踏足过东宫，两个月来只在通讯电话里出现。 　　……岐玉是女孩子，还是得他自己主动一些。 　　“你是说，东宫？” 　　岐玉纳闷。 　　东宫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这段时间，你的兄长与东宫有事务往来。” 　　岐玉：！ 　　“好哦，周末我去东宫吧。” 　　毕竟，有可能见到哥哥。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按照剧情走向，哥哥如今在准备政变，不好打扰。 　　一想到可以见到兄长，他就很开心。 　　缘由是岐玉对原世界的家人残留了些泡沫眷恋，这也是系统拿来钓着他的胡萝卜奖励，任务完成的积分，可以兑换原世界的家人探视机会。 　　“岐玉，我到时候叫人接你。” 　　青年垂下眼，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柔软微冷的吻，烙在他唇上。 　　……我真是谢谢你。 　　这是身为“女友”的义务，岐玉眨眨眼，当做被大狗狗舔了一口。 　　【明天就是东宫剧情任务，你在东宫欺负校草，惹了太子的反感。】 　　一旦入侵者的存在产生蝴蝶效应，导致感情线无法如期展开，那么原著将分崩离析。 　　系统也察觉了，入侵者……显然对岐玉有兴趣。 　　得把那人钓出来。 　　回到男生宿舍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你和太子见了面？” 　　边绍元已经等了他很久。 　　并不意外。 　　岐玉，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邝泉途经学院，特意进来看他—— 　　女装少年走近，俯身换了室内鞋。 　　白炽灯的光线洒下，轻吻少年的侧脸，天气热，他雪白的脸颊透着淡淡红晕，睫毛微垂。 　　他的心情很好，打招呼也是轻快的。 　　在岐玉看来，岐玉并不是容易快乐的人，大部分时候，总是表现得阴郁、歇斯底里。 　　与男友会面，就那么高兴么。 　　……你是男的，你男朋友知道吗？ 　　“你今天很开心？” 　　“还行。” 　　“平常不见你这么高兴。” 　　岐玉想了想：“养狗还是能得到快乐的。” 　　你还要想想才回答？ 　　边绍元脸上有种焦躁和混乱结合的情绪。 　　这种询问是否快乐的话题，因为得知的那个秘密，反而令他感到某种微妙的烦躁。 　　“我的衣服呢，”岐玉四处张望，“我要洗澡。” 　　边绍元的呼吸，骤然微微急促，原本预备的发问也霎时被撇到一旁。 　　一袋衣物放在桌上。 　　柔软的棉质衣料，奶白的颜色。 　　岐玉的睡裙、明天上课的连衣裙，袜子……内衣。 　　……这种事也让他做，岐玉真的把他当狗。 　　视野之侧，一双伶仃小腿，苍白，纤细。 　　衣裙落地。 　　浴室门关上，热水潺潺。 　　如同威压一瞬消失，边绍元短暂舒了口气。 　　岐玉不是第一次来他这里过夜，以至于待会儿边绍元只能去楼下住空房。 　　浴室门再次敞开。 　　边绍元一撞上视线，就不得不挪开。 　　但破碎的印象仍然残留在短时记忆里。 　　浓密海藻般的湿发，被毛巾擦拭着。 　　后颈和手臂，在暖灯下是一种甜奶油似的娇嫩。 　　眼睫如翕动鸦羽，花瓣似的唇。 　　睡裙的衣领是一圈奶白蕾丝。 　　“小狗好乖。”少年擦着长发，倏然撩了眼，意味不明地说道，“原来你这么会找衣服。” 　　边绍元不吭声。 　　大概是觉得非常羞辱吧…… 　　岐玉笑了：“小元，帮我洗今天的衣服，可以吗？” 　　青年搭在桌沿的手，猛地攥成了拳。 　　他的回答充斥着浓浓的不明情绪：“好，你……放在衣篓里，我等下去洗。” 　　岐玉挑了眉，他没想到，校草竟然这么能忍耐，做饭打扫卫生就算了，连为他洗衣服洗内衣都能接受？洗衣服的时候能忍得住不撕烂吗。 　　他陡然雀跃道：“小元，我想看你洗衣服。” 　　边绍元深呼吸，听着他的脚步声，后背宛如烧灼般阵阵发烫。 　　水流声潺潺流过…… 　　衣物沉在水中，散发着极淡的幽香。 　　像是某种花的气味。 　　边绍元方才拿起裙子，一下就嗅到了。 　　平日里，他也常常感觉到岐玉身上的这种淡淡气息，很好闻，并不是香水。 　　边绍元不住地心情复杂，脸上也有些发热。 　　……岐玉本就是男扮女装。 　　哪怕知道这一点，还是会觉得非常微妙。 　　大小姐、校花……其实是一个漂亮恶毒的少年，把所有男人都耍了个遍，包括王国的太子。 　　现在，他让男人洗他的衣服。 　　边绍元蹲下身，看着盆里的东西。 　　一件棉白的衣物沉在小盆里，静静漂着。 　　几乎能想象到，在这间浴室，这件衣物从少年身上脱下来的样子。 　　白皙、紧致的双腿，右手勾着脱下，一只脚踩着…… 　　他闭上眼，深呼吸，勉强把那个场面抛之脑后。 　　“你好能忍。” 　　岐玉冷不丁在他背后说。 　　边绍元睁了眼，镜子里，倚在门边的长发少年朝他走近了些。 　　一只脚踩在他膝上。 　　皮肤很白，柔软的颜色和质感，脚踝细得像是随便一下就能折断。 　　岐玉把他当成宠物、地毯和椅子。 　　边绍元神情阴郁：“是，我当然能忍。” 　　“等到某一天，你会报复我吧……我等你。” 　　少年笑道。 　　“……” 　　身后脚步声远去。 　　边绍元垂下眼，慢慢捞起水里衣物。 　　……你恐怕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报复。 　　翌日一早是日常巡检。身为纪律委员，他们到各班级随机巡查学生是否违纪。 　　学院的主教学区是卢诺德式双层建筑的典范，空间巨大且色泽明丽，蔷薇色外墙与中央教堂尖塔的弯曲线条总给人奇异之感。恰逢今晨阴日，灰雾云层厚重低垂，例行祝祷会的教士们仿若在灰尘之中吟唱，即便如此也无法驱散走廊里外的死气沉沉。 　　但阴沉之气很快就随着一个轻盈身影的出现而消失，就像流淌的日光，照亮了昏昏欲睡同窗们的眼睛。 　　“大小姐早上好！” 　　“大小姐早安！” 　　“大小姐今天更美了！” 　　男生们排成两列，恭敬热烈地对他夹道欢迎。 　　岐玉的美貌，几乎让男生们头脑发昏。你没戴铭牌？嗯嗯。叫什么？xxx。刚才在课间奔跑的是你吧？是我，是我，不，大小姐，是我。 　　十分钟下来，小本本上挤满了违规违纪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埋怨岐玉。 　　岐玉脾气很差，人缘却很好。 　　整个克雷斯学院都知道，校花和大部分同学们关系都很不错，很少拒绝男生们的示好，当然更近一步就不可能了，只是做还不错的、若近若离的朋友，毕竟众所周知，岐玉很爱自己的男友。 　　当局者迷的全都晕头晕脑，没发现这位大小姐其实很会钓。 　　柏之清在一旁看着他们，也无奈道：“岐玉，每次你出场，违规率都得上升几十个点。” 　　不计其数的男生为了引起岐玉注意，故意丢铭牌、不穿制服，还有当场脱的。 　　“你想说什么？” 　　“他们认为美人惊鸿一瞥值得违规。” 　　“这种想法……很危险啊。” 　　岐玉浅笑说。 　　……如果他们知道美人其实是个男的，就得后悔得要死哦。 　　今天他的观察对象是柏之清，学生会会长，为此特意与对方组队。 　　“对了，三年级的哨兵薛理，你认识吗？” 　　——住在1201，原著的第一位凶手。 　　“他前几天请假离校了，怎么了？” 　　柏之清是哨兵，与薛理彼此认识。 　　这么说来，拿走孤意的不是他？ 　　【你是第一个发现受害者尸体的人。】 　　【就是今天了。】 　　岐玉不得不思考这件事。 　　被杀害的学生，在原著里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提及对方的姓名性别，因而无法提前寻找。 　　入侵者出现之后，他还会被害吗。 　　纪律委员们在例行检查后都将回到学生会部门会议室开会。由于边绍元一行人在东区还未归位，对岐玉而言此时只剩谋杀时间。 　　为了判断是否入侵者，他得尽量与柏之清独处。 　　【叮——】 　　【日常任务（0/1）：欺负情敌】 　　【记得完成任务！】 　　…… 　　柏之清推门而入。 　　沙发，桌椅，人影…… 　　一张恹恹的标致脸蛋。 　　不看其他人的时候，岐玉的眼神总是放空无物，显出一些倦恹。 　　他转过脸，奇道：“今天怎么没人进来？” 　　柏之清：“因为你像是在沙发睡觉。” 　　其余纪律委员都在门外悄悄看着，但不敢进来。 　　“今天很困？看你没什么精神。” 　　柏之清温声问。 　　“因为昨晚和男朋友约会，太累了。” 　　岐玉说。 　　是故意的。 　　原著里，柏之清暗恋对象之一，就是太子，主角受。 　　他这样挑衅……能让柏之清非常妒忌、生气。 　　柏之清睨着他压出红痕的、雪似的脸颊，闻言拿笔的动作一顿，对他浅笑说：“让你觉得累的男友，其实很不合格……不如把他换了。” 第4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劝我分手给你让位吗？” 　　岐玉反问。 　　柏之清不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腕表：“东区的还没结束，等他们回来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今天不开会了。我去仓库，你和我一起吗？” 　　下周将举办二届学院画展，学生会忙碌于场地布置，早上的安排是去仓库清点这周准备的场地设施。柏之清对谁都态度客气，提醒上班也说得宛如邀请。 　　刷卡打开仓库闸门，里面乌漆嘛黑，隐约可见货架上堆叠着开口纸箱。 　　灰尘的气味浓郁。岐玉掩住口鼻，他不喜欢这种味道，像是躺在下雨后湿漉漉的院子地上。一部分东西放在仓库二楼，需要沿着楼梯上去，柏之清联系了的仓库员工还未到来，他自己挽了衬衫袖子上楼，打算搬一些下来。 　　“您亲力亲为。” 　　岐玉说道。 　　柏之清回头，先见到一双长腿——正踮起脚、拽起货架上方一箱彩带。 　　他笑：“岐玉，你也是。” 　　柏之清比岐玉高得多，轻易地抬手够到那箱彩带。 　　他去搬涂了标签的箱子，货物都堆叠得很紧，拿下来一个，另一个也摇摇欲坠。 　　无可奈何，岐玉扶住其中一个纸箱。 　　灯太暗了。不远处，一个大箱子隐约地、缓慢地往下倾斜，跑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砰！ 　　箱子从二楼摔到了一楼。 　　尘土飞扬。 　　恰好是在栏杆边缘的货架，很不巧就这么砸下去了。 　　……还好没有砸到人。 　　但仓库里只有他俩。 　　有点奇怪。 　　刚才那个货架，分明没有人靠近，这么沉的大箱，怎么自己掉下来了呢。 　　岐玉趴在栏杆往下看。 　　柏之清皱了眉，擦着手走近：“放书的箱子？等下让工作人员看看。” 　　话音未落，岐玉已经从楼梯往下小跑了。 　　只开了二楼的灯，仓库一层便显得很昏暗，箱子落地砸在两个货架之间，被阴翳掩埋。 　　厚纸箱壳已经摔裂，可以看到里面跌出来了几本书，《向导的精神素养》《向导精神抚慰与哨兵暴力行为意义探究》…… 　　以及箱子里伸出的一只灰白手臂。 　　咦。 　　此时仓库外已经走来了一行人，有的是学生会成员，也有工作人员，脚步堆叠地靠近了—— 　　柏之清面色一变，厉声道： 　　“所有人都站住！从现在起禁止靠近仓库，韶行去联系紧急救护和警方，仓库发现疑似尸体，不确定是否有生存迹象。岐玉过来和我做急救，其他人尽快离开避免破坏现场。” 　　仓库门口已经有几只左脚踏进大门了，闻声纷纷愣住猛地缩了回去，学生会会长的威慑在此时众目昭彰不可抗拒。众人稍微恍惚了一秒，尸体！仓库……他们各自撤离，联系了医疗室救护车与警察。 　　众人仰视的柏之清，此时眉间紧皱，面带厉色，他本长相斯文，金丝眼镜为他平添了疏离矜贵的气质，但不掩他此时眼中灼冷，俯身双手检查脉搏，薄唇微抿，脸上更有冷意。 　　岐玉也蹲身看那具身体……还活着，气息微弱。 　　他漫无边际地心想，我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因为柏之清是五感强化的哨兵，所以一瞬间察觉到对方还有生存的可能吗。 　　箱子里的昏迷男人，正是原著的第一位凶手——薛理。 　　失窃的长刀孤意，静静躺在箱子底部，与一堆初级向导教材放在一起。 　　凶手，被入侵者抹去了，于是今夜无人被害。 　　为什么要这样做？ 　　岐玉百思不得其解。 　　救护车与警察同时赶到现场。柏之清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经过，条理清晰逻辑得当，一一回答了事发时间和各种细节——在岐玉眼神放空的时候，也做了他的代答者。 　　一旦注意到这位黑发的学生，不论是医护者、教师或者警察，都不由得目光微凝，在这紊乱的环境，他的美貌与走神显得与众不同。 　　这种神态，站在那里像一颗孤零零淋湿的小树。 　　仓库灯光明亮，空调开到最低，克雷斯的学院制服被冷风吹拂着紧贴在身上，岐玉不觉得冰冷，担架上被抬走的薛理叫他心生一种诡谲的熟悉感，心跳不断加快，砰砰。 　　像一具死尸。 　　思考了几分钟后他才抬起头，撞入四面八方的视线，这些眼神在对视的刹那又很快匆促移开。 　　岐玉对他们微笑，只是礼节性的，这些人便心乱得近乎畏惧地躲开。 　　学院院长教师与柏之清交谈，纷纷露出劫后余生般的表情，在看向柏之清时又稍微舒了口气，那种表情类似于“学院有你实在幸运”。 　　岐玉目睹柏之清装了逼、救护车离去，现场吵吵嚷嚷到逐渐安静。 　　困了。 　　他甩开柏之清的手，走到外面的二楼休息室。 　　繁杂的笔录和调查需要，恐怕今夜学生会无人入眠，到翌日早上还得收尾。 　　至于柏之清，他进入休息室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空调温度很低，一踏进室内如同坠入冰窖。 　　他以为岐玉已经睡了，脱了鞋坐在沙发上，但却是醒着……也不是很像醒着。 　　玛瑙绿的眼瞳，一滴泪痣。放空、恹恹的眼神。 　　岐玉常有这样的神情。 　　“岐玉，不冷吗。”柏之清俯下身，“我的外套给你盖腿好吗？不要动，我看一下你腿上的伤口。” 　　克雷斯学生都得着制服，以至于一双细腿裸着，而夏天的裙子那么薄短。 　　走过货架的时候大概被边角划过，岐玉的大腿上留了一道血痕，其实并不明显，柏之清注意到了，刚才就想让他等等，但岐玉不理人。 　　柏之清叹息：“我去拿药？涂一下就好了。你看到近乎尸体的东西很不适应，是吗，你刚才应该说的。” 　　岐玉半眯起眼睛，冷漠的神情：“你在装什么？” 　　这样的表情是进攻前奏，就像野猫弓起身体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的血、伤痕和狼狈，岐玉只要看见了就很有兴趣。如此看来承受线很高。柏之清知道岐玉是地下格斗俱乐部的贵宾观众，在那里有一个专属的vip包厢用以观赛，大把撒钱，与那些血淋淋的获胜选手亲吻拥抱……对待死亡，却是另一种态度。 　　柏之清此时单跪下来查看岐玉腿上的伤口，凝视这片紧致的柔润皮肤，一道血痕伤口，倏然想起岐玉曾经嘲讽过他道貌岸然，他漫不经心想……某种意义上说得对。 　　赤裸的大腿，线条优美，膝盖圆润，两腿之间并得很紧，一点空隙也无。 　　仿佛被男人戴戒指腕表、骨节清晰的右手抚捏上去，指缝就能像是挤出了奶油似的肉。 　　“岐玉，你身边重要的人死亡，也是那种类似的场景？” 　　“……滚。” 　　话音刚落，一个耳光狠狠扇到柏之清脸上，指甲刮破了眼下。 　　“手不疼吗？” 　　而柏之清神色不改，捉住了岐玉的手，遍吻他颤抖的指尖和手腕。 第5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抱歉，”他低声说，“我不该揣测……” 　　柏之清，衣冠楚楚的优雅绅士，贵族出身，学生会的会长，从礼仪到履历能力已无可指摘。 　　于是旁人很难想象到，他被谁扇了耳光，而后像信徒般虔诚温顺，以外套盖上那人的双腿，温声嘱咐对方处理伤口。 　　“怎么才能让你消气？” 　　“什么都可以吗？” 　　岐玉的阴郁是短暂的，他又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兴味的眼神。 　　往地面指了指，说：“既然你要道歉，会长，来帮我穿鞋吧。” 　　地上是一双黑色玛丽珍谢，鞋底是朱红色。 　　岐玉并着腿，坐在沙发上，柔白的双脚垂在一旁。 　　他肤白如雪，从大腿、膝盖到脚尖，无一不是珍珠白的色泽，莹润的，仿佛能揉捏出水。 　　见柏之清沉默，岐玉沉下脸：“会长不是要让我消气吗？” 　　柏之清一言不发，蹲下身拾起那双鞋。 　　居高临下的角度，被俯瞰睥睨，这位学生会会长依然是平日的神情，只是眼神微微有了些变化，他望着岐玉的脸，一双冷眼，睫毛在雪白的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微翘的唇……往下，是平坦的着黑制服的胸腹、裙摆……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年轻男人身材高大，衣着永远得体整洁，他生了一双斯文温和的眉眼，戴上金丝边眼镜，一眼就给旁人以王都精英的气质。哪怕此时他帮别人穿鞋，以这种羞辱方式道歉，也不让人觉得卑微……反倒叫人想起丛林里，某些大型的野兽。 　　岐玉觉得这场景很新鲜。 　　不生气吗。 　　他们两人都在彼此厌烦……柏之清偏要装作温和模样。 　　但不管柏之清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他都不喜欢。 　　“怎么这么慢？还不如我养的狗。” 　　岐玉低头，轻踢了一下男人的膝盖。 　　柏之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细嫩的脚踝此时还握在他手中，苍白细伶的一圈。 　　休息室的柔和灯光，像是一团浅淡的光晕，照亮了岐玉柔白的面颊……一张绝对罕见的美貌面孔，眉目深刻，神色兴致勃勃。 　　岐玉还以为柏之清忍无可忍要爆发了。 　　但男人镜片后的眼神仍然温和斯文，歉意地叹气，说：“抱歉。” 　　柏之清低下头，轻轻地捏着他的脚踝，将鞋子穿上了。 　　黑玛丽珍与柔白如玉的双腿，极其相称。 　　柏之清仍然圈着他白皙的脚踝，似乎是因为哨兵拿枪的关系，他的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指腹粗糙有茧，只是这么捏着脚踝，岐玉就觉得很不舒服。 　　仔细看，腿上已经有了一圈红痕。 　　他踢了一脚挣开，冷声说：“你不如狗。” 　　“你是说边绍元？” 　　“当然是他。” 　　“我实在好奇……你们的关系，只是主仆吗？”柏之清忽然问。 　　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 　　岐玉懒得理他。 　　门外传来了叩门和嘈杂声，是离开的其他学生会成员。 　　对话就此结束。 　　柏之清遗憾，轻叹说：“他们到了，我们下次再聊？” 　　他恢复了之前那种亲和的状态，与外面的其他人点头打招呼。 　　但见到从休息室出来的男人脸上有伤痕，学生会的众人不由得一愣，但这还不是事情的高潮，当岐玉的身影从门里踏出——且用看垃圾的目光看他，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疯狂交换眼神火花四溅。 　　——如果对面那个人是岐玉的话，一切都显得很合理了。 　　大小姐与很多人关系都不错，朋友到处都是，唯独对男友身边的男人态度十分恶劣。 　　尤其是校草、学生会会长。 　　但柏之清对岐玉的态度恰好相反……耐人寻味。 　　——报！！！校花生气了 　　——上次这么发火还是因为跟班不听话 　　——不得了，原来学生会会长对大小姐也…… 　　——他一直表现得很明显啊…… 　　——你不如说这个学校谁对大小姐没有一点想法（ 　　——跟班追上去了！ 　　在状态不稳定的病症患者情绪激动时拦住对方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边绍元还是这么做了——在他们直线的不远处就是一口深深湖泊，夜晚让灌木和草坪都染成漆黑，湖水犹如沼泽有坠落的危险。 　　边绍元怀里单薄的身体像是破风箱。 　　那么多人在场，却只有他察觉，岐玉不是在恼火。 　　“……我讨厌他。” 　　“我去揍柏之清一顿？” 　　边绍元心情复杂。 　　他厌烦看到岐玉这样的神态，不论有意无意，岐玉在影响他，他为岐玉的情绪化而情绪化。 　　气温骤降而潮湿，越靠近湖泊树林，草地湿气愈浓郁。他们身上沾满了草汁和泥土的湿气。边绍元不得不停在这片及膝的野草里安慰岐玉，但对方一句话也不再和他说，紧抿的嘴仿佛撬不开的蚌壳。 　　猛地，边绍元也被推开。 　　一阵踉跄。 　　岐玉撩了下额发，月下是一张光洁莹白、愠怒的脸。 　　但像是突然磁带卡壳，眼神动作一顿。 　　他看向边绍元，仿佛在看一处bug。 　　“你讨厌柏之清？” 　　“你才发现？” 　　“谁让你讨厌他了！” 　　岐玉有些生气。 　　你不该喜欢他吗？迷恋他，为了他甚至曾经撇下太子邝泉。 　　【难道是入侵者的影响？】 　　‘你确定柏、边这两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原著角色？’ 　　而不是被入侵者取代的2.0版本？ 　　【不好说。】 　　‘我的观察，边绍元与以前没什么区别，柏之清，我之前跟他不熟。’ 　　柏之清这一角色，对谁都表面温柔、得体，内里则相反，故意挑衅他快和太子分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符合原著的角色，很可能是入侵者。确认且成功抹杀入侵者，将奖励1000点积分。】 　　‘哨兵五感强化，容易发疯，他们几个都是哨兵，说不定有体质的影响。’ 　　岐玉好奇。 　　系统心想，你身为向导，精神状态也没有稳定到哪里去！ 　　“你得和柏之清保持良好的关系。” 　　回去路上，岐玉语重心长，拍拍他肩膀。 　　边绍元烦躁：“为什么？” 　　有些人的确更适合在伐木机里剖碎。 　　“他是学生会会长，得罪他不好。” 　　“但你每天都在得罪他吧。” 　　第一次见面就摆冷脸，对柏之清态度很差。 　　甚至，柏之清也来问过边绍元，他到底是哪里让岐玉不高兴？边绍元当时只冷笑不回答。 　　……岐玉本性就阴晴不定，本质上从没有对哪个同窗有过和睦态度。 　　他只与兄长亲近，旁人于他都是路人。 　　岐玉奇道：“我和你能一样？你只是一条狗。” 　　“物似主人型，你厌恶他，我能对他有好脸色？” 　　边绍元冷冷笑道。 　　“我可不管，刚才我说的你听见了？” 　　额头被弹了一下。 　　边绍元倒吸了凉气，只得闭了下眼：“知道了。” 　　岐玉冷嗤了声问他，明天有什么安排？ 　　边绍元一五一十解释明日社团的活动。 　　“全都推了，陪我到东宫。” 　　“与男朋友约会？” 　　边绍元问。 　　“你犯妒忌了？” 　　岐玉想着，校草目前还不能与太子约会，大概很心酸。 　　“没有。” 　　边绍元皱了眉。 　　校区遥远广阔，一些学生在学院内有自己的司机和轿车，岐玉不例外。 　　如鬼魅般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身前，岐玉坐了进去。 　　汽车缓缓绕过。 　　车窗降下。 　　岐玉倚车窗，枕着柔白手臂，朝他勾勾手指。 　　起风了。几缕长发像黑雾飘散，睫毛低低地翕动。 　　岐玉的眼珠像是昂贵精致的翡翠，比腕上的镯子更甚。 　　女士烟的雾气弥漫在眼前。 　　“你到了东宫，也得听我的安排。” 　　此时，他的眼神兴致勃勃。 　　边绍元心不在焉嗯了声。他又恢复正常了，但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歇斯底里发火，简直是一桶美丽炸药。 　　边绍元很少不听他的话，唯一一次受不了是因为对方想把他送给别人。 　　岐玉养狗是心血来潮，因而时常厌倦、反悔。 　　与此同时。 　　‘也许我可以把边绍元包装成见面礼物。’ 　　车上，岐玉若有所思。 　　【献给太子？】 　　‘bingo~’ 　　【不错。】 　　到时两两相望，彼此看进对方的心。 　　虽然作为主角受，邝泉的直男心是海底针。 　　岐玉抚掌：‘如果能顺利就很好了。’ 　　车厢内恢复沉默。 　　系统的警报程序出于开启状态—— 　　它对他有天然的警惕。 　　岐玉在原世界，曾把管理局逼得不得不出面干涉，在那种情况，他竟能让男主替他而死！而他没有任何悔过之意。 　　岐玉，在这个世界的下场是众叛亲离，目睹兄长死于政变，这与他曾经的伤心之事如出一辙。 　　系统猜测，他肯定是在研究如何既篡改剧情走向，又完成找出入侵者的任务。 　　但改朝换代，新王杀了旧臣……他如何让邝泉手下留情？ 　　岐玉男扮女装欺上瞒下，必定令直男邝泉心生厌恶！ 　　再见已是次日早晨。 　　安息日的王室内部礼拜，教堂深处弥漫冰冷的虔敬气息。作为女友出席，岐玉在人群前排，见太子邝泉与主礼人同行，众人诵读主祷文，为战争做祷告，烛火之中弥散深不可测的神圣……而岐玉对神无感，昏昏欲睡。 　　他的目光沿着主礼人、唱诗班男孩，到在邝泉的侧颜转了一圈。 　　青年阖眼做祝祷，俨然一位虔诚的信徒。 　　他仍然高大，消瘦，着白衣，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岐玉从人群退出，走到原来的位置时，椅子上已经多了一页信封。 　　——如果你想见我，夜里来找我吧。 　　入侵者的信与上次如出一辙，印刷体，纸张厚实，浆白色。 　　随处可见的信封和信纸，难以追溯源头。 　　【……又是他。】 　　百无聊赖的岐玉，也在这时瞬然恢复了神采。 　　兴致勃勃的，血腥的…… 　　像是野猫见到窗台鸟雀。 　　他抬手，在教堂的烛台将信当场烧了。 　　此时礼拜过去两个小时，已近尾声。 　　阿门颂与退堂式结束，邝泉睁眼，目光清明。 　　不远处，岐玉并没有离开，手里捏着一团火，不知说了句什么，牧师于一旁不知所措。 　　邝泉踱步上前，垂首拿过着火的纸页。 　　火焰灼烫，被他湮灭在水中。 　　他吩咐佣人处理，与牧师致歉，牵了岐玉的手往外走，忽然说：“你刚才一直在看我。” 　　“不能看？” 　　“别人也在看你。整个教堂，所有目光都落在你身上，唱诗班的男孩因为你走神抢了拍。” 　　还有你带过来的那个跟班。 　　“殿下很不专心。” 　　岐玉侧头笑他。 　　邝泉不否认。 　　室外，低垂云层阴沉，但光仿佛只聚拢在回眸的岐玉身上，但他顾着对教堂门口的花投以注意。 　　此时贵族们与太子邝泉点头，眼神也看向他身边的黑发美人。 　　“我烧了一封信。”岐玉解释刚才的事，“不知道是谁写的。” 　　一个混在人群之中，在礼拜祝祷时同样走神的男人。 　　邝泉皱了眉：“信？” 　　他的反应十分自然，不似做伪。 　　岐玉若有所思，搪塞解释了是情书，之后不再提及。 　　从东宫教堂到寝宫，路途不远。在岐玉身旁，一左一右都是身段高大的青年。边绍元从进入东宫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话，他不信神，就连朗诵主祷词时也不发一言，此时冷着脸，无聊得浑身都快发痒，只偶尔转过脸看一眼岐玉。 　　他生得冷俊英气，站在那里无需修饰就是个黑发高挑酷哥，又与岐玉姿态亲密，以至于东宫诸人也不禁猜测他俩的关系。 　　【叮——】 　　【请完成任务：在太子面前欺负校草，令太子心生厌恶，暗忖原来“女友”如此恶毒！】 　　话音刚落，岐玉就应了句“知道了”。 　　一回身，他停下脚步，叫住边绍元：“冷吗？” 　　太子不喜酷暑，以至于东宫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宛如冰窖，来往的佣人们全都穿着长袖长裤。 　　边绍元：“还好。” 　　岐玉故作惊讶：“是吗，把你的外套脱了给我穿吧。” 　　“……” 　　边绍元这才发觉是在捉弄他。 　　但是…… 　　在男友面前，穿其他男人的外套？ 　　岐玉拿了他的外套，穿上了。边绍元沉默不语，余光里，他瞥见太子脸色很不好看。 　　“为什么非要穿他的？你经常穿他的衣服？” 　　邝泉冷声问。 　　过于宽大的牛仔外套，穿在岐玉身上，宛如男友风的oversize。 　　衣服上，大概还残留着男人的气味。 　　【任务完成。】 　　岐玉不以为然：“没有经常，只是偶尔……我还给他了，生什么气？” 　　外套又被甩进了边绍元怀里。 　　边绍元拿着外套，发觉上面已经沾染上了一点幽幽的花香。 　　……岐玉的气味。 　　寝宫内部古朴壮丽。绕开一处山雀泉水屏风，邝泉一言不发，领着岐玉进了里侧的卧房。 　　边绍元止步于门口，望着岐玉的背影远去。 　　佣人们以宾客的规格招待他在另一处休息，温言细语。 　　他沉默，任凭茶盏在手边逐渐发冷。 　　边绍元深知，自己是一只被勒在主人身边的狗。 　　在进入贵族学院之前，他只是贫民窟的无名混混，品行不端与枪械为伴。 　　一旦岐玉不在视线之内，他心里涌动的恶意就又溢了出来。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边绍元默然仰头盯着烟圈。 　　直到……他收到了岐玉发来的短信。 　　——过来东苑。 　　与此同时。 　　一见到邝泉从办公区出来，副手就上前报了岐玉的位置。 　　“东苑？” 　　“是，刚过去了。” 　　副手低头。 　　眼前再次浮现那位美人与自己搭话时的笑靥。 　　邝泉猜岐玉大约是在东宫待得无聊，到那边的院子去了。 　　整个东宫仍保留着大部分中式布景，步行许久，院子深处，一抹樱树浅浅遮掩的身影拢在日光之下。 　　走近的刹那，对方也抬头。 　　二人对视，都皱了眉。 　　副手不得不低头，因为感知到身旁，年轻储君身上的无形的戾气低压。 　　“那位……”副手嗫嚅问。 　　邝泉拂袖而去，轻蔑地打断：“不知所谓的东西。” 　　边绍元挑了下眉，询问身边的佣人，低眸说：“岐玉不在这里？” 　　“他到另一边去了。” 　　佣人轻轻摇头。 　　他们，都以为能在东苑见到岐玉。 　　与此同时，东苑的厢房，一处软塌，一瓶暖酒。 　　岐玉小酌半口，快活赛神仙，陡然厢房门打开，闯入了一抹人影。 　　身材高大，瘦削，苍白俊逸的样貌，疾步而来。 　　片刻后，邝泉坐在榻边，垂眼问：“玩得很开心？” 　　眼中已萦绕几分恼意，语气却仍勉强维持平静。 　　见他出现，岐玉心中诧异。 　　校草与太子相遇，本该是彼此欣赏。 　　是因为“岐玉”换了人，还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位“入侵者”？ 　　岐玉为难道：“还好吧，没有很开心。” 　　“你安排他和我见面，为什么？” 　　“我就是好奇……你真的不喜欢男人吗？” 　　邝泉气笑了：“是谁跟你说这种谣言？” 　　今天甚至还当着他的面，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没有，我瞎猜的。” 　　岐玉这句回答更像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事实也是。 　　但下一刻，思索就被打断了。 　　有人陡然捏住他的下颌——毫无征兆吻了下来。 　　他们都没有闭上眼睛。 　　颤抖的睫毛比洋娃娃的更长，接吻时，不由自主地拂过了脸颊，双手探入到浓密黑发，邝泉低头，略微分开一些——摁住了岐玉的挣扎，重新与他吻在唇上。 　　被强硬地含着唇吮咬，不容拒绝……像蚌壳被撬开，舌尖被勾着吻。 　　这具早已近乎成熟男人的身体，唇，双手，腰腹、器官，都在身体力行证明他的喜好。 　　【原著有一定证据可以说明，邝泉存在某种厌恶同性的心理，是源于竞争感。】 　　【他的择偶观从来不考虑同性。】 　　【他在《克雷斯学院》原著的形象是一个被同性爱慕的主角，大部分出场都在旁人的视角，心理活动很少。】 　　系统的旁敲侧击，岐玉无暇关心。 　　他的裙子很短。 　　起初是因跨坐姿势撩起，后来是……一只戴着冰凉昂贵腕表的右手。 　　岐玉被吻得呼吸急促，这时陡然推开他。 　　好险……差点被发现。 第6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邝泉漆黑的眼瞳，依然染着情迷。 　　但对视了一瞬，邝泉就挪开了视线。 　　岐玉被弄得乱糟糟的，衬衣少了个扣子，一张晕晕乎乎的小脸，没骨头似的半趴在他身上。 　　跨坐的姿势，一对雪白紧致的腿分开半跪在两侧，明晃晃地与他的腰抵在一起……有种情涩的放荡感。 　　……看着瘦，捏上去却有些丰润的肉感。 　　“我想去见哥哥了。” 　　岐玉倚在他肩上，低声说。 　　“嗯，”邝泉问他，“你以后周末都到东宫来？” 　　“我哥在的话，我会过来的。” 　　邝泉垂下眼，叫佣人进来，带岐玉去换了衣服。 　　至于他自己，仍留在软榻上，慢慢点了一支烟疏解。 　　珠帘沙沙作响。 　　不远处，一抹幽怨身影。 　　岐玉抬了头。 　　在珠帘后，边绍元朝他投来了凉凉视线。 　　岐玉停在门前，抬头撩了下弄乱的鬓发。 　　一看就是被男人吻过，胭红的唇被弄得洇湿，还喘着气。 　　在那间厢房里，与男友的激烈的吻。 　　“你身上都是檀香的气味。” 　　边绍元皱了眉。 　　“嗯？随便吧。你等下跟我一起回去。” 　　他不以为意。 　　“你去哪？” 　　“见我家里人。” 　　岐玉说。 　　他语气里有些雀跃，是因为与家里人见面。 　　此时再将边绍元放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 　　系统很爱掺和主角的感情线……在他看来太刻意了。 　　【我只是着急，这些人里很可能有外来者，你不觉得可怕？！他一直扮成主角的模样出现。】 　　岐玉被它这么一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自己刚才吻的是入侵者，对方得是什么反应？ 　　‘现在你认为谁是入侵者？’ 　　【我怎么知道？撇去剧情不谈，目前为止，他们的角色人设都是符合原著的，你自己也想想吧。】 　　岐玉一看到系统纠结就觉得好玩。 　　边绍元，签了仆人契约对岐玉有求必应，即便不耐烦也会忍耐，目前与太子见了面，感情状态不明，可能在嘴硬。 　　邝泉，太子，深柜直男，与女友偶尔有往来，关系说不上亲密，对男的暂时没有表现出兴趣，也可能性趣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柏之清，学生会会长，斯文败类，与太子是旧识常常往来，对岐玉偶尔有些针对，但吻手又很古怪。 　　系统烧了脑……这三个人，究竟谁才是入侵者？ 　　或者他们都不是…… 　　“怎么今天到东宫来了？” 　　见到弟弟的刹那，岐闪有些惊讶。 　　岐玉踏进门，叹气说：“太子邀请我过来这里的，哥，见你好难啊。” 　　“你们在约会？” 　　“可能吧？我不知道。” 　　“如果太子不喜欢你更好。” 　　岐闪眼中掠过晦色。 　　岐闪很爱他唯一的弟弟。 　　他们已经没有父母，只能彼此相依。 　　贵族与王室的婚事是惯例，从来不允许当事人拒绝。 　　但等到宫廷变革爆发那一日，邝泉不会再是太子，岐玉也将重返自由。 　　他将公务室的下属迁走，只余下他们二人。 　　岐玉枕着他的腿，与他闲聊学校里的事。 　　自然不能与他说入侵者、剧情之类的事……系统不允许。 　　他只能说，学校出了奇怪的事件，学生失踪昏迷，一把刀失窃再还，有人给他写了信约见面。 　　岐闪：“听起来有些古怪，你先休学一段时间。” 　　“太夸张了，哥，没有人死。” 　　岐玉也心想，兄长的直觉一向很准。 　　兄弟之间无需多言，对话提醒都很直白。近来王都风波不断，不必多说，岐玉也知晓这是何意。书上也写了，一月余后就将发生政变——但是，岐闪所在的阵营失败了，太子邝泉上位成为新王，有的旧臣死于更新换代，岐闪是其一。 　　……怎么才能在不被系统惩罚的前提下，阻止邝泉杀死旧臣？ 　　也许得借助入侵者导致的混乱。 　　岐闪低头：“心情不好？” 　　“学业繁重想退学……” 　　岐玉恹恹地回答。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觉醒成了向导——以后还得和哨兵搭配。 　　“宝贝可以不上学。” 　　岐闪不婚立过遗嘱，家里的爵位和钱，未来都是岐玉的，养他绰绰有余。 　　“算了……念完再说吧。” 　　“我记得你有仆人，如果他们不能给你分担，有什么用？” 　　“我就一个仆人啊。” 　　“太少了，我晚点找几个男佣伺候你。” 　　岐闪眉头一皱。 　　岐玉没当回事，他已经困得不行。 　　Zzzzzzz…… 　　今晚还得与入侵者见面…… 　　边绍元蹲在门边，百无聊赖了很久，这时起身朝他们抬头。 　　门开了，走出来一对兄弟。 　　先出来的是岐玉的兄长，王廷近臣，国王的副手。 　　边绍元见过不少次这两人的相处，岐玉对他有种过于明显的亲近，以岐玉的性格，实在很有反差，甚至有些奇怪。 　　此时岐玉下了台阶，回身挥手与兄长道别。 　　岐玉与边绍元返回克雷斯学院。 　　“不出去玩吗？” 　　边绍元问他。 　　今天是周末，不少学生申请出校了。 　　岐玉摇头。 　　今晚他还得与入侵者见面。不出意料的话，第二场凶案近日也将在学院出现。 　　但凶手薛理入院昏迷…… 　　凶案还会发生吗？ 　　入侵者阻止了薛理犯案，然后呢？ 　　东宫的黑色卡宴，缓缓驶向克雷斯学院的方向。 　　岐玉将注意力重新聚集于各路主角，分析了一通今日太子、校草的表现。 　　根据管理局的数据，入侵者通常都取代一个主要角色的意识，以此来紊乱剧情。 　　也就是四选一。 　　此时，边绍元双手叠在脑后，仰着脸，面无表情。 　　边绍元长在街头，缺乏拘束，缺乏神情的时候，给人印象像是一头刚长成的狼。 　　他对他人视线很敏感，一下子发觉岐玉在观察他。 　　边绍元扭过脸，俯身朝岐玉凑近了些许。 　　“大小姐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的眼底闪烁着，仿佛十足希望得到主人的指令。 　　他今天在东宫待得快死了，再不做点什么就要发疯。 　　岐玉答非所问。他有些郁闷：“今天去教堂的人太多了。” 　　长达两个小时的礼拜，没有任何监控，贵族、牧师和唱诗班成员来去，加起来上百人。 　　对这种事，边绍元一向很敏锐：“你烧的东西，不知道是谁给你的？” 　　“嗯，一封信。” 　　“写了什么？” 　　“一些奇怪的话。” 　　岐玉直到这时他才诧异起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原来入侵者是个跟踪狂神经病啊？有点意思。 　　【……】 　　你才发现吗。 　　边绍元嘲弄：“你那位男朋友，竟然能让你在东宫教堂收到不喜欢的东西，这是他的过失。” 　　系统：【……】 　　校草怎么酸里酸气的？ 　　岐玉疑惑：“你很讨厌他？” 　　边绍元沉默半晌，还是皱了眉实话实说：“我看到他就恶心。” 　　岐玉：？ 　　【如果剧情与原著产生巨大差异、感情线消失，问题很严重！】 　　‘喂，我总不能摁头让他们谈恋爱吧？’ 　　【他们之间肯定出了一个入侵者。】 　　【你知道爱情是灵魂的吸引，当某人已经换了个芯子，爱情自然无法展开。】 　　一个数据程序罢了，竟然夸夸其谈人类的感情。系统说得好像它能理解什么是爱似的。 　　‘好吧，我这就去检查。’ 　　他回头就恶声恶气嘱咐边绍元：“你不能讨厌我男朋友，听到没有！” 　　边绍元：“……” 　　岐玉十分情绪化，刚才还有点纳闷，一瞬间心情又好了起来，带着自己的狗狗下车回学院了。周末，学院大部分人都没有课程，到了二三学段，哨兵和向导学生都开始接受短期训练。 　　岐玉也是预备班上的一员，作为向导，他从下周开始就得开始抚慰哨兵了。 　　边绍元是哨兵。据他所知，报名与岐玉同队的哨兵们已经排到了三位数。 　　路边的石子一下子都格外碍眼，被他一脚踹飞。 　　到学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边绍元被打发去定晚餐，岐玉在顶层餐厅最好的观景位置，兼职的服务生脸红红声如蚊呐问他要不要来一份冰淇淋球。 　　冰淇淋到了，也瞥见了一位熟人。 　　“会长，你的脸不疼么？” 　　柏之清领着一群新生，恰好到顶层聚餐。一转头，就见到窗边座位的邪恶美人。 　　一份幸运的冰淇淋球，正被岐玉分尸。 　　岐玉回眸，翡绿的眼瞳朝他眨了眨，无辜至极，但却非要提起柏之清被打的两个耳光……还是当众。 　　柏之清神色温柔：“岐玉，你在吃晚餐？好巧。” 　　在他眼下，还残留着被指甲划破的伤痕。 　　新生们大受震撼——他们早就听说过会长和校花之间的爱恨情仇，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见到岐玉了！ 　　气质微妙，阴郁、神经兮兮…… 　　哪怕，岐玉此时浅笑着，眉眼弯弯，身上散发的危险气质却难以忽略。 　　样貌气度殊然的美人，无论在哪都是视觉中心。新生们已经鬼迷心窍走不动道了，很快也发现会长柏之清似乎同样没有离开的意思，转头就问服务生这里是否有位置好且能坐得下多人的卡座。 　　服务生脸红红解释“大小姐……哦我是说这位客人的位置是最好的”。 　　这里能俯瞰整个克雷斯西区，山林，落日的湖泊，黑白群鸟。 　　柏之清看向他：“抱歉，岐玉，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吗？” 　　岐玉答应了，因为他打算认识新生。 　　这一批新生里，有一个原著主角。 　　但逐一打量了每一张脸，竟然没有找到对应的人。 　　“你们这一批全都返校报道了？”岐玉问了对面一个长发男。 　　长发想了想：“还有一个人……叫薄飞星？我记得他第一天返校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果然。 　　薄飞星是个怪胎，不来学校也正常。 　　目前为止，四个主角，就只差他没出场了。 　　有必要与薄飞星进一步接触了解。 　　岐玉询问了新生们关于薄飞星的信息，得到的回答都模棱两可，明显这些人与他不熟。 　　柏之清：“你想找他的话，去东宫比在克雷斯找容易。” 　　他语气淡淡，口吻自然，但镜片后的铅灰双眸，莫名有种探究的意味。 　　“我没在东宫见过他。” 　　岐玉心想，干脆下次找邝泉联系那个人得了。 　　薄飞星是邝泉同母异父的弟弟，金发混血模样的新生。 　　柏之清如果也对薄飞星感兴趣，那是最好。 　　在原著里，柏之清对主角们一视同仁，都很有兴致。 　　与斯文温雅的外表不同，柏之清道德感极其低，插足了两次主角团恋情，说是小三攻也不为过。 　　他想要的，喜欢的，抢也要拿到手。 　　这时边绍元也过来了。众人一转眼就见到一个高大帅哥落座，冷眼薄唇，渣男长相，是贫民窟校草，不由得继续疯狂交换八卦眼神。 　　他饭都没吃，刚才主动去二层的餐厅买了现做的一款奶油冷饮，这时候才上楼。瞥见一堆新生，柏之清坐在岐玉身旁，他扬了眉说：“好巧。” 　　不怎么客气的语气。 　　但对着岐玉，他又是另一幅面孔，低头说：“刚做的，快点吃不然等下就化了。” 　　岐玉双手捧着脸，有些心烦，睫毛一掀说“你闭嘴”。 　　边绍元忍气吞声，在他身边坐下，拆了地下那个排队超久的新品店的雪山奶油冷饮，插好吸管和勺子放在岐玉手边，烫好了岐玉的碗筷还仔细折好了吃完饭要用的纸巾。 　　新生们：？ 　　——校草以前被大小姐欺负，还很不服气，现在倒是……啧啧 　　——《大小姐驯狗记》连载中！ 　　——蛙趣，校草一直盯着大小姐看，旁若无人……这要是让太子知道还得了？ 　　陡然，柏之清语气认真地做建议：“你照顾岐玉有心了，不过他胃不好，得少喝这些饮料，以后还是少买。” 　　新生们：！ 　　这什么大房正宫语气？？？ 　　边绍元眼皮也不抬，冷笑说：“我和他认识比你久，不必担心，他最多一周只吃两次冰的东西。” 　　正面目睹修罗场，新生们忍得脸都僵了眼角抽搐，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那位坏脾气大小姐—— 　　岐玉，正神游天外，凝视窗外夕阳和群鸟。 　　对男人们的争夺，表现得兴趣缺缺，或者说压根没注意到。 　　几秒后岐玉才抬了头，朝服务生说：“给我樱桃朗姆酒。” 第7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晚餐到了尾声。难得一遇校花，还是近距离，新生们都磨磨蹭蹭不愿意走，扯了各种话题在桌上待着，眼神不住地往岐玉身上瞟。 　　微醺的美人，眼神朦胧，少了往日的些许攻击性，偶尔困了似的眨眨眼。 　　在场除了他之外没人饮酒，只看着他一杯杯喝掉。 　　一只男人的手摁住了他的酒杯。 　　“你今晚睡宿舍？” 　　岐玉在学院附近有一套房子，偶尔也在那边睡。 　　他抬头看边绍元：“不然呢。” 　　“挺晚了，我送你。” 　　“现在才七点。” 　　你也知道现在才七点……就喝成这样。 　　边绍元没松开手：“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岐玉不情不愿，但还是被拎走了。 　　边绍元比他高大得多，轻松地半搂着他往外走。 　　柏之清买单，与新生们道别，歉意地笑了下说他去送岐玉回宿舍。新生们遗憾于不能看到接下来的修罗场了，心想醉酒的美人向导和他的两个哨兵……哇塞。 　　但也有新生不太放心：“岐玉是回独立宿舍，是不是不太方便？”他其实是想说这不安全。虽然这是在学院里，但万一真有什么就麻烦了。 　　岐玉回眸笑：“没事的。” 　　新生：。 　　也是哦，岐玉的暴力事迹全校闻名。 　　下了电梯，岐玉吹了风，酒醒了些，柏之清跟在他俩身旁，开了车门，十足绅士。 　　他听到系统巴拉巴拉地说话，被吵得不行。 　　【你今晚得去见入侵者，怎么喝了半斤酒？】 　　‘我没醉，没有……’ 　　【……】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他和柏之清。 　　柏之清坐在他左边，轻笑说：“岐玉，喝醉了？” 　　岐玉生气了：“都说了我没醉！” 　　边绍元坐在他右边，嘲笑道：“看着不像。” 　　“酒鬼都说自己没喝醉，岐玉，在外面喝酒要小心。”柏之清劝解。 　　只有一点点醉罢了，绝对不影响任何事。 　　岐玉不想理他们，下了车，独立别墅宿舍之前有铁栅栏门，他去滴卡，肩上搭了一只手。戴玉佛珠，骨节明晰修长，男人的手。回眸时，柏之清似笑非笑。 　　他没说话，柏之清也不言语，只是低头与他对视。 　　沉默仿佛是某种语言。 　　柏之清本就是一位穿西服的野蛮人，之前还故意提他的伤心事报复他。 　　岐玉警觉：“你想干什么？” 　　柏之清浅笑：“提醒你放错卡槽。” 　　？ 　　还真的放错了。 　　岐玉诧异：“我只是没有看清楚。” 　　柏之清没再说什么，离得近，他闻到岐玉说话时的气息，一股樱桃混合奶油冰淇淋的甜味。 　　闻上去是甜的，但还是烈酒，尝到嘴里，大概仍是辛辣的，像吞刀子。 　　边绍元见他们磨蹭许久，挑了下眉，上前夺卡刷卡，拎着岐玉送进门里，哐当从外面关门。 　　“有事联系我。” 　　他在外面说。 　　岐玉没有理他。 　　天色已晚，他上楼洗澡。 　　浴室，衣服掉了一地，没力气捡了，反正也是边绍元收拾打扫。 　　岐玉一喝酒了就实在很容易困，太想去睡觉了，但系统催着他去与入侵者见面，不得不从浴缸里出来。这时候困倦就融化变成了不爽。 　　等到了茶艺室，已经是八点多快九点的时候了。当初信件上并没有提及时间，但岐玉是在茶艺课被盯上尾随的，这么看来，见面大抵指代的就是茶艺课的时间。 　　茶艺课要么是中午到下午，要么是傍晚到晚上。 　　克雷斯的夜课时间是19:00-21:00。 　　现在过去差不多快下课了。 　　【切记，好好说话，别让他发火把秘密抖出来。】 　　‘被曝光都是早晚的事……’ 　　【不能影响现在的剧情！】 　　岐玉不情不愿。 　　他才不乐意受入侵者的威胁。 　　那个人是谁。 　　是他身边的某人吗…… 　　茶艺室在教二。岐玉到的时候，楼道茫茫漆黑，灯开却不亮。 　　很像是某种恐怖氛围。太暗了，他四处张望，但看不清楚。 　　而此时某处，有一双眼睛正静静睨着他的背影。 　　茶艺室在顶楼走廊最里侧，岐玉转头上了楼梯。 　　哒，哒，哒。 　　缓慢的脚步声…… 　　有人跟在他身后。 　　岐玉旋即停下，没有贸然转身。 　　那人仍朝他的方向走来，不疾不徐。 　　陌生青年的嗓音，声音沉沉。 　　“为什么装女人？你是有性别认知障碍，还是为了你那个太子男朋友？如果被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轻慢淡笑的口吻。 　　这声音，不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 　　二人身处漆黑的楼梯，即便对视也看不见彼此，唯独前方有楼梯间渗入的一柱月光，岐玉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回了身借着月色朝对方瞟过去。 　　昏暗光线里的隐约人影，高大的男性，穿了一身黑。 　　几乎难以看清五指的室内，月光隐约，而对方戴着兜帽，脸上是一张面具。 　　像是一类南边小镇，民俗节日的地方神祇，黑红相间的面具，掏空的眼眶，弯曲尖利的鼻子，嘴唇画得夸张，似笑非笑。 　　对方在矮两格台阶的位置，不知为何停下了刚才的问句，而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像野兽看到了突然出现的猎物。 　　青年慢慢走上前，将他逼近到了墙边。 　　“抱歉，大小姐，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别生气。” 　　青年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像是拟音，大抵并不是真实的音色。 　　“不回答吗？”那人迫近了，挑起他一缕长发缠在指间，低声问，“留长发，穿裙子……你这模样，太子大概非常喜欢吧。” 　　嘴上说道歉，但他的口吻听来，却像是在恶意捉弄。 　　【忍一忍。】 　　系统提醒他。 　　无人上课的教学楼，夜里是不开空调冷气的。不过待了几分钟，岐玉便觉得四周热意，何况他被一个男性堵在墙边，身体几乎黏在一起。 　　……很热。 　　后背，大腿，都浮起了一层黏汗。 　　对方身材比他高大许多，轻松地将他挡在墙壁和胸口之间。 　　夜里，湿热的皮肤，隔着布料也能感到灼烫温度。 　　他的视角——岐玉仰头盯着他，神色不虞，额角已经沁出了一滴汗水，发丝弯曲地黏在雪白侧脸，像湿了的融化奶油。 　　嫩生生的。 　　今夜，少年穿了一身红裙，在月光之下，露着肩膀，就像夜里明晃晃的一颗红苹果。 　　现在，被他捡在手里了。 　　方才岐玉回头的那一幕，就像昏昏欲睡电影里，镜头第一次指向了女主角，张扬得凌厉的美貌，睥睨的眼神，叫观众在一瞬间驱散睡意坐直了身体。 　　“你身上好热，放开我。” 　　岐玉恹恹说。 　　这就热了？ 　　青年本想再说几句，但他一低头，忽地瞥了眼，无意地见到少年领口衣襟下的一抹粉白，呼吸起伏。 　　好像……是有点热了。 　　他挪开眼，自己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岐玉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靠着墙打量他，也才回了那个问题：“因为很好玩。” 　　穿什么样的衣服，用什么类型的身份，对岐玉来说都无所谓，何况把所有人骗过去本就很有趣。 　　比如眼前这个男的。 　　“你是在嘲讽我？” 　　“你觉得是就是吧。” 　　空气里，飘着一点樱桃和冰淇淋的气味，混杂了酒精，令人浮想。 　　一只有力的手陡然捏住了他的脸，不怎么客气的。 　　雪白、潮湿的皮肤，被揉捏着印上红痕。 　　令人幻想少年冷着脸，却蜷起腿湿了眼睛，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一旦我说了出去……” 　　青年笑着问道。 　　“是啊，很怕。” 　　说完，岐玉猛地一拳挥出，恶狠狠砸在他身上，将他推倒。 　　“你别太贱了，我穿裙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是要威胁我吗，让我做什么？讲重点吧，扯一堆废话。” 　　少年恶劣地踩着他的手背，仿佛看到了好笑的东西，笑着像碾烟头似的故意踩了下去。 　　青年愕然了一瞬，倒吸了口凉气，也起身摁住岐玉的手臂，低声说：“大小姐，你打人还挺疼。” 　　如传闻那般，一个神经质疯美人。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了安保的警报，连同纪律委员系统邮件的提示音一起突兀响起。 　　岐玉怔住。 　　又有事故发生了？ 　　压在他身上的、黑衣服的青年，此时俯身，忽地对他问：“你的腰怎么才这么一点，真的是男的？” 　　他捏着岐玉的腰，就那么一小圈。 　　而且皮肤很嫩。 　　大腿倒是肉肉的…………不是调笑的意味，而是疑问。 　　岐玉反问：“我是男的你都这么好奇，你是同性恋？” 　　“我是直男。”一股正经男人的语气，青年冷笑了声说，“剩下的事，下次再说吧。” 　　压着岐玉的灼烫的身体突然一空，他一抬头，瞥见那抹身影已经隐入到了黑暗里。 　　岐玉的腿有点麻了，光脑一开，走廊方才被照亮了半边，他往楼梯一瞧，人影已如鬼魅消失无踪，唯独安全通道的绿色字样闪烁着。 　　他旋即打开邮件，学院提示最高级警报，内容晦涩不祥。 　　奇怪了，这个时间点，不应该是第二场学生被吊死的案件…… 　　岐玉的好奇心一瞬间点燃——入侵者刚才就在自己身边，现在却出事了，那是谁干的？ 　　【所以，入侵者是谁，你有眉目了吗？】系统十分震撼于他打了入侵者，别说被曝光秘密了，搞不好会被第一个杀掉！ 　　但它也知道岐玉就是这种性格，去见面之前，大概已经想着怎么先杀了入侵者。 　　‘做排除法就是了。’ 　　说着，岐玉一边往外走去汇合，一边给主角们发信息。 　　‘群发查岗。’ 　　【？】 　　——[你在哪，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30秒内发有拍摄时间的自拍，快点！] 　　【……】 　　【你太搞笑了，谁会理你啊？】 　　十几秒内，光脑叮咚作响，迅速收到了回复。 　　系统：【……】 　　柏之清此时在学院高级餐厅聚餐，众人见他看着屏幕笑了，奇道怎么了。他叹气说：“被查岗了。不好意思，你们可以配合一下我拍照片吗？下次请大家吃饭。” 　　都是熟人，他们对视了几眼，好事者揶揄问：“是谁啊，难道是……岐玉？” 　　熟人们都看得出来，他对那个有点疯的美人很感兴趣。 　　柏之清笑笑：“现在不方便说。” 　　众人秒懂：“哦~~” 　　于是，岐玉收到了一张自拍式合影，带了时间，就在几秒前。 　　[岐玉，我在和从塔回来的几个朋友吃饭，（实时位置），他们都是克雷斯毕业的，也认识你，有空我们可以聚一聚。刚才安保系统发了信息，我过去看看，你还在学院里吗？] 　　ok，这位可以pass了，甚至有证人。 　　边绍元则发了张急急忙忙睡衣都没穿整齐的浴室照，一连发了好几张，有一张还是腹肌都看不到背景。 　　[我在你的房子里，二楼浴室，刚才在洗你的衣服，洗完顺便洗了澡，就我一个没别人。] 　　岐玉皱了脸，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污染了。 　　他说：“打视频，让我看看。” 　　边绍元秒接通，心情有点复杂。 　　他一收到信息就马上关了水拿浴巾，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查岗……虽然他俩是主人与仆人的关系。 　　就在刚才，他被使唤上门，正在洗岐玉的衣服。 　　边绍元边套衣服边拍，结果岐玉还是不满意。 　　视频里，岐玉的小脸比北风还冷。 　　……故意玩他吗。 　　“给我看浴室。” 　　边绍元太阳穴突突地跳，忍着气把光脑转了一圈：“好了吗？大小姐还想看什么？” 　　“狗不要给我发腹肌。” 　　“我他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急着发没选好。” 　　边绍元气急，耳根都红了。 第8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嗯，这位也没有入侵作案时间。’ 　　【……】 　　除了不认识的薄飞星之外，目前唯一一个没有给他发照片的就是太子邝泉。 　　但他理论上是最不可能的，一个疑似直男，啵也打了腿也摸了。 　　岐玉面露疑惑，给他发了个问号。 　　此时岐玉已经走出了教二楼，抬头一看，远处噪音阵阵，警察、直升飞机、各种学院的王室的安保人员和车辆涌入校园。 　　十来分钟之后，岐玉见到了柏之清。 　　“太子遇袭？” 　　“是，现在学院和王室正在处理这件事。” 　　柏之清摘了眼镜，随意地擦了擦。 　　男人朝他走近，搭着岐玉的肩膀说：“你别担心，太子有事的话，消息应该传出来了。” 　　岐玉没有察觉他的语气有些遗憾。与他不同，岐玉只是觉得很诧异。原著提过这件事吗——邝泉在克雷斯学院遇到袭击？ 　　【没有。】 　　‘这是剧情之外的事？’ 　　【入侵者导致的蝴蝶效应。】 　　邝泉也是克雷斯学生。王室是学院最大的股东，年轻的王室成员基本上都在这里就读。他在学院里有单独的一栋住所，如果返校上课，有时就在那里休息。 　　今晚太子到了学院，进了别墅，之后就发现了袭击者。 　　如今是袭击者逃脱之后的半小时。 　　学生会的成员这下子又不能睡觉了，更麻烦的是所有人都得提供不在场证明。 　　别人都还算好办，但案发时间段，岐玉和入侵者在楼梯口大打出手——没人能证明他当时在哪。 　　除了入侵者。 　　“这里怎么了？” 　　柏之清低头往下瞟。 　　轻薄的红裙之下，膝盖往上几寸，大腿的内侧，隐隐一道指痕。 　　像是被谁不知轻重地捏过，膝盖上还有撞到的痕迹。 　　“不知道。” 　　岐玉随口搪塞，他自己都没看一眼。 　　这不是重点，他现在得解释自己刚才在哪。 　　行政楼有一间休息室。此时边绍元在附近翘首以盼，等来了岐玉，他分享了一些新消息：“袭击者不一定是学院内部的人，今晚他来学院很多人都知情。” 　　“你脸红什么？” 　　“……” 　　边绍元深吸了口气，突然被打岔不知道说什么了。 　　眼前，少年歪头瞥他，但对太子遇袭的事，似乎也不是很有兴趣。 　　等他与王室的工作人员见面，说起不在场问题，大家都知道岐玉的身份，当然不可能是袭击者，不过还是走流程问了一句。 　　“我在教二楼，有人约我去那里，没有监控。” 　　岐玉这样解释。 　　……怎么听起来像约会？ 　　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小做尴尬：“对方是谁？” 　　“不知道。” 　　“……” 　　“今晚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还有谁？” 　　岐玉反问他们。 　　入侵者肯定不会说自己去过教二楼，如果对方没有参与到太子袭击案，必然也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工作人员犹疑了半晌，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这时门被轻轻叩响，一位王室管家进门，西服革履，一句话便将岐玉从他们手中带走——“这是殿下的吩咐”。 　　室外，学院灯火通明，一个黑发支棱的高大青年立在门边，上半身穿了件松垮背心，拿了支烟在那儿抽着，像是已经等得不耐烦。 　　不必看也知道是自己的狗。岐玉没说什么，只在边绍元投来视线走近的时候示意他回去。 　　“太子叫你过去？” 　　边绍元挑起一边眉毛。 　　“嗯，你等我信息。” 　　“行。” 　　西区，距离湖泊稍远的一处豪华别墅，这里是邝泉在学院里的住所，高耸的巴洛克式的建筑，在夜里，草坪宛如流动的暗绿颜料，随意地点缀着喷泉和动物雕塑，铁门外已经停满了各种安保车辆，戴着耳麦的保镖们四处走动。 　　所有人悄无声息，因为太子邝泉厌恶吵闹。 　　被管家领着的岐玉，很快被送入了别墅深处。 　　卧室的白漆门半敞。 　　一位在窗边捏着雪茄的、高大消瘦的年轻人。 　　落地窗的夜景成为一抹背景，抽着雪茄，吞云吐雾，站在那儿的白衣年轻人，乍一看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我以为你得躺在床上。” 　　岐玉有点失望。 　　如果太子死了，岐闪就能活到结局。 　　邝泉抹去雪茄灰，在他身旁坐下：“袭击者一进来就被发现了，没发生意外。就是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 　　“开枪了？” 　　“嗯。” 　　听起来像是一桩单纯的、袭击王室成员的案子，也许根本与入侵者没多少关系…… 　　岐玉不禁浮想联翩。 　　“是你们家在搞恐怖政斗？”他又问。 　　“大概是。” 　　邝泉语气平静。 　　他不是第一次第二次遇到这种事了。只是学院吓了一跳，生怕太子死在这里。学生会在克雷斯学院有着近乎半个管理机构的意味，像未来机构的一些缩影，一出事，所有成员都动了起来。 　　他知道岐玉是纪律委员，与今晚的事也有些沾边。 　　“你今晚在哪？” 　　“你怀疑我？” 　　“不是，我只是问你在哪。” 　　“都说了我在教二，有个奇怪的信件约我过去。” 　　岐玉说到这厮就无语。 　　“我晚上要回宿舍，你找我是为了……” 　　腿上微微一凉。 　　属于男人的微冷手指，轻轻摁在了一处皮肤上。 　　不是一道，是两道，靠近大腿后侧的部分还有指痕。 　　胭红的。 　　被捏揉过。 　　指腹轻轻蹭着这两道痕迹，拇指和食指的痕迹刚好吻合。 　　膝盖还有淤青。 　　邝泉垂眸，问：“谁弄的？” 　　骤然冰冷的口吻，室内的气压仿佛都骤降。 　　……？ 　　沿着他的视线，岐玉这才瞥见自己腿上的痕迹。 　　“不知道啊，”他笑了，“鬼知道他是谁啊。” 　　邝泉：“你今晚去见的人？” 　　“对啊，给我发了一封信，说得云里雾里，我觉得有点意思就去见他了。我俩打了一架——被我揍得很惨。”岐玉揉了揉拳，冷嗤说，“下次我还要打他。” 　　【……】 　　话音未落，他就被搂着坐到了邝泉腿上。 　　是因为打架才弄出来这些痕迹。邝泉的神色并不缓和，他知道岐玉性格怪戾，与旁人起冲突不是一次两次。 　　但，岐玉对花言巧语从来兴趣缺缺。 　　只留了封信，就能轻巧将他的小女友骗出去见面，对方不必想也知道是个既贪鄙，也巧舌如簧的猥獕之辈。 　　“以后不能单独赴约不认识的人。”他对岐玉说，“你想去见，下次得带上我。” 　　“嗯嗯。” 　　才不可能带上你咧。 　　对邝泉的嘱咐，岐玉从不放在心上。 　　眼珠一转，他瞥见邝泉垂头，脸贴在他肩颈的位置，呼吸轻轻的，抚过他的脖颈。 　　很痒，有些热意。 　　岐玉皱了下脸，想推开，但邝泉桎在他腰上的手却收紧了，垂下眼说：“你不是要查岗吗？给你查。” 　　他敷衍：“嗯……都知道你刚才在这里了，没必要查。” 　　“我今天很累，让我抱一下？等下我叫医生来，你的伤得处理。” 　　疲倦的口吻，神情也是。 　　联系到今夜的袭击，岐玉大抵猜到，邝泉这段时间为何像个病秧子。 　　他受了严重的伤。 　　太子的野望是坐上那把王座，在他父亲还未死的时候。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故事，在现代依然上演，父子之争，权力之争，只能活一个。 　　那我是什么呢。 　　岐玉心想。 　　我是渺渺众生之一，一位旁观者，权臣与王室的系带……等失去作用了，自然就得被邝泉除掉。 　　何况，太子的“女友”只是男扮女装的一个愉悦犯。 　　等到某日，邝泉得知“女友”是个同性，他的表情一定万分精彩。 　　“今天怎么突然查岗？” 　　“嗯……因为好玩。”岐玉眨眨眼，“你不喜欢吗，男朋友？” 　　摸着垂在手边的长发，邝泉不语，而是吻了他。 　　比上次在东宫那次的吻更温柔些，但岐玉也被弄得舌尖发麻，湿漉漉的唇被吮得殷红发烫。他受不了地喘着气，晕晕乎乎地推开了邝泉。 　　“好像被你咬破了……” 　　岐玉倚在他肩上，闷声闷气，对他张开嘴吐出一截舌尖，“你看……被你弄成什么样了。” 　　邝泉呼吸一顿，忍不住又要吻他。 　　…… 　　等到岐玉终于从别墅里走出来，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亲了很久，大腿上又多了几道指痕。 　　系统谴责他：【你是在勾引他？】 　　‘呼吸也算勾引？我什么都没做吧，是他自己想亲我。’岐玉回忆片刻，‘他……还行。’ 　　【……】 　　太坏了这个人，都故意伸舌头了不是勾引是什么？ 　　还行是什么鬼评价…… 　　虽然与邝泉说是回宿舍，但岐玉其实另有打算。 　　紧闭的沉重大门，被佣人和机器缓缓推开，他们垂首，在视野里看着岐玉离开……走到了门前的窄道，越过几辆安保的车辆，拒绝他们送他回去的太子的吩咐。 　　岐玉的狼狗训练有素，不需要吹口哨，他自己就会跟上来。 　　在远处的树下，一个蹲着的青年，目光一对视，他就起身疾步走来了。 　　他非常高挑，肤色晒得蜜色，帅得有种不自觉的凌厉感，头发剃得很短，几乎是寸头，却不显得难看。 　　“我等你好久。” 　　边绍元说。 　　岐玉和男友过夜，他在门外抽烟等。 　　边绍元心情微妙。 　　岐玉是有性别认知障碍？ 　　或者……是因为喜欢同性，所以才扮做女孩。 　　太子为何没有察觉过岐玉的性别问题…………他们交往到现在，没上过床？ 　　岐玉走近了几步。 　　他没有接这个话题，语气有些玩味：“你知道吗，薛理醒了。” 　　边绍元回了神：“他醒了？” 　　——那位被他们发现，塞在仓库箱子里、与失窃的孤意长刀放在一起的三年级哨兵。 　　也是原著的第一位凶手。 　　柏之清告诉他，薛理昏迷许久，今夜刚刚苏醒。 　　【你打算去他那里找入侵者身份的线索？】 　　‘嗯……算是吧。’ 　　搪塞的语气。 　　系统发现，岐玉对剧情很随意。 　　该死……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在蝴蝶效应之下，即便不依赖入侵者，岐玉也有可能篡改结局的走向！ 　　系统心想，怎么阻止他呢？ 　　医院住院部没有多少人。岐玉一到病房层，先是见到门口的柏之清。 　　“岐玉。” 　　柏之清叫住他。 　　他像是知道岐玉会来，已经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碰面之前，男人的表情是一种淡薄沉静，哪怕他望着病房门的方向，也没有任何感情关心可言。 　　而且，柏之清并不掩饰这种漠然。 　　看似平易近人、斯文温和的学生会会长，其实才是最蔑视道德、性情冷漠的那一个。 　　他是入侵者吗？ 　　岐玉心想。 　　“怎么又一直看着我？” 　　柏之清奇道。 　　柏之清也在看他，准确地说是在看他们二人。 　　大小姐的仆人也跟着一起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有那么点保镖的意味。身材高大的青年，手臂就搭在岐玉的肩上，走过来的时候，他们互相耳语。非常亲昵的姿态。 　　对他的疑问，岐玉只是敷衍地瞟他一眼，没有解释什么。 　　病房内，薛理的身体似乎有些好转，进去时他已经睁着眼，大概是醒了有一段时间了。他看向柏之清的眼神并不惊讶，刚才柏之清已经进来探望过他。 　　至于，岐玉——薛理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心电仪的滴滴滴声也愈来愈快。 　　岐玉穿着一身克雷斯制服，黑色的裙摆轻盈，转眼就坐在了他的床沿，姣好的面孔上是浮着一种诡谲的笑意——看着线条跳跃的心电仪。 　　“你竟然没死。”岐玉说，“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一具尸体。” 　　滴滴滴滴滴—— 　　从岐玉靠近的刹那，薛理的心跳、情绪，被无限放大。 　　“因为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在里面、非常虚弱的时候，听到岐玉过来了，就在不远处，我拼命挪动身体，像一个困在行李箱里的人，四肢都很疼痛，想制造动静让你发现我，跌下去也无所谓……” 　　因此他从二层滚落下去。 　　索然无味。岐玉并不是来听他如何逃脱的。 　　“是谁把你关在里面，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我不认识他。”薛理喃喃说，“有一天夜里，我在学院里被打晕了。昏倒之前我听见那个人很开心地笑。男的，大概也是个年轻人。他把我装到了仓库里。那把刀……是我偷来的。” 　　“拿走太子那把刀，是我自己的私心。我对他非常厌恶。” 　　【伤害别人之后又很开心地笑，听起来是你会干的事。】 　　‘……’ 　　岐玉也诧异，在听见最后一句之前，他都要怀疑作案人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了。 　　但，薛理为何厌恶太子？ 　　这个三年级的哨兵，比岐玉大两岁，在对视的时候总是脸上微红，这时方才皱眉解释：“因为他和你交往了，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岐玉：？ 　　系统：【？】 　　“我想破坏太子的一切。” 　　“可惜了。” 　　薛理喃喃说。 　　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初闻窃刀动机都面露微妙但很快就理解了。 　　可以理解，也确实可惜。 　　只有岐玉非常莫名。 　　什么啊…… 　　薛理还是那个病娇，人设不崩，只是他狂热喜欢的对象，不是太子，而是太子的“女友”？ 　　‘你这次不能怪我了吧，我和薛理是一点接触都没有的。’ 　　【……】 　　系统无语。 　　边绍元冷声说：“可惜。” 　　说完，他立刻就被岐玉剜了一眼。 　　离开病房之前，岐玉忽然想到一件事，回头问了薛理。 　　“那个打晕你的人，也知道你的想法吗？” 　　“嗯，他问我为什么拿刀的时候，我告诉他了。” 　　薛理解释。 　　…… 　　走廊。 　　“除了薛理，学校还潜伏了一个危险人物，而且跟你有关。”边绍元想了下，“你这段时间尽量不能落单。” 　　岐玉不以为意，毕竟他自己也挺神经的。 　　打晕薛理的年轻人，是否就是入侵者？ 　　目前看来，其他主要角色，边，柏，邝三人都没有时间。 　　只剩下一个主角了，金发混血学弟，薄飞星。 　　……得找个时间去会会他才行。 　　一行人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空气燥热，混杂着水汽，这是王都雨季的前奏。裙摆被热风轻轻撩起一角，岐玉捋了捋额发，视野里，司机和轿车在幽暗的街边等待，等着他上车，而身边的另外两个男人，似乎也在等候发号指令似的，一左一右停在身边。 　　“柏会长，你不回去吗？” 　　柏之清显然也是在沉思刚才听到的讯息，这时抬头说：“岐玉，回学院太远了，我在考虑现在去哪。” 　　岐玉不关心他去哪，不过学院距离医院确实很远，车程得一个半小时。 　　“你去哪？” 　　柏之清问。 　　两人挨得很近，又是面对面，这么看过去，仿佛是一对夜里路边等车的情侣。 　　以岐玉的秘密，不能与男人太过亲近。 　　边绍元熟稔地揽过岐玉的肩膀：“我们住附近，还是去玩？” 　　岐玉不假思索：“俱乐部离这不远。” 　　与其在车里睡觉，不如去找刺激。 　　岐玉一向喜欢这些。 　　柏之清笑了下：“是格斗俱乐部吗？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滚吧。” 　　“可以。” 　　边绍元和岐玉同时说。 　　边绍元的性格很不接纳外人，但岐玉无所谓，他还是打算持续观察这俩主角。 　　格斗俱乐部的老板名字是Grey，身旁是俱乐部总经理。见到岐玉出现，他俩都高兴且殷勤。每次这个漂亮妹妹出现在俱乐部，来这里的观众都会比平常多上不少。 　　更何况，岐玉与他俩非常聊得来，他们都喜欢旁观搏击格斗，对俱乐部地下比赛了如指掌。 　　今晚的明星选手是柯托和安吉斯，这是一对死对头，势均力敌。 　　岐玉很喜欢他们的风格，几乎每场不落。 　　“岐玉，今晚你和你的朋友，是在你的包厢观赛，还是你想到下面观众席坐着？我让人给你们留了座位。”Grey已经吩咐了工作人员，将前排的位置清出来。 　　此时台前依然蠢蠢欲动，大家都知道岐玉过来看比赛了。 　　岐玉是名人，地下的圈子几乎都知道。 　　美人长了一对幽绿的猫眼，天生黑发雪肤，及腰的长发像是柔亮昂贵的一匹绸缎，当他望着擂台，男人们血液飞溅，拳拳到肉，四周回荡着拳头的闷响，漫无趣味的眼中便突然神采奕奕，全神贯注。 　　在他身旁，边绍元揽着他的肩膀，免得他被边上的男人们靠近，因为当过一段时间的拳手，边绍元也习惯看擂台比赛，两人时常耳语交流场上选手的表现。 　　边绍元习惯这样的感觉，不管是陪同在岐玉身边，还是在擂台上与选手竞争、被岐玉仰头凝视，都会让他感到某种焦灼下的平静。 　　但今晚，他们身旁多了一个男人。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你常来俱乐部吗，我看这里的老板和你很熟。”柏之清泡了杯柠檬红茶，温热的，用右手递给他。 　　岐玉随手接过，喝了一口：“算是吧。” 　　加了很多蜂蜜，非常甜口。 　　“台上那个蓝头发的，是叫柯托吗？” 　　柏之清循循善诱。 　　“是，他之前是在地下城打比赛，后来被赎出来了，非常很凶……比赛风格好看。”这种比赛都有表演性质，为了激发观众的兴趣，选手们都得懂得怎么平衡格斗和观赏，才能得到名气和数不完的钱。 　　“把柯托赎出来的人，是你？” 　　岐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你对比赛感兴趣，多来几次就清楚了。” 　　他看得兴起，压根没兴趣理会柏之清。 　　边绍元揽着他的肩头，冷声说：“大小姐，你应该让会长在这里找个伴，一夜过去什么都知道了。” 　　冷漠的口吻，甚至是有些贬低。 　　说得仿佛柏之清是会在地下俱乐部里找一夜情的男人，而也突出他的纯洁。 　　柏之清充耳不闻这种挑衅，只转头换了个话题：“岐玉，你的包厢在楼上？” 　　“让John带你去，二楼。”岐玉让旁边的一个男生过来，“你困了就去睡吧。” 　　多慷慨的岐玉，在地下俱乐部极其尽地主之谊，虽然只是某种习惯性的打发和搪塞，柏之清深知自己对他的吸引力，比不上擂台上任何一个男人的拳头。 　　“一起吗？” 　　“你为什么非要拉着岐玉？” 　　岐玉已经被他俩打断了很多次了，深感莫名其妙。 　　只是看个比赛而已，他们为什么非要隔三差五和自己对话？难道我是选手吗？ 　　他烦恼地揉揉耳朵：“都上去吧。” 　　等下看完比赛，他是打算干脆在包厢睡觉的。明天一早还有向导课。 　　John躬身引着这位花钱如流水的菩萨贵客，眼角忍不住瞥着岐玉，黑发轻柔地垂在肩头，一点尖细雪白下颌，微抿的樱红嘴巴。 　　踏入通往二楼的电梯之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嚷嘈杂，是吧台的方向。大抵是有喝醉的观众闹了起来，打架斗殴之类的，很寻常的事，立刻就有戴着耳麦的高大工作人员朝那边聚集。 　　岐玉也回眸瞥了一眼。 　　喧闹的源头与中心——吧台的细高椅子上，一个年轻的金发少年，小麦肤色，混血的长相，脸上尽是轻快、温良的笑意，但右手却拿着一只酒瓶，不知与不远处被惹恼了的壮汉说了句什么，一下子四周的男人们顿时欢呼起哄了起来，这阵仗几乎盖过了擂台的激烈决斗。 　　眼看着壮汉在朝他挥拳之前就被工作人员摁倒，金发混血耸了下肩，又转头与工作人员道谢。 　　非常巧合地，他也抬头，朝电梯的方向看过去。 　　宽敞巨大的银色电梯，金属镭射的两片壳子，正缓缓闭合……而在其中，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围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岐玉，面无表情地回眸与他对视了。 　　【这是薄飞星。】 　　系统提示。 　　‘看出来了。’ 　　与原著的描写一样。 　　薄飞星，邝泉同母异父的弟弟，金发混血学弟，多角恋的其中一环。 　　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一双手突兀地撕开了那道缝隙。 　　——戴着黑色关节戒指、手背有复杂纹身，有力的少年人的手。 　　以及一句含笑的“嗨，你就是岐玉吧？” 第9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薄飞星眼睛蔚蓝，高挑的、长成的身材，浅笑着眉目弯弯，乍一眼看过去，给人感觉像是一个性格温煦的混血少年，个子很高壮，与青年男人已经没有多少分别。 　　但在岐玉印象里，这角色是个怪人。 　　他是半个王室成员，母亲是前王后，哥哥是储君，他既不必接受王室的束缚，却又有无尽的财富和声望，从小到大都过得十足恣意狂妄，但偏偏他对外总是一副乖巧皮囊。 　　他是入侵者吗？ 　　在教二楼与自己扭打起来的面具人。 　　“这还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抱歉，太仓促了些。刚刚惹了点麻烦，可以和你一起去包厢吗？”薄飞星一手撑着电梯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岐玉身上，歉意十足。 　　“可以。” 　　但你确定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虽然缺乏证据，但对岐玉来说，直觉更重要。 　　“薄飞星？你竟然也在这里。”柏之清第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没有出现过的新生，笑道，“今晚也来玩？” 　　“我才想说好巧，在这里遇到会长……这位是？”薄飞星看向了岐玉身旁。 　　边绍元也在打量这个新来的，捏着支烟，吐了个烟圈，冷声说：“大小姐的跟班。” 　　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玩笑自嘲，但事实如此，大小姐岐玉的身旁总是萦绕着一位男性跟班、保镖或者类似的角色。 　　薄飞星笑道：“岐玉，我前天遇到大哥了，因为我到克雷斯入学，大哥还提起了你。”他回身站定，看着电梯门闭合，又陡然回眸说：“说起来，我是不是该叫你嫂子？” 　　这话一说完，整个电梯都陷入了某种沉寂。 　　岐玉摁了电梯键，头也不抬：“随便你怎么叫。” 　　“开玩笑的，还没结婚，这么叫太尴尬了。” 　　薄飞星莞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薄飞星真的是一个活泼外向少年。 　　叮—— 　　电梯门打开。John躬身引着四人。 　　格斗俱乐部vip私人包厢非常宽敞，冷气早已开好，地毯厚实柔软，桌台摆放了昂贵酒水、女士烟，床榻整洁柔软。有佣人推着餐车，将食物和泡在冰桶里的冷酒逐一取出。 　　专是为贵客而设的一整面单面弧形玻璃，能直面整个擂台和观众席。 　　不必想也知道，岐玉的休息时间，某几个夜晚，曾经在这座沙发上俯视他人搏斗。 　　身旁倚着的男人，则是边绍元。 　　薄飞星对包厢和擂台表现得很有兴致，仿佛对这些是初次见而感到新鲜，问：“岐玉，你经常来这里吗？我刚才听到他们在讨论你，说你时不时就会过来。” 　　“算是吧。” 　　“你竟然不怕那种血腥场面？挺吓人的。” 　　岐玉不明白薄飞星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纯，这有什么好处吗？ 　　薄飞星又问：“你也会带大哥过来一起看吗？” 　　“他不喜欢。” 　　岐玉说。 　　四个人坐在一起，酒水倒满，面朝着前方的擂台，特质的音响收录了外面的欢呼和选手的痛苦嚎叫，与在外面观赛实则没有太多差别……但岐玉之外的三个人，注意力都不在这场精彩的斗决上。 　　气氛微妙，但他们视觉中心的那一位却没有察觉，只全神贯注地看擂台比赛。 　　恰好柯托被一拳撂倒。岐玉微微蹙了眉，与边绍元说，他没有在地下城那会儿打得好。 　　边绍元说：“他不行了，换一个人捧吧。”又拿走了一杯酒，垂眼说，“大小姐，你喜欢的，未必是够强势的。” 　　什么意思？ 　　岐玉听不懂。 　　火光泯灭，烟雾弥漫。 　　安静的包厢，一时除却音效之外就没有别的声响。 　　【千载难逢的机会，撮合他们！】 　　系统下了指令。 　　岐玉回眸：“来玩扑克游戏？” 　　虽然用了问句，但实际上并没有询问的意思，转过脸就叫来了佣人。 　　类似国王游戏，输了的得抽卡做指令，他平日里在酒桌上常玩。 　　很快就有佣人进门送来了游戏扑克，比寻常的扑克都大一些，指令牌写着各种整蛊的字样。他瞥了几张，把拥抱接吻的牌都记了下来。 　　岐玉擅长玩扑克，也擅长出千。 　　只要随便凑合在场任何一对就行了。 　　洗牌发卡的都是岐玉，在场没有人有异议。 　　柏之清倒是瞥了眼惩罚卡，说：“这些惩罚有些过分了。” 　　“还好吧。” 　　“你经常玩？” 　　“是啊。” 　　岐玉分了牌，四个人凑了一桌，没有悬念，他自己推牌最先赢了。 　　输的那个是薄飞星。 　　他叹气：“我输了。” 　　说着就去摸了惩罚卡牌。 　　——接吻，一号与三号。 　　岐玉挑了下眉，他确信自己处理过卡牌，薄飞星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到这种卡。 　　因为他就是一号，而薄飞星是三号。 　　‘他也出千了，失策。’ 　　这人比想象得更狡诈。 　　【……】 　　玩脱了吧。 　　包厢里的气氛已经十分诡异了，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岐玉。 　　“是我吻你，还是你来？”他问薄飞星。 　　柏之清斟酌片刻，出言阻止了：“游戏而已，没必要做这种惩罚，你们的关系……很尴尬。” 　　边绍元沉默，冷着脸一言不发。 　　薄飞星灿然一笑：“你们也太在意了……一个吻而已。” 　　边绍元似乎想说话，皱了眉。而柏之清也打算阻止，甚至都将牌收起来了。 　　岐玉也听得不耐烦，刺啦一声起身推开了椅子。 　　这些人真奇怪……不过是一个吻。 　　他说：“我来吧。” 　　薄飞星抬起脸，就见长发美人冷冰冰的脸靠近了，俯身过来吻他—— 　　黑发如水倾泻，润湿他的肩膀手臂。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微微张开的、樱红的唇，有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这里真正认为“一个吻而已”的人，恐怕是岐玉。 　　而薄飞星盯着他的下半张脸，没有任何躲开的意思。 　　但。 　　……快吻上的刹那，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邝泉。 　　“太子的通讯。” 　　边绍元非常突兀地提醒。 　　这种时候，打给他？急事？ 　　他也奇怪。 　　撇下了薄飞星，他去接了通讯。 　　“你不回学校？” 　　冷沉的嗓音。 　　邝泉的声线很好辨认。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岐玉的跟踪控制，像个变态上司。 　　“明天早上再回去。” 　　“你和好几个男的在一起，虽然是同学，但不方便。” 　　“你在吃醋？” 　　对面那头顿时沉默了几秒。 　　岐玉不以为然：“知道了，别担心。” 　　薄飞星的眼神擦过他的唇，慢悠悠说了句只是玩笑，接着就把卡牌都收了起来，但也想了下，问：“刚才，你是真的打算吻我吗？” 　　岐玉自己倒了杯酒，反问：“你去问太子吧。” 　　薄飞星忍不住笑。 　　好拽啊…… 　　这段对话之后，室内的气氛缓和了些，喝酒的喝酒，看比赛的看比赛。 　　第一个离开的男人是柏之清，他收到了学生会和学院的信息，不得不提前走，面露遗憾。 　　“岐玉，下次我们再一起来？如果你这周还有空闲的话。” 　　说得好像他们这次是特地约了一起…… 　　“嗯嗯，再说吧。” 　　岐玉兴趣缺缺，送他出了包厢门。 　　“对了，”柏之清忽然问，“你最近收到了恐吓信？太子问过我，他在查这件事，但我不清楚。” 　　“嗯，收到了两封。” 　　“他恐吓了你什么？你被吓到了？” 　　门口没有其他人。 　　柏之清走近了些，与他低声问。 　　他神情十分自然，作为学生会会长，似乎只是在单纯询问和关心受害同学。 　　岐玉对他有所怀疑，因而没怎么解释。 　　“就是写了些奇怪的话。” 　　“很担心？” 　　“没有。” 　　他实话实说。 　　柏之清若有所思：“那就好，我正在跟进，有消息会告知你。”顿了下，他又认真说，“岐玉，今晚别喝太多酒，早些休息。” 　　岐玉搪塞了他一番，回了包厢。 　　这时边绍元出去找佣人订餐，与他在门口相撞。 　　边绍元面色不太好，有些冷淡地盯着他说：“你少和这些男人来往。” 　　“你什么意思？” 　　又生气了。 　　边绍元缓和了语气说：“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也不是！少管我。” 　　少年恶声恶气地把他推搡着赶走了。 　　边绍元站在走廊上，没忍住点了支烟，心里烦躁。 　　就该发信息威胁他……让他不准和别的男人来往。 　　否则就把他那个秘密抖出来。 　　…… 　　包厢只剩下两个人。 　　薄飞星在玩桌上的打火机，一只白鸽子的形状，鸟嘴里飞出火焰。 　　他并没有和岐玉搭话，只是做自己的事。 　　但不多久，他就瞥见沙发上的年轻人站起身，朝他走来。 　　岐玉问他：“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 　　薄飞星有些惊讶，但也笑了：“不算是，虽然同在王都，我却一直没有见过大哥的女友，只是听过传闻。” 　　“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薄飞星为难，并不肯提。 　　岐玉：“说我性情恶劣？” 　　薄飞星心想，耳闻不如一见。 　　但，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岐玉生于妖氛之境，因而非常、非常美丽。 　　他说，“岐玉，你不在意这些议论。” 　　“所以你见到我了，你觉得他们所言真实。” 　　他揪着不放。薄飞星的眼神，也不禁凝在岐玉脸上。 　　他的瞳色是一种乖戾的幽绿色，美丽与怪异混杂。 　　薄飞星换了个话题：“先前与大哥见面，他警告我不要来找你，还说你会找我麻烦，其实也还好。” 　　岐玉确实有弄死眼前人的念头。 　　【宿主可选额外任务： 　　【1、捕杀入侵者，获得1000积分；】 　　【2、探究入侵者的来处，异世界的新管理局？高维度空间的某个意识？如何才能阻止这些混乱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信息，获得1000积分；】 　　岐玉当然是选1+2，他的积分是用来兑换家人探视机会的。 　　【任务2完成，入侵者就失去存在必要。我将下达指令将角色意识抹去，令系统托管。】 　　‘这不就是杀人吗。’ 　　岐玉嘲笑它。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系统，而这是清除程序，你可以将入侵者理解为是一种病毒。】系统冷冰冰说道，【这与你在原世界间接害死男主是不同的情况，你不必偷换概念。】 　　‘真冷酷啊，001。’ 　　001是系统的名字。 　　岐玉俯身问道：“你真的是薄飞星？” 　　奇妙的提问。 　　“难道有人敢在王都冒充太子的兄弟？” 　　薄飞星笑了。 　　“脱了上衣让我看看。” 　　“什么？” 　　一只柔白的手抵在了薄飞星的胸口。 　　……岐玉的手。 　　“你这里有伤，对吧？” 　　他的眼睛向下，慢悠悠地瞟着胸腹，“我刚在学校和一个男的打了架，他很像你。你的衣服底下一定是各种淤伤。” 　　薄飞星能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度和触感，指腹很软……他沉默，不为所动，过了几秒，脸上重新浮起了散漫的浅笑：“怎么会是我呢。” 第10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你真想看吗……好吧，这事别让大哥知道。” 　　薄飞星垂下眼，遮拢了情绪，而他起身脱衣服的动作却迅速利落。 　　他穿一件拉链的卫衣，低头往下一拽。 　　一片紧实的肌肉线条和皮肉，显然是经常锻炼的体型，嵌在小麦色的线条纹理里的是密匝的宗教纹身，从肩头蔓延到下腹，被运动裤束着。 　　岐玉的视线，也沿着他的肩膀，一寸寸往下。 　　“你觉得是我？” 　　他问。 　　岐玉撩起了他的卫衣下摆，低头瞥他的后背和腰。 　　肩膀、腰都有淤伤。 　　十分新鲜的。 　　手上也有淤青。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薄飞星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他有恃无恐。 　　果然是主角团的怪人…… 　　岐玉确认了他与人设基本相符，这下也有些疑惑。 　　入侵者的一切，都按薄飞星的人设进行思考和行动吗？ 　　【……原来你不是在检查伤口，是在判断‘他’的行为符合程度？】 　　系统程序迅速运转着，不过几秒，再定睛一看—— 　　岐玉的手指，慢慢划过眼角，颧骨和下颌线。 　　他在确认薄飞星的脸是否真实。 　　……“入侵者取代角色”，是直接进入了角色的躯壳。 　　手指慢慢加重力度，皮肤的质感、血色都如常人无异。 　　“你真的是薄飞星？” 　　岐玉无法理解。 　　那么，原本的薄飞星的意识在哪？被抹去了吗？ 　　“你以为我是谁？” 　　薄飞星眼中的温煦乖顺，此时也有些凝固。 　　岐玉的眼神，并不像是那桶镇酒的冰块，说是打量似乎也不全是……就是仔细觑视着，试图在他身上看出什么。 　　二人僵持之间，大门打开了。 　　哐当一声响，边绍元挡在了岐玉身前，猛地推开薄飞星。 　　“离他远点！” 　　这下让薄飞星险些撞上身后玻璃，他冷下脸：“是他在抓着我不放……”又嘲弄说道，“岐玉，你养的仆人真是护主。” 　　金发的少年，戴一对圆圈金耳环，与他灿金的发色相得映彰，他天生一张无害似的英气脸，但手上、身体上密密麻麻如斑点的纹身却仿佛某种警示，对观者暗示并非如此。 　　事实上也是这样，薄飞星的原著人设并不是正常性格。 　　岐玉一边想着，一边拦住了发火的边绍元。 　　边绍元一进门就见到那金发男脱衣服，气得冒火。 　　手臂忽然被岐玉捏了一下。 　　“没事，你坐吧。” 　　“……” 　　边绍元被他捏得心头一跳。 　　少年的手搭在自己身上，隔着衣料轻轻掐着他的手臂。 　　本意大概是提醒他别动手，但这种动作本就很嗳昧…… 　　边绍元心猿意马，全身都绷得紧了些。 　　手指很软，又温热…… 　　一通电话后，薄飞星也打算离开了。 　　“岐玉……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吧，而且我和大哥是兄弟，他难道还能认错我？” 　　“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岐玉可以确定，入侵者以某种方式取代了角色意识。 　　某种意义上说，薄飞星已经在近期被夺舍了。 　　人不可能完全扮演成另一个人，性格，习惯，记忆，一定有不同之处。 　　他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他的家人朋友们，为什么没有察觉呢？ 　　【不清楚，入侵者的意识世界，系统至今无法检测。】 　　【其他世界已有入侵者猎杀原著角色的先例，你要小心。】 　　“为什么你认为我不是我？”薄飞星莞尔，“岐玉，我们下次再说吧。” 　　岐玉目送薄飞星走了，他也从桌子上下来，拿了杯酒。 　　边绍元面露诧异：“为什么说不是他？” 　　金发人是太子的弟弟，在王都也说得上有些名气，边绍元听说过他的名字，据说性格很怪。 　　岐玉想了想：“我的直觉。” 　　边绍元顿时觉得不对劲。 　　虽然岐玉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不至于对一个没见过的人下这种结论…… 　　如果他不是薄飞星，那是谁？ 　　边绍元又说：“你……他刚才为什么脱衣服？” 　　“嗯？” 　　“我看到他对着你裸露身体……好恶心。” 　　“我让他脱的，看纹身。” 　　边绍元莫名。 　　纹身？ 　　夜晚很快过去。 　　岐玉在包厢里的大床睡了一晚上。 　　不知道看到第几场的时候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边绍元坐在两份早餐面前，百无聊赖地玩着光脑。 　　背对着的姿势，岐玉一眼就见到他的屏幕内容……一款在中学女生群体风靡的换装游戏。 　　画面中央，一个二次元少女形象，旁边是衣柜和各种裙子鞋子首饰。 　　边绍元极其认真地，为她挑选了一条粉色蓬蓬裙，开始研究搭配的低跟鞋子。 　　页面中央，写着女孩的ID名字：[小玉]。 　　甚至，他还开了直播。 　　弹幕： 　　【up主怎么每次都给小玉穿平底和低跟啊？】 　　【那套紫色的绝了，我怎么就染不出来！！！】 　　【小玉的捏脸太好看了啊啊啊啊啊，可惜up主不分享数据。】 　　边绍元打字解释：[因为大小姐说穿高跟鞋很累。] 　　岐玉其实没怎么睡醒，洗漱完吃早餐，忽然心想，说不定边狗的家里有一堆洋娃娃。 　　“你喜欢玩换装游戏？” 　　他冷不丁说。 　　“……只是偶尔。” 　　边绍元整个人静止了。 　　他有点受不了，为什么岐玉会看到？以后不得整天拿这件事嘲讽…… 　　“下次放假了带我去你家里玩。” 　　岐玉说。 　　“我家？” 　　“表示我不歧视你这个一米九壮汉爱玩换装小游戏，你是不是有很多洋娃娃？” 　　“……没有。” 　　“我才不信咧。” 　　周二的早晨，一整个上午都是向导基础课。岐玉也上过类似的课程，了解精神图景和精神体意识。 　　按照原著的剧情走向，战争爆发之后，大批哨兵向导都得去前线。理论上也包括他，但原著明确提到他后来的结局，岐家垮台，岐闪被新王处死，他家那个男扮女装的弟弟，被某个人残酷地杀害了。 　　岐玉不喜欢死亡，自己的，身边人的。 　　非常讨厌！ 　　不论如何，他都必须改变结局。 　　上午的课程是关于精神抚慰的。向导稀少且珍贵，通常都在战场与哨兵结对，负责舒缓他们的精神压抑，大部分哨兵都多少有精神不适的症状，尤其是在战争环境里。 　　叮铃铃—— 　　课程结束，但他被老师叫住了。 　　“岐玉，你没有去看心理医生吗？” 　　向导课程的老师都是从“塔”过来的，全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资深向导。岐玉认得眼前这一位教授，于簇，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斑白。 　　他对岐玉很关切。 　　“没有。” 　　“为什么不去？你这样的情况，到了‘塔’培训只会更难受，更遑论战场。” 　　于簇说话直白。 　　如果是在以前的年代，他是绝不可能被允许去战场的。 　　岐玉嗯嗯啊啊搪塞了几句，从教室推门而出，一眼就见到自己的宠物狗。 　　无论何时，只要他吩咐，边绍元总是乖乖在门边等着。 　　高挑的青年，穿蓝色T恤，大概是刚结束了哨兵体能课，洗过澡才过来，黑发半湿，身上有些潮气，远远看去，一张英俊得过头一眼渣男的脸。 　　渣男拎了一杯奶茶，等得很久却没走。 　　“听说过几天就要结队，让向导给哨兵做精神疏导。”边绍元说。 　　“嗯，我听说了。” 　　“你到时候也看学校安排？” 　　“是吧。” 　　一只鸽子咕咕停在岐玉肩上，他咬着橙色的吸管转过去看鸟，牙齿糯白。 　　不是很有兴致的语气。 　　据边绍元所知，到时候所有向导和哨兵都得根据匹配度做分配，以精神力作为标准。而岐玉的精神力，是目前学院的最高级别，这种3s等级可遇不可求。 　　但因为岐玉的心理精神诊断有问题……没人知道他能不能正式进入到“塔”。 　　作为纪律委员，两人上完课都得回学生会大楼，今天周二，早上就发了突击检查，准备分流去各年级教室进行上课状态巡检。 　　岐玉喜欢这项工作，他热衷于看到违纪者被抓包刹那的错愕表情，非常……令人愉悦。 　　今日与他做搭档的依然是柏之清，穿衬衣西裤，戴金丝眼镜，脸上笑意温和，俨然是一位斯文败类年轻精英。 　　岐玉对他，有种介于捉弄与讨厌之间的心态。 　　第一个巡察的地点是在东区的教学楼，距离颇远，二人惯例步行而去。这时柏之清走近，推了下眼镜，忽地说：“也不是很疼。” 　　？ 　　岐玉歪头看他，对视时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上次那个问题——会长，脸疼吗。 　　他冷哼：“你是想再被打耳光吧？” 　　“我怕你手疼。” 　　柏之清关切地看向他的双手。 　　“谁疼谁知道。” 　　目前为止，柏之清的人设与原著算是相符，但有时候又奇怪。 　　一个妒忌者。 　　与太子私交甚笃，表面上对太子“女友”温柔关切，但一到没有旁人的时候，就撺掇他分手。但上次却莫名吻了他的手。 　　附近有提供给学生的储物柜，岐玉把自己的书本寄在那边，刚打开自己的柜子，就见到里面躺着一封信。 　　奇怪的是，这封信与以往的白色信封不同，摸起来纸页的触感不一样。 　　里面只有一行字。 　　——你穿男装女装都很可爱。 　　流畅漂亮的手写体，不是印刷字。 　　奇怪了…… 　　这是入侵者写的吗？ 　　【你觉得不是？】 　　‘不知道。’ 　　‘如果是第二个人……’ 　　【？！】 　　这时柏之清在外边等着，见他一直没出来，走近了问：“有事？” 　　“没有。” 　　岐玉将信收了起来。 　　柏之清瞟向钟表：“我们先去一年级的教学楼。” 　　到达四楼时恰好是下课时间，岐玉站在楼梯口，往下俯瞰，左边的大教室熙熙攘攘，断断续续涌出来一些学生。克雷斯学院要求学生必须穿统一制服，或白或黑，除非是实践课。 　　一眼扫过去，就见到一个鹤立鸡群的、穿紫色破洞T恤的金发男生。 　　“站住。” 　　岐玉提高了些音量。 　　一年级的新生，大部分人只耳闻过岐玉的名字，而没有真正见过本人，当他们混不在乎地抬头一瞥，因为猝不及防，表情一瞬凝滞。 　　金发少年也转过头，看向楼梯顶端。 　　黑裙，黑发，雪似的肤色。 　　岐玉站在那里，睥睨他，眼神，语气，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雪白，笔直的长腿，一步一步买下楼梯，走到薄飞星的跟前。 　　唰唰。 　　“一年级，薄飞星，不穿校服，违纪。” 　　岐玉拿着电子小本本，写了今日违纪行为。 　　薄飞星回了神笑笑说：“好吧，学姐，惩罚是什么？” 　　“等学生会通知你。” 　　“到时候是学姐亲自来告诉我吗？” 　　“你做梦。” 　　薄飞星还是笑着，但不是那种让人觉得讨厌的调笑，他给人感觉像是脾气很好。 　　你好装啊。 　　岐玉想着怎么从他身上挖点信息，但这位疑似入侵者，显然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 　　说来也是奇怪，系统不直接杀了他，而是让流放者去做追捕。 　　真是的…… 　　【角色的意识，不能轻易抹去，你知道机器不能完全模拟人的反应，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这样做的。至于让流放者来追捕，一是为了培养你的向善之心，二是一旦追捕错误，误杀角色，就由流放者来承担惩罚。】 　　‘001，你太厉害了。’ 　　【还可以吧。】 　　系统以为是在夸他。 　　做追捕，就得冒着被猎杀的风险。 　　但，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岐玉反倒心想，他可以借着入侵者的手去做什么呢？ 　　如果入侵者杀了某个原著主角，剧情就彻底改变。 　　比如，太子邝泉被杀，国王立了新太子。 　　那么岐家的结局就迥然不同。 　　雪堆似耸起的眉间顿时一舒，岐玉将光屏收起，回头与金发少年说： 　　“你傍晚有空？一起吃饭。” 　　“学姐是在约我吗？” 　　“是。” 　　四周此起彼伏响起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以及，柏之清走近的脚步声。 第11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你们今晚约了晚餐？”柏之清浅笑问。 　　薄飞星莞尔：“竟然能和学姐吃饭。上次聚餐没去成，有些可惜，现在不觉得了。” 　　对薄飞星的感叹充耳不闻，柏之清看向岐玉，说：“楼上的我已经查过了，先走吧。” 　　岐玉回头，与薄飞星说拜拜，金发少年朝他粲然一笑：“学姐，傍晚见。” 　　此时四周已经有男生起哄的声音，有人兴奋地拿着光脑偷偷录像拍照，校花约会一年级新生！！但一抬头就收到了年轻男人朝他们看来的目光，沉着的，冰冷的……在那片金丝眼镜下，含着某种警告的意味。 　　兴奋的新生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他们多少有点怵这位学生会会长，柏之清本人的性格，柏家的家世……顿时刚才那点念头都敛旗息鼓。 　　但尽管如此，校园论坛上还是隐晦地传播起了这个消息——校花公然约会新生，罔顾身份。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边绍元的耳边。 　　——身份，什么身份？（）是大家的校花！ 　　——太子妃的身份……话说那位是受伤了吗？ 　　——老公一受伤，就去约会学弟（ 　　——这是可以说的吗，为什么不约我啊啊啊啊 　　——认真说一句，你们不知道薄某某是太子的亲弟弟吗，一个妈妈生的……他得叫（）嫂子啊 　　——卧槽，太刺激了吧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谁今天拍了录像？发上来造福大众的眼睛 　　——big胆！你们不知道大小姐最讨厌别人拍照了？ 　　——上次那个偷拍的肥宅，被发脾气的大小姐踢了好几下屁股，肥宅还脸红了求她狠狠拿高跟鞋踩他的脸，她直接拿了教鞭抽人…… 　　——她真的很抖s……实不相瞒，围观的我当时很羡慕肥宅（ 　　——大小姐来踩我打我吧呜呜呜！！ 　　—您浏览的帖子已删除— 　　边绍元删了帖，忍不住缓了口气。 　　他反而是认为与旖旎无关，昨晚岐玉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岐玉认为那个人不是薄飞星……以至于好奇心极度旺盛，一钓就上钩。 　　与此同时，三年级生活楼，储物柜。 　　岐玉是过来拿换洗衣服的。 　　天气热，大雨迟迟不来，上茶艺课之前他打算洗个澡。 　　生活楼有单独的更衣室和淋浴间，一般是给体育课的学生用，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其他人。岐玉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远处能见到篮球场，一个寸头的高大青年从场里走下来，抱着一颗篮球，是边绍元，边上有人起哄“校草，又去找大小姐啊”。 　　岐玉收回视线，走到储物柜附近。 　　他打开柜门，见到一封浆白信件。 　　第四封信。 　　——既然你不害怕，我就告诉其他人了？ 　　——如果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今晚再来找我吧。^_^ 　　水滴在了信纸上。 　　岐玉反复看了几秒。 　　印刷体，纸页是与第一二次的信一样的。 　　但第三次的信，是手写。 　　说明……不是同一个人。 　　有两个入侵者？ 　　【！！！】 　　是谁呢？ 　　岐玉沉思冥想。 　　下一刻——纸页就被他揉碎了。 　　“岐玉，你晚上和薄飞星吃晚饭？”边绍元走近了问他，“单独去是不是不安全？” 　　他回头：“怎么说？” 　　“既然他不是真正的薄飞星，真实身份不明，肯定很危险。” 　　这种猜测，边绍元竟然相信？ 　　还是说，他也直觉感知到了什么？ 　　岐玉这才转头看他。 　　边绍元站在他面前，汗津津的，大概是刚从篮球场上跑过来。 　　“我不认识薄飞星，没有其他感想，”他笃定，“但你会这么认为，肯定是他有问题。” 　　“嗯？” 　　原著里，这时候他俩不是也有一腿吗，以至于变成多角混乱爱情故事？ 　　岐玉怀疑又有剧情漏了。 　　“所以我也得一起去。” 　　边绍元皱了眉，搭上他的肩膀。 　　【……】 　　扯了那么多只是想一起去吧！ 　　‘想撮合这些人是很难的。’ 　　岐玉说。 　　对现在感情线的进度，系统已经麻木了，并且认定这是入侵者导致的蝴蝶效应。 　　【肯定能回归正常。】 　　‘你真是一个乐观的系统呢。’ 　　【不必嘲讽我，宿主，你也是故事的一员，不如想想怎么完成任务吧！】 　　到了傍晚见面，岐玉和薄飞星约在了学校餐厅的包厢里。 　　说不定他俩得摊牌说话，边绍元自然不能进门，而被岐玉分配到外面等着。 　　“你是真的把边学长当成宠物狗吗？” 　　薄飞星听到他和边绍元的通话，忽然问。 　　“你觉得呢。” 　　“学姐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大概很喜欢把别人踩在脚下、搞破坏和冲突。” 　　“你今天是来分析我的？” 　　对他的铺垫，岐玉兴趣缺缺。 　　“不是，只是来吃饭。”金发少年莞尔，“前段时间，我无意间听说了一个秘密，因为与学姐有关，让我非常惊讶。” 　　“说来听听？” 　　“一些旧事，关于某个人，我现在不能说，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另外……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礼物，相信学姐这几天就能收到了。” 　　彼此心照不宣，无需多言。 　　但说到这里，岐玉想起了一个细节。 　　“你是同性恋吗？” 　　他问薄飞星。 　　“嗯，是。” 　　“喜欢男孩子？” 　　“对。” 　　【……但是第一个入侵者像个直男。】 　　‘他在贴合人设。’ 　　原著的薄飞星，进校之后就公然出柜，坦坦荡荡得很。 　　入侵者在夜里表示他不喜欢同性——这才是真的。 　　白天扮演gay，晚上当直男。 　　“学姐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礼物啊。” 　　岐玉眨了眨眼。 　　毕竟他的任务之一就是撮合原著角色。 　　把薄飞星配给谁比较好呢。 　　……柏之清？ 　　刀叉切碎牛排的动作一顿，薄飞星抬眸说：“我怎么感觉学姐想使坏？” 　　“我是那种人吗？” 　　岐玉反问。 　　薄飞星的视线，从他狡狯的笑靥慢慢往下。 　　傍晚出门吃饭之前，岐玉换了衣服。 　　不是克雷斯的制服裙，而是一条褶皱黑裙，细吊带，轻飘飘地挂在雪白的肩上，因耸肩而一边微微往下滑。 　　锁骨细，平胸，背很薄。 　　真的很白，雪捏出来的人似的。 　　但岐玉眼中的笑意，宛如轻薄的雾气很快消失，只剩下一丝冷意。 　　他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是你约我的吗？ 　　薄飞星面露疑惑，一顿饭下来，岐玉明显对他态度冷淡。 　　薄飞星笑着问：“我没有别的想说的，送你回宿舍吧？” 　　【入侵者不知道你的真正意图是抹杀他，他不清楚你有系统，你知道所有剧情。】 　　【这是你的优势。】 　　‘入侵者也可能猎杀原著角色，我和他是一样的。’ 　　他们都拿着枪，彼此对峙，随时突突突。 　　据他所知，各个世界出现的bug混乱都是入侵者引起的，原著角色被杀死比比皆是，有的世界甚至变成了血腥大逃杀剧本。 　　除此之外，入侵者并没有特别的兴趣。 　　薄飞星目前为止还未作案，世界角色全员存活，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边绍元见他俩这么快出现，也有些诧异。 　　三人都没怎么对话，一路上只是看看风景，到了独立宿舍楼下才分开。 　　“岐玉，明天见。” 　　薄飞星回眸笑道。 　　他笑起来，有两颗不对称的虎牙。 　　到底想做什么呢，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杀人，反而是阻止了凶案。 　　岐玉很好奇。 　　路上碰到了柏之清，似乎是刚从学生会总部出来，衣冠楚楚，一见面就朝他微笑。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柏之清身后还跟着学弟学妹们，是上次见过面的新生，一见岐玉出现，不约而同地双眼发光，彼此交换八卦眼神—— 　　恶劣大小姐和斯文学生会会长，在克雷斯一直流传有隐秘的绯闻。 　　柏之清对岐玉显然是有点意思的，但……大小姐一直把他当情敌。 　　岐玉似乎非常讨厌靠近太子的男人，只见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是那种不虞厌烦的神情。 　　“吃完饭了？” 　　柏之清半点也不受影响，脸上还是笑着的，客气地与他打招呼。 　　“你周末又要去东宫吗？” 　　“也许是？不确定，如果有工作的话。” 　　“离我男朋友远点。” 　　岐玉冷声说。 　　围观众人在心里默默“哦~”了一声，心道大小姐又吃醋了，因为柏之清经常和太子见面，加重了他的讨厌。 　　柏之清只是笑，没有回答。 　　他端详的眼神，慢慢擦过了岐玉冷冰冰的脸，往下停在身上。 　　单薄的身体和四肢……很白，也很瘦。 　　岐玉隐隐感觉他今天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正要发火问他看什么看，边绍元忽地说：“大小姐，先回宿舍，快下雨了。” 　　边绍元微微蹙了眉，他有些警觉。 　　柏之清打量的眼神给人感觉不太对劲。 　　…… 　　“你在宿舍？” 　　一上楼，岐玉就收到了语音信息。 　　来自柏之清。 　　岐玉没有在意他，回了句“滚”，进了浴室洗澡。 　　等到九点，他还得与入侵者1号见面。 　　与此同时，柏之清拈了支烟。 　　点上了但没有抽。 　　他一直都觉得……岐玉像个男生。 　　摊放在他面前的是一份资料。 　　关于岐家的往事——正如他的猜想。 　　王都岐氏笃信术士，人尽皆知。 　　十几年前，家主夫人生下第二个男孩，但在术士建议下对外说是女孩。 　　贵族与王室的联姻是王国传统，岐家的女儿长大后被下旨许配给了现在的太子。 　　因而也可以说，岐玉的性别，现在是个问题。 　　……他是个穿女装的恶劣少年，玩弄了所有人。 　　柏之清莞尔，给他拨了一个通讯。 第12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九点过了三分钟。 　　目的地已抵达——教二楼，茶艺室的走廊。 　　一出楼梯口，岐玉就被从背后捂住了嘴。 　　青年的手臂紧紧地桎梏他的腰，遏制他的动作，在他耳畔低声问：“你怎么又迟到？这次不揍人了？” 　　岐玉觑向走廊上的玻璃镜。 　　一个黑影在他背后，仍是狰狞的黑红面具，身材高挑。 　　闷热的夏夜，身体紧贴，像是彼此的体温混合烧了起来，令人不适。 　　少年垂着薄薄的眼皮，睫毛微微发颤。 　　他刚洗过澡，湿了的发尾黏在肩上，冰凉柔软，而身体和呼吸却格外地热烫，左眼下一滴泪痣，在昏暗的月光下摇摇颤抖。 　　青年忽地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眼角瞥向了别处。 　　“你不想让大家知道你的性别吧？” 　　“废话。” 　　“为什么？” 　　这种问题也要问吗？ 　　岐玉：“当然是因为后续很麻烦。” 　　“你以女友的身份嫁给太子，就不麻烦了？” 　　入侵者的声音似乎十分好奇。 　　也可能是在装纯而已。 　　岐玉没有解释原因。 　　因为——剧情不会进展到太子大婚。 　　在那之前，岐闪被处死，岐家倒台，婚约自然取消。 　　入侵者并不清楚他也知道所有剧情。 　　“你真喜欢他？” 　　寂静的黑暗里，入侵者这样笑道。 　　岐玉：…… 　　一看就是只读了原著才产生这种误会。 　　原著的“岐玉”，一个疯批“痴女”，对太子十分迷恋，讨厌其他太子的追求者，以至于成为了混乱多角恋的一环。 　　入侵者感叹：“好可惜，大哥是异性恋。” 　　这句已经是在揭马甲了。 　　薄飞星摘了面具，一头金发，混血的英气少年面孔，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好意思，这几天是跟你开了个玩笑。前段时间，我无意间知道了岐家的秘密——你是个男生，本来以为只是假消息。” 　　意料之中，不承认自己是外来者，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听说了秘密。 　　岐玉心生怀疑：“你真的是直男吗？” 　　“当然是了。” 　　听听，一到晚上就自称直男。 　　“你对你大哥，为什么那么关注？” 　　“我只是对你好奇……因为他是你的男友。” 　　金发混血眼中笑意更浓。 　　尽管薄飞星总是这样温煦地笑着，但他今夜给人的感觉绝不是平日里那样无害，反而像是一位年少的恶人，有种阴森残忍的气质，就像是……他不打算再装出那副乖模样了。 　　此时薄飞星默不作声，视线悠悠转下，也捏起少年的下颌。 　　天气炎热，岐玉柔白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他的拇指摩挲着细嫩皮肤，稍微用点力气，揉一下就泛红了。 　　脸那样娇嫩，其他地方的皮肤也是这样吗？ 　　望着那块被他捏过的脸颊，薄飞星也微微出神。 　　“别碰我。” 　　被岐玉不耐烦地打落了手，薄飞星也不介意，倏然说：“我每次见到你都在怀疑……那个消息说不定是假的。你看起来就是女孩子，也许一直是你在陪我玩。” 　　【别管他。】 　　入侵者明显是想诱导岐玉，否认自己是男生然后再揭穿。 　　其他世界里也有类似的事件，入侵者利用上帝视角，不断猫捉老鼠玩弄原著角色，然后杀了他们。 　　但系统知道，岐玉是个神经病。 　　——他将薄飞星的右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 　　夏天的布料，薄，软。 　　一条短衬衫裙，非常宽松，米白的颜色，触感与高温一下子透到手心……叫另一人的身体也跟着发热。 　　薄飞星的表情有一瞬空白。 　　“你自己不会摸吗，还问？” 　　岐玉不耐烦。 　　“不是，我……”薄飞星耳朵微红，咽下了后续的解释，抬头说，“言归正传，既然你不希望我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恐怕你得听我的吩咐了。” 　　“你希望我做什么？” 　　薄飞星垂下手，摩挲着指尖说：“我第一次见你，就很想把你的身体剖开，放在夜晚湖面漂泊的舟船上，打开你的胸腔腹腔，让你的内脏敞露在月光下。” 　　“但我现在对你有别的兴趣了。” 　　“为了不让你的男友发现秘密，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 　　沉默。 　　月光，湖面，剖开的尸体…… 　　听起来很厉害但只是口嗨。 　　入侵者盯上了一个恶毒配角。 　　但这位只是盯着他，别的主角一概忽略。 　　岐玉有些失望。 　　就这？ 　　【……】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你一沉默，别人想让你说话就很难。嘴巴抿得好紧。” 　　金发的混血低了头，摸了一下少年的嘴唇，红润的，有点湿。 　　果冻似的触感。 　　“回宿舍吗？还是你想和我一起吃夜宵，我们可以去学院旁边……我想，你也不被其他男人发现秘密吧？” 　　他垂下眼，拇指仍然抵在少年唇上，轻轻玩弄着。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推开了。 　　物理意义地被推开——紧跟着是迎面一拳。 　　不是开玩笑的那种挥拳，而是虎虎生风十足犀利直朝面门。薄飞星没想到他突然发难，猛地躲开了但还是被擦到颧骨。 　　紧随其后的岐玉踹上了他的腹部，见他后倒也没有收手，异常凶狠地、往他脸上身上砸了很多下。 　　他甚至想去搬走廊那个沉重的花瓶——被制止了。 　　【……你收敛点，这是个重要主角，别打残了！】 　　岐玉嗤之以鼻，随手将花瓶一砸，捏了块瓷片走近。 　　薄飞星微冷的蓝眼瞳紧盯着他，笑说：“你这个脾气……真的很坏，你男朋友竟然也不管你？” 　　——瞳孔骤然紧缩。 　　美少女……美少年已经面无表情地跨坐到他身上了。 　　燥热夏夜，身体格外灼烫，何况是两个人的温度叠加。 　　仿佛快烧起来。 　　黏腻汗水沾在衣料上，也透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肉感。 　　这样的姿势和感觉，让薄飞星有些不自在。 　　他是货真价实的直男，但……岐玉不一定是。 　　少年朝他俯身，一手拿着瓷片，一手支着下颌，眼里尽是饶有兴致的冷嘲。 　　柔软冰凉的长发，沾在他的脖间。 　　不合时宜地，薄飞星嗅见他身上的气味……一股幽幽花香，那天晚上第一次见面，他也闻到过。 　　……一个男生，身上却那么香？ 　　“你不是薄飞星，到底是谁……仓库那件事，也是你做的吧？” 　　阻止原著的两次血案，将其变成无人伤亡的意外，今晚又自爆身份。 　　说到这里，岐玉脸上浮起些困惑。 　　薄飞星笑了：“我就是他，你以后就知道了。” 　　不会很久。 　　“那封手写信是你写的？” 　　“手写？” 　　“写着‘你穿男装女装都很可爱’，放在我储物柜里，不是你？” 　　薄飞星登时诧异：“不是我。竟然还有人知道你是男生？” 　　而且还写这种嗳昧发言…… 　　岐玉还想问，但下一秒就被拎着手臂，薄飞星坐起身也将他单手抱了起来，紧跟着捂住他的嘴—— 　　他们躲在了茶艺室门后。 　　隐约地，能听见楼梯有人走上来。 　　“不要出声。” 　　薄飞星在他耳畔低语。 　　没有开空调的室内，热气混浊，仿佛都凝在了他们四周。岐玉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外面是谁，但又觉得热得要命，男生的手紧紧捂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则梏在他腰上，体型差几乎让他分毫不差地锁在了男生怀里。 　　薄飞星的体温也太高了点。 　　隔着门缝，岐玉隐约瞥见那人已经到了走廊。 　　一个年轻男人。 　　高挑，颀长的身材，男模似的标准衣架子，穿着干净整洁的领带衬衣西裤，西服外套搭在手肘，大概是刚参加完哪个会议。 　　他转过脸时，岐玉看清了他的面孔。 　　戴了金丝眼镜，面无表情，眉眼之间透着冷峻。 　　柏之清。 　　他为什么到这里来？ 　　留意到脚边碎了的花瓶，柏之清低头看了眼，微微皱了眉，环顾四周。 　　学生会会长也太尽责了点，九点多还要出来巡察？ 　　没有逗留太久。 　　柏之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你怕被他发现？” 　　“不然怎么解释我们大半夜在教二楼？很容易让人想歪。” 　　薄飞星如此解释。 　　“他们说就说，你难道还会掉块肉？” 　　岐玉推开他的手，站起身。 　　薄飞星故意说：“不会，但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其实是因为，太子邝泉正在查给岐玉寄信的人，如果提早查到是他就不好了。 　　……刚才那句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薄飞星如此想着，抬头一看，发现茶艺室早就没了人影，岐玉早就撇下他走了。 　　岐玉下了楼。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薄飞星就是入侵者，但对方很狡猾。 　　“岐玉。” 　　离开大门的刹那，有人叫住他。 　　一个人影。 　　很高，衣着整洁，长相斯文。 　　柏之清。 　　唯一一个与他平日里精英会长形象不太相符的是，他左手拈着一支烟。 　　大概是奇怪纪律委员怎么在教二这里吧。 　　岐玉主动回答：“刚才在里面的是我。” 　　但柏之清似乎不是想说这件事。 　　男人镜片后的灰眸，静静地将他打量了一遍。 　　“到车上聊？” 　　岐玉第一反应是哪里出了事。 　　按照原著剧情，由于凶手住院，第二个案件不会发生，但后面还有新的凶手出场，难道也提前了吗？ 　　柏之清的车驾是与他风格不相符的一辆白色改装柯尼伯格，就停在不远处。 　　上了车，他没有说话，只默不作声将车子开到了湖边小道。 　　远处一口雾气腾腾的湖，在夜里宛如黑色镜子。 　　柏之清吞云吐雾，良久，才说：“我确认了一件事。” 　　仍在和系统核对第三次命案的时间地点，岐玉一时没有回答，直到他察觉驾驶座上的男人解开了安全带。 　　没有下车，而是朝他倾身而来。 　　耳边的一缕长发，被柏之清撩起。 　　岐玉没有打耳洞，不戴耳环，柔软雪白的一对耳垂，透着点粉色。 　　方才他走出教二楼的大门，衣着不整，衬衫裙皱了，手臂上还有指痕。 　　柏之清对他说：“是关于你的。” 　　“术士时常与巫蛊联系在一起，多年前就被王国下令禁止了，但民间一直有笃信之风。当年，岐夫人和她的丈夫，都十分仰赖一位北方术士。那位术士做了一次预测，此后建议夫妇二人做出改变……这影响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柏之清的发言，一直很有他自己那种平静风格，说什么都像是在台上讲话。 　　即便这时候他是在暗示某个秘密。 　　读过原著，又刚刚被某金毛犬问过性别，岐玉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这件事，迟早所有人都得知道，然后一起唾弃他。 　　又提前了。 　　“是谁告诉你的？” 　　后面的话，岐玉不打算听下去了。 　　“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托了人去找到当年服侍过岐家的老佣人。令尊令慈当年给了一大笔封口费，遣散了很多人。当然，他们大部分都不清楚这个隐秘，只有照顾婴儿的那两位知情。我原本只是想去了解你的童年，但那位佣人误解了。” 　　“为什么这么做？” 　　岐玉起了疑心。 　　柏之清，也是入侵者吗。 　　否则难以解释，他为何对原著角色这样关切。 　　“我对你一直很好奇。”柏之清垂下眼，“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尤其是在这段时间。” 　　柔顺的发丝仍然缠在指间，但他眼前的美貌少年已经直起身，也凑近了些。 　　拿走了一支烟，自己点了抽起来。 　　他们之间弥散着薄荷雾气。 　　朦胧其间的，一双冷酷的幽绿猫眼。 　　含着浊白烟雾的、微张的红唇。 　　“好奇害死猫，会长。” 　　他笑着这样说。 　　“我怎么才能让会长闭上嘴，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呢。”将烟捏在指间，岐玉再次靠近了些，他眼中涌动着恶意，像是某种玩笑，因为他又是笑着，神采奕奕。 　　点燃的烟头，被摁在了手背上。 　　烧灼皮肉的气味、激烈的痛感…… 　　哨兵五感强化，疼痛难忍。 　　柏之清深呼吸，后背淌过汗水，他感觉到了某种渴望与焦灼的具象化，也令他兴奋。 　　岐玉十分无聊似的冷下脸，拽着他的领带，迫近了问：“你想要我怎么做，柏会长？……才能让你像个死人一样保守秘密。” 　　柏之清看着手上的烫伤。 　　如他所想，岐玉并非不在意被发现，但以他的倨傲恶劣性格，绝不可能为此事低头。 　　……太可爱了。 　　“宝宝，你怎么没有一点求人的自觉？” 　　柏之清叹了气，看向他的同时，也捧住了他的脸。 第13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岐玉天生一张小脸，尖下颌，苍白的皮肤，眉眼浓郁。 　　每一处都被上帝描画得极端细致，浓墨重彩，一眼就能感觉到神祇对他何等偏爱。 　　只消看一眼就能察觉，阴郁的，神经质的，攻击性十足。 　　像从地狱钻出来的一只小恶魔。哪怕被他戏耍过很多次，柏之清对他的感觉也从未变过。 　　好奇。 　　想靠近“她”。 　　想知道关乎他的一切。 　　童年，抑郁病，失去的双亲，爱好，偏爱，喜欢的颜色，向导心理精神诊断结果，精神体治疗情况，性取向，与男友的感情状态…………原来他是个男生。 　　夏夜，车里。 　　时间一滴一滴流逝。 　　安全带被柏之清解开了。 　　岐玉还在等他的答复。 　　男人低下头，轻轻嗅着他脖间。 　　……隐约的香气，像是某种清淡的花香。 　　岐玉皱了眉，推开他：“你是狗吗？” 　　“你今晚在那里见了谁？” 　　“关你什么事？” 　　“岐玉，你应该告诉我的……一封信就把你勾走了，这样很危险。” 　　柏之清并没有被推开，反而更近了些。 　　“少嘲讽我。这是邝泉和你说的？” 　　“我在调查这件事。你刚才是去见了那个人，他信上写了什么？” 　　岐玉坠入了某种沉思。 　　现在至少有两个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与原著剧情已经大相径庭。 　　【他们都是入侵者吗？】 　　系统已经有些慌了，岐玉本不该这么早就掉马甲！ 　　但更让它数据混乱的，是柏之清。 　　柏之清对岐玉产生了某种兴趣。是对情敌的恶意？是单纯好奇？系统难以理解，岐玉是个反派！像个神经病，终日待他态度恶劣…… 　　“为什么与他在这里见面？” 　　柏之清不解。 　　“是他约我到这里来，难道是我自愿？” 　　“你被威胁了？” 　　“算是吧。” 　　柏之清心想，能让岐玉赴约的秘密一定很惊人，他是不喜欢约会的性格。 　　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自己知道的那件事。 　　岐玉仍在副驾上，面若冰霜，没有多少表情。 　　他表现得并不焦虑，甚至更像是有点为此感到无趣。 　　柏之清沉默了几秒，便见岐玉右手指间缠着自己的一截领带，打了个死结。 　　他只得无奈解开了，对岐玉说：“需要我帮你？”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谈条件的？” 　　不说出秘密的代价。 　　教二楼的入侵者在威胁他，眼前的学生会会长不也是吗。 　　“条件？……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你。” 　　“你是打算一直威胁我吧？” 　　他们本质上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柏之清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打转了方向盘，将他送回了住处。 　　夜深人静，小别墅前只有他们二人。 　　岐玉拿着房卡，低头时，身旁的男人轻轻抚过他的长发。 　　岐玉没有扇他耳光，忍住了，撩起眼看他：“有事？” 　　“早点休息。” 　　柏之清莞尔。 　　话虽如此，也许明天一早，学校论坛就会有好几个hot帖子漂浮首页，写着《大瓜！岐玉竟然是个男的，yue》之类的耸动标题。 　　【如果你的掉马剧情提前，退学剧情也快了。】 　　【这样的话，太子很快就会和你分手，这样对校草和太子的感情线又有影响了，你是恶毒男配，时不时蹦跶才能促进他们的感情……】 　　【你得稳住那两个人，别让他们泄露秘密。】 　　‘可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入侵者导致的蝴蝶效应，大概率让掉马剧情提前。 　　……说不定不止两人知道了呢。 　　【你得想尽办法。】 　　‘如果他们命令我做不能做的事，让我给他们洗衣服做饭呢？’ 　　【不论多难，你也得答应，不然怎么办！这是你的问题。】 　　呵呵，我才不干。 　　岐玉洗了澡准备上床睡觉，一躺下就看到了通讯录里几条明晃晃的未读信息。 　　——[很装逼的会长]：别担心这些事。晚安，明天见。 　　——[虎牙金毛犬]：学生会没有和我联系今天的违纪惩罚，你不会是在唬我吧？今天你问的那件事，我会再好好想想的……你今晚弄了这么多伤（图片），怎么赔我？ 　　——[捡来的狗]：明天需要带早餐给你吗？ 　　——[矿泉水太子]：明天下午有空见面？我让司机去接你。 　　岐玉心想，这里面迫切需要应付的，是薄飞星、柏之清。 　　尤其是第一个。 　　入侵者一旦开始猎杀原著角色，恐怕第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到时候更无法控制世界剧情。 　　系统没有给他任何自保措施。 　　剩下的日子，怎么看都很危险。 　　第二天去上课，吃过投喂的早餐，岐玉站在走廊吹风，边绍元拿了一瓶牛奶递到他嘴边。 　　这时候教室还没开门，陆续有同学到了门口，眼睛不自觉地黏着他看，有几个男同学上前和他搭讪聊了起来。 　　岐玉与他们闲聊，他们都晕头转向地，绞尽脑汁找遍话题。 　　他问：“最近有关于我的传闻吗？” 　　男生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说“没有”。 　　其实每天都有……与岐玉有关的绯闻一直满天飞，有时候大小姐靠近某个男生，多说了几句话，那个男的就受不了想去追了，哪怕岐玉有男朋友。 　　在光脑上登入克雷斯论坛，岐玉翻阅了首页，只有几个讨论他绯闻的帖子。 　　有点失望。 　　那两个人压根没把这件事传出去，只是试图拿来单独威胁吗。 　　果然他们也很懂……手握秘密而不公开，才是最令人忐忑的。 　　还未开口问点薄飞星的信息，岐玉就又听到系统的电子音：【请促进感情线发展。】 　　一转过眼，远处，砂金发色的混血少年朝这边走来，规矩地穿了学院制服。 　　薄飞星很客气地与他打了招呼，说了早安。 　　他做这些十分自然流畅，如果不是他脸上有明显淤青，乍一看颇为破相，岐玉也会误以为他是真心的。 　　本以为他不会与自己对话，但薄飞星走近了，说：“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他声量寻常，离得近的都能听见，因为昨天就开始传绯闻了，大家一下子都以为进入了吃瓜现场。若无其事的围观人群逐渐变得密集。 　　岐玉莫名：“你希望我回你什么？” 　　边绍元一听就是这两人又有恩怨，搞不好已经揍过了，他本想打个圆场，一低头，对上了岐玉若有所思的眼神。 　　边绍元：？ 　　“我送你一个礼物做赔偿。”岐玉转头对薄飞星说，“晚点联系你，我去上课。” 　　说着，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薄飞星心想虽然他笑得很可爱，但送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人为什么没有一点恐慌呢。 　　岐玉姣好的脸上，他找不到一丝睡不好的痕迹。 　　过于缺乏畏惧也是个缺点。 　　上午的课几乎都是在教室上的，不需要外出。天气热，即便在教室里，岐玉也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边绍元坐在他隔壁，往后倚着，双手交叠在脑后，忽然问：“你这几天，好像都很忙。” 　　“是有点忙。” 　　“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了。” 　　“有话就吠，说重点。” 　　“你以前经常给我打视频电话，命令我明天做什么饭，拿裙子去洗。” 　　因为剧情已经开始了啊。 　　以前是前置剧情，只需要把边绍元从贫民窟带走放在身边当跟班，强迫他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当狗睡地板之类的就行了。 　　但现在面临着掉马、撮合感情线之类的剧情，岐玉当然不可能像以前那么轻松。 　　边绍元抱着手臂，神色有些冷，这种对白仿佛他是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夫。 　　“你到底在忙什么？” 　　“不关你的事。” 　　“你和那个太子的弟弟有矛盾？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岐玉非常冷漠：“你少管，我只是看他不爽。” 　　“他确实挺欠揍的，但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边绍元伸了手，捏着他的脸转过来。 　　岐玉心里莫名，被这么掐着脸感觉很怪，但打闹的时候，边绍元就喜欢这样。 　　“为什么不让我去做，主人？” 　　边绍元垂下眼帘，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少年面无表情，他的脸颊捏上去有些软肉，皮肤太白了，摁下去就是一个淡红指印。 　　“滚开！” 　　“你男朋友的弟弟我不能讨厌吗？” 　　边绍元松了手，躲开他打来的耳光。 　　“是，怎么了？” 　　“啧。” 　　“不要狗叫。” 　　“……” 　　边绍元心里有些焦躁，出去抽了根烟。 　　……他根本搞不定岐玉。 　　坐在他俩后排的哨兵同学忍不住扇了扇风，祛除空气中浓烈的醋味。 　　到下课时间，岐玉早就忘了邝泉给他发过信息，以至于见到东宫来的车驾时一脸不解。 　　管家躬身歉意道：“是为了王廷晚宴做准备。” 　　“晚宴跟我有什么关系？” 　　管家认真解释，王国国庆即将到来，宫廷也暗惯例举办大型的晚宴，届时大批名流、贵族和王室成员都将出席。作为太子女友，岐玉将作为女伴与太子一起入场。他说，这是太子的意思。 　　好吧，有理有据。 　　到时候估计能见到哥哥…… 　　于是岐玉上了车，不清楚是去做什么准备，多半是裁衣之类的。边绍元也与他一起，说：“又得和太子见面？” 　　岐玉想想：“只是准备，他不一定会来。” 　　边绍元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听到管家和岐玉聊裁衣和首饰，心想那天晚上岐玉大概得被打扮得很好看。 　　一边听，边绍元一边打开了某换装小游戏，挑挑拣拣，量体裁衣，给小玉染了一套新的紫色晚礼服。 　　他们去定制工作室，店里没有其他人，岐玉拿了一套去换衣服。他刚离开，工作室有了新客人进门，一头金发，笑容灿烂，大概刚从克雷斯出来还穿着制服，管家称呼他为伯爵。 　　薄飞星是来取衣服的，一见到这管家和边绍元就知道是岐玉来了。 　　换衣服的还没出来。边绍元走近，说：“你们昨天打架了？” 　　“算是吧。”薄飞星说起这件事，微微一笑，“怎么，他没有告诉你？” 　　男人之间，喜好还是厌恶，一瞬间就能分清。边绍元说：“你想对我做什么无所谓，找岐玉的麻烦就不必了，你知道他是太子的女友。” 　　“他伤过我，你替他还吗？” 　　“可以。” 　　“真是慷慨，自愿当了狗。” 　　薄飞星嘲弄道。 　　岐玉那般性格恶劣，情绪不稳定的人，相处起来不必想也知道多糟心……如果是他，他才不会真的当犬类。 　　刚说到这里，店长与岐玉回来了，站在大镜子前面，调整后背的系带。 　　岐玉换了一条油绿裙子，款式说不上复杂，王室的典型保守风格，转过来时才有些露背的设计。 　　“你们在聊天吗？” 　　岐玉回眸问道。 　　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像是看到新奇的事，在午后的光线里，双眼氤氲着宝石似的美感，浓绿的瞳色也与身上的裙装格外相称。他对裙子显然没什么兴致，任工作人员为他调整拉链和系带，自己转过来打量着边、薄二人。 　　“飞星，你们可以多聊聊。” 　　这场景大概是令他感兴趣的事，岐玉说得兴致勃勃。 　　对视的刹那，薄飞星视线一凝。 　　少年长着黑绸缎似的及腰长发，一张不辨血统性别、艳丽雪白的面孔，似笑非笑。 　　白，绿，黑，红。 　　极致的色彩。 　　昨晚的一段回忆，也一瞬在他眼前浮现。 　　身后有脚步声，但边、薄二人都沉浸于眼前的场景，一时都没有出声。直到邝泉进入视野，他俩才发觉是太子到了。 　　薄飞星微笑说：“大哥，好巧。” 　　边绍元沉默，走向更衣室前面的位置。 　　高大、消瘦的苍白青年，身后跟着一系列佣人保镖，他见到岐玉的时候，下意识地顿住脚步，一个感到惊艳的下意识反应。何况绿裙子那么美。 　　工作人员在为岐玉搭配鞋子。一双细高跟的绿色系带鞋子，与裙子很相称。 　　邝泉与他坐在一起，看他换鞋子，垂眼说：“你喜欢这套吗？再试其他的？” 　　“这样就行了吧。” 　　岐玉懒得再换了，他起身去换回衣服。 　　他走了，边绍元却突然出声：“他不喜欢高跟鞋，给他平底的。” 　　这话是对太子说的。 　　对上邝泉投来的眼神，边绍元也没有退缩，望着对方解释：“你应该知道的。” 　　岐玉也不喜欢交际舞，不喜欢宫廷和社交。 　　对这个跟班，邝泉一如往常般冷漠无视。 　　室内的气氛顿时静得可怕。 　　薄飞星在一旁打量他俩。 　　……一个跟班罢了，以什么身份做提醒？ 　　他打圆场：“大哥别生气，等岐玉出来问问就知道了。” 　　薄飞醒也是来取礼服的，他被导购叫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边绍元没有再说任何提醒。 　　这时邝泉陡然问他：“岐玉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边绍元说：“他在准备向导课程。” 　　换完衣服出来，岐玉第一反应是外面的空气格外沉重，但他不太关心。 　　岐玉心里有些厌倦，薄飞星的每次出场都是对他的挑衅与提醒——不想被说出秘密的话，就得与他保持良好关系。 　　太讨厌了。 　　我可不想对他屈膝。 　　岐玉撩起眼，看向其他人。 　　邝泉的表情不怎么样，虽然他的神情一贯是很高高在上的冷淡，但他没有解释，只是与侍者吩咐把岐玉的鞋子换了。 　　？ 　　岐玉不明所以但也没问，他对穿什么都无所谓，反正那天晚上自己只是邝泉的陪衬。 　　他转头问边绍元：“你心情很差？怎么了？” 　　“没事。” 　　边绍元自然不会与他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岐玉没有去问男朋友，反而是留意到他心情不好……这让边邵元莞尔，又问：“等下是回学校还是你家？” 　　如果邝泉没有出现，他多半是回学校，但现在人很齐全，系统疯狂催促他快点促进感情线。 　　奇了怪了，他们的感情，仿佛没了他就不能运行。 　　工作室位于市中心，商业楼里不乏高档餐厅，已经接近傍晚，但还没到饭点，管家订了位置，薄飞星还得去给妈妈拿珠宝，与邝泉说了一声就去了楼上珠宝行。 　　一行人各自散开，打算等到了时间再一起吃饭。 　　岐玉无所事事，在店里打发时间等饭点，听店长与导购向他介绍这一季的定制衣物。 　　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他对穿裙子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蔽体的东西，但大众将赋予款式性别意味，实际上穿裙子，留长发的，可能不是少女而是少年。 　　邝泉挑选得比他仔细得多，太露的不行，太保守的不好看不适合他，裙摆太长了不方便走路，一连选了几套，问过他的意见。搭配的珠宝也有专人送来。 　　这些都是给岐玉的，以后类似晚宴的场合只会多不会少，尤其是婚后。邝泉的心情在瞥见女友手上的戒指时，好转了不少。 　　店里来了另一个客人，中年男人，听称呼应当是个公爵，极其热络地与邝泉打招呼。两人谈论了起来。 　　“我去里面看衣服。” 　　岐玉走到工作室的另一扇门前，这里面是成衣展示。 　　有导购一起去，邝泉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听公爵谈论海上那几个岛，想着等会儿接岐玉回东宫，或者到岐玉家里做客。 　　与此同时，岐玉扫了眼一件男装成衣，对店长说：“拿几套他平常能穿的。” 　　边绍元站在他背后，原本是在看一套大露背灰色晚礼服裙，听到这里才转过头，发觉岐玉的手是指着自己。 　　“给我？” 　　“对。” 　　“为什么？” 　　“没为什么。”岐玉只是闲着无聊，想打扮一下边绍元，“这件？还可以。” 　　“……” 　　边绍元盯着他理所当然的神情，不知道说什么。 　　男友邝泉，此时就在门后。 　　而岐玉却在给别的男人挑衣服。 　　边绍元轻轻嗯了声，看着岐玉手里拿着的一件灰衬衫。 　　半晌，他换了衣服。 　　岐玉看镜子里的年轻人。边绍元个子很高，比例好，身材也很紧实，说得上衣架子，日常的设计都撑得起来，衬上这张英气渣男脸十分合适。 　　“挺帅的。” 　　他说。 　　导购在一旁战战兢兢，瞳孔地震，感觉吃了好大一口王室瓜。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系统幽幽提醒。 　　又要撮合他们？ 　　岐玉打开光脑，通讯录里找到[虎牙金毛犬]。 　　——你在哪？ 　　虎牙金毛犬秒回。 　　——在珠宝行这边。你和大哥还在刚才的工作室吗？我等下就过去。 　　岐玉问他： 　　——你真的不喜欢男人吗。 　　虎牙金毛犬： 　　——你怀疑我的性向？ 　　岐玉： 　　——要看照片吗？ 　　薄飞星此时手里刚接过一套祖母绿首饰。 　　这样浓郁冰凉的绿色，让他想起某个少年的美丽眼睛。 　　一低头，就收到这种回复。 　　……照片？ 　　这时候，岐玉应该正在挑选、换衣服。 　　在对着镜子自拍吗，换了一条新的裙子？ 　　……背着男友，与男友的弟弟联系？ 　　还说这种暧昧的话。 　　下一刻。 　　岐玉发来了一张照片。 　　…… 　　我是直男。 　　薄飞星心想。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耳环，同时低头打开了那张照片。 　　……一个穿衬衣的男人。 　　岐玉的跟班。 　　岐玉： 　　——你喜欢他吧？ 　　——我一直觉得你们很般配，加油！他的通讯号是XXXXX。 　　——我帮你们订个房间？你们吃完饭可以去玩。 第14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边绍元不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同性相亲差点开房，很快跟着岐玉出门去附近的餐厅。 　　薄飞星也到了餐厅。他们三个吃饭，虽然岐玉也叫了他一起，但边绍元没打算一起凑合，转头到附近的另一家店了。 　　岐玉一坐下，就听见薄飞星在对面与他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 　　“发那种容易误会的东西。”薄飞星翻了翻菜单，蹙了眉说：“我是直男，你不必这么试探我。” 　　岐玉：？ 　　“在聊什么？” 　　邝泉这时才落了座。 　　岐玉说了句没什么，问他点什么菜。 　　三人晚餐，气氛和睦。 　　薄飞星恢复了之前乖顺的模样，笑靥与金发同般灿烂无暇。 　　岐玉看得出来，他与邝泉的关系还不错，大概是因为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 　　他托腮，观察着兄弟二人。 　　奇怪，邝泉为何看不出这个弟弟已经是冒牌货呢。 　　【你促进感情线发展再次失败了。】 　　【强制任务即将发布。】 　　系统冷不丁说。 　　‘又来？’ 　　【任务内容：把他们关在一起。】 　　【这是程序的最优解。原著某个番外有过类似情节，可以促进感情发展。】 　　‘你确定？’ 　　【原著就是这么写的！】 　　【校草和薄飞星不成功，说明是被入侵者的意识阻碍了。你可以试试看给学生会会长和太子制造机会。】 　　【任务详细内容：——作为恶毒男配的你，妒忌会长和你的男友关系亲近，于是你恶狠狠把会长关了起来，没想到你的男友找上门，两人反而意外共处一室。】 　　‘三人排列组合，不断做测试？’ 　　【总有一段能成功。】 　　真是个乐观的系统呢。 　　岐玉打开光脑，找到[很装逼的会长]。 　　——你在干嘛。 　　“吃完饭，你是回学校，还是回家？” 　　邝泉问他。 　　“我明天有课。” 　　“你可以去我那儿休息。” 　　“不了。” 　　岐玉拒绝得很彻底，以至于餐桌上陷入了某种沉默。 　　薄飞星在对面瞟着这两人，也给岐玉发信息。 　　——嫂子，你怎么不去男友家过夜？ 　　岐玉还以为是柏之清发的回信，一打开才发现是太子他弟。 　　关你什么事啊…… 　　他回复：“闹脾气而已，白痴直男是不会懂的。” 　　薄飞星：。 　　侍者端上了甜品，邝泉侧目，观察岐玉吃掉那份巧克力蛋糕，与此同时，薄飞星也在看他吃东西，顺带起了个话题，说起学院的哨兵向导分配。 　　“不清楚现在匹配度测试得怎么样了，学院一直很拖。” 　　薄飞星说。 　　当然作为哨兵，他也参与了。 　　邝泉嗯了声，黑冷的凤眼静静睨着盘中餐。 　　他本质对这个话题没有太多兴趣。 　　他知道岐玉是学院最高精神力的向导，不出意料必定会和对应级别的哨兵做匹配。他不打算让岐玉上战场，更不打算让对方和其他哨兵结对。 　　无论匹配结果如何。 　　至于弟弟的情况，他不关心。 　　王都的夏季已到尾声，从餐厅离开的刹那，岐玉就感觉外面一阵冷意，雨水卷风而来淅淅沥沥地砸在脚边，路上不乏行人匆忙躲雨的。 　　司机去拿车，岐玉凝视雨幕。 　　秋天一到，他的剧情也快要结束了。 　　大结局里，岐闪被处死了，而他被刺死于不明人手中。 　　身旁的青年低下头，搂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道别吻。 　　温凉的，有香槟酒的味道。 　　撞入到一对薄冷的凤眼里，而青年低头，轻轻抚着他的后颈，与他低语说：“你有想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我要你的命。 　　岐玉如此想着，勾了邝泉的肩膀，莞尔说：“……等以后再和你说吧。” 　　无论是他还是邝泉，都从来不会避讳别人做亲密的举动，身旁的另外两人似乎也没有避开的意思，而是都看着他们二人。 　　美丽狡猾的少女，与将她搂在怀里的高大男友。 　　薄飞星慢慢挪开视线，看向雨幕。 　　岐玉解释自己和边邵元还要拜访一个老师，与邝泉道别，边绍元压根不清楚什么老师，一听就是谎话，也帮着扯谎说时间快到了。邝泉不疑有他。 　　他俩自然也没有上东宫的车驾。 　　等下还得去约柏之清，被司机看到就倒霉了。 　　一回头发现薄飞星还没走。 　　“有事？” 　　“你真的是去见老师？” 　　薄飞星问。 　　“怎么，你打算和我一起去？” 　　“我也想……但还有别的事。” 　　薄飞星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脸上。 　　岐玉不理会他，带着边绍元走了。 　　一出商业楼，边邵元也问他：“打算去见谁？” 　　外面还是有些雨水。他打了伞，撑在岐玉头上，眼看着他上了车，在黑车窗降下时露出一抹笑。 　　“到学校等我。” 　　岐玉这样吩咐他。 　　……又去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事？ 　　边绍元手上还拎着一堆东西，他的衣服，岐玉的衣服和首饰，全在他手里，见岐玉走了，心里有点烦躁。 　　但岐玉又探头：“回去试衣服，你在那边只试过一套。” 　　边绍元垂眼说：“行，有事记得叫我。” 　　岐玉刚走，光脑一震。 　　太子邝泉拨来的通讯。 　　“你和岐玉在一起？” 　　对方问。 　　“是，”边绍元说，“我们去见老师。” 　　邝泉没有回答，只是将通讯挂了。 　　与此同时，柏之清没有回复，但给他发来了通讯。 　　“抱歉刚才没有回你，我在开学校会议，”年轻男人歉意十足的嗓音，“在外面？今天下午就没看到你了。” 　　岐玉给他报了一个酒屋的地址，问：“你来吗？就我们两个，聊聊。” 　　柏之清那边静了静，随后嗯了声：“我马上到，十分钟。” 　　岐玉瞄了眼对面的酒屋，进去开了个包厢。 　　作为恶毒男配存在的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迫害主角以推进剧情的活儿。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窗户紧闭，屋外的雨水断断续续的，好些车堵在附近，过了很久才开走。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柏之清比说好的十分钟迟了很久才到。 　　“抱歉，路上堵车了。” 　　他走来时，风尘仆仆，穿着深灰的长风衣，里面是工整的衬衣与领带。 　　加上一幅金丝眼镜，俨然就是王都的标准精英模样。 　　“先罚个三杯吧。” 　　岐玉早已点好了酒菜，见他推门而入，就开始倒酒了。 　　柏之清有些无奈，说：“我等下得去找代驾。” 　　“晚上又没课，你急着回学校干什么？在附近住一晚不就好了。” 　　岐玉一反常态的善解人意，不必想也知道有问题。 　　柏之清拿过酒杯，瞥见桌上琳琅满目的酒瓶，在桌子后面，翘着腿坐着的女装少年，他顾着给空杯子认真注酒，头也不抬，天花板一盏瓦数不怎么高的电灯胆，在少年雪白的脸颊涂了两团睫毛的阴翳，晃晃悠悠地。 　　岐玉与他相处，通常都牙尖嘴利，像只不安分的野猫，不表露攻击姿态的时候很少。 　　更不必说单独出来吃饭喝酒了。 　　柏之清是推了一个聚会来的，他起身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在起哄，问是不是要去见坏脾气校花？ 　　对面喝了三杯酒，但岐玉自己不喝，只是和柏之清闲聊。 　　“你也快毕业了吧。” 　　“下个学期。” 　　“有什么打算吗？” 　　“具体看安排。” 　　只是东拉西扯的聊天，岐玉知道本文剧情不会进展到柏之清毕业，时间线其实很短，一直到主角受邝泉成为新王之后就结局了。而他即将消亡在尾声里、一场血泊。 　　几乎每说几句话，岐玉都要倒酒。 　　柏之清以为他是在迟缓地生气，因为他被自己戳穿了秘密。 　　“宫廷晚宴，你会出席吧？” 　　岐玉问他。 　　“嗯，我收到邀请了。” 　　“我今天去试了裙子和首饰。” 　　“好看吗。” 　　“还行。” 　　“我只见过一次你穿男装的样子。” 　　柏之清笑。 　　少年撑着下颌，撩起眼睑说：“嘲讽我是吧？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反正，我的秘密也不会保守很久吧。” 　　说到这里，他就流露了些厌倦的神情。 　　“我不会往外说，岐玉。” 　　我信你才有鬼。 　　“这个世界又没有不透风的墙。” 　　怎么安慰不高兴的猫？ 　　柏之清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已经再被斟满了一杯酒。 　　“喝吧，我下毒了。” 　　岐玉敲敲桌子。 　　有点好笑。 　　柏之清知道他只是吓唬人。 　　难得平和的气氛，独处的幽静环境，没有其他人，耳畔有窗外沙沙的雨声，宛如是安眠的白噪音。 　　良久。 　　“醉了吗？我让人把你搬走哦。” 　　低头贴近的，一张疑惑的少年脸蛋。 　　“不用。” 　　柏之清站起身。 　　“真的没问题吗，能走路？” 　　“可以。” 　　似乎是觉得不妥，或者不存在的良心突然发现，岐玉走近抓着他的胳膊。 　　买单后两人离开了酒屋。 　　附近有一家连锁酒店。 　　岐玉开了房。 　　电梯里，他们都没说话。 　　房间是套房，四周很干净，天已经暗了，但岐玉只开了卧室的床头灯。 　　他去洗手，回来的时候看着柏之清已经躺下。 　　这么几杯就喝醉了？ 　　岐玉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穿着拖鞋过去，坐到床沿。 　　男人已经摘了眼镜，领带也松了，那件长风衣被凌乱放在沙发上。 　　双目紧闭，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似乎是已经睡熟。 　　岐玉凑近了，叫了他几声名字。 　　又在柏之清脸前比划了鸽子手势、螃蟹手势。 　　没有反应。 　　“真的睡着了啊……” 　　岐玉自言自语。 　　【你得给另一个主角制造出场机会了。】 　　【我给你安排的剧本——你现在把会长绑起来，再把太子叫过来，他肯定质问你，为什么欺负别人？你就和太子大吵大闹，说你讨厌会长，讨厌喜欢太子的所有人。以此尽显病娇女友本色，引起太子的嫌恶，而增进他对会长的同情怜爱。】 　　‘就这？’ 　　系统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如果岐玉真的喜欢太子，还是个病娇……那就不是这种小打小闹了，柏之清的尸体早不知道在哪了。 　　找不到绳子，岐玉拿了自己的细腰带，重新坐下来，把柏之清的双手绑着。 　　之后，又去拿了把刀。 　　‘恶毒男配的行为，本该更激烈一点。’ 　　【……？】 　　柏之清睁了眼。 　　酒店床榻，一盏快熄灭的灯。 　　光影晃动于眼睑，冰凉的空气掠过。 　　冰冷金属刀刃的反光，在眼皮上轻轻跳跃。 　　忽然出现的一把尖锐小刀，以及握着刀柄的、一位黑发少年。他坐在床沿，一手拿着刀，一手托腮俯视床上的人。 　　这是柏之清非常熟悉的、饶有兴致的表情。 　　“如果我弄花你的脸，邝泉就不会喜欢你了吧？” 　　岐玉微笑说。 　　柏之清其实没有怎么听进去……心不在焉。 　　这种场景，太容易令他误解。 　　手上的桎梏被他挣开了。 　　刀子还捏在岐玉手里，柏之清不在乎。 　　岐玉没料到他只是装醉，猛地被他搂着腰摁在床上，面朝上，瞥见了一片暗沉天花板，以及柏之清的脸。 　　男人没戴眼镜，一双铅灰的眼睛仿佛无机质的金属，清晰，专注，没有任何酒醉后的迷惘。 　　“宝宝，怎么喜欢玩这些？” 　　他语调很轻，倒不像是在生气，只是微微蹙了眉，像是不太理解。 　　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的男朋友，不陪你玩？” 第15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我只是想绑你……不要恶心我。” 　　“为什么绑我？” 　　“我讨厌你。” 　　岐玉做坏事从来不心虚。 　　他这时候反而是皱了眉，反问说：“你装醉骗我是吧？” 　　倒打一耙。 　　柏之清叹气，正要松开岐玉的双手，忽地瞥见一旁跌落在床上的光脑，——一条还未发出去的讯息。 　　——[我在xxx酒店901房间，你要过来吗？] 　　“你还叫了你男朋友过来？” 　　柏之清无奈。 　　我不够用吗。 　　“我讨厌你和邝泉经常在一块，他是我男朋友，你少联系他了——我叫邝泉过来是想让他看看你的下场。”岐玉试着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但男人的手宽大而有力，很轻易地制住了他的反抗。 　　柏之清仔细想了下，才理解了岐玉的逻辑。 　　竟是因为争风吃醋吗。 　　但他对太子没有一点感情。 　　他感兴趣的，从来是太子的“女友”。 　　“你这么喜欢邝泉？” 　　“就是很喜欢。” 　　“你怎么不换个男人喜欢？”柏之清对他提出建议，眼神温柔，“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吗。” 　　这人在说什么啊…… 　　但这句话，倒是很符合小三攻的人设。 　　柏之清遇见自己的两个真爱时，校草和太子都各有一些正式情缘，而他并不在乎。 　　这男的应该去浸猪笼。 　　“小心，别弄伤自己。”柏之清伸了手，想拿走岐玉手里攥着的小刀。 　　但被拒绝了。 　　“少管我。” 　　岐玉仍是那个躺在床上的姿势，也仍是刚才那种兴味的眼神，撩了下眼皮，躲开了柏之清的手，将刀刃递在了男人的脖颈处。 　　距离近得，能感觉到刀刃的冷意。 　　但柏之清甚至没有看那把小刀一眼，干脆地俯下身，搂着岐玉的腰将他带起来。 　　喉结之下，冒出一道细微的血线。 　　“别生气了，我不会往外说那件事的。” 　　难道你以为我是在报复吗？ 　　岐玉倍感莫名，将小刀一扔，自己下了床。 　　他在酒店洗了澡，穿了条短裤T恤出来。 　　光脑上收到了不少信息，大部分是边绍元发的——穿新衣服的对镜自拍，身段宛如男装模特，拍出来也更像了。 　　[捡来的狗]：你选的很好看。（拇指 　　岐玉回他一句“非常nice。” 　　与此同时，套房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柏之清也洗了澡，穿着浴袍。 　　他站在窗边，点了支烟，见岐玉出来就掐了。 　　少年无视了他，趴在床上，翘着一双腿。 　　湿墨水似的长发披在他背后，滴水的发尾洇湿了T恤。 　　白色T恤，白色短裤，酒店的一次性物品，尺码对他来说显然过于宽大了，领口敞着，这么看过去，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细白脖颈，雪白凹陷的锁骨。 　　岐玉不在意他，将他当透明人，大概是困了，干脆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 　　柏之清与他不同。 　　无法不留意。 　　这种场景仿佛是夏天时分，夜里洗完澡出来……看到小男友趴在床上睡觉。 　　空调冷，得给他盖被子，睡前调高温度。 　　柏之清的确这样做了。 　　盖被子，关灯。 　　一张熟睡恬静的少年面孔…… 　　床头，光脑浮起新信息。 　　柏之清瞥了眼。 　　是岐玉的男友发的。 　　——回学校了吗？ 　　…… 　　岐玉处于昏睡状态。 　　也没怎么睡好。 　　任务失败，他被系统狠狠电了一番。 　　嘶……好痛。 　　以至于，一沾到枕头就觉得很疲累。 　　【正式任务失败——第二次。】 　　系统冷冷对他说。 　　系统知道，岐玉非常能忍耐疼痛，毕竟当过多年反派，皮肉之苦没少受，因而也和他规定了以后失败任务将增加惩罚。 　　【除非你能补全任务。】 　　‘你去死吧。’ 　　他冷笑。 　　系统告诉他，程序永远不会死。 　　被电击的位置是后背，系统的惩罚不会在世界留下任何伤痕，但就像是受了鞭刑，岐玉只能趴着睡觉。 　　半夜醒了一次。 　　是被柏之清叫醒的。 　　“你发烧了，温度很高。” 　　男人的指腹干燥而暖和，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和脸颊。 　　他伸手将少年从被褥里抱出来，不知道碰到哪里，突然听见黑暗里岐玉疼得吸气的声音。 　　后背？ 　　柏之清皱了眉，一下子想到，他一直是趴着睡。 　　换了个拥抱的姿势才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岐玉倚在他怀里，面容苍白，病恹恹的，皱了皱鼻子，厌烦的神情。 　　“滚开！” 　　耳光从脸前掠过，被柏之清后退躲开了。 　　岐玉恨死他了。 　　柏之清是设定下的情敌，与他关系本就不怎么样……说不定又要威胁他。 　　此时他的心情就像路边树下被踩烂的果子，烂透了。 　　想把系统和原著角色都一起弄死。 　　……烦。 　　他根本不想被柏之清看到。 　　“我让私人医生过来好吗？他不会说出去。没必要这么防备我，你可以把我当成路人。” 　　男人低沉缓和的嗓音娓娓道来。 　　即便生病，岐玉也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反而是推开他攻击他。 　　柏之清俯身拾起掉在地毯上的光脑，递到他烧烫的手心里。 　　岐玉烧得不轻，抿着的唇泛白。 　　一张病弱、苍白却富有生气的面容，那对冷冰冰的绿眼睛，仿佛他实则是一只昏暗房间里蛰伏的警觉小兽。 　　“怎么这么关心我，你脑子有坑？” 　　少年低头，踢了他的肩膀。 　　俯视的角度，面无表情，微微皱着眉。 　　脚背弓起，雪白而柔软。 　　柏之清任他这般睥睨，半跪下来，将拖鞋放在边上，说：“我去叫医生来一趟……” 　　“回答我。” 　　“岐玉，我一直很担心你。” 　　柏之清叹气。 　　不止究竟信了还是不信，岐玉并没有回答，他垂眼支着下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放空。 　　病恹恹的坏脾气少年。 　　脸颊胭红，嘴唇却苍白。 　　下一秒，随时，就要从这张嘴里冒出些刻薄的话。 　　柏之清一言不发，戴好了眼镜。 　　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 　　柏家的家庭医生半夜上门，到酒店来，根据柏少爷的那通电话，得知发烧对象不是他自己，自然产生了一些旖旎猜测。 　　但到了套房，仔细一瞧，这才发觉床沿的病人不是少女，而是一位长发的少年。 　　对方实在美丽，一眼就令人惊艳，几乎无法挪开视线。 　　黑发绿眼，厌世脸，在这样昏暗的室内，被年轻权贵伺候着，宛如富贵家族豢养的一位纳喀索斯美少年…… 　　医师回神，简单做了检查，旋即递给了柏之清一个仍然震惊的眼神——这是男朋友？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柏之清喜欢同性。 　　柏之清不答：“他夜里突然烧起来，而且后背很疼。” 　　医师刚才也注意到，少年坐在床边的姿势有点怪。 　　T恤掀开，却见不到任何伤痕、肿胀，或者其他不良痕迹。 　　医师也奇怪：“是哪里疼？骨头？” 　　岐玉：“不知道，过几天就好了。” 　　“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嗯。” 　　上一次失败，也是因为柏之清。 　　好讨厌…… 　　岐玉想睡觉了，吞了药说：“可以了？” 　　柏之清看他侧躺着蜷睡，闭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不太舒服。 　　医生开了药，嘱咐了几句，被柏之清送到房间外。两人是旧识，关系一直不错，医生虽然不清楚那个少年与柏之清的关系，但他知道什么事不该往外说，只是打趣：“想不到啊，谈朋友了？” 　　柏之清只是笑笑，目送他下了楼，自己回了套房。 　　他停在床前看了很久，此时岐玉躲在被子里边，已经睡着了。 　　翌日仍是工作日，他们两人都有课。 　　柏之清一早换了衣服，坐在窗边喝茶。 　　岐玉被他问了身体状况，搪塞了几句，昏沉着洗漱，出来时餐车早餐已经到了房间里。柏之清摆好盘，叫他过来吃一点。 　　没胃口。 　　看到光脑上的讯息就更食如嚼蜡了。 　　[捡来的狗]：你怎么没有回学校……在外面留宿了？一个人？在哪，我去陪你？ 　　[虎牙金毛犬]：既然想试探性向，为什么不发你自己的照片？ 　　[矿泉水太子]：我今天去找你。 　　与此同时。 　　“岐玉，今天请假吧，我送你回家？”柏之清斟酌道，“不过你大概不想让兄长知情担心？……你可以到我家休息几天。” 　　“我家在曲山那边，风景还不错，我感觉你会喜欢。”柏之清如导游般介绍了起来，笑道，“宝宝，一起去吗？” 　　“不要这么叫我！……你竟然邀请我去你家？” 　　岐玉疑惑。 　　什么意思，这是打算绑架谋杀他？ 　　……有阴谋！ 第16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嗯，去吗？” 　　“……你好慷慨啊。” 　　岐玉低头瞥着他的手。 　　男人手背上，还留着那天晚上被烟头烫烧的洞。 　　他摸了那处伤口。 　　“你是不是挺疼的？因为我。” 　　细嫩的手指，轻轻抚过灼烫的伤口。 　　十分关切的语气。 　　岐玉眼中却是有些模糊恶劣的笑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再烫他一个洞。 　　柏之清静静看着他。 　　岐家那位王廷副手，到底怎么养出来这样的弟弟呢。 　　他道：“还好。” 　　岐玉有点失望，他都这么恐吓柏之清了，这人怎么滴水不漏的？ 　　他冷声问：“你在想怎么报复我了？” 　　“我怎么会报复你？都邀请你一起回家了。” 　　你都手握秘密了，还装？ 　　岐玉心想。 　　……柏之清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太子？ 　　岐玉说了句“下次再去，我要回学校”。 　　柏之清莞尔：“那我送你吧。” 　　他开了车，将岐玉送到了宿舍楼，自己往学生会总部那边去。 　　此时早晨七点，学校一片静谧。 　　岐玉远远瞥见了楼下有一个人影。只看背影，就知道是边绍元。 　　“你……没事就好。”一见到他出现，边绍元的眉心方才舒展开来，捏了捏指关节说，“我还以为你怎么消失了，你也不回我信息。” 　　“早上太困了懒得回你。” 　　岐玉打了个哈欠。 　　“你昨晚在哪儿过夜？” 　　“酒店啊。” 　　“一个人？” 　　岐玉莫名：“为什么问这个？” 　　“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是不安全，应该叫我一起的。”边绍元皱了眉，心想，难道你是和柏之清过了夜？ 　　下次吧。 　　岐玉心想，大概也不会有下次……除非系统又整出新任务。 　　他确定这个系统不会善罢甘休，沉默了一晚上肯定是在捣鼓别的主意。 　　早上又有向导课程，不久后，所有新向导都将开始尝试对哨兵做精神疏导。 　　“学院内部的匹配度还未出来，另外，也可能与‘塔’那边的哨兵合作。” 　　老师这样说。 　　因前期战争，“塔”的向导流失率非常可怖，很多哨兵已经分配不到向导了。 　　战争是王国与另一个星球的战役，打得难解难分，一年半载了也未有停战的消息，岐玉大概记得原著也没有提过战争停止，直到新王登基之后还在打。 　　身旁的同学与他开玩笑：“说不定，我们班明年见面就是在集体追悼会上了。” 　　也不是不可能。 　　老师又说：“现在的匹配度，主要是参考精神力等级。学院的高等级向导，分配去疏导同等级的哨兵……岐玉，你到时候的工作大概是接触S级别的哨兵。” 　　有人问：“我们学院有这个级别的哨兵吗？” 　　“有的，三年级的学生会会长不就是其中一个？我以为你们都知道。”老师笑道，“你们同级的也有，新生里也有一个。” 　　岐玉好奇：“是谁？” 　　“边绍元，我听说他是平民？新生是一个叫薄飞星的，我没有见过他。” 　　下课的时候哨兵们还没离开，岐玉给边绍元发了信息，自己往学生会总部楼去了。 　　路上，他偶遇了一头金发的混血主角，被拦了下来。 　　“你去哪？” 　　薄飞星搭着他的胳膊，大有开玩笑不让他走的意思。 　　也许是刚打完球，头发湿淋淋刚洗过澡，身上有些沐浴露的气味。 　　岐玉甩了他的手。 　　“很不喜欢我吗？” 　　薄飞星笑笑。 　　“是非常讨厌你。” 　　薄飞星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挑了眉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主角。 　　当然，这种话他不会和任何人说。 　　学生会总部楼下熙熙攘攘。虽然下午有例行会议，但理论上到这边的车辆应该不至于这样多。 　　楼下，此时快被安保、无人机和黑色轿车淹没。 　　“是太子吧，这阵仗……” 　　“怎么他到学生会总部来了？” 　　“估计是有什么学院安排吧……” 　　是吗？ 　　岐玉想不到什么安排能把邝泉请过来，他可不是热爱克雷斯事务的性格。 　　到了楼上，电梯门叮地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两位太子的副手。 　　岐玉被请到了另一个房间。 　　类似大会议室，冷气阵阵，一进门就见到两个男人坐在桌子的两端。 　　系统的反应十分激烈：【他们终于有剧情了！说不定已经看对眼了！】 　　岐玉还没来得及看另一个是谁，被它这么一说就知道是柏之清了。 　　真的看对眼了？ 　　他好奇地看向了左边的男人。 　　柏之清衣冠楚楚，手边摊了一份文件，正拿杯子和谁，见他进来，有些讶然地抬头，朝他打了招呼。 　　这两人是在开会还是调情？ 　　不知为何，感觉气氛很古怪。 　　岐玉还未说话，就被捏着下颌转过脸，对上了另一个男人的面色。 　　高大，苍白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边，垂下眼看他，松了手说：“坐吧，等我一下。” 　　岐玉也好奇，坐下来听了半晌，发现只是些学院相关的事——关于入“塔”与哨兵向导分配的事。岐玉想到了自己，大概也在名单里。 　　没有交谈多久，邝泉就领着他起身离开了。 　　走廊上已经没有人，空荡荡的。 　　在门外，邝泉忽地问：“昨晚和柏之清去喝酒？” 　　“是啊。” 　　“你们在酒店过夜？” 　　“他喝醉了，我在附近开了房，我也没回去。不然呢。” 　　岐玉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 　　说不定刚才还问过柏之清了？ 　　说着，岐玉转了身，面对着邝泉，眨了眼直视他：“殿下不会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吧？” 　　他有一双柔白的双臂，像是一对白蛇，慢慢缠上了脖颈。 　　“邝泉，是别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岐玉说话时，一对翡绿的眼瞳微微睁大了些，像是十分惊讶无辜。 　　“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只是同学关系，怎么，你不相信我吗？” 　　他贴近了些，在耳畔说着，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邝泉不回答，不作任何评价。 　　“随便你吧，既然不信就算了，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我们连基本的信任也没有……” 　　岐玉已然失去耐心，松手往回走了。 　　一双手抚上了他的的腰背。 　　动作很轻地、也缓慢地收紧，将他搂进了怀里。 　　常年居住在东宫，青年身上有很淡的、檀香的气息，像是寺庙里，雨后傍晚的烧灼气味。 　　岐玉被他搂着，脸贴着他的肩膀。 　　邝泉没有解释他此时的想法。 　　他没有谈过恋爱，对待岐玉也时常凭直觉，该见面的时候见面，然后拥抱，亲吻。但他能感觉得到，一直以来，岐玉与他说不上亲密。 　　即便相拥，他们之间也像存在着一段空隙。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你和柏之清的关系很好，我很意外。” 　　“但你知道，有些人好像不清楚自己在碰谁的东西。” 　　邝泉低下头，吻他的脸颊。 　　很轻，缓慢，舌尖的一点湿润，烙印在脸颊唇角。 　　我可不是你的所有物哦。 　　而且，我和柏之清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岐玉本想解释一番，但对方并不打算让他回答。 　　唇瓣被对方含着、吮咬，舌尖被舔吻研磨得胭红湿润，二人的呼吸也都慢慢急促了起来。 　　他们在一道无人静谧的走廊接吻。 　　吻的间隙里，岐玉喘息着睁了眼，在模糊的视野之中见到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是柏之清。 　　男人倚在墙边，静静看着他被人抵在墙上接吻。 　　这种眼神……还挺好玩的。 　　柏之清目睹别人亲吻，眼神却如此阴沉。 　　…… 　　岐玉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但与邝泉分开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一封讯息。 　　——大哥如果知道自己吻的是个同性，一定很恶心吧？ 　　来自[虎牙金毛犬]。 　　薄飞星这一角色，在原著的设定是个怪胎。 　　他盯上一个人就会黏住不放，像是涂满了胶水，不管是厌恶还是喜欢。 　　可惜他并不清楚，原著的恶毒校花，也与他一样有猎杀权，随时可以选择抹去某个角色。 　　聊天记录的上一条，是薄飞星问他为什么不发自己的照片。 　　岐玉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发了张自拍给他。 　　[虎牙金毛犬]：……。 　　[虎牙金毛犬]：在宿舍吗？我去找你玩？ 　　岐玉随便回了句“嗯”。 　　发出去不到五分钟，门口就有叩门声。他从未对薄飞星说过自己的门牌号，也不知道从哪问来的。 　　“你刚才是在洗澡？” 　　夏末时分，天气忽冷忽热，下午又有些热意。从门口挤进来的金发混血一身潮湿的热气，穿黑白涂鸦的T恤，大概是因为热将袖子挽到了肩头，大咧咧露着两边线条结实的臂膀。 　　他将额发往后撩，灼灼目光先是钉在了岐玉身上，接着飞快地挪开了，仓促看向室内。 　　两秒过去，少年关了门，转身与他对视，敷衍地说了句“不然呢，天气这么热”。 　　他一头墨黑的长发刚洗过，发尾滴着水。 　　在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蓝色的宽松开襟丝绸睡衣和短裤。 　　与刚才他发的照片如出一辙。 　　脸颊、手臂，大腿…… 　　很嫩，白生生的，像块白豆腐。 　　太子的男友。 　　也是大哥的男友。 　　薄飞星忽地想起，他和岐玉那次见面，调侃过该不该叫“嫂子”。 　　但不论自拍或者本人，岐玉都不会流露很和善的表情。 　　就像此时，岐玉面无神情，完全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 　　他自己坐在沙发中央，往后仰看天花板，闭着眼有些无聊似的问：“你有什么事？没有的话我要睡觉了。” 　　薄飞星坐到他身旁：“你睡得未免太早了……没有别的事，只是想和你聊聊。” 　　他坐得端正，语气正常，一时间表现得非常温良乖巧，像个送牛奶的邻家男孩。 　　“聊什么？” 　　“克雷斯的怪人还挺多的，校园很危险。”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第 　　二次见面就说要剖我的内脏。 　　……但这句话也像是入侵者在暗示某段剧情。 　　——第三次血案。 　　第一二次是同一个凶手，薛理，但他已经入院无法作案。 　　第三个案件是另一人所为。 　　薄飞星也是在试探他吧，好奇他是否知道剧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提醒你注意安全。” 　　薄飞星盯着他，摸了摸金耳环。 　　又是鬼扯。 　　应付完太子那个大的还得应付这个小的……没完没了。 　　岐玉皱了皱脸，装作听不见。 　　薄飞星似乎在思索什么，也往后倚着看天花板良久。 　　非常突兀地，薄飞星冷不丁问道：“你觉得柏之清的性取向是男还是女？” 　　？ 　　岐玉还没说话，系统已经尖叫：【剧情开始了！他爱上柏之清了吧！啊啊啊！！】 　　“他……应该是喜欢男的吧。” 　　岐玉思忖说。 　　“边绍元呢？” 　　“我怎么知道？你真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薄飞星像是听到恶心的事，“就是这么一问。” 　　“……” 　　“你不也问过我的性取向吗？” 　　“因为你白天说自己是gay，晚上说是直男。” 　　岐玉嗤之以鼻。 　　他俯身，从抽屉里翻着找一罐茶叶。 　　“我不好解释为什么……我先走了。”薄飞星学着岐玉上次那样拍拍他的肩膀，视线往下，忽地脸上微红，“你、你……的衣服挺好看。” 　　……竟然是粉的。 　　薄飞星大脑空白了好几秒，直到岐玉直起身朝他睨过来，才匆忙收回了目光。 　　“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吗？” 　　岐玉恶霸似的坐到桌子上，拦住他的去路，冷着脸，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瞥见他那双紧致雪白的腿，薄飞星一时觉得哪儿都在发烧。 　　说什么？ 　　能说什么？ 第17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我……没有想说的。” 　　薄飞星只得盯着他的发梢。 　　晃晃悠悠的，半湿的，黏在白净的侧颈上…… 　　【他肯定有事！】 　　【入侵者压根没有必要关心原著角色的性取向！】 　　【你看，薄飞星支支吾吾的，连话都说不清！】 　　岐玉也有同感。 　　这角色太奇怪了，来他宿舍，说奇怪的话，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真的要走了，有点事。” 　　薄飞星捏着耳环，不看他，看地板。 　　“你有问题。” 　　岐玉抱着手臂冷嗤说。 　　“……” 　　确实有一点。 　　夜晚悄无声息。 　　岐玉从独立宿舍走出来，迎面吹来了一股冷风。 　　降温了。 　　原本是打算去医院再探望一次薛理。第一二个案子的剧情已经变了，岐玉想着也许能从薛理那里了解更多细节。 　　还未走到校门口，他就收到学生会警报系统的新邮件。 　　这次指向的地点……学院东教堂。 　　克雷斯的前身是教会学校，改制之后几乎删除了所有神学相关课程。除了周日，东教堂都不做对外开放，理论上这时候的大门也应该是紧闭的。 　　远远看去，葡萄叶浮雕的厚重桃木门敞开了。 　　门缝里，黑漆漆一片。 　　【第三个案件的发生地。】 　　系统提醒他。 　　与第二个案件非常相似，受害学生被刺杀在教堂里，当时一度被认为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实为模仿犯。 　　岐玉嗯了声，推门而入。 　　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响。 　　阴凉的漆黑室内，有滴水的声音。 　　轻微得像是水龙头在一直滴水。 　　东边是小型教堂，进门就是两排漆黑木椅，视线沿着手电光线往前延伸，能见到上方有人——光柱里是站着的一双腿，穿制服裤，像是个男性。 　　岐玉立刻关了灯屏息，他没有贸然走近往前，而是在墙壁上摸索了灯的开关，但似乎是断电了，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脚步声很远，那人并没有走过来。 　　黑暗里，一丝笑声。 　　“你怎么不过来？” 　　薄飞星的声音。 　　“你在那里干什么？” 　　岐玉说着，低头给柏之清发了信息。 　　“我刚刚在这里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进来一看……很吓人。”薄飞星自己打开了光脑的照明模式，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发言似的，照亮了四周。 　　光晕散开，依次入眼的是座椅、地板与一尊耶稣像。 　　在薄飞星脚边，一滩新鲜的血迹，边上还有两个倒下的、不知气息的学生，凌乱的绳子。 　　“我看到有人在谋杀同学，出手阻止了。你不会以为我才是凶手吧？”发觉岐玉谨慎地倒退，薄飞星挑了下眉，朝他走近了些，“等下学生会的人过来你就知道了，没必要怀疑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摊开的手上还有一些血迹。 　　洇湿的，还未凝固。 　　如同他蔚蓝眼瞳里流动的、有点羞赧的笑意。 　　羞赧？ 　　比起阻止凶案发生，这更像是——入侵者在猎杀原著角色。 　　不等系统说话，岐玉就掉头往外走了。 　　【快跑！】 　　整个教堂都是一片漆黑。 　　灯一关，视觉匮乏，余下隐约的月光打在脚边。 　　那扇葡萄叶的大门就在不远处…… 　　薄飞星也跟过来了，在他背后不疾不徐说：“关于你那个秘密……我已经想好让你做什么了。” 　　想到他可能有武器，岐玉在附近找着是否有称手的东西。 　　背后撞到了一处硬邦邦的、温热的东西，他险些仰倒。 　　“岐玉，怎么进来了？小心。” 　　一双男人的手，从背后绕来抱住了他。 　　……柏之清的嗓音。 　　他的手臂结实而有力，不紧不慢地将岐玉搂进怀里，不忘提醒他要小心。 　　不远处，薄飞星已经离得很近了，灿金的发丝在月光下染着白。 　　“放手。” 　　岐玉蹙了眉，试图挣开柏之清站好。 　　但背后的男人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轻轻叹了口气，双臂慢慢抱紧了他。 　　“你怎么一看到我就跑？”柏之清语气无奈，“还是你想去找薄飞星？” 　　此时，薄飞星已经走到二人跟前。 　　一入眼就见到这一幕——穿女装的少年，被紧紧搂在男人怀里，男人低头与他耳语着。 　　昏暗的教堂，暧昧的场景。 　　他的双腿很白，在月色下明晃晃地，像两团在腿上蹭着的、融化了的热奶油。 　　薄飞星的视线缓缓往下挪，手也是，好心地帮岐玉捋了捋往上滑的裙角，与此同时也凑近了些，低声问：“是啊，岐玉，你选谁呢。” 　　他蔚蓝的眼里，仿佛有一簇教堂跳动的烛火。 　　二选一？ 　　岐玉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癔症，皱了眉说：“我当然是选柏之清，难道选你？” 　　一片死寂。 　　岐玉甚至能感觉到，薄飞星的错愕。 　　很意外吗。 　　但他们本来就不熟。 　　脖间抚过男人一声轻闷的笑，柏之清松开手，无奈说：“薄飞星，你别当真，我和岐玉都只是开玩笑。” 　　薄飞星笑了声，望着岐玉，什么也没有说。 　　警察很快到了克雷斯校园，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躺在里面的两个人都只是受伤，也不严重，被抬出来的时候都是醒着的。根据薄飞星的说法——其中一个是凶手，作案的时候恰好被他发现了。 　　“我刚好路过教堂。” 　　薄飞星如此解释他的恰好。 　　这人连借口都懒得找，哪怕说一句他今晚出来散步呢。 　　“都说了我不是凶手，你根本不信。” 　　薄飞星皱眉说。 　　岐玉将信将疑，抱着手打量他——手上的血。 　　而他脸上的表情，是有些不开心。 　　生气？ 　　拜托，你站在伤者旁边一手血，还笑着，谁都会觉得是凶手吧。 　　岐玉是真的很想揍他，但系统不让。 　　【你们别整天打架吵架！你把薄飞星打坏了他还怎么和校草谈恋爱。】 　　目击人们都被安排在湖边小屋里歇息等候询问，其实就是他们三个人。柏之清是学生会会长，把岐玉送到小屋之后就离开了，低头与他解释：“我等下就回来，在这里等我。” 　　室内只有一张沙发椅，两人挨着坐在一起。 　　薄飞星仍然是一张沉默的脸。 　　岐玉莫名：“你没完没了了？” 　　薄飞星也像是恢复了原型，忽然揣摩着笑道：“你和那些男人一直保持若近若离的关系，但仔细看的话，你对他们其实什么兴趣也没有。” 　　【……】 　　这话怎么也酸溜溜的。 　　“怎么，你对太子被骗的事耿耿于怀？” 　　“我的意思是——嫂子，不想我告诉大哥的话，你现在就得跟我处好关系。”薄飞星还是带着惯常的浅笑，凑近了些，盯着他说，“你对他是怎么做的？所以，也对我这样才对。” 　　“你在说什么？” 　　岐玉疑惑。 　　入侵者莫非沉浸式弯成蚊香眼？ 　　【是在嘲讽你吧。】 　　‘确实，估计是想……’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上次在格斗俱乐部，你没有吻我。” 　　他长着金发混血的英气面孔，也许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时语气微微冷了下来。 　　【……？】 　　不说这事他早就忘了。 　　岐玉奇道：“弟弟，你不是直男吗？” 　　“试一试而已。” 　　薄飞星仍然望着他，混血深邃的眉眼，已经有了固执的意味。 　　他的外表不讨人厌，总是笑着，有两颗虎牙，总给人感觉很乖的印象。 　　但……他此时的目光只停留在岐玉的下半张脸。 　　明晃晃的，不掩饰的。 　　岐玉没吭声。 　　而已？ 　　妈妈，这里有一个好嘴硬的直男。 　　入侵者，令他大开眼界。 　　就连系统也宕机了。 　　【入侵者也许就是对你起了玩弄之心……】 　　系统顿时觉得头痛。 　　薄飞星瞥着岐玉一双裸露的腿，轻轻擦掉了上面沾到的血迹。 　　他的手在大腿上，一股热意。 　　此时柏之清已经走到外门，背对着他们与学生会的其他人通话，还有些零星路人。 　　但薄飞星全然不在乎，与他的外貌不同，性格十分固执。 　　“我之前那句话是真的，看到你第一眼就想着，怎么把你剖开，你的内脏，一定像宝藏箱子里的钻石一样闪耀。” 　　R18g爱好者？ 　　很符合对入侵者的侧写。 　　岐玉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做？” 　　“如果你死了就不存在了，我得换一种方式感知你。” 　　薄飞星抬头凝视天花板，有那么点像是在宿舍时的神情，他在思考，做决定。 　　换一种方式指的是接吻？ 　　一个吻意味着什么？ 　　在岐玉看来这并不独特，没有任何意义。 　　他可以和任何男人接吻，然后忘记。 　　柏之清这时已经朝沙发的方向走来了，但薄飞星似乎有恃无恐，甚至朝他笑了下，那种温煦的、在阳光下的笑容，乍一看仿佛阳光少年。 　　岐玉撇开他走到柏之清身边，问可以走了吗。 　　“这事太子已经知情，你恐怕得回东宫，”柏之清语气平静说，“这么大的事，他本人没来看你，只派了管家。” 　　有那么点谴责的意味。但岐玉自知自己不是正牌女友，他俩本质只是王室和贵族例行公事的联姻拍档。 　　说是恋爱，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拒绝他，留在学院更好，毕竟这么晚了。” 　　柏之清循循善诱。 　　薄飞星在一旁听了，笑道：“你好像很不喜欢岐玉和我大哥在一起？……嫂子，干脆我和你一起回东宫吧。” 　　“这关你什么事？” 　　岐玉没兴趣和薄飞星坐一辆车。 　　最后还是回了东宫，他打算去问问邝泉，关于薄飞星那些事。 　　但学院到东宫委实极其远，岐玉在车里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在床上。 　　中式布置，雕花大床，纱灰帷幔层层叠叠，撩起一角，见到一扇山水屏风。 　　外面没有其他人。 　　已经很晚了。 　　岐玉是第一次在这边过夜，已经有佣人准备好了睡衣，他自己进了浴室洗澡，坐在床沿重新准备躺下，这时才见到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影。 　　邝泉问他：“怎么醒了？” 　　“嗯……在车上睡了很久。” 　　岐玉打哈欠。 　　邝泉坐到他身旁，问起今晚的事。 　　“不凑巧碰到现场了。” 　　岐玉这样解释。 　　那件事没什么值得多说，原著是命案，而现在被阻止，凶手也落了网。 　　他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你的弟弟，薄飞星，他一直都是这种性格？” 　　“我和他不熟，”邝泉想了下，“他打扰你了？” 　　岐玉也猜到这种回答，虽然是兄弟，但他们不在一个家庭长大，可能彼此都很少见面。 　　邝泉离得近，此时身上穿着浴袍，大概刚洗过澡，说话时有一点雪茄的甜味。岐玉这才留意到他锁骨下又一道隐约的伤痕，大抵是两个月之前留下的、那次严重的枪袭。 　　他又问了一遍：“是薄飞星打扰了你，还是你不喜欢他？” 　　非常冷酷的声音。 　　这么看，兄弟感情也说不上好。 　　岐玉忽地来了兴趣，倚到他肩上幽幽说：“如果我说是，你打算怎么做？可以帮我杀了他吗，男朋友？” 　　说着，他将手放在邝泉大腿上，轻轻摸了一下。 第18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邝泉暼着自己腿上的手。 　　轻轻地抚着，隔着衣料，似有若无。 　　…… 　　【你以为你是妖妃？！】 　　‘符合人设不是吗，岐玉本来就厌恶男友身边的所有人。’ 　　【……】 　　“如果他冒犯你，他必须被处死。” 　　与刚才那种冷酷类似，邝泉眼中是相似的情绪。 　　他对自己的兄弟的确缺乏感情。 　　如果兄弟碰了他的女人，与那些夺权的兄弟是一样的下场。 　　这是一个机会吗？ 　　岐玉眨了眨眼：“我开玩笑的，只是觉得他的性格很古怪。” 　　手被捉住了。 　　邝泉低头亲了他的手背。 　　像是效仿他的做法，也将手放在他大腿上。 　　男人的手宽大而温热，轻轻捏着腿上的一点肉。 　　被岐玉推开了，瞪了他一眼。 　　没错，他可以摸别人，但别人不可以碰他。 　　岐玉瞄了这张大床，说：“这是你的卧室？” 　　“嗯。” 　　“我今晚睡在这里？” 　　“你愿意？” 　　“不太方便吧。” 　　岐玉眨眨眼拒绝。 　　开玩笑，睡一起不得直接掉马？ 　　邝泉嗯了声，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脸：“你在这里睡，我去隔壁，有事就叫我。” 　　在男友家里过夜，睡在他的床上…… 　　距离他掉马似乎更近了一步。 　　岐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现在的情形很复杂。 　　他得在被威胁的情况下，与两个知情者保持良好关系。 　　这怎么可能啊…… 　　其中最棘手的就是薄飞星。 　　四个主角，逐一接触下来，他发现太子邝泉反而是最容易相处的一位——性格，反应，偏激程度。 　　尽管邝泉的样貌和地位，给人感觉冰冷而傲慢，但他似乎没有原著写的那么不近人情。 　　【等你掉马了，你就知道他有多凶暴了。】 　　切。 　　岐玉嗤之以鼻。 　　此时光脑提示了新信息。 　　——你在他家里睡了？ 　　来自[虎牙金毛犬]。 　　他？ 　　邝泉？ 　　已经从“大哥”变成“他”了？ 　　——？ 　　——你什么时候也来我这里做客？我住[实时位置]。 　　——不要 　　——你不怕我往外说一些“秘密”？ 　　——你去死 　　——周末来我家？我准备了礼物。 　　——NO 　　——嫂子现在还没睡，在做什么？ 　　——你猜 　　——^_^算啦，明天见。 　　莫名其妙。 　　除此之外，还有边绍元发来的消息。 　　——你怎么又卷入到学校案件里了，学校最近的事也太多了…… 　　——你在哪？他们说你回东宫了？ 　　——看到回复我 　　岐玉回了句嗯，很快就收到边绍元发来的视频请求。 　　一接通就是边绍元在屏幕上放大的渣男脸。 　　“你真的在东宫？怎么在床上？” 　　边绍元盯着画面。 　　少年坐在床沿，穿着很薄的白色睡衣，有些困倦的表情。 　　“快睡觉了当然在床上……” 　　“你……太子也在房间里？” 　　“他不在，你找他有事？” 　　……我找他干什么？ 　　边绍元憋了好几秒，忍不住问：“你们今晚一起睡觉？” 　　画面里，美少年皱了下眉：“什么？我一个人睡。” 　　“那就行。” 　　“嗯？” 　　“……我担心你出事。” 　　“这能有什么事？” 　　你忘了你是个男的，在外面过夜很危险，万一哪天被摁床上，到时候…… 　　边绍元受不了了。 　　但听到岐玉的回答，他也稍微舒坦了些，这么看来，岐玉和太子，可能是不太熟悉的联姻伙伴。 　　“有事，”边绍元叫住他，“你上次说要来我家，还来吗？” 　　“明天吧。” 　　岐玉这才想起来。 　　在东宫入睡与在其他地方也没有太多不同。翌日洗漱完到餐厅吃早餐，岐玉路过花厅，青年拎了个鸟笼，在喂食一对金丝雀，他身材高大，但苍白得有些病态，无端给人一种吸血鬼的印象。 　　金丝雀在空中轻巧飞舞，又落在肩上。 　　岐玉摸了摸它的脑袋，走近了问：“你吃过早餐了？” 　　“没有，”邝泉说，“在等你。” 　　六点半，整个东宫已苏醒，再过不久就是例行内阁会议时间。在邝泉身上看不到多少紧迫感，他泰然处之且有心情喂鸟等女友起床吃饭。 　　“你今天没课，不如留在东宫。” 　　邝泉提了建议。 　　“我哥哥今天来东宫吗？” 　　“没有。” 　　那就大可不必了。 　　岐玉立刻表示他打道回府。 　　邝泉看他一眼，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只让佣人端了甜牛奶给他。 　　内阁会议快要开始，邝泉换了衣服，他等在门边，静静看着自己女友从门里走出来，拎着一直鸟笼。 　　等到岐玉走近，他与岐玉说再见。 　　岐玉点点头：“好好上班。”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但过了几秒，邝泉还伫在原地，一抬头就撞入他黑冷的凤眼里。 　　这是在等什么？ 　　岐玉福至心灵，陡然意识到，主角受是沉浸在某个类似男友/丈夫的角色里。 　　早晨出门上班之前，想得到妻子的一个吻。 　　……主角受这么传统而纯情吗。 　　岐玉于是照做了。 　　上前，踮起脚，轻轻吻了男人的脸颊。 　　“早点下班回家。” 　　“嗯，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邝泉也颔首说。 　　一瞬间，刚才那种沉寂的气氛就消失了，衣冠楚楚宛如苍白吸血鬼的凉薄太子，也忽地有了些人气。 　　只是因为一个吻…… 　　岐玉不免想到另一个人。 　　薄飞星昨夜也这样试图得到一个亲吻，现在又约他周末去见面。 　　…… 　　早晨，岐玉回到学校。 　　边绍元忍不住上下对他一番打量。 　　天气转冷了，岐玉穿了长裤长袖衫，下车时低头挽着袖子。 　　这么住在男朋友家里一晚上…… 　　真的不会被发现是男儿身？ 　　漫步校园，篮球场熙熙攘攘，隐约能见到金发的眼熟年轻人在抢篮板。 　　从昨夜开始系统一直十分安静，一看就是在憋新任务。 　　可能这两天是最后的放纵了。 　　昨晚刚刚发生新案件，现在嫌疑人和受害人应该都在住院，被警方调查，一时半刻他还不能去探望、了解信息。 　　像上次薛理那样，也许能找到新线索。 　　岐玉思及此，叫住了身旁的边狗：“我没课，你翘课吧，我们去你家。” 　　边绍元正打算去教室拿课本，听到吩咐只得掉头回去安排打车。 　　岐玉并不知道边邵元现在住在哪里，还以为是去贫民窟。但司机载着他俩去了学院附近不远的一处公寓。边绍元解释：“我租在这里住。” 　　“你不带我回老城？” 　　“我早就从哪里搬走了，那地方的房子说不定都拆了。” 　　公寓收拾得非常干净，自从那天岐玉说要来他家，边绍元就打扫整理了好几次，进了门，他让岐玉坐下，自己去泡了饮料。 　　岐玉四处探头探脑，想看他是否收藏了很多玩偶洋娃娃：“放在卧室了吗？” 　　边绍元已经无力反驳：“我没有玩偶，你不信就去检查。” 　　“我不信！” 　　说着就进去了。 　　边绍元泡了热红茶，进门递给他，让他坐床，自己坐地毯上。 　　过了一会儿，岐玉拿了他给的相册，趴在床上一页页看了起来。 　　不是家庭相册，而是以前光脑上洗出来的照片，大部分是风景照，前面一半都是贫民窟的各种涂鸦文化墙，后面就渐渐变成新城区风景、克雷斯日常，岐玉偶尔能见到自己出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 　　他嘬了口热茶，说：“我要点冰淇淋，你要吗？” 　　“你这段时间少吃冷的，医生才说过。” 　　“闭嘴。” 　　“你点我就扔了。” 　　岐玉突然生气了：“滚出去！” 　　边绍元还想说话，就被他抄起枕头砸到身上，接着是桌上的零散东西。 　　“烦死了，你出去！” 　　……又他妈发神经！ 　　边绍元躲了一下，只得出了卧室。门哐地关上了，还能听见里面乒乒乓乓。 　　到底是谁养出来他这种火药脾气？莫名其妙就爆炸。 　　妈的。 　　边绍元被赶出自己卧室，站在门口一阵失语。 　　恰好校外的朋友给他打了电话，约他出来飙车。 　　“我祖宗在家，没法去。”他冷笑。 　　朋友都知道他有一个疑似女朋友，脾气比猫还坏，无恶不作，听到电话那头乒乓的声音都很无语：“怎么还不分手啊？早该分了吧。” 　　边绍元犹豫了一下，说：“他……他平常不这样，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 　　好典。 　　朋友忍不住劝他：“你怎么是恋爱脑啊？” 　　说完没听到边绍元回答，隐约有玻璃杯砸碎的声音，边绍元吞吞吐吐的语气顿时变了，厉声冲那边喊：“东西碎了别碰，记得穿鞋别下床踩到！我去打扫，听到没有？” 　　朋友：“……” 　　电话挂了，边绍元哐当进门，发现是刚才的红茶杯子碎地上了。 　　少年盘腿坐在床上，皱了眉说：“不小心手滑掉了。” 　　边绍元挥手让他玩游戏去：“我来打扫，你少捣乱。” 　　岐玉哦了声，又躺下了。 　　他的脾气是八级龙卷风，随时来去无踪，这时候心情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快乐翻相册了。 　　叮咚。 　　这时系统冷不丁发出了指令：【强制任务：你邀请薄飞星到你家，对其进行语言羞辱，教育他不要黏着你的男友，随后被校草撞破、英雄救美，以此促进二人感情线发展。】 第19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啧。 　　岐玉合上相册，回头问：“去我家吗？” 　　“岐家？” 　　“嗯。” 　　边绍元以前跟着他，也在岐家住，自进入克雷斯学院之后就搬出去了。 　　上学之后，岐玉很少回家，主要是家里也没人，岐闪那时候已入住宫廷成了国王的副手。 　　边邵元猜到他是回家见兄长，于是点头去叫车。 　　与此同时，岐玉给薄飞星发了信息。 　　——来我家玩吗？ 　　原著里，岐玉厌恶男友身旁的一切人士，疑神疑鬼，也包括薄飞星。 　　欺负薄飞星是合理的剧情展开——系统是这样解读的。 　　【好好做反派。】 　　烦死了！ 　　岐玉将相册放好，起身往外走。 　　这时收到了[虎牙金毛犬]的回信。 　　——好啊。 　　——岐府对吗？我很快就到。 　　——你还是第一次邀请我去玩，是因为不想去我家吗，可是我准备了很多惊喜？^_^ 　　……悄悄接近入侵者，获取信息，再抹杀他。 　　岐玉秉承着这个原则，给他发了地址和时间，说自己也很快就到。 　　这时边绍元正对镜换衣服，穿了一套之前岐玉买给他的秋装，岐玉路过的时候，他特意瞄了眼对方的反应——扫了他一眼，但没有反应，仿佛无意间与路人对视，转而继续看外面的树。 　　边绍元：…… 　　他好直男。 　　下车到了岐家，管家有些惊讶，问大小姐今天是没有课吗。 　　岐玉问他：“我哥这阵子回来过吗？” 　　管家摇头。 　　室内除了佣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岐玉到了自己的卧室，刚换了衣服就听到外面管家的声音，说有一位客人到访。 　　“你让他进来。” 　　边绍元在和客厅的热带鱼打招呼，听见有客人，以为是岐家结识的政客。 　　岐玉换了身短袖短裤走出来，说：“到小客厅等我吧。” 　　“谁来了？” 　　“薄飞星。” 　　“他为什么来岐家？” 　　边绍元不爽。 　　“我叫他来的。” 　　此时临近中午，阳光灿烂。 　　薄飞星璀璨的金发在阳光下有种金属的明亮色泽，笑靥也同样如阳煦暖和。他没有穿克雷斯制服，穿着之前那件类似的紫色T恤和破洞裤。 　　“出太阳了，但外面有点冷。”他很自然地展开话题，“晚上得穿长袖了，你记得多穿点。” 　　岐玉想着怎么迅速完成系统强制任务，欺负人还是很简单的，把手上的水倒到他身上就好了。 　　但恰好管家走来问起午餐的安排，他心想说不定等下还得打架，先吃饱再说。 　　“你吃过午饭了吗？”他问薄飞星。 　　于是午餐变成了三个人。在开饭之前，岐玉带上薄飞星到院子打发时间，看看叶子，给锦鲤倒饲料。 　　薄飞星蹲在池塘边，回头与他说：“你这样客气，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你以后就习惯了。” 　　“放假了我可以来这里找你玩吗？” 　　“可以。” 　　薄飞星有些讶然与不好意思，但他并没有看到，此时背后岐玉面无表情，拿了个鱼饲料碗，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他一脚踢进池塘里？ 　　“大小姐，吃饭了。” 　　边绍元的声音打破沉默。 　　他倚在院门边上，抱着手，以不太愉快的神情上下打量着薄飞星。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回眸，起身并肩说笑朝他走近，乍一看……十分般配。 　　但边绍元十分厌恶薄飞星，见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太正常。 　　“你俩一直住在一起？” 　　薄飞星陡然问。 　　岐玉摘了耳机：“算是。” 　　“大哥不会吃醋？” 　　“管他呢。” 　　薄飞星笑了：“也许他确实不会吃醋，不太在意？王室的婚姻很多时候只是为了维系利益……我们的母亲也是这样。” 　　为什么特意说这件事？ 　　岐玉不明白。 　　三人餐桌，岐玉与边邵元坐一边，薄飞星坐在对面。 　　食不言。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岐玉沉思于等下怎么欺负薄飞星。大概率会打起来……但是，边绍元英雄救美这个剧情怎么完成？ 　　出于对自己的畏惧，边绍元不太可能去帮薄飞星。 　　【笨蛋！你让他去给薄飞星敷药啊，这不就是救了？】 　　‘所以，还是制造独处机会咯。’ 　　那就很简单了。 　　午餐结束。 　　佣人们收走餐具盘子。岐玉还坐在原位，瞥着桌面渐渐清空了，撩起眼，左手边和对面的两人此时都望着他看。 　　“你在走神什么？”边绍元问他。 　　“没事。” 　　岐玉起身和佣人吩咐倒几杯茶，自己叫上薄飞星到小客厅去。 　　他没有让边绍元离开，而是让他也跟上。 　　三人都坐下，茶水也端了上来。 　　一打开实时频道，入眼就是一道关于东宫的新闻，太子邝泉被镁光灯簇拥着，在台上发言。岐玉没有什么兴趣，面不改色地换了频道，看咿咿呀呀的戏曲。 　　“你喜欢看这个？” 　　薄飞星好奇。 　　“还行。” 　　刚好播的是黄梅戏《女驸马》，宛如他和邝泉的性转复刻。 　　但邝泉不是善良的公主，而他也不是身有苦衷、为男友洗脱冤屈的女孩。 　　不洗白的反派，是没有苦衷的。 　　至少他这个角色没有。 　　“下次我们去南园？那边每周都有戏班，挺有名的，你去过吗？”薄飞星莞尔说。 　　“我不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因为很讨厌你，我不喜欢你和我男朋友走那么近。” 　　薄飞星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了。 　　“讨厌”是个非正面意义的词，从他口中说出来，配上厌烦的表情，也很像那么一回事。 　　在这句话之前，薄飞星并不认为今天的他讨厌自己。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教堂，开了个二选一的玩笑，而岐玉非常明显地流露了对他的厌烦。 　　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才被讨厌。 　　现在岐玉又邀请自己到家里来，两人还一起吃了饭，然后突然翻脸。 　　但刚刚他们还在聊《女驸马》。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因为那段威胁？ 　　薄飞星有点心烦。 　　但还没说出口，一杯热茶就淋到了他身上，他躲了一下才不至于倒在脸上。 　　“可以滚了。”少年随手将杯子扔了，抬了抬尖尖的下颌，一幅冷漠的表情，“陈叔，送客。” 　　他表现得十足像个恶少爷，此前关乎他的负面传闻也几乎与喜怒不定相关。 　　薄飞星生气，但忍住了没发火——口嗨一时爽，现在想改善关系都难。 　　但他也突然想到了一个细节。 　　被送走之前，薄飞星忽然对岐玉说：“你也是玩家吧。” 　　…… 　　玩家。 　　像某个比喻。 　　岐玉诧异。 　　这是什么意思呢。 　　此时任务还差一半。 　　岐玉随便拿了瓶烫伤药扔给边绍元，让他去找薄飞星。 　　边绍元目睹了岐玉突然发疯，既古怪也合理，他就是这种脾气，何况明显也不喜欢那个金发的。接过伤药，边绍元不太乐意：“那杯茶根本不烫，他没受伤。” 　　“让你去就去。” 　　边绍元有点受不了。 　　“你为什么一直和他们往来？” 　　“关你什么事？” 　　一听到这种语气，边绍元就心烦意乱。 　　他走近了些，低头捏了一下岐玉的脸：“你最好别这么说话……不想被别人知道你有秘密的话。” 　　冷淡的，有些嘲讽的语气。 　　岐玉也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我去给他送药。”边绍元沉下脸不去看他，“你自己想。” 　　岐玉躺在床上，思考了半晌。 　　边绍元也知道了？ 　　【……】 　　这马甲到底是怎么掉的！ 　　岐玉没有多少被威胁的紧迫感，反派的剧情之一就是被揭露性别。 　　思维漫无边际地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如果薄飞星、边绍元生了气，可能干脆把秘密抖出去。 　　那么掉马剧情就提前了。 　　但是…… 　　薄飞星绝非原著的角色意识，而他的家人朋友无人察觉，大抵是入侵者有某种迷惑能力，以此推论——本质上，所有主角都有入侵者的嫌疑。 　　【……！】 　　【全员入侵者？！宿主，你大概率死在这个世界！】 　　‘……我讨厌他们。’ 　　岐玉才不想死，他只想拿积分。 　　主角们本质就是行走的奖励。 　　1000+，1000+，1000+…… 　　光脑上浮起了新信息。 　　——下周二南园有黄梅戏班来巡演，一起去吗？我去订票。 　　——别生我气了好吗…… 　　薄飞星发的信息。 　　与此同时，边绍元已经出了门，他问了司机对方的下车位置，自己开车去找薄飞星，没费什么力气，因为那人压根没走远。 　　药随手扔给他，边绍元掉头就走。 　　但被叫住了。 　　“让我猜猜，你也知道他的秘密？” 　　一瞬间，边绍元像是被蜘蛛猛地爬过手背。 　　“什么秘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好像没有想过要挟他？你俩的关系比我想象的好，别人都以为他在欺负你，其实不是。你很喜欢他。” 　　薄飞星对他笑。 　　他非常年轻，金发碧眼，像从电影荧幕走出来的少年明星，笑靥是和善温煦的，但给边绍元的感觉恰好相反，他觉得这人阴森森的，像个杀人犯。 　　边绍元不耐烦地回了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头也不回。 　　走过拐角的刹那，边绍元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为了保密……薄飞星不能留活口。 　　另一边，岐玉接到了太子邝泉的通话，与他提了晚宴的时间。 　　末了，又问：“你在做什么？” 　　“我在家里躺着，刚下班吗？” 　　“嗯。” 　　“刚才在频道上看见你的新闻，”他奇道，“你面无表情……过几天国庆的采访也要这样？” 　　“国庆那天是首相祝贺和采访。” 　　“你不出面？” 　　“不喜欢。”邝泉说，“晚宴不会很久，你可以提前回东宫。” 　　邝泉与他闲聊的次数不多，内容大多围绕着今天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岐玉回了家，而且自己弟弟也去了岐家。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清楚，他没有多问，免得这人像上次一样发火。 　　走神的几秒，他听到岐玉的邀请。 　　“晚宴后出来玩吗？” 　　话里带着一点笑意，可能是因为那个新闻取悦了他。 　　“好。” 　　邝泉还是第一次收到约会邀请。 　　闲聊结束后，他让副手将那天的行程往后推。 　　这样很赶时间，但副手没有问为什么，又说道：“李先生已经到东宫了。” 　　“我去见他。” 　　邝泉起身。 　　李漱蕴曾是东宫太师，也做过中央的议长，因长久受制于国王而离开去往十二星系，一度很有些声名，今年返回故乡王都，大有重新展拳脚的意味，而邝泉有意让他做东宫的幕僚，两相契合。 　　李漱蕴巧舌如簧，满身政客的腐臭气味。邝泉与他已经交联了几回，彼此已还算熟悉。 　　但即便如此，李漱蕴对这个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国王的次子，如今的东宫太子，仍捉摸不透。 　　不受宠的王子，在宫廷里只是摆设陪衬。邝泉曾做了很多年透明人，但李漱蕴看得出这个学生野心勃勃不甘人下。 　　果真如此，此后大王子突然出事被流放，而他做了二把手，真是时也命也！ 　　正事说完之后是一番闲聊。李漱蕴说起这阵子，国王副手岐闪的一些逸闻，也感叹：“他升得太快了。” 　　岐闪，岐玉的哥哥。 　　邝泉闭眼把玩着白菩提手串，回忆他俩刚才的闲谈电话，明天约会，但显然岐玉是心血来潮，连去哪都没说。 　　见他沉默，李漱蕴换了个忆往昔的方式：“我离开王国之前，听说岐家的女孩许配给了王室……没想到是殿下。” 　　本只是忆往昔，但李漱蕴的表情却骤然微变，仿佛是想起了古怪之事。 　　“你认识岐玉？” 　　邝泉敏锐地察觉了。 　　“不算是认识，但是，岐家的女孩……是第三女？” 　　“岐玉行二，没有弟弟妹妹。” 　　“……” 　　李漱蕴面色已经如常，心中懊恼自己不该说。 　　“没有女孩，”邝泉放下菩提串，冷声问，“什么意思？” 　　“诶，大抵是记错了。” 　　“老师以后进了内阁，也打算这么搪塞我？” 　　“岐夫人当时生的是男孩，”李漱蕴深呼吸，垂下了头，“我家夫人是接生的医生，岐家好巫术，家中摆置十分阴森诡异，夫人那天回家时与我提起，所以有些印象，恰好当天他们的长子岐闪考去军校，阖家欢喜。” 　　- 　　晚宴当天，岐玉很早就到了东宫。 　　他没有先见到太子，而是见到了太子他弟。 　　薄飞星从门外走进来，身上裹挟着冷风的寒意，姿态自然地坐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他一头金发，在冰凉的室内显得暖融融的。 　　岐玉警觉的视线从他发梢往下，停在这张笑靥上。 　　无话可说。 　　任何人被欺负了都不该是这种反应，何况他是血腥的入侵者。 　　“又不说话了……你真的很难讨好。” 　　“所以？” 　　“别对我说这种话，岐玉。”薄飞星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就快要投降了。 　　“我该说哪种？” 　　“你只要答应我就好了。” 　　岐玉的回答是无视他。 　　薄飞星坐在他身边，几分钟过去，发觉他没有半点理人的意思，心里一阵焦躁。 　　这时大门那儿，管家的声音涌入，提醒他们该走了。 　　王宫深处，四处衣香鬓影。岐玉换了装扮，百无聊赖坐着等自己的男伴。 　　此时邝泉下了车，凝视门廊的雨水，四周的黑伞将他挡住，远处，是缤纷的裙摆。 　　“女友”在椅子里等他。 　　柔顺、平滑的黑发，绸缎般垂在腰际，油绿的衣料，岐玉的侧面看起来很薄，肩膀，胸腰，白而柔韧。 　　他浓密翕动的眼睫，像是停歇的蝴蝶，在他眼中流动的幽绿色泽，含着些好奇。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有些事耽搁了。” 　　邝泉垂眼说。 　　晚宴还未开始，他被邝泉牵着手，进了宴会厅对面的宫殿。 　　深深宫苑，红墙绿瓦，在夜里有种幽深的寂静，连雨声都听不太见。 　　有佣人进来放下了食物和酒茶，很快退出去。 　　邝泉看了眼窗外的急雨，重新瞥向室内的另一个人：“在做什么？” 　　大概是非常不喜欢宴会，岐玉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晚宴的兴趣，看起来委实反感，只坐在远一点的椅子里闭着眼睛。 　　闻声又睁开了。 　　似乎是陡然想起了什么，岐玉回眸看他。 　　“我听说国庆是你的生日？” 　　“是。” 　　“生日快乐，邝泉。” 　　岐玉泛起笑意的翡绿眼珠，仍然让人觉察得到攻击性，尽管他此时祝贺生辰，语气很温和。 　　邝泉叫住他，问：“你给我准备礼物了？” 　　“没有。” 　　他眨眼。 　　“给我一个吻。” 　　邝泉对他说。 　　岐玉有些讶然。 　　吻。 　　又是吻。 　　好吧。 　　岐玉抚上他的肩膀，命令的语气：“闭上眼。” 　　少年笑意盈盈的面庞，就在自己身前，邝泉低下头，闻到他身上很淡的气息，像是夜里幽暗的花香，从少年纯白细腻的肩膀和脖颈透出来。 　　他没有拒绝。 　　感官刺激在黑暗里放大。 　　……不是接吻。 　　喉结的位置，被微湿、柔软的东西轻轻蹭过。 　　喉结不自觉地微滚，而舌尖的触感缓慢濡过那块皮肤。 　　再睁开眼时，再次见到了这张脸。 　　少年抿了抿舌尖，一块湿润的粉色，糯白的犬牙。 　　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邝泉忽然心想。 　　“生日快乐，邝泉。”岐玉抬眸第二次说，又转向门口，“晚宴是不是快开始了？” 　　岐玉记得是晚上七点，到时候还有国王的致辞。 　　身旁，青年坐到椅子里，在桌上拿了一杯甜酒。 　　这时候就喝酒吗？ 　　岐玉停在桌边，也打算拿一杯。 　　被阻止了。 　　岐玉回眸问：“我不能喝？” 　　他就站在椅子前，邝泉没有抬头看他，而是伸手搂着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带，另一只手勾着他的一边腿弯。 　　一个面对面的姿势，双腿分开，跨坐在青年腿上。 　　有力的手仍然紧梏在他腰上，将他搂着，往下坐。 　　岐玉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这么坐着。 　　他穿着裙子……这个姿势几乎快走光了。 　　另一只手还放在他大腿上。 　　非常微妙的是，岐玉一抬头，瞥见了窗户玻璃映出的、背后的影子——两个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缓缓将休息室的沉重木门，从外面关上。 　　砰。 　　沉闷的关门声响，从背后远远响起。 　　“除了生日快乐，”邝泉低低地问他，“岐玉，你没有想对我的说的吗？” 　　比如，你对我隐瞒的秘密。 第20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此时室内的气氛，与刚才的温情和撩拨大相径庭。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像是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事，岐玉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神情。 　　缺乏任何惊惶和愧疚，只有野猫看到跌落鸟雀的愉悦反应……在邝泉的印象里，岐玉就像一只本性难驯的野猫。 　　“也许你会主动告诉我。” 　　邝泉说。 　　岐玉笑了：“我怎么可能说出来，你只会杀了我吧？” 　　封闭的室内，流淌着气泡酒的涩气。 　　邝泉没有回答问题。 　　像是某种失控发泄，岐玉被抱到他腿上，搂着腰和大腿，吻咬着嘴唇、脖颈，暴露在衣料之外的部分，再往里探。 　　轻微的热气从口中弥漫，糖果混着酒的气息。 　　舌尖被抿着，几乎让他觉得疼。 　　“你疯了？” 　　岐玉怔住。 　　——原本到这一天，属于他这恶毒“女友”的剧情就结束了。 　　本该收工下班，但是…… 　　与此同时。 　　晚宴早就隆重开启了。 　　金碧璀璨的大厅，年迈国王拿着酒杯做致辞，庆贺王国的生辰。 　　宫殿深处也在庆祝生日。 　　少年的手被领带系着，薄冷的银色绸缎，一寸寸勒紧。 　　一只男人的手在他腿上流连，沿着线条的柔腻往上，像在花园揉碎一张颤抖花叶。 　　邝泉不回答任何问题，做着这一切，凝视着他的反应。 　　“你身上很热。” 　　他轻吻岐玉的眼角。 　　早已过了晚宴开场的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奇怪为何没有见到太子。 　　薄飞星将酒杯放下，说：“我去看看。” 　　大家都知道他和太子邝泉是异父兄弟，大抵关系还不错，目送着他离开了大厅。 　　宫殿深处，红灯笼摇摇晃晃，在夜里有种诡谲感。 　　唯独其中一扇木门透出些光亮。 　　佣人们都聚散在远处，悄无声息等着。 　　“殿下和岐玉都在里面吗？” 　　薄飞星问道。 　　无人回答。 　　佣人们不敢回答关于太子行踪的内容。 　　薄飞星摸了摸耳环，瞥着那扇沉重木门，心里已有了猜测。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夜晚，宫殿，紧闭的大门…… 　　门开了。 　　邝泉走出来，一身西服，不太工整，领带散开，他低头看自己牵着的“女友”。 　　“女友”跌跌撞撞从里面出来，衣冠不整。佣人不敢说别的，在邝泉的示意下，到房间里帮岐玉整理了腰带、抹胸，所有佣人都看到他喘息未止，脸上浮着红晕，唇瓣、脖颈还有水痕。 　　薄飞星自然也瞥见了。 　　他扭头对邝泉说：“大哥，晚宴开始了，你今晚不做致辞了？” 　　邝泉在门边等着，看岐玉换了那只刚才掉了的平底鞋，头也不回说：“没必要。” 　　【这个剧情绝对有问题。】 　　系统喃喃自语。 　　——太子发现被“女友”欺骗，却没有发火分手？ 　　邝泉是发火了，但…… 　　强吻，说了些狠话。 　　别的没有了。 　　难道不该是狠狠辱骂、报复恶毒前任？！ 　　‘我现在同时被三个男人手握秘密，又被主角受咬了一口，过了今晚，说不定得被沉湖。’ 　　岐玉对此感到悲观。 　　他可能在剧情结束之前就死了，岐闪也提前被杀。 　　【根据我的程序计算，你本该是一个月之后才被太子发现……】 　　‘你的计算到底有什么用？’ 　　【……】 　　现在他的剧情从反派日常，变成了如何在主角们的威胁下生存。 　　活着，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很艰难。 　　晚宴与所有晚宴都长着一样的面孔，纸醉金迷，衣香鬓影。男人女人们都在对东宫的主人致意，眼神闪烁，笑意复杂。岐玉一贯对这种场合并不怎么有兴致，只是在人群里逡巡着，寻找岐闪的身影。 　　无意间被他撞入视线的人们，对视时都忍不住为他的容貌气质一怔，与旁人低声交谈，问起这是否是太子那位未婚妻？他实在很少到这种场合来。 　　“岐家的夫人，当年也是这样的样貌。” 　　“……与太子十分登对。” 　　“但，岐闪是陛下的副手吧？” 　　“是啊……” 　　“他是岐闪家的……” 　　众人心照不宣，岐家代表的阵营，与东宫并不是同一派，甚至是对立的。即便联姻，在当下的局势里，太子和岐家也绝不可能关系紧密，恰好相反。 　　昔年老国王下旨为二人指婚，大抵也有这种隔断的意味。 　　岐玉听到的版本，来自薄飞星的述说。 　　“他们都在讨论你在新王登基之后，可能就得被分手了。”薄飞星说道，“理论上是这样，你别难过。” 　　“……” 　　难过？ 　　岐玉瞄了眼此时提前离场的、白发的轮椅国王，心想他还没死，其他人已经默认他埋在陵园了吗，竟然都在讨论这种身后事了。 　　不过…… 　　在去年之前，国王还不是半瘫痪，但他有个野心家孝顺儿子，委实家门不幸。 　　回头再看薄飞星，金发碧眼的混血少年，笑起来有两颗不对称虎牙，英气而青春，像是校园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岐玉，我只是在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语气，乍一听让人觉得十分真诚，好像真的在关心太子女友的前途。 　　岐玉越过他，在远处的一对公爵夫妇身旁，瞥见今晚的焦点。 　　高大、苍白的青年人，衣冠楚楚，与那对夫妇说笑。他看过去时，恰好与邝泉对视，黑凉的凤眼像是玻璃石，透着股锐利的质感，从他脸上缓缓剜过。 　　……他想杀了我。 　　怎么才能不被邝泉抓到呢。 　　此时一个女伯爵与岐玉搭讪，他回神与她闲聊，印象里这位是哥哥岐闪的旧识。 　　女伯爵是克雷斯毕业的学生，聊了几句学校的话题，提到学生们被分配到“塔”的安排，她认为很不人道。 　　“在那里，哨兵和向导们的折损率很高，尤其是向导。”她蹙眉说，“其实大部分贵族家庭，都不希望孩子们到那里去。” 　　“伯爵也是从‘塔’回来的吗？”岐玉问她。 　　“是啊，”提到那段生活，玛丽也感叹，“相当于一个半封闭的学校……但每次去往前线，都有一批同窗死亡。” 　　在原著的设定里，战争是无可避免的。 　　按照流程安排，岐玉大概率也将在政变前后那段时间进入“塔”，但这个剧情很可能不会发生，原著剧情是在此之前他就被杀了。 　　至于是谁杀了他，可能是新王，也可能是对岐家落井下石的旁人。 　　薄飞星接话说：“说起来，你是向导吧？到时多半是得到‘塔’里的。” 　　岐玉回眸打量着他，对方笑吟吟，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没有出现任何主角色死亡、大逃杀，甚至，原有的三起命案都被他阻止了。 　　入侵者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不止一个入侵者，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合作？ 　　竞争？ 　　细想之下，岐玉反而有些失望，如果薄飞星把太子邝泉杀了，一切难题迎刃而解了吧？ 　　【那是你的难题，又不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 　　【？？？】 　　‘薄飞星接近我一定有原因，就像我接近他一样。’ 　　【这倒也是……入侵者的目标，通常都是破坏、谋杀。现在看来他更像是有其他意图。】 　　玛丽伯爵倾诉烦恼，关于慈善实践的事，家乡那边的公立免费医院还未建立。 　　岐玉吃了一个奶油草莓甜品，食不知味。 　　他的烦恼更血腥一些。 　　现在有两个人想杀他，邝，薄。 　　一条命都不够分。 　　正想着，肩上搭上了一只男人的手。 　　骨节瘦削，手指修长，腕上戴着昂贵的钻石金属腕表，能见到手背上有一个旧枪疤。 　　邝泉很自然地走上前搂住了他的腰，也与玛丽伯爵闲聊。 　　玛丽显然有些怵他，说了几句就找理由遁走了。 　　“你哥哥在那边，他刚才在找你。”邝泉与他耳语，又看向薄飞星，“妈妈在找你。” 　　薄飞星嗯了声，转头往另一个方向看去，说了句“我过去一会儿”，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眨了下眼与岐玉说：“晚宴之后，你是回学校吗？我们一起？” 　　“他留在东宫。” 　　邝泉说。 　　薄飞星有些遗憾：“好吧。” 　　岐玉被他搂着，到了宴会厅里的一处小房间。 　　一路沉默，他们无话可说。 　　沙发上两个男人正在抽雪茄交谈，见他们出现，都起了身。岐玉坐在哥哥身旁，右手边是太子邝泉，对面是哪个叫李漱蕴的年长政客。 　　邝泉和李漱蕴说东边的战役，岐闪没有参与话题，而是与自己弟弟问起今晚为什么迟到。 　　“在休息室睡着了。” 　　岐玉不打算和他说实话。 　　“我过几天要到北边去，大概得有一两周不回来，天气转冷，你自己注意。” 　　岐玉不禁抱怨：“你的工作真的太忙了。” 　　“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岐闪笑道。 　　一听他提到工作，岐玉的心脏就怦怦跳。 　　在太子身边谈这些事，实在刺激。 　　岐玉知道，他指的是他将参与谋杀太子的意图，这是国王的决定。 　　但在原著里，这场计划失败了。 　　似乎是某种警示，右手被握进了微冷的掌心里。 　　沙发上，邝泉一边与幕僚交谈，一边揉着他的手，倚着靠背，脸上没多少表情，见岐玉回眸看过来，眼眸也微动转向他，问：“觉得无聊？” 　　与李漱蕴的对话也就此打断，李漱蕴不语，只余光瞥着这位太子“女友”，这件事说得上是王室丑闻了。 　　他瞥着太子和小男友交握的手，心里也很好奇邝泉如何处理。 　　“是啊。” 　　岐玉没好气地说。 　　“等你和岐卫长聊完，我们回东宫休息。” 　　“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他顿时警觉。 　　“……” 　　沉默。 　　李漱蕴眼观鼻鼻观口，假装自己是聋子，小情侣吵架没人感兴趣……但他俩的感情还没有破裂？李漱蕴霎时坐立不安了起来，怀疑之前自己说那个秘密纯属多此一举得罪人。 　　沙发另一端，岐闪一言不发，只微微皱了眉，他本就不喜欢太子邝泉，何况一向都溺爱弟弟。弟弟的疑问没什么问题，太子这么和善的确很少见。 　　小房间陷入沉默。 　　良久。 　　苍白青年静静瞥着那人，不语。 　　少顷，他垂首点了支雪茄夹在指间，起身说：“我在外面等你。” 　　这反应本质非常突兀，以至于李漱蕴也惊讶，自然不能在房间里待着了，也马上找了个理由离开。 　　岐玉：？ 　　不会是躲在门后拿着棒球棍伏击吧？ 　　岐闪不好让太子在外面等太久，与弟弟聊了几句，就让他回东宫。 　　“与太子的关系，处理不好也没什么关系。” 　　岐闪最后对他说。 　　当初婚事下旨时，父母尚在，太子邝泉远在北方，与岐玉没有见过面，之后的几年也是陌生人，彼此都缺乏兴趣，直到今年才有了往来。 　　但这件婚事不可能成。 　　国王下了决心杀死太子，赢了，太子死，输了，国王一派被杀，不论成败，这桩婚事都会取消。 　　岐玉忽然问：“哥哥觉得我能处理好吗？” 　　“我从不担心这种事。”岐闪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一直以来，大家都很喜欢你。” 　　所以，你该把太子视作一尾池中鱼。 　　岐玉若有所思，刚要离开房间，又听见系统急促的声音。 　　这个话题，不知道为何又勾起了系统的挫败回忆。 　　【他们不会爱你，我不建议你痴心妄想！】 　　岐玉忍不住笑：‘你很害怕吗？’ 　　【够了，别发疯。】 　　到底谁在发疯…… 　　无机质的人工智能程序，唯恐这些角色也脱离数据天意，与反派纠缠不清不楚，甚至爱上他。 　　系统不是人类，因而无法理解感情是不受控的。 　　岐玉一转眼，见到门外的太子邝泉。 　　位高权重的王室青年，却孤零零倚在门外，拿着雪茄轻轻点着，这频频惹来众人回眸，但他大抵也不在意。 　　“走了。” 　　邝泉瞥他一眼。 　　岐玉跟在他身旁，在香槟塔那边看到了熟人，柏之清在晚宴上，着淡灰的西服，戴金丝眼镜，像一只优雅的鸽子，他与王廷的一位负责人在谈话。大概是察觉到了目光，柏之清也朝这边看来，与他颔首。 　　照理说这样就算打招呼了，但柏之清一直瞥着他，抬起嘴角微笑，更像是有话要说。 　　邝泉陡然问他：“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这冷淡的语气，断头餐？ 　　岐闪还没有从王廷退出来，邝泉也许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杀了他的“妹妹”，但就算不死，岐玉也察觉以后的日子大概不好过了。 　　回到东宫，佣人们正将菜色端上桌。 　　他们很快退出去，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邝泉几乎没有动筷子，大部分时候，都在看岐玉。 　　少年已经换回了T恤和短裤，拿着一碗粥，边喝边看光脑上的一段即时新闻。 　　汤水很烫，氤氲的热腾腾雾气拂着。 　　湿了的长发披在肩上，像一泼洇晕的墨，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来。 　　在他眼下，有一点泪痣的痕迹。 　　有这种痣的人，都是很爱哭的。 　　但邝泉从没有见过他掉眼泪。 　　他看了岐玉很久，下属敲门，他默不作声起身离开。 　　夜宵结束，佣人将桌面的东西都收走了。岐玉打算回卧室，突然想到自己在东宫没有卧房，上次是住在邝泉的房间里。 　　这就尴尬了。 　　他找了一个佣人问自己住哪，佣人不知所措。 　　“也许您应该去问殿下。” 　　佣人委婉说。 　　好吧，在这儿等着我呢。 　　在花园回廊，满地是被雨水打湿的花瓣，紫藤在廊上摇摇晃晃甩着叶子。 　　红玫瑰凌乱残缺地黏在地上、沙土里，有的在他脚边。岐玉穿过窄道，瞥见那边倚在罗马柱边的青年，拿着一支雪茄，吞云吐雾，他面无神情的侧颜有种白岩石的冷硬色泽。 　　“你一个人在赏花？这么有兴致。” 　　邝泉瞥了眼地上，被雨水砸的乱七八糟的玫瑰丛，赏花？ 　　“有事？” 　　岐玉眨了眼说：“当然有事啊，我今晚睡在哪儿？” 　　邝泉沉默，低头看他。 　　岐玉对上任何人，从来都不吝啬笑靥。 　　美貌与幽暗的翡绿眼眸，神经兮兮的气质，一切累加起来叫人觉得十分有攻击感，但他每次这样烂漫地笑，像那些盛放玫瑰，让旁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们的关系已如此微妙，岐玉对他却还是之前的态度，没有任何回避。 　　仿佛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有苦衷吗。 　　没有。 　　他没有说过一句辩解。 　　只是一句话，因为这样很好玩。 　　“寝宫的卧室，你让管家给你安排。” 　　“嗯，我回去睡觉了。” 　　岐玉说完就回身离开了。 　　单纯只是为了来问房间，仿佛对面是酒店前台。 　　邝泉甚至没有等到他说一句再见。 　　雪茄的烟雾里，一抹模糊的、少年的背影，白T蓝短裤，踩着拖鞋，从回廊的尽头消失之前，还不忘低头撩一下边上一丛快凋零的红玫瑰。 　　邝泉慢慢吐了一口烟雾。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一对上这位若近若离的“女友”，面对他游离的眼神和姿态，胸腔就慢慢涌起焦躁，这是因渴望而生出的荆棘。 　　管家将岐玉的房间安排在了主卧室的对面。 　　岐玉以为他是巧言令色，自作主张，问起有没有别的房间，管家说：“这里就是先前殿下为您准备的卧室。” 　　以前就准备了？ 　　好吧。 　　话都这样说了，岐玉只好进门，洗漱洗澡准备睡觉。室内布置得很整洁干净，大得不太像客房。夜里他随手将门窗打开通通风，一眼就撞见门外走过的熟悉人影。 　　“你才从花园回来？” 　　脚步一顿，邝泉停在门口。 　　少年穿着睡衣，丝绸柔软的蓝色，他撩了下额发，能见到一张白皙困倦的面孔，浓密的睫毛低低地垂着，大概是刚洗过脸，双手和脸颊还是湿漉漉的，尖尖的下颌滴着水，在暖灯下，整个人给他一种柔软的印象。 　　离得近，能嗅到浴室里同款香波的气味，像是某种花香混杂着夏天的汽水。 　　“你身上都湿了。” 　　他指着邝泉的肩膀。 　　花园回廊，被冷风吹落的雨水和花叶，有的也落在肩上。 　　邝泉没有留意，他站在那里抽了很久雪茄。 　　他低头，瞥着那只指向他的右手食指。 　　气氛有点古怪。 　　岐玉不知道他为何沉默，但已经很困了，说了句睡觉了就往后关上了门。 　　相安无事。 　　【我刚才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事。】 　　系统还以为，他俩又要像晚宴前那样打啵。它非常担心两人之间冒出不该出现的感情线……进而再次影响原著剧情。 　　但一夜相安无事。 　　岐玉有些疑惑。 　　身为直男，被一个男的耍了，连初吻都没了，以邝泉的性格，不可能忍耐，但他今晚却如此安静？ 　　到了第二天，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六点半，岐玉打算回克雷斯上课，但东宫大门紧闭。 　　问了管家，对方施施然表示殿下并没有旨意。 　　就是不让出去是吧。 　　“他人呢。” 　　“殿下此时在参与内阁会议。” 　　“他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说不清楚。 　　气死了！ 　　岐玉冷笑，我该问他什么时候死才对。 　　通讯打过去，接通的是一位陌生秘书，表示等会议结束就会转达给太子。 　　此时的宫廷会议厅，众人刚刚谈完一桩法案，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太子邝泉今日很不耐烦，各种流程都走得极快，以至于会议时间比平常短了许多。 　　散会时有人路过他身旁，恰好听见这个神色淡漠的太子与秘书询问：“他打通讯来了吗，他心情怎么样？” 　　又一句，“他没对你发脾气？” 　　多么焦灼不安的问句啊，简直像是惧内…… 　　大家装作没有听到，纷纷匆促离开。 　　秘书还是第一次正面老板的私事，有些尴尬地解释没有。 　　回东宫路上，邝泉听到了通话录音。 　　岐玉有点生气，但没有对着秘书发火。只说了两句话，通讯就挂断了。 　　到的时候，管家与他说了大概经过。 　　“他在房间里？” 　　“是。” 　　邝泉敲了门，没有回应。 　　卧室门没有锁上，他推门而入，床上有人坐起身。 　　昏暗房间里，一对上这双幽绿眼睛，立刻叫人想起蛇之类的危险有毒动物。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放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要去上课。” 　　一连问了三句话。 　　邝泉微微皱了眉，走到床边，一个枕头猛地朝他飞来。他躲开了，皱了下眉，瞥见岐玉去拿床头的灯。 　　两人在床上扭打了起来。 　　邝泉原本波澜不惊。 　　……岐玉就是个坏脾气，起冲突一点也不意外。 　　他以为是闹着玩，但岐玉是来真的——一记右勾拳虎虎生风直往他脸上砸，他只得狼狈地躲，一打起来岐玉全是狠招，有种不管不顾的疯劲。 　　“你就是想折磨我……” 　　一边打一边痛斥。 　　邝泉忍不住深呼吸，一把将他仰面摁倒在床榻上，卡着他的肩颈。 　　少年穿着的衬衫早就被扯开，凌乱地，喘息着。 　　雪白的腰、大腿，像一团摸上去就黏糊的融化奶油。 　　房间里都是混乱的呼吸声。 　　岐玉冷冷瞪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邝泉盯着他的下半张脸，一张粉色的、喘息的唇，很快挪开眼，刚松了手，虎口被岐玉咬了一口。 　　……湿润、高温的触感，以及猛烈的锐痛。 　　邝泉心头突跳，陡然撤开手，也将床上那位拽着压在被褥里。 　　岐玉这时候仍在发火。 　　气死了！ 　　他是真的想着弄死邝泉。 　　一瞬间，青年结实的手臂已经将他摁倒，整个身体都覆上来。邝泉的外表，是那种典型的、紧实而高挑的身材，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而且近乎是凶恶地、将他那件乱皱了的白衬衫揉扯。 　　青年吻下来时，紊乱的呼吸混着焦躁的气味。 　　根本就是晚宴前失控的粗暴后续…… 　　岐玉挣了几下，反而被抱得更紧。 　　在他身上，有一点雪茄的甜味，但更多的是那种狂躁的气息，像在那张休息室的沙发椅子里，那杯他们喝过的气泡酒的感觉。 　　如果不是此时卧室门有管家敲门，提醒似的说了一句“夫人到了东宫南苑”，岐玉不怀疑自己会被邝泉在这里侵犯了个透，他猛地扯着那人的头发，喊道：“有人找你听不见吗，快滚！” 　　邝泉嘶了声停下动作，低头盯着他，管家又敲了一遍门。 　　再见到太子时，佣人们都集体无视了他气息混乱，衣冠不整地推门而出的那一幕，尤其他脸上还有被打过的指痕。 　　他是洗了个冷水澡才从卧室出来的，冷着脸，半湿着头发，准备去见夫人——在东宫能被这样称呼的，只有前王后，他和薄飞星的母亲。 　　出门之前，黑发少年仍躺在床上，皱了脸披上那件已经扯坏了的衣服。 　　“让佣人给你拿新的。” 　　邝泉冷声说。 　　岐玉没有理会他。 　　过了不久，管家再次敲响了门，询问他是否要去见夫人，前王后。 　　这位是薄飞星的母亲，也许她知道什么？ 　　岐玉答应了，换了衣服去南苑。 　　辗转到了一间茶室，岐玉坐到邝泉身旁，与夫人互相认识，开始聆听夫人说茶道。大概是看得出来两人都心不在焉，她也没有说很久，中途停下来，问两人是不是闹了矛盾。 　　他俩异口同声说“是”。 　　“吵几架就好了。” 　　夫人笑道。 　　不，已经打过架了。 　　岐玉默默心想。 　　本是想问薄飞星的事，但他一直没有找到说这些的机会，只能喝煎茶，夫人快走的时候，指使邝泉去了外面找管家询问庆典的事。 　　邝泉一不在室内，夫人就问他：“你打得过他吗？” 　　“不太能。” 　　岐玉如实说。 　　“起这种冲突你要吃亏的，你冷着邝泉就行了，他会受不了自动找你。不用管他说什么，只要你不理他，他就会发疯。男人都是这样！” 　　夫人也没有做解释，很快就起身离开了。 　　岐玉一头问号，被佣人领着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才有佣人来说，太子已在花园了。岐玉去逮人，遇到时对方正在池边，手里一碗鱼饲料，颇有闲情地喂着红锦鲤。 　　邝泉在池面看到了岐玉的倒影，一回头，他已经背着手靠近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沉湖？” 　　“……” 　　我什么时候说过杀人？ 　　一张冷淡的少年面孔，幽幽靠近。 　　他身上有蜂蜜和花香的气味，身体像是一团湿了的奶油，嘴巴是被含着的红蜜饯……刚刚发生的过激行为，各种片段，犹在眼前。 　　他怒气冲冲的绿眼眸，像是宝石闪耀，难以直视。 　　邝泉只得挪开视线，看池子里扑腾的鱼。 　　不明白岐玉怎么不避着自己……距离那件事才过去半小时。 　　一嗅到他身上的荷尔蒙气味，焦躁感又重新溢出来。 　　他现在就像脚边的白痴鱼。 　　“你……不会是被我迷住了吧。” 　　岐玉眨了下眼。 　　自诩是直男但不会拒绝身体的快乐，不喜欢男的但是想侵犯他，这倒是与原著的人设十分符合，但在衣着整洁的状态，身处室外的环境里，一旦邝泉清楚地见到“女友”是个自己厌恶的同性，恐怕也会像原著那样微妙地觉得恶心。 　　但如果他不反感……那就有意思了。 　　岐玉默不作声等着回答。 　　太子一定很受不了吧，不管是哪种反应…… 　　见邝泉皱了眉，不与他对视，岐玉在他耳边问：“为什么不敢看我？” 　　邝泉没有回答。 　　一位美丽的少年待在湖边，不是为临水照影做纳喀索斯，而是踮起脚，勾着他的脖子在耳边说话。双手仿佛柔软的一双白蛇般痴缠。而在耳畔吐蛇信子。 　　“我没打算杀你。” 　　邝泉闭眼说。 　　岐玉其实不是想问这个。 　　“我可以回去学校了吗，殿下？” 　　又是沉默。 　　他受不了地斥责邝泉：“你都让我缺课一上午了，为什么还在纠缠着我骗了你这件事？” 　　邝泉都快气笑了。 　　他都已经缺了课了，为什么还不大度一点原谅他男扮女装骗人？ 　　一不作回答，黑发少年就与他离得更近了，而且又一次吻了他，唇瓣是他尝过的味道，夹杂着一点茶叶的气味，他们在那间茶室里一起见过母亲，得到过长辈的祝福。 　　母亲临走前说，你喜欢他是应该的，他回不回应是他的事，你讨不到他的欢心不能怪他，他可以嫁给任何人而不是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对他高高在上，哪怕他做了王后也可以离婚…… 　　而现在，岐玉吻了他。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种主动。 　　他阖上眼回吻岐玉，与在卧室时那样热烈。 　　少年的双手慢慢往下探。 　　身体的欢愉，像是爆炸涌出的泡沫。 　　“好腥。” 　　少年在他耳畔低低地说。 　　“我是说鱼饲料。” 　　又笑了声补充说明。 　　一准备回学校，岐玉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兴致勃勃。 　　“我这周末不来东宫了。” 　　“……为什么？” 　　“因为你很讨厌。” 　　邝泉沉下脸。 　　他深知不能在这人面前表露真实想法，否则对方就会有恃无恐、得寸进尺…… 　　不能说，我很希望你每个周末都过来东宫，他几乎能想象到岐玉届时狡狯地眨眼说可是我很忙，除非你答应我某事巴拉巴拉……之类的场景。 　　他不回答，而将岐玉搂着坐在自己腿上。 　　花园的石头椅被擦拭得很干净，不远处就是一丛丛茉莉花，今日天气还不错，蜜蜂和蝴蝶都嗡嗡作响。岐玉的注意力被蝴蝶吸引了一瞬，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而此时，苍白青年搂着他，微微蹙了眉：“为什么讨厌我？” 　　还是没忍住问了他。 第21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当然是因为……你是主角。 　　主角是永远都能得到偏爱的世界中心，而他，只是死于混乱血泊的反派，被系统挟持，发疯都缺乏自由。 　　这种实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岐玉扯了一个理由，起身准备走了。 　　邝泉送他出门，撑了一把伞，道别时，漆黑的眼瞳静静盯着他。 　　“周末，你会再来东宫吗？” 　　“有可能吧？看我心情。” 　　岐玉低头嗅了池边的茉莉花。 　　邝泉瞥着他良久，没再说什么，让管家差人送他回校。 　　临行之前，他低头，在少年脸颊留下道别吻。 　　单独的，而非相互的。 　　少年只是回眸看了他一眼，莞尔说了句“再见”。 　　【主角受现在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系统都快数据紊乱了。 　　太子怎么一幅被拿捏住了的模样？ 　　东宫太子，年纪轻轻与国王争权还赢了的，怎么打个架都让着反派！ 　　而且，他不是自诩直男吗？ 　　‘我猜，他对我是试图放纵尝尝同性doi的深柜感情？毕竟是初恋，总是妙不可言。’ 　　【…………他在原著里是有过这种念头，但不是对你。】 　　‘嗯嗯，统统有何高见？’ 　　【没有！】 　　系统气急败坏，现在的情况，也许比之前更糟糕了。主角受，尊贵的直男太子，现在一幅情窦初开、被恶劣反派初恋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系统难以置信，之前的原世界也是如此，本是无CP设定，男主却对反派岐玉有了感情。 　　这本书的感情线怎么办？太子本该是混乱四角恋的蜘蛛网中心…… 　　必须阻止惨剧再次发生！ 　　系统冷静下来，进入计算程序，预备发布下一个程序任务。 　　“你怎么一上午都没来学院？” 　　一进门——严格地说是刚下车，岐玉就听见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 　　是边绍元。 　　他刚才在车窗里就看见了，自己养的家犬，不知为何倚在学院门口，一脸烦躁地抽着烟，但身高腿长模样帅，穿得也不错，乍看过去就像一帧电影画报。 　　边绍元掐了烟，猛地几步上前：“你一天一夜都没回我信息和通讯？到哪儿去了？” 　　岐玉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突然冲他发火：“你威胁我？知道了秘密就了不起？滚开！” 　　又生气了。 　　边绍元深呼吸：“我没有这个意思，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差点拿走直男的初夜。 　　岐玉抱着手冷声道：“你一天一夜都站在校门口等我，这么忠诚？怎么不把我的事宣扬出去？爽死你得了。” 　　“我只是今天联系不上你，才出来看看。那件事……我不会往外说。” 　　边绍元脸上微热。 　　……让他爽死的不会是这种事。 　　岐玉瞥他一眼，心想边绍元就像小时候他养的一只狼狗，个子大又壮，出门和别的狗打架都不输，看着凶巴巴蛮有脾气，其实恰好相反，一回家就恨不能拿湿漉漉的鼻子拱他。 　　岐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候又愉悦了起来。 　　他勾勾手指：“走了小狗，我们去餐厅吃饭。” 　　边绍元阴沉着脸，但身体早就先于大脑反应跟上了。 　　到了餐厅，又是边绍元去排队点餐，岐玉自己坐窗边，托腮看外面扑棱的黑白群鸟。 　　“大小姐，你夜里是在东宫睡的？” 　　边绍元拿着两份餐食回来，忍不住问。 　　“对啊。” 　　“那你们……” 　　“什么？” 　　“你们睡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我跟他是情侣。” 　　“……” 　　那就是有。 　　应该没到上床的地步？ 　　不然根本瞒不住。 　　边绍元心不在焉切着小牛排，食不知味。 　　他点的热饮到了，起身去拿，也习惯性地给岐玉倒了一杯。 　　岐玉点的炒饭，他拿了发圈绑了个马尾，低头拿勺子。 　　少年垂头，后颈是细伶的雪色。 　　也是在这时候，边绍元才发觉，他脖颈上有吻痕。 　　手一抖，热可可奶茶倒在了桌面上。 　　“笨手笨脚。” 　　岐玉看他一眼，自己叫了服务生来收拾。 　　之后半小时，边绍元整个人焦躁又恍然，不断地旁敲侧击问起关于太子的事。 　　系统忍不住尖叫：【他是不是对太子有意思？安排起来！做恶毒男配的时候到了，炫耀你和太子的关系，让他妒忌你！】 　　这时边绍元恰好问到了他在东宫睡谁的床。 　　这种问题已经很古怪了。 　　“整个东宫都是太子的，你说呢。我是他女朋友，你很妒忌吗？” 　　“你和他上床了？” 　　岐玉瞥见边绍元搁在桌面上握拳的右手——指节握得死紧，青筋突出，仿佛随时要打架。 　　他冷笑：“有还是没有？” 　　系统激动万分： 　　【校草是在吃醋，恨太子和女友有染？如果按原著就是这样！】 　　【校草和太子现在的感情线进展……都到这种地步了？】 　　他们私下有联系吗？ 　　岐玉若有所思。 　　他没再说话，起身离开餐厅，边绍元也大步流星跟上，下了电梯，一路尾随，但也不吭声。 　　漫步校园，空气潮湿，远处，草地上落下几只啄食的鸽子。 　　岐玉坐到花坛边，朝他招手示意走近一些。 　　边绍元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男高中生，站在自己老师身前，低着头还是一脸桀骜阴沉。 　　岐玉问他：“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不准讨厌太子。 　　只消他表露对太子的厌恶，岐玉都得生气。 　　“说话。” 　　岐玉冷下脸。 　　这是要揍人了。 　　边绍元心知肚明，但直到被踢了一下小腿，反问说：“我不能讨厌你男朋友？” 　　“因为他是太子。” 　　“我在你眼中是什么？” 　　“你是我的狗，我没让你做的事不要做。” 　　边绍元并不回答。 　　与外人揣测的恶劣关系恰好相反，岐玉是将他从贫民窟那种垃圾地方带出来的人，如果不是岐玉喜欢欺负他，有时候神经得过头，他们的关系会更亲近些。 　　岐玉只是把他当做宠物，但他对主人有别的感情。 　　远处低垂的云层滚滚，像是随时降下大雨。 　　鸽子们都飞走了，草地一片寂静。 　　回去路上，边绍元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学生会总部附近，沉闷的钟楼传出整点的当当声响。岐玉和边绍元下午都有课，彼此分开去上课，边绍元沉默良久，问：“晚餐一起吃？还是你和你男朋友一起。” 　　“我俩一起。” 　　“行，我课晚，到时候下课去找你，你在教室等。” 　　“小元是一只很乖的狗，”无趣似的，岐玉一直半阖着眼，这时倏然睁眼回眸，朝他笑了下，“刚才不乱吠就好了。”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边绍元顿住脚步，盯着他的脸几秒，没吭声，很快转头走了。 　　两人是相反方向，岐玉是去教四楼。沿途下了急雨，突然电闪雷鸣，他躲进了学生会总部，恰好遇到了几个同部门的学生，问他怎么会议结束了才来。岐玉对开会没有兴趣，昨天事太多也没看信息。 　　“今天是迎新选拔。”一个女孩说，“一年级那边选了几个进学生会。”说到这里，她陡然停下来，看了岐玉一眼，是那种有点点八卦的慧黠眼神。 　　“谁？” 　　岐玉诧异。 　　“薄飞星是其中一个。” 　　她笑道。 　　“他在楼上吗？” 　　“是的。” 　　入侵者打入学生会内部？ 　　原著没有这个剧情…… 　　奇怪了。 　　平行世界管理局对【入侵者】的定义是“非法进入空间、取代原著角色的不明意识”，他们的共同点都是违反原著人设和既定剧情线。 　　但目前为止，主角们都没有按原著路线进入剧情。 　　【一定得改变现在的状况，首先把柏之清和混血学弟搅和在一起。】 　　【这是你的任务！】 　　岐玉有些想笑。 　　剧情越混乱，对他越安全…… 　　所有人，也许最后都将长成变成剧情之外的另一个自己。 　　【上一次见面，薄飞星提到了一个词，“玩家”。】 　　【你得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 　　岐玉对这件事有些兴趣。 　　是暗号，还是比喻？ 　　他打算去找薄飞星聊聊，于是随着两个女孩上楼。 　　会议结束，走廊上几乎没有人了，整栋楼都很安静。 　　柏之清松了松领带，走到休息室门前，灯亮着，门没有关上，他推门而入，见到一个长发半湿的人影。 　　岐玉。 　　像一颗淋湿了的小树，黑发沾了水，少年白皙的面颊也湿润滴水，他低头认真拿着面巾纸擦着手臂和衣服，睫毛湿得黏成一簇一簇，仿佛刚刚哭过。 　　他青涩的身体，透着一股夏末的朦胧水汽。 　　岐玉听见他的动静，一回头，发现是柏之清。 　　“抱歉，以为这里没人。”柏之清朝他笑，“淋湿成这样了？” 　　岐玉无视了他。 　　头也不抬，皱了眉继续擦身上的雨水。 　　外套已经放在一边，身上是白T恤和蓝牛仔裤。 　　T恤也是湿的，半透着少年的身形。 　　刚才那场雨下得又急又猛，他被浇湿了一身。 　　顶楼的休息室放了些学生会活动的备用服装，岐玉打开衣柜，拿了件短袖。 　　他背对着柏之清，将上衣脱掉了。 　　柏之清拆了条毛巾，朝他望过去，看了一眼。 　　那抹身影霎时烙印在视网膜上…… 　　少年的背影，黑发是凌乱洒下的湿墨水，淋在他后背上，皮肤是一种纯净的灼白，干净的、湿润的，还有些潮湿的水汽。细腰束在了牛仔裤的腰带里，只那么纤瘦的一把，仿佛两手就能圈住。 　　短暂的沉寂之后，柏之清将毛巾递给他。 　　岐玉说了句谢谢，在光脑收到了薄飞星的答复。 　　——我现在就去休息室，等我^_^ 　　这时，岐玉发现柏之清还没走。 　　年轻男人仍站在身边，礼貌温声问：“你的头发湿了，需要我帮你吗？你马上要上课，让我帮你更快一点。” 　　这一说法乍一听十分合理。 　　仔细一想，根本就是无事献殷勤。 　　柏之清征得他的同意，将毛巾轻轻覆在发尾上。 　　指尖慢慢挑起黏在少年后背上、凌乱湿润的发尾，仔细地擦拭。 　　岐玉的后背很薄，伶仃的薄薄一片，而站姿，肩颈、手臂的线条都很完美，让他想起高傲抬头的天鹅。 　　男人拿着另一条毛巾，抖开了擦了擦他的肩膀，抚过某一处时冷不丁说：“你身上有红印，怎么弄的？” 　　说着，手中的软毛巾，轻轻抚过少年肩膀的一处红痕。 　　少年柔白的身体，细颈、肩膀却有淡红的痕迹。 　　仔细瞧的话，腰上也有两道指痕。 　　像是被吮吻过，一遍遍地轻抚。 　　【快，挑衅他！告诉他这是你男朋友做的。】 　　“这是吻痕。”岐玉回眸，坦荡荡地朝他解释，“我男朋友上午弄的。” 　　柏之清语气微微一沉：“是吗，原来是这样。” 　　攥住他手腕的力道微微重了些，但柏之清一下子察觉了，立刻松了手，说了句抱歉。 　　岐玉瞥着他的神情。 　　如果是原著，柏之清大抵是准备开启小三攻的路线，开始插足他人恋情，立刻夺走太子…… 　　但如果是入侵者那就不好说了。 　　【以你的标准，你怎么判断他究竟是不是入侵者？】 　　‘当然是……拉近距离，统统，你知道吗？真正的高山，永远不会被撼动。’ 　　岐玉模仿着系统的语气说。 　　【？？？】 　　系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岐玉在火上浇了油。 　　他在柏之清耳边轻声说：“你是在羡慕吗……你在羡慕谁。” 　　是在羡慕我，还是在羡慕太子？ 　　柏之清不语。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处红痕。 　　羡慕？ 　　是翻腾的嫉恨…… 　　岐玉与他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 　　墨黑半湿的长发如冷风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冰凉的，卷来一丝花香似的芬芳。 　　少年踮起脚凑近了，双手也轻轻摁在男人肩上。 　　宛如肩上停歇了一对白雀，任何人都唯恐它们转眼受惊飞走。 　　柏之清沉默着，镜片后铅灰的眼瞳也漫起了复杂神色：“不知道你的误解怎么来的，我不喜欢太子……而且，你想做什么？” 　　他清楚，只消一转过脸，就能吻上岐玉白皙柔嫩的侧脸、狡狯而淡红的唇勾着的一抹笑。 　　岐玉就像一颗停在嘴边的，鲜艳的毒苹果，引诱谁啃一口。 　　“没什么。” 　　岐玉笑了声，轻巧地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桌沿上。 　　【你在干什么？】 　　系统震惊。 　　‘制造一些环境，检测这些角色的人设是否有问题，与原著不符就可以抹杀了。’ 　　‘比如柏之清，他看起来像是对太子的“女友”更有兴趣。这是不合理的。’ 　　【你看起来更像是在勾引他！恨不能拉他的裤链！】 　　‘在耳边说句悄悄话而已，有那么涩吗？’ 　　【你少做奇怪的事！】系统急了，【而且原著角色是不能随便抹杀的！你得确定他就是入侵者！】 　　‘你放心啦，我还在暗中观察。’ 　　【……】 　　系统哑口无言。 　　‘你上次说，两个任务可以叠加对吧？’ 　　【是。】系统不遗余力撺掇他去硬刚入侵者，【抹杀一个入侵者就有1000积分，四个主角如果都是……加上任务二就是双倍，一共8000积分。】 　　岐玉：！ 　　他兴奋了。 　　见他突然像打量一块猪肉似的盯着自己，柏之清不明所以，好笑又叹气说：“衣服穿上吧，别感冒了。” 　　岐玉拿了学生会的统一衬衫正要穿上，低头时，瞥见背后关上的门突兀地打开了。 　　咔哒。 　　“好巧，你在换衣服？” 　　薄飞星有些惊讶，瞥见岐玉裸着的后背，往后退了半步。 　　但他没有走出休息室，而是奇道：“柏会长怎么也在？” 　　柏之清回了神，将毛巾叠着，说：“我在帮他。” 　　“哦？不如我来吧。” 　　“你真是热心……但没必要，岐玉已经换好衣服了。” 　　柏之清朝身旁的人微笑。 　　“算了，没事，”薄飞星莞尔，“不好意思，岐玉，让你在这里等我这么久。” 　　柏之清：“你们约在这里见面？”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现在感觉在这里不太方便了，还是到外面找个地方安静点。需要我帮你吗，你的头发好湿……” 　　岐玉不禁疑惑，这些入侵者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他没理会这俩人，低头仔细扣上衬衣扣子。 　　一瞬间像是骤然安静了，窗外雨停，室内无声。 　　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同时静静注视着少年将那件白衬衣穿好。 　　一丝不苟地、认真地将所有扣子系上，一直扣到喉结下的位置，只微微露出一小截雪白锁骨的痕迹。 　　“我走了，”岐玉回眸说，“柏会长，明天见。” 　　戴眼镜的年轻男人，面容斯文，对他总是噙着笑，此时也是如此，浅笑着目送他与金发年轻人一起离开。 　　他的目光，宛如氤氲着窗外的阴天乌云。 　　雨停了，校道上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潮湿气味，黑发少年拎着一把长柄伞，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是从薄飞星手里拿过来的，偶尔吓唬路边蹦跶的绿皮青蛙。 　　“你怎么和柏之清单独相处了？这很危险。” 　　薄飞星冷不丁说道。 　　“危险？” 　　“他可不是表面上那么斯文精英，作比喻的话，大概是一头凶狠野兽。柏会长和太子的关系……有点太近了，而你是太子的男友，他对你有恶意。” 　　不愧是拿了原著数据的入侵者，分析得很透彻呢。 　　但这是原著的数据，现实很可能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岐玉佯装不知：“是吗……那你呢？” 　　“我是普通人。” 　　薄飞星笑了，嘴角露出一颗虎牙。 　　才不是。 　　你是个怪胎…… 　　而且把我当白痴糊弄。 　　入侵者显然来自更高维度的世界，屠杀也好，玩弄角色也好，对他们而言十分轻易……对付他们很难，除了杀死他们之外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说起来，你怎么不和我说？柏之清也知道了你的秘密。”薄飞星沉声说，“他威胁你了？” 　　“你不也在威胁我吗？为什么要告诉你。” 　　薄飞语塞沉默，蹙眉说：“就算这样你也可以和我求助……他威胁你做什么事了？” 　　岐玉很不耐烦，压根不理他。 　　薄飞星心里一沉，柏之清多半已经威胁岐玉了。 　　下午这个时间点到男生宿舍楼，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这样的雨天，除了岐玉这样翘课的，其余人估摸都在宿舍睡大觉。 　　薄飞星的宿舍干净得像样板房，只有简单的家具，他招呼岐玉坐下，倒了杯热水：“没有热饮了，下次我买一点回来。” 　　没有下次。 　　岐玉对他一贯怀抱杀心，也为此而来，一旦他得到足够信息就会选择抹杀入侵者。 　　薄飞星——死亡小本本上的头号成员。 　　薄飞星还沉浸于刚才的话题，柏之清对岐玉做了什么？ 　　“玩家是什么意思？” 　　这时听到岐玉的问句，他回了神，奇道：“你怎么问这个？” 　　“好奇。” 　　“就是字面意思。” 　　薄飞星望着他的脸，也像是进入了某种考虑。 　　岐玉十足耐心：“你当时说那句话肯定有别的意思，对吧？” 　　向入侵者套话果然很难。 　　岐玉现在还没有对他失去耐性。 　　如果到后期还是套不出任何信息，他大概也厌倦了，那时候就干脆选择抹杀好了，反正这样最少也有1000积分。 　　室内开了暖气，暖融融的，两人挨着坐在沙发上，此时气氛还算和谐。 　　但薄飞星只是沉默，明显不打算接这个话题。 　　“你不想说，那我走了。” 　　岐玉冷下脸。 　　薄飞星顿时诧异：“你不是说聊天吗？” 　　“哦，被你聊死了。” 　　“我们还有别的话题没有讨论……柏之清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打算怎么处置？这种秘密一旦外泄，你一定很苦恼。” 　　薄飞星望着他，眼神真诚：“把他杀了？” 　　弟弟，你好野哦。 　　柏之清，家世显赫的继承人，也是主角，薄飞星轻易就能说杀掉……入侵者大抵有额外能力。 　　杀一个配角更简单不是吗。 　　岐玉眉头一皱：“你是在威胁我？” 　　“怎么可能。你头发还是湿的，坐下来吹吹？” 　　薄飞星否认了。 　　站在一旁的少年，穿白衬衫和长裤，冷冰冰地抬着下颌，一个俯视的姿态，微微眯了眼睛，像防备人类的野猫。半湿的浓密黑发搭在肩上，发尾弯成了一个问号，似乎与他此时的暴躁疑问心情相得映彰。 　　“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番话？只是开玩笑，别当真。”薄飞星软和了语气。 　　岐玉突然生气：“你就是想杀了我吧？” 　　【你冷静点！】 　　系统怀疑他马上就因惹怒入侵者被杀了。 　　但它也知道，岐玉一疯起来就根本不管不顾。 　　“你怎么这么执拗呢……玩家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我随口提的。” 　　薄飞星几乎觉得头疼，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猛地就被迎面掼倒了——自从上次在黑夜交手，他就发现岐玉的力气非常大，打架也很邪门，全是野路子狠招往致命地方招呼…… 　　好凶的野猫。 　　也不知道岐玉从哪儿偷摸抄了一把水果刀，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推到在沙发里，自己跨坐到了他身上。 　　金属刀刃一晃，斜斜地指向喉结。 　　岐玉冷冷问：“你继续编给我听听？” 　　美少年的白皙面孔近在咫尺，气冲冲，突然发疯，就像是一头灵动的漂亮猫咪陡然袭击主人，张牙舞爪、疯狂哈气。他压上来的身体柔软暖和，半湿的黑发湿哒哒地垂下来，落到薄飞星颊边，却宛如一个个冰凉的吻。 　　薄飞星忍不住笑，心里痒痒的：“嗯……你可以理解就是暗号，但你没对上……所以没事了。” 　　？ 　　难道对上暗号就得被杀？ 　　“什么暗号，你参加了地下组织？” 　　岐玉反问。 　　是入侵者自己的组织？那么应该不在这个世界里。 　　“可以这么说吧。” 　　“做什么的？” 　　“反对国王……开玩笑的。”薄飞星搂住他，擒住他拿刀的手腕，“更详细的，我不能和你说了，否则我也得被处置。” 　　岐玉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但也知道不能再逼问了。 　　入侵者可能给他假消息，也可能感到被威胁而杀死他。 　　他们有个团体。 　　其他入侵者，也在同一组织里面吗？ 　　【再探，再报！】 　　“我们等下一起去吃晚餐？” 　　薄飞星把刀子扔在地上，发出了邀请。 　　“我已经和别人约了哦。” 　　“边绍元？他和你吃过很多次晚餐了吧，”薄飞星的语气有些冷，“你还没有腻吗？养狗，久了也就没了新鲜感吧。” 　　“关你什么事？” 　　岐玉压根不理会他。 　　之后的几分钟，岐玉坐在沙发扶手那儿，低头看着光脑的信息。 　　不知道是和谁在聊天。 　　薄飞星拧起眉，不由自主地感到某种焦躁和困惑。 　　他为什么总是不理人？ 　　明明已经到宿舍来做客了。 　　直到最后也没有答应一起吃饭。 　　岐玉没有找任何理由，十分直白：“我不想和你吃晚餐。” 　　薄飞星不明白：“你都和我在一个宿舍里了。” 　　“我到你宿舍来，与答应一起吃饭没有关系，你没有约会过其他人吗？” 　　“好吧，没有。” 　　薄飞星有些惊讶。 　　真的是金毛狗……听不懂人话。 　　岐玉怜爱他：“下次去约会别人，记得问清楚对方想不想。” 　　“对不起，我错了。”薄飞星低下头，又抬眼看向他，“但你答应我的事……一直没有兑现。” 　　那个吻。 　　岐玉奇怪：“一个吻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他们都想要得到一个吻？ 　　“嗯……就是想要。” 　　“你没有和其他人接吻过？” 　　“没有。” 　　“你就不能找别人？” 　　“没兴趣。” 　　薄飞星耸了肩膀。 　　对岐玉来说，话题已经结束了，不想再聊。 　　他起身准备走人，但突然被拦住。 　　一只年轻的、染着纹身的手，攥着他的肩膀，从右边探过来，手指修长，骨节明显，中指上戴了一枚黑色的关节戒，细长的纹身布满手背和指间。 　　这是薄飞星的一双手。 　　他是前王后与外国人生下的混血，天生是金发碧眼，眉目深刻的，他的英气不那么像边绍元那么凌厉，而有种乖顺的年少感。 　　大部分时候是这样。 　　如果是在夜里，某个夜里，单手摘下狰狞面具的刹那，这张混血的脸就显出些怪戾的阴沉感，那是他的另一面。 　　就像此刻，薄飞星垂眸深深盯着他，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太子？” 　　“你猜。” 　　“你不喜欢他，对吗？” 　　薄飞星眼神灼灼。 　　但他这样很像等着主人一声令下，就快乐摇尾巴的小狗。 第22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你真奇怪。 　　岐玉没有再搭理这个话题，说了句“随便你怎么想”。在宿舍吃了两口饼干，他挥手告别，原本与边绍元约在教室相见，但因为他压根没去上课，最后是岐玉去找他。 　　哨兵们的课程大多在西区另一端的教学楼。他到的时候，还没到下课时间。 　　岐玉等得百无聊赖，耐心渐失。 　　他站在窗户之前，背着手往前倾，瞄了几眼。 　　室内早已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不停地往外面看，窃窃私语。起初边绍元并没有察觉，他在光脑上给岐玉发消息，问他是不是下课了。没有得到答复，反而是听到了同学兴奋压抑地念着“岐玉”、“这是在等谁？”。 　　就是这么仓促地看过去的，边绍元的目光，越过好几个男生张望的头颅脖子，透过半敞的玻璃，见到那个黑发美人的模样。 　　一张白净的尖尖小脸，双眼明亮，抿着嘴，押长了脖子，在栏杆那边探头探脑，别人这样只会被怒斥偷窥狂，但所有人见到窗外一幕，都不约而同地感叹“啊啊啊啊大小姐好可爱”、“大小姐快看我”、“快进来坐我旁边”。就连老师也推了推眼镜，忍不住笑着说“岐玉怎么到哨兵这边来了”。 　　边绍元留意到他的头发似乎湿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件，淋雨了吗？ 　　两人在餐厅吃饭到一半，学院突然停电，晚上的课也不得不停了，所有学生狂喜，一大早各自回宿舍打游戏睡觉。 　　男生们邀请岐玉一起线上打游戏，他兴趣缺缺，打算回宿舍睡觉。 　　边绍元提醒他：“今晚王都大降温，第一轮冷空气，现在就有点冷了，你注意穿衣服。” 　　岐玉在室内感觉还好，到了外面就觉得风很凉了。 　　“你觉得冷吗？” 　　边绍元不怎么怕冷，还没回答，岐玉好奇地摸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你身上很暖和。” 　　他低头，看着一双手交叠。 　　少年的骨节纤细，手指很长，盖在他手上却是冷冰冰的。 　　边绍元能看得到他手背上，因受寒而明显的淡紫血管。 　　……怎么冷了也不说。 　　“我的外套给你。” 　　他啧了声。 　　“诶，今天怎么主动被我欺负？” 　　“主动……嗯，算是吧。” 　　边绍元挪开眼。 　　这是他的外套第二次穿在岐玉身上。 　　当天晚上，岐玉躲在宿舍里没出门，他一个人在屋里看电影，但光脑信息就没有停过。 　　[很装逼的会长]：这段时间学院打算加强安保，你也注意安全。 　　他回了个“1”。 　　对面秒回：在宿舍里？明天一起吃午饭？ 　　岐玉不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但这家伙也可能是入侵者，他想想还是答应了，也许柏之清也知道入侵者的“组织”。 　　[很装逼的会长]：我去选餐厅，等下发给你？今晚很冷，宝宝，早点休息。 　　岐玉：“6。” 　　信息栏往下一拽，弹出来更多信息。 　　[矿泉水太子]：睡了吗？周末我让司机接你来东宫？ 　　[矿泉水太子]：还是我去学院找你？ 　　岐玉：“周末再说。” 　　[矿泉水太子]：嗯，知道了。 　　[矿泉水太子]：【图片】东宫的新园林、雀鸟和锦鲤。 　　岐玉：“你在拍园林风景照和小动物吸引游客？” 　　[矿泉水太子]：不是，吸引你。 　　岐玉：“6。” 　　另一个窗口。 　　[虎牙金毛犬]：【图片】，从今往后一起共事~ 　　这位给他发了一份学生会成员须知…… 　　入侵者进学生会，难道是有团灭大计划？ 　　岐玉：“6。” 　　最后一个窗口。 　　[捡来的狗]：我去洗照片了，【图片】，这几张都洗出来放相册里。 　　一戳开，里面全是自己的照片。 　　岐玉：“6。” 　　忙碌的一天。 　　他将光脑一丢，继续看恐怖电影。 　　【这些人好奇怪……难道全都被入侵者取代了？】 　　系统喃喃自语，反派已经可以给男主们拉个分组就叫[一些狗狗]了！ 　　它无法允许这种剧情再持续下去！ 　　王都的夜里冷空气汹汹来袭，降温到零度以下。 　　岐玉在沙发上睡到早上，被降温冷醒，只得爬起来开了暖气。 　　这时候天刚刚亮，但一大早还有学生会巡检，他没有睡回笼觉，而是穿了羽绒服出门到外面逛了一圈。 　　校园灰暗朦胧，到处都有雪来过的痕迹。 　　独立宿舍区靠近学院湖，风景还不错。 　　从小坡上可以眺望远处的群山、湖泊……更近的地方是草地、校道。 　　太安静了。 　　……世界空无一人。 　　岐玉忽然冒出一种念头，世界本就是虚无的。 　　管理局曾发现过一些不知道由谁创造的无主时空，因无人管辖，都慢慢沦为高危世界，出现不明入侵者，混乱无序，又不断重启。 　　管理局为此一度焦头烂额，后来，干脆将罪犯流放到这些地方。 　　这些世界是被某位主神创造的，否则他们不会有主角与剧情设定，诡异的是，岐玉长久地身处其中，深知这些角色哪怕是路人也有灵魂。 　　如果他们不是真实的，我的存在也是虚幻吧？ 　　无人的校园，陡然给了他一些缥缈无边的联想。 　　也是在这时候，一个晨跑的男人从不远处匆匆跑过，闯入了他天马行空的臆想。 　　这么早就出来晨跑……好自律。 　　岐玉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Zzzzzzzz…… 　　睡个回笼觉？ 　　“好巧。” 　　边绍元的声音。 　　不远处，高挑青年朝他走来，穿灰运动服，鬓角有些薄汗，气息很稳，身体有明显的紧实肌肉线条。 　　大狗狗都喜欢运动吗？ 　　岐玉十分诧异。 　　“这个点就醒了？不像你的风格。” 　　边绍元忍不住对他笑。 　　一大早就见到美少年出现，很难不让人心情变好。 　　岐玉今天穿了很厚的棕色长款羽绒服，大毛领的连帽罩着脑袋，一张雪白小脸裹了整圈毛绒，刚刚正在伸懒腰。 　　远远看去，像一团怕冷小熊。 　　岐玉奇道：“狗狗这么早出来晨跑？你在学校也每天都这样？” 　　“是。” 　　“哇，好厉害，都不栓绳。” 　　“你来拴？”边绍元瞥他冻得有点发红的翘鼻尖，“一起跑步吗？” 　　岐玉：“才不要！太冷了。” 　　边绍元难得在学校这么早见到他，现在还不到六点，他想着约岐玉等下一起去早餐。 　　岐玉站在他边上，拿着光脑看新信息，又瞥见远方走来了一个眼熟的人影。 　　“岐玉，这么早就起床了？” 　　一把年轻男人的嗓音，轻快而温和。 　　柏之清？ 　　“会长早安。” 　　岐玉也朝他打招呼。 　　男人身材高挑，一身熨帖的衬衣和西裤，戴金丝边眼镜，一大早，迎面而来的斯文败类气息。 　　柏之清对另一个男的熟视无睹，低头看他，笑笑说：“吃早餐了吗？” 　　“没有，刚起床。” 　　“一起吧？”他莞尔说，“你穿这样很可爱。” 　　岐玉头也不抬地看信息，迟半拍地没有回答，而边绍元倏然说：“岐玉，你不会不跟我一起吃饭吧？” 　　？ 　　岐玉一抬头，一左一右，两个男人，都低头凝视他等答复。 　　光脑新信息提示。是邝泉发来的。 　　[矿泉水太子]：我现在过去找你？ 　　[矿泉水太子]：想见你。 　　…… 　　东宫教堂的安息日礼拜，几乎是为太子邝泉而专设的，即便名义上是对整个宫廷开放也少有人来，参与者寥寥，能进出东宫的贵族们要么畏惧这位储君，要么唯恐卷入王室夺位的风暴之中…… 　　唯一一次引来过不少贵族来做祝祷，是传闻太子邝泉的未来妻子也参与礼拜，宫廷人士们都目睹过那个女孩的美丽……如果试图再见只有这种方式，像冒着大雨走入旷野之中，进入诡谲阴沉的东宫深处。 　　果真见到了，不虚此行，在他们看来，少女点燃纸页的样子，也像是在指尖燃烧圣火，尽管她的面容有种难以言语的妖异之美。 　　就像坐在蜘蛛网的中心位置，太子邝泉对整个东宫的舆论消息都有耳闻，知晓那伙大小贵族突然到东宫来是为了岐玉。 　　他们像白痴一样红着脸，忘记唱颂歌。 　　众所周知，岐玉眼中只有自己的男朋友。 　　这是邝泉允许那些男人出现且浑不在意的原因。 　　但即便是邝泉也无法确认，岐玉对自己是何感情？ 　　不止是对包括自己在内的男人们不感兴趣，就连对太子储君这一名号背后的权势财富，岐玉也默不关心，于是邝泉这个人在他心目中，也许与被鄙夷的大小贵族乃至路人男没有任何区别。 　　邝泉时常感到某种无法驱散的阴郁…… 　　无解。 　　除非岐玉也这样在意他。 　　邝泉不是长子，不是幺儿，一直以来是被忽略的第二子，无人在乎他，但他从小就自傲，他只要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他，权势，财富，王位，妻子，孩子…… 　　他想要就会去抢。 　　岐玉是最好的。去年的冬天，邝泉见到他跟着岐闪，在皇家猎场搭弓射箭，骂身旁的跟班是狗。他穿笔挺的深灰裤装、蓝衬衫，长发梳了高马尾，眉眼凌厉，雌雄莫辨血统不明。邝泉问了旁人才得知，这个女孩是国王下旨即将与他订婚的人选，岐玉。 　　邝泉流放了兄长，开始掌权，一个月后与岐玉交往，但岐玉似乎不喜欢他。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唯独在岐玉面前像个白痴，他眨眼他就安静。 　　教堂一片寂静。 　　邝泉独自在室内，他做祷告与忏悔，请神明原谅他即将沦为弑父者，原谅他爱上一位同性的恋人，做了有罪之人。 　　从教堂出来时天蒙蒙亮，也许是神祇听到邝泉的心声，光脑浮起了岐玉的回信，回的是昨晚的一条信息，他是否可以去克雷斯找岐玉。 　　岐玉回答，“也行吧”。 　　邝泉于是起身与旁人说：“我现在去克雷斯。” 　　他彷徨混乱，而岐玉心满意足。 　　昨晚没怎么吃东西，早上起来就觉得很饿，岐玉拿了一碗粥喝了小半，坐着发呆。 　　“你吃太少了，吃烧麦吗？” 　　边绍元拿了个烧麦给他。 　　另一边，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端着一小碟食物坐下，也给他拿了小碗四喜汤圆，说：“岐玉，今天怎么才吃这么点？试试汤圆。” 　　餐盘里一下子多了两份食物。 　　岐玉没多想，刚啃了个汤圆，就瞥见对面边绍元微冷的目光，仿佛这碗汤圆是他的今生仇人，等到他吃掉了烧麦，柏之清推了推眼镜，忽地问：“你还想吃什么？你应该喜欢甜的，我去拿。” 　　边绍元冷笑了声。 　　岐玉不禁疑惑，这两人是在比赛吗？ 　　【宿主当前积分为0。】 　　系统冷不丁说。 　　‘你想说什么？’ 　　【这是宿主流放后的第一个世界，如果任务失败，积分倒扣，将被管理局判处更严重的刑罚。】 　　系统幽幽说：【我不建议你仍然幻想着篡改结局，命运是无法更改的，有些人注定死去。】 　　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自己。 　　命运注定了，你们将死在某个血腥之日。 　　系统本以为岐玉即将发火，像之前他们所有的争论一样。 　　他刚皱了眉还没开口，眼前不知道谁端来了小米南瓜粥，热气腾腾，哐当放在桌上，边绍元低声说：“再吃一点。” 　　柏之清微微一笑，拿了一碟豆沙包：“岐玉，试试这个？” 　　岐玉：？ 　　刚刚的抑郁突然烟消云散。 　　……没必要和AI数据程序计较。 　　岐玉这般想着，戳了戳包子：“好吃吗？” 　　“还可以。” 　　“那你自己吃吧。” 　　说着，他依样画葫芦，也把那碗小米南瓜还给了边绍元，下了命令：“你给我喝完，不要浪费。” 　　一大早的早餐餐厅，学生并不多，座位空荡荡，于是显得他们三人格外醒目，坐的那一桌被假装点餐的八卦同学不断路过，论坛上也一早有了热情讨论。 　　——校花校草会长三人行（ 　　——谢邀，看完了全程，大小姐吃早餐可可爱爱，另外两个男的？没注意过。 　　——原来大小姐喜欢喝黑米粥，俺也一样！ 　　——他们三人的关系这么好的吗？ 　　——楼上醒醒，刚刚我路过，两个男的争奇斗艳火药味十足（ 　　——校草和会长都想投喂大小姐，但惨遭拒绝，xswl 　　岐玉早上没课，这周有例行的学生会巡检，他准备去附近查新生的违规违纪，下了楼，发觉两个男的都跟在自己身边，旁若无人。 　　他诧异：“你们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柏之清：“前阵子学院开会，提到学生会巡检应该再扩大化突击化，你一个人不好检查新区，我陪你比较合适。” 　　边绍元：“上午是格斗课，班上其他男的都不怎么样，不够我打的，没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都很闲咯。 　　岐玉才懒得理他们，把两个男的全都赶走了，自己去了一年级新生的区域。 　　“嗨。” 　　金发的混血少年从柱子后面冒了出来，穿着工整的学院黑制服，从头到脚没有值得扣违纪分数的地方。 　　岐玉瞄了他一眼，丧失了兴趣，转头往里走。 　　但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回了头：“学生会例行活动，打算去探望游枫、安义，就是教堂事件的凶手和受害人，你跟我一起去吗？” 　　第三个案子里，被薄飞星抓住阻止血案的那个奇怪凶手，现在仍在住院观察治疗。 　　“凶手恐怕不愿意见我吧……你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 　　薄飞星无可无不可。 　　岐玉本是打算从当事人口中知道些讯息的，如果薄飞星在场，观察对方的反应大概也能确认他的想法。 　　入侵者通过某个组织进入无主世界，取代原角色，一部分入侵者以不明方式获得了原著数据，掌握了世界剧情脉络……当天晚上，薄飞星闯入教堂阻止了凶案。 　　他扮演“薄飞星”，难道也能得到某种积分奖励吗？ 　　否则岐玉想象不到，他为何要这样热心。 　　【入侵者也许有某种程序链接，类似于系统。】 　　【管理局对他们做过调查，但很可能对方来自更高维度的空间，无法探究。】 　　岐玉的理解和系统类似，入侵者进入世界必然有动机……为了获得某样东西而来，而且不一定是实物，或者是某种惩罚，就像他被流放到这个世界。 　　【他对你很感兴趣。】 　　‘我知道。’ 　　尚未泯灭的兴趣，是他唯一能从薄飞星口中问到关键信息的途径。 　　在他唰唰写下第三个违规学生的姓名时，薄飞星仍然像只金色蜜蜂飞舞在他身旁，没有离开的意思，偶尔转过脸看他一眼，又看看走廊外的雪天。 　　“有事？” 　　“没有。” 　　薄飞星摸了摸耳环。 　　岐玉准备离开了，他又跟了上来。 　　“回去上课，不然扣分。” 　　“中午一起吃饭吗，学姐？” 　　“我跟你大哥有约。” 　　“好吧，”薄飞星的语气有些失望，“他怎么整天都在找你？” 　　“？” 　　也没有整天吧。 　　岐玉下了楼接通讯，是邝泉打过来的，与他解释还在路上。 　　从东宫到学院，路途遥远。 　　邝泉一直盯着窗户，从未感觉如此漫长。 　　“早上没课，在宿舍吗？” 　　“不是，在做学生会活动。” 　　“嗯。” 　　“下雪了，我回宿舍，等下到了联系我。” 　　邝泉回了一句好，那边的通讯就挂断了。 　　他有些烦躁。 　　东宫车驾室内骤然阴沉得仿若低气压，在他身旁的副手大气不敢出，一路沉默。 　　天空乌蒙蒙的，一阵阵地洒下鹅毛似的雪。 　　岐玉拍了拍羽绒服上的雪碎，溜达到了教学楼下，本来是打算回宿舍的，但下了雪来回太麻烦。 　　哨兵的实践楼门口，乌泱泱地全是人，似乎在排队围观。 　　这是在干什么？ 　　他探头探脑，踮起脚也没看到里面。 　　“大小姐！哇，今天穿这么厚。” 　　“大小姐早安~” 　　“大小姐来查违纪吗？” 　　岐玉：“已经查完了，你们在干什么？” 　　“今天上格斗课，都在等着教练训话。” 　　“向导也有这种课程吧？” 　　“好像没有……” 　　“大小姐要过来看观众吗？” 　　岐玉对哨兵没有多少兴趣，没去旁听过他们的课程，但今天来都来了，他也进了教室。男生们见他出现，都自觉地给他让了观赛位置，以至于边绍元换了衣服一上场，就见到座位席中央多了个熟人。 　　黑发少年翘着腿坐在哨兵身旁，幽绿的眼眸饶有兴致，定定朝他看过来。 　　铛铛的预备铃声响起，各种起哄、调侃混杂。 　　边绍元看清了他的口型——加油，别输了。 　　……怎么可能输？ 　　平常这些人都是随便打，更何况今天是你在现场。 　　他深呼吸，背过身去，面对自己的同窗对手。 　　格斗课，一瞬间像是在午夜的地下俱乐部擂台，各种嘶吼、血腥气和钞票乱飞，而他也像那些地下夜晚一样，只关心台下那个恶劣少年是否在看自己。 　　小狗。 　　赢的时候，岐玉就会这么称呼他，鼓掌，与他拥抱。 　　砰！ 　　边绍元一拳击打在对手脸上，血液飞溅，对手也不甘示弱，猛地冲上前。 　　台下一片雀跃欢呼，所有人心知肚明是因为大小姐到访，今天的格斗课才这样刺激。 　　——物理雄竞（ 　　——妈耶今天接下来的训练不会都这么凶吧 　　——大小姐好开心啊…… 　　——你们到底是在看格斗还是在看漂亮妹妹！ 　　格斗课训练教室大门陡然打开了。 　　眼尖的哨兵们先注意到的不是那个学院行政模样的男人，哨兵系主任，而是他身旁那个高大瘦削的青年，模样冷峻苍白，一张国家新闻频道经常出现的面容。 　　太子邝泉，怎么也到格斗课来了？ 　　众人一惊，但这没有影响格斗对打的两个男人，此时边绍元已经将对手压着揍了，几乎是轻易压制……那位尊贵来访者坐了下来，就在岐玉身旁，成了第二个稀有观众。 　　岐玉目不转睛看着边绍元的出拳，很有兴趣地与邝泉说：“这年头学院的哨兵格斗都这么凶吗，为什么？我以为到了地下俱乐部。” 　　“因为哨兵通常在战场前线负责进攻。” 　　邝泉解答了其中一个原因。 　　他对台上那些格斗不感兴趣，但瞥见对方又是边绍元——小男友养的那只狗，心里慢慢泛起不虞。 　　但这无关紧要，是仆人或者狗都一样，只是物件而已。 　　热火朝天的赛场，邝泉与岐玉聊了几句，继续看格斗赛，激烈鲜血四溅的格斗赛，在他看来有着异样的感官刺激。 　　他垂下眼，将右手覆在少年手上，慢慢探入指缝，缓慢地握紧了，十指紧扣。 　　“今天很冷。” 　　邝泉说。 　　岐玉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握紧的手，奇道：“你的手挺暖和的。” 　　“中午一起吃饭？” 　　“好，出去吃？” 　　“都可以。” 　　场上有人猛地被击中，因愤怒和走神，被对手一拳打翻，顿时观众席上的叫嚷如热浪几乎快掀翻教室屋顶。 　　岐玉也抬头忍不住看向了重新爬起来的边绍元——又站起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凶恶地一拳一拳还了回去。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岐玉也能感觉到他溢出的暴烈情绪和荷尔蒙的气味，汗水和血从他脸上流淌，几乎像是某种眼泪。 　　毫无疑问的胜利。教练举起了边绍元的手宣布结果。岐玉站起身如其他人那般鼓掌，而边绍元站在台边，喘息未定，一直盯着他。 　　“我不喜欢你看他。” 　　邝泉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冷冰冰的嗓音。 　　“嗯？可我经常在地下俱乐部看这些拳手。”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他们和你对视的眼神……” 　　邝泉与他走到室外，车辆和安保人员已停在对面，乌泱泱宛如雪中雀群。 　　在他臂弯里，少年撩了眼皮，有些疑惑说：“你是认为我和边绍元有染？” 　　“没有。” 　　“是吗，你看起来很妒忌。”岐玉莞尔，点了点他的眼角，“这里，好像要着火了。” 　　邝泉捉住他的食指，垂下眼吻了一口。 　　他说：“妒忌是真的，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说到后半句，邝泉的语气有些冷硬。 　　任何男人，对情敌都不可能保持正面态度。 　　与此同时，格斗第一组训练结束，获胜的青年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准确地说，边绍元是无视了太子，走到岐玉面前，擦了下脸上的血，目光灼然地低头问：“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吗？” 　　一时间，整个室内都静了，每个旁观者都忍不住彼此交换眼神火花四溅。一个男人，试图得到自己喜欢的心上人，只能流血……也必须流血。 第23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在场所有哨兵们的光脑群和邮件提示音滴滴作响，没人忍得住不去疯狂讨论眼前发生的事…… 　　旁人若是与太子共事过，只消睨上一眼，注意到邝泉的神情，便会在此时嗅到某种危险，而且下意识地想要逃出这个室内。 　　他的神色宛如黑沉的阴冷湖水，让注意到的人也有种被淹没的错觉。 　　但更多人是在瞟着话题中心的、被他们争夺的那位美人，岐玉……妖异雪白的面容，乌黑垂落的黑发，天生一对猫似的森绿眼眸，仍坐在座位上，甚至没有为此站起来。 　　在岐玉脸上，这种凝视的眼神说不出具体意味，但却让人回忆起他曾在午夜的血腥擂台下，为拳手们喝彩时如同岸边观火的神情。 　　苍白高大的青年站起身，面朝走来邀请他男友的挑衅者，众人无不屏息，都以为接下来将有一番睥睨羞辱……毕竟太子自持身份，不至于像是路边男人那样不顾颜面互殴吧？ 　　但出乎意料，这位高贵冷淡的王太子却是猛地一拳砸了下去！ 　　一阵惊呼，几乎是没有任何留余力的重击，险些将边绍元掀翻在地，后者也没有忍耐而是跟着挥拳，一瞬间变成了下死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去拉架，安保人员和保镖们也都猛地上前，场面霎时极其混乱。 　　“冷静！冷静点……”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绍元……” 　　“谁去叫一下医疗组？这么多血……” 　　有熟悉边绍元的同窗忍不住拉架劝他，何必和太子争呢，他们才是一对，而你是平民…… 　　至于边绍元为什么突然如此冲动，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这是妒忌的男人的怒火。 　　边绍元擦了嘴角的血，站起身，目光越过挡着他的人群，见到那个坐在观众席里的少年，乌木似的黑发，一对沉沉的绿眼睛。 　　边绍元不关心别人怎么看，只想知道岐玉现在是什么想法。 　　觉得很好笑吗，不自量力。 　　当成地下擂台赛的一个彩蛋表演环节，像以往他看着为自己互殴的拳手们，认为这样很有趣，施加掌声和笑语。 　　或者，岐玉从未真正理解过……他们对他的感情。 　　闹剧渐渐到了尾声，邝泉站在门边，回头冷冷对他说：“你好像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什么身份，配对他做这种邀请？好自为之。” 　　“我不认为这有问题……自然界的任何动物都是这样，当你吸引不了他，他就会和别人在一起。”边绍元的喘息断续，他盯着太子身旁那个回眸的少年，讥嘲说，“如果你守不住，就只能看着他被带走了。” 　　岐玉恰好转过脸与他对视，以至于他第二句话说得很慢。 　　也是如此，在场所有同窗都后背冒冷汗觉得他活不过第二天了，竟然和太子抢人？既佩服，又觉得边绍元是疯了，不知道他们是国王下旨的一对联姻情侣吗？ 　　整个室内、门口都吵吵嚷嚷混乱不堪，医疗队涌入，各种安保工作人员和老师也挤了进来。岐玉将视线从邝泉身上挪开，他揉了揉耳朵，微微皱了眉。 　　他再次看向边绍元。 　　看他负伤肿胀的颧骨、嘴角。 　　汗水和血污混在一起。 　　深刻的眉骨之下，隐匿于眼窝阴翳里的一双眼睛，像是漆岩生硬而灼热，盯着他看了很久。 　　……全都疯了。 　　他们竟然发狠打了架，为了一个男扮女装骗了他们的恶毒男配角。 　　耳畔的系统发出了很多电流杂音，大抵是程序在接收信息数据犹豫过于复杂难以解析而发出的声响。 　　——从这一刻起，剧情彻底分崩离析。 　　【你现在心里暗爽吧，现在剧情彻底崩溃了！】 　　【都是你的错！】 　　系统尖叫。 　　岐玉莫名，这也能怪我？ 　　对面的行政楼成了临时的休息地。 　　困意在格斗教室消失了，哪怕在休息室，岐玉也没能找回来，闭着眼睡不着。 　　虽然他倚在邝泉怀里发呆。 　　邝泉与下属电讯联系，东宫的内部会议，内容繁琐复杂。 　　岐玉听得无聊，下楼到雪地里踩雪。 　　【我不相信他爱上你了，你是他对身体欲念的一种兴趣。】 　　系统突然说。 　　‘你沉默这么久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是程序的最优解，关于你为何掉马之后不被主角受抛弃的答案。】 　　‘爱才是最优解，统统。’ 　　【你疯了吧，主角受不可能爱上你，他可能爱任何男人女人但不是你！因为你欺骗他，根据程序运算……】 　　一个人工智能程序，总是以为冷冰冰的数字数据就能分析人类的感情。 　　太可笑了。 　　爱是没有逻辑规律可言的，岐玉曾在原世界感悟过这一点。 　　‘你很害怕男主爱我，为什么？’ 　　【我说了，他不可能爱你！】 　　他笑了：‘你想不想听听邝泉是怎么解释的？需要我去问吗，问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 　　【够了，岐玉，不要再扰乱剧情了！是你做错了，改变了别人的人生，把原世界的男主间接杀死……】 　　‘你怎么又提这事？我什么都没做，那个人死了是他自愿的。’ 　　【是你不知悔改！】 　　像是又听到雷鸣轰隆作响，某个雨夜的轰鸣噪音。岐玉冷着脸，他走过雪地，四周寂静无声，而他却感到耳鸣。系统仍然在他耳畔吵嚷，叫他认错。 　　系统曾经无数次要求他认错，他不肯，他可以受刑可以挨打但就是不肯认错。 　　他本来不至于到被流放的地步。 　　如果他肯认罪的话，只需要到空间坐牢。 　　但他至今不愿承认自己犯了错。 　　‘你到底要和我吵几次？是他自己要代我受罚。’ 　　岐玉快被系统的逻辑烦死了。 　　【你失去所有爱你的人，被流放到高危世界，这才是你的命运。你总是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错误。】 　　系统深谙煤气灯效应，它太懂怎么激怒他、让他歇斯底里，只要揭他的伤疤、让他痛苦就够了。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吧？’ 　　就因为原世界那个人是男主，系统为他大发雷霆，下达惩罚。 　　但在岐玉看来，那不过是一条狗。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要去找这个世界的男主们撒气？但他们没有做错……】 　　‘你猜？’ 　　他啧了声，踹开了更衣室的门，哨兵们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见大小姐直朝边绍元走去，顿时恍然大悟面露嗳昧地穿衣服逃走了— 　　— 　　只剩下了边绍元，刚从淋浴间出来、打开储物柜门。 　　“……怎么了？” 　　“找你撒气。” 　　“怎么撒？” 　　边绍元擦着身上的水，走近了半步。 　　他以为岐玉已经跟男友约会了。 　　现在却又来找他…… 　　岐玉却凑近了，轻轻捧着他的脸。 　　被触碰的刹那，边绍元一瞬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僵硬地定在原地，只能看着他的动作。 　　“如果我吻下去，小狗是什么感觉？” 　　少年轻声在他唇边说。 　　【我警告你……】 　　岐玉无视了耳畔的声音。 　　右手慢悠悠往下滑。 　　淤痕，喘息，伤口。 　　脖颈处的伤痕，都困在岐玉掌心之下，慢慢勒紧。 　　“……” 　　岐玉忽然松了手：“怎么不躲？” 　　边绍元盯着他，这才能艰涩地咽下空气，身体很难受，是因为窒息还是近在咫尺的吻？他不知道。 　　边绍元捂着脖子，微微皱了眉：“……因为你看起来心情不好。为什么？谁惹你了？” 　　“不关你的事。” 　　岐玉一瞬间恢复了极冷淡的神情，他没有解释，看着边绍元的身上、脸上，都是淤伤，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渗血、肿胀，颧骨已然红肿。 　　边绍元这张有着校草名号的脸毁了容，刚才发疯的打了那一架足够他破相很久。 　　天之骄子的某某，桀骜冷漠的某某，在他身旁却全都变了模样，变得颓败、混乱和疯狂。 　　他本该为此愉悦。 　　看到他人痛苦，他就会觉得快乐。 　　但是…… 　　他不喜欢这样的走向。 　　为什么系统总是试图让他屈服？ 　　岐玉不明白。 　　反正谁也别想让他对系统屈从。 　　“如果你有不高兴的事可以和我说……”边绍元停顿片刻，低头牵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是吵架了，准备和你男朋友分手？” 　　如果是分手，除了太子，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岐玉是在为此难过吗。 　　边绍元不希望他难受。 　　一阵沉默，岐玉不知在看空气里的哪一颗尘埃，陡然问道：“你希望我分手吗？” 　　……不然呢。 　　边绍元知道恐怕不止他一人这样怀梦。 　　岐玉忽然笑了。 　　他的神色舒缓了些，翘起嘴角。 　　手指轻轻点了点边绍元的额头，问：“小狗这里整天都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岐玉柔软的手指和姿态，让人产生幻想和错觉。 　　“……” 　　你确定想知道吗。 　　边绍元盯着他瞧，心潮压抑不住地澎湃。 　　但就在下一刻，更衣室的破烂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开门关门的动作十分迅速。 　　柏之清神色无奈地站在门边：“岐玉，你在这里？怎么都快把门踢坏了。” 　　说着，男人走进室内，也顺手把门反锁了，语气平静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第24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更衣室的混沌气氛陡然消散了。 　　岐玉不解：“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太子到访，出现突发意外事件，虽然在上课，但我也被叫过来看一眼。” 　　话虽如此，柏之清其实是因为听说岐玉也在现场才来的。 　　柏之清对另外两个男的是打死了还是残了，没有一丝了解的兴趣，只是过来看看岐玉在做什么，是否也参与了，毕竟大小姐是个爱动手的坏脾气…… 　　但此时岐玉在男更衣室里，被另一个半裸的男人牵着手，二人对话是“与男友分手”这样的关键词。 　　“岐玉，你还是得先回去，”柏之清抵着眼镜，斟酌说，“如果太子找过来很麻烦。” 　　“我知道。” 　　“你一点也不怕他。” 　　柏之清的无奈不是装出来的，他对岐玉一直很头疼……岐玉缺乏畏惧，脾气很坏，天知道岐家怎么把他养成这个模样？他的兄长岐闪反而是个性格非常正常的人。 　　岐玉出现在这里确实不妥，他被柏之清三催四请，最后被不情不愿地拎走。柏之清打算送他回宿舍或者餐厅……反正不是太子身旁。 　　刚走到门口，边绍元叫住他。 　　“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你是我养的狗，不是邝泉说了算的，他如果找你，你跟我说。” 　　岐玉皱了眉。 　　边绍元微微一怔。 　　……他还是想见我。 　　另一边，柏之清瞥了二人一眼，低头说：“该走了。” 　　摇摇欲坠的木门这才关上。 　　光脑上沸反盈天，今天的三角恋大事件已经在论坛大群各种邮件炸开成了炫目烟花。不少熟悉的同学给边绍元发了消息，但他一封信都没有看，喘了口气，倚在储物柜上，湿漉漉的手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边绍元不认为他今日所为是冲动，本就忍耐了很久，要不是岐玉一直表现得很喜欢男友……但……他到底喜欢太子吗。 　　岐玉那种性格真的能喜欢哪个男人？ 　　在更衣室里自己上了药，穿戴好衣服，边绍元给岐玉发了信息问明天给他带什么早餐，没得到回复。 　　这时门被叩响了。 　　这个时间，当然不会是岐玉。 　　“方便吗，聊一会儿？” 　　来者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穿克雷斯的黑制服，典型边境国混血的长相，个子很高，脸上带着点笑意。 　　太子的异父兄弟，克雷斯的新生。 　　“如果你想问今天那件事，直接去问教室里的其他人。” 　　边绍元不耐烦应付他。 　　薄飞星叫住他：“我不是来问你和太子打架斗殴……我是想问你关于岐玉的事。” 　　边绍元顿了脚步。 　　“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你们为什么相遇？这事好像只有你和他才知道。我清楚他不会告诉我。”薄飞星搬了把椅子，拿了烟点上，“我很好奇……你不对他好奇吗，他这种古怪性格是怎么来的？我可以告诉你。” 　　沉默。 　　“他是从贫民窟把你带走的？当时的理由是什么？” 　　薄飞星自说自话，想象了一番。 　　贫民窟，一个年轻混混，一个路过的贵族美少年，心血来潮的决定，或者有意为之？ 　　少顷，边绍元与他说：“不是。” 　　“你们是在其他地方见过面？” 　　“不是……他没有给我理由。” 　　第二次见面，岐玉只是说，他缺一个佣人。 　　现在想来也十分微妙…… 　　毫无疑问，背后一定是陷阱，过于直白，好比一颗毒药不涂糖衣，放在手心里，明晃晃让人回答吃不吃。 　　但边绍元无法不答应他。 　　“贫民窟几乎见不到年轻女孩子，尤其是晚上半夜三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那里去。就他一个人，大半夜在路上走，像迷路了，那样很危险，我过去和他说往东边走。” 　　边绍元打算送他到最近的相对安全的路口，两人路过一条窄巷，里面有抽烟盯着他看的男人们，边绍元只得揽着岐玉的肩膀，眼睛警告他们，且以比较亲密的姿态带他离开。 　　他记得那天晚上很热，手搭在岐玉的肩上，手心指腹都渗出了汗。 　　岐玉没有和他说话，一直瞥着他。到了路口，他松了手，忽地听见身旁的岐玉和他笑，说：“你为什么蹲在路边抽烟？” 　　“所以，你当天晚上跟着岐玉走了？他像是专程去贫民窟的……他为什么特地去那里？太奇怪了。” 　　薄飞星若有所思。 　　“不是那天晚上。”边绍元解释，“后来又见了第二次，我跟他走了，就这样。” 　　薄飞星知道他只讲了一部分，大抵只是其中某一段回忆，而他不愿说出属于他们二人的全部记忆。 　　但这是薄飞星此前未能知晓的，一行文字、一段数据背后的、关于岐玉的往事。 　　作为交换的代价，薄飞星掸了掸烟灰，也笑了下，与边绍元说了自己知道的信息：“岐玉之所以一直这么奇怪，是因为他发觉这个世界不对劲。但在那之前他经历过什么，他现在想要什么……我不知道。” 　　与此同时。 　　岐玉回到行政楼。 　　走廊上布满了安保人员、一些往来的助理。 　　他笑着与他们颔首，往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而入。 　　刚刚结束了一场短暂的视频会议，青年端坐在漆黑油面的办公大桌后，目光落在一份文件首页，这时抬头问他：“出去玩了？” 　　“是啊，把更衣室门踹坏了。” 　　焦躁具象化之后就变成某种疼痛，邝泉垂下眼帘，心头突跳，瞥见手上已处理过的伤口。 　　他是去看那个仆人的伤势。 　　“岐玉，你今晚回东宫，还是在学院里住？” 　　“学校。” 　　“为什么？” 　　岐玉坐在桌沿，低头看了他几秒。 　　邝泉的外表一贯给人以孤高的印象，以至于很像是能将情绪一秒抽离进入工作状态的人，但事实恰好相反。 　　青年面无表情，眼瞳仿佛凝固物，他的虹膜颜色极深，像是从夜里剜下来一块做了他的眼睛，连带着一些黏稠翻滚的浪潮云雾……情绪泛滥得，给人感觉像是阴郁失控。 　　他无法理解，起身靠近了些，第二次问道：“为什么不和我去东宫？” 　　“你得冷静几天。” 　　一阵沉默，伴随衣料摩挲的声响。邝泉今日穿着症状，鸽灰的手工西服熨帖地覆于紧实的成熟身体，而他垂首松开了一道竖纹的靛蓝领带，一端绕在指间。 　　岐玉见过诸多试图控制他的男人女人，以各种方式，权势，财富，笼子，绳索，领带，诸如此类。他们都长着类似的面孔，阴郁的，狂热的，压抑的。 　　他被捏着下颌，亲吻嘴唇，就算是这样面目冷淡尊贵的太子邝泉，唇舌也是柔软而灼烫，含着他的舌尖舔。 　　邝泉分明是在生气，但不愿争辩而干脆就此坐实了他确实无法冷静。 　　与情敌打完架回来吻他的小男友，有何不可。 　　之后的事，就有些踩过了线。 　　厚羽绒服是被剥开的第一层，里面是一件宽松的短袖棉T恤、运动长裤。 　　手伸进去，捏着后腰又往下谈。 　　漆黑的办公大桌仿若一张巨大的画布，此时绘制着雪色光裸的后背和大腿，以邝泉的双手和一个个吻……很快就被制止了。 　　“我不想在这里……下次吧。” 　　岐玉望着天花板，有些短促地喘着气。 　　“好。” 　　邝泉舔了舔唇，慢慢松了手，将他的鬓发聊到耳后，吻他的侧脸。 　　少年汗湿的发丝黏在眼角，像一抹晕开的眼线，他此时也低了头，浅浅地、缓慢地与他回吻。 　　呼吸急促，喉咙发干……整个室内都是沉沉的嗳昧气味，岐玉掌控了他，以几分钟的温柔和搪塞，是他在渴求，所以感到餍足而又不满。 　　“我要回宿舍了。” 　　岐玉穿好了衣服，与他道别。 　　回身给了他一个吻，落在眉心。 　　邝泉维持着平静，拈了支打火机在手里。 　　少年朝他笑得很甜，挥手说了句拜拜，别送我了，我想一个人回去。 　　邝泉嗯了声，垂眼和他贴了贴脸颊。 　　他送岐玉到楼下，眼看着他裹着厚厚羽绒走在雪地里，在视野里慢慢消失。 　　下了雪，路上湿漉漉的有点滑。 　　岐玉低头看路，心不在焉。 　　他倒吸了口气，脚步虚浮地走到路边休息了一会儿。 　　身上黏黏地被风吹得泛冷。 　　【宿主，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系统无法理解。 　　‘别发疯了001，找个班上吧。’ 　　岐玉并不觉得自己有何问题。 　　是系统因为控制不了角色，不断挣扎扭动。 　　‘你以后还会见到更多剧情崩塌的。’ 　　他笑道。 　　【我知道你在乎岐闪，但人死不能复生，他只是纸片人。】 　　‘你以为我是笨蛋吗……我当然知道岐闪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岐玉慢慢调整着呼吸。 　　太冷了，心跳砰砰作响。 　　他们都心知肚明，即便他用积分兑换了家人探视机会，所谓的“父母”也只是数据做的虚拟形象人物。 　　他在原世界的亲人，全死光了。 　　他们还没有老去，就死于谋杀。 　　可笑的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他不是主角，而是故事的反派，反派需要黑化，所以他的父母都死了。 　　以至于他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对岐闪也生出执念，不希望他被新王处死，希望他能活下来，他其实心里知道岐闪只是另一个角色，本质上不是他的亲人，这不是他的世界，只是别人的故事。 　　只是每每想起那些旧事，岐玉都感到一种难言的痛苦，但就连这种痛苦，也是世界意识期待的。 　　快点做某某事，去和男主这样……去找男主…… 　　总有声音在他耳边这样说。 　　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现在弄成这样混乱的局面，太好了。 　　他琢磨着说：‘你和管理局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剧情，人是不能被程序控制的，你根本不懂。’ 　　【……】 　　系统也有些受不了，为什么岐玉到了别的世界，也能把剧情搅得一团乱？！ 　　明明起初一切都很正常！ 　　岐玉听到系统噤声，就知道它也没了法子。 　　不过，主角们凭什么那么快活？ 　　远处仍是茫茫雪地，什么也没有。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没完没了。 　　岐玉慢悠悠地走，一步都没有回头。 　　……有时候他都懒得应付这些人，既不愿意好好走剧情变成系统想要的样子，也不愿意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不是系统以为的泥巴人，可以被捏成任意形状，他们有自己的意识、灵魂和情感。 　　“你怎么踉踉跄跄的？” 　　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年轻男人，很高挑，镜片下是一对温柔讶然的铅灰眼眸，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语气温和：“你现在很像雪里饿得走不动的猫。” 　　在岐玉印象里，柏之清每天都心情不错，对着他也从未发过火，不过他做什么恶劣的事，都一概包容接受，好像从来不会生气。 　　岐玉有时候很讨厌他这样。 　　柏之清低头，微微蹙眉说：“怎么了，与谁吵架了？” 　　话音未落，柏之清就被揍了一拳。 　　他是可以躲开的，但柏之清没有选择躲避，被打在肩上。 　　就像上次挨耳光那样，他停顿片刻，深深呼吸，低头牵起岐玉的手，“你的手不疼吗？” 　　“你是白痴吗，干嘛不躲？” 　　“认识你两年了，你一直都对我很不耐烦……奇怪，其实我没有招惹过你。” 　　“你总是在我面前表现得很愉快，我不喜欢。” 　　“是这样吗？……我总是表现得很快乐，是因为看到你的刹那，我就会觉得快乐和期待。这没办法掩饰……我不知道这样会让你不高兴。”柏之清俯身，轻轻抱着岐玉，垂下眼选择沉默。 　　因为他感觉得到，岐玉的额头靠在自己肩上，在慢慢地叹气，就好像刚解决了什么事而疲惫。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偶尔觉得你很古怪。” 　　“哪里古怪？” 　　岐玉却不肯再说话。 　　他这种时候是最不愿别人靠近的，虽然他现在靠在男人身上，但只是因为冷。 　　任何在意他的人看到，都会觉得心乱如麻。 　　柏之清认识他两年，试图靠近他，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厌烦，恶言相向，至多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才能得到几句调侃。 　　他太喜欢岐玉了，从兴趣到热烈，不过一秒而已。 　　可他看到的不止是岐玉光彩熠熠的一面……而相处越久越见得到他间断的阴郁消沉。 　　为什么？ 　　见到岐玉呆站在雪里，他就觉得对方情绪不好，其实说那句话也是为了逗他开心。 　　“我能帮你什么？”柏之清沉默良久，“你希望我做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做任何事。” 　　系统：【……】 　　它要崩溃了。 　　怎么回事啊……柏之清就这么被勾走了？！系统知道以柏之清的人设，做这种承诺一定是认真的。 　　他要为他赴汤蹈火。 　　你完了！ 　　系统忍不住喊道。 　　当然，柏之清是听不见的，岐玉压根没有在听系统说什么。 　　岐玉奇道：“什么都可以吗？” 　　比如，王廷那些事？ 　　…… 　　临近傍晚，边绍元离开了更衣室，他也一个人走在校道上，天已经暗了下来。 　　雪停了，快要下雨。 　　他吐了个烟圈，脑海忽地冒出来一个场景。 　　深夜，贫民窟，蝉鸣燥热，写着各种字母脏话的涂鸦墙，而当时岐玉回眸看他，似笑非笑……有种不可说的妖氛感。后来事实证明他当时的直觉是对的，岐玉的性格和他与旁人的相处方式都十分邪门。 　　路过独立宿舍区，边绍元下意识地往其中一处宅子瞄了眼，倏然站住脚，那栋棕色小别墅是敞着门的，铁艺门没关上。是出门的时候忘了，还是岐玉和他男友在宿舍里？ 　　他又想，岐玉今天的心情很差。 　　走到别墅附近，光脑一震。 　　——小狗，来我宿舍。 　　边绍元呼吸顿住。 　　……岐玉，没有和男友回东宫？ 　　回忆刚才薄飞星说的那番话，边绍元就顿感微妙。 　　他进了别墅，一上楼就瞥见客厅多了两个人……男人，不是太子，而是陌生人。二人都站着，身材高挑，面朝着沙发，微微低头。 　　“这是我哥哥给我挑的男佣。”沙发上，少年托腮，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我觉得两个都留下来太多了，就选一个吧，狗狗，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边绍元盯着他的面色，皱了眉问：“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看医生了？” 　　“没事。” 　　“着凉了？” 　　边绍元上前，摸了他的额头，没发烧。 　　大概是刚刚洗过澡，少年身上一股沐浴露的香气，黑发半湿穿着浴袍，翘着腿坐。 　　于是一双细白的小腿，就这样晃晃悠悠裸在三人视野里。 　　两个被选来的年轻男佣，都没有抬头，垂首站在沙发前，只用余光瞥着自己的雇主——尖下颌，雪似的白肤，整个人漂亮得难以形容。他们全都有些恍惚，没想到雇主竟然是个年轻少年，顶尖的克雷斯学院的学生，而且……这样美貌。 　　“为什么给你选男佣？” 　　边绍元收了手，这才问起这件事。 　　“哥哥说觉得我只有一只狗伺候，太少了，多几个更合适。” 　　“……” 　　真是好哥哥。 　　边绍元走到岐玉身旁，睨了眼两个男佣——都是高挑结实的青年，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得也过得去，在听到岐玉说“一只狗伺候”的时候，其中一个脸红了。 　　“这两个都不行。” 　　边绍元眉峰一扬。 　　“为什么？” 　　“不够庄重。” 　　岐玉听到反而觉得好笑。 　　边绍元就很庄重吗？ 　　眼看着边绍元三言两语把两个年轻男佣打发走了，岐玉也没有阻止，他心不在焉走神了很久，过了半晌，才看向了边绍元。 　　边绍元瞥见他的眼神，问：“怎么？” 　　“你身上不痛吗。” 　　边绍元睨了眼他的一双脚，踩在棕黄的钩针地毯上，伶仃的脚踝，很细，很白……是他名字里的玉色。 　　他慢半拍说：“嗯，很疼。” 　　“看过医生了？” 　　“没有。” 　　“久病成良医，厉害。” 　　“嗯。” 　　“野狗在外面也是自己舔伤口？” 　　岐玉笑了。 　　“……” 　　在遇到岐玉之前，他的确算是一条野狗。 　　似乎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岐玉起身从他身旁走过，在桌上拿了一本书。 　　少年湿了的黑发有几缕黏在侧颈，黑白分明，大概是身体不舒服，他苍白得看起来像是病了一场。 　　边绍元心里一沉，又问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是否要叫医生，都被拒绝了。 　　“我经常折磨你，你为什么不生气？” 　　岐玉合上书，忽然问。 　　边绍元拿了一支烟，捏在手里，没有回答。 　　这种寂静，让他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岐玉就说他在路边的样子像是一只野狗。 　　换做旁人对他说这种话，边绍元早就一拳砸上去……但当时岐玉这样和他说笑，他反而心跳加速，热得后背淌汗，觉得今晚的天气热得诡异，像傻子一样反问“真的像吗”。 　　岐玉把书放回去了，回头睨他：“你怎么不吭声？” 　　“……” 　　“你身上的伤很痛吗？” 　　边绍元在说实话和往严重了说之间徘徊，岐玉已经走近了，仔细地从他的右脸往下看到胸腹，奇道：“除了脸上，好像没什么特别重的伤了，不过我在更衣室看到你这里有伤口？是被邝泉踢出来的吗？” 　　边绍元还未回答，岐玉就撩起他的衣角，往里探索伤口。 　　被摸到腹肌的刹那，边绍元心头突跳，忍无可忍地摁住了他的手。 　　岐玉的脾气很烂。 　　但他的手很软……也很冷。 　　“我……你放手！”边绍元猛地后退，又气喘着转移话题，“为什么不多穿一件？你的手很冷，快去穿。” 　　岐玉眨了眨眼：“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第25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 　　边绍元无言以对。 　　“我不冷。” 　　见岐玉晃着手指，边绍元耳根都红了，勉强冷声说：“我身上的伤你不用管……真的没事。” 　　“没力气就别打架逞强了。” 　　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 　　边绍元刚才的反应并不是因为疼。 　　……那是生理反应。 　　真是…… 　　而且他也不是不会打架！ 　　岐玉转身去拿光脑，给医生拨通话，背后的青年就上前把他掰了过来。 　　距离陡然凑近了。 　　边绍元比他高得多，也练得壮，这种体格时常给人压迫感，此时盯着他，语气很重，硬邦邦的：“不用叫医生。” 　　“你确定没事吗？” 　　“……嗯。” 　　“行，随你吧。疼吗？” 　　岐玉说着，兴致勃勃地往他手臂的伤砸了一拳。 　　倒没怎么用力气。 　　边绍元在心里啧了声，但也很给面子：“挺痛的。” 　　原本中午岐玉是和柏之清约好吃饭的，但因为今天的意外，他给柏之清发了信息说不去了。 　　今天所有人都在发疯。 　　岐玉回房间躺下，盯着天花板。 　　负面情绪如潮水，很快就消失了。 　　柏之清……能成为一个听话的角色吗。 　　他突然有了些兴致。 　　【我劝你别痴心妄想。】 　　‘嗯嗯。’ 　　【……】 　　夜晚格外漫长，晚餐后，边绍元收拾东西，岐玉回卧室睡觉，趴着睡很不舒服，他昏沉着醒来时是十点半。 　　楼下的灯还亮着，他看到边绍元在整理窗台，一个被斑鸠占过做巢的蔫蔫花盆被他收了起来，打扫了下边的尘土。 　　边绍元给他发信息：[我回去了，你不舒服的话记得叫我过来。] 　　附图是一张窗户的照片。 　　不多久，光脑传来新信息。 　　[很装逼的会长]：你在宿舍吗？看到你的灯亮着。 　　[很装逼的会长]：下雨了，我没带伞，能在你这里避雨吗？ 　　？ 　　——你出门不带伞？ 　　[很装逼的会长]：忘记了，没看天气预报。 　　[很装逼的会长]：不方便？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岐玉回了句“进来”。 　　几乎是下一秒，就听见了门铃的声响，叮咚。 　　【请和主角们保持距离。】 　　系统冷不丁说。 　　‘你说柏之清？他只是来避雨。’ 　　系统心想他是想避雨吗，他是想和你谈恋爱！ 　　【我知道，但你不要再找事了，这样就不会被惩罚。】 　　‘我没有改变剧情，少管我。’ 　　【……】 　　此时柏之清等在门口，他同住在独立宿舍区，但住的别墅离岐玉这边有些远。 　　雨水瓢泼，像是从天上倒下来，四周都是茫茫的雨幕，再回头时门已经打开了，入眼是一张苍白的脸蛋，黑发，淡色的唇，整个人病恹恹的，像是随时要融化。 　　岐玉几乎没有抬头看他，就倚在门边撩了下眼皮，低声说：“到楼上吧。” 　　柏之清的目光顿住，“发烧了？” 　　原本的话题被暂时抛下，柏之清皱了眉让他回卧室，自己去倒了热水。 　　岐玉坐在床沿，问：“你工作到现在？” 　　“算是。” 　　岐玉看他拆药片和胶囊。 　　男人的手修长干净，一手拿止痛药片，一手握着杯把。 　　光脑响起信息提示。 　　岐玉瞄了一眼。 　　[虎牙金毛犬]：^_^我听说那件事了……游枫从医院逃走了。 　　[虎牙金毛犬]：你在宿舍？我过去找你仔细聊聊吧，我到你宿舍附近了，很快就到。 　　岐玉：！ 　　游枫，原著第三次血案的凶手，在教堂施暴，但因被薄飞星提前阻止，受害人只是轻伤现在已经出院了，而他即将面临王国二级伤害指控。 　　竟然逃走了？ 　　听起来像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岐玉，吃了药再睡觉。” 　　柏之清叫住他。 　　话音刚落，他就见到少年兴冲冲走到他跟前，也疼得皱眉头，但还是一脸疑惑地凑近了问：“你知道游枫的事吗？” 　　简直像一只盯毛线团的猫。 　　“你怎么对他感兴趣？他从医院离开之后，警察也在找他。” 　　“然后呢。” 　　“现在找到了，但他说了些奇怪的话，像是有精神问题。” 　　柏之清看了他一眼。 　　少年穿着睡衣，丝绸薄睡袍，靛蓝色。 　　这样的深色衬得他的脖颈脸颊很白，像是无人造访的雪地。 　　他在外人面前是不怎么考量的。 　　岐玉奇道：“为什么说是精神病？他说了什么？” 　　被岐玉一只手搭着肩膀，这样近的距离，面对面对视，柏之清有些走神，少顷，他若有所思说：“大概意思是，‘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想象的，根本就是假的东西’，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我知道…… 　　岐玉在心里默默回答。 　　柏之清也坐得近了些，将一杯热水和即刻盛在手心里的退烧感冒药片，递到了少年唇边。 　　一边艰难吞药，岐玉一边思忖这件事的所有可能。 　　——原著剧情被篡改后，产生了蝴蝶效应。 　　这个配角并不是发疯，而是……突然醒过来了。 　　原本他应该是凶手，但却被人预判阻止。 　　他意识到世界上还有另一种力量存在。 　　叮咚—— 　　“有客人？” 　　柏之清奇道。 　　岐玉看了信息：“没事，是薄飞星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柏之清几不可查地微微蹙了眉，但对着岐玉，他微笑说：“我去开门吧，你坐着。” 　　岐玉正想和他谈谈游枫，说不定薄飞星知道什么。 　　但他起身就牵到后背的鞭伤，疼得一抽气。 　　男人旋即摁住他，温声说：“我下去就好。” 　　于是，薄飞星在门外等了几分钟，一抬头见到的不是恶劣大小姐，而是柏之清。 　　他登时冷笑：“你怎么在他家里？” 　　柏之清避而不答，几乎没有看他一眼，而低头看了腕表：“岐玉差不多该睡了，别打扰太久。”顿了下说，“记得换室内鞋。” 　　这一幅男主人的做派，几乎让薄飞星犯恶心，他刚要发作，眼神往楼上瞟，忽地瞥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少年走下来，走得很慢，面色苍白，唇色很淡，穿了一身蓝睡袍，像是上岸的美人鱼…… 　　一瞬间，他的暴躁缩成小球被弹走了。薄飞星出神地想着，他怎么这么白，今晚看着像是生病了……就是病了吧？ 　　于是三分钟后，岐玉的卧室多了两个男人。 　　他被劝着上了床坐下，左右各有一个疑似男佣人，一个给他递水一个陪他聊天。 　　“游枫那件事我也是刚知道，”薄飞星坐在床沿，垂下眼，勾了勾他的小指，“就是你听说的那样子，他现在被拘留了见不到人，你觉得他是疯了吗？” 　　这话该我来试探你吧？ 　　岐玉反问：“你觉得呢。” 　　薄飞星慢悠悠道：“我当然不认为他是疯了……但他可能受了启发，毕竟是在教堂作案。” 　　“如果我也这样想呢。” 　　“那我肯定相信你的说法……我不关心游枫，但你和他不一样。” 　　“为什么？” 　　“我现在不方便说。”薄飞星低头轻轻握住他的左手，皱了下眉说，“你还是早点睡吧。” 　　方才听到岐玉和柏之清对话，他才知道有这种怪病。 　　后背分明没有伤，但他却很疼，时不时就出现。 　　薄飞星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种情况。 　　心理问题？ 　　岐玉与薄飞星闲聊，柏之清就坐在另一边，他没有加入话题，只是低头看着岐玉。少年趴在床上，枕着手臂，偶尔掀一掀睫毛。他们见面时常是在学生会办公室会议室，甚少有这种场景……卧室，床榻，少年穿着柔软睡袍与他对话。 　　一时间，气氛缓和沉静。 　　【………………】 　　【他们两个都是对你有意思吧！】 　　系统受不了了。 　　‘怎么，你打算去电一下他们？’ 　　【……】 　　剧情已经彻底崩溃了。 　　岐玉其实轻松了不少，毕竟结局很可能因蝴蝶效应而渐渐更改。 　　邝泉，这次还能上位做新王吗。 　　但柏之清在原著里，家族一直在准备与王室联姻，虽然后面被四角恋搅和了。 　　岐玉转过脸看向他。 　　男人的模样很斯文，像是出行于中央政务楼或者商圈的精英人士，他尚且年轻，家世和履历都是一等的，在原著里从来都是头一份。 　　现在，夜里十一点，他细心照顾生病的男同学，温声细语……十足反差。 　　“身上难受？” 　　柏之清见他一脸疑问地抬头看，再走近了些。 　　“没有，只是发烧。” 　　“医生快到了，困了的话就去睡觉。”柏之清看了眼腕表，“也挺晚了。” 　　柏之清到客厅倒水，也接了医生到宿舍区。 　　“是你男朋友？也在克雷斯啊。” 　　医生一回生二回熟了，想到估计是上次酒店见到的纳喀索斯美少年。 　　柏之清解释：“不是。” 　　现在是别人的男友。 　　等他们二人回卧室，灯已经关了。 　　少年趴在床上，与边上的金发混血闲聊明天的日程。 　　“你们真的不是在谈恋爱？” 　　医生进门，忽地调侃了一句——一开灯，这才发现床上有两个年轻人。一个趴着一个坐着，都挨在一起，俨然亲密无间，趴着的是当初见过的美少年，另一个金发的一脸不情愿地下了床。 　　医生：？？ 　　金发的男生挑了眉说：“医生，你怎么不猜我和大小姐在谈恋爱？” 　　医生霎时尴尬了，摸了摸鼻子，眼看着金发混血被床上的美少年砸了枕头骂滚，又有点微妙，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唯独柏之清面色如常，不带任何尴尬地换了个话题，说起了明天下雪的事。 　　岐玉不喜欢雪天，路上总是很滑。 　　医生想起了曾经他的怪病，又问他如何了。 　　岐玉说：“现在没有发病。” 　　他脱了衣服，趴下来让医生检查后背。 　　薄飞星就站在窗边，抱着手臂看他脱睡袍。 　　衣料缓缓落下。 　　他喉结微滚，挪开了眼睛。 　　后背很薄，很白。 　　腰也很细…… 　　薄飞星捏过他的腰，只有细细窄窄的一小段。 　　他盯着窗帘，走神地捏着打火机，但也听着医生和岐玉的对话。 　　医生再一次检查完毕，没有查出什么结果，转而告知他可能是心理问题。 　　柏之清怔住：“很严重？” 　　他的反应比当事人大得多，以至于岐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好说……先到医院检查看看。” 　　医生列了王都几家医院的名字，都是适合诊断治疗心理类的病症且有些名气的。 　　柏之清斟酌着问岐玉：“这段时间你如果不忙的话，可以考虑去看看，我陪你去，如果你需要。” 　　“不用了。” 　　岐玉兴趣缺缺，又趴了下去。 　　他还裸着后背，柏之清垂眼帮他将被子拉好，严严实实地遮到了脖子。 　　薄飞星下楼送走医生，回到卧室，无视了另一个男的，将手覆在少年的额头，掌心轻轻贴着试了试温度。 　　“有些低烧，记得明天早上再吃一次药，请假别上课在宿舍休息。”薄飞星停顿片刻，低头说，“我走了，明天来找你。” 　　说完，他看了眼另一个男的，笑了下说：“你也该走了，别在大小姐屋子里待着了。” 　　柏之清自然对他熟视无睹，但也和岐玉说了一声：“我回宿舍，外面雨停了。” 　　他镜片后的铅灰眼眸，总是有些温柔的意味。 　　岐玉托腮坐着，上上下下端详两个主角。 　　柏之清，温柔，斯文，不像邝泉那么端着，但也不是表面那么温柔。 　　薄飞星最开始对男扮女装的太子“女友”很蔑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态度变得很微妙，尤其是这段时间。 　　灯关了，两个主角也离开了别墅。 　　他的世界重新回到安静和黑暗，只余下一点系统的咬牙切齿。 　　【我不理解……为什么主角们脱离了原本的剧情？薄飞星就算了，他板上钉钉是入侵者，但其他人不一定是……】 　　‘统统，也许是你的剧本拿错了？’ 　　【不可能！】 　　系统气死了。 　　岐玉有点想笑，人工智能程序也会生气，它做梦能梦到剧情崩溃吗？ 　　系统很快也不说话了。 　　又过了十分钟，岐玉坐起身，想拿床头的止痛药。安静的室内却传来了一些动静——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从外面打开了，一颗槐树颤颤悠悠地被风吹得摇头晃脑，甩进来好些树叶雨点。 　　岐玉：？ 　　还未走近，一个人影攀着窗户跳进了卧室，一头金发，身上半湿，但薄飞星浑不在意地捋了下头发，笑着说：“你这窗户很难爬。” 　　他笑起来格外温良纯真，不对称虎牙都显得无辜。 　　“……你疯了？” 　　“没有，等他走了我才来的。” 　　“进来干什么？” 　　“当保镖佣人。”薄飞星瞟着他肩膀往下的位置，“你后背有伤应该不方便……你这伤是心理问题？好得很慢？” 　　“所以？” 　　“我今晚负责给你端茶递水。” 　　薄飞星打量着他的睡袍，松松垮垮地，半敞着胸口。 　　整个身体都很白，薄薄一片，胸口小腹也是。 　　似乎也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岐玉的注意力被他身上的水和叶子吸引了。 　　“你现在像从雨里打滚回来的一只金毛狗。” 　　“……” 　　真的假的。 　　少年抬起下颌，眼神很冷，拧眉端详着薄飞星上下，露出极其嫌恶的表情：“你身上好脏……不要踩到地毯，脏东西……” 　　脏狗？ 　　薄飞星生平第一次被骂脏东西，换成别人他早就发火了，但被岐玉骂着，却觉得心里痒痒。 　　“我错了，对不起，等下就打扫……对了……你这么骂我可以，别这么骂别人。” 　　岐玉大部分时候都很恶劣，他看到主角不爽就觉得有趣。 　　他扬眉问：“怎么，只能说你脏？” 　　“不是，你这么骂人，被骂的有点爽。” 　　薄飞星如实说，忍不住笑。 　　这里怎么会有变态？ 　　岐玉十分困惑：“你有病？” 　　“我借一下浴室可以吗？……洗完我就出来打扫。” 　　“随便你。” 　　“你真好。” 　　薄飞星发自内心赞叹。 　　与此同时，岐玉的光脑上浮动着来自另外三个主角的信息。 　　[矿泉水太子]：明天可以见面吗？ 　　[很装逼的会长]：晚安，岐玉。 　　[捡来的狗]：明天我带早餐过去，记得早上请假，不记得也没事我帮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岐玉给三个男的都回了“1”，又收回了一堆回复。 　　好困，懒得看。 　　他划了划页面，看了几分钟新闻，又有信息弹出来。 　　是邝泉发给他的，让他好好休息。 　　薄飞星已火速洗完澡走出来，凑近了啧了声说：“哎，男人的信息没必要回的，说不定他是群发呢。” 　　岐玉心想，一般是我给别人群发。 　　第二天一早，边绍元刷房卡进了别墅，到了二楼，他先是见到岐玉倚在栏杆边上，手里拎着一只小巧金鸟笼，里面有一只啾啾叫的绿色小鸟。 　　少年穿着睡袍，大概也刚睡醒，一脸认真地盯着鸟雀，目不转睛，全然没有察觉到他到这里来了。 　　小鸟可爱，岐玉更可爱。 　　边绍元的心里也泛起了些愉快，他拎着食盒往上走，突然发现一个男的出现在了岐玉身旁。 　　金发碧眼，也穿着睡衣。 　　薄飞星从卧室里走出来，一只手熟稔地搭在岐玉肩上，与他说笑一起看鸟，好不快乐。 　　边绍元登时面色一冷，心想这又是哪来的狗？ 　　薄飞星此时眼角扫过他，扯了一抹笑说：“好像有东西进来了？大小姐，你的宿舍门得换锁。” 　　边绍元冷声说：“我也想说有脏东西在这里碍眼。” 　　“狗真讨厌啊。” 　　薄飞星语气有点委屈，捏了捏岐玉的肩膀。 　　“把你的手放开……” 　　边绍元忍无可忍。 　　气氛顿时微妙地有了打架的火药味，岐玉正在认真看绣眼鸟，耳畔听见这俩人叭叭叭的，皱了眉说：“你们都不要再吠了！讨厌死了。” 第26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两个男人都闭了嘴。 　　边绍元缓了语气说：“这是你早上捡到的鸟？昨晚下雨，可能哪边鸟巢掉下来的。” 　　“是我和岐玉一起捡的呢。” 　　薄飞星冷不防说道。 　　不知道这金发的怎么住在了这里，边绍元语气藏不住火药味：“大小姐，你得把不相干的东西清出去再养宠物。” 　　“薄飞星是水管工，不用理他。”岐玉不喜欢他们叭叭叭，朝边绍元招手，“你来看这只鸟，是绿绣眼鸟吧？” 　　“原来我是水管工吗……” 　　薄飞星沉下脸，摸了摸耳环，忍住了没说委屈的话。 　　“是，等下放回去就行。”边绍元顿了顿，忍不住问，“你们昨晚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话多了？” 　　少年这时看了他一眼。 　　这时天还没亮，室内没开灯，恍若在夜里。 　　白肤，墨黑发，岐玉站在昏暗的光线里，冰凉的绿眼像是翡翠，眼尾细长，勾人而锋利，只是这么凉凉朝他一瞟，边绍元就安静了，垂下眼看少年逗鸟的一双手。 　　曾被他摸过的伤口和下腹发烫，身体记忆还留着他驯狗的无意识手段。 　　岐玉对他的要求，从来都是服从。 　　边绍元跟了他很久，一贯很擅长忍耐，几乎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过潜在想法，但此时眼前又多了一个挑衅者，他只觉得像是昨天某事的复刻。 　　有一就有二。 　　好在岐玉将鸟笼交给了边邵元，嘱咐他去放鸟，接着就把薄飞星赶走了。 　　“我不能留在这里照顾你，他为什么可以？” 　　薄飞星不理解。 　　“他是我养的狗，你是？” 　　“……” 　　“滚。” 　　面前的大门被砰地甩上，险些撞到脸。 　　薄飞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岐玉真的很难讨好…… 　　他不是想当狗……而是想把岐玉带走。 　　这种话，现在还不能说。 　　“身体不舒服？” 　　边绍元这才得知岐玉昨晚生病的事，这也是薄飞星留在这里的原因。 　　“退烧了？让我看看。”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复。 　　一转身就见到少年阴郁、病恹恹的脸，也不躲，反而推了他一下说“笨狗让开”。 　　一大早就凶得很，多半是身体不舒服又不肯说。 　　边绍元感到焦躁。 　　……岐玉不喜欢被问这些，一有这种时候，就要求他保持安静。 　　他察觉得到这人今天心情很烂，大概也不止是因为生病。 　　边绍元坐到岐玉身边，大概是因为冷，岐玉挪了挪位置，挨着他坐，盯着屏幕上的滚动新闻，没多久就见他双眼放空，白净的眼皮往下垂。 　　呆呆困困的，随时要盘起尾巴睡着。 　　“你身上好热。”岐玉忽然睁了眼说，“你适合做加热坐垫。” 　　什么坐垫…… 　　边绍元被他说得浮想联翩。 　　岐玉是想骑在他身上？ 　　艹。 　　边绍元没吭声，只盯着他瞧了很久。应该真的是困了，少年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垂着睫毛，也不再说话了。 　　边绍元屏息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怀里倚着。 　　……他身上好香。 　　这样安静的二人时刻，以前有过很多。 　　但从上个月开始，岐玉就慢慢忙碌起来，边绍元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究竟在忙什么？ 　　只过了几分钟，岐玉就被光脑提示吵醒了，无情地将人体坐垫推开去看信息。 　　边邵元蠢蠢欲动，但忍住了问他：“今天就在家里待着？” 　　“不知道。” 　　岐玉慢半拍才回答。 　　系统孜孜不倦：【你看，被惩罚很痛苦吧？有空就促进一下主角们的感情线。】 　　‘都已经崩坏成这样了，你还不放弃？’ 　　【每个世界都有他的剧情和逻辑，如果违反了这种规律，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混乱，系统的意义在于维持秩序。】 　　哦。 　　可我只是来坐牢的。 　　“不用看伤口，看不出什么。”岐玉看光脑信息，忽地挑了下眉，“我哥回家了……你也跟我一起回去。” 　　路上，频道上静音播放着战争新闻，偶尔出现太子邝泉被镁光灯围绕的场景。 　　边绍元瞥着左边位置，少年恢复了原样，冷的眼，红的唇，穿了厚毛衣，兜帽有毛茸茸的一圈毛领。他陡然睁了眼，说：“我哥如果问你最近我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也别说。” 　　“我知道。” 　　“也快结束了。” 　　“什么？” 　　“算了，没什么。” 　　岐玉看向窗外。 　　雨停了，气温很低，大抵今天还有大雪。 　　过完这个秋天，新王继位，世界剧情彻底结束。 　　【是，到时候你就能可以结算积分……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剧情完成度几乎为0%。除非你追捕到入侵者，否则积分还是0，说不准还得倒扣！】系统冷冰冰说道。 　　入侵者，至少有一个。 　　岐玉现在需要确认的是，剩下的主角们与入侵者这是否有关联。 　　根据管理局的分析，一个无主世界通常只有一个入侵者。 　　如果这一世界出现了四个，更可能是一起来的。 　　从他们对彼此的态度上看，似乎又互不相干…………好怪。 　　岐玉若有所思地松开手，问了隔壁的校草主角：“你怎么看游枫那件事？” 　　“游枫？大概是出了精神问题。” 　　边绍元皱了眉。 　　他是学生会成员，也知道游枫在第二次被抓之后说了些古怪的发言。 　　见他的神情不似做伪，岐玉也疑惑。 　　边绍元，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好吧。 　　到了岐家，佣人们原本正在准备午餐。岐闪接了一则通讯，旋即吩咐管家不必做了。他与岐玉说：“我中午去公爵家拜访，你和我一起去。” 　　“谁？” 　　“柏家。” 　　在原著里，柏氏是王都大贵族，枝系宛如庞然大物，原著的宫廷政变，到处有他们的身影。 　　但他们严格来说并非是国王一派。政客家族一贯投机摇摆，站队是后期的事了。 　　计划有变，准备出行。岐玉到院子打了个响指，把家里晒太阳的橘猫叫来揉了一通，又塞到边绍元怀里：“我和哥哥出门了，狗狗看家吧。” 　　“去哪？” 　　“见一个政客。” 　　这不是能跟着一起去的场合，边绍元没有多问，但听到岐闪与管家对话，得知他们俩兄弟是打算去柏家，登时露出些沉思的神情。 　　柏家是大家族，与王室的关系格外复杂。 　　边绍元怀里抱着猫，本想着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家，就见岐玉凑近了，低头亲了一口猫的脑袋，他脸上带着笑，潋滟的眼，边绍元对上他的眼眸，仍忖量着如今岐家的形势。 　　“拜拜，我大概晚上才回来，没回家的话你就自己去学校。” 　　岐玉准备出门了，见边绍元盯着他走神，于是上前晃了几下他的肩膀，“大白天的，大狗醒醒。” 　　岐闪、管家和佣人都在一旁看着，见怪不怪，这两人的年纪在他们看来都是打闹小孩。 　　边绍元回了神，面不改色，垂下眼将少年的鬓发别到耳后，说：“嗯，你早点回家。” 　　他心想……自己简直像是被养着的不上班的丈夫。 　　在车上，岐闪冷不防问道：“你怎么还留着边绍元？” 　　他知道弟弟将送去的男佣都退了，最后还是只让边绍元跟着。 　　“习惯了。” 　　岐玉不以为意。 　　“他也习惯了。” 　　岐闪看得出来，边绍元对弟弟有别的想法。 　　这并不合适。 　　但这件事暂且无关紧要……王都暴雨将至。 　　柏家的主宅置在郊外，穿过平坦弯曲的通道，下车，四处都被树木和围墙包围，偶尔有几声清脆鸟鸣，落雪和雨水使得各处湿淋淋。这些地方，典型的旧式大家族的中式住所，各种木雕绿瓦，在现代修葺之后变成了内里是各种科技机械的模样。 　　说不定里面还有军火？私人军队…… 　　岐玉瞥着门口的一对哭脸石狮子，天马行空的幻想并非空穴来风，毕竟柏家本也参与了政变，只不过他们是另一阵营。 　　与处于盛期的柏家不同，岐家已经败落，这一代主枝只剩下兄弟二人，正因如此，岐玉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从牙牙学语时期就察觉到，岐闪不可能不进宫廷，也不可能不参与政变……因为败落，他对繁盛和权力的欲望已不可磨灭。 　　无法从哥哥身上做改变，他只能寻求别的办法改变结局。 　　比如柏家，柏之清。 　　柏家的家主是一位中年人，面目和善，一双眼却精明。在他身旁，坐了一个眼熟的年轻男人，戴眼镜，穿日常的衬衣西裤，是柏之清。 　　长辈的场合，他们只是陪衬，几番寒暄之后柏之清就和岐玉转头去了回廊。 　　室内地暖开得很足，走了一圈就觉得很热。 　　岐玉被他带到一处小厅，仿佛当做佛像仔细安置了。 　　“上次要约你吃午饭没成，我做给你吃？”柏之清回头与他笑，也挽着袖子，“你吃菌子吗？这边有很多。” 　　岐玉点点头，讶异于他还会做饭，因为不想一个人待在宅子里，一路尾随他去了厨房。 　　男人淘米切肉烧水，他就背着手在边上东闻闻西嗅嗅。 　　柏之清下水煮米，一回头看他踮着脚在瞅厨房窗外，大概已经等得无聊了。有点好笑。柏之清捡了个番石榴给他吃，把他劝出了厨房。 　　菌子炒肉和西红柿蛋，两人坐下吃午餐，另一边的岐闪和柏丛已经到外面吃饭了。 　　岐玉回了哥哥信息，说自己正被招待。 　　他风卷残云吃完了半碗，佣人给了他饮料。 　　吃饱喝足，走神了几分钟。 　　岐闪，国王的阵营，理论上不该和柏家这两位混在一起，岐闪也从来不会带他去柏家，只能是有别的意思。 　　【……剧情难道又变了？】 　　‘不知道，等他回来我再问问。’ 　　岐玉走神发呆了很久，一只手支着下颌，漂亮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餐厅的年轻佣人正在偷偷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貌的客人。 　　柏之清与佣人做了嘱咐，起身走到他身旁，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温声说：“到那边休息吧。” 　　岐玉以为他是带自己去客房，七拐八拐地被领着进了一间非常大的卧室，有几层的分隔，他换了鞋走进去，才发觉是柏之清的卧室。 　　“困了吗？可以在这里睡。” 　　柏之清问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他怎么还邀请你一起睡觉！】 　　‘喂，这个语境不是上床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不是！】 　　系统心想，他就是想和你睡觉，你看不出来吗？ 　　岐玉被吵得揉了揉耳朵，转头对男人说：“我不困，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柏之清流露了一点深思的神情，领着他又往室内走。 　　左边还有一个房间，灯一开，室内很冷，四面墙放着各种玻璃柜，放着全是各种酒水。 　　柏之清……竟然是酒鬼？ 　　岐玉有时候也喝酒，但不常喝，看得出来这位大概率不是只偶尔尝尝。 　　“这么说来，你酒量很好？” 　　“还可以。” 　　柏之清十分谦虚。 　　所以上次在酒屋让他喝酒，他是真的在装醉。 　　……真是的！ 　　“我可以喝吗？” 　　岐玉跃跃欲试。 　　伸向最近一瓶朗姆酒的右手被摁住了，柏之清阻止了他。 　　柏之清感叹：“你还是别喝了，万一你在这里醉倒，我没法和你大哥交代。你下次来，我们再喝酒吧？” 　　岐家没有长辈，兄弟俩岁数差得很多，岐玉大概是被当做儿子养的。 　　“好吧，下次再说。” 　　岐玉只得勉强把酒放下了。 　　柏之清带他到到院子里，拿了弹弓让他打树上的果子玩，自己在旁边看着。果子石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路过的大胆斑鸠飞过来啄。 　　这时外头有车列的动静，岐玉眯着一只眼睛，瞄准一颗很远的红果，他以为是哥哥回来了，顿时把弹弓一丢，转头去找人了。柏之清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像个高大的贴身男佣：“不玩了？” 　　“等下再来。” 　　柏之清看出来他玩得很开心。 　　兴致勃勃的美少年，嘴边总是噙着胜利的笑意，他背上有伤还没痊愈全，痛得抽气但还是非要玩。 　　到了门廊，才被告知岐闪、柏丛都还没回来，现在来的是另一位大人物——太子邝泉。 　　岐玉疑惑：“怎么是他？” 　　柏之清若有所思：“大概是路过……”又顿了下，问，“你回去打弹弓，我招待他就行了，就说你睡了。” 　　诶。 　　竟然还能这么撒谎吗？ 　　岐玉转念一想，被抓到也没关系。 　　柏之清的镜片底下是一片理所当然的微笑：“你不想见他，就不见。他不该强迫你，对吗？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让你这么为难。” 　　他顿了顿，又说：“邝泉太不懂事了，好像不明白该以你为先，也是，他是太子，心里装着的是权力和天下，情情爱爱只能靠后站。生在王室的人就是这种脾性，其实你该找一个温柔贴心，能照顾你的。” 　　【…………】 　　系统已经无语了，这是什么男小三绿茶发言啊！ 　　岐玉：“？” 　　这话听来奇奇怪怪，但岐玉念着打刚才那颗很大很碍眼的果子，也懒得多想，从小到大，他听过类似的男性奇怪发言也有一箩筐了，不理会也不会怎么样。 　　“你去接待太子吧，我在这里玩一玩。” 　　岐玉从柏之清手里接过弹弓，又回去玩了。 　　“好，你慢慢玩，不着急。” 　　柏之清笑道。 　　但只是过了五六分钟，刚打了几个果子，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岐玉以为是柏之清，一转头，黑发黑眼，穿正装的苍白青年，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弹弓。 　　“梦游玩弹弓？” 　　冷冰冰的语气。 第27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岐玉面不改色地赶走一只斑鸠：“刚睡醒，起来精神一下。” 　　“呵。” 　　“你过来找柏先生？” 　　“不是，”邝泉说，“路过，听说你在这里。” 　　事务这么忙，整天都在和老爸互下死手，还有空闲谈恋爱，时间管理大师…… 　　啪！ 　　一个瘪果子被打下来了。 　　他的脸也被捏着，强制地与邝泉对视。 　　“见你一面很不容易，男朋友。”邝泉垂眼说，“你这阵子都在忙什么？” 　　“当然是学习。” 　　“我知道你有两节课翘课，一节课请假。” 　　“所以？” 　　“你最近很少联系我。” 　　“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什么？”岐玉的表情登时冷下来，“你是特地过来和我吵架的对不对？” 　　手被甩开，邝泉深了口气，一时感觉胸闷气短。 　　岐玉这个坏脾气…… 　　“没有，我只是问你在忙什么。” 　　“就是忙着上学。” 　　是吗。 　　邝泉不再问了。 　　少年如方才那般再次拿了弹弓。 　　他扬起脸，眯着一只眼睛，浓密睫毛耷拉在一起，左眼下有一滴浅褐泪痣。 　　又打落了一颗。 　　他眼里浮起笑意，回头说：“你要玩吗？” 　　邝泉一直习惯拿枪，从小，他就不怎么玩这些玩具。 　　他喜欢权力。 　　但岐玉的眼睛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全是快乐，像是兴致勃勃的野猫。 　　于是邝泉也过去玩了，打落几个果子，与他说起这几日的安排。 　　“又要让我去东宫啊？” 　　“嗯，最近不安全。” 　　邝泉对他说。 　　岐玉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哥哥提前从北方回来，现在又带着他到柏家，而太子要送他到东宫住下…… 　　国王有新的动作了。 　　年迈垂垂老矣的掌权者，仍不愿意放下手里的权力。 　　“岐玉。” 　　邝泉忽然叫住他。 　　“你会住到东宫吗？” 　　“嗯……不知道，等我问过我哥？” 　　邝泉沉默了几秒。 　　“我没有谈过恋爱，在你之前，没有喜欢的人，我的生活都是政务和暴力，”他对岐玉说，“我经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和你相处。请你搬到东宫也是这个原因。” 　　他语速很慢，语气也是温和的，既没有恼火也没有更激烈的情绪。 　　但他眼中露出的一些执着神情，让岐玉微妙地，觉得像是看到了偏执分子。 　　邝泉垂下眼，说：“你现在不用回答我。” 　　他在等所有事情完结。 　　他即将变成弑父的恶魔，打算娶一位堕天使。 　　但这两件事不是他愿意，就能做得到。 　　“你们在这里？”打破沉默的是柏之清的轻快声音，“听说殿下来访，家父与岐先生已经回来了。岐玉，你要去见哥哥吗？” 　　岐玉立刻探头说要。 　　邝泉皱了眉头，他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熟稔。 　　岐玉与兄长汇合，又见了一次柏家的主事人，再几番寒暄。邝泉没有留多久，与另外二人碰了面就离开了，他没有避讳旁人，与岐玉道别。 　　邝泉临行的时候吻了一下他的脸，说：“我周末去找你。” 　　岐闪和柏丛还有事还谈，于是岐玉第二次被柏之清领走了，这次又回了卧室。 　　“你今天是被令尊派来接待我的？” 　　“我主动来的。”柏之清沉默几秒，又笑着说，“希望你开心点。” 　　岐玉刚想回答，光脑浮出一个通讯。 　　边绍元问他：“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回，晚点。” 　　“在那边做客很高兴？” 　　边绍元听出来他心情还不错，这就奇怪了，岐玉很明显不喜欢那种社交场合。 　　“我刚才和柏之清去玩弹弓了，等回去我俩弄几个。” 　　“……” 　　“先这样吧。” 　　电话匆匆挂断之前，边绍元听见了一旁的男人的声音，问岐玉和不喝茶，又说不能喝酒，柏之清的声音。 　　啧。 　　边绍元坐在床边，点了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另一边，岐玉坐下闲聊。 　　“你平常住在这里吗？” 　　“很少，长大之后我就搬走了。我现在住在科尔那边。”柏之清说，“你和你大哥的关系很亲近。” 　　见岐玉认真点了点头，柏之清笑了，说：“早点回去吧，路上远。”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之后，才有佣人来敲门，岐玉这时都快睡着了。回去路上，他问了岐闪今天究竟在聊什么，后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国王现在很焦虑。” 　　“很危险？” 　　“是。” 　　也正因如此，岐闪今天带着岐玉来了柏家。 　　岐闪深知自己一旦死了，家里就只剩弟弟一个人，而死于这种风波，不可能不牵连家人。 　　但他知道柏家的长子，一贯与岐玉的关系很微妙。 　　也许……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了，天黑，月亮升起，边绍元还和橘猫待在一起，他没让猫上沙发，就一直看着它趴在桌子底下。猫是去年院子里不知道哪来的流浪猫，与他不亲近，倒是和岐玉更黏一点。 　　边绍元看岐玉蹲下来逗猫，也走过去问：“今天在那边待了这么久？” 　　“嗯，中途遇到太子了。” 　　“他到柏家了？” 　　“对。” 　　岐玉把猫从桌下捞出来，抱着举高高，外头佣人敲门叫他们吃晚餐，他就把猫放下去洗手。 　　两人在走廊上聊后天的向导哨兵课，刚通知了确定让向导对哨兵做精神抚慰。 　　岐玉兴趣缺缺：“我不会抚慰别人。” 　　何况，他更喜欢看别人痛苦。 　　边绍元看了他几眼，说：“既然这样……我和你一组，别折腾别人。” 　　“随便。” 　　“……”边绍元忽然说，“有件事想给你提个醒。” 　　“什么？” 　　“太子一直在让耳目关注你，你在学校的活动，见过谁，他都知道。”边绍元皱了眉说，“而且，岐闪是国王的副手。” 　　他说的事情，岐玉都知情，但边绍元更像是比他知道得更多。 　　他朝边邵元看过去，后者也直白地对上他的目光，说：“你把我带回去一段时间，之后他找过我，经常会问我你的情况。”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 　　关键是，太子的立场与岐闪是相悖的。 　　如果他们有冲突，岐玉无法自处，以后是进教堂还是上断头台，谁也说不准。 　　“我是想告诉你……太子不是你的良配。”边邵元说，“不论他和你承诺什么，都可能只是在稳住你而已，毕竟现在还没到爆发矛盾的时候。” 　　边绍元竟然考虑了这么多。 　　“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 　　在边绍元看来，暂时不太可能拆散情侣。 　　但有必要降低好感度，不是吗。 　　已经有现成的矛盾和理由。 　　岐玉站在他前边，这时才回头：“喜欢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样你也要坚持吗？” 　　像是玩笑的语气。 　　昏暗的月光下，少年朝他回眸而笑。 　　白肤，墨黑发，殷红唇，他站在夜里，有一种深刻妖异的美丽，模糊了性别和血统。 　　被这样一对狡狯危险的绿眼睛盯着，边邵元恍惚像是被他刺中。 　　一份诅咒…… 　　来自他喜欢的人。 　　【你……确实得拒绝他。】系统怀疑他被夺舍了，【但你怎么突然良心发现？】 　　才怪咧。 　　岐玉自觉说的都是实话。 　　有毒的花也有人鼓起勇气去摘？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后就知道了。” 　　岐玉说完就往外走了。 　　胳膊却被拽住。 　　他身后的男人将他转过来摆正，皱了眉说：“别说这种话，说得好像他们下场不好是因为你……就像是红颜祸水那种词，不过是失败者把原因归咎到伴侣身上。不知道是谁给你这种结论，不能相信。” 　　边绍元说得格外认真恳切，岐玉很少听见这么他正经的语气，而他的眼神，却隐隐地露出渴求的、热烈的神色。 　　他不希望自己再被拒绝了。 　　他想要更多。 　　拥抱，吻，爱…… 　　边绍元握着岐玉的肩膀，盯着他的反应，掌心都几乎快烧起来。 　　岐玉眼中那种打量的、惊奇的眼神，让他心跳砰砰加速，耳根发红。 　　他恍惚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人，得到他的青睐。 　　翌日一早，岐玉回学院上向导培训课。 　　漫长的课程，各种心理学知识，不久后就要实操。 　　精神抚慰疏导是向导的必修课，岐玉在课上和一个“塔”过来的实习哨兵实验了进入精神图景的流程。 　　对方哨兵的精神图景是深林，很暗，偶尔有鸟鸣。 　　他只是进去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没有做更多。 　　同组的另外一个哨兵就是边绍元。 　　岐玉一回头，就见他有些紧张似的坐在位置上，双手放在膝上，眉头微皱。 　　“怎么搞得好像是我要来揍你了？” 　　岐玉奇道。 　　“……” 　　只是因为有些紧张。 　　他们的匹配度极其高，很可能以后会被“塔”要求结队。 　　……一种相当亲密的关系。 　　为了避免麻烦，克雷斯学院要求哨兵向导们在非实践课时间不得召唤精神体，边绍元是去年才觉醒的哨兵，也并不习惯将精神体叫出来，除了在这种课上。 　　为了做精神疏导，他的精神体也出现了。一头壮实的灰狼，比寻常的狼体型都更大一些，出现的刹那，狼的眼神十分锐利，整条狼都凌厉危险，但一看到岐玉正低头看他，精神体狼立刻收敛了伏击的姿态，像狗狗一样马上坐好，眼神顿时纯良而热情。 　　“好帅的狗狗。” 　　岐玉笑着过去摸了它的脑袋。 　　边绍元：…… 　　这是狼。 　　精神疏导需要两者保持放松安静的状态，但在课上没有那么多讲究，两人也一直很熟悉，直接进入了状态。 　　岐玉释放的精神触手，一瞬进入了哨兵的精神图景内部。 　　他的第一反应是……十分安静。 　　比刚才那位哨兵安静得多，但这不太对劲。 　　视角所见，是一整片的混沌。 　　灰色，广袤，一望无际……混沌的空间，什么也没有。 　　岐玉的意识仿佛在茫茫海水里，四处探索，但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连精神体也没有见到。 　　他嗖地退了出来，奇道：“你的意识里怎么是空的？” 　　这不符合哨兵的情况。 　　而且据他所知，边绍元是高等级哨兵，100%匹配，出现这种混沌空间图景的可能性为零。 　　边绍元不解：“空的？” 　　岐玉诧异，只得去问老师。于簇也不理解，说：“也许是因为不熟悉？你可以再找其他哨兵练习试试。” 　　边绍元听得不怎么高兴。 　　岐玉是无所谓：“下次吧，快下课了。” 　　一出教室们，走廊熙熙攘攘都是下课上课的学生。 　　克雷斯学院大部分都是男生，一到这种时候，走廊就非常挤，叽叽喳喳像落入鸟群。 　　但从他踏出教室的刹那，外面的议论一瞬静止。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岐玉从来习惯了自己是视角中心，他并没有多留意，只是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笑笑。 　　礼节性的寻常反应，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但就是那么一瞬间在他们心里炸开了，蝴蝶扇动的翅膀造成了飓风，非常微妙地引发了剧动。 　　“他是不知道吗……” 　　“疯了吧，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是因为这样很好玩吗？” 　　岐玉是几分钟后才得知发生了什么的。 　　边绍元的通讯突然打进来，说：“现在你马上回宿舍，等下的课别上了。” 　　“为什么？” 　　那边沉默了两秒，语速飞快说：“你的事情被公开了，你先回宿舍，我怕他们拦着你。我现在就过去。” 　　——他的秘密。 　　下一秒，app上就被推送了bbs上的帖子。 　　《他是男的……》 　　有点意思。 　　岐玉本以为在主线崩溃之后，说不定这个剧情消失了，但世界意识十分顽强，恶毒校花翻车遭人唾弃的转折还是保留了下来。 　　【说明你的命运就是被厌恶，万人迷变万人嫌，是你的归宿！】 　　【接下来就是退学。】 　　系统冷冷说道。 　　岐玉没理会它。 　　他有点好奇这次是怎么曝光的，还是原著的设定吗？ 　　点进去把主楼和回帖都翻了一遍。 　　原来是出现了一个路人角色，类似于柏之清当初那样狂热地找到了某些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 　　这里与原著剧情一模一样。 　　——也许，有些剧情是无法避免的？ 　　岐玉一行行看着回帖的哀嚎。 　　他们看起来似乎非常痛苦、怨恨，满眼都是啊啊啊。 　　【你看看你，毁灭了多少男生的美梦？】 　　‘嗯……要坚强？’ 　　【……】 　　将帖子一关，他一如往常准备下楼。 　　岐玉并不在乎他们的感受。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唾弃他，对他失望，那都是别人的想法。 　　但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要为此痛苦呢。 　　其实是脱离苦海才对吧？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现在解脱了。 　　人群已经渐远，四周恢复了安静。 　　岐玉戴上了耳机，“喂，岐玉，听说你是男的？” 　　不知道从哪出现的两个男生，忽然跟上来，将他拦在了墙边。 　　男生们刚刚得知了岐玉的新闻，议论了一番，一转头就见到他落单走在西侧教学楼里。 　　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跟着那个叫边绍元的跟班，也没有学生会会长柏之清之类的人。 　　少年一头乌黑的长发，刚刚脱掉了身上的长风衣。 　　里面是干净的衬衫、长裤，他身段比例都很好，腿长腰细，衬衣衣领露出一截雪白侧颈。 　　实在让人很有欲望。 　　岐玉转过脸的刹那，男生们都微微一愣。 　　他还是之前那种自由自在的姿态，遇到谁盯着他看，都会微微笑一下，把旁人都笑得脸红心跳。但现在他都被发现是男的了……竟然还这样，仿佛这件事对他没什么影响。 　　……也像是在勾引男人。 　　男生忍不住极度的失望和厌恶，靠近了些，捏住了他的下颌。 　　“竟然是个男的……却长成这样？整天打扮成女人是什么意思？勾引男人吗？！你是同性恋吧！” 　　男生越说越呼吸急促，而他也神情微妙——手触碰到的皮肤，温热而柔滑，而离得近，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是岐玉身上的气味。 　　但立刻就被推开了。 　　岐玉一脸嫌恶：“你好恶心。” 　　男生一愣。而另一个男的也憋不住地问：“岐玉，你和那个边绍元是那种关系吗？你长这样子，又穿短裙，故意的？是不是喜欢男人？你是不是私下玩得很乱……” 　　说着，也伸手要碰他的脸。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行人恰好经过。 　　路过的都是刚开完会的学生会成员，此时听见他们这么说，都有点震惊，觉得这番话太过了，而且怎么还把人堵在这里？ 　　“你们干什么！” 　　有几个人忙不迭上前去制止他们，而有几个则将视线投向了队伍最后—— 　　原本站在最末，在和旁人打通讯的年轻男人，已陡然走了过来。 　　旁人的印象，柏之清出身好，履历优异，性格却是平易近人的温柔，对谁都很亲和斯文。于是当他真的发怒，他们都惊诧且有些畏惧，因为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那双金丝镜片下的灰眸，是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极其明显地动了怒……学生会成员们在校园冲突里都见过类似的姿态。 　　有的男生已经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忙不迭要去劝架，但还没走近，就见柏之清一拳已经朝其中一个男生抡了下去！格外凶狠的力道，一下就见了血和嚎叫。 　　男人冰冷的脸上有股以前从未表露过的狠劲，他一手将被围住的岐玉拽到身后，推给边上的其他人，而他继续朝那两个男生动手。 　　现场即刻混作一团，这还是一打二……都拦不下来，哨兵们都感觉得到那种恐怖。 　　这时才有人在混乱里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岐玉。 　　少年就站在门边。 　　他今天穿裤装，升温了，穿雾蓝的大衣，白衬衣和牛仔裤。 　　即便他是个男生，不……无关性别，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阴郁美丽的、邪恶的美人。 　　就像现在，柏之清为他动手打了两个人，而岐玉站在那里，像观众一样，饶有兴致地观战，还问了一句：“会长打完了吗？别打死了。” 　　真的是……无法形容。 　　他在旁观因他燃起的大火，不是无动于衷，反而觉得有趣。 　　更诡异的是，柏之清一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的动作这才顿住，他皱了眉：“你怎么落单了？你养的仆人没跟着？” 　　“不知道，我又不是整天都跟他在一起。” 　　岐玉不以为意。 　　他反而探头探脑要去看被打的两个男的，前面有个男同学，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能不能让让。男同学一回头就近距离和他对视，霎时不自控地红了脸，他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虽然是男生，但是…… 　　柏之清见状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转头与旁人说：“你们处理，我和岐玉先走了。” 　　他说完就拎着岐玉往外走了。 　　这速度、这态度，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他好像不在乎岐玉是男的？！ 　　为他出头失控打人……他一出现就马上冷静了…… 　　他，好爱他。 　　而且……美少年就这么被带走了，一脸不情不愿地。 　　“我还没认出来俩被揍的男生是谁。” 　　“认他们干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他们是不是很闲。” 　　你是想揍他们一顿吧。 　　柏之清叹气，摁了电梯键。 　　这种麻烦事情，他怎么可能让岐玉去做？ 　　“我刚才是故意的。” 　　岐玉说。 　　“什么？” 　　“我看到你们过来了，你走在最后面……我好奇你会有什么反应。”岐玉讲述刚才的心理活动，抬头与他对视，忽地一笑，“你的反应，挺好玩的。” 　　少年冷绿的眼眸，饶有兴味，看得人心生诡谲。 　　柏之清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心里泛起些波澜涟漪。 　　“我的反应，让你满意了？” 　　他垂眼问。 　　“挺让人惊讶的，你对外不是这个样子。” 　　“我本来就这样……你不也清楚？” 　　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岐玉说过的形容，无一不精准。 　　柏之清年少时就是这样，本性野蛮暴力，厌烦规则和礼仪，家中弟妹都十分惧怕他。他厌烦在外人面前装出温和斯文的样子，但大家族的规矩实在很多，母亲过世之后，他失去了依仗，不得不装成旁人眼中彬彬有礼的模样……他其实并不喜欢，也自知内核仍是暴力分子。 　　只要他想要的，他就会去抢。 　　当然，现在谈论这些有点早。 　　柏之清绕开了话题：“你不如到我家里住？” 　　“为什么？” 　　岐玉诧异。 　　“我怕其他人伤害你。” 　　“不至于吧。” 　　“他们会议论你，很难听，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我不希望你待在这种环境里。” 　　柏之清低声说。 　　他刚才就想杀了那两个人。 　　他又思忖道：“等我把这些事处理好了，你再回来上课？” 　　这件事在柏之清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有狂热者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对他来说岐玉的性别并不重要，但也许很多人不这样认为。 　　“处理？” 　　“舆论，那个散播传言的男学生。” 　　提到这里，柏之清的口吻有些冷酷的意味。 　　【……】 　　系统沉默。 　　你小子是喜欢上反派了……你完了！别被他利用死。 　　此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柏之清瞥了眼左手边，在玻璃面反光里见到他们的身影。 　　只有他们两人。 　　岐玉兴趣缺缺：“那也没必要住在你家。” 　　“上次你去我家里玩，不是很开心吗，”柏之清垂下眼，“这段时间想必东宫事务繁忙，你去我那里住，我照顾你，也许方便一些。” 　　【你们都在干什么……】系统十分震撼，【他的意思是，夫人，既然你老公不在家，我来帮忙照顾你？】 　　‘他怎么反而对我有兴趣，是想睡我吗？’ 　　岐玉觉得很好玩。 　　【……】 　　“过来。” 　　岐玉朝柏之清勾勾手。 　　男人看他一眼，很顺从地低下头靠近了些，听他耳语。 　　岐玉慢悠悠说：“别人要是知道学生会会长如此道德沦丧，恐怕十分惊讶吧。” 　　被他拽着领带，柏之清心里没有任何恼意，恰好相反。 　　他低头，口吻平缓而认真：“太子和你不相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总是需要牺牲身边人。岐玉，你应该换个男朋友。”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薄飞星站在门口，穿一身运动服，鬓发汗湿，神色匆忙，有些气喘地低头要走进去，但他一抬头就愣住，因为入眼就是岐玉拽着男人的领带，而男人低头与他耳语。 　　薄飞星登时冷下脸，闯了进去：“我刚要去找你……这野男人是谁？” 第28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怎么差点又打起来了…… 　　【…………】 　　系统绝望了，他们到底为什么每天争风吃醋？ 　　岐玉只得把两人分开，自己站在中间。 　　他抱着手臂冷声说：“都不准动手。” 　　柏之清不禁莞尔，少年这么岔开腿站着，抱着手臂……凶巴巴的，好像随时要揍人。 　　薄飞星捋了捋头发，无视了旁边的学生会会长，烦恼地说：“我刚要去找你，今天先别待在学校了。” 　　岐玉见到他手上也有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被打的人的。 　　另一边，柏之清神色淡淡，拿了支烟抽了起来。 　　他指关节上也有刚才留下的伤。 　　岐玉给边绍元发了语音信息，把人叫过来一起回岐家，在车前，他忖了忖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剧情。 　　1、被剧情杀死。 　　2、被入侵者杀死。 　　3、活到大结局，抹杀入侵者。 　　只有三种可能。 　　岐玉沉思不语，另外两个人也不说话，一时间整个地下停车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岐玉是在等边绍元一起回家，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上课时间，停车场没有其他人。 　　岐玉坐到栏杆边缘，晃悠着小腿。 　　入口涌进来的呜呜作响的北风，撩起他后背浓郁的黑发。 　　柏之清工整雪白的衣袖沾上了锈迹，手上还有血，昂贵衣料起了褶皱，过往的斯文形象也崩塌，但他并不在意，在光脑接通了一封来电。 　　岐玉听见了几个关键词，这时转头瞥他：“你打给邝泉了？” 　　“是东宫的人联系我，他们已经知道了，打算接你过去。” 　　“嗯？我不打算去东宫。” 　　“你很讨厌你男朋友？” 　　柏之清问。 　　“说不上很讨厌。” 　　是吗。 　　柏之清莞尔。 　　与大贵族们一样，他认同王室内部越乱越好。 　　大贵族们盘踞在王都数百年，王室对他们而言只是同类，而非领导者。 　　柏之清也一样。而他之所以与太子邝泉常有往来，只是因为对未来的太子妃很有兴趣。两年前的复古射击俱乐部一度在王都很热门，富家子弟喜好交际的地方，那天岐玉持枪打靶，突然将枪口指向他。 　　岐玉那时候十六岁，短发，穿黑T恤裤装，乍一看是个美貌少年。 　　少年一只手摘护目镜，一只手拿枪，指向他脑袋的时候，绿眼眸捉弄而凌厉……是认错了人，岐玉以为站在后面的是玩伴。 　　当然，也没开枪。 　　柏之清觉得他是开枪了，砰，以至于后来每次见他都心跳加快。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一旦有了越矩的念头，他便十分希望太子早些死了，把这位神秘对象让出来。 　　太子被杀，在当下的场景里不是不可能的事，柏家本就是投机政客，太子死了也同样受益。 　　但比起太子，怎么得到喜欢的人的注意才是一个问题。 　　“这样，确实有些麻烦。”柏之清露出些沉思的神情，“你不如住到我家里来，暂住几天再回学校，我和岐先生那边说一声，他应该会同意。” 　　薄飞星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这时忽然反对：“去我家更好吧？如果大哥知道你住到柏家，只会不放心找上门，到时候多麻烦……你不如在我那里住下。” 　　【……】 　　【这些主角已经不装了吗，竟然明目张胆还要把你拐回家！太子还没和你分手吧！】 　　真的是喜欢他吗？ 　　岐玉奇道：“我有男朋友。” 　　“大家都知道你有男友。”柏之清低头，捋了捋他被吹乱了的长发，“有什么问题？” 　　薄飞星也不以为然：“没关系。” 　　主角们关心配角的感情，而身为配角的岐玉在意的是该杀了哪几个角色。 　　目前可以确认的入侵者是薄飞星。 　　剩下的疑似者，太多了，整个主角团都是可疑人物……逐一向他们套话也很麻烦。 　　岐玉干脆直白地问了另一个：“你也是玩家吗？” 　　“什么？” 　　“字面意思。” 　　柏之清微微一怔，游戏玩家？代号？暗语？他思索的几秒，岐玉像是等不及，凑近了瞪着他：“你怎么不回答？” 　　他即便是生病了，也不肯表现出一点脆弱，苍白的面容，格外明亮锐利的绿眼睛，被浓密的睫毛点缀着……被岐玉这么剜着眼刀，柏之清不禁有些走神。 　　少顷，他斟酌说：“我不清楚玩家是什么意思，游戏吗？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种困惑，但他没有对你解释清楚，以至于让你费劲去问别人……实在很不妥。” 　　柏之清顿了顿，又说：“你对那个人，恐怕要保持距离才好。” 　　薄飞星登时冷笑：“你很会胡扯。” 　　【……这人怎么还暗搓搓踩了一顿薄飞星。】 　　岐玉耸起眉间，仔细地打量了柏之清一阵。 　　看得出来，他似乎并不清楚这个词的意味，从他与薄飞星的关系来看，好似不相干。 　　但，岐玉的直觉仍在不断警示——他绝对有问题。 　　同理，邝泉、边绍元也一样。 　　【目前，尚未出现过一个世界出现多个入侵者的例子。】 　　【你得想清楚，如果弄错了误杀角色，你得承担惩罚后果，到时候就不止是流放了。】 　　啧。 　　岐玉忍不住烦恼。 　　他坐在一边沉思冥想。 　　薄飞星仿佛没事人一样，坐到他旁边晃悠车钥匙，笑着问：“你干嘛不去我那里，每次邀请你都被拒绝……” 　　他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眼神仿佛十分纯真。 　　岐玉疑惑：“为什么你非要我去你家？” 　　“想跟你聊天赔罪，之前老惹你不高兴。” 　　薄飞星摸了摸耳环。 　　还有就是，想追你。 　　鉴于目前的情况，薄飞星没把这话往外说。 　　而另一边的柏之清听罢，笑了说：“岐玉喜欢玩，他上次在我家打弹弓……也许你得准备点什么。” 　　炫耀是吧？ 　　薄飞星就当没听见，可怜巴巴地眨了眼睛，问岐玉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约你出去玩。” 　　岐玉想了想：“这阵子没时间吧。”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这些男的是当太子不在了吗？】 　　系统无语。 　　叮—— 　　电梯门打开，边绍元走出来，一见到岐玉身旁还有两个男人，已经见怪不怪。 　　他走上前说：“回家吗？” 　　“嗯，明天再来学校。”岐玉将车钥匙扔给他，“你开车，我们回家。” 　　边绍元的神情顿时和缓了些，二话不说就去拿车了。 　　薄飞星站起身，搭着岐玉的肩膀，低声和他道别：“我明天去找你。” 　　“明天我可能就回学校了。” 　　岐玉无所谓自己在学校是什么风评。之所以今天回家，是为了避免麻烦，他干脆先回去和哥哥说一声，估计岐闪也差不多知道了。 　　上车之前，岐玉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高挑男人，有些凌乱的衬衣，正取下已经弄皱了的领带，柏之清抬眸朝他看过来，笑着说了句“明天见”。 　　他眼中微微涌动着浓郁情绪，这种眼神，岐玉在邝泉眼中也见过。 　　像是随时走过来，与他接吻。 　　……柏之清对他很有兴趣。 　　其他主角也如出一辙。 　　为什么？ 　　家里空无一人。 　　岐玉问了管家才知道哥哥昨晚就去了王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陛下召见他了吗？” 　　“是的。” 　　眼下这情形，大抵是去商议太子与政变的。 　　王都即将接受一场风暴洗礼，意味着剧情也将走到尾声。 　　到了卧室，岐玉坐下看今日新闻，边绍元没走，而是沉默地站在他身旁。 　　“怎么了？” 　　“我知道今天的事了。” 　　他被两个不知死活的男的拦下来，说了很难听的话。 　　边绍元那时恰好不在。 　　一想到就心口郁结，恨不能那两个男的现在就暴毙。 　　沙发上，岐玉不以为意地应声道：“没什么，后来有人拦着他们了，我不至于吃他们的亏吧。” 　　虽然看着新闻频道，但他实则还在思考结局时应该抹杀哪些人，第一个是薄飞星，剩下的……邝泉？柏之清？ 　　至于边绍元…… 　　脚上忽地有被触碰的感觉。 　　一低头，边绍元半跪在他脚边，拿了一双拖鞋仔细帮他穿上了。 　　“天气冷，别光着脚。”边绍元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耳根微微泛红，但仍抬眸盯着他，认真说，“你很容易感冒……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事。” 　　“那就好。” 　　“好乖。” 　　岐玉忽然笑了。 　　“……” 　　“你喜欢别人就会这么脸红？” 　　“……嗯。” 　　“以前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第一个喜欢的女孩是你。” 　　第一个喜欢的男生也是。 　　“我是男的。” 　　“我知道。” 　　边绍元的心脏跳得飞快，仿佛快要撞出胸腔，只是被岐玉问了几句话而已，他就被说得无法自抑地感到快乐。 　　“哦？” 　　少年低头看他，似笑非笑。 　　……自知自己是被爱的一方，所以有恃无恐。 　　见岐玉忽地往外走，边绍元下意识地拽住他，挑眉问：“去哪，我和你一起。” 　　他像是有了过激反应。 　　不能不跟在岐玉身边，否则又得发生今天的意外……他下课的时候没有跟着岐玉，是因为去问了老师为何他们匹配度那么高，却无法完成精神疏导。 　　少年眨眨眼：“我去洗澡，你也要？” 　　“不是，我以为……” 　　“既然如此，狗狗搬把椅子坐着看门吧。” 　　“……” 　　边绍元被他调侃得脸热，挪开了眼。 　　余光里，岐玉走向了浴室。 　　他在原地等了等，踟蹰犹豫，最后还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浴室门口。 　　几乎能想象到，浴室里那位大小姐一出门就会说“你真的好像一只狗”。 　　边绍元无法反驳。 　　从被岐玉带回家的那天，就被渐渐驯得成了他的仆从和宠物。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沐浴露的馨香。 　　短暂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边绍元低头摆弄着打火机，打发时间，突然门开了，穿着浴袍的湿发少年走出来，见怪不怪地瞥他一眼，说：“你在这里看门？挡路了。” 　　边绍元起身拿走了椅子，给他递了毛巾。 　　没敢多看他几眼。 　　白皙的脖颈、脸颊和手臂，沾着水汽。 　　刚坐下没多久就有管家上前敲门，说外头来了东宫的侍从。 　　“你跟他们说，我不去东宫，就在岐家住。” 　　岐玉拒绝了。 　　他不肯去东宫，谁也不敢强迫，恐怕只有太子邝泉才请得动。 　　他刚拒绝，邝泉的通话立刻就到了。 　　“为什么不过来？” 　　“我有自己的家，在家休息不行吗？” 　　邝泉沉默几秒，他从来说不过岐玉，尤其是这种分歧。 　　好在，他已经琢磨了一些让岐玉态度稍缓和的技巧。 　　“你哥哥这段时间大概很忙，不太容易回家，他刚刚知道了你的事打电话问过我，也让我帮忙照顾你。” 　　果然，岐玉那边明显陷入了沉思，语气也温和了些：“你们今天见过面吗？刚才哥哥和我聊过，他这几天回不来。” 　　“嗯，不如你到这边来，说不定会遇到。” 　　“……” 　　岐玉仔细想了想。 　　但是，下次东宫和国王副手见面，说不定已经是政变那天。 　　如果他身在东宫，只会给国王那边的人带来麻烦。 　　于是他拒绝了。 　　“但你刚被欺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邝泉有些阴郁。 　　……岐玉是男生，他都没说什么，关那些人什么事？ 　　他的小男友还被两个不知所谓的人拦了下来。 　　他不希望岐玉因此受伤，最好住在东宫的壳子里。 　　岐玉兴趣缺缺：“边绍元和我在一起，别担心。” 　　“……” 　　“你可以每天和我通讯，我知道你很忙，不想去东宫了，免得打扰你。” 　　岐玉缓和了语气说。 　　邝泉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这阵子是有点忙。” 　　“你有空就打给我吧。” 　　“嗯。” 　　系统：【……】 　　这么敷衍的哄法，邝泉竟然没有异议还被哄好了！彻底完了！ 　　于是之后的几天，岐玉都待在家里。 　　他在等两边的消息，百无聊赖，边绍元陪在他身边，弄了几个弹弓玩具，就在院子里陪他打果子，摸摸猫。 　　到了第四天，岐玉等到了岐闪从王廷回家，兄弟俩吃了顿饭。岐玉愣是没从他口中得到多少信息，岐闪几乎避而不答，被岐玉缠得没办法，最后才说了句“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待在家里，如果太子邀请你去东宫，别再拒绝”。 　　如此看来，国王的情况很不乐观。 　　岐玉拿捏不准剧情的走向了。 　　【很明显……太子要赢了。】 　　‘你确定吗。’ 　　【难道你要去刺杀他？！】 　　‘然后被你判处无期徒刑？’ 　　【你知道就好！】 　　午餐后，岐玉收到了一封信，来自柏家。 　　这是柏之清写给他的。岐玉谨慎地拆开了，信纸上寥寥几行字，大意是说让他再等等。 　　他没有回复，而将信纸烧了。 　　边绍元一进门就见他在烧纸，十分诧异：“这是什么？” 　　“情书。” 　　“谁写的？” 　　边绍元沉下脸。 　　“我以为是你写的。” 　　一看他的眼睛，边绍元顿时发现自己被骗。 　　他放下端进来的泡茶，忽地被踢了一下膝盖，身旁的恶劣美少年凑近了些，一张眨眼的漂亮脸蛋，讶然说：“你是在生气？难道真的给我写过情书？我怎么不知道？” 　　“……逗我很好玩？” 　　“是啊。” 　　“……” 　　边绍元扭头不看他。 　　但凡你没有男朋友，早就被我—— 　　边绍元做过很多混乱的梦，都与眼前这一位相关。 　　报复他，捆在床上，弄哭他，吻他颤抖流泪的绿眼睛。 　　但只是想想而已。 　　真要这么过分，边绍元其实根本舍不得。 　　到了下午，岐玉收到了向导老师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一些参考资料和课件，建议他请假期间自己自习，因为他的进度比别人慢了。 　　岐玉的精神力等级很高，整个学院都罕有，他还未正式做过对哨兵的长期精神抚慰，那天之后，他本来是准备与哨兵长期组队了，但被曝光之后就没再去上课。 　　老师们都很惋惜，向导极稀少，何况是他这种3s级别。 　　岐玉与老师的关系很好，于是干脆打通讯联系了对方，解释自己现在有些麻烦：“老师应该听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传闻，我家里人暂且不希望我回校。” 　　老师叹气：“我是希望你早点回来。而且……现在，不会有人再议论你的性别了。” 　　老师自然也知道轰动性的校内新闻，那位精神力3s级别的未来向导，有校花的名号的女孩……其实是男生。具体他为何假装女生，没人知道，但现在已经无人关心了。在他离开学校当天，东宫的理事、前王后李夫人都到了学校，另一边，学生会也在淡化此事，那位会长不遗余力。 　　这么一番操作实在让人瞠目结舌，东宫太子大概率本就知情，极其袒护他，而且很恼火岐玉因此被欺负了……那些曾经借着事件对岐玉无礼的人，顿时都十分惴惴不安。 　　“再等等吧，我在家练习一下精神抚慰。” 　　岐玉推测这阵子估计就有政变事件，还是不打算去学校了。 　　“你身边有哨兵？” 　　“边绍元，他也请假了在我家待着。” 　　“是他啊，”老师沉思说，“你们的匹配度是100%，那倒是很合适。学院里测出来的匹配结果都送到塔里了，你和学院几个高等级哨兵都是100%匹配，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 　　“还有谁？” 　　“柏之清，薄飞星。” 　　诶？ 　　这么巧，都是主角。 　　不会连太子邝泉和他都是100%吧！ 　　老师继续督促他得好好学习，到了塔里，说不定能竞争首席向导巴拉巴拉。岐玉听得昏昏欲睡，为什么都快被杀下线了，他还是得上课学习…… 　　他皱了皱脸，为了应付作业，只得把边绍元叫了过来：“快点！我来给你做精神抚慰。” 　　边绍元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这几天他难得和岐玉独处，一直在当陪玩，有那么点回到当初进克雷斯之前，他们在岐家同居的温馨日子。 　　但提到精神抚慰，边绍元也微微一怔。 　　战场上，哨兵向导通常是一对一结队，关系紧密，如果彼此有意，“塔”也乐见促成哨兵向导之间的婚姻。 　　他顿时有些浮想联翩：“你……又抚慰我？” 　　“不然你来？” 　　“……” 　　岐玉与他已经很熟悉，因而没有走流程，而是直接利用精神触手进入到对方的精神图景里。 　　灰色的混沌空间，四处空荡荡。 　　岐玉本以为是自己的操作有问题，于是又重新尝试了两次，结果全是空的。 　　这反而让他点燃了好奇心。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你的精神体呢，放出来再让我瞧瞧。” 　　岐玉勾勾手指。 　　边绍元见他这么上头，心里有点犹豫，但还是把精神体放了出来。 　　此时，一头灰狼蹲在桌边，目光灼灼，不是看着主体边绍元，而是盯着岐玉瞧。 　　“乖狗狗来摸脑袋。” 　　岐玉招招手，大狼立刻窜了过去任他摸头。 　　边绍元：…… 　　精神体相当于本体的心理反映，精神体狼压根忍不住不朝岐玉身上扑。 　　“奇怪了，你的精神体状态是正常的，为什么你的精神图景却是空的呢？” 　　“我不清楚。” 　　边绍元也不明白。 　　岐玉给老师发了信息，等候回复。 　　佣人叩了门说有人来拜访。 　　“谁来了？” 　　“是薄飞星。” 　　咦。 　　这位已经好几天杳无音讯了。 　　岐玉之前猜测可能是因为王都风波的影响，薄飞星大概也在暗搓搓做些事。 　　但很难说薄飞星属于哪个阵营，他本就出身王室，但和国王、太子都不算同一队。 　　岐玉起身准备去另一个房间见他，一回头就瞥见边绍元阴沉的表情——精神体灰狼的眼神则十分忧郁，趴在地上仿佛被谁踢了一脚可怜兮兮。 　　岐玉怜爱地拍拍摸摸狼脑袋：“我有事做，你在卧室等我。” 　　灰狼马上支棱了起来，边绍元也轻轻嗯了声，但皱了眉问：“不需要我跟你一起？” 　　“薄飞星不至于在这里谋杀我吧。” 　　“……” 　　到了小客厅，金发混血的少年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见他来了，薄飞星顿时双眼发亮，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岐玉，好久没见你了。” 　　也就几天而已。 　　“没想到你会见我……我这两天超累的。”薄飞星唉声叹气，“王都最近很乱。你都在做什么？” 　　“在家待着学习。” 　　岐玉心想，你肯定也去搞政斗了。 　　“学习？不无聊吗？” 　　“我在练习精神抚慰。” 　　说到这个，薄飞星就来劲了：“你怎么不找我练习？我们匹配度是100%。” 　　这在古代是要结婚的。 　　他心里默默补充。 　　岐玉见他这模样神情，有些疑惑，他怎么也知道是100%？ 　　见他不回答，薄飞星干脆坐到了他身边，认真说：“你可以和我联系精神抚慰，我最近很累，你一做精神疏导肯定就好了。” 　　？ 　　这家伙也是狗吧，肯定有一条无形尾巴在身后乱晃。 　　但闲着也是闲着，不玩白不玩。 　　“你只是来找我聊天？” 　　“对啊。” 　　“这样，那试试咯。我刚才和边绍元试了一下，没成功。” 　　薄飞星温良地笑道：“肯定是他不行。” 　　十分钟后。 　　岐玉一脸失望：“你也不行。” 　　薄飞星：“……” 　　一模一样的灰色空间，什么也没有。 　　连着两个哨兵的精神图景都是这模样，换成旁人大抵会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但岐玉才不会这样想，他认为是这两人和自己的匹配出故障。 　　但他也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 　　是因为边绍元、薄飞星的身份吗…… 　　他是入侵者，本质不属于这个世界。 　　哪怕他的角色是个哨兵。 　　【？！】 　　这时老师也发来了答复。 　　他可以确定岐玉的精神力、抚慰准备没有问题，应该是哨兵出了差错，等他们两人回校了再联系向哨协会看看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有必要进行验证。 　　薄飞星不高兴：“你撇下我去找他？” 　　他的精神体是一只金雕，这时站在沙发扶手急迫地扑棱着翅膀，恨不能一头撞入岐玉怀里。 　　但这个向导压根不理他，急得它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当然是为了学习，”岐玉想了下，“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现在回去？” 　　“你上次泼了我一身水，这次又赶我走？”薄飞星仿佛尾巴都烦躁地甩了起来，“还是为了去见柏之清……” 　　“你还说要杀了我呢，我都没说什么。” 　　一提到这事，薄飞星就矮一头，马上低头认错：“好吧，那件事是我错了。”但他又不高兴：“你一定要去见他？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半小时后。 　　到柏家的一共有三个人。 　　“岐玉，你怎么带了两个佣人？” 　　柏之清奇道。 　　岐玉解释：“他们非要跟我一起来。” 　　他左右两边的男人都冷着脸，但这不是重点。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拿我做练习？” 　　“我身边的哨兵很少啊。” 　　理论上精神抚慰需要安静独处的环境，但岐玉不讲究，柏之清似乎也不在乎，无视了边上两个男的，自己坐到了岐玉身边，微笑说：“辛苦了，我听说向导的课程很复杂。” 　　我可不是为了学习才找你做疏导哦。 　　岐玉心想。 　　身为哨兵，柏之清的五感很敏锐，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能感觉到来自岐玉的精神触碰，轻柔而迅速，像是行迹匆匆，急着进入精神图景…… 　　就这么探了进去。 　　很有岐玉本人性格的风格…… 　　不多久，岐玉离开了空白的精神图景。 　　他看了看柏之清，瞥了眼身后的另外两个主角。 　　……什么也没有奇怪…… 　　三个完全相同的精神图景环境？ 　　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精神体，此时已经缠上了他的小腿，嘶嘶地吐着蛇信子，被他一巴掌拍开了。 　　岐玉在课上曾经进入过一位哨兵的精神图景，没有任何差错。 　　如此说来，肯定是主角们的问题了。 　　……身为异世界的入侵者，他们的精神世界与这里的角色有隔阂，无法互通？ 　　系统听到他脑海里《名侦探柯南》的经典插曲，真相只有一个！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柏之清笑道。 　　边绍元、薄飞星此时也在观察他。 　　少年脸上显出一些沉思的神色，但什么也没有说，起身往外走了。 　　他今天穿一件厚羽绒服，毛茸茸的，噌噌地往外走。柏家的年轻佣人探头去看，一眼就瞥见美少年身后跟着三个男人，追着他不知在说什么。 　　“我要回家了，今天谢谢你。” 　　岐玉回眸和他说。 　　柏之清微讶：“今天对我这么客气？” 　　“唔。” 　　毕竟你让我知道了，这里至少有三个入侵者。 　　这可是至少3000积分啊…… 　　【……你也得有命拿。】 　　‘我当然可以。’ 　　岐玉沉思着说。 　　大蟒蛇慢悠悠地跟在他脚边，又抬头蹭了蹭他的膝盖。 　　岐玉低头拍了拍它的脑袋，说：“再见。” 　　柏之清莞尔：“不留下吃个饭？” 　　“不要。” 　　“不玩弹弓了？” 　　“我家里有……而且，那封手写信是你写的吧？” 　　岐玉剜着他。 　　第三封信，写着“你穿男装女装都很可爱”。 　　今天他收到柏之清的信件，才发现字迹十分相似。 　　“嗯，是我，想和你开个玩笑。” 　　“你真是讨厌死了！” 　　柏之清见他跑得飞快，有点好笑和无奈，只得目送他走了。 　　室外冷风阵阵，岐玉裹紧羽绒服，上了车。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也上了车。 　　边绍元、薄飞星，此时都静静看着他，不语。 　　车厢一下子就变得逼仄了起来。 　　岐玉生气了：“你们看什么看？” 第29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猫咪发火.jpg 　　薄飞星莞尔说：“好吧好吧，我不看了。” 　　边绍元知道他时常心血来潮做事，还算习以为常：“今天还出门玩吗，还是回家？” 　　尽管如此，两人也没有挪开视线。 　　岐玉考虑着说：“还是回家睡觉吧。” 　　薄飞星这时接了个通讯，脸色微变，海蓝的眼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果然出事了。 　　他一回头，撞到了一道强烈的探究视线。 　　“你在干什么？” 　　长发少年微微眯起眼睛，有种洞察似的感觉，眼眸像是幽深的翡翠冷锐。 　　“嗯……没什么，你别担心。” 　　薄飞星本就有些走神，心道岐玉也是很敏锐的性格。 　　盯着他这双眼，就更有些心猿意马了。 　　薄飞星想了下，这件事也瞒不过他，免得到时候挨岐玉的拳头，于是又补充说道：“我等下回家和你说吧，这里不方便。” 　　神神秘秘的…… 　　岐玉隐约猜到了，也许是王廷里的事？ 　　路上堵了车。 　　从窗户往外瞧能看见大批的安保人员，一看就是王室的人员，似乎在疏散人群。 　　发生了什么？ 　　岐玉有些好奇。 　　但大批的着制服的人群很快就散开了，如同云烟迅速消失在街道口。 　　三人下了车，回到岐家。 　　边绍元脸色不怎么好看，抱着手臂问他：“你还不赶他走？” 　　“等他聊聊天就走了。” 　　岐玉一脸无所谓。 　　“行。” 　　“你太闲了，去给我喂鱼。” 　　“……” 　　岐家的府邸佣人这时候都在忙碌午餐，家里没有其他人，四周都空荡荡的，唯独一只肥猫路过。薄飞星煞有其事地将小客厅门一关，揽着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问了句：“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别太惊讶。” 　　哦？ 　　岐玉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刚才接了谁的通讯？” 　　“谁的通讯不重要。” 　　装神弄鬼！ 　　岐玉捏着拳头，冷声说：“如果接下来你说的消息不够刺激，我会揍你。” 　　薄飞星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太子邝泉死了——这够刺激吗？” 　　他死了？ 　　岐玉瞪大眼睛。 　　“就在我们回家路上，他被刺杀了，大概今天就有消息了。” 　　“国王和太子……是国王做的？” 　　“父子不合，杀了继承人再换一个呗，陛下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 　　薄飞星话里有种冷酷的旁观意味。 　　大抵他也在里边做了些推波助澜的事，邝泉是他同母的兄弟，而他没有半点悲伤。 　　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入侵者只是外来人物，只是借用了一个角色的壳子。 　　“你和他有冲突？” 　　“算是吧，他死了，恐怕很多人为此高兴……说起来，我这几天都没有联系你找你，你不奇怪吗，是托了边绍元的福，他可没有看起来那么低微。”薄飞星脸上有些温煦如光的笑意，眼底却冷冰冰的，“他让人把我关起来了，手段够狠的。” 　　岐玉倒是不惊讶。 　　他一直知道，边绍元并不那么温顺，从在贫民窟时期开始，他就是凶狠的狗。 　　但这不是岐玉关心的部分，他现在只想知道岐闪在哪里。 　　而且……邝泉真的死了吗？ 　　他转身拨通讯，金发的混血男生就黏在他背后，像没有牵绳子的金毛狗一样跟着，问为什么不搭理他。岐玉一个眼刀飞过去，几乎能见到他背后不存在的晃悠的尾巴。 　　“你干嘛黏着我？” 　　“为了追你。你现在已经是单身了。” 　　薄飞星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难得地十足认真。 　　——就差对他说，我杀了你的丈夫，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天生金发的少年，长得英气，见人三分笑。 　　他此时也笑着，露出两颗虎牙，与以往那种戴面具似的笑靥不同，这次是真心实意、认真的笑。 　　岐玉有些疑惑。 　　这是在告白？ 　　屋外，边绍元敲了敲门，说：“岐玉，可以吃饭了。” 　　通讯没有接通。 　　他应声：“你先去吃饭。” 　　“我不放心。” 　　边绍元忍着不爽的声音。 　　岐玉思考了一番如今的剧情，太子已死，剧情仍在继续，入侵者可继续确认，但因为太子角色死亡，少了一个怀疑对象。 　　这下子，剩下的剧情走向也变得诡异了。 　　【……也许他没死吧！】 　　系统仍在挣扎。 　　岐玉其实也不确定，邝泉那么顽强——他在宫斗里也活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就这么死了？ 　　薄飞星这时十分礼貌客气地问：“我可以留在你家吃饭吗？” 　　“你怎么还不回去？” 　　岐玉莫名。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家里做客，你又不去我家，”薄飞星没想到自己又要被赶走，抿嘴说，“你真的很难讨好靠近，大小姐。” 　　“所以？” 　　“那个男的为什么可以一直和你同居？你不知道他和太子有联系吗，你的消息搞不好就是他告诉太子的。” 　　“闭嘴。” 　　薄飞星犯妒忌了，笑着说：“你上次答应我的事也没有允诺，一个吻而已，你吊着我，把我当舔狗耍着玩吗，也行，反正我就是你的狗……” 　　“我说——给我闭嘴。” 　　岐玉冷声说。 　　他猫似的眯起眼，眼神冷了下来。 　　如果柏之清或者边绍元在，就知道这是在考虑往对方脸上揍一拳，或者扇一巴掌了。 　　薄飞星不在乎被揍，他不依不饶，一双蓝眼睛像是烧了火似的灼亮，全是妒忌和发疯。 　　一个吻，至于吗？ 　　岐玉不明白，这些男人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烦死了！ 　　在薄飞星进一步吵嚷之前，岐玉不耐烦地让他闭上嘴了——物理意义上的。 　　他吻了他。 　　……世界安静了。 　　起初是他主动，后面就变成了薄飞星占了主导。 　　岐玉被吻过很多次了，但很少遇到这么凶的……真的像一条狗似的。抓着他的肩膀、后颈，咬他的嘴唇，舌头被吮得发麻发烫，好像怎么也得不到满足一样，喘着气，亲得他有些缺氧，稍微分开一点，马上又凑近了继续深吻。 　　好不容易结束了，岐玉已经被亲得晕乎，被薄飞星搂在怀里坐着。 　　嘴唇、眼角又湿又红，不住地喘气、眨着眼，眼下泪痣都有了水痕。 　　薄飞星看着他这模样，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他、他怎么……这么娇的，亲一会儿就这样了，这么凶巴巴的大小姐接吻之后却是昏头转向的…… 　　薄飞星也红了脸，有点无措，结结巴巴，温存的低声细语还没说出来，立刻就迎接了岐玉的恼火——一个耳光。 　　“谁让你这么亲我了！” 　　“我刚才是想着……” 　　“住口，你这白痴！” 　　薄飞星哪敢反驳，只得闭上嘴。他恨不能自己复读几句，确实是他太孟浪了欺负了岐玉，他错了，他有罪……应该循序渐进的，真该死。 　　岐玉面无表情，看了眼钟表，准备出去吃午餐，阴郁地想着早知道刚才就干脆揍他一顿了。 　　薄飞星化身摇尾巴的金毛狗跟上去了，走一步就瞟他脸色一眼，脸红着问：“你还生气吗？对不起。” 　　“……” 　　“……可以再来一次吗？” 　　薄飞星盯着他的下半张脸，没忍住问了一句。 　　但话音未落，就被推着撞到了墙边。 　　美少年冷冰冰的一张脸，陡然靠近。 　　他呼吸的甜味与身上花香混在一起，拂面而来，让薄飞星瞬间怔住回忆起刚才接吻的情形。 　　湿热的，柔软的唇，柔嫩的脸颊…… 　　……好勾人的恶毒大小姐。 　　“你到底是谁，玩家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我都和你接吻了，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岐玉冷声说着，扼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多想。” 　　薄飞星脸红了。 　　盯着他的绿眼睛，心里一阵挣扎。 　　不该说的……这次是真的投降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你别生气……其实就是字面意思，这个世界是一场游戏。”薄飞星解释，“我是玩家，你是NPC。” 　　与此同时，弹幕也炸了。 　　——omg这个NPC真的好美好辣。。。 　　——sos，你小子叛变了！ 　　——老婆一个亲亲换个秘密怎么了！！ 　　——草，我好酸啊，竟然能得到大小姐一个吻？？ 　　——FX再不说真的得被大小姐杀掉噜…… 　　——只有我觉得大小姐有问题吗？？这么好看能是NPC的脸吗？？ 　　…… 　　Downtown无限游戏是火爆的虚拟危险娱乐，已经营了两个世纪，全宇宙玩家数十亿。 　　薄飞星是一区世界玩家。 　　他喜好玩弄游戏角色，弄垮剧情线，制造混乱，一向在玩家世界有破坏王的称号。 　　随机副本是新出的游戏类型，可多人同时进入，自由度很高。 　　薄飞星第一次进入随机副本，拿了“主角之一”的角色，进副本时用了剧透技能，这才知道这副本竟然是个耽美向世界，还有点悬疑血腥元素。 　　他这次换了一种制造混乱的方式，把所有凶案都阻止了——于是，剧情停滞，主角们失去了促进感情进展的机会。 　　他顺带也捉弄了几次配角。 　　恶毒校花大小姐，岐玉，太子的“女友”，在剧透显示里是一位早早下线的反派。 　　薄飞星拿了他的秘密去威胁他，自己却落入了某种感情旋涡。 　　被揍了一顿，被当狗耍，但……好像喜欢上他了。 　　“我会把你带出去的。以前也有过这种例子，玩家耗尽所有积分和副本机会，向程序交换某个NPC……我不比他差，我也可以把你带出来回到我的世界。你愿意吗？” 　　薄飞星的眼睛此时格外明亮，宛如天上星辰。 　　嗯？ 　　岐玉疑惑。 　　原来是游戏啊。 　　【……游戏？】 　　‘玩家所在的世界是比你我更高维度的空间，就好像人类看待纸片人一样，随便就能篡改和入侵。’ 　　【这些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时空，他们竟然当成了副本游戏？】系统骤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冒犯——一个程序系统对病毒入侵的自动警觉反应。 　　岐玉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那么惊讶。 　　他冷静地回想自己在“副本”的表现，其他“主角”的表现……这么看来，这次进入副本的不止一位玩家，主角们很可能也都是玩家身份，只是他们没有像薄飞星那样使用某种技能而得知剧情与本我，而是代入了角色。 　　这也能解释管理局长久来的疑问，这些无主世界不断被外来者闯入，剧情混乱，不久后则无规律地能重启到世界初始状态，再次出现新的入侵者。 　　玩家能杀死NPC，搅乱剧情。 　　即便失败了，被反杀，也可以无限重启。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而我是被任意玩弄的NPC。 　　系统也是把他当做没有灵魂的纸片人。 　　有什么区别吗。 　　‘他是在诱骗NPC？’ 　　岐玉不明白。 　　还是真情实意，情窦初开？ 　　一个年轻少年的初恋，怎么会是一个纸片人NPC？ 　　【你应该假装答应薄飞星，窃取更多信息！】 　　这么打算确实没错，但想到系统也能得益，岐玉就很不高兴。 　　他想起了那件事。 　　虚无缥缈的，但却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你真的能让换我兑换积分，换家人探视的机会？没骗我？’ 　　【我没骗你。但如果我说不是，你难道就会放弃？恐怕你自己先受不了吧。】 　　【探视空间可以制造新任务，是根据角色数据做出来的虚拟人物，比如你的父母。】 　　岐玉心跳骤然失控，撞得砰砰作响。 　　我才不是什么纸片人……我的生活和经历也不是虚假的！ 　　他突然发火：‘你去死吧！我真是恨死你们了……’ 　　【冷静，冷静……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了。】系统也憋着口气，【薄飞星在看你，你该回答他的邀请了，这不论对你还是管理局，都很重要。】 第30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 　　“你生气了？” 　　薄飞星有些怔忪。 　　“怎么会呢，我是那种脾气很差的人吗？”岐玉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看向薄飞星，“你向NPC透露世界剧情，不会被游戏程序惩罚？” 　　“不会的，这个副本级别没有限制。” 　　薄飞星在心里舒了口气。 　　他还以为岐玉要大发雷霆。 　　大小姐本就是好奇心旺盛、恶劣又情绪不稳定的个性，的确是会对“世界”产生浓烈兴趣的性格。 　　“你会杀了我，对吗？” 　　岐玉陡然问。 　　“……我是想把你带出去。” 　　薄飞星有些头疼。 　　他恨不能穿越回去，把当初恐吓岐玉的自己揍一顿。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恐吓老婆一时爽，现在火葬场了吧。 　　——真的能带走NPC吗，艹，你小子有福气！ 　　“为什么？” 　　黑发少年静静盯着他，右手仍扼着他的脖颈。 　　一双冷静的、困惑的绿眼睛。 　　“因为喜欢上你了。”薄飞星不假思索，紧盯着他的双眼，“这么说可能很奇怪，我当初对你态度很不好……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以为自己不可能喜欢男生。” 　　情窦初开，魂不守舍。 　　薄飞星从前没有谈过恋爱，他还以为自己单纯只是想捉弄岐玉。 　　可一旦看到他和别的男生在一起，见到他不理人，就像被火烧过似的，心烦意乱辗转不安。 　　他喉结滚了滚，耳朵也红了。 　　“……我没办法不看着你。” 　　我不想结束这场游戏之后，从此一遍遍重启，重新和你结识…… 　　“何况你已经察觉到这个世界不对劲了，否则不会下意识问我是不是薄飞星。” 　　等他某天意识到被困在游戏里，一定十分难受。 　　薄飞星的火爆性格，习惯了想到就要去做。 　　他计划着把副本角色带出来，而且已给程序发送了申请，正在等候审核。 　　Downtown无限游戏可以满足玩家的一切愿望，只要能付出程序要求的交换代价，积分，财富，双手，鲜血，心肝脾肺肾…… 　　恶毒校花是一个配角。 　　薄飞星起初没有注意到他，后来突然留意到，是因为岐玉与剧本里提到的不太一样。 　　无论是性格、相关剧情还是样貌，都与原设定有微妙的偏差。 　　现在想来，岐玉大抵是一个半觉醒状态的NPC，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世界有问题了，但被设定蒙蔽而无法脱身。 　　第二次案件的凶手游枫也是类似的角色，他被阻止了作案，也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有别的神秘力量——有人隔着屏幕，静静窥伺他们。 　　薄飞星低下头，轻吻了少年的唇角。 　　他目光灼然：“你同意跟我一起离开吗？我说的都是真的……等剧情结束了你就可以和我一起走，彻底离开这里。你的兄长在剧情里得被太子处死，而你被神秘人杀死，但现在太子死了，你不用担心。” 　　热烈的心跳与告白，一次重返自由和新世界的机会。 　　砰砰。 　　心跳加快。 　　薄飞星不再是头顶1000+积分、无所不能的入侵者了。 　　岐玉心想，他现在变成了一个人类。 　　人有七情六欲，软肋，铠甲，得到快乐就必须经历痛苦…… 　　来自高维世界的人类也一样。 　　弥赛亚情节发作了。 　　他想拯救我。 　　岐玉忽然想，如果我只是一个NPC，也许会答应他，一起逃走…… 　　但很遗憾，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一位持枪的外来者，不是土著，本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砰。 　　不能是心跳，只能是枪声。 　　【我差点以为你要答应他……你是罪犯，被绑定了灵魂与意识，即便他带走了“你”，得到的也不是你的意识。】系统说，【他等到结局就知道了，只是竹篮打水。】 　　管理局接管了无主世界，也设下了自我保护程序，否则这些世界早就在入侵者的无限重启里崩塌。 　　“岐玉？” 　　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 　　边绍元等不到他的回答，误以为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不等回答就撞门冲了进来—— 　　气氛古怪，一对少年在墙边。 　　岐玉扼住那个金发的脖子，而后者却也不躲不挣扎，眼神固执。 　　起争执了？但也不像。 　　他很快松了手，若无其事说了句没事就离开了，也没管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薄飞星跟在他身后，有些忐忑地问： 　　“我明天可以来见你吗？” 　　他的眼神，炙烫得仿佛是金色的。 　　岐玉瞄了他一眼，说：“随便你吧。” 　　薄飞星本以为他不会答应，顿时有些腼腆地笑道：“好啊，我明天早上就过来……你快去吃饭，别饿肚子。” 　　边绍元在一旁盯着他俩。 　　……他们聊了什么？ 　　一整天，王都处于警戒状态，乃至开启了宵禁。 　　到了夜里，媒体开始报道王廷发生了突发事件，疑似伤亡，主持人面色凝重。 　　一时间什么猜测都冒了出来。 　　岐玉联系不上岐闪，压根不知道他是或者还是死了。 　　这种情形就像是某年的复刻。 　　他很难受。 　　【岐闪的命运就是被新王杀死……你总是试图改变命运。】 　　‘闭嘴！’ 　　【我的程序计算推定，他已经死了。】 　　烦死。 　　岐玉抽了支烟，吞云吐雾。 　　一转眼就瞥见边绍元开门走进来，把他的烟拿走掐了。 　　“干什么？” 　　“你少碰这些。” 　　边绍元看得出来，这家伙又要发疯了。 　　岐闪音讯未卜，他已经受不了了。 　　“少管我！滚开……” 　　“别闹了，岐玉。” 　　边绍元别无他法，只能深呼吸，忍着气勒住他。 　　到了深夜，太子邝泉死亡的消息不知从哪里流传了出来。 　　岐闪的通讯也到了，他勒令岐玉必须待在家里，不能离开家门一步。他甚至吩咐了边绍元、家里所有的佣人管家都必须看好他。 　　岐玉问他：“你现在安全吗？” 　　“我没事。” 　　“嗯，你早点回家。” 　　两人都在通讯里沉默了良久。 　　谁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 　　王廷的血腥事件，从来是一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太子死了，但他还有一个兄长和两个妹妹弟弟，全都已经成年了。 　　通讯挂断。 　　岐玉感到一种难述的焦虑。 　　太子如果真的死了，故事的大结局怎么办？……无法发展到新王登基了。 　　【岐闪竟然没死，他本该被杀死。】系统很不满，【剧情又变了。】 　　岐玉心想，你怎么不去死？ 　　【通常来说，结局意味着世俗意义上的HE和BE。邝泉是主角，那么就是新王登基或者失败下狱。】 　　当然，系统不确定，这只是猜测，它还没有经手过这么剧情混乱偏差的世界。 　　岐玉合上眼，并不回答。 　　边绍元忽然叫住他：“你回房间睡一觉，有消息我会叫醒你。” 　　青年站在他身旁，一边肩膀倚着墙壁抽烟，大概也是没怎么睡好，他眼下有些青灰。 　　却目光专注地盯着他，微微蹙眉。 　　岐玉这会儿盘腿坐在沙发里，挨着一个抱枕。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困的焦虑野猫，不停地打转、挠门，但出不去，夜里还对他发过疯。 　　少年漂亮的绿眼睛微微抬起，与他对视。 　　“你打算一直跟着我？” 　　“我以为你不会问这种事，是，因为签了契约，也因为答应过你。” 　　边绍元毫无犹豫。 　　他吐了个烟圈，闭眼，又想到他俩第二次见面。 　　贫民窟那种地方，根本见不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当时边绍元也不确定他的性别……他非常美丽，像没长开的少年，也像个女孩。初遇之后，那人就没再出现过，除了在他混乱的梦里……后来见面是几个月后的事了，边绍元刚打完架，一身脏污和血，下午太阳灿烂，而他疲惫不堪。 　　生在贫民窟的人都拼命想逃走，但他的人生已经定格了……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日子。 　　你怎么还是像一只野狗？ 　　那个美少年突然出现。坐在很高的一处墙头上，穿黑T恤和短裤，任何人一眼见到他，都会被他捉住注意力。夏天，燥热的下午，他一身黑衣，皮肤衬得很白，在太阳下几乎白得晃眼，何况他长了那么罕见美貌的一张脸。 　　少年晃着腿，吃一只奶油甜筒，嘴上有郁金香色的口红，与奶油混在一起，被舌尖卷着舔掉了。 　　你身上脏死了，你这脏东西……过来。 　　少年朝他勾勾手指，有些乖戾的神情。 　　换成别人，边绍元压根不会理，甚至会认为是挑衅，但他二个月前见过这个性别不明的怪美人，还送了对方到路口。这次他是来做什么的？是来见我的吗？还是路过？…… 　　我缺一个佣人，跟我一起去克雷斯学院。 　　如雷贯耳的顶尖贵族学府，即便有钱也进不去的地方。但那时候的边绍元注意力却不在后面那句话，而是心想为什么选中他？ 　　他甚至也不问别人想不想，而是直接说我要一个佣人。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得到…… 　　天气很热，就像之前的夏夜一样，闷热躁动，蝉鸣嘶喊力竭。 　　边绍元盯着他，后背淌过汗水，整个人心跳加速。 　　……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抱我下来，太高了。 　　少年朝他发出第一个指令。 　　甜筒化了，没吃完就被丢掉，少年的唇彩糊在嘴角，像被男人亲过。 　　边绍元离开了贫民窟，跟着他上了豪车。 　　汽车启动，少年倚着车窗，与哥哥通讯闲聊说，我今天捡了一只狗。 　　慢悠悠的语气，调侃的语气。 　　边绍元成了他的佣人，摆脱了以前的生活，进入最高学府。 　　他的生活围绕着岐玉转，身为平民也被岐玉塞进了非富即贵的学生会。 　　边绍元对旁人的情绪很敏感，起初以为岐玉只是脾气坏，后来发现他是情绪不稳定。他大部分时候都很阴郁，并不快乐。 　　他明显有心理病，应该去看医生。 　　岐闪有察觉到，但他不敢劝弟弟去。 　　他的精神体是一头白鲸，尾鳍是烂的。 　　而精神体反映的是本体的心理状态。 　　边绍元在海边曾见过一次，看白鲸搁浅在岸上。 　　岐玉就在它身边，吹着海风，他们都没有向他人求助的意愿。 　　日子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下去，直到边绍元发现他是个男生。 　　……你真的很恶劣，但没办法讨厌你。 　　从最开始，对你的感情就很模糊暧昧。 　　你是否能理解别人对你的感情？ 　　你在意过我吗？ 　　…… 　　“我一直希望你开心点，岐玉。” 　　边绍元对他说。 　　沙发上的少年抬眸，盯着他看了很久。 　　岐玉忽然问他：“你是玩家吗？” 　　“玩家？” 　　“算了，如果你不是……”岐玉酌量了半晌，冷声说，“你最好不是！” 　　边绍元皱了眉头：“这是你最近在忙的事，什么意思？你可以告诉我。” 　　“你不要管，”岐玉靠在他肩头，闭上眼，“我好困，狗狗不困吗？你看起来很累。” 　　“回去睡觉，好吗？我守着你，不会有事的。” 　　边绍元叹气，低下头，摸了摸他的头发。 　　顿了下，又说：“岐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夜深，雨水沙沙作响。 　　王都迎来漫长雨季，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水痕，鸟雀的声音都停止了。 　　政变的夜晚，无人入睡。 　　岐玉枕着手臂，盯着新闻频道发呆。 　　大门突然响了，一阵急促的声音混着雨声。 　　他神色一冷，披上衣服走出卧室。 　　为首穿着雨衣，湿淋淋与一队持枪男人走入庭院的……竟然是柏之清。 　　他还以为是东宫的人。 　　柏之清没有戴眼镜，铅灰的眼眸仿佛无机质玻璃，他脸上有些释怀似的神情，右手拿着枪，左手牵起岐玉，低头亲了一口手背。 　　他的吻是冰冷的，像室外沉沉的雨丝。 　　“岐闪拜托我接你离开王都。”柏之清低声说，“你哥哥暂时还在王廷，局势不稳定，我们得到一处海岛去。” 　　“好。” 　　柏之清惊讶于岐玉的冷静，几乎问也不问就答应了。 　　但他又说：“边绍元得跟我一起。” 　　柏之清顿时笑了：“哪有避难还带着宠物的？” 　　“你不要管我。” 　　“行吧。” 　　岐玉此时并不知道边绍元就在自己背后，回身时才见到他站在花树下的阴翳里，眉眼沉沉地望着他。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很快随着柏之清的人离开了。 　　路上，边绍元还是垂眼和他说：“是因为我和你说的那句话，你才带上我？” 　　“我是觉得你比较倒霉，万一被杀了就很麻烦。” 　　岐玉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如实说道。 　　而且我还不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入侵者。 　　两人坐在车厢里窃窃耳语，刚换了衣服、头发半湿的柏之清走过来，也坐到了岐玉身旁。 　　他身上有薄荷味的气味，湿漉漉的。 　　一左一右，各一个男人。 　　“海岛很热。”他对岐玉说，“你怕晒吗？” 　　“还好。” 　　“你到那里可以敲椰子玩……我开船和你去海钓怎么样？” 　　“什么？” 　　为什么把避难说得像他俩一起去度假。 　　岐玉疑惑。 　　边绍元听不下去了，冷笑说：“他现在心情不好，你该安静点。” 　　“就是心情不好才该找我不是吗，”柏之清低头，轻轻蹭了一下岐玉脸颊上的水痕，“我难道不是大小姐的出气筒？” 　　他的手背上，还留着烟头烫伤的疤痕。 　　边绍元很难忍这种发言，当他的面和岐玉调情？ 　　气氛剑拔弩张，岐玉旁观了半晌，心想难道你们两个不都一样吗。 　　“好吵，我要睡觉。” 　　他恹恹说道。 　　在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张单人床。 　　边绍元点头：“我守夜，你去睡觉吧。” 　　他和柏之清两人目视岐玉走到床边，也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看着他在对面的床铺上躺下，被被褥裹得像个白色毛毛虫。 　　岐玉莫名：“你们都不睡觉吗？” 第31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柏之清说：“没关系，我看着你，晚安。” 　　边绍元无视另一位，也坐在另一边。 　　岐玉：？ 　　身体这么好，都打算通宵一夜不睡？ 　　如此安静过了一夜。 　　次日，飞机抵达了某个遥远海岛。 　　岛屿与大雨的王都截然相反，遍地都是太阳炙烤的痕迹。 　　也不是很热。 　　岐玉和边绍元被安排住在岛上一幢宅子里，这座私人岛屿除了些工作人员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了。他本以为柏之清带他们过来之后就会离开，但这人竟也留了下来。 　　“一起去海钓吗？” 　　柏之清像个导游似的问。 　　岐玉想了想，摇头。 　　柏之清见他此时坐在遮阳伞下喝椰子汁，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大太阳。 　　少年戴了一个粉色边框的墨镜，大概是某个女孩递给他的，穿沙滩短裤，上身是薄T恤，被风猎猎吹起衣角，露着一截腰。 　　他一只手拿椰子汁，一只手摸着柏之清的精神体蟒蛇。 　　大蛇惬意地趴在他脚边，脑袋搁在他大腿上，快乐地嘶嘶吐着蛇信子。 　　柏之清莞尔，本想和他一起玩打椰子，但聊了几句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我等下再来找你。” 　　他遗憾地低头捏捏岐玉的脸颊，被一掌拍开。 　　岐玉是惦记着王都的情形，他可以确定岐闪安全，但一时半刻他不方便回去。 　　只能在岛上。 　　独自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边绍元回来，岐玉朝大海走去，在海里游了一趟。 　　边绍元是去处理抓到的鱼了，岛上有做饭的阿姨，但他想着岐玉刚才说想吃烤鱼，于是打算自己做。 　　等他再回海滩，遮阳伞下已经没了人影。 　　倒是从海浪里推出来一个湿淋淋的小美人，气喘吁吁地，一身水。 　　“你怎么去游泳了？” 　　“嗯，有点累。” 　　岐玉的T恤都脱了，上半身就裸着，在太阳光底下白晃晃的。 　　……好白……好粉…… 　　边绍元耳根都热了，顿时不好意思看他，眼神顿时游离看向无辜笨椰子。 　　而且，岐玉还短促地喘着气。 　　听起来实在是…… 　　“我的鱼呢。” 　　岐玉戳了戳他的手臂。 　　“回屋再去做菜。” 　　边绍元这才恍惚回了神，他是来叫岐玉回去吃饭的。 　　两人并肩回到宅子里，岐玉晃悠着看他在厨房下厨，东摸摸西看看，他也没换衣服，就只穿着沙滩裤，白净的裸背和腿在余光里像是一块移动湿奶糖。 　　边绍元好几次走神差点被小刀切到手，忍无可忍说：“你别捣乱了公主，出去吧。” 　　“你好小气，我只是看看。” 　　岐玉皱了脸。 　　我他妈也是看看！ 　　边绍元恼羞成怒，又一阵胡思乱想。 　　岐玉被边狗赶走了，在宅子里待着没什么意思，一路走回了海滩。 　　他远远地见到一块冲浪板孤零零躺在海滩上，再往远处瞧，被浪花一阵阵冲刷的地方也躺着一个男人。 　　地上还有一件被海鸟啄着的花衬衫，很眼熟。 　　！ 　　这是柏之清的花衬衫？ 　　难道他溺水死了？ 　　岐玉惊讶地噌噌走了过去，蹲在男人身边。 　　刚想探他呼吸，就被捉住了手。 　　“我没被淹死。” 　　柏之清睁开了眼睛，无奈道。 　　“你这样好像在吸引海鸟吃你的尸体，我看到海鸟蹦跶过来了。” 　　柏之清心想，只是在吸引你而已。 　　他也没有松开手，就捏着岐玉的手指慢慢玩了起来，笑道：“宝宝怎么又到海边了，不是和你家佣人一起回去吃饭吗？” 　　“还没做好。” 　　“那就是他的错了。”柏之清仍然躺着，就这么仰视身前的美少年，蓝天白云灿烂日光，一张疑惑的美人脸。 　　“所以你到底躺在这里干什么？” 　　岐玉不理解。 　　“等你好久没回来，明明是我先约你的……所以我去冲浪了。你以为我死了？” 　　岐玉心想，那就是鬼故事了。 　　“差不多吧。” 　　“如果我溺水搁浅了，你可以给我做人工呼吸。” 　　柏之清认真说。 　　岐玉：？ 　　“可是你根本没有溺水啊。” 　　男人似乎也不希冀他的回答，从沙子上坐起身，将浸水的金丝眼镜随便擦了擦，揽着他的肩膀和他挨着坐下。 　　此时已经快日落了，海水慢慢被太阳泡成橙色，几只海鸟盘旋而过。海平线遥远无边无际，仿佛世界只有一座遥远孤岛。 　　岐玉再次产生那种奇妙的错觉……世界是虚幻的。 　　那我是什么？ 　　柏之清又是什么存在？ 　　只是没有灵魂的数据吗。 　　海风和男人的手慢慢撩起他湿了的鬓发，动作很慢，拈着他黏在肩上、脖颈和脸颊的湿发、沙子。 　　“宝宝今天有开心一点吗？” 　　柏之清问他。 　　岐玉仔细想了想：“有吧。” 　　柏之清浅笑：“那就好。” 　　“你在意我开心不开心？你真奇怪。” 　　“在意才是正常的。”他说，“其实你不适合留在王都，那里太复杂了。” 　　“是吗。” 　　岐玉不以为意。 　　柏之清与岐玉离得很近，海风的味道混着花香，与他唇舌含着的一点椰子汁的残留甜味。 　　夕阳西下，无人海滩，很适合接吻。 　　但说出来大概得挨一记猫猫拳。 　　然而，太子邝泉死了，岐玉现在是单身…… 　　岐玉此时抱着膝盖，一只手在脚边沙子上画了小猪和贝壳，他很快注意到边上有沙蟹的洞，又凑过去屏息凝神地盯着，试图捉一只来玩。 　　可惜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岐玉啧了声，又回头看柏之清，想问他海钓的事。 　　但男人盯着他，一幅有话要说的模样过于明显。 　　“你有事想说吗？” 　　他不解。 　　少年碧绿眼睛被海风吹得湿漉漉的，像是一抹画板上潮湿的绿颜料……此时这么专注地、近距离地看着别人，很难不让人心动。 　　柏之清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潮来潮往的汹涌海浪，无法掩饰。 　　他摘了自己的眼镜，俯身靠得更近了些。 　　于是边绍元找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人坐在沙滩上，肩挨着肩，格外亲昵和靠近，等他走近时，男人低头去看岐玉，都快凑到一起负距离接触了。 　　边绍元冷笑：“你们在干什么？离他远点！” 　　——差点打起来了。 　　边绍元拎着柏之清的衣领，要把人推出去打。 　　岐玉咬着椰汁吸管，侧过脸去看这两个男的，忽然心想他们到海里去打架应该有点意思？ 　　算了。 　　“别打，都停停。” 　　他说。 　　边绍元很听他的话，忍着怒气坐到岐玉身边，看他低头抿着吸管，呼噜呼噜已经吸到底了，他还是穿沙滩裤裸着上身，白白净净的。 　　脚边沙子上画着一头小猪。 　　岐玉也不看他，低头在旁边画了一只狗。 　　“笨狗。” 　　他说。 　　柏之清非常适时地披上衣服走过去，像个穿花衬衫的年轻绅士。 　　他邀请他到岛的另一边去玩：“沙滩也就这样，你想去别的地方吗？有商场和娱乐场所。” 　　岐玉有些好奇：“这里有别的游客？” 　　此时岛上一片寂静，别墅区只有豪华房子，却没有几个住客。 　　“是，走吧。” 　　柏之清颔首。 　　岐玉这才知道这地方是柏家的私人岛屿，一半开发做了旅游区，另一半是岐玉现在住的地方，通常都是柏家人过来度假才会住下，几乎是无人之境。 　　另一半岛就是别的景象了。 　　虽然说不上非常热闹，但灯火通明，街上有游客和观光车。 　　边绍元问他：“你想去商场？” 　　“不要。”岐玉想了下，“这里有赌场吗？” 　　边绍元挑眉：“你去那里玩？” 　　柏之清一点儿也不惊讶，笑着说：“那我陪你去玩，输了记我名字就行。” 　　他们都走在保镖旁边，时不时有游客朝这里看——主要是在观察路过的长发美少年。岐玉这时被路过的商铺的老板娘拦下来，送了一个甜果。 　　他啃了一口，回眸与柏之清炫耀说：“我打德扑很厉害的。” 　　柏之清失笑：“真的？”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岐玉认真点头。 　　到了赌场，岐玉长发一撩，他一坐下就有男人跟过来一起玩，没多久就凑够了一桌子男人。白手套荷官发牌放筹码。边绍元在不远处看着，眼看着岐玉喝了两杯酒，赢了两局。 　　他钱都没要，筹码推给其他人了。 　　边绍元见他起身，很快跟了上去。 　　“还玩？” 　　“不了，有点困。” 　　少年揉了揉眼睛，他低头看了看光脑信息，睫毛垂了下去。 　　他喝了酒的白皙面颊泛着嫩粉，看起来像是被捏过。 　　边绍元心猿意马，感觉自己是在和岐玉约会。 　　但情敌的身影很快打碎他的美梦。 　　柏之清换了身衣服，风度翩翩地刚刚送走家族的一位客人，马不停蹄来找岐玉了。 　　“玩得开心吗？” 　　岐玉点点头。 　　“八点了，回去吃饭睡觉？” 　　柏之清问。 　　“不要，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发时间？” 　　“适合你的不太多。” 　　柏之清笑道。 　　想了又想，柏之清带他去跑马。 　　大晚上骑马玩…… 　　边绍元觉得不安全，怕岐玉摔断腿，但不敢说，这话说出来恐怕得被岐玉拿马鞭抽打。 　　“小马小马……你是跑得最快的。” 　　岐玉牵了一匹白马，爱惜地摸着马的后背。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边绍元在心里叹气，走过去问他：“能上马背吗？” 　　说完就被狠狠瞪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我连马背都上不去？” 　　“……大小姐，我没这意思。” 　　岐玉低头踢了踢他的小腿，冷声说：“怎么，你要当垫脚的，让我踩着你的后背上马哦？” 　　他来马场前换了衣服，一身深棕骑装穿长靴，长发也扎了高马尾，没戴护具……恶劣美人之凛凛骑马版。边绍元忽然想到，回去之后可以在游戏里染一套类似的衣服？ 　　“不吭声是吧，做哑巴很酷，还是被欺负很爽？” 　　岐玉跳到一个石头上。 　　边绍元下颌陡然被马鞭柄抵着，被抬起了脸。 　　捏着马鞭的右手苍白纤细，往上就是美少年噙着笑的、胭红的唇，他鸦色的睫毛扑棱着，以至于幽绿的眼睛在夜里宛如天空的闪烁星辰。 　　边绍元盯着他，浮想着……嗯，是挺爽的。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快乐。 　　岐玉见他不理人，顿时撇了下嘴说没意思，跳下去牵马往外走了。 　　柏之清就倚在门口等他一起，对刚才的场景熟视无睹，擦了擦眼镜说：“打算玩多久？” 　　当然是很久！ 　　岐玉很久没跑马了。 　　夜里风有点凉意。 　　岐玉骑马跑着圈，一时什么别的声响也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也消失了。 　　但没跑两圈就被柏之清拦了下来。 　　“你看起来是喝醉了。” 　　柏之清很无奈。 　　岐玉不情不愿被拽走，期间还挥了几次鞭子，好不容易才送回附近的酒店。边绍元与他坐同一辆车，见他靠着窗玻璃，好像似睡非睡的模样，睫毛垂得很低。 　　他靠近了些，想看岐玉到底是睡了没有。 　　少年陡然睁了眼，恶声恶气道：“干什么？” 　　“没，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在睡觉。”边绍元倏然说，“你刚才以为我想亲你？” 　　【……？？】 　　系统突然雷声大作。 　　我根本没有这么想。 　　岐玉莫名。 　　一只男人的手慢慢抚上了他的脸颊，很轻地，从眼角抚过到下颌。 　　“你脸上很热，也很红。” 　　边绍元低头说。 　　岐玉的确是醉了。 　　如果是白天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他不明白：“所以？” 　　“可以吻你吗？” 　　“？” 　　“就一下。” 　　边绍元忍耐着，调整着呼吸，他垂下眼不去看岐玉，怕被他察觉自己此时的激烈情绪。 　　就是忍不了才会这么问。 　　……今晚的岐玉太可爱了。 　　甩着马鞭骂他是笨蛋笨狗白痴人，但自己走路都有点晃悠。 　　也很欠艹。 　　就差被人摁在草地上弄哭。 　　在月光下，湖泊旁，白马踩过的地方。 　　边绍元低低地呼吸着，本以为对方干脆无视或者下一秒就扇他耳光，但过了漫长的半分钟，他都以为岐玉已经睡着了…… 　　但他点头了。 　　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 　　心脏陡然重重跳了一下，仿佛恨不能撞出胸腔让这个恶劣主人捧在手里。 　　边绍元深深呼吸，低下头靠近过去，岐玉微湿的绿眼睛也在瞧他，是一种很不理解的神情。 　　为什么吻我？ 　　纸片人的爱？入侵者的爱？ 　　他感觉眼角被湿润的东西轻轻蹭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 　　……像被小狗轻轻舔着脸。 　　热烈、虔诚、小心翼翼…… 　　他只敢吻他的眼睛。 　　车到了酒店停车场，边绍元的呼吸更乱了。 　　直到那颗眼角下、浅褐色的小痣，被吻得湿漉漉的，那块皮肤也泛着红，他才松开手，搂着岐玉下车。 　　边绍元一路没有说话，呼吸很重，将他送到了电梯门，拿房卡刷了送他上去。 　　“在1211。”他垂下眼对岐玉说，“我现在去楼下，岐家那边的人联系我，还在另一处等我……不是，岐闪在王廷，他们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 　　岐玉酒劲上头，已经有点晕乎了，他被塞了房卡，扳着肩膀面往一个方向。 　　他摸了摸眼角，往前走到1211刷房卡，好几下都没有开。 　　走错了。 　　生气！ 　　岐玉气鼓鼓地去开另一扇门，一推就开了。 　　？ 　　哦，到了。 　　里面很暗，但往套间走又有灯，岐玉朝那个方向走，喝了酒又跑马，他身上很热，脱了外套之后又把套头T恤脱掉了。 　　柏之清洗了手走出来，刚要去关门，发现好像踩到了什么，一低头在地毯上见到了一件棕色外套。 　　床头灯氤氲着沉沉微光。 　　少年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低了头，攥着T恤衣角往上掀，慢悠悠地露出后背。 　　一段雪白染着薄汗的腰背，自下而上地慢慢展露在昏暗的月光下。 　　岐玉还是有点晕，但终于感觉不那么热了。 　　回身的时候，好像突然撞到了什么。 　　被搂住了。 　　男人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腰上，在他耳畔叹息：“宝宝，今晚是想睡在我这里吗？”顿了下又说，“也可以，没关系的。” 第32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 　　翌日。 　　岐玉想起来晚上发生什么了。 　　好久没有喝醉了。 　　头痛。 　　柏之清已经穿了衬衣西裤，戴了眼镜，在落地窗那边喝咖啡看光脑，任何人看到他，都会下意识地判断这位是来自王都的精英人物，来自政界的，或者出行于商业大厦的职业管理…… 　　但他刚把咖啡杯拿起来，身下的椅子就被踢了一下。 　　“喂，我的衣服呢？” 　　少年面无表情地问他，一只手插在兜里。 　　“在烘干机里，我去拿。” 　　精英马上起身去帮大小姐拿昨晚的T恤。 　　因为宿醉头痛，岐玉的心情不太好，他冷着脸换了衣服、一边吃早餐一边听柏之清汇报昨晚的事。 　　“没什么，就是你喝醉了开了我的门，没有回去睡觉……对了，你的佣人打给我，跟我说他没等到你，问是不是已经早起和我出去玩了。” 　　“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是如实回答，说你在我这里睡觉。” 　　柏之清微笑着端起咖啡。 　　岐玉啃着荷包蛋，盯着他打量一会儿。 　　柏之清这样看起来很像狐狸。 　　过了早餐时间，岐玉见到了边绍元，两人下楼到酒店花园玩儿。没多久，他俩就远远瞥见一行保镖模样的男人进了大门。 　　岐玉认了出来，他们都长着东宫的面孔。 　　为首的大管家，十分客气地请他一起离开。 　　“殿下担心您，请您到东宫住下。” 　　“他没死？” 　　没人敢接这句话。 　　太子邝泉只吩咐了他一个人，其余人无法跟着一起，边绍元只能被拦在很远的地方。 　　“没事，在家里等我。” 　　岐玉对他说。 　　柏之清也出现了，与管家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下一刻，他回头拥抱了一下岐玉。 　　“我会去找你……别担心。” 　　男人贴着他的耳廓低语。 　　岐玉不明白这句许诺是何含义，太子死而复生……或者说，他之前并没有死，如今再出现，意味着大权独揽与最后的清洗。 　　柏之清想做什么？ 　　【他疯了才会去对付太子，只是说说而已。】 　　系统冷声说。 　　岐玉没什么想对系统说的。 　　太子夺权，说明剧情也到了某个最后的节点。 　　他们的故事就要结束了。 　　玩家的故事，NPC的故事，最终都要抵达终点。 　　一路无话，近侍都像哑巴聋子，被勒令了不许与岐玉对话。 　　他百无聊赖只能看船舱的窗户，外面是茫茫暴雨，几乎看不清海面。 　　国王大抵是死了。 　　……岐闪呢。 　　凌晨的东宫灯火通明，四处明亮，他被送到寝宫，坐了半晌，等到有人推门进来时都快睡着了。 　　朝他走来的青年就像没事人一样，仍然气质冰冷，苍白，高瘦，坐到他床边时，身上有股雨水的潮湿冷意和血腥气。 　　“岐闪还活着，你不打算杀他，对吗？” 　　邝泉垂眼说：“你都不问我怎么活下来的？” 　　岐玉冷下脸。 　　他此时的心情，介于想扇人耳光和叫他滚之间。 　　他只关心岐闪的情况，而不是太子。 　　但邝泉慢慢解开了他的衣扣。 　　手探进衣领里。 　　邝泉感觉到了他的剧烈心跳，体温。 　　“我很想你，也怕你死了。” 　　邝泉垂眼说。 　　能在此时出现，意味着他刚刚经历过杀戮。 　　也许手上还沾着国王的血……父亲兄弟的血。 　　现在这苍白冰冷的双手，捧着一张脸，他低头吻下去。 　　……很凶。 　　岐玉能感觉到他的失控。 　　被撬开唇舌，含着舌尖……咬得很痛，却被摁着肩膀不许后退。 　　呼吸的热气、血腥气和酒水的气味混在一起。 　　他手上还有洗不掉的血污。 　　父亲的血，旁人的血。 　　邝泉不在乎。 　　岐玉被吻了很久，眼角微微湿润，睫毛也是湿漉漉的。 　　邝泉低头，解开了他的衣裳。 　　他握住了里边那截柔韧的腰肢，力道不怎么轻地捏着。 　　“可以跟我做吗？” 　　他问岐玉。 　　邝泉很苍白，看起来像是凝固了的石膏。 　　一场弑父的政变，让他变得沉默阴郁。 　　他黑冷的眼睛只看得进一个人。 　　岐玉被他搂在怀里，贴着他的混乱心跳。 　　邝泉此时想要他的抚慰，向他求欢。 　　“你喜欢在这里吗？”邝泉问他，“还是喜欢在窗边，沙发？” 　　“你好像不喜欢桌子。” 　　“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每次我问你任何事，你的回答都模棱两可。” 　　少年的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任他吻着，偶尔停下来，喘着气。 　　邝泉能看见他吐出的一截湿红舌尖，大抵被咬得发麻，雪白的身体烙上了胭红的指痕，他身上很容易留下痕迹。 　　“随便你……但你看起来更需要去看医生。” 　　“不用。” 　　“行吧，”岐玉倚在他肩头，又问了一遍，“但我哥哥还活着吗？” 　　邝泉很喜欢他。 　　到了不知道怎么对待的地步，看着他走远，与其他男人要好。 　　只能抱紧他。 　　王都今夜暴雨。 　　此时一阵阵急雨淋湿了王廷，窗户被狂风砸得发震。 　　……邝泉是疯了吗。 　　冷静，狂躁，混在一起。 　　岐玉想，他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一只男人的手臂缠住他，将他带到床头。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又开始了。 　　舌尖发麻，身体疲惫。 　　“你让他来见我……邝泉！” 　　岐玉忍无可忍。 　　邝泉闭了闭眼睛，有些烦躁。 　　他这时候才恢复到岐玉认识的模样。 　　“天亮了，我就让他见你。”邝泉将他搂进怀里，低头吻他的眼角，“现在不行。” 　　岐玉忍不住说：“你真的好奇怪……你知道我是国王给你的人。” 　　来自国王的、赠予觊觎王位儿子的礼物，一个不属于太子阵营的伴侣。 　　是他隔断了太子与旁人联姻的路。 　　“我知道，但你也是我选择的。” 　　邝泉抚着他，轻声说。 　　如果国王指婚的不是岐玉，这样所谓的恋人，早就被杀了。 　　【你们在干什么！】 　　系统大喊大叫。 　　岐玉昏昏沉沉。 　　他刚睡着就被吵醒，只得睁了眼。 　　层叠的帷幔，大床，身旁坐了一个男人。 　　他被搂着倚着邝泉的肩膀，轻轻贴着对方的脸颊。 　　邝泉洗了澡，刚坐下，就见他醒了。 　　柔若无骨、苍白的身体，从腰到后颈，星星点点的红痕。 　　岐玉被搂着，倚在他身上。 　　“不睡了？” 　　他问岐玉。 　　“……你不困吗？” 　　岐玉靠在他肩上，又有些困意。 　　一只男人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腰上捏着。 　　已经留了好些红痕。 　　“嗯，还好。” 　　邝泉说。 　　太谦虚了。 　　简直是精力旺盛。 　　【你们两个睡了一晚上……】 　　系统啊啊直叫。 　　岐玉又累又困，而且快被系统烦死了。 　　再起来之后已经快天亮了。 　　他被吵得睡不着，抽了根事后烟，躺下稍微睡了半小时。 　　屋外十分安静。 　　邝泉在一小时之前就走了，听声音大概是下属们。 　　他还是没见到岐闪，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到了早晨七八点，似乎是刚睡下就被叫走了，岐玉的意识有些混沌，不过很快就清醒了——系统给了他一鞭子。 　　系统不允许他爱人，也不允许他被爱。 　　……早晚得痛死。 　　少年面色苍白，宛如大病一场。 　　他就这么坐在大客厅，佣人们时不时担忧看他一眼，怕他突然倒下去。 　　路过的东宫幕僚们都忍不住偷看他……盛名在外的“太子妃”，果真如传闻那般阴郁美丽，隐隐有股疯劲，像是随时要起身拿鞭子抽人。 　　终于，岐闪到了。 　　“我没事。” 　　岐闪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他紧跟着对弟弟说：“你得听他的话。” 　　从今往后，邝泉就是东宫和王廷的掌控者。 　　失败者必须仰人鼻息……所有人都面临这种精神折磨，头顶高悬随时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岐闪心里很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邝泉对岐玉有感情。 　　岐玉彻底沦为了太子的恋人。 　　他将成为王室的金丝雀，永远被困在某处。 　　“但你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岐玉。”岐闪对他说，“岐玉，我希望你活着。” 　　岐玉不知道该说什么。 　　某种意义上，他不是岐闪的亲人，只是十八年前被系统放进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 　　岐闪真正的亲人并不存在，从故事开启前就是缺失状态。 　　“我隐瞒了哥哥一件事……” 　　“岐玉，”岐闪叹气，像是知道他想告解何事，阻止了他，“我一直是你的家人，你对我来说也是……我很爱你，像你对我一样。去见太子吧，我不能在东宫太久。” 　　为什么这么说…… 　　某种奇妙诡异的猜测，像是花朵一瞬在岐玉脑海里开了出来。 　　【岐闪是玩家？还是觉醒意识的NPC？！】 　　系统震惊。 　　‘……我不知道。’ 　　岐玉深深呼吸，走在侍从身后，眼前是一道宅院。 　　一抹衣角从视野划过。 　　邝泉搂着他的肩膀，低头问：“见到你大哥了，你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滚。” 　　“心情不好？” 　　“你的问题太多了，烦人。” 　　“我只是问了两句。” 　　“你到底想干什么？” 　　岐玉莫名其妙。 　　叫他过来，又一个劲儿地提问。 　　邝泉以为自己是老师吗？ 　　“聊天。” 　　邝泉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很亲昵的姿势。 　　他的脸挨着少年的肩膀。 　　身上有很淡的香味，混着一点檀香。 　　他此时心情不怎么样，冷着脸：“只是聊天？” 　　不等邝泉回答，他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看你的想法。”邝泉露出一些思索的神情，“如果你想，可以继位之后结婚，但现在办也很合适。” 　　什么啊…… 　　他才不是想问这些。 　　继位，大概就是传统意义上的HE。 　　但故事的大结局，不该有太子妃的存在。 　　岐玉戳戳他的胳膊：“你什么时候继位？” 　　“大概下周。” 　　“知道了。” 　　没有别的想问了。 　　办公室里侧有一张休息的大床。 　　岐玉撇下他，趴到床上补眠。 　　门外传来些声响，是下属们和邝泉商谈事务。 　　起初下属们不知道太子妃就在办公室休息，等到看见一个揉眼睛的美少年走出来，都愣住了，有年轻的下属忍不住脸红，因为他刚睡醒，衣冠不整，一双腿白得晃眼睛。 　　邝泉微微皱了眉，扫了眼身边的几个下属。 　　大家纷纷低头摸鼻子收回视线。 　　于是。 　　“饿了？” 　　“不是……我很无聊。” 　　“嗯，你到院子里玩？” 　　“你的院子有什么好玩的，只有胖锦鲤和茉莉花，没意思！” 　　“……” 　　众人都听得后背冒汗，感觉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最后是太子妃拂袖而去，邝泉默不作声，但两人约好了等下一起吃午饭。 　　…… 　　在东宫见到柏之清，仔细想想也不惊讶，柏家本就是有名的政客家族，与王室关系匪浅。 　　柏之清一身西服，像是来做正事的。 　　见岐玉出现，他微微皱了眉，走近了问：“怎么脸色这么差？” 　　邝泉和佣人们也问过岐玉类似问题。 　　少年整个人像一页白纸，苍白，病恹恹，看上去也没多少精神，即便穿着厚衣服也能看得出来他身体不舒服。 　　岐玉说：“没事。” 　　话音未落，柏之清就探了探他的额头，试了体温：“……是没睡好？回去睡觉吧。” 　　至于为什么没睡好…… 　　柏之清能猜得到。 　　岐玉打了个哈欠。 　　他正有此意，只是路上被他拦住了。 　　说完，柏之清轻轻捏了他的脸颊，问：“下午和你见一面？” 　　“不知道，再说吧。” 　　“嗯，晚点联系你。” 　　柏之清笑了。 　　另一边，佣人们见柏之清这番亲近的姿态，都瞠目结舌，谁这么大胆和太子妃这样亲昵？！ 　　昨晚睡在寝宫的主卧里，岐玉不太喜欢，他又搬回了当初他住的那个房间，就在主卧对面，佣人们与他说起午餐的安排。 　　他兴趣缺缺，换衣服准备睡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半梦半醒，隐约感觉身旁多了什么玩意儿。 　　奇怪…… 　　热热的东西。 　　刚捏了几下，就被轻轻摁住了手。 　　“不睡了？” 　　岐玉这才睁开眼，抬头一看，邝泉不知何时睡在他身旁，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发，说：“还是你要继续睡？” 　　“你不是去吃饭了？” 　　“等你一起。” 　　话都这么说来，岐玉只得起来，换了衣服跟他一起去餐厅。 　　“我什么时候回岐家？” 　　“你哥哥又不在家，为什么回去？” 　　“我的宠物还在那里。” 　　“热带鱼？” 　　“不是，我是说边绍元。” 　　邝泉不吭声。 　　岐玉拨拉碗碟里的鱼肉，冷声说：“你不同意，是吧？你想控制我。” 　　邝泉沉默。 　　他不喜欢那个佣人，他们甚至打过一架。 　　岐玉习惯了养狗，把那人杀了，又得发脾气。 　　“晚点叫他来，我下午要见柏之清。” 　　“为什么？” 　　“因为无聊。” 　　邝泉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岐玉喝了碗粥，再回了卧室。 　　他身上又疼又不舒服，在浴缸泡澡，也觉得难受，太子的佣人敲门让他吃止痛药，说放在桌上。 　　等他出来时已经忘了这件事，外面又在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窗上。 　　【准备好抹杀哪些角色了？】 　　系统冷不丁问他。 　　‘差不多了。’ 　　【你得想清楚，如果误杀角色，你就得承担杀死角色的责任。】 　　‘……’ 　　只有系统无责是吧。 　　房门被叩响，佣人说柏之清已经到了客厅。 　　岐玉换了衣服，到那边与他见面。 　　柏之清手捧了一本客厅的杂书，正在灯下翻看。 　　虽然是下午，但室内昏暗无光，不得不点了一盏小灯，在灯下，男人身上有种怡然自得的气质，仿佛这不是东宫，而是他自己家。 　　“听太子说你想见我？” 　　男人脸上有些讶然的微笑。 　　“我就是无聊。” 　　岐玉托腮，瞥着窗外的大雨。 　　国王身死，葬礼还未举行，清洗也还未完成，整个东宫都将非常忙碌，在事情平定之前，岐玉只能待在这寂寞深宫里。 　　柏之清倒是赞同东宫的做法：“现在时局不稳，你还是在这里比较安全。”又顿了顿，说，“但你可以常传我过来，这阵子没什么事……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你。” 　　柏之清不假思索。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太子的恋人感兴趣，所有男人都看得出来。 　　他只遗憾不是自己先遇到岐玉。 　　很可惜。 　　但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 　　岐玉诧异。 　　“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说？我又不是腼腆的性格，你也认识我。” 　　柏之清十分坦然。 　　喜欢一个人是很快乐的事。 　　对柏之清来说，他更在乎岐玉怎么想。 　　少年就坐在他身前，刚换了柔软的白家居服，低头时，能见到他脖颈、手臂上的吻痕。柏之清眼里掠过晦色，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端详着岐玉的神情。 　　“你不怕被太子知道吗？” 　　“你以为他不知道？大小姐，你比你想象的更受欢迎。” 　　柏之清笑道。 　　哪怕是他被曝光性别之后，他在克雷斯的热度也居高不下…… 　　喜欢恶劣大小姐的男人，太多了。 　　“随便吧。” 　　岐玉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这些主角都是偏激症。 　　哪怕表面看起来最温和的边绍元，无声无息、若无其事地把薄飞星关起来好几天……更何况这个斯文败类的柏之清。 　　佣人走近了些，再次与他耳语，这次说起了另一个名字。 　　……边绍元也到了东宫。 　　他惊讶，说：“你让他进来见我。” 　　边绍元一到宅院，就先迎面见到屋子四处站着的高大女佣男佣们，他们都面无表情，完全只是做巡视和监督。 　　三人同框，两个男人的眼神都落在长发少年身上。 　　苍白阴郁的面色，像是大病了一场，十分虚弱，而身上却有明显的欢好的痕迹。 　　就像是……昨晚被男友折腾狠了。 　　在场的男人们都心知肚明原因。 　　新旧交接的雨夜，手刃国王的年轻新王，他夜里回家，自然是先与自己的小妻子祈求抚慰、发泄不安。 　　“过来陪我玩围棋。”岐玉对边绍元勾勾手，“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你见到我，开心吗？” 　　边绍元垂下眼与他说。 　　边绍元也不过去坐在岐玉旁边，就站在他身旁，低下头撩他耳畔的鬓发，指腹抚到了少年柔软的脸颊，他澄澈的绿湖泊的眼掺着些疑惑。 　　“这个问题很重要？我以为你会问我，能活多久之类的……” 　　岐玉不理解。 　　好不容易见个面，边狗反而问这种问题？ 　　边绍元挑了下眉说：“当然很重要。” 　　“好吧，”岐玉往后倚着沙发，琢磨了几秒，也看着他说，“但我见到你确实会觉得开心。” 第33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柏之清不怎么喜欢听到这种问答，他看向了岐玉。 　　“他是在这里住下来，对吧？” 　　岐玉这时已经在和身后的管家商量，让边绍元住在哪里了。 　　“也许您应该问问殿下？” 　　管家面露难色，巧妙地将这个问题推开。 　　显然他也无法揣测太子的意思。 　　边绍元这时才坐在了岐玉身边，他这时候才有了一点不好意思，当着情敌和管家的面…… 　　但也无所谓了。 　　他垂眼说：“我住在这里，你男朋友会不会不高兴？” 　　岐玉诧异道：“这还要问，肯定会啊。” 　　柏之清听到这里，不禁微笑说：“还是别住下来了，免得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事，别的人说了不算。 　　岐玉打算和太子说一声，于是越过这个话题，说起了学校。 　　“我没被退学吗？” 　　他问。 　　柏之清奇道：“为什么被退学？” 　　“哦？没事了。” 　　这么一说，剧情又和原著不一样了。 　　会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佣人将两个男人分别请走。 　　小客厅又只剩下了岐玉孤零零一人。 　　管家拿了一对笼子，给他看东宫养的金丝雀。 　　邝泉从外面回来，拿了一个果盘。 　　少年弯腰，背手逗鸟。 　　他的长发慢慢从肩头洒下，像流淌的柔亮墨水。 　　“吃草莓吗？” 　　一只白色的豹子趴在岐玉脚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精神体，一双眼睛很圆，被他一看就起了身，一直在他身边绕圈。 　　昨晚也是这么扒在他枕头边上，吓人一跳。 　　岐玉问他：“工作结束了？” 　　“还没有。” 　　岐玉还算心平气和，拿了半块草莓吃掉。 　　他舔了舔手指，问：“你过来找我有事？” 　　“只是看看你。” 　　邝泉如今的工作很多，并不轻松。 　　事实上，东宫办公室的下属们，全都能感觉到太子今天经常走神。方才的会议到了中途，他干脆让其他人继续，而自己起身往外走。 　　下属们面面相觑。 　　实则只是因为他想见岐玉了。 　　分开了几小时，邝泉就想再见他一面。 　　大抵是昨夜的暴雨留下的阴翳，在枪响的刹那，他做过最坏的打算，被囚禁或者被杀，无论哪种都是败者，将失去手中一切……他的心上人。 　　凌晨雨夜，邝泉抽着烟，心里烦躁，他吩咐的第一件事是让部下去控制岐闪……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和岐玉就完了。 　　如今不过十几个小时，分离焦虑重新长了出来。 　　少年站在他身旁，舔指尖的一点草莓汁，像一只刚睡醒、不怎么耐烦的野猫。 　　“止痛药吃了？” 　　邝泉知道他有怪病，即便没有伤口也会很疼。 　　“吃了，”岐玉忽然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再过一两个星期。” 　　“你是想把我囚禁在这里？” 　　“为什么要到外边去？你在外面也一直不高兴。” 　　邝泉很早就察觉到了。 　　岐玉待在克雷斯，或者任何其他地方，大部分时间都很不快乐。 　　有段时间他常去图书馆，翻了很多书，像是不停地在找某个疑问的答案。等他每天离开之后，邝泉就会过去翻他读过的内容。那段时间，岐玉似乎正常了些，但只是暂时的。 　　邝泉常常感知到岐玉的阴郁……因此感到一种微妙的痛苦，他喜欢他，所以不自觉把他的和自己的痛觉混合。 　　岐玉是残破的纳喀索斯，只在乎他水中的影子，能修复他的只有他自己。 　　邝泉曾在教堂对神祈祷，希望祂能庇佑他。 　　“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要管我？” 　　“因为我喜欢你，”他说，“我希望你好起来。” 　　“……” 　　【造孽。】 　　【你拿走了入侵者的心。】 　　岐玉的思绪漫无边际。 　　……他喜欢我却不知道我的想法，但我不可能告诉他。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在幻想浪漫，婚礼，教堂白鸽和钟声，却不知道我想抹杀他拿1000积分。 　　1000+ 　　1000+ 　　1000+ 　　…… 　　一个不自由的意识，没办法去爱任何人。 　　【你太坏了。】 　　【虽然入侵者也很坏。】 　　【他们罪有应得。】 　　系统冷冷说。 　　岐玉在沙发躺下了，往脸上盖着一份杂志。 　　不多久，一只手轻轻掀开杂志一角。 　　邝泉低头问他：“雨停了，到院子看鸟吗？” 　　少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冷冰冰的，但他幽绿的眼瞳眨了几下，又坐起身了，踩着拖鞋往外走。 　　“之前有一只绿绣眼鸟飞进宿舍里，我让边绍元把它放飞了，也是大雨的时候飞进来的。”他比划了一下，“只有这么大，可能是幼鸟。” 　　邝泉心想，那只绣眼鸟大概看到你这样的猫就得跑。 　　东宫的园林都有野生的和人养的鸟雀，偶尔能见到一两只蓝鹊飞过，下雨了，有黑色的鸟在树枝上蹲着，羽毛湿淋淋的，学飞的幼鸟跟在它父母身旁，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又去看锦鲤鱼。 　　“这些鱼太胖了。” 　　岐玉拿了鱼饲料碗，蹲在池边喂锦鲤。 　　邝泉在看湖面的影子。 　　鲜艳如火焰的鱼群，一个病恹恹少年。 　　他的小男友。 　　半晌，岐玉起身，将饲料碗往他手里一塞，大步流星准备走了。 　　邝泉像他的贴身佣人，跟在身后，问：“心情好些了？” 　　“一点点。” 　　“嗯。” 　　邝泉笑了。 　　岐玉为此多看了他一眼。 　　他其实也不常笑，大概是因为长在王宫里，被养成只有面瘫和冷脸两种表情。 　　很像是个缺爱的人。 　　岐玉如此想着，走过去，亲了亲他的脸。 　　“我去睡觉。” 　　岐玉跟他说拜拜。 　　邝泉垂下眼，捏了捏他的脸，他也要回政厅，临走前，继续嘱咐佣人和侍从跟着岐玉。 　　岐玉很不高兴：“我不需要这么多佣人，都撤走吧。” 　　“这不算什么，你不喜欢就让他们离开。” 　　“你很闲吗？” 　　“很忙。” 　　邝泉说完，忽地低头吻了他。 　　担心他后背的伤，所以没有拥抱，只这么轻慢地吮吻。 　　身后，鸟雀的鸣叫叽叽喳喳。 　　这个吻，隐约能尝到一些草莓的甜味。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门外已经有下属在提醒敲门了，小心翼翼地。 　　邝泉不舍得这么就走了。 　　他轻轻抱住岐玉，说：“……我傍晚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约会。” 　　“……” 　　岐玉没答应也没拒绝，转身走了。 　　但在东宫几乎一整天都无所事事，除了找邝泉玩之外，没有别的事做，于是岐玉的剩余时间都在和边绍元、柏之清两人之间渡过。 　　他的本意是旁敲侧击，试图知道他俩是否有玩家意识，但大抵是受到游戏限制影响，边、柏似乎都只有现在的身份记忆。 　　这么说来，只有薄飞星是例外。 　　但他如今杳无音讯……说不定是被东宫的人杀了。 　　“到你了。” 　　边绍元敲敲他的脑壳。 　　岐玉捂着额头，抓了一颗黑子放在盘上。两人在花园凉亭里下围棋。边绍元围棋玩得不错，岐玉也是，两人每次都要下很久。 　　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夕阳西下，边绍元捏着一粒白子，垂眼说：“你等下要去见他？” 　　“嗯？对。” 　　“你到时间先过去。” 　　“这么善解人意？” 　　“我不希望他因为我对你发火。” 　　边绍元说。 　　他本不该出现在东宫，能在这里下棋只是因为岐玉想见他。 　　岐玉习惯他的存在，他也默认了自己应该在他身边。 　　他本该被权势者远远放逐到渺无人烟的地方…… 　　“不会的。” 　　岐玉不以为意。 　　边绍元下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就连他也能感觉到，天平倾斜了。 　　太子爱他，就得为他妥协。 　　而他们都知道，岐玉不会反过来为别人妥协，他永远自由。 　　清晨时分，东宫教堂就传来唱诗班的轻灵歌声。钟楼也传来一声沉闷的钟鸣，安息日的早晨，东宫一如往常做礼拜活动，尽管在一日之前，国王刚刚去世。 　　岐玉百无聊赖，被医生勒令多休养多晒太阳，他牵着一条细犬散步路过教堂，瞥见有几位男士回头看他。 　　很不专心哦。 　　他冲他们笑笑，毫无意外，那些笨蛋男人红了脸。 　　岐玉把牵绳丢给了边绍元，自己到湖边摘花。 　　“我还记得那次你在烛台烧信，”边绍元和他闲聊，“你在教堂点火……在他们心上烧。” 　　那些男人们看向你时，想必怀疑你是引诱的魔鬼。 　　岐玉嗅了嗅花：“你不信神吧？” 　　“我没有信仰。” 　　边邵元心想，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他那天见证了谁的心动？ 　　岐玉转头和他说拜拜，牵着细犬去找邝泉。 　　看他这阵子情绪还算平静，边绍元稍微舒了口气，但也隐隐不安，以他对岐玉的了解，这种平静才是反常……十分古怪。 　　他不可能接受被困在东宫里。 　　如此又过了几日，宫内传出了消息，太子即将进行加冕礼。 　　直到这天早晨，岐玉才终于见到了薄飞星。 　　金发混血的英俊少年，瘦了不少，大抵是被东宫的势力折腾了一顿……因为参与了政变事件。所幸这个角色有一个前王后母亲，他才没有被兄长杀死。 　　薄飞星似乎没怎么受影响，依然神采奕奕，戴着金耳环，与旁人交谈都带着笑。 　　“好久不见，”他一见岐玉出现，就眼睛发光，“听说你最近在找我？” 　　“我以为你死了。” 　　岐玉与他碰杯。 　　你死了，我就少了1000+积分。 　　【……】 　　【准备好了？】 　　‘四个人。’ 　　他说。 　　【？！】 　　【全员团灭？】 　　‘bingo~’ 　　系统有些惊讶，多么大胆的决定……但凡有一个误杀，岐玉就将万劫不复，连流放的资格都没了。 　　自信的赌徒…… 　　岐玉问了玩家：“你的游戏什么时候结束？” 　　在东宫不方便说话，薄飞星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些紧要的答案。 　　“理论上，继位就是大结局了。” 　　薄飞星盯着他苍白的脸，摸了摸耳环，他其实对谁上位不感兴趣，只是想带走NPC而已。在所有副本世界里，唯一让他感兴趣的人就是这个乖戾大小姐。 　　……如果岐玉也是玩家就好了，这样他们线下也可以见面。 　　“对了，”他问岐玉，“NPC有系统吗？” 　　“算是有吧。” 　　“你的世界有什么样的规则？” 　　规则就是抹杀你…… 　　岐玉想了想，说：“遵循剧情。” 　　薄飞星诧异：“现在的剧情早就崩了吧，你不会被影响？……不过这好像也有我的责任。”曾经的破坏王薄飞星，第一次为搅乱剧情而懊恼，他转念一想，又说：“那你更应该离开这个世界跟我走了。” 　　岐玉很好奇高维世界是什么样的，与现在的世界截然不同吗？难道玩家想把NPC带出来就一定可以做到？ 　　他在那个世界，只是一页夹在书里的软趴趴纸片人吧？随时被一根指头摁倒，风一吹就不知道掉哪里了。 　　“我绝对会带你离开的……很快了，不会很久。” 　　薄飞星笃然说道。 　　他以一种异常认真的语气，许诺他将把NPC带走，进入新世界。 　　但真的能成功吗？ 　　岐玉也好奇。 　　大概是薄飞星真的做了些需要掉脑袋的事情，坐下没多久，就有带枪的男人走过来把他带走了。薄飞星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金发下的蓝眼灼灼地回眸看他，笑道：“晚点见，岐玉。” 　　也是，对玩家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今日风平浪静。 　　岐玉得到了学校发来的关于复课的通知，在东宫待得无聊，也决定去学校上课。 　　东宫的人不敢拦下他，眼睁睁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从他还没出门，邝泉就知道岐玉要回学校了，这人就发了一条信息——回校上课啦拜拜。 　　啧。 　　邝泉与身旁的保镖说：“随他去，但跟紧他。” 　　与此同时，克雷斯校园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在见到那位风云人物下车进校门时，众人还是投去了阵阵灼烫目光。 　　学校论坛各种大群都炸了。 　　——校花回归！！ 　　——现在还能叫校花吗？ 　　——叫校草？ 　　——校草是边绍元啊~ 　　——还是校花吧，贴切。 　　——呜呜呜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宝贝还是那么美。。 　　——以后就得叫王后了吧…… 　　某种意义上，岐玉已然今非昔比，所有人都知道他未婚夫是板上钉钉的国王。 　　有这种情敌……太难了。 　　柏之清笑道：“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想上课。” 　　岐玉揉着眼睛说。 　　这时候是早晨，下午才有课，于是岐玉回了学生会，在会长办公室里坐沙发椅。 　　柏之清一边处理事务一边和他聊天，不忘问他中午吃什么。 　　“随便。” 　　“晚餐呢？” 　　“晚上我回王宫。” 　　“以后要见你，是不是很难？” 　　“是。” 　　柏之清讶然，他本以为岐玉是会做否定的回答——以他的野蛮性格，可不是愿意困在王宫做金丝雀的。 　　“为什么？” 　　他问。 　　岐玉此时垂眼看桌上的文件，顺手叠好了放在一边。 　　他那句话只是客观描述。 　　——游戏即将结束，他们此生大概率不会再相遇了。 　　除非下一个随机副本再次撞到一起。 　　岐玉转了转椅子，忽然想到一个奇妙的假设。 　　如果……他把关于游戏和世界的设定告知原著角色，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也许像那个伤人案的凶手游枫一样，突然觉醒，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是有问题的？ 　　……有点意思。 　　【不可以，我们不清楚游戏那边的规则，如果导致角色失控就麻烦了，】系统冷不丁说，【现在的时空已经不止一个主导力量，随时都可能出问题。】 　　系统没有对宿主说的是——甚至是系统程序的存在也岌岌可危。 　　它恐惧高维世界的打击。 　　那些人杀死角色、系统，对待某个时空……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只要他们发现如何控制空间，一切都那么轻易。 　　‘你太保守了001。’ 　　系统知道他在考虑风险和收益，以岐玉的性格当然会选择冒险，但它的程序不支持这种行动，最后还是对他说：【剧情很快就结束了，没必要这样。】 　　岐玉倒是想到一件被他忽略已久的细节……某种意义上，他认识的所有玩家，除了薄飞星之外，其他人大概都是沉浸式玩家。 　　岐玉认识的先是他们的角色，然后才是他们自己。 　　裹在角色外壳之下的玩家，也受到角色的影响，内里究竟是什么模样？ 　　完全不清楚。 　　这么一想…… 　　好危险啊。 　　边绍元、柏之清、邝泉…………天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许连人类都不是呢？ 　　还没到中午，在办公室待得无聊，岐玉走出门逛了逛，在走廊差点撞到一个走得很急的男人——定睛一看，是边绍元。 　　“……跑来见你的。”边绍元气还没喘匀，拉着他推开一个空会议室坐进去，不忘反锁，“怎么突然回学校了？” 　　“不想在东宫了。” 　　“那种鬼地方确实不好待。”边绍元蠢蠢欲动地看着他，“坐一会儿，出去散步？” 　　两人坐了几分钟就下楼压校道了。 　　BBS上面开始闪耀着《校花校草漫步校园》的hot帖子，边绍元看见了，没删，还觉得他们编排得不错。 　　此时岐玉在给树下的一只肥猫拍照，路过的学生在偷偷给岐玉拍照。 　　边绍元过去提醒了一下：“他不喜欢。” 　　众人表示嗯嗯理解，马上就要走了。 　　岐玉一起身，听见边绍元叫了其中一个男生的名字，让他记得部门明天要交的企划。 　　男生的名字很耳熟。 　　系统叮了一声：【……他是最后一个案件的凶手。】 　　诶？ 　　岐玉想到了原著的剧情。 　　他算了算时间：‘就是今天吧？’ 　　【按照游枫那件事的时间线推理的话，是的。】 　　克雷斯学院也没有多少人，为什么有这么多奇怪的家伙？ 　　剧情都快结束了…… 　　他假装成薄飞星去阻止，也无所谓吧。 　　【？】 　　‘不行吗。’ 　　【这有什么意义？】 　　系统对他很无语。 　　‘有始有终，薄飞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剧情都这样了。’ 　　【……】 　　“怎么了？” 　　见岐玉蹲在地上一脸沉思，边绍元也诧异地蹲了下来。 　　远远看去，两人仿佛在密谋谈话。 　　岐玉并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 　　在剧情变动之下，这个案件也许不会如期发生，但岐玉还是去看了一眼。 　　他算了算时间，午饭放了柏之清鸽子，拉着边绍元悄悄溜到了原著所说的那栋平房后面。 　　边绍元见他如此神秘谨慎，也屏气凝神地环顾四周，怀疑周边是有什么东西让猫如此警觉。 　　“来了。” 　　岐玉竖起食指。 　　那个学生会的成员，真的推着一辆小推车靠近了，想要开门。 　　“车上是什么？” 　　边绍元低声问。 　　岐玉扒着墙去看，见到窗户里模糊的人影。 　　他回答：“一个……人。” 　　猎杀时刻！ 　　边绍元还没看到里面的场景，就见岐玉嗖地跑了出去，踹开了门。 　　左勾拳！右勾拳！黑虎掏心！ 　　边绍元：…… 　　不多久，学生会和校警都很快到了。 　　被运进来的那个学生被送医治疗，没有生命危险，学生会那位成员当场被捕了。 　　柏之清叹气：“你怎么不叫我一起？这么危险的事。” 　　“没事，他就一个人。” 　　此时人群已经散去，湖边只有他们三个。 　　一只鸟呜呜飞过。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想杀人？” 　　边绍元忍不住问。 　　岐玉回过头看他们。 　　柏之清，边绍元，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边。 　　他们的眼神都很相似——困惑。 　　该说吗。 　　因为这个世界是副本游戏，有些剧情是设定好的？ 　　“你有事情瞒着我很久了。”边绍元走近了几步，看着他说，“到底是什么？与今天这件事也有关系是吗？” 　　柏之清看了眼那处平房，极其偏僻的地方，学生几乎都不会到这边来。他当然知道岐玉不可能与案件有关，但他刚刚回校，也并不是碰巧遇到现场…… 　　他是怎么发现的？ 　　“你们知道游枫吧，那次被捕的凶手。”岐玉思忖着说，“借用他那句话……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因为世界是虚假的。” 　　“什么意思？” 　　边绍元不明白。 　　虚假世界？ 　　边绍元的记忆为此闪烁了一些模糊片段。 　　另一边，柏之清若有所思地看了岐玉一会儿。 　　他知道，岐玉一向和旁人不太一样。 　　柏之清的意识突然掠过了些什么，但又像是被抹去似的转瞬即逝。 　　为什么？ 　　“笨狗狗不要问，我随便说的。”岐玉戳了戳边绍元的手，又看看同样出神的柏之清，“走了，我们去吃饭吧。” 　　午餐还是三人行动。此后另外两人都没有再提及那件意外之事。下午，岐玉和边绍元去上公共大课，阶梯教室人满为患，一大半都是其他年级挤过来看岐玉的。 　　边绍元很不爽：“这些人太烦了。” 　　说完，又偷偷往岐玉的位置挤了挤。 　　岐玉这时忽然收到了信息，来自[矿泉水太子]。 　　——我去接你。 　　…… 　　傍晚，夕阳西下。 　　“一起压马路？” 　　边绍元踢飞了脚边一颗石子，垂下眼问。 　　“不了，邝泉说来接我。” 　　“……” 　　“不高兴？” 　　“是，”边绍元承认了，又盯着他说，“我很酸。” 　　这种话，岐玉也不知道怎么接，想了下说：“喝点甜汽水？” 　　边绍元啧了声，走上前去掐他的脸。 　　“别惹他生气，”边绍元低声说，“他不是好人……我真怕他哪天杀了你。” 　　岐玉眨眨眼：“不会的。” 　　“你就那么信任他？” 　　“不是。” 　　是因为剧情就要结束了。 　　反派岐玉，更可能是被原著的神秘人所害。 　　这个剧情才是最棘手的，就连薄飞星也不清楚是谁干的。 　　嘟嘟—— 　　身后传来了汽车鸣笛。 　　“卧槽，是皇室的车驾！” 　　“好家伙，第一次见这么大规模的安保……” 　　“黑衣保镖诶……好夸张……” 　　“校花校草得被拆开了！” 　　加长的黑色轿车，一整列地出现在校门前。其中一辆车门被保镖打开，走下来一个苍白高大的青年，气质和衣着都很昂贵。 　　邝泉面无表情地倚着车门，看着那边两个低头说话的……校花校草。 　　岐玉这时才朝这边走来，奇道：“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因为我等不及见你。” 　　邝泉冷冷说。 　　校门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发出一些咿唔啊的感叹。 　　车门关上了，邝泉搂着他，低头问：“听说你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岐玉点点头，又心想，其实我是反派哦。 　　而且……我马上就要把几个名字写进入侵者死亡小本本里了。 第34章 贵族学院的校花 　　登基典礼即将开始。 　　清晨的宴会，莺歌燕舞，四处都是欢笑。 　　薄飞星和前王后夫人到了宴会现场，一眼就看见了朝他走来的岐玉。 　　岐玉领着他去了里间，人群见到他都纷纷让道，谁都知道他是邝泉的恋人。 　　“剧情结束就是今天？” 　　他问薄飞星。 　　“是。” 　　此时门外，传来了宫人们整齐的声音，提示宾客们参与继位典礼。 　　也有人来敲了这扇门。 　　边绍元问：“你不打算参加？” 　　有别于往日冰冷的机械音，系统突然自动发出了通知： 　　【世界剧情已经到了尾声。】 　　【感情线进度100%。】 　　……100％？ 　　谁的感情线？ 　　【我不知道，这是程序的自动提示。】 　　系统也震惊。 　　从房间走出来时，外头几乎没有人了，人群已经朝典礼现场涌去。 　　边绍元扫了一眼黏在岐玉身旁的金发混血，有些厌烦。但他没说什么，瞥向另一边的盛装少年，他这时往廊上瞧，顺着他的视线，能见到在不远处等候的柏之清。 　　柏之清朝他微笑，走来问他：“你也迟到了？” 　　岐玉心不在焉，但按流程他得去换衣服了。 　　薄飞星一路跟着他到门口，忽然问：“你上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对吧。” 　　“你不会不答应吧……离开这里才是好事。”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安。 　　不可能。 　　NPC不可能不愿意离开这里…… 　　此时，少年停在门前，朝他抛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我还以为你是在索吻？” 　　“你们都喜欢这样？”岐玉靠近了耳边，轻声说，“接吻，上床，谈恋爱……？” 　　温软的唇就在咫尺之遥。 　　少年苍白美貌的脸，阴郁而有攻击感的眼眸，一种夏日树林的灼烫颜色，被他这样睨着，薄飞星怔住，霎时耳根发热。 　　……这是在调戏他？ 　　何况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远处就有喜欢他的两个男人，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另一位。 　　薄飞星屏住呼吸，以为岐玉是准备吻他了。 　　但是…… 　　岐玉莞尔朝他勾勾手指，说：“走吧，金毛狗狗。” 　　薄飞星：…… 　　一行人到了典礼现场。 　　从台上，遥远地投来的难以掩饰的视线，专注而灼烫，来自今日的主角，本文的主角，邝泉站在台阶前，回头深深看向他。 　　青年一身正装，被人群和目光簇拥着，但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岐玉站在很远的地方，也偶尔看向他。 　　桌上有香槟酒，甜点。 　　岐玉低头拿走了一杯，这时，柏之清忽地搭上他的肩膀，低声问：“你刚才和薄飞星说了什么？” 　　“我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对我索吻。” 　　“因为吻是爱的预兆……”柏之清仍然笑着，眼神有些微顿，“你吻过他们吗？” 　　【怎么，他也想被你亲亲？】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系统冷声说。 　　岐玉难得地也赞同它的说法。 　　他们以为，吻是爱的预兆。 　　但他们不知道这是死亡之吻，判官在地府宣布死罪，因为他们已经违背了人设与剧情，他们不该长出自己的意识，去爱一个恶毒校花配角。 　　岐玉可以吻任何人，不在乎对方是谁，然后忘记。 　　不过，其实这也不算很过分……对玩家来说，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他们随时可以找下一个乐子，去另一个世界找别的NPC。 　　岐玉朝他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我要赢了。” 　　柏之清讶然：“什么？” 　　他没有解释，只是轻轻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少年狡狯的绿眼睛眨了一下，放下手，捏着酒杯去找了人群里的他的兄长。 　　步姿欢快，眼神明亮，依偎在他兄长身旁，与旁人说话时也带着轻快的笑声。 　　……很久没见过他这么开心了。 　　为什么？ 　　柏之清有些恍然。 　　…… 　　【你改变了既定结局，让岐闪这个无关紧要的配角活了下来，就那么快乐吗？】 　　【这样足以慰藉你因为原世界亲人死亡造成的阴翳？可他并不是你的家人，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角色。】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去找柏之清接吻。’ 　　【……】 　　【你在威胁一个程序？】 　　‘呵呵。’ 　　岐玉掉头，朝柏之清的方向走过去。 　　系统气死了：【你给我站住！】 　　【回归正题！】 　　【宿主是否确认提交以上入侵者名单。】 　　【请回答，是，否。】 　　【这将关系到这个世界的安危、宿主的未来审判，请谨慎回答！】 　　是。 　　一瞬间，四周空气骤然变得模糊，空间像是被人为地扭曲了而显得变形，而下一刻则像是被关了灯似的，整个场景都暗了。 　　奇怪的是，场馆内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叫嚷、枪声。 　　人群攒动，无数人彼此推搡，守卫冲上前杀死立在门边的持枪者。 　　也是这一瞬间，岐玉突然被从背后抱住。 　　有尖锐的东西猛地刺破了他的腹腔，剧痛和鲜血流了出来。 　　“替我向你哥哥问好。” 　　男人冷冷说道。 　　原来杀死他的神秘人是哥哥的仇家…… 　　岐玉意识到，关于他的两个关键剧情避无可避，掉马，被杀。 　　为什么？ 　　触发了什么剧情？ 　　……好痛。 　　他忍不住喘气，但仿佛气息无法渗入身体，缺氧似的难受。 　　柏之清推开人群抱住他，脸色极其难看：“没事，医疗队应该要过来了……我给你止血……” 　　你竟然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声音都是抖的。 　　岐玉心想，这人好像突然没那么装了。 　　就因为我快死了？ 　　【是，你快死了，你的生命值急速往下降……】系统喃喃说，【为什么？我的程序都以为你能躲开这个剧情……太奇怪了。】 　　围在他身边的，还有其他眼熟的男人。 　　从远处跑下来的、今日的主角，太子邝泉，一身盛装，衣角沾着绝望的血。 　　小狗也在。 　　边绍元摁着他的伤口，问为什么还没有医生过来？ 　　还有表情很难看的薄飞星。 　　他估计是在问系统，NPC死了怎么办？死亡的NPC以什么方式才能离开游戏？NPC可以复活吧？ 　　到这种时候，岐玉已听不清别人的声音了。 　　连呼吸都很疼。 　　很快，一片漆黑。 　　所有声音也停止了。 　　世界彻底进入静止状态。 　　…… 　　【大概是因为受到高维度世界的影响，时间直接停止了。】 　　【换句话说……是游戏结束了。】 　　系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随之而来的是对高维世界的复杂观感。 　　岐玉在空间里苏醒了。 　　勉强、漫长地，他恢复了些意识。 　　空间状态下，伤口还是存在，但痛觉消失了。 　　他擦了擦手上黏的血，问：‘你的意思是，他们退出游戏了？’ 　　【我不知道，也许吧。】 　　【根据管理局复核检测，宿主这次对入侵者的追捕判断……】 　　【成功。】 　　【四个入侵者：薄飞星，邝泉，柏之清，边绍元。】 　　【他们已被抹去角色意识。】 　　【你是怎么做到的？玩家们都对你很感兴趣。】 　　系统忽然问道。 　　‘我怎么知道？’ 　　系统重新检查了任务数据，除了追捕入侵者额外任务之外，《克雷斯校园》任务实际上是失败的，剧情完全扭曲了。但感情线却显示是100%进展……这里指代的，究竟是谁的感情？ 　　灯光再次亮起，身处意识空间之中，岐玉突然见到系统页面的积分数值从0一路飞涨。 　　‘我可以兑换家人探视机会了？’ 　　【是，身为流放罪犯，你可以选择兑换机会。】 　　【请确认兑换额度。】 　　一瞬间，岐玉的眼睛都瞪大了些。 　　好几千的积分……！ 　　可以换三次机会。 　　他舒了口气。 　　像玩了一场真人游戏。 　　…… 　　与此同时。 　　主题：卧槽！！！好消息：Drop的几个大佬开启随机副本了！！ 　　0L：坏消息：好几个人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生死未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1L：牛啊，那个分数要求超高的吧，还有一堆前置副本…… 　　2L：我的系统说，那些副本都是未知世界，等级不好推测 　　3L：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4L：你说的是那几个英文ID的大佬？不会折在里面吧？ 　　5L：他们组队去的？ 　　…… 　　110L：omg，到现在还没出来……点个蜡烛吧，兄弟走好！ 　　111L：除了Drop那几个大佬，还有一些高玩也进去随机本了，我知道FX就是其中一个。 　　112L：？？是那个破坏王？整天搞乱副本坑队友的？ 　　113L：对，他估计也没了吧？ 　　114L：！！！报！！！前线消息，他们回来了…… 　　115L：咋样了？不会是缺胳膊断腿了吧？ 　　116L：先说一声结果，所有玩家都被扣了分，一夜回到解放前！好惨……而且你们绝对想不到这个副本，竟然是耽美向的副本！玩家扮演的角色都有gay感情线！！！ 　　117L：xswl，难道他们全员直男，没法通关吗？ 　　118L：竟然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完成任务…………笑死了 　　119L：。。。怎么还有耽美副本啊 　　120：因为是随机副本，鬼知道会选到什么，他们的角色在剧情里都自带感情线，只不过被他们这么一搞，整个剧情都崩了。他们喜欢的不是剧情要求的角色，而是一个漂亮妹妹NPC…… 　　121L：哈？BL变BG？怪不得。。 　　122L：不是，我听Drop团的成员说……本来他们组队去的，用的是沉浸式模式，但随机本嘛，有其他玩家也随机到一起了，就是FX！这人进去之后就一直在阻挠原著的剧情线，可能他也恐同吧，反正不愿意搞感情线，把剧情弄得乱七八糟的……非常奇怪。 　　123L：其他玩家都是沉浸式代入角色，没有走原本的感情线，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对那个NPC妹妹有点那个谈恋爱的意思，就，你懂的。而且NPC妹妹和剧情介绍的不太一样……他们描述是只恶劣猫猫，绿眼睛，超级美貌，又恶毒又凶巴巴，还会打人。然后，高潮来了！！你们猜这个妹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124L：全体被NPC下蛊迷住了，好搞笑啊？？难道妹妹也是玩家？ 　　125L：肯定是BOSS。。 　　126L：只有我关心这个妹妹到底多漂亮？没图你说个捷豹啊！ 　　127L：【图】，你们自己看吧，我冒死找一个直播间观众买的截图。 　　128L：我擦！！！我急了我急了我急了我急了 　　129L：尼玛……你们Drop艳福不浅……哪个本啊我也要去！！ 　　130L：真的假的兄弟别骗我真的有这么好看的NPC妹妹吗？？我怎么从来没遇到过！！ 　　…… 　　1367L：怎么没人在意我说的高潮？？这妹妹是个男的！！男的！他骗人！！——上当啦！！！搞了半天这是基佬副本！！！然后这些人也觉得哦男的啊，男的也不是不行啦，老婆虽然骗人但老婆有什么错啊。后面的剧情就跟脱肛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了，NPC漂亮弟弟在最后一天……把所有玩家都送走了哈哈哈哈！！ 　　1368L：？？？ 　　1369L：什么意思，他是什么身份？BOSS？ 　　1370L：不是BOSS，很奇怪吧！最后页面所有人的提示都是[死于xx之手，游戏失败]，几个大佬气死了，被骗了感情，分数还没了，又没法重进副本找他。 　　1371L：……等等，他们真的对NPC动心了啊？？这么纯情？？ 　　…… 　　[游戏空间] 　　Yuan看完了这个论坛hot热帖，皱了眉，随手用权限删了。 　　他自己是无所谓被NPC岐玉当白痴耍，副本经历被发出来也随便，但看到直播间观众发出来了岐玉的照片，他很介意。 　　Yuan刚刚向系统申请了副本记录，也拿积分换了一张卡牌。 　　纯粹纪念意义的小卡，通常是收集癖玩家纪念副本才会兑换，被Downtown玩家誉为浪费积分行为。 　　小卡页面，无疑就是那个把他耍得团团转的…… 　　岐玉大小姐。 　　动态小卡都是随机发送，系统和玩家都无法决定内容。 　　他拿到的，恰好是那一次，岐玉与他去海边的一幕。 　　夕阳，海浪，濒死白鲸…… 　　少年低头漫步海滩，踩着浪花。 　　那天他们还牵了手。 　　【宿主，你好像很喜欢这位NPC。即便离开沉浸式，在看到照片的刹那，你的身体数据不断上涨，心跳频率，体温……】 　　‘他只在这个副本里？’ 　　【937系统无确认权限。】 　　Yuan有些烦躁，拿了一支烟点上了。 　　Drop团还在讨论他们这次离奇副本，也给“岐玉”定性了，认为这个NPC大概率是隐藏BOSS。 　　——BOSS以猎物的方式出现，非常高端惹~ 　　——所有人被迷得团团转……但也可以理解（） 　　——玩家以为自己在钓大小姐，结果反被一波带走了，xswl 　　——但大小姐最后竟然也死了……难道是同归于尽吗？ 　　——他们好爱他。 　　不知道。 　　而且…… 　　无法排除岐玉是玩家的可能性。 　　另外两个玩家都没有发言，从出副本就保持沉默。 　　Yuan在等分析结果—— 　　某人究竟是NPC、还是玩家？高级系统可以通过副本数据进行辨别，只是这需要花费巨额的积分。 　　直播间没关，弹幕还在嘀咕。 　　——呜呜呜以后见不到大小姐了吗！ 　　——好喜欢大小姐叫Yuan狗狗啊……可爱晕了。 　　——up主能不能再去一次副本？ 　　——每个副本只能开一次……不然也不会组队去了。 　　——up主：怅然若失.jpg 　　——沉浸式耽美也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和NPC有了感情……之前有个玩家把自己搭上了，就是想带走NPC，这也太恋爱脑了吧！ 　　——不过我说真的，大小姐也可能是玩家，他明显和其他NPC不太一样，首先Downtown的NPC不可能有这么美丽的脸和气质。 　　——被大小姐玩弄感情后的男大生belike： 　　——这场的其他玩家估计也堕入爱河了吧，好惨啊…… 　　——难道大小姐是传说中的爱神NPC？ 　　——（我听说FX现在就在向系统申请调查NPC，大小姐，你要小心他这个神经病啊…… 　　Yuan瞄了一眼弹幕，看到了最后一条。 　　他不必联系那伙人也知道，此时另外几个玩家也一定在做一样的事。 　　寻找那位消失的大小姐…… 　　你到底是古怪NPC，还是神秘玩家？ 　　你现在在哪？ 　　为什么不联系我？ 　　…… 　　十分钟后。 　　937系统发出提示。 　　【副本数据已处理完毕。】 　　【对‘岐玉’的分析结果如下——】 　　…… 　　另一边。 　　岐玉的腰腹缠着厚厚绷带，但被衬衫一遮住就看不出来了，他终于从治疗仓走出来，将绷带拆了，急急忙忙进入探视模式，开始沉浸于探视空间。 　　岐玉的父母见到他，都有些混乱和困惑。 　　他们的孩子，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 　　分明上次见面，岐玉还是个小孩子呢…… 　　但妈妈很快发现了别的异状，岐玉好像生病了？ 　　她担心不已，摸了摸他的脸：“宝贝怎么了，是病了吗？你的脸色这么差……” 　　“没事，我只是感冒了。” 　　岐玉对她笑。 　　父亲也皱了眉，让岐玉回房间睡觉：“你肯定是不舒服，睡一会儿，还是不好我们就上医院。” 　　岐玉不打算去睡觉，进去一分钟就溜出来了，偷偷跟着妈妈到厨房摘菜。 　　这时父亲在客厅与上司打电话，谈明天的饭局。 　　他们忘记自己已经被杀死了，却还记得孩子喜欢什么。 　　岐玉倚在母亲身旁，他陡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但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是粘稠翻滚的怨怼。 　　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现在却卷入到陌生游戏里…… 　　系统叫住他： 　　【等探视结束就送你去下一个世界。】 　　‘你真的不是人类吗？’ 　　岐玉问它。 　　【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但程序没有死亡的概念，只有休止。】 　　系统只是这么解释。 　　但实际上，任务失败，对系统程序来说就是负面累积，近乎一种破坏机制，一旦累积到了某种程度，系统就会崩溃…… 　　岐玉此时天马行空地想着，玩家所在的世界，是比主神时空维度更高的、足以拥有毁灭空间力量的高等时空。 　　他需要从入侵玩家们口中得到更多信息……那对他更有益。 　　……也许未来有一天，他能利用高维世界的力量，摆脱现在的束缚。 　　系统介绍道：【新世界是星际玄幻世界，包含ABO、选妃、悬疑和萌宠等剧情，这次是无CP世界，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混乱事故了！】 　　岐玉兴趣缺缺：‘都ABO选妃了，还无CP？’ 　　【因为那个选妃的Beta皇帝是你，当然不可能成功了。】 　　你确定吗？ 　　——世界一·校花·完结—— 第35章 Beta皇帝 　　蓝色帝国的皇帝，被神明赋予了至高无上的权威。 　　他被膜拜，被聆听，接受来自宇宙的所有凝视…… 　　曾经的君主们写在历史上，无一不是令人畏惧的，他们几乎都是Alpha或者Omega……唯独新任的皇帝，是一位罕有的Beta。 　　他进入宫廷那天，就引发了震动。 　　任何人看向他的刹那，都能一眼察觉，这是一位性格恶劣、十分神经质的美少年皇帝。 　　他极端的美貌与乖戾性格混在一起，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微妙效应。 　　…… 　　星际帝国，冬夜。 　　按照帝国的十六夜旧俗，冬夜的庭院只能点燃六盏电灯，以至于一整座高耸的独立别墅，在夜里幽暗得几乎淹没在黑色光芒之中，此时窗外天空隐约掠过飞船的庞然痕迹，但很快如流星黯淡消逝。 　　值夜班的男佣们窃窃私语，说起近来的传闻。 　　“岐玉小皇帝竟然喜欢Alpha男人？” 　　“没想到，Beta一般都只喜欢Beta的……” 　　“昨晚陛下传召的Alpha骑士，也在他卧室整整待了一夜才出来。” 　　“今晚留宿的是哪个Alpha？” 　　“是那位……” 　　男佣竖起向上的手指。 　　说起那个名字，大家都面面相觑。 　　连中央议会的那位都在小皇帝那儿留宿了？ 　　至今在小皇帝那儿留宿过的Alpha有不下五位了……都是年轻英俊的男Alpha。所有Alpha第二天从寝室里出来之后，都噤口不言昨晚与岐玉发生了什么，有的男人还一瘸一拐的、脸上有巴掌印指印。 　　苍天哪！ 　　先皇帝夫妇把生前所有都留给了自己的Beta独子，绝对的美貌、无边的财富、星球领土、军队、教皇的认可与一整套心怀鬼胎的部下……却没有给他留下喜好的Alpha男人？ 　　当然，热衷于Alpha男色并不是什么罪过，只是岐家的皇室成员一向低调得像安静柠檬，突然冒出来一个这样出格的，年纪又那样小，大家都闻所未闻。 　　男佣眼角一瞥，突然见到着玄黑衬衣的年轻男人从黑暗的尽头缓缓走出，众人霎时噤声。 　　帘子一挑，灯下显出戴单边眼镜的面容，有一半隐匿在阴翳里。 　　这张熟悉的冷酷的脸，就足以让他们长久保持安静了。 　　“陛下已经安寝了，说话小声些，免得吵醒他。” 　　说话时，男人脸侧的细碎钻石制成的眼镜链轻轻晃动，机械手臂垂在身侧，在灯下闪烁昂贵尖锐的光。 　　男佣们霎时畏惧地低下了头，哪敢再放肆议论新皇帝……这位鹤家的星际首席议长，鹤寒，先皇帝一死，就掌握了中央议会上下，就连那个原本小皇帝也是他寻来的，与他很是亲近。 　　他的气质像是斯文君子，性格却格外强势。 　　男佣们疾步撤出了通往卧室的走廊，陡然想起了一个诡异的细节，鹤寒是从走廊那头朝他们走来的……但走廊的尽头，就是岐玉的卧室…… 　　鹤寒是刚刚从岐玉的房间里走出来吗？竟然没有过完一整夜就离开了……看来是小皇帝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男佣们浮想联翩，一时都发觉自己知道了了不得的事！ 　　…… 　　【你是一个万人嫌Beta皇帝。】 　　【你好色，沾花惹草，知名花花公子。】 　　【身为Beta，却要求公开选妃，将全国最英俊的AO男子都供你挑选。】 　　【男主男配们不情愿，你恼羞成怒下令想杀人。】 　　【民间有调侃你的传闻——“小皇帝恨不能是所有Alpha的Omega，所有Omega的Alpha。”】 　　【你喜怒不定，梦中杀人，大臣、骑士们对你非常失望，最终你被废除了皇位，死于某个夏夜，据说，你被喂给了虫族。】 　　岐玉揉了揉耳朵，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刚有了困意，又被系统的恶魔低语吵醒了。 　　‘……好复杂的任务。’ 　　【你要谨记你的人设：你是血统高贵的大陆帝国之主、混血种族的皇帝、莱拉草原的首领……年纪轻轻却残暴好淫，对近臣们态度既垂涎又恶劣，还是个没用的Beta，十足万人嫌。】 　　岐玉坐起身懒懒打了个哈欠，像是一只没睡好的猫。 　　……困死了。 　　他刚和鹤寒掰扯了半天，撺掇对方留下来陪他打游戏，但鹤寒打了两局就被内阁叫走了。 　　为了“好色残暴皇帝”的人设任务，岐玉连着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完整的觉了。 　　他现在每天都随机叫一个Alpha来他卧室过夜，上半夜和Alpha打牌打游戏，下半夜让Alpha罚站到天亮。 　　原著的这段剧情写得隐晦，大概是暗示小皇帝和Alpha们睡了，但系统不允许这种荒淫事发生，于是进行了一番模糊处理。 　　系统对结果还算满意：【那些Alpha们都低着头不敢看你，拳头都握紧了，出去之后也不敢说话呢！】 　　‘哦？挺好。’ 　　【继续维持人设，你的剧情很快就结束了。】 　　岐玉揉了揉眼睛，他与系统的考虑并不一样。在他看来，这个故事是骑士近臣杀死帝国皇帝的上位史，很有些魔幻色彩，反派皇帝的角色如何其实不那么重要。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入侵者……游戏玩家。 　　‘新世界比上一个世界难度更大。’ 　　他忽然感叹。 　　【因为梦中杀人？】 　　‘入侵的玩家们既然将世界当做副本，他们私下就有心得交流，他们很可能知道了某个特殊NPC的存在……认定我拥有抹杀玩家意识的能力。’ 　　‘如果我是玩家，我肯定要杀死这个NPC，防止出问题。’ 　　‘这一批进入的玩家，可能是之前那些人，也可能不是……说不定也有你说的屠杀者。’ 　　【！！！】 　　【你要小心，搞不好玩家组团来玩你。】 　　‘唔。’ 　　玩家一起组队来也太夸张了。 　　但这样也很有趣…… 　　系统以为他是为了积分，其实，岐玉也想得到玩家的信息——他尝试借用玩家的手，来摆脱流放的束缚。 　　这次怎么才能骗到一个笨蛋玩家，向我吐出关于高维世界的规则呢？ 　　岐玉陷入沉思。 　　目前接触得最多的主角——鹤寒，不是很好骗的性格，但也不像是入侵者。 　　得找其他人研究一下。 　　翌日。 　　“他到了吗？” 　　“第一天就迟到不太好吧。” 　　“不愧是从偏僻星系找来的皇帝啊……” 　　宫廷学校，几位公爵家金发碧眼的子弟摇着宝石扇子，若无其事地感叹着这届皇帝不行，竟然又是个Beta，而他们却要做皇帝的伴读…… 　　关于新皇帝的消息，他们这些贵族也所知甚少，毕竟皇帝从小就送到了偏僻星球居住，直到前阵子才返回，又因为生病休养，直到现在，绝大部分人都不清楚新皇帝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个Beta，刚满十八岁。 　　见过皇帝的Alpha和Omega们，几乎都对皇帝噤口不言。 　　他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话音未落，一扇门推开的声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转头看去，瞬间纷纷露出呆滞和吃惊的白痴样子，扇子都吧嗒掉在了地上。 　　一身白T恤的新皇帝岐玉出现在学室门口，转过脸看向他们。 　　很小很白的脸，尖下颌，浓密的睫毛像是比洋娃娃还长，他的眼瞳像是春天湖水那么绿，此时冷冰冰的，微微眯起来，有点危险的意味，像是随时打算攻击其他人。 　　他今天穿一件印花白T恤和阔腿裤，很休闲的打扮，系着的腰带是银色的，一端垂了下来，像是道细细摇晃的软鞭子，随时抽出来鞭打某人。 　　古朴深暗的学室，一个长发美貌少年。 　　光是侧影，就让人觉得十足有氛围感，何况……他转身时的面貌和姿态那么美。 　　室内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第一反应——震惊、脸红。 　　很白，也很瘦，阴天昏暗的光线，抬手时露出来的一双手腕透着苍白的细腻色泽，如同他名字里的玉字一样白润。 　　中性的衣着，墨色长发，戴珍珠耳夹……既像Beta，也宛如Omega。 　　在昏暗的环境里，他的样貌有种妖异的美丽。 　　侧身关上了门，少年才看向了他们的方向，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并不是礼貌的注视，而让人体感有些恶劣兴味。 　　“嗯？”他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你们都是我的同窗吗？” 　　才说他是乡下人的公爵子弟，顿时尴尬又兴奋，行了礼，忍不住和岐玉说：“是的，我们这一年都是约翰老师的学生，学宫廷政治……陛下是第一次来学室么？我可以为陛下介绍。” 　　他们都表现得很热切，唯独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忽然想起了关于新皇帝的传闻——说他在偏僻星球的乡野庄园里长大，脾气很坏却拥趸众多，能随意选择年轻漂亮AO做玩伴，腻了就换……十足是花心胚子。 　　旁观者一向被他身上恶劣阴郁的气质吸引，然后，被他当成狗和玩具。 　　任何Alpha和Omega靠近他都是这种下场。 　　那些被他抛弃的玩伴，却都只能顾影自怜默默落泪，不敢纠缠他……因为他的脾气很坏很坏。 　　这时，岐玉看向他，莞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讷讷地报了自己的姓名，岐玉发现他很呆也很谨慎，看起来不算太蠢的样子，于是问他：“你坐我隔壁吧，好吗？” 　　陛下都这般说话了，被问的当然是惊奇地应承下来，但这也一下子引来了旁人的妒羡。 　　恰好老师约翰踱步进了学堂，敲了敲讲台的课板，面无表情地将底下的学生都扫视了一遍，他神色肃然，目光停在了最中央的、长发的少年身上。 　　“宫廷的主人需要有维持内外稳定的能力。”他说，“我今年的课程，只围绕这个核心来讲。” 　　…… 　　叮铃铃—— 　　终于等到了散学，岐玉摆弄了几下桌上的钢笔，一抬头就见老师几乎马不停蹄地甩下学生而去，仿佛室内有生吃他的怪物。 　　岐玉并不明白，为何宫廷大臣们为自己找了老师？新上任的十八岁皇帝，当然是越不通王权才能让大臣们夜里睡得香甜吧。 　　怎么还找了个前皇帝的老师来教导他如何驭下…… 　　【大概率是某种阴谋，先表现得对你好，然后狠狠给你重创！】 　　‘统统，你真聪明啊。’ 　　【呵呵。】 　　系统已经知道他夸人都是在讽刺了。 　　离开学室一路走向南，一路上见到众多不认识的年轻臣子与他行礼，他们几乎都露出一致的惊讶表情，每逢这时候，岐玉就与他们微笑，然后看着他们视线慌乱地挪开眼，在他还没走出视线的时候就忍不住讨论他。 　　好讨厌这些人！ 　　岐玉能感觉得到，有些臣子们对他畏惧，有些则不耐烦，他们几乎都不肯看他的眼睛，也不肯与他多说几句。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是Alpha。 　　在ABO的规则里，Alpha是退化的野兽，擅长侵略和进攻，一生都在争夺地盘与配偶。 　　……下次手里还是拿着鞭子好了，把这些人都抽一顿。 　　岐玉皱了脸，转头与男佣说：“我不回别墅。” 　　他说完就披上大衣，往前去了花园。 　　绕过了白教堂，越过一双对称湖泊、草地，岐玉在路上遇到了更多骑士军和一些近臣，光是寒暄、吻手礼，就让他不得不耽搁了许久，他都不耐烦了。 　　最后又遇到几个穿骑士军制服的Alpha们，岐玉对他们视而不见，让管家开了车送他去花园。 　　好烦。 　　他只是想在典礼之前散散步、去看看园子里养的几只猫而已。 　　等到下了车，进了木林花园，岐玉一路探头探脑发出咪咪叫，但首都刚下了几日大雪，花园地上积了厚白的雪层，一时没有任何猫咪回应，他找了许久，干脆蹲在雪里望着草丛。 　　男佣们跟在他身后，看他大衣的衣角拖在地上，已经沾染了花园的泥雪，刚想出声，就见到远处一个穿黑衣的蓝发青年走来，身旁还有几位同样穿制服的年轻射击队成员，几人正在高谈阔论。 　　“我刚刚听说，说陛下是圣殿的学生，其他人以前竟然不知道，难道是隐姓埋名过去的？” 　　宫廷射击队的成员，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Alpha，休息时间，他们都说起了关于皇帝岐玉的传闻。 　　鹤昇对皇帝没有什么兴趣，低头擦拭自己的配枪。 　　有人捅了捅他，问：“鹤昇，你听说过什么消息吗？” 　　“没有。” 　　鹤昇眼皮也不抬。 　　他没有见过皇帝岐玉，只是听过传闻。 　　但他知道，皇帝每夜留宿Alpha的传闻是真的。 　　岐玉，如今可谓是恶名远播。 　　他回到皇宫不过一周，就有了相当恶劣嗳昧的名声，但宫廷的贵族和骑士们只能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至高的皇帝，手里捏着他们的爵位和封土，他们能说什么？ 　　但这位新皇帝，未免过于恋慕Alpha男色了……从五天前起，岐玉就每夜传召一个年轻Alpha留宿，夜夜笙歌，夜夜换A。 　　才十八岁就如此花心风流……以后还得了？ 　　鹤昇这几日一听到这种传闻就皱了眉，没想到素来被认为永远性冷淡自持的Beta群体，竟然也有如此花心的异类？ 　　而且，据他所知，昨晚留在皇帝卧室的……是他大哥鹤寒。 　　大哥怎么也被那个那个了…… 　　鹤昇有点想问问他，但想想又算了，怪尴尬的。 　　宫廷射击队实则就是近侍，类似于过渡期的职位，鹤昇不会在这里待上太久，大概率他最后会调动到皇帝身边做副手秘书之类的实权近职。 　　但除了好Alpha男色之外，皇帝岐玉几乎没有别的传闻，与中央议会相处得很不错。 　　鹤昇如此想着，低头扫视着花丛，他刚看到一只猫窜过去。 　　不见了。 　　他低下身去看雪上的脚印，这时，视野里倏然多出来一道瘦削人影。 　　“怎么还有别的狗在这里？你不是说花园已经清场了吗。” 　　一把冷酷的少年音，如同玉石清脆。 　　鹤昇诧异地抬头，迎面走来一位长发的少年美人，冷淡倨傲的侧颜如同水墨人物画，就站在雪里与大管家对话。 　　……这是哪个贵族Omega吗？ 　　他霎时愣住，很快低头行礼。 　　与此同时，岐玉也注意到了这一头蓝毛。 　　青年低着头不吭声，十分谨慎地往后退了半步，行礼时说话都结结巴巴。 　　虽然我在宫廷里的名声不太好……但也不至于那么可怕吧？ 　　岐玉见状冷声道：“滚开，不然就把你的狗尾巴拔了。” 　　系统提示：【这是目标人物之一。】 　　鬼知道是谁。 　　岐玉也没问那人的名字，气冲冲地说完就走了。 　　鹤昇心头砰砰，眼神追着他的背影。 　　这是谁家的Omega？ 　　半晌，刚才几个失踪的同僚，才行尸走肉般走过来，一脸震惊、恍若隔世地和鹤昇说：“鹤昇，我刚才见到那位，就是皇帝陛下，我问过了男佣了！天哪，他竟然这么美，真的不是Omega吗……他还叫我大笨狗诶……” 　　鹤昇：“……” 　　此时男佣匆忙跟上了岐玉，眼看他到了湖边休息，这才舒了口气。 　　一回头，只见刚才蓝发青年不知何时走来了，施施然看向岐玉，低声说：“陛下，你的衣服拖地弄脏了。” 　　“没关系。” 　　岐玉蹲在草丛前面找猫，他以为是男佣，头也不抬。 　　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大衣被轻轻撩起一角，有人俯下身把衣摆拎在手里。 　　岐玉一回头，一位穿黑制服外套、腰间配枪的蓝发青年半蹲半跪地在他身后，双手捧着他的衣角。 　　见他投来视线，青年盯着他，小心谨慎的口吻：“不能碰你的衣服吗？抱歉，我不知道。” 　　岐玉微眯了眼，一张冷冰冰的脸近在咫尺，能看清他浓密睫毛翕动时的微光、宝石绿的虹膜里的细微纹路，还有写在脸上的“我很不爽”……如传闻般美貌且坏脾气的美少年Beta。 　　“你谁。” 　　“……鹤昇。”他垂眼说，“射击队的成员。” 　　岐玉这才想起来：“鹤寒的弟弟？” 　　“对。” 　　鹤昇盯着他艰难回忆似的神情，没有松开手，仍捏着那一角素白衣料，也没有移开目光。 　　【就是那个绿茶白切黑Alpha弟弟、博取了你的信任的男配！后来宫变的时候，是他把你拉去囚禁的。】 　　‘……’ 　　岐玉疑惑，竟然是他？ 　　鹤昇长得非常英气，时下流行的狼尾发型，漂染的黑蓝混杂的色泽，他笑起来有酒窝，偏尖锐感的帅气，笑起来宛如是电影标准出场的俊逸男二。 　　他此时仍在宫廷射击队，按照剧情发展，不久后就是新皇帝的持枪副手。 　　鹤昇，有可能是入侵者吗？ 　　左手被轻轻牵起，青年垂下眼，在他手背烙下了一个吻。 　　很轻，一触即分。 　　“陛下，你……是在找猫吗？” 　　鹤昇低头问他。 　　“嗯，没找到。” 　　“它们吃饱了在园林那边睡大觉。” 　　“是吗？我要去看。” 　　岐玉一听，立刻起身往那边走了。 　　鹤昇跟上去，十分自然地提起了几只猫的名字和来历，他对这里的猫都很熟，人猫关系也很和谐。 　　岐玉听得津津有味：“你是经常来喂猫吗？” 　　“不是，”鹤昇慢悠悠地侧眼看他说，“其实……我是吸引猫的体质，你等下就知道了。” 　　岐玉本质把他当做猫咪介绍员的，对他这句炫耀的发言嗤之以鼻，一见到猫就撇下他往前走了。 　　但猫咪们确实像是和鹤昇十分亲近，几乎都绕着他噌腿。 　　鹤昇笑了下，对岐玉说：“你坐过来一点吧，它们也会找你摸头。” 　　切，我才不要！ 　　岐玉中途截胡，火速从草丛里捞了一只胖黑猫就走，四处转悠着找了个地方休息。 　　“天气冷，晒日光正好。”鹤昇原本是在猫群中央的，不止为何又走来坐在他身边了。 　　鹤昇低头摸了摸他怀里打呼噜的黑猫：“陛下以后也常来花园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岐玉反问。 　　美少年微抬着下颌，眼神冷冰冰的。 　　……喜怒无常的上位者。 　　鹤昇面色不改，见他怀里还沾着一点草叶，抬手拈走了。 　　“我也很喜欢猫……而且我和陛下相处得很好。” 　　鹤昇解释道。 　　可你只是想接近皇帝，好弄死我。 　　鹤昇只比他大一岁，青年人英气青涩的笑靥，乍一看灿烂如星辰。 　　此时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含笑，等着他的回答。 　　岐玉莞尔说：“我在宫廷里还没有年纪相仿的朋友，也许我们可以多联络。” 　　原著设定下，鹤昇看似对小皇帝很亲近，也博取了他的信任，实则内心非常不齿皇帝的品行，接近对方只是为了权力。 　　小皇帝好像生来就是他们的垫脚石一样，随便就能踩来踩去，然后一脚踹走。 　　系统翻着原著：【几天后，你就要公开说选妃，唯一一个被你点名要参加的Alp 　　ha就是鹤昇，他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私下气得冒烟，觉得你是在羞辱他。】 　　【后来每次见面他都演技爆发表现得很热情，但一走开就变成冷脸，内心逐渐扭曲，啧啧。】 　　这么痛苦啊…… 　　一想到他们难受，岐玉就感到快乐。 　　他眨了眨眼：“鹤昇，你是我在首都的第一个朋友，有事可以拜托你吗。”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尤其是他现在有点故意蛊惑的意味。 　　这样的Beta美少年皇帝，有多少个Alpha情人都不奇怪吧…… 　　鹤昇喉结微滚，耳朵都热了起来：“陛下，你当然都可以找我。” 　　美少年抱着黑猫，眨了眨眼道：“什么都可以吗？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也行吧？” 　　鹤昇几乎瞬间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少年冷翡的眼、烂漫的微笑……全是恶作剧的成分，他甚至不加掩饰。 　　说不定真的要用雪把他埋了。 　　鹤昇无奈一笑：“你要我做什么？……我会答应你的。” 　　“我前日在花园掉了一只珐琅耳夹，不知道哪儿去了，要不你去找吧？” 　　指使他在茫茫雪地里找到一只耳夹，只是岐玉的心血来潮。 　　干脆就让鹤昇去做好了，多半对方会很不愿意然后找各种理由，毕竟花园那么大，地上又都是雪，然后就可以嘲讽他几句。 　　鹤昇却郑重其事地答应了：“好，我等下就去找。” 　　他的目光往下移，停在岐玉黑发之间隐隐露出的一点珍珠的微光，心想，他戴耳环是很适合的。 　　岐玉奇道：“你答应了？这得怎么找……难道你的嗅觉很灵敏，闻一下味道就能找到位置？” 　　被他说得像是一只宫廷寻物犬，鹤昇也不生气。 　　“嗯……也许我就是能记住呢？” 　　鹤昇笑着。 　　他反而低下头靠近了些，去看岐玉的耳垂，也伸手摸了一下耳朵。 　　柔软白皙的耳垂，如今缀着淡水珍珠。 　　鹤昇垂眼问：“你的珐琅耳夹，跟这个珍珠差不多大小吗。” 　　岐玉被同性摸着耳朵，有些不舒服——青年的手指轻飘飘地摸他的耳垂，描画轮廓似的，痒痒的，还轻轻捏了一下。 　　“不要摸，好讨厌！” 　　岐玉冷下脸，一耳光扇了过去。 　　鹤昇下意识躲开了，但他漆黑的眼睛却紧盯着，不肯离开少年的怒视，于是被指甲划过脸颊，留下一道红痕。 　　他捂着半边脸，垂下眼道歉说：“我现在就去找好吗？陛下，别对我发火。” 　　岐玉仍在气头上。 　　稍微熟悉他一些的，都知道这是尖利警报……得马上保持距离才行。 　　鹤昇低着头，却压根没有走的意思。 　　哪里来的笨蛋白痴蠢狗……！ 　　岐玉冷笑，就要去踹他小腿。 　　一阵突然的脚步声。 　　踩雪而来的一位秘书匆匆走上前，与岐玉说了几句话。 　　——鹤寒开完会了，陛下，您要召见他吗？ 　　鹤昇颇为遗憾：“陛下今晚又是留了大哥？他昨晚不是才去过你那里吗……我只能明天见你了？” 　　系统纳闷，这话说得……鹤昇好像一个等着皇帝翻牌子的不得宠贵人？ 　　岐玉渐渐冷淡的神情，并没有让鹤昇告辞离开，反而继续垂首望向他的回答。 　　岐玉看也不看他，低下头亲了一口黑猫脑袋，之后才靠近了些，嘴唇贴上他的耳廓，也以冷冷的气声说：“等你找到耳夹再联系我。要是找不到……你就滚远点吧。” 　　下一刻，花园就只剩下风声、猫咪的呼噜声。管家适时地提醒道：“陛下，该休息了。” 　　掸了掸大衣的灰尘，岐玉撇下他，与管家回了住处。 　　【一见面就说别人是寻物犬，还让他滚！得亏鹤昇现在脾气好。】 　　岐玉心想，这不就是所有人都期待的吗。 　　继任皇帝必须发疯，才有被推翻的理由吧？ 　　这本无CP文学是男主男配们的夺权之争。 　　在整个故事里，皇帝就像丑角。 　　‘所有能接近我的主角，都有杀死我的动机，原著的他们的确这样做了。’ 　　【是的，入侵者想杀你，甚至不需要找理由了。】 　　系统也感到了那种诡谲的、群狼环伺的氛围。 　　但身处这种诡异气氛，岐玉也觉得有点意思。 　　他得怎么做才能活下来呢。 　　杀了所有人？ 　　【你刚才看到鹤昇的表情了？他最后都没吭声，就是盯着你……那个眼神，根本就是想杀了你吧！】 　　系统不由得一番庆幸——这个世界是无CP文学，所有主角都是挚爱权力的处男，为了权力可以谋杀兄弟挚友，这次肯定不容易再出事故了！ 　　管家跟在岐玉身旁，恰到好处地适时与他闲聊，谈论起了先皇帝皇后曾经的为人处世，仿佛他刚才没有看到小皇帝与鹤家的小儿子起了冲突。 　　岐玉有些感慨。 　　他从未见过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唯独见过妈妈一次，在她被送往遥远星球的教堂之前。 　　妈妈知道你能在这里活下来……让他们变成蝼蚁。 　　今天的课堂，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 　　坦易无城府，驭下多恩意。 　　但在岐玉看来，恐怕得反着来吧？ 　　驾驭Alpha们，只能是威大于恩才行……毕竟他们都是奇怪野兽，看他的眼神就像豺狼一样，只想把他从这个位置拉下来。 　　想都别想。 　　【叮——】 　　【请完成长期剧情任务：身为爱作死的小皇帝，你将宫内的英俊Alpha、Omega们都挑挑拣拣个遍，然后反被他们嫌弃。（0/1）】 　　‘……？’ 　　‘怎么个挑拣法？’ 　　【就像买西瓜一样，摸摸捏捏拍拍之后说你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最后说一句我再考虑一下买不买吧。】系统道，【原著的小皇帝就是这么惹他们厌烦的。】 　　【等下你就去找第一位受害人——鹤寒。】 第36章 Beta皇帝 　　一旦皇帝传召，任何近臣都必须应承赴约。内阁的会议一结束，鹤寒就被皇帝身旁的Beta军官叫走了，他倒是不觉得奇怪，岐玉一向和他很亲近。 　　他与同僚笑了下道别，说：“我晚点再回来。” 　　宫里的其他近臣都对这位新皇帝有些谨慎和畏惧，一个新继任的年轻皇帝，Beta，不接受宫廷教育，生在落后星球，十几年的野蛮生长，对宫里那一套规则很是不屑。这一周短暂的接触也只让人感觉他脾气很不好，阴恻恻的，很不耐烦，总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拿枪崩掉某人的脑袋。 　　他们反倒古怪，鹤寒是怎么与新皇帝和平相处的？ 　　等到鹤寒来到宫殿时已经接近傍晚了，外头下大雪，他一身雪的冷意，眉眼也凝着寒冷。 　　他问起管家：“陛下睡了吗？” 　　两人已步入走廊深处。管家还未回答，突然被几头巨大猎犬接二连三地撞了腿，险些跌倒在地，不由得骂了一声。 　　吐着舌头喘气的三只大型犬压根没有理会他的怒斥，就停在小客厅的门扉处附近焦急打转，仿佛在等待什么。 　　鹤寒皱了眉：“狗怎么都在这里？” 　　管家无奈：“是陛下把它们带进来了。” 　　那几只狗，全是路边宠物店买来的混种，宫廷训犬师都教养不好的野东西……偏偏陛下很喜欢它们，常常带他们到草地和池塘玩耍。 　　听见是岐玉的吩咐，鹤寒又看了眼那几只狗。 　　管家不做声，怀疑鹤寒下一句话就是要说皇帝不知礼义，在皇家的规矩里，狗是不能进屋子里的……而这位是鹤家的大家长，严苛得出了名，小辈们在他面前都得直了腰板循规矩，如今，皇帝也是他监护的成员。 　　不过，顶多就是这么一说。 　　鹤寒对岐玉的态度……既像照顾弟弟，也像对小男友。 　　半晌，鹤寒瞥了眼脚边打转的狗，说：“随他吧，几只狗而已。” 　　管家舒了口气。 　　是啊，几只狗而已，想必小皇帝也是这样认为…… 　　他养的野狗，那就是他的……旁人插手，不行。 　　属于皇帝的豪华宫殿坐落在湖边，各处的暖气开得很足。岐玉很怕冷，走到哪里就打开供暖，于是就像一轮移动太阳似的，他待在哪儿，哪儿就噌噌地升温发亮。 　　小客厅从门到厅，都布满了各种幽绿盆栽绿植、鲜艳花卉，布景也是明亮的色泽，这是岐玉的典型喜好。 　　一走进去，鹤寒近乎有了身处春日的错觉。 　　室内摆了蜜糖色雨林印花软榻，一个穿短袖家居服的少年倚在那儿，屈着柔白的双腿，他背后是大片春花与绿叶，一盏幽暗的蝴蝶暖灯。 　　在他手边，一盘血淋淋喂狗的生肉。 　　低头挑拣肉块的时候，岐玉黑浓的长发像是水一样流下来。 　　一只白皙的手臂撑在桌沿，被衬得苍白。 　　他站起身，踩着雪似的地毯走近几步，宽松短裤下的大腿雪白而肉感。 　　他拿着那盘滴血的生肉，右手捏了一块沾肉的骨头。 　　他这才抬头看向从门扉走来的人和狗。 　　与此同时，匍匐的三头烈犬紧盯着少年手里的肉骨头，目不转睛、呼呼地急促喘气，湿哒哒的舌头甩着，但它们却不敢上前，只停在门扉附近，焦虑地打转。 　　被犬类虎视眈眈的、一手鲜血的年轻Beta就在他们视野中央，雪似的皮肤，冷绿的眼睛，他眼中掺着些笑意，全无畏惧。 　　岐玉随手将盘子推到桌上，擦了下黏黏的手。 　　鹤寒问他：“陛下让它们离得怎么远，是在惩罚这些狗？” 　　“驯狗而已……让它们主动选择服从我。”岐玉不以为意，朝他勾了勾手，莞尔道，“过来吧。” 　　管家在背后遥遥地望着二人，默默心道，也不知道他是在喊狗，还是喊人？ 　　鹤寒看了看他的狗，面上神色不变：“明天找个训犬师来，没必要自己驯，陛下刚病愈，不能太劳累了。” 　　有佣人上来找岐玉，与他转达了秘书的几句话，他没说什么，只是让秘书长稍等。 　　因为系统正在催促他做任务。 　　【你的存在就是要惹怒男主们！然后被杀！】 　　岐玉看向了第一位重要角色。 　　鹤寒身材高大，Alpha的典型身材，但衣着考究，戴细条纹的灰领带，他面相斯文，戴了精致的单边眼镜，钻石的细长眼镜链垂在颊边，他面貌斯文，气质宛如古时候的海归知识分子，有股冷静的油墨味。 　　他的左手是一条机械臂，没有缝制仿真皮肤，从袖子里裸露金属的无情色泽，与他此时沉静的人性神情极其反差。 　　鹤寒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表现得对皇帝很有保护欲、十分关切。 　　岐玉对他很有印象。 　　表面似乎对他很关切，其实鹤寒一直在和他保持距离。 　　分明就是很讨厌他吧，又要做得很熨贴。 　　……怎么把他这身人皮扯下来呢？ 　　【鹤寒的确是个很会伪装的Alpha，Alpha的本质都是暴力。】 　　【原著前期，鹤寒假装对你很好，你的一切得他一手操办才行，表面上像是把你当成失散多年的弟弟，以至于大家都觉得皇帝太神经病了，鹤寒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还恩将仇报。】 　　【就是他，最后下令杀了你。】 　　“鹤议长不坐下说话吗？” 　　岐玉说。 　　“陛下也坐，别站着。怎么不把手洗干净？血很脏。” 　　鹤寒与他说着，叫佣人拿了热水和盆，把岐玉沾了血的手擦干净了。 　　少年却俯下身，也垂下眼帘，他干净的左手搁在桌面，那只染血的、沾着喂狗的血块的右手则伸向了男人的衬衫……面孔……他的食指慢悠悠地，像湿了的白红鸟雀，最终栖息在鹤寒的侧脸。 　　少年垂着眼，慢悠悠把一抹血擦在男人脸上，说：“干净了。” 　　打算往鹤寒的灰衬衫上也擦一下时，被冰冷机械的手捉住了。 　　“不干净。” 　　鹤寒对他说。 　　佣人们对一切都熟视无睹，将盆和毛巾端上来。 　　鹤寒拿了热水，自己把血洗干净，再让佣人上来帮岐玉仔细擦了手，他站在不远处，因而是俯视的角度。 　　对比之下，岐玉就像是一只小动物，仿佛能被轻易捏着后颈。 　　但也不全是这样。 　　一时室内很安静。 　　岐玉低下头拨拉樱桃梗，他偏了偏脸，问起鹤寒近况，身体如何。 　　鹤寒一一作答了，也瞥着岐玉的神情。 　　岐玉本质不是个很热情的人，从庄园把他带回来的那天，鹤寒就这么觉得。 　　鹤寒带着保镖们进了那处庄园的庭院，就被别墅楼上的步枪猛地扫了脚边，躲慢一步人都没了。 　　他是独居，只养了猫狗鱼鸟马，开枪的自然只能是他自己。 　　夜里庭院的射灯灼人眼，但从别墅出来拎着枪扫射的美少年更抓人眼球。 　　那么明亮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像是一对冰冷绿湖泊，掺着点笑意，的确如乡间传闻，一个神经质美人。 　　但他生下来就离开父母，在混乱无序的环境长大，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此时岐玉站在扶手前，也放下毛巾，两人的距离近了些，能嗅到他身上的花香混了血腥气、以及酒渍樱桃的酸甜气息。 　　他身上总有香味，混着一点甜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Omega，天生地有信息素的气息。 　　鹤寒说完了今天的事，打算再坐一会儿，然后告辞。 　　忽地眼前覆上了一层影子。 　　抬眸入眼就是少年渐渐靠近的、一张极漂亮的雪白面孔，眉眼浓郁，仿若画家笔下色泽浓烈的得意画作。 　　在昏暗的光下，淡红的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是单身吗，议长？” 　　岐玉凑近了些，盯着他低语。 　　“……是。” 　　鹤寒端详着他的神情。 　　“你的籍贯，年龄，身高体重，作息时间，家里几口人，通通给我报上来。” 　　鹤寒有些诧异，但还是逐一回答了，又问：“怎么问这些？” 　　“为了选择结婚对象。” 　　“我也在你的名单里？” 　　“嗯，你是适龄Alpha，他们都说你也不错。” 　　岐玉没有解释他们是谁。 　　他头也不抬，水笔唰唰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又问了很多其他问题，比如会不会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下班有无时间帮忙遛狗、身体是否强壮健康等等。 　　鹤寒稍微停顿了两秒，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全都是肯定句。 　　岐玉在纸上涂了一会儿，奇道：“你好配合啊……” 　　【啧啧，他肯定更讨厌你了。】 　　鹤寒面不改色，瞥了眼岐玉收起来的纸皮本子——笔尖唰唰了这么久，一个字也没写，只画了一只四脚朝天的大乌龟。 　　鹤寒无声地笑了下，说：“可以。” 　　“你去安排十二星系的行程吧。”岐玉看向窗户，“外面雪停了吗？” 　　十二星系有虫族出现，岐玉打算找个时间过去瞧瞧。 　　他傍晚刚读完了中央议会的提案，其中一项就是针对虫族防御的军备扩充。他看过的财报数据里，帝国各星系每年对防御虫族入侵的拨款和军队投入都是相当可怖的比例。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虫族只是原著的背景板。 　　这是世界和原设定的第一个不同。 　　鹤寒：“我来的时候还没有停雪。” 　　想到这里，岐玉又瞥了眼端坐着的Alpha。 　　鹤寒还坐在那儿，视线就停在他身上。 　　见他看过来，还与他笑笑。 　　岐玉在等他快点走，但鹤寒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这是在研究什么吗？ 　　系统见岐玉突然起身，还以为他是要当拳皇了，吓了一跳。 　　【等等！今天还有一段你和他的剧情，你们二人在雪中漫步，你开始觉得鹤寒很英俊，问他信息素是什么味儿，还摸了摸他的手。】 　　‘你不早说……怎么还有后续剧情？’ 　　岐玉不耐烦了。 　　【叮——】 　　【今日任务：Beta皇帝的垂涎——议长鹤寒（0/1）】 　　与此同时，鹤寒也在看着岐玉。 　　岐玉冷着脸，拿了剩下的几颗樱桃吃完，他浓密的睫毛垂得很低，嘴角也染了一点红色，这种时候显得很安静。 　　但他的脾气就像海上来去无踪的水龙卷，随时随地一夜爆发风暴。 　　有时候，鹤寒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年轻的Beta，长久离开父母，身旁只有些不知来头的年轻AO，已经被教坏了。 　　他像是缺了很多东西，也不打算补上，就这么游荡不羁过日子。 　　此时岐玉起了身，像是要往里边卧室走，忽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过来，微眯着眼睛。 　　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发脾气的预兆？…… 　　鹤寒本是准备道别回内阁的，但见状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岐玉指了指窗外：“跟我出去一起散步。” 　　少年面无表情地、很不情愿的邀请，加上此时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显得十分古怪。 　　像挖了一个他自己也不喜欢的陷阱，拉着别人一起跳。 　　鹤寒见他走近，往后退了些，又说：“下雪了，还是别出去。” 　　岐玉注意到了他在维持距离，心想这人很讨厌皇帝吧？竟然这么明显。 　　岐玉立刻说：“不行，马上跟我一起去。” 　　鹤寒看他一眼，拿了衣架上的羽绒服，披在岐玉身上，嘱咐说：“出去记得多穿一点，你今天在花园，只穿了一件大衣。” 　　室外是浓黛色的夜空，月亮朦胧不清，偶尔能见到大型飞船，宛如抹香鲸于深海般缓缓游过，发出一些沉闷的声响，那是骑士军队的飞船们。 　　飘散的雪点就像坠落的星星，四周都很安静……除了狗叫。 　　岐玉拍了拍袖子上的雪花，至少一半的注意力都在雪和天空上，鹤寒与他闲聊诗词歌赋和战争，他都是嗯嗯哦地敷衍搪塞。 　　【认真一点！】 　　他把在脚边打架的两只狗赶开，转过身问了一句：“鹤议长，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 　　这也太直白了吧！ 　　鹤寒转头看向他，目光凝在他脸上：“陛下怎么问了这个？” 　　他刚打算和岐玉聊关于结婚的话题。 　　岐玉问了第二个问题：“你的信息素，香吗？” 　　仔细一想，他也有点好奇。 　　岐玉不是AO，在ABO世界里感知不到异世界的特征，想想有些可惜。 　　鹤寒思索道：“我的信息素气味？是植物的味道。” 　　“植物？花香？” 　　“是树叶汁液，你经常养花，应该闻到过。” 　　“树木青涩的味道？” 　　“对。” 　　鹤寒刚说完，就见到他忽地靠近了些。 　　哪怕知道自己闻不到，少年还是猫似的好奇地凑近了，低头时长发披散下来，浓墨之间见到他一点雪白的鼻尖，凑过来在他大衣上闻了闻。 　　“只有一点雪茄和薄荷的气味。” 　　他失望。 　　“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但也少了很多烦恼，比如Alpha有易感期。” 　　鹤寒的手碰到了他垂落的长发，顿了下，才挪开了手。 　　柔亮顺滑的黑发，像是小动物光亮的皮毛。 　　但岐玉是Beta，永远闻不到信息素。 　　——如果他是Omega，就能察觉得到，那些在他面前眼神躲闪、无礼，仿佛很讨厌他的年轻Alpha们，一靠近他就无法忍耐地散发出信息素的气息……这是Alpha本能的对爱慕者的求偶反应。 　　“对了，关于结婚对象……你有想法可以和管家提。” 　　鹤寒继续说。 　　按照皇室传统，皇帝继位的这一年都将迅速完婚，以防万一。 　　岐玉想了想。 　　鹤寒现在看起来像是正常角色。 　　但他真的不是沉浸式玩家吗？ 　　岐玉知道这个角色的设定，很能忍耐，于是有些好奇对方的反应。 　　如果是玩家被皇帝说是备用的Alpha，一定很生气吧？ 　　“我的想法是要自己选妃，不要仪部给我介绍。”岐玉眨了眨眼，“鹤寒，你不会不高兴吧？你只是备选的Alpha。” 　　鹤寒看了他几秒，忽然笑道：“陛下是想举行公开选妃仪式？” 　　“嗯，所有的预备对象我都自己考察。” 　　“结婚对象的确是要仔细选择……”鹤寒又沉默一会儿，问，“你是喜欢A还是O？或者Beta。” 　　岐玉继续念着台词：“AO我都很喜欢，我全都要。这件事以后再说，先做点别的。” 　　鹤寒点头，问：“做点什么？” 　　岐玉的视线缓缓往下。 　　男人大衣袖口外裸露的一双手背，不设防地搁置着，其中一只放在他肩上，宛如砧板上一块任人宰割的肉。 　　他心生疑惑。 　　就这么摸上去吗？还是拿了枪指着鹤寒脑袋再摸？ 　　岐玉想了下，将手伸进羽绒服里，打算把枪掏出来。 　　摸到金属的刹那，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岐玉，我还以为你已经去睡觉了？” 　　一道兴致勃勃的嗓音。 　　蓝发青年走在管家前边，身材高挑，一身立领的黑大衣，撑着伞朝他灿烂一笑。 　　他手心摊开，里边是一块珐琅耳夹，蝴蝶的形状，混着点雪水，摸上去潮潮的。 　　岐玉拨拉了几下，有些惊奇。 　　竟然真的找到了耳夹？ 　　他自己都忘了掉在哪里。 　　“用机器找到的。” 　　鹤昇适时地解答了疑惑。 　　他的呼吸不稳，喘着气。 　　半湿发梢下，他明锐的眼睛来回瞄着珐琅和岐玉的脸，仿佛对耳夹失而复得的人其实是他。 　　鹤昇被岐玉这么惊奇地看着，耳根有些热，何况此时岐玉的手就放在他手心——摸着那块浸了雪的首饰，来回地拨拉着，像是觉得有意思，也像是已经不想要了。 　　……很轻的、柔软的触感。 　　与此同时，鹤寒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自己弟弟讨赏的神情，兴致不高的岐玉。 　　他本是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时，岐玉抬眸说：“把你的手给我。” 　　少年澄澈的绿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情绪意味。 　　“你对机械臂感兴趣？” 　　鹤寒低头看着他，也顺从地将自己的机械臂探过去。 　　他从前线退下来时，被称为少了一只手和肩膀的军官。 　　鹤寒从没有说过，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肢体做瞩目和研究。 　　但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皇帝几乎有求必应。 　　只是一只机械手臂。 　　——却被挡开了。 　　“不是，给我右手。” 　　岐玉抬了抬下颌，瞄向他正常的右手。 　　不止是鹤寒，弟弟鹤昇也诧异地看向他的动作——岐玉低下头，握住了鹤寒的手。 　　一个牵手的动作。 　　还捏了捏，摸了手背。 　　岐玉的另一只手还搭在弟弟鹤昇手里。 　　一左一右，两兄弟。 　　一时间，雪地安静极了，连狗都安静了下来。 　　鹤昇一下子觉得非常微妙。 　　皇帝就好像在左拥右抱一对Alpha兄弟…… 　　他知道自己大哥鹤寒有应激病，所以他一直和Omega们都保持距离，甚至戴手套减少接触……就是为了防止克制失控把对方标记。 　　现在被岐玉这么一摸，鹤昇都怀疑他会不会发病。 　　虽然岐玉是Beta，但他看起来和Omega没什么区别。 　　而且……他突然去牵鹤寒的手？ 　　鹤昇心想，为什么不是我呢。 　　“不冷吗？” 　　鹤寒问。 　　岐玉听见他这样问，还未回答，就感觉自己被男人的右手很轻易地带到了身前。鹤寒的另一只机械的手搂住了他的腰，下一刻就被抱着离开雪地，放在廊下的暖气烤过的地方。 　　门敞着，暖气都涌在这地方，很热。 　　鹤寒抱着他坐下来。岐玉察觉这人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论是机械还是人的那只手，都有桎梏的狠劲。 　　“滚开。” 　　岐玉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从长羽绒服下摆漏出来的、一双穿着短裤的细嫩雪白的腿，挣着踢到了不知道哪里，被那只冷冰冰的、机械金属的男人左手握住了小腿。 　　白皙肉感的一圈皮肤，被勒出了红痕。 　　鹤昇撩开帘子，一身风雪的气味走到廊下，也坐到了二人身旁，刚拿了杯茶，一眼瞥见岐玉气冲冲的怒容，说着难听话，愣了一下，视线往下，原来他此时坐在鹤寒腿上……羽绒服下，一双腿像是岸上的白鱼挣动着，晃人眼睛。 　　岐玉冷声问他：“你是想杀了我吗？” 　　鹤寒低了头，一时与他距离很近。 　　呼吸的热意像是雪里的灼浪，眼镜链冷冰冰地划过脸颊。 　　岐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吭声，也没有往后退，他靠近了些，反而是预备攻击的姿态，绿宝石似的眼瞳一刻不眨。 　　男人不语，垂下眼撩开散在岐玉颊边的黑发，手指碰到的地方很热。 　　鹤寒对他说：“抱歉。” 　　他松了手，但险些被岐玉的拳头打到脸。 　　……狼子野心的近臣，是早就打算谋杀我吧？ 　　岐玉很不高兴，他发了火歇不下来，这才瞥见鹤昇也在，想着干脆把这弟弟摁到雪里。 　　【很正常，他们压根看不起你这个皇帝，觉得你碍事，再过一个月就会杀了你！】 　　岐玉一走近，就看见鹤昇连茶都不喝了，匆忙从坐垫上起了身，单跪在他脚边，帮他扣上了羽绒服下摆的扣子。 　　“你干什么？” 　　“嗯……在这里还是有点冷，羽绒得穿上，怎么鞋子也瞪掉了……我帮你穿上好吗？”鹤昇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双手碰到衣服的时候，也碰到了他的腿……鹤昇顿时脸热。 　　岐玉冷冷俯视着他一头狼尾蓝毛，也发现这个Alpha都不愿直视自己。 　　俩兄弟都是一个模样…… 　　岐玉越想越不爽，走上前半步，把鹤昇踹到雪里。 第37章 Beta皇帝 　　被踹倒的刹那，鹤昇先不是感觉到冷，而是有些生气。 　　他一个自诩天之骄子的Alpha，年轻气盛，压根忍不了这些，要不是因为对面是岐玉，早就…… 　　但是…… 　　一只少年的手掐着他的脸。 　　岐玉俯下身，冷冷看着他。 　　“我讨厌你。” 　　少年淡红的唇念出了这句话。 　　一瞬间，鹤昇像是被浇灭了心中火。 　　“为什么？”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 　　岐玉倚在栏杆那儿，也不回答。 　　一只男人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外面很冷，回去吧。” 　　鹤寒用的是非机械的右手。 　　【我就说要摸他正常的那只手，鹤寒的手比以前更敏感，他现在最讨厌别人碰他手了！你握住他手的时候，他脸色都变了，突然带你走估计是想掐死你又忍住了。】 　　哦？ 　　岐玉低下头，去瞥鹤寒的右手。 　　骨节修长，瘦削，摸上去有枪的茧子，指腹那一块有些粗糙。 　　曾经的Alpha军官的手…… 　　鹤寒在战争里受了严重的伤，从前线退下来，一部分身体不得不被改造成机械混合体。 　　只剩下一只手了，所以仅剩的右手变得更敏感。 　　系统特意说要摸手，很有计算程序的精明感。 　　它大概是升级了？ 　　鹤寒被他甩开手，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偏了偏脸去觑视岐玉的表情——像是在思考。 　　很快，就变得有些不高兴。 　　——从雪地里起来的鹤昇陡然攥紧了岐玉的手腕。 　　即便岐玉不虞地转过脸去，鹤昇也没有松开。 　　青年身上还沾着雪块，有些狼狈的模样，但他不在乎，眼中反而是有些凝固笑意，像是冷冰的火焰：“说起来，陛下，你怎么和大哥牵手了？” 　　“为了检查一下他的右手。” 　　“检查？” 　　“对结婚对象的考察。” 　　“……陛下的结婚对象，不只有鹤寒吧？” 　　“你猜。” 　　“……” 　　“你还要牵我的手多久？” 　　岐玉反问他。 　　鹤昇这才慢吞吞地松开手。 　　美少年抛了他一个冷冷眼波，甩下了兄弟俩拂袖而去。 　　身后跟着二只汪汪叫的大型烈犬。 　　鹤昇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但没有跟上去，只拈了拈手指。 　　还沾着一点轻微的花香。 　　岐玉，真的不是Omega装Beta吗……？ 　　此时与他一起站在廊下的，还有他的兄长。 　　鹤寒拿了支烟点上了，说：“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冷淡，不容置喙。 　　他对弟妹都一视同仁地严厉，各种方面都是。 　　鹤昇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这个时间点没有通报就进皇帝居住的宫殿，很不妥当。 　　但岐玉下午已经与他做了朋友，何况他刚才见到了一些微妙场景。 　　“好吧，”鹤昇只得朝那个消失在雪里背影一笑，“我走了，但是——”他将珐琅耳夹放回了衣袋，眼睛睨向了昏暗别墅，“大哥今晚待在那里吗？明晚可以让我去。还有，选妃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他旁敲侧击，鹤寒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吩咐管家将院门关好。 　　宫殿深处恢复了以往的环境。 　　岐玉身边总是簇拥着很多人，年纪相仿的贵族子弟，军部的一些军官，有过往来的议员，即便不是白天，这些人也时不时就会上门来找他。 　　岐玉坐下没多久，就有军部的人过来和他商谈虫族军备那些事。 　　他这时正和二只狗在一起玩。 　　“你叫他们进来吧。” 　　庭院的雪地乱糟糟的，从前没有见过下雪的二只大狗在地上翻滚，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岐玉蹲在地上，“喂”了声，二只烈犬都翻过身看他。 　　他拿了项圈要给它们套上，但二狗都很不情愿地想躲开。 　　也是这时候，管家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拎着笼子与他说：“鹤昇托我拿来了这只猫……”管家的语气有些犹疑，“是的，一只猫，原本是养在花园里的，说是为了赔罪。” 　　岐玉奇道：“猫？” 　　他走过去，将手指探进笼子的缝隙里，黑猫就起身去蹭他的手。 　　是上午花园里那只猫。 　　“这猫是鹤昇养的？” 　　“大概是，他常到花园去。” 　　岐玉是觉得养狗再养猫得分开才行，何况他那几只狗都不太聪明……哪天把猫啃了就不好了。 　　他把黑猫抱在怀里，低头看脚边的二只狗——全都对黑猫虎视眈眈地盯着，爪子扒着地，但没敢跳扑起来。 　　岐玉把猫放在沙发上，自己翘着腿坐在旁边，狗们都鬼鬼祟祟围过来了。 　　他指着狗鼻子说：“不可以！” 　　二只狗只得委屈地趴下了，远远地看猫舔爪子。 　　管家此时端来了茶水，军官们都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岐玉坐的沙发前边，过了很久，管家再进去时才看到他们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军官们又过了半小时才离开。岐玉听他们说了很久议会的不轨，当然也听到了鹤寒这个名字被咀嚼了很多遍。 　　管家是个Beta老头子，穿燕尾西服，自诩是很能拿捏皇帝的心思的，他放下牛奶，也问道：“陛下今晚要邀请一个Alpha来玩吗？” 　　沙发上，少年无聊地伸着腿，不感兴趣似的，睫毛都一动不动。 　　他连一片眼神都没有看过来，手指一下下地绕着黑猫尾巴，说：“陈叔，那些人很无聊的，没什么意思。” 　　但他想了一下，说：“很久没有见过骑士军的指挥官穆西泽了。” 　　骑士军在星际时代是皇族的私军，名义上属于教廷，因而偶尔与圣殿教皇有些瓜葛。岐玉即位之后，整个皇宫里外都是骑士军舰队的身影，在夜空宛如抹香鲸游过的飞船就隶属于骑士，他们日夜都在首都和皇宫做巡逻巡查。 　　两年前，岐玉和穆西泽在圣殿里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们都在教皇那儿做学生。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穆西泽了。 　　穆西泽是原著的男配角，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弑君事件的角色。 　　岐玉原本是打算过了第一次杀人之夜，才去找穆西泽走剧情。 　　提前一些也不是不行。 　　岐玉想到这儿，摸猫的动作一顿，奇道：“穆西泽今晚在宫里吗？我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陛下，他肯定在宫里，今晚是十六夜。” 　　管家笑道。 　　岐玉也莞尔：“你去吩咐他过来吧。” 　　【剧情自动推进了！穆西泽将成为下一个好色皇帝的受害人。】 　　系统对目前的世界非常满意，它几乎不需要调整，剧情就是符合原著的。 　　无论是主要角色对反派岐玉的态度，还是岐玉如今狼藉昭著的名声。 　　只消等到梦中杀人剧情、选妃剧情一一展开来，所有人都无法掩饰对他的厌恶了。 　　很好。 　　【叮——】 　　【剧情任务：与穆西泽在卧室共度一夜（0/1）】 　　【剧情任务：梦中杀人（0/1）】 　　‘……’ 　　难道真的得发生谋杀剧情？ 　　我才不要！ 　　岐玉皱了眉。 　　【你和管家刚才相视一笑的样子，好像电影的昏君和奸臣！】 　　什么啊。 　　‘我是昏君，穆西泽是什么？被迫害的忠臣？’ 　　他也不忠于我吧。 　　在岐玉过往的印象里，哪怕在剧情开启之前，穆西泽就是一个性格相当高傲的圣殿骑士，被同窗评论是正直且傲慢的Alpha。他一头卷发，蓝眼睛，像一头高大的牧羊犬，典型的从北边教廷来的骑士。 　　在原著里，他既看不上残暴的小皇帝，也不打算做这个皇帝的拥趸，但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到谋杀皇帝的主要角色。 　　这个角色体内还有一个魔鬼人格，性格恰好与他本人相反，因长久的圣殿信仰才被压抑。 　　岐玉心想，如果穆西泽是游戏玩家呢？ 　　玩家如果不能忍受皇帝NPC的欺负，被逼急了，剧情就乱了。 　　这样下来……也许很快就能见到系统发疯了？ 　　【你想多了。】 　　系统自信满满说。 　　它的世界数据目前一切正常，剧情也正常运作，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岐玉的阴谋是不可能得逞的。 　　何况，它已有了程序对策。 　　…… 　　昨夜骑士成员被小皇帝岐玉叫走，在卧室待了一夜的事情当晚就不胫而走。起初大家怀疑他是被皇帝杀了，但见他早晨回来一脸疲惫、被问起时脸红得滴血、结结巴巴说不出所以然，他们顿时就知道了那个传闻是真的。 　　——小皇帝喜欢年轻英俊的Alpha男人。 　　能进骑士军的Alpha，当然各方面都不是差劲的。 　　这事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指挥官穆西泽听得眉头紧皱，立刻让底下的人不准外传。 　　穆西泽照常于今夜在皇宫内驻守。 　　帝国有十六冬夜之说，传说是被神殿圣子笃定不祥的十六个冬天的夜晚，在这些冬夜里，夜里点的灯太亮了，就将招来鬼魂的诅咒。 　　帝国人笃信传说，皇族尤其如此，这半个月，整个皇宫夜里都是黑漆漆的。 　　十六冬夜恰逢新皇帝入宫，为了巡察与安全，穆西泽安排了更多骑士军……小皇帝生病在宫内休养不见外人，于是他几乎将皇宫变成骑士军的自家地图，议长鹤寒忙于新政务，也无暇顾及骑士的举动。 　　但一见到岐玉的管家来找他，穆西泽就眼皮一跳。 　　“陛下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这我不清楚。” 　　管家微微一笑。 　　听到这里，黑发青年收起了手边的书，他一张俊美的脸在灯下宛如被风雪拂过，渐渐缺了表情。他个子很高大，五官俊美，在悬浮的灯胆下像是一尊本该被立在皇家美术馆的冷硬雕塑。 　　在他身后的夜空，军用飞行器掠过了一道影子。 　　管家面色不改，仍笑道：“长官以前是认识陛下吧？我听说了一些。” 　　“他和你说过吗。” 　　“在圣殿的日子大概很难忘吧。” 　　管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穆西泽不理会他的询问，看了眼窗户外的厚雪地，让下属与副官联系。 　　“我与岐玉两年前都是教皇的学生。” 　　青年轻触碰光脑，写了行让副官今晚驻守的解释。 　　穆西泽垂着眼，管家一时看不透他的神情。 　　管家继续问：“陛下以前与指挥官很熟悉吗？” 　　众所周知，穆西泽与新皇帝不和，据传是因为两人在圣殿时期有矛盾，但具体是什么缘故，知情人都语焉不详。 　　穆西泽没有回答他的打探。 　　但对岐玉的印象过于深刻，即便两年不见，穆西泽也觉得这次传召宛如海上浓雾不祥。 　　稍微知情些的都很清楚，如今坐在皇座上的美少年……恶劣得像是与有毒的花瓣汁液浸泡过，风一吹就要从背后长出邪恶翅膀。 　　如果管家自以为了解岐玉，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不仅情绪不稳定，也不喜欢和别人相处，现在了皇帝，不知道以后得发生什么。 　　天空不作美，外头陡然下了大雨，雪混着雨水黏在走道上，悬浮的飞行器也抛下阵阵雨水。 　　有男佣起身去摁按钮关窗。 　　岐玉不是独自一人在卧室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年轻的Beta男佣人。 　　穆西泽与管家到了雨中宫殿，一进门就见到这样的场景。 　　——黑发Beta倚在沙发里，他紧挨着一个年轻男佣，两人低声细语说着话，身旁另一个男佣在仔细剥葡萄，时而投喂他一颗。 　　长发像深夜那般漆黑……十分顺直地垂在腰际，肤色苍白，低低地垂着眼帘，因为他也在剥葡萄，光影之下，浓郁的睫毛耷拉着，看不清神情，湿了的指尖捏着半颗葡萄。 　　身上穿的昂贵的蜜色丝绸睡袍，柔软如水的质地覆在岐玉的身体上，但如同煮熟蚌壳般松滑地敞开了些许……衣摆之下，淹没在嗳昧阴影里的一双交叠翘起的雪白大腿，有些肉感的位置已被沙发的纹路压出了红痕。 　　像是被这片奶油雪白烫到，也像是因为看到了岐玉翕动睫毛时投来了目光、微微勾起的唇角，穆西泽下意识地挪开了眼，也皱了眉。 　　“同学，你怎么不坐下来？” 　　岐玉看向他。 　　青年站在不远处，一如既往，整日高山不化冰雪似的面无神情，虽然是好战好斗的Alpha，年纪轻轻，但却是罕见的高冷傲慢气质，微卷的黑发，个子很高，也很笔挺，看着就是被带来皇帝跟前而感到极其不虞。 　　穆西泽冷笑说：“陛下很忙碌，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与此同时室外一个炸雷轰隆响起，雨声陡然更急迫沉重。 　　“你确定要走？” 　　岐玉指了指窗户泼来的水痕。 　　这种天气，出去一趟恐怕得溺水吧？ 　　穆西泽竟然这么讨厌他。 　　【不然呢，他可能是全文最厌恶新皇帝的角色了，主角认为的都是对的，所以是你的错。】 　　又开始了。 　　岐玉懒得反驳这些歪理。 　　他捏了一颗葡萄尝了尝。 　　很甜。 　　“准备走了？” 　　岐玉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下膝盖。 　　穆西泽这才慢慢将视线从窗外转向软沙发里。 　　丝绸少年歪坐在两个Beta男人之间，仿佛是左拥右抱，左右的男人时不时剥葡萄喂给他，眼神灼烫。 　　……邪恶的少年皇帝，与他蓄养的男奴们。 　　一位男佣笑着说：“长官不愿意，还是让他走吧？免得他以后记恨陛下。” 　　岐玉闻言撩起眼皮，以一种不虞的眼神看向他。 　　穆西泽仍注视着岐玉。 　　他拿着葡萄，手上沾着葡萄汁，低头舔了一下。 　　冷眼，红唇。 　　粉的舌尖，白皙湿润的手指…… 　　穆西泽再次移开了视线。 　　……太淫乱了。 　　这样的雨，仿佛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你就得留在这个淫乱的大家庭里。 　　一位男佣悄无声息地起身，转而到桌上拿了一盘东西，放在了沙发前那张厚毯子上，两个男佣放好的东西，都起身往外走了。 　　室内就剩下两个人。 　　岐玉已走到他面前了，就看着他的神情。 　　见青年一脸阴沉，岐玉就觉得很有意思，奇道：“你生气了？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 　　话音未落，就见穆西泽愠怒的蓝眼抬起，朝他走来，一张冷酷的俊脸也在他面前放大——距离过于接近了，岐玉下一刻就发觉，腰被一只有力的男人手臂搂着，陡然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很轻易地被他单手抱起来，体型的差距几乎让岐玉没什么推开的余地。 　　天旋地转，再次被放回了沙发里。 　　怀里还被塞了个枕头。 　　穆西泽没有走，而是低头看向他。 　　岐玉有些懵地歪坐着，一对视，他就流露出不耐烦的气恼表情。 　　穆西泽还记得，岐玉下意识搂着他的脖子，一双手臂像是柔软温热的白蛇……就像是随时要钻进衣领。 　　一接触到他的身体、感知洒在脖间的呼吸，穆西泽就心想，岐玉其实更像个Omega。 　　“等雨停了我就离开……我不打算和陛下做多余的事。” 　　穆西泽对他依然是冷冰冰的态度，语气也是。 　　岐玉很不高兴：“什么叫多余的事？我不能让你做事吗？” 　　窗外炸雷，闪电划过，照亮了室内昏暗不清的角落，几盆快凋谢的向日葵。 　　穆西泽霎时皱了眉。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岐玉如今喜欢Alpha的传闻，但没想过对方会喜欢上自己。 　　但他对男性Beta是没有兴趣的，也从没有考虑过做皇帝的情人。 　　如果今夜岐玉非要与他做一些别的事……他一定会推拒。 　　哪怕岐玉喜欢他、选妃择了他，他也不会答应的。 　　他是很传统的Alpha，只喜欢Omega伴侣，而且圣殿培养的骑士从来是最严苛的禁欲主义，不能有婚前性行为。 　　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岐玉的阴郁暴躁性格，也不喜欢对方的皇帝身份，让他做岐玉的情人，不如让他拿剑自刎。 　　“坐下，不然就打断你的腿。” 　　岐玉冷眼看向他。 　　穆西泽不情愿地走近了些，也不与他对话、接触，打算等雨停了就离开。 　　另一端的单人沙发的位置，坐下一抬头，能见到窗户与少年翘起的一双腿。 　　岐玉在沙发里打哈欠，像是一只懒散的猫。 　　他换了个坐姿，腿没有再叠着了，雪白脚尖往下，没有碰到地板，双腿都晃晃悠悠地，很轻松的姿态。 　　“我快结婚了，以后没那么多空闲……今晚来玩游戏吧。” 　　岐玉朝他勾勾手指。 　　穆西泽冷冷看向他，攥紧了指节。 　　这个距离，能嗅到他身上的香气……仿佛是Omega的信息素气味，隐隐甜得馥郁。 　　深夜游戏…… 　　他跟每个Alp 　　ha都这么玩吗。 　　岐玉支着下颌，眼神瞟着别处。 　　不是指向穆西泽，而是毯子上的一盒超人漫画的弹珠。 　　穆西泽也注意到了。 　　……弹珠？ 　　“这是我让管家买的玻璃弹珠，”岐玉有些兴致地坐到了地毯上，哗啦啦推着弹珠盒，捏了几颗摆好，“来玩弹珠，我不想玩手柄游戏了。鹤昇和你的部下都不会玩，真是笨死了！” 　　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回答。 　　岐玉看向穆西泽，诧异说：“你怎么不吭声，怎么……难道你也不会？” 　　“……打弹珠？” 　　“是啊。” 　　穆西泽沉默了。 　　二更半夜……岐玉叫他来卧室打游戏？ 　　以前那些Alpha也……？ 　　穆西泽心情微妙。 　　他还以为，岐玉是想和他…… 　　“你会打弹珠吧？” 　　“……不会。” 　　穆西泽如实说。 　　岐玉生气了：“我就是想换点别的古早游戏，原来你不会……早知道就叫别人了。” 　　他在穆西泽的视野中央，在那块米色条纹的厚毯子盘腿坐着，像一团奶油陷在软面包里，有些无聊似的托着腮，嘴角下撇。 　　整个卧室都是暖色的，装潢都是浓郁的色块，黄棕的地板和浅蓝墙纸的墙壁，各种忧郁花卉……顶上有一盏璀璨黄水晶的熄灭灯盏，但点燃的却是桌上一盏圆形木头台灯，光线很暗，不怎么明亮。 　　但在这样的柔光里，Beta少年的面容仍然白得冷调，任何人一眼就能注意得到……穆西泽也不是例外，他一进门，就只见到岐玉的身影。 　　穆西泽又瞥见，那盘放在小皇帝大腿上的玩具玻璃弹珠。 　　……纯洁的益智游戏。 　　一瞬间，迟缓的某种情绪才烧到他脸上。 　　艹。 　　穆西泽一阵脸热，但也慢慢意识到，宫廷里关于皇帝岐玉的传闻是误解，将他塑造成迷恋Alpha的花心模样。 　　就连宫外也说，Beta小皇帝既想要Alpha，也可能想要Omega。 　　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再这么下去，等到过了四合节，岐玉出席活动出现在大众面前，恐怕那些Alpha们都也想挤进他的卧室。 　　哪怕只是打弹珠。 　　“外面有些关于陛下的流言，陛下听说过吗？”穆西泽的口吻很别扭，“他们说得很详细，那只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顿了下，穆西泽又解释说：“历来皇帝即位，都有些风波。” 　　他怕岐玉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特意解释了一遍。 　　但一低头，对上了岐玉那一双切割宝石似的浓绿眼瞳……穆西泽的心脏顿时突兀一跳。 　　岐玉笑了：“你为什么关心这些？” 　　这些传闻能影响的只有皇帝一个人而已……跟你有什么关系？ 　　穆西泽无法回答，事实上这的确跟他缺乏联系。 　　但他只是做提醒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眼角余光里，少年慢悠悠坐直了身，前倾凑近了些，一只柔白的手抓着他的衣领，香气与声波一起贴近了。 　　“怎么不说话？” 　　他莞尔。 　　他笑得像只小恶魔。 　　穆西泽冷下脸，甩开他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今晚是十六夜之一，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不然你就去死吧。” 　　身后，岐玉叫住他。 　　伴着这句命令的还有枪械上膛的金属闷响。 　　岐玉喜欢玩枪，枪法很好。 　　这在宫廷里并不是秘密，他第一夜来到皇宫，就开枪打过几个对他不敬的公爵子弟……把他们当做猎场兔子，玩弄似的，追着打他们脚边的泥土。 　　两年前，他们都住在圣殿，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穆西泽也见过他开枪的样子。 　　穆西泽挑眉问他：“怎么，陛下也怕十六夜？” 　　“鬼魂的诅咒，有谁不怕吗……除了你？” 　　岐玉拿枪瞄了瞄他的腿，枪口往上移……停在那张脸上。 　　穆西泽不看他，只回眸观察了卧室的布置。 　　鲜花绿植，室外还有二只狗……全都是鬼魂讨厌的东西。 　　“是因为十六夜，你才领了那些Alpha们到卧室里，一整晚打游戏？”他抱着手臂说，“啧……你该在门口放几个骑士。” 　　“不，我是为了选妃。”岐玉摸着下巴尖打量他，“你也是其中一个人选哦。宫里的年轻Alpha有很多，都可以看看。” 　　……选妃？ 　　穆西泽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我是不可能和男Beta在一起的，你最好死心。”他嗤笑，“陛下这么着急，想要找一位伴侣扩展势力？没必要。” 　　穆西泽知道他的皇位坐得惴惴不安……鹤家两个兄弟几乎日夜在他身边，控制皇帝太轻易了。 　　一个强势的联姻恋人，就可以驱散这些阴霾。 　　但他手里有骑士的军队，为什么非要那么急迫？ 　　穆西泽恼火地想，难道在他心里，骑士是没有意义的吗。 　　“别问这么多，”岐玉没有解释的意思，从桌上拿了盘围棋，“来陪我下棋。” 　　混沌的光影在室内投落了阴翳，一点流转的光从拧开的灯里跑出来，岐玉把棋盘上的残局一手抹掉，侧过脸朝穆西泽招了招手。 　　“赢了就让你回去好了。” 　　岐玉兴致勃勃说。 　　【你得留他一夜哦。】 　　系统幽幽提醒。 　　‘他赢不了的。’ 　　岐玉对此颇为自信。 　　他玩这种棋牌游戏，一向很得心应手。 　　穆西泽，一个浸在圣殿经文吟唱里长大的禁欲骑士，就没怎么沾过这种东西。如果是他那个魔鬼人格出来也许还能赢几局。 　　岐玉不太想睡觉。 　　入睡后恐怕就要被剧情控制……在梦中刺死某人。 　　夜灯幽幽亮着，室内只有黑猫打呼噜的声音。 　　棋盘走了一半，已经是死局。 　　岐玉支着下颌等了很久，对面的穆西泽仍举棋不定。 　　虽然他下得挺认真的，眉尖都皱着，刚开始走的几步还不错，但往后那几颗旗子就下得不行了。 　　等得都困了，他敲了敲男人的青年，说：“到你了。” 　　穆西泽瞥了他一眼。 　　少年困倦似的趴在桌面，他的脸颊被手臂压着挤出来一点肉，细密睫毛垂得很低，在灯下轻微地扇着，掩住了他的碧绿眼珠。 　　穆西泽也不明白岐玉为什么还不去睡觉，他将黑子放到一边，冷声说：“我输了。” 　　“行，”岐玉又坐起身，“再来一局。” 　　“算了。” 　　“不行！给我坐下。” 　　岐玉皱了眉，将黑白子一手抓着哗啦丢碗里，俯身挑挑拣拣。 　　桌子就那么一点儿大，岐玉一挨近，长发垂下来洒在了穆西泽的手臂上，像是被谁轻轻吹了口气，很凉。 　　……啧。 　　穆西泽却像是被烫到，下意识地收了手。 　　“我去外面看看。”岐玉头也不抬，“我的狗老是在庭院跑，你在这里等我。” 　　外面正在下雨，他也没撑伞，推开连着院子的推拉门就走了出去。 　　一股湿润的冷气涌了进来，将卧室的窗帘和桌布都吹得猎猎作响，黑猫也被吵醒了，在沙发上弓起身伸着懒腰。 　　岐玉不在室内，穆西泽就起身摸了一下猫的脑袋。 　　黑猫皮毛顺滑干净，眼睛是金色的，它不让外人摸，猛地躲开了，跳到扶手上冲他哈气。 　　穆西泽轻声说：“你很像你的主人。” 　　说罢，他眼看着黑猫跳走躲了起来，自己则在卧室仔细环顾了四周，到处都是幽暗的花和绿叶，彩色家具，镜子立在墙边……从他进来开始，至今没有任何奇怪的超自然现象出现。 　　岐玉邀请那些Alpha进卧室，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不明白。 　　本以为是诅咒和灵异之事……但如果有，岐玉却一句话也不提。 　　能进入宫殿驻守的骑士们，都是经历过圣殿祝福的纯洁之身，对邪恶之事有抵御力。 　　穆西泽无法理解。 　　他撩起薄纱窗帘一角，室外一片昏暗，隐约能听见狗的吠叫。 　　没过多久，岐玉就从院子里回来了，进来就蹬掉湿了的拖鞋，在桌前坐下。 　　卧室一片安静。 　　少年低着头，在擦脸上的雨水，就像是爱干净的猫在舔爪子擦脸。 　　半湿的黑发黏在他侧脸上，他白净的脸颊沾着湿润水汽，有种氤氲的润感。 　　这么看过去，浓密的睫毛垂得很低，像是一对微颤的黑蝴蝶。 　　但他面无表情—— 　　像是很不高兴。 　　天知道为什么。 　　察觉了穆西泽的视线，岐玉撩起眼皮，冷冷问他：“你看什么？” 　　“你在生谁的气？人还是鬼？” 　　穆西泽反问。 　　他低头盯着岐玉不悦的脸，还是问了那个问题：“房间里有什么？陛下可以告诉圣殿和骑士，他们对付这些有经验，宫殿建筑历史上有不少这种事。” 　　嗯？ 　　岐玉疑惑地眨了下眼。 　　他竟然以为是灵异？ 　　穆西泽猜的方向不太对，但某种意义上也不是不准确…… 　　系统就像控制他的一缕恶鬼，如影随形，随时扼住他的脖颈。 　　【？？？？】系统震惊，【男配是误解了什么啊，难道你现在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因为被鬼缠身，所以不停地叫Alpha男人陪过夜的奇怪皇帝吗？】 　　‘你问他吧，我怎么知道。’ 　　岐玉莫名。 　　【但你的形象必须是好色残暴皇帝。】 　　【叮——限时任务：抚摸穆西泽的手（0/1）】 　　【任务失败，宿主将收到惩罚。】 　　系统冷冷说。 　　岐玉嘲笑他：‘你怎么不敢下令让我和Alpha们上床？既想让我有好色的名声，又勒令我只能摸手。上床才最能坐实名声吧？’ 　　【你住口吧！这是一本无CP文学，主要角色全是一心搞事业的处男！他们绝对不可能和你上床！】 　　啧。 　　那可不一定吧。 　　为了权力做断袖之宠，这种人哪儿都有，说不定这些男主们就有这种念头呢。 　　【你别想太多。】 　　岐玉踢了一下椅子，冷声说：“过来。” 　　Alpha走到他面前，很规矩正经的站姿，手放在腿侧，他一脸高傲的气质，一眼看去十分圣洁不可冒犯。侧颜轮廓被台灯点亮了，高眉骨和笔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双眸紧盯着他。 　　眼睛是湖蓝色的，像门口的二狗。 　　穆西泽的头发有些长了，发梢到了耳朵那儿，棕黑的发色，微卷，看起来很软，但摸上去是硬邦邦的。 　　他个子很高也很壮，岐玉走近了就得抬头看他，像在美术馆欣赏艺术人体雕塑似的打量了一会儿，就差来一句“哇塞”。 　　“你好像一只神话动物，我在帝国博物馆看的。”岐玉比划说，“传说里羊头狗身的怪物，夜里匍匐在地上，跟你很相像。” 　　“……所以？” 　　“让我摸摸你的爪子吧。” 　　岐玉将自己的右手覆在了穆西泽的手背上，小了一号的、苍白的少年的手，被青年麦色的皮肤衬得更纤细，像是随手就能一把握紧。 　　少年白皙的指腹如一片松软羽毛，轻轻地抚过青年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相比较于穆西泽的阴沉眼神，岐玉自在得多，真的就像在摸自己爱犬的狗爪子似的，他发现了一处疤痕，屈起的手指就仿佛小人跳舞，在那处山丘上跳跃轻触。 　　很快就被穆西泽忍无可忍地捉住了。 　　穆西泽俯身摁住他的双臂，盯着他，像看一只打碎花瓶的漂亮猫咪。 　　既想呵斥他，又想揉他脑袋。 　　穆西泽忍住了，面无表情说：“我在窗边坐着，陛下，请你现在就去睡觉……骑士的意义就是保护皇帝的安全，你可以放心。我从来没有见过陛下这样远离骑士的皇帝。” 　　帝国的历史上，皇帝和骑士从来都形影不离。 　　但岐玉却对骑士没有什么兴趣，甚至一直在疏远他，穆西泽一直不理解。 　　也是这时候，鹤寒的叩门声响起。 　　鹤寒在外面低声问道：“岐玉，你还没睡？” 　　岐玉想着干脆把他也叫进来好了，想着从沙发上起身，穆西泽却拦住了他。 　　“你叫他进来做什么？”穆西泽幽蓝的眼眸盯着他，口吻骤然冷了下来，“如果你只是想玩游戏……我一个人就够了。” 　　青年粗糙的手就压在他的大腿上，不允许他再站起来。 　　粗糙、宽大的手掌，几乎都把他弄疼了。 　　有那么一瞬间，岐玉觉得穆西泽变得不像那个古板高冷的骑士同学，而是成了一头夜里捕猎的狼，蓝色的锐利的眼睛，瞳仁紧缩成一个点。 　　Alpha的本质就是暴力侵占、捕杀…………生气了。 　　穆西泽看着他的脸。 　　年轻的Beta的面孔，此时掀了掀眼皮，抿了唇，是一种有点不耐烦的神情，他很白，眼皮也是月光的淡色，细长卷翘的睫毛、上挑的漂亮绿眼睛让他看着就像一尊瓷娃娃，但真人玩具是不会有这么坏的脾气设定的。 　　沿着他的视线，穆西泽才看到这一幕。 　　Beta穿着短裤、雪白的大腿，被青年深麦色的大手摁住，他的皮肤太白了，一摁上去，挤压的红痕就显出来。 　　“……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话音刚落，一记右勾拳就虎虎生风砸向了穆西泽的颧骨，他躲得及时，没被拳头打到脸，但紧跟着就是下一记拳头如窗外大雨恶狠狠袭来。 第38章 Beta皇帝 　　勉强躲开了。 　　穆西泽捉住了他的手腕。 　　很瘦，腕骨摸上去细伶伶的。 　　他心里一阵欲动。 　　“……怎么又打人？” 　　这要是两年前在圣殿里，岐玉已经被教皇拎走关禁闭了。 　　“你的手很糙，力气很大，像狗爪一样！”岐玉冷瞪他一眼，“好讨厌。” 　　穆西泽一阵羞恼，他怎么总是在岐玉面前被骂是狗？ 　　但脑海里霎时泛起了他碰到的大腿的肉感，穆西泽抿了唇，没再吭声，他本意只是让岐玉坐着别起来……其实并没有那种意思。 　　有些软肉的双腿，皮肤很白也很滑…… 　　穆西泽挪开了目光，不情愿地道了歉。 　　他的目光凝在地毯上的那双少年的赤足，喉结滚了滚，冷声说：“我今晚看着你，去睡吧。” 　　此时室外的声音早就静止了。 　　鹤寒没有走进来，他只敲了一下门，没有得到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但他走在回廊上，叫住了其中一个Beta男佣。 　　“今晚，是哪个Alpha睡在陛下的卧室里？” 　　男人面相斯文，但他单边的镜片、机械的手臂，在灯下有种冷酷的色泽。 　　听到骑士的名字时，他笑了下：“原来是陛下的同学。” 　　…… 　　卧室门窗锁上了。 　　夜灯慢慢随着定时而熄灭，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平静了下来。 　　任务结束后的夜晚就像水面，只剩下一些气泡升腾的闷响。 　　岐玉照常收到了秘书室发来的一些文件，在光脑上看了些，都是军部的消息，关于虫族入侵，帝国是否前往遥远区域与虫族对抗，军部和议会的反应很不同，终日争吵。他写了回复发过去，又给议长鹤寒发了消息，让他们推了明天的会议。 　　……终于有了睡觉的机会，虽然是暂时的。 　　岐玉困得睁不开眼。 　　他一沾到枕头就被瞌睡虫袭击。 　　Zzzzzzzz…… 　　梦中杀人剧情。 　　今晚的杀人案…… 　　死的是谁？ 　　床榻软得像是云朵，他一陷进去就浮了起来。 　　【今晚是杀人夜。】 　　系统发出提示。 　　【有佣人被你在梦中杀死了。】 　　【撞破现场的，就是主角穆西泽。】 　　【你残杀无辜，令他厌恶……】 　　隐约听见了奇怪的电子音？ 　　岐玉揉了下眼睛，很快就睡着了，也忘了室内还有另一个人。 　　…… 　　再醒来时，已经裹在冷风里。 　　有人搂着他的肩膀，很轻地叫他的名字。 　　“……岐玉，醒醒。” 　　咦。 　　是穆西泽。 　　青年站在他身旁，一只手拿着灯，湖蓝的眼瞳里有种细微的担忧。 　　他的语气也比以往温和了许多：“你梦游了……跟我回去。把枪给我。” 　　我，梦游？ 　　【是的。】 　　‘你给我植入程序了？’ 　　【不算是程序，只是强化了系统数据对你的影响。】 　　‘你想让我彻底变成你捏成的角色？’ 　　岐玉啧了声。 　　做梦吧！ 　　岐玉一阵心烦，也才恍惚意识到自己不在卧室，推拉门大开，他站在庭院前的过道上，四周一片冰冷潮气。 　　……他差点被系统和剧情影响了，去杀死佣人。 　　【对了，这个世界可以确定有游戏玩家，而且与上次的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用了某种道具……能检测到他的存在，但无法确定是哪个角色。】 　　嘶。 　　道具？ 　　这次来的玩家是什么人？ 　　难道是更高等级的玩家？ 　　【目前程序无法检测，你得注意身边的人。游戏道具，肯定是有功效性，不知道是对谁使用的。】 　　【今天的梦游被打断，但以后未必了。】 　　“……我才没有梦游！” 　　岐玉突然来了火气。 　　他猛地将枪扔到了院子里，哐当砸在不知道哪处，被雨水淹没。 　　他喘着气往回走。 　　穆西泽仍然搂着他的肩膀，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梦里，斟酌着低声说：“没事了，回去睡觉吧。” 　　“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你让我留在卧室。” 　　“你以前有这么听话吗，今晚是怕被我失手杀了才装得很乖吧？” 　　岐玉冷冷看着他。 　　如果是其他时候也许还有些威慑力，但此时他一脸苍白，还有点枕头压出来的红痕，眼角泛红，就好像刚哭过，长发披在肩上手上，几撮黑发在头顶乱翘。 　　穆西泽垂下眼，抬手压平了那撮翘起来的发梢。 　　“滚开！” 　　岐玉恶狠狠甩开他的手，一发完了脾气，像是很困，不吭声，眼皮也不怎么掀开了。 　　“别生气，回去休息吧。” 　　穆西泽搂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捏了他的肩头，被猛地推开了。 　　穆西泽被推了个踉跄，眼看着他进了卧室，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真是…… 　　岐玉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睁着眼，盯着他看。 　　穆西泽转过脸不看他，自己坐下了。 　　少顷。 　　“你怎么还不睡？” 　　穆西泽拿着一份他收藏的旧报刊翻着，听见他还在不停地翻身。 　　岐玉皱了眉：“我以前从来没有梦游过，今天是意外。” 　　“我知道你不会梦游。” 　　“？” 　　“圣殿那边的门很难开，都生锈了声音很响，如果你半夜出门我会听到。”穆西泽合上了书刊，冷不丁说，“你现在的卧室有灵异存在，是吗？” 　　“你的话题很跳跃。我不知道……没有吧。” 　　尽管岐玉否认了，但穆西泽还是往这个方向考虑了许多，但这种近乎梦游的诡异现象……鬼魂附身？十六夜的诅咒？ 　　圣殿负责处理帝国星球上的不可解释事件，早年穆西泽与大主教曾经目睹过一次鬼附身，但那与岐玉今晚的表现大相径庭。 　　何况，皇室本是圣子的后代，他们有神的血统。 　　岐玉闭眼拿了枪，打开门往外走，就像……只是为了去杀了某人。 　　【不愧是高冷又正直的男主，他选择了阻止你的暴行，但只有这一次了。】 　　系统滋滋作响。 　　‘？’ 　　【你不止一次梦中杀人，而剧情发展总是螺旋上升的。】 　　穆西泽在一旁看着他。 　　岐玉的眉眼很漂亮。 　　眼角长且上挑，瞳色绿浓，有一颗泪痣。 　　像猫的眼睛。 　　他在生气。 　　穆西泽与十六岁的他相处过很久，很清楚他的脾气。 　　他发火的时候真的很难哄。 　　何况是这种情况。 　　岐玉又坐在椅子上。 　　他低头看着穆西泽蹲下来，帮他擦了一下衣角沾到的雪水。 　　“记得去换衣服。” 　　穆西泽硬邦邦地说。 　　岐玉没理他，思绪蔓延到了窗外。 　　在这个故事里，皇帝只是他人踩上去的一块台阶。 　　如果不想被杀，首先得阻止梦中杀人的设定，然后，控制这些主角。 　　穆西泽看着他湿了的衣角，正要起身，想着干脆带他回骑士营那边睡一晚，倏然被叫住。 　　“做骑士都是对皇帝这么殷勤的？” 　　“不是。” 　　“那你在做什么？” 　　岐玉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穆西泽红了脸，这才站起身解释了起来：“骑士的基本要求就是要保护皇帝的安全。” 　　岐玉摸了摸耳朵，他其实不是想听这些。 　　【一个反派不被痛恨就是失败。】 　　‘……’ 　　【所以，你就得羞辱他，侮辱他！把他气得离开，不愿意对你效忠，否则你的任务就失败了！】 　　系统这个白痴程序…… 　　见穆西泽坐下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岐玉恶狠狠地训他：“你也是白痴，滚出去。” 　　穆西泽这时沉下脸，一言不发地出了卧室。 　　岐玉自己一个人在卧室沙发里待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睡着了。 　　他知道穆西泽是个傲慢Alpha，最难容忍别人对他如此呵斥，翌日一早，见到门口没了人影也不觉得奇怪。 　　清晨的微风冷而潮湿，庭院凝着雨雾，拂面而来。 　　岐玉想到圣殿的雨季花园，也是这个模样。 　　后院无人，只有几只趴在他脚边的猎狗，他反倒觉得心情不错。 　　系统冷不丁说：【你身边的人最后都会离你而去，哪怕穆西泽大概是唯一一个不怎么希望你死的，但他对你一再失望，你指挥不了他。】 　　‘你又想说什么？’ 　　【皇帝不死的话，后半本书的剧情就无法运作。】 　　这关我什么事？ 　　岐玉不想理会它。 　　他倚在栏杆那儿翻了本图册，佣人们陆陆续续起床了，有的男佣走到他身旁，给他递上了一份早餐，留下来和他闲聊。 　　岐玉以为，他不会再见到骑士了。 　　就像书上写的那样，皇帝性情残暴恶劣，连宣誓的骑士都无法忍耐他，也失去了原本攥在手里骑士的信任。 　　下午他有皇室公务，得与外长一起接待一位邻国的首相，上午有老师约翰的课，这时候距离上课还有一些时间。 　　年轻男佣坐在他身边，与他说笑话，岐玉偶尔回他一句，让这个Beta男人脸红得结巴。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片浓雾的天空之中，忽然涌动了些许飞行装置的声响。 　　副官打开门走了过来，低头与他耳语了几句。 　　竟然是他。 　　“你让他来见我。” 　　岐玉若有所思。 　　不多久，身上穿着白制服的年轻Alpha被领着走进来。 　　上次见他穿圣殿的制服还是两年前，这种服饰，只有在严肃正式的场合才会穿上。 　　穆西泽远远地见他在庭院那儿，被佣人、猎犬簇拥着，膝上放着一本书，他低头翻阅，微风撩起他的黑发。 　　恹恹的侧颜，眼神也是。 　　岐玉不发脾气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穆西泽低下头，单膝跪在他身前，牵了他的手，落下一个轻吻。 　　但那些效忠的词却被岐玉捂在了手心里。 　　穆西泽抬头，心里划过了很多猜测。 　　他是想换骑士军的指挥吗。 　　所以不让他说完。 　　但这样柔软的指腹和掌心，轻轻地掩住了他的所有疑问。 　　像一个吻。 　　“这不重要。” 　　岐玉对他说。 　　岐玉无视了耳畔系统的尖叫，朝他勾了下手指，示意他上前。 　　穆西泽有些诧异。 　　尤其是看到岐玉摘下手上戴着的一圈钻石戒指，深蓝璀璨的碎钻点缀混着铂金……昂贵的皇家戒指，只有皇族和他们的伴侣才能佩戴。 　　这个戒指被递给了穆西泽。 　　“……给我？” 　　“我在挑选结婚对象。” 　　对这个角色，岐玉产生了浓烈的好奇与怀疑。 　　穆西泽没有按照原著的走向对皇帝心生厌恶，反而还是选择了效忠。 　　太奇怪了，别人也就算了，岐玉对他还算了解，这可是个北边来的高傲坚贞骑士，对帝国的皇帝本就没有那么在乎…… 　　为什么呢。 　　哪怕皇帝要求他做情人，穆西泽也忍气吞声地答应吗？ 　　如果他愿意，说明这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入侵者。 　　其实放在岐玉手心的、如同午后海面般璀璨的、象征爱情的蓝钻戒指，如果骑士拿下了，那就是一颗炸弹，砰，可以炸出1000积分。 　　“你愿意吗？” 　　岐玉在他耳边低声问。 　　这句话落在穆西泽耳畔，就像是蛊惑与引诱，仿佛底下的事实也宛如他此时的口吻般甜美。 　　沉默持续了很久。 　　冰冷的大雾早晨就像妖氛之地的源头，在雾气里，阴郁、幽暗的绿眼睛，少年的笑靥有种近乎邪恶的气息。 　　但从穆西泽起身的刹那，气氛突然激烈了起来。 　　穆西泽像是情绪骤然起伏，面色反而冷了下来。他的目光从戒指转到了岐玉若无其事的脸上，冷笑说：“你对其他Alpha和Omega也是这么问吗？” 　　“什么？” 　　“你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因为你对我不是喜欢，只是玩玩而已！” 　　岐玉突然烦了：“你上次不是说，你是不喜欢男Beta？怎么又变了标准？” 　　穆西泽沉着脸不语，他个子很高，俯下身的时候就显得很有压迫感，此时岐玉坐在庭院的椅子里，一阵阴影和风笼罩了他。 　　他被轻轻捏着脸，抬起头和穆西泽对视。 　　穆西泽湖蓝的锐利眼睛在雾气里，有种浓烈的烦躁感，他紧盯着少年仍然平静无波的、甚至有点疑惑的面庞，突然有种无力感。 　　对着一个不知感情、连信息素都感觉不到的Beta说这些，似乎没什么作用。 　　可他对岐玉却有一些不太明显的、但像圣殿日光似的灼烫的好感。 　　“我是不会做你的伴侣的，在你喜欢我之前。”他冷声说，“你不知道这样的邀请其实很冒犯，不喜欢别人就不该去撩拨他——这样非常讨厌。你是Beta，没有信息素和腺体……否则遇到暴躁的Alpha，你早就抓着去标记了。” 　　皇室结婚，还要考虑感情吗。 　　岐玉不理解。 　　不过……这个反应，穆西泽到底是不是入侵者？ 　　有点意思。 　　岐玉也站起身，搭上他的肩膀。 　　发梢被他攥在手里，一阵刺痛感，穆西泽低头时对上他冷冰冰的、漂亮的猫眼，深绿的虹膜落着一层浓睫毛的阴翳。 　　他勾着一抹笑，凑近了，将唇贴过去耳语：“这么讨厌我啊，你最好一直讨厌我。” 　　一旦有了别的念头，就得被程序抹杀意识。 　　少年极其恶劣的口吻，像是轻微的热风从他耳畔拂过，带着一点花的香气。 　　穆西泽只是被岐玉随便这么嘲弄一句，他就有点受不了。 　　“还有，我什么时候撩拨你了？” 　　“陛下觉得没有，那就是没有。” 　　穆西泽冷笑。 　　他说完，拾起掉在地上的那本书，放回了桌面。 　　风拂过书页，停在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一座偏远星球的圣殿大教堂，也是岐玉的母亲如今所在的地方。 　　“以后每天都有骑士队伍跟着你。”穆西泽合上他的书，脸上神情淡了些，“他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你也得在我身边，你不当狗我不高兴。” 　　岐玉低头在桌沿晃着腿，穿着的靴子尖踢了他一下又一下。 　　“我偶尔也会在你身边。” 　　穆西泽快受不了他了，怎么有这种脾气的Beta？ 　　这个群体不该都是冷静自持的吗？ 　　“你很讨厌我吧。” 　　“……当然。” 　　岐玉看着他阴沉怨怼的眼睛，一时感觉很熟悉。 　　被讨厌了。 　　像原著那样。 　　他有点失望，本以为能借此试探出穆西泽的玩家本质。 　　难道他真的不是玩家？ 　　那就继续欺负他看看好了。 　　“你在圣殿没待多久，所以不懂这些也正常。”穆西泽对他说，“骑士很讲究这些。” 　　确实，骑士都很古板。 　　岐玉没有信仰，当初去圣殿做了教皇的学生，是希望圣殿信仰能给他解惑，如何摈弃痛苦而活着，但在发现做不到之后，他就离开那里回到自己的庄园。 　　他知道，如今只能笃信自己的直觉。 　　【……原来你在试探他啊！】 　　系统在他递出戒指的时候，就气得程序卡住了，还好没出事。 　　‘唔。’ 　　【你觉得他是入侵者？】 　　‘有可能是，再看看。’ 　　无论如何，原著的骑士穆西泽毅然离开了皇帝，但这里的他却做了别的选择。 　　一团疑似1000积分的曙光，在岐玉面前缓缓升起。 　　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上午是约翰老师的课，除此之外岐玉周末还有一些语言课和礼仪课，课上还有一些别的学生，但他们坐下就变得很安静，看向岐玉的眼神也有些微妙的疏远。 　　这个年轻皇帝的脾气很不好，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军部那些人的风格，昨晚就对一部分军官下了命令，实在过于躁动……他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和以前那些皇帝一样了。 　　他身边站着两个骑士，教室外也有，还有一系列的随从，除了蓝头发的那个Alpha之外，其他人都非常安静。 　　课堂少了一个同学，但没人说起这件事。 　　岐玉看到门口一抹闪耀蓝毛，疑惑地起身走到门边。 　　鹤昇正堵了一个Alpha，笑道：“你之前说我家陛下什么还记得吗？你还好意思来上课？” 　　Alpha连滚带爬地走了。 　　咦。 　　岐玉没想到他在报隔夜仇。 　　鹤昇若无其事地插着兜，倚在墙边说：“你怎么不去里面坐？” 　　“老师还没来。” 　　岐玉在打量他。 　　鹤昇在原著里是这种角色吗。 　　回到教室，约翰也来了，他还是在谈上次那个皇帝和近臣的话题。 　　岐玉没有多少感想，他只想把所有角色都突突崩掉。 　　到了傍晚下课，岐玉收到了鹤寒秘书发来的消息，大意是为了赔罪，鹤寒邀请他到家里做客。 　　这次是在首都的鹤家。 　　岐玉还记得他那双相当独特的手，以及他们兄弟俩疑似入侵者的可能，于是欣然赴约了。 　　鹤家的房子是一栋典型的帝国老式建筑，围墙涂着陶红砖瓦和漆壳，像一幢耸起的大博物馆，非常安静。 　　岐玉低头与管家秘书们拨了通话，说自己今晚留在鹤家。 　　“你住我隔壁的那栋房子吧？那边朝南，白天光线好些。” 　　鹤昇与他商量。 　　他一头很长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仿佛层层的乌黑密云，在发丝之间，是一双冷冰的绿眼睛。 　　鹤昇被看着就心里欲动，又有些郁闷。 　　为什么岐玉偏偏对我这么不客气……？ 　　“你住哪个房子？” 　　岐玉问他。 　　“东边的，我带你在这里转转吗？你想住哪都可以。” 　　“不用，我住哪随便。” 　　“真的？” 　　“怎么？” 　　“没什么……本来以为你会对我发火的，”鹤昇笑道，他至今摸不透岐玉的随机脾气，“你先去睡觉吧，吃早餐的时候我再叫你？” 　　鹤昇低头看他，个子很高，青年人的英气外表，黑蓝漂染的头发支棱着，时髦的狼尾发型，让岐玉想到刚才来时见到的一只蓝尾巴喜鹊。 　　光是听语气，仿佛鹤昇是有点怕他，但岐玉并不这么觉得。 　　他的眼神就像盯上麻雀一样。 　　喜鹊也是吃肉的。 　　如果他是入侵者……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听说你在宫里经常睡过头不吃，没打听出来……” 　　鹤昇话还没说完，一只细长的食指就点在他胸口，威胁似的戳了几下。 　　岐玉十分冷淡地撩起眼，给他发了一句警告——“你少打听我。” 　　说完就拂袖而走了，浓长的黑发在背后如风飘逸……混着花香拂过鹤昇的脸颊。 　　这么拽啊。 　　好喜欢。 　　鹤昇摸着口袋里那个珐琅耳夹，心里感叹了几句，转头就去找厨房，打算聊聊明天早餐做什么了。 　　一转身，恰好见到了鹤寒的身影，正与管家说着话。 　　走近了，就听到鹤寒让他们多看着岐玉，尤其是夜里。 　　“他在这里住多久？” 　　鹤昇问。 　　“陛下不喜欢在别人家里过夜，他不会住很久。”鹤寒看了弟弟一眼，“少惹他生气。” 　　鹤昇笑了：“我也不想啊……哥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他好像很少对你发火？” 　　鹤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与管家一起往回走了。 　　另一边，一张kingsize柔软大床，洒着半湿的长发、刚洗完澡的岐玉趴在上头，本是想和系统核对一下剧情的，但被困意当头袭击……突然睡着了。 　　Zzzzzzz…… 　　系统无语，但没有叫醒他。 　　岐玉没有睡上很久。 　　半梦半醒之间，他想到自己现在怀有梦中杀人的隐患，挣扎着醒了过来。 　　还好，人在床上，手里也没有武器。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还是不行。 　　如果被程序控制，在梦中杀了人，他就必定堕入到剧情的圈套了。 　　晚上得有人看着他，且能在梦游时将他叫醒。 　　这个人不能是外面的骑士、侍者和佣人，否则很可能像原著那样，被梦中的残暴皇帝开枪杀死。 　　不死的角色，只有原著的主角们。 　　【呵呵，你可以叫主角来你的卧室，但他们只会觉得这是羞辱。今晚你在鹤家，难道要叫鹤家兄弟来吗？】 　　【别忘了，鹤家只想杀了碍事的皇帝。】 　　【你叫吧，看看他们隐忍发怒的样子。】 　　……这么做，也许真有可能被他们杀死。 　　岐玉陷入沉思。 　　怎么办呢。 　　光脑突然叮咚响起。 　　一个奇怪备注发来的信息。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不在寝宫？]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你不回皇宫了？] 　　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岐玉回了个“？”，丢一边去洗漱了。 　　他站在窗边往外看，肚子咕咕叫。 　　好饿，可以吃一头大象…… 　　这时光脑已经挤满了信息。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不在？睡着了？] 　　[不是在关心你，就是随便问问。] 　　[你在鹤家那边要注意安全，需要多派一些骑士过去吗？我听那边的骑士说你一直没出卧室。] 　　[什么时候回来？] 　　[喂，干嘛不理我。] 　　……这人是穆西泽？ 　　岐玉想了起来，以前他是圣殿集体沐课的班长，教皇钦定的得意门生，从那时候就一脸傲气。 　　好正经哦。 　　岐玉只想捉弄他，回复：“狗想见我就自己滚过来吧”。 　　那边马上就安静了。 　　【你笑得好邪恶，好标准的暴君面孔！】 　　系统头皮发麻。 　　叩叩。 　　“你还没睡吗？看到你灯亮着。” 　　鹤昇的声音。 　　岐玉将门一开，外面站着大鹤小鹤两个人。 　　鹤昇有点脸红，支吾说：“……我不知道你在……嗯，不冷吗？我是怕你梦游所以……” 　　……好白。 　　“我开暖气了。” 　　岐玉莫名。 　　见岐玉还在认真系扣子，神情正常，鹤寒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只伸了手打算帮忙关门。 　　但被抓住了手。 　　“我们来讨论选妃那件事，来我卧室，就现在。” 　　岐玉还是打算把这件转折一口气推进。 　　今晚至少得有一个原著角色在他身边才行，毕竟只有主角不会被他杀掉……但也可能惹恼鹤家兄弟。 　　也许会被这俩兄弟当场发火刺死…… 　　他说完，看向鹤家兄弟的神情。 　　鹤寒静静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还是那副斯文冷静的模样。而鹤昇挑了下眉，笑道：“陛下竟然真的要公开选妃？宫廷里没有你喜欢的AO了？” 　　又问：“名单里有我吗？我可以进卧室吧，一起聊？” 　　鹤昇的反应，让岐玉很诧异。 　　根本就是入侵者吧……大概是拿了沉浸式的模式，忘了自己是玩家，但却在一点点偏离既定的人设，露出玩家原本的模样。 　　需要再确认一下。 　　岐玉讶然莞尔：“随便你吧。” 　　鹤寒此时也凝视着眼前Beta的笑靥，岐玉眼中的笑意很淡，绿得妖异的眼瞳微弯，如此看着旁人，口吻却很有些恶劣的意味。 　　鹤寒无声无息，他就顿时冷了脸，很不高兴地问：“你不想和我谈论这件事吗？我不值得你花时间？” 　　鹤寒沉默，也没有踏进卧室。 　　岐玉意识到他就是原著写的那样……只觉得皇帝很碍事。 　　狼子野心的权臣。 　　好讨厌！ 　　【我就说吧，他烦死你了。】 　　系统冷声道。 　　与此同时，鹤寒低头看着他。 　　Beta少年面容苍白，睫毛乌暗，乍一看像是病恹恹的没睡好，但他的语气相当不悦、中气十足，听来很能再往Alpha脸上砸几拳。 　　在鹤寒看来这没有讨论的必要，岐玉想选妃玩玩无所谓，但他只可能和鹤家兄弟之一结婚。 　　别的Alpha和Omega、Beta，没有任何可能。 　　作为有应激症的Alpha，他一向不会和Omega走得太近。 　　但岐玉时常给他Omega的印象。 　　看他生了气，鹤寒斟酌着说了句“不是”和“打扰”，进了这间卧室，把门带上了，也低头轻轻理了下岐玉散落得有些乱了的发梢，低声说：“别生气了。” 　　岐玉皱了脸，躲开了他探来的手：“你少管我。” 　　他的右手这次没有再碰到岐玉了。 　　但只是看着岐玉此时的手背、短裤下的一双裸露的腿，鹤寒就想到了之前在雪中廊下的回忆。 　　仿佛再次感觉到了他的体温、指腹的柔软的触感……手指用力地捏握住的肉感的大腿，柔软的手感与雪化了沾上的湿水。 　　指间萦绕着的花香，仿佛就在眼前。 　　鹤寒轻轻地拈了下指尖，转而看着他说：“抱歉。” 第39章 Beta皇帝 　　【你想利用他们阻止梦中杀人设定？除非你每天晚上都能和主角们在一起。】 　　【但不可能，他们已经对你厌烦了，等着看吧，不需要程序，不耐烦的鹤寒就得把你弄死在卧室……】 　　系统好像越来越急了？ 　　岐玉没有理它。 　　但按照剧情，他确实很可能被杀。 　　得想办法离间这些臣子才行……总之不能让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碍事的皇帝身上。 　　室内的气氛起初很和睦。 　　他坐在床上，鹤家兄弟在沙发上。 　　岐玉先是看了看鹤昇。 　　……鹤昇从一出场就表现得对他很热络。 　　小鹤和大鹤一样，都是白切黑的野心角色，仔细一想，很可疑。 　　如果是沉浸式入侵者，他应该不会提前对皇帝下手，如果是拿了剧透的自由玩家，那就不好说了。 　　鹤昇摸着下巴，好奇道：“难道名单里真的有我？” 　　这小子究竟是怕被我写进选妃名单里，还是怕没有写在名单里？ 　　岐玉才发现他今天戴了耳环和唇钉，衬着一头蓝发宛如画报男模，不由得多看了几秒，鹤昇一见他看过来，就正色坐直了些。 　　岐玉对选妃其实兴趣缺缺：“算了，直接发通知选妃吧，标准让秘书去定，秘书长好像刚结婚，让他先去准备初选。” 　　鹤昇心想这未免草率了些，但……也无所谓了。 　　另一边，鹤寒考虑道：“陛下不困吗？” 　　“很困，但我有梦游的习惯，”岐玉说到这里就生气，食指往他俩脸前一指，“既然要对我道歉，那你们一个留下来陪我到天亮吧。” 　　外面不是有骑士吗？却要鹤家的Alpha来待在卧室？ 　　这种话十分嗳昧……已经不像是惩罚。 　　“你怕自己拿枪走出去？” 　　鹤寒问。 　　皇帝夜半梦游的事，当晚就传开了。 　　岐玉点点头。 　　鹤昇记得他梦游的严重性，想了下说：“我留下来陪你吧，反正我下周就是你的副手了。这卧室没有什么武器，我身上也没带，问题不大。” 　　但他说完，自己也有点犹豫。 　　放一个Alpha在卧室里，真的好吗。 　　鹤寒看了眼手表，与他说：“很晚了，陛下早点休息，鹤昇留下来陪你，我得先走了。” 　　“你不留下来吗？” 　　鹤寒动作一顿：“陛下希望我留下来？” 　　“也不算是吧。” 　　话虽如此，岐玉仍然盯着他端详，鹤寒听到这里，垂下眼解释他待会儿有个会议，也像是已经习惯了，他没有与岐玉对视，而侧过脸与弟弟鹤昇嘱咐了几句就往外走。 　　直到走到门口，他才回眸看了岐玉一眼。 　　岐玉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不知为何施施然地上下望着他，一种异常专注的观察眼神，等鹤寒看过来了，也没有挪开翡翠似的眼珠，反而还朝他莞尔。 　　很神秘的Beta。 　　鹤寒带上门。 　　外面开始下雨，淅淅沥沥。 　　他在走廊停了半晌，直到骑士来询问他。 　　他没有回答，而走到楼下。 　　他时常无法猜测岐玉的想法。 　　鹤寒以为他更喜欢和鹤昇相处，但今晚又问他是否要在卧室留下来。 　　…… 　　鹤昇留在卧室里，在那张沙发上坐着。 　　昏黄的被褥……一张大床…… 　　岐玉背对着他躺下了，发丝垂下来，露出一小截白净的后颈。 　　嘶。 　　鹤昇只得挪开眼看墙上的挂画，问：“……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保持安静。” 　　“没了？” 　　“端茶递水叠衣服扫地遛狗逗鸟，你有空的话可以都做了。” 　　不耐烦的、闷声闷气的少年声音，床上裹得像虫蛹的白棉被也跟着挪动了一下。 　　“好吧，你先睡觉，你醒了我给你端茶。” 　　鹤昇啧了声。 　　他现在大概知道，那些被岐玉留下来的Alpha，似乎都是这种摄像头和保姆的功能。 　　主要是为了阻止梦游吧……岐玉压根就不是为了睡Alpha。 　　啧。 　　夜深人静，一人也没有再闲聊了。 　　岐玉很快就陷入沉睡。 　　如同上次的夜梦复刻，他听见了熟悉的电子音。 　　【你是一个梦中杀人的角色。】 　　【你即将离开床榻，杀死……】 　　“真的梦游了啊。” 　　一把青年的嗓音，低沉的，就在他眼前。 　　像是隔着什么，一切都很朦胧不清。 　　蓝发的青年低头捏了捏的他脸颊，轻轻说了句“醒着吗”“我去叫医生”“这么可爱啊”。 　　“不用……放开你的狗手！” 　　岐玉一睁眼，恶狠狠啪地打开他的手背。 　　他俩都在走廊里。 　　下雨天的冰冷走廊，岐玉连呼吸都觉得冷，身上更冷得发抖。 　　面貌英气的青年嘶了声，说：“还好你醒了，我们回去吧。” 　　他低头牵了岐玉的手，动作很轻地扳过他的肩膀。 　　岐玉没有异议，任他牵着手走回去。 　　冷死了！ 　　“你刚才没有拿枪就出去了，可能是你自己知道卧室没有武器？”鹤昇有些兴致地分析着，“以后睡前就灌输这个意识好了。” 　　还没说完，他就感觉手臂上贴近了一层温热。 　　半梦半醒的岐玉，抱着他的胳膊，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垂着眼帘，细密的睫毛微微翕动，一脸苍白但很不高兴的模样。 　　他的身体轻微地发着抖。 　　“冷吗？” 　　鹤昇摸了摸他的脸颊，的确是冰冰的。 　　他打开门与岐玉进了卧室，抱着他搂了一会儿。 　　少年几乎倚在他身上，裸着的手臂和腿压在他身上，脸靠在他肩上，有点生气地问：“为什么今晚这么冷？你没有开暖气吗，我都被冻到了。” 　　“嗯……我开暖气了，我等下调高一点。”鹤昇脸红心跳，只觉得身体僵硬、皮肤很热，侧颈上缠绕的温热呼吸，跟被吻了几下没区别。 　　……他身上好软，摸起来很嫩。 　　艹。 　　“都怪你！你应该在我离开卧室之前就拦住我，你这笨蛋！” 　　岐玉突然发火。 　　我哪知道你一起床就推门出去，叫你也不答应，越走越快…… 　　鹤昇默默心想，但用力点头：“我的错，我是笨蛋。” 　　然后把Beta搂紧了些，圈着他冰冷的手，把他抱到床上仔细用被子包起来。 　　岐玉心情很不好，瞪着他看了好久。 　　鹤昇想到刚才那个拥抱，挑了眉说：“你不会是想打我吧？” 　　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打了就打了吧……反正也不是很疼。 　　“下次把我绑起来好了。” 　　岐玉忽然说。 　　鹤昇拿杯子喝水，差点被呛到。 　　不是吧那也太像在半夜玩play了…… 　　他脸红：“算了吧，那样你怎么睡觉啊。” 　　“这倒也是。”岐玉想了想，放弃了，郁闷地翻了个身，“我要继续睡觉。” 　　好在下半夜没有再梦游了。 　　岐玉觉得再这么下去，实在很麻烦……的确不可能每天都有一个主角待在他卧室里。 　　次日睡醒，鹤昇在窗边看外面的三只狗，见他醒了就去倒热水。两人一起去吃早餐。路上，鹤昇若无其事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鹤昇看他一眼，撩了下额发，笑着说，“你以后晚上也可以叫我。” 　　【这人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他肯定是为了接近你，不惜当保姆！】 　　什么啊。 　　但确实很反常。 　　岐玉反而是认为这位也像是入侵者，但现在还得再观察一下。 　　早餐时间，他和秘书联系，收到了一长串的今日政务内容，大部分都是中央议会和军部的吵架记录，还是为了虫族战争那件事，看得他想把两边都拿枪突突了。 　　秘书问道：“陛下今日还回皇宫吗？” 　　“不了。” 　　岐玉考虑了一会儿。 　　鹤昇问他：“我带你去玩？” 　　“我不要。” 　　岐玉把他赶走了。 　　鹤家兄弟显然不是经常住在这里。上午的散步时间，岐玉选择在这栋博物馆般安静的庄园里独自游荡，他只感觉到四处荒芜……哪怕这里装潢都很齐全，鲜花草地都十分明亮，但没有多少人的气息。 　　庄园有好几个人工湖泊。岐玉随便走走就到了其中一个，没有护栏的绿湖面，远远看去像是镜子。他从草丛里随手拿了几颗石子，玩起了打水漂。 　　太强了！ 　　他看着水漂打得很远，啧了声，不禁夸奖自己是帝国打水漂第一高手。 　　系统：【……】 　　最后一颗石子…… 　　他往远处槐树那边砸了过去。 　　“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青年捂着额头走出来。 　　他一头蓝发，英气的年轻面孔，被打中了也没有多少疼痛的表情，反而是远远望着岐玉，眼里露出一点笑。 　　他说：“你怎么这么凶？” 　　我要是真的凶就拿枪了。 　　“你鬼鬼祟祟，该打。” 　　岐玉走出草丛。 　　“我是打算跟着你，怕你走丢了。” 　　虽然鹤家的庄园很大，但也不至于到走丢的地步吧？ 　　“你今天不值班？” 　　岐玉知道他是宫廷射击队的成员。 　　鹤家人都不是圣殿出身，不是从政就是从军。 　　“我请了假。”鹤昇朝他走近了几步，看他手里又捏了颗石子，“继续玩吗？” 　　他这时才发觉，岐玉瞄着他的额头。 　　“疼吗？” 　　“嗯……有点。” 　　鹤昇说。 　　其实也就蹭了一下。 　　“去上药吧，我帮你。” 　　鹤昇：！ 　　岐玉伸了个懒腰。 　　他逛够了庄园，打算再和小鹤接触一段时间。 　　原著对小鹤的描写不算少，有必要对比一下。 　　鹤昇一路上都忍不住眼角瞥着岐玉，怀疑他等下就要反悔掉头回去。 　　鹤昇说：“你会给别人上药吗？” 　　“不会啊。” 　　“……” 　　“我就在边上看看。” 　　鹤昇还以为岐玉是在谦虚，等到了房间里，岐玉就真的只坐下来，在一旁看他开医药箱，好像在水族馆看鲨鱼。 　　岐玉等得无聊，捏着药瓶晃了晃，凑近了闻了闻。 　　伤药的味道是草药味的。 　　“你是什么味道的？” 　　他问鹤昇。 　　鹤昇盯着镜子里，那张纯洁的好奇面庞，默然心想——他是因为Beta性别才对Alpha和Omega那么感兴趣吗……上次还听到他和佣人询问，宫廷骑士团里有多少男Omega。 　　“柠檬冰红茶味。” 　　鹤昇抓了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是第一次被Beta问气味。 　　……靠。 　　“真的？” 　　“……嗯。” 　　岐玉只是随口一问。 　　他仔细打量着鹤昇，蓝发，长得很帅，语气正常，对皇帝这个角色颇为热情。 　　……这一时期与原著没有什么区别。 　　但好像有点过于热情了？ 　　不好判断。 　　根据上个世界的规律，还是得等到下一段剧情，才有可能发现端倪。 　　【照理说，下一段剧情就是近臣们因为你梦中杀人而对你更加厌恶，但梦中杀人的剧情没了。】系统冷声说，【你得做弥补剧情，让他们讨厌你。】 　　‘你说的近臣是所有主角？’ 　　【大小鹤，穆西泽，巫师，这四个人吧，剩下的还没出场。】 　　【巫师虽然还没和你见面，但已经在宫廷里了。】 　　巫师。 　　岐玉记得这个角色。 　　一个年轻Alpha男人，从北边来，擅长巫术，很有声望，后来是他预言了皇帝的死亡。 　　等他回宫了，还得去见这个人。 　　【叮——剧情任务：引起大鹤与小鹤的厌烦（0/1）】 　　“……” 　　真是的。 　　鹤昇久久没有听见他的动静，一抬头，少年慢悠悠地俯下身，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一看就是即将有坏事发生了。 　　鹤昇无奈道：“怎么了？” 　　“你的头发是染过色吗？” 　　“是，你也想染？” 　　鹤昇浮想到了典礼上的场景。 　　Beta皇帝一头乌黑的长发编了细发辫、掺着银金的耀眼发饰……他还戴着皇冠，委实非常美丽。 　　染成什么颜色适合他？ 　　银白？ 　　似乎是心有灵犀，岐玉也提起了这件事：“典礼上我编了很多细辫子，你看到了吗？” 　　鹤昇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的头发有点长，我给你编点发辫吧？” 　　“……什么？” 　　身处宫廷射击队，却维持着这样染蓝发又时髦狼尾的发型，足以说明这个角色很爱惜外表……就像雄鸟每天打理鲜艳羽毛一样。 　　那就彻底弄乱好了，扎两根麻花辫。 　　“你不能做点别的？” 　　鹤昇欲言又止。 　　“我就要。” 　　岐玉啧了声。 　　“……换一个吧。” 　　他越拒绝，岐玉就越觉得有趣：“你生气了？那我就要给你弄辫子。” 　　“……” 　　鹤昇很难得见他对自己感兴趣，而不是像那天冷声问“你谁”，之后偶然见面也一脸疑惑地问“什么”。他不至于是大众脸吧，怎么偏偏记不住？都已经染了蓝头发了。 　　“我试一试。” 　　岐玉兴致勃勃拈起他一缕发尾。 　　几分钟后，鹤昇被扎了两个麻花辫，对着镜子看了看，忍不住叹气：“……岐玉，你好狠。” 　　岐玉笑得趴在了桌上。 　　【你还挺会的。】 　　“不要恨我哦，以后还有这种日子。” 　　岐玉靠在他身后，一只小拇指勾着他的发辫。 　　鹤昇被他倚着肩膀，回眸看了看他的侧脸。 　　戴了贝雷帽，穿大衣戴围巾的美少年，就靠在他身边，身体透来的温度和触感像是温热的奶油。虽然脾气很坏很硬，他身上反而软绵绵。 　　卧室，两个人，镜子，梳头发…… 　　有那么点新婚夫妻对镜画眉的好兆头。 　　“现在到我了吗？” 　　鹤昇笑道。 　　“什么？” 　　“公主，你的头发也很长。” 　　？ 　　这是也要给我扎辫子，还是要揍我？ 　　岐玉有些诧异。 　　青年已经拆了发辫，凌乱的蓝发散开，兀自笑起来，这么看过去倒不像是要揍人的样子。 　　岐玉有些好奇，这是想干什么？ 　　鹤昇靠近了些，垂眼挑起他的一缕长发，轻轻闻了下气味，像是在轻嗅一捧黑玫瑰。 　　“在典礼上见到你，我就在想……你为什么留那么长的头发？但很适合你，陛下。” 　　岐玉很适合深色衣服，黄金、宝石和钻石做成的皇冠和首饰，适合被炫目钻石簇拥着…… 　　系统看着一人的距离——非常危险的近距离，这个姿态，一人对视……鹤昇就像是随时要对岐玉吻下去似的。 　　系统瞬间警铃大作，联想到了上个世界的某些场景！ 　　【他甚至还捏着你的一缕头发！】 　　它抓狂。 　　‘你在尖叫什么？’ 　　岐玉心中莫名，他不懂系统怎么突然发疯。 　　不就是摸了一下头发？ 　　他一把拽回了自己的那抹头发，瞥了鹤昇一眼，说：“你管我留多长？滚开。” 　　鹤昇盯着他，心里并不情愿离开。 　　他还是第一次离岐玉那么近。 　　甚至还靠近了一些。 　　太近了，岐玉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气味。 　　岐玉不喜欢他这样直勾勾的眼神。 　　他盯着自己，从眉眼往下看。 　　像狼狗一样。 　　好像下一秒就要咬他的肩膀。 　　“你是在挑衅我？” 　　岐玉眯了眼睛，心里有些不快。 　　“嗯……没有。” 　　“欠揍吧你，滚开！” 　　岐玉冷下脸，恶狠狠地推开了他。 　　他是Beta，很少能感觉到ABO世界的意味，事实上ABO的六性别铸造了截然不同的体质分化。 　　男女Alpha的体格和力气，远远比其他性别更强悍。 　　他的双手撑在鹤昇胸前，但只推了他个踉跄，鹤昇没有多少受挫的神情，反而很轻松地将他的双手摁住了。 　　把他整个人仰面摁在了沙发上。 　　“你脾气真的很坏，陛下。” 　　蓝头发的Alpha坐过去靠近了一些，俯下身与他面对面。 　　岐玉冷了脸：“喂，你最好现在就放手。” 　　鹤昇只是和他闹着玩。 　　但距离太近了，呼吸都缠在一起，鹤昇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身体的气味，甚至他颤动的浓睫毛都轻轻划过了他的脸颊…… 　　凶巴巴的时候也很吸引人。 　　鹤昇低头贴了贴他的额头，笑着说：“你真的不是Omega？太可爱了，你现在就像一只……” 　　话音未落，鹤昇陡然被一双手狠狠推开了，岐玉坐起身，攥着他的衣领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Alpha都是你这样吗？我不喜欢。” 　　他语气十分嫌弃。 　　鹤昇被他踹开，摔在地毯上，痛得嘶了声。 　　视野里走近了一双短靴。 　　他一抬头，入眼就是他睥睨的神情。 　　高高在上的Beta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鲜活得像是一团火焰，扬了脸，恶劣地说着难听话。 　　“太讨厌了。”他说，“我要踩死你。” 　　一只圆头小皮靴就踩在了鹤昇的胸口，碾了几下。 　　鹤昇盯着他，有些呼吸不畅。 　　……不是因为被揍。 　　被喜欢的Beta这样对待，他心脏狂跳。 　　好凶啊…… 　　舔了下自己咬破的嘴里的伤口，鹤昇也坐起身。 　　他从来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进了射击队，前途无量，一堆拥趸。 　　他一向笃信自己想要就能得到。 　　从小到大，他都顺风顺水，想要的全都有，无论是家人的关心，学业还是职位，现在，他想要恋人。 　　一个很难追、脾气超级坏的Beta小皇帝。 　　岐玉冷冷看他一眼，甩下他就要走了。 　　鹤昇起身，捂着一边脸走近他。 　　“选妃的那些人里也有我吗？” 　　鹤昇英气勃勃的一张俊脸凑近了些，漆黑的眼眸紧盯着他。 　　他忍耐的神情，像是快要着火。 　　“是啊，有你的名字，鹤寒也是。” 　　岐玉回眸瞪着他。 　　鹤昇闻言沉下脸：“我和鹤寒都是？” 　　无论原著里外，鹤昇都是染着蓝发、性格张扬的贵族子弟，很缺乏秩序感，为了权力荣耀而囚禁君主，在他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被写到皇帝的妃子名单里，是觉得很羞辱吗？ 　　岐玉不答，压了压帽子，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围巾、长发都被风吹扬起来，险些被门夹了。 　　他墨色的长发，就像是柔顺轻盈的黑丝绸，被风撩起又落下，衬着他回眸那一眼，很有种凌厉的美感。 　　啧…… 　　鹤昇躺倒在床上，有些生气自己的鲁莽。 　　但这谁忍得住。 　　至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鹤寒…… 　　鹤寒对皇后的位置，应该没兴趣吧？ 　　想到之前在雪中看到的那一幕，鹤昇陡然也不太确定。 　　他这个大哥，从来心思缜密冷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想法。 　　此时光脑浮动信息，他一打开热门论坛，首当其冲就是两条奇怪热帖。 　　——《怎么才能参与选妃？我想当小皇帝的丈夫》。 　　——《听说小皇帝养狗，我想去报名当他的狗》。 　　鹤昇弯了嘴角，很是不以为然。 　　能做皇后的，只能是鹤家兄弟之一。 　　哪怕是选妃这种困难模式。 　　…… 　　帝国人大多信仰圣殿，除了圣殿之外，寺庙也是游人仰赖洁净的地方，鹤寒时不时到这边来，他是贵客，每逢出现都会引起旁人的留意，但今日寺庙无其他游客，只他一人听了住持的闲谈。 　　日光降落在寺庙院内，有僧人打扫雪地，鹤寒从他身旁走过，目光穿过不远处落雪的松柏梅树，钟声响起，身旁的老住持与他低语，送他到了门口。 　　从寺庙走出来，鹤寒没有再停留，上了车，他耳畔还残留着摈弃六欲的解读与钟鸣，但已在耳麦里询问管家：“陛下和鹤昇还在家里？” 　　鹤家的庄园实在很大。 　　油绿草地绵延而遥远，岐玉逛了很久，还借了一只狗陪玩，保镖和骑士们这时都跟着他，让他乘车或者飞行器，但他摇头。 　　沿着通向主宅的方向走了很长时间，随手摘了的花都能束成捧花了，岐玉这才远远望见尽头那栋白色的院子。 　　系统催促了很久，他得去完成羞辱鹤寒的任务。 　　这边的管家是一位燕尾服的中年Beta男人，见皇帝从天出现也不惊讶，迎着他进了院子，也低声说：“陛下可以乘飞行器来回。” 　　由于阳光下的小跑和运动，少年雪白的鼻尖沁出了一点汗珠，苍白脸颊也泛起了红粉的色泽，他低头看院子里的白色风车花，撇了下嘴，喘着气说：“我不喜欢飞行器……距离地面太远了，还是走路吧。” 　　跟在他身边的保镖们，这会儿都仔细看着他，他们都知道他身体并不好。 　　岐玉穿厚厚的格子羊绒大衣，戴了棕围巾，顶着贝雷帽，小皮靴踩着瓷砖，黑直的长发飘扬……很像一个背上包去上学的美术学生。 　　发丝下隐约露出珍珠耳饰的光润，就像他眼中慧黠的笑意。 　　岐玉：“鹤先生是在处理政务，还是在休息？刚才他是去内阁了？” 　　管家不能透露鹤寒的行踪，所以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 　　岐玉不清楚他是去洗涤心灵了，但其实也不在乎。 　　推门而入，见到明亮的玄关与花瓶。他换鞋走进去，绕了一圈，看到一鱼缸的金鱼，踮脚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又上了楼，在落地窗往下看花园，最后在一楼衣帽间才找到了鹤寒本人。 　　“是准备出门约会吗？”岐玉问他，“你在打扮自己。” 　　鹤寒刚把一件衬衣挂上，手上动作一顿。 　　他奇道：“不是。陛下是有事找我吗？难得你特意来见我。” 　　镜子映出了岐玉的面孔，少年的脸，尖下颌，脸颊泛着粉，一顶圆圆的蜜色贝雷帽顶在脑袋上，穿黄棕的格子大衣圆头皮靴，从外面走进来时宛如一只蜜蜂。 　　他一只手抵在下巴尖，像是在思考什么，眼波微转，最后凝在了鹤寒身上。 　　鹤寒穿了修身的风衣，深灰雾衣料，腰间有系带。 　　系统任务是让鹤寒厌烦。 　　比如？…… 　　【伤害别人当然要戳痛处。】系统给了他提示。 　　【鹤寒并非不在乎自己的残缺……他实则为此阴郁至今。他从中学就读了军校，一心做抵抗虫族的军人，无论是在校还是在战场军队里履历都极其优异。】 　　【但对虫族的那次战役斩断了他的手和部分躯体，让他从军的道路彻底破灭了。】 　　‘你好恶毒啊001。’ 　　【这是你的人设，羞辱他！嘲讽如今被机械取代一半的身体！】 　　岐玉的目光缓缓往下，停在了鹤寒的机械左手上。 　　机甲军舰操作对军人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要求很高，那次受伤之后，鹤寒不可能再重返前线了，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退下来。 　　他曾为此痛苦。 　　但这一角色的痛苦只写在纸上，岐玉至今未亲眼目睹过。 　　鹤寒这样整日戴着斯文冷静面具的Alpha，歇斯底里起来是什么模样？ 　　“怎么一直看我？” 　　鹤寒笑道。 　　“为了欺负你。” 　　“什么？” 　　下一刻，他肩膀被指尖轻轻抵着。 　　是岐玉白皙的手指，抵在了他肩上，缓缓往下滑。 　　“我听说你这里到这里……受过伤，填了金属的骨架。不如给我看看你与机械混合的部分吧。” 　　人与机器人的混合，是什么模样？ 　　岐玉也有些好奇。 　　鹤寒并不回答，镜片后的眼神静静落在岐玉脸上。 　　“快点，脱给我看，不然我议会那份提案我就不签了。” 　　岐玉抱着手臂，冷声命令他。 　　鹤寒叹气：“为什么非要看？” 　　“因为你不情愿。” 　　岐玉将食指抵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指了指。 　　他摸到了金属，硬邦邦的。 　　【鹤寒也是个很傲的人。你对他挑挑拣拣，把他说得与其他Alpha男宠没什么不同，他得气得心里冷笑！】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鹤寒沉默片刻，说：“陛下，这样不太好。” 　　他隐忍的沉默表情，叫岐玉产生了一些浮想。 　　系统不肯让剧情崩溃，只会一再发布惹恼权臣们的任务。 　　所以，皇帝的死是必然。 　　但他不想死。 　　如果想活下来……就得控制他们，也得挑动这些近臣们的矛盾才行。 　　鹤家兄弟，穆西泽，巫师，其他人…… 　　不过，欺负这些男主……挺好玩的。 　　【……】 　　【你这是在玩火！】 　　“鹤议长在大典上不是对我宣誓过吗？你得听我的，”岐玉冷声说，“快点。” 　　男人穿戴好的修身风衣解开了，从系好的腰带开始，接着是一颗颗玛瑙扣，被戴着磨砂银戒的修长手指拆开。 　　风衣褪下来挽在手肘。 　　鹤寒垂下眼，慢慢解开贴身的衬衫。 　　他镜片后的双眸，也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岐玉的神情。 　　……即便到这种程度，岐玉也没有挪开目光，反而是像观赏画作，盯着他从锁骨下逐渐裸露的部分。少年翡绿的瞳色，点缀像水草摇晃的浓睫，色彩潋滟……目不转睛地望着Alpha男人对他宽衣解带。 　　岐玉与每个睡在卧室的年轻Alpha们，都有过这种时刻吗。 　　也是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管家领着客人上了楼，客气地说：“穆西泽先生，请您到客厅稍等。” 　　“陛下和鹤寒在一起？” 　　穆西泽反问。 　　又冷声问：“他们在做什么？我现在就要见陛下。” 　　脚步声渐近，岐玉也闻声往外看。 　　下一刻就被机械的手指轻轻捏着下颌，将脸转回来。 　　“陛下，专心点。” 　　鹤寒对他说。 第40章 Beta皇帝 　　岐玉推开了机械手。 　　很快，他被好奇心俘获了。 　　他凑近了，去端详男人的身体，像在美术馆仔细看一幅诡异油画。 　　并不是他想象的、身体和金属部分有明显的拼接感，反而是金属和肌理融合在了一起。男人紧实的上身，从肩膀、缺失的左臂、胸肌到腹肌的部分，全都有融化了的金属似的东西混在皮肤里。 　　这么看过去那些赤果的部分，身段挺拔，肌肉线条紧实垒垒分明，混着金属就显得更古怪性感了……就像是一件扭曲的艺术雕塑，挣扎在玻璃隔档的空间里。 　　鹤寒的身体，与他的设定倒是十分贴合。 　　一个曾经立志抗击虫族入侵、险些牺牲于战争的角色，忘了自己曾经的理想，变成了迷失于权利场的屠戮者。 　　他从身体到意识，的确被取代了一半。 　　这才是鹤寒的痛苦吧？ 　　想到这里，他的手慢慢抵在鹤寒的金属混合的左胸上，感知到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那还是纯粹的心脏吗？或者只是一堆钢铁支架。 　　“你不痛吗？看起来好疼。” 　　岐玉此时望着Alpha的身体，既无畏惧，也无情涩，只是好奇。 　　鹤寒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关了灯。 　　咔。 　　细微的按键声之后，衣帽间的灯光全都暗了下来。 　　咦。 　　岐玉下意识地撤了手。 　　鹤寒却拦住他，牵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我怕吓到你，”鹤寒音色低沉，“看不见就不会感到恐怖。” 　　我倒不是觉得恐怖…… 　　岐玉心想。 　　把这样的身体放在收藏室也不错？一尊扭曲的金属人体雕塑。 　　一想到这里，仿佛是心有所感——他的手就被冰凉的东西握住了。 　　鹤寒捏着他的右手，邀请他从肩膀往下探索，自肌理和金属交融的部分遨游。 　　“这是我的一部分。”男人低声对他说，“人和机械是可以混合的，只需要保持大脑的清醒。陛下是对心脏感兴趣吗。” 　　“你心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钟表？让我听听。” 　　岐玉一脸好奇，又靠近了些。 　　他把耳朵贴近了，几乎靠着鹤寒的胸口。 　　远远看去，岐玉就像是靠在男人身前。 　　事实上衣帽间的门并没有关上，只消一走近就能见到里边有人……他的耳廓刚刚碰到机械和皮肤的轮廓，就不知道被谁猛地攥着后衣领拎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 　　穆西泽一脸怒容地把他扯了过来。 　　岐玉莫名。 　　他还没听清楚心脏的机械声。 　　生气了！ 　　他转过身想推开穆西泽，手臂却没能抬起来，因为仍被鹤寒攥着手。 　　……甩了一下，却没成功。 　　男人梏住了他的手腕，攥得很紧。 　　岐玉几乎能感觉到，坚硬的金属手掌慢慢将他勒紧的速度……像是缠在猎物身体上的蛇。 　　直到他不虞地看了鹤寒一眼，对方才慢慢松开。 　　“陛下选妃那件事，这几天得着手操办起来了。” 　　鹤寒无视了门边闯入的另一个Alpha，说起来另一件事。 　　“等从十二星系回来再办吧。” 　　岐玉其实也不感兴趣。 　　他才不想真的和OmegaAlpha伴侣在一起呢……按照原著剧情他是没能成功选妃的。 　　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准，万一成功了，岂不是以后得和法律意义上的伴侣日夜相处？ 　　【怎么可能……】 　　【你别想太多，这些主角们才不可能答应做你的妃子皇后！】 　　鹤寒轻笑道：“陛下得早点结婚，免得骑士军又有一些Alpha被陛下带到卧室，自此心神不宁……以至于穆西泽长官对陛下一肚子火气。” 　　“……” 　　怎么又是穆西泽？ 　　岐玉郁闷。 　　太小气了，不就是借了他两个Alpha下属吗？ 　　下次借Omega总可以了吧。 　　“你们聊完了？” 　　穆西泽此时火气四溢，他盯着自己身前皱着脸的美少年。少年这会儿被扣着肩头，显然心情很不好，他自昏暗的室内里侧过脸，光线就照在他雪白的眼睑上，一对幽绿的眼中有些涌动的气恼。 　　我制止你和半果的、居心叵测的男人搂搂抱抱，你竟然还生气？ 　　穆西泽快气死了。 　　岐玉这才略微抬了抬下颌，冷声说：“你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说完，又低头看光脑，荧光照亮他一张柔白的脸，黑发轻盈地洒在肩上。黑暗之中，忽然探出来一双手，将他垂落的毛线围巾理了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衬衫敞开裸露着身体，就站在岐玉身后，低头与他耳语说“晚点再见”。 　　岐玉嗯了声，头也不抬。 　　……非常亲昵的姿态。 　　没有穿好衣服的Alpha，与年轻苍白的Beta，在关了灯的衣帽间做什么？搂搂抱抱，脸都贴到胸前了…… 　　太淫乱了！ 　　穆西泽心头猛跳，心想这个姓鹤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这样勾引皇帝，他才十八岁…… 　　他忍住了没动手，先将岐玉搂着出了衣帽间，低头说：“你们什么关系？在这里干什么？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什么身份？” 　　岐玉诧异。 　　“未婚身份。” 　　“你吃错药了？” 　　鹤寒一边系着纽扣，一边十分关切地看向穆西泽：“穆长官这么早就过来了？抱歉，刚才我和陛下有些事耽搁了……没能及时回复联系你。” 　　穆西泽看向岐玉说：“我找你有正事。” 　　“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岐玉这才想起了他发过的信息。 　　客厅的香氛是淡茶的味道，岐玉一夜没睡好，闻着香味就昏昏欲睡。 　　是想说什么正事？ 　　他想了下，七星系地方军和当地外迁种族的冲突？今年圣殿教皇与大主教的选举？或者是预备明年与留合人的合并……但这些都没有必要让穆西泽特意来说吧。 　　“上午你的叔叔发了信，说要来圣殿，以及庆贺新皇登基，大概也给你发了信，你大概没收到。” 　　穆西泽说。 　　“我叔叔？” 　　岐玉这才睁开了眼。 　　这又是谁？听起来像是来造反的。 　　“斐公爵有军队，虽然没有带着军队一起来，但也差不多了。至于为什么没人和你说起这件事……因为他的飞船在一小时前遇到星际海盗被击溃了，如今大概是死了。” 　　“嗯……这么巧吗？” 　　“是很巧，所以我才提醒你注意。” 　　穆西泽提醒。 　　岐玉一只手拈着桌上的盆花，奇道：“注意什么，下一个突然意外身亡的是我？” 　　这种流氓作风很像是中央议会搞的事，先皇帝死了，好不容易中央议会分了更多权力，他们才不同意一个有军权的皇叔来掺和首都的局势。 　　于是，皇叔像烟花一样在宇宙炸开了。 　　作为首席议长的鹤寒绝不可能不知情……说不定命令还是他下的，但他压根没有说过。 　　鹤寒很危险。 　　这才是穆西泽想要暗示的。 　　【是的，你真的要小心他，如果他是玩家，那就更危险了。】 　　系统对他说。 　　“你最好住到圣殿那儿。” 　　穆西泽认真说。 　　岐玉不觉得圣殿就很安全，教皇对皇室很不满，而他现在不是皇子而是皇室头子。 　　仔细一看，几乎所有势力都希望皇帝宾天。 　　穆西泽反而是唯一不那么在乎这些的主角，无论皇帝是谁，他都是皇帝的骑士军。 　　“算了，”岐玉闭了下眼睛，“我明天就回皇宫吧。” 　　话音刚落，穆西泽就感觉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岐玉忽然睁开了眼，凑近了与他低语：“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在鹤寒的地盘说他坏话？好厉害，班长。” 　　……戏谑的调侃。 　　甚至还叫了班长这个称呼。 　　“你是皇帝，”穆西泽盯着他说，“你只要是死了就会有很多麻烦……哪怕是对我。” 　　顿了下，他又说：“你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情谊或者别的情愫才……只是因为利益相关。” 　　“我也没问你是不是因为同学情，你到底在说什么。” 　　岐玉莫名。 　　“……” 　　困死了。 　　岐玉打了个哈欠：“你早点回去吧。” 　　“我找鹤寒有事，等下就走。”穆西泽说着，又瞄了他一秒，“你注意休息，别整天和Alpha打游戏到通宵。” 　　穆西泽自觉是好意，至少能收到一句搪塞的嗯，但岐玉压根没理他……而是又闭上眼了。 　　他的睫毛很长，轻轻地翕动着。 　　他睡着的时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论是趴在课桌上、倚在他怀里还是睡在床上。 　　非常安静，与他清醒时的敏锐截然不同。 　　以前在圣殿里也是这样。 　　岐玉经常坐在椅子里犯困，偶尔在礼拜日唱在前排坐着也差点睡着，睡眼惺忪回头问他班长什么时候结束。 　　目光落在手边一个抱枕上，穆西泽想着拿过去放在他身上。 　　还没行动，外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好巧，长官也在？” 　　鹤昇施施然坐了下来，很亲近似的转头与岐玉说，“陛下，你在睡觉？” 　　被吵醒的少年冷冷睁了眼，一拳猛地砸了过去。 　　“吵死了！一个两个都烦人……” 　　鹤昇熟练地躲开了，挪远了些笑道：“好吧，我不打扰你，继续睡吧。”又转头和穆西泽说，“长官也不必太担心，陛下在这儿不会有什么风险……你是来找我哥的吧？他在楼下，我陪你一起下去。” 　　穆西泽的确也找鹤寒有其他事。 　　等到两人谈完，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 　　从客室出来，被管家领着下楼，穆西泽路过走廊时迎面见到一个房间打开，有人倚在门口。 　　是岐玉。 　　他大概是刚刚睡醒，一只手拿着什么，头上的贝雷帽歪歪扭扭快掉下来，正低头捏着推了推位置，墨水似的长发从耳廓流下来，露出耳垂点缀的珍珠耳饰，白皙的侧颈。 　　穆西泽瞥着他，放缓了脚步从他面前走过。 　　被叫住了。 　　“穆西泽。” 　　还被轻轻踢了一脚。 　　岐玉仰起脸，一手扶贝雷帽，一手拿着块白巧克力。他刚啃过一口，嘴角还有半融的奶白色，盈绿的猫眼斜斜看向他，问：“你不留下来吃晚餐？” 　　“……没有这种打算。” 　　穆西泽盯着他的唇角。 　　他和鹤家只是点头之交，私下的交情很少。 　　“那你走吧，拜拜。” 　　岐玉只是随口一问，又继续默念着几个主角的名字。 　　他现在看谁都不像是入侵者，怀疑这伙人全员拿了沉浸式剧本，要么就是有人藏得很深，恐怕得等到剧情转折才能看出端倪了。 　　如果是这样就不好办了，说不定最后只能在死亡小本本上写所有主角的名字？……太麻烦了。 　　他舔了下手指，倚在门框慢悠悠把白巧克力吃完。 　　锡箔纸被他团成小球。 　　一抬头，发觉穆西泽还没走。 　　就站在他前面。 　　“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回圣殿？” 　　穆西泽的语速变得很快，仿佛这句话说出口耗费他一半的氧气。 　　“为什么？” 　　“过几天是圣殿骑士的结业礼，对皇室发出邀请是惯例。” 　　“我是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 　　“你本来就该和我一起，”对上他这对狡黠明亮的碧绿眼睛，穆西泽盯着他，没有再避开，“怎么，难道你是打算和鹤寒一起去？可我才是你的骑士。”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脚步声。 　　年轻男人的询问也传了过来，“穆西泽长官在和陛下闲聊么。” 　　穆西泽对鹤寒的嗓音置若罔闻，低头抬手扶正了岐玉脑袋上的贝雷帽子，盯着他低声说：“我走了，记得给我答复，多联系我。” 　　岐玉既没有看他，也不回答，只将穆西泽的右手牵起来，把一团锡箔纸放在他手心里。 　　“先给你一颗小球叼着玩吧。” 　　他语气散漫地说。 　　带一点巧克力甜味、体温的锡箔纸团，被捏着放在他手心里。 　　穆西泽有些愠怒恼羞，但他一看到岐玉原本平直的嘴角、在放下纸团时，抬起的一点笑弧……还有少年眼中狡狯的愉快笑意，怒气一瞬间就被压下去了。 　　尽管如此，穆西泽也心中微妙地感到不满。 　　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某个界限了。 　　…… 　　虽然住在鹤家，岐玉也还是时不时被下属和议员找上门。一个年迈亲王来找他谈封土的税收，晚上的安排结束了，他去了鹤寒的办公室，这时候鹤寒在开会还没回来。岐玉倚在沙发椅里发呆，但精神很亢奋，他忽地起身在抽屉里找了一下，发现枪没了。 　　Omega秘书长对他诚恳道：“枪收在第二个格子里。” 　　“为什么？傍晚不是还在这边吗？” 　　“鹤议长来的时候，说怕陛下把亲王没瘸的腿打了，特意换了位置。” 　　“亲王真的很欠打。” 　　岐玉受不了这些人。 　　不重要的事，秘书室通常不会知会他，让另一位秘书泡了茶给皇帝，自己暂时离开交接，下午还有个公务。 　　在椅子里小憩的岐玉，没多久就听见光脑的信息声响，叮叮当当。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圣殿那件事，想得怎么样了？] 　　岐玉早就忘了，面无表情他回了句[我没空]。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你别被我撞见你和鹤寒一起去。] 　　岐玉：？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我的意思是你和他一起去太累了，他又不去圣殿肯定会迷路。]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午餐吃了没有？] 　　这时鹤昇叩门进来问：“快十二点了，还等吗？” 　　“走吧。” 　　岐玉是找鹤寒有事，但时间过了干脆打算推到下午。 　　他和鹤昇离开办公室去了餐厅，一路上遇到来鹤家拜访的一些政客，见了他也有些惊讶，上来和他行礼。不乏有盯着他看的，但岐玉习惯了注目礼，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他在和系统核对关于巫师的剧情。 　　【巫师出场，意味着你快死了！】 　　‘你好开心啊统统。’ 　　【难得你戏份不多，很好，你一死，男主们都开始疯狂争夺地盘，互殴，争权夺利，而你，躺在石棺里。】 　　……我才不会那么早死，像上个世界那样。 　　说到这里，岐玉就分神瞥了鹤昇一眼。 　　这位在剧情里把他拉去囚禁的持枪近侍、邪恶男主之一，此时坐在他身边在等上菜，他戴了新的唇环，时不时瞟他一眼。 　　岐玉托腮看着盘子，察觉到他的眼神，回头说：“你很闲的话帮我切牛排吧。” 　　鹤昇咧嘴笑了：“行啊。” 　　他颧骨上还有被揍过的淤青，彻底破坏了这张英俊的脸，但他自己似乎不在意。 　　岐玉小牛排端上来了，鹤昇拿了刀叉仔细切好，问他：“这么切可以吗？” 　　岐玉点头。 　　见他今天虽然面无表情，但还算好说话，鹤昇稍微把位置挪近了些，和他闲聊：“今天是不是很累？你都不怎么说话……因为虫族那件事？” 　　十二星系的虫族再次出现，军部要求在附近星系增加军队部署战争，但议会不同意，现在两边都在和皇帝商量。 　　岐玉是觉得说不准近期就有与虫族的战争，但这是原著没有写到的剧情。 　　一旦新的战争爆发，也许连同宫廷的局势都将为之改变。 　　【……太麻烦了。】 　　系统的程序也计算出了类似的结果，它顿时觉得不太好。 　　自从世界变成了副本，玩家的力量完全可以左右剧情…… 　　‘我没有阻止虫族的能力哦。’ 　　【……该死的虫子！】 　　【算了，反正你的角色也不会活很久，到了选妃剧情，你就被鹤寒杀了。】 　　时间很紧迫。 　　岐玉也这样认为。 　　目前为止，巫师还没露脸。 　　拿了剧透能力的玩家，有可能是他吗。 　　只要他想，巫师就能像风一样吹进他的办公室或者住所，被骑士们拖着丢在地板上，被他踩着肩膀问真实身份……岐玉刚要开口与身旁的一位Alpha骑士做吩咐，就听见鹤昇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考虑好了吗？” 　　鹤昇问他。 　　一头蓝发的年轻Alpha，此时将切好的牛排放在他手边，他浓黑的眼眸盯着岐玉，稍微靠近了些，在被骑士挡开之前就低声说：“陛下，现在外面都在讨论你最后会选哪个Alpha，是鹤家的兄弟之一，还是骑士军的那位？” 　　餐厅内只有他们几个人，他们不说话，室内就安静得落针可闻。岐玉挖了一勺子冰淇淋，舔舔勺子说：“我还没有看完礼部给我的名单。” 　　他是Beta，婚配没有信息素匹配度的限制，他择偶的性别ABO男女皆可，除了年龄之外没有其他限制，一时间试图参与其中的年轻人像是大雪崩般涌入。 　　鹤昇知道这件事在皇宫之外早就引起了轰动。 　　上一次帝国皇帝选妃已经是两个世纪前的事情了，传说那位岐家的Omega皇帝，在四个Alpha之中摇摆不定，根据宫廷秘闻的说法，最后四个Alpha都留下了。 　　算起来，岐玉就是那位Omega皇帝的后代，在这方面的作风微妙地颇为相似。 　　鹤昇想到自己昨晚看到的网上报道的评论。 　　岐玉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说得上很神秘，几乎所有报道都用了他在大典上的那段视频影像，他戴着皇冠，如绸缎般的墨色长发编着细辫，黄金钻石的发饰将他衬得仿佛画中人。 　　当时那场典礼十分沉闷，直到镜头指向他的刹那，整个传输画面都因为爆炸的讨论度而卡顿。 　　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已经准备好了！选我！ 　　——真没想到帝国还能有这么美貌的Beta皇帝，以前的皇帝都是一脸凶相（ 　　——讲真他也挺凶的，我二舅的三姨在宫里当行政，听说现在的皇帝整天指着议员鼻子骂他们白痴 　　——他这次选几个啊，怎么宫里也不说（ 　　——虽然但是，帝国皇室从上世纪起就是唯一伴侣制度…… 　　——我不信，鹤家可是有两个Alpha！ 　　——我怎么听说他有其他情人啊…… 　　“你什么时候看完名单？” 　　鹤昇都要等不及了。 　　岐玉不耐烦：“少管我。” 　　他大多时候对旁人都很冷淡或者缺乏耐心，哪怕是笑着。 　　鹤昇有时候感觉，他似乎不喜欢待在皇宫。 　　偶尔一些时候，他就在花园坐着，只让那几只狗陪他，不许别人靠近，否则就要凶巴巴赶人。 　　鹤昇见过三任皇帝，他们最后慢慢都变成了同一个模样。 　　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岐玉就做不了自己。 　　“你想到其他星球玩吗？” 　　他问。 　　岐玉诧异：“什么？” 　　他看向鹤昇。 　　“在皇宫里其实挺无聊的，是吧？换到鹤家来其实也一样。”鹤昇放下了刀叉，拿了酒杯酌了一口，他的眼睛黑沉沉的，“我没见过你以前的样子，你在乡下庄园里是不是更快活些？” 　　这跟你有关系吗？ 　　岐玉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始剖析自己。 　　这根本不是重点。 　　原著里，皇帝试图将鹤寒、穆西泽和鹤昇都纳入到后宫里，但他们不情愿，皇帝恼羞成怒下命令杀人，被阻止了，之后没多久他就被意外身亡。 　　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转折。 　　只要他强迫了这几个角色，就会很快被杀。 　　但系统不可能不让他走这个剧情。 　　……该怎么做呢。 　　挑拨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岐玉想到这里，将叉子一丢，与骑士说：“把巫师叫过来见我。” 　　鹤昇奇道：“你见他干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你待在这里。” 　　“啧。” 　　鹤昇既好奇，又忍住了没再往下问，只能皱了眉抱着手臂，就像是被绑在椅子上。 　　岐玉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他双手摁着鹤昇的肩膀，俯视着莞尔说：“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吧。” 　　少年低头时，披散的发丝慢慢落在鹤昇脸上，冰凉的，像是一阵风卷来的黑蝴蝶。这样的角度，鹤昇一抬头就能见到他眉眼弯弯的笑靥……很有点邪气的味道。 　　……真的很坏。 　　看到他不高兴，岐玉就开心了。 　　他怎么会是这种性格？ 　　很难搞。 　　但看到他开心，鹤昇不自觉地心情也好了些，勉强点头说：“你早点回来，别和他单独见面，记得叫骑士。” 　　巫师有什么好怕的？ 　　岐玉不以为然。 　　巫师还在路上，一时半会等不来。岐玉在鹤家佣人那儿借了一只沙皮狗来玩，牵着狗在雪里跑得气喘吁吁，与狗玩打雪仗。 　　这时候鹤寒在楼上，隔着落地窗往下看，恰好见到一人一狗在雪里连摔带跑，也不知道在玩什么。 　　他皱了下眉，与佣人说：“过去看看他。” 　　皇室礼仪老师白天是跟着岐玉的，见皇帝在雪地玩得一身雪，都快昏厥了，很快走了过去。岐玉一见老师出现，立刻抹去笑靥变成一幅面无表情的标准皇室形象，一手插兜，一手很端正地牵着狗散步。等到偷偷瞥到礼仪老师走了，岐玉立刻扯着大狗跑去愉快玩雪。 　　没多久佣人就上楼了。 　　“陛下说他在运动，让……鹤先生别管。” 　　鹤寒拿着咖啡杯，听到这里还是眉头紧锁。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鹤寒在楼上看他，岐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块，朝楼上沉思地探头探脑张望着，他手里揉着一个雪球，弓着身体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眼睛很亮。 　　鹤寒怀疑他是想砸进窗户里，但没找到他在哪。 　　几分钟后就放弃了。 　　岐玉听随从说了句什么，点点头擦了手，牵着狗和骑士们一起离开。 　　“巫师快到了。” 　　骑士对他说。 　　巫师的名字是宿凌，被骑士们领着进了鹤家。 　　他知道皇帝在这里，没有多问。 　　进了房间，宿凌先是见到一条趴在地毯上的沙皮狗，身体皱皱的，嘴里啃着一颗红球。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 　　宿凌听见沙发那边传来的声音。 　　年轻少年的嗓音，清澈得像水。 　　宿凌看向他。 　　他独自在窗边坐着，黑浓长发垂到腰际，这时转过头来，他拿着一把羽毛扇子来往翻着，点缀的宝石在灯下反光，折射的彩光在雪白的脸颊上流转，浓密睫毛垂得很低。 　　“我听说你擅长预言，你预言过我吗？” 　　少年收了扇子，羽毛轻轻抚过他的脸。 　　宿凌看着他的模样，忽然笑道：“当然了。” 　　他很直白地说了自己预言的内容。 　　“你会死在皇宫里。” 　　“权臣们都希望你死去，是他们拿着刀和枪走近你。” 　　“你尚且年轻，但比任何一个皇帝都短命。” 　　被这么当面说出死亡预告，任何人都会觉得不舒坦。 　　岐玉将扇子一丢，冷哼了声。 　　巫师的预言，意味着在这个时空他就是这种结局。 　　怎么才能回避？ 　　男巫走上前，他身穿厚重的绛紫长袍，颜色深得像是墨黑，远远看去只能见到他兜帽里露出的半张脸，他一边走一边将兜帽往后摘。 　　灯下，男人一头短硬的银白头发，有着金属似的冷色，他的皮肤晒得很黑，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白发黑皮的年轻男人，鼻梁高，眼窝深，薄唇，他的身材很高也很壮，从他长袍的领口看过去，能见到他的胸肌之间的沟壑。 　　一个年轻人。 　　但是……原著的巫师，是个老人吧？本身是一位外国星球的领主，因得了先皇帝的信任而住在帝国宫廷，他常为大贵族们做重要预言，颇有声名。 　　眼前这个男人，大概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岐玉有些惊讶。 　　巫师返老还童了吗？或者，这不是巫师。 　　“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男巫宿凌踱步走到沙发前，他的步姿是年轻人的姿态，而不是老人。 　　他不称呼岐玉为陛下，口吻轻慢：“我在大典上看过你，隔着人群和很多议论……当时你站在台上，戴着皇冠。” 　　岐玉听着他的自白，陡然心生了怪异的直觉。 　　他真的是巫师吗…… 　　一对淡灰的、瞳孔紧缩的男人的眼瞳，像是冷冰的蛇眼。 　　“你是谁？” 　　岐玉皱了眉。 　　“不知道你是否有以前的记忆，但你在另一个世界很有名，”宿凌俯下身，像是在打量漫画角色盯着他的脸，“大小姐？他们都这样叫你。” 　　……他竟然是玩家。 　　有种来者不善的预感。 　　系统也察觉了，尖叫说：【你要小心！他第一次见面就特意暴露身份，肯定有问题。】 　　岐玉反倒觉得有些意思。 　　这是新玩家…… 　　与以前那一批人完全不同。 　　他来这里找到传闻中有抹杀技能的NPC，为了屠杀，还是其他理由？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 　　岐玉奇道。 　　“你好奇这些？我以为你会问怎么离开这里。” 　　宿凌轻笑道。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睥睨儿童动画片的人物。 　　岐玉对这种视线很敏感。 　　他不喜欢这样。 　　“你离我远点。” 　　“这可不行，”宿凌说，“有玩家想把你带走，现在需要你配合。” 　　“什么？” 　　“有人委托我把你带回去，不止一个。” 　　“谁？” 　　“难道你打算在这些副本里徘徊被杀？只有玩家能把你带到别的空间。” 　　宿凌的声音就像是男巫的咒语。 　　像是某种蛊惑。 　　“你生来就是被做配角的。” 　　“所有的资源都属于其他人而不是你。” 　　“现在住在这里的鹤家兄弟，随时都能杀了你……” 　　“还有你在偏远教堂为你祈祷的母亲。” 　　宿凌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直播间一片嘈杂。 　　——卧槽，大小姐！！ 　　——终于见到大小姐了呜呜…… 　　——啊啊啊啊啊是他！ 　　——等等，他这是生气了吧（ 　　——炸毛飞机耳！ 　　——对哦，很明显…… 　　——主播要遭重了…… 　　——我们大小姐最不喜欢这种哄骗他的男人哦~ 　　打断直播间弹幕的，正是一记恶狠狠的耳光——猛地扇到了宿凌的脸上。 　　啪！ 　　紧跟着，黑黝黝的枪口也指向了宿凌的脸。 　　“闭嘴吧你，当我是白痴吗。”岐玉很生气，“……我讨厌你们以为我是纸片人。” 　　我才不是被写在纸上的角色……不是你们想放在口袋里就能带走的！ 　　【你冷静点……】 　　系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么发火了，给他发的指令都一概被忽略，它几乎都觉得岐玉是要杀死原著角色了。 　　第一二枪打在了宿凌的手臂和腿上。 　　第三枪打在他脚边。 　　骑士在外面敲门，他们听见了枪击的声音，询问情况。 　　“没事，不用进来。” 　　岐玉气汹汹地抓着枪，盯着地上的巫师。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好讨厌你们这些高维人类。” 　　他叹气说。 　　——宝宝，你还是以前那样。。好喜欢。。 　　——呜呜呜我支持大小姐揍他！！ 　　——大小姐怎么才能离开副本啊我也好想知道…… 　　——打他！揍他！ 　　画面还在持续播放。 　　如此沉默了几分钟。 　　男人手臂的枪伤很严重，血流了一地，他喘息着，蛇瞳似的银色眼睛死死盯着岐玉，冷声说：“你一直是这种性格？怪不得他们要找你……” 　　一双短皮靴慢慢踩过血泊，黑发少年蹲在他身旁。 　　墨黑的发丝如云雾般飘散下来，抚过了宿凌的脸，像又一记轻微的耳光。 　　离得近了，宿凌注意到浓烟般眼睫下的一对绿眼，眼尾上扬，色泽像是午后浓郁的绿湖泊，他的眼神非常倨傲，就像是蹲在墙头上睥睨人类的野猫……根本不像是一个被副本剧情玩弄的NPC角色。 　　岐玉歪头看了看流血的伤口，若有所思地笑了：“所以，你们高维世界的人类来到这里，也和其他角色一样咯？” 　　他们也会流血、死亡。 　　他们也必须遵守低维世界的规则…… 　　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他将枪口抵在男人呼吸起伏的胸前。 　　他的口吻，既恶劣又轻慢。 　　“跟我说说你们的游戏，快点哦……我很忙的，等下还得去内阁开会。” 第41章 Beta皇帝 　　…… 　　皇帝选妃成了近期帝国最热议话题。 　　谁也没想到那位有着诸多风流传闻的Beta美貌皇帝，突然宣布公开选妃…… 　　不止是民间，连宫廷里也十分惊奇。 　　“皇帝陛下的选妃，竟然已经到第一阶段了……太快了吧，难道已经内定了皇后？” 　　“……我听秘书室那边的人说，陛下几乎没有做筛选，全都交给秘书们去办了。” 　　“啊？他知道外面的AO们多疯狂吗……很多人现在都以为自己真的能进宫做皇后。” 　　“男巫是怎么回事啊？他也参加了吗？难道他才是皇帝的真命天子？” 　　听到这些对话的穆西泽，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皇室准备给岐玉选妃了，但没想到竟然那么快。 　　不过几天而已，据说第一阶段的名单都列出来了，按照选妃的传统，这些候选的Alpha、Omega甚至Beta们都能见到皇帝一面。 　　两个世纪前的那位Omega皇帝，就是这么选下了他的丈夫们。 　　岐玉也是吗。 　　在茫茫人海里看中自己的真爱，然后办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 　　穆西泽等在门后，盯着门板沉思。 　　……名单上也有我的名字吧？ 　　但他也听说了，岐玉最近养了一个新的Alpha情人，对方曾是宫廷的Alpha巫师。 　　与此同时。 　　岐玉与两个军官待在一起。 　　帝国的另一个星系也出现的虫族入侵的痕迹，所幸没有严重的伤亡。军部的考量仍然是主动战役，但中央议会是另一种想法。 　　他的选择很重要。 　　眼前是满天星云的星系动态。在两位中年上将身边，岐玉并没有说任何反对或者支持的话。 　　对玩家来说这只是游戏，开战与否只是一念之间、摁下一个按钮。 　　但是……这是一个真实世界。 　　岐玉很清楚这里的所有角色都有灵魂，无论他们是主角还是无名路人……现在，战争在意料之外的剧情里即将爆发，他的决定将影响很多无名角色的未来和生死。 　　……奇妙的感觉。 　　【你难得这样摇摆。】 　　【但不要紧，只要你被杀了，就不需要做决策了。】 　　‘统，你讲了一个好冷的笑话。’ 　　【是时候走剧情了，继续惹人生厌，否则我就要惩罚你。】 　　两位上将与岐玉继续谈话，他们都没有催促年轻皇帝下决定，在临行之前，其中一位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说：“陛下是要结婚了吧？” 　　“嗯？算是。” 　　“但愿我能回来参加皇家婚礼。” 　　上将笑道。 　　岐玉心想，根本没有婚礼哦。 　　会议结束之后在楼下遇到了鹤寒与他的秘书，不知道在聊什么，一人都神情严肃。岐玉停下脚步，与他们打了招呼。 　　“陛下是准备回寝宫？” 　　鹤寒叫住他。 　　“议长有事找我吗？” 　　“是。” 　　鹤寒颔首。 　　今天有个需要媒体出席的典礼，岐玉身上仍穿着礼服，深厚的布料与钻石混在一起，像是深空夜幕的星星……帝国的色彩风格一向夸张炫目，但在他身上却显得很合适。帽檐下，岐玉苍白的脸侧过来看向他，一脸沉思的神情。 　　“你等我半小时吧。”岐玉解释道，“我有别的事要做。” 　　鹤寒没有问，但他大概知道他去做什么。 　　……岐玉豢养了一个Alpha，宫里所有人都知道。 　　男巫宿凌，银发的外国人，在鹤家那间休息室里被皇帝打断了腿，血淋淋地被放进轮椅里，如今住到了寝宫深处不见外人。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听起来很像是一个强取豪夺的故事。 　　鹤寒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叫住他。 　　从政厅到了寝宫，天色茫茫，太阳落山，岐玉离开飞行器，落地时就见到了倚在门边的鹤昇。 　　青年百无聊赖地斜斜立在墙边，一头蓝发在灯下很惹眼，长度比之前稍微剪短了些，朝他走过来时一对耳环轻晃，不知为何又换了新的黑色唇钉。 　　他没有穿宫廷制服，换了颜色款式很潮的衣服，戴着各种首饰，乍一看就像是公孔雀般花枝招展。 　　鹤昇一张英气的面庞笼罩着沉闷阴影，在见到岐玉时才驱散了些。 　　他扬眉说：“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等你。” 　　“我没有跟你约会吧，我只约了训犬师和我的狗。” 　　岐玉面露疑惑，一边解扣子一边走进来。 　　“……” 　　鹤昇接过他扔来的礼服外套，无语看天。 　　公主也太难追了。 　　鹤昇是没有追人的经验的，但他身边全是年轻贵族子弟，多少也见过同龄Alpha追求Omega的场景，他自己琢磨了许久，怀疑这不太适合用在岐玉身上。 　　毕竟以岐玉的爆炸脾气，惹了他不喜欢就彻底完蛋了。 　　岐玉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弯腰随手逗了逗狗，惹得小客厅的猛兽们一阵兴奋的汪汪叫，鹤昇的询问也混在里边被淹没了。 　　“你说什么？” 　　岐玉没听清。 　　青年郁闷的脸顿时凑近了，扳过他的肩膀，低头面对面说：“我问你今晚吃什么？” 　　“你变成厨师了？随便，但是要有冰淇淋。” 　　“行，你现在打算去见巫师对吧？” 　　“差点忘了，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岐玉兴致勃勃地往里边走。 　　鹤昇知道那个人，也清楚岐玉不允许外人和巫师单独接触……一个金屋藏娇的故事。 　　啧。 　　他一想到就很不爽。 　　巫师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会一点魔法吗？他也可以学。 　　另一边，负责看守的保镖们见岐玉到了，习以为常地打开了门廊上的唯一一扇铁门。 　　岐玉推门而入。 　　宫殿有无数的房间，其中一间被改成了禁闭病房。 　　一个银发男人躺在床上，闻声睁开眼睛。 　　“你还好吗，宿凌？” 　　少年语气轻快，走到床前，弯下腰打量他。 　　岐玉一出现，直播间弹幕就活了起来。 　　——宝贝。。今天穿得好漂亮！ 　　——哇哦，V领亚麻衬衫~ 　　——啊啊啊终于来了！！ 　　——我说这个直播间不如改名《大小姐岐玉の全宇宙后援会》 　　——主播也算岐玉的粉丝吗（？ 　　——深柜怎么不算呢~ 　　——主播为了大小姐才进这个随机副本。。虽然他自己不承认（本人是老粉了 　　——笑死了，之前FX也是想玩弄大小姐，结果被打了，主播也是！ 　　——狗狗们的单向奔赴…… 　　见到这位危险Beta美人，宿凌也不吭声，只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你的游戏系统，还没有催促你快点完成任务吗？” 　　岐玉很自在地坐在椅子里，从果篮里捏着一颗橙子，低头嗅了嗅。 　　“系统是机器人，反正我不着急。” 　　白发黑皮的男人这时将唯一完好的那只手叠在脑后，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友好。 　　“玩家的任务是完成剧情吧？” 　　“是。” 　　“你说的是真话？” 　　“不相信就别问了。” 　　宿凌嗤笑。 　　男巫是外国人的设定，眉眼轮廓很深，蛇似的眼睛，体型高壮，银白头发和黑皮肤衬得他更有异域感……不过如今他被绑在床上，那种初见的诡异感就淡了。 　　现在像个玩具。 　　在岐玉眼中，他如今还没有一颗橙子杀伤力大。 　　虽然无法辨别他口中所说的真假，但结合对比上个世界薄飞星说过的游戏世界，岐玉拼拼凑凑大概知道了这游戏的设定。 　　副本有的是逃生游戏，有的是剧情类。 　　他所在的世界属于第一种，玩家们需要扮演角色走剧情，拿到剧透卡的才能提前得知剧情、保留自我意识，其他没有剧透卡的玩家则是沉浸式，只遵循角色的人设和剧情线。 　　但从上个世界的情形来看，副本设定无法完全控制玩家的行为，沉浸式的玩家渐渐也会显出自己真实的性格，有概率因此导致剧情偏离。 　　这说明……即便是在高维世界，系统也是无法完全控制人类的。 　　【你是在嘲讽我吗？】 　　‘统统，我是在嘲讽你们。’ 　　【你快去走剧情！你在这个世界的剧情很少，只要走完选妃剧情你就很快被杀了。】 　　病房又响起了巫师的声音。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在这个副本里，你是一个必死的NPC。”宿凌盯着他许久，陡然笑了，“但你至今没有杀了我，也没有杀死其他主角，说明剧情或者系统在限制你的行动。” 　　他笑起来一边嘴角更高一些，高鼻深目和银发，戴了耳环，这么看过去，给人一些邪气的印象。 　　宿凌哂笑说：“我猜，你在想办法摆脱剧情和系统？” 　　一阵沉默。 　　被他询问的NPC角色，此时翘着腿在沙发椅里吃剥皮橙子，少年白皙的脸颊鼓起来一块，慢悠悠地吃完了两片才开口说：“嗯嗯你真聪明。” 　　——宝贝你好会气主播哦。。 　　——xswl……主播没想到有一天会翻车被绑起来吧，都没办法下咒了 　　——没做好功课的下场…… 　　岐玉兴趣缺缺，擦了下手。 　　宿凌并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想要的反应，却霎时有了更多兴趣。 　　“你不想离开这里？” 　　“不，我只是不相信你，而且……”岐玉想了想，认真说，“你看起来很菜，不是很厉害的样子，比薄飞星还不靠谱。” 　　——草…… 　　——FX知道了恐怕又气又喜（） 　　——FX：大小姐心里有我！ 　　——主播，你…… 　　——哈哈哈哈哈xsl两个排行前十的大佬都被大小姐踩了…… 　　“我是没想到你会生气开枪，本来以为NPC也就那样。”宿凌也没生气，他扬了扬眉毛，看岐玉咬过橙肉的白牙。 　　他阴恻恻地笑：“结果被你咬了一口……你得小心。” 　　——草，主播这种兴致勃勃的眼神怎么回事啊！ 　　——好熟悉的剧情，FX是主播的兄弟吗。。。 　　——你小子不会是爽到了吧？ 　　——怀疑主播是个抖M 　　——你是盯上大小姐了吗？？住手ok？ 　　岐玉毫无感觉，他对玩家本人其实并不感兴趣，只是打算问点游戏和世界的内容。 　　“你们离开游戏之后去了哪里？是类似这里的时空？” 　　“不好解释……不完全算是，一部分时空是这种模式。” 　　竟然是不同时空的玩家？ 　　这个游戏的发行公司……根本不是公司吧？ 　　宿凌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坐着等了很久，半晌，他才听到下一个问题。 　　“我听说，曾经有玩家把NPC带出游戏世界？” 　　“上一波玩家告诉你的？是有玩家这么做过，但他死了，后续不清楚。” 　　“这么危险？所以才有人拜托你来找我？” 　　“骗你的，没有委托。”宿凌嗤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做委托？喜欢你的人一定是自己来找你，谁会放心把老婆托给别人带走？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句话才发现我在骗你。” 　　“？” 　　原来如此。 　　岐玉思索道：“这个副本有几个玩家？其他玩家是谁？” 　　“不知道，我不是组队来的，你怎么关心这个？你的任务……难道是找到玩家？”宿凌一下子猜到了，“这么说来你也可以算是隐藏BOSS？” 　　岐玉没有否认，他转头让佣人切了一颗新的橙子，又继续沉思。 　　但吃了一片就酸得皱了眉头。 　　他问宿凌：“你吃橙子吗？” 　　“干什么？” 　　“给你吃。” 　　湿漉漉的橙子被强行塞到手里。 　　宿凌看向他低头时凑近了的脸——皮肤很白，长睫毛，对视的这几秒，因为做了坏事，他笑得很开心。 　　少年身上留着一股橙子的酸甜清新味道，凑近时更明显了。 　　他慢悠悠地打量着宿凌，停在男人打了石膏的手上，有些疑惑：“你看起来好惨……为什么玩家用了道具还这么惨？” 　　“道具？” 　　宿凌挑了下眉。 　　“不是你用了道具？” 　　“没有，不是我。” 　　“嗯？” 　　如果宿凌说的是真的，那么这里至少有第一个玩家。 　　是谁呢…… 　　【那个玩家用了道具，但具体是什么不清楚。】系统说，【竟然不是宿凌？】 　　当然，宿凌也可能在撒谎。 　　岐玉不是很相信他。 　　一时半刻没有别的想问，岐玉看了看手表，与宿凌说了句拜拜。 　　“你什么时候再来？” 　　宿凌叫住他。 　　“不知道。” 　　岐玉的语气已经没多少兴趣了。 　　门砰地关上。 　　宿凌看了眼那颗少了一片的橙子，还没吃到就觉得味道很酸。 　　又看了眼弹幕。 　　——岐玉肯定是去见鹤家兄弟了啦 　　——好酸哦，我是说橙子~ 　　——太酸辣！ 　　——也可能去找骑士玩了~ 　　宿凌莞尔说：“你们以为他能在这个剧情活下来？早晚他得来找我。” 　　…… 　　岐玉从巫师房间出来，骑士与他说鹤寒已经到了。 　　两人到书房聊了半小时，还是之前那个话题。鹤寒和内阁都不支持主动战役，保守派有很多考量，但总之不准备对战争做大规模投入。 　　岐玉反问他：“如果我不支持你，你打算怎么做？” 　　“不会怎么做。” 　　“是吗？” 　　岐玉不是很相信。 　　曾经的战争环境赋予了制度上帝王的高度权力，以至于这个位置上的人一旦与议会的意见相左，问题就很麻烦。 　　但把刚继位的皇帝换掉，对帝国不会有多大影响。 　　如果他是鹤寒，大概也会有这种念头。 　　“正事说完了。”鹤寒起身收了钢笔，也瞥向他，“陛下最近在做什么？” 　　“你是在问巫师？” 　　“嗯，他是你的情人？” 　　“不是。” 　　岐玉不假思索。 　　鹤寒低头看着他。 　　他说话时有新鲜橙子的气味，很甜。 　　岐玉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鹤寒考虑道：“听到一些流言，但我认为你大概不喜欢那种Alpha。” 　　“他不在选妃的名单里。” 　　岐玉莫名。 　　“陛下有心仪人选了？” 　　“你猜。” 　　“……” 　　叩门的声音响了三下。 　　鹤昇在外面问：“我进来了？” 　　三十秒之后，岐玉回过神，发现鹤家兄弟坐在他左右两边。 　　鹤昇的兴致不是很高，正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擦伤。 　　鹤寒不知道在看窗外的哪处尘埃。 　　岐玉：？ 　　“你们没有事情做的话，可以帮我到院子里遛狗。” 　　他发出真诚建议。 　　鹤昇双手叠在脑后，往后倚了倚，啧了声：“你刚才又去见巫师了？” 　　“嗯。” 　　“……陛下，难道是打算选他做皇后？” 　　“怎么可能。” 　　鹤昇这才笑道：“外面传得很离谱，我就说嘛不可能。” 　　你也很离谱哦。 　　岐玉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挥挥手把鹤昇赶走了。 　　他抱了黑猫在窗边举高高晃悠，脚边趴着一只狗。 　　鹤寒就在他身旁，一转头就能见到那只机械的手臂。 　　“怎么了？” 　　鹤寒问他。 　　“没事，只是看看你的手，说起来，你的手有感觉系统吗？” 　　岐玉说着，又看了一眼。 　　鹤寒没有回答，但他看了看岐玉的脸，轻轻将机械手贴了上去。 　　捧着他的脸，金属的指腹也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你身上很冷。”鹤寒垂眼说，“早点休息，陛下。” 　　他和秘书说回政厅，岐玉没再留他，搂着猫看他出门走了。 　　半途他又觉得奇怪。 　　鹤寒应该不喜欢别人说手臂的事吧。 　　【他也有问题？】 　　‘直觉，没有任何证据。’ 　　【……】 　　另一边，鹤昇遛完狗回来，累得喘着气，一踏进走廊就见到抱猫的岐玉。他问岐玉：“鹤寒走了？” 　　岐玉点头：“刚走。” 　　青年身上热气腾腾，像是去跑步回来似的，呼吸很沉，眼神也很烫，盯着他说：“我刚才去遛狗了。” 　　岐玉不理解：“什么意思，你以后都要帮我遛狗？” 　　“……你需要的话也行吧。”鹤昇啧了声，转身走了，“吃饭吧，我去洗个澡。” 　　岐玉霎时警觉，低头对黑猫的耳朵悄悄说：“他也有问题。” 　　到了晚上，岐玉被几个军官叫走开会，等他从书房出来都快凌晨了，困得差点踩到狗，只得让佣人把狗狗们都先牵走了。 　　他自己往卧室那边晃悠，远远地看到鹤昇在门口等他。 　　鹤昇原本一脸无聊，见到他时一下子眼睛发光。 　　岐玉奇道：“你是来睡沙发的？” 　　“对啊，难道你是想让巫师来代替我？” 　　“你太自觉了吧。” 　　岐玉心生怀疑。 　　鹤昇就是披着角色皮囊的玩家吧？说不定连沉浸式都不是。 　　岐玉想了想，他一手抱起来挠门的黑猫，一手推门。 　　鹤昇也走进来，啪地关上门。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岐玉。 　　“等下，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觉？” 　　“不知道。” 　　“……” 　　岐玉：？ 　　？！ 　　这是要自爆自己是玩家吗。 　　1000积分…… 　　他心跳砰砰，屏吸期待了两秒。 　　他眼睛都睁大了，抱着猫一脸期待。 　　这么可爱啊…… 　　鹤昇会错了意，红了脸低声道：“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唔，我之前怀疑过，但没有证据。” 　　“这种事当然没有证据……不过，大家好像都能看出来？” 　　“大家？” 　　岐玉疑惑。 　　“是啊，将军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做了陛下的情人，啧，我都说没有的事，”鹤昇哼笑了声，抓了抓额发，有些不好意思，“八字还没一撇。” 　　“？” 　　“……你怎么这个表情？” 　　岐玉大失所望：“你只和我说这些？” 　　就这？ 　　还以为有什么劲爆的玩家消息……！ 　　气死了！ 　　鹤昇见他突然冷脸，怔了征，也诧异地陷入沉思。 　　公主想听什么？ 　　一个正在选妃的Beta，想听伴侣说什么？ 　　还没想到，肩膀就被恶狠狠推了一下。 　　“笨狗滚出去！” 　　“啊？为什么，而且你梦游……” 　　“不用你管！” 　　砰！ 　　门被哐地摔上，险些甩到鹤昇脸上。 　　我靠？ 　　真的好凶…… 　　鹤昇在他门前徘徊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开门，倒是发现灯熄灭了。 　　是准备睡觉了？ 　　他只得和走廊的佣人吩咐说：“得看好他，记得带武器。” 　　【等等，他是在和你告白吗？】系统尖嚷，【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 　　岐玉烦死了，还以为他会说一些玩家才知道的事。 　　结果竟然是嗳昧告白。 　　……不过这么看，剧情应该早就出问题了。 　　他仔细想了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时光脑陡然浮出了几行信息。 　　蓝头发的小鹤：[早点睡觉，明天是四合节。] 　　蓝头发的小鹤：[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肯定是我错了，不要不理我TAT]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听说你有情人了？] 　　考勤很严格的班长：[你喜欢外国巫师？他们看起来很阴森，你怎么喜欢这一种？] 　　这些主角能不能放在洗衣机里搅一下？ 　　岐玉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页面。 　　他闭上眼继续思考。 　　……既然剧情已经崩了，干脆明天走选妃剧情？ 　　【你是想知道能崩到什么程度？】 　　‘我是那种人吗？’ 　　【难道你不是！】 　　‘我得先看看情况。’ 　　这可是好几千的积分。 　　岐玉自诩比系统还关心这事，决定明天仔细看看主角们。 　　…… 　　深夜。 　　岐玉再次听到奇怪的电子音。 　　【你推开门。】 　　【你打算去找佣人拿一把枪。】 　　……不。 　　……我不愿意！ 　　好讨厌！ 　　岐玉猛地醒了。 　　眼前是一扇木门。 　　右手就放在门把手上，是刚想转动门把离开。 　　好险…… 　　系统这时候就不吭声了，可能是程序烧了。 　　岐玉嗤了声。 　　看来，系统是不能完全控制人类的。 　　它的力量正在失效吗？ 　　【是你的意识更强了。】 　　系统纠正。 　　是吗。 　　岐玉看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莫名被吵醒，他回了床上都睡不着。 　　系统和主角都是讨厌鬼！ 　　岐玉气汹汹掀开被子，打算去把巫师宿凌摇醒聊天，他下了床一开门，差点撞到了一个人影。 　　一头蓝发的小鹤被他撞到了不知道哪儿，靠了声。 　　“你怎么像头小鹿横冲直撞的。”他叹气，双手搭着岐玉的肩膀轻轻晃了下，“你是梦游还是醒着？” 　　岐玉疑惑：“你这么早起床？” 　　“我还没睡……” 　　“为什么？” 　　“怕你半夜梦游，你又不让我进去，我在你房间对面打游戏……困死了。” 　　“哦，你去睡觉吧。” 　　“你就这回答？” 　　那你想怎么样？ 　　岐玉很不理解。 　　已经走到客厅那边了，落地窗一角浮起了泛白晨光，鹤昇在他身后像麦芽糖黏着。 　　“你去哪？” 　　“我去叫醒巫师。” 　　“你找他下咒？咒谁？鹤寒吗？” 　　“不是……算了，先看看日出。” 　　岐玉恰好经过落地窗，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这个时空的日出与地球的不太相似，速度很快，一眨眼太阳就要像气球一样升起来了。 　　从黑暗到光明，不过一眨眼而已。 　　白昼一点点抹去了昏暗黑夜，万籁俱寂，一时四周没有半点声响。 　　岐玉陡然想到，他在上个世界是被刺死的。 　　死而复生，数据重启。 　　在这个时空看日出的，还是我吗？ 　　现在做了异世界新角色的，是我自己的复刻？ 　　岐玉漫无边际地发散到这里，这时一只手探过来帮他挡了挡光。 　　“都眯着眼睛了……今天没雾，太阳很亮，你别看太久。”鹤昇在背后对他说，“我陪你去叫醒巫师？” 　　说完，他的手就被岐玉推开了。 　　不仅如此，鹤昇还被攥着胳膊，十足暴力地推到了沙发那儿。 　　他还以为岐玉是想揍他了。 　　但是…… 　　少年冷着脸，往他边上一坐，眼角睥睨着他，俨然是审讯的姿态，就差拿根鞭子了。 　　鹤昇想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脸颊忽然红了。 　　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还在客厅，其他人起床会看到的…… 　　三秒后。 　　“你喜欢我？” 　　岐玉忽然问。 　　鹤昇怔住，立刻正色说：“是啊，你才知道？” 　　“你打算当妃子？” 　　“哈？我要当皇后。” 　　“为什么？” 　　岐玉顿时露出犹在梦中的困惑表情。 　　被喜欢的男生这样问，而他们还刚刚看了场无人日出，气氛实在很好。 　　鹤昇没忍住，坐起身轻轻搂住他。 　　“陛下，我跟你说，选妃那天你根本不用去。”他在岐玉耳边说，“我打赌那些Alpha都是庸脂俗粉。” 　　所有Alpha都是庸脂俗粉？怎么，难道你哥哥鹤寒也是？ 　　岐玉还未问出来，就被他轻吻了一下脸颊。 　　很轻地、几乎像是蜻蜓点过水。 　　可能是怕被揍。 　　岐玉难得地没揍他，只是冷眼看着他几秒，把人推开了，自己跳下沙发。 　　鹤昇有些意犹未尽，红着脸地黏上去：“你去哪？” 　　岐玉头也不回，冷声说：“不要过来，我这就去找巫师咒死你。” 　　啧。 　　鹤昇只得站住，看着岐玉走了，才小心地摸了摸嘴唇。 　　虽然岐玉的拳头很硬……但是脸颊真的很软。 　　被亲的时候懵懵的样子也真的很可爱。 　　到现在才经历了初恋的鹤昇异常心潮澎湃，气都喘不匀了，只得红着脸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恨不能今晚就自荐当岐玉的皇后。 　　…… 　　另一边，岐玉匆匆去找了巫师玩家。 　　到了那里，他又沉思了很久。 　　“为什么一大早来找我发呆？” 　　宿凌冷声问。 　　岐玉坐在床边，回神将手边的旧报刊放下了。 　　“在想别的事。” 　　他慢吞吞说。 　　“什么？” 　　鹤昇玩笑时张扬的神态、背后的日出和他唇环的金属触感。 　　他是新玩家，还是旧相识？ 　　但这种话没必要和宿凌提起，岐玉问了他别的事：“玩家有哪些道具？” 　　“很多，取决于积分……比较常见的是不死道具。” 　　“不常见的呢。” 　　“各种卡牌，我见过谋杀的卡。”宿凌想了想，“还有分裂，时光回溯，抓捕。” 　　另一个玩家……究竟拿了什么道具？ 　　暂时找不到任何痕迹。 　　岐玉点点头，也没有别的问题了。 　　他起身往外走，但被宿凌叫住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段你被杀的剧情？” 　　“关你什么事？” 　　岐玉不悦。 　　“我以为你养着我，是为了这事？” 　　宿凌盯着他的神情。 　　“不是。” 　　……竟然真的不愿意求助。 　　宿凌不理解。 　　岐玉没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我才不相信突然冒出来的玩家。 　　他嗤之以鼻。 　　走出巫师的房间，他瞥见窗玻璃映出自己的模样。 　　……无论在哪个世界，扮演谁的角色，他都是他自己。 　　系统无法改变他，剧情也一样。 　　【为什么？】 　　系统察觉到他此时的愉悦。 　　它有时候很不理解人类的念头。 　　‘不告诉你。’ 　　岐玉莞尔。 　　一早就是四合节，帝国的传统节日，整个皇宫都是花朵的气味，雪停了，日光很足，天气罕见地好了起来。 　　岐玉被孩子们牵着手，带到了草地上。 　　他与一群皇室的孩子们都被撒了一身花瓣，皇室和媒体在为他们拍照。 　　“圣子祝福你们。” 　　“祝福帝国。” 　　圣殿的骑士们也来了一批，穿白衣的骑士们像是健壮的鸽子们散落在四周。 　　穆西泽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这时岐玉拎着花篮和小孩说话。 　　……看起来玩得很开心。 　　岐玉蹲下身和他们摘花瓣，他穿着一身长袍，站起来时踩到了衣摆。 　　穆西泽下意识走上前，但已经有个蓝头发的Alpha扶住他了。 　　两人年纪相仿，很快互相耳语，对视说笑。 　　穆西泽看得心烦。 　　这是他选中的Alpha吗？ 　　在场有数量很不少的Alpha，几乎都能感觉到他溢出的不安的信息素的气味，有的诧异地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皇帝，恍然大悟。 　　但他们都清楚新皇帝是个Beta，他压根感知不到信息素，无论Alpha如何因为他而散发求偶的信息素，他都毫无感觉。 　　除非Alpha自己开口说出来爱他。 　　四合节的典礼持续了很久，期间花瓣洒了一地，把草地都淹没了。 　　直到很久之后，岐玉低头牵着一个孩子往山坡走，这才发现了穆西泽的存在。 　　黑发少年在一地花瓣里朝他看过来，怀里也捧着蓝花篮，日光之下他的眼神如春花烂漫开心。 　　如果不是他身旁围着各种持枪的骑士、保镖和军官，所有人都盯着他，称呼他为陛下，远处盘旋着他的飞行器……他就像一个住在寻常庄园里的快乐Beta。 　　“你也在啊骑士。” 　　岐玉朝他走过来。 　　“……嗯。” 　　“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我一直都在，你和鹤昇说话之前我就在看你。” 　　穆西泽冷着脸走上前，把沾在他长发上的花瓣拿走了。 　　“看我干什么？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吗？” 　　“……没有。” 　　“是你自己说的。” 　　“收回了。” 　　“为什么？” 　　岐玉诧异。 　　他拿了花篮，往穆西泽身上撒花瓣。 　　几朵花瓣从眼前滑下来，穆西泽只得闭上眼，也任他撒着一把一把的紫色花朵。 　　穆西泽再睁开眼，把手里的玫瑰别到他耳后，语气很冷硬地说：“因为你准备选妃了。” 　　他走近了半步，又说：“鹤家那两个都不是善茬，贵族家的Alpha和Omega都一般般，民间的都不知道来头不安全……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还是选个亲近一些的。” 　　嗯？ 　　“比如？你？” 　　“……” 　　穆西泽沉默了。 　　【为什么他上赶着当你的妃子！你明明对他不好，你们连手也没牵过！难道他一直默默暗恋你？在圣殿做同学那时候就喜欢了？曾经的Alpha骑士和Beta皇子，在课堂上坐前后桌……】 　　系统崩溃地喃喃自语。 　　‘001……你好会脑补啊。’ 　　岐玉诧异，他都没想到暗恋这一层。 　　莫非是真的？ 　　‘现在你还希望我走剧情吗？’ 　　岐玉问它。 　　按照剧情，皇帝现在应该强取豪夺主角们做他的妃子了。 　　但是，强迫……？ 　　现在还需要强迫吗？ 　　只剩下鹤寒了吧？ 　　【都怪你！！】 　　【幸好，你还是会被鹤寒杀死！】 　　岐玉想了想，鹤寒的确是个麻烦人物，那人总是一幅非常端庄冷静的样子，仿佛无懈可击，这种人就很像随时反手捅刀的形象。 　　耳畔的玫瑰刚刚戴上，身后就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鹤寒望着岐玉和玫瑰，笑着说：“四合节快乐。陛下和骑士在聊什么？” 　　岐玉眨了眨眼，他无视了系统的啊啊叫，心里陡然冒出了游戏通关的愉悦。 　　1000积分诶…… 　　“我和骑士在聊选妃结婚的事。” 　　岐玉陷入思忖。 　　接下来只需要对鹤寒说一番强取豪夺的台词。 　　……要是因此被杀了就麻烦了。 　　鹤寒的机械手拈下了他肩上的花瓣，嗯了声说：“陛下是该结婚了，考虑好是谁了吗，皇后位置只有一个。” 　　【快，说出你的霸总台词！】 　　岐玉：？ 　　他毫无强取豪夺经验，从来只有别人追着他跑。 　　【原著的你当众逼迫他进你的后宫，从此做你的男人。】 　　【快做剧情任务，不然我就罚你。】 　　岐玉听到这里，只得不情不愿地伸了手臂，啪地把鹤寒给壁咚了。 　　他一出手，保镖们都看了过来，就连穆西泽也面露惊异。 　　鹤寒低头看他：“怎么了。” 　　因为身高差，岐玉得仰着脸才能和鹤寒对视。 　　“你很适合进我的后宫，但你不一定是皇后，得看我心情。”岐玉冷声说，“就算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懂了吗。” 第42章 Beta皇帝 　　草地上人来人往，媒体也还没走。 　　皇帝和中央议长、骑士军的指挥……一个Beta和两个Alpha，一捧花篮。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跟在岐玉身边，以至于原本的骑士队和保镖都被排挤到另一边了。 　　无论是岐玉的皇帝身份，亦或者他罕有的美貌和阴郁感，都足以在任何场合抓人眼球。 　　年轻的AO们梦想着成为皇帝选妃的一员，就像涂了胶水，他们几乎都把眼神黏在岐玉身上。 　　但梦想突然破灭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岐玉突然把鹤寒堵在墙边。 　　神色汹汹，一手啪地摁在墙上，愣是把比他高大半个头的Alpha男人拦在墙边。 　　鹤寒讶然之余，似乎是为了配合他，也稍微俯身低头了些。 　　草地顿时激起窃窃私语。 　　——啊啊啊陛下我们皇室公关部今天又要加班了！！ 　　——其实陛下根本不在乎自己会被拍到吧…… 　　——皇帝有点风流韵事很正常，大家不要急，不要拍照谢谢合作！ 　　——等等，陛下的情人不是银发巫师吗？又换人了？ 　　——原来如此，鹤议长才是陛下的真爱啊！！你看陛下什么时候对别的AO有这种当面壁咚的？ 　　——我不觉得，鹤寒应该是陛下属意的妃子之一。 　　——难道以后要叫鹤议长贵妃…… 　　——这下妃子位置少了一个了……话说，内定的皇后是谁？ 　　——没人注意到骑士长的表情吗…… 　　——骑士长冲上去了…… 　　——打起来，打起来！！ 　　…… 　　草地附近与纪念墙周围的气氛一时如火焰般燃烧灼烫，但其中一位当事人却无知无觉。 　　岐玉其实有点不耐烦，因为鹤寒没有回答，他就得维持着这个壁咚姿势。 　　他默念了三秒。 　　再不吭声他就要揍人了…… 　　【那就真的成强取豪夺了~】 　　系统发出了波浪号的声音。 　　“三”还没念完，鹤寒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陛下会觉得我不愿意？……因为鹤昇？” 　　鹤寒忽然问。 　　关鹤昇什么事？ 　　岐玉疑惑，一时没有联想到缘由。 　　但是……鹤寒怎么会答应做皇帝的妃子？ 　　“如果是做陛下的丈夫……我荣幸至极。” 　　鹤寒低头牵了他的手，轻轻握住。 　　男人垂下眼靠近了些，钻石眼镜链轻晃着擦过了岐玉的脸颊。 　　这个俯身的姿态——就像是准备接吻。 　　但突然一阵怪力，伴随着系统的尖叫，岐玉在被吻上之前就陡然被拽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四合节！” 　　穆西泽湖蓝的眼瞳冒着火。 　　嗯？ 　　怎么莫名其妙的。 　　“我在准备养后宫，你看不出来吗？”岐玉打量了他半秒，更困惑了，“你……真的是想当妃子吧？” 　　穆西泽被他这么狐疑地反问，沉默了两秒，冷冷反驳说：“从这个世纪起皇室都是唯一伴侣制度，哪来的妃子？” 　　他就算答应进宫，也只可能是当皇后。 　　岐玉哦了声，扫了眼四周，此时乌泱泱的人群都在看向这里。 　　他看穆西泽还有话要说，又瞧了瞧很气定神闲擦眼镜、仍牵着他手的鹤寒，干脆领着一人回了附近的宫殿。 　　于是并没有好事者预料的打架斗殴发生。 　　鹤寒走前与秘书说：“我晚点再联系你。” 　　他此时的神情温和而寻常，但语气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身旁和骑士对话的那位Beta。 　　是因为年纪轻轻就坐稳了议长位置，早就认定了什么能够得到，所以总是表露自持平静，但岐玉陛下却不是他能轻松拿下的。 　　由于内阁事务，秘书时常和皇帝岐玉接触，她对岐玉也算熟悉，上司此时的神情反倒让她心里冒出某种念头。 　　岐玉的性格不像是能安稳结婚的，毕竟他看起来对婚姻和稳定情感关系都没什么兴趣。那天他连选妃都交给下属操办，自己跑去后山遛狗打猎…… 　　上司难道以为自己能俘获他的心吗？ 　　秘书目送他们三人回了附近湖中心的宫殿，这时活动结束了。 　　这时鹤昇气喘吁吁地捧着花回来，却找不到岐玉，只得问边上的秘书：“陛下去了哪里？” 　　又来一个妃子预备役？ 　　秘书欲言又止，只得说了在湖边。 　　湖中心的宫殿是乳白色的，像是一幢尖顶的教堂。 　　皇室的孩子在门口小跑走过，留下一串笑声。 　　【我不相信，他的人设怎么可能答应你？】 　　【你再试试羞辱他，强迫他！】 　　【狠心地告诉他，他只能做你的金丝雀妃子！每天都在宫里从天黑等到天亮！】 　　……？ 　　系统最近是输入了什么数据？ 　　一想到这个剧情，岐玉就觉得麻烦。 　　他们现在至少表面上相敬如宾，真让鹤寒进到后宫里来、给了一个强迫近臣的把柄，这人受尽折辱，不得多了一个谋杀皇帝的理由了？ 　　烦死了！ 　　岐玉随手将花篮递给了身边的保镖。 　　他一脸生气地不吭声，边上两个Alpha也不说话。 　　宫殿里边有个音乐喷泉的池子，那儿没有其他人，岐玉在喷泉停下了。 　　穆西泽仔细瞥着他，此时岐玉面对着喷泉站在彩虹下，姣好的侧脸在日光下有种冷白的色泽，他跳上台阶的时候，背后那捧墨色长发也轻快地晃动着光。 　　他抱着手臂，面上却有些生气的神情。 　　这种表情一般是有人要倒霉了。 　　穆西泽不由得浮想，难道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吗？ 　　但岐玉这时眼角扫过他，指向了另一边的戴单边眼镜的Alpha。 　　鹤寒这时正在接一个通讯，恰好挂断，朝岐玉看过去：“怎么了？” 　　岐玉陡然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愿意进后宫？” 　　“是，”鹤寒斟酌着说，“但我不能接受你有别的伴侣，后宫可以有，但只能有我一个人。” 　　喂，这是在说什么啊…… 　　岐玉睁圆了眼睛。 　　鹤寒竟然反过来提要求？ 　　以为他在开玩笑吗？ 　　【……】 　　【他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这不是重点。 　　岐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根本就没打算娶妻纳妾。 　　但是现在他们答应进后宫了，这该怎么处理？ 　　骑虎难下。 　　【……】 　　讨厌死了！ 　　岐玉皱了眉，抱着手臂说：“你以为我是在追你吗？还给我提要求，怎么跟穆西泽一个样子？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追人的，这只是命令。” 　　岐玉站在很高的地方，如此俯瞰着别人，很有睥睨的倨傲的味道，事实也是如此。 　　“我知道是命令。” 　　鹤寒莞尔。 　　在鹤寒看来，命令可以听从，只要其他Alpha不存在就行。 　　岐玉沉思片刻，仔细端详在场的两个Alpha，一时拿捏不好怎么处理。 　　鹤寒见他犹疑，又问：“陛下还有其他想纳的妃子么？” 　　“你别管！我想纳谁就纳谁。” 　　岐玉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火速从台阶跳了下来。风吹过他柔白的衣摆，猎猎作响，立刻有随从围了过来。 　　路过时鹤寒叫住了他，但岐玉一步也没回头。 　　鹤寒的态度，究竟只是场面话，还是他真打算当皇后？ 　　说不定是在嘲讽？ 　　岐玉思忖了半晌，往鹤寒的方向指过去，与身边的人吩咐说：“把他们两个都加进选妃名单里吧，包括骑士长。” 　　见鹤寒在一旁沉思，微微皱眉，岐玉眼中又浮起了些捉弄意味。 　　“你今晚回家会不会因此哭了，鹤议长？” 　　鹤寒低头看向他。 　　说着，少年扬起脸，拨弄了一下鹤寒的单边的眼镜链，就像猫路过随手无聊扯一下窗帘似的。 　　抛下这句话，也玩够了，他施施然准备离开。 　　“我走了，再见……” 　　“等一下。” 　　被叫住了。 　　机械的冰冷手臂，五指收紧扣在了他的手臂上。 　　“我晚点再和陛下商量。” 　　“有话就说，不要拉拉扯扯。” 　　岐玉不高兴了。 　　“没什么……我以前以为你更喜欢鹤昇，原来不是？现在看来，鹤昇的说法是天方夜谭。” 　　鹤寒语气淡淡。 　　鹤昇的说法？ 　　这两兄弟私下说过什么吗？ 　　岐玉有些诧异。 　　【他在干什么？！你对他干了什么？？】 　　系统难以置信。 　　‘我什么也没做，怎么又怪我？’ 　　【……我不理解！他只是想稳住你，卧薪尝胆吧？！】 　　一个有权力欲、对皇帝起过谋杀心思的Alpha，现在居然愿意进后宫！ 　　系统无法理解，这已经和原著的剧情大相径庭了。 　　“你怎么连皇后都愿意当？” 　　岐玉也不理解。 　　“为什么不愿意？” 　　“你不知道鹤昇也想进后宫吗，你和自己弟弟抢位置？以后还怎么做他的哥哥？” 　　“鹤昇可以有别的选择。” 　　鹤寒浅笑。 　　你弟弟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岐玉撇开他的手，立刻往回走了。 　　他心里警铃大作，尽管系统喋喋不休要他弥补，但他已经感觉到不太对了——既然原著角色不是原著角色，而是玩家，那么此时的头顶1000积分的几位角色里，就有拿着道具的剧透玩家。 　　也许就是鹤寒也说不定？ 　　……这才是真的骑虎难下。 　　不行。 　　岐玉暂且打算先拉开点距离。 　　一言不发的骑士长穆西泽，也跟在他身旁。青年深蓝的眼瞳仍然固执地盯着他，旁听了全程，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宛如一个真实的沉默骑士。 　　但岐玉看得出来，穆西泽并不是一个写在骑士规范里的刻板寡言工具，从他拒绝拿那个戒指开始，就越来越偏离圣殿轨迹了。 　　“走吧。” 　　他叫上穆西泽。 　　湖中心宫殿里只有一些眼生的佣人。岐玉拿了杯橙汁到楼上看鸟，他刚在窗边坐下，穆西泽就也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为什么选鹤寒？” 　　青年阴沉不解的模样，仿佛今天议会的一群臭脸议员。 　　“嗯……好玩。” 　　“这种事可以随便选吗？”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选谁？” 　　岐玉似笑非笑的神情，就像当天夜里捉弄他的模样。 　　穆西泽感到烦乱。 　　在他印象里，岐玉不像是会对婚姻感兴趣的性格。 　　帝国的制度赋予了帝王的高度权力，他已经不需要联姻或者其他麻烦事……即便是想杀了鹤寒，如果他强硬愿意也可以。 　　想到这里，穆西泽反问他：“你喜欢他？也不像是。” 　　又说：“鹤寒从先皇逝世之前就想着控制你和皇后，皇后离开首都也有他的缘故，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得好好想想。我调查过他的来历和以前的事，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他刚说完就被岐玉叫住了。 　　岐玉奇道：“你很闲吗，把他都调查了一遍……你是觉得，你第一个进了我的后宫，就可以管教其他的妃子？怎么，你也要做大太太？” 　　“……不是。” 　　“真的吗？” 　　他狡狯的绿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戏谑的神情，与他以往拿一些追求他的议员逗乐时一模一样。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玩弄所有男人。 　　但我在你心里，只是被戏耍的一员？ 　　穆西泽盯着他几秒，低头抓住了他那只手，轻轻攥着。 　　岐玉还以为骑士长受不了了想揍他。 　　穆西泽却低下头，轻轻吻了他的手背。 　　“你起码找个自己喜欢的，不能随便选着玩。” 　　与吻下去的轻微动作大相径庭……怨怼似的声音。 　　卷曲的黑发垂下来，穆西泽紧盯着他的眼睛笼罩在眉骨的阴翳里，背着光，即便如此也显得格外明锐，像是夜里波澜汹涌的海面。 　　好熟悉的眼神…… 　　岐玉心想，他很像是某个玩家。 　　【你确定他是入侵玩家？】 　　系统十分焦虑。 　　这个世界如今又变成了宿主的恋爱副本！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所有玩家都爱上他吧？ 　　幸好，男巫师玩家比起爱他，更像是恨他！ 　　穆西泽说完这句，就垂下眼往外走了。 　　岐玉好奇地跟上他。 　　“如果我选妃选了你，你会答应吗？” 　　穆西泽站住脚，冷冷看向他：“除非你真的喜欢我，岐玉，我不能接受和不喜欢我的伴侣在一起……我希望你也一样，只与喜欢的人结婚。” 　　虽然，你大概从没有喜欢过谁。 　　穆西泽是被圣殿收养长大的骑士，他的世界只有颂词、神学和军队，后来多了个帝王。 　　岐玉本是他的同学。 　　他那时候并不清楚岐玉是皇子，每天几乎都能和他见面，一个自由自在的年轻贵族Beta，对神学有些兴趣，但他似乎并不虔诚，但与教皇常有来往。 　　穆西泽那时候以为岐玉是某个皇室旁系成员，公爵伯爵之子。一个很我行我素的Beta，与他的交往很少。 　　岐玉的形象，时常浮现在圣殿图书馆他读过的书本的空白页，他的朦胧梦里，在他用餐时餐盘和酒杯映出的影子里，安息日众人闭眼静默时也常常见。 　　岐玉本人实则不那么频繁出现，他大概都不记得穆西泽是谁。 　　在圣殿不过学习了几个月，他就不知为何翩跹离开了，据说回到了某个乡下庄园里。 　　从那时起，穆西泽的梦境开始酝酿一个破碎乡下庄园，直到他在新帝大典上见到了岐玉，一脸恹恹的、戴皇冠的苍白美少年被教皇牵着手走上圣台，而众人为他唱圣歌。 　　…… 　　【这位竟然还是纯爱战士，只要双箭头……】 　　系统震惊。 　　‘我不明白。’ 　　岐玉不懂这些角色。 　　但无论如何，穆西泽也是板上钉钉的入侵者了。 　　小鹤，穆西泽，巫师。 　　这三个人都是玩家，唯独鹤寒存疑。 　　3000+的积分！ 　　他忍不住哇塞了一声。 　　如果能从巫师宿凌那里再得到一些信息，积分就更多了…… 　　巫师啊巫师，快变出魔法吧！ 　　宿凌刚拿了一颗橙子，就听见外头悠哉而来的脚步声，不需要猜也知道是谁。 　　门啪嗒开了锁。 　　“你怎么又来了，”宿凌挑了下眉，把橙子抛给他，“你不是忙着选妃吗？” 　　岐玉欣然答道：“对呀，我很忙的。” 　　只是听声音，就能感觉他今天似乎心情很愉快。 　　宿凌朝他看过去。 　　椅子上的长发少年捏着橙子，戴了耳麦，这会儿还在和秘书说着话，“我等一下就过去”，他拿着橙子的手被衬得很白，左手戴着皇室蓝钻戒，被太阳照得闪光。 　　他挪了挪椅子，稍微靠近了些。 　　“你什么时候结束游戏离开副本？” 　　岐玉琢磨道。 　　宿凌是玩家，与NPC的权限不同，玩家大概能看到任务倒计时吧？ 　　“所有玩家都是剧情结束才能离开，除非副本出了问题，”宿凌看着他那双手，玩味地笑道，“你是想离开副本，还是打算离开游戏？” 　　——你小子开始勾引老婆了是吧 　　——怎么，你也想像FX那样和游戏做交易带走大小姐？ 　　——你这态度早晚挨第一次揍…… 　　——大小姐应该是个觉醒的NPC吧？不是玩家的话，肯定不能离开游戏了…… 　　离开游戏，意味着自由。 　　但这和玩家有何关系？ 　　岐玉默看了巫师一眼。 　　巫师，来历不明的玩家。 　　无法令人信任。 　　对他之前和现在说的内容，岐玉也只是听听而已。 　　宿凌见他不回答，继续说：“难道你不打算出去？你对玩家感兴趣，也是在找出路吧。” 　　“难道你能帮我离开这里？” 　　“可以。任何玩家和Downtown游戏申请做交易都能得到回应，但你能和我交换什么？” 　　——我把你从游戏带出去，但你得给我别的东西。 　　已经从薄飞星那儿听过类似的发言，岐玉的内心毫无波澜，回头让佣人切了橙子。 　　橙汁的气味在空间里弥散，新鲜而酸甜。 　　岐玉兴趣缺缺：“我没有能和你交换的。” 　　在他看来，宿凌是一个并不坦诚的、甚至有些危险的神秘玩家，这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再问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觉得索然无味，想着干脆把宿凌杀掉好了，但转念一想，系统不允许他杀死原著主角。 　　…… 　　真麻烦。 　　他擦了擦手，说：“下次见，巫师。” 　　起身的时候突然被摁住了手臂。 　　一抬眸，岐玉就瞥见一对铁银的眼瞳，冷色的虹膜宛如锋利金属。 　　男人银白凌乱的发梢下，双眸紧盯着他，兴味道：“你是打算自己解决问题？岐玉，过不了多久你就得在副本里死第一次了。” 　　宿凌对NPC岐玉的了解，仅仅来自于一些帖子的转述与曾经见到的直播间录像片段。 　　高傲的美少年，气质阴郁，攻击性明显，神经兮兮的。 　　他拥有抹杀玩家的能力。 　　很多玩家因为Drop团的事故而对这个神秘NPC产生了挑战兴趣。 　　岐玉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谜，他的过往，他的目标和未来无人知晓。 　　宿凌引诱他，他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只继续吃橙子。 　　……实在很难讨好。 　　美少年此时站在他床边，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他几秒。 　　黑瀑布似的长发洒在肩头，微拧的眉下是一对幽绿的猫眼，他浓密扇子似的睫毛轻轻翕动，睥睨他，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淡姿态。 　　宿凌盯着他的神情，心里微动。 　　……又要被打了。 　　他怎么脾气这么大？ 　　一双柔白的手忽地捧起了宿凌的脸……温热柔软的少年的手，指腹轻轻贴着下颌线。 　　岐玉低下头，稍微凑近了些。 　　此时他碧绿眼中端详玩具似的认真神态，格外清晰明亮。 　　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无趣取代了。 　　“看起来你和别的玩家也没有什么区别……”岐玉的语气有些失望，“玩家都是一模一样的笨蛋。” 　　他松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宿凌看着他和佣人离开，挑了下眉，倒也没再叫住他。 　　岐玉很不好接近。 　　他打开直播间，此时弹幕热闹非凡。 　　——大小姐是非常固执的哦~ 　　——只是嘴巴说说是没有用的！ 　　——除非主播真的表现出了与众不同，大小姐才会看你一眼咧！ 　　——别太深柜了就是说，你这样和揪前座辫子的男高有什么区别。 　　——宝贝说别人是笨蛋有点可爱捏。。。 　　宿凌笑了声，没说什么，将弹幕关闭了。 　　觉醒NPC对玩家不可能不感兴趣……明天他还会再来见我。 　　宿凌拆了手上的绷带，下了床，这时门突然开了，一批军官Alpha走进来，面无表情对他说：“陛下已经赦免了你的罪行，请立刻离开首都。” 　　宿凌皱了眉：“什么意思？他不想再见我了？” 　　…… 　　岐玉与内阁成员有个会议，从一点开到了傍晚才散场。 　　穆西泽得了允许，进去找岐玉。 　　岐玉在政厅外面的院子里看鸽子，本来是蹲着看，等到鸽群被他用饲料骗到三步远的地方，他就起身想去捉一只，当然没成功，最后变成他在草地上追着鸽子玩。 　　岐玉气喘吁吁，在一片扑棱声里停了下来，穆西泽走上前抓着他胳膊，牵着他往回走。 　　穆西泽注意到，不止是他一个人在看岐玉逗鸟，好几个年轻的议员在廊下目光灼灼，不过很快就被保镖们请走了。 　　“听说你把巫师送回他的星球了？” 　　“是啊……他不听话，连狗都不能当。” 　　岐玉接过佣人给他递来的水。 　　他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穆西泽颔首：“挺好。” 　　“好什么？” 　　“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岐玉想到这家伙是个纯爱玩家，就故意逗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进我的后宫？到时候我干脆让部下们去抓你好了。” 　　【你干什么……】 　　系统无语。 　　‘在走强取豪夺剧情啊统统。’ 　　系统气死了：【你够了，明知道剧情都崩了！】 　　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岐玉低头看了眼停在脚边的胖鸽子，还没弯下腰去摸，就被捏着脸抬起头了。 　　“……别再跟我说这种话了，岐玉。” 　　穆西泽眼中仿佛是有火焰翻滚。 　　他已经快受不了了。 　　从穆西泽动作的刹那就有几个保镖立刻走上前，这时已经拦住了穆西泽，将他挡在后面。隔着几双手臂和人影，穆西泽盯着那个身影。 　　岐玉不以为意，看了手表说：“你在这里等我吧。” 　　军官们这时从别墅里走出来，岐玉叫住他们，几人一起上了一层的房间。 　　穆西泽只得在楼下等他。 　　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有秘书联系穆西泽上楼。 　　穆西泽隔着玻璃门看过去，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岐玉还在里面。 　　他翻着文件，似乎是很困倦，一只手托着腮。 　　一看就是累了，如果是在自己宫里估计都躺下来了。 　　啧。 　　穆西泽的火气又稍微下去了些。 　　他抬腿刚要上前，突然一个蓝发Alpha强势地从他身边挤过去推门而入。 　　“终于找到你了……吃晚饭了吗？我也没有，一起吧。” 　　鹤昇黏到了岐玉身边，恨不能摇起尾巴。 　　岐玉当众邀请鹤寒进后宫为妃的大事件，在宫廷里已经沸沸扬扬，鹤昇心里有点不屑，他并不认为岐玉对鹤寒有感情。 　　不过是玩玩罢了。 　　岐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好困。” 　　“这样啊，我们先回寝室睡觉好了？” 　　鹤昇搭着他的肩膀。 　　穆西泽厌恶这些鹤家人，上前打断他们：“先吃点东西再睡觉。” 　　鹤昇莞尔说：“骑士长怎么也在，你不是该回营队吗。” 　　“陛下想见我，我当然就在他身边了。” 　　“哈，未必吧。” 　　气氛不怎么样，很有火药味。岐玉转着笔，疑惑地看看穆西泽，又看看鹤昇。 　　难道今晚两个Alpha都在他寝宫待着吗？说不定会打起来，然后……剧情就更混乱了！ 　　【你别做梦了，鹤寒一定会杀了你，这个角色的设定就是弑君，你明白的吧。】 　　【你必须死。】 　　系统的声音有种以往未有的冷漠感。 　　为什么不能是我杀了他呢…… 　　岐玉心想。 　　“话说，陛下把巫师送走了？不错，那个Alpha一看就精神不正常。”鹤昇俯身倚在后面，晃着他的旋转沙发椅，“回去吃饭还是睡觉？” 　　他低头的蓝发扫过了岐玉的脸颊，被不耐烦地扯了一下。 　　“走开。” 　　嘶。 　　真的好凶。 　　“等下……你哥说让我去吃饭。”岐玉收到了信息，有些诧异，“他叫我一起吃饭？为什么，你们一起吗？” 　　鹤昇啧道：“他突然约你？这也太没有礼貌了。” 　　穆西泽冷笑：“随便吧，反正我得跟着你。” 　　【好大的醋味……】 　　系统无语。 　　岐玉习以为常，把两个Alpha都先赶走，文件给了秘书聊了几句。他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外面的两个青年都等了许久，不约而同地朝他看过来。 　　他转头朝一人招手，抬了抬下巴：“走吧狗狗。” 　　穆西泽、鹤昇都没吭声，但也都默默跟上了岐玉。 　　宫廷的西殿早年就被先皇帝大手一挥给了内阁做会议场所，鹤寒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这里，偶尔一些时候，岐玉路过西殿，能见到他在草坪上与下属交谈。 　　房间的桌子已经铺好了米白的桌布，菜肴开始上桌。 　　鹤寒站在窗边，拿了高脚酒杯。 　　他穿深靛蓝的西服，胸前缀着钻石珍珠的胸针，背对着众人，听见声音时才转过身来，眼镜链轻晃，眼中有些笑意。 　　“本来以为要等陛下很久。” 　　他走近了说。 　　岐玉看了眼鱼贯而入的佣人，各色菜色。 　　这么大阵仗？这阵子除了四合节之外还有什么帝国节日吗？ 　　他有点纳闷。 　　鹤寒拉开椅子，看着他坐下，也问他：“饿了吗？” 　　岐玉点点头，眼神指挥穆西泽去端盘子拿碗。 　　穆西泽问他：“蛋羹？” 　　他说：“随便。” 　　岐玉现在很饿只想吃一头大象，没兴趣在餐桌上交际，但鹤寒坐在他身边，他只得撩了下眼皮说：“我明天要去十一星系。” 　　“做决定了？” 　　“嗯。” 　　帝国最终还是得打仗，不过军部还没筹备好。 　　明天就有一支军队出发去十一星系，岐玉也随行过去查看情况。 　　毕竟原著的虫族只是背景板，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全是，一定有问题。 　　有必要去看看。 　　【鹤寒说不定在十一星系派人把你割了！】 　　‘他在菜里下毒不是更快？’ 　　岐玉无视了系统，拿起了筷子。 　　桌子是圆桌，爱吃的番茄离他颇远，他刚往那儿看了眼，就有两个Alpha一前一后地看过去，鹤昇问“你想吃这个？”，穆西泽说“碗给我帮你盛”。 　　鹤寒则叫了侍者，把那盘番茄端到岐玉面前。 　　主食吃得差不多了，岐玉让侍者开了酒，自己小酌了半杯。 　　桌上三个Alpha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都在看他喝酒。 　　穆西泽叫住他：“少喝点。” 　　“就一点点。” 　　岐玉不以为然。 　　冰淇淋这时候也上了。鹤寒接过了递给他，摆成了天鹅形状的巧克力停在冰淇淋球上，被岐玉的叉子捕获了，一口啃掉脑袋。 　　“今晚还有时间吗？” 　　鹤寒忽然问他。 　　“他已经一天没休息了。” 　　穆西泽冷声打断。 　　他知道这Alpha在想什么。不论是作为骑士还是别的身份……他都会出言阻止。 　　鹤昇也笑道：“哥，你找岐玉有事？还是让他去睡觉吧。” 　　鹤寒不理会他们，他只看向了岐玉。 　　“但陛下大概有事想问我？” 　　他说。 　　岐玉低头认真对付冰淇淋，但也想了下，说：“也算是吧。” 　　鹤寒是唯一一个他不确定身份的主角，神神秘秘的。 　　是入侵者吗，有点像。 　　但悬在头上的达摩克之剑至今没有掉下来，岐玉不清楚鹤寒究竟对自己有无杀意？如果有，选妃开始之后就是转折了。 　　对鹤寒来说，要么杀死他，要么做他的皇后。 　　室内的气氛在这句回答出现后就变得微妙了，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Alpha是鹤寒。他轻笑问：“还有半个芒果冰淇淋，你要吗。” 　　“为什么是半个？” 　　“你不能吃很多冷的。” 　　鹤寒吩咐了侍者。 　　【断头餐！！】 　　系统呵呵说。 　　与此同时，鹤昇不虞地支着下颌，他就坐在岐玉身旁，这时垂下眼，忽然倾身靠过去，将右手轻轻搭在了岐玉的手背上。 　　“是因为拿了冰淇淋的杯子吗？陛下的手好冷。” 　　他低声说。 　　岐玉的左手是搁在腿上的。 　　他忙于吃芒果冰淇淋，也没注意听鹤昇在悄悄说什么，只感觉有谁把手放在他大腿上了。 　　坐在他右边的Alpha是穆西泽，这时低头看了他碗里的芒果奶油，不知为何也靠近了过来，贴着他耳垂问：“你等下回寝宫，还是别的地方？” 　　岐玉面无表情地挖着冰淇淋。 　　室内开着暖气，被两个Alpha一左一右挨着，他只觉得很热，一手一个把他们推开了。 　　主角都是讨厌鬼！ 　　鹤寒这时倏然问：“听说陛下还没有查阅选妃的名单？” 　　怎么好像他作业拖拖拉拉没写完被老师点名问了一样？ 　　可我才不想选妃…… 　　岐玉揉了下耳朵，装作没有听到。 　　鹤寒起身和佣人吩咐，也踱步走过他身旁。见他低头吃冰淇淋，伸了手撩了他的长发，低声说：“不着急，陛下好好想想。” 　　岐玉原本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保持了一分钟的沉默。但他吃了几口冰淇淋，发觉室内安静得诡异，一抬头，这才看到身边另外两个Alpha也看着他——鹤昇倾身过来，搭着他的椅背，神情有些严肃，穆西泽也摸着圣殿的吊坠，侧过脸盯着他看。 　　至于鹤寒，就站在他身旁。 　　这是在干什么？ 　　岐玉很不高兴：“你们是都想挨我的拳头吗？” 　　三个男人默默地注视他，低头只看了一眼他亮起的握拳的手，视线很快慢慢上挪。 　　水晶灯下，他一对上挑的碧绿眼瞳泛着冷光，苍白的脸颊因为恼火而泛红，沾着一点奶油的嘴角往下撇。 　　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在挖冰淇淋。 　　他这么恶声恶气地回答，又把所有男人都瞪了一遍，气氛慢慢就变了。 　　室内弥漫着芒果和奶油的甜味。 　　鹤昇这才慢吞吞地挪开视线，穆西泽看了窗户，鹤寒起身去拿酒了，室内一下子只剩下岐玉尝冰淇淋的声音。 　　岐玉有点疑惑，原来他们很怕挨我的揍？ 第43章 Beta皇帝 　　岐玉吃完了冰淇淋就打算走了。 　　“不再坐一会儿吗？” 　　鹤寒想留他。 　　“我要睡觉了。” 　　他打了个哈欠。 　　众所周知岐玉的行为很难预测探究，究竟是真的回去睡觉还是去玩狗，旁人也不好琢磨。鹤寒听他这样说，十分客气地点点头：“你早点休息，我送你。” 　　岐玉没有拒绝。 　　于是变成了三人陪他一起回寝宫。 　　寝宫本是皇宫最安静的地方，但因为岐玉养了狗，时不时就能听见狗吠。他一回院子，就远远听见了养的三只猎犬的呼哧呼哧声音，大概是佣人们在喂食。 　　这会儿鹤昇插着兜，一脸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岐玉瞥见了，指使了他说：“你很闲就去喂狗吧。” 　　“你这话说得好像把我拿去喂狗……”鹤昇有点不满，摸了摸唇环，又看了另外两个Alpha一眼，“陛下不给其他人分配任务吗？” 　　怎么没完没了的？ 　　“你不要废话。”岐玉指着他，又气汹汹转头对穆西泽说，“你，去把我的猫抱过来。” 　　“陛下的宠物太多了，尤其是狗。” 　　鹤昇轻飘飘地感叹，转头往院子那边走去。 　　穆西泽看了他和鹤寒一眼，没说什么：“是那只黑猫？” 　　得了回答，穆西泽也往客厅的方向走了。 　　终于安静了！ 　　岐玉心情愉快，转头与最后一个主角道别：“鹤议长，你也早点回去吧。” 　　鹤寒旁观着他刚才的赶狗，忽然说：“你不喜欢太多Alpha在你身边？” 　　“不然呢，难道你喜欢身边有很多人？” 　　“陛下应该给他们下命令的……干脆让他们离开寝宫别再打扰你。” 　　他垂下眼，静静看着灯下的岐玉。 　　实在说得很自然，仿佛没有一点多余的意味，单纯是为了皇帝的烦恼而解惑。 　　玄关只有他们二人，一时没有其他人出现，蝴蝶灯慢慢转暗，气氛安逸而幽静。灯下的美少年摘下了珍珠耳夹，回眸看了过来，他的眼波流转地停在鹤寒身上，面无表情说：“他们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乖乖不露脸，很快就能学会了。训犬师的办法太麻烦……其实有更简单的方式。” 　　究竟是在指代某人，还是在说他身边的Alpha们呢。 　　岐玉说着想法，一手摘了耳环，另一只手抵在了鹤寒的胸口。 　　他隔着衣料，指腹轻轻地碰到着金属和皮肉混杂的地方。 　　“我一直很好奇，这种手术竟然能成功？”岐玉瞥着他摁住的左胸口的位置，“……算了，你走吧。” 　　鹤寒笑了：“陛下早点休息。” 　　说着，鹤寒也低头牵了岐玉的手，轻轻地吻了他的手背。 　　温柔毒药？ 　　对鹤寒的好奇心只这么点燃了一瞬。 　　岐玉想到书上写的他们的纠葛，全部都关于权力和谋杀。 　　他们的剧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其实不论有没有选妃这个转折，新皇帝与不安分的权臣，只可能活下来一个。 　　他和鹤寒道别，回身往里走。 　　鹤寒就在玄关那儿看着他。 　　轻薄的黑发，走动时轻轻晃动着，流动的光线淌在他发梢肩头。 　　少年的身影在他视野里渐渐消失不见。 　　鹤寒这时才背过身也往回走。 　　路上遇到来接他的秘书，他倏然问：“你觉得陛下会选哪个妃子？” 　　秘书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陛下大概一个都不会选吧。” 　　鹤寒语气很平淡：“因为他都不喜欢？既然不喜欢，所有人对他都一样吧。” 　　悬浮车宽敞而稳当，乘坐者的除了鹤寒，还有几位上议院的重要成员。 　　他们与鹤寒说：“皇帝如今和军部越走越近了，现在和骑士的关系也很好，与之前猜的反倒不一样。” 　　一句突然感叹，自然也有别的意思。 　　鹤寒曾想过杀了岐玉，中央议会不想要一个不好控制的年轻皇帝，他的出现非常不合时宜。 　　议会是在先皇帝病重期间才渐渐拿回了权势，他们已经不想再和皇帝有漫长几十年的冲突，然而帝国的制度就是权威，即便是现在的议会也无法更改法律赋予岐玉的权力。 　　除非皇帝很快就去世了，在下任新皇帝出现之前的空白时期，议会才能为此做一番更改。 　　鹤寒没有接话。 　　他擦了擦手，说：“军部和皇帝已经确定打算和虫族开长期战争。” 　　几个议员眉头紧皱，开始议论这阵子得到的讯息。 　　鹤寒看向窗外掠过的草地，几个男佣牵着三只烈犬恰好走过。 　　那是岐玉的狗。 　　半年前，鹤寒得知了皇帝皇后有一个Beta独生子长在边陲星球，为了免得这个继承人被军部带走，自己干脆领着队伍去了那处偏僻庄园。一处豪华而高盛的别墅宅子，湖边种着各种鲜花，偶尔跑过一只白马和兔子。 　　鹤寒观察了一日，没等到那个继承人出门，这才决定进去寻找。 　　但刚进门就被扫了一梭子的子弹。 　　从阁楼走下来的Beta，一个穿骑装持枪的美少年，灰靴子蹬地，他很白，长发就像是黑浓瀑布，天生的绿眼瞳，眼角有泪痣，旁人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回一个笑靥，散漫的、却有很有攻击感。 　　“再往前一步就杀了你。” 　　他这么对鹤寒说。 　　鹤寒没有往前走。 　　他心知不能往前踏上一步，不是因为岐玉的警告，而是他此时的身体的反应。 　　是多巴胺在对身体和精神施法作祟，这甚至让他低头道了歉，又客气地询问下次拜访的时间。 　　但事实上鹤寒并不是个很礼貌的人，骑士和军部对他的议论贬低全是实话而非造谣，他来之前本是打算把这个年轻皇子哄骗绑走，当时他和同僚并不打算让皇子活很久。 　　…… 　　岐玉当天晚上就乘坐军舰进入十二星系。 　　【你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吗，不会是打算利用虫族来做点什么吧？】 　　系统将信将疑。 　　‘我只是好奇这里的虫族是什么设定而已。’ 　　都是大翅膀的蜜蜂吗。 　　或者是别的形态？ 　　剧情就快结束了，他现在多了一点漫步虚拟世界的念头。 　　【你以为你是来度假的？】 　　系统无语。 　　管理局和系统把岐玉流放在这些世界里，是为了让他坐牢改过自新，绝不是为了让他来享受的。 　　岐玉走到控制平台附近，随手打开了屏幕。 　　控制平台上泛起光亮，在命令下逐渐显现出了此时前方宇宙的模样。 　　……无边无际的漆黑。 　　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什么也没有，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 　　这种诡异的视角，让岐玉心里发散了许多。 　　虫族就藏身在这些黑暗里？ 　　它们甚至不需要军舰，就能如宇宙蓝鲸般自由遨游在黑暗之中。 　　关于虫族的最新消息是入侵了旧都地球，进行了一番破坏但没有造成伤亡。旧都地球是如今银河系各个人类帝国共和国的文明起源，虫族进入旧都大肆破坏，宛如一种当面挑衅…… 　　人类对虫族的了解太少了。虫族没有文字和语言，他们只用信息素传感思维，虫族的巢穴至今也不知在何处，但它们却时不时在银河系各个文明国家游荡破坏。 　　虫族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军舰轻微地震了一下，旋即各个舱室都响起了剧烈警报。 　　“磁粒旋涡导致空间传输出了问题，即将迫降。” 　　舰长在耳麦里与众人对话。 　　这种意外在近半个世纪的航行里不算少见，岐玉也经历过两回，此时其余的舰队军官也在报告信息，所有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很冷静。 　　迫降地点是一处中转星球，属于两个国家之间的中立区，气候干燥温暖，舰外的空间是茫茫热夏，休憩区满是树林。 　　“这里好热。” 　　岐玉在沙丘那儿玩了一会儿，浑身冒热气。 　　他把外套脱了，扔给了鹤昇。 　　鹤昇因为被嫌弃太吵，刚被修理过，像个电线杆一样站在树下帮忙拿外套，一脸怨怼地看着岐玉和穆西泽在边上看沙丘和坑地。 　　穆西泽仰头看了看，烈日凌空，亮得灼眼。 　　他说：“太热了，你先回去。” 　　岐玉不太情愿，但还是被穆西泽和鹤昇半拖半拽地带回了舱室。 　　不多久，舰队重新启航。 　　在太阳下晒了很久，岐玉有些困倦。 　　他把穆西泽当成沙发，倚在他身上静静闭了眼。 　　穆西泽原本想着这次返航的时间延迟了，但岐玉明日还有一场皇室公务，推迟还是取消？等下他还得和秘书长联系……想到这里，肩膀一沉。 　　少年白皙脸颊被压着一点软肉，睫毛微微颤着。 　　……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就很文静秀气。 　　为什么平常就脾气那么差？ 　　穆西泽盯着他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岐玉半梦半醒还没睡着，他睁了睁眼，又瞥见对面坐下来了一个蓝头发的Alpha。 　　见他醒了，鹤昇就坐到他身边，奇道：“你怎么又困了？刚才上来不就睡了一觉吗。” 　　“不知道，我这两天很困。” 　　“到里边睡吧？睡这里肯定不舒服。” 　　鹤昇担心他。 　　而且他完全不想看到岐玉和骑士挨在一起，于是撺掇着他回床上睡觉。 　　见岐玉点了头，鹤昇就笑了：“我陪你吧，搬把椅子在床前待着？” 　　穆西泽冷笑：“你最多到走廊站着。” 　　“走廊是骑士的位置，但我是陛下的近侍呢。” 　　“得了吧，你……” 　　“好了好了，不要吵，你俩都去小厅那边。” 　　岐玉烦恼地揉揉耳朵。 　　鹤昇啧了声说行吧，瞥着他睡醒时压着红痕的脸颊。 　　有点想轻轻捏一下。 　　……但怕被打。 　　穆西泽则低头嘱咐说：“行程还有三小时半，你可以睡很久。有事叫我。” 　　被他们关切的少年嗯了声，打了个哈欠就关上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犯困…… 　　岐玉趴在床上，忽然又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照理说，巫师在剧情里曾经诅咒你。】 　　‘他已经回去自己的星球了。’ 　　【是，我的程序告诉我，巫师绝对会报复你，无论是他作为巫师还是玩家，他一定不喜欢你。】 　　这是在暗示什么？ 　　听系统讲话不如睡觉。 　　岐玉翻了身闭上眼。 　　他很少做梦，这次却昏昏沉沉地梦到了很多花朵，在梦中他像是陡然失重，突然感觉四周正在不断下沉。 　　不对。 　　这是舰体正在跌落吧？ 　　他猛地醒了过来，掀开被子下床。 　　四周是一片昏暗。 　　但就像时间突然静止了，竟然什么声音也没有。 　　……太奇怪了，如果舰队出了问题，不可能如此安静。 　　【出事了？】 　　‘不对劲。’ 　　岐玉在黑暗里碰到了门把手，但发现根本拧不开。 　　下一刻，他发现门把手消失了……墙壁也根本摸不到。 　　整个舱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这是进入了异世界空间？ 　　【不对！】 　　系统紧急查询，却发现数据一片空白。 　　有点意思。 　　岐玉四处张望走动，但什么也没有碰到。 　　就好像被关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里。 　　【不……不可能……】 　　系统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电子音也变得模糊。 　　‘你被影响了？’ 　　【是的……程序判断……这是玩家道具效果……】 　　玩家？ 　　哪个玩家？ 　　陡然一阵失重感打断了他的询问，下一刻他就感觉远处有了光亮。 　　太刺眼了。 　　岐玉不得不挡着眼睛，但他的身体正在不断坠落下沉。 　　就像被拖入到另一个时空里。 　　“在哪里啊？” 　　“是Omega吗？” 　　“这个味道……肯定是啊。” 　　“这种地方也有这么甜的Omega？！” 　　……什么声音。 　　岐玉被吵醒了。 　　准确地说也是被身体的不适弄醒的。 　　很热，意识昏沉，血液在往两个地方涌动。 　　像是在雪里与养的狗们结束跑步，身体很疲倦，体力流失。 　　岐玉很勉强才坐起身，四处张望。 　　像是身在某处夜晚的湖边，燥热的气温，唯独湖面吹来习习凉风，光源处像是车辆或者飞行器的东西。 　　但他的身体很难受。 　　他迷迷糊糊地想，难道是被下了春天的药？ 　　不得不将手伸进去。 　　……好奇怪。 　　【你……不对……你现在的身体机能数据已经不是Beta了……】系统不知被什么影响了，声音断断续续的，【你分化成了Omega！】 　　岐玉：？ 　　真的吗。 　　怪不得…… 　　原著的皇帝就是男Beta吧，现在性别连都改了？ 　　但这不是重点。 　　夜晚的野外漆黑昏暗，月光勉强照亮了湖面的波澜。 　　……这究竟是哪里？ 　　身上的通讯器已经不翼而飞了，四周没有烧灼气味，身下压着的都是杂草灌木。 　　不像是飞船失事之后的现场。 　　奇怪，不是失事，他怎么到了地面上？ 　　难道是因为玩家？ 　　身体很难受…… 　　好讨厌！ 　　岐玉不得不抱住膝盖，冷静地回想之前的记忆。 　　但得不出什么结论。 　　远处的声音又渐渐如同潮水冒了出来。 　　“信息素味道是从这里出来的……” 　　“是在湖边？” 　　“看来是有Omega在这里发情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两三个人。 　　【快跑……】 　　【你现在是发情期的Omega，对Alpha有很强的吸引力……被他们抓到，快……往东边……】 　　系统的声音仍然断断续续的，像是电波干扰。 　　他很难受。 　　热。 　　口渴。 　　身体在发抖。 　　他的身体需要Alpha，但精神并不渴求。 　　系统见他沉默，还以为岐玉是晕倒了。 　　它在黑暗里辨识了他的神情。 　　喘息的、潮红的脸，他的眼里噙着一汪眼泪，但他看起来并不太像陷入到情潮的模样……忽略他的喘息、他看上去更像是恼火、发脾气……汹汹的绿眼浸着眼泪，但却满是厌烦。 　　“好烦……我不喜欢这样。” 　　岐玉咬牙说。 　　他不喜欢的都要扔掉。 　　系统的程序已经开始弹出错误窗口，也注意到岐玉的另一只手撩起了长发，往后颈摸了摸。 　　系统起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等到他已经抓伤了后颈，它的程序才反应过来。 　　岐玉这是想破坏了Omega腺体？ 　　【你这样会出事的！……】 　　系统惊讶，程序弹出来了十几个剥离腺体的不良后果。 　　但手边没有刀，他抓伤了皮肉，鲜血慢慢淌到他手上脖间。 　　痛死了…… 　　这种疼痛，也让他维持了一些清醒。 　　往东边？ 　　但那边也是黑茫茫的。 　　耳边渐渐传来了Alpha们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 　　“——他在这里？！” 　　一个男人猛地喊道。 　　岐玉朝那边看过去，但陡然不远处射来了一阵灼热的光、飞行器高速近地面飞行时卷动气流的声响，速度太快了，只感觉一阵飓风迎面而来，几乎把灌木和草丛都掀倒。 　　“是领主的飞行器……” 　　“领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下来了……” 　　飞行器落地，灼热气浪几乎将地面的草地烧毁，舱门滑动，从门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银发男人，典型的Alpha的身材，穿黑T和长裤，他拿着枪，身后跟着了几个Alpha模样的男女，不知他回头说了什么，另外几人都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领主来这里是为了？……” 　　刚才说话的那几个男Alpha，见到走来的几个保镖模样的人都霎时噤声了，他们都知道这是领主身边的助手。 　　不一会儿，Alpha们就被赶走了，唯一一个有点不怕死的，愣是又回头往湖边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惦记着那个发情的Omega。 　　此时飞行器的光线已经照亮了湖面四周，他一看过去就见到，草丛里坐着一个长发的Omega，被风撩起了及腰的黑发，凌乱而顺滑的发丝，像是漆黑的雾，而Omega裸着双手却那么苍白…… 　　“快走！” 　　保镖推了他一下。 　　与此同时。 　　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被光线照得睁不开眼，岐玉阖上眼挪了位置。 　　直到有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光。 　　男人俯下身，一只手掐着他的脸，枪口抵在他肩上。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在这里发情……原来你是Omega？” 　　他背对着光线，银白蓬乱的短发被染得像是白金，深邃五官的长相背光得模糊，岐玉一睁眼，先见到的是那双银色的狭长的眼瞳。 　　噙着哂笑，不怀好意。 　　是宿凌。 　　他捏着岐玉的脸颊，但很快就被猛地推开了。 　　宿凌紧盯着他此时的模样。 　　柔软的脸颊，摸上去柔滑而发烫，呼吸急促，心跳过速，浑身都是信息素的溢出气味…… 　　“滚开！” 　　岐玉生气了。 　　宿凌被他推得往后退了些，夜色的昏暗树下，少年不虞地盯着他，一对幽绿如背后湖泊的上挑眼瞳满是水痕，像是大雨淋湿过，也灼亮得难以忽略。 　　他靠在树干上，仰着脸，神情仍然倨傲、缺乏畏惧，就好像他仍站在高处。 　　……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Npc。 　　宿凌在心里冷笑，朝他走近。 　　直播间也叫嚷了起来。 　　——你要对大小姐做什么！！ 　　——我劝你住手…… 　　——天啊被抓到了！ 　　一阵冷光洒在了岐玉脸上。 　　苍白的肤色在灯下有种玉白的冷感，但就像是发烧得很热，他的脸颊却泛着潮红，浓密的睫毛也在颤抖。一头墨黑的长发被风撩得混乱，洒在肩头，黏在汗湿了的脖间，与新鲜的血混在一起。 　　但他裸露的脖颈脆弱而白皙，摸上去就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一个落单的发情期Omega。 　　岐玉信息素的气息并不浓，很淡，与他平日里身上的气味差不多，但发情期的气息对Alpha有致命的吸引力。 　　宿凌嗤笑了声，一手拎起了他的衣领，几乎将岐玉整个人从树边拽起来。 　　贴近了，在他耳畔低语：“上次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想过今天会被我抓到吗？” 　　宿凌手上沾到了岐玉的血。 　　就连血里也有信息素的甜味。 　　他盯着岐玉，莞尔说： 　　“你发情了……等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恐怕都已经怀孕了吧？” 　　如此近的距离，信息素混着血的气息就格外明显。 　　甜蜜的花香，与他坏脾气的性格截然相反。 　　Omega紊乱的吐息拂在身前，在Alpha听来，宛如是春药。 　　湖面吹来了阵阵凉爽轻盈的风，但此时湖边的二人都感觉不到凉快。 　　……身体接触的地方很热。 　　“你怎么在这里？” 　　岐玉不明白。 　　宿凌已经被送返到原国了…… 　　除非这里就是他的星球？ 　　银发男人将他抱在怀里往外走，慢慢解释道：“……经历了时间回溯，你觉得奇怪很正常，原本正常时间线里，你已经死于虫族袭击。” 　　宿凌亲眼看着岐玉和其他人被淹没了。 　　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虫族过境就像是一场大雪崩。 　　帝国时不时就出现虫族入侵的事件，但这么大规模的入侵，在上世纪初也很罕见。 　　在那之后，人类联盟都在悼念这次虫族袭击里死去的同胞，帝国也陷入到某种沉寂，一时半刻没有新皇帝上任，因为缺少制衡，军部和议会重新开始了更激烈的斗争。 　　游戏没有结束，宿凌还没找岐玉算账，但这个NPC却突然死了，而且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符合剧情走向的发展，但宿凌觉得没意思。 　　他还是想见岐玉。 　　幸好这只是游戏，可以重新来过。 　　只是需要与游戏交易。 　　“……那是你的道具？” 　　这么说来……拥有强化道具影响的其实是宿凌，而不是其他主角。 　　岐玉问了系统几句管理局对时间道具的说法，但这时候系统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识海里一片空白。 　　毫无回应。 　　“你可以理解是时间穿越。”宿凌没打算和他解释太多，一只手掐着他的脸，怪笑着说：“现在感觉怎么样，很难受？” 　　他恶趣味地低头，轻轻摩挲着少年的脸颊。 　　脸颊很白，被男人摁着就留下了指印。 　　被搂在宿凌怀里，大腿被手臂托着。 　　又热又软。 　　“滚开。” 　　岐玉像是气狠了，也可能是因为疼，呼吸都不稳，身体也在轻微地发抖。 　　宿凌盯着他看了半晌。 　　他用了时间道具，没别的目的，只是为了把岐玉找出来。 　　见面的时候原本很兴奋，恨不能把他弄哭一遍，但现在见到他难受的模样，又有点不是滋味。 　　啧。 　　宿凌沉默几秒，还是探手去瞧岐玉颈间的伤痕，手摸到了伤口的边缘，就听见他忍痛地嘶了声。宿凌立刻停了。 　　干什么啊…… 　　岐玉对他忍无可忍，一个硬邦邦的拳头猛地砸过去！ 　　“你的脏手，不准再碰我！” 第44章 Beta皇帝 　　……够狠。 　　宿凌躲了一下，险些被他打偏了脸，眼神冷了些，但仍无所谓地笑了声。 　　他单手就擒住了岐玉，将他仰面摁倒在了草丛里。 　　“这里是我的星球，你在这里发情、怀孕都跟我有关系……你最好听我的，别乱跑，刚才那些Alpha看到了吗，都是冲你来的。” 　　“你知道会被怎么对待吗？一个发情的Omega……” 　　黑皮银发的男人俯下身，一只手垫在岐玉脑后，另一只手去摸他后颈的伤口。 　　“滚开！” 　　岐玉根本不领情，冷着脸坐起来对着他的脸猛地挥拳。 　　两人在草丛里又揪着衣领打了起来。 　　岐玉从来就没有任人鱼肉的自觉，现在也一样。 　　他一双湿漉漉的绿眼睛盯着宿凌，像是着了火，亮得惊人，烧得宿凌也心里发烫。 　　都这样了还有精力这么生气？ 　　宿凌被他弄得有点烦了，各种方面的。 　　他是Alpha，对上一个发情Omega，他本就忍得很难受了，岐玉还这么挑衅他，真的不怕被Alpha在床上弄死？ 　　但他盯着岐玉，又鬼使神差地，伸了手想去摸这张恼火的脸。 　　……雪白的脸，蒙着一层薄汗，碰到的时候像是热的黏手奶油。 　　“再说一遍，你不要碰我。” 　　岐玉很不耐烦，再次挣开了宿凌。 　　好讨厌这种感觉…… 　　很不舒服，黏糊糊的。 　　原来这就是Omega的发情期？ 　　凭什么主角都是A？ 　　岐玉越想越气，在宿凌扶他的时候又一拳砸到了他身上。 　　“你好讨厌！” 　　远处的助手保镖们都没有跟过来，他们目睹了领主和那个Omega在草丛扭打的全程……看起来像是领主单方面挨打，最后是领主把Omega拎起来抱走了。 　　他们不敢过去掺和，毕竟都是Alpha，而对面的Omega发情了，何况这架势……很像是情侣在吵架。 　　舱门缓缓合上了，飞行器启航迅速离开地面。 　　众人也默默收回了视线。 　　那个Omega的信息素闻得他们心神荡漾，几乎要忍不住想看他一眼、目睹真容。 　　很甜又不那么浓烈的气味，令人十足幻想。 　　…… 　　飞行器内部的舱室门没被推开。 　　岐玉被带到了舱室之前，男人的手臂抱着他抵在了门板上。 　　很快就被堵了嘴。 　　吻得毫无章法，咬得很痛。 　　“你给我滚开……” 　　岐玉快气死了。 　　宿凌也被咬得疼了。 　　他擒住岐玉的手臂，把人拽着坐在自己腿上。 　　“别打人……医生很快就到。” 　　他盯着岐玉，警告说。 　　发情期的不适感已经慢慢加重，岐玉昏昏沉沉地喘着气，这才松下来倚在他肩头。 　　Alpha信息素的气味让他稍微平静了些。 　　但宿凌已经很难忍了。 　　他的腿上坐了一个发情期的Omega，而且还是岐玉本人。 　　只是闻到信息素味道他都有反应了，何况现在岐玉还倚在他怀里喘得断断续续。 　　……真是要命。 　　“你喘得我快受不了了……给我安静点。” 　　宿凌忍耐不住，低了头继续吻他。 　　与此同时，直播间已经炸了很久。 　　——突然分化了很不喜欢于是干脆破坏腺体，不愧是大小姐。。 　　——啊？怎么被抓到的？ 　　——用了道具…… 　　——宿狗之前还骗大小姐说他没道具，xswl 　　——NTM太粗暴了吧？？怎么这么把他拎起来了啊，宿狗你完了！ 　　——？？突然没了 　　——为什么突然黑屏啊啊啊啊！！ 　　——我这么小一只、在草丛里抱着膝盖发抖、一脸警觉的哭唧唧大小姐呢！！ 　　——你TM突然切断直播，自己独享快乐是吧！ 　　——宿狗有神级道具时光回溯就是不一样，倒转时空抓猫猫~ 　　——大小姐被得罪过的男人报复了，我怀疑他今晚得付出一些代♂价。。。 　　——他们在干嘛？不会已经那个了吧（ 　　——宿凌敢吗？？他不怕明天被大小姐拿枪崩脑袋啊？ 　　——也可能是被之前那批玩家上门打死吧，或者是被游戏里这些角色群殴～ 　　——FX！Yuan！还有那几个，你们人呢，快出来救驾！ 　　…… 　　室内终于安静了些许。 　　只剩下一些紊乱的呼吸声了，断断续续的，但比刚才轻了些。 　　宿凌搂着他，望着天花板。 　　半晌，目光慢慢往下移，停在了那段细弱修长的脖颈上。 　　一撩开长发就能见到新鲜的伤口，后颈被割得乱七八糟的，血淋淋一片。 　　……一个试图破坏腺体的Omega。 　　这种伤势已经不能临时标记了，岐玉只能靠Alpha信息素缓解或者打抑制剂。 　　“不疼吗？” 　　宿凌问他。 　　“……很疼。” 　　少年倚在他怀里，声音低低的。 　　泪水从浓黑睫毛下沁出来，洇湿了发红的眼角。 　　宿凌不再问了。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岐玉浑身都不舒服。 　　身体很难受，还得被一个白痴玩家抱着。 　　衣服湿了，被咬了，T恤里也钻进了热烫的蛇。 　　……等他醒了，他就要把这些人都揍一顿。 　　发情的Omega需求Alpha的信息素，他往宿凌身上黏着十来分钟，这才感觉意识舒服了些。 　　一睁眼，面前忽地多了一张银发男人的面孔。 　　长着银色的眼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丛林里的怪物。 　　“差不多行了，不想被……的话。” 　　宿凌撇开眼，拽着他后衣领，把他挪开了些。 　　但岐玉大概被烧得意识不清，整个人就像半融的糖一样黏在他怀里了，被拉开的时候还很生气，一记耳光扇了过来，被宿凌攥住了手腕。 　　脾气很硬，身体却很软。 　　像一团香甜奶油糖。 　　宿凌被蹭得受不了，又把他抱到沙发里，自己坐在另一边。 　　他拿了根烟抽上，盯着窗外。 　　两人紧挨着。与Omega不同，但Alpha无法纾解的身体只会因此更难受。 　　他又慢慢转过脸。 　　岐玉警觉地又迷茫地眨了眨眼，打量着四周，他倚靠着沙发扶手上，墨黑的发丝散开了，灯光下，隐隐约约就能看到被粗暴抓伤了的后颈，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但还在流血。 　　雪白的皮肤，染着红血和狰狞伤口。 　　一些血迹沾到了他的脸颊上。 　　原本高高在上的、睥睨他人的少年Npc，如今发抖地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因为失血，脸色苍白得不自然，眼圈却是泛红的。 　　“你看我干什么？” 　　岐玉冷不丁抬头。 　　他大概还是很难受，碧绿的朦胧眼睛被湿了的睫毛拢着，看起来就是快要哭了。 　　但他的眼神十足不悦，像是随时挥动拳头一拳砸上来。 　　“疼哭了？” 　　宿凌睨着他的上半张脸。 　　梨花带雨的。 　　他仍在生气，即便如此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我没有。” 　　“是吗？” 　　“你不准看我！”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宿凌不耐烦地低下头，掐着他的脸，也给他擦了眼泪，“等医生到了给你看伤。” 　　岐玉不情不愿地点头：“但我不要打针。” 　　宿凌：“这你得你问医生。” 　　——哦豁？？ 　　——主播竟然还是个纯情的（） 　　——我还以为已经大肉了。。竟然走了纯爱风 　　——好暴躁的舔狗啊 　　——主播哄人擦眼泪好好笑哦，之前是谁在直播间大发厥词说要狠狠修理这个NPC？？ 　　——主播の修理=in着但忍住了啥也没干忙着亲亲和擦眼泪 　　——主播明天等着被揍吧。。。 　　——哭唧唧的大小姐也好美…… 　　在直播间没看到任何正常的建议，宿凌把直播无视了，又给医生拨了个催促的电话。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Beta医生进了屋，他看到星球领主和一个Omega挨在一起，看样子是还没做，顿时面露诧异。但医生一遍戴手套，一边还是问清楚：“领主和这位Omega标记了吗？临时或者永久。”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 　　医生心里惊异地看了看领主。 　　一头白发但实则十分年轻的青年Alpha，与一个发情Omega共处一室，两人竟然只在沙发上聊天？ 　　难道是有Alpha功能障碍？ 　　宿凌看出来他在想什么，阴沉着脸说：“去做你的事。” 　　医生咳了声，走向Omega那边。 　　他先处理了腺体的伤口，也问了二人关于发情的情况，嘱咐说：“腺体受伤，不能标记。你的情况应该是分化得太晚，最好再做一下身体和信息素检查。对了，你这种情况只能打抑制剂，但不一定有明显效果。” 　　“为什么？” 　　岐玉听得纳闷。 　　“分化得晚很容易出现这种症状。”医生接触过不少这种案例，“但没关系，等伤口好了，让领主给个标记就好了。” 　　“我才不要标记。” 　　他登时冷了脸。 　　不论是谁的标记，他都不想要。 　　宿凌在窗边抽烟，他站得很远，但能听到医生和岐玉的对话。 　　他冷嗤了声：“你先打抑制剂试试再说。” 　　——怎么，不行再让你来是吧？ 　　——主播都支棱好久了，忍得不难受吗？这自制力可以啊…… 　　——他们一同框，主播那种处男的眼神，看得我很为大小姐的身体担心（ 　　——能怎么办~大小姐现在都没法标记，即便可以他也不敢吧！（玫瑰.jpg） 　　——主播刚才看起来还挺局促的，难道还是处男？ 　　——别刺激主播说他不敢了。。。我怕大小姐被他一气之下。。 　　——sos谁来照顾大小姐啊 　　——让别的Alpha来照顾岐玉也可能更危险吧…… 　　宿凌没空搭理弹幕内容。 　　他瞥见那边已经开始打抑制剂了。 　　一截白瘦的胳膊，被针头刺入。 　　岐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双手一下子绷紧了。 　　针打完的刹那，他才慢慢吸了口气。 　　宿凌也注意到，他后背都在发抖。 　　少年薄薄的T恤下，肩胛骨都蝴蝶似的撑了起来。 　　“抑制剂副作用有点大，没事，就一天。”医生安慰他，又看看那边的Alpha领主，“你的信息素对他有安抚作用，抑制剂起效可能很慢，你先陪陪他，我去拿抑制信息素气味器过来，晚点还得做检查。对了，他这段时间得……” 　　被吩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宿凌倒没有什么不耐烦，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沙发上的岐玉身上，想了下，还是离他近了些。 　　刚送走医生，一个靠枕就被迎面飞来，险些砸中脸。 　　宿凌偏头躲开了，低头看他。 　　“你去关灯，我要睡觉。” 　　沙发上，少年恹恹地抱着腿歪坐，脸颊抵着膝盖，像是没什么力气了。 　　他面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颜色。 　　抑制剂的副作用是昏睡和疼痛，他现在很难受。 　　见宿凌一动不动，岐玉睨着他冷冷谴责：“都是你弄出来的意外……时间回溯之后引发连锁反应了。” 　　真正有道具的玩家，是宿凌。 　　现在的时间线不对，算上飞行时间，他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而这地方是属于宿凌的某个星球领地。 　　在原本的时空里，岐玉死于虫族入侵，而且分化成了Omega。 　　如今的时间倒退了，他缺失了那段死亡记忆。 　　宿凌大概还用了别的空间道具，把他从飞船转移过来。 　　以至于他落在野外，碰巧又意外发情。 　　银发黑皮的男人远远看着他，反手将门关上。 　　他挨了责怪，但什么也没说，反而俯下身，拿了条毯子盖在岐玉身上。 　　然后连人带毯子抱起来，开了套间的门。 　　岐玉被他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盖上。 　　但宿凌没有松手，梏着他的腰，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有点不耐烦了，才低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在外面坐，有事再叫我。” 　　“……我得回帝国。” 　　“你的下属会来找你。”宿凌心不在焉地搭着，捏了下他的耳垂，“睡吧。” 　　“你这么扭曲剧情，你的系统没有惩罚你？” 　　“扣点积分没关系，游戏而已。” 　　宿凌不在意。 　　他现在感兴趣的只是这个NPC，并不关心剧情。 　　宿凌往床上瞥了眼，就看到少年一脸困倦地躺着，露着一小截雪白的腰。 　　他摸过这里。 　　很热，软白的肉感。 　　能触碰的部位仅限于这儿，再往下碰就会挨拳头。 　　宿凌挪开眼，站起身准备走了。 　　但衣角突然被拽住。 　　少年一脸苍白，但仍好奇心旺盛得勉强坐了起来：“跟我说说游戏的事。” 　　“现在？” 　　“……” 　　因为系统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如果系统死了也不错。 　　但是，他要是因此被留在这个世界就麻烦了…… 　　岐玉有点烦。 　　破系统！ 　　“……等我洗个澡来找你，你先睡觉。”宿凌看了他的手一眼，“你不希望我当你面弄吧？用你的手？” 　　岐玉分神想着系统，一时没明白他说什么，只疑惑地看向他。宿凌嗤了声，甩下他往外走了。 　　过了很久，岐玉都快睡着了，宿凌才姗姗来迟。 　　男人穿着睡袍，浑身湿淋淋的，像从海底爬上来。 　　他将湿了的额发往后撩，走到床边，他身上有股冷调的、像是香水的信息素气味，很快就像一条鱼似的湿漉漉地挤上了床，睡在他身旁。 　　宿凌侧过脸，盯着他问：“你想问什么？” 　　“玩家规则，你们的世界。” 　　“就这些？” 　　你不该问别的，为什么为你回溯时间？ 　　“算了……反正你说的也不全是真的，你之前还说自己没有道具。” 　　岐玉面无表情。 　　“之前是因为……但我现在可以和你说真话。” 　　“为什么？” 　　“游戏规则被NPC知道，下一局游戏大概就更混乱了，很好玩。” 　　听着宿凌的话，岐玉沉默了好几秒。 　　他陡然想到了很多。 　　……我为什么一直在这个副本里？不如早点结束算了，反正系统也不在了。 　　说不定在这个副本里死了，他就能离开。 　　但死亡也可能意味着彻底终止。 　　真是的，凭什么…… 　　他越想越气。 　　这些主角和玩家，随随便便就能篡改剧情线、重启剧情，他们不过把世界空间当做游戏玩耍而已。 　　宿凌见他冷着脸不吭声，缓和了语气说：“我开玩笑的，你想问什么？” 　　“你也是讨人厌的玩家，”岐玉突然发火，坐起身把宿凌踢下了床，“走开！” 　　宿凌生平第一次被人踹下床。 　　他冷下脸，起身摁住了岐玉：“你发什么疯？这是我的卧室，睡我的床还赶我走？” 　　…… 　　另一边，帝国。 　　岐玉失踪，整个宫廷都哗然不已。 　　这件事没有外传，暂且只有与皇室相关的一批人知情。如今骑士们都在飞船上寻找痕迹，一个活人不可能陡然人间蒸发，肯定是有别的缘故。 　　但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鹤寒停在门口，望着房间四处。 　　沙发还放着一件外套、通讯器，桌上有一杯冷茶、几颗糖果，但岐玉却已经消失了。 　　鹤昇也端详着室内的家具，一切如常。 　　……他是怎么离开飞船的？ 　　鹤昇的神情非常阴沉。 　　岐玉消失了，他们的争夺也没了意义。 　　“他死了，”鹤昇冷笑道，“你和议会大概高兴了吧。” 　　“你以为是我做的？” 　　“当然不是你，这种情况谁能做到在飞船上掳人？我的意思是他就算不离开这里，也有因你产生的麻烦。” 　　与此同时，穆西泽从外面回来，此时的中转星球下起了大暴雨，到处都是汹涌闷热的雨水。他挂断通讯，捏了下眉心与身旁的骑士说：“舱室的录像都没有看到任何他离开的痕迹，说明他就是在房间里消失的……你去联系圣殿教皇。” 　　这简直像是超自然现象。 　　骑士罕见他如此焦虑烦躁，点点头往外走。 　　刚踏出一步就被叫住了。 　　“等等，”穆西泽猛地想起了一个人，“巫师……你派人去联系他。” 　　“巫师？” 　　“之前被陛下请到寝宫里的邻国巫师，他现在在哪？” 　　穆西泽参与过圣殿驱魔事件，对巫师一向没有好感。那个叫宿凌的巫师，一出现就给他极差的印象。 　　邻国流行巫术，巫师成了一种寻常职业，厉害的大巫师能使用魔法…… 　　穆西泽不确定对方与岐玉失踪是否有关，但目前为止，岐玉接触过的邪门人物也只有他了。 　　何况他们本身就有一些渊源。 　　私奔？ 　　不可能。 　　也许是宿凌对他做了诅咒？ 　　…… 　　“抑制剂打下去很痛……” 　　“你不选抑制剂就得和Alpha标记结合，你愿意？” 　　“我才不要！” 　　“那你就忍着吧。” 　　这种嘲笑让岐玉很不高兴，可惜他现在刚打完针没多少力气，不然就一拳打下去了。 　　花园里漂浮着阳光、五彩蝴蝶和蜜蜂，偶尔有一只麻雀飞过。 　　他坐在躺椅上休息，枕着一个松软的枕头，但还是觉得手臂和腺体都疼得厉害，一时又讨厌起了这个世界。 　　他想回家。 　　9KY星球北边四季温度都颇高，只是这么坐着就有些热了，他在伞下脱了外套才觉得凉快些。 　　宿凌拨了个通讯，让医生拿些止痛的药送来，他一回头，瞥见岐玉热得已经趴下去，他穿着短裤，一双白皙的大腿压在脚凳上，上边还有昨天留下的男人的指印、小腿上也有被撞到的青一块紫一块。 　　乍一看过去，仿佛是被粗暴对待过。 　　宿凌坐过去和岐玉说话，他都闭着眼爱答不理，直到佣人搬来了空调扇，凉快的风这才把他吹睁眼了。 　　他皱了眉说：“你好吵。” 　　“……我是问你午餐吃什么。” 　　“随便。” 　　风扇吹来的不止是风，还有院子里的信息素气味，一阵阵的清淡花香。宿凌不在易感期，但闻到了就有些起反应，只得坐得远了些。 　　但不能太远，岐玉仍在发情期，他需要Alpha的信息素。 　　他们需要保持微妙的距离。 　　尽管如此，作为Omega的岐玉根本毫无自觉，他仍然在院子里坐着，晃着腿看飞来的蝴蝶和鸟。 　　他很白，在光线明亮的地方，整个人都白得晃眼睛，他伸手到桌边拿橙汁杯子，一双手臂和腿就出现在宿凌视野里，拿杯子的时候碰到了宿凌的手背。 　　宿凌还记得昨晚拥抱时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撤了手保持距离。 　　少年咬着吸管，挑着眼看向他，隔着桌子忽然问他：“你在躲我？” 　　他碧绿色的虹膜在阳光下生气勃勃，有些疑惑的意味。 　　“我躲什么你不知道？” 　　宿凌发觉这人是Beta分化的Omega，说话都一股直Beta的味道。 　　“我没带枪，怎么知道？” 　　“因为高匹配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互相性吸引。” 　　所以才躲开。 　　在他身边坐久了，他们又得黏到一起。 　　“原来如此。” 　　岐玉只是这么一问。 　　真的只是随口问问，说完就又回自己躺椅上休息了，脸上戴了个大墨镜，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宿凌瞥着他好一会儿。 　　这就结束话题了？ 　　——你俩的氛围，是不是有点嗳昧？ 　　——只是信息素互相吸引吗~我看不止吧~ 　　——你们昨晚都亲亲了！ 　　——先说一句大小姐是很难追的，上个世界全员失败…… 　　——主播不会已经开始幻想恋爱生活了吧？刚才还和问医生非发情期Omega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哦吼，之前的宿狗可是一心想欺骗玩弄NPC大小姐哦 　　——你下线了不如联系FX交流心得……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 　　岐玉问道。 　　“你之前关了我多久？” 　　“也就几天吧。” 　　“那就翻倍。” 　　宿凌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 　　岐玉莫名。 　　这是什么把戏？ 　　游戏道具的使用必然有限制。宿凌这么大费周折抓他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供着他……想必是另有阴谋。 　　但目前为止，宿凌没有杀他，也没有做其他事，连关押起来动私刑都没有。 　　奇怪了，是因为忌惮他来自帝国皇室？ 　　岐玉一向对宿凌的说法不太信任，毕竟无法确认真实性。 　　假设他说的是真话，虫族袭击导致灾祸，配角NPC因此身亡，这不是原著的剧情，而是现在剧情扭曲后的结果。 　　时间回溯之后，他还会死在虫族手里吗？ 　　虫族现在没有一点消息，像是也因为剧情改变而隐匿起来了。 　　太阳慢慢挪动，院子变得更晒了。 　　岐玉吹着风也有些坐不住，拿了橙汁起身往里边走。 　　不远处的银发男人跟在他身后，问：“去哪？” 　　岐玉不喜欢他跟着自己，猛地站住回了头瞪他。 　　宿凌个子很高，穿黑衬衫，扣子没系好，一眼瞄过去，能看到他胸肌的轮廓，锁骨往下的位置有好几道新鲜抓痕。 　　他低头问：“不晒太阳了？” 　　“这么热，谁要晒太阳？”岐玉咬着吸管，皱了眉说，“你这里有泳池吗？” 　　“你当我这里是酒店？” 　　宿凌不虞地摸了下他晒红了的耳朵。 　　为什么毫无人质的自觉？ 　　“没有就算了。” 　　岐玉推开他的手，转头往卧室走。 　　他边走边摘了墨镜，没地方放，见宿凌还跟着，干脆塞到他手里。 　　宿凌捏着他的手，问：“不疼了？” 　　“睡觉才不疼。” 　　岐玉揉着眼睛，推开卧室门往床上去了。 　　到了傍晚，岐玉才被摇醒。 　　他中午睡得不省人事，医生都过来了一趟，又打了一针。 　　岐玉心情很不好，睡醒了也面无表情。 　　宿凌和他去打室内高尔夫，他才有了些兴致勃勃的模样。 　　岐玉玩了一会儿，有点累了，趴在桌上睡了几分钟。 　　醒来的时候，桌面多了一个水晶球。 　　一只男人的手搭在水晶球上方，晶体内部冒出了奇怪的灰雾。 　　“你好像街头坑蒙拐骗的巫师……”岐玉好奇的凑近过去，“这是什么？” 　　“预言未来之事。” 　　男人皱了眉，他一头银发，穿黑T恤和长裤，手边还有雪茄。他已经不像巫师的传统形象了，何况他们背后是完全现代化的私人高尔夫球场，窗外偶尔掠过一架飞行器，实在很有倒错感。 　　？ 　　神神秘秘的。 　　岐玉狐疑地看看他，又瞅瞅水晶球。 　　宿凌见他盯着水晶球不放，双手撑着桌沿凑近过去，俨然试图一探究竟，鼻尖都要撞上了。 　　“干什么呢……你看不懂的。”宿凌揪着他后衣领把他摁回去了，“这次的预言不太好。” 　　“是关于什么的预言？” 　　“你。” 　　“什么？” 　　“它说你将迎接第二次死亡，在某个命运的节点。” 　　岐玉也注意到宿凌的神情。 　　男人眼中没有笑意，反而是拧了眉，有些严肃。 　　死亡？ 　　岐玉不太惊讶。 　　这的确是他的一贯结局。 　　少顷。 　　“你的系统给你什么任务？” 　　宿凌冷不防问。 　　“走剧情。” 　　“你都在我这儿了怎么走剧情？” 　　“不知道，”岐玉想了下，“我的系统突然不见了，昨天，信号不好说了几句就没声了。” 　　也就是说，高维世界的玩家程序某种程度上是能影响系统运作的。 　　但系统具体在什么条件下才能被影响，还是概率问题，现在看不出来。 　　“系统消失？”宿凌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故，“你现在是NPC，没有系统，死了可能就彻底销毁了……这样很危险。” 　　“我知道，但你想说什么？” 　　“高级玩家可以向游戏申请带走NPC，Downtown有过先例。” 　　你有这么好心？明明就长了一张坏人脸。 　　在不能亲眼目睹高维空间之前，岐玉都对这些玩家保持怀疑。 　　“我说过了，我没有可以和你交换的东西。” 　　他说。 　　宿凌盯着他打量几秒，发现少年兴趣缺缺的神情不似做伪，这会儿已经趴在桌上了。 　　难以理解。 　　为什么这也吸引不了岐玉？ 　　NPC到底喜欢什么？ 　　“我这次没让你跟我交换。” 　　“为什么？” 　　“因为你死过一次了。” 　　宿凌与其他沉迷玩家不同，他一向是只把游戏当游戏玩。Drop团的事故他听过，当时觉得有点意思，一个NPC竟然把玩家弄得神志不清？ 　　NPC的本质只是一团数据。 　　如今这团数据很可能就要永久消失了，宿凌这才微妙地理解了当初那批玩家的想法。 　　除了把岐玉从游戏世界带走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他对岐玉说过的信息也有所隐瞒。 　　……的确有过一个Drop团的玩家找过他，不是为了让他把NPC岐玉带出游戏，而是有偿让他寻找岐玉的信息，以奇高的价格。 　　但他当时拒绝了。 　　“领主……帝国那边来了人。” 　　叩门而来的下属神情诧异，得了允许走到宿凌身边，说了几句话。 　　帝国？ 　　岐玉趴桌枕着手臂，也竖起耳朵听了听。 　　——帝国的骑士长带着一批人……说是来找皇帝的，已经发了信函，现在应该快到了。 　　宿凌没打算避讳他，转过头问：“你想见骑士长吗？” 　　他点头。 　　但他其实有些不解，他消失了，帝国的主角们应该松了口气才对。 　　“那就让他来见你。”宿凌无所谓，“但你得在我这里住到发情期结束。” 　　他如此正常慷慨，倒让岐玉怀疑心里有鬼。 　　“为什么？” 　　“囚禁你没什么意思。” 　　那什么才有意思？ 　　“你好奇怪。” 　　宿凌不吭声，也不看他，垂首从塔罗牌里拈了一张。 　　岐玉见他装神弄鬼，好奇心又冒了出来，凑近了去看他的牌面，没看懂，又去摸水晶球。宿凌把他拎到球场上，让其他Beta们带着。 　　“小气鬼。” 　　岐玉很不高兴。 　　宿凌捏了一下他的脸，低头说：“我忙完了再来陪你打球。” 　　“才不要你陪我。” 　　岐玉皱了眉，拿了高尔夫球砸到他身上。 　　穆西泽一行人抵达到星球北部时已是下午。 　　他很少如此忐忑。 　　宿凌绝非善类。 　　如果是宿凌带走了岐玉…… 　　他会对岐玉做什么？ 　　下咒？ 　　虐待他？威胁他？ 　　一有这种念头就心慌意乱。 　　他无法想象再见时岐玉该是什么模样…… 　　“请进。” 　　几位军人模样的Beta将他带到室内。 　　冷气徐徐拂面，穿过走廊，进了里侧的门，穆西泽一眼见到自己想找的人。 　　少年穿白T和短裤，拿着一份纸质报刊低头翻着，长发垂落下来，只能见到他一半雪白侧脸。窗户投进的阳光在他脸上融成了淡金色。 　　岐玉…… 　　穆西泽惴惴的心脏这才落下，猛地朝他走过去，也才发现，他是坐在男人腿上看书。 　　而且，空气里有Omega信息素的气味…… 　　少年低头翻了下一页，背后披散着的浓密长发被银发男人的手撩着。 　　宿凌问他：“你留这么长的头发，夏天不热？” 　　岐玉没有理他，正津津有味地读巫师界的新闻。 　　几秒后他才察觉有人进来了——穆西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单手从别人怀里拽了起来，挡在身后。 　　“你对岐玉做了什么？”穆西泽已经拔了枪，近乎愤怒得失态，“他变成了Omega？” 　　而且还是发情期…… 　　如果岐玉是在此期间变成了Omega，穆西泽不敢想这两天发生过多少糟糕的事。 　　……他要杀了这个Alpha。 　　但下一刻，他的腰背被一只手抚上了。 　　少年的柔软的手，轻轻戳在他背上，也转过脸疑惑地看向他。 　　“原来你这么担心我？” 　　“……” 　　不然呢。 　　除了做焦虑困兽，穆西泽没有别的选择，这种心悸之事熟悉得仿佛在梦里也发生过。 　　他放下枪抱住了岐玉。 　　“我太想你了。” 　　他喃喃说。 　　岐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转头又瞥见沙发上银发男人骤然阴沉扭曲的面孔。 　　“这是你的男宠？你当我死了，跟他在我面前搂搂抱抱？” 　　宿凌说着，猛地上前把岐玉从别人怀里拽开。 第45章 Beta皇帝 　　两个Alpha打起来了。 　　完全是下死手的互殴……桌子椅子都砸了。 　　下属和佣人们在一旁不知所措，他们都知道和领主打架的那位是帝国骑士长，来头不小，想去拦着，那个长发的美貌Omega却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旁观。 　　你都不上去拦一下吗陛下…… 　　见他们越揍越凶了，岐玉慢吞吞上前挡在他们二人之间，说了句“好了，不要吵架了”。 　　两个男人被岐玉一手一边摁着肩膀，说了几句以和为贵之类的话，才勉强安静了下来。 　　半小时后。 　　铛—— 　　偌大的客厅，三个人，有两个格外沉默。 　　唯独玩弹珠的岐玉十分快乐。 　　他哇地发出了胜利的得意声音，扬起脸说：“我赢了！我好强啊。” 　　他绒密的眼睫，像是夜里蝴蝶的翅膀，愉悦地拢着玛瑙绿的双眸。 　　……他是真的很开心，仿佛已经忘了刚才有两个男Alpha为他打架到快破相。 　　这种小恶魔性格，一贯地爱折磨他人快乐自己……他姣好的面容和无辜眼神，却总是令旁人怀疑是自己的错。 　　穆西泽的手臂受了伤，搁在沙发扶手上，他看了眼弹珠，选择沉默。 　　宿凌嘴角有块淤青，但扯了一下笑，捧场说：“嗯，你很厉害。” 　　“太菜了你们俩。” 　　岐玉将弹珠捞着放回盒子里，慢悠悠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穿的短T恤，一伸手就露出一截细白柔韧的腰。 　　宿凌拿着杯子喝酒，眼睛瞥着那段细窄的部分。 　　上边还有两道指痕。 　　穆西泽也注意到了，皱了眉说：“坐下吧，别站着了。” 　　岐玉看了看沙发，宿凌和穆西泽分别坐在长沙发的两端，他也没多想，坐到了两人中间。 　　刚坐下，一只男人的手就贴上了他的后颈。 　　“你的伤还得让医生再看看。” 　　宿凌低头，摩挲着他贴着纱布的腺体位置。 　　伤口不算深，但不确定对腺体有什么后续的损害。 　　岐玉不以为意：“没必要，我准备摘了腺体。” 　　“为什么？” 　　两个Alpha异口同声。 　　“我习惯当Beta了。” 　　“不行。”穆西泽冷声说，“腺体摘除对身体损伤很大。” 　　说着，他也坐得近了些，撩开长发去查勘伤口。 　　岐玉突然生气：“你管我这些干什么？” 　　“既然分化成了Omega，那就顺其自然。” 　　“可是我根本不喜欢……这些不喜欢的就该消失。” 　　还没说什么，一个靠枕猛地砸到了穆西泽身上，他忍着气，本想继续劝两句，但岐玉已经往外走了。 　　宿凌施施然跟在岐玉身后，亲昵地走近了说道：“摘腺体的事以后再说，医生说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 　　“我警告你也别管我。” 　　“我知道……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喜欢管教。” 　　银发男人的手臂已经搭在了岐玉的肩上。 　　该死…… 　　妒忌像是海水一样侵入了意识，几乎让穆西泽无法维持理智。 　　他勉强缓了神色，起身跟了上去。 　　岐玉踱步进了院子，进行一番巡逻。 　　他在庭院里有喜欢的花，一天要看好几次。 　　白色的铁艺椅垫在他身下，他枕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专心看那几丛烟紫色玫瑰。 　　已是傍晚，天气不算很热了，风轻轻吹着岐玉的长发，他垂着眼睑，风也撩动了他的睫毛尖。 　　穆西泽走过去，沉默地理了理他弄乱了的发梢。 　　宿凌被下属叫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的示好没有被拒绝。岐玉眼皮撩了撩，没说赶人的话。 　　穆西泽迟钝地回忆起那个拥抱……还有脱口而出那句的心里话。 　　……想你。 　　这句话就像是石子入湖泛起一阵阵涟漪荡开了。 　　岐玉是怎么解读的？ 　　我还在他的选择范围里面吗？或者他已经有了别的选择。 　　比如巫师。 　　穆西泽很想问清楚，但话到嘴边，又踟蹰不定，改成了另一句话。 　　“……你为什么一直和宿凌待在一起？” 　　岐玉没有联系过任何人，与巫师同居，简直就像是私奔了。 　　“因为他的信息素和我匹配度很高，我在他身边不会很难受。” 　　“……匹配度？” 　　岐玉忽地问他：“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 　　这种问题是非常私人的……甚至说得上嗳昧。 　　但从前岐玉一直是Beta，他其实没多少AO概念。 　　“让我闻闻。” 　　这样的动作足以让Alpha失去反对的说辞了。一张苍白的少年脸蛋靠近了过来，轻盈黑浓的长发垂在白皙的肩头，有的洒在穆西泽手臂上，他被好奇点亮的翡翠绿的眼眸一刻不眨，静静地对视，没得到反对的回答，旋即看向脖颈。 　　只消随便看一眼就能注意到，Alpha因他而往后退了些，喉结动了动。 　　但信息素也因为某种自然求偶本能而泄出来一丝半点。 　　岐玉感知到了。 　　像是夏日草地的雨水……有种暖和的潮湿气味。 　　不是香味，但不会让人反感。 　　岐玉见他神色微妙，顿时浮起些捉弄的笑意：“你怎么这么紧张……害怕我说你的信息素味道很奇怪吗？其实还好，与你本人挺像的。” 　　这么评价，就像是在柜台品鉴挑选香水。 　　穆西泽不喜欢别人感知他的信息素，他一向觉得这是个人隐秘。听到这里，他已经浑身都发热了，尤其是他也闻到了岐玉的信息素……比旁边那丛玫瑰和茉莉更沁脾动人。 　　穆西泽不自在地撇开眼，又挪了下椅子，离得远了些，铁艺的椅脚在泥地上拖曳了一道深深长痕。 　　岐玉压根不理会他的躲闪，又在他肩颈那儿轻轻嗅了嗅。 　　“我在你身边也不那么难受了。”他有些困惑，“难道你和我匹配度也很高？” 　　“我不知道，等回去验一下。” 　　穆西泽被他说得心头砰砰，陡然想到那场即将举行的盛大仪式。 　　暂时中断的选妃礼……又要重新开始了，而且，这次得先筛选Alpha性别。 　　岐玉不关心这个话题，也不看他，低头拿着半块糕点吃掉，一点碎屑沾在他唇上。 　　淡红的唇瓣，一道小伤痕。 　　是被男人咬过的痕迹。 　　他鼓着脸颊，把碟子里的绿豆糕都吃完了，啪啪地拍拍手从桌沿跳下去了。 　　长发洒在他背后，被夕阳照得流光溢彩。 　　“你去哪？” 　　“散步啊。” 　　穆西泽立刻跟上他。 　　庭院很大，穆西泽跟着他绕来绕去，仿佛他就是贪吃蛇想吃的那颗红苹果。 　　花丛附近有一些矮矮的花树，岐玉在其中一颗幸运的花树前停了下来，仰头看上边结出来的一丛丛小蓝花。 　　“漂亮的花。” 　　他说。 　　穆西泽看看花，再看看他的笑靥，有些走神：“是很漂亮……” 　　岐玉伸着手想去摸花瓣，够不着又踮脚，还是没碰到。 　　“我帮你摘？” 　　“不要，你好烦人。” 　　穆西泽旁观他踮着脚，勉强地摸到了花朵边缘，没忍住上前抱住他往上托。 　　岐玉这才摘到了花。 　　“好小的花。”他摘了几枝凑近了嗅了嗅，心情马上好了起来，“就是没什么香味。” 　　穆西泽沉浸于信息素的气味里，岐玉手中平平无奇的蓝色花朵，也在他眼中变得香气幽昧了。 　　少年勾着穆西泽的脖子，靠在肩膀上把几枝花缠在一束，没有地方放，最后塞在了穆西泽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还你一束花。” 　　他说。 　　那天四合节，穆西泽也赠过他玫瑰花，别在耳后。 　　看着那束颤巍巍的蓝花，穆西泽心情复杂。 　　这算是什么意思？ 　　岐玉靠在他怀里，戳了下他的肩膀。 　　“我的鞋子……帮我拿，快点，你这笨狗。” 　　一双拖鞋，可怜兮兮地翻着掉在泥地里。 　　“……我是仆人和狗？” 　　“嗯嗯。” 　　穆西泽没吭声，把岐玉塞回椅子里，自己回去把拖鞋拿回来了。 　　少年坐在白色椅子里，晃悠着腿。 　　他穿着短裤，一双腿白得晃眼。 　　大腿有些肉感，脚踝却是细伶伶的。 　　但他腿上有好些擦痕和淤青，像是磕碰和拧伤。 　　穆西泽默默看了几秒，单跪下去捏着他的脚踝，也摸了下他小腿上的淤青，问：“怎么弄的？” 　　是因为宿凌？ 　　“哦，昨天打架了。” 　　“你别和Alpha动手，很吃亏。” 　　“你是要帮我穿鞋吗？” 　　岐玉歪头看他。 　　穆西泽冷笑：“你雇我做佣人？” 　　“可以啊。” 　　“够了，别做梦。” 　　岐玉看他不情愿撇开眼的样子觉得好玩，又掸了掸他的发梢：“好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宿凌聊聊。” 　　说完他就准备踩上鞋打算走了，但脚踝陡然被握紧，像被捕兽夹梏住。 　　青年麦色的手捏着他的脚踝，稍微使了些劲，一脸隐忍地起身抱住他往里边走。 　　岐玉不理解：“我要穿鞋。” 　　“鞋子沾到土，别穿了，先回房间。” 　　穆西泽冷冷说。 　　“是吗？我没看到。” 　　“嗯。” 　　“你等下给我捡回来。” 　　“宿凌只给你一双拖鞋穿吗？” 　　穆西泽快被气笑了。 　　别墅的走廊上有些佣人，看着像是全员Beta，见到穆西泽抱着领主的Omega回来，都惊讶得面面相觑。 　　房间不像是岐玉的房间，更像是一个男人的卧室，有难闻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桌上还放着水晶球和散落的塔罗牌。 　　穆西泽环顾四周。 　　陡然小腿被轻轻踢了几下。 　　“你好像狗……牧羊犬，虽然你是卷发。是那种很高大的狗。” 　　坐在床沿的少年仰头看他，轻轻地晃着那一双有伤痕的腿，时不时踢他一下。 　　浓水草般盈绿的眼瞳，溢着捉弄的愉悦，手里还比划着高度。 　　穆西泽的目光缓缓往下，盯着那双肉感的、留着掐痕、吻痕的雪白大腿。 　　谁都能想象得到，发情那天晚上，Alpha是怎么在腿上烙下这些痕迹的。 　　“……你以后不能再和巫师玩闹。” 　　“宿凌？我一般都是直接揍他。” 　　见他沉默，岐玉就失去了兴趣，转身坐到桌前去摸水晶球，但揉揉搓搓也摸不出个所以然。 　　室内有种安逸的静谧。 　　岐玉心里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如果穆西泽的说法属实，虫族入侵很可能再次爆发。 　　也许主角们争夺的一切，都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穆西泽抱着手臂倚在桌边，原本是看着郁金香花瓶，但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摸水晶球的少年。 　　直到岐玉叫住他。 　　“你在这里陪我，还是回帝国？” 　　“你不打算回去了？” 　　穆西泽诧异。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回去。” 　　“什么事？我帮你处理。” 　　“不用。” 　　岐玉拿了桌上的糖果嗅了嗅又放下。 　　其实就是多和巫师待几天。 　　宿凌绝对是拿了剧透卡的玩家，对游戏也有不少了解，这两日的变故都因他而起，岐玉也好奇，他身为玩家必然受后续虫族剧情的波及，他得怎么处理？ 　　通讯器被穆西泽带回来了，他一打开全是未读信息和通讯，什么人都有。 　　最新的信息是宫廷部两分钟前发来的。 　　——尊敬的大陆帝国之主、混血种族的皇帝、莱拉草原的首领……鉴于陛下性别的改变，我等已将候选名单进行三轮筛选……祝您找到合适的爱侣。 　　附件是一个表格。 　　候选名单？ 　　岐玉恍然，他早就忘了选妃那件事。 　　点开来是一大堆适龄英俊男性Alpha的出身信息、家庭状况与近期照片。第一张男士的照片笑得牙不见眼，身高189，信息素是葡萄酒味，处男。 　　岐玉：？ 　　他不感兴趣地关了页面，拿了颗糖放在口中，起身的时候身旁的青年也跟上来。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岐玉纳闷。 　　走到窗边时被从背后抱住了，很轻地搂着他的腰，脸贴着肩膀。 　　“我不喜欢你和巫师在一块，他给人感觉很邪门……但我不喜欢没有用。不知道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我没打算回帝国，你在这里我就在这儿。” 　　在敞开窗户的玻璃上，岐玉看到穆西泽的别扭神情。 　　好像不说这话会很难受，说了也浑身不对劲，眼睛却要紧盯着他的侧脸。 　　岐玉诧异。 　　你以前不是很高傲吗？ 　　“你是没有别的事做了？” 　　“副指挥留在帝国，他处理就行，我的义务是陪在你身边。” 　　“……” 　　“巫师可以留在你身边，我不行？”穆西泽闻着他身上的信息素，难以冷静，“你喜欢他？” 　　岐玉的心情介于“随他狗吠吧”和“我还是打他一拳好了”之间，摇摆地考虑了几秒。 　　穆西泽见他不吭声，又问：“你难道要选个外国的男妃？他可是外国人，说不定以后有外交问题。” 　　岐玉推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声说：“你既然这么闲，就去给我拿鞋子衣服，我要出门，听到没有？” 　　这种姿态，就是要攻击别人的前奏。 　　穆西泽眼神复杂：“你真以为我是佣人？我是圣殿骑士，只是负责你的安全，不是照顾你。你又要去哪？是去见谁？外面都天黑了，你最好……” 　　“五，四，三——” 　　“……我这就去拿。” 　　穆西泽忍气吞声，扭头去了衣架前。 　　卧室这才安静了。 　　岐玉本就因为剧情事故而有些心烦，又遇上穆西泽乱吠，一时还是有点气恼的余波。 　　这人从回来之后就怪怪的，揪着他问来问去，真的很像狗，恨不能趴在他身上。 　　穆西泽蹲下身，把鞋子放好，突然就被踩到了肩膀。 　　一双很纤细的小腿，白得像是涂过奶油，仿佛摸上去就沾上一股牛奶味。 　　他的脚踝很细，捏上去就那么一小圈。 　　虽然踩着肩膀却没有多用力，轻轻地压着肩膀，又一路踩到了胸口。 　　穆西泽原本有些恼火，这是把他当做椅子了？ 　　但他瞥见这双白净、近在咫尺的小腿，温热的皮肤的触感抵在肩膀胸前，慢悠悠往下滑……他忽地又有些脸热。 　　单踩了一只脚，双腿就是岔开的，少年就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奶白短裤，边角陷在视野里，穆西泽一抬眸，几乎都能见到阴翳深处大腿内侧的一抹白皙。 　　而且这个姿势，就像是他在蹲下来给岐玉口。 　　“你怎么都不敢抬头？是不是很怕？” 　　始作俑者的少年还没有意识到这点，浮起了颇为恶劣的笑靥。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生气、高兴的时候，就万般神采，绿宝石也比不上的璀璨色泽。 　　穆西泽不知道怎么回答，心猿意马，光照在他脸上，喉结也轻微地滚了下。 　　加上信息素的气味，他几乎有些起反应了。 　　……这下子他站起来也不是，继续被踩着欺负也不行。 　　叩。 　　卧室门在这时候猛地打开了。 　　“在睡觉吗？” 　　刚应付了帝国那边派来的第二波人，宿凌回了卧室，想着看看岐玉。 　　见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Alpha在他的卧室，正与他的Omega正在…… 　　“妈的……你在干什么？” 　　宿凌当场发火，上前猛地踹开穆西泽。 　　——第二次打架比之前更凶了，这次是连脸都打了。 　　这回在卧室里，并没有其他佣人在场，压根没人先过去劝着拦着。 　　Alpha都是退化的野兽，一到这种激怒的时候就变得可怖血腥。 　　岐玉看着他们打在一起。穆西泽躲开，而银发的巫师攥着对方的衣领，他们脸上几乎是一样的凶狠表情……恨不能把对方杀死在地毯上。 　　血液从破皮的伤口涌出，被砸烂的木质画框碎在额头肩膀，沾着血的木块掉在脚边。 　　玻璃也飞溅在地毯上。 　　先保护水晶球！ 　　岐玉拿走了摇摇欲坠的水晶球，很快就在一旁津津有味围观，但几分钟之后就觉得太吵了。 　　噼里啪啦的，还不如去俱乐部看地下搏击。 　　他揉揉耳朵，说：“行了……停手，宿凌。” 　　宿凌停了手看向岐玉的方向，也因此猛地挨了一拳。 　　但穆西泽也松了手，没再往下打。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两个男人的喘息声。 　　岐玉起身看了看穆西泽，这人脸上已经挂了彩，见他过来就露出有些不虞的表情。 　　“……别看我。” 　　他说。 　　“为什么不给看？” 　　岐玉过去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不好看。” 　　穆西泽扭过头，不想让他看自己挨了拳头的左脸。 　　挨这么都出得肿出血了。 　　“真的很丑吗？那我要看。” 　　穆西泽越不情愿，岐玉越好奇，他弯腰背着手，探头探脑地去看他的模样。 　　但还没看到，就被宿凌抓着肩膀扭过去了。 　　“你怎么不关心我的伤？你还特意去看他，凭什么？” 　　一转头，入眼就是巫师阴沉的脸。 　　他是混血的长相，眉骨高眼窝深，冷着脸就显得凶相，而他现在颧骨下颌都有伤痕，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流了血，肉眼可见肿了起来。 　　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岐玉莫名。 　　银发男人整个人都泛着低气压，喘息未定，攥着他肩膀的手也用了很大力气。 　　岐玉挣了几下，没能甩开他，于是搪塞地说了句：“好吧，关心你。” 　　敷衍我？ 　　宿凌快气炸了。 　　——果然，大小姐还是喜欢对自己示弱的狗狗…… 　　——哈哈哈……你自己先挑的事 　　——笑死！大小姐都对你不感兴趣 　　这时，岐玉又往穆西泽那边瞄了一眼。 　　宿凌无法忍受这种明晃晃的忽视，就快发作了。 　　岐玉回了头，倏然朝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两下他的脸颊。 　　“这里、这里都流血了。” 　　岐玉踮着脚，凑近了看看。 　　少年好奇的神情，距离近得，柔软睫毛都快要扫过他的脸。 　　又说：“你别主动找事打架了，很痛的吧。” 　　他的手，又软又轻。 　　银发男人盯着他，此时极其难看的狰狞神情才稍微缓和了些。 　　他没再吭声，搂着岐玉的肩膀，垂头往他肩窝那儿靠了一会儿。 　　Omega信息素的气味，也舒缓了他的躁动。 　　被斗殴引来的下属和佣人在门口待着，这时都不敢说话，空气里全是激烈排外的两种Alpha信息素的气味，几个Alpha下属都有点头晕。 　　这时其中一个Beta开口说：“帝国的议长鹤寒已经来了。” 　　鹤寒？ 　　岐玉回了神，旋即把身上靠着的银发脑袋推开了，他就像猫看到草丛的蝴蝶猛地走上前，不忘往不是自己下属的Beta身上一指，吩咐说：“你现在带我过去。” 　　“你就这么无情？”宿凌挑了一边眉，很不虞地阴阳怪气，“鹤寒是你老情人？” 　　岐玉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急匆匆像个炮弹往外冲。 　　“……你先换衣服再过去。” 　　看他要走了，穆西泽十分怨怼，把快冲出房间的岐玉一手拽了回来。 第46章 Beta皇帝 　　岐玉想去找鹤寒聊聊。 　　在这次剧情大变故之后，玩家是否都有了偏离原剧情的想法？ 　　至少现在看来，巫师宿凌和穆西泽都和原著设定天差地别。 　　他得去瞧瞧鹤家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突然下线，他缺失了抹杀入侵者获得积分的渠道，而且说不定这次死了就无法复活了…… 　　这也太有挑战性了吧？ 　　岐玉摸着下颌，琢磨着这次得怎么才能活下来。 　　一场危险的真人游戏世界开始了。 　　他着急见鹤寒，也不听其他人在说什么，但后衣领一紧，陡然被穆西泽拽着不让走。 　　“干嘛。” 　　他不情不愿地被拖回卧室。 　　下属和佣人们被宿凌谴走了，门砰地一关，室内剩下两A一O。 　　岐玉的衣物是宿凌让人准备好的，都放在这间卧室里。 　　“你穿得不够正式，”穆西泽冷言冷语，拿了几件长袖长裤递给他，“穿好再去见外人。” 　　真是的…… 　　岐玉只得拿了衣服换上。 　　他脱上衣的时候，并没有避讳谁，但在场两个Alpha都自觉地挪开目光。 　　斜面玻璃橱柜的反光，此时就映出了一片奶油白的后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宿凌拈着支烟，很快就想到夜里湖边的那个晚上，他的双手触碰到的少年湿热的身体，嫩像是夏天蚌壳里的颤抖的肉。 　　玻璃柜的白影渐渐消失被衣料盖住。 　　衬衣有几颗没扣好，是穆西泽拦下他一颗颗系到最顶的。 　　“我又不是去开会。” 　　岐玉有点不耐烦了。 　　刚走出几步，后背又黏上了另一个Alpha。 　　“我陪你去。” 　　“走开——” 　　使劲把宿凌给推走了，这才逃出了卧室，岐玉舒了口气，瞥见门外站着的一个Beta男下属，悄悄地拿眼角看他。他恶声恶气：“看什么看？” 　　Beta脸一红：“没、没有。” 　　“领我去找鹤寒。” 　　“好的。” 　　Beta很小心翼翼地走在他左边，又再看了他一眼，结巴着解释道，“看您是因为您非常美丽……” 　　这个星球上的男性都是笨蛋白痴吧！ 　　岐玉莫名其妙：“这次来的除了鹤寒还有谁？” 　　“一个蓝头发的年轻Alpha，说是近侍，剩下的都是下属……” 　　“你们星球有虫族入侵史吗？” 　　“有的，不过是上世纪的事了。”他话题跳得很快，Beta怔了怔，“这边对虫族的防卫相对帝国薄弱些。” 　　岐玉不再问了。 　　在另一栋楼的二层走廊尽头，远远瞥见一位穿细条纹西服的瘦高男人，地板光洁，映出他颀长的灰暗影子，他背着光转过脸，眼镜链轻轻晃着。 　　“你被他欺负了吗。” 　　鹤寒轻轻抬着他的下颌，垂眼看他脖子上的细微痕迹。 　　一些结痂擦伤，剩下的掩在衣领下，他带腕表的一只手撩起岐玉的长发，就见到后颈裹着的纱布。 　　他身上都是Omega的甜蜜气味。 　　“没有。”岐玉仔细端详他的神情，“你也很担心？” 　　“也？” 　　鹤寒笑了。 　　他黑冷的眼就像是深深井水。 　　……鹤寒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了，但岐玉一时半会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鹤寒松了手，与他往会客室走。 　　门被轻轻关上。 　　室内除了蓝头发的小鹤，其他人都很快离开。 　　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鹤昇是最活跃的，像是突然拔高的树一样陡然从沙发离开，走到他跟前。 　　蓝头发的青年低下头，非常认真地打量了他一遍，还伸手拨开他的衣领瞧，嘴上厌恶道：“你没有被巫师虐待吧？我听说巫师都是变态。” 　　“没有。” 　　岐玉拍开他的手。 　　又转头看了鹤寒一眼。 　　鹤寒也在注视他。 　　这种对视，让鹤昇十分不爽，几乎是下一秒就攥着岐玉的肩膀，迫近了逼问他：“你看他干什么？” 　　“我找他有事。” 　　“有什么事？我也要听。” 　　怎么胡搅蛮缠的？ 　　岐玉不理他，皱了眉问：“这两天帝国的各个星系，有被虫族入侵过吗？” 　　鹤寒：“没有，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 　　鹤寒不认为岐玉只是随便问问，在他们兄弟抵达星球之前不久，军部和议会就都收到了皇帝的信笺，非常突兀地，他突然扩大了对虫族战争的财政投入，并且是前所未有的数额，另外提出了一系列战争额外基础建设与星系移民支出。以至于好战的军部如今十分狂热。 　　“说说你这两天都在星球上做什么事？巫师为什么特意把你带过来？” 　　鹤昇打岔，搂着他肩膀坐下。 　　鹤昇这两天度日如年，焦急得像个坏了的计时器，指针不断高速旋转停不下来，一听到骑士那边的消息就马不停蹄飞来了。 　　他只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一个刚分化的Omega与变态ALpha巫师…… 　　“你真的是柠檬冰红茶味儿的？” 　　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岐玉只好奇他的信息素，凑过去闻他的衣服。 　　这个姿态，几乎是把脑袋往他怀里钻。 　　“我……当然是……”鹤昇脸都红了，有点不好意思。 　　这也太亲密了…… 　　在沙发另一端坐下的男人这时看了过来，探出一只手臂环着岐玉的腰，将他从弟弟怀里捞出来了。 　　鹤寒的眼睛黑沉，透着明显的冷意。 　　“别闻Alpha的气味。”他说，“除非你想和他匹配标记。” 　　鹤昇静静看着岐玉，也难得地没有反驳这句话。 　　可我只是好奇？ 　　岐玉：“好吧。” 　　他一直是Beta，分化为Omega之后才感知到了ABO世界的特征，世界突然迥然不同，以至于他这几天都在到处闻闻嗅嗅。 　　此时一左一右有两个Alpha。 　　大的搭着他的肩膀，小的将手放在他膝盖上，轻轻敲了敲。 　　不知为何，气氛十分和谐融洽。 　　岐玉喝了口茶，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他纳闷：“你们特意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鹤寒：“再坐一会儿就接你回去。” 　　鹤昇：“就是特别想和你见面……你失踪真是吓死我了。” 　　岐玉无动于衷。 　　他是计划着在星球上和宿凌多待一段时间的。 　　毕竟只有宿凌一个人是剧透玩家，他还是打算从对方那儿套点信息。 　　鹤寒说：“你现在就该回去了。” 　　“为什么？” 　　“军部在准备对虫族的战争，两位上将打算见你，来之前他们和我提过，想必也找过你。” 　　帝国皇帝制度的意义在于维持中央议会和军部之间的平衡，他不在了，议会或者军部有很多麻烦事。 　　“我知道他们想见我，我本来打算线上和他们联络，但是……算了，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岐玉不假思索。 　　但是？ 　　鹤寒看他一眼，没有多问，起身去联系下属准备离开事宜。 　　鹤昇陪在岐玉身旁看落地窗外的鸟，也斟酌说：“那些老家伙都在打算做长期战争……但现在虫族又消失了，已经两天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很可能在考虑摧毁帝国哦。 　　当然，这是宿凌的说法，谁也无法确认。 　　思绪很快飘到了外面的柳絮上。 　　岐玉站在窗前，低头看下面一棵树停歇的麻雀鸟，傍晚已过，光线转冷，月光之下，他的面庞就像是鲜艳的油彩画，黑的黑白的白，对比明晰强烈。 　　鹤昇难得和他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也忘了原本想问的事，眼里脑子里全是他今晚对视时的眼神了。 　　岐玉忽地掀了掀睫毛，问：“你见过虫族吗？” 　　“见过两次，怎么了？” 　　如果系统在，岐玉得揪着他问问背景板设定突然跳出来是怎么回事。 　　虽然系统大概也说不清所以然。 　　岐玉不打算自己单独回去了，把宿凌也带走了。 　　宿凌不知道在哪，只得叫了一个佣人去叫他。 　　鹤昇非常不满：“你为什么把他也带上？绑架帝国皇帝的罪行够他死个几次了……” 　　说完他自己也犹疑了半晌，难道岐玉真的和巫师有些情愫？ 　　“我找他有事。” 　　岐玉与他搪塞完就走了。 　　他们现在住的这两栋别墅很大，他对这里不太熟，一路匆匆也不知道逛到了哪里。岐玉是打算回去找宿凌的，到了卧室没看到他的银毛脑袋，只见到在楼下站岗的穆西泽，湖蓝眼睛远远地就紧盯着他。 　　四处静悄悄，佣人们也不知去向。 　　岐玉狐疑：“你把他杀了埋起来了？” 　　“我杀他不得被你打死？”骑士长冷冷说着，一只手搂住他，“他不知道去哪了，过来，在这里等。” 　　又坐上了摇摇椅，边上还有个转来转去的狗狗，岐玉晃晃悠悠地在上面躺了会儿看月亮，不过没多久宿凌就到了，走过来伸手摸了他的脸。 　　“在等我？” 　　“你得跟我回帝国。” 　　“别是给我判刑吧？” 　　岐玉转念一想，怀疑宿凌可能随时溜走不见人，毕竟他身上还有bug级别的道具。 　　于是宿凌就被两个骑士看押着送上了飞船。 　　岐玉就在一旁监督他上去。 　　夜里风大，男人银色的短发被吹得凌乱无章，他侧过脸，一对狭长的银色眼睛像是灰水晶，在夜里有种诡谲的光泽，低声说：“今晚来找我吧，我们聊聊游戏。” 　　站在附近的几个Alpha们都能听见他的发言，闻言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岐玉。 　　月光下，穿着深色长风衣的少年拿着一颗水晶球，随手抱在怀里，大风把他的长发拉扯得像是神秘黑披风，远远看去，他就像一个女巫。 　　他雪白的脸上浮起些疑惑，说：“我不止想和你聊游戏……你最好别乱跑。” 　　这种话只有他们两个玩家和Npc才能听懂，其余人听了只觉得分外嗳昧。 　　他们今晚打算做什么？ 　　所有男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岐玉身上，但他没有搭理，很快也进了飞船舱室。 　　落地到帝国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岐玉在宫里做完身体和腺体检查，未等医生出结论，就转头与宿凌到书房聊了半小时。 　　宿凌还是那个说法：“虫族是四月大规模出现在这里。” 　　他本质不关心这些游戏设定。 　　不过是几句游戏剧情而已，即便是死亡结局也无所谓，毕竟剧情都崩成这样了，系统很难结算。 　　宿凌关注的是岐玉。 　　身在剧情里唯一一个非玩家意识的角色，很可能受此波及而死。 　　宿凌有心挽救他，但他并不如何热络。 　　“主角如果死在战争里，这个副本就直接结束了。”宿凌挑眉说，“只要你不死，也许还能进入下一个世界……你的系统还没上线？故障了？” 　　“不知道，难道它卡在时间回溯前后的时空里了？” 　　岐玉也疑惑。 　　系统连遗言都没留下，也许已经碎成一堆乱码？ 　　这算是高维玩家的道具副作用吗？ 　　“我早上和Downtown系统提申请将NPC从游戏带走了，现在正在核对数据，”宿凌的手臂放在沙发背上，轻轻撩了下岐玉的发顶，垂眼说，“不用担心虫族，你很快就能走了。” 　　……好熟悉的一句承诺。 　　当初有个金毛也是这么说的。 　　捋了捋这两天获知的Downtown信息，岐玉大概有了个底，这个游戏本质不算是逃杀游戏，更像是高自由的挑战类副本合集，积分兑换是噱头之一，如果连NPC都能带走……说明了高维空间对低维世界的掌控度。 　　但真的能带走吗。 　　“我不是担心这个。” 　　他阖上眼，有些困了。 　　沉默时分，一只手忽然轻轻摸着他的脸颊，温热的呼吸也抚上了耳侧。 　　岐玉一睁眼就见到银发男人的面孔，近在咫尺，再低一点就快碰到嘴唇了。 　　卧室只有一盏台灯亮着，窗外的月光暗沉沉的，这种昏暗的光线下，宿凌的面貌少了些白天的凌厉感，他浅色的眼睛被阴翳遮着，朦朦胧胧，只有身上的信息素气味格外清晰。 　　都快趴到我身上了？ 　　岐玉纳闷：“你干什么？” 　　推了一下，没推动，也不管了。 　　在信息素的作用下，他和宿凌待在一起不至于腺体阵痛。 　　他再次阖上眼。 　　脸颊忽然印上了一处湿润的触感。 　　一个轻微的吻。 　　“早点睡。” 　　宿凌低声说。 　　岐玉慢吞吞地睁了眼，就见银发男人站起身，摸了摸他的脸。 　　讨厌的Alpha！ 　　他生气地拍开了宿凌的手。 　　照理说应该给一个拳头的……但实在很困。 　　Zzzzzzz…… 　　明天再揍他。 　　他翻了个身在软沙发上躺倒，打算休息一会儿，军部今日会议是凌晨两点。 　　刚刚睡过去没多久，疑似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这边根本看不到你，你现在在哪？】 　　……是在做梦吧？系统不是已经死了吗？ 　　岐玉揉揉耳朵。 　　【不是梦，是我啊，我是系统001！】 　　‘什么破烂……走开。’ 　　【？？？】 　　【该死，我的程序又混乱了！】 　　【高级玩家的道具很危险！太危险了！】 　　【你记得你的任务……你必须死……不然……就……】 　　就什么？ 　　铃声响了。 　　岐玉坐起身，忙不迭地摁掉闹钟。 　　他隐隐约约记得系统似乎和他说了什么，但一睁眼又想不太起来了。 　　只是做梦吗。 　　黑暗里，身旁多了一个男人的身体，倚在他右边，寂静的室内有着很轻的呼吸声。 　　“你怎么又来了？” 　　岐玉揉了揉眼睛。 　　卧室黑得不见五指，他起身想去摁灯键，双手摸摸索索碰到了硬邦邦的地方，大概是腿还是腰腹之类的……那人坐得更近了，就在他身边。 　　接着，一双手托着他的腰。 　　他整个人被抱在了男人腿上坐着。 　　双腿分开，跨坐着。 　　刚从系统出场的梦里出来，岐玉的意识朦朦胧胧地不怎么清醒。 　　只感觉对方的身体很热。 　　冬天，卧室开足了暖气，整个沙发都是暖烘烘的。 　　岐玉想从他身上下来，但又看不清。 　　大腿压在男人身上，挪位置的时候被薄羊毛的裤子布料磨得疼了，一只男人的手放在他腿上，掌心贴着腿侧攥着他的膝弯不让他动弹。 　　雪白的软肉从男人的虎口指缝里挤出来，被冷冰冰的手表戒指硌着。 　　“宿凌……滚开！” 　　岐玉又困又烦。 　　“你叫错人了。” 　　一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 　　岐玉顿时怔了下。 　　四周萦绕着的不是宿凌身上那种冷调的香水味，而是像是树叶汁液的木涩气味。 　　……鹤寒？ 　　冰冷的金属手臂这时圈住了他的腰，将他桎在怀里。 　　一边是冷硬的钢铁义肢，另一边是人类的手。 　　在鹤寒怀里，岐玉听到钟表似的心跳……跳得很快。 　　灯亮了，鹤寒捂住了他的眼睛，过了几秒才松开，岐玉不太适应光线，微眯着眼，睫毛耷拉在一起，他左眼的泪痣被卧蚕牵着动了动。 　　少年雪白的肤色被暖气烤得发热，脸颊和鼻尖泛红，穿一件短袖短裤的棉白睡衣，薄薄的肩背也被刚才的挣扎弄出了些粉色。 　　他不虞地皱了眉尖：“你在干什么？” 　　“医生的诊断报告出来了，你的腺体和身体状况都不算良好，你很需要Alpha的信息素，与他们靠近、接触……与你匹配度至少有90以上，才能长期缓解你的不适。” 　　“比如你？” 　　“是。” 　　“这么说来，宿凌、穆西泽也是……你弟弟呢？”岐玉揉着眼睛，全然不觉得意外，从在星球上他就觉得不太舒服。 　　鹤寒没有回答：“你明天再做一次检查。” 　　“所以你今晚是来陪我的？” 　　“是。” 　　“你被人下蛊了吧？。” 　　岐玉兴趣缺缺。 　　他推拒的手臂刚刚抵在鹤寒羊毛西服的胸前，就被机械手攥着挪开了。 　　鹤寒俯身抱了他，也阖上了眼。 　　冰凉的眼镜链滑到了他的颈窝，冷得像是钻进了一条小蛇。 　　他很清楚岐玉的个性，随心所欲，很容易不耐烦。选择伴侣也必然是遵循他自己的喜好。 　　对这些男人们，喜欢了就多待一会儿，不喜欢就踹开。 　　根本就抓不住。 　　鹤寒垂下眼，压抑着心里的念头，慢慢抱紧了岐玉。 　　他耐心地问：“你想选谁？” 　　诶？ 　　岐玉眨了眨眼。 　　这不还是选妃吗？ 　　兜兜转转，原著剧情又回来了？ 　　但他之前没有考虑过，现在也没想好。 　　所有喜欢他的男人，最后都会变成烟灰缸、沙袋和狗，从来没有一个变成法律意义的伴侣。 　　在他沉思的几分钟里，男人沉默着，也很有耐性地等着回答，右手仍然捏着他的膝弯让他坐在腿上，大腿上的软肉被捏着有些热，随便看过去就是雪白皮肤上揉红了的一片指痕。 　　鹤昇在卧室门前轻轻地叩门，低声问：“你醒了吗，我进来了？” 　　“明天再说，我得去军部开会。” 　　岐玉思索无果，拍拍他的肩膀，打算把这事先抛在窗外。 　　他要走了，鹤寒还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往外踱步。 　　岐玉换了衣服再出来，鹤昇和管家这时候已经在卧室门边了。 　　凌晨两点，整个宫廷都很安静。车上，蓝头发青年察觉到信息素气味，几乎将脸贴到了他侧颈，唇环都碰到了他的皮肤。 　　“你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味道，不是我的。” 　　鹤昇一想到刚才鹤寒从房间离开的场景，眼神冷了些。 　　“你们不用信息素去除剂还好意思说。” 　　“你现在就需要信息素嘛……医生都说了你最好二十四小时身边都跟着高匹配度的Alpha，或者你干脆就找个Alpha伴侣结婚。对了，我和你的匹配度也很高，97%，可以说是命中注定了。”鹤昇双手叠在脑后，眼珠转了转，盯着他说，“你打算和谁结婚？” 　　岐玉下意识看了看他背后，有一条隐形狗尾巴正在乱晃。 　　“你是笨蛋吗？我没有结婚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可能马上就被虫子吃掉了。 　　岐玉不理他，下了车往政厅走，远远就见到几个穿军服的中年男女。 　　他们都是军部里最热衷虫族战役的高级将领。 　　岐玉和他们颔首，一起进了会议室。 　　现在，距离虫子袭来还有一个月。 　　这种级别的会议，鹤昇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要是能和岐玉结婚那可太好了。 　　高傲又暴力的Omega小皇帝…… 　　他一个人在门口想得脸都红了，好不容易才把思维扯回到了正事上，一边想着接下来得陪同岐玉几场会议、明日还得一起到外星系做调查，一边感叹岐玉真的是驯狗高手。 　　啧。 　　鹤昇蠢蠢欲动，根本站不住，重心左脚换右脚，看到有议员路过了才站直了些，摆出正经的近侍模样。 　　一直这么磨磨蹭蹭地等到了天亮，会议终于结束了。鹤昇精力不减，一手插着兜，撩了下蓝发，无意地展现自己新买的钻石心形耳钉。岐玉熟视无睹，垂着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 　　鹤昇很担心他：“回寝宫睡觉吧？你脸色很差。” 　　“我得去见几个议员，我让秘书长带你去四层，等下把尤亲王也叫过来。” 　　岐玉不怎么舒服，但今天事情很多。 　　迟缓分化的Omega有大一半都腺体发育不好，需要人工干预和Alpha信息素做舒缓。 　　他之前看过医生发来的长篇建议，原本没怎么在意，但离开信息素环境不过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头晕犯恶心。 　　鹤昇一走，他的状态更不好了。 　　小会议室只有几个人，一位年轻的议员上前来吻他的手背。 　　岐玉感知到他信息素的气味，撩了眼问：“你是Alpha？” 　　第二句话是：“你坐我旁边，不然我闻不到信息素。” 　　年轻议员登时怔了下，想到皇帝的Omega性别传闻，很快就意识到了缘由。 　　他在岐玉身边坐下来，静静看着对方。 　　恹恹的标致脸蛋，苍白的皮肤，睫毛乌暗厚重…… 　　活脱脱就是个玻璃柜里的漂亮瓷人。 　　会议开了一半。 　　岐玉的身体感觉好了些，但议员坐得离他还是有些远，中途休息时，他掀了掀睫毛说：“你，再坐过来一些。” 　　其他人都是坐方桌椅子，唯独小皇帝身下是一字型的软沙发。 　　Alph 　　a议员应了句是，很快坐到他身旁。 　　心跳加速，耳根也热了。 　　会议室的其他人看向Alpha议员，眼神都耐人寻味。 　　小皇帝究竟会选谁做皇后？ 　　难道这是一匹黑马？…… 　　不多久，会议重新开始。 　　原本听着他们说到城市扩建，岐玉之前就看到提案，正要在光脑上翻，突然耳边炸开了一道滋滋电子音。 　　【我回来了！！！】 　　‘……’ 　　‘？’ 　　【好险，差点被高维打击变成纸片……】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程序现在勉强可以运作了。】 　　【好几天没见到你，任务发展得怎么样了？你怎么还没被鹤寒谋杀？】 　　‘你猜？’ 　　他莞尔。 　　【……】 　　有种不祥的预感。 　　俩小时后会议结束，系统摄像头很快捕捉到了主角之一，蓝发的鹤昇，一见到岐玉从里边走出来，他就像小狗一样黏上前，热切的眼神如火，但不忘对着那个Alpha男议员冷嘲热讽，愣是把对方赶走了。 　　【不是吧，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系统一阵滋滋作响，声音都卡顿得像个破收音机。 　　岐玉看看手表，快到饭点了。 　　鹤昇关切地看他的脸色：“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有点烦：“还好。” 　　距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鹤昇和秘书长去送尤亲王离开首都。岐玉不打算见那位叔公，留在皇宫图书馆里等他回来。 　　他拿了本野生动物图鉴书，翻开一页，后颈的腺体又有点疼了。 　　……好讨厌！ 　　“这附近还有哪个Alpha在值？” 　　Beta秘书愣了愣：“……陛下是说骑士？” 　　“随便，你叫一个单身Alpha来陪我。” 　　“好的。” 　　信息量太大了！ 　　Beta秘书已然头晕晕。 　　这皇宫里到处都是单身年轻力壮的Alpha……而且，恐怕大家都很乐意成为这位Omega皇帝的情人。 　　于是，穆西泽从骑士营队结束训练到，他本就是来找岐玉的，在一层走廊上先见到了戴眼镜的秘书，这Beta秘书正和一个年轻男骑士询问：“你是Beta还是Alpha？是A的话，陛下现在需要有Alpha陪伴，你愿意吗？” 　　穆西泽霎时严正阻止他：“够了。你在给陛下找情人？” 　　秘书为难：“不，这是陛下的命令……” 　　另一边。 　　……后颈隐隐作痛。 　　坐下来低头翻书，没一会儿就更不适了。 　　岐玉很不舒服。 　　还是找个时间把腺体切除了吧。 　　【你怎么回事？】系统也察觉他身体数值不对劲，【是鹤寒给你下毒了吗？】 　　‘嗯嗯对，就是他。’ 　　【……】 　　【算了，说点别的，虫族在这个副本竟然这么猛？】 　　系统刚才输入了会议的一点内容，倍感焦灼，它的程序计算出的结果很令它不安。 　　不论是现在角色的反应，还是汹涌而来的虫族，都意味着这个时空也将与原著走向截然不同。但是，岐玉注定是不该活到剧情中期的角色，他必须死，主角们才能开展新阶段争权夺利的剧情…… 　　恰好翻到一页游隼抓鸽子的摄影图，岐玉低头仔细看得津津有味，一时没有去搭理系统。 　　直到肩膀一沉。 　　一只男人的右手，戴着蓝底盘的腕表，骨节修长。 　　不久前才在他大腿上出现的手。 　　“你今天找了一个陌生Alpha陪你？” 　　鹤寒垂下眼看他。 　　岐玉从书上抬头，鹤寒今日穿深灰修身的西装，像图鉴上的凛然猛禽。 　　“两个，还有一个秘书正在找。”他如实说，“我不能没有Alpha信息素，鹤昇不在，我就得找别人。” 　　鹤寒一向平静自持的面庞，在沉默中隐隐出现了裂痕。 　　仿佛湖面结冰的地方被谁砸了沉重石块，有了开裂的细微声响。 　　你怎么不来找我？ 　　他们所在的书架在最底端，背后就是午时的整片落地窗，今天是阴天，没有灿烂的阳光，他来的时候，岐玉正将书本拿到窗边，观察一只隼飞行的动态合集。 　　光脑震动，岐玉抬眸接了通讯，是宿凌拨给他的。 　　“我在算塔罗牌，你近期少出门，有灾祸。” 　　“喂，你说点好话。” 　　“等我占卜出来了告诉你……你把我的水晶球放哪里了？” 　　宿凌知道他拿了自己的水晶球去当足球玩，搞不好跟弹珠放在一起了。 　　“在我桌上，你问管家吧。” 　　岐玉说完，将通话挂断了。 　　他回眸：“你还有事吗？” 　　鹤寒垂眼看了看他，忽然说：“其实你可以考虑和Alpha结婚。” 　　我才不要…… 　　“不考虑。”岐玉疑惑地端详他几秒，“你是特意来找我？” 　　“现在需要信息素吗。” 　　“是，但我总觉得这样很麻烦。” 　　岐玉烦恼地合上书。 　　“肢体接触比单纯的信息素环境效果更好一点。” 　　“真的？” 　　“这是医生的说法，”鹤寒低下头，轻轻捧着他的脸，“你不用再找其他人。” 　　系统开始啊啊叫了，断断续续卡顿的音效听起来像恐怖片。 　　这种程度的接触，岐玉无所谓。 　　他说：“我不会有正式伴侣。不过，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是打算做情人的性格？” 　　冷静有余的年轻Alpha，坐到这种高位之上，已近乎无懈可击。 　　现在却在渐渐下沉。 　　【当然是因为你！】系统胡思乱想，不断冒出程序弹窗，【你在精神控制他吧？你让他患得患失，本以为自己能操控你却发现你根本不在乎，不得不自己来找你……】 　　‘噢……原来他的心理活动这么多吗？’ 　　【……】 　　走神得过于明显。 　　细密的眼睫停歇着，翡翠做的水波眼瞳也发散地望着不知道哪里。 　　他的面色苍白得，像是珍贵的月绸缎。 　　心不在焉。 　　鹤寒望着他，再次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心理波动……在庄园深处被一把子弹打在脚边的感觉。尽管此时岐玉手里捧着的是一本帝国猛禽图鉴书而不是枪。 　　看书，看麻雀，看其他Alpha和狗，岐玉的日常不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偶尔看一眼就很快转开。 　　他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只看着一个人？ 　　“……专心点。” 　　鹤寒垂下眼，捏住他的下巴尖。 　　一个亲吻。 　　唇舌紧贴，后背抵在窗玻璃上，机械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腰。岐玉不太会换气，不得不攥着他的衣领，竖条纹的领带被他扯乱了。 　　在阴天的光线里接吻，四周朦朦胧胧。 　　与此同时，穆西泽就在二排书架后，叫着岐玉的名字。 　　人呢？ 第47章 Beta皇帝 　　【你的命运是死于鹤寒之手。别看他现在和你啵啵，将来白刃不相饶。】 　　系统冷冷提示。 　　‘如果他不杀我呢？’ 　　岐玉反问。 　　现在的剧情，就好像只掌握在鹤寒的一念之间。 　　要么他杀了反派皇帝，上位成功，要么就一直维持这样的平衡。 　　但后者也意味着原著剧情停滞，来自系统的后患无穷。 　　他其实不喜欢当皇帝……更想回乡下庄园骑马。 　　怎么才能结束剧情呢。 　　“你还打算杀了我吗？” 　　他问。 　　“为什么这么想？” 　　鹤寒皱了眉。 　　又说：“我不可能杀你。” 　　岐玉被他亲得气息不稳，眼神朦朦胧胧地泛着水汽……即便如此，他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是否要杀自己。 　　鹤寒有些烦躁，他之前表现得那么明显？以至于岐玉与他接吻都要旧事重提。 　　“岐玉？” 　　图书馆里再次传来穆西泽的声音。 　　而他和鹤寒还在拥抱接吻。 　　只要同时有两个Alpha在场，场面就很容易走向斗殴。 　　Alpha的脾气也太坏了吧？远远不如Beta那么冷静果决。 　　岐玉在心里腹诽。 　　【？？】 　　你的脾气也很烂吧！ 　　他打算在图书馆看书，而不是看Alpha们打架，在穆西泽找到他之前就把鹤寒推开。 　　鹤寒却不愿意。 　　男人的手臂搂着他的腰，依然低着头吻他的唇角。 　　“不要。” 　　岐玉面无表情。 　　鹤寒这才慢慢松了手。 　　大概是肉体交换产生的即时效果，身体没有刚才那么隐隐作痛了，但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岐玉扶额在窗边吹了一会儿风，又走到沙发那儿坐下。 　　皇家图书馆二层是开放给宫廷成员的区域，大部分借阅者是学者和皇室的孩子们，此时四下无人。 　　鹤寒无声无息地停在他身边，一只手摸着他的长发。 　　岐玉聚精会神，继续翻那本图鉴书。 　　半晌，鹤寒见他不搭理人，这才松了手，在他身旁将领带解开了重新系好。 　　穆西泽走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幕。 　　十分平静。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视、拥抱，但空气里弥漫着Alpha和Omega信息素混合的气味。 　　男人在系领带。 　　……刚才做了什么需要重新系领带？ 　　半躺在沙发上，岐玉闲适地翻着一本绿色硬壳书，抬眸注意到穆西泽已经找到这里了。 　　“坐吧，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你的病怎么样了？” 　　“你也准备帮忙治病？” 　　岐玉怀疑自己的病历单症状说明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廷。 　　穆西泽沉默两秒，朝他看过去：“我现在可以二十四小时给你提供信息素，我和教皇提过了，近期的骑士营事务都分散给几位副营。” 　　“不要紧，宫廷部近来给了我一份选择名单，都是之前选妃筛选出来的Alpha，匹配度比较高的也有几位。” 　　“……你要去见他们？” 　　“我可以给他们职位留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去？他们都是陌生人。” 　　岐玉见他来了就坐起来把书本竖着翻，下半张脸被挡住，抬眸时只露出一对狡黠的绿眼睛，静悄悄地睨着他微笑。 　　尽管他一句话也没说，但穆西泽能看出来他的恶劣意味。 　　——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热络吧？ 　　穆西泽深呼吸，说了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伴侣。”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趁我不在那几天都干了什么！】 　　‘你猜。’ 　　系统无语。 　　它不过下线两天半，整个剧情都崩塌了，现在还得去应付虫族事件。 　　“我记得，你好像和我说过进宫的条件？”岐玉反问他，“现在不作数了？” 　　穆西泽一身白衣，站在窗户边，他长着的身体，微卷的短发垂在耳边，此时他的肩膀线条肉眼可见地紧绷着，眼神也是。朝岐玉走去时，他灰色的硬皮靴子踩在地板上，却连脚步声都很轻微。 　　鹤寒系好了领带，但他没走，垂下眼望着岐玉的反应。 　　不愿意私人对话被外人听见，穆西泽俯下身凑到了岐玉耳畔，低声对他回答。 　　“我的标准没有变过……除非你也爱我，否则我不会进宫做妃子。我还是希望你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纠结喜欢或者不喜欢？ 　　“如果我没有喜欢的人呢？” 　　岐玉不解。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你确实……算了，既然这样，选你最亲近的那个。”穆西泽摸了他后颈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泛红伤痕格外狰狞，看得人眼皮直跳。 　　才不要！ 　　岐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点困了，他干脆把书本盖在脸上，双手叠在胸前。 　　但这里是图书馆不能睡觉，只得坐起来。 　　穆西泽本想继续问他今天身体状况怎么样，被鹤寒打断了。 　　鹤寒与岐玉说：“午餐一起吗？” 　　一时无人回答。 　　岐玉专心致志地踮着脚，把图鉴放回书架。 　　泼墨似的长发，就淌在后背和手臂上，在阴天里显得格外黑密。 　　他拍拍手，回眸说：“我不一定有时间，你想等就等吧。” 　　极其公事公办的语气。 　　鹤寒摁了下眉尖，说：“我晚点联系你。” 　　“我也得走了。” 　　岐玉看看手表，他等下还得去见一个老上将。 　　他一低头，穆西泽就走近了，离着两步远，低声问：“还要借哪本书？你上次那本图鉴还没看完。” 　　整个图书馆二层阅览室，渐渐被溢出的两种Alpha信息素填满了，这是求偶的Alpha的生理反应，提醒Omega他们的心意。离得近，岐玉闻到穆西泽身上潮湿的气息，像是雨后的水汽。鹤寒在他右边，身上也有树木的干净味道。 　　这两种信息素都让他的心情好了些。 　　岐玉点点头：“是没看完，下次再借吧。” 　　他回头，礼节地对鹤寒道别。 　　鹤寒的目光逡巡于岐玉和骑士之间，他们话里很亲昵。鹤寒微微皱了眉，但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轻轻地吻了下岐玉的脸颊，说：“再见。” 　　对求偶期Alpha来说这就是当面挑衅了。穆西泽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几乎将他推到架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喂……不准在这里打架！” 　　岐玉睁大了眼睛，拿着一本硬壳书挡开了二人。 　　对穆西泽来说实在难以忍耐，他知道，这个鹤寒就是故意的。 　　但少年的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他只好松开。 　　鹤寒对刚才的意外冲突熟视无睹，而是垂头对岐玉说：“下午开会见。” 　　“够了，别再靠近岐玉。” 　　穆西泽警告他。 　　鹤寒并不理会，只是盯着岐玉看。 　　作为视野中心的美少年，此时抱着一本厚书倚在那儿，眨了眨眼开玩笑：“狗狗都很爱打架吧？……不如把你们拴起来。” 　　无人反驳，鹤寒摸了一下他柔顺的额发：“我先走了。” 　　“Alpha争夺Omega本来就都是暴力手段……到现在还有决斗，你不知道吗。”穆西泽冷声说，“你去见上将？我陪你吧。” 　　两人仿佛都默许了岐玉的狗这种玩笑。 　　岐玉也有点疑惑，不生气吗？ 　　【他们都被你控制了！！】 　　系统大叫。 　　岐玉：“不用，只是见个面不会很久。” 　　“那我在外面等你，有不舒服就喊我进去。” 　　穆西泽也没多想。 　　到了政厅的小会客室，岐玉没等到上将，因为飞行器出故障了仍滞留在中转星球，只得暂且推迟见面。另外有人来见他，是一位在中央议会的公爵。 　　中途宫廷部来了几人，拿了一卷很长的名单。 　　“陛下，这是宫廷部拟出的最终名单结果。” 　　岐玉：？ 　　他疑惑地拿在手里展开，上面写的全是分门别类的Alpha的数据，包括各种身高体重，气质风格和信息素味道、匹配度。 　　实在太长了，一卷一卷的纸张展开来长得像是深藏不露的毛线团。 　　宫廷部的组长挺直了腰杆：“这是根据陛下近期喜好而拟定的！” 　　我的喜好？ 　　他莫名：“你觉得我喜欢这些？” 　　“陛下也没有见过他们吧，除了名单里的几位人物……” 　　他翻到后面，果然见到了大鹤小鹤、穆西泽，连巫师宿凌都写在上边了。 　　宫廷部的组长：“照理说进入二轮之后，陛下就该逐一和他们见面做选择了。” 　　面试？ 　　岐玉不是很有兴趣。 　　但一离开信息素环境，他就开始不舒服。 　　好像是有必要放一些匹配度较高的Alpha在身边？随时待命。 　　【你，终于要选妃了！】 　　‘唔。’ 　　【你的死期已到。】 　　系统笃然说。 　　‘……’ 　　切。 　　岐玉也觉得这可能是个转折。 　　“你叫这个Alpha过来吧。”他随手在名单里指了一个，“就现在。” 　　于是当天上午，停滞的选妃活动突然重启的消息不胫而走。 　　穆西泽在会议室外面等着，见到宫廷部的成员来来去去窃窃私语，不多久就有一个年轻的金发少年进了会议室。穆西泽起初还以为他是公爵的儿子，问了秘书长才知道这位是候选人之一。 　　“他是后妃的候选人里第一个与陛下见面的，苹果味的ALpha。” 　　秘书长一脸严肃。 　　穆西泽快气死了，什么来头的Alpha，这就进去了？ 　　而且……他还是决定重新选妃了，是实在不喜欢身边这些狗吗？ 　　会面的西公爵来了，但不到半小时就从会议室里离开，大概是有事谈崩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穆西泽这才得空进了会议室。 　　他一眼就见到，金发少年像个宠物那样依偎在他身旁，眼中洋溢着笑意，乍一看是个很开朗帅气的男A，信息素是苹果味。 　　……岐玉喜欢同龄人？ 　　穆西泽一言不发，他攥紧了指节，神色比拂袖而去的公爵还难看。 　　岐玉瞥着他：“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穆西泽看了那少年一眼，“这是你新选的妃子候选？” 　　少年脸一红：“骑士长，别怎么说……陛下还没决定。” 　　“我没有跟你说话，闭嘴。” 　　穆西泽冷笑。 　　“骑士长太凶了……陛下可不喜欢这一种。” 　　“你又知道他喜欢谁了？” 　　“反正不是脾气差的。”少年笑吟吟地转过去问了岐玉，“陛下，下午一起去打桌球吗？” 　　他俩在吃飞醋，二人时不时往岐玉的方向瞟一眼，那人此时倚着沙发半阖着眼，一只手臂横在沙发背上，俨然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听见少年的询问，也只是睫毛掀了掀，说：“都行吧。” 　　少年A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翘着嘴角很快离开了，出门时差点和鹤昇撞上。 　　鹤昇知道他就是那个岐玉叫来的Alpha，很不客气地皱了眉：“快滚。” 　　但他一进门，就见到穆西泽半蹲在岐玉身前，帮他拿起掉在地毯上的几页纸。 　　鹤昇无视之，坐到了岐玉身边，摸了摸他的手背说：“我们去吃午餐吧，下午换我陪你？” 　　【什么，他们还轮班？！】 　　系统咬牙切齿。 　　岐玉其实觉得很麻烦，但因为信息素问题又不得不这样。 　　他只得敷衍了鹤昇：“到下午再说吧。” 　　“怎么不理我……别敷衍我，行不行？” 　　鹤昇就跟抱一只大玩偶另类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腰轻轻晃了晃，眼神全是可怜兮兮的热切。 　　岐玉被他摇来摇去，都要晃得头晕了。 　　他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鹤昇脸上：“你给我走开！” 　　尽管如此，午餐还是四人一起。 　　岐玉坐主位，剩下的大小鹤和穆西泽都在他左右手边，虽然说食不言，但用餐一结束，几个人都开始闲聊，气氛就变得很诡异。 　　“骑士长这么久了都没有当上妃子，还是回营队吧。” 　　鹤昇半开玩笑似的说。 　　穆西泽冷笑：“我为什么要回营队？他给过我戒指。” 　　“戒指？” 　　“海蓝皇家戒，我猜你也见过。”穆西泽的眼神很冷淡，但在看向岐玉的左手时，才显出些优柔缱绻来，“我差点就答应了。” 　　鹤昇恼火得几乎无法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他竟然给过你那个戒指？” 　　象征着皇家爱情和伴侣意味的蓝戒…… 　　而且，穆西泽竟然拒绝了。 　　他怎么敢！ 　　餐桌这边如火山爆发，两人都将视线齐齐投向了当事人——岐玉施施然地在窗边趴着吹风，哼着不知哪个小曲，今天的天气不算很冷，又出了太阳，暖融融的阳光晒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他眼神专注地看着云和树，十分惬意。 　　但很快就被身后两个释放信息素的Alpha找上门了。 　　蓝发戴耳钉的青年，神色怨怼地走近了：“你为什么没有给过我蓝戒？我以为你对每个人都一样……” 　　站在另一边的穆西泽则皱了眉问：“你下午还和那个金发的一起玩？” 　　怎么都在问我？ 　　岐玉懵了。 　　恰好这时鹤寒从外面回来。 　　视野里，岐玉被两个Alpha堵在窗边，对着两个有些偏激了的Alpha，他也没有任何畏惧的神情，看样子甚至是困了想打个哈欠，时不时往窗外瞄一眼。 　　谁都知道他的恶劣倨傲性格，极其随心所欲……这模样就是不想聊天也不愿意继续话题，不论多少人围着他也一样。 　　再聊下去就得出拳揍人了。 　　鹤寒擦了擦眼镜，走过去把他带了出来。 　　他问：“吃完了？” 　　少年点点头，揉了下眼睛，说：“我困了。” 　　他说话时有奶油和西瓜和甜味。 　　鹤寒送他去了休息室，另外两个Alpha见状也闭嘴跟着去了，三人看着他盖上毯子，像白蚕吐丝一样裹成了一条，在小床上阖眼睡觉了。 　　Zzzzzzzz…… 　　他的睡颜让室内三人稍微平静了些。 　　过了半小时，岐玉睡醒了，有人给他倒水，有的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这时已经没人再提起那个话题了。室内充斥着不同Alpha的信息素，岐玉倚在鹤昇肩上，把他当成氧气管似的吸了吸。 　　鹤昇脸红：“这样不太好吧。” 　　“那你走吧。” 　　“别……” 　　岐玉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地低头，瞥见穆西泽蹲下身给他拿了拖鞋，又看了眼他小腿上的伤，问：“怎么淤青还没好？” 　　在玻璃柜反光处看到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岐玉回眸，鹤寒这时也还没走，伸了手去摸他脸上睡着时压着的红痕。 　　这些人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岐玉莫名。 　　到了下午这三人才逐一散了，岐玉去撇下他们去打了一会儿桌球，来陪他的本该是金发的苹果味Alpha少年，但不知为何下午出了意外，车子坏掉了，现在人在修车所恐怕来不及到皇宫了。 　　岐玉和金毛相处得还不错，突然换人让他很不高兴。 　　他问：“怎么突然车就坏了？” 　　“这……不知道。” 　　宫廷部很尴尬，总不能说是鹤昇搞的鬼吧？ 　　他们只得叫来了另一个Alpha。 　　新来的是一个男大学生，长相和谈吐都很斯文腼腆，信息素也是甜的。 　　两人玩了几局桌球。岐玉觉得他结结巴巴的样子挺好玩，约了他晚上也过来打游戏。 　　系统看不下去了：【你现在就是一个荒淫无度的君主！每天都换不同的Alpha来陪你玩？！】 　　‘这不就是你期待的吗？’ 　　【所以鹤寒为什么还没下手暗杀你？只有你死了，世界才能运转。】 　　鬼知道。 　　无疑，这四个人都是玩家。 　　【我猜鹤寒肯定有别的想法，其他人也是。】 　　系统从回来之后就经常时不时掉线，一上线就冷不丁提剧情，大概又在憋坏主意。 　　讨厌死了！ 　　岐玉放下球杆，托腮想了想。 　　还是得在宿凌那儿多问一些，但这人一整天都还没出现。 　　他问助理：“宿凌一直在自己房间吗？” 　　“是的，没有出来过。” 　　不会是死在里面了吧？ 　　岐玉有些疑惑。 　　下午有个会议，这时还没到时间。岐玉和男大学生约好了晚上见面，等对方走了，他趴桌上慢吞吞地打了两颗球，又立刻球室去见宿凌了。 　　他去得不太巧。 　　门一开，满眼是潮湿水汽。 　　赤身围浴巾的高大男人，胸肌腹肌上还凝着滑落的水珠，银发也湿成了灰色。 　　宿凌挑了眉说：“进来吧，我刚睡醒，想着洗完澡去找你。” 　　他低头看着岐玉。 　　美少年今天穿着衬衣西裤，很正式的模样，从头到脚装扮得一丝不苟，只有墨浓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背后，耳畔露出一点珍珠色。 　　他湿淋淋地出现，又高又壮地站在门边，信息素的气味似有若无。 　　岐玉很不喜欢他这种形象，还不如穿着男巫袍子呢。 　　“你现在好像被雨淋了的大狗……喂，不要挡在门口，走开。” 　　说着，一根手指抵在宿凌肩上，把他嫌弃地推开了。 　　——半果体出现，但遭到主人嫌弃的大狗！ 　　——宝贝你把宿凌骂爽了都…… 　　——该死，主播凭什么在大小姐面前赤身果体！ 　　宿凌莞尔，关上门：“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聊聊。” 　　他坐到沙发上，看了看桌面的几页塔罗牌。 　　……看不懂。 　　“现在的剧情只是进展到选妃……我听说你今天约了两个新Alpha？都不满意？所以来找我了？” 　　宿凌慢悠悠走到他身边。 　　岐玉忖了忖：“选妃剧情之后呢？” 　　“如果这一周目没有虫族入侵剧情，鹤寒就会杀了你。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万一他没有摆脱剧情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 　　“谁知道他是玩家还是NPC？但都一样，他想杀你，有剧情推波助澜所以很简单。”宿凌的语气严肃了些，“你得小心他。” 　　他揽着岐玉的肩膀坐下，两人倚在沙发上，一时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宿凌拿了支烟和打火机，本想点上，瞥见岐玉格外苍白的脸色又放下了。 　　他得休息几天。 　　宿凌心想。 　　他病恹恹地沉思着，宿凌没有打扰，而是起身去泡了点热茶水。 　　——你小子……竟然开始疼小男朋友了（ 　　——这还是那个叫嚣着准备修理大逆不道NPC的宿某吗？ 　　——真香警告.jpg 　　——我就说大小姐随随便便能拿捏主播这种男人吧……之前谁和我打赌来着！ 　　——话说，原著这个死亡剧情该怎么规避啊，听起来就很麻烦 　　——这就得看主播和大小姐怎么一起解决了 　　来到这个副本世界之后，岐玉的身体就一直不怎么样。 　　这几天又受了伤生病，他很容易犯困，尤其是在信息素环境里。 　　没多久就眼皮子打架抬不起来了。 　　宿凌的茶还没泡好，就看他倚在那儿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黑发，白净的脸。 　　乍一看挺乖的。 　　只消一睁眼，伸个懒腰，他又变成性情恶劣的猫系美少年。 　　宿凌在心里冷嗤了声。 　　他坐到岐玉身旁，一只手拎着毯子盖在少年腿上。 　　“你还打算把我带到现实世界吗？” 　　岐玉冷不丁睁开眼。 　　“怎么突然这么问？当然是，我提交申请了。” 　　“你带我出去，然后呢？把我当成什么？”他一脸恹恹，“把我变成新的NPC？” 　　“怎么可能？啧，到时候再说吧。” 　　“算了。” 　　岐玉阖上眼，不想再聊了。 　　宿凌盯着他的侧脸。 　　这是什么意思？ 　　问了一句又不肯说话了。 　　……如果能把岐玉带出去，他们当然是先做朋友再做情侣。 　　而且得放在自己家里养着。 　　游戏系统目前还在审核他的需求，看样子一两天内也处理不完。 　　皇室的选妃通常能持续一个多月，假设虫族在第二周目不入侵帝国，下一段剧情得到十天半个月后，到那时大概系统已经出结果了。 　　但塔罗和预言的结果都不太好。 　　宿凌有点担心。 　　…… 　　翌日外星系的星球调查，岐玉仍然跟着军部一起去。 　　他早晨起来时，对着镜子洗脸，忽然想到这行程有点像是上次时空穿越事故的前兆。 　　不会又要穿越了吧？ 　　他想了想，颇为较真地把道具拥有者宿凌也带上了。 　　他满意了，宿凌也心情愉悦。 　　以至于穆西泽和鹤昇都很不满，心想这又是哪来的Alpha？凭什么和他一起去。 　　一下了飞船，岐玉就跟着军官们进入当地总督府。 　　他们这次来仍是为了之前的虫族防备任务，偏远的星系在帝国通常做中转星球或者资源星球定位，但从现在开始筹备军事基地和军队驻守问题。 　　在皇帝的命令颁布之后，帝国各星系如今都在加大对虫族防御的力度，从中央转移到各地的军队数量也比之前更多，几乎让一些议员怀疑明年的军费无法承担。 　　“这里的人口都是外来迁徙的？” 　　岐玉看到了这颗星球的人口数据，人口稀少，几乎没有年长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和孩子。 　　K星系是去年才并入到帝国的领土，原本是无人之境，几乎所有现有居民都是外来者。 　　“很多人都是邻国边境过来的。” 　　穆西泽解释。 　　星球边境说不上荒凉，但城市化程度很低，更像是乡村，一离开中心区就能见到路上骑着单车飞奔的十几岁小孩，路边是矮矮的金色麦田。 　　天气热，太阳高照。岐玉伸手挡了挡阳光，穆西泽给他打了伞，宿凌拿了手持风扇对着他吹，助理都被挤到一边了。 　　岐玉左顾右盼，奇道：“鹤昇不在？” 　　“他好像身体不舒服。” 　　助理说。 　　岐玉也没太在意。 　　临近中午，他们都住在基地附近的一片宅子里。 　　边上就是唯一一所九年制学校，里边有几十个休假的小孩子。 　　岐玉跟几个一年级的小孩玩跳房子，蹦着蹦着就见到一头凌乱蓝发的鹤昇突然出现，他脸色不太好，看着很像是生病了。 　　这时候只有助理和骑士在不远处盯着岐玉，穆西泽和宿凌都被岐玉赶去休息了，见到鹤昇出现，他们都见怪不怪。 　　“你刚睡醒？感冒了？” 　　岐玉奇道。 　　蓝发青年有些烦躁似的皱了下眉，蹲身看他们画地上的粉笔房子，声音虚弱：“不，是易感期。” 　　“易感期？” 　　“嗯……Alpha的不适时间，易怒、容易起冲突，对Omega产生占有感。” 　　岐玉听得眉头紧皱：“你不吃药吗？……离我远点。” 　　“吃药没有用，除非你让我咬你腺体一口。” 　　“你做梦吧。” 　　鹤昇哼笑了声，插着兜站远了些。 　　他盯着岐玉裸着的后颈，心想好像一口雪糕。 　　【我总觉得主角们对你是另有所图？】 　　系统还在挣扎。 　　‘他们图什么，权力？’ 　　岐玉觉得好笑。 　　显然数据程序无法认同人类的思维。 　　人类与机器不同，永远存在无法预测和理解的感情。 　　系统沉默了，发出一阵噪音。 　　室内有个易感期的Alpha，很可能引发新一轮冲突斗殴。 　　岐玉心生怀疑，当年那个Omega皇帝是怎么和好几个丈夫同时相处的？ 　　穆西泽得和军部打交道，他去军事基地那儿有任务，与岐玉解释：“我晚点再回来。” 　　他点点头：“你去吧。” 　　鹤昇坐在一边，神情很烦躁，他恨不能和岐玉单独相处。 　　这时候宿凌正在岐玉身边拿塔罗牌，神色非常严肃。 　　岐玉好奇地把他的牌抽走了。 　　他拿到了一张死神牌。 　　“看起来不太好。” 　　“还有时间，不急。” 　　宿凌斟酌说。 　　岐玉看不懂牌面，很快失去了兴趣。 　　易感期Alpha待在Omega身边很不安全，没多久鹤昇就被骑士劝走了。 　　岐玉和几个小孩玩了半小时，被助理叫走准备吃午餐。他们下午还打算到星球北部看看，不出意外的话这地方将是未来军事基地之一。 　　他吃了饭一个人散步，身后跟着骑士们。 　　小孩子如同海啸突然冒头，缠着他要去玩跳绳。 　　岐玉被一个男孩牵着手，正要拒绝，突然天摇地动，远远地传来了轰隆巨响。 　　他还以为是地震了，忙不迭往外走，这时他才注意到外面天都黑了。 　　这个时间点……星球应该是白天才对。 　　“哥哥！” 　　“哥哥，那边的虫子……” 　　几个住在附近的小孩子朝他喊叫。 　　顺着他们的手指看过去，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日落天黑……而是光线被遮云蔽日的一团灰黑东西挡住了。 　　漂浮在高空的东西……是两只马蜂似的巨型虫子。 　　尺寸极大，几乎与飞船差不多，尖利的口器像是山顶的枯树，像是刚刚从某处进食结束，还沾着血。 　　【这就是虫族？！】 　　系统也惊讶。 　　这都能引起巨物恐惧症了！ 　　‘宿凌的预言成真了。’ 　　岐玉啧了声。 　　他走得远了些，甚至在地上看到了很多血迹。 　　岐玉心头一跳，火速把几个吓哭的小孩扯着赶回院子里。这时候陆陆续续有骑士从屋里屋外走出，见到岐玉，他们都在描述自己看到的恐怖东西。 　　通讯器已经快失效了。 　　岐玉拨了几个通话，是给军事基地的，但都无法接通。 　　照理说军队是有勘察虫族动向的专业部门，但至今他们没有发出任何警报也没有任何联系，很可能是已经出事故了。 　　刚才的连续地震，也许根本不是地震，而是中心区被攻击了。 　　骑士浑身狼狈地从外面进来：“远一些的地方，已经有虫族落地了，就是基地那里……”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更多虫子的声音了。 　　“他们还活着吗？” 　　“不确定。” 　　骑士说完，一阵沉默。 　　空气里只剩下小孩子们的哭声。 　　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他们很可能也死在这里。 　　岐玉反而是他们之中更冷静的，他身边有护卫队，现在人齐了，两架飞船现在都停在附近，他让骑士和护卫们去第一艘飞船那边，自己去叫了附近那些恐慌的小孩们，清了人数，让骑士一起带过去了。 　　牵着他的男孩受了惊吓不愿意走，踟蹰着不肯松手。 　　岐玉弯腰看着他的脸，低声说：“你的父母还在等你……去中转星球吧，他们会去那边找你。” 　　骑士问他：“你呢？” 　　Alpha担心的眼神，让岐玉想起了穆西泽。 　　他将手上的蓝戒指摘下来，抛给了骑士。 　　“把这个留给他……如果你们和他都能活下来。” 　　他们上的是其中一架飞船，相对更空余些。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保证安全，虫族并不畏惧金属和炮火……那些东西只能对他们造成部分伤害。 　　【主角们怎么办？他们要是死了，这个空间不就崩塌了？】 　　系统焦虑极了。 　　‘说不定已经没了……其他人不好说，穆西泽才过去军事基地那边。’ 　　【你得想办法！】 　　‘这很难。’ 　　他和系统交流半晌，突然手臂一紧，被不知道谁拽着往后拖。 　　“你怎么不上去？” 　　鹤昇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快急死了。 　　岐玉说：“还有一架飞船。” 　　“我知道，但你现在就该走了，这艘飞船就留给后面过来的人……” 　　“宿凌和穆西泽不在，离开的护卫队也都失联了，全都没消息。” 　　“你什么意思？” 　　鹤昇愣了下。 　　岐玉……竟然打算等他们一起？ 　　在这种虫族入侵的时候？ 　　“你快上去。” 　　岐玉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 　　鹤昇疼得抽气，他很不乐意：“你疯了吧，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啊。” 　　“……你不要命了？” 　　“算是吧。” 　　鹤昇冷嗤说。 　　此时天空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撕裂和轰鸣，巨型虫族冲破气层入侵的噪音格外刺耳。 　　军事基地距离这里非常远，他们至今没有派出新的支援，大概率是早已阵亡。 　　鹤昇到底在干什么…… 　　岐玉心里一阵烦躁。 　　他知道这是游戏，但看到伤亡的血的时候还是觉得惊悸。 　　这里甚至有很多小孩子。 　　沉浸角色的主角明知危险却不情愿离开，反而留在他身边。 　　“易感期把你脑子都弄坏了吧。” 　　岐玉叹气。 　　“我才想说你等他们才是有问题……”鹤昇也被他气到了，脑子都嗡嗡响，“算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鹤昇听到岐玉下令让他们把平民都送上飞船，自己反而留下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岐玉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但这种选择，几乎等同于死亡。 　　他们两人都在飞船附近，但过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一个人来。 　　这一区域是教育区，孩子们被送走之后就分外安静，几乎像座死城。鹤昇拿了枪和弹药，打算去前边看看。 　　岐玉是打算跟他一起去的，也拿了一把枪。 　　鹤昇不同意：“你在这里等着……别跟我一起。如果再过十来分钟没人来，你就上飞船离开这里。如果运气好，之前那座飞船能到了中转星球，信号发得出去，支援很快就到了。” 　　“你自己一个人？” 　　“我去那边看看他们怎么样了，”鹤昇呼了口气，也低头用力抱了他一下，又忽然说，“其实我好像不太了解你，但喜欢你是真的……别忘了我。” 　　【你……】 　　系统哑口无言。 　　【他是真的喜欢你啊？】 　　【其他人也是吗？】 　　【你对他们又是什么看法？】 　　‘？’ 　　【怎么这时候你反而沉默了？】 　　四周刮起呜呜的冷风，岐玉目送他离开。 　　他有点疑惑：‘你是想和我聊原世界的男主吗？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提到这里，系统就气得滋滋作响：【我知道原世界的男主也喜欢你，我的程序都因为这段剧情被卡住了……】 　　很多男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就连穆西泽也告白过。 　　除非你也爱我，否则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诸如此类的发言。 　　就像一个吻。他可以回应任何人，也可以随时忘记。 　　将枪填好了子弹上膛，岐玉在附近观察了一圈，此时已经看不到任何活人。星球是落后星球，很多基础建设都不如首都星系，只能这么就近检查，但此时已经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有虫族慢慢落地的轻微震动。 　　他们都将死在这里。 　　【你最后是被虫族杀死的？出乎意料，过程不太一样，但结局还是阵亡？】 　　系统自言自语。 　　岐玉忽地想起了唯一不在这里的主角。 　　鹤寒。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第二艘飞船是小型体，只有防御性而没有进攻设施。 　　岐玉上了飞船。 　　使用自动感应设施，飞船慢慢浮起低空飞行，屏幕上能俯瞰到这一片区域的近景。 　　终于看到活人了。 　　另一片教育区，很多孩子聚集在空地上，带队的年长老师和家长竖起信号旗帜，显然是在寻求援助。 　　飞船的方位离他们很远，但这时候那两只虫子已经朝那个方向冲去了，人群开始四处散开。 　　硬壳的虫子，像是坚固的船，在空中急速振动翅膀。 　　它们不会结队出现，入侵的虫族都只有一两只，但却足以给人类造成摧毁性的打击。 　　……快来不及了。 　　只要它们落地，这些人都得被吃了。 　　【你的飞船怎么往虫子那边去了？】 　　系统突然发现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再次消失？’ 　　【我问你为什么把飞船开到虫子那边？】 　　‘撞它。’ 　　【为什么？因为那些小孩子？你会死的！这架飞船不是进攻型的飞行器……】 　　‘我讨厌副本游戏……’ 　　在这种真人世界待上几年，就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他其实不喜欢这样。 　　分明这些无名的路人角色也有灵魂，他们却仿佛变成了随意摆放的道具。 　　岐玉心血来潮，他想着……其实我可以主动离开这里，结束一切。 　　不是只有玩家才有主动权。 　　【你太任性了！他们死了又不影响剧情，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岐玉，住手！】 　　系统的声音很快湮没在爆炸的巨响里。 　　广场四散而逃的幸存者，都见到那两只巨型虫子被飞船撞上、掀倒在地，翅膀流出的紫色血液滴滴答答，很快就因为爆炸而点燃了。一只无法飞行，另一只受伤不得不撤走。 　　孩子们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与老师、父母拥抱，他们劫后余生，也遗憾地心想，这飞船上的人是谁？他在火海里，还能活下来吗？ 　　…… 　　此时帝国各个星系都在经历类似的虫族入侵。 　　相对高建设的星系，由于前期的防备和这几日皇帝批准的大规模军备投入，没有受到太严重的袭击。但落后地区则是另一种应对吃力的场景，不得不进行更多增援。 　　噩耗来自遥远边陲星系。 　　鹤寒没能联系上驻守军队时，就意识到他们大概牺牲了。 　　除了军队之外，星球上有一万多平民，以及前去考察中转的军部队伍、数名高级成员……岐玉也在其中。 　　大约两小时之后才恢复通讯。 　　联系上他的是鹤昇。 　　鹤昇要求医疗队增援、简要汇报了目前的星球情况……中心区严重受损，队伍伤亡严重，平民已撤离，有牺牲者。 　　“陛下在你身边？” 　　鹤寒问他。 　　“他大概不在了……不知道怎么说，你晚点就知道。” 　　鹤昇低声说。 　　不多久议会就收到星球的更详细情报。 　　鹤寒无法相信。 　　确认牺牲的名单里，岐玉就是其一。 　　怎么可能。 　　不止是他，其余人也觉得惊讶。 　　这种牺牲式袭击，即便在军队里也很罕见，因为他这样做，那两只虫子不得不暂停攻击，在增援队伍到来之前没有做出更严重的破坏。 　　…… 　　活下来的穆西泽在，第二天拿到了那颗海蓝戒指。 　　他去参加葬礼的时候也戴了那枚戒指。 　　他因浮想而心神不宁。 　　是因为知道他想要戒指和戒指背后的含义，所以才让骑士转交给他吗。 　　葬礼上除了鹤家兄弟，巫师宿凌也出现了。 　　知情人都对他们窃窃私语，觉得他们看起来很不好。 　　谁都知道那些宫廷轶事，也耳闻近来鹤家兄弟因为皇帝的死恼火和魂不守舍，几乎坐实了以前他们是皇帝情人的绯闻…… 　　至于巫师…… 　　“他真的死了？” 　　鹤昇还是不愿意相信。 　　或者说，在他的直觉里，岐玉依然活着。 　　宿凌没有看遗像也没有献花，只是看向不远处的眼镜男人。 　　鹤寒，他看起来心不在焉。 　　在场的几个主角，都没有任何觉醒的迹象。 　　正因如此，游戏继续。 　　宿凌却不乐意玩了。 　　他转身就走，不理会鹤昇的询问。 　　——失去了大小姐的关爱之后的宿狗生无可恋…… 　　——小鹤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小鹤可能也察觉大小姐没死？ 　　——岐玉在游戏副本里是死亡状态了吧……但在他的世界也许还活着。 　　——下一个副本还有岐玉吗？ 　　——不知道……他现在状态成谜啊，系统也不是Downtown游戏系统无法查询 　　——哇哇大哭…… 　　——FX，Yuan，你们别看了快找人！ 　　…… 　　你是否决定强制退出副本？你将被惩罚性扣除……以及…… 　　YES 　　已强制退出副本。 　　请稍后。 　　…… 　　Su摘下了耳机。 　　他长长地喘了口气。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来时回归现实。 　　【玩家Su被扣除100000积分。】 　　【额外惩罚：禁止使用道具30日，禁止游戏内副本组队30日，禁止……】 　　系统提示道。 　　“随便。” 　　【检测到您心率过快，是否需要帮助。】 　　“因为我在想那个NPC。” 　　【岐玉？】 　　【是否需要帮助？】 　　“之前的申请有结果了吗？” 　　【角色已经死亡，申请自动失效。】 　　男人站起身，灯光下他蓬乱的银白发有金属的冷硬光泽，他的面孔却写满了烦躁。 　　……心烦意乱。 　　但在游戏中他已经确认了Npc死亡……这意味着岐玉消失了，不会再出现在帝国副本里。 　　他还会再出现于其他副本吗？ 　　无人知晓。 　　Su吸了口烟，忽然想到，他应该去找FX、Yuan……Drop团那几个随机副本玩家肯定还知道别的事。 　　…… 　　——Downtown论坛—— 　　主题：报！！！有大佬在副本遇到了大小姐…… 　　0L：没错就是那个克雷斯副本的大小姐岐玉，他在帝国副本出现了。我在一个玩家的直播间里看到【图】 　　1L：卧槽，他是真的好漂亮……不过图上这个主播是Su啊，Su不是gay，很暴躁直男的一个玩家，应该可以逃过一劫（？ 　　2L：大小姐呜呜呜呜你这次怎么又是反派啊？？？而且还是强取豪夺男主们当妃子的荒淫反派皇帝，为什么要奖励他们！ 　　3L：尼玛。。这次的男主们好有福气，凭什么！！ 　　4L；我也看了直播，大小姐好凶好可爱……[热][热] 　　5L：好熟悉的大小姐外号。。话说Drop团的那几个人出了副本之后都在发神经 　　5L：细说一下Drop的大佬们怎么发疯？ 　　6L：经常用大号发想念大小姐的痴狂状态，一看就是没了老婆很可怜的那种语气。。。谁懂，又同情又好笑 　　7L：FX才是最经常发癫的好吧，不过他很久没出现了，难道也去副本了？ 　　8L：Su是直男？我怎么感觉他看大小姐的视角怪怪的，【图】，你看他被扇耳光之后，这眼神。。。 　　9L：x欲的眼神？？？ 　　10L：深柜M吧还直男……笑死我了！ 　　11L：只能说一些狗不要太嘴硬。。之前他还说不喜欢大小姐这种类型呢！ 　　…… 　　126L：草，Su直接退出副本了！！！ 　　127L：？？为什么 　　128L：大小姐的角色阵亡了，他当场摔耳机不玩了…… 　　129L：强制退副本得扣很多积分的啊？？？他真的好爱他。。 　　130L：卧槽，Drop团在干什么？你们看公告了吗？？ 　　…… 　　岐玉泡在修复液里，很久才醒过来。 　　他才发现自己回到了系统空间。 　　那么，他大概是以死亡状态退出世界了。 　　身体的痛觉消失，但十分疲惫。 　　那些人活下来了吗？ 　　不知道穆西泽和鹤昇是不是死了……也许也活下来了。 　　他在浴缸里又泡了十来分钟。 　　等到披上浴袍走出来时，岐玉才发现了不对劲。 　　系统呢？ 　　‘喂喂？在吗？’ 　　【滋滋，滋滋……】 　　‘？0.0’ 　　【你……滋滋……任务……】 　　‘你又卡顿了？宿凌又用了道具？’ 　　岐玉疑惑。 　　【任……务……】 　　‘任务又怎么了？没关系，先玩半个月吧。’ 　　岐玉才不管他呢。 　　系统不在家，偷偷开香槟！ 　　他查了查，现在手上还有1000多积分，这次任务失败了，理论上是要扣积分的，但大概是因为系统卡顿一时半会扣不成。 　　好耶！ 　　岐玉莞尔，在面板上申请家属探视，当着系统的滋滋声摁下确认键，又去了一趟探视空间。 　　【……】 　　太可恶了！ 　　系统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回家了，却无法阻止。 　　但它忍住了，继续分出数据修复程序。 　　它刚才想说的是——你的下一个任务难度很大！ 　　【你，变成了一只猫。】 　　【长毛奶牛流浪猫。】 　　【你仗着自己的可爱外表，竟然糊弄住了好几个人类……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其实你是一只居心叵测的猫妖。】 第48章 Beta皇帝 　　Drop团是Downtown一区知名游戏工会，不少高玩都在这个公会常驻，这些出名的那些玩家几乎都是英文ID，一连串挂在排行榜上十分显眼。 　　Drop团的会长是一个年轻男人Bo，戴眼镜，面貌斯文，谈吐也很客气有修养。他本人十分低调，几乎不怎么出现，大部分时候都在玩新出的无限副本，后来DT出了随机新副本世界，他和团内两个高玩就组队下了一次本——一切罪恶的源头。 　　“事情起因就是这么简单……当时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岐玉。”男人如此解释道，“听说你们这次也撞上了？可能他出现的频率不低。” 　　“不好说，还是得再多下几个副本。” 　　Yuan，坐在旋转沙发椅上的黑发青年，长了一张风流渣男脸，但接触过他的都知道，他的性格其实很正经纯情。 　　一字型沙发上坐着休憩的青年Kuang脸色苍白，他很高也很瘦，给人高傲冷静的印象，从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FX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面上，发出砰地一声响，他才不虞地睁开了眼。 　　FX是一头染了金发的年轻男生，翘着腿，身上挂着很潮的金属饰品，年纪比他们三人都更小一些，讲话风格十分嚣张直白。他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听说其他玩家也有遇到他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过来，他在哪？” 　　这时候门板被叩响了，游戏空间设了密码，他过了半晌才走进来。一个银色头发的黑皮男人，身材高大结实，俨然就是上一局游戏里的银发巫师。 　　Su，巫师的ID。 　　Drop团的会长Bo问他：“你这次和他的接触很多吧，我看了一部分直播间观众的录像……他跟你提到了系统？” 　　Su知道他们是上一局游戏遇到岐玉的玩家，于是也没有打算瞒着不说，毕竟这关系到能不能找到岐玉。 　　他将岐玉和他提过的系统消失下线事故简要说了一遍。 　　“他大概是想摆脱系统，我不确定。”Su说，“他不信任玩家。” 　　“大小姐这性格……很麻烦。” 　　会长笑道。 　　Kuang冷不丁说：“所以，他现在有可能已经死了？” 　　室内一阵沉默。 　　Yuan无法忍受这种氛围，起来到窗边抽了支烟。 　　他见过岐玉在他面前死亡，心有余悸。 　　这次的副本，岐玉也死于虫族袭击的意外…… 　　Yuan不愿意看到他受伤，哪怕这只是一场游戏。 　　Su：“你们的系统怎么解释岐玉的存在？NPC，还是玩家？” 　　室内的另外四人，都给了类似的答复。 　　岐玉既不是NPC也不是玩家，介于两者之间的神秘存在。 　　他像是觉醒的NPC，但又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因而游走于其他副本世界，他总是神经兮兮的……也许这就是缘由。 　　会长摘了眼镜，擦了擦镜片，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有种无机质的平静感：“我打算对外征集一些信息……发一份公告吧，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这时，沉默已久的金发少年FX突然看向了其中一个人。 　　“你是不是和他接吻了，在这个副本里？”FX表情很不好看，“上个副本也是你和他初吻吧？” 　　Kuang冷笑了一声：“因为他对我有好感，怎么，你很妒忌？” 　　…… 　　——Downtown游戏论坛—— 　　主题：我擦。。Drop团，居然公开在找‘岐玉’的线索？？有人看到了吗？ 　　0L：。。这是高玩们受了爱情的苦之后开始不顾形象了！！我擦，你们基佬团要不要这么网恋深爱？？ 　　1L：有一说一，大小姐值得！懂得都懂 　　2L：虽然但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岐玉长什么样，有兄弟发个照片看看吗，马上撤回就行求求了！ 　　3L：【图片】 　　4L：尼玛。。这张脸未免也太绝了。。这是什么神仙，我天，穿制服裙子仰拍这张绝了，什么校园悬疑写真啊 　　5L：看过大小姐相关直播的都可以理解D团高玩们整天发疯，话说，我昨天才看到他们那个长得很帅的Yuan大号发状态，什么[我已经准备集齐你的小卡……任何副本我都要去，无论天涯海角。]，啊啊啊啊啊真的太好笑了！ 　　6L：失恋的男大是这样的，Drop的人已经安慰过他好几次了（然后私下嘲笑庆幸他没得到大小姐的心，这样其他人才有机会嘻嘻） 　　7L：你们D团的兄弟们好塑料啊。。每天扯头花是吧？ 　　8L：说起来，岐玉还会继续出现在随机副本里吗？我都不知道该去看哪个玩家的直播了，K、FX和Yuan他们现在几乎都不开直播了 　　9L：没人知道呃。。目前为止对岐玉最了解的就是那五个玩家吧，新来的白毛黑皮Su也在找他。 　　10L：Su，你怎么也…… 　　11L：岐玉的狗狗名单，不会就是个人玩家排行榜那些高玩吧？？ 　　12L：渐渐重叠.gif 　　13L：[蜡烛][蜡烛]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的爱好和性取向好统一啊，竟然全是基佬？ 　　14L：认真说哈，岐玉的性格。。不像是会认真谈恋爱的。 　　15L：他比较适合被很多老公联手控制~ 　　16L：他老公大概舍不得吧。。 　　17L：。。。那肯定啊，干这事的肯定先被岐玉殴打，然后被其他男的淘汰殴打 　　18L：确实，他们上次在工会打架就打得很凶啊。 　　19L：楼上，什么瓜？？？ 　　20L：草，不小心说出来了 　　21L：那个事我也知道，我那天刚好路过……还去劝架了差点被FX打爆鼻子。 　　22L：谁和谁打架？？？ 　　23L：就，大家都在，但不是混打，主要是K和FX互相看不顺眼 　　24L：他俩打架，其他人冷眼旁观吗？ 　　25L：Su在施咒？ 　　26L：可惜了，要是拳皇大小姐在这里，不得也加入战斗？ 　　27L：嘿嘿。。其实我也希望岐玉也快点被找到，来Drop这边当玩家啊，到时候每天都能见到他了！~ 　　28L：Kuang和FX是有过节吗？为什么打起来？ 　　29L：嗯。。因为大小姐的一个吻。。 　　30L：岐玉宝贝，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该帖子已被管理员[Yuan]删除—— 　　——删除理由：[不是岐玉的错，FX和Kuang发神经而已]—— 　　……TBC 第49章 猫咪反派 　　从探视空间的浴室里被瞬间传送到新世界，不过一眨眼而已。 　　岐玉一阵错觉，难道是传送时没有来得及给他蔽体的衣物，以至于他赤身过体出现在某个地方了？ 　　他身上一点衣服的感觉都没有……只有一些毛茸茸的触感。 　　……毛茸茸？ 　　岐玉睁开了眼睛。 　　先见到了天上一轮蓝天红日，艳阳高照，难以直视…… 　　岐玉被刺得闭上眼。 　　……为什么躺在地上？好奇怪。 　　他只得眯着眼坐起身，正要抬手挡一下阳光。 　　咦。 　　……这是……手？ 　　天哪！是猫猫的粉色肉垫！ 　　岐玉眨了眨眼。 　　竟然变成了一只猫，怪不得刚才躺在地上…… 　　他忙不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黑白相间，白手套白围脖。 　　一只长毛奶牛猫。 　　变成猫了…… 　　想必这个世界的任务与猫咪有一些关系。 　　岐玉在识海里喊了系统几声，但没有听到任何回答，连滋滋声都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挤下线了。 　　好吧。 　　只得到处走走。 　　身为一只猫，他的视角有点低，看路边一辆单车都得抬头仰望，这个视角很新鲜，但他不太习惯，于是噌噌跳到路边一块石头上。 　　哇！ 　　……太烫脚了。 　　石头在夏天的太阳下晒了许久，温度高得惊人，一踩上去他就咻跳下来了，恰好路过一辆疾驰而过的电瓶车，他猛地躲到了树干后边。 　　猫的世界好危险！ 　　岐玉晒着太阳，没多久就觉得太热了。 　　……不行，得找个地方坐坐。 　　他仔细观察了四周，目前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类似商业街的位置，两边都是明亮的商铺。他凑到一家西餐厅门口看了看，在玻璃门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威风凛凛的黑白长毛，白手套和粉肉垫……好酷！ 　　大中午的，商业街的路人来来往往，不少人路过餐厅见到奶牛猫蹲在门口，还以为是餐厅的宠物招牌。有胆子大的走过去摸了他的脑袋，又给他拍了照片。 　　岐玉此时忙于沉思接下来该去哪里，没有空闲去搭理其他人类，直到一抬头，好几双男人的手臂朝他伸来摸脑袋摸下巴爪爪……眼前全是各种冲他笑的高大巨人。 　　好多人啊…… 　　他气汹汹抬了爪子冲他们挥舞了几下。 　　走开走开！ 　　“好凶哦。” 　　“它都没出爪子，肯定对我有意思。” 　　“好漂亮啊啊啊啊……” 　　“咪咪这么干净，应该是附近谁走丢的吧。” 　　“我发到群里了，看看能不能找到失主。” 　　“把他绑架了送救助站吧？” 　　“哎呀，他跑了跑了！” 　　…… 　　好险，差点就被人类绑架了。 　　岐玉舒了口气，他一路走走停停，躲着人群走，终于进了一处没什么人的街道。 　　太热了，有点累。 　　还是得找个地方休息才行。 　　大概是变成猫之后一部分习性也随之变化，他现在总是想舔舔爪子和毛毛，只得强行忍住了。 　　身体变小了，街道就突然变得很长很长，岐玉慢悠悠地散步，路上碰到好奇的人类，他也不去看了，只四周观察附近的街道标志。这地方显然是一个现代都市，看城市设施应该不是星际时代…… 　　没了系统的背景说明，岐玉只得自己反复思考，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他肯定是反派定位。 　　既然反派是一只猫……难道任务是毁灭人类？ 　　岐玉一路步行很久，中途又累了，眼馋别人的电瓶车，想着让人类帮忙带带自己，但想到说不定会被绑架？还是算了。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突然人流量变得很大，有一扇门来来回回出没着各种年轻时髦人类，有男有女，看模样很像是大学生，抬头一看，上边大门附近竖着一行“首都大学”的高级烫金大字。 　　大学？ 　　岐玉怀疑这是新地图，也许就有世界背景线索。 　　他大摇大摆地绕过保安大叔的脚走进去，里边的人类更多了，他边走边仔细观察，好几次都差点被路过的男女大学生摸头。 　　好讨厌！ 　　幸好他跑得快。 　　一路噌噌快乐小跑，岐玉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天气实在太热了，他一身厚皮毛又不能脱掉，走走停停，最后跟在一对戴着耳机的情侣后面闲逛，直到眼前突然多了一栋很高的玻璃建筑。 　　图书馆？ 　　唔。 　　里边肯定有空调，进去吹一吹。 　　岐玉慢悠悠地走进大门，熟练地拐了个弯进入一层自习室，迅速吸引了前面几桌大学生的注意力。 　　一只黑白长毛猫咪，脸蛋圆圆的，自带眼线的碧绿眼睛，步姿轻快地翘着尾巴走了进来，它四处走来走去，东闻闻嗅嗅，最后找了个空位跳上去躺下了。 　　一群期中学得脸色苍白眼神放空的男大女大突然双眼发光，都开始无声地做口型和同伴比划。 　　“快看有猫！” 　　“好大一只，好漂亮！” 　　“我要摸摸……” 　　两分钟后，岐玉被保安叔叔扭送到图书馆大门口。 　　“不许再来了哈。”保安指着他脑袋说。 　　……只是想噌噌空调有什么错！ 　　他气鼓鼓地门口躺下。 　　“哇塞，这里有一只猫！” 　　“黑白……长毛……梦中情猫……”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小猫咪你好呀？” 　　“这蓬松大尾巴，啊我死了！” 　　？？ 　　一睁眼，突然从天而来四五双男大学生的手臂，对他又是摸头又是摸后背，一张张放大的巨人笑脸看得岐玉心里发毛。 　　受不了了！ 　　他连忙跑走，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躺下。 　　但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女大凑近了给他拍照，一边小声说“这是新来的猫？取什么名字好呢”。 　　不要给我改名…… 　　岐玉咻地起身，打算去个找没什么人的地方。 　　直到他走到了地下车库门口。 　　这时候没什么进出的车辆，附近也没几个学生。 　　岐玉进了车库，四周阴森森的，但很凉快，他找了个角落蹲着，忽然耳朵动了动，从电梯那边听到了脚步和谈话声。 　　“听说他家就是那个肃盛集团？……那也太……了。” 　　“是啊，柏之清现在不是实习吗，就是回家上班，听说有个师兄跟他关系不错，现在也进了集团吧。” 　　“慕了，有钱又优秀，长得还帅，还当学生会会长……我们等下不会见到一辆玛莎拉蒂吧？” 　　“他最近好像都是开布加迪吧……” 　　“话说，我听说柏之清是gay？真的假的？” 　　“不知道，但他好像一直是单身。” 　　“不过柏会长人真挺好的……我们迟到了没拿文件他也没说什么。” 　　岐玉怔了怔。 　　好像听到了很熟悉的名字…… 　　柏之清？ 　　……克雷斯副本的学生会会长？ 　　两个世界竟然重合了。 　　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关键任务人物，于是朝那两个人走去。 　　一男一女，都是大学生模样，拿着文件和包，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附近来了一只猫。不多久，电梯又叮地打开了，这时走下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穿衬衣和西裤，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 　　他脸上带着笑，说：“等很久了吗？抱歉，我刚下来。” 　　两个师弟师妹摇摇头：“没有，我们也是刚到。” 　　柏之清接过他们手里的文件，寒暄了几句，两个师弟师妹点点头很快离开了。 　　他走到自己的白色布加迪旁边，拿了车钥匙。 　　柏之清这时才瞥见，车子旁边蹲着一只猫咪。 　　黑白长毛猫，正八圆脸，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猫的眼睛是漂亮的绿色，浑身很干净，尾巴尖是白的，一点一点地在地上晃着。 　　柏之清一向很喜欢小动物。 　　他笑道：“你怎么在偷看我？” 　　长毛猫没有吭声，而是轻手轻脚地走近了几步，似乎是仰着脑袋看人太麻烦了，它突然跳到了车前盖上，隔着一段距离探头探脑地看他。 　　柏之清走近了些，伸了只手，他没去摸猫，而是放到猫身前让他闻闻气味。 　　长毛猫低头闻了闻，很快又继续盯着他左右上下地看。 　　“你是在观察我？” 　　这只猫怪可爱的，柏之清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长毛猫没有躲开他的手，反而抬了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什么意思？” 　　“喵。” 　　“饿了？我没带吃的。” 　　“……喵。” 　　一人一猫开始了鸡同鸭讲。 　　岐玉纳闷，他现在压根没法和人类交流，这可怎么办？ 　　柏之清拿着车钥匙晃了晃，想逗他玩，被暴躁猫咪一爪子拍开。 　　他发现这只猫的眼神十分怨怼，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饿了，想了想说：“你要上车吗？跟我回去？” 　　说着，柏之清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什么意思？ 　　岐玉疑惑。 　　柏之清是克雷斯学院副本的主角，如今出现在新副本，还对他这么热情……一定有问题！ 　　他咻地冲进了车门，蹲坐在真皮座位上四处看看。 　　柏之清见状坐回到驾驶座上。 　　他靠近了些观察了长毛猫的状态，似乎心情还不错，尾巴尖还在晃悠，一只爪子抬起来拍了拍窗玻璃，又低头去闻皮座的味道，在扶手箱随手磨了磨爪子。 　　它浑身蓬松柔软的长毛，探头探脑，俨然就是一颗圆滚滚黑白棉花糖。 　　“你好可爱。” 　　柏之清感叹地摸了摸猫的脑袋。 　　走开！ 　　柏之清立刻就被猫爪子凶狠地打了一巴掌。 　　长毛猫气鼓鼓地嗷了一声，眼睛瞪着他，耳朵都气得往后飞了。 　　力气还挺大…… 　　柏之清笑着收了手，推了推眼镜，讶然说：“你的脾气这么厉害……应该不是在外面流浪的猫吧？你的主人估计在想办法找你。” 　　我才没有主人。 　　岐玉趴下去，眯起眼吹着空调风。 　　好凉快…… 　　Zzzzzzzz…… 　　布加迪在路上开了十来分钟，进了一处市中心别墅区，柏之清将车子随意地停在了院子里，他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小猫，这时候已经趴着呼呼大睡了，到了地方也没醒。 　　柏之清抱着猫下了车。 　　进门的时候，过来做饭的阿姨惊奇道：“小清，你养猫了？” 　　柏之清点点头，又笑着打了个轻声的手势，指了指他怀里睡得不省人事的猫。 　　阿姨心想，哎呀，还怕吵到猫睡觉！这是当小孩子宠呢。 　　但这只猫确实长得漂亮。 　　柏之清上了二楼，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猫放在了软沙发上。 　　四脚朝天露着毛茸茸肚皮的黑白猫咪，这时候仍然歪着脑袋睡得很香，肚子一鼓一鼓的，偶尔砸吧一下嘴。 　　……不像是流浪猫。 　　柏之清沉思了两秒，走过去偷偷用手机拍了几张美照。 　　太可爱了。 　　他家主人怎么不小心把猫放出来了…… 　　在空调房里怕猫着凉，柏之清弯下腰，仔细地给它的肚子盖了一条毯子。 　　他把猫的照片贴在了朋友圈。 　　柏：[在首大捡到了一只长毛猫咪，可能是有主人的？看到可以联系我。（爱心）] 　　照片一发出去，瞬间收获了众多点赞和评论，都是在感叹这只猫咪的颜值，有几个同学也说今天在学校图书馆见到这只猫了，看样子应该是谁家走丢的家猫。 　　——这小猫还跳到我座位旁边，站起来扒拉我的笔，太可爱了~（笑哭） 　　一头万人迷猫猫？ 　　柏之清莞尔。 　　…… 　　岐玉呼噜噜地睡了很久。 　　变成猫之后，他也变得像猫一样嗜睡爱犯困。 　　再醒来的时候，猫身已经摊开在沙发上了，远处凉风习习，隐约传来浴室的水声。 　　这是哪里？ 　　他疑惑地甩了甩尾巴。 　　难道是柏之清的住处？ 　　岐玉懒懒地翻了个身，从沙发跳下来，四处走走看看。 　　是一间卧室。 　　房间很整洁，一时看不出什么来，浴室淅淅沥沥的，大概是柏之清在洗澡。岐玉坐到桌面上，低头闻了闻上面摆着的笔记本和笔。 　　手机和笔都放在桌沿，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 　　DNA动了！ 　　他低头盯着钢笔几秒，突然伸出爪子勾着钢笔往下推，两下就成功把钢笔推倒在地。 　　nice~ 　　碍眼的手机、本子……通通都得扫在地上！ 　　柏之清洗完澡出来，系好了浴袍。 　　他远远就看见一团黑白棉花糖蹲在实木书桌上，半趴下去用爪子挠着桌面，发出连续不断的摩擦声。 　　“宝宝……这不是猫抓板。”柏之清叹了口气，一把揪住了猫咪的后颈，“我马上给你买猫抓板好不好？” 　　长毛猫非常生气地在他手下挣扎了起来，两下就把他推开了。 　　“我的手机……？” 　　柏之清低头一看，手机已经跌落在地毯上，桌上的一堆零碎东西，本子、钢笔和笔筒……也都阵亡跳楼了。 　　他有些无奈：“怎么喜欢推东西？” 　　长毛猫无辜地歪了歪脑袋，宝石似的绿眼睛格外清澈纯洁。 　　好吧，这么可爱，当然是原谅它。 　　柏之清点了点它的脑袋：“原谅你了。” 　　猫对他的说法很是不屑，猛地一记爪子攻击打开他的手。 　　实在有点凶了。 　　但它没有出爪子，说明是一头有分寸的好猫。 　　柏之清莞尔：“你今晚在我这里睡吧？” 　　才不要。 　　岐玉听到这里就跳下了桌子，摇着尾巴走到门边，开始挠门。 　　“你要出门？” 　　“喵。”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没有空调。” 　　“？” 　　“你会被吃掉的。” 　　柏之清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耳朵。 　　“……” 　　讨厌死了！连门都不愿意开。 　　他只得抬着爪子，继续在门板上一阵乱抓。 　　“拿你没办法。”柏之清单手搂着他抱到怀里，另一只手开了门，“只能在家里逛逛，不可以爬窗知道吗？” 　　少管我。 　　岐玉不打算理他。 　　他趴在男人手臂上往外看，从二楼到一楼，大概认清了家里的环境。 　　似乎是只有一个人住，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到了饭厅，柏之清才找了张椅子把他放下，岐玉这时已经被餐桌上的肉菜吸引了，挣扎着跳到了桌上。 　　好香…………又被捏住了后颈。 　　“小猫是不能吃人类食物的，你只能闻一闻。”柏之清趁机摸了摸他的肚子，“我买的猫粮罐头快送到了，你再等等。” 　　“……” 　　我不要吃猫粮…… 　　岐玉十分怨念，但只能蹲在桌上看柏之清吃独食。 　　他换了身上的浴袍，穿着灰色家居服，与第一个副本的形象一模一样，高瘦的男人，黑发，戴眼镜，铅灰的瞳色，在灯下有种金属灰的质感，但柏之清脸上时常噙着浅笑，因而看起来并不冷感，而给人以一种斯文温和的印象。 　　这个世界的柏之清，与第一个副本的玩家还是同一个人吗？ 　　岐玉也很好奇。 　　桌上有他最爱吃的番茄，就在他前面散发着酸甜的香气。 　　岐玉盯着看了好久。 　　饥肠辘辘…… 　　他忍不住地抬起了一只爪子。 　　刚伸过去就被捏住了。 　　“我查过了，猫得吃肉。” 　　可是你也不给我吃肉！ 　　岐玉已经很生气了。 　　他莫名其妙来到新副本，连一口番茄都吃不上。 　　破系统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好想揍人！ 　　柏之清看了看桌上的猫。 　　显然是在发脾气，略微弓着身子，耳朵往后飞，瞪着他发出一些呜呜的警告声。 　　“你是饿了？”柏之清没有养宠物的经验，这才意识到猫不是嘴馋，“我等下去给你煮点鱼肉？” 　　这还差不多。 　　岐玉停止了攻击状态，蹲着坐好了，把毛茸茸蓬松的尾巴叠在脚上。 　　柏之清有些惊讶，这只猫竟然听得懂人话吗？太聪明了。 　　他起身倒了一碗水给它。 　　如此相安无事到了晚餐结束。 　　猫已经趴在桌上，有点困地眯着眼睛。 　　柏之清煮了点三文鱼肉，带着汤兑了冷水放在它跟前。 　　长毛猫立刻醒了，闻闻嗅嗅了一会儿，才伸出舌头舔了舔鱼肉。 　　但只吃了两三块就不肯吃了，剩下一大盘。 　　“不吃了？” 　　猫没有理他，正在磨爪子。 　　柏之清心想，这只小猫脾气很大。 　　但是……长得真的太可爱了。 　　他忍不住凑近了摸了摸它的尾巴。 　　差点又挨打。 　　凶巴巴的…… 　　叮咚。 　　他收到新信息，同城急送的猫粮罐头玩具一系列物品送到了。 　　东西一搬进来，岐玉就凑过去闻了闻味道。 　　猫粮？ 　　“还有你的玩具，猫窝，笼子……” 　　什么，怎么还有笼子？ 　　柏之清把二层的笼子拆出来贴墙放好，回头去拆猫粮和罐头，不一会儿就听到背后乒乒乓乓—— 　　一团蓬松黑白棉花糖正在上飞下跳，一脚把笼子轰隆踹倒。 　　发现人类转头看他，凶猛猫咪又露出很无辜的歪头表情。 　　干嘛，不能踹笼子吗？ 　　柏之清：…… 　　他不禁怀疑：“你不会是被前主人赶出来的吧？” 　　猫压根不理他，找了个真皮沙发磨爪子了。 　　柏之清看了看手机，他的几个朋友帮忙在本地群学校群扩散了一下猫咪走失信息，但至今没有收到任何主人的联系，说不定真的是被遗弃的。 　　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这么漂亮，不知道是男孩女孩？ 　　他认真地上网搜索“男女宝宝适用的柏姓名字”。 　　这时候猫咪已经趴在地毯上翻肚皮了，吹着空调很惬意地甩着尾巴尖。 　　柏之清走过去看了看。 　　有蛋，没绝育的男生。 　　原来如此，是青春期的男孩子。 　　柏之清回头拆了一个鸡肉罐头，招呼它过来吃。 　　岐玉也闻到了一股很香的肉味。 　　猫罐头竟然这么香？ 　　他走过去闻了闻。 　　好香……但是他不喜欢吃鸡肉，爪子在地板扒拉了几下就走了。 　　“你真的不吃吗？这个罐头评价很好。” 　　“……” 　　猫晃晃尾巴。 　　“吃了今晚才不饿肚子。” 　　“……” 　　猫动了动耳朵。 　　“你在外面流浪是吃不到的。” 　　岐玉被他催得没办法，只得过去舔了一口。 　　就一口，多了不要。 　　……真香。 　　柏之清盘腿坐在地板上，俯身摸了摸它的后背。 　　“宝宝好可爱，”他贴近了些亲了亲它的后脑勺，“身上好香……用过沐浴露吗？” 　　？ 　　岐玉被亲了一口，心里只觉得他很欠揍，恨不能一拳打过去……等吃完再说。 　　五分钟后。 　　……吃得太饱了。 　　猫咪瘫倒在地，眯上了眼睛。 　　柏之清见它心情还不错，捏了捏它的爪子说：“给你洗一洗吧，爪子都有点黑了。” 　　岐玉没回答，眼睛都没睁开，突然整只猫就被捞起来往浴室走。 　　浴室有个很大的浴缸，他被迫泡起了热水澡。 　　柏之清仔细地给他洗了毛发和爪子，擦干净了拿吹风机吹干。 　　他奇道：“你竟然不怕风。” 　　我又不是真的猫…… 　　岐玉心想。 　　但在这个世界里，他难道一直得维持着猫的形态吗？ 　　柏之清洗了猫，把猫放在自己腿上，仔细地拍了几张靓照。 　　手机响了。 　　他一个师弟打电话过来，问起他学生会会议的一些事。 　　“没关系，不着急。” 　　柏之清表现得很温和。 　　师弟对这位会长一向很崇拜，听他这样说也缓了些，感叹说：“会长，幸好你帮了忙。” 　　柏之清不以为意，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实习和学生会的事情，脚不沾地了两个月，今天才稍微闲下来。 　　现在猫咪躺在他腿上呼噜噜，他低头对它摸了又摸，低声说：“宝宝，你是一块发霉大面包。” 　　过了一会儿，又说：“宝宝，你是一头小猪。” 　　岐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小饼干”、“蒲公英”和“大脸怪”之类的形容词，层出不穷，令人难以忍受。 　　那位打电话过来一脸崇拜的师弟，怕是不知道端庄得体的学生会会长一边摸猫咪肚皮一边发出奇怪的变态感叹吧。 　　受不了了！ 　　岐玉忍不住邦邦地揍了他两拳，从他腿上一跃而起跳到沙发背上躺着。 　　真讨厌没规矩的人类…… 　　柏之清莞尔说：“怎么这么凶？明天我带你去体检。” 　　不要。 　　才不去医院。 　　岐玉不理他，舔了舔爪子继续睡觉了。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 　　他起来伸了伸懒腰，发觉脚下软绵绵的。 　　嗯？ 　　他不在沙发上，而是在床上。 　　漆黑的卧室，床上有一个盖着被子的男人身影。 　　柏之清已经睡着了。 　　岐玉这时候醒来就不困了。 　　他从床边跳下去，本来打算去外边的，但门关上了，一时半会打不开，只能在卧室里转转。 　　半夜没事做，他抬了抬爪子，把桌上的钥匙串、记事本都扫在地毯上，又跳下去拨拉钥匙扣。 　　岐玉这时忽然发现身体不太对劲。 　　热热的，有点酸。 　　我要长高了？ 　　他很诧异。 　　下一刻，身体陡然开始伸展，像是突然窜高了的小树。 　　……咦。 　　岐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变成双手了。 　　！ 　　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其实不是猫？ 　　【没错！！！】 　　系统喊道。 　　寂静的夜里，陡然的喊麦电子音将岐玉吓得睁大眼睛。 　　‘你怎么来了？’ 　　【好不容易才过来的，自从宿凌用了道具之后我的程序就经常故障。】 　　‘唔，可能是被高维世界打击了。’ 　　【大概吧，但这个世界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有道具，我还没找你算账。】系统呵呵两声，【先做任务吧。你在这个世界里是一只猫妖，可以变成人形。你是对人类怀有恶意的妖，你试图接近男主男配们，用妖法迷惑他们的神智，化形易容取而代之。】 　　‘现代妖怪文？’ 　　【算是吧，其实是一本投胎转世前世今生两难全的虐文。】 　　系统简要告诉了他剧情梗概。 　　大概就是柏之清曾经是无情道仙人，却和道侣有了一些情愫，以至于飞升无望而死，投胎转世之后才再续前缘。 　　‘他的道侣是谁？’ 　　【薄飞星。】 　　‘？’ 　　【不知道是同名同姓还是……】系统也无语，【等你见到他了再看吧，他俩现在是朋友，应该时不时会见到。】 　　好奇怪。 　　难道这两个男主都是当初的玩家？ 　　岐玉拿到了原著数据，坐在地板上粗略地读了一遍。 　　好虐…… 　　他又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今生卷，身为男猫妖的岐玉，来到柏之清身边之后就一直试图用妖术蛊惑他的神智，妄想取代他，在没有取得明显效果之后又把魔爪伸向了薄飞星，并且对二人挑拨离间，仿佛狐狸精附身。 　　最后，反派猫咪被妖怪管理部门带走，因违反管理条例而被判处了多年监禁。 　　……一个很现代社会的结局。 　　岐玉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关闭了页面，起身打算去洗漱睡觉。 　　岐玉没有衣服穿，光着身体在卧室翻箱倒柜，找到了新的牙刷和毛巾，自顾自地进了盥洗室梳洗。 　　这时候柏之清还在床上睡着。 　　睡得这么沉？ 　　岐玉疑惑地凑近了些，在他脸前比划了几个手势。 　　毫无反应。 　　好吧。 　　按照剧情，柏之清发现了捡来的猫是妖怪，顿时动了把他送去妖怪管理部门的念头，但在猫妖的苦苦哀求下心软作罢，从此酿成大祸。 　　今天就是剧情的开始…… 　　岐玉越想越困。 　　他是把柏之清摇醒呢，还是干脆先睡一觉再说？ 　　室内空调温度很低，他一件衣服都没有，赤条条地盘腿坐在床上，被空调风吹得有点冷了。 　　……柏之清那儿很暖和。 　　他挪了挪位置，俯下身，打算钻进被子里—— 　　突然被一股怪力攥住了手臂。 　　床上的男人忽然打开了台灯，坐起来看向他。 　　柏之清眼神复杂：“……你是？” 　　一个浑身赤裸的长发少年，半跪着坐在被子上。 　　……很白，从额头到小腿，皮肤像是雪做的，在夜里白得晃眼。 　　少年没有穿衣服，遮掩他的只有那一泼黑墨色的及腰长发。 　　他姣好的面容没有多少惊慌之色，浓密的卷曲睫毛轻轻扇动着，底下是一对浓绿明亮的猫眼，眼角下有一滴褐色泪痣，他皮肤白，那点小痣就格外明显。 　　他稍微惊讶了一瞬，又眨眨眼说：“你在害怕我吗？……我是你的猫。” 　　“黑白那只？” 　　“难道你还养了别的？” 　　柏之清四处看了看，这么大的动静，以那只猫的性格大概早就被吵醒大闹了，但一个猫影也没有。 　　“我刚刚在盥洗室洗了脸刷牙，用了你放在柜子里的新牙刷，你下午拿进来的，我还帮你抓了一下包装。” 　　柏之清确实有印象，那时候猫咪就钻进购物袋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眼前的美少年，竟然是猫变成的人？ 　　他一下子联想到了田螺姑娘的故事。 　　但这只猫的坏脾气不太像是会帮忙的…… 　　柏之清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岐玉跪坐在被子里，又凑近了问：“你是不相信吗？” 　　柏之清盯着他看了半晌。 　　他抬手轻碰了少年的脸颊，捏着他的下颌，让他张开了嘴……修长的手指伸进去，摸到了他的牙齿。 　　岐玉不明所以。 　　舌尖的高温和柔软，也被指腹触摸。 　　……很奇怪。 　　他不喜欢这种动物的检查。 　　在被恶狠狠咬住食指之前，柏之清停下手，低头拈了拈手上的湿润痕迹。 　　他问：“你满十八岁了？” 　　“算是吧？反正是成年猫。” 　　“……确实像快满一岁的猫。” 　　柏之清若有所思。 　　岐玉抿了抿嘴，很不高兴。 　　但他难得见到柏之清这样沉默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玩。 　　他问：“你怎么不顺便检查一下我有没有蛀牙，舌头是不是有问题。” 　　柏之清笑了：“你要我检查吗？” 　　只是这么随口问，并没有多想。 　　美少年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俯下身贴近了些，朝他吐出了一点粉色的舌尖。 　　近得近乎能感觉到，白皙脸颊上沾着的潮湿水汽、湿润的唇舌的触感。 　　“你可以检查啊，”他笑着说，“查错了就咬死你。” 　　俯下身时，他柔顺光亮的长发从雪白的肩头流淌下来，十足像是野生动物的柔亮皮毛……一两颗糯白的牙，也像是野猫的尖利牙齿。 第50章 猫咪反派 　　柏之清端详着他的模样。 　　……这种极端的长相和气质，攻击感十足。 　　他肯定很会咬人。 　　把主人咬得很疼、自己反而很开心的恶劣猫猫。 　　“你是在害怕吗？我是妖怪。” 　　一说到这里，美少年勾着笑，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的身体，一只手点了点他的肩膀，仿佛打算拨开他的睡衣衣领，在肩头脖颈都啊呜咬一口。 　　三更半夜，一觉睡醒，捡来的猫变成了人形……一个美貌得颇有邪性的少年。实在很像是一篇古代志怪故事。现代也有类似的传闻，但据说都被妖怪管理部门解决了。 　　理论上，这只猫妖也应该交给管理部门处理。 　　传说中的妖怪们，都保留着野生的坏脾气。 　　柏之清没有回答，只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很软，嫩生生的。 　　“走开！” 　　摸脸的手被啪地推开了。 　　美少年不悦地盯着他。 　　柏之清斟酌着换了个话题：“你不困吗？” 　　“我是觉得很冷，”岐玉看了看空调和被子，“你都不给我衣服穿。” 　　“你可以叫醒我。” 　　柏之清如此说着，起身在衣柜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让他穿上。 　　玻璃镜子映出了少年的身影，莹润白皙的青涩身体，一丝瑕疵也无，像一颗剔透的荔枝肉，浑身都干干净净……柏之清挪开了目光，转而看着他的小腿。 　　得给他买衣服、鞋子，吃喝玩的东西…… 　　“你变成人形之后还能变猫吗？” 　　“嗯？……我不知道。” 　　“你是第一次变成人？” 　　岐玉回忆了原著剧情：“是，以前是猫。” 　　柏之清思忖片刻，颔首说：“你先去睡觉？不困的话，可以看电影。” 　　岐玉不想看电影。 　　他穿好了裤子，把衣服扣子系好。 　　丝绸银色的睡衣，布料很薄，尺码对他来说太大了，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我先睡一觉。” 　　他爬上了床，翻了身埋进了被子里。 　　黑发洒在白色床单上，像是倒了的墨水。 　　柏之清在床前看了半晌，俯下身仔细地将他的长发拨开放好，这才自己也躺下了。 　　柏之清是第一次和别人这般同床共枕。 　　新奇的经验，严格来说不能说是别人……毕竟这是一头棉花糖小猫。 　　岐玉面朝天花板闭上了眼睛，少顷，他被系统叫醒了。 　　【你忘了任务！】 　　【这个时间点，柏之清肯定是在考虑把你送到妖怪集中管理处。你得求他别抛下你。】 　　‘嗯……我可以给他一拳。’ 　　【……】 　　【快点，否则我就要惩罚你！】 　　烦死了，都不让人睡觉。 　　岐玉睁了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问：“你是不是打算把我送走？因为我变成人了，你就不想养猫了，是吧？你是个坏人。” 　　柏之清转过脸：“你怎么这么想？” 　　“难道不是？” 　　“你不就是猫？” 　　“我当然是……反正你不准把我送走，我就要待在你这里。” 　　柏之清才知道他是因为这事不高兴，浅笑说：“我怎么可能送你走？” 　　太喜欢他了，已经不愿意他被别人发现。 　　最好前任主人也别找上来。 　　“对了，宝宝有名字吗？” 　　“岐玉。” 　　“你前任主人取的名字？” 　　“我没有主人，你再说我就揍你了。” 　　他生气了。 　　柏之清本想问他岐玉是哪两个字，但又觉得猫咪可能是文盲，万一惹他更生气就不好了。 　　他笑道：“我也觉得没有主人更好……现在很晚了，明天再聊？先睡觉。” 　　“……？” 　　岐玉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把我扭送到妖怪管理部门吗？ 　　柏之清见他沉默，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换了环境的猫咪，大概也很不习惯。 　　在昏暗的灯下，他的面庞莹白而干净，眉心蹙起了一抹折痕。 　　也许他是因为有了人形才被遗弃的？ 　　柏之清很想摸摸他的脸蛋……但又怕他突然发火揍人，只得遗憾地关了灯。 　　被窝里多了一股甜淡的花香，那也是长毛奶牛猫身上的气味。 　　同样漂亮的外表，就连眼睛也是一模一样的碧绿颜色。 　　柏之清见他第一眼，就怀疑他是下午捡到的长毛猫。 　　离奇的故事。 　　养都养了，他不打算遗弃宠物。 　　但猫变人是一个问题……不好解决。 　　柏之清不打算再继续话题，甚至给岐玉也盖好了被子。 　　岐玉和系统同时困惑。 　　……柏之清也接受得太快了吧？ 　　虽然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人和妖共存，但是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有妖怪存在，官方管理部门也一直是低调处理。 　　柏之清，难道是知道什么？ 　　算了，先睡觉。 　　Zzzzzzz…… 　　虽然是独居，但柏之清主卧的床很大，睡两人绰绰有余。 　　尽管如此，岐玉并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早晨迷迷糊糊听见身边有东西在动，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 　　……摸到了一只男人的手臂。 　　下一秒就被握住了手，轻轻塞回到了被子里。 　　岐玉半梦半醒，没有反应过来，又翻身继续睡觉了。 　　今天是周末，柏之清原本计划在家里陪陪猫咪岐玉，但现在有事要出门，他看岐玉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只得留言自己先走了。 　　但是留变成人形的猫猫一个人在家，他又有点不放心。 　　等到岐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起身揉眼睛，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只崭新的手机、便利贴纸条。 　　——有点事出门了，没叫醒你。我中午就回家，你会用手机吗？通讯录里那个号码是我。饿了的话，楼下桌上有吃的，我很快就回来。 　　猫怎么会用手机呢？ 　　岐玉怀疑柏之清是在试探他。 　　话虽如此，他还是拿手机看了看，黑色的手机，似乎是全新的，没有几个APP。 　　通讯录只有一个号码，备注了柏之清的名字。 　　信息箱里已经有一连串的消息，都是柏之清发来的。 　　——宝宝睡醒了吗？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文字？我这里不方便给你打视频电话。【图片】 　　——粥是保温的鱼片粥，你变成人了，应该可以喝粥吧？ 　　——中午回来就有新衣服了。【图片】 　　——宝宝还没醒吗？（心碎） 　　新衣服？ 　　岐玉瞄了几眼，不感兴趣。 　　他打了个哈欠，没有多少回复的兴致，下楼去喝粥了。 　　系统突然出现：【你的任务就是蛊惑他！你知道怎么用妖术吧？】 　　‘我这次是中途过来的……你觉得我会吗？’ 　　【……这是个问题。】 　　【因为上次的故障，传送过程有一些延迟和bug，但这个世界已经可以确认是有入侵者了，但管理局无法确定这两个同名的角色是否是第一批玩家。】 　　【你的额外任务，就是判断他们是不是那些玩家。】 　　如果是，意味着管理局只能把他们从一个世界里剔除，但无法禁止他们进入下一个世界。 　　岐玉有些意外。 　　也就是说，如果被捉住，每个副本他们只能玩一次了。 　　原来如此。 　　怎么才能判断柏之清和薄飞星是不是当初的玩家呢。 　　…… 　　与此同时。 　　柏之清在大学开会。 　　今天周六，原本学生会都在休假，但临时有了会议，他也被叫了过来。 　　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柏之清几乎全程心不在焉。 　　会议一结束，他就准备开车回去了。 　　两个师妹与他打个照面，特意问了他昨天那只猫怎么样了。 　　“到现在还没找到主人吗？” 　　“没有，再等等看吧。” 　　柏之清并不希望前任主人出现。 　　“它可太好看了，我在图书馆那里见了一次，好想抱走……它在家里乖吗？” 　　“嗯……说不上很乖，挺活泼的。” 　　他笑道。 　　毕竟卧室的真皮沙发都被抓破了。 　　也许，这也是猫咪流浪校园的原因之一？ 　　柏之清与他们聊天，下意识地点了点手机。 　　至今没收到岐玉的回复。 　　猫咪大概不会用手机…… 　　眼前浮现起昨夜的场景，黑发雪肤的美少年赤裸着身体坐在他床上，低头对他狡狯地勾了抹笑。 　　……嘴唇和舌尖，摸起来都是湿的。 　　从出门到现在，柏之清都很记挂他，时不时就看一眼屏幕，心想不知道小猫正在家里做什么？ 　　好在室内是有摄像头的。 　　昨天柏之清买了一堆宠物用品，除了玩具猫抓板猫衣服之外，就有室内摄像头，他当时装上去时就想着以后上班摸鱼可以看看小猫。 　　虽然现在变成人形了，但他还是一头需要人类关怀的猫猫。 　　有必要看看他在家里做什么，说不定已经把皮沙发抓成流苏了？ 　　柏之清莞尔，打开了APP。 　　入眼就是沙发和一张床。 　　一个穿丝绸睡衣的少年坐在沙发里，叠着腿，手里捏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红苹果……大概是下楼从冰箱里掏出来的。 　　高清摄像头下，岐玉低着头，神色如常，把鼻子凑近了仔细闻了闻苹果的味道，似乎是不感兴趣又挪开了。 　　他开始把苹果抛着玩，兴致勃勃地抛接了几下。 　　啪嗒。 　　苹果摔在地上了。 　　岐玉追着咕噜噜滚走的苹果离开了摄像范围，柏之清看不到他了，于是远程操作挪了挪摄像方向。 　　他这么一挪，捡苹果的岐玉就发现了问题。 　　这里怎么有个摄像头？ 　　他疑惑地靠过去看了看，红色的光透了出来，可以确定是正常运作的。 　　柏之清就在那边偷窥他？ 　　遇到变态了！ 　　岐玉皱了眉头，在桌上找了个杯子扣在了摄像头上。 　　城市另一端，柏之清已经截了好几张图，心满意足地把APP关上了。 　　…… 　　柏之清的住处有一位阿姨专门上门做饭。今天她来得稍微早了些，不到十一点就到了，在厨房切菜做饭，这户雇主是独居，她平常也只做一个人的饭量，但今天的雇主特意发信息告诉她，以后得做两人份。 　　阿姨没有多问，以为家里是来了朋友，她多抓了一颗番茄。 　　“阿姨今天是做番茄汤吗？” 　　冷不丁听到一句陌生人的问句，她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回头—— 　　一个十七八岁长发白皮肤的高挑姑娘，就站在她背后，低头去看菜篮子里的红番茄和菠菜。 　　“哎呀，好漂亮的小姑娘。”阿姨眼前一亮，她还是第一次在这户人家见到其他人，惊讶地问：“你是……小清的朋友？” 　　她又仔细看了看，女孩穿着睡衣睡裤，大概是女朋友吧？ 　　岐玉一门心思觑着菜篮子，十分眼馋，眨眨眼说：“今天有什么菜，阿姨，我要吃番茄。” 　　于是，等柏之清开车回来的时候，桌上的菜早就上齐了。 　　暖色调的室内，少年的双手捧着蓝碗，低头小心翼翼地喝着粥，他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就快要沾到碗沿。 　　柏之清走上前，帮他把发尾拨到了背后。 　　“这么早就开饭了？” 　　他奇道。 　　“我让阿姨先做了。”岐玉头也不抬，拿了筷子，“你也坐吧。” 　　“你现在不像是猫咪，而像是个主人。” 　　柏之清莞尔，坐到他身边。 　　“这两个身份又不冲突。” 　　岐玉不以为然。 　　不把人类当做主人……这种想法，的确很像是猫。 　　怎么这么可爱？ 　　柏之清颇有兴趣地看了看他，又低头摸摸他的头发：“你想当主人也可以，没关系的。” 　　岐玉：？ 　　这是想当狗吗？ 　　【？？你已经开始蛊惑他了？】 　　‘我又不会妖术。’ 　　【好家伙，柏之清竟然这么配合……是装的吧？回头就打电话给妖怪管理部门抓你走。】 　　“猫可以吃饭吗？” 　　柏之清冷不丁说。 　　“我不知道。” 　　“本来我已经约了宠物医院做体检、打疫苗。” 　　“我才不去，你自己去打针吧。” 　　岐玉眉头一皱。 　　“猫变成人类之后，身体构造与人类是一样的？” 　　柏之清打量着他的身体。 　　岐玉穿着偏大了的睡衣，松松垮垮的，领子都开到了胸前，随便看一眼都能见到锁骨下的一片雪白皮肉。 　　“嗯？是吧。” 　　为什么问这么多？ 　　岐玉很疑惑。 　　柏之清收回视线，舀了一碗汤放在岐玉手边，起身时听见他说了一句惊人之语。 　　“你是准备检查我的身体吗？” 　　“……” 　　其实并没有那种意思。 　　柏之清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行。 　　他不放心其他人做检查。 　　还没答应，柏之清马上就听到岐玉的冷淡补充。 　　“不给你检查，”他冷冷说，“我不要。” 　　柏之清笑了：“好吧。” 　　岐玉狐疑地看他一眼。 　　柏之清的态度怪怪的……说不定真的是在酝酿着把他扭送到妖怪管理部门？ 　　【如果是这样，你的任务就失败了！】 　　‘……’ 　　【你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猫妖，你得想办法让他把你留下来。】 　　我只会把他打晕。 　　岐玉嗤之以鼻。 　　午餐之后，岐玉仔细洗了手擦干，打算到外面逛逛。 　　柏之清在一旁看着他关掉热水，讶然地感叹：“宝宝，你太厉害了，这些工具都会用。” 　　刷牙洗手开关水龙头都信手拈来，俨然对人类社会非常适应，连筷子也能拿。 　　“别人家的猫肯定没有宝宝这么聪明。”柏之清又顿了一下，“是你以前的主人教你的？” 　　岐玉心想，他为什么又提到了前任主人？ 　　【柏之清是在怀疑你吧！】 　　【虽然你是猫妖，但表现得太过于熟悉人类社会了，他肯定心生警觉了！】 　　岐玉仔细想了想，除了曾经变过人形这种说法之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很适应家里的生活。 　　于是他点点头：“是的。” 　　“你之前告诉我，你是第一次化形。” 　　“骗你的，以前变过一次。” 　　岐玉面不改色。 　　“你以前的主人，是男的？” 　　“不是主人，只是饲者，”岐玉开始胡扯了，“男的，跟你差不多年纪吧，忘了长什么样了。” 　　“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他生气了，“怎么，你怀疑我骗你？” 　　“没有，如果是流浪猫风餐露宿很辛苦，有好心人养着就好得多。” 　　柏之清解释道。 　　岐玉将信将疑，说了句“才不要你管”就溜走了。 　　柏之清目送他匆匆跑开——还穿着不合身的睡衣，宛如穿了男友的衣服。 　　柏之清走到窗边打了两个电话，让人把订好的衣服都送过来。 　　不多久，大门被叩响。 　　岐玉被吵醒了。 　　他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小憩，一睁眼就见到好几个陌生人走了进来，还搬着一些东西。柏之清过去和他们说话，言笑晏晏。 　　“他们是谁？” 　　岐玉顿时警觉。 　　为首的年轻女子将目光投向他，微微一怔，但马上礼貌地介绍道他们是xxx牌定制工作室的谁谁谁。 　　岐玉不明白，这是个衣服的牌子吗？ 　　“来给你做衣服的。”柏之清仔细地在移动衣架上拿了一件紫色T恤，“这个颜色你喜欢吗？过来试试？” 　　“随便吧。” 　　“怎么能随便？你得穿好看的衣服。” 　　“为什么？” 　　“丑衣服不衬你。” 　　柏之清连哄带骗地把他叫起来。 　　为什么还要订衣服？ 　　岐玉一向对打扮没有多少兴趣。 　　他不情不愿地被几个人量着身长肩宽，期间柏之清又拿了几套衣服在他身上比划，留了十来套夏装，嘱咐来的人明天把剩下的衣服送来。 　　这些衣服的价格加起来已经是相当可怕的数目了，工作室的人都咂舌，但他们偷偷看了一眼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美少年——肤白如雪，长发，他穿着奢牌的衣服，戴了配套的首饰和帽子。 　　年轻斯文的男人半跪在他脚边，帮他系鞋带。 　　一看到那张姣好的脸，他们也不由得心神一荡，恍恍惚惚地心想……钱花在这样的美人身上十分合理且正确。 　　换了新衣服的美少年依然在沙发上坐着，工作室的人一走，又阖上眼睡觉了。 　　柏之清帮他系好了鞋带，抬头一看，他已经快睡着了。 　　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全程兴趣缺缺。 　　也是……猫不喜欢穿衣服。 　　柏之清若有所思。 　　“在人类社会，变成人形的猫咪也不能果奔。”柏之清语重心长，“在家可以，外面不行。” 　　岐玉莫名其妙，谁果奔了？ 　　他看向柏之清。 　　男人今天穿着细条纹衬衣的西裤，袖子挽起来，露着解释的小臂和昂贵腕表。这时男人低了头，轻轻托了一下他的脸颊，奇道：“宝宝怎么又困了？” 　　不知道。 　　岐玉纳闷。 　　一来到新副本变成猫，他的生物钟都紊乱了，一静下来就犯困打盹，晚上倒是更精神一些。 　　“到床上睡吧。” 　　柏之清捏了一下他的脸。 　　……干嘛管我在哪里睡觉？ 　　岐玉困得不想搭理他。 　　身体突然一轻，被横着抱在男人怀里。 　　“你当猫的时候很重，像一只小猪，变成人了反而很轻。” 　　柏之清说着，低头亲了他的脸颊。 　　很轻的一个吻，伴着金属眼镜框架的冰凉蹭过了脸颊。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岐玉不高兴地推开他的脸：“你不要啃我。” 　　并没有得到回答。 　　柏之清抱着他上了二楼，将他放在床沿，蹲下来把他刚穿上的新鞋脱了。 　　空调调低了一度，床头柜放了杯水和两个猫玩具，再认真把猫猫裹进了被子里。 　　他下楼拿了几套衣服叠好，一回头看床上，岐玉已经睡着了。 　　Zzzzzzzz…… 　　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 　　天都快黑了。 　　岐玉还是有点困。 　　房间没有其他人。 　　下了楼，空空如也。 　　柏之清不在？ 　　他踱步走到大门，开门往庭院瞄了几眼，也没见到人影。 　　人呢？ 　　不在就算了。 　　岐玉看着外面的风景，忽然想到他好久没出去逛逛了……上次出门还是在首都大学。 　　他说走就走，打算找一双拖鞋离家而去。 　　忽然间，腰上缠上了一只男人的手臂。 　　“你一个人不能出门，会迷路的。” 　　柏之清的声音从他耳后响起。 　　他转头看过去，男人头发半湿，没戴眼镜，衣服也换了，大概是刚健身完洗了澡。 　　“为什么？我能认路。” 　　“现在天都黑了，下次再带你出门？” 　　“不要，你走开。” 　　岐玉挣扎了起来。 　　柏之清有些无奈，但还是搂着他的腰往回拖了拖，单手把门关上了。 　　一回身，一个拳头就猛烈如风朝他袭来—— 　　他笑了下，躲开来捏住了岐玉的手不让他动。 　　“宝宝怎么这么凶？”他把岐玉搂在怀里，“以后送你去练拳击？” 　　气死了…… 　　岐玉一把推开他，瞪着他问：“你刚才怎么不在楼下？我一醒来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我在健身的房间……你是以为我在外面吗？”柏之清捏捏他的脸，“抱歉，我下次打个电话给你。你会用手机吧？” 　　“你不如飞鸽传书。” 　　笨鸽子岂不是得被你吃掉？ 　　柏之清认真说：“我教你用手机，以后我不在家，有事你就打给我。” 　　“我不需要你教我。” 　　岐玉不想理他，生气地朝他砸了两个靠枕，转头就要上楼。 　　“等下有个客人要过来。” 　　柏之清忽然说。 　　“谁？” 　　“一个朋友，车子抛锚了在等维修公司来，他顺道过来我这里，我现在过去接他。你不想见外人的话就到楼上坐着？” 　　岐玉意识到这是原著剧情——某年某日，薄飞星抵达了柏之清的住所，两人从此天雷勾地火。 　　作为电灯泡存在的猫妖却看上了薄飞星的身份，贪婪十足地也想取而代之。 　　他得和薄飞星相处一段时间。 　　也行。 　　反正有必要研究这人是不是第一批玩家。 　　岐玉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去吧，我在家里泡茶等你们回来。” 　　“你，泡茶？” 　　柏之清诧异。 　　“怎么，我不能泡茶？” 　　“嗯……可以，但算了没必要，别烫到手。” 　　柏之清觉得奇怪，毕竟这头小猫从来表现得不喜欢人类……现在竟然主动要接待客人。 　　也许是心血来潮？他没多想，拿了车钥匙出门，又担心岐玉偷偷溜出门，顺带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你真的要泡茶给他们喝啊？】系统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仆人。’ 　　【……】 　　果然。 　　岐玉无视了茶几，踱步走向窗边，打算先看看麻雀。 　　但才走了几步，他突然感觉身体热热的，四肢酸胀，仿佛快要长个子了。 　　……这种反应，又是猫妖变身？ 　　咻！ 　　眼前陡然一片漆黑——被自己的衣服遮住了脑袋。 　　他好不容易费劲地从衣服里钻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是白手套猫爪子。 　　咦。 　　怎么又变成猫了？ 　　【因为你不会妖术，能量不足！不行，我得去申请弄一些妖术书给你学习。受不了，这个世界还得有妖术才能做任务。】 　　系统恨铁不成钢。 　　这也太麻烦了。 　　他甩了甩爪子，把缠在身上的T恤裤子一脚踢开了。 　　【糟糕，接下来的剧情怎么办？算了，你还是继续原著剧情，尝试去接近薄飞星，然后被他一眼看透你居心不良！】 　　岐玉不太想做任务，只打算与薄飞星接触了解，毕竟说不定这人又是剧透玩家，到时候又可以套点Downtown游戏的信息。 　　虽然他不确定“薄飞星”是否就是他认识的那位。 　　柏之清倒是和以前很像…… 　　人还没来，他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晃着尾巴，顺便挠一挠沙发，等得太久，他都困了，又跳下沙发找了个地方先眯一会儿。 　　…… 　　十分钟之后。 　　薄飞星下了车，摘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混血的英气少年面孔。他一头金发在夕阳下被染成了火橙色，手背和脖颈上有明显的纹身。 　　“我有一个朋友住在家里，你等下会见到他……他的性格有点怪。” 　　柏之清斟酌说。 　　薄飞星和他算是熟悉，两人是一个二代圈子里的，认识多年，彼此常有交际。 　　朋友？ 　　他问道：“谁，我不认识？男的？” 　　“嗯，是。” 　　薄飞星听得出来柏之清不太想介绍那位朋友，心里就大概有谱了——一个神秘朋友住在家里，又这么藏着掖着，说不定是男朋友？ 　　但这话不好直接问，薄飞星是直男，他对朋友是不是gay没有了解的兴趣。 　　柏之清给岐玉打了个电话，没接。 　　也许已经在睡觉了？ 　　他开了门进去，薄飞星也往前走，两人闲聊天气，进了客厅。 　　“最近首都的天气……” 　　柏之清突然停下了脚步，话也停顿了。 　　薄飞星不明所以，无意地顺着柏之清的视线往下看。 　　地板上，凌乱地丢着一件T恤、牛仔裤、袜子……还有一条波点内裤。 　　一看就是男式的。 　　分明是在客厅刚刚大战了一场，衣服都随手丢在地上…… 　　空气骤然凝固。 　　薄飞星大部分时候都装得十分友善，但他和柏之清关系还不错，挑了下眉调侃说：“兄弟，你和男朋友玩得这么乱啊？好歹收拾一下，多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久后。 　　薄（半夜气得睡不着）：TMD他和我的猫咪老婆竟然do过，他该死！ 第51章 猫咪反派 　　柏之清并不尴尬，只是有点惊讶，岐玉竟然又变成猫了？ 　　他道了歉，把地上的衣物收拾了：“不好意思，是我男朋友的衣服。” 　　一看这凌乱场景，他就猜到岐玉大概是变回去了。 　　四处看了看，没见到猫的影子。 　　不知道躲在哪里呼呼睡觉？ 　　薄飞星也没问他男友在哪，坐了下来，手臂横在沙发背上，露着手臂内侧的一片纹身。 　　“你是开始实习了？忙吗？” 　　“最近不算很忙了。” 　　“我回国先休息一段时间，前段时间玩累了。” 　　薄飞星双手叠在脑后，叹了口气。 　　这两人闲聊着，岐玉这时候正趴在沙发后面呼噜噜大睡，他太困了，隐约听到了声音但还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喂喂，薄飞星都要走了！】 　　系统大喊。 　　好吵…… 　　岐玉被吵醒了。 　　一把不太熟悉的年轻男声说：“嗯，那就先这样吧，我走了。” 　　柏之清起身送他，这时候才发现了自己的猫在哪——一团黑白长毛猫跳到了沙发扶手上，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柏之清摸了摸它的后背：“我去送客人，你在这里等我。” 　　远处，一头灿烂金发的年轻人穿着蓝T恤，手上有纹身，这时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岐玉迷迷糊糊，这才发觉不对。 　　这两人不是应该在家里这样那样、搞在一起吗？ 　　【……难道是感情还没到那种地步？可是这是一本前世今生文学啊，回国后他们肯定继续互生好感，“我对你一直有种熟悉感”，“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统统打算怎么办？’ 　　【你先接近薄飞星再说，可恶，原本他因为这件事在柏之清家里住了好几天，才让你有了可乘之机！现在他走了，你的剧情都完成不了。】 　　一只猫是没办法留下人类的。 　　岐玉陷入沉思。 　　难道说，他只能跟在薄飞星身边，想办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此时薄飞星走到门口，他在路上抛锚的车送去修理了，让家里的佣人把他另一辆跑车开了过来，打算自己开车回去。 　　是一辆柠檬黄的敞篷跑车，改装得胡里花哨，喷漆也格外夸张。 　　他倚着车门说：“下次来我那儿约饭吧。” 　　柏之清：“我这阵子没什么空闲。邝泉回国了，过几天他家办婚宴，郑家那几个应该都在，到时候再聚。” 　　两人谈正事，都没有注意——有一头猫咪扑通跳进了敞篷车里。 　　薄飞星开着车，呼哨而去。 　　一路上播着说唱情歌，他自己也哼了两句，七拐八拐地把车开着，中途停下来买了可乐。 　　起风了，薄飞星将车停在湖边，他舒展着手臂，拿了冰可乐小酌几口。 　　舒服。 　　他下了车去看湖面。 　　夜里的湖水像是怪物，黑漆漆的。 　　忽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了一下。 　　奇怪。 　　一低头——一只白手套的猫爪子，摁在他小腿上。 　　薄飞星定睛一看，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长毛奶牛猫咪，仰着头静静看着他，非常标致的圆脸、碧色眼睛，湖边吹来的风抚在猫身上，活生生是一团黑白蓬松的摇晃棉花糖。 　　猫咪也不吭声，只是又拍了拍他的小腿，再松了爪子绕着他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猫？” 　　薄飞星惊讶。 　　下一秒，他的表情很快就被欣喜取代了。 　　薄飞星俯下身戳了戳它的脑袋，问：“哪来的小猫咪，碰瓷是吧？” 　　“……喵。” 　　“喵的意思就是承认了？好，我懂了。” 　　岐玉：“……” 　　只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而已。 　　岐玉坐着车吹了一路风，下了车还继续吹风，这地方风太大了，又热得像烧烤摊，他待得很不舒服，都想吐舌头了。 　　讨厌的薄飞星……也不早点回家。 　　偏偏这时候他只能喵喵喵，压根没法和人类交流。 　　“猫咪宝贝是想跟我回家吧？” 　　薄飞星搂着它抱在怀里，像抱婴儿那样摇了摇。 　　他刚拿过冰可乐，手上冷冰冰的把皮毛都弄湿了，岐玉很不喜欢。 　　【忍一忍，先骗他一会儿，你得跟着他回家才能继续剧情。】系统翻着原著，【这个世界的剧情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岐玉对剧情不感兴趣。 　　他是打算继续确认薄飞星的身份，但碍于无法开口，也只能跟着他回家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默默劝自己。 　　薄飞星搂着猫抱到怀里，揉了又揉。 　　“小猫咪，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说着又要去亲它的脑袋。 　　“……” 　　我根本没有喵喵叫。 　　岐玉被亲了好几下，不耐烦地推了推他的脸。 　　受不了这些奇怪人类了！ 　　薄飞星很喜欢小动物，他自己也养了一只狗，本就想着晚点再养只猫。 　　他伸手搓了搓这只棉花糖，猫咪立刻不耐烦地瞪着他，耳朵都往后飞了，紧跟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朝他挥出了白手套爪爪，邦邦邦朝他脸上打了三拳。 　　“你好凶啊。” 　　薄飞星惊讶地捂着脸。 　　岐玉纵身一跃，回到了车上的座位。 　　他搭着窗框，甩了甩尾巴，低头观察着薄飞星。 　　男生挑了下眉，也朝他走近。 　　薄飞星还是以前的模样，高个子，一头灿烂金发、蓝眼睛，第一眼看过去，很有校园电影标准男二的感觉。但如果他就是本人，那么这副皮囊下就是个热爱搞破坏的奇怪玩家。 　　“我们先回家吧。”薄飞星不计前嫌地摸摸猫脑袋，差点被咬，他缩了手看看短信，“好饿，我点个外卖，再给你煮个鸡胸肉？” 　　【不错，有惊无险。这个剧情不难，你接近了他，却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薄飞星是个很敏锐的人，前世杀过不少妖兽，因而很快就看出来你有问题，但你又巧言令色地把他蒙骗了过去，让他误以为是自己多心。】 　　【而你，开始使用妖术来蛊惑他，让他为你当牛做马，供养你修炼化形之术。柏之清察觉了猫和前世道侣的不对劲，开始暗中调查，最后两人一起把你扭送派出所。】 　　‘？’ 　　什么啊。 　　薄飞星一个人住，家里这会儿黑漆漆的。他将车停在前院，下了车，一只手搂着猫咪。 　　岐玉不喜欢这个姿势，挣扎了几下，薄飞星安抚了他几句，单手把他抱在怀里。 　　“别怕，我家里很安全，你以后不用再流浪了。” 　　岐玉不吭声。 　　其实在你身边才不安全吧。 　　家里很宽敞，沙发都是皮的，很适合当猫抓板，岐玉进去逛了一圈，最后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躺好。薄飞星换了衣服也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爪子，问：“你是流浪猫吧？不管，你肯定是流浪猫……啧，但愿没有主人。” 　　岐玉心想，我哪里来的主人？ 　　薄飞星家里有一只两岁的狼狗，听见他回家了就跑进了屋，摇着尾巴凑到身前——但主人哪里有猫猫惹狗注意？狼狗一见到沙发上多了一团猫咪，兴奋得呼哧呼哧差点扑上去。 　　“干什么？坐下。” 　　薄飞星呵斥它。 　　他转头想安慰小猫咪，发现猫咪还在沙发上躺着，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抬头往狗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颇为好奇。 　　“你的胆子这么大？” 　　薄飞星诧异。 　　狼狗此时蠢蠢欲动，磨磨蹭蹭地又挪到了岐玉面前，这次它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但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就被猫咪一爪子拍开了。 　　狼狗有点委屈，马上又被扇了一巴掌。 　　等它立正站好了，凶巴巴的猫咪才收回了爪子，轻轻喵了一声。 　　薄飞星：“……” 　　这猫怎么还会驯狗啊？ 　　“太可爱了吧……” 　　金发少年笑嘻嘻地凑近了些，把它当面团在沙发上搓了搓。 　　岐玉被翻来翻去，一脸懵，接着又被揉着脸。 　　薄飞星和他的狗一样，都太惹人嫌了！ 　　拳头攻击—— 　　“小猫咪是不能这么凶的。”薄飞星以为它是和自己玩闹，干脆把它抱了起来举高高，“你好像棉花糖啊。” 　　“……” 　　岐玉还是第一次被托着举高，一下子懵了。 　　薄飞星又把它抱在了怀里，像抱婴儿那样晃了几下，又低头摸了摸他的爪子。 　　讨厌死了！ 　　岐玉气得一阵挣扎，不好容易才从他身上跳下来。 　　这人皮太厚挨揍了反而兴奋，岐玉更生气了，又打了几下。 　　薄飞星就跟一只笨金毛犬似的，非要追着他玩、摸他的尾巴。 　　“让我摸摸。” 　　“喵！” 　　“你答应了？好啊。” 　　“……” 　　受不了了…… 　　岐玉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听见薄飞星“啊”了声，他才松了口。 　　薄飞星看了看手背，两颗牙印，倒是没出血。 　　黑白的长毛猫跳在沙发上，碧绿的猫眼全是警觉，蓬松的尾巴很不耐烦在沙发上甩着。 　　“这么凶？”薄飞星蹲下来和他道歉，“好吧，对不起，我不摸你尾巴了。” 　　讨人嫌…… 　　岐玉心想。 　　这话说完，他又被薄飞星摸了摸脑袋和耳朵，气得他又咬了一口。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怪可爱的。” 　　薄飞星意犹未尽。 　　他也知道猫生气了不能再招惹，但就是手痒想逗逗猫。 　　结果猫咪竟然不理他了，无论他怎么咪咪咪都不睁眼。 　　生气了啊…… 　　薄飞星只得去厨房倒了碗水，又去煮鸡胸肉讨好这只猫咪。 　　水和食物端上桌了，猫咪这才睁开了眼，高傲地甩了甩尾巴，仰着脑袋看了眼端过来的鸡胸肉，非常勉强地过去舔了舔。 　　“你是流浪猫吧？” 　　薄飞星趴在桌沿，盯着猫打量了很久。 　　“喵。” 　　“那你就是我的猫了。” 　　薄飞星莞尔，伸手去握了握它的白爪子，旁边的狼狗也应景地汪汪了两声。 　　猫喝了点水，从沙发那端跳下来。 　　薄飞星这时打开电视看新闻，电视频道在讲千亿八卦，邝氏财阀的长子已成婚，即将在首都举行婚礼。 　　他转了转视线，长毛猫慢悠悠走到自己身边，挨着他的腿坐下了。 　　薄飞星：！ 　　狼狗：！ 　　猫猫的脸就贴着他的大腿，时不时抬头警觉地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别的举动才闭上了眼睛。 　　这就睡着了？ 　　薄飞星心想，啧，这只猫咪很傲娇嘛，表现得好像很讨厌人类，现在又要枕着他才睡觉？ 　　几分钟后，软软棉花糖猫咪翻了个身，呼噜噜地睡着，露出一片白软的毛茸茸肚皮。 　　我的猫太可爱了。 　　薄飞星忍住了上手摸的冲动，只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 　　岐玉睡得很香。 　　说起来都怪薄飞星，在家光着膀子，还把空调开到十六度……岐玉贴着人类才勉强觉得暖和些。 　　Zzzzzzz…… 　　梦见在花园扑蝴蝶。 　　他一觉睡醒，打了个哈欠，伸直了爪爪拉伸。 　　顺便再挠一挠皮沙发。 　　室内有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声，岐玉定睛一看，是趴在沙发边上的那条黑皮狼狗。 　　眼神灼灼，舌头都甩出来了，一幅恨不能上来舔毛的笨狗样。 　　岐玉看了看狗，又瞧了瞧客厅，他跳下沙发四处闻闻走走，狼狗就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用湿漉漉鼻子拱着他，烦得他回头就是一爪子。 　　一楼没见到薄飞星，他又噌噌小跑上楼找人。 　　卧室门没有完全关上，半掩着，漏出的灯光昏暗模糊。 　　？ 　　半遮半掩的，肯定有问题…… 　　猫咪弹射猛冲上前，一脚大力踢开了门，跑酷着跳上了床，期间撞飞桌上的无辜石头摆件。 　　仔细一看—— 　　大床上，混乱金发的年轻人倚坐着，裸着上半身，手臂和肩膀都有青灰的纹身，一只手搁在被子上，另一只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伸进睡裤里。 　　左侧的床头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无限地放大着。 　　踩着被子走过去的猫咪岐玉停下了脚步，因为听见了薄飞星的喘息。 　　他仰着头，喉结的纹身也微动着。 　　‘？’ 　　【？】 　　“我艹……你怎么进来了。” 　　低头突然对上猫咪的歪头沉默凝视，薄飞星骂了声，立刻撤回了DIY的手，他甚至注意到破门而入的猫咪的爪子还维持着快踩到被子的姿势，俨然正因他的行为而疑惑沉默导致突然静止。 　　正事被打扰，薄飞星都要被它气笑了。他擦了手，抓了抓汗湿的头发，俯身说：“你自己解释吧宝贝。” 　　说话时他仍低沉地喘着气，与刚才的嗳昧喘息很接近。 　　岐玉：“……” 　　我能怎么解释？ 　　“你故意偷看我是吧？你这色批猫。” 　　你才是色批……谁要看你！ 　　岐玉冷下脸，爪子邦邦砸了过去。 　　他打完人舒服了，预备跑酷离开，但被薄飞星一手摁在了被子里，忽然感觉肚子一热——一个金毛脑袋贴着他的肚皮蹭了蹭。 　　“宝贝，你的肚子好软。” 　　“喵！” 　　薄飞星摸摸它的爪子，很快就遭到了严重反抗，猫咪像是上岸的鱼一样在他怀里拼命挣扎乱踢，发出“呜呜呜”的低沉警告声，掉的黑白猫毛如同蒲公英飞舞。 　　又被邦邦打了好几下脸，薄飞星没摁住它，眼看着它跳到了床尾，很警觉地弓着身体，开始冲他哈气，露出尖尖的牙齿。 　　哎呀，好凶的大卡车。 　　薄飞星太喜欢它了。 　　他一边道歉一边录视频，说：“来，再哈一个试试？” 　　岐玉扭头不理他。 　　薄飞星过去轻轻摸摸它的脑袋，亲了一下它的脸：“别生气，我去洗澡了，等下就给你买罐头和玩具。” 　　猫咪的眼神非常冷淡，毛茸茸大尾巴也啪啪地一下下摔在床上。 　　金发的男生下了床，拿了浴巾进浴室。 　　岐玉就坐在他床上待着，陷入了沉思。 　　妖力不够，猫和人类的形态就来回随机切换，实在麻烦。 　　……还是得去学习系统发来的《妖精升级记》，否则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你不能只待在薄飞星这里，柏之清那儿你也得去交流虚以委蛇。】 　　‘同时？’ 　　【原著剧情本来就是他俩同居，旁观的你阴暗爬行。】系统说到这里也冷下来声音，【现在你只能两头跑了，我的程序已经研究出了最优对策：你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有别的地方住，必须假装是没有主人的流浪猫，利用他们的爱心和同情，一旦暴露就会让他们生疑。】 　　可我现在是一只猫。 　　该怎么瞒着薄飞星跑到柏之清家里？ 　　岐玉莫名。 　　不管了，先在薄飞星这里偷听，说不定能听见他和游戏系统的交流。 　　薄飞星洗澡还没出来，他已经趴在床上困得快睡着了，枕着爪子眯起眼睛。 　　Zzzzzzzzz…… 　　突然被铃声吵醒了。 　　是薄飞星的手机。 　　他迷迷糊糊不耐烦地拿爪子去摁手机，肉垫拍在了屏幕上，才想到自己没法摁掉闹钟。 　　咦，不是闹钟。 　　岐玉看了一眼，发现是一行来电提示。 　　——[邝泉] 　　他疑惑：‘矿泉水太子？’ 　　【？！！】 　　系统震惊。 　　【这个世界还有太子邝泉？】 　　【玩家集体过来了，不对劲，必须速速应对！】 　　…… 　　岐玉好奇薄飞星和这位是什么关系。 　　他等到薄飞星洗完澡出来，对方拿手机看了眼，神色如常。 　　奇怪了，难道他们这次都是原著角色，没有一个拿了剧透卡？ 　　岐玉有点失望，躲开了薄飞星湿漉漉的手，不得已地在床上又和他打了一架，离开时撞飞了桌上最后一个石头摆件。 　　讨厌鬼！ 　　岐玉在一楼门口陷入沉思。 　　怎么才能回柏之清那里，又时不时跑来薄飞星这边？ 　　“你要出门玩？” 　　薄飞星下了楼。 　　岐玉一抬头，金发男生穿着浴袍，头发也是湿的，走过来给他开了门。 　　“出去院子里玩就行，别走远。”薄飞星蹲下来捏捏他的耳朵，又和身边的狼狗说，“你看着它，知道了？” 　　狼狗：“嗷！” 　　岐玉：“……” 　　狼狗亦步亦趋跟着他，岐玉很不高兴，想着找个地方睡觉好了。 　　但他突然看到了一只蝴蝶。 　　DNA动了！ 　　捕猎时间—— 　　狼狗遵循主人的命令和自己爱好，一刻不眨地盯着猫，生怕它跑掉。 　　此时草丛里的黑白猫咪趴下去扭了扭屁股，几秒后猛地从草丛窜出，一个飞扑，把狗都吓了一跳。 　　剩下的时间，猫咪都趴在大石头上看着蝴蝶和蜜蜂，随时窜出去合拢爪子，乐此不疲却一个也没捉到。 　　薄飞星在室内窗户往下看，一边瞥着院子的猫狗，一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嗯嗯几句就挂了，他去储藏室开了瓶酒。 　　再出来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电闪雷鸣。 　　我的猫……不会淋湿了吧？ 　　薄飞星匆匆下了楼，喊了狗把猫带进来，但什么汪汪声都没听见。 　　他还以为是猫跑了，心里一惊。 　　到了花园一看—— 　　猫在玩狗。 　　雨中花园，一块淋湿了的软绵绵的黑白棉花糖，躺到在石凳子上，似乎是很惬意地晃悠着尾巴尖尖。 　　它边上是一只兴奋的黑狼狗，哼哧哼哧地绕着它跑来跑去，时不时凑近了去闻猫咪，然后被粉色肉垫的白手套爪子一巴掌拍开……无限循环，每次都能把狗狗打得更远一些。 　　但狗被打了也乐此不疲，猫咪就更自在了。 　　薄飞星挑眉，弯下腰把猫抱了起来：“你这么坏啊咪咪？” 　　“喵。” 　　与它整天邦邦人狗的坏脾气不同，猫咪的叫声格外娇滴滴的，被主人说了也一脸无辜，慢悠悠在他怀里晃尾巴。 　　“身上都湿了，我给你俩洗个澡吧。”薄飞星招招手叫上狼狗，“走了！” 　　岐玉：？ 　　他不喜欢被别人抓去洗澡。 　　于是。 　　薄飞星刚把猫放进泡水浴缸里，突然一记猫猫拳飞来，邦地砸在他脸上。 　　“我靠……不要打我！” 　　“喵！” 　　一人一猫差点在浴缸里打了起来，狗在旁边看得很焦急，蹦来蹦去不知该帮谁。 　　半晌，浴缸水都满出来了。 　　岐玉泡在热水里，忽然有种游泳的错觉，于是晃着爪子在水里游了起来。 　　薄飞星趁乱给它涂了沐浴露，赶紧搓了几下，又亲亲它的脸说：“宝贝，你是一只实心的煤气罐。” 　　你才是煤气罐呢…… 　　岐玉不理他。 　　金发男生蹲在他身边，身上就穿着浴袍，一抬头就见到他脖子、胸口上的纹身和一条摇晃的黄金吊坠。 　　他把爪子伸过去，抓了抓吊坠，薄飞星知道猫喜欢抓会动的东西，问：“你喜欢？” 　　说着把黄金项链摘下来戴在了它脖子上。 　　这时外面有了手机铃声，薄飞星洗了手走了出去。 　　【啧啧，等到薄飞星发现你是猫妖，他得气死，大喊错付了。】 　　【对了，你赶紧去学习一下妖怪的能量。】 　　怎么这么复杂？ 　　岐玉趴在浴缸边上，兴趣缺缺。 　　识海里冒出来一本书，他粗略地看了看，念了两遍妖法，突然间身体一热——变身！ 　　岐玉眨眨眼，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人形，湿淋淋、一脸懵地坐在浴缸里。 　　与之前不同的是其他地方都是人类形态，唯独脑袋多了一对毛茸茸猫耳，屁股后面有一条尾巴。 　　咦？ 　　多了尾巴耳朵？ 　　浴室里的黑狼狗都看呆了，过了半晌才疑惑地凑过来闻了闻，确认是猫猫的味道没错才坐了回去。 　　【怎么出bug了？？？你的耳朵尾巴……】 　　系统震惊。 　　就在此时，薄飞星接完电话，踱步走回了浴室，边走边说： 　　“小猫咪还在游泳吗？马上就洗完澡了，你别再打人打狗……” 　　【快！！！变回去，你现在不能被发现是妖怪！】系统尖叫。 　　趴在浴缸边上的岐玉眨了眨眼，摸摸尾巴又摸摸耳朵，他觉得很新奇，又在水里甩了甩尾巴尖。这时他的脖子上还挂着薄飞星的黄金项链。 第52章 猫咪反派 　　【来不及了！！】 　　妖法还没念完前奏，浴室门已经被推开了。 　　“小猫……” 　　薄飞星突然愣住。 　　一个赤裸身影拢在浴室朦胧的热雾里，少年瘦白的手臂悠悠搭在浴缸上，低头摸了摸湿了的黑色猫耳朵。 　　家养的狼狗蹲在他对面，兴奋热情地摇着尾巴。 　　猫耳长发的少年。 　　……浴室怎么有人？ 　　猫也不见了！ 　　这是在做梦吗？ 　　少年的猫耳微微动了一下，抬了头看向他。 　　就这么浅浅看过来一眼，薄飞星刚冒出的“家里进了变态偷猫贼！”的念头就猛地消失了。 　　他刚想冲过去把变态拎起来，也刹车了。 　　在这片雾气里，隐约朦胧里显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尖下颌，像是在白画布上仔细涂了色，眉眼格外地色泽浓郁，微微蹙起的细眉下一对猫眼是幽深湿润的苔绿……看着像是年纪很小的高中生，整张脸没有一处不精致的，就连侧过脸时鼻尖微翘的弧度也恰到好处。 　　如果不看头上多了的黑色猫耳，简直就像一条浮上水面的美貌人鱼。 　　【你你你你，你肯定要被扭送派出所了——】 　　系统的尖叫出现了叠音。 　　岐玉被系统吵得耳朵疼，一抬头见薄飞星这么瞪着眼盯着自己，心里更生气了。 　　“看什么看！” 　　他冷声说。 　　薄飞星脸上微红。 　　从天而降的美少年掉在他浴缸里？……连一件衣服都没穿。 　　他的肤色太白了，像是奶油做的，偏偏是一脸凶恶。 　　……好像他家的漂亮猫咪。 　　对哦，猫呢？ 　　薄飞星挪开眼，挑了下眉，语气却很温和：“是你自己出现在我家里的吧，为什么让我别看？你是谁？” 　　他一头扎眼的灿金发色，在灯下如同黄金灼眼，男生个子高挑、抱着手臂，加上不肯直视的神态动作，就显得很不好惹。 　　像是要上来把他堵在浴缸里打一顿。 　　气死了！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一只猫，你看我的耳朵。” 　　岐玉很生气，尾巴甩得更使劲了。 　　薄飞星这才朝他又看了一眼。 　　少年皱了脸，俨然是非常不耐烦，头上的猫耳朵不耐烦似的前后晃了晃，泡在水里的尾巴也甩了起来。 　　眼睛是碧绿色的，与他家咪咪一模一样。 　　脾气很大的样子也是，仿佛随时就要挥起拳头邦邦揍人。 　　“我的猫变成人了？” 　　薄飞星诧异地摸了摸下巴。 　　“不然呢？没看到我的耳朵尾巴吗？我要揍你了。” 　　说着，猫耳美少年气汹汹地从浴缸里站起来，给他看看后面的毛绒尾巴——浑身被水汽淋得半湿，白得晃人眼，干干净净得没有一点瑕疵，一对雪白肉感的大腿湿漉漉的，流动的水痕慢慢从那道缝隙里淌下去，墨水似的潮湿黑发从脸颊流到了细伶伶的雪白锁骨。 　　我艹？？ 　　薄飞星呆愣住了，整个脑子都冒了烟。 　　他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满眼都是奶白的颜色，还有粉的，嗯…… 　　猫咪气汹汹地跨出浴缸，像是要打人了，但走过来时因为脚滑却差点跌倒。薄飞星回了神，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你……小心点。” 　　话音未落，猫耳少年整个人撞到他怀里……身上软绵绵的，湿漉漉地很热。 　　？！ 　　薄飞星后背僵直，耳根都红了，满脑子都是“这是我能看的吗”和“好软好滑”。 　　他也注意到，在少年平坦单薄的胸口上，还贴着脖子上系着的细金项链和三角吊坠，背后是一条摇晃的毛绒湿哒哒尾巴。 　　金饰项链是他刚才拿了戴在猫猫身上的，前段时间他专门定制的饰品，没有第二条。 　　所以……这真的是，他的猫。 　　薄飞星突然想起一件事，耳朵一下子红得发烫。 　　不久前他才不小心被猫咪撞到DIY……还是当面的。 　　他都看到了吧！ 　　…… 　　【啧，薄飞星都皱了眉头了。】系统叫道，【你这妖怪！】 　　妖怪？ 　　岐玉不太习惯猫的新特征，又摸了一下猫耳朵。 　　他微微眯起碧绿的眼睛，冷声说：“你都不问我是哪只猫吗？” 　　“……我知道你是我养的那只。” 　　薄飞星有点走神，也不太好意思看他。 　　他的猫确实是世界第一的漂亮棉花糖和凶巴巴煤气罐，但变成人形长成这种美貌少年模样……他还是有些震惊。 　　这只猫还看过他DIY。 　　艹。 　　但是，猫为什么能变成人类？难道是传说中的猫妖？ 　　薄飞星走神了半晌，直到被一只食指抵着胸口才反应过来。 　　细白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他胸前。 　　“你发什么呆？”岐玉挪近了些，猫耳微微动了动，神情不怎么高兴，“是在考虑把我送走吗？” 　　薄飞星这次没有避开他的注视，皱了眉说：“我为什么要把你送走？” 　　“真的？” 　　“你怎么有这种想法，而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薄飞星忽然说，“听起来很像老土八卦但是……” 　　但这种长相外表，他见过肯定不会忘记，为什么有这种强烈的熟悉感？ 　　【好熟悉的台词，这不是原著的薄飞星对柏会长说的话吗！为什么他拿来对你讲？】 　　系统的程序滋滋作响。 　　‘统统，也许薄飞星是个花花公子，对每个男角色都这么说？’ 　　岐玉看热闹不嫌事大。 　　系统一阵沉默：【……这样不好办。】 　　岐玉打算先试探一下薄飞星，也许他就是当初的玩家之一。 　　“是你自己忘了见过我。” 　　猫的语气很认真，薄飞星听得微微怔住。 　　难道是真的？ 　　岐玉冷着脸一把推开他，自己往浴室外走了。 　　黑狼狗见到他站起身，顿时呼哧呼哧喘气、十分兴奋地凑过去，狗爪子都摁在地上了。 　　美少年垂下眼，嫌弃地轻轻踢了一下狗爪子：“笨狗不要跟着我。” 　　狗主人薄飞星见状也慢悠悠地黏上去，跟在他尾巴后面。 　　“你去哪？” 　　“少管我！” 　　…… 　　与此同时。 　　柏之清弄丢了自己的猫。 　　他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岐玉在哪。 　　人形的岐玉，猫形的岐玉，全都找不到。 　　……跑到哪里玩了？ 　　还是突然变成了人类，在外面乐不思蜀？ 　　柏之清有些无奈，他不得不在朋友圈又发了一次寻猫启事。 　　标题为《重金寻猫》，并且在附图里贴出了大量黑白长毛奶牛猫的睡颜美照。 　　柏之清发了朋友圈，又长长叹气。 　　万一在外面遇到坏人怎么办？虽然这只小猫拳头很厉害、打人很痛，但他到底只是一只小猫。 　　但这条发出的朋友圈，并没有被薄飞星看到。 　　室内短暂的沉默很快就停止了。 　　浴室外空调太冷，岐玉跨出去一步就缩回来了。 　　……好冷。 　　他皱了眉说：“我要毛巾。” 　　薄飞星看了眼他赤裸雪白的身体，少年的肩背很薄，身上只挂着金项链吊坠，璀璨的颜色与他如雪似的皮肤很相称。 　　两点是粉的…… 　　薄飞星看着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耳垂。 　　这时那条不耐烦的毛绒尾巴正在后面乱甩，尾巴尖尖是白色的，与他养的猫的特征一模一样，猫耳朵被水弄得湿淋淋的，时不时动一两下。 　　……坏脾气小猫。 　　“我去拿衣服毛巾，你在这里等我。” 　　薄飞星这才慢吞吞挪开目光。 　　薄飞星耳闻过城市里存在某些妖怪，他对这些玄幻事件接受度良好，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只是稍微诧异了几秒就接受了。 　　虽然变成妖怪了，但这还是他养的猫。 　　养都养了，还能怎么办？ 　　几分钟之后，浴室门第二次打开，这时岐玉正坐在浴缸边上与趴着的黑皮狼狗玩耍，拿了个球陪狗玩。 　　他忽然感觉手臂一紧，被一只染着铁树叶纹身的手拽起来了。 　　或者说是搂在怀里。 　　岐玉愣了一下，紧跟着被一条大毛巾包住。 　　“你跟狗玩什么，你不是经常用爪子拍它吗？我以为你讨厌狗？看来也不是，”金发男生说着，低头搂了他的膝弯，轻松地把他抱起来往外走，忽然说，“你抱起来这么轻啊。” 　　岐玉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对蔚蓝的眼珠。 　　他的心情怎么还挺愉快？ 　　奇怪。 　　岐玉被抱到了卧室里，本是想自己擦干穿衣服的，但薄飞星已经拿了另一条毛巾朝他走来。 　　“你是想帮我擦干？” 　　他奇道。 　　猫耳少年略微仰着头，一张湿润的脸蛋在灯下有种柔软的色泽，但他此时皱着眉，仍是有些天然的倨傲气质，从那浓密睫毛下盈绿的猫眼里也透出来一些警觉感。 　　他一双细白的小腿踩在地上，脚踝沾着的一点未干水痕，让人很有蹲下来帮忙擦干净的欲望。 　　事实上薄飞星也确实这么做了，蹲下身捏着他的小腿，用毛巾擦了擦。 　　猫变成人形了，身体摸上去也是软的……嫩成这样的白皮肤，捏得稍微用点力气就有了红印。 　　薄飞星不自觉地喉结微微动了下。 　　……但是，这是一只猫。 　　还是男的。 　　他不喜欢男的。 　　如果是个女孩子…… 　　毛巾往上擦到了膝盖和并起的大腿，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搁在沙发上、烦躁似的晃悠的猫尾巴吸引了。 　　“你的尾巴也要擦吗？” 　　“随便你。”岐玉抬了抬下颌，莞尔说，“如果你很闲的话，不过我看你好像是很闲。” 　　“……我今晚的确没事做。而且，谁让你是我的猫？” 　　“你太勤快了，好像被我雇了当佣人。” 　　一只少年的手慢悠悠地勾着他的金发，缠在手指上玩。 　　妖怪少年说完，又瞥了眼他放在一旁的睡衣：“你来帮我穿衣服？” 　　换成别人这么嘲笑他，薄飞星早就发火了。 　　但被自己家的猫猫这么说，他反而心里有点痒痒。 　　……怎么这么可爱啊。 　　“如果你不会……可以。” 　　薄飞星习惯对外散发出温良友善的气质，就像是在炸弹外壳上制造精美的蛋糕伪装……他喜欢看别人被骗，但现在对着家里的人形猫猫，他又有点别的念头。 　　尤其是仔细地帮忙穿好衣服之后。 　　少年沾着水汽的、奶白的身体，闻起来也香甜得像是奶油。 　　穿好吹好头发的美少年，此时拿了一颗红球随手在客厅抛着逗狗，来来回回跑来跑去，玩得很开心。 　　整理了客房的薄飞星进了衣帽间，又认真选了两三套猫猫差不多能穿的衣服。 　　鞋子不知道码数。 　　他喜欢首饰吗？ 　　猫好像不喜欢穿衣服？ 　　“你在找什么？” 　　身后冷不丁传来了一股懒散的少年声调。薄飞星扭过头，穿条纹T恤和短裤的岐玉擦着长发走进来，四周打量了一圈，接着又将目光定在了薄飞星身上。 　　薄飞星之前就感觉得到，猫咪从见面就一直在观察自己。 　　但是，说真的……他对同性没有兴趣。 　　“我今晚在哪里睡觉？” 　　“隔壁房间，”薄飞星回了神，“你睡客房吧，我带你过去。” 　　想到这里，他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一两个月前？记不清了。” 　　“我好像是见过你，但又没有印象。” 　　薄飞星陷入沉思。 　　难道他曾经无意间救过猫咪，现在猫来报恩了？ 　　猫耳少年察觉了他的视线，也回了头，莞尔说：“没想到你会让我住下来。” 　　他浅笑的红润的唇，像是咬过的蜜饯。 　　薄飞星好一会儿才挪开了目光。 　　自己家的猫突然变成大美人…… 　　啧。 　　他说：“不客气。” 　　岐玉准备关门睡觉了。 　　门板突然被抵住，门缝里能见到一张金发凌乱的混血面孔。 　　薄飞星望着他，认真嘱咐道：“我的房间在那里——你是猫，变成人肯定不习惯吧。晚上如果有事就来找我，我不锁门的。” 　　“就像你以前没事就推门进来一样。” 　　他补充说。 　　…… 　　【薄飞星这次好像不是剧透技能的玩家，但他却像是对你有残留的记忆。】系统很诧异，【奇怪，他们的游戏系统故障了？】 　　‘也许得到剧透的不是他，是别人？我不确定是谁。’ 　　岐玉躺在床上继续沉思。 　　这个副本里目前的两位都没有剧透技能，莫非那种道具也是有使用限制的？ 　　【有可能，不知道这个副本宿凌是不是也在，让他来解答一下。】 　　‘说不定有新的玩家进来，一局副本游戏得有三四个玩家吧，加上矿泉水太子，如果这三人都是玩家，还剩下一个角色没出现。’ 　　——边绍元。 　　他还在玩这个游戏吗？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至于薄飞星……还是有必要再观察一下。 　　毕竟，他似乎有点残留的玩家记忆，也许能问到一些信息。 　　翌日一早，岐玉被咚咚叩门声胡乱吵醒。 　　薄飞星问他：“你早餐吃什么？” 　　“……随便吧。” 　　“没睡醒？” 　　这次没有收到回答，但门突兀地打开了，猫耳少年站在昏暗室内，单手揉着眼睛，恹恹的苍白脸蛋写满了不虞，一看就是被吵醒了心情不好，从他衣服下摆伸出来的毛绒尾巴也不耐烦地甩着，好像马上要抽到他脸上。 　　……好想摸一下。 　　但可能得被被猫猫拳砸脸。 　　薄飞星眨了眨眼：“抱歉……我以为你已经醒了。” 　　“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 　　“……” 　　是有点晚了。 　　岐玉松开手，又看向薄飞星。 　　人还没走。 　　他的表情是温煦而自然的，仿佛他本人就是这种模样。 　　他弯了弯嘴角，又似乎是很开心：“我们煮点饺子吃吧？不知道你吃不吃饺子皮。” 　　我们？ 　　岐玉：“我不会做饭。” 　　“猫怎么会做饭呢？我做给你吃就好了，你换衣服下来吧。”说着，薄飞星也低头瞥了眼他的短袖短裤睡衣，丝绸黑色的，显得他皮肤格外地雪白。 　　“你应该知道手机吧？” 　　薄飞星问。 　　岐玉点点头。 　　柏之清给过他一个，但是没带出来。 　　猫咪没有口袋，叼着手机到处跑很不方便。 　　“没有手机联系很麻烦。等下我拿一个手机给你。” 　　这么好心？ 　　岐玉觉得古怪，但最后也没问什么。 　　“对了，给你取个名字吧？” 　　“我有名字，岐玉。” 　　他捉着薄飞星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这两个字。 　　这个名字很不像猫咪，像人类。 　　薄飞星挑了下眉：“是你以前的主人起的？” 　　“才不是。” 　　“……我本来想让你跟我姓的。” 　　金发男生模棱两可地搭着，双手叠在脑后。 　　岐玉毫无兴趣。 　　两人下了楼，薄飞星下厨住了面条和饺子，岐玉吃了一碗。 　　他吃完了就兴致勃勃去陪狼狗玩抛飞盘了，因为是在客厅里玩的，没多久，开洗碗机的薄飞星就听见外头噼里啪啦不知道什么砸碎的声音。 　　薄飞星：…… 　　一猫一狗的破坏力真可怕。 　　他喊道：“什么东西打碎了？” 　　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答，只有狗叫。 　　薄飞星还以为是脾气很大的小猫玩得不亦乐乎，压根不想理人，他擦了擦手走出去，地上已经打碎了一个花瓶。 　　在花瓶旁边，一套黑色丝绸睡衣团在地上，中间鼓鼓囊囊的，能看见有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过了好一会儿，从领口费劲地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猫脑袋。 　　长毛猫咪坐在地板上，抬着爪子把身上拖着的睡衣扒拉开，狼狗小黑低头过去闻他的脑袋，被拍了一爪子推开。 　　薄飞星愣住：“你又变成猫了？” 　　见他出现，小猫咪歪头看了他一眼，把爪子收了起来。 　　薄飞星看了看兴奋地跳来跳去的狗，奇道：“怎么又被它打了？” 　　狼狗：“汪！” 　　他捏了下猫的脸颊：“你少打狗。” 　　猫咪拍开了他的手。 　　薄飞星将猫抱在怀里回了卧室，这一次，岐玉趴在他手臂上，无聊地把他当成椅子坐垫。 　　毛发被空调吹得蓬松摇晃，猫咪也眯起了眼睛，将睡未睡地躺在人类怀里，那条黄金的项链还挂在猫的脖子上，没一会儿就掉下来了。 　　薄飞星随手捡起来塞到兜里：“我再给你定制一个项圈吧？加个黄金的吊坠。说起来……你要不要改名字？” 　　不准改！ 　　岐玉不耐烦地一巴掌把他推开。 　　薄飞星又和岐玉在床上打了一架，又阻止他跑酷，到了下午又去遛狗，一天下来全绕着猫狗转，也被折腾累了。晚上，他很早就关了灯打算睡觉。 　　睡了没多久，胸口突然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了下来。 　　不是硬的石头，而是软绵绵毛绒绒的饭团型石块，摸上去还是软的。 　　等等……怎么还会咬人？ 　　薄飞星睁开眼一看，他胸前不知何时趴着一团蓬松黑白猫，眼神凶巴巴的，白手套爪爪摁在他脸上，发出一句很凶残也很嗲的“喵”。 　　……虽然你很可爱，但是你真的很重。 　　薄飞星叹气：“祖宗，你要压死我？你刚才不是不肯上床睡觉，现在来床上压我？” 　　猫咪像是没事做拿他当玩具，举起爪子对他一阵拍拍摁摁。 　　他没穿上衣，猫的爪子啪啪拍下去就是一个爪印。 　　“你是想我陪你玩？” 　　薄飞星笑着把他举高。 　　猫咪挣开了他的手，蹦到他身边，趴下来看他胸口的纹身，时不时凑上前闻一闻。 　　岐玉一到夜里，精神就很好。 　　好想跑酷哦。 　　他看了看空旷的房间，倏然注意到了路由器网线，走过去使劲地啃了又啃。 　　互联网再见！ 　　“充着电呢，你别咬！三更半夜就别运动了。”薄飞星吓了一跳，马上捏着他后脖子搂在怀里，强硬地塞进了被子里，“给我睡觉，听到没有？” 　　讨厌的人类……他只是想咬东西而已。 　　【你看看你，惹人烦了。】 　　‘唔。’ 　　【明天记得走剧情。】 　　…… 　　薄飞星是第一次搂着猫咪睡觉。 　　毛茸茸软软香香的，发出些呼噜呼噜的声音。 　　……好幸福。 　　一人一猫很快在被窝里睡着了。 　　薄飞星生物钟习惯醒得早，还没睁开眼，他就感觉怀里有一团温热的东西。 　　他还以为是猫。 　　但睁开眼一看——浑身雪白、不着寸缕的猫耳美少年，窝在他臂弯里，睡颜恬静。 　　毛茸茸的尾巴尖扫在二人之间的空隙里，时不时晃悠几下。 　　薄飞星：！ 　　他突然睡意全无。 　　我艹。 　　一个男孩子……身上竟然这么软这么滑。 　　还很香。 　　晨起的生理性蠢蠢欲动，一瞬间在这一幕达到了顶峰。 　　我真的是把他当猫养吗？ 　　薄飞星一边喘着气，一边忏悔地陷入沉思。 　　…… 　　Zzzzzzz…… 　　岐玉一心呼呼睡觉，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把他叫醒的不是薄飞星，而是手机来电。 　　他半梦半醒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低头想舔舔爪子，快舔到了才发现自己又变成人类了。 　　哦，好吧。 　　岐玉看了眼手机屏幕。 　　——[邝泉]。 　　这时候浴室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薄飞星一大早在洗澡。 　　岐玉想了想，出于好奇，他接了电话。 　　“你后天打算参加婚宴？” 　　邝泉冷沉的声音从耳畔流过。 　　岐玉不关心剧情。 　　他反问：“你是玩家吗？” 　　邝泉沉默了一秒，说：“你让薄飞星接电话。” 　　“他在洗澡。” 　　“……” 　　下一刻，通话就被挂断了。 　　岐玉忖了忖，心想他大概不是玩家？ 　　难道这次的剧透成员是边绍元？ 　　咔。 　　浴室门打开了。 　　围着浴巾的金发男生走了出来，瞥见猫耳少年在床上揉眼睛，顿时脚步快了些。 　　“睡醒了？” 　　“嗯，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我接了。” 　　岐玉以为他会说不准接他电话之类的话，但薄飞星压根没接这话题，甚至没去哪手机看看是谁打来的。 　　他一头砂金的短发湿漉漉的，半裸的上身密匝纹身刻在肌肉的沟壑纹理里，被水汽弄得湿淋淋，像是刚画上去的。 　　“你怎么一大早洗冷水？” 　　岐玉疑惑。 　　他碰了碰这人的手臂纹身，发现他身上是冷的。 　　刚摸到纹身的位置，就被捉住了。 　　薄飞星已经走到床前。 　　他问：“你……想出去玩吗？” 　　岐玉的猫耳晃了一下。 　　突然这么友好？ 　　有古怪！ 　　“玩什么？” 　　“我说，我带你出去兜风，就我们两个。”薄飞星摸了摸耳垂，认真地问，“一起吗？” 　　原本他今天是打算去和柏之清他们聚会的，但突然不想去了。朋友哪里有猫咪重要…… 　　“去哪？我不喜欢太晒的地方。” 　　岐玉疑惑。 　　三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了桌球室。 　　薄飞星猜到猫咪大概很喜欢球类游戏，他之前就见过岐玉在玩狗狗的玩具红球。 　　果真如此。 　　桌球厅，岐玉兴致勃勃得恨不能趴在桌上，把球都逐一消灭。 　　因为他有一条尾巴，很多裤子都穿不了了，穿短裤还会把尾巴尖露出来，最后只能穿一条露脚踝的棉布长裙。 　　乍一看过去，他就像是戴了一对猫耳饰品的美貌少女。 　　他的姿势有点不太对，薄飞星心猿意马地在旁边看了几分钟，上前帮忙调整了一下手势。 　　原本没有别的意思，但……这样就几乎是从背后搂着岐玉了。 　　岐玉不疑有他，任他调整着手臂的位置，捏着腰，一脸认真，还问了几个问题，毛茸茸的耳朵尖尖蹭到了他的脸颊。 　　“嗯……就把手放这里，不用太使劲。” 　　薄飞星慢吞吞地说着。 　　这时桌边忽然来了个搭讪的男人。 　　“你俩是情侣吗？” 　　桌球厅是有其他人的，有男有女，从他俩进门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岐玉。 　　薄飞星嗤笑道：“关你什么事啊？一边儿去。” 　　来的男人一直盯着岐玉看，但又看他男朋友是个不好惹的金发纹身男，只得悻悻走了。如此循环了好几次，来了好几个男男女女，薄飞星已经不厌其烦。 　　他烦躁地想着，这可是我的猫猫！别人妄想什么？ 　　他阴沉暴躁，岐玉则不受影响，津津有味地继续打桌球。 　　直到门口突然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认出了薄飞星，朝他走了过来。 　　“你不是说今天不出来玩吗？”朋友瞥见趴在桌上的长发猫耳少女，只是多看了一眼，恰好岐玉也抬头看向他，他登时呆住了。 　　美貌冲击…… 　　“卧槽……飞星，这是你朋友？怎么以前没见过，介绍一下？” 　　“你没必要认识。” 　　薄飞星冷声说。 　　岐玉拿着球杆，也往室内的其他人那儿看了看，人群之中，有个高挑挺拔的男人身影，戴着金丝眼镜，与旁人言笑晏晏，模样气质都很斯文。 　　……柏之清在这里？ 　　【你不能被他看到！】系统大惊，【不然接下来的剧情就卡住了，毕竟你伪装的人设是没有主人的流浪猫！】 　　岐玉很不情愿，他正玩得开心呢。 　　系统催促他快点走，他只得扭头去了趟盥洗室说要洗手。 　　薄飞星不放心猫猫独自洗手，恨不能帮他洗，也要跟上去，但被他的朋友叫住了。 　　“你怎么也在？” 　　“等下一起吃饭？” 　　柏之清瞥见薄飞星过来和他们闲聊，但没什么反应。他心不在焉地想着，我的猫到底哪里去了？、 第53章 猫咪反派 　　薄飞星找到了洗手的猫猫。 　　一双细白的手，慢悠悠地被水流冲刷着。 　　会用水龙头的猫猫…… 　　薄飞星对着他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你怎么跟过来了？” 　　岐玉疑惑。 　　“担心你。” 　　“为什么？” 　　“怕你变回原形，出来捉蝴蝶时被别人抱走了。” 　　“……” 　　不至于吧，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猫咪？ 　　岐玉不以为意。 　　镜子里，金发的男生还跟在他身后，低头在观察他烘干机下的手。 　　手有什么好看的？ 　　岐玉怀疑这个角色是对妖怪有些好奇。 　　但薄飞星本质上是热爱迫害原著角色的破坏狂玩家，他曾说过要把NPC剖开在月光下看内脏的癫狂发言。 　　他的好奇，说不定就是这种血腥意味？ 　　岐玉越想越警觉。 　　可怕的人类。 　　他问：“你看什么？” 　　“看我家猫咪好看啊。”薄飞星挑了下眉，“走吧，这里有男的进来，你穿裙子不方便。” 　　【记得你的剧情任务！今天之内完成。】系统冷不丁说，【不过，薄飞星如果就是之前那个玩家，说不定可能杀了你玩玩。】 　　……我才不可能被杀掉！ 　　岐玉有点生气。 　　薄飞星看出来他不高兴，但猫猫就是经常一脸生气邦邦打人，他也习惯了。 　　“我们去别的地方吃饭吧？不玩桌球了。” 　　“为什么？” 　　“先吃饭，我定餐厅了，猫应该很喜欢海鲜？我给你剥虾吃。”薄飞星搂着他的肩膀，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帽子扣在了岐玉头上，“戴个帽子。” 　　“为什么？” 　　岐玉的猫耳朵在帽子下晃了晃。 　　“外面很晒，把你的耳朵晒化了怎么办？” 　　其实是不想让朋友们发现岐玉。 　　“我要吃螃蟹腿。” 　　“行。” 　　【？】 　　系统见他们手牵手外面走了，忍不住提醒：【任务任务！】 　　【长期剧情任务：你来回在柏之清和薄飞星身边假装流浪猫，利用他们的同情和爱心，同时苦练化形之术，妄想copy他们的外貌取而代之（0/1）】 　　同时？ 　　总不能把他切片吧？ 　　【你来回跑就是了，你的人设就是机智邪恶的流浪猫，假装野性大发出去流浪几天再回来，人类只会觉得很正常。】 　　‘说得好像很容易，我是猫不是鸟，走不了那么远。’ 　　岐玉被它说得不爽。 　　但他知道这个副本很重要。 　　一旦确认他们就是之前那批游戏玩家，那么这些玩家都可以算是熟人了。 　　说不定可以好好聊聊游戏信息…… 　　路过桌球室，能见到灯下围着桌子的几个人影，岐玉一眼就认出里边个子最高的、穿衬衫的男人，柏之清，此时拿着球杆，另一只手夹着烟，他和身旁的朋友们似乎在闲聊，偶尔笑笑。 　　岐玉倒是很想就这么若无其事走过去，直接完成剧情点……但现在他的手还被薄飞星牵着。 　　“你为什么牵我的手？” 　　他问。 　　“怕你走丢了。” 　　“我不是笨蛋，走开。” 　　“好吧，”薄飞星被他甩开了也不生气，突然好奇道，“你一直是流浪猫吗？这么漂亮没人领养？” 　　“没有。” 　　“哦……那可能是因为你太凶了？” 　　“你什么意思？” 　　岐玉眯起眼睛。 　　“嗯我是说，他们可能以为你有主人所以才没有绑架领养你……”薄飞星莞尔，又忽然笑道，，“不过你现在已经有主人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猫咪的唯一主人！好笑，等他俩知道自己被你耍了，你就完蛋了。】 　　‘那可不好说哦。’ 　　【……你又要干什么？】 　　‘没有啊。’ 　　岐玉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柏之清偶然朝门口看清，瞥见一个穿T恤棉布长裙的女孩走过，渔夫帽子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见到一点尖尖的雪白下颌。他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只见到她被薄飞星搂着肩膀离开了。 　　这是谁？ 　　一个朋友调侃说：“他好像交了女朋友，还不给看咧！” 　　电梯下行到了停车场。 　　车上，岐玉把帽子摘了，露出了脑袋上的一对薄薄的黑粉猫耳朵。 　　十字路口漫长的红灯，猫耳美少年托腮看窗外，毛茸茸的猫耳被空调风吹着，偶尔动一下。 　　他翘着腿，身上穿的棉布长裙已经撩起来了，露出一双雪白的腿。毛茸茸尾巴从布料里边伸了出来，大概是心情还算愉快，尾巴尖在皮座位上轻轻晃着。 　　薄飞星低头暼着他的腿和尾巴。 　　趁猫咪在欣赏城市风景，他飞快地伸手揉了一把尾巴尖尖。 　　热热的，软绵绵的…… 　　可爱捏。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个硬邦邦的拳头猛烈袭来—— 　　“烦人！” 　　“嘶……” 　　狭窄逼仄的车厢，打架格外容易，薄飞星差点被猫猫拳打到眼眶上，好险才躲开了，只被擦了一下脸。 　　“你这讨厌鬼，不准摸我的尾巴！” 　　“啧，你好凶啊。好吧，我错了，等下给你吃大块蟹肉……” 　　“我还要吃河蚌。” 　　“行行，”薄飞星捂着那边脸，龇牙咧嘴地答应，“都听你的。” 　　少年抱着手臂，冷冷地斜睨他，一对猫耳已经变成飞机耳了，苍白的脸蛋微微仰着，睥睨的姿态，一对碧绿眼睛亮得惊人，睫毛上下扇着，俨然是十分坏脾气的危险模样。 　　但被这么一眼剜过来，薄飞星的心里又莫名蠢蠢欲动。 　　……猫的尾巴还挺敏感，这就是传说中的老虎屁股摸不得？ 　　他是个男生…… 　　薄飞星却感觉自己的身体精神都很兴奋。 　　难道是因为他穿了裙子？ 　　艹。 　　薄飞星抓了下头发，别过眼不再看他，继续开车上路。 　　接下来的车途里，猫咪尾巴再也没人摸了。 　　岐玉阖上眼小憩了几分钟，没一会儿就被摇醒。 　　“吃饭了，”薄飞星俯下身帮他解开安全带，“我们去看一下有什么鱼。” 　　选的餐厅是一家私房菜。侍者抬着一缸荷花浸水的箱子进来，给他俩看了里面的游鱼，岐玉原本已经困得枕着薄飞星的手臂，见到扑棱的大鱼，一下就又清醒了，就连裙子下的尾巴不自觉地晃了起来。 　　薄飞星和侍者商量着选菜，一分钟没看，发现岐玉已经朝受害鱼走过去了，背着手，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鱼，时不时伸手捞一下鱼尾巴。 　　猫猫看鱼—— 　　几乎能想到他裙子底下那条尾巴得晃成什么样了。 　　“你不能吃生的……晚点我买一缸鱼给你看。”薄飞星下意识地想去捏他的后颈，摸到了才察觉现在是人形，于是把他搂着坐到自己身边，把菜单给他看了。 　　“还有要吃的吗？” 　　岐玉认真翻了一遍：“我要冰淇淋。” 　　“猫能吃冰的吗？” 　　“我就要。” 　　他不虞的神情，配上冰淇淋发言，就像是在对男友撒娇。 　　薄飞星心跳砰砰，勉强克制住了没有凑近过去捏捏他的脸蛋。 　　一顿饭下来，薄飞星时不时看他几眼，剥好的虾都放在他碗里了。 　　最后一只虾喂到了嘴边。 　　岐玉柔润的唇，像是潮湿的果冻。 　　薄飞星心想我只是在喂猫，跟性取向没关系…… 　　岐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啊呜一口吃掉了。 　　他下口的时候咬到了薄飞星的手指，起初没发现。 　　什么东西？ 　　舔一下。 　　不知为何，薄飞星猛地将食指拿开，脸都红了，厉声说：“你干什么？” 　　“？” 　　“这样不行！” 　　薄飞星陡然站了起来，筷子都被撞飞了，眼神不知道瞟到了哪儿，一头金发在空调风下吹得凌乱。 　　怎么咬了一口，反应就那么大？ 　　岐玉不懂。 　　莫名其妙。 　　“为什么不行？” 　　“……” 　　薄飞星看着他好几秒，又默默哑然坐了回去。 　　？ 　　“嗯，我的意思是，猫猫不能咬人，没有别的意思……你懂的。” 　　什么啊。 　　岐玉无视他，把那份香草冰淇淋拿在手里飞快吃掉，他变成猫之后就很难吃到甜品了。 　　喜欢！ 　　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薄飞星见他不搭理自己，又有点坐不住了，挪了挪椅子朝他坐得更近了些。 　　“那个……你已经是成年猫了吧？” 　　“是啊。” 　　“哦……以前你和流浪小女猫在一起过吗？” 　　“没有。” 　　“为什么？猫都有发情期吧？”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好奇。” 　　薄飞星心想，幸好，他没有女朋友。 　　这样才能安心在家当他的猫吧，不然不得随时跑出去约会？ 　　午餐后，岐玉想着今天的剧情任务怎么解决。 　　系统整天强人所难…… 　　怎么才能从薄飞星身边溜走，偷偷去见柏之清呢？ 　　“刚才那几个，是你的朋友？” 　　他问。 　　“他们？是啊。” 　　“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玩？” 　　“我和你约好了，不去，他们现在在屈城那边吧。”薄飞星有了猫，对兄弟们已然不屑一顾。 　　他这会儿正在研究带猫咪去哪儿兜风，在手机上迅速找了几个推荐。 　　屈城？ 　　岐玉干脆说：“屈城有什么好玩的吗？去哪里吧。” 　　薄飞星想了想：“适合猫的去处……有一些公园？” 　　“为什么没有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 　　“现在是白天，而且猫怎么可以去那种场所？” 　　“好吧，找个猫咖吧。” 　　岐玉退而求其次。 　　这时手机响了。 　　被抛弃的兄弟之一的柏之清打了电话过来。 　　“你在附近？怎么出去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们一起。” 　　“哦，我打算去屈城。” 　　“我们就在这边，不过你在约会就算了。” 　　柏之清笑道。 　　岐玉竖着耳朵，静静地偷听两人的对话。 　　柏之清也在屈城？ 　　怎么才能遇见呢。 　　…… 　　【偷偷见面怎么这么难！】系统急死了，【早知道你就该带个手机出来。】 　　‘我不是袋鼠，手机没地方放。’ 　　系统像热锅蚂蚁，岐玉一点儿都不急。 　　他在副驾上阖上眼，双手叠在脑袋后，轻轻晃着猫耳朵。 　　空调冷风轻悄悄吹着他的长发和脸颊，他的尾巴也竖起来晃悠。 　　直到—— 　　“你在这里坐着等我。” 　　薄飞星将车停在了路边。 　　岐玉疑惑地一睁眼，迎面就是一顶渔夫帽子，突然地被扣在了他脑袋上。 　　？ 　　“在这等我。” 　　薄飞星又说了一遍。 　　门一关，只见薄飞星大步流星往外走，不远处有几辆也停下来的跑车，颜色鲜艳各异，改装得格外招风。岐玉静悄悄地将车窗往下降，自己扒拉着窗户玻璃往外瞄。 　　车上下来的都是年轻男生，说说笑笑的，看样子不是打架而是寒暄，岐玉听见他们在说飙车、拉力赛什么的，原本没有什么兴趣，但他突然见到其中一辆车下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戴着眼镜，穿衬衣的斯文男人。 　　柏之清。 　　他也加入到了话题里，与他们聊车赛。 　　原来柏之清也玩这种危险运动吗？看起来不像。 　　【好机会！快跳进他的车里。】 　　岐玉正有此意，但四周人太多了，不好避开。 　　他想着接下来怎么办，薄飞星不知为何胡扯了两句“女朋友在等我回家”、“是啊，他超级黏人的，没我不行”，然后就掉头回来了。 　　【跑不掉了！】 　　系统抓耳挠腮。 　　“是我的几个朋友。” 　　薄飞星上了车，打转方向盘往外走了。 　　“他们也和我一起？” 　　“没有，我婉拒了。” 　　薄飞星啧了声。 　　哦？ 　　话虽如此，在去往猫咖的路上，岐玉还是遇到了那几辆车，他们大概是在附近玩，将显眼的几辆跑车随便停在了路边。 　　岐玉没见到柏之清，不知道他去哪了。 　　外头开始下起濛濛细雨，雨声沙沙。 　　薄飞星计划着等下陪猫猫兜风散步，于是打算去买把大雨伞。 　　车子停下来，搁置在路边。 　　“有什么要买的吗？” 　　他问岐玉。 　　岐玉摇摇头。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他又有点困了。 　　薄飞星还没回来。 　　他倚着车窗往外瞄了一眼，本是想找薄飞星的，但一眼看过去，没见到金毛，反而是瞥见了柏之清。 　　下雨天，男人没有打伞，站在车边低头看手机。 　　大概是雨雾水汽重，他把眼镜摘了。 　　远远看去，少了点斯文败类的感觉，男人脸上没有表情，金属灰的眼瞳看起来很是冷淡。 　　【就现在！】 　　系统大喊。 　　岐玉对柏之清很有些兴趣。 　　在第一个副本里，他其实是个脾气温和也很好说话的角色，至少对他是这样。 　　冲！ 　　念出妖法的刹那，身体如云雾缩小，突然地变成了一只毛茸茸长毛猫咪。 　　纵身一跃—— 　　柏之清就在马路对面。 　　从车窗跳出去之后，他只得去走斑马线，幸好这时候行人还不多，他恰好遇到绿灯，噌噌地往前小跑。 　　地面湿漉漉脏兮兮的，他的白手套都弄脏了。 　　讨厌的柏之清，为什么不离得近一点？ 　　柏之清这时看完了手机信息，他刚才喝了点酒，不打算开车了，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开车。 　　下雨堵车，还得再等一会儿。 　　外面的雨已经有些大了，柏之清打开车门，打算坐进去。 　　突然感觉裤腿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低头一看。 　　……一团弄湿的了黑白棉花糖气汹汹地蹲在他脚边，爪子扯住了他的裤腿，见他低头，绿眼睛猫咪就张嘴大声地“喵”了一声，露出两颗小尖牙，接着就邦邦地开始拿湿漉漉的爪子打他。 　　岐玉性格很凶，整天揍人，但喵出来的声音却又轻又嗲。 　　柏之清愣了一下。 　　猫回来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昨天跑哪里去了？”柏之清立刻弯腰把猫咪抱在怀里，也顾不上别的，坐进车里把车子关了。 　　猫咪脏兮兮的脚踩在他胸口手臂上，弄得他的衣服也不干净了，但他不在意，而是怜惜地拿着毛巾给猫咪擦着湿了的毛发。 　　“才一天就弄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以后还敢出去？” 　　柏之清叹气。 　　猫咪躺在他腿上，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只把自己摊开让柏之清快点擦干净。 　　“宝宝，你现在是一团湿漉漉抹布。” 　　“……” 　　你才是抹布。 　　话音未落，柏之清又把他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他的脸。 　　“……你不知道我找你多久了。”男人在他耳边叹气，又轻轻捏了下他的耳朵。 　　说完又亲了一口。 　　好了，可以了，再亲下去就不礼貌了。 　　岐玉立刻伸出爪爪，把他的脸推开，但没有什么作用，爪子也被捏住了，柏之清低头捏起了他的粉红肉垫，又摸他的肚皮。 　　“你是一只奥利奥小猫。” 　　岐玉：“……” 　　受不了了！ 　　他念了一遍书上的妖法，砰！一阵云雾掠过，他突然变成了人形。 　　仍坐在男人腿上，倚着他的手臂。 　　云雾散去，柏之清怔了怔。 　　眼前是一个长发绿眼的美少年，浑身雪白，湿漉漉地坐在他大腿上。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说：“我身上都是水，脏脏的，不准亲我。” 　　他湿漉漉的发丝被雨水弄湿了，黏在脸颊和额头，白皙潮湿的皮肤，像是浸了水的白玉石、在车里有种海底珍珠的色泽。 　　柏之清莞尔。 　　他一只手搂紧了岐玉的腰，让他往前些坐在腿上，正义之手轻轻拈开沾在脸上他的黑发。 　　“不脏。” 　　说着，也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岐玉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在干什么？ 　　“我是猫。” 　　他提醒柏之清。 　　“我知道你是猫。” 　　“？” 　　“我在等司机，他快到了，”柏之清在车上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岐玉身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突然看到了，你在马路对面。” 　　“你是跑过来的？” 　　“嗯。” 　　一只棉花糖猫咪在路上迈着小短腿狂奔……被雨淋湿了，气汹汹冲到主人脚边抓他的裤腿。 　　太危险了。 　　柏之清想象着这场景，不禁皱了眉说：“以后不要再出门了。” 　　“少管我，我是野猫。” 　　“以后就不是了。” 　　岐玉不理他。 　　难道你管得了我的腿吗？ 　　他心想，我过几天还得去找薄飞星，很忙的。 　　系统很警觉：【他为什么对你那么纵容宠溺！猫咪乱跑，不该狠狠打屁股吗，或者干脆扔了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 　　【算了……总之你的前期任务就是博取他们的同情心，努力修炼，等到你能幻化出柏之清、薄飞星的模样了，就开始尝试取而代之，结果被当场摁倒逮捕，坐了很多年的牢。】 　　妖怪在世界设定下是没有合法身份的，人类通常对妖怪进行集中管理以免危害到社会的正常秩序。作为反派存在的岐玉猫妖，就是一个反面例子，动了歪心思，想要得到人类身份，但失败了。 　　【到时候东窗事发，柏之清可不会这么容忍你。】 　　‘嗯嗯。’ 　　【……】 　　【你怎么还坐在他腿上？】 　　从系统的角度看过去，岐玉不仅赤条条地坐在柏之清腿上，拿他当坐垫，还倚在他肩上闭上了眼……一幅把柏之清当做奴隶的傲慢样子。 　　关键是，柏之清竟然也不管管他！ 　　……还给他盖了一条毯子。 　　“困了？” 　　“嗯。” 　　“先睡吧。” 　　柏之清搂着他的腰，轻声说。 　　外面有淅淅沥沥雨声，车里是静悄悄的，只有一点空调的白噪音，岐玉变成猫之后就变得很嗜睡，一静下来就犯困了，但他又不太想在车上睡。 　　“不要。” 　　他说。 　　“躺下来睡？” 　　“我不想在车上睡觉。” 　　“想回家？” 　　少年倚着他的肩膀，脸颊被挤着一点软肉，慢吞吞点了点头。 　　柏之清又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到。 　　挂断电话，一抬头就见到那对绿猫眼盯着他的手机不放。 　　“想玩手机？” 　　“给我。” 　　岐玉朝他摊开手心。 　　柏之清没有拒绝，给他报了密码。 　　他看着岐玉划开屏幕，翻了翻APP，以为他是想打游戏。 　　这时恰好有通讯软件发来了信息。 　　——您订购的[猫薄荷猫咪超爱]已送达到…… 　　“你买了猫薄荷？” 　　“是。” 　　柏之清有些惊讶，竟然不是文盲小猫。 　　是他以前的主人教的吗。 　　“我没有闻过猫薄荷，等到了给我玩玩。” 　　岐玉有些好奇，变成猫去闻猫薄荷是什么感觉？ 　　柏之清难得见他对这些感兴趣，拿回手机之后又下单了两份。 　　等他买完猫薄荷，又想着给猫咪买几身衣服。 　　这得是岐玉自己喜欢才行。 　　但他低头一看，岐玉已经倚在他肩上沉沉睡着了。 　　莹白柔软的身体还半湿着，被他裹在怀里。 　　……这一天都在外面流浪，大概很累吧。 　　“以后不会让你再出去了。” 　　柏之清低声说。 　　与此同时。 　　薄飞星着急死了。 　　——我小心翼翼放在车里，这么大的一只猫咪呢！ 　　车窗开着，座位上只剩下一套衣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猫咪金蝉脱壳了……虽然好像也差不多。 　　薄飞星倚在车边淋着雨，四处看着地上树上有没有猫咪的身影，他还去附近的商铺逐一问了有没有一只黑白长毛奶牛猫进来躲雨？ 　　店员们都说没有。 　　薄飞星也没敢把车子开走，说不定岐玉出去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但他一直等到了晚上，也没有见到一根猫毛，焦虑得团团转。 　　“不会是被谁抱走了吧？” 　　他忽然想。 　　…… 　　另一边，首都某豪宅。 　　岐玉一觉睡醒，已经在沙发上了。 　　他揉了揉眼睛，干脆变成了猫，跳到地板上伸了伸懒腰。 　　猫睡醒了，得找点事情做。 　　他四处闻闻嗅嗅，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是猫薄荷。 　　他凑近过去，对着一袋子的猫薄荷又啃又咬，终于把包装袋扯破了。 　　这时候柏之清在窗边打电话，他这几天要去西城参加邝家的婚礼。 　　邝家是大财阀。 　　他和邝家的次子有些交情，关系还不错。 　　这次是邝家的长子结婚，他也被邀请过去参加。 　　柏之清现在考虑是把猫留在家里，还是带到西城那边的房子里住。 　　他不放心岐玉一个人在这边。 　　……肯定又要乱跑。 　　挂了电话，柏之清回头走回客厅。 　　一低头就发现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地毯上，一个黑白毛团正在翻来滚去，像一个烤箱里糊了的柔软大面包。 　　柏之清还以为怎么了，低头一看，发现脚边有一袋子洒落一地的猫薄荷。 　　猫咪已经吸了薄荷，兴奋地打着滚、来回蹭着地毯的毛毛。 　　柏之清蹲下来，有点担心：“怎么自己打开了？” 　　他本来只是想只喂一点点，没想到一袋子全被扯开了。 　　下一刻，地面突然冒出了一阵云雾。 　　——猫咪又变成了人形。 　　浑身雪白的美少年，侧躺着在雾气里翻了个身，他头上有一对毛茸茸的黑粉猫耳、身后是一条甩着的尾巴。 　　绿眼睛湿漉漉的，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喘着气，吐了下舌头，费劲地撑着地毯坐起来。 　　岐玉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眼神放空，脸颊潮红，不住地喘着气，胸口一阵阵起伏，像是运动完还没平息下来的模样。 　　……猫耳猫尾巴是怎么来的？ 　　柏之清讶然地低头看了他几秒，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 　　……潮红发烫的脸，摸起来有些汗湿，身上的皮肤也泛着淡粉。 　　过度兴奋？ 　　柏之清的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打算把他抱起来。 　　刚碰到他的身体，就被紧紧攥住了手。 　　“……好热。” 　　岐玉垂下眼，低低地说。 　　他的意识朦朦胧胧，连系统的提示也听不见了，瞥见抵在他脸颊上的男人的手指，他又凑近过去闻了闻，是熟悉的气味，于是过去咬了一口。 　　湿热的口腔和舌尖裹着之间，被一对糯白尖尖的牙不轻不重地咬着磨了几下。 　　微妙的触感，从指尖往四处蔓延。 　　“是吃了猫薄荷不舒服吗？” 　　柏之清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额发，继续任他咬着手。 　　猫耳动了动。 　　岐玉没有回答，只低下头继续咬人。 　　已经从指尖咬到了虎口，又要去啃他的手腕。 　　柏之清俯下身想抱他。 　　搂住他的刹那，脖颈印上了柔软的触感，接着是被啃咬的微痛。 　　……湿漉漉的。 第54章 猫咪反派 　　Zzzzzz…… 　　睡醒了。 　　好累…… 　　身上酸酸痛痛的。 　　好像是和柏之清打了一架？ 　　岐玉睁了眼。 　　昏暗的卧室房间，被子、枕头、发丝……一张男人的脸。 　　闭着眼，样貌斯文。 　　柏之清？ 　　岐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是抱着他的手臂睡的。 　　他想坐起来，但动了动手臂就摸到了男人的肩膀和胸口。 　　他挪了挪位置，突然手腕被握住了。 　　“去哪？” 　　柏之清问他。 　　“……我要喝水。” 　　“我去倒，坐着吧。” 　　床头灯亮了。 　　柏之清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他回头看，岐玉在床沿坐着，不怎么睡醒的样子。 　　听见他走过来，两只黑粉的猫耳朵在头顶晃了晃。 　　岐玉被抱进卧室时就没穿衣服，现在也没有……一眼看过去都是雪白奶油的颜色。 　　柏之清将杯子递到他嘴边。 　　岐玉喝了一口，仍然有些意识混乱。 　　他身上热腾腾的，心跳得很快。 　　他不太记得吸猫薄荷之后发生了什么，朦朦胧胧的，但身体很累，可能真的是打架？ 　　……下次再也不要闻猫薄荷了！ 　　他皱了眉，拍拍柏之清的手臂下了命令：“把猫薄荷给扔了。” 　　“现在不喜欢了？” 　　“嗯。” 　　“好，我明天拿去扔掉。” 　　柏之清摸了摸他弄乱了的头发。 　　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温柔得能拧出水，此时垂着眼看他，俨然是很体贴的模样。 　　岐玉见状就更想发脾气了。 　　他盯着柏之清半晌，还没发作，忽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柏之清身上有些……红印？ 　　不对，是牙印。 　　男人半裸的结实的上身，从脖颈、锁骨到肩膀、胸腹，肌肉的纹理之间，都有淡红的牙印和一些指甲抓痕。 　　……？ 　　有的地方看起来很严重，像是被狠狠咬过，红了一片。 　　岐玉奇道：“你这里怎么了？” 　　柏之清沿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轻声说：“没什么，一点小伤。” 　　“难道是我咬的？”岐玉伸手摸了摸其中一道牙印。 　　很多痕迹都在腹肌的位置附近。 　　边上一圈都有些青紫了。 　　他纳闷：“你怎么没有阻止我？” 　　“你的牙很钝……不疼。” 　　即便被猫咬了，柏之清也是语气温和的。 　　但他也低下头，用拇指轻轻碰了碰岐玉的嘴唇。 　　食指探了进去，摸到那对在作乱的湿润犬牙。 　　比起被这一对尖牙咬疼的触感，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少年柔软的唇舌。 　　没咬到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个绵延的亲吻。 　　“没事，猫偶尔咬人很正常。”柏之清的口吻像在随意聊喝咖啡，“你饿了吗？在外面一天，你吃不到什么东西吧。” 　　我不是真的在外流浪哦。 　　只吃了大虾螃蟹和奶油的岐玉眨了眨眼，说：“其实也还好。” 　　他歪头打量了这人一会儿。 　　一见到柏之清这幅表面温柔的模样，就生出了一点欺负人的心思。 　　柏之清本质是道德感相当低的人。 　　这个世界，他还没有表现出来。 　　“我看看你的伤口。” 　　岐玉饶有兴致地将手放在柏之清的伤口上，轻轻摁了下去。 　　柏之清低头看着他捉弄的手。 　　雪白的柔软的手指，摁在腹部下方那处深深的牙印上，沿着伤口轻轻压下去。 　　不轻不重的力道…… 　　有点疼……但也有别的微妙感觉。 　　室内陷入了久久的粘稠沉默，只有柏之清渐渐加重的呼吸声。 　　岐玉的手一放上去，就感觉男人的腹肌一下就绷紧了。 　　昏暗光线里，柏之清温和的面具也微微变了些。 　　肯定很疼吧？呼吸都重了。 　　一见到原著主角的伤痛，恶劣的念头与笑意就如泉水涌了出来，岐玉眼中浮起了愉悦：“很痛？养猫就是这样的，你忍着吧。” 　　“……” 　　“我饿了，你不是要给我做饭吗？” 　　柏之清垂下眼：“我这就去。” 　　少年的手还摸在上面，饶有兴致地掐掐摸摸。 　　他的手，又软又嫩。 　　沉默半晌，柏之清又问他：“你想吃什么？” 　　“面条。” 　　“嗯，我去做。” 　　话虽如此，男人却没有立刻去厨房，而是继续站在原地。 　　他低头凝视着岐玉。 　　一双雪白的腿踩在地毯上，大腿并着，很紧，很有肉感的一部分被半掩在被子里。 　　岐玉松了手，双手撑在床沿，白色的尾巴尖尖愉悦地在床上晃了起来。 　　“怎么还不去，是在想给我下毒吗？” 　　少年略微抬着下颌，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膝盖。 　　他漂亮的眉眼此时溢满了愉悦。 　　柏之清习惯了也喜欢看他这样骄傲的样子。 　　一头傲气猫咪。 　　怎么才能把自由自在的小猫留在身边呢。 　　柏之清心想。 　　【你也太坏了！】系统对岐玉指指点点，【你看看你，刚才吸了猫薄荷，把柏之清推倒在沙发上又抓又咬的！你以为你是丧尸吗？】 　　‘我没什么印象了。’ 　　岐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的。 　　【柏之清也咬回去了，吓死我，我还以为他要把你……】 　　系统心有余悸，生怕他们当场doi。 　　还好只是咬一咬而已。 　　‘他咬我？’ 　　一听说自己被咬，岐玉就不高兴了。 　　他起身走到浴室开了灯。 　　全身镜里，他的身体完全展露在灯光下……那些斑斑点点的浅色红痕、从脖颈延伸到大腿，像是雪上的红梅似的，令他无法忽略。 　　有的是咬痕，有的像是指印。 　　……好讨厌！ 　　“你是要洗澡？面条在煮了，我放了点肉丸子得晚点才煮熟……” 　　柏之清不知何时也走进了浴室。 　　岐玉冷下脸。 　　面若冰霜的美少年，赤裸身体站在镜子前，左手摸着胸口的一块红印，尾巴已经很不耐烦地甩了起来。 　　柏之清大概猜到了他空着的右手是打算做什么了。 　　刚看过去，迎面就是一阵疾风与暴力拳头—— 　　“不准咬我！” 　　柏之清躲开了。 　　他捏着少年硬邦邦的、发热的右手，认真解释说：“我以为你在和我闹着玩。” 　　“你又没有吸猫薄荷……” 　　“那，你再咬回来？” 　　“谁要咬你！” 　　岐玉冷着脸推开他，气冲冲地往外走。 　　“面条快煮好了，我端给你？” 　　柏之清跟上他，语气不变。 　　岐玉往床上一躺，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这个柏之清的确很像是第一批那位。 　　【其他人也是吗？】 　　‘薄飞星也很像。’ 　　【现在还差一些角色没出现。】 　　岐玉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邝泉、边绍元这两个人。 　　现在可以确定邝泉角色是存在的，但边绍元不知道在哪，有可能他并不在这个副本里。 　　整本原著都是柏、薄的前世今生孽缘，其他人的戏份不多，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邝泉和边绍元这两个名字。 　　仔细想想还挺奇怪。 　　这两个玩家是怎么进来的？ 　　或者说，Downtown的规则下，玩家挑选游戏角色并不只限制于主角？ 　　“在想什么？” 　　餐桌上，柏之清发现岐玉走神了很久。 　　托着腮，尾巴摇晃，眉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数学题。 　　“你平常玩游戏吗？” 　　岐玉问他。 　　“不玩。” 　　“全息游戏那种也不玩？” 　　“现在游戏公司的技术还不能做到沉浸全息……你指的是什么？” 　　“好吧。” 　　岐玉有些烦恼。 　　这个版本的柏之清很可能是没有玩家记忆的，是纯粹的原著角色，压根不记得Downtown游戏。 　　薄飞星大概也是。 　　那么只剩下邝泉、边绍元两个人了。 　　“我平常都是去赛车俱乐部玩。”柏之清以为他是在询问日常爱好，“下次带你一起去？” 　　那不得撞上薄飞星？ 　　岐玉搪塞说：“再说吧。” 　　吃完面条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他洗洗准备睡觉了。 　　一只没有独立房间的猫，只能睡在柏之清的床上。 　　好在床足够大，睡两个人也有余。 　　“宝宝明天有什么打算？”男人站在床边，将擦拭过的眼镜放在床头柜上，也低头看向他。 　　岐玉已经有些困意。 　　明天？ 　　大概是去找矿泉水太子吧。 　　“我要出去玩。” 　　他说。 　　“外面很危险，我得跟你一起去。” 　　柏之清十分担忧。 　　岐玉想了想，他好像只能通过柏之清来接近邝泉。 　　于是他答应了：“明天我们出门玩玩。” 　　“过两天我打算带你一起去西城。我有个朋友家里在那边办婚礼。” 　　柏之清说。 　　“是哪个朋友？” 　　“邝泉。”柏之清笑道，“你要见他？” 　　“没想好，但你不能和他说我是猫，不然他可能都不愿意接待我了。” 　　那不是更好吗？ 　　但猫猫想去人类的婚礼玩，他是很赞同的。 　　柏之清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会处理好的……如果到时候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可以到酒店住着。” 　　柏之清在这个世界里也是学生会会长，也总是一幅坦然、游刃有余的温柔样子。 　　只偶尔几次出现了裂痕。 　　在岐玉印象里，尤其是他死了的那一次……会长突然不装了，整个人都慌乱焦躁。 　　这个世界如果再出什么意外，柏之清也会是这种反应吗？ 　　第二次为他难过、焦虑。 　　岐玉很好奇，他们的感情为何能突破游戏限制？ 　　“早点睡，明天再说去哪玩。” 　　柏之清垂眼说着，俯身轻轻吻了他的的脸颊。 　　晚安。 　　他在心底说。 　　翌日。 　　岐玉一觉睡醒，决定去猫咖玩玩。 　　“为什么？你是想见你的同类？” 　　柏之清思忖道。 　　“不行吗？” 　　“当然可以。” 　　他哪里敢违逆一只凶猫？ 　　早晨十点，两人都在卧室里休息。柏之清的实习期快要结束，这几天干脆请了假，只是偶尔去一趟公司，这两天多出来的时间几乎都在陪岐玉了。 　　岐玉的本质是一只喜怒不定的野猫，但他今天心情不错，趴在床上翻一本经典绘本，看得津津有味，尾巴都竖起来了。 　　室外夏日炎炎艳阳高照，卧室里拉着窗帘开了空调。 　　少年裸着上半身，身上只穿着一条低腰的宽松米色短裤。 　　人形的岐玉也长出了猫耳猫尾巴，但并不太影响生活，只是穿衣服不太方便了，柏之清为此重整了衣柜，挑出来一些能露出尾巴的裤子，但出门不藏着尾巴就太显眼了，于是柏之清和他商量能不能穿女装。 　　岐玉的态度是……无所谓。 　　以至于柏之清怀疑，他的前任主人也这么打扮过他。 　　今天下午准备出发去西城，早上的时间用来人猫互动。 　　岐玉读完了绘本，啪地一声合上了书，准备去猫咖了。 　　他先得换衣服。 　　夏天穿长裙有些热，柏之清给他选的都是轻薄的布料，见他要去换衣服，就介绍了几件他昨天刚让人拿过来的连衣裙：“这条不错，比较薄。” 　　“随便吧。” 　　岐玉随手拿了一条吊带黑裙。 　　柏之清在一旁看他换上裙子，走过去帮忙拉了背后的拉链。 　　浓黑的长发扎了低马尾，随意地垂在后背。 　　岐玉在窗边回眸看他，微微眯了眼，笑道：“你帮我穿衣服穿习惯了？” 　　黑发雪肤的恶劣美少年，穿女装，红底低跟鞋……这一幕像是电影预告画面。 　　“你穿女装也很漂亮。” 　　柏之清低声说。 　　岐玉对赞美早已免疫，一只手指戳在他肩上，挑眉说：“开车吧，我要去看猫猫。” 　　周末的猫咖人满为患，猫都快忙不过来了。 　　左手捞了一只金渐层、右手抱了一只布偶，岐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低头仔细给猫咪梳毛。 　　大概因为同类相吸，不乏有路过的猫好奇地看他几眼，默默凑近过来给他摸脑袋。 　　猫咖里的客人们也频频回头，看着这个被猫围起来的黑裙美少女。 　　有一些年轻男生红着脸过来搭讪，但被拒绝了。 　　准确地说是柏之清拒绝的。 　　男人站在美少女背后，一幅男友做派地瞥向他们，淡淡说：“我们马上就走了。” 　　年轻男生们见他的穿着打扮，手上的腕表，就知道这还是个斯文富二代，只得悻悻走开了，当然也有一些无视了柏之清的年轻人，愣是在岐玉身边坐下来，找话题和他闲聊。 　　岐玉对他们缺乏兴趣，忙着揉搓爬架上的偷懒猫猫，说十句只回一句。 　　“中午吃什么？” 　　柏之清低头问他。 　　“都可以，你决定。” 　　“现在去？晚了人多。” 　　岐玉抱着猫，低头亲了亲猫脑袋。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很好说话，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餐厅门口，旁边的一扇电梯门也缓缓打开。岐玉跟在柏之清身边，听他说着下午去西城的安排，眼角一瞥，忽地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巧的是，那人也注意到他们，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个面色苍白，身材搞大的黑发青年，他像是刚刚病愈，身上有种不自然的病态感，他穿得很贵，冷冰的灰蓝的衣料，与他本人的气质很相近。 　　岐玉认出来了这张脸。 　　邝泉。 　　“你怎么还在首都？”柏之清奇道，“我以为你已经在西城了。” 　　“又不是我结婚。” 　　说到兄长，邝泉的语气很冷漠。 　　财阀家的新闻人尽皆知，邝泉与兄长和父亲不合，并不是秘闻。 　　青年转过脸，黑凉的凤眼睨向了另一人。 　　一个穿吊带黑裙子、戴着帽子的年轻女孩，大袋是柏之清女友之类的角色，刚才在余光里的印象是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皙。 　　邝泉不关心朋友的女友。 　　但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目光就凝在了她身上。 　　……相当美貌的女孩子、不怕生，很自来熟地仔细打量着他，很快抬眸与他对视。 　　她长着翡翠似的眼睛，眼角有浅褐的泪痣，给人的印象像是我行我素的倨傲性格……尽管她此时莞尔笑着，却给人一种微妙的捉弄感。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呢。” 　　她反问。 　　邝泉看着他，一时没有回答。 　　柏之清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得体地找了个理由带着岐玉往里走。 　　邝泉与他道别，又问：“这是你女朋友？” 　　…… 　　西城距离首都并不远。 　　下午，二人抵达邝家的酒店。 　　屋外很热，岐玉在房间里看电视频道，吃着一根冰棍。 　　柏之清在整理行李，又问他：“你打算去婚礼前的派对吗？” 　　“什么时候？” 　　“现在。” 　　“走吧。” 　　岐玉本就想去见邝泉，欣然应允。 　　柏之清嘱咐他：“不能下水，到了晚上温差大。” 　　“我需要扮你女朋友？” 　　“不需要，别人问你，你沉默笑笑就好了。”柏之清垂眼说着，理了理他弄乱了的鬓发，“他们会自己去猜是什么关系。” 　　邝泉也在猜吗？ 　　岐玉忽然心想。 　　但这不是重点，他只是想知道这些第一批玩家为什么来到这里，做了无名配角。 　　已经是傍晚了，海风呼哨，别墅的灌木花树都被撩动枝叶，室内的派对早就开始了，长桌上摆满了各色自助食物。 　　一进门，柏之清就被几个熟人叫住了，岐玉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独自走到餐桌附近拿东西吃。 　　他拿了一块蓝莓小蛋糕，准备去倒点酒，这时又见到熟人。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邝泉。 　　就在他背后。 　　穿白衣，被好几个人簇拥着，青年冷淡的神情和语气，与第一个副本如出一辙。 　　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邝泉看了他一眼，与旁人结束了对话。 　　邝泉没有回头再看她，依然停在了长桌的另一端，但很快就见到视野里多了一片翩跹的衣角。 　　她今天穿一条油绿色、长度到小腿的裙子，裙摆有细碎的流苏。 　　很漂亮。 　　她是朋友的女友，但特地过来找他。 　　与此同时，岐玉心里揣摩着找什么话题。 　　也许还是得从柏之清入手。 　　“你和柏之清关系很好吗？” 　　邝泉微微皱了眉，并不想听她说这些。 　　他盯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下午来海边别墅之前，岐玉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柏之清给他的，为了方便联络。 　　现在他用这个手机存了[矿泉水太子]的号码。 　　“你在首都上学？” 　　邝泉拿了一杯柠檬饮料给他。 　　财阀太子与美貌的陌生女孩相谈甚欢，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大家都见过邝泉，对他已经很熟悉，而他身边那个黑发绿眼睛的女生，所有人都不认识。 　　但只消暼过她一眼的，都在窃窃私语好奇她是谁。 　　有人早就认出来，她是被柏之清带过来的。 　　与此同时。 　　柏之清结束了交际，朝那边走过去。 　　岐玉此时已经坐下来，听着邝泉谈西城的几个景点。 　　邝泉一直在看他，没有再挪开过视线。 　　“你们在聊什么？” 　　柏之清温柔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男人停在了二人之间的空隙位置前，浅笑说：“我坐这里不介意吧？” 第55章 猫咪反派 　　柏之清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邝泉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只是与他说：“我这段时间都在国内，不会很早回去。” 　　意思是，他们以后会在各种场合经常见到。 　　柏之清笑道：“我听说了。” 　　他又看向岐玉，问：“宝宝只吃了这么点吗？” 　　“不好吃。” 　　岐玉轻轻摇头。 　　他盘子里还剩一个蛋糕，递给了柏之清。 　　“不要了？” 　　“我想回去了，你让司机送我。” 　　岐玉放下了手里的柠檬茶，走到他身边。 　　走近时，身上有些酸甜味。 　　柏之清低头，将他搭在肩上的长发往后撩。 　　脖颈和锁骨露出来，一片雪白纤细，昨晚留下的红痕已经淡了很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 　　“走吧。” 　　柏之清垂眸说。 　　邝泉看着二人，淡淡说：“我送你们下去。” 　　路上遇到了几位熟人，邝泉、柏之清与他们神情自若地闲聊，偶尔将视线放在一旁看窗户的长发少年身上，但又很快移开。 　　岐玉对他们的闲聊缺乏兴趣，每次都是听几句就开始走神了。 　　电梯到了一层。 　　司机在楼下等着，柏之清打开车门，让岐玉坐进去。 　　岐玉拿着手机，低头在玩贪吃蛇。 　　黑色真皮的座位，将他的双臂和小腿都衬得雪白。 　　“不跟我说再见吗？” 　　柏之清捏了一下他的脸。 　　为什么要道别。不是等会儿就能见到了吗。 　　岐玉疑惑地皱了眉头，啪地拍开他的手：“不要捏我。你们好好玩，我回酒店睡觉了。” 　　越过柏之清的肩膀，他也看见那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穿着白衣服，低头往下看，一对黑冷的凤眼静睨，像是看着他但又在忖量什么。 　　邝泉见他看过来，也垂眼对他说了句“再见”。 　　车子缓缓驶去了。 　　【你觉得他有玩家记忆吗？】 　　系统的程序分析不了结果，相对程序而言，岐玉其实才是最了解第一批玩家的人。 　　尤其是太子邝泉，他们曾经交往过。 　　‘不知道，看起来不太像，如果真的是玩家应该会主动说吧？等明天婚礼，我再问问他。’ 　　岐玉若有所思。 　　……邝泉今天的态度，不像是平日里他对陌生人的傲慢高冷作风。 　　竟然还送他到楼下？中邪了吧。 　　岐玉琢磨了半晌，也可能是因为柏之清和他家的关系不错？ 　　不确定，再看看。 　　‘对了，统统，这个任务完成，你打算给我多少积分？少了我不干。’ 　　【……】 　　系统语塞，它还没计较岐玉撇下它去兑换家人探视那件事，现在还被他勒索！ 　　但这个副本实在诡异，系统也看出来了……这些角色对猫咪版岐玉很有兴趣，而现在又出现了不该出来的不明新角色。 　　还是有必要让岐玉去一探究竟。 　　它说：【3000积分。你必须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第一批玩家、为什么再次集体进入副本和副本的准入规律。】 　　‘才3000，你这小气鬼！’ 　　【差不多了，别又把世界搞崩了。】 　　分明剧情崩塌也有玩家们的责任，偏偏系统总是认为他才是源头…… 　　岐玉看着窗外，开始想念妈妈做的甜品。 　　今天派对上的蛋糕太难吃了…… 　　思及此，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打开[矿泉水太子]的页面发了信息。 　　——派对什么时候结束？ 　　——我明天想见你。 　　邝泉此时正和朋友围坐在一起，开了酒，几人都在说笑。 　　朋友里也包括柏之清，就坐在他对面。 　　邝泉也没想到，朋友的女友在这种时候发来短信。 　　……想见你。 　　十分暧昧且直白的邀约。 　　邝泉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 　　——岐玉。 　　才十八岁，大概还是高中生，或者刚上大学。 　　他回复道： 　　——明天找我有事？ 　　岐玉：[一点点事。] 　　邝泉：[有事的话，派对结束我去见你。] 　　岐玉：[不了，我等下就要睡觉了，明天吧。] 　　既想见面，却又推拒。 　　邝泉见过她，这种散漫随意的口吻很符合她给旁人的初印象特质……不像是刻意欲擒故纵，她就是天生这样。 　　邝泉没再说什么，默然回了个“嗯”。 　　派对上的其他年轻人，稍微了解些邝泉私下性格的，都能看出来他在走神，果然没多久，邝泉就起身离开了。 　　他走之后，派对依然进行。 　　有人在谈论财阀邝家的兄弟、父子的争斗，但那已经是老生常谈，不一会儿就被另一个新鲜热门话题取代了。 　　“你们刚才看到那个绿裙子的妹妹了吗？卧槽，太漂亮了。”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她，是谁？” 　　有人忍不住去问了柏之清。 　　“你刚才带来的女孩子……是女朋友？” 　　“柏之清，真是你女朋友吗？啧，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什么时候谈的恋爱？这么漂亮的妹妹你都不肯带出来？” 　　“她也是混血吗？叫什么名字啊？” 　　“她认识邝泉？我看他们聊了蛮久，难道是在国外的同学？” 　　“她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没跟她搭讪呢。” 　　柏之清被他们围着问岐玉的信息，失笑说：“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已经回去休息了。” 　　岐玉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一整片讨论和沸腾，不管他是猫形态还是人形。 　　漂亮可爱的猫猫永远引人瞩目。 　　柏之清只挑了几个问题回答。 　　他莞尔说：“他是男生……不是妹妹，只是穿了裙子而已。” 　　男的？ 　　众人有些惊讶。 　　但是，男孩子……也不是不行。 　　这么说来，柏之清其实是Gay？ 　　与此同时。 　　岐玉已经回了酒店套房。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去睡觉了，但洗完澡又收到了新信息。 　　很装逼的会长：[猫猫需要我带夜宵回来吗？] 　　很装逼的会长：[【图】很有名的一家店。] 　　岐玉：！ 　　竟然是烧烤。 　　他回复：[111111，速回！] 　　很装逼的会长：[（OK）我大概十点半回来，你先睡觉？] 　　很装逼的会长：[记得关窗，晚上可能要下雨。] 　　这时手机又提示了几行新信息。 　　矿泉水太子：[有空出来吃夜宵吗？] 　　矿泉水太子：[【图】今晚的风景很好，我在海边。] 　　岐玉：？ 　　为什么刚认识就这么约出来吃饭？ 　　你的人设可是对外人统一冷漠无视的高冷太子哦。 　　【？！好奇怪，邝泉的确不应该对你这么热情，你们也就第一次见面……】 　　【莫非，邝泉就是有记忆的玩家？】 　　这就不好说了。 　　岐玉秒回：[好，你来酒店找我吧。（位置）] 　　【你不跟柏之清说一声？万一他回来发现你不在，不得出去找你。】 　　系统诧异。 　　‘我偷偷出去，十点半之前回来就好了。’他疑惑，‘只是见一下柏之清的朋友而已，怎么了？会长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 　　宠物猫背着主人去见别人？ 　　系统总觉得怪怪的。 　　矿泉水太子：[嗯，我很快到。] 　　不多久，从窗户看下去，酒店门口停着一辆加长黑色轿车。 　　夜色浓重，白衣青年走下车，与保镖吩咐了一句，又给岐玉打了电话。 　　“我到了，在酒店门口。”邝泉低声问，“睡着了？” 　　“没有，我看到你了。”岐玉的声线听起来慢吞吞的，“我换衣服下去，等我。” 　　邝泉倚在车边，静静等了几分钟。 　　从酒店大门走出来一个穿黑裙的人影，穿平底鞋一路小跑，裙摆轻快地飞扬。 　　她的长发很黑也很柔顺，在月光下有种丝绸的柔亮光泽。 　　“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以为得等你好久。” 　　黑夜里，她的笑靥有种诡谲的妖异感。 　　“我就住在附近。” 　　“是吗，好巧，”岐玉弯腰坐进了车里，“今晚打算吃什么？” 　　“甜的，等下看你喜不喜欢吧，不行就换地方。” 　　邝泉帮他挡了下车顶。 　　岐玉其实是想和邝泉聊聊游戏，不是为了吃夜宵。 　　在车上，他就直白切入正题了。 　　宽敞的车厢，二人各坐一端，他转过脸低声问：“你一共进过几个副本？游戏副本是无上限的吗？” 　　“什么？” 　　邝泉看向他。 　　岐玉靠近了些，挪了挪位置。 　　她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就差眨眨眼了。 　　副本？游戏？ 　　邝泉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岐玉疑惑，又往他那边挪了挪。 　　以至于两人几乎挨在一起，只隔着一点距离。 　　“这是你第几个副本了？你和其他人是一起过来的吧？我看到他们了，”岐玉仔细地上下端详他，“你和第一次见面的形象差不多，这是游戏人设设定么？” 　　邝泉微微怔住。 　　第一次见面？ 　　原来……她见过我。 　　他心神一荡，陡然明白了她的暗示。 　　怪不得岐玉今天这么和他搭讪……又约他见面。 　　其实她早就见过我了。 　　“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的眼睛很黑，但是看起来很病态……这次是因为受伤还是生病？” 　　她细白的手指，点了点邝泉的眼角。 　　微冷的指尖轻轻点在脸上，像是夜晚掠过的露水。 　　邝泉垂下眼，捉住了她的手指。 　　“上个月做了手术，没什么，很快就好了。”他放轻了声音，“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国外吗？” 　　“你不记得……哦，你不是？” 　　岐玉微微睁大了眼睛，眉宇间流露出了一些失望。 　　“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你忘了。” 　　岐玉在心里叹气。 　　所以，矿泉水根本不是那个有副本记忆的玩家。 　　难道这次轮到边绍元了？ 　　邝泉没有追问。 　　他猜是岐玉偶然见过他，但自己没有印象。 　　她的失望烙印在他心底，目光不由得更黏紧了身旁的黑裙女孩身上。 　　车停了，司机开了车门。 　　岐玉看向外面，那是一家海边的高层玻璃餐厅，衬着对面浓黑的潮汐海浪，隐隐约约有些诡异的美感。 　　附近几乎没有多少人，也许是私人的海滩。 　　岐玉慢悠悠朝餐厅那边走去。 　　海风掀起了他的一角裙子，他并不在意，低头看了看手机信息。 　　邝泉走在他身后，一低头就注意到了。 　　很难不看见。 　　昏暗的海边，月亮朦胧如水，一双细白的双腿，轻盈地跳跃在台阶上，肤色比月光的色泽更明亮柔白。 　　她现在是和柏之清谈恋爱吗。 　　或者闹分手，开始考虑别的男人。 　　也不是不行。 　　邝泉默然想着。 　　等上菜的时间都在闲聊和发呆。 　　岐玉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放在手里捏着玩，一对压了很久的黑粉猫耳朵顶在脑袋上。 　　邝泉瞥了很久，心想她竟然是个二次元？ 　　窗帘上摇晃的流苏吸引了岐玉的注意力，他下意识伸手挠了几下，才想起来自己不是猫的形态。 　　差点就舔舔爪子了。 　　他眨眨眼，又看向邝泉。 　　青年端坐在对面，穿白针织衫，单手在翻菜单推荐。 　　……他竟然不是剧透玩家。 　　【究竟谁才是拿了剧透卡的玩家？还是说所有已知角色都不是？】系统抓耳挠腮，【搞不懂那边的游戏世界了。】 　　这么看来，有必要去找边绍元了？ 　　岐玉心想。 　　但边狗现在在哪？没人知道，原著本就没有这个角色。 　　侍者这时端上了一小份奶油蛋糕。 　　“这里的甜品很有名……我听到你说派对上的蛋糕不好吃，这里的你大概会喜欢。”邝泉合上菜单，说，“你还有想要吃的菜吗？” 　　岐玉摇摇头，等下还得回去吃烧烤鱿鱼呢。 　　餐厅里没有其他顾客，只有他们两个人，侍者不在，四周静悄悄的。 　　杏仁味的蛋糕被咬在嘴里。 　　好吃！ 　　尾巴都忍不住甩了起来。 　　邝泉在看他埋头吃甜品，拿了手边一杯鸡尾酒但没有喝。 　　她的睫毛很浓，皮肤又白得无暇，偏偏眼睛的颜色绿得鲜艳欲滴……这么看过去就像妹妹喜欢收藏的那些定制的精致人偶。 　　邝泉很想了解她。 　　虽然岐玉是朋友的女友，但他还是想单独和她相处。 　　“你刚才说的游戏是什么？” 　　邝泉好奇。 　　“一个全息游戏……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未开放的游戏？哪个公司的？” 　　岐玉竖起一根细白的手指摇了摇，神秘兮兮地撇嘴：“不是你想的那样，目前还是不存在的。” 　　这样好像在施咒语。 　　很唬人的样子。 　　邝泉：“那你为什么问我？” 　　“我以为你知道那个游戏……算了，你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说点别的吧。” 　　岐玉有些懊丧。 　　唉，笨蛋太子…… 　　为什么到了新副本也不拿剧透道具？ 　　【对了，你差不多得去薄飞星那里当猫了！免得他没了猫太久成了习惯，剧情推不下去，就这两天。】 　　‘邝家的婚礼，薄飞星会来吗？’ 　　【不知道，但柏之清都来了，他俩是前世道侣很有缘分，估计也在吧。】 　　岐玉转念一想，也是，他们本就是同一个圈子的。 　　明天怎么才能避开柏之清，偷偷到薄飞星身边当猫咪呢？ 　　在婚宴上……有点难办。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邝泉耐心地反问。 　　他以为，岐玉特意联系他，大概是对他有好奇心。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前世副本生平已经写在数据里，曾经被系统拿给了岐玉。 　　关于他的性格、人设，岐玉已经不需要提问就能了解了。 　　“我知道你现在是财阀家的继承人。”岐玉想了想他在派对上听到的信息，“好像在争家产？” 　　“是。” 　　“你一直在国外，偶尔才回来，这次是因为大哥结婚……只知道这些，没有别的想问了。” 　　岐玉说。 　　关于邝泉的剧情并不会出现在原著的主线和任意角落里，邝泉是太子还是国王都无所谓了。 　　他没有多少兴趣，于是换成了邝泉开始提问。 　　“你还在上学吗？” 　　他问岐玉。 　　“不上了。” 　　“毕业了？” 　　“不，没上学。” 　　哦？ 　　这种情况有点少见，毕竟岐玉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他若有所思：“是高中读完就不念了？” 　　难道是家庭困难？ 　　“不，我没读过书。” 　　岐玉如实说。 　　他是妖怪，没有合法身份是不能入籍上学的。 　　“……你父母呢？” 　　“没有父母。” 　　“……” 　　邝泉稍微坐直了些，眉头紧皱。 　　一个没有读过书的文盲美人。 　　可以想象她的遭遇了。 　　在外流浪的、没有亲人的岐玉，偶然遇到柏之清，识人不清，年纪轻轻做了秘密女友。 　　沉默持续了很久，岐玉都把蛋糕吃完了。 　　海风从窗外涌入，风铃叮当作响，也轻轻卷起他的裙角。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裙子里愉悦地晃悠。 　　“我十点半之前要回酒店。” 　　他对邝泉说。 　　寂静的餐厅，只残留着一点风铃的余波，还有他身上的花香气。 　　“一直不上学不太好。”邝泉皱眉说，“我想帮你。” 　　起身时手指沾到杯子边缘，蹭到了杏白的奶油，岐玉低头拿了张纸巾擦掉，他往外走，也撩起眼说：“我已经吃了你的蛋糕了。” 　　……毫无考虑的意味。 　　是因为不想，还是因为柏之清？ 　　邝泉拦下他。 　　“我打算送你去上学，如果你愿意。”他说，“柏之清对你有别的安排吗？” 　　他想象了岐玉的很多事，但都模糊不清，对方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愿。邝泉垂下眼，烦躁地摸着打火机，但一抬头，一张柔白的脸蛋突然因此靠近了，双手撑着桌沿，俯下身凑近了注视着他说：“你为什么要帮我……是想起来了什么吗？比如你感觉好些在哪里见过我？” 　　卷翘的睫毛翕动着，像是飞舞的燕尾蝴蝶，一对圆而上挑的翡绿眼瞳满是惊奇。 　　邝泉无法理解她在期待什么。 　　他盯着她说：“我想帮你是因为我现在想这么做，不是你以为的受过去的影响。”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是陌生人，你答应我的邀约，又再约我出门，现在还想资助我上学……” 　　她幽幽说着。 　　在夜里这么看过去，她笑起来时很有些小恶魔的邪恶气质。 　　“我不觉得。” 　　邝泉认真说。 　　因为想追求有好感的人，所以这样做。 　　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任何男人的表现都一样直白。 　　岐玉不明白：“为什么？” 　　“晚点再和你说。”邝泉将通讯拨给司机，让他开过来，又垂眼看着手表，“你十点半之前要回去，差不多时间了。” 　　确实是差点就迟到了。 　　岐玉不怎么着急。 　　他没有和柏之清说起今晚与邝泉见面，是因为觉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如果被柏之清撞见了？……也不会怎么样。 　　谁规定了不能和柏之清的朋友交朋友？ 　　岐玉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他下了车，慢悠悠地踱步往酒店门口走。 　　“你认识边绍元吗？” 　　他问邝泉。 　　“不认识，怎么了？” 　　邝泉也陪在她身边。 　　“没什么……以前听过这个名字。” 　　邝泉看她一眼，忽然说：“你一个人出门要小心些，最好让司机接送。” 　　“没事的，我的拳头很硬。” 　　岐玉亮出攥拳的右手。 　　邝泉不赞同。 　　岐玉这样的女孩子，在外面最好还得带上枪。 　　当然他只是这么一想，没有提建议。 　　毕竟还不算很熟……刚才又被拒绝了一次。 　　“再见。” 　　岐玉在台阶上，回身与他摆摆手。 　　轻薄的裙角，像是被风掀起的黑色旗帜，转身时背后飞洒的黑发宛如流水与云雾。 　　岐玉轻快的身影，蝴蝶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邝泉想着，明天再约她出来？等婚礼结束，他们都有时间。 　　…… 　　“去哪里玩了？” 　　一进门，灯是暗的，墙边却有高挑颀长的人影。 　　柏之清攥着他的手腕，轻轻将他拦在墙边。 　　咔。 　　他先将岐玉背后的门关上了。 　　“宝宝怎么跑去和邝泉吃饭了？”柏之清的语气仍然温和似水，“是他买的蛋糕更好吃？” 　　室内有股鱿鱼的热腾腾香气。 　　柏之清低头捏着他的脸，轻轻地闻了下。 　　……奶油味。 　　“已经吃饱了？” 　　他叹气。 　　猫猫在外面吃得心满意足了，对家里的饭就不感兴趣了。 　　柏之清很明白这种道理。 　　就像岐玉溜出去玩了一天，回来时脖子上多了一条不知道谁送的昂贵黄金项链。 　　“没有吃饱。” 　　“嗯？邝泉没有把你喂饱？” 　　“我没有很想吃他的饭。” 　　姣好的脸蛋朝向桌子的方向，岐玉望着那份烤鱿鱼，好奇地闻了闻：“辣不辣？还热吗？我以为你十点半后才回来，没想到这么快。”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被抓包的心虚。 　　说完，岐玉就咻地变身成了一只蓬松的毛茸茸黑白猫咪，从裙子里扭着屁股挣出来，噌噌跳上了桌子。 　　是时候啃鱿鱼了！ 　　就在爪子快碰到鱿鱼须之前，柏之清突然把他抱起来了。 　　“宝宝今晚和邝泉聊了什么？”柏之清叹息，“你和他来往，我实在太不放心了……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第56章 猫咪反派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喵？” 　　“邝泉不是好人，你是一只小猫，得对陌生人类警惕一些。”柏之清低头握了握他的爪爪，语重心长，“我现在负责你的生活和安全，有必要提醒你……如果邝泉约你出去，我跟你一起去比较保险。” 　　岐玉才不想让他陪着。 　　我不是魔法猫咪，是邪恶的妖怪猫。 　　不是什么任人揉搓的棉花糖大抹布大面包……怎么可能听人类的话？ 　　“怎么样？” 　　柏之清想继续问。 　　他得到的问答——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的穷凶极恶猫猫拳，猛烈地砸在了柏之清肩上！紧跟着，棉花团猫咪突然从他怀里飞身一跃，哐当落在桌上。 　　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猫咪又去拨拉鱿鱼了。 　　……固执的岐玉。 　　柏之清十分无奈：“你变成人再吃吧？猫咪的肠胃不好消化这些。” 　　是吗？ 　　有道理。 　　岐玉想了想，又变回了人形。 　　他随便地拿了件衬衣套上了，但还是坐在桌沿，一双细白的腿轻轻晃悠着。 　　没有纸巾了。他看了看桌上的纸巾盒，这时候柏之清走过来拿了一串鱿鱼味道他嘴边。 　　“别弄脏手了宝宝。” 　　他说。 　　太辣了！ 　　岐玉吃了两口就皱了脸，立刻让给了柏之清。 　　“不好吃，很辣。” 　　他的声音闷闷的。 　　“你吃不了辣吗，还好这边的菜都是清淡些的……” 　　柏之清若有所思。 　　但这个鱿鱼已经是微微辣了。 　　原本打算带他吃海鲜烧烤……这样的话，明天晚上该带岐玉去吃别的了。 　　少年发出一点啧的声响，嘴唇樱红，吐着舌头去倒冷水。 　　“我要去洗澡。” 　　他皱了眉说。 　　“明天婚礼之外有什么打算？” 　　柏之清问。 　　“嗯？不知道，可能随便玩玩吧。” 　　岐玉没想好，是去找邝泉呢，还是去找薄飞星当猫？ 　　系统肯定是准备催他做任务的。 　　他的人设，是博取主角同情的一只妖怪，试图夺走主角们的身份与一切。这个前提是他得修炼为颇为强大的妖怪才行……但目前为止，系统给他的那本妖法，练了似乎没有太大效果。 　　他郁闷地摸了摸猫咪耳朵。 　　就连变成人类也开始出现猫的特征了。 　　“是去玩玩其他猫，还是玩其他人？” 　　柏之清忽然笑道。 　　岐玉发觉他说得意味不明。 　　“有什么区别？” 　　“这倒也是。”柏之清说，“猫眼里的人类大概和玩具差不多？” 　　“你是大玩具。” 　　岐玉拍拍他的肩膀。 　　他笑了：“好吧，早点睡，明天我们去参加婚礼。” 　　岐玉掐指一算，发现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前后得应付柏之清、邝泉和薄飞星三个人。 　　好忙，已经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 　　【你记得在薄飞星面前装好可怜流浪猫的人设！】 　　岐玉陷入沉思。 　　他其实并不明白，这些人现在对猫是什么看法？ 　　只是宠物吗？ 　　第二天，财阀邝家婚礼。 　　前半段婚礼与传统的婚宴截然不同，偌大的会场被布置得像个大型派对，灯光闪烁，气氛热烈欢快，像是随时有人贴面跳舞。 　　事实上也是如此，舞曲响起的时候，岐玉就被一个陌生的年轻男生邀请跳一曲。 　　跳舞？ 　　岐玉怀疑自己的尾巴会甩到他身上，打算拒绝，柏之清这时走过来，搂着他的腰说了一些婉拒的话。 　　又补充说：“我家这位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你知道，舞池太挤了。你是经常邀请陌生的女孩跳舞吗？异性缘很好吧。不是？噢，抱歉，我不会舞蹈不太清楚……你很喜欢跳舞吗？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位舞伴。” 　　一股奇怪的茶味扑面而来，男生只得尴尬拒绝了。 　　岐玉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到了下半场，仪式开始。 　　穿洁白婚纱的新娘手持捧花，气质温柔，新郎是个帅哥，模样与邝泉不太像。整场婚礼都其乐融融，草地上洒着阳光、鸽子，空气里有烤面包的香味。 　　“我是第一次参加婚礼。” 　　岐玉对婚礼十分好奇，左看看右瞧瞧，路过一只鸽子也盯着看。 　　柏之清笑道：“毕竟你是猫，人类也很少邀请猫咪参加婚礼。” 　　话音未落，岐玉敏锐地察觉有个东西突然冲过来了，四周响起了尖叫。 　　定睛一看——新娘背对着他们，以标准抛物线扔来的捧花。 　　岐玉：！ 　　DNA蠢蠢欲动。爪子硬了，只想扑捧花…… 　　忍住了！ 　　但捧花很不巧地偏偏砸向了岐玉的方向，几个不打算结婚的年轻男女忙不迭躲开了，于是那捧铃兰花束咻咻向岐玉劈头盖脸袭来。 　　差一点就要砸到脑袋上了！ 　　他只得迅速出手捉住，像猫咪捉了一只白蝴蝶。 　　柏之清这时站在他左边，是想帮他接这捧花的，没想到他突然出手接了，动作极快。 　　……不愧是擅长捕猎和殴打人类的猫。 　　“你知道接捧花是下一个结婚的意思吗？” 　　柏之清忍笑。 　　结婚？ 　　“上面施了魔法吗？那给你吧。” 　　岐玉仔细看了看花束。 　　是一捧白铃兰花，掺着蓝色满天星和绿叶，非常漂亮。 　　这时身边的新娘和伴娘们都围过来，对他起了哄。 　　“这是柏之清的女友吗？恭喜呀！” 　　“妹妹，接了这捧花就要早点做打算呀。” 　　新娘也提着裙摆和他说，要把好运气和喜气传给他。 　　“好吧。” 　　岐玉眨了眨眼，没有说拒绝的话。 　　但他并不打算成为下一个结婚的人。 　　我不要结婚…… 　　等新娘伴娘们一走，他偷偷瞄了眼她们的背影，火速把花束放在柏之清手里。 　　“把我收到的喜气给你。” 　　“嗯，收到了。” 　　柏之清失笑。 　　岐玉掉头走了，打算散散步晒晒太阳，但他路过餐桌，恰好瞥见一只斑鸠停在放坚果的盘子旁边，离他非常近。 　　一只胖胖蠢蠢的珠颈斑鸠，在餐桌布上走走停停，完全不怕人。 　　岐玉迈不开腿了，悄悄走到斑鸠后面背着手打量。 　　白色绒面桌布的长餐桌，斑鸠走来走去。 　　实在太嚣张了！ 　　岐玉慢悠悠地走过去，伸手想摸斑鸠脑袋。 　　肩膀却突然一沉。 　　“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突然多了一个人，斑鸠霎时被吓飞了。 　　岐玉不虞地回头，一个穿蓝西服的年轻青年，正垂眼看着他。 　　新郎的弟弟，邝泉。 　　“你是打算拿东西吃，还是在看鸟？” 　　“我是打算摸它的羽毛。”岐玉一脸不高兴，指了指他的胸口，“都怪你，它已经被你吓走了。” 　　鸟飞了就再也看不到了。邝泉挑了下眉，只得做了补救——请他去家里看宠物鹦鹉。 　　岐玉看了他手机里的鹦鹉照片，哇了声：“它好像一只腮红小鸡。” 　　“婚礼结束了我带你过去？我住得有点远，可能路途久一些。” 　　“好。” 　　岐玉点头。 　　等下就去看小鸟…… 　　他的心情一下子兴致勃勃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系统冷不丁提示。 　　‘？’ 　　【薄飞星！你这两天得去他那里打卡了。】 　　‘但他今天好像没来婚礼，那就算咯。’ 　　【找一找，这不是到处都是他的熟人吗？快点去。】 　　真是的。 　　岐玉不情不愿，干脆转头问了邝泉：“你知道薄飞星吗？” 　　“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他和柏之清好像是认识的。” 　　“他今天没来，好像是有事。”邝泉回忆了下，“你找他？” 　　“没有，就是问问。” 　　太好了，竟然没有来！ 　　岐玉十分愉快，旋即拿了杯果汁嘬了起来。 　　就等婚礼结束了。 　　为了掩盖毛茸茸猫尾巴，他今天还是穿了裙子，一条棉白的长裙，戴了遮阳帽子，身上也被柏之清装点上了首饰，都是浅色系，白裙子，白皮肤，披在背上的与之对比强烈的浓黑长发……在午后阳光氤氲的草地上，他整个人像是发了光。 　　路过的男人女人，都不禁对他看了又看。 　　邝泉瞥着岐玉放在椅子上的另一只手，十指纤细，指甲椭圆修剪得很干净，一只食指戴着戒指，银戒，镶嵌了粉色碎钻，手腕上有翡翠的叮当镯子。 　　“你在首都，也是和柏之清住在一起？” 　　他忽然问。 　　“一半一半吧。” 　　毕竟还得分出来一部分去住在薄飞星那儿。 　　邝泉刚刚想问你们交往多久了，倏然身后走来一个男人，在他们身旁坐了下来。 　　“聊什么呢？……在喝冰橙汁？我以为你喜欢苹果多一点。” 　　柏之清的铅灰色眼睛，在阳光下有种平静温和的玻璃感，他笑着的时候总是给人这种印象。 　　岐玉有时候也好奇，这究竟是角色的形象，还是玩家的原本样貌呢？ 　　下次如果能遇到宿凌，干脆问问他好了。 　　“随手拿的，你不是去交际了吗？” 　　岐玉解释道。 　　“交际结束了，我来陪你玩。” 　　“不需要。” 　　“你昨天才答应我了。” 　　如果与邝泉见面，得叫上他一起。 　　“哦。” 　　岐玉皱了下鼻子，不想解这个话题。 　　他还是认为邝泉就是他认识的那个玩家，鉴于薄飞星的情形，说不定邝泉其实对他有隐约的记忆，如果是这样，他就得和矿泉水聊一聊副本外的事。 　　柏之清在这里，就不方便说了。 　　岐玉其实仍然想着，干脆把副本世界设定都告诉这些人，说不定他们就突然觉醒了？ 　　但系统持反对态度：【你确定？万一不是觉醒而是世界崩溃？】 　　唔。 　　难道游戏副本世界大概有这方面的规则，比如剧透玩家不能与其他玩家交流这些？ 　　不确定，得再好好考虑。 　　岐玉沉思了许久，转头说：“我要去邝泉家里，你也一起？” 　　“一定要去吗？” 　　“我已经答应了。” 　　岐玉沉下脸。 　　猫猫发火.jpg 　　柏之清习惯了他这种坏脾气。 　　他知道对岐玉对邝泉没有那种意思。 　　或者说，对谁都没有爱情意味的兴趣，不然他早就和谁在一起了。 　　邝泉的存在，毫无意义。 　　就好像猫猫去猫咖一样，沾点猫毛罢了。 　　柏之清看向邝泉，笑道：“你会介意我过去吗？抱歉，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别人家。” 　　坐在另一端的西服青年，从他俩对话时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柏之清对岐玉这种熟稔的语气，邝泉已经听得很厌烦。 　　尽管他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可以，我理解你的顾虑。” 　　邝泉挑了下眉。 　　如果是我的话，根本不会让女友去别的男人家里，而是先把她带走。 　　…… 　　婚礼还未结束。 　　摄影师们都在长枪短炮咔嚓咔嚓，会场里陆陆续续有人走动碰杯。 　　岐玉被柏之清塞了一块蜂蜜饼干，咀嚼着刚咽下，邝泉就给他递了一杯荔枝汁。 　　“还有想要吃的吗，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冰淇淋？” 　　岐玉好奇，这人在新副本突然转性了，这么热情待客。 　　柏之清递过去第二块饼干，温声问：“晚上我们去吃什么，想好了吗？” 　　还未回答，忽然间岐玉瞥见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灿金发色，凌乱得像是被风袭击过，男生正眉眼弯弯地与旁人说笑，乍一看十分友好乖顺。 　　是薄飞星？ 　　被他撞见自己在婚礼蹭吃的就糟了。 　　【快跑……他肯定以为你继续当流浪猫了，然而你住豪宅戴钻戒，都快有第三个主人了，一旦被发现，你就不能再利用他的同情和爱心！剧情崩溃……】 　　系统无语。 　　好吧。 　　岐玉不紧不慢地起身，将饼干吃掉。 　　“我去外面休息一下。”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柏之清立刻跟上了他：“宝宝是身体不舒服吗？” 　　邝泉也有此意。 　　但他就被旁人叫住了，不多久，薄飞星也走过来，与他碰杯。 　　“你不是不来？” 　　邝泉问他。 　　“算了……还是来吧。我最近有点事，郁闷死了。”薄飞星脸上显出些烦躁，但很快就掩饰好了，“人都齐了？” 　　“柏之清刚走，郑家人在那边。” 　　“哦……你有事要走？” 　　“嗯，急事。” 　　邝泉如此解释。 　　宾客们都在几栋别墅里有自己的房间，岐玉一回去就躺下了，系统在他耳边叨叨等下记得去找薄飞星。 　　人太多了，根本不好找。 　　叩叩。 　　邝泉敲了门：“岐玉，你是打算回去了？” 　　他这才从沙发上睁开眼，打开门说：“没有，我们去看鸟吧。” 　　柏之清莞尔道：“下次我们去动物园？” 　　邝泉说了声“我叫了司机”，视线也慢慢往下。 　　裸着的一双腿，很白，脚踝很细，系着细细的带金饰的红绳。 　　沉默之间，柏之清也在端详岐玉。 　　“我去穿鞋了，等等我。”岐玉往回走，奇道，“你们看我干嘛？” 　　两人这才挪开了视线。 　　于是，半小时后，岐玉、柏之清一起抵达了邝泉的豪宅。 　　“当初设计的时候，我更想要像空中花园一样的建筑……当然，只能做出来这样的比拟。下雨的话，彩虹就在上面出现。”邝泉与他介绍自己的宅子，语气淡淡。 　　是邝泉自己设计的住所，处处都是他的痕迹，那座宛如空中花园般的悬浮建筑就在草坪后的湖边，罗马柱的背后。 　　岐玉只是仰头看了一眼。 　　然后，目光落在旁边高树上的一对鸟雀身上。 　　“你养的不是这些吧？不过，看起来挺肥的。” 　　“鹦鹉在房间里边。” 　　邝泉说。 　　他看得出来，岐玉对旁人的地盘、建筑和想法十足兴趣缺缺。 　　他真的只是来看鸟的。 　　最后，岐玉在宠物房间里见到了一对牡丹鹦鹉。 　　鹦鹉怕生也怕猫，一直躲着他，哪怕在邝泉手上也不肯靠近，翅膀扇得震天响。 　　“这么害怕啊……那就把你吃掉。” 　　岐玉凑近了，开始恐吓小鸟。 　　柏之清无奈地笑：“别吓唬它们了。” 　　鹦鹉们还是从邝泉手里飞走了，躲到了窗帘背后不肯出来，见岐玉过来了就飞走。 　　岐玉跟着鸟儿们四处转，噌噌走得很快，恨不能变成猫咪形态上墙飞檐走壁。 　　直到被邝泉叫住。 　　“不累吗？你转了十几圈了。过来喝茶。” 　　这时已经有佣人进来冲泡茶水了。 　　岐玉先坐了下来，邝泉和柏之清依次入座，就在他左右手边。 　　氤氲的茶香里，邝泉静静望着他，过了很久才挪开视线。 　　“你什么时候回首都？” 　　岐玉想了下：“大概是明天吧。” 　　又他戳了戳柏之清的手背，“喂，是明天吗？” 　　“是，我该回公司了。” 　　柏之清正在倒茶。 　　岐玉没说什么。 　　手机忽地一震。 　　矿泉水太子：[我也明天回首都，到时候找你玩？] 　　哦？ 　　岐玉：[好啊。] 　　鹦鹉飞到了桌面上，蹦着跳到了邝泉的肩上，被他拿下来放在手上。 　　他心想，明天就可以再见面了。 　　柏家有司机过来接他俩，邝泉就送他们到了门前。 　　门边种着一丛一丛摇摆的白茉莉花，在棉白裙角留下了香气。 　　岐玉回眸朝他道别：“再见。” 　　风扬起她的长发，像是朦胧面纱。 　　“晚点见。” 　　邝泉垂眼说。 　　…… 　　玩够了鸟，岐玉才恋恋不舍被柏之清带走了。 　　“等我回公司上班了，宝宝就去找邝泉玩了吧？” 　　路上，柏之清忽然问。 　　“也不一定。” 　　岐玉想了想，他大概得先去找薄飞星凑活一下任务。 　　柏之清笑了：“你是一只自由的野猫……关着你好像也不好，但你不能乱跑，得和我保持联系。” 　　“嗯嗯。” 　　“但不能和邝泉见面。” 　　他冷不丁说。 　　“为什么？” 　　“他不是良善的性格，万一知道你是猫妖，不知道得怎么处置你。”柏之清轻轻叹息，“我真担心你，岐玉，人类对妖怪还是很有恶意。邝泉那种性格，眼里很难容得下沙子。” 　　“……” 　　这倒也是。 　　邝泉是个很高傲的性格，他会怎么看待突然冒出来的妖怪呢。 　　岐玉陷入沉思。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薄飞星的剧情任务，他已经快系统被吵死了。 　　【快点，就这两天做完——到薄飞星身边当猫咪！】 　　‘知道了知道了。’ 　　翌日一早。 　　一只蓬松毛茸茸猫咪，在客厅日常跑酷。 　　从猫爬架窜上去又飞奔下来扯窗帘，飞跃沙发扶手，把桌上的小零件通通撞飞。 　　噼里啪啦！ 　　柏之清穿着衬衣西裤，一进客厅就见到满地狼藉。 　　“宝宝今天起床这么早？” 　　他见怪不怪，开始蹲下来收拾。 　　黑白小猫玩腻了，摊着毛绒肚皮在地毯上愉快地晃尾巴，时不时抬头瞄他一眼。 　　八点，扫地机器人定时启动，在地上勤勤恳恳转圈。 　　猫咪伸了个懒腰，见状好奇地蹲在了扫地机器人上边，非要让它驮着自己扫地。 　　扫地机已然不堪重负，转圈都慢了很多，变成了猫咪专用的移动小汽车，走得太慢，还得被爪爪拍几下。 　　玩得正开心呢，突然被一双男人的手抱走了。 　　“喵？” 　　“坐坏了不要紧，但先让机器扫一下地上的猫毛……” 　　“……” 　　讨厌。 　　“我要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出门，也不要开门。有事就联系我。”男人俯下身，轻轻在他脸颊吻了一下，“猫猫独自出门很危险。” 　　猫爪子不耐烦地扒拉着他的眼镜框，他也不生气，反而又亲了一口。 　　“走了。” 　　“喵。” 　　岐玉勉强送他到客厅门口，就自己跳下来爬沙发上了。 　　门关上了，楼下的布加迪也缓缓驶出。 　　岐玉蜷起尾巴继续睡觉。 　　Zzzzzzz…… 　　直到被系统吵醒。 　　【不要睡觉了，起来做任务！】 　　‘……’ 　　他变成人形，揉揉眼睛，琢磨着今天怎么见到薄飞星。 　　只能通过邝泉找他吧？ 　　他打开手机，无视了柏之清的信息，开始给邝泉发消息。 　　——在干嘛。 　　十一点多，已经是饭点了，邝泉那边秒回。 　　矿泉水太子：[在和朋友吃饭，你呢。] 　　岐玉：[你和谁吃饭？] 　　矿泉水太子：[几个朋友……男的。] 　　男的？ 　　莫非就有薄飞星？ 　　岐玉：[？真的吗我不信] 　　岐玉：[发照片给我看看。] 　　一分钟后。 　　“你在拍照啊？怎么把我也拍进去了？” 　　薄飞星诧异，他剥了只虾吃着，一抬头发现闪光灯。 　　邝泉坐下来发了照片，嗯了声说：“有人怀疑我和女孩子吃饭。” 　　“哈？” 　　“你谈朋友了？” 　　“是谁啊，哪家的妹妹？” 　　“我去，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刚谈恋爱？” 　　几个朋友都调侃起来。 　　邝泉十分矜持地否认了：“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毕竟她有男友。 　　薄飞星啧啧：“你老婆还没有和你在一起，就查岗啊？” 　　不多久。 　　岐玉那边发了信息。 　　——你在哪发个位置快点不然打你 　　…… 　　另一边，岐玉拿到位置地点就出发了。 　　他将柏之清的嘱咐抛在脑后，用手机打车去了那家餐厅附近。 　　——你到了吗？ 　　——吃饭了没有，我这边已经吃完了，我陪你？ 　　岐玉算了算时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变成了猫形，刨了个坑把手机埋在土里。 　　他一路直奔餐厅门口而去。 　　…… 　　薄飞星是倒数第二个出来的。 　　他们几个人都各自开车，吃完就散了，没打算一起走。 　　“你等女朋友吗？” 　　他见邝泉还在包厢里坐着，一直看手机，猜到是刚才那位查岗女友。 　　“嗯。” 　　“那我走了。” 　　薄飞星乘电梯到了一楼。 　　他对着玻璃理了理长了的发梢，神色又恢复了烦躁阴郁。 　　他的猫咪，到现在还没回家。 　　也许已经…… 　　薄飞星不该想最差的结局。 　　服务生打开门，他走出去，迎面是一股夏日午后热浪。 　　“喵——” 　　一团飞扑而来的毛茸茸突然砸在他小腿上！ 　　薄飞星愣住，低头一看，是他朝思暮想的美人猫咪…… 　　“你……” 　　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黑白长毛的猫蹲在他脚边，无辜地歪头看着他。 　　猫猫！ 　　薄飞星先是狂喜，然后陡然一阵暴躁。 　　“你太不听话了，为什么乱跑？你的爪爪都是泥，这几天流浪得很惨吧！” 　　他一把捞起了猫咪塞进车里。 　　黑白猫趴在他怀里，没吭声，只抬头看看他。 　　“不准乱跑听到没有，外面那么危险……” 　　薄飞星快气死了，伸手打了一下它的屁股。 　　没用多少力气，很轻。 　　但是，猫咪浑身一抖，像被雷劈到，突然炸毛了。 　　“喵！！” 　　“啊？你不喜欢被拍屁股啊？但是猫不是都很喜欢吗……” 　　薄飞星这才意识到得罪猫了，连忙搂住它摇着哄哄。 　　没用。 　　猫咪已经弓起身子，摆出了攻击姿态，长长的猫胡须都气得一抖一抖的，邦邦邦就是好几拳朝脸上招呼。 　　似乎是犹嫌力度不够，咻地一声，岐玉又变成了人形。 　　岐玉突然出现。 　　少年气汹汹的，头顶猫耳，浑身不着寸缕，莹白肉感的双腿就跨坐在薄飞星的腿上，尾巴乱甩。 　　薄飞星一下子愣住了，脸也红了起来。 　　……卧槽？ 　　话说……我刚才是拍了猫猫屁股…… 　　现在…… 　　但说时迟那时快，少年碧绿的眼瞳冷冷剜着他，紧跟着朝他挥出了一记怒火中烧猫猫拳—— 　　“不准摸那里！” 第57章 猫咪反派 　　总而言之，挨揍了。 　　薄飞星下车的时候，嘴角顶了一块淤青。 　　他身上也被哐哐打了好几拳，不算太疼，但嘴角的伤口一说话就痛。 　　……真是一只凶巴巴的拳皇猫咪啊。 　　薄飞星龇牙咧嘴，捂着嘴角问：“好吧好吧，你别生气了，你中午吃什么？我去买。” 　　路边，豪车，金发富二代男生，穿得很潮很贵，但对着车里那位大小姐卑躬屈膝、唯唯诺诺。 　　薄飞星都担心朋友路过不小心看到，不得嘲笑他一整年？ 　　车上，翘着腿、穿他的T恤的长发美少年斜睨着他，神情仍然十分冷淡，那对翡翠色的冷凉眼珠，像是掺了冰块渣子。 　　只见岐玉倨傲地抬了抬下颌：“你这是在承认错误、对我道歉咯？” 　　“是啊……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那个。” 　　……不喜欢拍屁股。 　　好特立独行的猫。 　　薄飞星目前尚且不敢大声说话，也不太敢看他，毕竟，岐玉身上就穿了一件T恤，还是从他身上脱下来的……非中长款的T恤，穿在他身上堪堪盖过腿根，鲜艳的紫色和涂鸦亮片衬得他的大腿像是雪一样白。 　　……很嫩很滑，热乎乎的。 　　摸上去手感很奇妙，直冲天灵盖。 　　他的双腿，并得不算紧。 　　嘶。 　　薄飞星不敢看，怕被打个乌眼青。 　　他无奈地撑着车门：“大小姐，吃什么？龙虾鲍鱼随你说。” 　　“随便吧。” 　　岐玉没有什么想法。 　　他还在生气。 　　……竟然被人打了屁股！！ 　　“唔，我买点海鲜打包回去？你……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赌气走了啊。” 　　薄飞星看他没有拒绝，心里才缓了口气。 　　心头现在还怦怦跳。 　　“我真的以为以后见不到你了……你下次想出去玩，跟我说一声吧。” 　　他说。 　　岐玉看了他一眼。 　　男生的金发乱糟糟的，低着头，一幅懊丧烦躁的模样。 　　刚才还在发疯，现在就低声下气的。 　　岐玉：？ 　　薄飞星这么喜欢猫吗？ 　　【是时候激发他的同情心了！卖惨！说你在外面流浪很久巴拉巴拉……】 　　好吧。 　　岐玉也是很喜欢动物的人，忽然有点理解薄飞星了。 　　如果他的猫突然走丢，他绝对会很着急难过。 　　但打猫屁股还是不行的！ 　　他低头看了眼后面，被打得红红的。 　　气死！ 　　在车里等了十几分钟，薄飞星才姗姗来迟，拎着两大包的打包菜。 　　“我买了海鲜，有鱼虾，一个汤，还有点小炒……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都买了点。”外头很热，薄飞星穿着无袖的背心，脖子上的纹身已经汗津津了，从衣料里画出来一条项链，吊坠也是三角形的黄金，与他的头发和混血的脸很相称。 　　金发男生进了驾驶座上就喘了口气，回头见到翘着腿的、大小姐模样的猫猫岐玉……实在是脾气很坏又高傲不讲理，阳光下，他的绿眼睛像是切割的璀璨宝石，微微眯了起来。 　　“你看什么看？” 　　好凶啊。 　　“……没有，不看了。” 　　薄飞星喉结动了动，忍不住拿了可乐喝一口。 　　他现在是看猫猫的冷脸不行，看大腿也不行，只能清心寡欲看挡风玻璃了，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司机。 　　到了住的地方，从庭院到宅门，得走很长一段距离，路上都是热腾腾的。 　　岐玉怕热，他咻咻走得飞快，薄飞星拎着两大袋午餐黏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 　　夏天的太阳就像蒸笼下的火苗，快把岐玉烧得冒热气了，他回头看了看薄飞星，男生脸上很红，一身汗，金发也湿了，看着像是热坏了的金毛狗狗。 　　岐玉走到楼梯上边，迈出去几格，回身睥睨他慢吞吞走上来的样子。 　　“你这么热吗？走路也很慢。” 　　“……” 　　其实不全是气温的问题。 　　薄飞星注意到他的T恤衣摆，实在太短了，一眼看去就是大腿和……而且岐玉还在前面爬楼梯。 　　都不敢抬头看了。 　　而且衣服下还伸出来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看起来就很好捏捏摸摸的样子。 　　……这种话说出来又要被揍了。 　　总算到了楼上的餐厅，他把肉和汤放好摆盘，快乐地忙活了半天，发现岐玉早就不知踪影了。 　　薄飞星心下一紧，生怕他又偷偷跑出去。 　　“岐玉！” 　　他朝卧室那边方向走过去，先是见到一双穿了短裤的、交叠着的腿，白嫩嫩的。 　　岐玉倚在门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听见动静了也只是猫耳朵轻轻晃了晃，没有回过头看。 　　薄飞星舒了口气。 　　还好，在家里没丢。 　　过了好几秒，少年突然朝他看了过来。 　　薄飞星立刻刹车站下脚步，站得远了些，保持安全距离。 　　“……我去洗个澡，你先吃饭？” 　　岐玉答非所问，微微皱了眉说：“我在外面待了几天，风餐露宿。” 　　“流浪猫是这样的……你以后别出门了。”薄飞星听他这么说，心里也很担心，“猫猫在外面生存很难的。” 　　岐玉这么漂亮可爱，在外边也不一定能吃上肉，怕不是每天可怜兮兮蹲在餐馆门口等着别人投喂？ 　　好可怜的宝贝…… 　　“你先去吃饭吧，”薄飞星正色说，“吃完了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 　　说完又瞟了一眼他的腿。 　　……好白。 　　男孩子怎么长出来这么好看的腿？ 　　【不错，你引起了薄飞星的同情！】 　　【接下来就是苦心修炼妖术，争取化形出他们的样子，把他们给取代了！】系统舒了口气，难得这个世界没有出台离谱的偏差……虽然还是有点问题。 　　但问题不大！ 　　系统的程序逐渐乐观了起来。 　　午餐结束，岐玉洗完澡，穿着薄飞星的衣服。 　　他趴在扶手上看薄飞星打扫地板，看了几眼就犯困。 　　有点累。 　　Zzzzzzz…… 　　【是时候学习了。】 　　系统冷不丁提示。 　　岐玉不理它。 　　但一只手忽然托了托他的脸。 　　眼前出现了突然放大的、薄飞星的好奇面孔。 　　“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他说，“猫猫到床上睡吧。” 　　岐玉勉强眨了眨眼。 　　眼皮好重。 　　但系统一直在他耳边嘀咕：【快点，我们要推进接下来的剧情，这样薄飞星和柏之清才能感情升温。】 　　他们现在在谈恋爱吗？ 　　好像没有吧。 　　岐玉挪了挪位置，躺在沙发上睡觉了。薄飞星见他正对着空调，怕他吹感冒了，洗了把手回来，把他抱到卧室床上去了。 　　薄飞星做这件事时是非常忐忑的。 　　这只猫的坏脾气……真是绝了。 　　好在被他抱在怀里的长发美人，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突然挥拳，好险。 　　薄飞星舒了口气。 　　于是，开始有点蠢蠢欲动了。 　　虽然岐玉的拳头很硬，但抱起来却是浑身软绵绵的。 　　这种近乎拥抱的姿势，让他想到之前一觉睡醒，美少年就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刺激场面。 　　薄飞星心里很混乱，他究竟是把岐玉当成猫呢，还是对他有点那种意思…… 　　但是，岐玉是男的啊。 　　可我是直男……！ 　　薄飞星越想越混乱，但又将手臂搂得很紧，生怕岐玉又跑了。 　　…… 　　与此同时。 　　室外烈日炎炎。 　　被莫名放了鸽子的邝泉，烦躁地弯腰进了自己的车子。 　　他没等到岐玉来赴约，而且，现在已经联系不上她了。 　　也许是她男朋友从中干涉…… 　　邝泉与柏之清认识的时间并不短，清楚对方不是个会把喜欢的人让出去的性格。 　　或者说，任何男人都是这样。 　　他又给岐玉发了条信息，仍然石沉大海。 　　到底是去哪了？ 　　正在柏之清身边，被交了手机吗？ 　　另一边，柏之清也有类似的猜测。 　　午休时间，他在公司茶水间小酌咖啡，继续给岐玉打电话。 　　都没有接通。 　　发信息不回。 　　柏之清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旋即打开了家里卧室的监控。 　　空空如也。 　　只有地板上的几团白色猫毛被风轻轻吹着。 　　岐玉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然消失、到外面流浪玩耍了，柏之清也不算很惊讶。 　　他能变成人形，也知道家里的住址，随时都可以回家。 　　柏之清是担心他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 　　他只是一只小猫咪。 　　猫猫突然出远门，可能是去哪些地方呢？ 　　柏之清想起了一个名字。 　　……邝泉。 　　两人刚见过，邝泉家里还有岐玉喜欢的鹦鹉鸟。 　　岐玉对他，也像是有些好奇心。 　　柏之清没有多想，干脆地拨了一个通话给了邝泉。 　　“岐玉在你那里吗？”他问，“他没有联系我，自己出门玩了。” 　　“她本来是要来找我，但最后没来，也不回我信息……我以为她在你那里。” 　　邝泉听他这样说，心里浮起了一层忧虑。 　　岐玉去哪儿了？ 　　既不在她男友家里，也不在他这边。 　　……那就是突然失联了。 　　…… 　　身为猫咪的主人，薄飞星自诩有让猫吃饱穿暖的责任，于是他领着岐玉去了一趟奢牌女装店。 　　“小玉，你穿这件肯定很好看。” 　　薄飞星兴致勃勃地在衣架上挑选着夏天的裙子。 　　他一眼看去，琳琅满目，颜色鲜艳，每一件都很适合岐玉穿上。 　　冷气十足的店内，四五个店员围着薄飞星转，按他的意见取下衣服、鞋子做搭配，时不时提供一下意见。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准备穿这些衣服的另一位客人并不是很热衷。 　　沙发上，长发美人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起来一下，他穿很简单的白T恤和阔腿裤，懒懒散散地倚坐着，帽子下一头长发像是泼洒的墨。 　　岐玉无聊地拿着薄飞星的手机，打了几盘贪吃蛇，又上网看了看新闻，坐久了都有点困了。 　　薄飞星还在挑选裙子衣服，他自己买衣服搭配都没这么认真。 　　猫猫变成人形之后，还是有一部分猫的形态，为了掩饰猫尾巴，岐玉要么穿女装裙子，要么就穿宽松的阔腿裤。 　　挑挑拣拣买了一堆衣服鞋子帽子，薄飞星非常满意。 　　百变小猫！ 　　他一回头，发现岐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少年歪着脑袋，双目紧闭。 　　很白很小的一张脸，瓷白的色泽，眉尖微微蹙起，像雪堆上的抹痕。 　　Zzzzzz…… 　　不生气不攻击人类的时候，谁看了心都得软软化掉。 　　“起床，我们回家了。” 　　薄飞星走过去，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岐玉被他牵着手离开了服装店。 　　外面的夏日热浪扑面而来，他的睡意也一瞬消散了。 　　这里的夏天好热啊…… 　　一转头，他瞥见薄飞星手边拿着的一大堆衣服购物袋。 　　“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薄飞星认真解释：“我的衣服你穿了不合身啊……你那么喜欢出去玩，也不是不行，但以后用人形出去吧？安全点，所以得买点衣服，哦，还有一部手机，我存了号码给你……” 　　他在路上就安排好了以后的生活，猫猫是流浪野猫，暂且不喜欢有家的生活，那就慢慢来，先住在他家里，岐玉如果以猫形态出门玩，他就陪着一起去。 　　他越想越觉得这样安排很合适、合理。 　　“你都规划好了？” 　　岐玉纳闷。 　　为什么这个计划听起来和柏之清的差不多？ 　　你们果然是前世道侣？ 　　【确实，某种程度上心有灵犀了！】 　　岐玉想了想，没有反对。 　　但他肯定不会一直住在薄飞星家里。 　　我可不是家养猫……早晚要离开这里的。 　　下一段剧情就是猫妖苦练妖术，最终成为大妖，开始对薄飞星伸出魔爪，失败之后，又去折腾柏之清。 　　不错。 　　得继续学习。 　　大抵是心有灵犀，电波突然接上了，薄飞星回头问道：“你有其他主人吗？” 　　“什么意思？” 　　“就是……你在外面的时候，会不会找其他人类。” 　　“你是在怀疑我？” 　　“我就是这么一问……” 　　那就问对了。 　　岐玉心想。 　　当然这种话说出来就违背剧情了，系统又要抓狂发疯。 　　他搪塞说：“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有你一个人。” 　　薄飞星啧了声，偷偷瞟了他一眼。 　　……有点开心。 　　原来猫咪也会说这种甜话…… 　　天气炎热，路上几乎没有多少行人，整个城市像极了蒸笼。 　　岐玉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一上车就要求回家。 　　“太热了，我不要去游戏厅。” 　　“你确定？我觉得你会很喜欢的……我们可以去打拳皇，晚点去水族馆和动物园。” 　　薄飞星已经在网上搜索过了，想让小猫咪不咬人揍人，就得消耗他的精力、买各种玩具给他。 　　岐玉对玩具是没有兴趣的，那就只能去玩益智游戏了。 　　“拳皇？” 　　岐玉的猫耳朵动了动。 　　大小姐，这应该是你最喜欢的游戏了吧。 　　薄飞星在心里默默说。 　　他拉着岐玉往外走：“走吧，玩一局再说。” 　　工作日的这个时间点，客人寥寥。 　　岐玉面无表情转了一圈，最后被薄飞星哄着找了个机器坐下。 　　事实证明，他的拳头在游戏里也很硬。 　　只是打了半个小时，岐玉就开始飘飘然了。 　　“我实在太强了！”他十分得意，“你看，快看。” 　　“哇，太厉害了宝贝。” 　　薄飞星就站在一旁看他玩儿，嗯嗯啊啊地吹捧了一番，甚至抬手鼓掌了两声。 　　游戏里噼里啪啦的拳头音效，让嘴角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猫咪说不定回去就要拿他模拟游戏场景…… 　　岐玉松开手，拿了薄飞星买的橙汁喝了一口。他抬头往外看，游戏厅里人不太多，但不知为何都聚集到他身后来，快要围得水泄不通了。 　　难道我打游戏已经到了天才的地步？ 　　岐玉疑惑。 　　他咬着吸管，看了眼离他最近的一个陌生男高中生，还穿着校服，看样子是逃课出来的。 　　男高中生霎时脸红：“我、我就是看看。” 　　岐玉：？ 　　还没说话，薄飞星已经走上前，不虞地沉下脸：“看什么？别在这里围着。” 　　他一头金发，高挑个子，又染着纹身，还是十分唬人的，大部分男生都蠢蠢欲动地在观察岐玉，想着等他打完游戏去要这个妹妹的手机号。 　　甚至已经有人上前和岐玉搭讪了。 　　薄飞星气死了。 　　这是我的猫！不是别人养的。 　　他冷着脸说：“你是瞎了吗？看不到我在这里？” 　　搭讪的男人也不尴尬，手一摊说：“兄弟，这是你女朋友？看着不像，你俩也没牵手什么的……” 　　薄飞星发火了，险些和这个男的打起来，围观的有两个人上前劝了劝。 　　他忍住气，一回头，险些撞到了站在他背后的岐玉。 　　在他印象里，这是一只相当坏脾气的猫咪……变成人类了，岐玉就是个阴郁的大小姐，非常美丽……也很邪恶。 　　岐玉此时也给人这种印象，他微微眯起眼，颇有兴趣地观察着身旁争吵、劝架的男人们……他像是觉得很好玩。 　　薄飞星盯着他看，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我家猫咪……搁在古代不得被说成是祸水？ 　　岐玉察觉了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的头发很长了，柔顺漆黑地垂在腰间，走动时轻轻晃着发尾，像猫咪轻晃的尾巴。 　　“好吵啊，”他轻声说着，拿起了那杯橙汁，“我要走了。” 　　他说的是我要走了，而不是“我们”。 　　薄飞星警觉：“你得跟我一起，不能一个人出门。” 　　岐玉回头，忽然一笑：“怕我走丢了吗？” 　　他喝着橙汁，雪白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 　　室内拂来的白炽灯的冷光，让他碧绿的眼睛蒙上了一些朦胧的雾感，微微翕动的卷翘的睫毛，像是挠在了别人心里。 　　这样懒懒散散地、随意地投来的一个眼波，就能让人怔住了。 　　饶是已经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薄飞星也无法幸免。 　　薄飞星的心跳砰砰加速跳动，凝视着岐玉的上半张脸，又不由自主慢慢将视线往下挪，看他沾了橙汁的湿漉漉嘴唇。 　　妈的。 　　……猫咪变成人类都是这么可爱邪门的吗。 　　薄飞星别开眼，咳了声，又说：“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小猫，很容易被别人抱走的啊……走吧，我带你去水族馆，我知道猫最喜欢鱼了。” 　　岐玉显然心情还不错，薄飞星去牵他的手，他也没有拒绝。 　　离开时偶尔有人朝他看几眼，他就对那人笑一下，把这些男的笑得脸都红了。 　　“好搞笑啊……这些人。” 　　岐玉倏然与薄飞星耳语。 　　“什么？” 　　“我随便看他们一眼，他们就呆住了，不然就是躲开走了，猫妖是有妖力的……虽然我的修炼还不够深。” 　　岐玉的声音很轻，却十足愉悦。 　　“？” 　　不……不是因为妖法吧。 　　只是因为你在看他们。 　　黑发雪肤绿眼的邪恶美人，谁遇上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薄飞星又不禁浮想了许多。 　　……我也是你戏耍的男人之一吗？ 　　薄飞星心里酸溜溜的。 　　“说起来，你不上班上学？” 　　岐玉忽然好奇。 　　“你才想到问这个啊……我在国外上学，放假了回国。”薄飞星冷嗤说，“过段时间才回去，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过去的。” 　　“那不是很麻烦吗。” 　　“是啊。”薄飞星听出来了一些别的意味，“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怎么会呢。” 　　岐玉搪塞说。 　　等到那时候，副本就结束了吧。 　　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他随便敷衍了过去。 　　薄飞星的脸色好看了些，搂着岐玉的肩说：“走吧，看看小鱼。” 　　水族馆有很多很多小孩子，似乎是某个学校组织了游玩活动，薄飞星被两个小孩连环撞，好不容易才绕开去买了纪念品。 　　瞥见岐玉仍然趴在玻璃上看鱼，他松了口气。 　　……真怕他突然又消失了。 　　神秘的猫咪。 　　“你过来看这条鱼。” 　　岐玉兴致勃勃地朝他招手。 　　薄飞星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岐玉。 　　……好邪恶的笑容。 　　“你不会是想把鲨鱼吃掉吧？” 　　薄飞星狐疑地问。 　　……猫咪此时的一抹笑很有杀意。 　　他又低头看了看岐玉穿的牛仔阔腿裤，怀疑那条毛绒大尾巴已经在裤管里甩来甩去了。 　　岐玉认真说：“这鱼太大只了，我不要。” 　　虽然他确实有点馋。 　　“下次就见不到了，我给你俩拍个合影吧？”薄飞星竖起了手机，“你站过去一点。” 　　岐玉嗯了声，蹦跶着挪了挪位置。 　　“能拍到鱼吗？” 　　“能，拍到了，喏。” 　　“可爱。”岐玉看了眼屏幕，指着鲨鱼说，“它的脑袋好大。” 　　哪有你可爱？ 　　薄飞星存了图片，偷偷摸摸设置成了壁纸。 　　“逛完了，我们去动物园？”他搂着岐玉的肩膀，有点脸红，“或者去别的地方玩，听你的。” 　　岐玉想了想：“动物园？行吧。” 　　薄飞星于是开车带他往动物园方向过去。 　　车上，他开了导航，岐玉凝神看着窗外。 　　十字路口，副驾上的大小姐忽然对冰淇淋车随手一指。 　　“我要吃冰淇淋。” 　　“现在买？” 　　“嗯，你去买。” 　　他理直气壮的，薄飞星啧了声：“你这么使唤我，不给我点奖励？” 　　“你是狗吗，还要奖励？” 　　岐玉挑了眉。 　　“草，怎么我这就变成狗了。” 　　“你是金毛犬，笨笨的。”岐玉凑近了去摸他的刘海，轻轻拽了一下，“这种砂金色很好看。” 　　薄飞星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上手摸头发。 　　薄飞星一直不喜欢别人研究他的头发。 　　啧。 　　但岐玉就像猫咪遇到大狗，好奇地抬着爪子闻闻嗅嗅一样。 　　薄飞星忽地心想，我的猫真是可爱得要命。 　　……狗就狗吧。 　　他低头任岐玉摸着头发，直到快绿灯了才偏过脸。 　　将车子停在路边，薄飞星嘱咐了一声，自己去那家网红冰淇淋车排队买冰淇淋。 　　天气火热，他的心也火热滚烫。 　　晚上去哪里玩呢？ 　　看电影？ 　　薄飞星开始翻手机研究最近有什么新上映电影了。 　　与此同时，岐玉一个人在车里待着，时不时收到薄飞星发来的信息，有的是商量今晚看电影的，有的是一些金项链的图片，说上次的项链丢了打算再给他买几条。 　　岐玉回复：6。 　　一只金毛狗：[=皿=敷衍我！] 　　岐玉：[？] 　　一只金毛狗：[我下次带你一起去挑好了~] 　　岐玉：[随便你。] 　　他打了个哈欠，打开了系统给他的那本妖法书籍。 　　扉页的第一句话，是“写给修仙时代之后遗留在人界的妖怪们……”。 　　但到目前为止，岐玉还没有见到其他妖怪。 　　莫非他们是以人形混在人类社会里了？ 　　他对妖法有一点兴趣，但这本书主要说的是化形术，其他大部分内容被系统打了马赛克，大概是系统不希望他学了别的东西引发剧情混乱。 　　【是的，只要走完这个剧情，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系统冷不防说。 　　岐玉无视之。 　　他翻开第三页，接着上次的内容往下看。 　　前奏的术语念起来十分漫长。 　　岐玉怀疑薄飞星回来了，恐怕他还没念完。 　　他加快了语速继续往下读。 　　突然间像是在马里奥游戏吃到了buff，他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又变成猫咪了。 　　奇怪，他念的明明是化形为他人的术法。 　　岐玉又施了变人术法，但不知为何，他还是猫的形态。 　　系统：【？？？怎么又出错了！】 　　‘唔，不知道。’ 　　岐玉熟练地从衣服里钻出来，扒在车窗那儿往外看了看。 　　还好，路边没有其他人，免得突然见到车上活人消失。 　　薄飞星还没有回来。 　　远远看去，冰淇淋车的排队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副驾驶座上的黑白猫咪舔了舔爪子，又跳到另一个位置去瞄窗外。 　　队伍这么长？那得等多久？ 　　干脆叫薄飞星回来好了。 　　白手套爪爪啪嗒摁下了车窗键，猫咪纵身一跃—— 　　咚。 　　猫跳到地上了。 　　先挠挠脑袋再找人。 　　下午人不算多，但外面实在很晒，岐玉慢悠悠走着，觉得肉垫快被地板烫伤了，他只得加快步伐一路噌噌小跑。 　　咦。 　　怎么找不到人了。 　　岐玉只得停下来看看金毛在哪。 　　有的路人见到他一只长毛漂亮奶牛猫孤零零在路边，有的就弯下腰去摸他脑袋，问他“要不要跟姐姐走啊”。 　　我才不要！ 　　他马上晃着尾巴溜走了。 　　猫咪一路小跑，快到冰淇淋车那边了，附近是一个大公园的停车场，岐玉抬头瞄了一眼，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黑发的青年，个子很高，低头拿着手机，长得很帅，一脸看去十分风流相。 　　“喵！” 　　是边绍元！ 　　【？？！！】 　　【这个副本是他们的全员出动！】 　　系统难以置信。 　　不会连上个星际副本的角色都跑过来了吧？ 　　‘我过去瞧瞧。’ 　　岐玉之前就推测，边狗才是拿了剧透道具的家伙。 　　他终于出场了！ 　　岐玉把薄飞星和冰淇淋抛之脑后，调转方向一路飞奔。 　　我冲我冲我冲我冲—— 　　边绍元这时回了朋友一条信息，打算开车过去聚餐，顺便喝个酒。 　　他在路边树荫下的长椅坐下来，给朋友拨了个电话。 　　忽然，视野边缘冲出了一颗黑色炸弹，陡然朝他飞来。 　　边绍元：？ 　　他定睛一看，是一只圆滚滚毛发蓬松的黑白奶牛猫，跑得太快了，白手套的爪爪都飞出了残影——猫咪十分突兀地倏然朝他扑来，像谁朝他扔了一大团黑白棉花糖…… 　　咚！ 　　猫咪一跃而起，砸在了长椅的另一端。 　　猫咪也不是上来休息的，不请自来地坐到了他腿上，仰起脑袋盯着他看了很久。 　　边绍元愣住。 　　他不是很有动物缘的人，路过小猫小狗都不会被搭理，他之前就想着养一只宠物，但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 　　……这一只，简直是他的梦中情猫。 　　碧绿眼睛的美貌猫咪…… 　　看着它的绿眼睛，边绍元隐隐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可以摸你吗？” 　　他问。 　　“喵？” 　　“就是……摸一下脑袋。” 　　边绍元小心翼翼地轻轻摸了一下猫咪的脑袋。 　　好软的毛毛……好漂亮的猫…… 　　猫咪蹲在他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白爪爪搭在他手背上啪啪拍了两下。 　　边绍元屏住呼吸任他拍爪子，也立刻用左手在百度搜索“猫坐在我身上，用爪子拍我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饿了？ 　　天气很热，边绍元将猫咪抱在身上摸了摸。 　　没有反抗，只是轻轻喵了一声。 　　……懂了。 　　这是想跟我回家？ 　　幸福来得太突然，边绍元还没有准备好。 　　他立刻说：“我带你去车上好吗猫咪？回家喝点水，我今天冰箱里有鱼肉，你应该能吃吧。” 　　“喵。” 　　猫咪在他臂弯里躺着，惬意地晃了晃尾巴。 　　这是可以的意思？ 　　好聪明机灵的猫…… 　　边绍元深吸了口气，搂着猫走得飞快，去停车场拿车了。 　　柏之清这时候又打了个几个电话，托人找到了中午那家餐厅的联系方式。 　　他自己开车过去，看了门口的监控。 　　见到监控视频里跑进的那只黑白长毛猫，柏之清才松了口气，他摁了摁太阳穴，叹气说：“是我的猫……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而且，抱走猫咪的是他认识的人。 　　——薄飞星。 　　这下就容易多了。 　　他打给了薄飞星。 　　“我的猫在你那里？” 　　“什么猫？” 　　薄飞星莫名。 　　他刚刚排到队，买了一只草莓冰淇淋，打算回去献给大小姐了。 　　“你中午在餐厅抱的猫，是我养的。它还在你那里吗？黑白色的长毛奶牛猫。” 　　哈？ 　　薄飞星冷笑：“你的猫？搞笑吧，他今天才和我说过他只有我一个人。” 　　柏之清沉默几秒：“他连人形都给你看过？” 　　“是啊，”薄飞星语气不怎么好，“我们还一起睡呢，他是我的猫，你是前任主人吧？少纠缠我们了。” 　　柏之清没有回答。 　　谁是前主人还不好说，得问岐玉才行。 第58章 猫咪反派 　　天气热得让人晕乎，猫咪也一样。 　　岐玉在外面待久了，只觉得肉垫都要被地板烫红了，跑了一会儿也有点累。 　　他拍了拍边绍元的手背，示意他俩赶紧走。 　　边绍元这时把猫抱在身上，时不时盯着看一眼。 　　他原本担心猫咪不愿意上车，说不定还会大吵大闹？但恰好相反，他一打开车门，猫就从他怀里弹出去，落在副驾驶上坐好了，尾巴乖巧地叠在了爪子上。 　　边绍元惊讶地轻轻关了车门。 　　这只猫也太亲人了？ 　　难道是流浪了很久，已经学会了怎么和人类相处了？ 　　一只从天而降的聪明小猫。 　　边绍元进了车，先摸了一下猫咪的脑袋，嘱咐说：“你坐好，我要开车了，等下在路上不能闹。” 　　“喵。” 　　“你听得懂吗？” 　　“……” 　　猫咪歪着脑袋，碧色的大眼睛静静看着他。 　　边绍元被它这么看着，自己也笑了下，猫怎么可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除非是一只妖怪。 　　住的地方离公园不太远，开车很快就到了。边绍元时不时转头看一眼猫咪，担心它不习惯车里的环境，但这只自来熟猫咪十分自在，在座位躺下来翻出了一片毛茸茸肚皮，眯起眼睛呼噜噜睡觉了。 　　像一条搓长了的黑白棉花糖…… 　　“醒醒，回家了。” 　　边绍元停下车，低头摇了摇猫咪的手。 　　岐玉被弄醒了，不怎么高兴，见边绍元摸他的肚皮，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恶狠狠地用白手套爪子打了他一拳。 　　啪！ 　　边绍元诧异：“这么凶啊？” 　　“喵！” 　　“……你别生气。” 　　边绍元没有多少和猫咪相处的经验，缩回了手想着怎么道歉才好，但低头一看，猫咪已经开始伸懒腰了，尖尖的爪子扣在了座位的皮面上，很快又重新坐好了，舔了舔爪子。 　　应该不生气了？ 　　边绍元琢磨着，又看到猫咪直起身，朝窗外看了看，又回头喵了一声，用爪子拍了拍车窗。 　　“你是让我开门吗？” 　　“喵。” 　　“……” 　　这也太聪明了吧？ 　　边绍元下车给猫猫开了门，将猫抱在怀里，也讶然说：“你这么聪明，是不是以前在猫咖打过工？” 　　猫咪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只将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此时，岐玉正和系统进行激烈分析。 　　【边绍元在这个世界出现，肯定是有问题，他们也许是组队来的！】 　　系统感到了一丝焦虑。 　　组队而来，不就是为了打Boss吗？ 　　首先这个世界不存在大Boss，只有几个反派，都是感情线的调剂品而已，岐玉是第一个，也是很快就被打败了，玩家们组队这么大阵仗来打一个小反派，不合常理。 　　其次高维度空间的力量很恐怖，万一把系统程序也摧毁了怎么办？ 　　‘我得研究一下边绍元有没有玩家记忆，有的话直接问他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形？】 　　‘不知道，也许是你给我的书有问题。’ 　　【这是我直接拿的原著的书！】 　　‘算了，你真靠不住。’ 　　【……】 　　‘其实我很好奇，上一个世界那些角色还会过来吗？’ 　　【……那也太多人了吧，这么多玩家挤一个副本，只可能是这个副本有非常重要的通关奖励！】系统根据自己的程序经验推算了一遍，【可惜你进不去游戏世界，不然直接看公告和副本说明就行了。】 　　‘那你还有什么用。’ 　　【我是任务发布的程序，教化你的程序！】 　　‘嗯嗯。’ 　　【……】 　　系统无语。 　　【对了，你得小心点，别掉马甲。】 　　‘不至于掉吧？’ 　　目前为止，柏、薄两人还没有发现他们养的猫咪其实在外面也有别的家，只要两人不是突然聊起猫咪的话题，大概就没事了。 　　而且，据他观察，柏之清和薄飞星似乎也不是很经常往来，平常连电话都不打。 　　【照理说，感情线应该有苗头了，但自从那天他们没有在家里天雷勾地火，之后就一直没有新进展。】系统做了很多分析，【他们还没有恢复前世记忆，按原著走向，等恢复了就火速在一起了！】 　　但这些与反派猫妖没有关系。 　　岐玉这段时间的任务，就是修行妖法。 　　猫咪状态的他被边绍元小心翼翼地抱着，进了单元楼，他于是抬起头四周看看环境，这地方看起来是个地段有点偏的小区，对面有一栋高楼正在施工，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他又看看边绍元。 　　边狗的模样与以前没有多少分别，眉目十足英俊，身材高且结实，像从模特队出来的，搁在学校里说得上是校草。 　　目测像是二十岁上下，也许是个男大学生？ 　　青年明亮的眼睛时不时往下瞄一眼，与他对视。 　　岐玉无聊地晃着尾巴，也抬起爪子摁他的脸。 　　边绍元怜爱地朝他笑，捏捏他的粉色肉垫，摁了电梯键。 　　电梯有其他人，他低声对岐玉说：“你除了吃鱼，还吃什么，牛肉行吗？” 　　我要吃螃蟹海虾河蚌番茄汤小蛋糕冰淇淋…… 　　但话说出来只有一句“喵喵”。 　　叮—— 　　电梯打开，边绍元抱着猫进了家里，一进门，猫咪就从他怀里挣开了，轻盈地跳到了地板上，开始巡逻领地，到处闻闻嗅嗅，路过木桌子的时候不忘拿来磨一磨爪子。 　　边绍元也任他到处转，先过去把窗户关严实了。 　　二居室的房子，面积不大，转了转就看完了，家具都挺新的，没有第二人的居住痕迹。 　　岐玉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这个版本的边绍元，也许是刚从贫民窟里出来的？ 　　目前出现的第一批玩家，在新副本的角色设定或多或少与之前有些近似……比如邝泉在这里是个财阀公子，柏之清、薄飞星也是类似的出身，他们仨都是一个圈子的，彼此认识。 　　边绍元是唯一一个脱离他们交际圈的角色，这点与当初也很相像。 　　邝、边都是原著不存在的角色，为什么和第一个副本的人设很接近？ 　　难道，这是他们进副本时自己捏造的设定？ 　　这样做有什么含义吗？ 　　岐玉陷入了沉思。 　　【这批玩家真的好奇怪！】 　　系统也百思不得其解。 　　猫咪一边转圈晃悠一边思考设定，一回头发现边绍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背后，他疑惑地停下来，以至于差点踩到他的尾巴。 　　“喵！” 　　尾巴尖尖差点被踩！ 　　可恶的边狗，先打一拳—— 　　“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边绍元眼睁睁看着猫咪突然炸毛，跳起来狠狠殴打了他的膝盖和大腿，邦邦就是好几拳。 　　猫猫拳攻击—— 　　……还挺疼的。 　　被猫打了，但边绍元反而有点开心。 　　小猫咪很有活力，很好。 　　“我去拿点水和鱼肉给你？在这里等我。” 　　边绍元蹲下来，摸了摸它的粉色鼻子，被凶巴巴的一巴掌打开了。 　　岐玉跳到了沙发上，歪头目送他进了厨房。 　　他注意到桌面上的东西，都是些零散的小物件，纸巾、钢笔、车钥匙和抹布之类的。 　　太碍眼了，全扒拉下去！ 　　把桌面清空之后，岐玉又躺下来继续沉思，当务之急得是尽快变成人形才行。 　　于是，他又开始默念那本妖法书的基础内容。 　　好像没什么用？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了，是你给我的书。’ 　　【……】 　　另一边，边绍元仔细切好了鱼肉和牛肉，又拿了一碗水端出去。 　　从厨房出来的第一眼，就见到地毯上躺着各种小物件，充电线也被啃了……原本都应该是摆在桌面上的。 　　与此同时，罪魁祸首的黑白棉花糖正在窗户那儿奋力扯着窗帘布。 　　“不行！” 　　他连忙过去阻止。 　　手都没碰到猫毛，猫咪已经一跃而起跳得很远了，优哉游哉晃着尾巴去钻地上的购物袋，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尾巴。 　　边绍元在旁边观察了很久，猫咪一直自己玩儿，趴下来撕着地毯，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又跳到桌上躺平了，露出白软的肚皮，几分钟后突然跳起来，开始跑酷了。 　　“不吃东西吗？还是不吃生的肉？……我倒了水。”边绍元怕它饿着，拿着碗碟追在猫咪屁股后面，像个照顾猫的男仆。 　　“怎么不吃呢？我去买点猫粮，还是煮熟肉给你？” 　　他很担心猫换了环境就应激了，但猫压根不理他，忙着疯狂跑酷。 　　我冲我冲我冲我冲—— 　　猫咪刹车不及时，一头撞在了边绍元怀里，晕头转向地被抱起来了。 　　“闻一闻能不能吃？” 　　边绍元担心地将猫放在桌上，把装肉的碟子放在它脚边。 　　岐玉闻了闻味道。 　　好腥，不要！ 　　爪子把碟子推开了，他舔了舔碗里的水。 　　边绍元舒展了眉头：“还以为你生病了……我去买点猫粮。” 　　猫猫这时抬头看向他，脸圆圆的，耳朵尖尖，毛发蓬松又顺滑，眼睛是湖水似的额绿色，歪着脑袋看别人时格外无辜。 　　只看它的外表，完全想象不到地板、窗帘的乱七八糟是它干的好事。 　　但小猫咪又有什么错呢。 　　“喵。” 　　猫突然嗲嗲地叫了一声。 　　边绍元低头摸摸它的下巴：“你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喵。” 　　“……我听不懂猫语。” 　　边绍元也很想和猫咪交流，但只能比划。 　　岐玉不理他了。 　　好讨厌。 　　怎么就变不成人形呢？想和边绍元相认也做不到。 　　他很生气地一爪子把男人的手推开，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了。 　　过两天再去找柏之清。 　　好忙啊。 　　Zzzzzz…… 　　与此同时。 　　城市的另一端，三个男人正在集合找猫。 　　薄飞星手里的粉色冰淇淋都快化了，只得自己吃了。 　　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猫又丢了。 　　柏之清在电话里和他说：“岐玉的习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玩，现在看来应该是到到其他主人家里住了。他很聪明，你让他一个人待着，他肯定会找机会出门的……我建议你回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此时，车子里空空如也。 　　薄飞星烦躁地原地乱转，想着果真被柏之清说中了。 　　猫跑了，老婆没了！ 　　这下怎么办？ 　　有过前车之鉴，薄飞星也知道在原地等猫咪回来毫无意义，岐玉肯定是已经溜去别人家里了。 　　“他没有去找你？” 　　他问柏之清。 　　“没有，”柏之清轻笑，“也许岐玉还有第三个主人吧。” 　　“……我不信，他今天才和我说他只有我一个人！” 　　渣猫！欺骗感情！ 　　但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找到他，然后狠狠教育…… 　　薄飞星快烦死了：“我这边没找到猫，只能等他自己来找我了。要是他去找你了，你和我说一声。” 　　柏之清口头答应：“我有消息了告诉你。” 　　当然，他只是口头说说，要是找到猫了，他可不打算告诉薄飞星。 　　现在的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岐玉下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他会去找哪个主人呢？ 　　新的主人是谁？ 　　柏之清若有所思。 　　岐玉已经选择了两个主人。 　　再加上他曾经表露过一些兴趣的邝泉，一共三人。 　　这三人有什么共同特点？ 　　都是男性？ 　　他思索着挂断电话，没过多久，再次收到了邝泉的消息。 　　“你找到岐玉了？” 　　“没有。” 　　“她没有合法身份，你怎么不给她办？” 　　在确认岐玉失踪之后，邝泉托人查了她的情况，但什么也没查到，说明她根本没有户籍。 　　“这件事说来很复杂……我有了一点他的消息，但现在找不到人，晚点再说吧。”出于安全考虑，柏之清并不打算让邝泉知道岐玉的真实身份。 　　不是谁都能接受身边人是一只猫妖。 　　柏之清语气并不热络，说了几句就将电话挂断了。 　　说到底，岐玉与邝泉没有任何关系，连主人都算不上。 　　岐玉，也许现在正睡在新主人的怀里。 　　太坏了，一只坏猫。 　　他想。 　　…… 　　边绍元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工作。 　　他和朋友合伙开了第二家店，现在忙着装修和营业企划。 　　难得休息，他见猫咪趴着睡着了，没敢去打扰这只一进门才开始暴露坏脾气的猫咪，自己回了卧室睡一觉，他晚上还得回店里一趟。 　　没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了，朋友打电话来。 　　等挂断电话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电话里全是关于钱的扯皮，边绍元被烦得已经睡意全无。 　　他往床头摸索着想拿烟盒抽一支烟，却摸到一团毛绒绒软绵绵的东西。 　　一回头，是一团蓬松的黑白棉花糖蹲在那儿。 　　猫咪好奇地探头看着他，又跳到他床上，凑近了看了看他的脸，抬起爪子搭着他的手背。 　　这是什么意思？ 　　担心我吗？ 　　边绍元浮想联翩，想起网上的表情包，你的小猫咪很担心你.jpg。 　　他捏捏猫的脸颊：“是饿了想让我给你肉吃？” 　　猫咪没有回答，只是挨着他坐在床上，揣着手手一直盯着他看。 　　对人类好奇的小猫…… 　　边绍元被工作弄得乱七八糟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他又躺下来，一只手顺着猫咪后背的长毛。 　　先一起睡一会儿吧，培养感情。 　　他心想。 　　他的手渐渐摸到了尾巴根，轻轻地摸了几下。 　　岐玉任他摸着，心里有些郁闷。 　　边绍元认不出他是谁？ 　　果然只凭借猫咪形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得变成人类。 　　岐玉继续默念那些奇怪妖法，无果。 　　系统着急了：【糟了，不会以后都是猫咪形态吧，这样剧情就不能进展了！】 　　那也没办法吧？ 　　岐玉不太紧张这件事，很快就又呼噜噜躺下睡觉了。 　　过了一两小时，快到傍晚了，边绍元忽然从床上起身，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岐玉还是醒了，一睁眼就见到有个男人背对着他换上衣。 　　肌肉明显的男人的背脊，很适合被猫抓几道痕迹。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伸爪在床单上挠了几下。 　　“我先走了，晚点回来……明天带你去体检。”边绍元俯下身，亲了一下猫脑袋，“厨房的肉我放在客厅了，你记得去吃。” 　　体检，什么东西？ 　　岐玉莫名。 　　走开！ 　　猫爪一巴掌狠狠拍开他的脸。 　　边绍元不生气，反而笑着捏捏他的肉垫：“猫猫，你真的好凶。” 　　这种神经兮兮的性格……总是让他觉得很熟悉。 　　他仔细想着，但脑海里像填充了混沌的雾气，一时拨弄不清。 　　时间快到了。 　　虽然知道猫根本听不懂，边绍元还是嘱咐了猫咪不能乱跑，他晚上就回家云云，这才离家了。 　　岐玉打了个哈欠。 　　他在床上吹着风扇，没一会儿就困了。 　　【怎么才能让你变成人形？难道又是有玩家用了道具，导致剧情bug？】 　　系统仍在嘀咕。 　　谁知道？ 　　长毛的蓬松猫咪在床上翻了个身，枕着枕头，他被风扇吹得很舒服，眯起眼又要睡觉了。 　　系统马上把他叫醒：【快点起来练习妖法！你可是未来的大妖。】 　　‘这种时候就开始鞭笞我了？’ 　　岐玉嘲弄说。 　　【是啊，一切为了剧情！】 　　啧。 　　他不情愿地睁了眼，继续翻开那本破破烂烂的妖法书，回到出问题的那一页。 　　但事实证明没什么效果，岐玉被系统催得不耐烦了。 　　‘统，顺其自然吧。’ 　　【……】 　　系统笃定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但它分析不出来，只能等边绍元回来再看看有没有转机。 　　但一猫一系统相看两厌地待到晚上，边绍元没回家，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都杳无音讯。 　　系统开始怀疑，边绍元死在剧情的某个角落里了。 　　‘你好恶毒啊001。’ 　　【只是一个猜测。】 　　‘如果他死了，也许是被杀的？莫非这里也有屠杀原著角色的玩家？但边绍元又不是原著角色。’ 　　岐玉胡思乱想。 　　这些第一批的玩家同时出现，肯定不是巧合，他们组队来到这里必然是为了副本奖励。 　　这次的副本奖励究竟是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门突然开了。 　　终于回来了？ 　　岐玉闻声走到了门边，正要喵几句，喵到嘴边突然停住了。 　　——来的是一位年长的阿姨。 　　“哎呦，好漂亮一只猫啊！”阿姨拎着一袋猫粮和袋子走来，“咪咪，你是饿了吧？” 　　她飞快地拿了碗，倒了猫粮和水。 　　岐玉警觉地打量了她许久，听了半天阿姨的嘀咕，才知道她是负责上门喂猫的，没多久就赶着去下一家了。 　　原来如此，边绍元大概是忙得来不及回家？ 　　岐玉之前听到了一点通话内容，也诧异于这人似乎没有去读大学，早就开始工作了。 　　在没有“岐玉”的世界，贫民窟出来的边狗一直在社会上忙碌，而不是身处校园。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岐玉只得在家里等着。 　　就这么在家躺到了第三天，他在床上睡着觉，突然又变成了人形。 　　系统喜极而泣：【太好了……快去找边绍元问问！】 　　‘我都不知道他在哪。’ 　　岐玉纳闷。 　　边绍元怎么去了这么久呢？才刚见面就消失了。 　　【……你是在想念他吗？】 　　‘统统希望我怎么回答？’ 　　他莞尔。 　　【……】 　　下午时分，大门惯例地被阿姨打开了。 　　岐玉随便穿上两件衣服，走出去和阿姨解释了一下，让她这几天不用再过来了，猫咪现在是他在照顾。 　　阿姨以为他是这户人家的成员，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于是翌日下午，忙得脚不着地、终于能放几天假的边绍元订了回首都的飞机，临行前他给阿姨发了信息，问她下午能不能发一张小猫的照片看看。 　　……好几天没见到猫了，怪想念的，家里估计都被它大闹天宫了吧。 　　阿姨啊呀一声：“我今天都没过去呀，小伙子，你女朋友说以后猫咪就让她照顾了，我也没拍照。” 　　“女朋友？” 　　“是呀，小姑娘长得真好啊，这么俊的姑娘是哪里认识的哇……” 　　“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 　　边绍元十分震惊。 　　他独居的家里，竟然多了一个女友？ 　　当天夜里，边绍元问完情况就连夜赶回了家。 　　室内昏暗不清，隐约能见到地上一片狼藉，沙发已经被挠出了流苏，一看就是暴躁活泼小猫的杰作。 　　家里还有外人吗？ 　　猫怎么样了？ 　　他心里一紧，打开了灯。 　　客厅无人。 　　他打开卧室门。 　　灯亮了。 　　没人。 　　床上躺着一只呼呼大睡的猫。 　　边绍元稍微舒了口气，又去了其他房间看了看，也没有人。 　　阿姨难道是乱说的？ 　　边绍元隐约觉得不对，上门喂猫而已，没有这种撒谎的必要。 　　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只能明天再仔细问那位阿姨。 　　他低头看自己的猫。 　　棉花糖没心没肺地在他被子里睡得香甜，呼噜呼噜地发出摩托车声响，有人来了也没醒，砸吧了一下嘴巴就继续翻身睡觉了。 　　……怪可爱的。 　　边绍元没想吵醒它，他自己也困了，进浴室飞快洗了个澡，睡到床上，搂着猫一起睡了。 　　身体疲惫，很快就坠入了梦境。 　　边绍元一向睡得不沉。 　　夜半时分，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怀里。 　　温热的、软乎乎的。 　　还抱着他的手。 　　是捡回来的猫咪吗？ 　　不对。 　　猫没有那么大…… 　　摸起来也不应该是这么又滑又嫩的。 　　身上还很香。 　　揉捏了几下，手感也很好。 　　……奇怪了。 　　“你摸我干什么？……我被你弄醒了。” 　　一把低柔的陌生少年嗓音，忽然从他身前冒了出来，语气里满是浓浓的怨怼和暴躁。 　　谁的声音？ 　　边绍元陡然醒了过来。 　　我是在做梦？ 　　但下一刻，那把声音再次响起。 　　“你好讨厌！” 　　少年尖嚷说道。 　　卧室关了灯，窗帘也拉上了，一片昏暗，只隐约从窗帘布里漏进来几片朦胧月光。 　　在他怀里被男人手臂搂着的赤果身体，也如同月光般白净柔和。 　　一头泼墨般的流淌长发洒在床单、被子上。 　　长发少年起身时，发梢也划过了边绍元的脸。 　　边绍元先是见到少年裸露的身体……雪白而柔韧，大腿还抵在他腿上，腰很细，被他一手搂着。 　　他霎时愣住。 　　床上怎么有其他人？ 　　“你还摸？我要睡觉，你走开！” 　　少年突然恶声恶气地提高了音量，忍无可忍地朝他挥出了一个拳头—— 　　直到这时，边绍元看清了他的样貌。 　　绿得妖异的眼瞳，黑发，漂亮雪白的脸…… 　　一个眼熟的、猫系长相的美貌少年。 　　此时，美少年怒气冲冲地朝他挥出拳头，狠狠砸在了他身上。 　　“你这笨狗，给我道歉！”少年气汹汹地骑在了他身上，一通喝哈乱打，“我等你这么多天你都不回来，一回来竟然敢吵醒我！” 第59章 猫咪反派 　　少年温热柔软的身体跨坐在他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温度和触感瞬间渗透到了男人身上。 　　……好软，好香。 　　边绍元的心跳都快了。 　　但下一刻，雨点般猛烈的拳头恶狠狠砸在了边绍元身上。 　　嘶…… 　　边绍元不知道被他打在那，一阵钝痛。 　　他忍不住坐起身，把这人摁倒在床上了。 　　少年仰面被摁住肩膀，依然神色不改，怒火点燃了他的脸，生气勃勃的眉眼、眼神，像是在夜里着了火，就要烧到看着他的男人身上。 　　……这种场景、他鲜活的神情，让边绍元莫名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我讨厌你！” 　　岐玉生气的时候倔得很，一个劲地想从边绍元手下挣开来，各种拳打脚踢。 　　边绍元不明白他为什么力气这么大，双腿像是岸上蹦跶的白鱼。边绍元想压着他的腿，但摸上去嫩生生的，昏暗里，他的身体像一团白奶油，是热的，也白得晃人眼睛。 　　——这就是他梦里摸到的柔软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 　　边绍元霎时愣住，定睛看向床上的暴躁美人。 　　等等，他的猫究竟哪里去了？ 　　“你刚才说，等了我几天？”边绍元捏紧了少年的腿，不让动弹，冷静了下来说，“是什么意思？我的猫呢？” 　　“我就是你的猫！” 　　岐玉猛地蹬开他。 　　快被这只笨狗气死了——竟然还敢抓着他的腿！ 　　天马流星拳！！—— 　　“你，是猫？……” 　　边绍元震惊，话未说完，又挨了一拳。 　　少年邦邦的拳头砸在他肩上，很快被他攥住了手腕。 　　说疼也不算很疼。 　　这不请自来的陌生人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更痛一些。 　　岐玉的右手，指节那儿已经撞得发红了。 　　他的手腕只有细细一圈，捏在手里，边绍元都不好用力气。 　　边绍元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美貌的程度、神经兮兮的脾气和爱揍人的习惯，的确很像那只捡来养的长毛猫…… 　　长毛猫变身了，成了长发的美少年，似乎也很合理。 　　但猫是怎么变成人的？ 　　……妖怪？ 　　混乱的被褥里，少年喘着气，气汹汹地挣开他的手，喊道：“你这白痴笨蛋！我等你好几天了你才回来，那天还说什么晚上就回，给我道歉！” 　　黑浓的长发顺滑地披在肩上，像水一样柔和，那么黑的发色，将他浑身上下的雪白皮肉衬得更白净。 　　边绍元瞥见他岔开腿坐着的姿势，少年的大腿、屁股和腰上，有被捏揉得发红的痕迹，霎时不太好意思看他，只得觑他凶巴巴的漂亮脸蛋。 　　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边绍元还记得，正是夜里做梦时，他搂着这个不明小美人在怀里捏了好一会儿，把小美人弄疼了也吵醒了开始发疯。 　　边绍元微妙地发现对方说的是真话，养猫这件事只有他和上门喂猫的阿姨知道，那天他只对猫咪许诺晚上回家……就没有往外说过。 　　这真的是他捡来的猫！！ 　　……真的很像猫，长相性格都是。 　　边绍元顿时心绪混乱，难以平静，干脆从床上起来了，站在床沿说：“你……你先在这里待着。” 　　“你要去哪？” 　　岐玉狐疑。 　　“……我去抽支烟。” 　　“不准抽！” 　　“……” 　　“笨狗给我坐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美人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叫我什么？就算是猫也得对别人礼貌。” 　　边绍元咬牙切齿。 　　“你不是狗是什么？狗狗快坐下来。” 　　少年莞尔看他一眼，拍了拍床上的位置。 　　猫咪难道不懂人类才是主人吗？ 　　边绍元都快气笑了。 　　他正要狠狠教育这只猫，但走近了定睛一看—— 　　美少年正巧掀开被子，朝床沿挪了挪。 　　他浑身上下，一块布料也无。 　　小腿、膝盖、大腿，再往上……全都又白又润，像是夜里的圆滚滚的珍珠。 　　一眼看过去，也很有肉。 　　与美貌相得映彰的，极端的美丽身体。 　　边绍元怔住。 　　他怎么这么……在别人面前也不保护一下自己？ 　　少年见他不吭声，霎时冷下脸，恶声恶气说：“快坐下，不然我要揍你了。”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狗。” 　　边绍元咬了牙，匆忙地挪开视线。 　　不知为何，那点怒气突然消失殆尽。 　　本是不情愿过去的，但少年十足恶劣地伸了腿踢他的膝盖，软绵绵的一双脚，小腿那儿还有淡红的指印。 　　边绍元想到自己夜里的孟浪之举，脸都有点发烫。 　　……该死。 　　身体比大脑诚实多了，边绍元低头坐到了床沿，双手放在膝上，他的视线，缓缓向下停在了少年那双白皙双腿。 　　垂在床沿，轻轻地晃着腿，像是一个在水边坐着的精灵美人。 　　“别再叫我狗了。你打算和我说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不会答应。” 　　边绍元冷着脸，但不自觉地有些走神。 　　少年这时已经凑近过来，倾身时胸口擦过了他的肩膀。 　　像是一块嫩豆腐，又软又滑。 　　边绍元喉咙发紧，不太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位置。 　　岐玉此时的神情却十分不悦，碧绿的猫眼冷冰冰的，一直瞪着他，像是随时哈气的猫咪。 　　几秒过去，都没有开口说话，只这么俯身盯着他。 　　边绍元被他看得微妙。 　　……为什么一直看我？ 　　“你不认识我了？” 　　岐玉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 　　“我们之前见过……你是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很久以前。” 　　岐玉流露出一些失望的神情，干脆地坐了回去。 　　这种疏远让边绍元没来由地觉得不太舒坦，但他确实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位猫妖……只是隐隐有些熟悉感。 　　“我叫岐玉，”少年沉思片刻，“我现在是一只妖怪，有时候可以变成人类，这几天我要住在你这里。” 　　怎么理直气壮的？ 　　“妖怪又是怎么回事？” 　　边绍元只觉得头疼。 　　“就是字面意思，放心吧，我不会半夜谋杀你的。” 　　“……” 　　“你看起来很不情愿哦？” 　　岐玉凑近了，观察着他的表情。 　　少年探头探脑地扒着他的肩头从后面看他，雪白的鼻尖都快要撞到他的脸颊。 　　“……没有。” 　　边绍元偏过脸看向桌面。 　　室内莫名变得很热，他只得松了松睡衣的领口，稍微坐远了一些。 　　太热了。 　　就连这样的亲近、热腾腾的黏糊气氛，也让边绍元恍惚地感到十分熟悉，就好像，他们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日子。 　　…… 　　当天晚上，两人还是睡在一张床上。 　　不算是非常窄的卧床，睡两个人说不上很挤，但翻身动作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碰到身边另一个人。 　　黏人的猫咪喜欢挨着主人睡，变成人形了也一样。 　　边绍元的手臂被他抱着，像极了一个猫玩具。 　　温热的身体贴着他，无知无觉地睡得香甜。 　　边绍元自诩是正常男人，旁边睡着一个人形猫咪，他多多少少有点微妙反应，他意识到这点，他也为此羞愧。 　　……怎么能对一只妖怪小猫这样？ 　　边绍元一整晚都像块木头，支棱着任猫咪当玩具抱着。 　　……睡不着。 　　他怕起来时弄醒了身边的猫咪，又得被邦邦砸拳头，所以也没有去阳台抽烟。 　　到天亮了，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不多久闹钟铃声就响了，边绍元身心疲惫地起身摁掉，准备去店里看看。 　　他在附近大学城开了一家咖啡店，时不时过去瞧一眼。 　　但想到家里这只不安分的猫咪，边绍元又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 　　可是……猫咪可以带出门吗？ 　　衣角突然被拽了拽。 　　“你要去哪？” 　　一道懒洋洋的少年音从床上传来。 　　是罪魁祸首的神经小猫。 　　“我到外面有点事……你一个人能在家吗？” 　　“外面？你去上班？” 　　少年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经过了昨晚的挣扎，边绍元已经不敢再看他赤身果体的模样，眼神躲躲闪闪的。 　　在岐玉眼中，这就是心虚。 　　有问题！ 　　他冷声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我不想在家了，待了二天，好无聊……我要出去玩！” 　　“……我今天不是出去玩。” 　　“你去工作？没关系，我在外面玩就好了，你有空了再来接我。” 　　“不行。” 　　“你再说一遍？” 　　他眯起眼。 　　“……算了，你跟着我。” 　　边绍元忍气吞声。 　　不是因为害怕猫咪沙包大的拳头，是他真的不放心把猫放在家里。 　　早知道捡来的小猫会变成机灵暴力的人形，他绝不会留猫咪在家二天。 　　岐玉见他答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这模样十足愉悦，仿佛猫尾巴就要翘起来了。 　　“我要穿衣服。” 　　岐玉跳下床，地走到衣柜那儿，开始掏出门的衣服。 　　此时早上七点半，卧室光线已经亮堂了很多，他的身体在室内像是白玉石一样莹润。 　　边绍元扭过脸不看他，但听见他翻箱倒柜的声音，只得深吸了口气过去打开柜门，从里面找出来几件小一点的T恤，又翻出来一条短的裤子让他穿上。 　　岐玉接过衣服，往浴室方向走过去，不忘警觉地回头说：“我去洗澡，等我出来再走，狗不可以偷偷出门！” 　　边绍元：“……” 　　为什么猫整天骂狗？ 　　明明我才是主人！ 　　他忍住了没说出来。 　　边绍元很难忍，他长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被这么离谱地骂过，还是被一只妖怪猫咪骂的。 　　……等下你跟我一起出门，我可不会惯着你。 　　他冷冷心想。 　　等到岐玉洗漱洗澡出门，又是半小时后了。 　　边绍元领着他下楼，先到小区外面吃早餐。 　　路上，他悄悄瞄了岐玉一眼。 　　……得对这只猫严厉一点才行，让猫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另一边。 　　岐玉出了趟门，心情好了起来。 　　他十分自在，哼着不知道哪儿的小曲，像是刚到新家那会儿那样，对新环境十分好奇，到处摸摸看看。老小区管理不严，楼下有不少卖早餐的，外面也是各种店铺，一大早四处都吵吵嚷嚷。 　　他们到一家早餐店吃饭，在门口，岐玉撞到了一个来排队买早餐的男高，先看了看男高的模样，盯着校徽打量，把人都看得不好意思了。 　　“你到我这边来，别乱跑。” 　　边绍元忍无可忍，把岐玉拎到自己身前。 　　“干嘛，我就是看看这里的店。” 　　他不高兴了。 　　“你得跟着我，别和陌生人说话，外面说不定有人贩子。” 　　“我对你来说也是陌生人吧。” 　　岐玉忽然心想，边绍元竟然没有把他扔出去，也是邪门了。 　　“你是我的猫，跟他们不一样。” 　　边绍元冷声说。 　　到了早餐店，岐玉看了看锅子，又在桌子边上看墙上的菜单，室外热烘烘的，进了空调屋也觉得热，他半晌才坐下来。 　　边绍元擦了擦桌子，问：“你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吧。” 　　“你能吃豆浆吗？还是我买粥给你，猫可以喝粥吗？还是我买点煮的鱼肉，但是很腥……” 　　“随便，饿不死就行。” 　　岐玉倏然失去了兴趣。 　　好热啊。 　　他恹恹地捧着脸，垂下眼帘看着不知道哪儿，浓密的睫毛在风扇下被吹得颤巍巍的。 　　边绍元见状也安静了下来。 　　这种场景，让他觉得很眼熟。 　　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夏日，潮湿的风，在路边牵手，一起吃早餐。 　　……奇妙的熟悉感。 　　“我不知道猫不能吃什么，你先别点，我搜一下。”边绍元在心里叹了口气，拿了手机查了查，“这几个都不行……我帮你点。午餐吃鱼可以吧？晚点我去买。” 　　岐玉嗯了声，点点头。 　　但一顿早饭下来，他几乎没吃多少东西。 　　边绍元看得眉头紧皱。 　　是不和胃口？ 　　“不喜欢吃这些？” 　　“太热了。” 　　岐玉摇头。 　　今日高温预警，外面热得像烤箱，店里有空调但也很热。 　　他刚才还有精力四处蹦跶看看，现在已经热得蔫蔫的了。 　　讨厌的夏天！ 　　岐玉难受地拽了拽领口。 　　边绍元摁住他即将导致走光的手，皱了眉：“你怎么不和我说猫很怕热？先上车吹吹空调，别中暑了。” 　　猫中暑得进医院吧？ 　　一想到自己得去宠物医院，岐玉就更不舒服了。 　　进了副驾驶，他刚坐下，边绍元进来将空调调低了，又关了车门往外走。 　　他在外面买了冰的矿泉水，拿给岐玉。 　　“现在去我店里，有空调不热，你在那儿先坐一会儿。”边绍元与他解释，“不用很久就能回去了。你刚吃了早餐，现在别喝冰水。” 　　活蹦乱跳的猫咪突然蔫着不吭声，边绍元担心得隔一会儿就看一眼。 　　岐玉恹恹地闭着眼，他休息了半晌，这才好了一些。 　　系统正在和他对话。 　　【没想到啊，边绍元竟然没有玩家记忆？这次有剧透道具的玩家究竟是谁？】 　　‘……也许是新玩家？’ 　　他也有点好奇。 　　【有可能。】 　　或者，是上个副本的某某角色？ 　　非原著角色不影响剧情，边绍元到现在才出现，往后说不定还有别的角色闪亮出场。 　　室内的空调风缓缓在身上吹着。 　　岐玉慢慢睡着了。 　　Zzzzzzz…… 　　“到了。” 　　边绍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叫醒了岐玉。 　　不能让猫一个人在车里。 　　“你的店是做什么的？” 　　岐玉打了个哈欠。 　　“咖啡饮品。” 　　哦？ 　　岐玉下了车，跟着边绍元进了咖啡店。 　　这地方是在大学城范围内，离校门不太远，一大早，店里没什么客人，几个年轻店员都没怎么睡醒，半睁着眼在整理外送的杯子，听见门口风铃声响了，还以为是客人。 　　但先进来的是老板之一边绍元。 　　老板过来看店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都见怪不怪，重点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看清他面庞的刹那，所有店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卧槽……哪里来的美人！ 　　“还热吗？到里面坐也行……你要喝咖啡？猫能喝这些？” 　　不仅如此，老板对这位长发美少年嘘寒问暖，恨不能捧在手里了。 　　美少年一头长发，穿着男友风的oversize蓝T恤和运动裤，他往靠窗的座位一坐，饶有兴致打量咖啡豆的脸蛋顿时成了一道风景。 　　“你想喝什么？” 　　店员们非常自觉地往他身边缓缓聚集。 　　边绍元无奈：“猫不能喝这个。” 　　“我是人。” 　　岐玉不耐烦了。 　　“不行，吃出问题了怎么办？” 　　“你快去工作，别烦我。” 　　啧。 　　边绍元无可奈何。 　　猫咪显然又恢复了活力十足的样子，随时都能挥动拳头了。 　　行吧。 　　边绍元担忧猫不能吃人的东西，但岐玉这个性格，他压根没法阻止。 　　店员已经八卦地问起了岐玉：“你是老板的男朋友吗？是这边大学的学生吧？你是学什么的呀，让我猜猜，是艺术生吧，还是表演类的？” 　　“姐姐是学什么的？” 　　岐玉跟他们聊了起来。 　　边绍元见他心情不错，稍微放下心，自己先去忙了，临行前不忘嘱咐了一个店员：“你看着他一点，别让他出门。” 　　店员揶揄道：“老板，你男朋友竟然这么漂亮，以前怎么不见你带出来，是刚谈恋爱吗？” 　　……根本不是恋爱，这是我养的猫。 　　边绍元欲言又止。 　　无法解释，他默认了。 　　等边绍元忙完了已经过了小半小时，店员们回归原位该干嘛干嘛。 　　窗边的位置，还坐着那个长发的、穿着他衣服的妖怪少年，颇有兴致地拿着店员给他的宣传册翻着。 　　他手边的咖啡，几乎没有动过。 　　“不喜欢这口味？” 　　边绍元问他。 　　“不是，我不喜欢咖啡。” 　　“你刚才又说想喝？” 　　“这是你的店，我当然要尝一下。” 　　什么歪理？ 　　就像猫咪一回家就必须巡视领地？ 　　边绍元还没回答，就听岐玉敲敲桌子说：“我想喝奶茶。” 　　“你喜欢甜口的？” 　　“嗯。” 　　岐玉点点头。 　　“随便买？” 　　“水果的。” 　　“行。” 　　对面就是两家奶茶店，边绍元本想出门买，但还是不放心岐玉一个人在店里，于是叫了外卖。 　　岐玉打量了他良久，奇道：“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边绍元的神情，没有一丝不耐烦和厌恶。 　　为什么猫咪变成了妖怪，边绍元却没多少反感？ 　　“我为什么不答应？” 　　边绍元反问。 　　“我对你是陌生人。还是说，你想起来什么了？” 　　边绍元仔细回忆了两秒：“没有。” 　　我对你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 　　他心想。 　　外卖的杨枝甘露很快就到了，岐玉拿起来嘬了一口，他睨向对面拿着手机的边绍元，青年一头修剪得很短的黑发，面孔依然英俊逼人，穿着卫衣，坐在那儿就很有唬人的校草气质。 　　边绍元明显是在玩游戏、但十分心不在焉，每隔几秒就抬头看一眼。 　　“给我玩。” 　　岐玉朝他摊开手。 　　边绍元：“……” 　　“我看见了，是换装游戏，快给我看看。” 　　“……” 　　到底是怎么看到的，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边绍元忍住气，把手机拿给了岐玉。 　　画面上是一个长发的女孩子，穿了漂亮的紫色长裙。 　　捏脸很漂亮，也很眼熟。 　　眼睛是绿色的。 　　“这个人是我吗？” 　　岐玉疑惑。 　　“……” 　　边绍元突然沉默。 　　“真是我？”他莞尔，“你怎么给我穿裙子？” 　　是因为游戏里没有男的形象…… 　　边绍元挪开眼：“你不能总穿我的衣服，晚点买衣服给你穿。” 　　“无所谓吧，我也不怎么出门。” 　　难道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家里裸奔？ 　　边绍元一瞬间回忆起了昨晚的场景。 　　……他们现在是在同居吗？ 　　他倏然浮想。 　　店里没什么事，过了九点半渐渐有了客人和单子，边绍元不打算久待，领着岐玉一起回家了。原本下午他还打算去新城那边的店里看看，但现在已经没有这念头了。 　　一出门，岐玉头顶就撑起了一把伞。 　　边绍元看着他，认真说：“你怕热就别晒太阳。” 　　“撑伞怪麻烦的。” 　　“是因为平常有人给你打伞吧。” 　　边绍元挑了下眉。 　　岐玉表现得格外适应人类社会。 　　他……以前也有主人吗？ 　　“你猜。” 　　“……” 　　啧。 　　回家路上堵了车，到的时候都快饭点了。 　　岐玉进了小区，分神在识海里翻着系统给的那本妖法书。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其他妖怪？’ 　　他问系统。 　　【大部分妖怪都是被管理状态，反派二号和二号现在还没出场，你打算去找他们提前汇合？不行！】 　　‘我是觉得可以跳出剧情看看。’ 　　拿着剧透道具的玩家并不在剧情线里，根本不好找。 　　他走得慢吞吞的。 　　边绍元停下来回头看他。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别往外乱跑。” 　　“？” 　　“难道你还想出去流浪吗？” 　　边绍元诧异。 　　我当然是想出去就出去。 　　岐玉莫名。 　　边狗不会是把自己当成猫咪主人了吧？ 　　老小区的单元楼电梯只有一架，到了中午饭点，电梯里挤挤挨挨的。岐玉站在左边，电梯门一开，忽然涌入了好些人，他往后退了退。 　　边绍元在他旁边，瞥见有个男人抱着一箱子东西，一挪动就快要撞到岐玉了。 　　他看向岐玉。 　　……戴着他的耳机，优哉游哉毫无察觉。 　　边绍元皱了眉，伸手将他搂到身前。 　　岐玉没什么反应。 　　几秒后，陡然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岐玉比他矮一些，得仰着脸才能对视。 　　热腾腾的沙丁鱼罐头电梯，两人都被挤到角落。 　　边绍元一边留意着进来的人，一边瞟着岐玉。 　　妖怪美少年倚在他怀里，难得没神经兮兮地发疯。 　　但静悄悄地将一双手臂勾上了他的脖颈。 　　边绍元愣住了。 　　细白的一双手臂，柔软得像是融化的奶糖，裹着一些夏天的热意和隐约香气。 　　“你是一只笨狗，该打。” 　　岐玉轻声说。 　　笨得没了记忆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 　　边绍元怀疑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 　　他竟然不生气，还有点开心。 　　……这不对劲。 　　他红着脸说：“在外面别这样。” 　　“别哪样？” 　　“……” 　　边绍元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薄飞星总算找到了关于岐玉的消息。 　　照片里是一只在地上狂奔、短腿飞舞的棉花糖猫咪。 　　“他往公园的方向过去了？”薄飞星拿着路人给的照片，一阵奇怪，“天气那么热，他不至于去逛公园……还是说那里有什么东西？” 　　柏之清与他的想法恰好相反。 　　或许，岐玉是在那里看到感兴趣的人了，就像前几天他突然对邝泉有了兴致，甚至夜半约会。 第60章 猫咪反派 　　对于边绍元来说，为期不知道多久的奇妙同居生活开始了。 　　我和一只猫。 　　划掉。 　　我和一只人形猫。 　　大概是为了印证“没必要买衣服”这个观点，边绍元领着岐玉一回家，门刚关上，就看到身旁突然一空—— 　　岐玉变成猫了。 　　洒落在地的衣服里，钻出来了一团毛茸茸黑白猫咪，猫伸了个懒腰，挠挠柜子，迅速叼着衣服领子往屋子里走。 　　边绍元第一次见到大变活猫，惊诧地挑了下眉。 　　……妖怪到底是怎么来的？ 　　看他叼着衣服怪费劲的，边绍元忙不迭蹲下来把衣服裤子收走了，说：“你去沙发坐着吧，我收拾。” 　　“喵喵。” 　　猫爪子拍了拍他的小腿。 　　“什么？” 　　边绍元听不懂猫语。 　　意思是，你这样很自觉。 　　岐玉转头就走了，猫咪尾巴翘得高高的。 　　边绍元去换了衣服，又订了午餐外卖，等找到岐玉的时候，发现猫咪在床上呼呼大睡。 　　整只猫肚皮朝上摊得很平，四肢朝天，发出呼呼噜噜的惬意声音。 　　如果在外面流浪，肯定不能这样睡觉了…… 　　边绍元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肚子。 　　软软的。 　　实在很可爱。 　　“你不起来吃饭吗？” 　　“喵？” 　　岐玉睁开了眼。 　　“外卖快到了，我点了鱼，下来吧。” 　　猫咪哼哼唧唧伸了伸爪子，翻了个身。 　　边绍元还以为他是不打算吃饭了，很快就见到床上倏然冒出一阵烟雾……猫消失了，凭空冒出来一个长发少年，浑身白得像是雪做的。 　　岐玉每次都是赤条条地出现，也不在乎被别人看到。 　　……这样不太好。 　　边绍元挪开视线，皱眉说：“先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家里空调开着。” 　　“每次变成猫都掉一地衣服，特别麻烦，总不能拿个袋子装着。” 　　岐玉抱怨。 　　边绍元见他转过来，立刻匆促地背过身去。 　　“……没事，我收拾就行了。” 　　几件衣服而已。 　　好一会儿才等到岐玉穿好了裤子和T恤，睡眼惺忪地往外走。 　　边绍元拿了外卖上来，把自己碗里的虾仁都挑给了岐玉。 　　“你是猫，得多吃点鱼和虾，饭少吃点。” 　　他认真说。 　　本来是想说干脆不要吃饭，但岐玉上次就吃过了，好像也没出什么问题。 　　也许猫变成人类之后，没那么多顾忌？ 　　岐玉不以为意：“没关系，不会怎么样的。” 　　其实我也不能算是猫咪。 　　虽然不确定身体数据被系统改成什么样了，但都能变成人类了，肯定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猫。 　　妖怪，在这个时空的定义下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连原著也含糊难以解答，只是一笔带过。 　　夏天没有胃口，岐玉只吃了一点点。 　　他的注意力，渐渐挪到了边绍元身上。 　　边绍元吃完饭，起身给他泡奶粉，又说：“好像很多猫对牛奶不太适应？我买了别的。在网上买了一些衣服，都是均码的你应该能穿，同城快递今天就能到了，先将就着穿，等天气不太热了我再带你出门买新的……” 　　在这个世界里，边绍元依然是鼻子湿漉漉的贴心狗狗。 　　即便换了副本，也没有多少变化。 　　岐玉端详了他良久，倏然有些好奇，对这些非原著角色设定的玩家来说，这其实是个高自由度游戏，但却有与他们无关的剧情线……既然如此，他们跳进来试图通关副本，任务、奖励分别是什么？ 　　总不能是旁观主角们的路人play吧？ 　　边绍元泡了奶粉，又去组装买来的猫爬架。 　　岐玉端着水杯，疑惑地在一旁看他敲零件。 　　“你下午没有工作吗？” 　　“没有。” 　　“不去看店？” 　　“我雇了人，偶尔去一趟就行了。” 　　边绍元一心一意装猫爬架。 　　身边突然挤过来一个人。 　　是岐玉。 　　他仿佛一团靠近的浓雾，让人呼吸骤停。 　　一对明亮狡黠的眼睛看着边绍元，像是昂贵璀璨的绿宝石。 　　“你是特意买给我的吗？” 　　“……嗯。” 　　“其实我更喜欢睡沙发和你的床，你不要再花钱了。” 　　岐玉解释道。 　　每一个捡到他的角色，都为猫咪买了好多东西。 　　但他只是住几天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扭送到妖怪管理处了，完全没必要。 　　这话原本没有别的意味，但落在边绍元耳朵里就有些微妙。 　　他很难和猫解释……抱着男人睡觉是有危险的。 　　边绍元嗯了声，继续组装猫爬架：“……没多少钱，这些是必须的，我看其他猫咪都有，我当然也得买给你。” 　　嗯？ 　　这话怎么怪怪的。 　　【边绍元怎么还攀比起来了！】 　　系统指指点点。 　　‘可惜了，他没有玩家记忆。’ 　　【你现在是打算去找下一个玩家？】 　　‘嗯，但不好找……有可能就是随机。如果那个玩家不是上个副本那些人，我压根认不出来。’ 　　仔细一想，这个副本未免太古怪了。 　　岐玉想不通，为什么这伙人突然齐齐出场？ 　　有问题！ 　　他很想继续和边绍元聊聊，说不定能问出来什么，但等了好久，边绍元都在认真组装猫爬架。 　　不用买这么多玩具…… 　　岐玉郁闷地心想，我起码一半的时间是人形。 　　他戳戳边绍元：“你不要忙这些了。” 　　边绍元头也不抬：“没事，你去玩吧。” 　　狗狗还是不理人。 　　好吧。 　　岐玉只得去帮忙缠剑麻绳。 　　放在客厅里的猫爬架和若干玩具，与其他装潢格格不入。 　　边绍元却感觉这样不错，猫肯定很喜欢。 　　但回头一看，岐玉缠好了剑麻，看也不看猫爬架，转头就坐到沙发里看电视节目。 　　对猫爬架不屑一顾？ 　　……猫咪的心思好难猜。 　　此时，中午，沙发，窗户，电视机，一只饶有兴致看攀岩节目的猫咪岐玉。 　　边绍元有种久违的舒适感。 　　……快乐的日子。 　　“过来看电视。”岐玉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勾勾手指，“你忙活这么久了，快坐。” 　　啧。 　　又是命令的语气。 　　边绍元还是过去了，就坐在他身旁。 　　坐得近，肩膀挨着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岐玉身上总是有股花香，不是柔顺剂也不是洗衣液的气味。 　　“喝茶吗？” 　　边绍元去倒了杯茶水给他。 　　“外面好热，但我看天气预报快要下雨，等雨停了我们出去玩吧？我要遛狗。” 　　“行。” 　　边绍元从他提议时就开始考虑去哪里玩了。 　　打开手机的刹那，边绍元忽然停下来。 　　明明我才是主人！ 　　边绍元立刻冷声说：“你平常应该对我客气一点。” 　　“？” 　　“我是说不能再叫我狗狗……不好。” 　　“为什么不能叫？”岐玉头也不回，仍在看壮汉攀岩，“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你。” 　　有那么一瞬间，边绍元微妙地觉得这种对话很熟悉。 　　……他们是前世相识，今生再续缘？ 　　边绍元：…… 　　原本按照以前的习惯，他本该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下午去运动健身，晚上休息或者和朋友聚会，现在变成和岐玉看电视节目。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岐玉。 　　“花生可以吃吗？” 　　岐玉问他。 　　“可以。” 　　“那我吃了。” 　　他开始一边看一边剥花生。 　　边绍元下意识地想拿过篮子帮忙剥花生。 　　他忽然意识到，他对岐玉的好都是他的身体本能。 　　他已经习惯这么陪在岐玉身边了。 　　“你之前说我们曾经认识，”他问，“是上辈子的事？” 　　其实是上上一个副本。 　　岐玉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吧。” 　　他倏然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眼熟。” 　　边绍元垂眼看着白胖花生。 　　只有缥缈的感觉，想不起来更多画面。 　　他又问：“我们前世是什么关系？” 　　岐玉：“人和笨狗。” 　　“……” 　　“真的啊。” 　　岐玉眨眨眼。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我本来以为找不到你的，没想到在路上看到了，马上一路狂奔去找你，”岐玉比划说，“怕你上车走了又见不到了。我还差点撞到人呢，你和我离着这——么远。” 　　边绍元心头陡然一震。 　　他……他竟然真的是心里有我。 　　一心想着来找他，好不容易才碰巧见到面、像一团棉花糖从天砸落。 　　边绍元至今是独身一人，没什么欲望，缺乏谈恋爱的精神需求。 　　他没想到能遇到这样的前世前缘、奇异妖怪。 　　……这算是告白吗？ 　　边绍元紧张得，捏碎了一颗无辜花生。 　　他深深呼吸，半晌才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说来听听。” 　　岐玉好奇。 　　“……” 　　边绍元耳根都红了。 　　他们肯定是前世有过感情。 　　人和妖怪不被世俗所容的恋爱。 　　现在，妖怪来找他了，他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岐玉是不是很难过？ 　　一想到这里，边绍元的心情霎时如石头沉重，连哪个选手攀岩赢了都没注意到。 　　这一次，他会为我留下来吗？ 　　与此同时，岐玉正低头认真剥花生，花生仁放手心，壳子放在另一个盒子里。 　　一篮子的花生突然被边绍元抢走了。 　　“……我帮你剥。” 　　边绍元眼神闪烁，瞄他一眼就很快就看向了花生。 　　好像被烫到了似的。 　　“？” 　　这是怎么了？ 　　“……反正，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为什么？” 　　边绍元叹气：“没什么，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千里迢迢来找前世情人，肯定吃了很多苦头。 　　莫名其妙！ 　　岐玉瞄了他一眼，无视之。 　　他把几颗花生吃掉，边绍元很快就把新剥好的放到他嘴边，像一个自动剥壳机。 　　岐玉吃了一点就丧失兴趣了。 　　恰好节目播完，他去洗了手，打算先午睡一觉。 　　变身！ 　　哐当—— 　　猫咪叼着衣服放在沙发上，回身猛地一跃跳上了猫爬架，先挠了挠最上边的剑麻小球，再四处闻闻味道，用脸颊蹭了蹭，很快就跳下来扭着屁股去了卧室。 　　上床，躺平。 　　Zzzzzzzzz…… 　　边绍元在沙发上，看着他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也默默跟着他到了卧室。 　　毛茸茸的长毛猫咪已经睡得呼噜呼噜了。 　　是因为在熟悉的人身边，才放心地睡得肚皮朝天吧。 　　边绍元很想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 　　分手了？还是意外？ 　　他在心里轻轻叹气，自己也坐到猫咪身旁，亲昵地摸了摸它的白手套。 　　先一起睡一会儿吧。 　　十分钟后。 　　……被踩醒了。 　　软软白白的猫咪白手套，软乎乎的粉肉垫，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摁在他脸上。 　　边绍元心里也软乎乎的。 　　小猫咪是在和他玩耍吗？ 　　先装睡试试…… 　　“喵？” 　　摁下去的力气更大了。 　　邦！ 　　干脆打了一拳。 　　边绍元：…… 　　他这才睁开眼坐起身。 　　“怎么了？” 　　精神抖擞的长毛奶牛猫蹲在他床上，很焦急似的来回转着圈，蓬松的黑尾巴翘得很高。 　　它扑通跳到地板上一路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刹车停下来，回头示意边绍元跟上。 　　这是在找什么？ 　　边绍元跟着猫走到了客厅角落里。 　　猫爪子拍了拍角落里放着的一块滑板。 　　“你是想玩滑板？” 　　边绍元顿悟。 　　他把滑板放到客厅中央，猫咪认真蹲在上面，短腿划水似的费劲扒拉了几下，只缓缓滑出了十厘米。 　　边绍元：。 　　很难忍住不笑。 　　“喵！” 　　猫咪恼羞成怒，回头就给了他一拳。 　　“我推你玩吧。” 　　边绍元人工把滑板用力推开，让猫咪在上面趴着玩。 　　没意思！ 　　岐玉干脆变成了人形。 　　他熟练地穿好了裤子，很快站在滑板上开始咕噜噜滑。 　　“等会儿邻居得上门找你打架了。”边绍元提醒他。 　　岐玉诧异：“真的？好吧，我到楼下玩。” 　　外面的雨已经快停了，边绍元锁好门带他一起下去。 　　吹来的风夹杂着湿漉漉水汽，气温降下了不少。岐玉穿着老头背心和短裤，兴致勃勃地找了个棚下的空地开始玩滑板。边绍元担心他摔到膝盖，在旁边踱步来去，随时预备着去扶他。 　　岐玉学得很快，不多久引来了小区一群放假的小学生叽叽喳喳围观。 　　沉浸于玩耍……好开心。 　　系统见他这两天一直在玩和睡觉，说了几句没说动，也不理他了，回头去捣鼓接下来的剧情。 　　岐玉的世界清静了，只剩下快乐、视野划过的乌云天空和围观小孩的笑脸。 　　他过了很久才停下来。 　　有些累了，踩着滑板慢慢往回溜。 　　一转头，就见到黑发青年朝他走过来。 　　边绍元个子很高，手里捏着一支烟，但没点上。 　　烟瘾犯了，但猫咪不喜欢他抽烟。 　　他低头撩了下岐玉微微汗湿的额发，问：“第一天先别玩太久，不然你明天腿就要酸了。” 　　岐玉压根不理他，眯起眼眺望棚外的天空。 　　虽然穿着白色老头背心，乍一看过去像个美貌的少年运动模特，探头往外看时，高马尾在脑后轻轻晃了下，像猫的尾巴。 　　运动健将小猫咪。 　　“不口渴吗？” 　　边绍元给他递了一瓶冰水。 　　“你这样好像篮球场中途休息，给我递水的学弟。” 　　“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你成年了？” 　　“是啊。” 　　“……那就好。” 　　不然就麻烦了。 　　边绍元默默心想。 　　雨停了，两人把滑板收到车里，准备出门玩到傍晚吃饭。 　　边绍元打算买点岐玉的衣服。 　　他自己不在乎穿什么，但边绍元却很在意。 　　“你带我逛街？” 　　岐玉不理解。 　　“买点衣服。” 　　“哦。” 　　他还以为是边绍元准备买衣服，也没问。 　　路过一家发廊，岐玉看到美发染发宣传，不由得浮想联翩。 　　如果我去染了头发，奶牛猫的配色是不是也会变呢。 　　边绍元正在一家男装店门口，只是低头回了个信息，一眨眼岐玉就不见了。 　　他陡然心跳失衡，视线追着到了街道的另一头，黑发少年在树下仰头不知道看着什么。 　　边绍元皱眉跟过去，牵了他的手。 　　……不想再看他突然消失了。 　　“岐玉，不能乱跑。” 　　“我没有乱跑，只是不想进去，你自己进去买吧。” 　　起风了，岐玉被湿漉漉的风拂得眯起眼，他正在眺望远处一只停在枝丫上的乌鸫鸟。 　　比起买衣服之类的，他对鸟更感兴趣。 　　他一直都是这么我行我素？ 　　边绍元无奈至极，也生怕他走丢了，火速进去买了几件打包，时不时往外看一眼，确定岐玉没往外走。 　　他一手拎着衣服，一手牵着岐玉继续往外走。 　　……岐玉的拳头很硬，手却是软绵绵的。 　　十指紧扣。 　　他没有甩开。 　　不神经兮兮的时候，岐玉就很像是眼神灵动的瓷人，黑发雪肤绿眼睛，随便站在店铺门口，路人都忍不住多瞅几眼。 　　“你看我干什么？”少年忽地凑近了，眨了下眼，“你现在像个笨蛋……傻乎乎的。” 　　恶劣的口吻，完全是在捉弄别人为此快乐。 　　边绍元被他看着喉咙发紧，原本想反驳，但岐玉对他一笑，他就真的像白痴一样不吭声。 　　分明见过猫咪妖怪的人形很多次了，还是时常因他一个眼波走神。 　　……完蛋了。 　　边绍元看着他良久。 　　他喜欢我这样吗？ 　　天色渐渐暗下去，行人也变多了。 　　岐玉在等两杯奶茶。 　　订单还没做出来，他找了点别的事打发时间。 　　边绍元拈着打火机，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岐玉在沙发那边晃着腿，兴致勃勃地低头踩平卷起来的地毯边。 　　边绍元的焦躁心情，也因此慢慢平静了些。 　　手机放在桌上，他走过去拿在手里，但眼睛是瞥着岐玉的。天气热，少年的脸颊泛着粉，很嫩的颜色，几缕黑发黏在脸侧弯成一个问号。 　　边绍元低下头，仔细将那几丝恼人黑发撩开了。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想要什么？” 　　“嗯？布丁奶茶。” 　　“我不是说这些……以后你想要什么？” 　　边绍元一路上都在想，已经准备一起生活了，他应该给岐玉一些东西。 　　是岐玉找到他、闯入他的生活，边绍元却莫名有种无法维持现状的隐约不安。 　　他得买瓶强力胶水，把岐玉黏在家里仔细收好。 　　否则根本留不住这只猫咪。 　　……这种自由散漫的性格，不像是会为长久待在某处的。 　　边绍元盯着他托腮的手。 　　视线往上，静静瞄着他的脸。 　　“以后？大概是回家吧。” 　　少年思忖着垂下眼睑。 　　他睫毛很浓，皮肤苍白，像是一个脆弱瓷人。 　　边绍元手里拈着一支烟，这时默不作声放了回去。 　　模糊空泛的答案。 　　他心里更焦躁了。 　　回家路上下了雨，雨刷器摇摆飞舞，到花店门口时，边绍元给了他一把黑伞。 　　岐玉从车里弯腰走下去，绵绵小雨如丝，他被风撩着长发，神情恢复了愉快。 　　他拿着把圆伞转过身，低下头，很轻盈地跳到了行道台阶上，仿佛是小孩子在玩踩格子游戏。 　　他穿一双蓝色的低帮帆布鞋，露着半段细瘦雪白的脚踝。 　　边绍元低头看得出神。 　　岐玉问他：“买完花是回家，还是继续玩？” 　　“六点了还下雨，今晚不想再出门了，等下在附近吃个饭吧。” 　　边绍元站在台阶下，得扬起脸才能和岐玉对视。 　　他又问：“你等下玩滑板吗？” 　　岐玉没有回答，走近了些，垂下眼去轻轻摸了他的额发。 　　边绍元没有伞，站在露天的过道里没多久就淋湿了，一张俊脸暴露在雨里，他穿得很休闲，一眼能看出来是帅哥，偶尔对别人怪凶的，但本质上脾气不错，对身边人都很关切。 　　这只是个副本，却一再暴露着玩家的性格本质。 　　“你都淋湿了。” 　　岐玉轻声说。 　　少年的手指点在边绍元肩上，慢慢往下滑到胸口。 　　“这里也湿了。” 　　细伶的手腕、葱白修长的食指……就戳在自己胸前，似乎没多少意味，单纯只是在玩闹。 　　但被戳中的地方，心脏砰砰撞着胸腔。 　　边绍元穿的是一件开襟的T恤，从领口到前襟，有几颗系扣。 　　细长的食指慢悠悠往下滑，抵在了扣子与扣子之间的缝隙，指尖几乎碰到了里面的皮肉。 　　微冷的、湿润的指尖，像是一尾钻进衣服里、玩弄人类的细白小蛇。 　　他呼吸凝滞，眼前，岐玉倾身了凑近了些，一张狡狯的面孔陡然放大了，弯成月牙的眉眼有一抹玩弄的意味，手指还点着男人的胸口。 　　微湿了的T恤布料，慢慢渗透着手指的柔软触感。 　　边绍元盯着他轻慢的动作，喉结微滚，鬼使神差地想抓住这只捉弄他的右手，捏在手里玩一阵。 　　岐玉却陡然松了手，让他扑了个空。 　　“好险，差点被捉住。” 　　“……” 　　见他莞尔转身往车边走了，边绍元在原地怔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一阵脸热，但又下意识地跟上他。 　　又被当狗玩了。 　　“去吃饭吧。” 　　岐玉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气，不像是沐浴露之类的气味，令他更焦躁不安。 　　他离开的步伐非常轻盈，像他背后被风撩起的墨黑长发。 　　边绍元看着他的背影，心脏狂跳，却无法回答。 　　…… 　　吃完晚饭回家，岐玉洗了个澡。 　　他趴在床上开始研究明天的重要剧情。 　　——主角攻受的天雷勾地火！ 　　【没错，他们又要这样那样了！】系统很激动，【然后，剧情切到了你妄想化形取而代之的那一幕，你被柏之清当场抓住，关了起来……】 　　听起来好复杂啊？ 　　岐玉现在勉强能化形成别人的模样，但不太熟练。 　　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柏之清捉到尾巴。 　　明天的剧情，是柏之清和薄飞星去参加了一个私人宴会，很不巧醉后这样那样。 　　狗血剧情！ 　　岐玉颇为遗憾：‘我竟然不是那个撞破恋情的人？’ 　　【怎么可能？！】 　　【你现在就得抓紧时间，找到剩下的玩家。】 　　‘剩下的两个反派，也许可以接触一下。’ 　　【他们现在还没出场，居无定所。】 　　那不就是大海捞针吗？ 　　反派2号3号剧情与他不相关，岐玉暂且没想好去哪儿找人。 　　“我出去一趟。”卧室门被叩响了，边绍元走进来对他说，“你在家里等我。” 　　“又是那种一去三天的出差？” 　　“这次是一个朋友回来了吃个饭，今晚肯定回家。” 　　“啧。” 　　“……” 　　有种被老婆埋怨应酬不回家的错觉。 　　边绍元一走，家里就安静了。 　　岐玉在窗边看着雨停了，拿了滑板下楼玩耍。 　　气喘吁吁地玩了大半小时，隐约听见小区里吵吵嚷嚷。 　　是哪户夫妻吵架还是送大米活动？ 　　他抬头往那边瞄了一眼。 　　几辆加长莱斯轿车缓缓驶到小区深处……漆黑铮亮的车头，在司机高超的技术下愣是无损挤到了雨棚下。 　　其中一辆就停在他面前。 　　保镖缓缓打开车门，躬身请出了里边的那位雇主。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面容苍白，见到他的时候才泛起些许血色。 　　……邝泉？ 　　“你在玩滑板？” 　　他低声问。 　　“嗯？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你失联很久了，我很担心。” 　　邝泉轻轻叹气。 　　一直到今天下午，他才得了岐玉在某条商业街喝奶茶的消息。 　　他与一个年轻男人十指紧扣，玩得很开心。 　　没关系。 　　邝泉心想。 　　“找我干什么？” 　　此时，少年抬头看他，抱着一块旧滑板，头发梳成了马尾，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邝泉是不打算提其他人也在找他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 　　“唔。” 　　“去我家吧，在这里不方便。” 　　岐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毕竟邝泉也是第一个副本的重要主角，说不定能在他身上找到新信息。 　　地上潮湿昏暗，邝泉牵起他的手。 　　他一直在车里，手是冷的，碰到岐玉温热的手背，只觉得格外滚烫。 　　车辆缓缓驶出离开了老城区。 　　下楼前留了个字条给边绍元，应该问题不大。 　　岐玉心想。 　　回到了正在举办宴会的豪宅，一下车就听到音乐声。 　　哪怕主人公暂时离开，宴会依然如火如荼。 　　已经不打算继续参加宴会，邝泉吩咐了管家，转头与岐玉上了电梯。 　　岐玉疑惑地端详着他。 　　他打算和自己说什么？ 　　“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邝泉倏然问。 　　“还行。” 　　“是吗。” 　　他笑了。 　　所有男人都在找你。 　　进了一处套房，有佣人拿着茶具从面前走过。 　　岐玉在沙发上坐下。 　　“我等下过来找你。” 　　邝泉说。 　　在这里依然能隐约听见小提琴的声响，岐玉走到窗边，远远眺望着不远处另一栋房子。舞池的鲜艳衣摆，像是蝴蝶的影子。 　　为什么带我过来呢。 　　岐玉不理解。 　　他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Zzzzzzzz……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变成猫咪形态睡下了。 　　…… 　　宴会舞池不止有乐曲，也有嘈杂噪音。 　　“你这么快就把岐玉接走了？” 　　柏之清问他。 　　邝泉没有否认。 　　他离开房间，就是因为被柏之清连环询问。 　　……烦。 　　他并不打算把岐玉还给柏之清。 　　岐玉是自由的，不是吗。 　　“所以？” 　　“看到小玉活蹦乱跳的，我松了口气……感谢你帮我找他。” 　　柏之清说话有一股茶味。 　　并不是帮忙，却非要这样讲。 　　邝泉冷笑：“你想多了。” 　　薄飞星也差不多同时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他不明白的点是——为什么猫咪不回他家？ 　　渣猫！ 　　薄飞星哼笑说：“野猫是很难乖乖认主人的吧？干脆让他自己选好了。” 　　说不定猫咪根本只是把人类当宠物，还是临时随便玩玩的那种。 　　…… 　　岐玉坐着小憩了几分钟。 　　睡得不安稳，隐隐约约听见乐曲和谈话声。 　　声音很轻……分明很近，却像是怕吵到别人，男人的声音都是低低的，被湮没在小提琴曲。 　　他渐渐醒了。 　　睡眼惺忪，一睁眼，先是见到穿淡灰细条纹衬衣的男人，系着的皮带的光泽在灯下有蛇皮的纹理质感。 　　衬衣，西装裤，挽在臂弯的手工西服……影影绰绰。 　　不止一个男人？ 　　岐玉：？ 　　他揉着眼睛，定睛一看。 　　身前不知道为何突然多出来了几个男人。 　　他们站在沙发前，低头俯视着他。 　　“宝宝睡醒了吗？” 　　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是柏之清。 　　在他身旁，还有另外两个人。 　　邝泉静静睨着他，看到柏之清朝他伸手，顿时皱了眉格挡开了。 　　薄飞星贴近了看他，额发后梳，灿金的发色熠熠生辉，他混血的脸浮起一抹笑，低声问：“你不会把我忘了吧？……岐玉，我没想到，原来你有好几个主人。” 　　说到这里，他又咬牙问：“我哪里比不上他们了？你说清楚！……还有，你这次打算选哪个？” 　　岐玉：？ 第61章 猫咪反派 　　“你戒烟了？” 　　朋友问他。 　　“今天不抽了。” 　　边绍元笑着摇头。 　　他聚会时一直在看手机，显得像是很有情况。朋友都打趣他：“哈？不会是你有情况了吧，家里那位不让你抽？” 　　“不是，我养猫了。” 　　众人半信半疑。 　　但边绍元一直单身，他们也习惯了。 　　几杯酒下肚，桌上的话题开始谈到结婚和房子，快结婚的朋友提到了几个楼盘，打算买婚房。边绍元来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念头——猫猫是很喜欢出门玩的，不喜欢拘泥在小屋子里，他也许应该换一套大房子。 　　但在首都想买一套江景房，他还得攒攒钱。 　　边绍元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 　　他没有多少物欲，房子和车子也都是够用就行。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只猫咪妖怪突然闯进他的生活，睡在他怀里、在他床上呼噜噜睡觉。 　　边绍元想给他更好的，想给他解决身份问题，如果岐玉愿意上学就送他去学校，不愿意就养着他在家玩滑板。 　　这不太容易。 　　思绪逐渐发散到，干脆到哪个小国给岐玉入个籍？毕竟妖怪不是人类……如果岐玉被送到妖怪管理处，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了。 　　边绍元摸了摸打火机，问了他的兄弟：“你在哪儿买的婚房？还有什么楼盘推荐吗？” 　　“怎么，你要买房了？” 　　“嗯，换套大一点的。” 　　带花园的，能玩滑板和跑酷，方便猫咪扑蝴蝶和蜜蜂。 　　边绍元说着，自己先走了神。 　　……不知道岐玉在家里做什么？ 　　大概是在呼呼睡觉？ 　　…… 　　实际上，岐玉深处豪宅房间……陷入水深火热的旋涡。 　　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 　　他只觉得奇怪。 　　为什么他们突然一起出现了？像从任意门那边走了出来。 　　【你翻车啦！！！】 　　系统尖叫。 　　“岐玉，我找了你好久……而且，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然甩下我去找别人了，我一直很担心你，到处找你。你啊……” 　　薄飞星混血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些怪异的面具微笑。 　　温煦和善的，带着裂痕的笑靥。 　　……看起来像校园恐怖片里、阴森森的金发变态杀人狂。 　　为什么生气？ 　　岐玉不解。 　　他微微眯起眼，端详着薄飞星：“你是在教育我吗？” 　　薄飞星：“……” 　　猫咪生气了！ 　　岐玉瞄了眼另外两位。 　　邝泉抱着手，沉默地看他。 　　目光一相交错，他漆黑的眼睛就微微亮了些。 　　“你不用理他。” 　　邝泉低声说。 　　柏之清默不作声，并没有加入话题，慢条斯理地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岐玉很好奇。 　　财阀的力量吗。 　　“有路人看到你了。”邝泉解释，“你在买奶茶。”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邝泉大概也知道他是猫了。 　　“原本我以为你是变成猫咪出门流浪了，还贴了寻猫启事。”薄飞星扬了下眉毛，“没想到你其实是以人形行动……你没事就好，我都怕你出什么意外了，你可不是人类，在外面很危险的。” 　　柏之清温声问：“这几天在外面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嗯？也没有。” 　　岐玉仔细一想，他这段时间都在几个玩家身边徘徊。 　　可以确认他们是之前的第一批玩家了，但不存在剧透道具，拿不到更多信息，接下来的目标是寻找神秘的新玩家。 　　“你今晚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回你待过的地方？你可以选一个人……还是全都要？” 　　柏之清笑着问他。 　　？ 　　全都要？ 　　“我和薄飞星可以分配猫咪的陪伴时间，比如一人一周。至于现在照顾你的那个男人……我是觉得没必要加入，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反正听猫猫的意见。”柏之清莞尔，“小猫更喜欢谁呢。” 　　为什么非要我做选择？ 　　岐玉莫名其妙：“我自己回去边绍元那儿，你少管我。” 　　“是到你的新主人那里？” 　　“他才不是我的主人，你们也不是。” 　　岐玉不高兴了。 　　柏之清浅笑：“你的性格的确不是会把人类当主人的。” 　　薄飞星在一旁听得郁闷。 　　猫猫是自由的野猫，已经不打算在哪个人类身边长居了吗？ 　　啊。 　　怎么办……这明明是我的猫！ 　　“你可以到我家里住，现在那个男的……他住得太远了，很不方便。”薄飞星不悦地评论了起来，“你要是想出门玩点好的，还得打车坐车很远很远。” 　　他说得酸溜溜的。 　　凭什么！那个男的明明给不了猫猫更好的条件。 　　“以后再说吧。”岐玉敷衍他，转头问了邝泉，“你找我有其他事吗？” 　　“不去看鸟吗，都来了。” 　　邝泉不提他们的话题。 　　！ 　　对哦，还没去看腮红小鸡。 　　“我去瞧瞧。” 　　岐玉立刻起身了。 　　薄飞星：？ 　　渣猫同时住三户人家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他挑了下眉：“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 　　“你是妖怪……得考虑一下以后的事吧？” 　　薄飞星不断暗示。 　　比如找个地方稳定下来。 　　然而，猫咪油盐不进，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去看鸟了，你也去吗？” 　　他一走，其他人也都跟着。 　　养鸟的房间里一下子进了好几个人。 　　有了上次吓鸟的经验，这次岐玉没有贸然去追着鸟，而是找了个椅子坐下，过了半晌，一只黄色鹦鹉飞过来，好奇地停在他胳膊上。 　　岐玉：！ 　　黏在他身边的薄飞星诧异道：“小鸟不怕猫的吗？” 　　话音刚落，鹦鹉就扑棱翅膀飞走了。 　　岐玉生气了：“你干嘛告诉它？” 　　薄飞星双手叠在脑后，诧异地哈了声：“我不说它也会发现吧，说不定等下你的尾巴都甩起来了。” 　　讨厌鬼！ 　　岐玉像赶走蜜蜂那样，挥挥手想把薄飞星赶走。 　　没成功。 　　金发的男生反而倾身过来，抱着他轻轻摇了摇。 　　“你别生气嘛……大小姐，猫咪公主，毛绒绒……今天去我家好不好？” 　　“不好！” 　　“那你什么时候来？我给你订的首饰都到了。” 　　“为什么给我？你自己戴吧。” 　　“都是给你的，我戴没意思。”薄飞星十分固执，盯着他说，“难道你很讨厌我吗？” 　　也不算讨厌。 　　岐玉托腮看着他，伸手敲敲他的笨脑袋：“你再多说几句就讨厌了，我要揍你。” 　　“行吧，别讨厌我。” 　　薄飞星只得闭嘴。 　　虽然猫猫拳很好玩，他还真不想惹岐玉讨厌。 　　有个男人站在沙发后面，岐玉转头时才看见。 　　柏之清的肩上停着刚才那只黄鹦鹉，正伸手摸了一把，又垂首对他说：“宝宝不回家吗？我本来也在想，你是不是回去自己家了。是想回家的话，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你说的那种家庭。” 　　“妖怪都是这样？一个妖很辛苦吧。” 　　柏之清若有所思。 　　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以前遗留下来的妖怪？ 　　岐玉无法解释。 　　原著没有提及他是怎么来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神秘反派。 　　说到原著…… 　　“你们今晚开宴会？” 　　“是我家的晚宴，怎么了。” 　　邝泉走过来时，手上停着两只小鹦鹉。 　　他把鹦鹉放在了岐玉肩上。 　　“晚宴？你们都参加了。” 　　岐玉一边看鸟，一边回忆着原著的剧情。 　　柏、薄二人在一次晚宴上天雷勾地火，之后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再次彼此爱慕。 　　这么看来，是提前到了今晚？ 　　【！！好家伙，他们也太着急了。】系统说，【邝泉这个角色竟然是剧情推进者……】 　　‘我是什么角色，只是反派吗？’ 　　哪家主角想养反派的？ 　　【……】 　　‘算了，问题不大。’ 　　【这还不大？？】 　　什么大不大的。 　　岐玉不怎么在意，玩了一会儿小鸟，打算撤离主角们的世界了。 　　他们做完了就会恢复前世的记忆，等到下一个剧情结束，就没有反派什么事了。 　　回家睡觉！ 　　“我开车来了，送你？” 　　柏之清执着于送他回家。 　　“你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当然想多见面。虽然……你现在和别的男人相处，但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男人轻声说着，抚了抚他的长发，“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我家解闷。” 　　嗯？ 　　听起来像是邀请他到家里做客，但柏之清说出来却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男人今晚穿得斯文且得体，金属的眼镜框泛着冷光，但他低头看人时眼神温柔且熟悉。 　　以前也是这样。 　　岐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毕竟，今晚的剧情也许会扭曲到系统想象不到的地步……到时候出问题了，反派和主角又得继续交际。 　　“我自己回去。” 　　“好吧。” 　　“你留在这里，不准跟着我，”岐玉说完，又指向薄飞星，“你也是。” 　　为什么？ 　　薄飞星不情愿：“留在晚宴？我又不想跳舞，我想陪大小姐。” 　　“你给我在这里待着。” 　　“……” 　　柏之清对二人的对话熟视无睹，掏出来一个手机递给了他。 　　“你之前埋在土里的手机挖出来了，本来重新买了一个，但估计你不喜欢，这个是埋过土的。” 　　“竟然还能用？” 　　岐玉疑惑。 　　他都差点忘了刨坑埋手机的事了。 　　手机光洁如新，毫无尘土，里边还有之前的备注。 　　[A很装逼的会长] 　　……在通讯录里被置顶了。 　　“再见。”柏之清俯身抱了他一下，“今晚早点睡……无聊就找我聊天吧，或者到我家里来，你知道地址的。” 　　男人在他耳边轻轻低语。 　　可是你今晚可能很忙哦。 　　岐玉心想。 　　【是啊，柏之清得忙着走剧情！成为主角的男人！】 　　唯一一个没有被他下命令的邝泉，放回了几只鹦鹉，踱步陪着他下楼。 　　邝泉：“今晚不打算在这里住？” 　　“不了，我写了纸条等下就回去。” 　　“写给谁？” 　　“边绍元。” 　　“他是被你选中的陪伴者？” 　　邝泉没有用主人这个词。 　　岐玉的性格，不像是会把别人当做主人的。 　　“唔，算是吧。” 　　“下一个是我吗？” 　　岐玉疑惑：“你想养猫的话，可以找真正的猫吧。” 　　“我们也许在哪里见过。这种感觉散不去，我在你身边才能好一些……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什么。”一整晚，邝泉都为此心情焦躁，他从来很少将这种情绪表露在他人面前。 　　他低声自语：“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你？” 　　如此看来，玩家即便被系统屏蔽了真实记忆，但一部分的情感依然如影随形，以至于变成了某种困扰。 　　人类的感情是无法被数据阻扰的。 　　为什么偏偏记得我呢。 　　岐玉很好奇。 　　也许他们几个人，都有可能回忆起玩家记忆。 　　邝泉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应该与他们多见面。 　　“下次吧，过几天我再找你玩。” 　　岐玉许诺道。 　　等柏、薄两人的剧情结束之后再说。 　　到那时候，他的滑板也差不多学得出神入化了，可以换个地方继续练。 　　【……】 　　好渣的猫咪！ 　　邝泉紧绷的眉间树凯开了，眼中也有了似有若无的、亲密的神情。 　　他认真问：“什么时候来？我给你布置房间。你喜欢落地窗吗？猫好像喜欢能看到外面环境的房间……楼下的花园，你也可以玩。” 　　“随便吧。” 　　猫咪只要一只纸箱就可以睡觉了。 　　岐玉不明白，这些男人们为什么都热衷于给他买各种东西？ 　　车上，空调风缓缓吹着，气氛安谧沉静。 　　岐玉和系统聊了几句，他转头看向邝泉。 　　青年的双手放在膝上，穿着西服，闭目养神，一幅随时回到宴会里的模样。 　　太子在这个副本里，也还是以前的模样。 　　邝泉忽然睁开眼：“我一直想问……柏之清和你交往多久了？” 　　一对黑冷的凤眼静静睨着他。 　　雪白皮肤，乌黑长发……他转过脸的时候，霓虹灯牌的色彩氤氲在他幽暗的绿眼眸里，他漂亮得异乎寻常，就像出身大家族的收藏者专门制作的、一尊摆在玻璃收藏柜子里的精致瓷人。 　　但与其说引人注意的是岐玉的长相，倒不如说是他身上那种微妙的阴郁气质，他绝不是脆弱的玻璃陶瓷偶人。每每与他对视、被他凝视和端详，在那几秒的寂静里，一向令邝泉心生一种随时被攻击的错觉。 　　这种下意识警觉，也让邝泉觉得分外熟悉。 　　“我和他谈恋爱？”岐玉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是我的误解。” 　　邝泉意识到，柏之清大抵是在误导他。 　　既然不是柏之清的男友，那么，所有人都一样了。 　　“我之前以为你是女孩子。”他垂眼说，“那天的派对。” 　　“因为我穿裙子？” 　　岐玉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误会是女生了。 　　车辆缓缓开进了老城的小区里。 　　这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小区很热闹，下楼散步、下棋的年长爷爷奶奶，一些放假了的小孩子。 　　豪华的黑色轿车与这里格格不入。 　　车门开了，走下来两个人。 　　此时在楼下草丛四处找猫、一身草屑的边绍元直起身，在射过来的车灯里隐约见到了熟悉的人影。 　　“到这里就行了，拜拜。” 　　岐玉与邝泉道别。 　　“我等你的消息。” 　　“嗯嗯。” 　　“……” 　　还没走到单元楼下，一股怪力就将他拽了过去。 　　定睛一看，是边狗。 　　他攥得很紧，力气大得几乎让岐玉觉得疼了。 　　“……我还以为你跑丢了。” 　　青年一脸阴沉地盯着他。 　　说着又看向了车辆的方向。 　　邝泉还没走。 　　就站在车边，与边绍元冷冷对视。 　　他说：“我知道你是照顾猫咪的人。” 　　轻飘飘的一句挑衅的话。 　　边绍元忍住了没和这人起冲突，拉着岐玉往回走。 　　“以前认识的还是刚认识的？” 　　他问。 　　“以前，今晚碰到了。” 　　“前主人？” 　　“不是。” 　　边绍元听到这里稍微放心了些，他一直担心别的主人上门来要猫。 　　“你以后出门记得带手机，我买了一个。” 　　“不用，我有手机了。”岐玉晃了晃手机，又低头拈走边绍元身上的草屑，“你是到花坛那里找我了？” 　　他闻到边绍元身上的草叶的气味。 　　少年凑近了些，一点点拿走草屑太麻烦了，他干脆用手扫掉。 　　从肩膀轻轻扫到胸腹。 　　“……” 　　边绍元刚才那点因外人而生的厌恶暴躁，一瞬间就消逝了。 　　“没事，丢洗衣机就好。”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 　　“你找了我很久吗？” 　　“还好，没有很久。”边绍元垂下眼，“你以后出门玩，记得和我保持联系……最好晚上得回家。” 　　他知道野生猫咪喜欢出门玩，这很正常。 　　但出于自己的私心，他又不喜欢岐玉经常待在外面，万一出什么意外…一只猫咪怎么处理？ 　　今晚来的开豪车的年轻男人，也像是对猫咪有企图。 　　岐玉想了想：“保持联系？……如果我变成猫的话，只能把手机刨个坑埋起来了。” 　　“我买个定位器的项圈给你，你在外面如果变成猫了，能自己戴上吗？” 　　边绍元还是不放心。 　　这么麻烦啊。 　　他不太乐意。 　　为什么我出门就得和边绍元报备呢。 　　“我才不要。” 　　他说。 　　边绍元一阵心烦，但又不好说什么。 　　猫咪也好，人类也好，岐玉都有自己的生活。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猫。 　　跳过这个话题，同居生活还是继续如火如荼。 　　边绍元拿了冰啤酒，岐玉喝常温橙汁，两人挨在一起看足球比赛。 　　猫咪兴致勃勃，时不时握拳发出一些哇哦的欢呼声。 　　“太酷了！” 　　岐玉庆祝地摇晃着橙汁杯子。 　　“……” 　　边绍元喜欢的足球队，恰好是对面那支输了点球的。 　　其实足球没什么好看的，边绍元更想看看岐玉开心的样子。 　　他已经洗过澡了，穿着一条无袖T恤和短裤，屈着腿在沙发上坐着，半湿的黑发像是蜿蜒的湿墨水黏在衣服上。 　　“我帮你吹头发？” 　　边绍元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岐玉的发质很好，像TVC广告的长发模特，很黑很顺，密而厚实。 　　黑发在夜里穿过他的指间，摸起来冰凉而柔滑。 　　“不用了。” 　　岐玉头也不回。 　　“你记得吹干才能睡。” 　　“今晚没什么事，我准备睡觉了。” 　　岐玉掐指一算，这个时间点，原著剧情也许已经发生了——小柏和小薄，两人在宴会酒后这样这样，陡然恢复了记忆。 　　作为反派存在的猫妖，在这个剧情之后仍然不知死活，化形打算取代柏之清。 　　然后，他就被扭送到妖怪管理处坐牢了。 　　【希望一切顺利！】 　　系统向天祈祷。 　　‘很难说哦。’ 　　【……】 　　边绍元没忍住烟瘾，临睡前还是在阳台抽了一支烟。 　　远处是城市高楼夜景，群星黯淡。 　　茫茫白雾，他想到的却是今晚的岐玉。 　　……为足球加油也很可爱。 　　上辈子他们就是这样一起生活的吗。 　　边绍元又开始琢磨着，把手里部分钱拿去开下一家店，原本与他一起合伙的朋友与他提过，但当时他并没有多少想法。现在不一样了。 　　他想要一套能看江景的、有花园的大房子。 　　猫咪会喜欢的。 　　边绍元慢慢抽完了烟，已经开凌晨了。他洗干净了才敢回卧室。 　　同居猫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被子裹成了一个白色长条。 　　……猫爬架已然毫无用途。 　　边绍元默默将手机放在桌上，打算换衣服睡觉。 　　这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 　　新信息—— 　　很装逼的会长：[睡了吗？有事找你。] 　　很装逼的会长：[关于以前的事情，你应该发现我是玩家了？……在这个副本我是主角。] 　　很装逼的会长：[明天见个面吧？我没有剧透的道具，不清楚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但我可以帮你。] 　　金毛狗：[我想起来了！！！] 　　金毛狗：[我明天去你那儿吧？] 　　金毛狗：[大小姐，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你了TAT] 　　矿泉水太子：[晚安。] 　　边绍元意识到自己拿错了手机。 　　……这些男的又是谁？ 　　都在约岐玉明天出门？ 　　边绍元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机放好，心里有点堵。 　　又睡不着了。 　　…… 　　与他不同，岐玉睡得很香。 　　Zzzzzzzzz…… 　　太阳晒在猫屁股上了。 　　猫咪幽幽睡醒，伸了个懒腰，舔舔爪子。 　　全新的一天！ 　　先去跑酷，再去磨爪子，变成人形去楼下玩滑板。 　　【？？】 　　【你得去化形坑害柏之清了。】 　　真是的。 　　就不能推迟一天吗？ 　　“我去看店了。你……你今天出门玩吗？” 　　边绍元已经穿戴整齐，在床沿轻轻摸着猫的尾巴。 　　猫咪咻地变成了人形态。 　　“你怎么一脸憔悴？” 　　他奇道。 　　边绍元慢慢挪开视线：“……没睡好。” 　　“我今天只打算到楼下去玩玩，如果出门玩我就发信息给你。” 　　“嗯，好。” 　　“你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吧，不会很晚。” 　　边绍元看看手表。 　　该走了。 　　最后再看了看床上的猫咪，他才恋恋不舍离开了家。 　　【我猜剧情一定是顺利进行了！你打电话问问柏之清吧！】 　　‘我怎么问啊……问他你昨晚和薄这个那个了吗？’ 　　岐玉笑了。 　　【旁敲侧击！你可以的。】 　　啧。 　　晚点再说。 　　岐玉对剧情不感兴趣。 　　这时候还不到七点，他吃了块吐司，慢悠悠拿了滑板到楼下去玩了。 　　生命在于运动。 　　路过的晨练大爷也和他打招呼。 　　他点点头，找了一块空旷的水泥地开始滑。 　　我滑我滑我滑我滑—— 　　“你好。” 　　“！” 　　岐玉吓了一跳。 　　他猛地踩了下滑板——前面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滑板差点就撞上他了。 　　一身黑，很高壮。 　　面貌年轻的男人，单眼皮，黑发，脑后扎了个小揪揪，乍一看仿佛是大学校园里的艺术男……但他面无表情，走路、说话和打量旁人都是这种面孔。 　　不知为何，分明长得不差，但他缺乏表情到了极致，给岐玉的感觉就像一个病理意义上的面瘫。 　　岐玉警觉：“你是谁？” 　　“妖怪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我知道你是未进行登记的猫妖。” 　　男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宁景胜。 　　【他们竟然发现你了？……这个角色是反派2号！你们竟然私下有联系。】 　　系统诧异。 　　“你想干什么？” 　　“先带你回去登记，视情况再做决定。” 　　“我不想去。” 　　“……” 　　面瘫男沉默，低头看了看弯腰拿滑板的年轻妖怪。 　　穿无袖涂鸦背心和中裤，像个高中生，脸很小很白，但冷冰冰的。 　　他不怎么情愿，眉心都皱着。 　　“你不去的话，对其他人来说就有麻烦了。我是说边绍元。” 　　“关他什么事？” 　　“你可以理解为他是你的监护人，有连带责任。对了，其他人也是，比如柏之清薄飞星这些人。” 　　“你在威胁我？” 　　“因为你不是人类。” 　　宁景胜语气公事公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像极了机器人。 　　讨厌死了！ 　　岐玉把滑板放回去，上了车。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他问。 　　宁景胜：“不知道。” 　　可恶的反派2号。 　　岐玉的拳头硬邦邦的，快忍不住了。 　　他穿得一身黑，像是随时吸热，目光时不时瞟到这边来，岐玉好几次都注意到了，回头问他：“你看什么看？！” 　　宁景胜沉默，转回了脸。 　　妖怪管理处离这里不太远，就在市里的政务楼顶层。 　　冷气开得很足，四处都是灰白色的装潢，瓷砖反光严重，十分刺眼。岐玉看哪哪儿都不顺眼，连灯泡都奇形怪状。 　　一位中年男士很客气地接待了他，述说了情况。 　　大意是说，岐玉目前需要被观察无害，才能留在人类身边，假设被判断有害，哪怕监护人同意也不行。 　　“判断我是否无害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岐玉很不爽，手往左边一指。 　　左边沙发，一个十指搅在一起，翘着腿的面瘫黑衣男轻轻点头。 　　“标准是什么？” 　　宁景胜无言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什么意思，我不枪毙你就是无害？” 　　“……我的意思是，标准我的判断。” 　　太装逼了，岐玉最讨厌比自己装逼的人。 　　【啊啊啊把天马流星拳收一收！】系统胆战心惊，【你要是被抓走了，剧情还怎么进展。】 　　‘我讨厌他。’ 　　【反派当然是很惹人讨厌的，自然会有主角来收拾他。】 　　‘呵。’ 　　填了一大堆表格，岐玉离开的时候摸摸裤兜，发现忘记带手机了。 　　“没关系。”宁景胜轻声说，“你可以回家上网。” 　　“谁的家？” 　　“我的。” 　　“？”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 　　岐玉很不高兴。 　　宁景胜看出来了，等到上了车，就发现岐玉咻地变成了一团黑白猫咪，毛绒绒的蓬松长毛被空调风吹得呼呼摇晃。 　　看得出来非常生气，已经是飞机耳了。 　　宁景胜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喵！” 　　被恶狠狠打了一拳。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炸了。 　　——又到了我最爱的环节。。。 　　——主播差不多得了哈小心被咬 　　——大小姐好生气哦……我摸摸，我摸摸 　　——把你的脏手拿开！ 　　——棉花糖小猫咪我嘬我嘬我嘬 　　——你要带我的大小姐去哪里！！！ 　　——社畜边狗因上班再次被抢走了猫猫…… 　　——Bo和FX呢？快来救驾。。。 　　宁景胜面无表情，收了手打转方向盘。 　　他开向了一处商场，准备上楼买点猫咪用品。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记嫌烦猫猫拳。 　　“嗯，你在车里等我。” 　　“……” 　　快滚。 　　又被揉了脑袋的猫咪很生气，对着真皮座位一通乱挠。 　　几分钟后。 　　……有点困了。 　　先眯一会儿。 　　Zzz…… 　　“砰！” 　　棉花糖吓得从座位上原地弹了起来。 　　？ 　　岐玉连忙往窗外看—— 　　一个银色凌乱头发，戴头盔和口罩、穿黄色外卖员制服的高大男人拿着铁棍子正在砸车窗。 　　岐玉：？ 　　系统：【？】 　　“岐玉，你让开一点，别被玻璃溅到。” 　　男人说道。 　　这把声音…… 　　竟然是宿凌。 　　上一个副本的黑皮银发巫师？ 　　他几下就把玻璃窗砸碎了，利落地将猫咪从副驾驶上单手捞走，塞进了电瓶车后座的外卖箱里。 　　……里边竟然还放了一个软软的粉色猫窝。 　　宿凌趁乱揉了一下猫咪脑袋，说：“没时间解释了，坐好别怕。” 　　岐玉：“……？”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另一个直播间。 　　——？？？啊啊？？ 　　——这么突然？！ 　　——与Su比较起来，Drop团那些玩家显得过于文明了捏。 　　——巫师从中世纪来也不至于这么野蛮吧。。 　　——巫师解救被绑的大小姐！！ 　　——哈哈哈哈哈词条怎么回事啊这么快就上来了#宿凌偷猫#、#宿凌偷大小姐# 　　——到底是有多少人在看直播抢猫。。 　　——你一出场就这么…… 　　——Su你小子有点东西。。。 第62章 猫咪反派 　　生平第一次坐在外卖箱里。 　　小小的箱子，大大的猫咪。 　　……？ 　　岐玉心里只剩下一团问号。 　　宿凌的电瓶车开得很稳，对路况十分熟悉，岐玉不禁怀疑他在这个世界是一位职业外卖员。 　　“我带你离开那个姓宁的，他不是个好东西。” 　　斑马线前，宿凌停了车。 　　【这话听起来像是私奔！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注意影响！】 　　系统震撼。 　　他回头往箱子里看。 　　外卖箱没有盖严实，留着一道缝隙。 　　猫咪探头探脑想往外瞧，脑袋顶了顶盖子，缝隙里露出来一点粉色鼻子和长长的白胡须。 　　宿凌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版本的岐玉。 　　毛绒绒的，像个玩具。 　　……太可爱了。 　　他摸了摸猫猫的粉鼻头，立刻就被伸出来的猫猫爪子打了一下。 　　再摸摸胡须。 　　啪！ 　　再摸摸耳朵。 　　啪！ 　　——打地鼠？？ 　　——你调戏大小姐是吧，你等着！ 　　——粉鼻头。。小尖牙。。。啊我死了（晕倒 　　——宝贝你要小心这些诡计多端的男人啊！！ 　　漫长的红灯结束了。 　　前边的路挤挤挨挨的，似乎是出了碰撞事故。宿凌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果断下了车，捞起外卖箱里的猫夺路狂奔。 　　他单手把猫放进背包里，背到胸口，像带小孩那样捂着往小巷子冲，不忘警觉地回头看看四周。 　　岐玉：“……” 　　我们这样好像逃难哦。 　　——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大小姐争夺战（物理） 　　——走路得走多久啊。。我们猫猫在背包里都不能睡觉。。 　　——幸好直播间不互通，不然主播已经被宁景胜追上了！ 　　——猫猫。。我的猫猫。。 　　——宁景胜是不是已经在摇人了？火速叫来FX、Bo、Kuang？ 　　——Yuan是唯一状况外的吗xs 　　宿凌看到他们的讨论，不屑地冷笑了声：“就凭他们，算什么东西？” 　　猫咪绝不可能被别的男人捉走。 　　背包拉链开口探出一颗猫脑袋，毛茸茸的黑白长毛猫，轻轻地朝他“喵”了一声。 　　它的爪子干净得像颗长毛的牛奶山竹，小心地搭在宿凌的胸口。 　　大概是因为紧张，鼻头已经红了，露出一点小尖牙，绿眼睛湿漉漉圆乎乎的。 　　……不打人的时候，岐玉是天下第一的可爱。 　　宿凌低低地嗯了声，语气都软了：“没事，别害怕，很快就回家了。” 　　【…………】 　　【宿凌在干嘛？上个副本的人也过来了，玩家也太多了。】 　　系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应该是剧透玩家，所以才找到我。’ 　　【怎么又是他！】 　　其他玩家还会过来吗？ 　　岐玉好奇。 　　他拍了拍宿凌的手。 　　粉粉的肉垫摁在男人手上，很快就被捏了几下。 　　“你先进背包里不要出来，这里人多。”宿凌把猫咪脑袋往包里摁了摁，“等下再出来吧。” 　　“喵？” 　　“就十分钟。” 　　又过了一会儿，一人一猫穿过菜市场和人群挤进了胡同口。 　　宿凌敲敲背包，说：“可以出来了。” 　　猫脑袋这才嗖地探了出来。 　　他抬头看，天上是各种电线和晾出来的五颜六色衣服。 　　宿凌走进了其中一个宅子，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背包还没放下，猫咪已经蹦了出来，翘着尾巴四处看看闻闻。 　　“这是我暂时住的地方，你先在这里躲几天。” 　　“喵。” 　　“我去给你倒点水。” 　　宿凌摘了口罩。 　　男人一张高鼻深目的外国脸，银发银瞳黑皮肤，乍一看像是从漫展里出逃的Coser……如果他不是穿着外卖员的明黄色统一制服。 　　天气热，室内闷闷的。 　　宿凌开了空调，把上衣脱了打算洗个澡。 　　刚脱完，肩膀就被拍了拍。 　　“喂，给我一件衣服穿。” 　　“……” 　　宿凌一回头，入眼是一片雪白。 　　岐玉皱了眉：“你愣什么？我没有衣服。” 　　“你……先穿我的，我去拿。” 　　宿凌扭过脸，十分匆促地往卧室走。 　　后背烧得汗津津的。 　　在大太阳下走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岐玉一眼这么热。 　　——看到什么了怎么都结巴了？？ 　　——观众看不到的画面，可恶！ 　　——出现了，处男Su面对老婆的局促表情！ 　　——笑死了。。截图了。。等副本结束了就发给Kuang。。 　　几分钟内，衣柜就被宿凌手忙脚乱地翻得乱七八糟。 　　宿凌其实没有多少衣服，他搬过来不太久，都是些日常的T恤裤子。 　　穿在岐玉身上，既不太合身也不好看。 　　“这件小一点，可能你不喜欢。” 　　“没关系，我随便穿就好了。” 　　岐玉不以为意。 　　于是，十分钟后。 　　洗完澡的宿凌，一出来就看到岐玉在沙发上歪坐，半醒半睡地瞥着电视频道里的天气预报。 　　面色苍白，睫毛乌暗的沉睡美少年。 　　在妖怪副本里，岐玉的形象与之前的没有任何区别。 　　不论在哪个时空，他都给人以妖异阴郁的印象。 　　“饿吗？我去订外卖。” 　　宿凌问他。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我带过来？” 　　岐玉不悦地掀了掀眼皮。 　　“宁景胜是反派之一……他原本不该跨过剧情去抓你，我现在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副本设定。”宿凌对那个角色不感兴趣，“他可能是NPC也可能是玩家。” 　　“哦？”岐玉有些诧异，“那你是什么角色，路人？” 　　“我在副本的名字是苏昀。” 　　“……” 　　咦。 　　好耳熟的名字。 　　【这是反派3号！！】 　　系统震惊。 　　也就是说，现在反派内讧中？ 　　岐玉想了想。 　　宁景胜来抓猫妖本就是不存在的剧情，很可能是某种蝴蝶效应。 　　而宿凌是最后一个反派，理论上跟他是一个阵营，现在反而彼此有了过节。 　　对岐玉来说，剧情不重要，他更想知道游戏设定和游戏外的高维空间。 　　但是，宿凌为什么帮他？ 　　“你为什么掺和我的事？”岐玉奇道，“你和宁景胜有矛盾？” 　　银发黑皮的男人，拿着一杯啤酒，他刚洗完澡，衣冠不整裸着上半身。 　　两人挨着坐。 　　宿凌看了岐玉一眼，忽然说：“我不认识那个男的……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你？” 　　“游戏规则？” 　　“规则不要求玩家和NPC产生联系。” 　　宿凌嗤笑。 　　“现在有一些居心叵测的玩家进入副本，就是为了找你。你知道有些玩家是破坏狂。我在担心你……自从上个副本之后我也想再见你，可惜你不是玩家。NPC的设定注定我只能到副本里来。”男人盯着他，挑眉说，“大小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都不知道你在哪个角色身边被当成猫咪养着，运气好发现你被宁景胜带走了，这才有机会救你。落到他手中，你可就出不来了。” 　　“你为什么非要见我？” 　　岐玉不明白。 　　“……因为上个副本见过。” 　　一说到这里，宿凌的神情就不太自然。 　　撒谎！ 　　岐玉狐疑地端详着他。 　　算了。 　　这是一位有记忆的珍稀玩家。 　　“我在这个副本里见到好几个以前见过的角色，我猜他们就是玩家，像你一样。”他戳了戳男人的胳膊，“为什么只有你才有玩家的记忆？” 　　一提到其他玩家，宿凌的语气就满是厌恶：“他们没有剧透的道具，即便你接近他们，也得不到多少关于游戏的信息。怎么，你跟他们关系很好？” 　　“嗯？一般吧。” 　　“那就好，他们那些人，你也少接近。” 　　宿凌挑了下眉。 　　……剧透道具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大部分玩家都没有，据他所知，那一伙人只有FX有剧透道具能保留玩家记忆。 　　想必这一次，岐玉不至于和他们有那么多牵扯。 　　【反派大战？！竟是为了一只猫？】 　　【……这说不定得干扰到主线剧情！】 　　‘说明反派除了对付主角，也有自己的生活。’ 　　【这个宿凌怪怪的，他说得好像是来副本追星一样。你又不是大明星！】 　　这根本不是重点，系统太笨了。 　　岐玉思忖着问：“你现在是打算对抗反派二号宁景胜？然后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宿凌的位置挪了挪。 　　宿凌瞥见他的手撑在沙发上，脸也凑近了……一幅像是要促膝长谈的严肃表情。 　　一只好奇心旺盛的猫咪。 　　——开始了，Su的心猿意马！ 　　——猫猫是来找你谈论反派事业的，你却在胡思乱想走神？该打！ 　　——现在是反派3号从反派2号手里抢走猫猫反派1号？主角们呢，怎么还不加入战斗！ 　　——主播怎么不和大小姐说心里话啊，大胆点啊“我来到这个副本就是想带你走你愿不愿意”！ 　　“宁景胜不该找上你。角色任务都是维护副本剧情，如果他是玩家，那么他的任务已经扭曲了。如果他是NPC，玩家也有必要让剧情扭转回来……所以我把你带回来是合理的。”宿凌解释道，“他是个厌恶妖怪的管理者，只会继续找你的踪迹，你这几天不要出门。” 　　岐玉想不通，原著后期的两个反派，的确没有什么联手的剧情，连同框出现都没有过。 　　但现在多了条两个反派的斗争支线，剧情不得更混乱了？ 　　【是啊！这些玩家在干什么？】 　　系统无语。 　　‘顺其自然吧统统。’ 　　岐玉觉得这样气死系统也很好。 　　【……你快去打探！】 　　“然后呢。” 　　岐玉饶有兴致地继续问。 　　“以后的事你不用管了。” 　　“为什么？” 　　“这个副本你只要当猫就好了，我有其他办法。”宿凌瞥了他一眼，“衣服穿好。” 　　哦？ 　　巫师能让猫妖在这个世界摆脱妖怪管理处？ 　　怎么做到的？ 　　岐玉的好奇心一瞬像是野草一样风吹就生。 　　此时是中午时分，室外艳阳高照，而小屋里窗帘紧闭，十分昏暗。 　　“快点告诉我。” 　　岐玉有点困了，但还是黏着宿凌，打算从他身上旁敲侧击更多高维世界的信息。 　　宿凌去拿新的日用品，他跟着去，到卧室铺床单，他也跟上帮忙摸摸被角，洗个手也要黏着，到了卧室，他也到处看看，眼神贴在宿凌身上。 　　宿凌被他缠得没办法，不得不停下来准备糊弄过去。 　　一回头，岐玉穿着他的衣服，坐在床上，一双腿垂在地毯上。 　　不忘轻轻踢人几下。 　　他有点生气，眉心皱着。 　　这种不虞，很容易烧成大火。 　　“你是巫师，怎么不变魔法把宁景胜变成傻瓜呢。” 　　“把我变成大猫咪巨兽也好。” 　　又踢了一下。 　　宿凌看着他良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宿凌低下头，轻轻攥住了他的小腿。 　　雪白的软肉被捏在手里，男人深麦的肤色与他的衬出了强烈的颜色反差。 　　“你也整天这么对其他人乱踢？” 　　宿凌盯着他的双腿。 　　又软又滑，稍微用点力气，捏一下就像是要挤出水了。 　　他在别人家里，变成人形了也是这么坐在床上，用腿蹭着主人的腿？ 　　宿凌只这么攥着几秒，就有点受不了了。 　　大小姐被男人抓着小腿，不情愿的样子，就像是…… 　　“快点放手！” 　　岐玉被他捏得不舒服了。 　　男人手上的粗糙的茧子，像砂纸一样在他腿上摩挲。 　　讨厌死了！ 　　【忍一忍，从他这里获得游戏世界信息是最重要的。】 　　‘我以为你已经宕机了？’ 　　【……】 　　系统其实是在想办法把剧情扭转回来，但见不到两个主角，不好做决定。 　　“……困了就去睡觉。” 　　宿凌深吸了口气，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拿了个打火机，准备抽个烟分散一下注意力。 　　回身时差点撞到岐玉。 　　“不准走，我还有事要问你。” 　　岐玉从床上蹦下来了。 　　他的脾气一向是田野的风，一瞬间就开始冒火，这会儿已经踮起脚，拽着宿凌的衣领，非要让他低头。 　　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底下是少年冷冰冰的绿眼睛。 　　“跟我说说你的世界。” 　　他抬了抬下颌，十足是倨傲大小姐的模样。 　　“……” 　　宿凌盯着他，也任他拽着衣领。 　　NPC就像是玻璃罐里逃不出去的小人，只能隔着玻璃看着他们。 　　宿凌喜欢他，希望他能自由。 　　Downtown游戏是挑战游戏，自由度很高，在宇宙内都很流行，它的世界观并不与真实时空一致。 　　“我所在的时空是技术爆炸后的星际时代，目前处于和平期，Downtown集团是娱乐业游戏业发达下的产物。你到了高维世界就知道了。” 　　宿凌沉默几秒，对他解释了一番世界构造。 　　“高维的意义不重要……低维的游戏世界链接的时空副本，很多都不是Downtown自己创造的，是他们发掘的异世界时空。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高维世界。” 　　但只是这么口头说，身在世界之外的角色其实很难理解。 　　岐玉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皱了皱脸：“我怎么过去？” 　　“玩家申请将NPC带出游戏，我知道你身上有绑定系统，你在计划摆脱它。我的系统程序很复杂，暂时还没有得到答复。” 　　……真的可行吗？ 　　岐玉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了。 　　他还是保持怀疑态度。 　　一个诞生于书页里的人物角色，离开001系统的束缚没那么容易。 　　怎么才能让高维世界的力量，对管理局产生威胁破坏呢…… 　　【宿主……你在说什么？你的想法很危险。】 　　系统警觉。 　　【禁止向玩家阐述你刚才的想法！否则你将得到来自管理局的新惩罚。】 　　【你的流放来自你的罪过。】 　　【至于玩家，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玩弄角色？承诺将你带走，只是游戏的一部分罢了！说不定他们只想伤害你。】 　　玩弄？ 　　岐玉回头看了宿凌一眼。 　　银发男人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 　　也像是在思考。 　　“从低维到高维世界，程序很复杂，那个玩家付出了他拥有的所有东西……但据说是失败了，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将NPC变为真人，本质是危险挑战，一种玩家与永远冷静贪婪的游戏系统做的危险赌博。 　　人类无视了程序的计算后果，全凭感情爱意而冲动，这是AI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感兴趣的东西。 　　“照你的说法，这种交换可能会失败，损失惨重，真的要这么做吗？” 　　岐玉不理解。 　　一个NPC而已，假设玩家是认真的，代价太大了。 　　“如果不这么做，你根本没有机会离开。”宿凌难得地语气严肃了些，他撩起眼，银色的眼瞳如无机质般冷静。 　　这么喜欢做赌徒？ 　　岐玉没来由地，忽地生了些奇妙的感触。 　　……恐怕宿凌的系统，也无法理解剖析他的行为吧？ 　　【你们人类真是古怪！】 　　系统嚷道。 　　“这件事我处理就行了，你不必担心……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又来了，男人的承诺。 　　岐玉莞尔：“什么都告诉我吗？” 　　“嗯。” 　　“你有多少道具？” 　　“六千多个吧，有用的不多。” 　　岐玉的眼睛微微瞪大了。 　　“……？” 　　超资深玩家？ 　　宿凌冷笑：“你认识的那些玩家可没有这么多道具，所以你不用去找他们。” 　　“……” 　　好自信啊巫师。 　　“我去做饭，你去卧室睡觉吧，好了我叫你。” 　　今天做个汤水和面条。 　　宿凌进了厨房没多久，切了点菜，桌面就咚地跳上一只黑白猫咪。他注意到的时候，猫咪的爪子已经在拨拉半块生姜了，一点一点把无辜生姜从桌上推下去。 　　“别捣乱。” 　　“喵。” 　　猫咪歪头看他。 　　啧。 　　宿凌放下刀，洗了手去摸猫下巴。 　　猫咪惬意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摩托声。 　　“你怎么这么可爱？” 　　宿凌捏捏他的爪子。 　　他心里蠢蠢欲动。 　　……岐玉人形的时候能这么亲人就好了。 　　舒服够了，猫咪就不耐烦地拍开了男人的手，转而对着碗里刚刚炒好的香喷喷肉块闻闻嗅嗅，伸出了罪恶的白手套爪爪—— 　　被宿凌揪住了后颈皮。 　　“偷吃？我还没炒菜，等下再来。” 　　“喵……” 　　“你喵也没用，猫咪不能进厨房。” 　　讨厌的宿凌！ 　　一分钟后，猫咪被拎到了客厅扔掉，厨房门也被砰地关上了。 　　巫师小气鬼！只是吃了一点点肉而已。 　　在地板上躺了几分钟，无所事事。 　　跑酷！ 　　冲——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 　　猫咪一个急刹车，后脚把桌上的杯子撞飞了。 　　“叮咚。” 　　门铃又响了。 　　是谁来了？ 　　岐玉变回了人形，套了件裤子。 　　他从猫眼那儿往外看。 　　黑发的苍白青年，眼神傲慢。 　　……竟然是邝泉。 　　“我知道岐玉在你这里，”邝泉的语气很不耐烦，“不想让宁景胜找上来的话，现在就开门……” 　　话音未落门就开了。 　　门里站着的不是银发的男人，而是……岐玉。 　　少年倚着门，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找上来的？”岐玉很诧异，“先进来吧。” 　　邝泉的目光停在他的上半身，半晌才嗯了声，低头走了进去。 　　室内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猫猫一个人在家？ 　　“妖怪管理处的宁景胜在找你，那是个疯子……你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 　　岐玉点点头。 　　他不以为意地端详了几眼门外的保镖，将门关上了。 　　室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刚运动完吗，你看起来很累。” 　　邝泉垂下眼，轻轻将他的鬓发撩到耳后。 　　他的声音低低的。 　　岐玉拿了一件衣服，正打算穿上。 　　一双苍白的手摁在他肩上，将他轻轻抵在墙边。 　　“好久不见，”邝泉贴近了些，盯着他说，“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前男友？” 　　在这个副本里，岐玉看他的眼神一向是有些兴趣的，像是猫和玩具。 　　但他身边的男人太多了，就连这点目光，也难以分到他身上。 　　宿凌的出现已经打破之前的平衡了。 　　“诶？” 　　岐玉投来的眼神微微顿住。 　　一对绿湖泊似的猫眼，被水草般睫毛点缀着，此时凝着讶然。 　　邝泉垂眼说：“我想起来以前的事了。” 　　在第一个副本，他们是情侣关系。 　　被他堵在墙边，岐玉轻轻眨了眨眼睛，忽地笑了：“你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但你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你也喜欢养猫？” 　　有一个玩家突然有了记忆？ 　　岐玉只觉得很好玩。 　　现在，所有玩家，都在往他这里跑？ 　　我是猫……所以他们都是狗吧？ 　　岐玉的手搭在邝泉肩上。 　　他没再往下说，只是翘着嘴角看着邝泉。 　　他就像一只晨起时发现了蝴蝶，突然有了耐心准备玩弄一番的野猫。 　　邝泉沉默了。 　　关于岐玉，邝泉有着抹不去的阴影。在校园副本里，他如同无法捕捉的山林雾气、精灵的邪恶一面，邝泉时常因他而烦躁迷惘。 　　在这个副本也一样。 　　“我是想带你离开这里。” 　　邝泉很清楚，宿凌那个人打着什么主意。妖怪若是想摆脱管理处的限制，除非与人类缔结亲密关系，让人类承担所有可能的后果。 　　苛刻定义的亲密关系下，妖怪做的任何事导致的任何后果，人类都必须连坐和负责，以至于这条规定几乎从未正式实施过，但对于宿凌之类的玩家来说这种约束根本无所谓。 　　亲密关系……开什么玩笑。 　　“我控制不了你和谁待在一起……但你打算选谁？宿凌，不过是一个怪人，他和你认识也没有多久。” 　　青年的发梢轻蹭过他的脸颊，额贴额地抵着。 　　邝泉离他很近。 　　嘴唇快碰到一起，呼吸彼此交缠。 　　玩家们真的希望带他离开这里吗？ 　　岐玉陷入了无限沉思。 　　他忖了忖，没想好怎么回答。 　　砰！ 　　身后陡然传来摔门的声音。 　　高大的银发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银色眼瞳像是冒了火，他的脸上是无法自抑的厌恶。连一句解释和询问也没有，宿凌就猛地朝邝泉挥出了拳头。 　　邝泉躲开了，也冷笑着打了回去：“你是以为自己能把岐玉带走吗？不会有人答应的。” 　　宿凌嗤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我是在保护他。再说了岐玉是不可能跟你走的，你上门来也没有用，前男友就该好自为之埋在土里……” 　　【……】 　　【怎么又打起来了！】 　　好眼熟的画面？ 　　岐玉在一旁想起了好几个类似的场景。 　　拳拳到肉，血液飞溅。 　　【你引起了斗殴！】 　　可我什么也没做。 　　明明我刚才只是想跑完酷磨磨爪子睡觉……！ 　　“喵……” 　　在玄关互殴的两个男人，突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猫叫。 　　小腿上忽然搭上了软乎乎的东西。 　　宿凌低头一看，地上多了一团圆滚滚黑白棉花糖。 　　抬起爪子，用肉垫轻轻拍了拍他，又走到邝泉那边拍拍他的手。 　　“喵。” 　　猫咪仰起脑袋，看了看宿凌，又看看邝泉。 　　“……”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变成猫咪的岐玉……正在试图维持和平。 第63章 猫咪反派 　　——猫猫拯救世界！ 　　——打起来，打起来！ 　　——男人争夺猫咪的抚养权当然是要打架啦！ 　　——其实可能是结婚权（？），宿凌说过那条妖怪管理处的奇葩规则。。 　　——拳皇大小姐虽然很热衷揍人和看地下拳击，但有时候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斗殴，比如他困了的时候！你们刚才顾着打架，都没发现猫咪在打哈欠！ 　　——那个宁什么景，怎么还不来？这么装x的角色，不得被大小姐打趴下？搓手手.jpg 　　——打什么架，快给猫咪举高高！ 　　……世界安静了。 　　邝泉垂下眼，沉默。 　　他俯身揉了一把猫咪的毛茸茸脑袋。 　　邝泉深知岐玉的性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出来劝架而不是津津有味地旁观已经很少见了，再打下去，岐玉肯定得发火。 　　“宁景胜现在在查岐玉的行踪，”他冷声对另一个人说，“这个人是不会轻易收手的。岐玉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所以？” 　　宿凌冷笑。 　　“他应该在我那边住下来。” 　　“你？可算了吧，他得在我这儿。” 　　“这不是你决定的事。” 　　宿凌知道他的意思。 　　岐玉想去哪，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于是—— 　　两人都看向了猫咪。 　　黑白猫咪蹲在桌面上，低头一下下舔着山竹爪子。 　　一抬头，陡然视野里多了两个俯身盯着他的阴沉男人。 　　“你打算选谁？” 　　宿凌问。 　　“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不能一个人在外面。” 　　邝泉说。 　　岐玉：？ 　　一定要选一个吗？ 　　其实跟谁都一样吧。 　　问题在于，宁景胜这个变态，不依不饶非要将他带走观察。 　　得把他解决了才行。 　　【他们让你二选一？怎么感觉怪怪的？】 　　‘统统，你的程序联想到了什么？’ 　　【……】 　　系统不肯说。 　　全是什么红白玫瑰、前任新欢之类的！ 　　对于岐玉来说，二选一是没有意义的。 　　他想去哪就去哪。 　　邝泉与他一起玩过校园副本，比宿凌更清楚一些。 　　所以，当猫咪的长毛山竹爪子放在他手心里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以为，岐玉一个人都不愿意选。 　　……心脏狂跳。 　　但，下一刻，另一只爪子搭在了宿凌手上。 　　邝泉：“……” 　　是为了避免麻烦，全都盖个戳？ 　　几番讨价还价、险些再次打起来之后，二人一猫商定了关于岐玉接下来的安全问题。 　　先暂时住在宿凌这里十天，下一个十天住到邝泉那里。 　　两个人现在是猫咪妖怪的保镖。 　　目前，他们暂且这么不怎么情愿地决定了。 　　临走之前，邝泉低头盯着长毛猫咪看了很久。 　　“我之前怀疑过，你在下一个副本，也许会被抹去记忆，”他对岐玉说，“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如果有下个副本，我们还会再见。虽然，可能不会有了。” 　　什么意思？ 　　“我的系统有与游戏系统对话和申请的权限，已经在走审核程序了……副本NPC可以成为真人，姑且认为是真的。” 　　“喵？” 　　邝泉怎么也去做交易了？ 　　岐玉不明白。 　　如此前仆后继……游戏系统的审核通道恐怕都塞车了。 　　“我等你。” 　　邝泉轻声说。 　　…… 　　门关上了。 　　银发黑皮的男人，伸手挠了挠猫咪的下巴。 　　“邝泉是不会成功的。” 　　他嗤道。 　　为什么？ 　　“不告诉你。” 　　“……” 　　讨人厌的巫师！ 　　挨了一记软乎乎的猫猫拳，宿凌并不生气，他回身进了厨房，把做好的菜和汤端出来。 　　“先吃饭吧。” 　　“？” 　　宿凌这么心平气和？ 　　岐玉觉得古怪。 　　邝泉的退步，他可以理解，但在他印象里，巫师宿凌是一个相当野蛮暴躁的玩家……对邝泉显而易见地非常厌恶，他却答应了一人十天的养猫保护合作？ 　　咦。 　　不对劲！ 　　……算了，先吃饭。 　　岐玉咻地再次变回了人形。 　　今天有番茄汤。 　　一顿饭平平静静地吃完了。 　　自从来到这个副本，他的睡眠习惯也同化成了猫的习惯，午餐后洗了个澡，他立刻在沙发上变成猫咪躺平睡觉了。 　　呼噜噜…… 　　他眯着眼，猫耳朵微微动了动。 　　不知道宿凌在干什么，室内乒乒乓乓，像是在收拾东西。 　　Zzzzzzz…… 　　突然感觉身体一轻，被人捞起来了，塞进了黑漆漆的背包里。 　　“时间到了，走了。” 　　宿凌的声音。 　　“？” 　　岐玉探出头，见到了男人一身明黄色的外卖制服、头盔。 　　你送外卖还要带上我吗？ 　　“我们出去旅游。” 　　已是傍晚，室外热腾腾的。 　　岐玉躲在背包内部，透过拉链缝隙看着外面。宿凌带着他步行穿过了胡同巷子，骑上了电瓶车。 　　宿凌说的旅游，就是坐在电瓶车看风景？ 　　他好奇地探出脑袋，立刻被摁了回去。 　　宿凌也没有对他解释，而是像上次那样，停下来将外卖电瓶车停在了路边，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单烤奶。 　　再出来的时候，他俨然就是某团外卖员的模样，手里拎着一袋奶茶，七拐八拐地进了条老胡同。 　　岐玉差点以为他本职就是送外卖的——直到看到宿凌突然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对司机说：“东南机场。” 　　咦。 　　外卖送到机场？ 　　“其实是带你到国外躲一躲邝泉和宁景胜，顺便旅游。” 　　宿凌冷笑了声。 　　岐玉：“……” 　　原来如此。 　　男人低下头，惬意地捏捏他的山竹爪子。 　　“主要是不想被偷猫。” 　　宿凌说着，自己也笑了。 　　“喵？” 　　岐玉莫名。 　　因为自己从宁景胜那里抢了猫，所以觉得其他人也可能这么做？ 　　不至于吧？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有好几个人都在找失踪的猫咪。 　　边绍元也是其中一位。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岐玉了。 　　他为此心神不宁，担心猫咪在外面出了意外。 　　边绍元第不知道多少次在网上搜索“散养的猫咪出门玩一般多久回家？”，收获各种五花八门的回答。 　　岐玉…… 　　手机也没带出去，根本联系不上。 　　猫咪一般去哪里玩？ 　　公园？水池？ 　　这么热的天气，也许去了阴凉的地方。 　　边绍元从来不主动看岐玉的手机。 　　但等得太久了，他还是拿起了那只手机。 　　说不定猫咪借别人的手机发了信息回来呢？ 　　手机是关机状态。 　　他这时候打开，页面一下子被各种信息淹没。 　　边绍元越看越阴沉。 　　这些人……天天给我前世男友发嗳昧信息？ 　　这时突然有了一个打进来的电话。 　　备注是：[很装逼的会长]。 　　刚接通，对面的男人就开口说：“猫咪不在家里，很着急？” 　　挑衅？ 　　边绍元忍着火气：“他在你那里？” 　　“不在我这，”柏之清笑了，“我找到了就不会打给你了，只是打算问问他有没有和你联系，看来是没有呢……挂了。” 　　“……” 　　嘟嘟嘟…… 　　岐玉失踪后，这些人也在找他的踪迹。 　　边绍元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看了看通讯录的其他号码，准备逐一打过去。 　　叩叩。 　　突然传来了叩门声。 　　边绍元一瞬还以为是岐玉回来了。 　　但如果是他，大概会边敲门边喊狗狗来开门才对。 　　他诧异地打开门。 　　一个年轻的黑衣男人站在楼道里，面无表情，像个古怪高大的机器人。 　　“岐玉不在你这里。” 　　他只是看了边绍元一眼，就判断了猫妖的去向。 　　边绍元：“你在找他？你是谁？” 　　宁景胜已经往外走了，顿了下脚步，回眸说：“我是妖怪管理处的工作人员，猫咪形态的岐玉被抢走了，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合谋逃走。” 　　边绍元震惊之余，分析道：“他被人抢走？以岐玉的脾气……” 　　“你的意思是，他这只猫非常暴力吗，我听说了。” 　　“……” 　　这话不能让岐玉听到。 　　…… 　　短途旅程开始了。 　　两次转机之后，一人一猫身处邻国的机场，很快湮没在人群里，又开始逃难了—— 　　他们远远甩开了身后跟着的、来自邝家的黑衣保镖们，穿梭于大街小巷里。 　　刺激！ 　　无间道！ 　　岐玉惋惜自己不能从背包里蹦出来一起。 　　宿凌忽然问他：“岐玉，你想出海玩吗？” 　　“喵？” 　　“我们到游轮上玩几天？看看海、玩玩游戏，同意就轻轻拍我两下。” 　　咦。 　　游轮旅游？ 　　自从来到这个副本，他还没有出门旅行过。 　　他非常积极地反馈了他的想法。 　　宿凌这时停在路口，观摩着人群走向。 　　他又低头看看他的妖怪——黑白毛绒绒猫咪从背包里伸出白手套爪子，朝他挥了挥，脑袋也探出来了，朝他叫了一声“喵呜”，无辜的绿眼睛兴奋得湿漉漉的，喵的时候露出一点小尖牙。 　　……开心的猫咪。 　　宿凌挑了下眉：“原来你喜欢海上？” 　　岐玉点点头。 　　他很久没有去海边玩了。 　　他想晒太阳、冲浪和捡螃蟹。 　　不错，宿凌还是有点用处的。 　　【你……？】 　　‘干嘛。’ 　　【你以为这个副本是来度假的吗？现在主角们的感情线还是不明状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想起前世恩爱！这样下去副本任务都完成不了。】 　　‘也是，这样我的积分就拿不到了。’ 　　【快点……你去联系一下柏之清和薄飞星。】 　　‘你真麻烦。’ 　　没带手机，怎么联系这几个人？ 　　岐玉陷入沉思。 　　等下问问宿凌好了。 　　此时一人一猫已经甩掉了保镖。宿凌一边捂住胸前的背包猫咪，一边飞快看了看前后，他跑起步来像是飞了似的，一路乱窜，甚至翻墙飞檐走壁。 　　岐玉的猫耳朵都能感觉到，身边掠过的风呼呼作响。 　　贴着宿凌的胸口，能听见男人咚咚作响的剧烈心跳。 　　岐玉不禁疑惑，邝泉派来的保镖又不是宁景胜，宿凌却那么讨厌他们？ 　　一路上，耳畔都是咚咚咚。 　　猫咪不用跑步赶路，在背包里无所事事，都快睡着了。 　　好困。 　　Zzzzzzz…… 　　出于打气加油的考虑，猫咪抬起爪子在宿凌胸口拍了几下。 　　宿凌也注意到了。 　　毛茸茸的山竹爪子轻轻摁在他身上，慢悠悠又缩了回去。 　　背包敞开了一半的开口，黑白猫咪的黑粉耳朵微微动了动，眼睛已经眯起来，整个猫咪睡得东倒西歪，圆乎乎的，被风一吹，像一团结实蓬松的大棉花糖。 　　“你变成猫了为什么那么沉？像背了个负重大沙袋，”宿凌笑了声，停下来在红绿灯那儿休息了几秒，“你变成猫了反而很大一只，像个煤气罐……平常都是白白小小的。” 　　“喵？” 　　“我现在像背了一头小猪，你是不是得赔我？” 　　你才是小猪！ 　　“喵！” 　　猫咪一拳砸到了他脸上—— 　　背包里的一团愤怒棉花糖炸毛得更蓬松了，甚至站起来冲他哈气了，胡须都抖了起来。 　　宿凌心想，我一口吃掉。 　　他凑近过去，捏着猫咪脑袋强行亲了几下。 　　“喵……喵！” 　　猫咪十分抗拒，被亲得眼睛都闭上了，两只爪子抵在他脸上胡乱往外推。 　　啊啊啊啊讨厌死了！ 　　——哎呀，强行吸猫，主播太坏了！ 　　——猫咪吃瘪，心疼宝宝，我亲，我亲…… 　　——你怕是不敢这么亲人形的岐玉吧~ 　　——那不得被大小姐双拳打成肉泥？ 　　——猫猫形态的拳头没有沙包大，打了不疼，等下就惨咯~ 　　人还在路上逃难，岐玉不方便变成人形，只能忍耐住怒气，在背包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哈了好几次气把人类逼退。 　　可恶的巫师！ 　　虽然以前的巫师都养猫，但他们都是养黑猫吧，根本不该是他这样的黑白配色！ 　　我可不是巫师的猫…… 　　【这不是重点！】系统冷不丁打断，【……他们到底对你是什么感情？】 　　到了第三个副本，系统反而更弄不清楚了。 　　这究竟是游戏的一部分，还是玩家的真情流露情窦初开？ 　　‘我怎么知道？’ 　　岐玉冷冷说。 　　【你得想办法，得到关于游戏和玩家的更多信息。】 　　‘你不如把我送到游戏空间里，让我去看看实物再告诉你。’ 　　【你想进去，除非他们说的游戏交易能成功，但你这样就回不来了！】 　　谁要回来啊，真是的。 　　岐玉不确定去往高维空间是否会被新的系统束缚，但不这么抉择就难以改变现状。 　　系统没有打断他。 　　它知道岐玉是这种叛逆个性，越阻挠他越要往前走，也喜欢未知的刺激。 　　系统对他的绑定，在于灵魂意识。 　　系统无法阻止高维空间的力量，但它固定在了岐玉的意识深处，也许到了高维世界，他仍然摆脱不了流放……除非高维空间对程序做了修改。 　　管理局目前的安排，正是让岐玉和玩家们继续接触，从中慢慢找出对抗的办法。 　　出租车停了下来。 　　金发碧眼的司机说了一句夸奖的话，不是夸宿凌，而是在说他怀里的长毛猫咪十分迷人，他问：“可以摸摸你的猫吗？” 　　宿凌笑了：“他很凶的……你得被咬断手指。” 　　说得我像鳄鱼一样！ 　　岐玉很不爽。 　　他刚才是啃了几下宿凌的手，但连皮都没有破，巫师的皮太厚了。 　　又是一阵七拐八拐，人猫终于进了酒店房间。 　　猫咪像一颗炮弹陡然从背包里冲出来，咚地砸在地板上。 　　宿凌站在猫咪旁边，随手揉了他的脑袋，被回身哈了一下。 　　啧。 　　怎么还是凶巴巴的？ 　　“我先去洗个澡……” 　　宿凌还没说完安排，突然一阵烟雾散开。 　　房间里如魔法凭空出现了一个长发少年，浑身不着寸缕，一回身就朝他挥出了一拳。 　　“讨厌的巫师！” 　　迎面袭来的拳风猛烈地擦过了男人的鼻梁，他堪堪避过，险些被打中。 　　从猫咪变成人形的美少年挥动拳头，恶狠狠的神情就像发现了偷吃他猫罐头的仇人！ 　　宿凌：“……” 　　这也太记仇了，不就是亲了几口？ 　　第二拳他本是能避开的。 　　少年气汹汹、因愤怒而泛红的脸蛋，像是白里透红的蜜桃，很适合啃一口。着火的明亮眼瞳，飞扬的浓墨发丝，这一猫打人的瞬间宛如一帧电影画面。 　　坏脾气美人打斗片。 　　宿凌，是挨打的炮灰。 　　“让你亲我了吗？” 　　岐玉气汹汹地把他掀倒在地毯上。 　　“是我错了……” 　　宿凌肩上被打了一拳，嘶了声。 　　他挨了打，心里却蠢蠢欲动。 　　硬邦邦的拳头和软绵绵的身体…… 　　他都不好意思多看岐玉几眼。 　　“你还笑？” 　　“……忍不住。” 　　“滚开！” 　　“你压着我怎么滚……你在找什么？” 　　“你的手机，给我。” 　　“……想打游戏了？” 　　“不是。” 　　岐玉骑在他身上，东摸摸西摸摸。 　　宿凌看着他跨开的大腿，一阵沉默。 　　少年手伸进了他的裤兜里，他今天穿的是一条牛仔裤，袋口颇深，细瘦温软的手指隔着布料在他腿上慢悠悠地抚过。 　　宿凌倒吸了口凉气，只得盯着天花板的灯。 　　一点反抗也没有，被强行拿走了手机。 　　被打劫了。 　　岐玉拿到了手机，毫无留恋地起身。 　　他踢了踢地上的银发男人，皱了眉说：“密码，快说。” 　　“XXXX。” 　　打劫结束的猫妖少年，很快坐回到了床上，捣鼓起了手机。 　　少顷，宿凌才坐起身。 　　“你玩什么游戏？” 　　“不是游戏，我要打给柏之清。” 　　岐玉没好气。 　　系统一直催促他确认剧情进展，吵得头疼。 　　在他视野之外，银发男人的表情冷了下来：“你找他干什么？” 　　“当然是找他有事。你没有他号码？” 　　“没有。” 　　岐玉生气了：“你连这都没有，你有什么用？” 　　我怎么可能存情敌的号码？ 　　宿凌啧了声：“有什么事？我帮你处理。” 　　“你不要管我。” 　　岐玉裹着被子在床上躺下了。 　　他先打给了邝泉。 　　“岐玉怎么了？” 　　邝泉第一句话就是在问岐玉。 　　“是我。” 　　“……你找我？” 　　竟然是本人。 　　邝泉的口吻顿时变得温柔了。 　　猫猫也许是想他了。 　　但下一秒，邝泉就听见那头说——“你有柏之清的号码吗？发给我，快快。” 　　“……” 　　“我找他有事。” 　　“什么事？” 　　“你别问了，快点发给我。” 　　邝泉无奈，只得翻了翻信息发过去。 　　“嗯嗯先这样拜拜。” 　　对面的冷酷猫咪一收到就要挂断电话了。 　　邝泉叫住他：“你打给我，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我？说什么？” 　　“我们分开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念过我？” 　　？ 　　岐玉眨了眨眼。 　　太子，现在好像一只求偶的孔雀，恨不能隔空开屏。 　　他搪塞了之：“嗯嗯，偶尔吧。” 　　“但我一直很想你。我知道你是游戏里的人物……你被系统程序和剧情控制了。”邝泉低声说，“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来。” 　　又是一个爱慕者的承诺。 　　岐玉不知道怎么回答，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游戏系统的纸网是否能把金鱼从玻璃缸里捞出来。没有任何成功的先例。 　　他沉默，邝泉就跳过了话题。 　　“在邻国那边玩得开心吗？” 　　“我刚到酒店，还没开始玩。” 　　邝泉停顿两秒：“我晚点也去找你。现在天气正好，好好玩吧。” 　　【玩家爱上你了？！可你只是一个纸片人！】 　　‘你才是纸片人！’ 　　【你本来就是……】 　　吵死了。 　　岐玉捂住了耳朵。 　　他扔了手机，连柏之清的电话都不想打了。 　　“他惹你生气了？” 　　宿凌也坐到了床上。 　　“没有，少问我！” 　　少年一身雪白，只是双腿裹着蓝色杯子，像从浴缸里出来的美人鱼。 　　“我们聊聊？” 　　宿凌伸手想去捏捏他的脸。 　　突然一阵迷蒙烟雾冒了出来，人形岐玉消失了——棉花糖猫咪形态掉在了被单上，圆滚滚的一团，短腿在白色床单上踩着枕头，很不高兴地冲他回头“喵~”了一声。 　　懒得说话，干脆变成了猫咪。 　　啧。 　　宿凌干脆睡在猫猫身边，说：“睡一会儿？醒了我们就去海上玩儿。” 　　——小猫咪不想和你聊天！（呲牙 　　——大小姐要睡觉了，仆人走开！ 　　——缩成一团好可爱……我嘬我嘬我嘬！！ 　　——主播怎么忍住不亲的！ 　　——Su刚刚才被拳皇大小姐本体打过捏。。 　　——说起来，其他人怎么还没到？只有kuang坐火箭赶来了 　　——打起来！打起来！ 　　…… 　　岐玉梦到系统有了人形，两人打了一架。 　　他在梦里重拳出击，拳打系统。 　　“嘶……你做梦打我干什么？” 　　宿凌的声音。 　　“？” 　　岐玉睁了眼。 　　一股咸咸的海水气味扑面而来，还有宿凌贴近的一张皱了眉的俊脸。 　　他发现自己被抱在宿凌怀里。 　　已经在船上了。 　　宿凌单手抱着猫，在甲板上眺望午后的海面，豪华游轮上大多是年轻男女，这时候正在上边开派对，他没兴趣参与，只想溜溜猫。 　　猫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喵了一声。 　　宿凌会意：“你想变成人？” 　　“喵。” 　　一人一猫回了房间。 　　“我要去看海。” 　　岐玉变成了人形，兴致勃勃地穿上T恤和短裤准备出门。 　　“你会游泳？” 　　“会啊。” 　　“下次我们去海边玩。”宿凌搂着他的肩膀，“你半天没吃东西了，我去拿点给你？” 　　“去吧去吧。” 　　他挥挥手。 　　岐玉心情愉快地甩开宿凌，准备去找个躺椅晒太阳。 　　“新的手机，刚买的，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宿凌一步三回头，嘱咐了再嘱咐，哪怕去餐厅来回也就几分钟。 　　“嗯嗯嗯。” 　　岐玉拿走了他的墨镜，一会儿溜得没影了。 　　太阳，海浪，呼呼的风。 　　无边无际的璀璨大海，摇晃的船，边上男人钓鱼打瞌睡的样子……岐玉瞬间忘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开始琢磨着接下来去哪儿玩了。 　　“你是第一次来吗？那边是个岛，经常有人过去潜水。” 　　有年轻男人来和他搭讪闲聊。 　　岐玉回头看他：“嗯？你也去潜水？” 　　他对这个陌生人没有多少好奇，只是随便聊聊，不多久就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年轻男生过来和他搭讪，坐到他旁边，脸红红地找话题搭讪。 　　岐玉对他们爱答不理，他们也不肯走，像一群牛皮糖。 　　宿凌为什么还没回来？ 　　他接过侍者递来的柠檬茶，喝了一口，四处张望。 　　游轮上的年轻男人很不少，船上好些男的晒得黑不溜秋的，但没有一个是银白头发。 　　宿凌呢？ 　　岐玉纳闷。 　　他发了信息，无人回复。 　　这时左边有个人影。 　　岐玉看过去时，忽地愣住。 　　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黑衣黑裤，头发扎了个小辫子，后背倚在栏杆那儿，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 　　……好熟悉，好装。 　　比会长更装逼的角色，只有宁景胜了。 　　凹了半分钟造型后，宁景胜摘下了墨镜，朝他慢悠悠走来。 　　长相帅气、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弯腰进了遮阳伞下，也坐了下来。 　　遮阳伞下的长躺椅，半躺着的年轻少年撩起眼皮看向来人。 　　他的眼睑很白很薄，睫毛轻轻翕动着，底下惹人瞩目的眼眸，是一对冷酷的绿湖泊。 　　远方的海岸线、大海与白云蓝天，一切都明晰而灿烂，但众人的目光只能凝固在他身上，即便他此时皱眉头，像只缺乏耐心的、有攻击冲动的野猫，也如太阳月亮耀眼至极。 　　身旁的其他年轻男生，有的已经轻笑出声，劝岐玉不必理会这个来搭讪的怪男人。 　　岐玉不吭声。 　　他随手接过了一支烟，夹在指间，很快就有好几双男人的手殷勤伸来给他点火。 　　弥散的烟雾，被灼烫的海风拉扯成一股股丝线。 　　宁景胜的视线，凝在他的脸上，又慢慢往下滑，看到了他的手、他捏着的烟。 　　宁景胜看过一些来自Drop团的片段。 　　岐玉没有烟瘾。 　　他拿着烟，大概只是打算摁在某些男人的手上。 　　不听他话的男人，在他眼中只是烟灰缸。 　　“你来找我，是打算把我绑回去吗？” 　　岐玉微微眯起眼。 　　他的脸颊被火焰照耀，如同光泽的白玉。 第64章 猫咪反派 　　坐在岐玉身边的男生们听见这句发言，不禁产生了一些不浪漫误会。他们猜测，岐玉也许是哪家哪户的少爷，逃跑出来，现在底下的人追过来了。 　　虽然事实有所偏差，但宁景胜来到这座豪华游轮，的确是为了进行强制行动。 　　岐玉是妖怪，妖怪是不可控的。 　　他就该被禁锢观察。 　　“你在外面自由惯了。” 　　宁景胜说。 　　“恐吓我？” 　　“你应该在我身边被观察一段时间。” 　　“凭什么你说了算？” 　　岐玉恨不能把橙汁扣在他头上。 　　我才不要！什么破管理处…… 　　宁景胜不语，将他手里那只烟拿走了，摁灭在桌上。 　　“在外面不能随便拿别人给的烟和食物。” 　　他说。 　　再说下去恐怕两人的身份都要暴露，毕竟身旁的男生们都悄悄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纠葛对话，岐玉冷下脸，挥挥手把他们赶走了。 　　他没有去房间私聊的想法，他和宁景胜没有什么好说的。 　　“关你什么事？” 　　“从你第一次进管理处登记开始，我已经成为了你的管理者……宿凌的行为触犯了规定。” 　　“所以？” 　　“你该跟我走了。” 　　面无表情的男人继续对他解释了一番——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妖怪要管理，岐玉被宿凌带走这件事已经给他早晨了很多麻烦和耽搁。 　　……讨厌鬼。 　　岐玉不喜欢别人这么管他。 　　在副本世界里外，都有人试图控制他，把他变成某种他不喜欢的模样。 　　旁人希望他是这样的，赋予他的意义是那样的，但那些并不是他真正的自我。 　　不论是对着系统还是奇怪的副本角色，他都从未服从过。 　　无形的怒气值……一瞬间烧到定点。 　　砰！ 　　躺椅边上的桌子都被无辜牵连撞倒了——长发的美少年突然起身，把坐着的那个男人掀倒了。 　　他的一只腿，恶劣十足地踩到了男人的胸口上碾了几下。 　　“你是笨蛋吗？我才不会跟你回去，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喂巨型章鱼。”岐玉压低了声音，睥睨着宁景胜，“别再跟着我了……你这变态。” 　　变态。 　　他抛下这句话，穿上人字拖就往回走了。 　　躺倒在甲板上的宁景胜一时没有说话，他依然面瘫，太阳像是炙烤的强光灯在天上刺伤他的视线，他的视野里只剩下刚才的那一幕——妖怪少年踩着他的胸口，低头瞥着他，冷冰冰的、恼火的，居高临下地嘲弄他是个变态男人。 　　“兄弟，你没事吧？被踩一下有那么爽吗？” 　　“特意倒在这里，是希望小美人过来踹你进海里？别太诡计多端了！” 　　“你被岐玉踩了诶……好羡慕呜呜。” 　　“他是哪家的少爷吧？你是他家里老爷派来劝他回家的保镖？” 　　“你是要原地起立了？” 　　方才坐在岐玉身旁的年轻富家男生们，都围过来对他指指点点、酸酸溜溜，宛如直播间弹幕。 　　——主播是不是真的爽到了啊，天呢（ 　　——自觉一点当烟灰缸！别惹我们宝贝生气。 　　——笑死了。。。有人被骂变态之后开始怀疑人生。。 　　——可是你真的很装逼、也很变态啊…… 　　——猫猫最讨厌跟踪狂了哦~ 　　——上次干这种事的是FX吧！ 　　——FX掉线很久了，还没有从大洋彼岸游过来吗？ 　　——面瘫就要多说话、嘴甜，否则只会挨揍懂不懂？ 　　……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一遇上宿凌，岐玉就开始谴责他，“我以为你掉在海里，被章鱼吃掉了。” 　　“为什么是章鱼？” 　　银发男人双手端着的盘子——已经摞成了两座小山，堆着各种小蛋糕、馅饼、面包和甜南瓜羹。 　　他空不出来手看信息。 　　“因为章鱼滑溜溜的。这些是给我的吗？” 　　岐玉伸出手，拿了一块奶油饼。 　　“午餐时间过了，只剩下点心了，这些应该是你喜欢吃的……怎么不晒太阳了？” 　　“唔，遇到狗了。” 　　宿凌警觉：“谁？” 　　在岐玉口中，狗不一定是鄙夷意味，也可能是爱称，取决于语境。 　　“回去说吧。” 　　宿凌双手拿着餐盘，穿过走廊上楼到了卧室。 　　奶油饼被岐玉一口啃掉了大半，他舔了舔指尖，倚着门说：“宁景胜在船上，他跟过来了。” 　　“……他找你了？” 　　“嗯，没事，我警告他了。” 　　“你打他了？” 　　“他被我打倒在地。” 　　岐玉冷嗤了声，亮出了他沾着奶油的沙包大的拳头。 　　他不高兴，大家都别想快活了，岐玉从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但他抬头一看，宿凌竟然皱了眉。 　　巫师是认为他打人不对？ 　　岐玉顿时冷了脸：“怎么，我不能打宁景胜吗？” 　　“不是。” 　　宿凌的手忽地贴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你一个人揍他不安全。”宿凌低头盯着说，“下次随便说几句糊弄拖延就行了……虽然你打人很凶，但在外面还是得注意安全。宁景胜有管理处的高等权限，人类和他冲突无所谓，你作为妖怪和他对着干，他有权限惩罚你。” 　　这是来自一个出门砸车偷猫的男人的劝说。 　　但男巫此时的语气和神情，格外认真。 　　你也是个怪人。 　　岐玉揉揉耳朵，把这段话直接过滤了。 　　“宁景胜被打之前，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跟他回去巴拉巴拉的，忘了，挺拽的。” 　　岐玉也想不起来了，大概全是废话？ 　　宿凌笑了：“他是以为上了船就能把猫带走？” 　　远离海岸的大海，其实比陆地更危险。 　　岐玉饿了，拿了块蜂蜜馅饼闻了闻。 　　甜的。 　　宿凌把两座甜点小山放在了桌上，嘱咐道：“多吃点，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我出去看看。” 　　他一走，岐玉也陷入沉思。 　　怎么处理宁景胜呢。 　　躲也躲不开，只能打走了吗。 　　揍他有可能被套上罪名。 　　【宁景胜是个麻烦人物。】 　　系统难得地说了句中肯的话。 　　‘统统有什么想法？’ 　　【没有，】它滋滋作响，【反派之间打起来也算合理。这个世界的主线是两个主角的前世今生，与你无关，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问问柏之清和薄飞星怎么样了？】 　　差点把这两个人忘了。 　　说不定他们已经去度蜜月了呢？ 　　祝长长久久。 　　岐玉心想。 　　他拿出手机，拨了柏之清的号码。 　　对面响了很久才接通。 　　“你是在忙吗？在约会？” 　　柏之清愣了下：“……宝宝？” 　　通话的那头有咀嚼的声音，俨然是午餐时间。 　　男人不禁叹气：“宝宝终于想到联系我了？在游轮晒太阳，却不给我发几张照片。” 　　什么照片，猫爪子还是猫尾巴？ 　　“我没拍照片，下次吧……等下，你们都知道我出来了？” 　　岐玉疑惑。 　　“我一直很关心你……我也快到了，很快就能和宝宝见面了。” 　　男人的口吻温柔又无奈。 　　这人怎么也来了？ 　　“不说这个了，你谈恋爱了？” 　　岐玉长话短说。 　　“什么？” 　　“你和薄飞星在一起了吗？是的话我发个红包给你好了。” 　　“……我和谁？” 　　柏之清那边沉默了好几秒。 　　“你们宴会那天晚上，没有发生什么？” 　　“你指的是……？差点打起来倒是有过……”柏之清的语气都变得格外冷硬，“宝宝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听到那个名字我都觉得恶心。” 　　【……怎会如此！】 　　系统咬牙。 　　这个世界的剧情，还是因为玩家和岐玉的互动而崩塌了！ 　　‘剧情出现奇怪转折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应该习惯才对。’ 　　【你在幸灾乐祸！不行，你得撮合他们……】 　　撮合？ 　　以这两个人的性格，恐怕有点难吧。 　　“会长，我随口说的，别当真，挂了。” 　　“……我想多和你聊几句。” 　　“可是我在吃蜂蜜馅饼。” 　　因为咬着东西，少年的话变得粘稠含糊。 　　柏之清笑道：“好吃吗？” 　　“好吃，等你来了可以尝尝。” 　　岐玉放下手机，把剩下的半个一口一口吃完。 　　蜂蜜馅饼被吃得一干二净。 　　此时，通话还没有挂断。 　　岐玉这才注意到了，屏幕一直亮着。 　　难道柏之清一直在手机的那头听他吃东西？ 　　柏之清温声问：“吃完了？” 　　他的口吻饶有兴致，显然听得很开心。 　　岐玉不明白，这些男人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他说：“我要睡觉了，拜拜，有空给我打电话。” 　　岐玉的确有点困了。 　　Zzzzzzzz…… 　　宿凌回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他开门一看，岐玉人还在，睡得正香。 　　宿凌没叫醒他，坐在窗边看了他一会儿。 　　……宁景胜如今在船上。 　　越过他去妖怪管理处申请，几乎不可能。 　　除非他死在海上。 　　杀死原著角色，在副本里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一部分玩家为了任务和快乐重创NPC并不罕见。 　　自由副本里的玩家——通常都被系统限制了只有一个能使用剧透道具，正是为了防止过多玩家对低维世界产生这种天然的支配心理。 　　只是NPC而已，只是副本而已，破坏了谋杀了都没有关系，游戏规则是默许的。 　　这种游戏心理在Downtown并不罕见。 　　宿凌起初也对岐玉有过这种念头。 　　现在，他不打算把岐玉让出去……就得让NPC宁景胜失踪或者死亡。 　　这件事做起来不太容易。 　　但有这种想法的，恐怕不止他一个玩家？ 　　宿凌俯下身，轻轻帮岐玉盖好了被子。 　　…… 　　岐玉一直睡到了傍晚，被宿凌叫醒去吃饭。 　　此时游轮暂时停歇在港口，有半天在岸上购物游玩的时间，但两人都不打算下船。 　　三层餐厅的游客只剩下零星几个了。 　　“很多人都在楼上开派对，你想过去吗？” 　　宿凌搭着他的肩。 　　岐玉兴趣缺缺：“下次吧，他们话太多。” 　　话虽如此，他一进餐厅就被人注意到了，今天认识的两个富二代男生恰好就在餐厅吃饭，一件到岐玉就眼睛发光，匆匆过来和他搭讪，哪怕他们早就被拒绝过。 　　岐玉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 　　他现在只想吃晚餐。 　　通通赶走！ 　　岐玉皱了眉：“没空聊天，走开。” 　　“你是在等谁吗？” 　　其中一个男生露出很受伤的神情。 　　“……” 　　岐玉托腮，坐在餐桌旁，闻言撩起眼看了看男生。 　　蓝发，男高中生的模样，挺高的。 　　“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马上回答了自己的姓名籍贯婚恋情况，坐到他身边：“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玩的？” 　　岐玉嗯了声。 　　他在等宿凌拿南瓜粥回来，此时的心情介于玩弄和不感兴趣之间。 　　邝泉和柏之清都打算来找他。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餐厅门口一阵脚步声，岐玉抬眸，瞥见对面走来了一个人影。 　　餐桌的另一端，走来了一个年轻的男生，凌乱灿烂的金发像是午后海上的太阳，纹身布满了他的手背脖颈，他走过来时，目光只盯着岐玉。 　　餐厅的人本就不多，薄飞星和保镖们一出现，就显得极其醒目。 　　竟然是薄飞星先出现？ 　　“没想到是我？”薄飞星挑了下眉，“我比他们先找到你的信息……马上就赶过来了。” 　　坐在餐桌后，岐玉拿着小刀，面前是一块小牛排，只吃了一点点。 　　“不和胃口吗？” 　　“嗯，不喜欢。”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吧。”说着，薄飞星扬起嘴角，他很乐意干这事，转眼瞥见一个陌生男高，他又冷下脸，“我是他朋友，你可以先走了。” 　　男高不太情愿：“你也不是他男朋友吧？” 　　“怎么，难道你是？” 　　薄飞星冷笑。 　　在金发纹身男的再三威吓下，男高只得挪了个位置。 　　薄飞星很不愿意：“去我房间聊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 　　重要的事？ 　　岐玉诧异。 　　“对了，你和柏之清谈恋爱了吗？” 　　“……卧槽，你在说什么？妈的，好晦气，说得我想吐。” 　　薄飞星喝了一口的果汁呛到了，表情因为恶心而扭曲了。 　　系统：【……】 　　岐玉：“？” 　　原来他俩都彼此厌恶到这份上了？ 　　宿凌从另一个餐厅回来了，他就像没见到薄飞星似的，伸了手搂住岐玉的肩膀，说：“你吃完晚餐，回去睡一觉，明天我们早点起来看日出。” 　　说完，又斜眼瞥了下薄飞星：“别再打扰岐玉了。” 　　薄飞星顿时冒了火气：“我找他有事，该滚的是你……” 　　“我们玩得很开心，有的人这么不长眼插足进来就没意思了。” 　　薄飞星快气死了。 　　他正要动手，忽然一阵风袭面而来—— 　　“火药味很重，扇掉一点。” 　　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把羽毛扇子，岐玉颇有兴趣地对着他俩一通乱扇。 　　别人为了他吵架打架，他在旁边扇风。 　　究竟是扇走火药味还是煽风点火啊…… 　　薄飞星啧了声：“先吃饭再看戏。” 　　宿凌夺走了他的扇子：“快把粥喝了。” 　　薄飞星所说的重要的事——就是他想起来了玩家的记忆。 　　【天啊！这是原著薄飞星和柏之清这样那样后的“恢复前世记忆”剧情！可是他们竟然恢复成了玩家记忆？！】系统气得滋滋作响，像块电击牛排，【彻底乱套了！】 　　‘你这次可没法怪我了。’ 　　【这些玩家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这算是Bug吗？ 　　岐玉仔细想了想：“这么看来，你们的游戏系统也不是那么完善。” 　　即便是在高维世界里，数据和程序也难以控制人的记忆和情感。 　　薄飞星哼笑：“说明我对你的感情很强烈……系统都干涉不了我的大脑意识。” 　　“太好笑了。” 　　宿凌适时地发出不屑的评论。 　　“安静。” 　　岐玉皱眉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所以，柏之清大概也恢复了玩家记忆？ 　　现在这里至少有三个剧透玩家，薄、柏和巫师。 　　那么，边绍元是什么情况？ 　　“我来找你不止是因为这件事，”薄飞星蔚蓝的眼睛里，泛起了浓郁的厌烦，“宁景胜那个家伙对你穷追不舍……得把他弄死才行。” 　　“这么夸张？” 　　“宁景胜是NPC嘛，或者是个玩家扮演的NPC，就算被沉海了也不会怎么样……”房间里的顶灯，像是舞台上的光束，照耀在薄飞星的面庞上，他玩味的语气，就像当初描述月光下的人体内脏宛如一箱钻石。 　　玩家和难搞NPC之间的对决？ 　　有点意思。 　　岐玉奇道：“你真的要把他沉海了？” 　　这的确是薄飞星能干得出来的事。 　　忽地想起了什么，金发男生又改了谨慎语气，小心翼翼地看向岐玉：“当然，我不觉得你是NPC。”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封闭的房间，炽白的灯光宛如冷淡月光，岐玉似笑非笑的模样，却像是在审判他。 　　薄飞星被他盯得，喉咙发紧。 　　曾经作为他的玩弄目标存在的NPC纸片人岐玉，现在成了审判他的角色。 　　这位大小姐，最讨厌别人认为他是NPC。 　　而他们的地位，也在那一刻颠倒。 　　薄飞星从玩弄者变成了猎物，想要得到岐玉的青睐，就得低头。 　　但这个问题，让薄飞星忍不住扬眉笑道：“你要听实话吗……你当然不是纸片人了，你是我老婆。” 　　？ 　　岐玉冷了脸：“你在说什么？” 　　“开玩笑的，虽然是我心里话……对了，我在游戏外的世界是男高中生，平常的爱好是……” 　　“滚开！” 　　薄飞星还没自我介绍完，差点被迎面痛击。 　　准确地说，是被岐玉踹出门了。 　　“喂，这是我的房间吧！” 　　薄飞星急了，哐哐敲门。 　　妈的，岐玉和宿凌都在里面，哪有这种事！ 　　哐当。 　　门又开了。 　　面无表情的大小姐领着身后的巫师走了出来。 　　岐玉认真思忖着，参考了两人的说法，最后还是打算再去见见宁景胜。 　　“走开，不要堵在这里。” 　　嫌门口的金毛狗碍事，他的手抵着薄飞星肩膀推开了。 　　薄飞星若无其事黏在他身边：“你去哪？话说你现在住哪个房间啊，不会是和巫师一起住吧，这可不太好……” 　　好字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软绵绵的少年的手，带着一点奶油蜂蜜的甜味。 　　“狗狗在外面要保持安静。” 　　岐玉垂下眼，轻轻拍了拍他的金发脑袋。 　　薄飞星不自觉地，稍微低下了头。 　　就好像被他几下拍矮了半头。 　　走廊外的灯很暗，他幽暗的、不虞的眼眸，像是海上朦胧的灯塔。 　　薄飞星稍微收敛了些，但仍盯着他看，说：“我说真的，你哪能住在宿凌那儿……” 　　岐玉轻轻剜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带着银发仆人扬长而去。 　　夜里海上湿冷的风撩起他的浓雾似的黑发，在视野里漫天飞散。 　　……啧。 　　薄飞星忍住了没再跟上去。 　　他知道岐玉对驯狗的兴趣，是间歇地一阵一阵的。 　　再招惹下去，大小姐就要不耐烦了。 　　…… 　　远处的海雾港口和灯光，像是迷蒙的光圈。 　　细细密密的雨水像是丝线落在脸上，空气都湿漉漉的。 　　岐玉踮着脚往海里看，深夜的大海像是翻滚的墨水。 　　嘈杂阴暗的海水，像是能把所有东西吞没…… 　　比如这个副本。 　　剧透玩家太多，分歧越来越大，意味着这个世界不会持续很久了。 　　宿凌陪他看了一会儿海。 　　岐玉的兴趣来去无踪，突然转身就走。 　　宿凌：“你自己去见他？” 　　岐玉点头。 　　宁景胜不是飞鸟，总不能叼着他往外飞吧？ 　　他走到走廊最里面那一见，敲了敲房门。 　　叩叩。 　　没人应。 　　叩叩。 　　“我是猫。” 　　门这才开了。 　　室内没有开灯，一眼看去黑漆漆的。 　　宁景胜仍然穿着一身漆黑。 　　他的眉眼挨得近，一如往常缺乏表情，目光也像是扫描快递件的无情机器人。 　　他盯着门口的少年看了两秒，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侧身让岐玉进屋了。 　　门关上，回头一看，少年在室内逡巡，低头看桌上的文件。 　　“文件是关于你的处理结果。”宁景胜对他说，“等游轮开回首都，你就得跟我回去。” 　　我才不要。 　　“没有别的处理方式了？” 　　“嗯。” 　　嗯你的头，让巨型章鱼吃掉你吧……！ 　　岐玉很不高兴。 　　【他是铁了心要把你绑起来了。】系统冷不丁说，【宁景胜是唯一一个仍在走剧情的角色！不得不说很敬业。】 　　有什么意义？ 　　通常来说副本的结局是由两个主角决定的，现在那两个人都有玩家记忆，完全可以随时结束……宁景胜再怎么当反派也改变不了什么。 　　岐玉心想，话不投机，走人。 　　挪了半步就被摁住了肩膀。 　　宁景胜的手放在他肩上。 　　“先别走。” 　　岐玉突然警觉。 　　他是不是想抓我？ 　　咻！ 　　一阵魔法烟雾怦然散开—— 　　昏暗的室内，人形突然消失，只剩下掉落在地的衣服。 　　毛绒绒的黑白猫咪从T恤领口突然冲了出来，弹射！ 　　一团棉花糖突然发疯在室内狂奔跑酷、短腿飞舞，纵身一跃咚地砸在桌上，把杯子撞飞了。 　　……非常矫健的身姿。 　　宁景胜沉默了两秒，默默伸手去抓他。 　　罪恶的双手！ 　　“喵！” 　　猫咪见状，狠狠站起来邦邦砸了他两拳，转身一跃飞出了窗户。 　　我飞—— 　　月光下，长毛猫咪宛如一条搓长的棉花团子，被谁突然大力扔出窗外。 　　——实心铅球宝贝怎么突然跑了？ 　　——？这就是奶牛猫吗 　　——主播被讨厌了捏！ 　　——等等我，我马上去捡！ 　　——外面有人哦？看到人影了！ 　　——不是吧真的有人在附近等着捡猫，诡计多端的男人！ 　　宁景胜走到窗边，外面是一条无人走廊，此时已经没有猫影了，只有地上的几缕飞舞猫毛。 　　走廊尽头，有一个人影。 　　他立刻开了门，往外走。 　　宿凌皱了眉：“岐玉呢？” 　　…… 　　“今天好幸运，捡到猫了。” 　　另一边，柏之清已经将猫扛在肩上，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来之前他就把宁景胜、宿凌和薄飞星住在哪层哪间摸清楚了，以备不时之需。 　　只买了宠物票的猫咪，只可能住在某人的房间里。 　　“今晚跟我住吧，这里比较安全。” 　　柏之清摸着猫猫屁股，感叹这个版本的岐玉很难见得到。 　　岐玉：“……？” 　　柏之清什么时候出现的？ 　　叩叩。 　　才刚关上门，就有人找上来了。 　　没关系。 　　柏之清对岐玉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把猫咪藏进了被窝里，低声说：“宝宝，你假装是一块棉花枕头。” 　　嗯？ 　　这很难吧。 　　“你见到一只黑白奶牛猫了吗？长毛，绿眼睛，很重，很大一只，很圆。”宁景胜面无表情地比划着，目光瞥向关了灯的室内。 　　“没见到，猫丢了最好到角落之类的地方找找。” 　　柏之清笑了。 　　宁景胜是第一次见柏之清。 　　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穿了一身深灰衬衫，虽然说没有见到猫——衣服上却沾了好多猫毛。 　　柏之清：“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找。” 　　“他现在是我的猫了。”宁景胜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面无表情，继续说下去，“把他还给我。” 　　身为副本主角之一的存在，同时拥有了玩家记忆，柏之清不需要对任何角色让步，他可以选择考虑以某种代价提前中止副本，让反派连一根猫毛都摸不到。 　　剧情微妙地走向了原著的方向……主角和反派结了梁子。 　　……猫咪引发的战争。 　　门砰地关上了。 　　柏之清身为有猫的人，没兴趣和宁景胜废话。 　　猫咪此时在被窝里懒洋洋摊开肚皮，竖起耳朵。 　　听到他来了，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柏之清伸了手摸摸他的耳朵，低声说：“这个人恐怕这段时间都要扰乱我们的假期了。” 　　“喵？” 　　“我坐飞机过来的，幸好没错过游轮靠岸的时间。” 　　这艘游轮只在港口城停到半夜，下一个整点就准备重新出发。 　　岐玉失踪之后，柏之清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 　　男人的眼镜一摘，面上就显出些疲惫。 　　年纪轻轻的，这就累了吗？ 　　岐玉疑惑地歪头看他。 　　柏之清垂眼说：“明明是我先来的，是我先养的猫，这个副本也是我先认识你的……” 　　“……” 　　“抱歉，说这种话会让你困扰吗？” 　　“？” 　　棉花糖猫猫歪头盯着他看，无动于衷地揣着手。 　　“好吧。” 　　柏之清叹气。 　　无情的岐玉，无情的咪咪。 　　两秒后，突然腿上一沉。 　　猫咪跳到他腿上坐下了，仰起脸看着他。 　　一只长毛的山竹爪子伸出来，肉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喵。” 　　……这算是安慰吗？ 　　柏之清心想。 　　他莞尔捏住了猫爪子，轻轻亲了一下，开始准备携猫潜逃了。 第65章 猫咪反派 　　游轮在夜里缓慢启航，海上渐渐起雾下雨，淅淅沥沥地淋湿了甲板和窗户，游轮上的娱乐和海钓还在继续。 　　室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室内，小风扇呼呼吹着黑白猫咪的长毛，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声。 　　岐玉例行跑酷的时候踩翻了牛奶瓶，爪子弄湿了，在桌上留了一串梅花印。 　　柏之清以爪子脏了为理由，把他带去浴室洗了个澡，现在抱在怀里擦干了吹吹风。 　　“宝宝，你是一只实心的煤气罐罐。” 　　柏之清边梳毛边感叹道。 　　“？” 　　啪！ 　　挨了猫猫拳，他又说：“宝宝，你是一团棉花糖……” 　　烦人！ 　　猫爪子把男人的脸狠狠推开了，岐玉自己跳到了窗边的桌子上舔舔爪子。 　　夏天水分干得很快，风扇吹了没一会儿他就又变成了蓬松长毛猫。柏之清洗完澡出来，毛绒绒的一团黑白猫咪蹲在桌上，两只前爪抬起来扒拉着窗框，好奇地探头探脑看外面的雨景。 　　雨中波澜汹涌的黑色大海，像是漆黑阴暗的壁画，只时不时劈下了一两道激烈的闪电，一下子点亮视野。 　　岐玉是第一次见到海上的大雨，看得兴致勃勃。 　　在异世界的旅行还是挺有趣的…… 　　如果不做任务就好了。 　　柏之清走过来，捏捏他的猫尾巴：“还不睡觉吗？” 　　“喵。” 　　“你今晚睡觉是人形还是猫形态？” 　　“？” 　　“如果是人形，我把床让给你。” 　　柏之清善解人意。 　　哦？ 　　他现在这么听话吗。 　　岐玉今晚很精神，暂时没什么睡觉的想法。 　　柏之清让侍者拿了些衣服，开了门把衣袋拿过来，又问了侍者下次靠岸是什么时候。 　　侍者是个年轻男人，不知为何，看向室内的眼神忽地游离了起来。 　　柏之清与岐玉有着丰富的相处经验，猜到猫猫大概在他背后在干坏事了。 　　但他关门回头，瞥见一片白皙的身体。 　　夜猫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人形。 　　少年雪白的身体斜倚着坐在漆黑的桌子上，双手撑着桌沿，轻轻晃着腿，他的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大半侧脸，能见到他愉快微翘的嘴角。 　　在他眼角下，有一颗浅褐的泪痣。 　　岐玉在观察窗外的大雨，他没有出声打扰。 　　今夜是二人世界……安静而悠闲。 　　可惜外面除了风雨，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情敌，一个来自妖怪管理处的怪人，他们都想着把猫带走。 　　但没人料得到，从来随心所欲的猫咪，今夜为一帧风雨留在了他的房间里。 　　岐玉回了神，柏之清问他：“你喜欢海？” 　　第一个副本，他曾见过岐玉在白天的海里冲浪、沙滩上挖贝壳，好像也没有现在这么兴致勃勃。 　　猫咪也许是更喜欢刺激危险的地方。 　　“我总觉得海里有海怪，像巨型的章鱼。” 　　岐玉答非所问。 　　他一边说一边联想到恐怖片的情节——海浪拍上来推翻游轮，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不过，这个副本理应是柏之清和薄飞星主导？ 　　他们打算怎么结束呢。 　　夜里开始分配床铺，卧室就一张床，柏之清让给了岐玉，打算去睡沙发。 　　岐玉无所谓：“我可以变成猫睡觉，不占地方。” 　　说这话时他穿着柏之清的一件T恤，没有合适的裤子，之前穿的衣服，金蝉脱壳时掉在宁景胜的卧室里了，侍者送来的新衣服在柏之清的熨斗下仔细整理着。 　　他无所事事，在桌边托腮看柏之清熨衣服。 　　熨得很仔细。 　　柏会长也许私下是个手工裁缝？ 　　但岐玉记得，他是个家里存了一面墙酒水的大酒鬼。 　　“你今天喝酒了吗？” 　　他戳戳柏之清的胳膊。 　　“嗯？没有。” 　　“我不信，你平常喝很多吧。” 　　“一般都是周末，有正事就不喝了。”柏之清说，“比如今天我得来找猫咪。” 　　“这是正事？” 　　“非常重要的正事。” 　　哦？ 　　柏之清果然也喜欢猫。 　　岐玉怀疑自己掉到了一个猫奴世界。 　　也挺好玩的。 　　柏之清把岐玉明天要穿的新衣服熨好了，仔仔细细地挂好，他开始畅想着自己与猫咪的旅行。 　　接下来去哪儿旅游？北边也不错。 　　他回头看，大床正中央已经躺着一只摊开肚皮的长毛猫咪，闭着眼睡得呼噜呼噜响。 　　好大一只猫咪。 　　“今晚一起睡觉吧。” 　　柏之清感叹着摸了摸猫咪的粉肉垫。 　　白天没怎么睡觉，夜里就睡得很沉。到半夜的时候，岐玉才醒过来伸伸懒腰。 　　此时天还没亮，才凌晨四点多。 　　跑酷时间到！ 　　猫咪甩了甩脑袋，熟练地从柏之清怀里挣脱了，跳到桌子上找了自己的杯子喝水。 　　杯子太深，猫毛太长，脑袋伸进去喝了几口，围脖都弄湿了。 　　真麻烦。 　　算了，就这样吧。 　　猫咪舔舔爪子，打算跑酷几圈再回去睡觉，冲！ 　　等等，窗口停了一只蓝白海鸟！ 　　哇哦。 　　他晃了晃尾巴尖，立刻改变计划，跳到窗户那儿盯着看，发出类似鸟叫的声响想吸引笨鸟。 　　鸟一见到猫过来，立刻扑棱着跑了。 　　切，胆小鬼。 　　都不让我看看。 　　岐玉饶有兴致地趴在窗前等了很久，期待下一只海鸟飞过来，但等了几分钟，室外只有一些船员走动的人影。 　　干脆出门玩好了。 　　这么早，不至于撞上宁景胜吧？ 　　他变成了人形，迅速套上裤子衣服。 　　一开门，迎面就是潮湿微冷的呼哨海风。 　　晨起的雾气还未散去，天边翻着鱼肚白，走廊的灯只开了一盏。风是从远处栏杆的方向用来的，远远看去，一大早就有游客在那儿看海景。 　　在看什么呢？ 　　岐玉好奇地走过去，也往那儿瞧了瞧。 　　离游轮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岛屿，远远看去像是快被海水淹没了。 　　岐玉看了几秒，被海风吹得迷了眼，低头揉了揉。 　　余光里，游客朝他走了过来。 　　一个穿着灰衬衫的年轻人，西裤笔挺，看着个子很高，站在那儿看海时，有一只手拈着燃尽的烟，像是一清早就起来看了很久风景。 　　他没多想，也许是个来讨论旅行的年轻人。 　　岐玉继续看那边的小岛。 　　但搭在栏杆上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冷的手覆上了。 　　男人的手宽大而干燥，沾着些晨起的冷意。 　　？ 　　岐玉不虞地一转头：“干嘛？” 　　他挪开的手却被那人紧紧攥住。 　　不仅如此，那人攥着他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他的手背。 　　“你的手很热。” 　　邝泉对他说。 　　是你的手摸起来冷冰冰的。 　　邝泉一脸苍白，黑冷的凤眼像是凝固了的井水。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抱住了岐玉。 　　“好久不见。” 　　他说。 　　邝泉的身体被海风吹得潮湿而发冷，一拥抱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 　　他的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好。 　　“我在等你出来。”邝泉垂眼说，“我猜你早上会出来玩。” 　　“嗯……你什么时候上船的？” 　　“晚上来的。” 　　邝泉搂着他，往没有风的地方走过去。 　　他们倚在涂蓝的墙边。 　　他的双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脊背，隔着一层T恤的布料，柔软单薄的身体就在他指腹之下。 　　“不冷吗？”他问岐玉，“一大早，海上很冷。” 　　靠近海水的地方都是湿冷的弥散雾气，太阳还没有完全冒头，亮起来的只有走廊射灯的光线。 　　岐玉的确觉得有点冷。 　　他本来只是想出来看看海鸟。 　　岐玉奇道：“你这么早来等我？到餐厅见我就好了。” 　　邝泉：“想快点见到你。” 　　猫咪睡在别的男人房间里，他只能等猫出来遛弯……捏着后颈带走。 　　岐玉与他坐了电梯往楼上走，随便挑了一个楼层。 　　“你好像瘦了？” 　　岐玉忽然说。 　　“嗯，之前做了个手术。” 　　“游戏里还是现实？” 　　“现实。” 　　“这样……你是生病了吗？” 　　“开车出了点意外，没事。”邝泉解释道。 　　岐玉有点好奇：“你在现实世界里也是太子吗？你怎么老是选中这种角色。” 　　“有时候角色是系统随机的……这个副本的角色不是我自己的选。”邝泉忖了忖，“我在那个世界，不算是太子。” 　　岐玉：？ 　　现实里的矿泉水真的是王室出身？ 　　“如果你能去游戏空间就好了。” 　　邝泉低声说。 　　“这是你们系统才能决定的事，你下次帮我问问吧。” 　　岐玉一向对Downtown游戏很有兴趣。 　　游戏空间，算是低维世界的操控面板？……一进去就能见到001系统的数据代码吧？到时候干脆篡改成闹钟得了。 　　系统：【？？】 　　‘你不想当闹钟吗？’ 　　【你先进去再说吧！】 　　天还没亮，阵风吹得四周冷飕飕的。 　　但依偎着就不那么冷了。岐玉慢悠悠将脸贴在邝泉肩上，眼睛往上看，瞥见远处天空掠过的两只灰色海鸟。 　　其中一只落在了栏杆上，转着脑袋看他。 　　邝泉此时搂紧他，正要把猫咪邀请到自己房间里，问问他的生平……突然就被推开了。 　　“我去看看鸟。” 　　岐玉撇下他，兴致勃勃朝海鸟走去。 　　海鸟停在栏杆上，见他过来了也没有飞走。 　　“它的翅膀是蓝的。” 　　岐玉想摸它的脑袋，但被躲开了。 　　他专心看海鸟，邝泉专心看他。 　　海鸟像是对猫有些兴趣，在远处盘旋着，偶尔落下来盯着岐玉又很快飞走。 　　岐玉伸手去逗鸟，时不时回头和邝泉说几句。 　　他玩得开心，忘了柏之清还在房间里。 　　这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恰好哈鸟从那个方向划过，岐玉朝那边看过去——一头银发的宿凌，手里拿着打火机，乍一看像是出来抽个烟的，但在雾气里，巫师那对蛇似的银灰的眼瞳，却一直盯着他。 　　岐玉发散的思绪，倏然飘到了之前和邝泉的话题上。 　　他问：“你在现实里也是巫师吗？” 　　“什么？”宿凌停下来，扬了下眉，“当然不是。” 　　“我对你有刻板印象，也许你是魔术师？” 　　“……” 　　岐玉一边说刻板印象，一边莞尔看着他的手，眼中很有些恶趣味的笑意。 　　“都不是，只是有一些了解。” 　　宿凌淡淡说。 　　——Su太谦虚了亿点点！ 　　——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不该是大方承认吗？然后邀请猫猫进你的巫师帐篷，涂一点爱情药水？ 　　——Su是参加过比赛还上过节目的神秘主义者吧，擅长预测解读和通灵之类的 　　——可能是怕被老婆认为是封建迷信神棍（？ 　　——Su肯定偷偷私下看星盘、拿塔罗牌问过“他到底爱不爱我”、“我和他还有机会吗”（ 　　——哈哈哈哈哈哈恋爱脑巫师！！说不定还偷偷搞桃花阵法捏~ 　　“哦。” 　　岐玉只是这么随口一问。 　　反正他也见不到这些玩家在现实里的模样。 　　“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岐玉拿了一块面包试图勾引海鸟。 　　宿凌眉心一皱：“你忘了我们昨天约好了一起看日出？” 　　“有这事吗？” 　　他疑惑。 　　宿凌皱了眉头。 　　他就是猜到岐玉对他那句话毫无印象，所以才过来找他。 　　但他来的时候，岐玉身边已经有另一个男人了。 　　邝泉无视了巫师，与岐玉说：“岐玉，早餐吃什么？” 　　“都可以，等下到餐厅看看。”岐玉拆开的面包没有鸟要，于是随手递给了宿凌，“你要吃吗？” 　　宿凌忍无可忍：“我是你的垃圾桶？” 　　“你非要这样想的话也没办法。” 　　岐玉无辜地眨眼。 　　白净的手，捏着塑料包装的小面包。 　　一块很小的蜂蜜面包。 　　“……” 　　“那我扔掉吧。” 　　啧。 　　宿凌拿过来，两口吃掉了。 　　很甜。 　　他心想“岐玉咬起来大概就是这种味道”。 　　岐玉对此一无所知，拍拍宿凌的肩膀，愉悦地说：“多吃点对身体好。” 　　邝泉适时地出声打断：“太阳出来了，过来这边看。” 　　岐玉的注意力马上被太阳吸引了，他撇下了宿凌匆匆走过去，也仰起脸眺望天边。 　　他翡翠色的眼底落入了泛白日光，疑惑地微微眯了起来：“好大的雾，看不清楚……这只鸟为什么跟着我？” 　　“也许上个副本见过你？” 　　“难道是想被我养着？” 　　他的笑靥也闪耀着明锐炫目的光。 　　“也许？” 　　邝泉说。 　　你在这个副本可是捕猎的猫…… 　　但他喜欢看岐玉这种模样。 　　毕竟岐玉快乐的时刻一向很短暂……除非系统能让岐玉从副本里解脱。 　　岐玉是神秘人物。 　　所有玩家都对他的过去一概不知。 　　副本bug之后，邝泉恢复了记忆，第一件事就是想找岐玉，问问他如今是什么状态，他的困扰和目标……虽然岐玉未必会告诉玩家。 　　太阳升起来了。 　　宿凌站在岐玉背后，忽地低头摸了摸他的长发。 　　有这种打探念头的不止是邝泉。 　　“你一直不剪头发？还是你所在的时空留长发更多？” 　　宿凌开始旁敲侧击。 　　“不是，留着留着就变成长发了。” 　　岐玉头也不抬，在看那只停下来的鸟。 　　“你在那边不会被当成女孩子？” 　　宿凌撩起他的黑发，顺滑冰凉的发丝穿过他的指间慢慢滑落，像一段垂坠的黑丝绸。 　　邝泉在看他低头引鸟的样子。 　　岐玉忽地察觉，这两人今天都安安静静的。 　　没打架，也没有吵起来，只是一左一右站着陪他看鸟和日出。 　　奇怪。 　　【他们都是诡计多端的玩家，说不定正在考虑怎么玩弄你！】 　　‘我玩弄他们比较容易吧？’ 　　他笑了。 　　【……你要干什么！】 　　‘比如让宿凌趴下来做俯卧撑，我坐在他身上，让矿泉水太子把衣服脱了展示一下手术伤口。’ 　　【你太过分了，太恶毒了！】 　　‘我知道他们也许只是把我当纸片人，但是反过来也一样……不是吗。’ 　　玩家在低维世界，与NPC也没有什么不同。 　　鸟飞走了，岐玉的兴趣一瞬消失。 　　他朝二层的餐厅走去。 　　“我要去吃早餐。”他说，“下午去楼上游泳。” 　　晚上就找个地方跑酷睡觉。 　　宿凌说：“行，我陪你。” 　　邝泉没有说话，他走在前边，先进了餐厅帮岐玉拉开椅子，自己坐在了岐玉旁边。餐厅里几乎都是多人圆桌，盖着白蕾丝桌布，有侍者过来询问吃什么，邝泉问了早餐的菜单，报了岐玉的喜好，又问：“甜点有哪些？” 　　宿凌发觉有人已经坐在岐玉身边，顿时挑了下眉。 　　圆桌，问题不大。 　　宿凌坐在了岐玉左手边。 　　岐玉认真听着侍者的早餐介绍，时不时点头。 　　“好多人啊。” 　　一道年轻嗓音陡然撞入餐厅。 　　头发蓬乱、喷了发胶的金发男生，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穿得胡里花哨，紫色的涂鸦无袖T恤，运动裤，露着结实的臂膀和异形纹身，咧嘴笑道：“我竟然不是最早的？在二楼走廊逛了一圈没看到猫……原来在这里。” 　　宿凌在手机上抽了三张塔罗牌，看到牌面时皱了眉。 　　今天的爱情运并不顺利。 　　“岐玉，喝什么？” 　　邝泉就像是把薄飞星屏蔽了，看也不看，把菜单勾了几项。 　　岐玉注意到，薄飞星的肩头有一个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粉色卡通爱心，那块皮肤发着一圈红，像是刚纹了不久。 　　他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糙糙的。 　　“你刚弄上的？” 　　薄飞星盯着他的手说：“是啊，象征着丘比特射中我……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刚刚外面风很大。” 　　“猫猫怎么可以吹风？” 　　如果不是在餐厅，边上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情敌，薄飞星都想哄骗岐玉变成猫形态，拿个袋子套走了。 　　今晚游轮还要再停一次。 　　早餐风平浪静，岐玉优哉游哉，一边看报纸，一边吃煎蛋。 　　至于圆桌上其余男人们营造的低气压氛围，他压根没有留意，而想着等下休息一会儿就去游泳。 　　游轮上全是来度假的闲人，没一会儿餐厅就满了，四周吵吵嚷嚷。岐玉也准备走了，他一往外走，身边就跟上了三个男人。 　　但岐玉只想自己泡水里。 　　“要我陪你玩吗？” 　　薄飞星问。 　　岐玉：“不要。” 　　“到我那儿测一下塔罗？” 　　宿凌问。 　　岐玉：“不要。” 　　“不看鸟了？” 　　邝泉叫住他。 　　岐玉犹疑片刻：“嗯……晚点再看。” 　　他走向电梯，慢悠悠地回头说：“我晚点再来找你，拜拜。” 　　被他丢下的一共有三个男人，没人知道岐玉指代的是哪个“你”。 　　薄飞星啧了声。 　　捉不到的无情猫咪。 　　岐玉并没有说自己准备去哪儿玩。 　　游轮上有很多娱乐场所，都对客人开放，路过一间棋牌室，恰好有个白手套荷官走出来。岐玉一心游泳泡水，头也不回地离开，问了侍者游泳馆在哪。 　　十分钟之后，岐玉如愿占有的泳池。 　　一大早还不到七点，泳池压根没有人，有的还没注水。 　　岐玉游了两个来回，很有兴致。 　　我不是猫，是矫健的鱼。 　　他心想。 　　【你是bug。】 　　系统冷冰冰地说。 　　‘统统又怎么了。’ 　　【你太悠闲了，你本该去撮合薄飞星和柏之清！】 　　‘没用的，他们都有玩家记忆了。’ 　　【这个副本到底怎么结束！】 　　系统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系统难受，岐玉就十分愉悦，他戴上泳镜去深水区庆祝，潜进了水底。 　　黑漆漆的。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气泡碎裂的细微声响。 　　连系统的噪音也听不到了。 　　海底自由的鱼也是这样的吧？ 　　浮起来的时候，岐玉急促地喘了口气，将泳镜摘了，趴在岸边。 　　有人走近了，坐到了他身旁。 　　苍白的黑发青年，换了身衣服，他垂眼时有种怜惜的神情。 　　但在岐玉的印象里，邝泉是一个傲慢人物，对大部分人都冷淡而疏远，显然他本就是这种性格。 　　“怎么了？” 　　岐玉问他。 　　“因为你一个人过来玩。” 　　邝泉说。 　　孤零零的。 　　岐玉一个人进入副本，最后也是一个人离开，他没有游戏空间，说明没有所谓“现实世界”，像是一片随时被吹散的乌云。 　　自从意识到这一点，邝泉再见到岐玉，总是有些微妙的感触。 　　他对游戏里认识的角色，有了别的感情。 　　一旦产生了俯瞰之外的情绪，他们的地位就开始颠倒。 　　现在，水里浮出的人鱼美人湿淋淋趴在岸边，朝他伸了手。 　　“拽你下来。” 　　“……” 　　气都没喘匀就想恶作剧。 　　岐玉莞尔握住了邝泉的手臂。 　　我拽—— 　　纹丝不动。 　　？ 　　“你力气这么大吗？” 　　岐玉纳闷。 　　他转念一想，之前他俩在床上打过架，邝泉的力气是挺大的。 　　手腕突然一紧，岐玉反被拽着从水里拖了出来。 　　“坐好，休息一下。” 　　邝泉说。 　　“你是怕我沉下去吗？” 　　岐玉不明白。 　　“有点。” 　　“怎么可能，我游泳很猛的。” 　　“是吗。” 　　“不信就走开……” 　　邝泉转头拿了条大毛巾，包在他身上。 　　岐玉浑身湿淋淋的，仍喘着气。 　　邝泉站在他身边，发觉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过来。 　　“你真的做过手术吗？我不信。” 　　“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不至于拎不动你。” 　　“骗人吧。” 　　岐玉的脸白而湿润，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狡黠的碧色眼睛倏然轻轻眨了几下。 　　这种表情……显然是准备捉弄别人了。 　　他勾勾手指说：“给我看看。” 　　岐玉偶尔喜欢欺负别人，以此为乐，在这个副本里也是。 　　邝泉无所谓，也愿意纵容他。 　　但是…… 　　“伤口在这里。” 　　他拉着岐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慢慢往下。 　　一直到腹部。 　　“是车祸吗？” 　　岐玉微微睁大眼睛。 　　“是。” 　　邝泉垂下眼，慢慢解开了衬衣。 　　岐玉看着他敞露的伤痕。 　　破损版的身体，狰狞的缝线痕迹像一个倒勾割在肌肉的肌理上。 　　……这么严重的伤，你还在坚持打游戏？网瘾很重哦。 　　岐玉稍微凑近了看了看。 　　伸手的刹那，猝不及防，他忽地被捧着脸，轻轻捏了几下脸颊。 　　“别靠这么近。” 　　邝泉对他说。 　　“只是看看，我都没碰到。” 　　“嗯。” 　　“好好休息吧，少打游戏了。” 　　“亲一下？” 　　“什么？” 　　岐玉诧异。 　　“希望前男友给我一个分手吻。” 　　“……？” 　　都已经第三个副本了，还分手吻？ 　　【诡计多端，下次他就说要分手炮了！】 　　系统无语。 　　邝泉没有等他回答，就着刚才的姿势，捧着他的脸俯身亲了一下。 　　……再恶劣倨傲的少年，嘴唇也是软的，像是一口温热的果冻。 　　作为代价是被前男友咬得出血，邝泉觉得很值。 　　“我打算自己玩。” 　　岐玉皱了眉推开他。 　　哗啦水花四溅。 　　岐玉回了水里。 　　岸上的邝泉点了点头，说：“嗯，那我走了。” 　　少年从水里浮起来，露出一对湿漉漉的绿眼睛，朝他招了招手，又很快潜入水中。 　　邝泉无声地笑了笑。 　　但一转身，笑容就消失了。 　　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走进来，语气十分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说：“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柏之清的目光立刻滑到了泳池里的美人鱼。 　　“宝宝一大早就在游泳？”柏之清浅笑，“好厉害，我还以为你在哪儿睡觉。” 　　岐玉再次浮出水面，奇道：“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怎么可能找不到。 　　一大早起来发现猫不见了，翻箱倒柜找了很久…… 　　柏之清心想。 　　“我想一个人游泳。” 　　岐玉对他说。 　　柏之清叹息：“我惹你讨厌了？” 　　邝泉见有不速之客，也干脆不走了。 　　他叫侍者拿了橙汁，放在桌上，叫岐玉上来喝：“先休息一下。” 　　岐玉不明白：“你们是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怎么都不走了？ 　　…… 　　岐玉好不容易才把两个男的应付了。 　　他在泳池玩到了下午，听着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了，才饥肠辘辘从水里出来觅食。 　　一出游泳馆，在走廊上的柏之清十分巧合地与他偶遇了，领着他回房间。 　　“是不是累了？” 　　“超累……我要吃饭睡觉别叫我。” 　　岐玉吃了个面包，变成猫咪倒头就睡。 　　Zzzzzzzz…… 　　睡觉时间突然变长了。 　　他在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错过了晚餐、晚上的集体娱乐活动，柏之清叫都叫不醒，薄飞星来敲门也没听见，只顾着呼呼大睡。 　　晚上睡得正香，他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捞在怀里塞包带走了。 　　喵喵喵？ 　　岐玉第一反应是柏之清带他出门玩了。 　　黑暗里，一双手在他身上戴好了牵引绳。 　　“喵？” 　　猫咪疑惑地拍了一下之清的手臂。 　　没有得到回答，岐玉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柏之清话很多。 　　他又被放进了猫包里。 　　路上黑漆漆的，四周都是风浪的呼呼声音。 　　码头有船员水手在抽烟闲聊，说起下大雨了。 　　下船了？ 　　岐玉挠了挠猫包，试图钻出来。 　　“再等一下。” 　　好吧。 　　等等，柏之清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是……宁景胜？ 　　雨渐渐大了。 　　宁景胜在路边买了一把伞。 　　他背着的猫包不断挣动，发出生气的呜呜声。 　　宁景胜对他说：“等到了地方我再放你出来。” 　　他说的是酒店，这么大的雨，他们也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避雨。 　　……猫包挣动得更激烈了。 　　他低估了猫的力气，走到一条街上，突然猫包松了，一颗脑袋顶开了固定拉链，毛绒绒的猫脑袋费劲地钻了出来。 　　“喵。” 　　宁景胜：“……” 　　他看了眼车况，又说：“路上人多，别急着跑。” 　　他一边说一边捂紧了猫包，很快发现猫咪体型很大只，再费劲也不能从那道口子里窜出来，最多只能伸出脑袋，于是他放心地松了手。 　　猫咪也发现了这点，生气地发出了“喵呜”声。 　　宁景胜面无表情地摸摸他的脑袋：“没用的，面对现实吧。” 　　——主播偷猫？ 　　——你小子也…… 　　——谴责宿凌，理解宿凌，成为宿凌。 　　——生气的猫猫，我大口亲！ 　　——无法动弹的猫咪大小姐，嘿嘿，啵一口 　　——你要带我们大小姐去哪里…… 　　“酒店。” 　　宁景胜解释着，又摸了一下猫脑袋。 　　“喵！” 　　被狠狠咬了一口。 　　小尖牙在他虎口印下了两颗小洞。 　　宁景胜面不改色：“这么凶？” 　　一进酒店房间门，宁景胜把猫包打开，一头猫咪立刻冲了出来，以跑酷的姿态横冲直撞。 　　头槌攻击！ 　　宁景胜猝不及防，被狠狠撞倒了。 　　从空中一百八十度回身踹墙借力，一团跳跃的蓬松棉花糖猫咪突然袭来，后脚狠狠踩在他胸口，将他坐起身的姿势摁了回去，紧跟着，两只软绵绵的山竹爪子对他的脸又踩又踹，喵喵一通乱打。 　　四声喵喵叫，化成了一句“你这变态！”。 第66章 猫咪反派 　　……炸毛了。 　　本来就是长毛蓬松猫咪，炸了毛更变成了一团超大毛茸茸……尾巴都已经变成了一大捧。 　　宁景胜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他也不惊讶，毕竟岐玉的脾气坏得肉眼可见。 　　他已经是第二次躺倒在地，被恶狠狠踩着了。 　　这次是猫咪版本。 　　长毛爪子对着他的脸和胸口又踩又踹，一边发火一边喵喵喵。 　　……很重。 　　宁景胜伸了手，捏住了猫咪后颈。 　　猫妖非常警觉，立即咻地变成了人形，骑在他身上挥舞起了右勾拳—— 　　“你这变态！” 　　……嘶。 　　宁景胜被他打偏了脸。 　　痛觉让他微微皱起眉间，视野里，猫妖少年跨坐在他身上，一头长发垂在胸前腰间，冰冷柔顺的浓黑色，而他的身体却白如雪。 　　“我以为你是柏之清，晚上带我出来玩。” 　　岐玉略微抬了抬下颌，一个高傲、俯视的视角。 　　宁景胜仰望他。 　　少年润白的面颊、身体，像是水头极好的玉。 　　与白天那次的角度不同，这一回再看过去，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是白的，透着点粉，压在身上的触感，像是一团水蜜软桃。 　　宁景胜沉默了很久。 　　“不吭声？很酷是吧。” 　　岐玉扬起了拳头。 　　“我是按照规定将你带走。” 　　宁景胜试图与他讲道理。 　　“谁的规定，我答应了吗？” 　　“岐玉，你是妖怪。” 　　“你歧视我？” 　　“……” 　　不能和猫讲道理。 　　宁景胜心想。 　　他站起身，也把岐玉抱起来了。 　　被骑在身上，宁景胜就感觉他的身体很软乎，抱紧了更明显。 　　很香。 　　花的味道。 　　岐玉突然在他耳边问：“我发现，你一直是面瘫，是不是病理性的？” 　　“……不是。” 　　“你只是没有表情？” 　　“嗯。” 　　“被打了也面瘫，你有问题了。” 　　岐玉慢悠悠说。 　　少年凑近的脸，明晃晃的。 　　在他的手指戳到自己的脸之前，宁景胜把他放在了床上，摁住他伸来探究面瘫的手。 　　宁景胜开始考虑，在回首都之前怎么控制这只猫妖。 　　绑起来比较合适，但岐玉肯定不惜互殴进行反抗。 　　猫是很有野性的动物，即便在人类身边长大，也不会把人类当主人。 　　“你是准备谋杀我了？” 　　岐玉问他。 　　宁景胜看他一眼：“我是打算带你回国。” 　　“你之前说需要观察妖怪的情况再做审核，决定妖怪留在哪里，你和我相处好几天了，这还不够你判断？” 　　“判断比你想象的更复杂。” 　　宁景胜难得听他这么长一段话，虽然说得不算是心平气和。 　　妖怪有没有危险性，是不是会对人类社会有危害，宁景胜有判断标准，但对着岐玉这个妖怪，他时常在下一秒推翻之前做的判断结论。 　　岐玉，攻击性很强，做了猫咪也一样。 　　“你还要观察几天？” 　　岐玉烦死他了。 　　“半个月。” 　　“……？” 　　【你忍一忍，半个月很快的，这样任务就完成了！】 　　【人类反派控制了猫咪反派，认为你的危险性极高，反手将你扭送到管理处坐牢，这和原著剧情一模一样……】系统感动至极，没想到剧情竟然又圆了回来。 　　‘喂，我都没有做危害主角的事，这就要坐牢了？’ 　　【剧情出现一点偏差也是正常的。】 　　胡说八道。 　　岐玉不想去妖怪管理处。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如果不把宁景胜干掉，后患无穷，被标记了，就得被他追捕到天涯海角。 　　但是把宁景胜干掉了，妖怪就肯定得去坐牢了。 　　不妙。 　　怎么处理才好呢…… 　　除非，宁景胜判断身边的妖怪柔弱无害？ 　　【你，柔弱？无害？】 　　系统大受震撼。 　　‘我究竟如何不重要，让宁景胜觉得我无害就行了。’ 　　【你是危及主角和剧情的妖怪，强硬，恶毒！】 　　‘少管我。’ 　　宁景胜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也在思考怎么处置妖怪。 　　岐玉，一个麻烦人物。 　　他身边还有好几个试图偷猫的男人。 　　刚想到这里，后腰突然被戳了一下。 　　“喂。” 　　岐玉的声音。 　　“有事？” 　　“其实我对人类社会非常无害，你发现了吗，我从来没有攻击过除了你之外的人。” 　　“……” 　　这话一说完，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宁景胜不确定他还揍过谁，但，无害？ 　　他低头看了看岐玉。 　　原本郁闷地趴在床上、压着枕头的少年，这时已经直起身起来和他说话，见他看过来了，岐玉也再挪近了一些，低声说：“我从来没有攻击过正常的人。” 　　他的眼睫毛低低地垂下来，遮拢了眼瞳，显出了一些无辜的意味。 　　才怪。 　　宁景胜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在他看来，岐玉的外表和本质，都很像那些摆在橱窗里的精致人偶……上挑的碧绿玻璃珠眼睛，微翘的粉唇，雪白无瑕的瓷面皮肤，白天是珍藏的人偶，在夜里就会静悄悄地动起来，抡起大锤开始迫害主人。 　　——喂喂喂，你差不多得了，大小姐都说了自己对人类没有害处了！ 　　——对啊……有一说一，大小姐不会轻易揍人的。 　　——都是主播的错！（ 　　——大小姐说得都对！ 　　——你不偷猫、不追捕他，他怎么会揍你！ 　　宁景胜无视了弹幕。 　　他只是在走剧情。 　　岐玉这个角色，无论人设还是本质都是危险性格。 　　“你是铁了心要把我送去坐牢？” 　　得不到回应，岐玉也不惊讶，毕竟这位面瘫NPC是以工作为己任的人设。 　　他托腮，又问了一句：“你这么热爱抓妖怪，是有什么缘故吗。” 　　“我不是把你送去坐牢，在做决定之前你有很长的考察期，对人类社会无害的妖怪才可以留下来。”宁景胜的语气平静无波，“我抓妖怪是为了工作。” 　　“哇，你太敬业了。” 　　“嗯。” 　　“我不是在夸你。” 　　“……” 　　“走开！别坐我的床。” 　　宁景胜突然被踹了一脚。 　　一双软绵绵肉感的腿，力气却很大。 　　酒店单人房只有一张床。 　　岐玉不打算和宁景胜一起睡觉，哪怕是猫咪形态也不行。 　　宁景胜被猫赶走了，但没有什么怨言，他几乎不怎么主动说话，这时候干脆坐到沙发那儿，拿了一份文件静静看了起来。年纪轻轻的，却活得像是一个单位老干部，就差在手边放一杯浓茶了。 　　岐玉太字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好怎么才能甩了宁景胜。 　　这个时间点，轮船已经开走了。 　　他只能等晚上宁景胜睡着了，变成猫偷偷离开。 　　但以宁景胜的奸诈阴险，一定有对策。 　　好讨厌的老干部。 　　宁景胜看完了一份电子邮件，是上级发来的关于妖怪处置新规。 　　身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转头一看，行李箱打开了，浑身雪白的美少年站在旁边，正在穿一条黑色运动中裤。 　　“你打算去哪？” 　　“出门逛逛。”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所以？我要出去玩。” 　　“……” 　　宁景胜放下了平板。 　　再不让猫出去，他就要挠门了。 　　宁景胜的本意是观察他的情况是否适合在人类社会生存，在此期间，出门玩是猫咪妖怪的正常适应社会的表现。 　　理论上应该答应他，并且去观察情况。 　　岐玉穿好了T恤和拖鞋，准备开门走了。 　　“你去吧。” 　　宁景胜忽然说。 　　“？” 　　“记得回来。” 　　才怪。 　　岐玉莞尔说：“好的。” 　　说完他就推门而逃。 　　快跑！ 　　【你人生地不熟，想跑也很难的。】系统泼他冷水。 　　‘我知道……真麻烦。’ 　　岐玉冷声说。 　　一旦变成猫，宁景胜就不好找他了，但等他再从猫变成人就麻烦了——总不能在路上果奔吧？他会被路人报警抓走的。 　　但他今晚真的就是想出门玩玩。 　　这个城市是邻国的南边旅游小城，即便是夜里，路上也挤满了游客行人与雨伞。 　　潮湿的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只是走了十来分钟，岐玉身上的衣服就有些湿了，但他不在意，顾着四处抬头看商街两边的店铺，各种旅行纪念品和当地食物。 　　好香…… 　　【看看就好了，你没钱买。】 　　‘啧。’ 　　【你现在是没有户籍没有账户的流浪猫，除非回去酒店找宁景胜，否则今晚只能露宿街头。】 　　‘你太小看我了。’ 　　【你是打算破窗而入，闯入到别人家里睡觉？】 　　‘只要想活着怎么都能活下去，只是很难受而已。’ 　　【程序告诉我，刚才那句话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你在原世界生存艰难了很长时间，但这是剧情设定下作为反派黑化的基础，之后遇到男主你就会更痛恨他的快乐，就像你后来在雪地痛打柏之清一样，只有他们痛苦才能让你感到平衡……】 　　‘停，你闭嘴。’ 　　【数据表明，你现在想吃这家的面包小甜点。】 　　系统这个讨厌鬼！ 　　这种话听得多了，就没了作用。 　　岐玉无视了系统，从面包店前离开了。 　　他继续优哉游哉闲逛。 　　哇哦，好长的排队队伍。 　　原来是奶茶店新开业，上面写满了各种茶奶的名称，字体歪歪扭扭，乍一看还以为有款绿茶的名字是柏之清。 　　这家店不会就是柏家开的吧？ 　　岐玉驻足了半分钟。 　　只是在路边研究了一会儿，就有男生过来和他搭讪。 　　“嗨，你也是来旅游的吗？” 　　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剃着寸头。 　　他脸红红的，眼神也飘忽。 　　“算是吧。” 　　“去过浮桥吗，我还没过去看看。” 　　景点？ 　　岐玉有点兴趣。 　　两人一起去了镇上的浮桥，逛了一圈，在门口卖合影的地方拍了一张洗出来了。 　　“你拿着吧。” 　　岐玉把照片还给了男生。 　　“你不要吗？” 　　“我等下就要走了。” 　　“你是准备回首都了？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 　　“你没发现吗，我没有手机。” 　　岐玉笑道。 　　男生也愣了下，岐玉好像一直都是两手空空。 　　不是没把手机拿出来，而是根本没有？ 　　现代人谁出门不带手机，万一现金掉了连住酒店都不行…… 　　“是不是手机被偷了？” 　　男生惊讶。 　　夜色里，岐玉莞尔说：“不是。浮桥很好玩，我先走了，再见。” 　　他笑吟吟的，完全没有丢了东西的慌乱，很快就回身走进了步行街。 　　轻盈摆动的墨黑长发，在夜里像是桥下的流淌的被月光照耀的溪水，雪肤绿眼的神秘美人……就像是古镇上的美丽妖怪。 　　他的背影转瞬被吞没了。 　　男生啊了声，叫了他的名字，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只留下了一张合影。 　　男生翻来覆去地看着照片，叹了口气，他坐在桥上，整理了一下今天旅游的照片，发了个九宫格。 　　——今天到枫镇上来玩了，可惜下了大雨好多景点去不了，晚上遇到了一个长发的男生…… 　　【你还不回酒店？】 　　系统催促他。 　　‘我干嘛要回去。’ 　　【你一只猫猫妖怪在外面没法生存的，不管是当猫还是当人都会被抓到。现在柏之清他们都在船上，一时半会也来不了，认命吧！】 　　‘不要。’ 　　【？】 　　‘我刚刚路过看到猫咖了，说不定可以去打工。’ 　　【……那也得人家要你！】 　　‘你不要这么着急。’ 　　岐玉找了个地方坐下。 　　深夜，步行街的店铺陆陆续续打样了，行人也越来越少。 　　沸腾的古镇慢慢安静了下来。 　　“岐玉。” 　　身后传来了宁景胜的声音。 　　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忽然出现在他背后，长长的影子盖在台阶上。 　　“你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系统？” 　　岐玉奇道。 　　“没有。” 　　“这么巧看到我了？” 　　“不是，”宁景胜在他身边坐下来，“我一直跟着你，从你出门开始。” 　　“躲在暗处偷窥我吗？” 　　“嗯。” 　　岐玉笑了：“你真的很变态……应该被踹到水里。” 　　宁景胜没有反驳。 　　他不是健谈的性格，本质寡言少语，已经很久没有和谁说过这么多话了。 　　古镇雨夜，他一路跟在岐玉身后，观察他与人类社会的交流。 　　中途稍微跟丢了几分钟。 　　再找到岐玉的时候，他已经在屋檐下坐着了。 　　四周已经没有游客了，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玉。 　　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桥下水面出神。 　　孤零零的猫。 　　宁景胜坐在他身边，也看了眼起涟漪的湖水，有几条鱼从底下浮起来。 　　岐玉拿了颗石子，开始打水漂。 　　鱼都吓走了。 　　“该回酒店了。” 　　宁景胜说。 　　“不去。” 　　“你打算玩多久？” 　　“不准管我。” 　　“我跟着你。” 　　“嗯嗯，变态跟踪狂。” 　　手里的石子打出了一个完美水漂，岐玉哇了一声。 　　宁景胜坐在台阶上看着他玩水。 　　岐玉还穿着酒店拖鞋，衣服头发也被小雨淋得有点湿了。 　　他并不在意，只拿了几颗石子就玩得很开心。 　　宁景胜知道他也不在乎管理处的规定，大概等会儿玩累了就要想办法逃走了。 　　他瞄了一眼直播间，这才发现弹幕炸了。 　　——都怪主播，我们猫猫无家可归了……本来他有好几个饲养者争先恐后上供养他的！！ 　　——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啊？？？ 　　——猫猫大小姐本来好好的和巫师仆人度假，与前男友约会，现在半夜淋雨TAT 　　——可恶的主播…… 　　——猫猫打水漂很快乐，但晚上睡在哪里呢，难道要变成猫咪团子睡桥洞吗呜呜呜…… 　　——我警告你快把猫咪送回游轮上！！！ 　　宁景胜：“……” 　　这到底是谁的直播间？ 　　“砰！” 　　岐玉刚刚丢出一颗石子，就突然听到桥那边一声爆炸。 　　？ 　　啊，我刚才扔的不会是炸弹吧…… 　　他震惊了。 　　宁景胜陡然起身往那边冲了过去。 　　岐玉咦了声：“这是怎么了？” 　　黑衣男人已经像一阵飓风从他身边冲了出去，往桥那边的方向。 　　岐玉也跟着走到桥上。 　　远处路灯倒塌，石板地面莫名被什么东西击碎了，到处是碎块尘土，几个路人在不远处，吓得尖叫着拿起了手机录像——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头老虎。 　　“这地方哪来的野生老虎？” 　　岐玉瞪大了眼睛。 　　一头巨型野兽行走在步行街上，爪子都有人的脑袋大了，它的模样，明显地与寻常的老虎有所不同，体型更庞大，也更缺乏畏惧，一掌就随便拍碎了玻璃。 　　岐玉倏然意识到，这不是野生动物，而是活在人间的妖怪。 　　相当有攻击性的妖怪，半夜上街嘶吼，更像是在挑衅。 　　他记得在原著里出现过的妖怪们几乎都十分谨慎，鲜少露出原形，人类对他们也做了各种措施……这一只像是来发疯的。 　　【是的，他是妖怪。】 　　系统也确认了。 　　岐玉停在桥上，没有往下走。 　　宁景胜拦住了那两个路人，也回头叫住他：“往那边走，别回来。” 　　是吗，那我可就跑掉了？ 　　岐玉哦了声。 　　这可是难逢的机会……妖怪做乱，宁景胜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忙得走不开了。 　　我溜—— 　　砰！砰！ 　　那只妖怪老虎已经开始追逐行人了。 　　宁景胜拔枪对着老虎开了两枪。 　　岐玉听见枪声回头。宁景胜已经从桥上跑下去，到了步行街的路口，那头老虎受了枪伤却朝他冲了过来。警车和救护到了现在，警员们将路人们都挡开，岐玉也被拦住，一个警员拉着他往远处跑。 　　岐玉时不时扭头往那边看，但雨渐渐大了。 　　【宁景胜万一被妖怪杀了……】 　　雨下得很大。 　　古镇的混乱持续到了半夜，最后是管理处接手了。 　　几位伤者陆陆续续被送到了医院。 　　宁景胜倚在墙边，与通讯里的同僚说明了情况。 　　他腿上有伤，站不稳，靠着墙根坐下来。 　　昏暗漆黑的小巷，已经没有其他行人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洒下来。 　　一个撑伞的年轻人忽地走近了。 　　他蹲了下来。 　　“你这样好像路边受伤的狗。” 　　伞沿下，黑发如飘洒的乌云，苍白面孔，红唇，绿得妖异的美丽眼瞳，在夜里，他的笑靥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好狼狈……” 　　岐玉低声说。 　　宁景胜倚坐在地上，腿上全是血淋淋的伤。 　　“有的妖怪确实很危险，你一视同仁觉得我也是……不知道你最后给我什么判断，但无所谓了。”岐玉说着，将伞放在他手边，“这把伞送给你吧。” 　　少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宁景胜见他准备走了，喘了口气想站起来，但被岐玉摁住了肩膀。 　　“别再跟着我了，”他低低笑道，“拜拜了。” 　　愉悦的笑声。 　　他转身轻快地往外走。 　　微冷的发尾扫过宁景胜的脸颊，像是被猫咪翘起的尾巴尖轻轻打了一下。 　　在踏出巷子之前，身形就如烟雾变小了。 　　衣裳落地，钻出了一只毛绒绒的黑白猫咪，他喵了一声，甩了甩爪子，翘着蓬松大尾巴扬长而去。 　　…… 　　与此同时。 　　在游轮上的玩家们已经得知是宁景胜偷了猫。 　　没了猫咪的度假就没了趣味。 　　众人四散离开前往枫镇。 　　另一边，仍在国内首都的边绍元一早醒来。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根猫毛。 　　他习惯性地打开大门，今天门外也没有蹲着终于想起来回家的猫咪。 　　他心情沉重地叹气。 　　寻猫启事没有收到任何有效答复，只有几个路人隐约记得在哪哪见到了岐玉猫咪。 　　人形的岐玉就更难找了。 　　边绍元点亮手机，在几个本地群里继续发重金寻猫。 　　朋友圈也再发一条。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张眼熟的照片。 　　表弟的朋友圈里有张合影，里面的人长得好像岐玉…… 　　？！ 　　是岐玉！ 　　边绍元心头狂跳，马上打电话叫醒了表弟：“你什么时候遇到这只猫，在哪看到的……嗯我是说人。” 　　表弟迷迷糊糊：“哥，现在这边半夜三点啊……你说谁？朋友圈那个……哇塞，我跟你说，他长得好漂亮，是不是当地的模特啊？” 　　……那是我前世老婆。 　　边绍元舒了口气：“你在枫镇？我马上过去，在哪遇到的跟我说说。” 　　但茫茫人海，找一只猫还是很难的。 　　大部分人并不会记得猫的长相。 　　枫镇经历了一夜混乱，两日后就恢复了正常秩序。 　　连着两天下了雨，天气凉爽，一大早，游客还不多，几个长枪短炮的摄影爱好者从桥上路过，拍了拍停在桥头的鸟。 　　镜头里忽然走来了……一头黑白长毛猫咪。 　　它在桥上慢悠悠地踱步走着，毛茸茸一大团，在清晨的风里吹得像一团移动棉花糖。猫咪见到栏杆上的鸟雀，看了几眼，没有扑过去，而是走到另一端，跳到了石狮子脑袋上趴着吹风。 　　早上人少，先呼噜噜一会儿……好香，是火腿肠？ 　　拿单反的游客投喂了他一条鸡肉火腿肠。 　　“好可爱……” 　　“这么好看，是流浪猫吗？” 　　“摸一下尾巴……” 　　岐玉心情还不错，让他们摸了摸尾巴和耳朵。 　　肚子就不行了。 　　游客伸手过来，立刻被一只山竹爪爪摁住了。 　　“喵。” 　　“哦哦，不能摸是吧。” 　　“喵喵。” 　　岐玉吃了两条火腿，打了个哈欠就走了。 　　他不知道当天中午，路人拍的枫镇长毛猫咪上了热门，他成了网红猫。 　　岐玉闲着没事就在桥上巡逻领地，下午过去的时候照常在石狮子头上打瞌睡，一觉睡醒发现头顶多了好几双手。 　　“就是这只猫咪！” 　　“小猫咪小猫咪……我摸……” 　　“绿眼睛，哇，让我抱抱！” 　　“好圆的脸，好大一只！我晕倒……” 　　岐玉：？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啊。 　　他飞快闪现溜走了。 　　镇上有各种可以藏身的地方，岐玉找了个箱子睡了一觉。 　　Zzzzzzzz……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猫咪磨了磨爪子，踱步走了出去。 　　镇上有很多猫咪，到了晚上，不少出来觅食和打架的。 　　岐玉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了一声声喵叫。 　　也闻到了奇妙的味道。 　　那只猫离他不远，一瞬间，他生理性地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往那边走。 　　路边突然窜出一只腮帮子很大的橘猫，猛地对他一通打，两猫互殴了一会儿，岐玉把他赶走了，自己跳上了墙头。 　　爪爪痛痛的。 　　【你看看你，整天打架。】 　　‘唔……我好像不对劲。’ 　　【？】 　　‘身上好热。’ 　　【为什么？】 　　他不自觉地闻着地上的气味，想去找刚才那只猫咪。 　　忽然身体腾空了，被一双手臂抱住。 　　“原来你在这里……” 　　柏之清的声音。 　　戴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踮起脚把墙上的猫抱了下来。 　　猫咪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盯着他看了几秒，这才轻轻地喵了一声。 　　“找了你两天了，果然变成了流浪猫……但也成网红了。”柏之清浅笑说，“这几天在外面很累吧，我带你吃点好吃的？” 　　“喵？” 　　“当然是大鱼大肉。” 　　柏之清说着，把猫咪放进了猫包里。 　　一人一猫很快回了酒店。 　　柏之清想着先订点生鱼片，再来点他爱吃的甜点，电话打完，一回头，猫已经在套间里消失了。 　　他追着梅花脚印到了浴室。 　　浴帘后，冷水浴缸里多了一个病恹恹趴着的长发少年。 　　柏之清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生病了？怎么能洗冷水澡……” 　　……很热。 　　柏之清一碰到他就皱了眉，说：“我去叫医生。” 　　他把岐玉抱到床上，用毯子裹着。 　　他一边看着岐玉的情况，一边拨了医生的电话。 　　脸很红，没什么精神。 　　发烧？ 　　还是吃了什么…… 　　“我好像发情了。” 　　岐玉忽然说。 　　柏之清对医生的描述，突然卡壳。 　　他呼了口气，难受地皱了眉：“就是……到了春天的季节，我刚才遇到女孩子了，闻到了味道。” 　　柏之清静静挂断了电话，推了推眼镜，认真问：“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再说吧。”少年昏昏沉沉的，咬着枕头含糊说，“你不要管我。” 　　“宝宝，不需要我帮你吗？” 　　柏之清垂下眼，善解人意地摸了摸他的脊背。 　　身体热得已经出了层薄汗，光滑而湿润，像是颤抖的蚌肉。 　　“走开。” 　　“我只是想帮你……没关系的。你和那个前男友也是这样吧？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柏之清叹息。 　　说完，一双手慢悠悠勾上了他的脖颈。 　　岐玉盯着他说：“你话真的很多。” 　　昏暗的房间，光影绰绰。 　　他的脸颊汗湿泛红，一对幽暗墨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浓密的睫毛也沾着水汽，墨黑蜿蜒长发、雪白的皮肤……湿漉漉的，像是浸水的玉石。 　　他仿佛是从雨林闷热地带里走出来的野兽。 　　“你在建议我，把你当成一次性的……” 　　他稍微凑近了些，幽幽说道。 　　他笑起来时露出一点尖牙。 　　像是要咬人了。 　　岐玉的本质就是一只恶劣的野猫，对待身边的狗，喜欢就玩弄，没兴趣了就搁置一边。 　　柏之清屏息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没关系。 　　但真有这种好事吗…… 　　实在危险。 　　柏之清心知肚明，下一秒他可能得到一个潮湿的吻……也可能是一个虎虎生风的右勾拳。 　　尽管如此，柏之清还是摘了眼镜，低头去吻他。 第67章 猫咪反派 　　亲了。 　　含下去是软的，像薄荷味果冻。 　　柏之清从他潮红的脸颊往下抚，彼此安慰。 　　室内的空气，一下子热了起来。 　　“感觉好些了？” 　　“……唔。” 　　岐玉本是想揍他一顿的。 　　拳头都捏紧了。 　　嗯……算了，等会儿再说。 　　…… 　　然后。 　　“你这样像翻脸不认的贤者时间。” 　　柏之清低下头，亲昵地和他贴了贴脸颊。 　　身体彼此紧贴依偎，潮湿的雨夜，呼吸的空气都是湿热的。 　　软乎发烫的脸颊，但面无表情。 　　甚至伸了手把他推开。 　　“嗯可以了……睡觉吧。” 　　岐玉迷迷糊糊的，困得不想说话，只敷衍了他一句。 　　舒服完了，不想理人。 　　他翻了个身，阖上眼。 　　“饿吗，吃不吃东西？” 　　“不要……” 　　少年长发像是倒了的墨水洒在白床单上，也蜿蜒着黏在瘦削单薄的雪白脊背。 　　柏之清从背后搂着他，哄了几句。 　　“宝宝明天和我出去玩？” 　　柏之清拿了毛巾，仔细擦了擦两人的手。 　　岐玉手上有明显的淤青，腿上也是。 　　……猫猫肯定是在外面流浪打架了。 　　如果不是因为宁景胜，他根本不必去流浪…… 　　柏之清默默又记了一笔。 　　岐玉睡了半小时。 　　他做了个暴打橘猫的梦，气冲冲地睁开了眼睛。 　　柏之清还倚在床上。 　　男人俯下身，亲了亲他弄伤了的指节。 　　“疼吗？” 　　他揉揉眼睛：“皮外伤……骨头没事。” 　　“你和外面的猫打架了？” 　　“是啊，这——么大的一只橘猫，被我打跑了。” 　　“宝宝不能再在外面流浪了……我很担心你，下午看到你的视频，我到处找你。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柏之清看到他蹲在石头狮子上，被一群人围着摸脑袋，心都碎了。 　　他知道岐玉这几天一定过得很不容易……一个人风餐露，而枫镇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偶尔吧。” 　　岐玉不在意。 　　柏之清嗯了声：“还睡吗？” 　　“Zzzzz。” 　　“你念字母……很好笑。” 　　“不准笑。” 　　“好。” 　　卧室熄灯了。 　　柏之清仔细看了看他盖好的被子，调了空调温度，在床头放了一杯水，这才起身往外走。 　　他自知今晚睡不着，到沙发那儿点灯看新闻。 　　当然也是看不下去的，最后变成在d音浏览“枫镇网红长毛奶牛猫！太可爱了！”之类的营销号内容、顺着标签点进去找素人游客发的岐玉猫猫的照片和视频。 　　柏之清看得嘴角上扬。 　　好看，可爱，喜欢。 　　全都点赞了。 　　他顺便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晚安好梦。 　　附图是一对放在床头柜的情侣杯子。 　　此时已经是凌晨零点。 　　评论的熟人马上开始开炮。 　　——你？什么意思？脱单了？（怒 　　——卧槽，真的假的，有女朋友了？ 　　——我记得你是gay吧~ 　　——男朋友吧？是谁啊快说来让兄弟听听（耳朵 　　柏之清笑了，不打算解释。 　　能看得到朋友圈的熟人可不少，比如邝泉、薄飞星他们。 　　果然一刷新，就看到有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邝泉。 　　他直接拒接了。 　　突然地毯上多了一个晃动的长长影子。 　　椅子被轻轻踢了一下。 　　“喂。” 　　岐玉揉着眼睛，从套间走出来了。 　　他身上就穿了条睡裤。 　　柏之清立刻收了手机：“怎么了？” 　　“我饿了。” 　　他皱了眉。 　　柏之清火速订餐，询问口味。 　　岐玉随便说了几样。 　　柏之清点点头：“还有别的要吃的吗，我出去买？” 　　“冰淇淋。” 　　“晚上吃冰淇淋不好。” 　　“我就要吃……！” 　　无辜的椅子又被踢了。 　　柏之清变身服务员，马上下楼去买了。 　　他出门前仔细嘱咐岐玉：“宝宝在房间里等我，别出门。” 　　“我十八岁了不是三岁小孩。” 　　原来他才刚成年…… 　　副本的年龄设定不一定是岐玉真实的年龄，但他这么说，说明他在原本的世界只有十八岁。 　　是高中生吗？或者是刚刚读大学？ 　　柏之清在心里浮想了许多校园场景。 　　买完冰淇淋回来，他在路上看见了薄飞星。 　　柏之清无视他。 　　薄飞星蹲在酒店大厅那儿，急躁不安地刷着手机，像条丢了主人的狗。 　　他叫住柏之清：“他没事吧？” 　　又说：“你让他给我发个信息……” 　　柏之清淡淡说：“他在睡觉，下次吧。” 　　薄飞星气笑了：“你以为他是你的吗，什么正宫语气？” 　　柏之清回到酒店房间。 　　此时岐玉侧躺在沙发上，玩平板游戏，目不转睛，微微蹙眉，俨然是打到了关键地方。 　　垂感十足的黑发从沙发边流到了地毯上，在灯下泛着绸缎的微光。 　　他翡翠似的眼珠忽地动了一下，挪向了门的方向。 　　“外面有人吗？” 　　岐玉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说话。 　　“可能是保洁员吧。” 　　柏之清淡淡说。 　　刚好消灭星星打完一局，岐玉也没多想。 　　他起身去吃夜宵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今后的安排。 　　柏之清解释：“本来是打算在游轮上把宁景胜做掉的，结果当天他就偷猫走了。” 　　大概是宁景胜也察觉到了。 　　“做掉？” 　　“在海上出了事故，谁知道呢。” 　　“这么夸张啊？” 　　岐玉想了想。 　　在游戏的设定下，的确能让玩家的道德底线变低。 　　虽然柏之清本人没有多少道德感。 　　但某种意义上，这些副本其实是真实世界……宁景胜此人也是真实存在的，一个非常固执敬业的工作狂，现在估计在医院住院了。 　　“我待在枫镇几天，他没有找到我。”岐玉说，“大概是忙不过来。” 　　“你以后住在我那边，他进不去的。” 　　柏之清温声提出了建议。 　　住在柏家？ 　　也不是不好，但他不可能一直住在房子里，总得隔三差五要出门玩的，只要出门就有可能撞上宁景胜。 　　【宁景胜这个角色……也挺奇怪的，他对你怎么那么固执，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去针对柏之清和薄飞星了！】系统挠头，【难道你其实是剧情的一个前置条件？】 　　‘你不如说我是宁景胜的必须完成的任务，说不定他也是玩家呢？’ 　　‘咦，统统，我以为你会先尖叫柏之清和我在一张床上……’ 　　【啊啊啊！】系统发出电子颤音，【够了，停止发言！】 　　系统靠不住。 　　岐玉思忖着，还是得把宁景胜干掉。 　　总之得让他消停下来才行。 　　夜深了，先眯一会儿。 　　洗漱结束，岐玉变成了一团猫咪。 　　睡觉！ 　　Zzzzzzz…… 　　“晚安。” 　　柏之清揉了揉他的猫脑袋。 　　毛茸茸的一团猫咪，躺在床的最中央，已经舒坦地闭上眼睛了。 　　柏之清回到沙发，继续打开社交软件，编辑了新的朋友圈。 　　——期待明天的旅行………… 　　睡醒了。 　　岐玉翻了个身。 　　好像很久没在床上睡觉了？ 　　赖床了，不想起来。 　　【也就两天而已，没那么夸张吧！你就是想赖床而已！】 　　‘反正就是很久。’ 　　柏之清问他：“大小姐，早餐吃什么？” 　　他语气温柔恭敬，站在床前，活像一个专门伺候少爷千金的年轻管家，就差穿上燕尾服戴白手套了。 　　岐玉本想说随便，但转念想起了昨天被游客投喂的一颗烧麦。 　　“有家烧麦很好吃，桥下的。” 　　“好，我去买。” 　　“那里很远哦。” 　　“没关系。” 　　“这么听话？” 　　岐玉莞尔。 　　他侧躺着，朝管家勾勾手指。 　　柏之清听话地走上前。 　　手心被写了三个字。 　　狗很好。 　　柏之清笑了：“还有想要带的吗？” 　　“没了。” 　　“嗯。” 　　狗好，所以猫坏。 　　柏之清心想。 　　但他其实不认为岐玉很坏……只是有点小脾气而已。 　　岐玉在床上躺了半晌。 　　他起床换衣服洗漱，打了个消灭星星，无事可做，又有点困了。 　　上床睡觉。 　　这时门口传来了叩门声。 　　又是谁？ 　　岐玉走上前，听见门板外的一把男声在说话。 　　“在吗，在吗。” 　　几秒后。 　　“在不在，在不在。” 　　？ 　　怎么还是个复读机。 　　岐玉透过猫眼看过去——一头闪耀至极的金毛，凌乱尖锐，像是金子做的毛茸茸刺猬。 　　薄飞星那对蔚蓝的眼睛，此时既焦躁又懊丧，在门板外试图洞察。 　　几秒后发现没人来开门，他就蹲在门口，不知道从哪儿磨出来一个烟盒。 　　他的表情也变得冷了。 　　“你怎么来了？” 　　岐玉奇道。 　　“我……你在啊？！”薄飞星嗤了声，猛地站起来，一只手插着兜，“开开门让我进去。” 　　门开了。 　　薄飞星一眼就见到美少年光着上半身的模样。 　　好白，好粉…… 　　他先是倒吸了口气，挪开眼，又突然意识到柏之清跟岐玉可是共处一室了整整一晚上！ 　　他气得冷笑：“柏之清不在？那个贱人……” 　　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敲了敲脑袋。 　　“狗狗不准打架，要打就出去……或者挨我的打，你是皮痒了吗。” 　　靠。 　　凭什么…… 　　但，岐玉的手指已经抵着他的额头了。 　　细白的食指，白净柔软的手臂……往后是岐玉那张恶劣坏笑的脸，他的睫毛很浓，像是扑棱着即将停在狗狗鼻子上的一对黑蝴蝶。 　　薄飞星盯着他看了几秒，舌尖顶了顶腮，说：“……行吧。” 　　……一头坏猫。 　　“吃早饭了吗？” 　　薄飞星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穿着无袖十字架T恤、破破烂烂牛仔裤，浑身纹身的不良金毛，在岐玉身边像是幼儿园小孩一样听话，只有他的眼睛一直不自觉地瞟着岐玉。 　　“还没有，在等他送饭。”岐玉倚着沙发，伸了个懒腰。 　　他是真的浑身都白得晃眼睛，以至于稍微有一点伤就很明显。 　　比如他此时锁骨下的一点红痕…… 　　手上还有淤青。 　　红痕就不问了，薄飞星一想到就烦，但淤青是怎么来的？ 　　他摸了摸岐玉的手。 　　“你打架打成这样了？” 　　“我跟野猫打的。” 　　“打赢了？” 　　“当然啊。” 　　岐玉莫名。 　　“你变成猫猫打架怪好玩的……下次让我帮你打。” 　　薄飞星琢磨道。 　　切。 　　我需要人类帮我打猫架？开玩笑。 　　岐玉不以为然。 　　一时半刻柏之清回不来，两人就凑在一起打了一回儿游戏。 　　薄飞星边打边说：“你在这边待多久啊，你什么时候到我那儿去住？” 　　“等我度假完再说。” 　　“好冷酷……” 　　“说不定这个副本马上就结束了。” 　　岐玉随口答道。 　　对哦。 　　这个副本也差不多到尾声了吧？ 　　砰。 　　手机页面提示的游戏失败结束。 　　薄飞星倚了过去，漫不经心地挑起他一缕黑发缠在手上玩儿，说：“现在剧情已经不可能走向那种晦气的结局了。” 　　副本设定的结局是薄飞星和柏之清在一起，但两个主角都觉得十分晦气令人作呕。 　　“既然这样……结局还是你们两个人决定的？” 　　“算是吧。” 　　“你还不打算结束这个副本吗？” 　　“这个副本没了，我去哪儿见你？” 　　薄飞星反问。 　　你也不能一直待在游戏里吧。 　　这些人的网瘾都很大？岐玉想到这里就犯嘀咕，难道他们打算一直泡在这个副本里吗。 　　副本的任务显然失败了，不管玩家还是他自己。 　　游戏应该有时间限制，不可能让玩家一直沉浸在异世界时空里。 　　世界任务无法完成，岐玉拿不到积分了，顶多只能和系统扯皮，拿一部分附加任务的积分。 　　毕竟他从玩家们口中得到了不少游戏讯息。 　　岐玉如今两手空空，开始琢磨下一个世界得想办法多拿一点分数。 　　【管理局是让你通过反派任务被教化，成为善良的正常人，不是让你全世界遨游拿积分的。】 　　系统冷冰冰说。 　　‘嗯嗯，统统加油。’ 　　【……】 　　【你尽量和这些玩家多接触，暗示他们告诉你那个世界的更多规则，如果他们准备带你走，你就假装答应。】 　　‘管理局现在改变策略了？’ 　　【是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你的意识进入那个世界，我们才能找到更多信息。】 　　‘你之前说过我进不去，我的意识是被你绑定的。’ 　　【说不定高维世界有办法！】系统暗搓搓地下了任务，【他们这些玩家，现在对你很感兴趣，你已经是游戏的一部分了。】 　　管理局真狡诈啊。 　　派我与危险的玩家们交流…… 　　岐玉也大概知道了管理局的想法，想要更多信息，但他们自己不愿意冒险。 　　一个流放的罪人角色，无关紧要，就去打头阵吧，最好把系统也带进去，同步传输高维空间的信息。 　　‘你是希望我和这些玩家更亲近？’ 　　【对。】 　　没什么意义。 　　岐玉在心里冷笑。 　　根据他们的说法，副本空间都是随机的，这个副本一结束，说不定谁也见不到谁了。 　　有的玩家还是男高中生，等高考的时候就消失了吧。 　　沉默之间，他的发尾被男高撩了撩。 　　“你的头发发质很好，”薄飞星摸着他的头发，忽然说，“还挺适合染头发。” 　　“什么颜色？” 　　“当然是金色了。” 　　薄飞星笑起来，嘴角露出两颗不对称虎牙。 　　情侣发色。 　　他心想。 　　“好喜欢你，猫咪大小姐，”他盯着岐玉，喃喃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进入现实世界……” 　　“这我不知道……你问问你的系统吧。” 　　“我让我的系统想办法给你加道具效果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效果？” 　　“防御值，打架方便。” 　　“！”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Downtown这个游戏也是很奇怪了。 　　把低维时空的人物带出来，变成“真人”，Dowmtown游戏如果出现在岐玉的世界，几乎要引起科学界的轰动了，但玩家们都习以为常。 　　高维世界的科技力量，远远超过他和系统所认知的程度。 　　也许在他们看来，系统和管理局不过是纸面上爬过的一只蚂蚁。 　　“我的系统说还在审核，在它审核结束之前，副本不能终止。” 　　薄飞星也心烦。 　　原来如此，所以，薄飞星和柏之清都想拖着。 　　一大早，两人坐在一起无所事事，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岐玉闲着无聊，摸了摸薄飞星的金发。 　　他慢悠悠说：“你是一只金毛狗狗。” 　　薄飞星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任他折腾，嘴上说：“我是狗就一口把你叼走。” 　　“金毛犬的嘴巴能叼猫？” 　　岐玉认真想了想。 　　得是小猫吧。 　　一抬头，瞥见薄飞星凑近了，搭着他的肩膀玩笑说：“我可以咬给你看看。” 　　岐玉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然后就被他咬了一口脸颊。 　　没用什么力气，就是啃了一口。 　　湿漉漉的。 　　好像被狗狗舔了一下。 　　“……你真的是狗吧？” 　　“你说是就是，没关系……你可以咬回来。” 　　“我看你是欠揍了！” 　　薄飞星这次没挨打，但被恶狠狠踹下了沙发。 　　等到柏之清拎着烧麦南瓜粥豆浆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薄飞星坐在地板上——窝沙发里的岐玉一脚踩在他肩上，冷冰冰地仰着脸驯狗：“咬人的狗是不能上沙发的，你最多只能在我脚边坐着。” 　　薄飞星无奈：“大小姐，你怎么这么苛刻……” 　　又忽然说：“我去你家当保镖佣人怎么样？” 　　“我没有家。” 　　“嗯……没事，我家就是你家。” 　　“……” 　　“怎么又踹我？” 　　薄飞星抓着他的脚踝。 　　细伶伶的。 　　“我说真的，不是逗你……我惹你生气了吗？” 　　薄飞星仰起脸，盯着岐玉说。 　　在岐玉面前，他已经不再摆出那种刻意温煦和善的样子了，但薄飞星的本质是贪玩怪僻的男高中生，因而追人也不怎么像是寻常的追法。 　　“走开。” 　　岐玉冷下脸。 　　副本怎么可能是他的家。 　　薄飞星大概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没敢再往下说。 　　“好热闹。”柏之清这时笑道，“还以为酒店什么时候有这种宠物服务，岐玉喜欢狗狗的话，我们回去之后买一只？” 　　养狗？ 　　一想到副本随时结束，岐玉就兴趣缺缺。 　　“不养了。” 　　“……” 　　薄飞星听得心头一紧，他不会是在说我吧？ 　　除了早餐，柏之清还买了些衣服，一件件挂好了说：“都是你能穿的尺码。” 　　岐玉对衣服没什么喜好，只瞄了一眼就挪开，转头去吃早餐了。 　　“不喜欢这些衣服？我们等下去逛街买别的。” 　　薄飞星捏捏他的肩膀。 　　柏之清看了眼手表，淡淡莞尔说：“这里有我照料岐玉，你可以走了。” 　　薄飞星很不爽，挑眉说：“你以为自己是正牌男友？” 　　柏之清只是笑，没有回答。 　　他别过眼看向餐桌，岐玉夹着一个烧麦，饶有兴趣地看火药味现场。 　　“很好玩？” 　　柏之清问他。 　　岐玉客观评价：“还行吧，这次没打起来。” 　　没什么观赏性。 　　他浅笑：“你很好斗，也喜欢看别人血腥互殴。” 　　“下个副本你去打地下拳击吧，我肯定会见到你的。” 　　“好。” 　　这有什么好的？ 　　岐玉疑惑。 　　正要啃一口烧麦，突然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搂住了脖子。 　　薄飞星靠近过来亲了他一下。 　　是刚才他咬过的脸颊的位置。 　　“我的房间在1012，没事就来找我玩。有事也没关系，我会来找你玩的……”在被勺子砸脑袋之前，薄飞星迅速撤了手，笑着说，“我下个副本也要和你见面。” 　　岐玉：？ 　　我难道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岐玉没放在心上，敷衍了之。 　　但薄飞星走了，戴眼镜的男人也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下一个副本，你记得来找我，说不定能引发bug，让我恢复记忆？这样你的任务也好做了，对不对。”柏之清循循善诱，“宝宝会答应我的吧？” 　　好麻烦。 　　岐玉想了想。 　　还是很麻烦。 　　怎么找？万一下次柏之清不是这张脸了呢。 　　【当然是答应他！！】系统急了，【先骗一骗玩家们，哄哄他们，让他们为你向系统申请更多内容和权限。】 　　‘？’ 　　玩家在管理局人士眼中的形象，开始变成冤大头了吗。 　　“可以吗？” 　　柏之清问他。 　　也不是不行。 　　反正也不一定遇得到。 　　岐玉：“嗯嗯。” 　　…… 　　如今一伙人都在等系统审核，几乎所有玩家都无所事事，除了边绍元。 　　他也到了枫镇，刷到了网红猫岐玉的视频。 　　但等他到了桥上，早就猫去桥空。 　　路过的游客说：“它今天都不在呢，可能躲起来了？” 　　边绍元心里焦急，生怕猫猫是遭遇什么意外，或者生病了。 　　他今天吃得饱吗？ 　　在外面流浪该怎么办…… 　　边绍元在这里租了辆车，到处转，景区很多，他逛了一上午，没有看到半根猫毛。 　　如果岐玉是变成人了，他这时候可能去哪儿玩？ 　　他想了想。 　　与此同时，宿凌在陪岐玉玩套圈游戏。 　　他一找到落单的岐玉，就自荐成为他的导游陪玩。 　　这时他俩在看套什么比较好。 　　“我就要那个。” 　　岐玉兴致勃勃地指了指。 　　他想要一把滋水枪。 　　“……” 　　宿凌已经能想象到他套中之后，自己被喷一身水的样子了。 　　他去找老板买了圈。 　　五个，岐玉套歪了三个。 　　宿凌松了口气：“换个别的？你和滋水枪没缘分。” 　　“你懂什么？” 　　岐玉冷嗤了声。 　　最后一圈套中了。 　　他耶了声，马上去给水枪灌水。 　　我滋—— 　　“受死吧巫师！我是来审判你的魔鬼大猫咪。” 　　岐玉捏着巨大的水枪，对着银发男人一通左右上下乱滋。 　　宿凌成为了第一个受害者，T恤都湿了。 　　“……魔鬼大猫咪又是什么？” 　　“你的黑魔法变出来的大猫咪巨兽。” 　　“……” 　　宿凌的系统陡然出声：【宿主，这位NPC的性格与野猫这种动物非常接近，美丽，凶狠，谨慎，好战，领地意识很强，与他相处必须注意不能触及他的雷点。】 　　【另外，这个副本的支线副线全面崩溃，即将进入结束状态，本次副本结束后宿主将被扣除大量分数。】 　　宿凌默默抹了把脸上的水。 　　他已经不在意分数了。 　　那点分数与岐玉能比吗。 　　“先跟你商量一下。”宿凌抹了把身上的水，把岐玉搂到怀里，“这个副本快结束了，下个副本我不一定能用剧透道具，你如果认出我了，就来找我，我会想起来你是谁的。” 　　怎么又是这事？ 　　岐玉皱了眉瞄准他的脑袋：“麻烦死了，你这笨巫师，为什么不能变魔法让你自己记住我。” 　　“系统会限制我的记忆。” 　　“我怎么找你？你在额头刻一个‘Su’吗？” 　　“看脸，不然就看性格……你这是答应了？” 　　【快快答应！】 　　‘喂，同时答应两个，太多了吧。’ 　　【他们又不一定出现在同一个副本。】 　　这倒也是。 　　“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找你的。”岐玉说着，再次眯起眼架起水枪，“先打你这个邪恶黑巫师一顿。” 　　虽然不知道岐玉究竟在cos什么，但他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宿凌得到他的承诺，心情十分愉快，当街成了一只白痴稻草人，任劳任怨站桩被他拿水枪左右上下喷喷喷，变成了银毛落汤狗。 　　岐玉玩到了中午，有点累了，柏之清准时开了车来接他去吃饭。 　　车还没停稳，他就看见浑身湿淋淋的银发男人搂着岐玉，两人耳语着什么。 　　好一会儿才松了手。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 　　岐玉上了车，擦了擦弄湿了的头发。 　　一看就是单方面打水仗了。 　　柏之清驱车带他去吃饭，挑了个离景区远一些的地方，但店里的游客还是很多。 　　没包厢了，两人在外面坐着。 　　菜还没上来，岐玉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邝泉。 　　一脸苍白的白衣青年，宛如幽魂出现在拐角处。 　　岐玉眨了眨眼：“你生病了吗？” 　　邝泉嗯了声。 　　他好奇地摸了摸邝泉的额头，有点烫。 　　“怎么不去休息？” 　　“来找你。”邝泉撩了下他湿了的发梢，“今天和别的男人玩得很开心？” 　　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还可以，今天不是很热。” 　　邝泉捏了他的下颌。 　　无情的猫咪。 　　他垂下眼，问：“岐玉，以后的副本，你会来找我吗？” 　　以后？ 　　不止是下一个副本……所有副本吗？ 　　“即便没有bug，我也觉得你很熟悉，如果以后在别的世界遇到了，我还是会认出你。”邝泉低低地说，“你会不会来找我？” 　　这些人是约好的吗？ 　　还是他们的系统都在催促玩家尽快离开了？ 　　一回生，二回熟。 　　岐玉嗯了声：“如果发现你了，我就去找你。” 　　青年紧皱的眉尖这才舒展开了，神情也舒缓了些。 　　邝泉知道他不一定会来找自己，他们也不一定能在同一个副本里出场，但他就是想要岐玉这么一句答应的话。 　　“去吃饭吧。”邝泉咳了咳，“我去医院挂水……有空的话，可以来探望我。” 　　岐玉打量着他的病态。 　　这样了还要特意来找他…… 　　他说：“你快回去吧。” 　　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岐玉吃完饭就想着把衣服一脱，变成猫咪到外面撒野玩。 　　傍晚就去医院看看生病的邝泉吧。 　　柏之清十分担心：“这样很不安全。” 　　“没关系。” 　　“我给你戴一个定位器。”柏之清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了一条红色细绳子，项链似的，“很细，长毛猫猫戴上去就看不出来了。” 　　“你想监视我？” 　　他不虞。 　　“不是，我是担心你出事。” 　　流浪的猫，只能这么戴一个定位器。 　　“戴了也没用吧，难道我和狗打架你赶得及？” 　　岐玉兴趣缺缺。 　　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柏之清心想。 　　自由的野猫，即便有定位器也是野猫。 　　“戴一会儿试验一下？” 　　“你真麻烦。” 　　咻—— 　　一阵烟雾散去，黑白长毛猫咪从领口钻了出来。 　　“好了。” 　　“喵。” 　　戴了红色的定位圈的猫咪舔了舔爪子，拍了拍车窗，柏之清会意地降下车窗，看着他蹦出窗外。 　　优哉游哉的猫咪又出门玩了。 　　柏之清开着车慢慢跟着，一直到他转头进了小巷子为止。 　　岐玉进了巷子。 　　他先伸了个懒腰，磨磨爪子，四处闻闻味道，打算找上次那只橘猫报仇。 　　可恶，爪爪都被打痛了…… 　　必须再揍它一顿。 　　但逛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大脸橘猫的踪影。 　　看来是怕了，不敢来。 　　猫咪晃了晃尾巴，又慢悠悠走向了桥头石头狮子那儿，跳到它头上趴着晒晒太阳。 　　游客们路过，都忍不住摸摸他。 　　饭点时间，游客都急着去排队吃饭，对面的商街小吃店都排了长龙。 　　桥上的游客渐渐少了。 　　岐玉看了他们一眼，又闭上眼睛。 　　小憩一下。 　　Zzz…… 　　“岐玉？！” 　　？ 　　他被吓得差点掉到水里。 　　还没睁开眼，突然一股怪力将他凌空举起，抱在怀里。 　　“我还以为找不到猫了……”边绍元的紧紧皱着眉，气喘得像是刚刚跑过来，“我找了你很久。” 　　当着其他游客的面，他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猫咪的脑袋和脸颊。 　　又亲了一下。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 　　山竹爪爪抗拒地抵在他脸上。 　　“先到车上吧。” 　　边绍元叹了口气。 　　车子就停在路边，猫咪趴在他怀里，只轻轻地喵了一声，拿爪子拍拍他的脸颊。 　　“这是什么意思？” 　　“喵。” 　　“我们回首都吧？我去办托运。” 　　边绍元生怕夜长梦多。 　　他这几天都在做噩梦，梦见仿若前世的结局。 　　他失去了岐玉，看着他死去。 　　……过于真实的梦，让他怀疑那就是真的。 　　边绍元恍惚意识到自己对岐玉的感觉，不止是主人对猫…… 　　他很喜欢岐玉。 　　希望他能平安活着，见不到他就焦虑不安。 　　也希望他们永远能在一起。 　　而不是前世那样，看着他离开。 　　边绍元低声说：“我们回家吧。” 　　猫咪歪头看了他几秒，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是安慰吗？ 　　边绍元心想。 　　一上车，岐玉就变回了人形。 　　少年赤条条地坐在副驾驶上，好奇道：“你没有回复记忆？” 　　“什么记忆？前世？” 　　“唔……看来真的没有。奇怪了，你是唯一没有被bug影响的角色。” 　　“……什么？” 　　“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副本。” 　　岐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和玩家解释世界观。 　　光来龙去脉就说了十来分钟，费劲极了，他喝了口奶茶才接着说完。 　　边绍元消化着副本这件事，他竟然不觉得这种设定奇怪。也许是因为妖怪变人已经很离谱了？ 　　岐玉瞥了眼窗外，这时候巷子那边的大脸橘猫已经走出来了，正在接受游客的投喂。 　　他啊了一声，急匆匆说：“我有事先走了，下次见。” 　　岐玉一说完，又变成了猫，猛地从窗户冲了出去。 　　打架时间到！ 　　“等等……” 　　边绍元下了车去巷子找猫，眼看着长毛奶牛猫猫上蹿下跳，一记凶猛猫猫拳痛打橘猫，橘猫反击，一瞬间猫毛乱飞，游客惊呼，纷纷掏出手机录像。 　　“打架了！打架了！” 　　“加油，加油……” 　　“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 　　左勾拳，右勾拳，飞踢—— 　　啊哒！ 　　边绍元跟上去，想着帮忙赶走橘猫，突然从那边矮墙跳下来了一个金发的年轻男生，冲着橘猫的方向走过去，冷笑说：“不准打我的猫！” 　　橘猫一下子被吓跑了。 　　纷飞的猫毛落地，炸毛的奶牛猫咪也被薄飞星捞了起来。 　　“我帮你打架了，快感谢我。” 　　他说。 　　“喵？” 　　我没说让你帮吧？ 　　岐玉莫名，他明明可以自己打赢的。 　　边绍元这时皱了眉说：“你说这是谁的猫？” 　　“当然是我的。” 　　“你开什么玩笑？他是我的猫。” 　　“笑死人了兄弟，我上午才和岐玉见面，他还答应我下一个副本和我相见。” 　　“……” 　　旁观的阿姨听了半晌，奇道：“这只猫猫有两个主人啊？好坏哦。” 　　岐玉：“……” 　　这时候，薄飞星摸着猫猫后背，也忽然发现他脖子上多了一个细细的红圈。 　　他挑眉说：“还是定位项圈啊？谁干的？”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了岐玉。 　　枕着花臂的奶牛猫咪晃了晃尾巴，不耐烦地喵了一声，山竹爪子摁住了薄飞星的手背。 　　再问就要生气了！ 　　啧。 　　薄飞星抱着猫不肯撒手，一边走一边拨电话，打算订了今晚的飞机带猫一起走。 　　边绍元冷冷说：“你带着猫是走不出枫镇的。” 　　猫咪听着他俩争吵，打了个哈欠。 　　路口出了小事故，人群、共享单车和手推车挤在一起，两人一猫堵了十来分钟。 　　岐玉趴在薄飞星怀里，不知不觉都睡着了。 　　很吵。 　　大爷在买煎饼果子，有人在打游戏，有的在唱歌。 　　他睡得不安稳，隐隐约约怀疑有人在偷偷摸他的尾巴。 　　讨厌鬼！ 　　等到人群散开了，岐玉迷迷糊糊睁了眼，又见到了俩眼熟的男人。 　　除了去医院挂水的邝泉之外，其他玩家都到了。 　　一睡醒，好几个男人都盯着他看。 　　气氛十分诡异。 　　岐玉：？ 　　“所以，”柏之清叹息说，“宝宝是和每个玩家都约定了，下个副本准备去找他们吗？” 第68章 猫咪反派 　　人来人往的路边，好几个男人围着一只蹲在栏杆上的毛绒绒猫咪。 　　路人都觉得奇怪，频频回头。 　　这是干什么呢？抓猫？ 　　“喵？” 　　猫咪歪头看着他们。 　　薄飞星挑了下眉：“你喵喵喵是在承认了？答应了我，转头就去和别人约好下个副本见？” 　　？ 　　我有答应你吗？ 　　岐玉仔细想了下，薄飞星分明是单方面在说下个副本见面吧。 　　而且，即便他真的答应了又怎么样呢。 　　岐玉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猫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下来揣着手手，开始观察对面河岸的一只鸟。 　　薄飞星去捏猫的脸：“干嘛，装傻？” 　　边绍元马上挡开了他的手：“别这么对岐玉。” 　　猫爪子也啪地打开了薄飞星的手背。 　　宿凌一身湿淋淋的，抓了下头发，他手里还点着烟。 　　他瞥了眼猫咪晃尾巴的样子，就知道岐玉心里是不耐烦的。 　　怕是再多说两句就要出拳攻击了。 　　他这样的自我的个性，愿意听谴责才有鬼。 　　宿凌咬着烟笑道：“我跟你一起去看鸟？” 　　猫咪碧绿的眼睛这时才瞄向他，有那么点疑惑的意味。 　　“喵？” 　　“我抱你。” 　　说着，宿凌就伸了手。 　　边绍元并不愿意把岐玉交给这个外国男人，皱了眉挡在猫咪身前：“别碰他。” 　　“你当骑士也得看看公主的意愿，他就是想去看鸟。” 　　“我知道，但他为什么要跟你去？万一你对岐玉做了什么。” 　　边绍元并不让步。 　　宿凌冷冷说：“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就别掺和了。” 　　边绍元格外忌讳别人提这件事——他比这伙人都慢了两天，游轮那次都没能陪岐玉一起。 　　他的神情顿时冷下来了。 　　边绍元私底下并不是什么好脾气。 　　也就是只对岐玉态度好罢了。 　　此时揣着手的岐玉，也瞥着二人之间的火药场面。 　　边绍元的眼神，让他想起来当初这家伙在贫民窟的街头混混模样，相当凶恶的气质。 　　宿凌则是个表里如一的暴躁巫师。 　　这两人是真的会打起来。 　　——这个念头刚在岐玉脑海里冒出来，边绍元就上前攥住了情敌的衣领。 　　岐玉：！ 　　旁边的另外两个人，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视而不见，薄飞星甚至双手挡住了猫咪的眼睛，说“小朋友不能看”。 　　猫咪的山竹爪子猛地拍开了他的手。 　　两人站得离他有点远，猫咪只能伸长了爪子去拍拍边绍元、宿凌的手臂。 　　他够不到，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 　　柏之清把他接住了，忍不住笑：“怎么这么不小心。” 　　“喵。” 　　猫咪在他怀里挣了挣，望着刚才那两个人。 　　宿凌注意到了岐玉的动作，挑了眉说：“怎么，担心我和别人打架？” 　　边绍元没说什么，收敛了神情，看了猫一眼说：“放他下来。” 　　柏之清感叹：“小猫更喜欢谁呢？大家都快为你群殴了。” 　　猫咪的回答是——扭头就走。 　　十分高傲无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 　　岐玉就是这种性格，也本该如此。 　　于是几个人都跟着他，到对面河岸看鸟。 　　一伙人跟着一只猫的场面也很离奇了，路人又忍不住回头看——猫咪走在最前面，毛绒绒蓬松得像一大团黑白棉花糖，四只短腿小碎步走得飞快，尾巴翘得很高。走了一会儿，猫咪发现前面有只蝴蝶，停下来盯了好几秒，接着嗖地跑得更快。 　　身后的几个男人，简直是猫咪的保镖，都一言不发地跟在它身后。 　　过马路的时候几人都想抱猫，猫咪不耐烦地回头一记猫猫拳，挥了挥粉红肉垫的爪子，把他们都赶走了。 　　啊？拍电视剧吧？ 　　到了河岸，棉花糖猫猫熟练地跳上栏杆，蹲在石柱圆球那儿，盯着天空盘旋的飞鸟，时不时发出一些引诱小鸟的拟声。 　　猫咪看得全神贯注，尾巴尖尖乱晃，兴奋得胡须都抖了起来。 　　【干点正事。】 　　系统提醒他。 　　‘我在度假，很忙的。’ 　　【难得人这么齐，怎么变成一起暗流涌动看风景了？】系统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他们不聊一聊游戏内容！】 　　夕阳西下，四人一猫……看夕阳和鸟。 　　难得如此安静。 　　鸟儿飞走了，只剩下了流动的微风。 　　远远看去，蓬松的长毛被风吹得乱晃，猫咪就像一团随时飞走的黑白蒲公英。 　　猫猫惬意地眯着眼睛，低头舔了舔爪子，时不时回头瞥这几个人一眼，甩甩尾巴发出一声喵叫。 　　湿漉漉的碧色猫眼瞪了他们几次，发出自以为威慑性的眼神。 　　这是警告他们不要打架，好好看风景的意思。 　　但旁观的几个玩家，都只想去搓猫猫的脑袋。 　　鸟雀归巢不再出现了，岐玉也看够了风景，伸了伸懒腰准备离开。 　　“宝宝打算坐谁的车？” 　　柏之清问他。 　　猫咪迈开的腿忽然一顿。 　　唔。 　　他准备到医院去探望邝泉。 　　地方有点远，走过去是不行的，理论上随便坐一辆车过去是最方便的。 　　但现在面前有四个人。 　　为什么今天偏偏这么多人在，还得让他选一个当司机？ 　　岐玉不理解。 　　系统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决定出手解救：【你随机选一个好了。】 　　猫咪看了看左边的两个人，又看看右边的。 　　衣服还在边绍元车里。 　　最后将爪爪搭在了边绍元手上。 　　边绍元有些惊讶：“你是让我送你过去？” 　　“喵。” 　　“看来岐玉好几天没有见到你，想和你叙旧。对了，空调得开高一点，猫的体温比较高……早上坐我的车，岐玉就说觉得很冷。” 　　柏之清淡淡说。 　　薄飞星微笑：“有些人好像自以为是皇后……可惜了。” 　　可惜？ 　　薄飞星这句话再次搅乱了气氛。 　　宿凌没兴趣和这些男人待在一起，他走到车边，目送着猫咪跳上了副驾驶，低头说了句“晚点见”。 　　猫猫回头，与他说了句“喵”。 　　其实是一个疑惑的句子。 　　晚上还要见面吗？ 　　“就当你答应了。” 　　“……” 　　欺负猫不能说话是吧。 　　岐玉转头在副驾驶上再次变成了人类，熟练地低头穿起了衣服。 　　少年雪白柔韧的躯体，无遮无拦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边绍元挪开眼望着窗外，摁着方向盘不去看他。 　　车里很热，被太阳晒了一两小时，空气都是热腾腾的。 　　热得再多看两眼，后背都要冒汗了。 　　“走了狗狗。” 　　岐玉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转头降下车窗，与车外的那几个人说：“我走了，你们自己玩。” 　　柏之清莞尔：“宝宝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只是去医院探望前男友，放颗水果就可以走了。” 　　“邝泉病得挺严重的。” 　　“原来生病的男人能得到你的怜悯与兴趣？我总是以为你只喜欢听话的。” 　　柏之清若有所思。 　　男人的声线低沉而缓慢，像是宴会上的优雅琴声。 　　但他此时口中所说的，却是相当微妙的内容。 　　虽然他笑着，但神情里并没有喜悦的情绪，就连镜片下的一对铅灰眼睛，也有夜幕将落的郁色。 　　岐玉觉得很有趣。 　　玩家们一整天都在想什么？ 　　他探出车窗，朝柏之清勾勾手指。 　　柏之清走近了，垂眼看着他。 　　岐玉枕着一只手臂，他因为这样的对话而兴致愉悦，轻轻眨了眨眼睛。 　　“我的确喜欢听话的狗，他听我的，一直待在医院里。” 　　他说。 　　岐玉的长发被风扬起，如此浓密轻盈的黑发，宛如夜里的浓郁乌雾。 　　在那模糊的雾气里，是一抹无法忽略的恶劣愉悦笑靥，但也很快就在升起的车窗里消失了。 　　柏之清摘了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他心想，岐玉的喜好，其实也不那么难猜。 　　不听话的，连狗都当不了。 　　只会被他狠狠揍一顿。 　　…… 　　中心医院，vip病房。 　　与岐玉预料，一进门就见到奄奄一息的青年不同。他推门而入，在果绿色的绒面沙发上，邝泉拿着一份文件，与秘书正在谈论着什么。 　　见他来了，对话终止。 　　青年面容苍白，穿细蓝条纹的衬衣，戴着腕表，他站起身说：“你来了。” 　　他此时的模样，给人感觉精神状态还不错。 　　秘书诧异地看了眼来人，一个陌生少年，漂亮得像是从画报上走下来的。 　　他是谁？ 　　秘书多看了一眼，就感觉到上司邝泉投来的冷淡视线，他愣了下，立刻道别匆匆离开了。 　　两人坐到了床上。 　　“我在河岸那里看到了很多小鸟。”岐玉趴着枕头，玩他桌上拿来的平板，“我还看到一只鵟了，可惜它看到我就跑了。” 　　得亏你的猫咪形态很大只、很重……不至于被猛禽叼走。 　　邝泉心想。 　　“下次我们去山谷看看鸟。” 　　邝泉说。 　　岐玉奇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去山谷吗？” 　　“只需要休息几天。” 　　“你少打游戏吧。” 　　“没事。” 　　在游戏里都住院了，现实里恐怕只会更严重。 　　“Downtown这个游戏的角色设定，是尽量调整到与玩家本人的情况相似？” 　　“嗯，这是游戏的自动设定。” 　　“哦？” 　　岐玉来了兴趣。 　　这么说来，下个副本找人也确实容易了些。 　　只要有病秧子角色出场，就可以猜猜是不是矿泉水太子了。 　　“你想看吗？”邝泉忽然问，“我的伤口。” 　　岐玉疑惑，上次都看过了吧？ 　　但右手很快就被攥着了。 　　邝泉低下头。 　　他一只手解开衬衣下摆的扣子，另一只轻轻攥住了岐玉的手。 　　“我希望你安慰我。” 　　少年的手被他抓着，探进了衣服里。 　　vip病房的床铺比寻常的病床都宽大许多。 　　岐玉仰面躺着的，邝泉坐在他身边。 　　手伸进去，摸到了手术缝合的结痂痕迹，还没有拆线，创口和伤痕布在肌肉的起伏沟壑里。 　　“安慰？”岐玉疑惑，“摸一下你的伤口就是安慰了？” 　　他的指腹触碰到的是成年男人的身体，紧实的皮肉和血腥的伤痕，腹部的伤尤其狰狞。 　　手和伤都掩在衬衣下。 　　邝泉看不到那只手，但能感觉得到微冷的手指的柔软触感。 　　那只手，也正慢慢往下滑。 　　他们仿佛是在重温往事……在东宫花园的某次亲近。 　　邝泉也知道，岐玉最喜欢看其他角色狼狈的样子。 　　但下一刻，岐玉就将手撤走了。 　　他说：“好好休息吧。” 　　“……” 　　“你看起来很虚弱，不占你的床了，躺着吧。” 　　岐玉十分善解人意。 　　病中的邝泉，比他更需要一张软床。 　　岐玉起身准备出门玩了，坐起来的时候，却突然被攥住了手臂——颇重的力气，被狠拽着跌回到床上。 　　邝泉搂着他，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你喜欢我躺下吗。” 　　他问岐玉。 　　嗯？ 　　邝泉垂下眼。 　　他抚摸着岐玉的脸颊。 　　柔软的、冷酷又狡狯的…… 　　岐玉不怎么情愿地，被他摁着坐在腿上。 　　他很不高兴：“你拽我干什么？” 　　“证明一下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孱弱。” 　　刚才的场景开始对调了。 　　一只手撩开了T恤。 　　柔韧的腰，那么细细一小圈，摸上去滑得像是泡过奶。 　　今天穿的是裤子。 　　胡里花哨的竖条纹运动裤，松松垮垮的，这么坐着，能看到一段雪白的腰、一对腰窝。 　　隔着布料，彼此紧贴着。 　　很热。 　　岐玉没有推开他，只是开始指责：“我好心把床让给你，你恩将仇报。” 　　“……” 　　这好像是我的床。 　　跟岐玉大小姐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些。” 　　邝泉轻声说。 　　“你还想怎么样呢，”岐玉无聊地倚在他肩上，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慢悠悠说，“我们已经很亲近了。” 　　“我想和你在现实里见面。” 　　“很难哦，你少抱希望比较好。” 　　“我知道。” 　　邝泉低声说。 　　是他让玩家神魂颠倒。 　　既然Downtown引来了这样的虚幻空间和邪恶角色，就该为此负责，不是吗。 　　病房室内慢慢静了下来，剩下了中央空调的细微运作声。 　　听着白噪音，岐玉也有些困了。 　　他倚在邝泉身上，稍微眯了几分钟。 　　……被吵醒了。 　　门口的来客在叩门，有另一个人在阻止那个叩门的来客。 　　“岐玉。” 　　那人在外面嚼他的名字。 　　是边绍元的声音。 　　岐玉起身准备去开门，被邝泉阻止了。 　　他被抵在了墙边。 　　“你是来见我的。”一双黑冷的凤眼，静静盯着他，“为什么又去和别人见面？” 　　“为什么不行？” 　　“我的系统已经发了警告，这个副本即将结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你现在又要走了。” 　　邝泉不愿意把他放走。 　　医院，随时都可以变成密闭之地。 　　但再来一次，岐玉也得对他再发一次脾气。 　　岐玉凝视着邝泉，看着他的神情。 　　歇斯底里。 　　好熟悉。 　　【你看看你，又把角色搞得扭曲发疯了。】系统说，【原本他是个冷静傲慢、高高在上的玩家，遇到你就开始发疯，其他人也是。】 　　‘怪我？’ 　　【他们感兴趣的是你而不是游戏，都是因为你。】 　　我有要求过他们爱我吗？ 　　真是的…… 　　我想去哪就去哪。 　　我才没有错！ 　　“你是在对我发疯吗？” 　　岐玉冷冷反问。 　　他的眼瞳是一抹浓郁冰冷的碧绿，有着秋日湖水的冷淡凉意。 　　眼角下的泪痣，在卧蚕上也微微动了动。 　　邝泉极熟悉他的性格。 　　岐玉阴郁的神情，就是自卫攻击的前奏。 　　他沉默着与岐玉僵持，但慢慢松了手。 　　“抱歉。” 　　他垂眼说。 　　他在岐玉面前，总是像一个白痴。 　　本该安静一点想办法把岐玉留下来，但一旦时间不够了，他就要陷入更多焦虑。 　　岐玉就像田野里捉不住的风。 　　“为什么生气呢，这是个游戏。” 　　他的双手，就像是柔软的白蛇，慢慢地缠上了邝泉的脖颈。 　　邝泉不禁屏住呼吸，低头凝视他。 　　他莞尔说： 　　“那么想见我，那就自己来找我吧，没有记忆就凭你的感觉。” 　　“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你自己来找我。” 　　“找不到就是你的问题。” 　　…… 　　咔哒。 　　门开了。 　　在病房前蹲着的边绍元被轻轻踢了一脚，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你这样好像一只狗啊。” 　　玩味笑着、俯瞰他的美少年，穿黑衣，双手放在兜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还残留着一些阴郁神情，在看见他的刹那，饶有兴致地活泛了起来。 　　“是蹲在这里等我很久吗，我都让你去车里等了。”他轻轻踩着边绍元的手背，“痛不痛？不吭声吗，我再用点力气。” 　　边绍元是第一次见到他突然恶意捉弄人，但不知为何，他非常习惯。 　　……就像是，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玩弄了。 　　手背上的痛感，让边绍元微微抽了口气。 　　他没有别的动作，岐玉便显出些索然无味的神色来，把脚挪开了，睥睨着他说：“狗狗怎么不对我发火？” 　　“……因为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边绍元这才站起来。 　　他直起身，低头抱住了岐玉。 　　“有人惹你生气了？” 　　“嗯？没有。” 　　那就是你自己在不开心。 　　边绍元对他的情绪很敏感，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岐玉踢了踢他，“快说。” 　　“我不觉得。” 　　“狗狗的承受力那么强吗？” 　　“……” 　　如果他说的一切关于游戏副本的事都是真的……事实上边绍元也认为是真的。宛如是前世今生，他们再相遇碰面已经很不容易。 　　他的不良情绪像是雷阵雨，边绍元认为可以忍耐。 　　唯一无法接受的只是“他不存在”，或者他下一秒忽然说“但我很痛苦”。 　　走廊上，护士推走一辆小车。 　　岐玉还站在原地。 　　他微微阖了眼，又睁开，翕动的浓密睫毛像是飞舞的蝴蝶，在那底下，湿润颜料般的绿眼瞳有些迷惘的凉意。 　　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岐玉眨了眨眼睛，回眸说：“所以你怎么蹲在这里？” 　　“腿麻了。” 　　“真的吗，你别太好笑了。” 　　“嗯，你再不出来我可能都在数蘑菇了。” 　　“今晚吃蘑菇吧，我想吃树菇汤。” 　　他十分情绪化，龙卷风过境一般发了火，突然又心情好转了。 　　边绍元点点头，牵着他往外走。 　　路上买了一个香草冰淇淋，以至于岐玉凑近说话时开始有了奶油的甜味。 　　“我其实不是猫哦。”他悄悄说，“上次好像没有和你说清楚。” 　　“你是什么？” 　　边绍元误会了他的意思。 　　不是猫，是其他动物？ 　　还有比猫更贴近岐玉本人的形象吗……自由的愤怒小鸟？ 　　“我是说，其实我是人，不是妖怪。” 　　岐玉莫名。 　　“……我知道你是人。” 　　“啧。” 　　“不是也没关系。” 　　“是吗，等下我就咬你一口。” 　　边绍元以为的等下，是他俩回停车场的车里，他变成猫咪哈气咬人。 　　但上了车，岐玉吃完了香草甜筒，冷冰冰的手抓着他的右手，仔细看了看。 　　他有点好奇：“你的手为什么这么粗糙。” 　　“……” 　　“你在这个世界，经常干体力活吗？” 　　“以前做过一些。” 　　“狗狗好辛苦。” 　　“现在不用做了。” 　　边绍元笑了。 　　但说到这里，他也有点惋惜，如果他有玩家的记忆，就能和岐玉介绍现实世界的自己了。 　　“你在原来的世界里，是学生吗？” 　　他问岐玉。 　　“是啊。” 　　“为什么会被系统带到这里来？” 　　“有人因为我死了。” 　　边绍元一个急刹车，差点冲了红灯。 　　“？” 　　“是真的？” 　　“算是吧。” 　　“为什么？你和我说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快点开车，我要去超市。” 　　岐玉不以为然。 　　边绍元隐隐约约察觉那个死了的人是关键。 　　但岐玉没兴趣提。 　　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情愉快的大小姐，完全忘记了刚才说的那件事，开始在超市挑拣蘑菇。 　　边绍元陪他挑挑拣拣，买了两种，打算回去炖汤和清炒。 　　他在景区附近租了房子，原本就是打算住下来找猫的，现在房子也没退，干脆就当放假了。 　　两人回家，边绍元在厨房洗蘑菇，岐玉在一边玩手机。 　　他的手机上全是玩家们发来的信息。 　　薄飞星发信息给他，说养了一只狗。 　　岐玉：[看看狗。] 　　薄飞星：[0.0你是说我还是……] 　　岐玉：[？] 　　然后，他收到了一张薄飞星搂着金毛幼犬的照片。 　　还挺可爱的。 　　柏之清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岐玉：[111。] 　　宿凌发了三张塔罗牌，告诉他“今日运势不适合出门”。 　　岐玉：[嗯嗯我在家。] 　　宿凌：[你在谁家里？那个边什么的？他能照顾好你吗？到我这里来吧。] 　　岐玉：[111。] 　　邝泉发了一张输液的照片。 　　岐玉：[伤口裂开了？] 　　邝泉：[嗯。] 　　岐玉：[6。] 　　“饿了就先吃点炒的……很烫，先放凉。”边绍元端着一叠菜出来，又倏然搓了搓围裙说，“你……今晚在这里过夜？” 　　岐玉已经开始夹蘑菇了：“应该吧。” 　　边绍元挑了下眉：“那就好，要是那些人再纠缠你，你跟我说，没必要自己处理。” 　　一提到那些怪人，边绍元就忍不住心里的恶意。 　　他们凭什么和岐玉在一起…… 　　一朵爆炒蘑菇突然被夹到脸前。 　　“很甜，你不吃吗？” 　　岐玉捏着筷子说。 　　边绍元的阴暗怒气陡然消失了。 　　他脸红着低头把蘑菇吃了，又说：“嗯……你吃就好，不用给我夹。” 　　“主人有义务投喂狗狗。” 　　“……嗯。” 　　话虽如此，岐玉也只是夹了一朵而已。 　　边绍元在一旁等了半晌，没等到下一次投喂，只好去厨房继续看炖汤了。 　　叮咚—— 　　有人在摁门铃。 　　嗯？ 　　岐玉一边喝橙汁，一边眯眼往门外看。 　　面无表情的黑衣男人，就站在他门口。 　　？ 　　“怎么又是你？” 　　门突然开了。 　　宁景胜见到一脸不虞的美少年，稍微颔首说：“打扰了。” 　　“有事。” 　　“与你商量副本完结之后的事。” 　　这是什么？ 　　岐玉让他进来。 　　两人站在玄关，彼此对视。 　　宁景胜开门见山：“我们下一个副本可以合作。” 　　“……你是玩家？” 　　“我的道具可以跟踪你。” 　　“你这变态，你是欠揍吗？”岐玉冷下脸，“什么合作？” 　　“我感兴趣Downtown的副本bug，你很适合做帮手和研究对象。”宁景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是bug之一。” 　　“对我有什么好处？” 　　“根据我的观察，你不是自愿进入副本的，作为低维的纸片人存在，意识却希望摆脱剧情，我可以帮你，Downtown是高维世界，人物和设定都比你的更高级，你需要……” 　　“滚开！” 　　不是第一次被打了，甚至不是第二次。 　　但这一次挨打的时候，宁景胜却不理解。 　　自由是被困者的曙光。 　　你为什么拒绝？ 　　岐玉打了他的脸，踩了他的手。 　　他慢悠悠地在在宁景胜身边蹲了下来。 　　他微笑说：“如果高维世界的人都是你这样的白痴，我可不想去……你真的很讨厌，自以为是高等存在？那又为什么来找我合作呢，你真是贱死了。” 　　少年恶劣的笑靥，十足像是地狱来的小恶魔。 　　宁景胜盯着他，不语。 　　岐玉：“你倒是反驳啊，白痴笨蛋变态。” 　　“……” 　　一阵沉默。 　　——主播一股深柜的味道。。。 　　——不准破坏大小姐的好心情！！ 　　——主播你是不是心跳很快，jjyyd，很想坐起来认错然后抱抱他舔舔他 　　——为什么感觉主播马上要原地起立了。。 　　——笑死人了，你不就是想和大小姐一起玩游戏吗，扯那么多没用的，被打了吧！ 　　——研究bug也不用和bug组队合作啊，你看看你的理由有多胡扯？ 　　——骗骗哥们可以别把自己骗到了，等到大小姐牵着别的狗狗走了你记得擦擦键盘上的眼泪。。 第69章 猫咪反派 　　像垃圾一样被丢在门口的男人，被路过的邻居诧异地看了几眼。 　　门被摔上了。 　　宁景胜站了起来。 　　他沉默，仰起脸一条条看着弹幕。 　　——听我的，先给大小姐当狗，后面你就会习惯当狗且以此为傲了！ 　　——我们大小姐很难追的，先去排队~ 　　——没看到岐玉在气头上吗？现在主播过去除了挨打就是挨打。。。 　　——你喜欢他吗？ 　　他注意到了最后一条弹幕。 　　你喜欢他吗。 　　宁景胜没有回答，而是将直播间关闭了。 　　“蘑菇汤炖好了吗？” 　　岐玉闯入厨房。 　　【你怎么拒绝宁景胜了？】系统不明白，【他显然是你没有接触过的玩家，而且还想和你在下一个副本合作。】 　　‘他说合作我就得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这对你有好处。】 　　‘好个头。’ 　　岐玉不喜欢宁景胜的态度。 　　太装了，还自以为是高等人。 　　真讨厌！ 　　边绍元擦了擦手说：“没好，快了。” 　　“哦，刚才宁景胜来了。” 　　“他来干什么？” 　　边绍元将围裙一摘，皱了眉就往外走。 　　还没走出厨房，岐玉就说了句“他已经被我打跑了”。 　　“……” 　　边绍元几乎能想象到刚才发生的场景。 　　猫咪的拳头袭击…… 　　他无奈：“你下次直接叫我，你是猫妖，自己去应付管理处的人很危险的。” 　　岐玉嗤之以鼻：“我怕他？小菜一碟罢了。” 　　边绍元忍不住笑。 　　一头自信猫猫…… 　　他好像对谁都充满打赢的自信？ 　　边绍元放心不下，开了门到外面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可疑人士的存在才回家。 　　等他回来时，岐玉已经变成猫咪趴在了沙发扶手上，被风扇吹得猫毛乱飞，眯着眼，懒懒地打着哈欠。 　　一见到他，边绍元的心就软乎乎的。 　　他的漂亮猫咪。 　　“宝贝困了吗？还没吃饭。” 　　他低声问。 　　“喵……” 　　好困。 　　Zzzzzzz…… 　　岐玉迷迷糊糊的，睡得很浅。 　　但猫的感官很灵敏。 　　听觉和胡须都感觉到有人靠近了，气味是边绍元和蘑菇混合的味道。 　　青年朝他走近了，似乎是蹲下来了。 　　对他来说，边绍元是缺乏威胁的人类，一拳就能撂倒。 　　唔，懒得睁开眼。 　　Zzzzzzz…… 　　脸颊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嗯？ 　　被亲了。 　　“喵？” 　　“你变成猫……实在很可爱。” 　　边绍元后知后觉地羞赧了，稍微低了低声量。 　　人类形态的岐玉，一个阴郁暴力的高傲美人。 　　他现在变成了猫咪，尖锐感一下子少了……变得像一团柔软的大棉花糖。 　　但不论是人形还是猫形，边绍元都时不时有亲一口的冲动。 　　他会生气吗？ 　　几秒后，猫咪睁了眼，疑惑地喵了声。 　　被亲了，但没有跑开，也没有邦邦猫拳打人，甚至还趴在扶手上。 　　边绍元一下子联想了许多。 　　……在以前的副本里，他们接过吻吗？ 　　他不禁浮想联翩。 　　这时眼前的猫咪忽地坐起来，轻轻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脸。 　　……梦醒了。 　　“怎么了？” 　　“喵。” 　　猫咪看了眼厨房。 　　“汤快好了，你再睡一会儿，我等下叫你。”边绍元望着猫团看了许久，见猫咪仰头盯着他，又问，“我抱你去厨房？” 　　想抱他。 　　岐玉没有拒绝。 　　半晌，猫咪舒服地趴在边狗怀里，看看咕咕噜噜的蘑菇汤，又看看切好的肉。 　　边绍元单手抱猫，一只手拿菜。 　　……好重。 　　他自言自语：“你是不是长胖了？是的。” 　　“？” 　　“不，好像一直是这么胖。” 　　“……” 　　骗人吧！ 　　边绍元把气鼓鼓的猫咪放回桌子上，回头就被邦邦打了一拳。 　　“我去做饭了，你别捣乱。” 　　他迅猛地回身躲开了下一拳。 　　话还没说完，猫咪已经去闻肉了。 　　“还没煮熟，先别吃。” 　　边绍元手忙脚乱，把猫抱出了厨房，先放在沙发上，关好了厨房。 　　岐玉打了个哈欠，又变成了人类。 　　他捡起裤子穿上，突然门口又有了叮咚的声音。 　　莫非又是宁景胜？ 　　……拳头硬了。 　　他唰地打开门。 　　？ 　　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地上放了一捧花。 　　几十朵鲜嫩的黄玫瑰。 　　他翻了翻，里面有一张卡片，写着“抱歉”。 　　像是刚写下不久，墨水渍还没干透。 　　没有署名，不知道是谁拿来的。 　　是宁景胜吗？ 　　岐玉闻了闻花的味道，回头放在了桌子上。 　　边绍元问他：“谁送的？” 　　“不知道。” 　　“外面的东西还是别拿了。” 　　边绍元猜到多半是哪个追求者，皱了眉打算等下就拿去扔掉。 　　岐玉没有异议，坐在沙发上晃着腿。 　　天气热，室内的空调不怎么凉，他变回人类了却没穿上衣，边绍元便不好意思多看他。 　　他刚才做饭的时候也想到，他们前世很可能非常亲密。 　　牵过手，接过吻…… 　　还有别的吗？ 　　两人吃完晚餐准备到楼下散步。 　　边绍元已经换好衣服和鞋子，一回头发现岐玉消失了……哦不，是变成了猫咪。 　　每次都是在地上一滩衣服里钻出毛绒绒脑袋，四只短腿扒拉着T恤和裤子，偶尔找不到T恤的领口折腾半天…… 　　这次是找错了方向，费劲地试图从袖口钻出来，但身子卡在袖子里了。 　　“喵喵？” 　　猫咪一脸疑惑。 　　边绍元蹲下来把岐玉拔出来，感叹说：“你比一般的猫都大一圈，难道是有缅因血统？” 　　又说：“我抱你下楼吧？” 　　不要！ 　　猫咪一脚踢开他，自己走向了电梯。 　　恰好有个路人和他一起进了电梯，猫咪抬头朝他喵了一声。 　　“喵。” 　　帮忙按一下电梯，谢谢。 　　路人惊讶：“谁家的猫跑出来了？” 　　边绍元连忙进来说：“是我的。” 　　这时猫咪敏捷地跳起来，一个飞跃，山竹爪爪摁下了数字1键。 　　路人：“你这猫还会摁电梯？这么聪明，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边绍元倒吸了一口气：“别，他会打人的。” 　　岐玉此时已经在电梯角落坐好，尾巴放在爪爪上，突然一阵阴影袭来，边绍元俯下身把他抱在怀里了。 　　“等下去了我再放你下来。” 　　“喵。” 　　真麻烦。 　　单元楼楼下这时候没多少人，只有一些大爷在散步下棋。岐玉被放在了地上，边绍元刚拿出手机想给他拍照，猫就嗖地蹿了出去。 　　岐玉看到大爷下棋，也凑过去看看，但围着的人太多了，除非跳起来否则根本看不到，只好作罢。 　　走咯。 　　“等等我，小心看路。” 　　边绍元在他身后，四处看车和路人。 　　猫咪走得飞快，短腿噌噌挪动，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跟在后面的边绍元。 　　现在好像是我在溜狗？ 　　岐玉心想。 　　小区花园有个很小的莲花池子，一人一猫到了池边吹吹风。 　　一团棉花糖蹲在石凳上，尾巴乱晃，盯着树上的一只鸟。 　　边绍元站在他身边，咔嚓咔嚓给他拍照。 　　……大眼睛猫猫，太可爱了。 　　“喵。” 　　山竹爪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腿。 　　边绍元：“怎么了？” 　　岐玉比划了好一会儿，才让边狗理解了是他想喝水。 　　“我去买，你跟我一起？” 　　“喵。” 　　一人一猫走到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前，边绍元买矿泉水，岐玉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四处观察。 　　嗯？ 　　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一个人影躲在树后，时不时露出半边脸看向这边。 　　岐玉：？ 　　那边的光线太暗，岐玉看不清对方的脸。 　　“用瓶盖喝可以吗？” 　　边绍元蹲下来问他。 　　岐玉点点头。 　　等他再探头看过去时，那人已经躲在树后了。 　　奇怪了。 　　他也没太在意。 　　瓶盖放在边绍元手心里，倒了一点水，看着猫咪伸舌头一点点舔完了。 　　“还要吗？” 　　“喵。” 　　岐玉喝了水，蹲在椅子上休息着。 　　边绍元没有位置，就蹲在旁边和他平视。 　　离得近，一张巨人的脸。 　　模样挺帅，有那么点风流相，像个渣男。 　　猫咪抬起爪子，用肉垫摁了摁渣男的脸。 　　边绍元莞尔：“你喜欢和我贴贴？我也是。” 　　？ 　　猫咪立刻把爪子收走了，扭头就走。 　　边绍元：“……” 　　好冷酷。 　　一人一猫继续散步。 　　岐玉走在前边。 　　他漫无目的到处转，不多久，又见到了那个奇怪的树后人。 　　躲在树干后面，像在伏击谁似的。 　　有问题！ 　　边绍元这时正在看手机，打算带岐玉出门玩，几秒后他低头一看，只见猫咪突然匍匐着，瞳孔放大，屁股扭了扭，一个标准的进攻姿势——咻地冲上前，棉花糖弹射—— 　　前面是有老鼠吗？ 　　边绍元愣住。 　　但——猫猫扑向了树干后，一脚踹在了路人的腿上。 　　……差点把路人撞飞了。 　　边绍元一边道歉一边马上去抢猫，生怕路人把猫踢飞了。 　　但他跑过去一看，突然发现这路人是个熟人。 　　是宁景胜。 　　宁景胜此时盯着地上炸毛的棉花糖猫咪，俯下身想摸一下，被猫爪子啪地打开了手。 　　变态跟踪狂！ 　　岐玉怀疑他是想绑架猫。 　　男人扎了个小辫，一身黑，几乎快融进夜色里。 　　即便被发现了他也是面无表情。 　　他只盯着猫看，对边绍元不理不睬。 　　边绍元挡在猫咪前面，冷声说：“别再找他了。” 　　“我找他有事。” 　　“是吗，有事可以和我说。” 　　“不太方便。”宁景胜盯着炸毛猫咪说，“我打算和他聊聊以后的副本。” 　　听起来就很像是阴谋。 　　岐玉不信任他。 　　猫在脚边炸毛，边绍元不打算和这男的浪费，干脆地抱了猫往回走了。 　　宁景胜没有纠缠，只是在他们背后说：“时间快到了。” 　　副本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 　　岐玉趴在边绍元肩上，回头盯着宁景胜。 　　他还在原地，像一抹漆黑奇怪的影子。 　　……好奇怪的玩家。 　　游戏果然无奇不有？ 　　【这个玩家和他们都不是同一批的？】系统诧异，【我查了一下，他在第一个副本、第二个副本里都没有出现过吧，没有类似的角色。】 　　‘宁景胜是第一次出现。’ 　　【可以研究一下，包括他说合作那件事，你也不必急着拒绝。】 　　‘少管我。’ 　　【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所以？ 　　岐玉不理它。 　　远处宁景胜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边绍元走得很快。 　　到了楼上，他放下了猫，问：“时间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岐玉变成人形了。 　　他坐到沙发上，穿着裤子说：“副本就快结束了吧，这些副本是有时间限制的，或者是玩家那边有对应的规定。具体情况得去问问那几个男的。” 　　话音未落，桌上的手机就叮当作响。 　　岐玉拿起来一看，是柏之清发来的信息。 　　[我今天发烧生病了，宝宝可以来探望我吗？] 　　怎么这家伙也生病了？ 　　可是你平常看起来很壮……？ 　　岐玉回了个问号，柏之清就发了几张家里输液架的图片。 　　“我去问问柏之清吧。” 　　他说。 　　边绍元皱了眉：“你去见他？” 　　“他是玩家之一，从他那边问问情况挺方便的。”岐玉琢磨说，“如果副本就快结束了，之前那件事很快就有结果了吧。” 　　“你是说，玩家向系统申请把角色带出来？” 　　“对。” 　　边绍元一想到这件事就心烦意乱。 　　既希望岐玉能摆脱剧情，又不希望他和别人离开。 　　如果他被某个玩家带走……以后就见不到了。 　　偏偏在这个副本里，他没有玩家的记忆。 　　岐玉兴冲冲在换衣服了，边绍元在心里叹气，说：“我开车带你去。” 　　路上，边绍元问了几句岐玉的想法。 　　我的想法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岐玉其实也不清楚接下来的走向。 　　“假设我被玩家带离这个世界……但我能在高维世界生存吗？”岐玉很好奇，“那是另一个世界了。” 　　边绍元幻想着猫猫流落赛博世界街头的场景，不由得一阵心痛。 　　“你……到时候来找我吧，我在Downtown的论坛发帖子，你应该能看到。我都有空打游戏了肯定有工作，到时候你住我家就好。” 　　这番话不禁思考，他对岐玉的感情就像是身体本能，因而一瞬就说出口了。 　　即便他已经不记得他们有过什么经历了。 　　节假日的景区附近，十字路口漫长的红灯让车子排成了蜿蜒长龙。 　　边绍元握着方向盘，思忖片刻，考虑如何才能在那种情形下找到岐玉。 　　一只白皙的少年的手，忽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你是想养着我吗？” 　　岐玉的脸忽地凑近了。 　　每次在夜里，他露出一些似笑非笑的神情，衬着这样雪肤黑发、红唇绿眼，无端给人一些妖冶的诡谲印象。 　　美丽的妖怪……本该藏匿在山林里。 　　现在成了人类的同居猫猫。 　　边绍元被他这么看着，不自觉地紧握着方向盘。 　　沉默半晌，他盯着岐玉认真说：“是，你到时候可以找我。到了新世界，你肯定会不习惯。” 　　岐玉莞尔，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乖的狗狗。” 　　“为什么老说我是狗？” 　　边绍元无奈。 　　“你就是很像狗啊。” 　　边绍元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但没有躲开他的手。 　　几秒后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眨动的眼睛，就像是夏日热浪的夜晚，突然出现的一口绿湖水。 　　这对冰凉的绿瞳让边绍元想起了一些陌生的场景，曾在岐玉手腕上出现过的一个翡翠叮当镯……细细的一圈，绿得油润，将手臂衬得格外苍白。 　　猫猫是没有戴过镯子的，那就是以前的某个场景。 　　“你是笨狗，让把你敲聪明一点。” 　　现在，岐玉饶有兴致地敲敲他的脑袋。 　　真是…… 　　一头恶劣猫咪。 　　边绍元深呼吸，也发现自己竟然不反感被这么对待。 　　他似乎开始变成一只渴望主人摸头的狗了。 　　……完蛋。 　　车辆缓缓启动，慢慢吞吞地开到了某处酒店门口。 　　岐玉下了车，挥手和他说拜拜。 　　边绍元再三嘱咐：“不能被那个男的骗了！” 　　柏之清想骗我是很难的哦。 　　岐玉不以为然。 　　他上楼敲敲门板。 　　柏之清仿佛就站在门口，下一秒就打开了门。 　　男人穿着银灰的睡衣，戴金丝边眼镜，乍一看过去，他给人感觉是一位斯文的知识分子。 　　但岐玉知道，柏之清本质是个穿西装的野蛮人。 　　这件睡衣的领子有点低了，他也没有扣好扣子，以至于几乎露着胸口的沟壑。 　　岐玉进门时瞄了眼。 　　他有点疑惑。 　　这些玩家整天打游戏，为什么都有胸肌腹肌呢。 　　为什么我没有？ 　　柏之清垂下眼，慢悠悠理了理衣服，说：“抱歉，衣服没有整理好。” 　　岐玉莫名：“我是男的，看了就看了。” 　　宝宝，你好直男。 　　柏之清浅笑：“坐吧，我倒杯蜜水给你，晚上就不喝茶了。” 　　酒店套间里的客厅放着一套茶具，茶几上还有一本英文书、钢笔和电脑，昏黄的光线下，一个输液架停在沙发边，十足格格不入。 　　“你输液结束了？” 　　“嗯，明天再输一次就行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强壮啊？ 　　岐玉看不出他到底哪里病了。 　　柏之清不仅气色不错，走走停停，煮温水泡蜂蜜，都看不出任何病人的虚弱感。 　　被骗了！ 　　柏之清倾身往杯子里注水，刚放下水壶，突然被叫住了。 　　穿着黑白条纹袜子的一双小腿，在他视野里停下了。 　　小腿白得像嫩豆腐，踢人的时候也不疼。 　　“你根本没有生病吧？”岐玉冷冰冰的脸就在前方，抱着手臂，眼神十足怀疑，“你都有力气倒水。” 　　“可我真的生病了。”柏之清哀叹，抬起手给他看输液的手背针孔，“你要看吗？” 　　岐玉背着手，俯下身盯着他的手背。 　　墨色的长发从他肩上洒下来，雪白的鼻尖，几乎快撞上手背了。 　　像一只疑心病很重，耸了耸鼻子、四处闻闻嗅嗅的野猫。 　　真的有针孔…… 　　他眨眨眼：“好吧，错怪你了。” 　　“是因为你前男友假装生病了，你才怀疑我吗。” 　　“不，他的确的病了，而且他一直都病歪歪吧……但你看起来身强力壮能打死一头牛。”岐玉啧了声，“所以我才怀疑你。” 　　他是无时无刻不理直气壮的性格，即便如此也认为这是合理的疑惑。 　　“宝宝，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个世界这么乱，对男人有点怀疑和警觉才是正确的。不过，你前男友确实是很虚弱，可能是病得不轻，与这样的人交往……宝宝一定很辛苦。” 　　柏之清将蜂蜜水捧着放到他面前。 　　岐玉小酌一口。 　　很甜，不错。 　　他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病，应该只是受伤了吧。” 　　“谁知道呢，交往时隐瞒生病和真实情况的渣男比比皆是。你看，前男友病了还得你去照顾半天，不像我，只会心疼宝宝。”柏之清感叹道。 　　岐玉觉得这句话好像怪怪的，但说不出哪里不对。 　　但柏之清大部分时候讲话都是这个样子。 　　“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岐玉说完，站起身。 　　诶，等等。 　　还有一件事没办……！ 　　柏之清还没开口挽留，就见他走了回来。 　　“会长，副本快结束了吗？” 　　原来是为这件事来的？ 　　柏之清了然地笑笑：“差不多了，我的系统前几天就在警告我注意副本收尾……挺难过的，我还是想多和你在一起。” 　　“但是，对玩家来说，这个副本的原著剧情没有展开吧。” 　　“是，玩家因此得被扣很多分数……但是没关系。”男人朝他笑道，“能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我本来以为，也许你只出现一两次，像一朵昙花。” 　　岐玉能感觉到，柏之清此时的愉快是发自内心的。 　　但下个副本能不能再见就不好说了。 　　柏之清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碟蓝莓小蛋糕。 　　他循循善诱，找遍各种话题，试图把岐玉留下来。 　　两人聊起了游戏。岐玉的游戏账号是边绍元给他的，他打算趁着夏促去买几款折扣游戏。 　　他俩聊到了一款moba游戏，发现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曾经出现过。 　　这就奇怪了。 　　本质上，他们根本不存在于同一个空间。 　　“也许我们的世界是有重叠的？” 　　柏之清若有所思。 　　说不定你们才是纸片人呢？ 　　岐玉天马行空地想着。 　　【？！】 　　【我的程序猜测，重叠部分可能就是宁景胜说的bug？】 　　【你身处bug之中，或者，你就是bug本身。】 　　但这只是猜测。 　　除非能抵达高维空间一探究竟…… 　　岐玉翻了翻手机。 　　十几条未读信息，前五条都是薄飞星发来的，他家的两条狗在花园争抢一只皮球，说他让人把大狗也带来枫镇了，有兴趣可以来找狗玩。 　　可爱狗狗…… 　　他回了一句：[可爱！] 　　薄飞星马上回复：[宝贝，你是在说我吗？] 　　啧。 　　剩下的信息分别来自，邝泉、宿凌、边绍元。 　　邝泉发了鸟儿的照片。 　　宿凌发了塔罗阵。 　　边绍元说：[我在停车场等你。] 　　【这些玩家没有自己的生活吗！】系统不明白，【一天天围着你转。】 　　我怎么知道？ 　　柏之清坐下来，与他继续聊那个游戏。 　　突然他神色一变，拿杯子的手也顿住了。 　　“怎么了？” 　　“时间到了，而且……” 　　柏之清的语气冷了下来。 　　副本开始了倒计时……即将结束。 　　与这个消息一起发来的，还有系统的[审核不通过]短信。 　　——很遗憾，玩家[Bo]提出的申请要求，经系统审核[不合格]。 　　——理由：[玩家现有条件未达到与Downtown做此交换的标准]。 　　…… 　　【游戏即将结束了？！】 　　系统诶了声。 　　它的程序还没有收到通知。 　　‘唔，我收到他们的短信了，他们全都失败了。’ 　　没有一个玩家能符合把NPC带走的条件。 　　岐玉不太清楚，所谓的交换条件是指什么？ 　　之前薄飞星倒是说过，Downtown可以满足玩家的任何需求，只要玩家能付出相对的代价，可能是他的财富，他的鲜血、双手、内脏……乃至性命。 　　他不由得代入到现实世界想了想。 　　他们这批玩家氪金不够？ 　　但Downtown的标准很模糊，不像是只索求财富。 　　事实上，玩家们似乎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被游戏拒绝。 　　到底得达成什么标准，才能正式交换？ 　　这不是岐玉能了解的范围了。 　　游戏倒计时开始，只剩三十五小时。 　　柏之清问他：“不打算在我这里住吗？” 　　只剩下三十五个小时了。 　　岐玉兴致勃勃地打开门：“只剩下一天半，当然是先出去玩了。” 　　柏之清失笑：“这样……我陪你玩吧？” 　　但转眼一看，门口陡然烟雾弥漫……岐玉又变成了猫猫。 　　长毛蓬松的猫咪回头朝他轻轻喵了一声，晃晃爪子，甩着尾巴走了。 　　猫咪有自己的生活，并不需要人类的陪伴。 　　…… 　　【你喜欢独自旅游？】 　　系统好奇。 　　‘唔，算是吧。’ 　　【还是被玩家纠缠得不想理人了？】 　　‘他们也还好。’ 　　大部分时候，岐玉都不太在乎身边的人。 　　路过停车场，他想起边绍元还在等自己，于是进去找了一圈，跳到挡风玻璃上用肉垫啪啪拍着车窗。 　　边绍元在看手机，一时没发现猫咪在叫他，直到猫大喊了两声“喵呜”。 　　“岐玉？……你怎么变成猫了？” 　　边绍元下了车，想抱他上来，但被躲开了。 　　只是道别哦。 　　黑白长毛的猫咪蹲在车前盖上，朝他挥了挥爪子，很快就想漂浮的棉花糖一样飞走了。 　　边绍元去追他，只是过了个路口就找不到猫影了。 　　他心里一阵失落。 　　又要再别了吗…… 　　岐玉悠哉悠哉地在景区附近逛了很久。 　　到了深夜，他就找了个公园长椅躺下睡觉。 　　明天去哪儿玩呢？ 　　他心想。 　　Zzzzzz…… 　　他很快就睡着了。 　　岐玉其实没有走很远。 　　天一亮，猫咪伸了伸懒腰，抖了抖猫毛，忽然发现长椅上多了一个盒子。 　　一个天蓝色塑料饭盒，盒盖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香喷喷的水煮鸡胸肉、牛肉，底下还有一格干净的水。 　　？ 　　他疑惑地四处张望。 　　天蒙蒙亮，公园压根没人。 　　鸡肉还冒着些许热气，是刚刚打开放下的。 　　他凑近了看看，发现饭盒下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给猫咪岐玉的早餐]。 　　字迹有点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是边绍元送饭来了？ 　　原来如此。 　　我吃—— 　　一大早，猫咪吃了鸡肉牛肉，喝饱了水，又有点困了。 　　先睡一会儿再跑酷好了。 　　他惬意地晃晃尾巴尖，趴下去枕着手继续睡觉。 　　不久后，他隐约听见了有人朝他走过来，轻手轻脚地收走了饭盒。 　　边狗？柏之清？还是宿凌邝泉薄飞星…… 　　猫咪打了个哈欠，睁开眼。 　　咦。 　　坐在公园长椅另一端的，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 　　“吃饱了？” 　　宁景胜问。 　　“……” 　　怎么是你。 　　岐玉莫名其妙，不明白他为什么给自己带早餐。 　　半晌，宁景胜仍然坐在原位，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日出。”他对岐玉说，“游戏就要结束了。” 　　“喵？” 　　“抱歉，我之前的措辞不妥当。” 　　“？” 　　“你打我吧。”宁景胜垂下眼，认真说，“狠狠打我。” 　　“……” 　　哪里来的变态抖M。 　　宁景胜以为自己将被猫猫软乎乎的肉垫拳头狠狠打脸、后脚飞踢……但实际上，猫咪揣着手手，歪头看了他一眼，起身挪了挪位置——不想离他太近。 　　冷漠.jpg 　　——“狠狠打我”，笑晕了。。。 　　——我早说了当狗是要排队的！ 　　——你以为谁都能得到猫猫的爱の拳头吗？ 　　——我怀疑你那天被打之后真的in了，是不是洗澡的时候越想越兴奋？ 　　——你。。。主播好变态！ 　　——猫猫嫌弃的样子好可爱捏！ 　　——一只被拒绝的笨狗…… 　　他赖着不走了，岐玉无视了他，抬头看看太阳。 　　时间差不多了，先去跑酷吧。 　　他撇下宁景胜，自己往草丛方向助跑冲了过去。 　　我跑我跑我跑…… 　　草地上鸽子斑鸠被吓得扑棱乱飞。 　　跑酷结束之后，猫咪又找了个树干磨磨爪子，继续一个人的旅行。 　　他去看看中药店，闻闻味道，差点被一款药熏到晕倒。 　　又去路边的奶茶店蹲着吹吹空调，被店员恋恋不舍地扭送到门口，获赠一条火腿肠。 　　逛着逛着，偶遇了三条狗。 　　薄飞星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惹眼得难以忽略，而他手上还牵着大小两条狗。 　　是真狗狗们先发现岐玉的，大小狗都一阵狂喜嘻哈乱吠，尾巴摇出了残影。 　　“喂喂你们在找什么，啊……岐玉？！”薄飞星一见到地上一团毛绒绒，跑得比狗还快，“我刚想去酒店门口蹲你。” 　　薄飞星说什么都要和岐玉一起散步。 　　狗狗们对着他一阵乱闻乱拱，他气得用爪子打了好几下。 　　不知收敛，讨厌！ 　　溜走了。 　　“岐玉，副本马上就结束了——” 　　薄飞星在后面追他。 　　岐玉又回了公园。 　　好累，先躺下休息。 　　Zzzzzz…… 　　“这里怎么有一只帅气小猫？”一辆单车突然停在了他脚边。 　　岐玉睁眼一看，发现是宿凌。 　　银发黑皮的男人，骑着一辆老式单车。 　　不是，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猫咪纳闷地被宿凌抱起来，放在单车前面的塑料筐里。 　　“带你逛两圈？” 　　“喵。” 　　毛绒绒的一团长毛猫蹲在里边，山竹爪子扒拉着筐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岐玉还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车前面，被载着兜风。 　　有趣！ 　　他一开心，就不自觉地轻轻晃着尾巴尖尖。 　　“带你到湖边吹风吧。” 　　宿凌揉了一下猫猫脑袋。 　　一人一猫在湖边停下来，吹着凉爽的风。 　　湖边有人在放风筝，有人在钓鱼。 　　猫咪在草地上踩来踩去，时不时追着扑蝴蝶。 　　宿凌已经接到那两个通知了。 　　最后的副本时间，他只想和岐玉待在一起。 　　猫猫玩得很开心。 　　他休息够了，就甩着尾巴打算离开。 　　宿凌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不能一直黏着他。 　　他蹲下来，挠挠猫咪的下巴，问：“我下午来找你约会可以吗？” 　　“……喵。” 　　犹豫的声音。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儿。” 　　“喵。” 　　再说吧。 　　山竹爪子拍了拍他的手，猫咪很快就离开了。 　　宿凌摸了摸手背。 　　约会的感觉很好。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谈恋爱…… 　　他心潮澎湃。 　　下午给猫猫带什么礼物好呢？ 　　…… 　　中午，岐玉找了个阴凉的树下休息。 　　刚闭上眼，又听到了脚步声。 　　一睁眼，人不见了，只有一个打开的粉色饭盒。 　　？ 　　宁景胜留了个纸条：[你不吃就浪费了。] 　　岐玉过去喝了点水。 　　他闻了闻牛肉，没吃。 　　宁景胜突然从树后冒头：“为什么不吃？都是新鲜的。” 　　猫咪差点被吓得弹起来。 　　“喵。” 　　是因为不饿。 　　怎么哪儿都有宁景胜…… 　　“吃一点，不然下午就饿了。” 　　宁景胜蹲下来劝他。 　　“……” 　　“吃一口，猫猫。” 　　“？” 　　“可爱猫猫，吃一口。” 　　这是复读机吧…… 　　他只得勉为其难地吃了俩块牛肉和鸡胸肉。 　　香香。 　　“你下午到哪里玩？” 　　“喵！” 　　不准跟着我！ 　　岐玉再次跑走。 　　这一次，他找了个偏僻的公园躺下了。 　　一觉睡到下午，都快傍晚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副本结束。 　　边绍元就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轻轻摸着他的后背。 　　“睡醒了？” 　　“喵。” 　　“找了你半天……我猜你喜欢公园。” 　　一人一猫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彼此都没再说话。 　　副本时间正在倒计时。 　　岐玉伸了个懒腰，坐到另一把石凳上，远远地瞥见有一辆银色跑车开了进来。 　　从车里走下来的……很装逼的会长。 　　柏之清穿着灰色衬衫，走得很快。 　　他蹲下来，叹息说：“你在这里玩？我还以为你就在附近。” 　　“走了不少路，肉垫不累吗？”他捏了捏猫猫的爪子。 　　蹲在石凳上的猫咪一身柔软蓬松的黑白长毛，远远看去宛如一块三角饭团，他看了看柏之清，又看了看边绍元，最后只是轻轻喵了一声。 　　“宝宝可以变成人形吗？” 　　“？” 　　不要。 　　公园里没有衣服穿。 　　猫咪的拳头邦邦地打了柏之清几下，接着跳到了边绍元腿上踩了踩，又嗖地跳到了树杈上。 　　威风凛凛的猫咪，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底下的人类。 　　岐玉今天很开心。 　　边绍元看着他，忽然有些感慨。 　　柏之清仰起脸看着猫咪，说：“下个副本我去找你，希望我能拿到主角角色。” 　　边绍元冷笑：“谁知道你能不能遇到他。” 　　“喵？” 　　难道主角角色还得抢？ 　　不知道。 　　岐玉舔舔爪子，在树上趴下来。 　　耳畔系统在提示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喵。” 　　再见啦。 　　…… 　　【呵呵，这个副本的剧情符合程度是3%！】系统无语，【3%啊……】 　　系统空间。 　　岐玉坐在地板上，仰头看着数据面板。 　　积分已经是零了。 　　真讨厌。 　　下个副本得多攒一点…… 　　‘下一个世界是什么剧本？’ 　　【……反正你是下场凄凉的反派就对了。】 　　‘你不打算提前告诉我了？’ 　　【为了避免麻烦，等到剧情开始的时候我再和你说。】 　　‘哦？’ 　　难道是一个复杂设定的世界？ 　　【也不算复杂。】 　　系统说。 　　在下一个世界里……岐玉是个邪恶角色。 　　【你非常邪恶，非常！】 　　‘？’ 　　【你……控制了主角的人生。】 　　‘这么夸张啊。’ 　　岐玉一下子有了兴趣。 　　【……】 　　根本不是夸张。 　　系统默默心想。 　　在那个世界里，你创造了新世界，你画中的场景和人物都出现在了另一个时空，你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恶意篡改他们的世界、玩弄人物，乐此不疲。 　　而你，最终将被打破次元壁的主角打败。 　　…… 　　Downtown游戏论坛 　　热帖 　　主题：《全、军、覆、没》 　　0L：Drop团新进展：集体在副本里被猫猫拳殴打、被猫猫甩下，都被扣了一大波积分，都被系统警告，集体被Downtown游戏拒绝带出角色……哈哈哈哈哈哈哈！！ 　　1L：别太爱了，D团，男人听了流泪 　　2L：但是，猫猫大小姐好可爱。。 　　3L：萌晕了真的，长毛奶牛猫……猛男必看！ 　　4L：讲真，Downtown是不是太过分了，竟然拒绝了所有申请的玩家？？他们都是游戏前十的高玩了吧，还不够资格？？ 　　5L：嗯，也许系统的评估里，岐玉大小姐无法交易。。 　　6L：我怀疑DT是拿大小姐当鱼饵……谁来救救大小姐呜呜呜 　　7L：只能等到系统评估达到标准了吧。。 　　8L：真的好难啊，岐玉出不来，玩家只能一次次进去找他 　　9L：小道消息，听说Drop那些人打算去DT总部。 　　10L：啊，不会是要砸了他们总部吧？？ 　　11L：不知道，但就是要他们说明白是怎么回事。 　　…… 　　105L：话说回来，我看了这次Ning的直播，这小子哪来的？ 　　106L：Ning是专门研究游戏bug、卡bug的玩家吧，虽然不在榜上但蛮有名的 　　107L：他一年前有个卡bug急速通关副本的攻略在私下广为流传。。后来就被Downtown封号了，现在这个应该是他小号 　　108L：Ning是个面瘫，他这次在游戏里说大小姐是来自低维世界的bug……然后被打了，笑得 　　109L：big胆！敢这么说我们大小姐，罪无可赦！ 　　110L：笑死。。Ning还有个道具可以追踪岐玉来着。 　　111L：岐玉：阴魂不散是吧？ 　　112L：说不定Ning能搞出来卡大小姐bug的方法？ 　　113L：那得挨拳皇公主很多顿揍吧。。 　　…… 　　[游戏空间] 　　一个金发的年轻男生倚在沙发上。 　　他穿无袖的粉红T恤，肩上有个被射穿的粉色爱心卡通纹身，手臂上都是青色的刺青。 　　他坐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 　　空间里只有系统的机械回答。 　　【很抱歉，不能为[FX]宿主解答关于申请审核不合格的疑问……】 　　‘你们就不能给个明确的答复？’ 　　【是的。】 　　是的？ 　　薄飞星都要气笑了。 　　什么啊。 　　‘让你去追踪NPC岐玉的信息，这次有结果了没？’ 　　薄飞星很不耐烦，他都有点想换系统了。 　　【结果已出。】 　　哈？ 　　不抱希望的任务，系统竟然做到了。 　　【关于NPC[岐玉]的位置流向……】 　　【空间70134。】 　　【准确率：86.61%。】 　　薄飞星，也就是玩家FX，这时候才呼了口气。 　　面板弹出了空间70134的相关评估。 　　副本级别：B。 　　剧情：？ 　　人物：？ 　　危险等级：SS+。 　　【有较高的死亡风险。】 　　啧。 　　没关系。 　　FX根本不怕这些。 　　他在游戏里的外号是破坏王，谋杀游戏NPC、搅乱剧情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次如果能使用剧透道具，就把喜欢大小姐的那些玩家提前干掉好了。 　　FX勾起嘴角：‘系统，把我传送过去吧。’ 　　…… 　　与此同时。 　　论坛上流传着大量长毛奶牛猫的美丽写真。 　　有Zzzzz睡觉的，有扑蝴蝶的，有和野猫打架的。 　　Yuan很不高兴，删了又删，但删不干净。 　　他放下面板，出门去了D团的大厅。 　　不知何时，D团大厅的宣传徽章……也被改成了一张猫咪图片。 　　一团长毛黑白棉花糖，大饭团似的蹲在石凳上，正对着镜头打哈欠。 　　Drop工会的玩家都很满意。 　　——太暴力，太凶狠了！好喜欢。。。 　　——吼吼，都来膜拜大小姐！ 　　——摸摸猫咪的山竹爪爪，保佑我今天的副本能顺利通关哦！ 　　——好凶，好可爱~我亲一口muamua 　　Yuan：…… 　　这要是被大小姐看到了，不得邦邦暴打？ 　　——世界三·猫咪·完结—— 第70章 创世神 　　“世界是混沌的，起初并没有光线，太阳是被一抹尖锐的东西破开黑暗、而刻出来的圆火球……紧跟着是天空、高山、湖泊、草地、城市和各种行人。” 　　“是先有了这些框架，才有了文字、艺术、宗教与自我意识。” 　　漆风突然从梦中惊醒。 　　这些概念，究竟是谁植入到我的脑海里？ 　　…… 　　新纪年2981年，八月份。 　　雨停了，年轻男佣在院子里整理树上掉下来的木棉，一回头，视野里多了一个轮椅少年。 　　自动轮椅停了下来，被卡在了庭院的栅栏前。 　　男佣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推着轮椅调转方向：“少爷打算去哪？” 　　“门口。” 　　少年的声音很轻。 　　男佣不动声色地低头看着他。 　　乌云刚刚远走，太阳还未天空冒出头来，这天是阴沉黯淡的闷热天气，几乎不见日光，他病恹恹的面容隐匿在阴翳里，白皙得像是一捧新雪，而他的长发却是柔滑光泽的浓黑，墨水似的从肩头流淌到了腰上。 　　老宅的佣人们罕见这位二少爷，岐玉。 　　他今年难得地回了老宅避暑，是因为摔伤了腿，被哥哥岐闪送来养伤的。 　　首都的夏天热得像是火炉子，往年这个时候，岐玉常到邻国滑雪玩耍，一直到开学才恋恋不舍回来。 　　他今年也过去玩了，但很不幸地受伤了，从此被哥哥勒令假期不得出门。 　　岐闪将他送到老宅避暑，自己却飞去国外的集团分部出差，一直没回来。 　　岐玉一个人在老宅，无聊得快发霉了。 　　假期刚结束，原本他应该去大学报到，现在闲得变成发霉面包。 　　到了傍晚，岐玉依然无所事事，他捉弄了一会儿鱼缸里的锦鲤，回了书房打发时间。 　　阿姨敲门问他：“小玉，今晚想吃什么？” 　　“都可以吧。” 　　岐玉这时正在书房给一页条漫上色。 　　这是他打发时间时随便涂的东西。 　　在系统的建议下，故事被改得五花八门。 　　【你怎么只给男主制造这么点困难？多来点别的。】 　　‘比如？’ 　　【加点怪物！人类和怪物为了争夺生存而战。】 　　‘原来你喜欢这种啊？’ 　　【再让男主失去他的朋友！】 　　‘统统，你好恨他。’ 　　【越混乱越好。】 　　‘这样？’ 　　【！！你竟然加入了悬疑剧情，好好好。】 　　‘随便吧。’ 　　于是，在系统的画蛇添足之下，乱七八糟的条漫诞生了。 　　一个悬疑末日故事，元素混乱糅杂，异形怪物与杀人悬疑。 　　男主是一位物理高材生。 　　世界骤然变化、涌现各种无法科学解释怪物和奇怪现象，人类进化为异能者……这些事故一度令他近乎崩溃，但他渐渐冷静下来，加入到民间组织，开始对抗怪物们。 　　总之，就是传统的升级流。 　　岐玉把草稿发给了一个网友，收获了一句[啊这，你对男主好残忍]。 　　岐玉：[只是随便涂涂。] 　　本就是为了自娱自乐，没有后续了。 　　但等到岐玉慢悠悠地将第一话上色的刹那，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着……！】 　　‘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 　　系统幽幽说道。 　　001系统这么提示只有一种可能——剧情开始了。 　　岐玉若有所思。 　　他在这个世界的反派概念，至今不清不楚。 　　为了防止像上个世界那样出现剧情BUG，001系统抠抠搜搜，不愿意在剧情开始之前将原著透露给他。系统只含含糊糊说“是搞艺术的”、“职业是画画的”、“你是大反派，很坏很坏的反派”。 　　‘剧情都开始了，你还是不打算给我看原著？’ 　　【我现在不打算告诉你，但你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我们再谈谈。】 　　可以说是非常狡诈了。 　　【明天，你该去找一个重要角色，你的朋友贺逆。】 　　岐玉觑了眼画稿，把平板关了。 　　他很好奇。 　　在这个世界，我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反派？ 　　系统曾经强调过，“你非常邪恶”。 　　…… 　　翌日。 　　岐玉在院子里晃悠，摘了几朵花。 　　他看着花，走神了很久。 　　系统催促他：【你快点和贺逆见面！】 　　‘你急什么？’ 　　【急剧情！你快把他叫来。】 　　岐玉冷不丁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哪怕你不催促我走剧情，我大概也会把贺逆叫过来。你没有催促我走剧情，剧情还是开始了。’ 　　‘另外，我猜，在原著剧情里，我和贺逆也是朋友吧？’ 　　在老宅待了好几天，他一直没有别的事情做。 　　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不久后就会把朋友喊来家里玩。 　　而住在老宅附近的朋友，只有贺逆一个人。 　　……完全符合系统口中剧情进展的走向。 　　【所以我昨天就告诉你了，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着，其实从以前就开始了！】 　　‘为什么这次你都不用下任务，剧情就启动了？’ 　　【反正你别管。】 　　系统含含糊糊。 　　啧。 　　这个世界莫名有些诡异。 　　岐玉将花插在花瓶里，仔细看了看玫瑰的颜色。 　　他拍了照片，给贺逆发了过去，邀请他过来老宅玩。 　　系统看到贺逆发来的答复，顿时松了口气：【很好，剧情很顺利。】 　　距离剧情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系统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岐玉在卧室一直睡到傍晚。 　　他迷迷糊糊地起床，推着轮椅往外走。 　　“贺逆来了吗？” 　　他问。 　　男佣讶然说：“贺先生还没到，也许是堵车了？今天下大雨，六道那边堵得厉害。” 　　夕阳西下，日光落在庭院深处。 　　一切都十分安静。 　　不多久，男佣走来对他说：“贺先生已经进来了。” 　　庭院中央，种满了各种鲜艳花卉。 　　黑发雪肤的美少年，坐在轮椅上，朝他回眸。 　　夕阳下，他微微睁开了眼，翡翠似的绿眼瞳，睫毛浓得像是洋娃娃。 　　“你让他去一楼庭室等我。” 　　他苍白的指尖，拈着一支细百合，惹得蝴蝶轻巧地从他耳畔飞过。 　　男佣屏息凝神地垂首，说了声是。 　　贺逆是清河艺术高中的绘画老师。 　　清河艺术高中是首都最有名的艺术类中学，岐玉三年前本该也到那儿上学，但哥哥认为清河区太远，最后挑挑拣拣送他去了另一所国际学校。 　　岐玉和贺逆认识一年有余，两人私下关系很不错。 　　他当时也没想到，贺逆是剧情的一员。 　　今天是什么走向呢。 　　有种……开盲盒的感觉？ 　　他推着轮椅，慢悠悠往庭室那边走，太阳很晒，他躲到树荫下，很快被一只圆屁股蜜蜂吸引了注意，弯下腰看了很久。 　　【？】 　　‘马上去马上去。’ 　　【……】 　　庭室里的客人已经坐下了。 　　一个年轻男人，穿白衬衣，身材高大。 　　只看他的脸——面容苍白，透出来一些不太自然的病态感。 　　男人坐在那儿，背后是窗外的沙沙竹林，乍一看很有些艺术氛围。 　　下一刻，庭室的推拉门被缓缓挪开。 　　逐渐拉开的缝隙，走廊的光线也照了进来，背光的长发少年一只手搭在门板上，仰着脸回眸与身后的男佣说着话，声音不轻不重。 　　“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皱了眉说。 　　室内端坐的贺逆，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站起身了。 　　他的目光凝固在少年身上。 　　长发黑密且轻盈，在肩上背后轻轻晃动。 　　皮肤很白，脸很小，睫毛浓郁得像是一对蝴蝶翅膀。 　　他恹恹地关上了门，推着轮椅往里边走。 　　贺逆上前帮忙推他的轮椅：“伤还没好？” 　　“医生让我多休息一段时间，不要用腿。”岐玉其实很烦恼，“我不喜欢坐轮椅，很硬，不舒服。” 　　老宅的人很少，服务于此的佣人们都知道岐家兄弟怕吵闹，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很安静。 　　庭室的大门一关，整个室内都静得落针可闻。 　　贺逆看着他轻皱的眉尖，垂下眼说：“我抱你到沙发上？” 　　一个疑问句，但贺逆并不等岐玉回答，自然地俯下身将他横抱在怀里，放到了沙发上。 　　柔软的身体，就像是一块被揉捏的面团。 　　岐玉眨了眨眼：“你周末不上课么？” 　　“不上，你无聊了可以找我过来。” 　　“唔，这么慷慨？” 　　“你觉得方便的话我可以住在这里。” 　　“给我解闷？” 　　“嗯。” 　　贺逆低头，摸了摸他垂下来的长发。 　　顺滑而冰凉，有股花香。 　　贺逆忽地想起些旧事，清河这边的人不常见到岐玉，误以为搬到老宅住下的不是岐家少爷，而是某位神秘大小姐。 　　长发，阴郁，美貌……坐着轮椅，被保镖簇拥着。 　　甚至有熟人来跑来问贺逆，岐家老宅的这位大小姐姓甚名谁？与谁联姻了吗？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算了，我不打算给你支付佣人的薪水。” 　　岐玉不以为然。 　　他支着下颌，瞥着外面的竹林。 　　但有一说一，在老宅这边实在无聊透顶。 　　他在家里，都把系统这只蚊子闷出来了。 　　【我出现是为了剧情，不是当蚊子！】 　　系统反驳。 　　‘统统，贺逆是关键剧情人物吗？’ 　　【是。】 　　……神神秘秘的。 　　岐玉伸了手，从窗外拨拉了几下竹叶子，拈下来了一小片。 　　佣人这时敲门，问是否可以上菜。 　　“别玩了，洗手吃饭。” 　　贺逆说。 　　岐玉还在沙发上坐着，拿着一片叶子出神。 　　贺逆去开门，让佣人进来。 　　他拿了水和毛巾，牵着岐玉的手仔细擦干净了。 　　他问：“你哥哥这几天没回家？” 　　男人身材高大，肩宽腿长，挡住脸完全不像学艺术的，一站在他面前，几乎要将他遮住了。 　　“没回，他在国外。” 　　“看出来了，你这几天特别无聊？” 　　贺逆低头与他说话，语气很温和。 　　“是啊。” 　　岐玉挑了下眉，颇有兴趣地端详了他几秒。 　　贺家是有名的财富家族，但贺逆没有从政从商，而是做了艺术家。 　　岐玉认识他的第一天，贺逆是一位名噪一时的新锐画家，高瘦，阴沉，站在那儿像是乌云大雨。两人在画展上相遇，朋友圈也相重叠，自此慢慢熟悉了起来，关系一直很不错。 　　后来，贺逆不知为何去了高中做老师。 　　这个角色会是什么定位呢。 　　难道是主角？ 　　既然系统不肯说，那就多观察一段时间吧。 　　今天吃的是蒸鱼。 　　他问贺逆：“你喝奶茶吗？我点外卖。” 　　贺逆：“不了。” 　　恰好上菜，男人起身去拿了碗碟和酱料。鱼刺多，他挑了肚子那一块肉给了岐玉，又问：“热吗，我去把空调调低一点？” 　　“还行，我不是冰淇淋。” 　　“我知道，但你看起来很像雪人。” 　　贺逆轻轻捏着他的下颌，把他的脸转过来。 　　低头盯着他说：“这种天气，雪人随时都得融化了。” 　　“我现在又不热。” 　　岐玉推开他的手。 　　贺逆仍然低着头，望着他的神情。 　　岐玉，人如其名。 　　他像玉石冰雪那般雪白。 　　在贺逆看来，这人仿佛随时随地融化成一滩水，轻悄悄地流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岐玉从来是我行我素的性格，隔三差五就从朋友圈子里消失，独自去遥远的地方旅行，杳无音讯。唯一能管住他的，只有哥哥岐闪。 　　晚餐后，岐玉坚持到外边轮椅散步，看看归巢的鸟。 　　贺逆跟在他身后，陪他看院子槐树上的一处鸟巢。 　　良久，他瞥见岐玉阖上了眼，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实际上，岐玉正与系统扯皮。 　　‘快点告诉我贺逆是什么角色。’ 　　【我现在不能说。】 　　‘我身为故事的反派，连角色和剧情都不让我知道？你就不怕我搞出来剧情bug吗？’ 　　岐玉慢悠悠说道。 　　系统的程序飞快运作着，做了几个接下来来的判断和选择，“电他两下”的选项被推到了最后面，最前方的两个选项是“继续隐瞒”和“告诉他”。 　　隐瞒选项被判断为更适合的选择，于是系统选择沉默转移话题。 　　【本次任务：完成反派剧情（1000积分）。】 　　【附加任务：找到入侵者（1000积分）。】 　　真是……好想一拳打爆系统。 　　闭着眼半晌，他有些困了。 　　Zzzzzzz…… 　　醒来时已经在床上。 　　他的视野里是被槐树遮了一半的火烧云，玻璃窗的纱帘被风吹得乱晃。 　　贺逆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打火机。 　　天快暗了。 　　“你抱我上来的？” 　　岐玉揉了揉眼睛，隐约闻到了花露水的味道。 　　“别在庭院睡觉，蚊子很多，”贺逆回眸说，“我回去了。” 　　岐玉让佣人送他下去，自己下了床。 　　左腿的夹板已经拆了，但走路还是有点疼。 　　哥哥岐闪这时给他打了电话。 　　“你出门了？医生上门去找你，敲门没人应。” 　　“我睡着了。” 　　岐玉推开门，走进衣帽间。 　　天黑了，室内一片昏暗。 　　“腿不疼了？” 　　“差不多。” 　　“明天别出门，过几天再说，大学报道推到下周，我陪你去。”哥哥不容置喙，“听到了？” 　　岐玉嗯嗯搪塞，挂了电话。 　　他打算先洗个澡，拿了几件睡衣。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动静——就在他身后轻轻漾开。 　　寂静的室内，这样的动静格外清晰。 　　他猛地回头看。 　　什么也没有。 　　鬼片情节？ 　　【房子有细微的声响很正常，可能是钢筋的声音。】 　　‘统统你难得这么正常。’ 　　岐玉啧了声。 　　这段小插曲，他并没有在意。 　　洗完澡，他拿了手机回复了贺逆的信息。 　　两人约了明天吃饭。 　　岐玉不方便出门，叫贺逆到家里来。 　　贺逆：[好。] 　　网友Wu也给他发了消息，问什么时候打游戏。 　　岐玉单手拿着手机，一边回复，一边走到衣柜附近。 　　咦。 　　好像踩到了什么？ 　　岐玉低头一看。 　　……一个戒圈。 　　磨砂银戒，中间刻了一道黑涂料。 　　戒圈里侧刻着两个字母。 　　[QF] 　　好眼熟的戒指，但不是我的。 　　奇怪了。 　　是谁的戒指？ 　　尺码大了一圈，不是他平常戴食指中指的尺码。 　　这是剧情的一部分吗？ 　　岐玉开始怀疑。 　　【对！】系统敲锣打鼓，【请开始你的疑问。】 　　‘难道你会回答我？’ 　　【不会。】 　　‘？’ 　　索然无味。 　　岐玉将戒指随手一放，熄灯去打游戏了。 　　网友Wu是他在游戏里认识的男大学生，两人经常昏天暗地以打游戏度日。 　　他俩今晚打算双排。 　　Wu开了麦：“我室友回家了，今晚随便打。” 　　“你们刚开学吗？”岐玉问他，“我这边也开学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怔住。 　　等等！ 　　“……今晚先不打了。” 　　“为什么？” 　　“嗯……以后再和你解释。” 　　岐玉匆匆挂断了通话。 　　他突然想起来了——戒指的出处。 　　昨天的条漫！ 　　男主食指上戴着的戒指就是这种款式，内圈的字母是名字的缩写——漆风，QF。 　　名字缩写这个细节并没有画出来，只存在他脑海里。 　　现在，男主的戒指掉在衣帽间地板上。 　　莫非，这就是剧情开端？ 　　岐玉将信将疑。 　　他拿了戒指重新端详了一番。 　　普通的银戒，没有什么特别的，在他笔下也没有特殊含义，只是男主形象的附加装饰。 　　为什么却出现在地板上呢。 　　岐玉打开平板。 　　条漫最后一格，男主倒地流血，神色痛苦万分。 　　此时，他手上是没有戒指的。 　　三页条漫，节奏很快，男主漆风的世界观崩塌，面对现实，对抗异形怪物，且目睹了朋友的死亡。 　　剧情定格在他受伤的刹那。 　　但这不是重点。 　　岐玉皱着眉，反复放大看他出场时的手。 　　——漆风手上的戒指哪儿去了？ 　　前两页还有戒指，最后一页，戒指不见了。 　　系统也好奇：【为什么这里没有戒指？】 　　‘画的时候忘记了。’ 　　【被你遗忘的戒指出现了……】 　　系统以一种阴森的语调说。 　　‘有点意思。’ 　　【？】 　　‘我随便涂的漫画，与现实世界是关联重叠的？’ 　　一问到剧情相关，系统就装哑巴了。 　　岐玉更有兴趣了。 　　系统，是怎么保证他在不做任务的前提下按原著剧情行动的？ 　　漫画是他随便画的，系统做了怪物设定补充，但主角是他自己拟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他只是随便涂一涂，甚至没有继续往下想剧情。 　　【你是不是很害怕？】系统突然问，【你画下的东西，有了生命。】 　　‘真的有生命吗。’ 　　【是的。】 　　被他遗忘了的戒指，为什么掉到了他的衣帽间里？ 　　其他东西也会掉在他身边吗？ 　　比如……男主漆风？ 　　‘这也太离奇了吧？’ 　　【这个世界就是很离谱，你做好心理准备。】 　　‘下次会掉一只大蟑螂在我床上吗？’ 　　【你的漫画里没有蟑螂，怎么会掉出来？】 　　哦？ 　　‘所以只有漫画出现的玩意儿才能“出场”？’ 　　【……】 　　懂了。 　　系统沉默半晌，说：【你自己慢慢摸索吧！】 　　它本以为岐玉将因此恐惧——毕竟他在条漫里画了那么多血腥场面、异形怪物，这些东西都可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但他却兴致勃勃，又拿起了平板和笔。 　　系统无语。 　　岐玉哼着歌，转了转椅子。 　　关键是漫画。 　　有必要实验一下。 　　……先把男主的戒指还给他？ 　　他打开文件，在男主手上又涂了几笔，把戒指还回去了。 　　停笔之后，岐玉瞄了一眼床头柜。 　　——放在上面的戒指，突然消失了。 　　…… 　　“你是说，这个戒指有问题？”大腹便便的、从不知道哪儿调来的上级陈先生，疑惑地推了推眼镜，“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戴上的？” 　　“我可以保证当时我意识清醒，但手上的戒指突然又出现了。” 　　漆风深呼吸。 　　一想到刚才那个场景，他就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的银戒。 　　戒指是他两年前在南边旅行时随手买的，戴了两年没有任何问题。 　　昨天与怪物对抗时，戒指不知道在哪遗落了。 　　楼房倒塌、飞机轰炸，满地都是血腥、碎砾，队伍所有男女都满手是血，异形死亡之后，出于安全考虑所有队伍都撤退离开，放弃资源，不打算再回那个区域。 　　谁会那么悠闲去翻遍废墟捡回一个戒指，戴在他手上？ 　　何况，戒指是突然出现的。 　　上一秒他在病床上翻书，下一秒，左手食指突然冒出来了戒指。 　　漆风与十字会的护士确认过了，他被送入医院的时候，没有戴任何首饰。 　　……诡异的戒指。 　　陈先生十分直白：“你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组织所有人都知道，A区基地二分队的队长漆风，在新末日到来的第一个星期一度精神崩溃，无法接受世界被违背自然科学的现象淹没，他甚至险些自杀。 　　新末日时期，这种崩溃非常常见，因而也不是秘密。 　　幸好他挺过来了，并且成为了二分队成员。 　　异形的破坏频率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复杂，他们正需要漆风这样强悍的队员。 　　“我精神很正常。”漆风解释，“刚刚在十字会医院做完一系列检查。” 　　陈先生摸了摸双下巴，奇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这算什么，物品失而复得？莫非是你觉醒了新异能？” 　　“不是。” 　　“你拿着戒指观察一阵子，如果是异能，消失出现的就不是戒指了。” 　　“一整个白天，戒指都很正常。” 　　“所以让你再观察嘛，一个戒指能有什么威胁？但如果它背后是别的玩意儿就麻烦了。”陈先生的神情也稍微严肃了些，“你现在是第一例。” 　　“这只是一个预兆。我的意思是，接下来很可能即将有新的变动了。” 　　坐在沙发上的漆风，此时起身走到窗边，他是身材高大、样貌英俊的成年男性，眉骨下有一道深深的疤，行事冷静谨慎，他的性格十分偏执，因而很难想象，他因为区区一个戒指来提醒上级做预备。 　　只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漆风与如今组织基地的创始人们经历相似，他们都是第一批迎接新末日的人，对这些变异格外敏感。 　　他见识过遮天蔽日的异形，谋杀和狰狞。 　　他难以想象，戒指背后是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陈先生忽然说：“这阵子A区倒是很正常。你去过B区的地下教会，那边的规模怎么样？” 　　漆风的耳畔，一瞬浮想了教会的百人吟唱。 　　“我们的世界是神祇创造出来的空间……” 　　与A区不同，B区的地下教会规模极大，他们无休止地讨论与信奉神祇的存在。 　　世界已经无法以科学手段认知，因而不得不求助于神灵。 　　他们认为世界是神创造的，是祂决定他们的生死和去向。 　　漆风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如果有神祇的存在，祂一定是邪恶的怪物。 　　…… 　　【你怎么不往下画了？】 　　系统忍了好几天，开始抓着他催促。 　　【快点，快点……】 　　‘我很忙的。’ 　　岐玉被它吵得揉耳朵。 　　【你不继续画，条漫就没有新剧情了。】 　　‘又没有观众，你为什么着急？男主漆风打电话给你了？’ 　　【因为你画下来的已经变成了新世界！】系统不得不和他坦白。 　　岐玉早就猜到了。 　　新副本的设定，明显是两个空间出现了重叠现象。 　　链接着两个世界的，是反派本人。 　　或者说，是反派的画稿？ 　　【在这个世界里，你即将成为一个邪恶漫画家。】 　　【是你创造了男主、新世界。】 　　【你最终将被男主打败。】 　　‘啊，我毕业后竟然去画漫画了吗？’ 　　【重点是邪恶！】 　　‘你的介绍中间应该少了一段吧，创造新世界之后呢？’ 　　【……】 　　【你自己猜吧！】 　　系统闭了麦。 　　其实这是管理局关于岐玉的新研究。 　　自从上个世界，Downtown游戏拒绝玩家带走岐玉的请求之后，系统和管理局都产生了一些怀疑。 　　岐玉真的是管理局认为的，原世界的某个角色吗？ 　　如果是，Downtown的态度为何这么模糊？ 　　假设系统不对岐玉做过多干涉，他和剧情之间的关联度如何？ 　　因而，系统并没有把剧情梗概告诉他—— 　　反派捏出了男主男配，创造了新世界。 　　反派画的剧情都会在另一个世界发生，明知如此，他不断篡改剧情、玩弄人物，并且以此为乐。 　　最终，男主漆风打破次元壁，杀死反派，获得新生。 　　这一次，如果不做过多引导，岐玉是否能变成他们认为的反派？ 　　就像即便他不清楚剧情，也如同剧情写的那般，与贺逆成为了朋友…… 　　嘟嘟…… 　　岐闪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起在宿舍的情况。 　　岐玉：“我腿好得差不多了。” 　　“是吗，今晚回家，我让司机去接你。” 　　岐闪不放心。 　　“好吧。” 　　A大的宿舍是双人间。 　　岐玉搬进来两天，目前还没有见过室友。 　　他从宿舍床铺的爬梯上下来，突然踩空了一格。 　　嘶…… 　　好痛。 　　刚修养好的左腿，又疼了起来。 　　当天晚上，岐玉不得不又坐上了轮椅。 　　岐闪皱了眉：“不准住宿舍。” 　　“只是意外。” 　　“你先在家里住几天，等腿好了再说。” 　　“……” 　　怎么又陷入循环了？ 　　岐玉叹气。 　　他坐着自动轮椅，掉头缓缓驶向卧室。 　　室内没有开灯，一片黑漆漆。 　　岐玉却感觉屋里有人。 　　有呼吸声。 　　他往前挪了挪轮椅。 　　月光涂过的地板上，能见到一抹新鲜的血痕。 　　嗯？ 　　【啊啊啊！】 　　系统尖叫。 　　啪。 　　他开了一盏灯。 　　不远处，一个男人低头倚在墙边，穿黑色T恤，身材很结实。 　　他浑身湿淋淋的，无声无息地倚在那儿，从他身上流下来的雨水和血混在一起，洇湿了地毯。 　　竟然是他？ 　　岐玉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瞥见男人左手食指戴了一个戒指，被血染得脏兮兮的，但能看出来那是一个银戒指，中间是一道黑刻痕。 　　故事的男主，漆风，突然出现在他卧室里。 　　奇怪了。 　　明明上次的戒指是掉在衣帽间？ 　　【……重点是男主出场了！】 　　系统气晕。 　　‘我知道是他。’ 　　漆风的模样是他画出来的，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男主现在这身伤……大概是刚结束任务。 　　流了不少血，一动不动的。 　　！ 　　他不会死了吧？ 　　轮椅的机械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响了起来。 　　漆风突然惊醒。 　　昏暗的室内，月光朦胧。 　　他混浊的视野里，多了一个人。 　　“嗯……你还活着吗？” 　　一张十七八岁的年轻面孔。 　　他的眉宇间有些病气，面庞像是柔润的白玉，初雪似的色泽，与之对比强烈的，凝视的双眸却是湿碧玉般的鲜艳颜色。 　　坐着轮椅，双手交叠着放在扶手上，他饶有兴致地又挪近了些，忽地微微笑了下。 　　过于灼眼的色彩，就像是有毒的花，即便孱弱病态也给人以微妙的诡谲感。 　　“你是在警惕我吗，”他说，“把枪收起来，这里是禁枪的。” 　　他分明刚刚进来，怎么知道我带了枪。 　　漆风盯着他，一瞬心脏狂跳。 　　伤口很疼，血和痛感不断流出。 　　令漆风感到焦灼的是，他不知身在何处，不清楚眼前人是谁。 　　“我给你止一下血吧，如果觉得很疼的话，也先别发出声音。”轮椅挪了挪位置，少年从储物架上拎了一个药箱，又回到了血泊面前。 　　漆风：“……为什么？” 　　从箱子里抽出来一叠绷带，岐玉莞尔：“我哥哥在外面，他会听到的。” 　　顿了下，又说：“他不让我带男的回家，我不能撒谎说你是我同学。” 　　他竖起食指，低声说：“所以，你得保持安静。否则……我就把你扔在花园等死好了？” 　　孱弱的少年美人发现了满地血腥，是他的卧室出现怪人。 　　他面无惧色，相反，对这一切显得极有兴趣。 　　漆风盯着他，怀疑他是怪物。 第71章 创世神 　　“你应该能用这些药吧。” 　　岐玉不确定。 　　异世界的人种都和现代不一样了。 　　但他既然是我画出来的男主，应该可以的吧？ 　　岐玉拿了一瓶酒精、一盒外敷伤药。 　　他这段时间受了伤，家里存了不少药。 　　给自己换药很容易，给别人处理伤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在轮椅上费劲地俯下身，瞥着地上倚着的血淋淋男人，无从下手。 　　“我来吧。” 　　漆风皱了眉。 　　让坐轮椅的病弱者照顾自己，他过意不去。 　　但一产生这种念头，他心里就有种矛盾感。 　　对方的表现，不像是正常人。 　　漆风经历过新末日，深知面对这种诡异场景还能保持平静和兴趣的，不可能是正常角色。 　　“你自己可以吗。” 　　未知名字的美少年，朝他俯下身。 　　他一只手攥着轮椅副手，有些费力气才弯下腰，凑近了去看他的伤口。 　　他穿了灰蓝丝绸睡衣，柔软宽松的质地，一弯腰就能见到胸前的雪白皮肤，柔顺如水的长发也缓缓洒了下来。 　　非礼勿视。漆风下意识地礼节性挪开了视线。 　　漆风迅速处理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也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独居卧室。 　　看不到任何武器。 　　装潢和家具是精致豪华的现代风格，没有特殊细节。 　　卧室主人手里拿的是手机，轮椅也是正常轮椅。药品的名称也没有变化。 　　这里的科技，大概也是正常水平。 　　漆风低头，看了眼他的腿。 　　双腿很白也很细，左腿上绑着夹板。 　　看着像是摔伤了。 　　此时室内十分安静，漆风只能听见自己脱掉衣服、清理伤口的细微声响。 　　在他余光里，少年托腮低头看他上药。 　　一开始像是很有兴趣，后来就失去耐心了，他打了个哈欠，像一只随时趴下来睡觉的猫。 　　漆风粗略地包扎着伤口，稍微放慢了些动作，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是在任务过程中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空间转换。 　　他一见到这间陌生卧室，就直觉判断这已经不属于原本的世界。 　　人类文明因为新末日疯狂倒退。如此奢靡的卧室装潢、家具，只可能属于金字塔尖的那群权贵，但权贵们的地盘都有严格的守卫系统，他这种外人不可能踏进一步。 　　不太可能是异能。 　　据他所知，世界各地尚未出现这种极端异能者，否则早已引起轰动。 　　他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新异能。 　　但这种诡异转换，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戒指。 　　漆风单手在绷带上打了个结，在余光里观察着轮椅上的那位。 　　他抬腿的时候，漆风并没有多想。 　　直到被他轻轻踢了一下肩膀。 　　少年俯身看着他，脸上浮起了一抹恶劣笑意。 　　漆风不明所以。 　　但喉结却下意识地微微动了动。 　　他的皮肤，触感和给人的印象一样娇润。 　　他像是奶油做的。 　　但他究竟想干什么？ 　　知道他有枪，所以也做了防范？ 　　或者…… 　　漆风的头脑风暴，突然被少年的声音打断了。 　　“你把地板都弄得脏兮兮的。”岐玉冷冷看着他，“记得把地板擦干净。” 　　“……” 　　漆风往地板觑了觑。 　　地上的确是湿淋淋的，混着血和雨水。 　　“怎么，你不情愿？” 　　漆风沉声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是谁？” 　　少年垂下眼看他。 　　鸦羽似的浓密睫毛微微翕动了几下。 　　他长着碧绿翡翠做的眼瞳，冰凉而浓郁，神情似笑非笑。 　　“好吧，所以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清楚，一眨眼就到这边来了。”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袭击，意外受伤。” 　　漆风并不打算将实际情况说出来，他现在只想打探清楚自己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但这个轮椅少年显然不是很好糊弄，不依不饶地追问。 　　“被什么袭击了？” 　　“怪物。” 　　“其他人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我不清楚，你见到他们了？” 　　“没有。” 　　一阵沉默。 　　岐玉思忖片刻：“你先在这里住吧。” 　　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睡在你的卧室里？ 　　甚至没有盘查他的说法是否真实，只是随口一问。 　　漆风不理解。 　　但他没有拒绝。 　　……身体很疲累，需要休息。 　　他计划等到明天天亮之前，到卧室外看看、了解这里的情况。 　　——叩叩。 　　“岐玉，吃夜宵吗？” 　　门外传来了一道年轻男声。 　　“有什么吃的？” 　　“今晚阿姨做了蓝莓蛋糕。” 　　“我要。” 　　岐玉火速转了轮椅往门口那边挪。 　　他想到漆风，又停下来，压低了声音说：“你在这里等我。” 　　倚在墙边的、半裸的男人，这时抬头望着他，浑身缠着绷带、身上沾着血，乍一看颇为狼狈，但漆风的神情冷静至极。 　　即便他突然出现在异世界，不得不待在别人的卧室里。 　　一个遭遇变故后，永远保持冷静果决的男主角…… 　　但我知道你有PTSD哦。 　　岐玉心想。 　　【是你把漆风画出来了，你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他，最终将杀死你。】 　　系统冷不丁说。 　　‘其实只是随便画的，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在吃戚风蛋糕。’ 　　【……】 　　【你的任务就是完成反派剧情，从作恶到被杀！】 　　【现在你可以开始折磨他了。】 　　【这一次，你不必想着怎么绕开死亡剧情。即便你对男主的恶行只是小打小闹，还是会被主角团发现是世界的创造者、他们为了生存必然会选择杀死你……】 　　怎么又是死亡结局？ 　　烦人。 　　我才不会被他杀掉…… 　　“你身上的药味，这么浓？” 　　岐闪陡然问他。 　　岐玉：“这不是刚换药吗。” 　　其实是因为漆风在卧室上了药。 　　岐闪看了弟弟一眼，没多想，毕竟他下午才换了药。 　　“明天不能去学校。” 　　岐闪说。 　　“嗯嗯。” 　　“就在二楼待着，也别下楼。” 　　“我的腿没断，只是稍微伤到了……” 　　“不行。” 　　对弟弟滑雪摔伤那件事，岐闪还有心理阴影。 　　岐玉不情愿，但还是被迫在老宅里继续养伤。 　　不过，这次他倒是不觉得无聊了。 　　家里还有个大玩具呢。 　　【？】 　　‘怎么，男主不算玩具吗？他随时都会被我用橡皮擦抹掉。’ 　　【你太坏了！】 　　‘他就是一块任我宰割的戚风蛋糕。’ 　　系统的程序瞬间弹出来各种阴暗联想，包括鲨人分尸之类的。 　　【你别太过分，不能把男主弄死！】 　　岐玉双手端走了蛋糕碗：“哥，你不吃蛋糕是吧，那就都给我好了，我回卧室吃。” 　　“今晚吃这么多？” 　　“是呀。” 　　回到卧室，墙边仍然坐着一个半裸男人。 　　一双缠绷带的手臂的搭在膝盖上，上臂鼓起的肌肉还有些擦伤。 　　漆风的长相，对岐玉来说十分眼熟。 　　从二次元帅哥变成三次元男人，还是那张脸。 　　“你今晚都没吃东西吧，你想吃蛋糕吗。” 　　“……” 　　漆风抬头看他。 　　轮椅上的美少年，捧着一个蛋糕碗。 　　一份切了一半的奶油蛋糕，新鲜且诱人，碗里还有一些烘焙曲奇。 　　岐玉将蛋糕递给他，还抛给了他一瓶水。 　　漆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他这样友善。 　　如果是对他感兴趣，他却只问了几句来历就作罢了。 　　……为什么？ 　　“我看一会儿书就去睡觉了，你随便。” 　　岐玉慢悠悠地将轮椅挪到了书桌前。 　　恰如系统所说，他是最了解男主漆风的人了。 　　漆风的内核是正义骑士病。 　　和平年代扶老奶奶过马路，末日时期捍卫秩序。 　　如果他在漫画里有结局，那就是死于理想。 　　系统所说的、漆风谋杀创世者的结局，本质也是合乎人设逻辑的。 　　图鉴书放在书架最顶端。 　　一体式的桌子，书架很高，坐着伸手够不着。 　　真讨厌…… 　　岐玉离开轮椅，站起身，重心放在右腿上，伸长了手去拿那本书。 　　“我帮你。” 　　一道低沉男声在背后冒出来。 　　比他的手更快，漆风准确地拿到了那本图鉴书，放在桌面上。 　　岐玉疑惑地回眸。 　　“拿错了吗？” 　　漆风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就是这本。” 　　“……嗯。” 　　“也许你可以当卧室佣人？”岐玉开始捉弄他，“你是想主动表现，做我的佣人对吧。” 　　“不，我没有……” 　　“你的心机太重了，真看不出来呢。狗狗，先去倒杯水给我吧。” 　　……被称呼为狗？ 　　漆风忍耐着，没有反驳。 　　寄人篱下，陌生环境，安全性未知……他只能忍着。 　　从饮水机倒出来的温水被放在书桌上。 　　岐玉洗漱结束，翻着那本图鉴书，看得入神。 　　很像是末日前公共图书馆里的小学生。 　　漆风观察了他许久，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 　　犹豫了半晌，还是拿了一块曲奇吃掉。 　　……蜂蜜味，非常甜。 　　看来他很喜欢吃甜口。 　　…… 　　岐玉磨磨蹭蹭地看了一小时图鉴书，顺便与网友Wu闲聊。 　　他随便钓了一下鱼，系统就上钩了。 　　【你怎么还不去画画！】 　　系统急死了。 　　只要岐玉不往下画，剧情就停滞了，男主漆风也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贺逆的剧情也不能展开…… 　　难道要男主一直睡在岐玉的卧室里吗？早晚得被岐家人发现的！ 　　管理局的本意是尽可能不做剧情干涉，系统不能提及任何和剧情发展有关的细节，但它很清楚，岐玉肯定会想方设法套话。 　　‘我不画会有什么后果，男主死在我的卧室里？’ 　　【……他不会死在这儿。】系统催促他，【快去画画！】 　　‘你怎么和我老师催作业一样？’ 　　【你就当做是作业吧。】 　　‘不要。’ 　　【你在这个世界是病弱体质，动不动就发烧感冒、出意外坐轮椅，万一明天发烧了就画不了了！】 　　‘这样不是更好了吗？’ 　　【……】 　　‘我不往下画，他就无法离开？’ 　　一个没有男主角的漫画，恐怕将走向崩溃…… 　　岐玉若有所思地合上书。 　　漆风出现在这个世界，想必是原著剧情的力量了。 　　条漫现在只画了三页，没有再继续往下画了。 　　现在漫画里的人物和世界还在继续运作吗？还是突然被定格了？ 　　从漆风的情况来看，倒像是前者？ 　　岐玉很好奇。 　　如果他一直不画呢。 　　问题不大，反正着急的不是他。 　　岐玉看完了图鉴书，又打开了另一本书本。 　　晦涩复杂的外文艺术理论课本，看了半小时，他哈欠连天。 　　眼睛都开始有重影了。 　　Zzzzzzz…… 　　岐玉趴桌睡着了。 　　梦里隐隐约约感觉似乎有人抱着他，把他放在一朵软绵绵的云上。 　　不对……大概是他的被子。 　　太困了，不想睁眼。 　　第二天，岐玉是被叩门声吵醒的。 　　岐闪与他说：“我今天早上出差，晚上再回来。” 　　“你怎么整天出差……” 　　“这阵子比较多，下个季度就少了。” 　　“……你走吧。” 　　烦死！ 　　岐玉不喜欢哥哥整天出差。 　　这下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哦，还有一个玩具。 　　他慢吞吞揉着眼睛坐起来。 　　一把胡桃木椅子不知何时挪在了窗前，椅背上搭着一件男人的T恤。 　　阳台门是半掩着的，能见到那边有个人影。 　　？ 　　男主一大早就起床晒太阳？还是在预谋从阳台跳下去逃走？ 　　本想把漆风叫过来敲打几下，岐玉一坐起身，却感觉眼前阵阵发黑，身上也发烫。 　　……好难受。 　　他下床去刷牙洗脸。 　　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不太好。 　　发烧了。 　　【我就说吧，你看，昨天不画作业，今天就画不了。】 　　‘……你好讨厌。’ 　　【宿主，先吃点药，晚点再提笔当马良。】 　　你去死。 　　岐玉洗了把脸，掀开被子钻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阳台门已经关了，昏昏沉沉地很不舒服，只想把自己埋进松软被子里。 　　……说起来，昨晚他不是趴在桌上睡觉的吗。 　　一只手突然盖在了他额头上。 　　“你怎么在这里？” 　　岐玉纳闷。 　　半裸的男人，肩膀手臂都缠着绷带，俯下身探了探他的体温。 　　漆风松开手，看了他一眼：“你发烧了，我拿药箱里的退烧药给你。” 　　又说：“我还能在哪里？”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然呢。” 　　漆风听到这里，倒水的动作一顿。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他刚才在阳台待了十来分钟，也发现了这是个和平世界。 　　没有战争、异形和废墟，一处昂贵别墅区，更远一些的地方，能看到道别父母独自上学的孩子。 　　这不是他的世界，而是另一个时空。 　　漆风沉默半晌，解释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他拿着水杯和药片递给岐玉。 　　少年病恹恹地咳了几声。 　　黑鸦羽的睫毛扇动着，底下那对漂亮的绿眼睛泛起了水汽。 　　他喝了药躺下来，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眼圈泛红，像是快掉眼泪了。 　　但他眼角一睨，却突然凶巴巴的：“你看什么看？” 　　“……不看了。” 　　“走开，你这笨狗。” 　　漆风被他踢了一下。 　　他再次打量卧室的主人，已经是另一种心情。 　　昨夜，在岐玉睡着之后，他谨慎地在卧室里逡巡了很久，书本、桌子、相框合影和储物柜的各种零碎物件，都能找到不少关于岐玉的信息。 　　他的名字，年龄，家庭情况和爱好…… 　　屋子主人是个病秧子，学艺术的富家子弟，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浑身娇养出来的坏脾气，像恶劣的猫一样喜欢捉弄人。 　　……岐家那位兄长想必对他十分溺爱。 　　漆风低头看了看岐玉。 　　他慢吞吞钻进了被子里，被厚厚的白软被子裹成了一团。 　　“狗狗，你肯定会回家的。” 　　他闷声闷气说。 　　“为什么？” 　　“因为你想回去。” 　　“……” 　　“你打算待在我家里吗？” 　　“我没有那种想法。” 　　漆风冷冷说。 　　岐玉所在的世界，是正常的人类社会。 　　一个即便是身体孱弱的高中生，也能在卧室安稳度日的和平年代。 　　这样的时期在他的世界曾经出现过，但末日一年如同炼狱，那里的人已经忘了这样的平静。 　　漆风还是打算回到自己的世界。 　　C区新基地刚刚建立，他这次任务就是带着新一批异能者前往C区，却在途中不幸遇到异形。在他穿越过来之前，身边的异能者们大多受了伤，但不算严重。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沉默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能回去的，别担心。” 　　岐玉倏然对他说。 　　漆风微微一怔。 　　为什么他这么笃定…… 　　只是随便说的吗，还是…… 　　但岐玉阖上眼，不再往下说了。 　　这句宛如呓语的作答，仿佛只是漆风自己的幻想。 　　【醒醒，醒醒，吃午饭了。】 　　‘……好困。’ 　　【快起来吃饭锻炼，养好身体了才能画画。】 　　‘你好像一个健身APP。’ 　　【我是超智能系统。】 　　【你也不安排一下男主，他都闲得开始数你的眼睫毛了。】 　　岐玉揉着眼睛，坐起身。 　　他动作有点突然，险些打到漆风身上。 　　俯下身正犹豫是否叫醒他的漆风，这才退了半步，说：“阿姨在外面叫你吃午饭。” 　　“你跟我一起吃。” 　　“……” 　　“穿件衣服吧。” 　　岐玉瞄了眼男主的半裸上身。 　　哦，他好像没有衣服？ 　　好吧。 　　漆风正想解释自己从那边过来，是没有带东西的，但岐玉阻止了他，打了内线电话，把两个男佣人叫进来了。 　　男佣们见到二少爷卧房里竟然有个陌生半裸男人，眼底掠过惊诧。 　　这年头，不知检点来勾搭二少的男人，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岐玉一声令下，两个佣人迅速领着漆风安排了新的房间。 　　房间里什么都有。 　　其中一个佣人对他说：“二少爷吩咐你半小时内处理好个人事务，到餐厅见他。” 　　漆风心想，他果真是个少爷。 　　十几分钟后，男佣带着他推开了餐厅的玻璃浮雕门。 　　圆型餐桌，奶白桌布，象牙色花瓶里插着一束灿烂向日葵。 　　佣人们无声地走动着端上菜肴。 　　唯一一个坐在圆桌边上的，是这座豪华府邸的主人。 　　转着笔的长发病弱少年，面色苍白，托腮望着屏幕，有些烦恼地皱着眉尖。 　　一见到漆风走来，岐玉展颜笑道：“你今天和我出去玩吧。” 　　“你病好了？” 　　“差不多好了，没事。” 　　漆风不觉得他痊愈了，他看着还是一幅风吹就倒的样子。 　　“我记得你说过，你大哥不让你带人回家。” 　　“这和出去玩有什么关系？” 　　“……随你吧。” 　　漆风无奈。 　　他看出来了，岐玉不怕那位大哥。 　　如果被发现，承担后果的只是那个被他带回来的“男同学”。 　　岐玉无视系统的嚷嚷，将平板关了。 　　他没打算继续往下画。 　　男主坐在他身旁，拿着筷子，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穿着的合身的衣服掩盖了身上的伤痕，乍一眼看去就像个正常世界的年轻人。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漆风也适应得不错。 　　午餐后，岐玉打算带他出门玩，但岐家的家庭医生恰好被吩咐上门来了，他只得作罢。 　　两人到了书房打发时间。 　　漆风得了允许，在书房里拿了一本书翻看。 　　另一边，岐玉百无聊赖地打开一页空白画稿，打算继续研究男主和穿越之间的关系。 　　如何把男主送回去？大概还是只能画出来。 　　系统这么着急催他画画，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是的，快快快。】 　　‘可是我没想好接下来男主的剧情。’ 　　【先随便画几格嘛。】 　　真是的，这种事可以随便吗？ 　　他干脆打开之前的画稿，涂涂抹抹重画了一部分剧情。 　　漆风的朋友死于异形之手，这个剧情在第二版条漫里被修改了，朋友活了下来。 　　漆风的第二次任务，遭遇了更多异形。 　　好了，就先这样吧。 　　【……】 　　系统欲言又止。 　　‘这样不好吗？朋友活下来了。’ 　　‘升级流必备的阻碍，异形只是最基础的，后面还有别的，漆风会慢慢变强的，他的异能也得升级，但不是现在。’ 　　系统沉默了。 　　这走向与原著微妙地相似而又不相同…… 　　岐玉心血来潮，开始乱涂乱画—— 　　第四页，配角们在各地研究高等异形文明，发现了奇怪的东西；男主漆风受伤归队，与北边基地的负责人见面，话不投机险些被杀。 　　系统见他终于让男主出场了，这才放心下来，但看到男主差点死了又一阵提心吊胆。 　　‘虽然统统你不会回答我，但我还是想问，’岐玉忽然说，‘两个世界只有一部分是重叠的？’ 　　系统沉默。 　　男主都能来到这个世界…… 　　我是不是也可以过去呢。 　　【……】 　　‘？’ 　　【不告诉你。】 　　‘啧。’ 　　岐玉转了转笔，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啪嗒一声。 　　一本硬壳书掉在了地毯上。 　　——在书架前拿着书、仔细翻阅的漆风，却凭空消失了。 　　岐玉看了一眼画稿。 　　原来如此。 　　男主在条漫出场了，于是从这个时空消失。 　　他不能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 　　假设我在漫画里出场，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有趣。 　　他拿起笔开始了新一轮乱涂乱画。 　　天哪，他画的是什么奇葩剧情？…… 　　系统不明所以，看得数据紊乱。 　　【你不怕过去了被异形撕碎吗？那个时空多危险，你自己分明知道……再说了，你画的只是一部分场景，在这些场景外面的剧情你压根不知道。】 　　‘我就是好奇，那边是什么样的。’ 　　【你……】 　　‘前往漫画世界应该是原著剧情吧？’ 　　【……】 　　系统不吭声了。 　　男主都能过来了，他过去也是正常的情节发展。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漆风是怎么生存的呢。 　　这是完全未知的剧情。 　　岐玉很有兴趣。 　　停笔的刹那，场景陡然转换。 　　像是穿梭了黑暗隧道，他突然从轮椅掉到了一处瓦砾堆上。 　　？！ 　　这么快就过来了！ 　　岐玉坐起身，呼了口气。 　　得亏在这个世界，他给自己画的是没有受伤的腿。 　　他四处张望，这是他画的第一个场景——异形袭击被逼退后的城市角落。 　　平板和笔掉在手边，被他收进背包里。 　　好像忘记画充电器了？ 　　算了，反正很快就会回去。 　　他从背包里拿了一把枪。 　　路上漫漫尘土，一部分A区基地成员正在驾驶机器清扫废墟。路人们都行色匆匆，见怪不怪。 　　岐玉混在其中。 　　他拿出自己画的地图，看了看距离，准备前往基地的b1入口。 　　“啊！” 　　人群爆发一阵尖叫——一辆漆成橙色的越野车突然横冲过来！ 　　穿着制服的A区成员都险些被车子撞到，驾驶员一个奇葩漂移甩尾，愣是避开了人群和瓦砾堆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岐玉一回头，见到朝他冲来的远灯车头—— 　　为了避开车子，他重心不稳栽倒在干草堆上。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这车子有点问题。”从越野车里下来的是一个粉色短发的男生，眼疾手快地把他从干草堆里拔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屁股都摔痛了！ 　　岐玉晕头转向地站稳了。 　　“神经病！” 　　他很生气，回身时猛地打了一拳。 　　天马流星拳—— 　　“妹妹你别打我……嘶，我靠！” 　　粉毛男生往后躲了又躲，还是被打了一拳，太阳镜都歪了。 　　艹。 　　好大的力气。 　　守星波扶了扶太阳镜，脸上浮起一个温柔真诚的假面微笑，正准备道歉。 　　但他忽地愣了下。 　　刚才光顾着把人从草堆里拽出来了，没有仔细看，没想到这个妹妹长得那么，那么…… 　　长顺的黑发，白皮肤，睫毛浓得像是假的。 　　她还是绿眼睛…… 　　洋娃娃似的。 　　很高也很瘦，大概是生病了，面色苍白，打了人自己先咳得气喘。 　　但它打人很疼。 　　守星波很不好意思，低头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这辆车有点故障。” 　　他见美少女风尘仆仆，背着一个很大的包，想了下说：“你打算去哪？我送你去吧。” 　　“基地b1入口。” 　　岐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进去了。 　　白痴守星波！讨厌鬼！ 　　【……这不是你刚画的配角吗？】系统震惊，【我就说吧，在你画的场景之外，剧情是在进展的。这段剧情就不是你控制的部分了。】 　　‘我知道。’ 　　反正能去B1入口就行。 　　岐玉没有贸然把自己画在B1门口，是因为那儿有监控，人多眼杂，他不确定自己这样突然冒出来的角色，世界剧情是否能自动圆上，比如路人会认为自己曾经见过他之类的。 　　结果他一出场就差点被配角的车撞飞了。 　　说起来，守星波是在赶下一个他画的剧情点？ 　　岐玉干脆问了当事人：“你也去A区基地？” 　　“是啊，我们D区基地撤离了，我没赶上大部队，自寻出路，你呢？” 　　守星波叹气说。 　　男生的手臂上，有奇怪的纹身。 　　乍一看还以为是地下教会的标志。 　　岐玉随便糊弄了几句。 　　他很清楚守星波的神经性格，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友好。 　　虽然现在一幅平易近人的模样，但实际上十分多疑，也有很多奇怪癖好。 　　当初设定是随便画的，岐玉并没有多想，现在遇上了，他就开始觉得守星波很麻烦。 　　如果被守星波知道他背包里是好几把杀伤力颇大的枪，这人一定得动歪心思。 　　路途漫漫，黄沙满天。 　　守星波戴着粉色太阳镜，边开车边哼歌，突然车子不知道碾过了什么东西，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没事，是石头。” 　　守星波不以为意。 　　“嗯……行吧。” 　　岐玉的睡意被颠没了。 　　他扶额看向窗外，虽然是城市，但外面满是尘土沙子。 　　突然间，窗外被黑暗笼罩了。 　　“我艹？”守星波猛地踩了刹车，倒吸了口凉气，“遇到什么东西？” 　　“变异的高等异形，体型很大像个帐篷一样，我们现在被它挡住了，开车撞没用。它是幻觉系，喜欢和人类玩，玩够了才吃掉。” 　　岐玉纳闷。 　　“你遇到过？” 　　守星波很警觉，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异形。 　　他面不改色：“嗯。” 　　其实是因为这玩意儿他半小时前才画出来。 　　竟然出现在这里…… 　　【你说不定得死在这儿……】 　　系统冷不丁说。 　　‘这不是原著剧情？’ 　　【不是，原著的你顺利抵达了基地，也没有遇到守星波。】 　　‘你怎么不早说？’ 　　【想想怎么办吧。】 　　守星波拿了枪，一边填子弹一边问：“你上次是怎么出来的？” 　　“它等下就制造幻觉，找我们玩了，不能输。” 　　岐玉有点烦了。 　　早知道都不画这个异形了。 　　叮当。 　　门铃声响起。 　　车前突然多了一扇门。 　　凭空出现的穿小丑服装的侏儒，开口却是电子音，请他们完成挑战。 　　“第一个挑战是——锵锵锵，通过情侣考验！” 　　“请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小丑的鲜红油彩嘴巴，裂开到了耳根。 　　“真够过分的，这里哪来的情侣？” 　　守星波挑了下眉。 　　他面上还保持着正常，内心却恶意翻滚，只想对小丑打一顿。 　　但开枪对幻觉系的异形没用。 　　他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只能假装情侣了，你愿意吗？” 　　一只苍白的手，倏然探过来摘掉了他的粉色太阳镜。 　　“不然还能怎么办。” 　　岐玉走近了些，皱了眉说。 　　守星波看了看他，轻轻嗯了声，又问：“怎么假装才能通过？” 　　“你觉得我摘你的眼镜是为什么？” 　　岐玉很不高兴。 　　为什么这个异形出来玩这种游戏？他画这个设定是给男主和攻准备的…… 　　守星波瞥着他：“你是说……” 　　“嗯，”他不情不愿地说，“接吻就行了。” 　　话音刚落，柔软的唇瓣就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这笨蛋，没接过吻吗……转过来。” 　　岐玉冷声说。 　　守星波停顿了两秒。 　　等他木偶似的转过来，岐玉才踮起脚，轻轻吻了他的唇。 第72章 创世神 　　昏暗的幻觉环境，照亮视野的是一束车灯。 　　守门的侏儒小丑不知疲倦扔着红球，在它身前，一对接吻的情侣刚刚分开……一些旖旎的氛围仍然在光束下漂浮着。 　　【宿主，你是不是有种挖坑了自己跳的感觉？】 　　‘你少烦人了！’ 　　【以后这种事，说不定还得发生几次。】 　　系统友情提醒。 　　第四话上色之前，它的程序就弹出来了很多建议，无一不认为他画的剧情和设定有问题。 　　剧情甚至已经往脱离原著的方向走了。 　　系统很着急，这还能掰回来吗？ 　　【你得尽快去基地与男主漆风见面，然后回到原来的时空！】 　　‘知道了。’ 　　岐玉生着闷气。 　　他转头看了看守星波。 　　……这小子怎么在攥拳头？ 　　难道是想打我？ 　　岐玉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从刚才到现在，守星波一直保持沉默，这时才抬了头。 　　“你是想让我……？” 　　他止住话头。 　　“我看你就是欠揍。” 　　岐玉微微眯起眼。 　　就像是一只蹲在墙上的、危险的野猫，随时要扑下来一通乱挠。 　　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就这么凶吗…… 　　守星波的心，微妙地起了波澜。 　　第一次见面就直接谈恋爱，是不是太快了？ 　　对她的了解只有名字岐玉，甚至还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不说话当酷哥？拽死你算了，”岐玉瞥了眼小丑，“喂，门开了。” 　　在看门之前，守星波先觑了觑她抿着的唇。 　　该说什么，你的嘴唇很软很甜……是蜂蜜味的？ 　　他们不熟，他不好意思说。 　　岐玉撇下他走到了门前，问：“过了？” 　　小丑无声地朝他摘帽一躬身，露出秃秃的圆脑袋，让出了位置。 　　一道木门，缓缓对他敞开。 　　门里是车灯光都照不亮的无边黑暗。 　　咦。 　　为什么这么黑？ 　　岐玉疑惑地将手伸进去，悄悄比了个鸽子的手势。 　　突然感觉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舔了一下，湿哒哒的，像是舌头。 　　？？ 　　‘这不是我画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画的明明是大章鱼，它的触手不至于像舌头那样吧。’ 　　岐玉嫌弃地甩了甩手。 　　“手怎么了？”守星波走过来抓着他的手看了看，“被咬了？” 　　“是舔。” 　　“有东西舔你？” 　　“嗯。” 　　舔狗？ 　　守星波的表情冷了些：“我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我俩得一起去。” 　　“考验还没结束？” 　　“你说呢。” 　　岐玉撇下他走在前头。 　　像是有谁在远处开了灯，视野渐渐亮了起来。 　　一道向下的台阶，底下是波澜汹涌的漆黑水面，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从水里伸展出来。 　　湿哒哒的片状触手，像水里伸出的一条条巨型舌头。 　　守星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儿，诧异说：“你……之前是怎么过这关的？” 　　岐玉不耐烦：“只能打怪。” 　　这个剧情，原本他是打算拿来画给男主的。 　　漆风和他的攻，在高级异形制造的幻觉里通过了情侣考验。 　　虽然攻是谁还没想好，但无所谓……可以开大院。 　　男主和他的嗳昧对象齐心协力打死大章鱼，被章鱼触手紧紧绑在一起，如果溺水了还可以来个人工呼吸，很不错。 　　这个剧情……现在竟然落在了他和守星波身上。 　　讨厌死了！ 　　【哈哈滋。】 　　系统忍不住发出一声滋滋笑声。 　　‘？’ 　　【……我是说，你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比如你们齐心打死大章鱼。】 　　守星波嗯了声，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怎么打？或者干脆我来吧。” 　　岐玉不解：“你来？” 　　“我有一些打怪的技巧。” 　　“真的？” 　　他将信将疑。 　　守星波的设定是攻击型异能者，但他应该没打过水底大章鱼这种幻想生物。 　　“岐玉，你到上面坐着等我。” 　　“为什么？” 　　“等下水花就见到你的鞋子上了。” 　　粉发的男生回眸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两颗不对称虎牙。 　　他的太阳镜下，是一对海蓝的英气眼睛。 　　岐玉俯瞰着他的笑脸，想起了另一些设定。 　　守星波之所以一直戴太阳镜和护目镜，是因为他觉醒的第二项异能。 　　与眼睛有关的异能。 　　对视催眠。 　　因为暂且控制不好这项被动异能，他不得不戴着太阳镜做干扰。 　　守星波所说的“没有赶上撤离大部队”也是假话，其实是他当时刚刚觉醒了这项异能，一不小心催眠了好几个同僚，不能再留在集体里了，否则有被发现的危险。 　　蓝星已是无政府状态，权贵们把持着科技集团和军工设施，大部分地区秩序混乱，异能者们对彼此有所隐瞒是很常见的事。 　　岐玉百无聊赖，枕着手臂瞥了眼粉毛男的背影。 　　对视催眠对章鱼是没有用的……章鱼的眼睛泡在水底。 　　守星波却没有摘下眼镜。 　　这么说来，他是打算用念力？ 　　攻击型的异能者大多是念力型，隔空操纵移动物品、武器，用以攻击异形与杀死他人。 　　【他是打算用隧道里的岩石杀了章鱼！】 　　【我的程序认为有89%的概率是，另外成功率不明！】 　　‘随便吧，他不行就我来了。’ 　　岐玉与系统讨论了起来。 　　从背包里陡然飞出来的却是一团黏着□□的炸药……也许是c4或者什么玩意儿，在空中浮起的火机点燃了引线，不过两秒就在坠落的过程中炸开了水面。 　　“捂住耳朵。” 　　守星波回眸笑着比了个捂耳朵的手势。 　　而在他背后，波澜翻滚，炸起了层层黑色海啸，有那么点像是突然有人在鱼缸里砸了一块沉重石头，一瞬间爆炸声轰然水花四溅，也像是突然水沸了将盖子冲开。 　　漫天急涌水潮被炸药砸到了四处，仿佛是身处海难恐怖片，足有几层楼高的海浪陡然砸向了台阶。 　　层层炸开的恐怖水流、章鱼的肢体，全被守星波的念力推了回去。 　　连一滴水珠都没有掉下来。 　　半空被拦截的水流，从他身边滑过。 　　岐玉再看了眼守星波。 　　在人物设定里，守星波是攻击型异能者里的佼佼者，在蓝星所有避难基地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粉色头发、姜黄无袖T恤的年轻男生，插着兜踱步迈上了台阶。 　　“通关这种怪物，不需要弄湿你的衣服和手。” 　　守星波温煦一笑，走到了岐玉面前。 　　他本是想说“没吓到你吧”，但转念一想这位妹妹早就通关过了，太过装逼可能会引起反感。 　　他其实有些惊讶。 　　这位苍白病弱的妹妹，全程连神情都没有变化，爆炸的时候她都没有眨过眼。 　　她的双手叠在膝上，端坐高处，饶有兴趣地睥睨着，俯瞰旁人杀了章鱼的过程。 　　“我以为你会用异能对付章鱼呢。” 　　岐玉若有所思。 　　“有时候高科技比异能更方便。”守星波莞尔坐到她身边，对她的兴趣更浓了，“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他笑起来的虎牙，像是狗狗的犬齿。 　　这个人好像某位玩家？ 　　岐玉心生怀疑。 　　如果是，大概是没有玩家记忆的。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1000积分轻易就拿到手？ 　　大概是连管理局的权限都很难彻底禁止入侵的玩家？这伙人随时卷土重来。 　　【守星波真的是曾经出现过的玩家吗？】系统不理解，这家伙也是个纸片人啊，【到底是这些人的权限，还是他们背后游戏系统的权限？】 　　‘不知道。’ 　　【你再研究一下。】 　　‘可以，先给我涨积分。’ 　　【……1000积分，不能更多了。】 　　小气鬼！ 　　岐玉勉强答应了。 　　与系统扯皮的时间里，他也垂下眼，在守星波的手心里写名字的笔画。 　　他心不在焉，分神与系统说话，于是写得很慢。 　　但落在守星波眼中就是另一种意味了。 　　纤细的手指慢慢来回划过手心，仿佛划过湖面的柔软柳叶，在守星波身上漾起了一阵奇妙涟漪，他的脑袋都嗡了一声，停止了思考。 　　她的手，微冷而柔嫩。 　　……妹妹好会钓。 　　鱼触手残肢，低声说：“哦，原来是这个岐啊？很少见的姓氏……你是北边来的，那边的基地怎么样？” 　　“一般吧。” 　　她谈到旧事就十分冷淡敷衍。守星波悄悄看她一眼，小心地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不知道，”岐玉皱了眉头，“照理说小丑应该出来了。” 　　此时此刻隧道里外一片安静。 　　被炸开的水花和血液喷在了石壁上，四处都是湿淋淋的，仿佛案发现场，唯一一处干燥的地方就是他们坐着的那几格子台阶。两人起身往回走，但没有再见到小丑和出口。 　　台阶最高处之外是无边黑暗，随时踏空。 　　“你之前通关考验，还做了什么？”守星波挑了下眉，奇道，“这次的异形升级了？” 　　不，没有升级……毕竟它才诞生半小时。 　　岐玉不明白：“明明就是杀了章鱼就行，好奇怪。” 　　这异形分明是他画出来的，设定也画好了，怎么突然就不认了？ 　　“难道它没死？” 　　他问守星波。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开始了学术讨论。 　　“我在南边这样杀过一些高等异形，这个重量的炸药弄不死的异形很少吧，我没见过。” 　　“幻觉系的异形很难说，章鱼某种意义上就约等于不存在。” 　　“为什么这只异形的游戏怪物是章鱼？你说它像个帐篷，这还是在陆地上……它怎么自己造出来了章鱼怪物？”守星波莫名。 　　岐玉唔了声：“可能是因为章鱼很Q弹吧，你不觉得吗？duangduang的。” 　　“啧，这种异形说不定是刚吃过一头章鱼？” 　　“……” 　　胡说八道！ 　　他是因为喜欢章鱼Q弹的样子才画出来的。 　　岐玉在心里生气地反驳。 　　但为什么触手变成了湿哒哒的舌头？ 　　……难道是他画第四话的时候太潦草了？ 　　【嗯……很有可能。】 　　‘也不是特别潦草吧？我都画了章鱼须须了。’ 　　【你连触手吸盘都没画，上色也是随便抹个猪肝色，这么一看确实有点像动物舌头。老师看到了不得狠狠批评你？】 　　‘好吧，下次一定认真画。’ 　　【……】 　　所以章鱼到底死了没有…… 　　岐玉起身往下走：“我去看看。” 　　“你一个人去不好，一起吧。” 　　守星波一手插兜，甩了下粉色发梢，也跟上他。 　　湿淋淋的台阶，残留着一些奇怪的黏糊糊肢体。 　　岐玉疑惑地低头踩了踩其中一团。 　　这是章鱼的触手或者脑袋的碎片吧？ 　　水池里倒是一片平静。 　　也许大章鱼正趴在水底捂着半个脑袋？ 　　守星波见他不放心，琢磨着说：“不然我再炸一次章鱼？” 　　“嗯……也可以。” 　　“一般来说是没问题的，虽然我没有打过幻觉里的章鱼哥。” 　　“你很自信。” 　　“是啊。” 　　守星波捋了下粉色刘海，勾了一抹笑。 　　岐玉太严肃了，皱着的眉尖就没有松开过。 　　为搏妹妹一笑，多炸几次章鱼也无所谓。 　　他的念力慢悠悠从背包里悬空掏出了一团新的炸药。 　　就在这时候——台阶最上方突然传来了些许响动。 　　悬空之处，陡然浮现了一道漆黑的门。 　　“门开了？”守星波将念力猛地一收，诧异说，“我上去看一眼，你等我。” 　　岐玉瞄了那扇门一眼，也打算跟上去。 　　脚边的章鱼肉却突然动了动，往他脚边蹭了过来。 　　咦。 　　没死？ 　　他兴致勃勃，迅速拔了枪指向那坨奇怪海鲜：“喂，举起手来！” 　　【……】 　　你是在玩章鱼是吧！ 　　但话音刚落，水池里突然噗噗噗冲出了好几条湿哒哒摇晃触手——片状的猪肝色、滑溜溜的东西，乍一看像是一条条狂甩的大舌头。 　　“丑死了，真丑。”他冷声说，“爬回去！” 　　触手们犹豫了一下，只得陆陆续续委委屈屈地缩回水底。 　　就连脚边的那坨章鱼肉也蠕动着往水边挪。 　　“太慢了，滚下去。” 　　岐玉上前一脚踹到水里。 　　系统一阵沉默：【这只章鱼认得你是他们的……创造者？】 　　‘估计是吧？’他也奇怪，“我没有做这种设定，它们真的认出来我了？” 　　他疑惑地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枪抬手砰砰砰朝水底扫射了一番。 　　激烈的爆竹声在黑暗的隧道里炸开，营造出了过年的热烈气氛。 　　守星波被枪声吓了一跳，从上面喊道：“出什么事了？” 　　“章鱼没死，我打一梭子先。” 　　“没死透？” 　　“是啊。” 　　他没好气说。 　　守星波从上边跑下来，眺望了一会儿水面，这时候已经没有触手怪物出来了，为了避免麻烦，两人商量着又炸了一次，章鱼肉再次飞溅。 　　岐玉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整个隧道好像都晃了一下？ 　　炸完好久了才晃动，不对劲。 　　守星波也发现了，奇道：“这隧道是异形的一部分吧，可能是疼了？” 　　“我试试。” 　　岐玉对着墙壁打了一枪。 　　没反应。 　　“它大概是不想让我们走。”守星波回过味了，心情不虞，“我们还不够通过考验吗？还要我们做什么，都打啵了，难道得让我们……” 　　他突然脸红，闭上了嘴没往下说。 　　艹，差点说出来了…… 　　好在小美女并没有和他计较。 　　“你去哪？” 　　“看看章鱼。” 　　岐玉扛着枪，已经走到最底下的台阶了。 　　枪很沉，光是背着就累了，拿在手里也是。他没料到自己的病弱体质在漫画里也起效，心里有点烦。 　　为什么不让我通关？ 　　白痴章鱼…… 　　刚停下脚步，准备对着水里来一梭子——突然水花四溅，水底飞出来了一条大舌头！ 　　什么东西？ 　　岐玉下意识地开了枪。 　　我打我打我打…… 　　守星波见状也没有用念力帮忙——触手被打成了筛子。 　　但即便如此，触手还是身强志坚地爬上岸，扭扭扭挪到了岐玉脚边。 　　守星波心里一惊，马上往下跑。 　　但还没等他跑到地方，岐玉已经在那边发动了……攻击。 　　“丑死了，你这丑章鱼。”美人恶狠狠地踹了那条触手好几下，“没见过你这么丑的章鱼触手，章鱼明明是很可爱的！你还不让我让我离开这里，找死是吧。” 　　触手被一通乱踢乱打，委委屈屈地在地上发出一声“呜呜”。 　　守星波：“……” 　　【它长得丑，还不是因为你画得丑？】 　　‘怎么能怪我，它为什么不自己美化一下？’ 　　【……】 　　明明是你自己画得潦草！ 　　殴打了章鱼，岐玉累了，气喘吁吁地坐下来。 　　“它竟然没有攻击你？” 　　守星波若有所思。 　　“鬼知道。” 　　“可能因为你通关过？奇怪，所以为什么不肯让我们通关，上面的门也是假的。” 　　“好讨厌。”岐玉生气地皱着脸，抱着膝盖坐下来，盯着水面发脾气，“这些章鱼在报复我吧？” 　　因为把它们画丑了？ 　　守星波摸了摸耳钉，嗯了声说：“是不是因为上次和你通关的，不是我？” 　　“怎么说？” 　　“上次和你一起过情侣考验的……是男朋友吗？” 　　“唔，不是。” 　　“哦，那就好。”守星波的语气飘忽了起来，“我以为它们能看出来我们不是真情侣，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得……” 　　得个头。 　　岐玉懒得理他，往水里抛了一颗石子。 　　并没有听见扑通的声响——在石子飞向水面的刹那，数十条大舌头突然从水底冲出，争先恐后地争抢那颗抛来的石子。 　　岐玉：？ 　　守星波：？ 　　一群狗在抢飞盘？ 　　岐玉十分烦恼：“你们有完没完，快让我出去。” 　　甩动的舌头又爬上了岸，朝他蠕动而来，发出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 　　有的喊他“爸爸”，有的喊他“妈妈”。 　　什么啊…… 　　岐玉快气死了。 　　我打我打我打—— 　　“妹妹别生气啊。”守星波也赶忙用念力把这些舌头扔回去，一边扔一边看着岐玉的神情。 　　她发脾气的时候，眼神像刀子一样。 　　苍白的脸，喘息不定，那对微微眯起的妖异绿眼瞳，像是点了火，让人不敢直视。 　　岐玉，俨然是一位脾气很差的大小姐。 　　她大概不太好追吧……？ 　　守星波只是这么看她，就有点心神荡漾。 　　“打死你这笨章鱼！” 　　她整个人踩在一只黏糊糊巨大触手上，恶狠狠地跳起来踩了好几下，她穿着宽松的轻薄中裤，蹦起来的时候被风掀起裤腿，露出一截肉感的雪白大腿。 　　守星波总觉得她打得正开心，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 　　大小姐一脚把触手踹下了水里，那条触手还在哭唧唧地喊“爸爸”。 　　岐玉面露愉悦：“这些海鲜真烦人。” 　　“嗯……是的。” 　　守星波欲言又止。 　　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但整个隧道却开始颤抖。 　　轰隆…… 　　地面上开始出现奇怪的水波纹。 　　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扭曲了。 　　就像是有人在拽脚下的地毯，岐玉猝不及防差点跌倒，好在被一双男生的有力手臂紧紧抱住了。 　　“没事，别怕。”粉毛男生搂住了他的腰，撩了下刘海，认真说，“这里的空间快要坍塌了，我带你出去。” 　　岐玉看他一眼，把他推开了。 　　实际上并不需要出去。 　　这只异形就像大帐篷一样，只是把他们罩住了。 　　它能无限扩展，越吃越大，后期可以把一整个城市裹起来消化掉。 　　视野里的漆黑，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浊光亮——是室外的太阳和漫天黄沙。 　　守星波怔住：“出来了？” 　　他们又回到了遇到幻觉异形的地方——通往A区避难基地的城市公路车道。 　　此时橙色越野车还亮着灯，他瞥了一眼时间，才过去了十几分钟。 　　“今天好大的风……” 　　岐玉难受地捂着眼睛。 　　一出来就被沙子迷了眼睛……好倒霉！ 　　他揉了好几下眼睛，再一睁眼，守星波站在他身边，脸红红地问：“我……我帮你吹吹？” 　　“走开！” 　　手被她凶巴巴地打开了，守星波却心里痒痒。 　　……好凶的妹妹。 　　“异形突然消失了，总觉得有问题，正常来说幻觉类的异形都很折磨人……”守星波咳了声，说起了正事，他皱了下眉头，“不过我以前没有遇到过这一只，回去之后和基地汇报异形。” 　　谈话间，远处忽然飘来了一块黑色大破布。 　　这年头的城市垃圾越来越多了。 　　岐玉瞄了眼，没在意。 　　直到那张大破布突然扑在了他腿上，轻飘飘地蹭了蹭小腿。 　　“妈妈！” 　　它粗犷的男声，让他幻视了一个光头中年肌肉男。 　　岐玉：？ 　　这是他懒得取名的帐篷异形？ 　　烦人！ 　　“走开，你这破烂。” 　　他皱了眉，一脚把异形踢开了。 　　粗犷男声哽咽了两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妈……” 　　“喂，什么啊……叫爸爸。” 　　“爸比……” 　　啊啊受不了了！ 　　岐玉的拳头都硬了。 　　守星波觉得很好玩，推了推太阳镜说：“原来如此，这异形是智力不高？怪不得刚才突然消失。能不能带回基地？……算了，万一有问题就麻烦了。” 　　岐玉不理他，一个助跑冲过去，把被踢飞的异形踹得更远。 　　“爸爸……” 　　中年男声喊道。 　　守星波憋不住扑哧笑出来：“异形怎么还认妈妈啊，他为什么只认你呢，是不是你比较……” 　　岐玉走到他身边，冷着脸。 　　今日的混浊大风，扬起了她鸦黑的长发，一丝丝冰凉的发丝拂面而来，宛如海市蜃楼里的绿洲花园，迎面吹来了一股花香。 　　她站在黄沙里，扬起手拿走了车钥匙，黑长飞扬的发丝仿若背后的羽毛翅膀。 　　回眸时，冰冷不虞的绿瞳剜了他一眼。 　　“走吧，我们回基地休息。”岐玉晃晃车钥匙，也捋了下他的粉毛，“你发什么呆，是打算让我开车吗？快点开车，你这白痴司机。” 　　守星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莞尔说：“你发脾气的时候是无差别攻击吗？”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当足球踢。” 　　“……” 　　好凶残，果然是辣妹。 　　守星波盯着她，心潮澎湃。 　　……好喜欢。 　　他默不作声地舔了下犬牙，嗯了声，打开了副驾车门：“好吧，大小姐上车吧。” 　　…… 　　与此同时。 　　A区避难基地，高楼会议室。 　　几位基地负责人、队长，身处会议室。 　　其中几人是来自北边基地的负责人。 　　他们千里迢迢来这里，是为商量与中部地区的避难基地合作。 　　北边的情况远远比中部复杂，不论是异形密集程度还是社会秩序……北边各个基地也都是以野蛮好战而闻名，尤其是这几位负责人。 　　A区的负责人们，对他们的到来不是很有兴致。 　　北边的基地更想要这里的能源资源。 　　一见面，两边的上级都彼此友好打了招呼寒暄。 　　漆风见到对面几个负责人，只觉得他们也都年轻得过头了，据说其中有的是罕见的精神系异能者——而且是预言能力。 　　为首的那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身材高挑，穿衬衣，模样十分斯文。 　　他叫端木季。 　　“你是精神系异能？”漆风问他。 　　陌生异能者之间很少有直白询问能力的。末日一年，异能者的数量并不多，早期曾出现过因恐惧异能者而屠戮谋杀的恶行，除非是在同一个基地队伍里，否则很少人会公开说自己的异能情况。 　　端木季倒是没有流露被冒犯的神色。 　　他语气温和：“我是预言者，三天前预见了这次见面。” 　　……他能预见未来。 　　A区基地的几位都对视了一眼。 　　“漆风，”端木季对他说，“这段时间得小心。” 　　漆风怔住。 　　这话的意思是他可能有劫难。 　　但这不是正事，几人都坐下来开始讨论北边和中部的资源问题，当然，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 　　话不投机，原地解散。 　　A区的队长们表面客气，将他们送出门。 　　基地的电梯载着他们往下，到了其中一处出入口。 　　端木季一行人的车辆都停在外面。 　　漆风和两位队长都到了出口处，看着卫队对他们几人放行。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嘈杂。 　　——橙色的吉普车横冲直撞，几乎是冲着出口来的，像只巨型老虎颠簸着扑了过来。 　　端木季一行人的方向恰好正对着吉普车。 　　漆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但他其实并不担心，北边那伙人里不可能没有防御异能者，如果被撞死在这里了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虽然死在家门口了清理怪麻烦的。 　　端木季微微一笑，说：“你们A区的车都很活泼么。” 　　说笑的刹那，吉普车被飞来的一团黑色大抹布“啪”地盖得严严实实，车子瞬间熄了火，摔在了一处浅坑里。 　　刚才还在闲聊的异能者们陡然都变了脸色—— 　　这是新异形！ 　　在基地门口捕食人类，疯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异能者们刚用念力试图把那团东西掀开，刹那间，那团破布似的东西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开了破口…… 　　是一个拳头。 　　“怎么又来？好烦，先过情侣那关……你过来。” 　　一道闷声闷气的声音，从吉普车里冒了出来。 　　帐篷似的厚重异形正在不断蠕动延展，已经像个小湖泊那么宽大，在风里佁然不动，但不久后，被困在里面的那个人狠狠把它打破了。 　　帐篷发出呜呜的雄浑哭泣声音。 　　“爸爸……” 　　“滚开，让我出去。” 　　漆风已经在那团东西旁边待了几分钟，几把刀被他操纵飞到半空，但无从下手。 　　他看不清蠕动的巨型布幕下的情形，而他悬空的刀刃能把里面的人也刺死。 　　只能听见里面一些奇怪的声响。 　　湿润的声音…… 　　拳头击打身体的闷响……中年男人喊爸爸…… 　　异形不知被什么东西突然撕开了一角，或者是它自己破开了，一阵尖锐的声音之后，视野里显出了吉普车的挡风玻璃。 　　漆风见到……一对年轻情侣。 　　他们在车里激吻。 　　粉发的男生一双纹身的手捧着另一个人的脸，低头吻着。 　　似乎是太激烈了些，被吻的那位发出了些呜咽的细微声响，白净的脸蛋被男声的手摩挲着，一双眼闭得紧紧的，像是已经无法忍耐了。 　　这时候也能……？ 　　漆风愣了下，忙不迭挪开眼。 　　下一秒，帐篷就又盖住了缺口。 　　端木季这时走了过来，兴味地推了推眼镜：“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异形。” 　　他刚说完，异形的奇怪身体突然被撕开了。 　　铮亮橙漆的吉普车露了出来，一个年轻人猛地开门跳下来。 　　穿白T恤和中裤，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在风里飞扬，乍一看过去分不清性别。 　　而扬起风沙的，还有对方此时气汹汹砸出的拳头——砸在了在半空扑棱的一块破布上。 　　被打爆的异形一下子缩成了半块巴掌大的布块，在地上蠕动着。 　　“滚开，不准再跟着我！” 　　少年冲过去，把异形当足球踢飞了。 　　那只不明异形，只来得及喊一声“妈妈”。 　　风吹开了他的长发……一张姣好的苍白面庞，展露在众人眼前，黑发白肤的美人，眼角微挑，碧色眼瞳在阳光下却是冷冰冰的。 　　漆风震惊。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漆风也陡然注意到——少年微抿的嘴唇、有被男人咬过的湿润痕迹。 　　岐玉甚至蹙了眉，下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 　　…… 　　累得够呛。 　　岐玉在石头上坐了下来，身体虚弱，气都喘不匀。 　　那个缺氧的吻，也把他弄得烦了。 　　头晕…… 　　守星波把车停下来，忙不迭搂着她的肩膀，想把她带到基地的方向。 　　但被推开了。 　　“我自己会走。” 　　“妹妹你……好猛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幻觉系的异形拳打脚踢，你的异能明显不是攻击型……”守星波喃喃自语，偷偷瞥了她几眼。 　　未来女友，估计是个厉害的异能者。 　　……好喜欢，好爱。 　　“你不要说话。” 　　岐玉揉了揉耳朵，觉得这家伙很聒噪。 　　头晕头疼气短。 　　他在来漫画之前发烧就没好全。 　　眼前一阵发黑，倏然一双手扶住了他。 　　岐玉定睛一看。 　　左边是漆风，他面色都变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右边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温柔地朝他笑笑，感叹说：“你是和男朋友一起来基地吗？竟然遇到了异形，太不巧了……你叫什么名字？” 　　守星波“嗯？”了声，愣是插进去把另外两个男的都赶开了，冷笑说：“你们干什么？别和我女朋友靠得这么近ok？” 　　漆风皱了眉：“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时间，气氛危险得像是快要打起来。 　　“你们是要打架了？打吧。” 　　岐玉霎时有了兴趣。 　　他眼睛都亮了，让出了几步给他们腾空子，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着二人，开始分析战力。 　　他们打起来是谁更强呢？都是攻击型的异能者…… 　　男人戴着檀木佛珠的手，忽地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端木季浅笑：“站在我这里吧，别被打架波及了。” 第73章 创世神 　　“我对她做了什么？你怎么把我说得像混混流氓一样？” 　　守星波很烦这个男的。 　　他知道这人是二分队的队长漆风。 　　啧。 　　没意思。 　　守星波不遵守秩序，在这种混乱时代反而如鱼得水，更不喜欢漆风这样的角色。 　　“别再用你刚才那种眼神看我女朋友，懂？” 　　他笑着警告。 　　说罢，又转头看向岐玉，换了一副纯真无害的面孔：“岐玉，我怎么可能和他打架，我不会随便和人起冲突的。” 　　乳臭未干的男高。 　　漆风最厌烦这种年纪的同性，人憎鬼厌。 　　……岐玉除外。 　　“你们两人的关系……”漆风顿了下，问，“你确定是女朋友？” 　　“不然？” 　　漆风看了岐玉一眼，沉默了。 　　究竟是谁搞错了岐玉的性别？ 　　…… 　　“他们没有打起来……好可惜。” 　　端木季遗憾地叹气。 　　我和你很熟吗？ 　　岐玉不明所以。 　　这人又是谁。 　　他仔细看了看。 　　原来是男配之一…… 　　【怎么你自己画的也忘了。】 　　‘角色太多了。’ 　　【这是你自己画的，好歹记住吧，别以后叫错名字了。】 　　‘我好累，头痛……’ 　　【你殴打章鱼的时候就很费劲了！我都提醒过你了，你现在是病弱体质，原著写了你就是因为生病常年待在家里，才搞出来了一个奇葩漫画，也是因为病弱，你的性格特别扭曲阴暗——这个角色其实和你很相似。】 　　‘统统，原著的我没有CP是吧。’ 　　【没有，你想干什么？】 　　系统警觉。 　　‘你再说一句我就和端木季当众接吻。’ 　　【……你够了！】 　　系统气得滋滋作响。 　　它好恨，为什么每次都会出现奇怪的感情线，原著那些男主男配总是对反派动心！ 　　“先回基地吧，外面很危险。”端木季静静看着他半晌，温声说，“你身体不舒服，早点进去休息。” 　　“你准备走了？” 　　“我们从北方来，现在得回去了，你以后到北方来可以找我。” 　　端木季无视旁人与他侃侃而谈。他的同僚下属都纷纷瞳孔地震，彼此交换震惊眼神，他们从来没见过上司撩妹。才来了一趟A区就看上了有男友的小姑娘，这不好吧？ 　　一只男人的手陡然出现，卡在他们二人之间，将岐玉往后拽到了身后。 　　漆风冷声说：“端木会长，请回。” 　　端木季眼中浮起一丝淡淡笑意：“是的，我们今晚就回去北方了。” 　　…… 　　但过了不到半小时，城市出现了剧烈风暴。 　　端木季一行人，出于安全考虑，回到了A区基地。 　　漆风得知了消息，顿感这不是个好征兆。 　　端木季那些人不是好东西。 　　饮水机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回了神。 　　蜜色布艺沙发上，有人一动不动地侧睡着。 　　……岐玉是个病秧子。 　　漆风对他一直印象深刻。 　　他从越野车下来来时一脸苍白，像是生病了，整个人轻飘飘的。 　　外来者进入基地之前需要经过审核，换而言之就是被询问来历，出示身份证明。 　　漆风抵达询问室的时候，岐玉早就通过了审核扬长而去。 　　他翻阅了岐玉的资料。 　　——岐玉自称是来自南边基地的异能者，能力是最罕见的治愈系。 　　怎么可能。 　　他分明是来自异世界的人…… 　　漆风越想越不对劲，干脆进了岐玉的住处。 　　但这位可疑人物，换了衣服就去睡觉了。 　　睡得很沉，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 　　漆风沉默，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桌上。 　　“你怎么在这里？” 　　岐玉揉着眼睛坐起来。 　　“先吃药吧。” 　　“嗯？你拿给我。” 　　他昏昏沉沉地应了声。 　　少年柔软雪白的细嫩皮肉，在浅色的短袖短裤睡衣下展露出了馥郁香气。 　　……花的气味。 　　漆风微微蹙眉，稍微拉开了些距离，拿了药片数好放在了茶几上。 　　A区基地是目前中部最大的避难基地，新进入的异能者大多分配住在东边。漆风也住这一片，就跟他在同一栋楼。 　　异能者将进入各种基地队伍，承担外出任务。 　　对岐玉的来历，漆风一直抱有疑问。 　　但他没有实际证据，而岐玉出示的身份证明却能通过核验——这些难以伪造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漆风百思不得其解。 　　……暂且不能让他参与到正常活动中。 　　“你是治愈系？” 　　“嗯。” 　　“我以为你是攻击型。” 　　毕竟他很凶。 　　“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台灯被少年的手打开了。 　　一脸倦怠的姣好面容，拢在浓郁的光影里。 　　他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眼睫低垂着，满是不耐烦的神情。 　　岐玉垂下眼，瞥着漆风手边的那把刀——因念力而浮起，俨然是某种威胁。 　　好讨厌。 　　漆风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在异世界见过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你怎么过去的，我就是怎么过来的，我一直在两个世界里徘徊。” 　　“你在那个世界也是异能者？” 　　“不是，那边不是异能世界观。” 　　【你要小心哦，被发现其实是在撒谎，恐怕得被漆风想办法杀掉了~！】 　　‘这是原著剧情吧？’ 　　【你撒了谎，就得用无数谎言补回去，男主却越来越怀疑你。】 　　即便我没有看过原著，剧情还是往这个方向走了…… 　　为什么我会捏出来与原著设定一模一样的角色呢。 　　岐玉越想越不理解。 　　那时候他潦草地画了男主和配角的设定，系统没有干涉，连名字都是他随心起的戚风蛋糕。 　　撇去这些不说…… 　　接下来的日子，一定很刺激。 　　漆风纯粹是一名画中人物。 　　现在，却在威胁他了。 　　以男主的性格，一旦发现他是所谓创世神，就会选择杀死他。 　　岐玉对他再了解不过。 　　他这么谨慎的角色，接下来肯定得百般研究他的破绽。 　　可惜……我马上就准备回去了。 　　…… 　　“好好休息。” 　　漆风的目光，晦暗不明。 　　他没有任何反驳，转念一想也认为没有必要。 　　异能者的身份通过核验，无懈可击，而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 　　坐起身的少年，忽然稍微朝他靠近了些许。 　　漆风一低头，先是瞥见少年调整了坐姿，细窄的腰线下，睡衣短裤因为动作而往上滑了些，在他的臀下，软沙发的一处稍稍塌陷了下去。 　　大腿很白，有些肉感，给人柔滑的印象，像是湿了的奶油，一摸上去就黏在手指上。 　　漆风挪开眼，陡然也开始怀疑他的性别。 　　他……他是不是女孩子？ 　　但下一刻，视野里撞入了一对妖绿的猫眼。 　　少年挑着眼看他，湿润的绿瞳在夜里像是某种妖异的鲜艳色泽岐玉凑近了些：“狗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又说：“你心里有鬼吧，刚才在想什么？” 　　是想着怎么杀我吗。 　　讨厌的主角……！ 　　漆风微微蹙了眉，本想否认。 　　但少年歪头轻轻瞥了他一眼，轻轻晃着腿，那双腿白得惹眼。 　　岐玉实在是个神经兮兮的性格，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轻慢地垂眸踢了踢别人的膝盖，十足恶劣，却微笑说：“你心虚的样子好像做错事的笨狗，连解释都说不出来，你不如说你是想蹲下来给我穿鞋，我可能会信哦。” 　　他柔顺的黑浓长发慢慢往下滑，像是背后暂且收起来的恶魔翅膀。 　　白嫩的足尖轻轻踩着漆风的膝盖。 　　温热的触感，软乎乎的。 　　漆风盯着他的身体，无端地呼吸都急促了些。 　　“……够了，谁要给你穿鞋？”他沉下脸，退开了些，拳头攥紧了，“我再说一遍，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 　　“我不是你的宠物，”漆风想到那个粉色头发的异能者，声音更冷淡了，“你男朋友应该管管你。” 　　“你是说守星波？他又不是我男友。” 　　“……我看到你们在接吻。” 　　激烈的亲吻，被吻得呜咽。 　　与现在这幅游刃有余的小恶魔模样不同，他被男友弄得难以承受，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尖都惊颤着，脸也红了。 　　“嗯？接吻而已，又不是谈恋爱。” 　　岐玉散漫的语气，仿佛在解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说你是女友，你……是女孩子？” 　　“我当然是男的了，守星波怎么认为是他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哦。” 　　他狡狯地眨眨眼。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漆风默默心想。 　　他没有开口问。 　　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漆风再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很快就离开了。 　　【男主纯洁的童男内心一定在大喊：这两人好淫luan，玩好大！说不定穿女装搞什么什么，才会有这种误解。】 　　‘你的程序近来是输入了一些奇怪的成人片子吗？’ 　　【是的。】 　　【你是不打算对守星波解释你的性别？】 　　‘很好玩啊……你不觉得吗，等他发现我是男的，想起和我接吻两次，不得气死？’ 　　岐玉饶有兴致地开始幻想。 　　以守星波的性格，至少得气得把他催眠失忆一顿？ 　　可惜，他到时候肯定已经离开漫画世界了，压根捉不着。 　　【你在玩弄他？你太坏了！对了，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是等到下一个剧情点是吧，你注意时间。】 　　系统无语。 　　有点困了。 　　Zzzzzzz…… 　　他躺下去，准备再眯一会儿。 　　叮咚。 　　漆风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了。 　　透过猫眼往外一看，一头粉毛的男生在门外拿小镜子撩着刘海。 　　守星波戴着蓝色太阳镜，照了照自己刚吹好的头发，检查仪容，突然门唰地开了。 　　“嗨，岐玉，你……怎么样了？还是不舒服吗？” 　　粉毛男生花枝招展孔雀开屏了一秒，就变成了担忧的神色。 　　一脸倦倦的黑发美人，扶额看着他，松手说：“进来吧。” 　　守星波见到睡痕的沙发、枕头和一张掉下来的毯子。 　　“你在睡觉？抱歉，我以为你醒着。” 　　他弯腰把毯子捡起来。 　　……好香。 　　是岐玉身上的气味。 　　女孩子的闺房，他本不该贸然进来。 　　但守星波对她一直按捺不住冲动与好奇。 　　从进入分配的暂居室里、洗完冷水澡躺下来，盯着天花板——时钟指向傍晚六点半，他就开始期待明天见面了，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吃早餐。 　　完全没办法，身体忍耐不住自己动了，走到这间房门来敲门。 　　想和这位暴力妹妹进一步了解…… 　　他们都接吻两次了，但他还不清楚她的基本情况。 　　“我没事，有点困而已。”岐玉有点事想问问他，“坐吧。” 　　但他还没问，守星波就挪了挪椅子，低声问：“岐玉，你成年了吗？” 　　好奇怪的问题？ 　　“成年了。” 　　“哦……我也是。” 　　什么鬼？ 　　岐玉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他问：“你接下来打算在A区久居？” 　　“暂时是这样，现在北边和南边的情形都不太好，高级异形越来越多了。不过我可能以后会往东边沿海方向过去……到时候再看吧，如果你想回南方我就陪你去。” 　　守星波的语气严肃了些。 　　？ 　　后面那句是怎么回事？ 　　岐玉莫名：“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南方了。” 　　守星波：“嗯，如果你不去也好，听说那边很乱。” 　　【你问他这个是在确认剧情设定的走向？】 　　‘是。’ 　　在岐玉的设定里，守星波将离开中部前往东边。 　　【为什么？】 　　‘漫画剧情其实是不完全受控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了画笔呢？’ 　　在来这里之前，岐玉就有了类似的疑问。 　　是蝴蝶效应吗？ 　　他没有画出来的其他角色、路人角色和世界的其他角落，都是在悄悄进展的。 　　更奇怪的一点在于，在男主杀死漫画家之前，他是怎么躲开漫画家的控制的？ 　　漫画家不可能坐以待毙吧？ 　　一个橡皮擦工具，就足以抹去男主的存在了。 　　【我不能告诉你。】 　　系统真讨厌！ 　　岐玉生气地忖量了半晌，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另一人身上。 　　染粉毛、打耳钉的男生，大晚上的还戴着蓝色太阳镜。 　　眼睛也是蓝色的。 　　大概率是一位入侵玩家…… 　　没有玩家记忆的前提下，岐玉其实也不完全确定，说不定有很相似的角色？ 　　目前为止，守星波的动机和行动意识都是正常的，还是计划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然后前往东边沿海地带。 　　守星波被她上上下下端详了半晌，喉结不自然地微微滚动了一下，先低头摸摸耳钉，又再抬头盯着她，嗯了声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暂时待在A区。”岐玉想了想，“你有没有北边的通行证？让我看看。” 　　守星波说有，起身准备回房间拿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 　　“……” 　　去我的房间？ 　　“快点。” 　　岐玉敲敲他的肩膀，有点不耐烦。 　　本意是为了观察一番守星波——理论上，如果他是玩家，往后就会渐渐显露出与角色人设不同的行为。 　　不过前期似乎看不太出来。 　　守星波的住处也在这栋楼，他被分配在了顶楼。 　　房门一开，他先进门，匆匆拿了拖鞋给岐玉，又火速把沙发上的外套收走。 　　与此同时，也进了屋的黑发美人左看看右瞧瞧，苍白的小脸，时而凑到桌边闻一闻，时而往柜子瞥一眼。如此仔细打量的神情，让守星波后背都了冒冷汗。 　　未来女友在观察他的生活环境…… 　　幸好他没有邋遢的习惯，不然印象分不好，就…… 　　“你坐这儿，我去拿。”守星波忙不迭拿了杯子倒水给他，自己往卧室走，“很快的……嗯，室内的东西你随便用。” 　　守星波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通行证，但还是拿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慢？” 　　岐玉支着下颌看窗，回眸斜斜地睨他一眼。 　　她不虞的、居高临下的语气，让守星波一阵心痒。 　　这位妹妹……真的好凶。 　　“你别生气啊，我得找一会儿……毕竟通行证很多，我去过很多基地。” 　　“嗯嗯。” 　　岐玉是为了核对细节。 　　通行证上的姓名和编码，与他准备画出来的是一样的。 　　所以，他脑海里的设定也可能出现在漫画世界里？ 　　好奇怪。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构成的？ 　　条漫的剧情基础+想象中的设定+？=漫画世界 　　岐玉沉思了片刻。 　　挺有意思的…… 　　如果他更改设定呢？ 　　出去之后就把第四话的内容删了？ 　　“走了拜拜。” 　　他说。 　　守星波刚想了个话题打算和她聊，眼巴巴地看着她往外走，挽留说：“这么早就回去睡觉？不过你早点睡也好，吃药了吗，我这里有……” 　　话音未落，长发美人轻巧地绕过他，快消失在门里了。 　　一只瘦削玉白的手扶在门框上，浓墨的长发垂散在背脊，随着回头的动作轻轻摇曳。 　　弧度微翘的一点雪白鼻尖，淡粉的唇线…… 　　冷绿的猫眼眨了眨，也朝他一笑：“你对我这么殷勤……是在追我吗？” 　　她的语气很有些神经质的味道。 　　守星波怔住：“……是的。” 　　没想到她这么直白。 　　“那你要努力了。” 　　岐玉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说完，转身就走。 　　她扬起的柔软发尾，轻飘飘地消失在了门后。 　　…… 　　【你还不打算回去！】 　　‘在回了再回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岐玉走进去摁了15楼。 　　“好巧。” 　　一个年轻男人叫住他。 　　端木季戴着金丝眼镜，面露微笑说：“竟然在这里也见到你了，是回家吗？” 　　“嗯。” 　　他态度冷淡，但端木季神色不变。 　　“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吧？”男人叹息说，“这阵子天气很不好。” 　　不是，末日时代的城市什么时候天气好过？ 　　岐玉莫名：“哦。” 　　端木季忽然问：“你刚才是去队友家做客吗？” 　　“嗯嗯。” 　　“总觉得你心情不好，是那些队友让你生气了？他们真没用呢，”端木季笑道，“你下次有空也可以到我那儿来，我在14楼。” 　　那你很热情好客哦。 　　叮—— 　　电梯门打开了。 　　“再见。” 　　岐玉头也不回。 　　回到卧室，他拿起平板看了一眼。 　　剧情点差不多了。 　　这个时间，漆风应该遇袭受伤了。 　　通讯手机突然响了。 　　“到A34来，”一个男人急促地对他说，“有异能者重伤，需要治疗异能……” 　　这么严重吗。 　　岐玉瞄了眼平板。 　　随便画的血迹，喷溅的肢体，几乎快溅出分割线了。 　　好吧，是很严重。 　　与此同时，漆风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 　　浑身是血，呼吸微弱。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 　　袭击他们的都是地下组织的成员。 　　关于究竟如何对待异形这件事，人类也分成了不同的阵营。 　　偶尔一些时候，漆风也为此痛苦。 　　现在，他快死了。 　　一分队的负责人，怔和另外几个人商量。 　　异能者是末日最珍贵的资源，尤其是像漆风这种等级的，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治愈者？！什么时候搞来的？！我只知道北边有个老太太是很强的治疗异能，是她吗？” 　　“是个刚来的年轻人，从南边迁徙来的。” 　　“他来了。” 　　漆风隐约听见了对话和脚步声。 　　发黑的视野，一盏病房的亮灯也照不清……一张美貌冷锐的面孔，忽然占据了他的视线。 　　……岐玉。 　　“好惨啊，小风。” 　　他勾了一抹笑，意味不明的。 　　既像恶魔，也像天使。 　　浮动的柔和圣光，如同白教堂永恒不散的圣洁雾气。 　　天使俯身赠予他一个怜悯之吻。 　　痛感一瞬消失不见，伤口愈合，意识清晰。 　　……你到底是什么人？ 　　漆风的心跳却更快了。 　　“……别走。” 　　他喘息未定，下意识地死死攥住岐玉的手。 　　“我很忙的，我要睡觉了。” 　　“你……” 　　“拜拜，笨狗。” 　　他还是被甩开了。 　　…… 　　真的很忙的，画一格潦草的内容也要很久。 　　好不容易才应付了缠上来的基地负责人和队长，岐玉迅速打开了平板，在第四话往下加了一张画稿。 　　我画我画我画我画—— 　　累死…… 　　【你快点回去！】 　　系统比他还着急。 　　它担心岐玉在漫画世界待太久，最后出意外就麻烦了。 　　好在——潦草的一格漫画出现了。 　　画上的内容，正是他回到了原时空。 　　“好了。” 　　岐玉停了笔。 　　冲！ 　　空间霎时转换—— 　　旅游结束，终于回家了。 　　…… 　　岐闪出差返回，在花园找到了弟弟。 　　院子里一张躺椅和摇摇椅，一把大太阳伞。 　　旁边放了空调扇。 　　傍晚，长发少年正在无所事事地躺着晒太阳，戴着墨镜和耳机，伤了的那条腿换了新绷带。 　　“你今天都待在家里吗？” 　　岐闪问他。 　　“是呀。” 　　“最近别出门。” 　　“为什么？” 　　“这几天我有点不好的预感……”岐闪斟酌道，“住持让我照看好家人，别让他出去旅行。” 　　可我没出门呀？ 　　漫画也算是旅游吗。 　　……好像也算？ 　　岐玉困惑。 　　某种意义上，这位住持说得很准。 　　按照原著的走向，他正是因为“旅行”而死。 　　“我不出去了。”岐玉叹气，往后倚在哥哥身上，“哥哥也少出差。” 　　“嗯，就剩两趟了吧。” 　　“你就不能待在家里吗？” 　　岐玉学着他的语气说话。 　　“不能，我得上班。” 　　“赚那么多钱干嘛，够用了。” 　　“我打算在大学那儿给你买套别墅，别住宿舍了。” 　　岐闪捏捏他的脸。 　　我又不需要这些……只是想让你留下来。 　　岐玉郁闷。 　　晚餐后，岐玉去画作业了，岐闪将佣人叫过来，问了这几天的情况。 　　男佣先与他说：“二少爷前天将贺逆先生叫到家里来了。” 　　岐闪眉头一皱：“又是他？” 　　男佣垂头把另一件事也说了出来：“之后二少的卧室还多了一个半裸的陌生男人，浑身是伤……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很可能是翻墙爬窗。二少和他共进午餐，言笑晏晏。” 　　岐闪冷笑：“现在的男人，真是越来越不知羞耻了。” 　　次日醒来楼下哐哐当当，院子里传来一阵阵装修的声响，岐玉迷迷糊糊被吵醒了，问男佣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装修了？” 　　“大少爷走前，吩咐把围墙砌高。” 　　好奇怪，这还不够高吗？再高就要变成城堡了。 　　岐玉不明白，但也没多想。 　　哥哥不在家，偷偷喝点酒。 　　叮咚—— 　　他和贺逆昨晚约好一起下棋，现在人到了。 　　“一大早喝酒？” 　　贺逆到了书房，一进门就闻到酒味。 　　朗姆酒，泡了樱桃。 　　旁边还有一碗奶油冰淇淋。 　　“你喝吗？” 　　捏着高脚杯的少年将沙发椅转过来。 　　贺逆摇头。 　　两人开始下棋，下了一会儿，岐玉就看不清棋格了。 　　“头晕晕……” 　　“都说了你不能喝酒。” 　　“只喝了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 　　岐玉皱了眉认真比划。 　　贺逆没理他，叫男佣去煮醒酒汤。 　　见他拿了平板，贺逆还以为他是准备玩游戏。 　　“不是，画画。” 　　“画我？” 　　“不是的，是漫画……但我好像从来没有画过你。” 　　岐玉放下笔，晕晕乎乎地端详了他几秒。 　　一个阴沉病态的年轻人。 　　长相是俊美的，气质也是符合艺术家氛围的。 　　当画模似乎也不错？ 　　“你可以画我。” 　　贺逆垂眼说。 　　“把你画进去？” 　　“嗯。” 　　“是漫画……你没有角色吧，给你安排一个。” 　　“给我安排什么样的？” 　　“唔，是厉害的角色。” 　　岐玉点点头。 　　他醉醺醺地拿起笔，开始了一番乱涂乱画。 　　【啊？？？？】 　　系统震撼。 　　‘？’ 　　【你怎么把他也画进去了？你应该画另一个角色，不是画他！】 　　系统急了。 　　贺逆是一个重要角色，但他没有前往漫画的剧情！ 　　贺逆本该是偶遇了来到现实时空的男主漆风，二人成了好友，贺逆最终决定帮助漆风摆脱漫画的控制。 　　而现在，贺逆坐在岐玉身旁，垂下眼看他龙飞凤舞地描画着他的角色。 　　他还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打算去拿醒酒汤，起身往外走，不忘轻轻带上门。 　　系统尖叫。 　　来不及了—— 　　笔停了。 　　好困。 　　岐玉懒懒地揉了揉眼睛。 　　【醒醒，醒醒。】 　　‘？’ 　　【你去看看贺逆还在不在？】 　　‘他不是去拿东西了吗？’ 　　岐玉睡醒了，有点头疼。 　　他打开门，问了男佣。 　　贺逆不在。 　　他看看钟表，距离刚才已经过了半小时。 　　？ 　　……他去了漫画世界？ 　　【是的。 　　】 　　系统语气疲惫。 　　‘为什么他也能过去，除了我之外的人也可以？’ 　　【我都说你是神笔马良了！】 　　‘好吧。’ 　　岐玉思考了半晌。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他上次在漫画世界待了小半天，而这里只过了十分钟。 　　也就是说，半小时后的漫画世界，剧情已经进展到——贺逆出场的一日后。 　　背景是城市持续的风暴影响了各个基地，异形蠢蠢欲动，遇袭事件还未平息，地下教会在召唤神祇。 　　贺逆，人生地不熟的，突然穿越…… 　　万一已经死在基地里了？ 　　两个世界的时间点不同，他不能贸然画贺逆回到原时空。 　　冷静，先找时光机！ 　　【……】 　　“我这就去救他。” 　　他迅速掏出了罪恶的平板，开始新一轮乱涂乱画。 　　空间再次骤然转换—— 　　一片漆黑。 　　岐玉摸到了房间的布艺沙发。 　　他画的地点是自己在基地的房间。 　　起身去开灯，没反应。 　　通讯手机上显示了信息：风暴导致的临时停电。 　　有点麻烦。 　　给基地负责人拨出去的通话，一个都没有接。 　　岐玉打算先去基地管理处。 　　电梯不能用了，只能步行下楼。 　　走到第十四层，他忽然想到住在这里的是端木季。 　　这家伙潜伏在A区两天了，应该知道一些信息…… 　　端木季是北方异能者协会的会长。 　　他的爱好就是研究异能。 　　一个突然出现在A区的、高等异能者，一定会引起这位会长的注意。 　　岐玉敲了他的房门，无人应。 　　门没锁，里面有些光亮。 　　端木季在家。 　　他推门而入，客厅昏暗，只有桌上一盏快灭了的应急灯。 　　室内安静极了。 　　【……好像恐怖片啊。】 　　岐玉急着找人，叫了几句他的名字，结果还是无人应声。 　　……他不会是遇袭死在这里了吧？ 　　卧室门也是开着的。 　　拿着手机照明，转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 　　突然，潮湿的水汽从岐玉身旁拂来。 　　男人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你在这里。” 　　端木季的声线，在夜里仿佛低沉的提琴音，优柔而低沉。 　　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惊讶。 　　岐玉也大概猜到原因——他的异能是预言。 　　在此之前，端木季已预知他将来到卧室。 　　手机掉在了地上，射出的光束缓缓照亮了二人间的空隙。 　　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只裹着一条浴巾。 　　他浑身湿透了，结实的身体水淋淋地淌着水痕，在胸肌腹肌上慢慢聚成了水流，淹没在浴巾边缘。 　　一只手搭着岐玉的肩膀，一只手撑在墙边。 　　“这时候来找我，一定是有急事吧？你认识的漆队长，粉色头发的那位小男友，都不能为你解惑吗，这样的上级和男友又有什么意义呢……听说，他们还叫你去用异能做治疗。” 　　端木季语气十足温柔，他轻轻叹了气，“而我……只觉得你这样很辛苦。” 第74章 创世神 　　岐玉喝了酒，本来还有点晕乎，这时突然警觉了。 　　这不是什么正常姿势。 　　系统刚想说，这是邪恶的壁咚！就被他打断了。 　　“你不会是想锁喉吧？我不喜欢这个姿势，把你的脏手拿开。” 　　啪地一声，他把端木季的手臂推开了。 　　端木季莞尔：“你……很直男。” 　　什么？ 　　岐玉莫名：“我来找你有事，你知道基地里来了一个新的异能者？贺逆。” 　　贺逆的第一个异能是空间转移，能将物品甚至自己和他人都瞬移到其他地方，现在A区的负责人大概在直呼买彩票。 　　“我听说了，据说还是一个画家。” 　　“他在哪？” 　　“外面有风暴，他也出不去，大概是在基地的哪个地方。” 　　幸好还活着。 　　岐玉又开始担心贺逆被询问但答不上来，说不定现在正被怀疑。 　　漆风这小子，说不定正抓着他盘问？ 　　是时候出场救人了！ 　　端木季叫住他：“岐玉，这么快就走了，不坐坐吗。” 　　“嗯嗯下次一定。” 　　“我不久前的预言，曾经出现你的身影。” 　　端木季一句话，让岐玉回头了。 　　他有点好奇：“什么预言？预言我到你这边来？” 　　“不是，那是另外一个预言了。” 　　“让我听听。” 　　端木季镜片后的眼睛，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预言很长，我看到了你的婚姻。” 　　“嗯？” 　　“你想听吗？” 　　“不是很想。” 　　岐玉怀疑他在使坏。 　　端木季是个看起来正常，但实际上很奇怪的角色。 　　预言异能是真的，但他说的预言就不一定了。 　　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声称这是“预言”，再用若干个假的预言促成目的。 　　婚姻？ 　　一听就很离谱。 　　他怎么可能在漫画里结婚？ 　　他掉头就走，头也不回。 　　端木季的声音，在背后缓缓传了过来。 　　“我看到的预言场景……我从另一个人手里抢走了你，在白教堂，我们办了婚礼。” 　　“……你是不是欠打？” 　　“我这次说的是真的。” 　　怎么有这种自爆的人？ 　　岐玉懒得理他，噌噌下了楼。 　　刚到了一楼，供电恢复了，四周突然亮了起来。 　　他被刺得闭上眼，挡了一下才往外走。 　　管理处的哨兵拦下他，查勘了他的证件。 　　“找人的。” 　　岐玉说。 　　哨兵们脸红：“你是那个治愈系的……” 　　……大美人。 　　岐玉点点头，上楼打算去找管理员。 　　地方很大，他绕了一圈，走廊没看到人，门全都锁着。 　　真讨厌！ 　　楼下忽然有了一些声响——一伙人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可以和管理处提要求。” 　　漆风和身后的队友们解释。 　　贺逆扫了眼一层的那扇门，没吭声。 　　其余的异能者都在商量接下来去做什么外出任务，毕竟风暴也快结束了。 　　只有他没说话。 　　他表现得心不在焉。 　　身材高大，苍白阴沉，像是个病态寡言男人。 　　他也因此格外鹤立鸡群。 　　贺逆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觑视掠过四周。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你选什么？” 　　其中一个队友问他。 　　贺逆：“都可以。” 　　左侧的楼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贺逆！” 　　一道熟悉的清澈嗓音。 　　贺逆一怔。 　　他来不及去看——被炸弹般冲下来的长发少年扑了个满怀。 　　差点往后摔倒。 　　“幸好你没死……” 　　少年搂住他，摇了好几下。 　　他兴奋闪亮的眼波，像是阳光下的绿钻石。 　　……岐玉。 　　贺逆难以置信。 　　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俯身抱住了岐玉。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他喃喃说。 　　呃，因为是我在搞事啊。 　　岐玉在心里默默说。 　　但是……搂得好紧…… 　　快喘不上气了。 　　岐玉稍微费了点劲，才勉强推开了一点距离。 　　“到外面聊。” 　　贺逆说。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 　　一阵强烈的视线，难以忽略地凝固在身上。 　　是谁？ 　　岐玉不虞地看过去。 　　“看什么看！” 　　“你们认识？” 　　漆风冷声问。 　　此时在场的异能者们，几乎都对眼前一幕瞠目结舌。 　　新来这小子可以啊？居然认识这位治愈者。 　　岐玉在基地里，是有着天使之称的神秘美人…… 　　莫非他们是一对失散的情侣？ 　　贺逆不回答，搂着岐玉的肩膀往外走。 　　岐玉…… 　　漆风猛地心头发紧。 　　倚在男人臂弯里的少年，忽然回眸再看向他。 　　“晚点见。” 　　岐玉一对弯成月牙的眼睛，仍然残留着惊喜的笑意。 　　是对旁人出现而产生的喜悦，而不是对我。 　　他刚才的模样，像只雀跃的小鸟。 　　漆风沉默目送着他们离开。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岐玉这么开心。 　　那个男的，究竟是他什么人？ 　　【好不容易啊……】 　　系统滋滋舒了口气。 　　‘我等下就把他画出去。’ 　　【后面的剧情都变了，都是因为你！】 　　系统尖叫。 　　‘我只是太爱画画了。’ 　　【什么？】 　　‘不是吗，喝醉了也要画。’ 　　他眨眨眼。 　　【……】 　　一推开玻璃门，迎面而来是一阵干燥的夜风。 　　贺逆来到这里一天有余，渐渐开始习惯穿越后的日子了。 　　再见岐玉，恍若隔世。 　　“你是怎么过来的？” 　　他来时也大概猜到，是岐玉的条漫。 　　贺逆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岐玉给他的设定，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漫画有问题。 　　“被画在漫画里面的人，就会出现在这里。” 　　岐玉早已掏出了邪恶平板，边走边乱涂乱画了。 　　拯救好友大计划之我画我画我画…… 　　“等等，你是把自己画进来找我了？” 　　贺逆皱了眉头。 　　“唔，你先别和我说话。” 　　“先别画，万一有问题……” 　　“先把你送回去再说。” 　　他很固执。 　　笔尖都快在类纸膜上擦出火花了。 　　贺逆只得瞥着他的画稿。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格子，画的是回到原本时空的场景。 　　贺逆发现，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你自己怎么没有画进去？” 　　少年低头一阵狂野涂抹，上色得飞起。 　　他喃喃说：“我还有事，等一下就回家……别跟我哥说这事，不然他得发疯。” 　　留在这里？ 　　贺逆皱了眉，摁住他的手：“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回家，这里太危险了。” 　　一整天，他观察着这个世界的末日时代。 　　这些基地就像是风暴里的纸盒子，根本活不下来。 　　岐玉怎么能留在这种鬼地方？ 　　“你不能待在这里。” 　　贺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来不及了—— 　　笔尖落下了最后一笔。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去研究一下我们午饭吃什么吧。” 　　岐玉不以为意。 　　贺逆下意识地想抓住他，抬手的时候，整个人都消失了。 　　视野里短暂地一片漆黑—— 　　下一刻，他又再出现在岐家的老宅里。 　　……诡异故事。 　　贺逆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噩梦、产生了漫长幻觉。 　　佣人们见男人从里间走出来，面色阴沉，紧攥着手，都有点惊讶。 　　这是怎么了？ 　　一个佣人说：“刚刚二少正在找贺先生。” 　　“他在房间里？” 　　“刚才是的，现在不在了。” 　　贺逆猛地推开了书房门。 　　他走进去四处看，哪儿都是空空荡荡。 　　……岐玉，还在那个漫画时空里。 　　…… 　　与此同时。 　　风暴结束了。 　　对此习以为常的人们迅速恢复了以往的正常生活。离开基地去往其他城市，基地重启对外运输和贸易，不怕死的人出门旅行，承担了任务的异能者为积分而结队出行。 　　岐玉打算去找漆风聊聊。 　　目前看来，他必须在两个世界徘徊才行，毕竟必然有一部分玩家身在漫画里。 　　漆风，守星波，端木季…… 　　守星波很像是某位熟人。 　　剩下的两位，谁是入侵者呢？ 　　这两个角色给他的印象也很熟悉。 　　不确定，再看看。 　　刚走出政务区，基地陡然响起了尖利警报。 　　与此同时，手里的通讯机也收到了最高等级的传呼令。 　　集合。 　　异形入侵。 　　B091。 　　【异形来了，小心，别死在这里了！】 　　系统冷不丁提醒。 　　……你是怕我死在漫画里，以至于剧情彻底失控吧？ 　　岐玉漫不经心地想。 　　画者一旦死于异世界，男主就彻底无法摆脱命运了。 　　可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他莞尔：‘你最好从今天开始祈祷，那些异形碍于本能不敢杀死我吧，否则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你得看好男主……】 　　系统气死。 　　等到岐玉赶到集合地区，发觉这一波异形都到基地门前了。 　　大片蠕动的变异异形，在沙土堆积的空地里缓慢游动，紫色的巨大眼球们滚动着，全都盯着入口。 　　“很奇怪……它们都没有往基地跑……像这种低等异形，只会不知疲倦冲撞基地入口。”一个中年异能者诧异道，“发生什么了？难道出现了新的变异。” 　　“它们好像就只是聚在门口徘徊。” 　　“为什么？” 　　“这不是过来当活靶子吗？” 　　“还是说，它们在等什么东西、时机？” 　　一二分队的异能者神经都绷紧了，这种情形十分诡异，如此多的异形群体，即便是低等的异形也得应付得够呛。 　　岐玉在人群后方，仰头就能见到一只异形探出的细长翅膀。 　　不是他画出来的内容，属于漫画世界的自行补充，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漫画世界的蓝星，目前处于一种文明倒退的状态，人口锐减，科技进展停滞，难以维持异形出现之前的水平。此时上空掠过的飞机，轰然抛下了炸弹。 　　轰隆—— 　　异形庞然的身体像是肉山，被炸出了碎沫。 　　即便如此，异形也没有出现攻击姿态。 　　它们身上长着的密密麻麻的眼睛——仍然无一不紧盯着基地。 　　众人都愣住了。 　　它们……在看谁？ 　　“变异得脑子都坏了吧？” 　　“肯定有问题……” 　　“说不定后面还有高等的异形？” 　　“异形不至于蠢成这样。” 　　漆风冷声说。 　　他转头问了自己的队友：“那个叫贺逆的，空间异能者不在这里？” 　　“他失联了两小时了。” 　　“什么？” 　　漆风只觉得诡异。 　　……最近的怪事太多了。 　　先是他去了异世界，之后是……那个人来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异能者。 　　“跟我过去看异形的情况。”他扶着车门，对队友说完又想了下，“多带几个攻击型的……” 　　“队长，带上我。” 　　一把柔和的少年声音。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岐玉的身影也混在其中。 　　尘土漫天，他和医疗队护士说了几句，拉开车门就跳了上来。 　　漆风皱了眉：“你？” 　　“我是治疗。” 　　岐玉看着窗外，一道异形的触手掉在地上，缓慢地动了动。 　　人齐，车辆卷着沙土冲出了视野。 　　很近了，异形却还是不动弹。 　　被烧焦的部分肢体，发出奇怪的气味。 　　岐玉探头想去看看异形的全貌，被一个队友拎着后颈拖到了中间。 　　“天使，你可不能往外跑，治疗得在后边。” 　　“但是……” 　　说着就有两双手把他推到了座位中央，不肯让他把脑袋凑到床边。 　　左右都是异能者，他被夹在中间。 　　一转头，左边就是漆风。 　　男人的头发剪得很短，几乎是寸头了，转过脸看过来时眉眼显得很凌厉。 　　一和岐玉对视，漆风的目光就不自在地顿住。 　　“在这里待着。” 　　他挪开眼说。 　　岐玉没搭话，转过头去瞄窗外。 　　他的神情很认真，有那么点严肃的味道。 　　“这些异形为什么都待在门口？” 　　他问漆风。 　　“现在不清楚。” 　　“变异了？” 　　“有可能。” 　　谈话间，又一只巨型异形被弹火烧灼着。 　　为什么？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一处。 　　嘶吼的白色怪物，匍匐着在沙土里挣扎……爬行…… 　　它们的方向是承载异能者的车辆。 　　在这车上的四个人，除了岐玉之外都拥有攻击型念力能力，一时间四处都是飞溅的血液。 　　“这么夸张？它们都在忍着。” 　　“怎么这都没弄死，今天的异形这么血厚？” 　　“卧槽，老大，看那里。” 　　那只奄奄一息的、长着翅膀的异形，突然开始急速移动——朝车子的方向冲了过来。 　　念力掀开撕裂了它的皮肤，但它还是不肯停下来。 　　尘土、血液和爆炸声…… 　　太混乱了。 　　这就是我涂涂抹抹画下来的世界吗。 　　岐玉诧异。 　　那只异形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趴了下来。 　　长着四肢和大脑袋，像是恐龙一样的东西，背后还有一对肉翅。 　　它是白色的，一流血就格外血腥。 　　介于有点丑和不是很丑之间的怪物。 　　火焰和爆炸、念力，几乎快让它濒死了，它的四肢都不再动弹。 　　所有人都听见，异形的身体发出了一些可怜的声音—— 　　“妈妈。” 　　它的眼睛看向车窗。 　　有人已经起了鸡皮疙瘩，揉了揉手臂：“好吓人啊！怎么突然喊妈妈？” 　　“难道是未成熟异形？” 　　“以前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岐玉好奇地看着它。 　　是在叫我吗？ 　　太诡异了。 　　漆风立刻下了命令：“都回去！” 　　他偏了偏头，看向岐玉。 　　被安置在中间的、长发的美少年，垂下眼看向那只呓语的怪物。 　　睥睨的姿态。 　　他抬了抬下颌，俯视着脚下匍匐的怪物。 　　这种兴味的眼神，本质也是居高临下的漠视。 　　他像一个冷漠神祇。 　　“怎么还不走呢。” 　　他莞尔说。 　　再不走，就弄死你们哦。 　　下一刻，其余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窗外的所有异形，突然如退潮海水般往后疯狂撤退…… 　　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卧槽，怎么回事啊。” 　　“它们今天吃错药了？” 　　“好怪，难道是被首领叫走了？” 　　“异形有没有首领现在还存疑吧……” 　　车子吵吵嚷嚷，扬着尘土回了城内。 　　“你是在看我？” 　　岐玉瞥了一眼男主。 　　男人的目光，从异形撤退后就一直紧盯着他。 　　岐玉扶着车门，从车上一跃而下。 　　旁人都围着他与他说笑。 　　今天没有任何人受伤，出外的异能者也都回来了。 　　一切都很顺利……但也太过顺利了。 　　更衣室。漆风将上衣脱了下来，打开柜子，忽然感觉后背被轻轻碰了一下。 　　微冷的柔软手指，慢悠悠地滑过了他的背肌。 　　像是爬过了一只柔软的小白蛇。 　　“你这里有伤……是我的治疗没效果吗？” 　　“你干什么？” 　　漆风猛地回身抓住了他的手。 　　“路过找你啊。” 　　岐玉一脸无辜。 　　他大概真的很爱捉弄别人，性格恶劣，即便是被当场抓到了也没有任何心虚。 　　漆风盯着他：“你还有什么事？” 　　“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吗？” 　　“……什么意思。” 　　“你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有种熟悉感？你再看看我。” 　　潮湿的更衣室，寂静得落针可闻。 　　只能听见浴室滴答的水声、彼此的呼吸。 　　少年苍白的脸朝他靠近了。 　　认真的表情，不是玩弄的意味。 　　他娇嫩的脸颊泛着绯红，仿佛是有些微醺，淡色的唇齿之间也有樱桃和酒的甜味。 　　“快说。” 　　少年一对玻璃珠似的明绿眼睛，满怀期待地眨了眨。 　　漆风在那里看见了自己映出的紧张神情。 　　“……我没有见过你。” 　　“是吗。” 　　他顿时大失所望。 　　“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俩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是你这样的。” 　　“什么样？” 　　“逆反，不服管。” 　　“……” 　　“他是我养的一只狗……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了。” 　　岐玉若有所思。 　　又是狗？ 　　你到底有多少只狗？ 　　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只是因为长得像那个旧识吗？ 　　漆风低头看着他，勉强忍耐住了没对他发火。 　　但岐玉仿佛已然对他这个替身失去了兴趣，像是一只醉酒的蝴蝶，翩跹着准备离开了。 　　漆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沉默几秒，缓声说：“这段时间别到外面去，我知道你也失联了一天……异形的情况不对，不能出去。” 　　“嗯？你在担心我？” 　　“……基地只有一个治愈系的异能者。”漆风松手，也别过脸，“多想太多。” 　　漆风对着柜子，心里莫名有点乱。 　　根本不是那种关心，只是同僚之间的关怀罢了…… 　　他盯着柜子好几秒，转头想再解释一遍，却发现岐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 　　系统说：【这是你第一次折磨男主。】 　　‘我折磨他？’ 　　岐玉瞪大眼睛。 　　喂，我还什么都没做吧。 　　【他信任你，你却是始作俑者！他的痛苦全部拜你所赐！】 　　可他是男主啊…… 　　岐玉不以为然。 　　系统和管理局的诸多原著时空，本质都是男主中心的世界。 　　他的痛苦，都成了台阶。 　　他的敌人注定是被打败的。 　　反派的故事只是绿叶。 　　‘那就让他来杀我好了。’岐玉笑道，“我也好奇，他杀得了我吗？” 　　【注意一下，你现在的状态和原世界很像。】 　　‘这不是很好吗。’ 　　【……】 　　系统心想，这是发疯前兆了。 　　眼前骤然漆黑一片，空间转换。 　　又回到原时空了。 　　贺逆还在书房里，一见到他就猛地起身。 　　“怎么样了？”男人抱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眉心紧锁，“在那边没受伤？我以为你回不来……” 　　“只是穿越了而已。” 　　岐玉有点困了。 　　贺逆瞥了眼他手中的平板，说：“以后别再画了。” 　　……那个漫画，有问题。 　　“知道了，我先去睡一觉。” 　　他打了个哈欠，像只没了耐心的猫。 　　贺逆拿他没办法，只得去给他铺书房的小床。 　　到了中午，两人吃了午餐，在楼上玩了一会儿象棋。 　　贺逆下午得去学校上课，不能久待，于是和他道别。 　　他一走，岐玉就无所事事了。 　　不能出门，在家找什么乐子呢。 　　只能打游戏了。 　　他很久没有玩手游了，突然觉得很新鲜。 　　Wu：[你这两天去哪了？] 　　Wu：[给你留言也不回复……] 　　一上线，他就被双排队友找上门了。 　　岐玉：[我很忙很忙的！] 　　Wu：[……] 　　Wu：[是因为开学了？] 　　岐玉：[嗯嗯。] 　　Wu：[呵，我以为你打算换队友了。] 　　Wu据说是个男大学生，喜欢开麦但话不多，水平还可以。岐玉和他相处得还不错，暂且没有换双排队友的准备。 　　等腻了再换吧。 　　他心想。 　　傍晚，岐玉摘了耳机准备去眯一会儿，Wu恋恋不舍，打字问他什么时候下次双排。 　　岐玉：[不知道。] 　　Wu：[你在首都是吧。] 　　Wu：[我也是，要不要面基？] 　　岐玉：[？] 　　为什么突然想见面？ 　　Wu：[毕竟也认识很久了。] 　　岐玉想了想，也是。 　　但他最近不出门，于是婉拒了。 　　Wu：[好，等你有空我们再见面。] 　　Wu：[（舞动）] 　　？ 　　好怪的队友。 　　岐玉没理他，扔了手机去睡觉。 　　等到醒来时天都黑了，佣人敲门叫他吃晚餐。 　　他下了楼，听见外面有些动静，还以为又在乒乒乓乓装修了。 　　他顿时眉头一皱：“不准砌墙了！” 　　一个男佣叫住他，解释道：“是送车的人来了。” 　　“什么车？” 　　岐玉疑惑。 　　他推着轮椅开门，到前边的院子里瞄了眼。 　　一群穿西服的人刚刚离开，空地上多了一辆很炫酷的蓝色重型摩托。 　　！ 　　哥哥岐闪与男佣说话：“先收到车库，现在不能给他玩……” 　　岐闪眼角一瞥，岐玉已经出现了。 　　少年坐着轮椅，看看机车又看看他。 　　岐玉眼睛都瞪大了：“是送我的吗？” 　　“嗯。” 　　“哇哦！你怎么想到送我这个……” 　　“路过随便买的。” 　　“你骗人，这一看就是定制和改装过的。” 　　“嗯，请了人帮忙研究过。” 　　“真是的，这都不告诉我，偷偷给我惊喜是吧。” 　　岐玉兴致勃勃地围着车子转来转去，像只对快递盒闻闻嗅嗅的家猫。 　　岐玉无奈：“你现在不能骑车，本来是打算等你好了再给你。” 　　“没区别啦。” 　　啧啧，等我伤好了不得拿它去山上飙几圈车？ 　　“哥哥，好爱你。”他感叹着，转头抱住了岐闪，“你今天不是准备出差去国外吗？” 　　“不去了。” 　　“为什么，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准备回家照顾我？” 　　岐闪笑了：“算是吧。” 　　“你正好赶上晚饭。”岐玉拽着他往回走，“先吃晚饭吧，外面好热。” 　　哥哥在家，岐玉就不怎么打游戏了，他转而去哥哥的书房看电影和睡觉。到了周末，兄弟俩就在楼上娱乐室打桌球。 　　如此过了几天，岐玉愉快地享受假期，都快忘了漫画这回事。 　　【你度假得很快乐？】 　　系统冷冷说。 　　‘统统怎么了，有事？’ 　　【你好几天没有画漫画剧情了！】 　　‘他们自己会动起来的，无所谓吧。’ 　　【不行，再给你一天时间，否则我就扣你积分。】 　　‘啧。’ 　　岐玉把球杆放下了。 　　他开始思考往下怎么画。 　　……新一轮乱涂乱画？ 　　到了第二天早上，岐玉拆了夹板，不再坐轮椅了，他想着先回学校一趟。 　　岐闪不同意：“你伤刚好，不能去。” 　　“我好久没上课了。” 　　“那位师傅说你不能出远门。” 　　“只是上学，不算出远门吧。” 　　岐闪对住持的说法一直耿耿于怀，有些担心。 　　他考虑了半晌，最后还是同意岐玉明天去上课。 　　【漫画！漫画！】 　　系统尖叫。 　　‘好了好了这就画。’ 　　岐玉揉了揉耳朵。 　　他回了书房，打开平板。 　　他太久没画了，都忘了前面发展到哪里了。 　　但这么一想，空间之间似乎有bug？ 　　画稿上的进度是A，但实际上从A被画出来的刹那，剧情就开始发展了，到现在估计已经到了C。 　　如果我沿着A往下画，他们那边不得重开吗？ 　　【这是一个问题。】 　　‘你不给我看原著，很容易出事哦。’ 　　系统继续装死。 　　先做个实验吧。 　　岐玉想了想，翻到了之前那一页。 　　男主漆风遇袭受伤，满地是血。 　　改一改吧。 　　他把这段剧情擦掉了一部分，该为漆风受了伤，但仍反杀了地下组织成员。 　　奇妙的是，他改完了这一页，后面的内容全都瞬间空白了。 　　咦。 　　他讶然：“差点以为平板坏了，看来是时间重置？” 　　【是的。】 　　系统心想，越来越离谱了，但总算和原著剧情渐渐靠近。 　　反派漫画家开始恶意篡改剧情，玩弄人物……也因此惹怒了男主。 　　…… 　　与此同时。 　　时间突然倒退了。 　　起初不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他们只以为自己之前是在做梦。 　　但聚在一起讨论，渐渐就觉察出了奇怪的地方。 　　遇袭那件事……地下组织的人明明是逃走了。 　　在那之后，基地门前来了一群奇怪的异形。 　　事件不对，时间也不一样。 　　一时间基地里议论纷纷，开始怀疑是某个异形的幻觉能力所致。 　　不多久，如同梦境所预示，基地大门前来了一群奇怪的异形，不主动入侵，而是徘徊在大门前…… 　　它们像是高大的群山，缓慢地移动着，从远处挪动而来，聚集在大门前，不算很近的距离，但几如此多的巨型异形，给人强烈的焦灼和压迫感。 　　谁知道它们究竟在做什么，既不攻击人类，也不肯离开，不断、不断地徘徊于此。 　　漆风拿了一支烟，无声地抽了起来。 　　他与队友站在显示屏之前，盯着外面的古怪异形，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异形们没有离开，也没有其他动作。 　　队友奇道：“怎么还不喊妈妈？我记得它说完这句才走了啊。是少了什么吗……都这个时间了，之前它们早就撤了。” 　　少了那个治愈系的异能者。 　　漆风皱了眉：“岐玉去哪了？” 　　队友：“他整天都不在基地，不知道躲在哪里。那个空间转移的异能者也消失了。” 　　漆风慢慢吐了个烟圈。 　　他无话可说。 　　比现在更糟糕的，是地下教会的火热。 　　时间倒退这件事有很多说法，地下教会很兴奋，开始宣扬神祇的存在。 　　是祂抹去了旧事，让一切重启。 　　…… 　　为了避免出现时间bug，岐玉干脆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剧情。 　　比如，基地的枫树叶变红了，水稻增产了，食物储备增加了。 　　【你在干什么！男主呢？】 　　‘如果我一直不画男主，他又要出现在卧室了？’ 　　【当然了，你们的命运息息相关。】 　　系统给了他笃定的回答。 　　啧。 　　麻烦鬼！ 　　岐玉也有点好奇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去看一眼就回来。 　　他再次把自己画了进去。 　　这次的地点，是异能者住处所在的大楼。 　　他刚睁眼，四周就突然暗了下来。 　　又停电了。 　　此时大楼一片漆黑。 　　这么安静？ 　　好奇怪。 　　岐玉走到楼梯间，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谁的脚步声。 　　他步行到了下一层楼。 　　两户门正对着，门窗紧闭，中间是一道连廊。 　　漆风就住在其中一处。 　　在家吗？ 　　他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 　　好吧。 　　只能等一等。 　　他百无聊赖幻想着，下次试试看把人物画到现实世界里吧。 　　比如，画守星波出现在他卧室里？ 　　【有人来了。】 　　系统冷不丁说。 　　黑暗里，一抹高挑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昏暗的影子摇曳着，他拿着武器，是一把枪。 　　守星波抚了一下护目镜。 　　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杀人。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发现了坐在栏杆上的人影。 　　沉默之间，两人遥遥相望。 　　他怔住：“岐玉？” 　　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以为是你哪次外出死在外面了……晦气，当我没说。你坐在那儿干什么？不怕掉下去？” 　　守星波下意识地踱步往前走，打算把她拽下来。 　　轻盈瘦削的身影，坐在栏杆上。 　　她背后是漆黑的高楼、夜空，偶尔传来一些异形的嘶吼。 　　只消往后仰，整个人就从十七层摔得粉碎。 　　月光轻吻她的脸。 　　黑发飘散着，擦过了柔白脸颊。 　　她翡翠似的眸子里浮起了些许兴味。 　　“我刚刚才想到你，你就出现了。你拿着枪，是准备杀谁？” 　　这样的环境、夜晚和酒精，守星波忽然有些恍然。 　　他扶了扶护目镜，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有一些执念……杀了这些人才能让我安静下来。可能我有点病吧，但除此之外我一直很正常。” 　　“你喝酒了？” 　　“是啊。” 　　“这些人是谁？” 　　“漆风，还有和你牵手的现在失踪的空间异能者……总觉得不止这些。”粉毛男生撩了一下额发，感叹说，“这些人好像都和你有关系？” 　　“你什么意思？” 　　岐玉莫名。 　　为什么杀这些角色？ 　　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岐玉坐在栏杆上，认真思考了半晌。 　　是醉话吧？ 　　一股气泡酒的味道，喝了不少？ 　　守星波不知何时走近了些，就站在他膝盖前。 　　他单手抱枪，拿远了点，但自己低下头，忽然抱了他一下。 　　这个高度差，几乎是将脸靠在胸前了。 　　粉色头发的脑袋，混着洗发香波和酒水的气味，轻轻靠在他身上，脸颊撒娇似的蹭了一下。 　　【？？】 　　【我害怕他下一秒也喊妈妈……】 　　岐玉：？ 　　好讨厌！ 　　不许……不许靠在这里！ 　　“好想你。” 　　守星波喃喃自语。 　　他一只手抱着岐玉的腰，埋下去紧密地依偎着。 　　他感觉到了岐玉砰砰的心跳，身上淡淡的花香气味。 　　……更想去杀人了。 　　岐玉猛地推开他：“你在干什么？” 　　“嗯……很想念你。” 　　“你是欠打吧！” 　　守星波愣了一下。 　　黑夜之中，墨黑发丝如飘散的云雾。 　　岐玉恶狠狠地踢开他。 　　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落地走来时几乎没有声响，像一只来势汹汹的夜行的猫。 　　他的拳头，就像是突然掠过的美丽流星……陨石。 　　砰！ 　　“醉鬼不准抱我！” 　　也不准靠在胸口！ 第75章 创世神 　　【你不让他埋胸口，是因为……】 　　‘感觉怪怪的。’ 　　系统惊奇。 　　岐玉这么敏感？ 　　只从身体数据看不出来。 　　系统说回正事：【守星波是怎么回事？怎么非要去杀男主和其他人？你得好好研究。】 　　‘我怎么知道……喝多了吧。’ 　　岐玉很不满。 　　…… 　　守星波确实喝了点酒。 　　但他见到岐玉时的反应是真的。 　　太想念岐玉了…… 　　坐在栏杆上的黑衣美少女，衣服、头发都很黑，一张脸白得像是月亮明晃晃。 　　……但也怒气冲冲。 　　拳头袭击！ 　　“我……嘶。” 　　守星波疼得倒退了好几步，蹲了下来。 　　橙色护目镜啪嗒掉在了地上。 　　穿宽松短裤的一双小腿，踱步走到他身前。 　　不得不说，力气很大。 　　粉色头发被拽了拽——岐玉活像是在田里拔野草。 　　守星波一抬头，瞥见岐玉尖尖的雪白下颌、微抿的嘴角，那对攻击感十足的潋滟的眼眸，紧盯着他。 　　他忙不迭闭上眼，怕不小心催眠了这位大小姐。 　　岐玉的神情却没有从他记忆里消失。 　　生气也好可爱。 　　“……真讨厌你。” 　　“别这样，你多打我几下？” 　　守星波闭着眼戴好护目镜，再睁开时表情立刻变得格外纯良。 　　“哦？那我得把你脑浆打出来。” 　　“没事，你打吧。” 　　切。 　　“走开，我去找漆风了。” 　　岐玉踢了他一下。 　　“你找他干什么？”守星波的语气和表情，变得温顺十足，像粉毛的狗，“他这时候都不在吧，你去我那儿坐坐？” 　　可我就是来找男主的。 　　岐玉不为所动。 　　不过，守星波为什么想杀那两个人？ 　　这是原著剧情吗？ 　　【不是原著的剧情，有可能是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出了矛盾……】 　　系统怀疑。 　　‘内讧？’ 　　【你得阻止守星波！他要是杀了男主，这个世界就崩了。】 　　‘漫画世界崩了也无所谓吧，大不了重新画一遍。’ 　　【……】 　　‘但总觉得这样很容易陷入时空bug……’ 　　男主被杀了，于是漫画家擦去了剧情，重画了他的过去，时间重启，属于过去的男主复活了，他还是漆风吗？ 　　【原著提到过这个问题，漆风最后也被这样逼疯了，不停的时间倒流，像是一个死循环，没有人受得了的。】 　　‘确实。’ 　　【是你把他逼疯了。】 　　‘这是你默许的，统统。’ 　　不是吗。 　　不阻止他接触这部诡异漫画，反而鼓励他继续。 　　如此，他才能成为邪恶反派，让男主痛苦，成为男主的生长动力。 　　【这是剧情！即便你没有看过原著，最后还是开始玩弄角色。】 　　系统据理力争。 　　我在玩弄角色吗？ 　　也没有吧。 　　岐玉戳了戳身边的粉毛男：“你有没有感觉，我在玩弄你？” 　　“没有……是谁这么说你？好过分。” 　　守星波皱了眉。 　　他心想，我恨不得你快点玩弄我。 　　‘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 　　此时两人到了漆风房间门口。 　　叮咚。 　　门铃摁下去好几回，无人开门。 　　好奇怪。 　　这时候男主在做什么？ 　　“他不在，回我家吧。”守星波拎着枪，看了看时间，“这都快十点了。” 　　这么晚没回来吗。 　　有问题。 　　岐玉纳闷：“基地出了什么事？” 　　“门口来了一批异形……在外面一直没走。” 　　守星波对此漠不关心。 　　原来如此，时间重置到那个节点之后了。 　　咦。 　　为什么异形还没走？ 　　【因为你不在……】 　　异形是来找我的吗。 　　“我去看看。” 　　岐玉有了兴趣。 　　他一走，粉毛男也像牛皮糖一样黏了上去。 　　不仅如此，开始旁敲侧击问起他这几天去了哪里。 　　“超过一周不在基地也没有承担任务的异能者，将被视为死亡，回收住处。岐玉，你这几天都不在……恐怕得和管理处解释要回房间密码。”守星波看他一眼，“你这几天去哪了？” 　　岐玉生气了：“我什么时候没有承担任务？” 　　躺在病床上流血的漆风是怎么活过来的……等等，时间好像倒流了。 　　？！ 　　之前的剧情都不算数了。 　　他郁闷：“行吧，我今晚没有地方住了。” 　　守星波嗯了声，相当温驯地点点头：“你住我那儿就行。” 　　？ 　　怎么突然装成这个样子？ 　　岐玉莫名，但也懒得理他。 　　到了基地一处入口，人并不多，一辆坦克正从门口驶出。 　　此时，外面烟尘滚滚。 　　有人惊呼了一句小心，空中骤然传来了野兽似的嘶吼。 　　岐玉仰起头。 　　建筑被击碎了坍塌的破口，在那处地方露出的一角遥远夜空，陡然伸进来了灰白的东西。 　　像是奇怪的恐龙，通体是白色的，背后却有翕动的巨型翅膀。 　　‘哇，是小白。’ 　　【谁？】 　　‘之前见到的就是它，我涂的第一只异形，长得有点怪，但也还行。’ 　　【……你怎么不把它画得好看一点。】 　　本来就是随便涂一涂。 　　炮火纷飞，全都砸在白色异形身上。 　　它流血了，伤口的肉都炸飞了，仍将身体探进来，张望着，盯着额某一处，突然停下。 　　岐玉瞥见了它巨大的紫瞳。 　　它在找我。 　　挣扎着，想闯进来…… 　　为什么找我？ 　　岐玉并不理解。 　　在小白喊出“妈妈”之前，他先说了句“停”。 　　“你快出去，快点。” 　　他说。 　　小白看了看他，停顿了半晌，最后还是慢慢退了出去。 　　顶着一脑袋的血和破烂的翅膀，一步二回头地朝天空飞走了。 　　深紫的巨瞳，像是一对深渊里破开的古怪矿石。 　　徘徊的异形们如同海浪倒退消失，只剩下一些残缺的肢体尾巴。 　　守星波感叹道：“它们在干什么，围观人类？” 　　“估计是吧，他们太好奇了。” 　　岐玉眨了眨眼。 　　异形散了，人群也散了，守星波被另一个队长叫走了。 　　在混乱疲惫的队伍，他的视线捕捉到那个高挑男人，对方恰好也抬头觑视他。 　　流动的人群，他们是唯一凝固的两点。 　　只对视了两秒，就被挡住了。 　　被异形撞碎的建筑破了个洞，从上往下垂落了一块沉重防水布，几乎快掉到岐玉的身上。 　　防水布滑落之前，被一只男人的手撩开了。 　　“你在找我。” 　　漆风语气笃定。 　　又问：“你这几天在哪？” 　　尽管心知应当做掩饰，但漆风自己仍然无法忍耐住焦躁的口吻。 　　岐玉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像夏日断续的蝉鸣。 　　被他质问的这一位，神色一如往常。少年仰起脸看向那块蓝白的硬布，苍白面庞，翕动长长的浓密眼睫，不知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走神。 　　偶尔一些时候，他与人偶的神态很相似。 　　“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岐玉如此说道，拈了拈布料上的生硬丝线。 　　“……所以，你在哪？” 　　“你为什么要问？” 　　“你曾经治疗过我，但后来时间倒流了，那件事没有发生，现实和记忆不一致。今天的事也一样，异形本该很快撤退。”漆风停顿片刻，盯着他说，“唯一的差别就是你不在这里。” 　　？ 　　说得世界没了我，就不转了？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这样……】 　　‘诶……这倒也是。’ 　　【男主已经发现你有问题了，要小心。】 　　岐玉低头瞥了眼他的右手，一把枪。 　　他怀疑男主是计划谋杀除害。 　　boom。 　　神死了，世界崩溃？ 　　系统的担忧可以推测出很多细节——原著，邪恶漫画家被男主杀死在原时空；如果他死在漫画世界，有可能导致bug；男主和贺逆不该在漫画世界相识；守星波原本没有谋杀癖好。 　　现在，男主的谋杀可能得提前了。 　　【你不能这么快就死！】 　　真麻烦。 　　岐玉恹恹说：“你是在怀疑我，准备杀人？” 　　“……没有。” 　　“你也给我小心点。” 　　他恶狠狠推开了漆风。 　　离开人群的几分钟里，岐玉听到了一些议论，即便时间倒流，人们还是有原本的记忆。 　　这是大麻烦了。 　　【怎么办？】 　　系统火速让程序进行分析。 　　‘唔，不知道。’ 　　【你得想想办法，免得下次来的时候直接被杀了。】 　　这就是不让我看原著的下场哦。 　　岐玉垂下眼等着电梯，夜深了，他有点犯困。 　　进去的时候，他先摁了一个楼层。 　　身旁的男人探出来一只手，摁了上面的数字。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短暂的失重感，仿佛灵魂开始上升。 　　漆风沉默了好几秒，瞥着那道数字不断往上深，忍不住提醒：“你的住处已经被收回了。” 　　“……” 　　竟然忘了这回事。 　　“你今晚没有地方住，可以到我那里去。” 　　“为什么这么慷慨？” 　　岐玉狐疑。 　　“……因为你曾经帮我治疗过重伤。” 　　漆风静静地盯着灯泡。 　　治疗的圣光，比人造的光芒更圣洁、柔和…… 　　岐玉，一只小恶魔，却给了旁人怜悯的愈合治疗。 　　叮—— 　　电梯门打开。 　　漆风第一次带人回家，想了又想，从衣柜里拿了没穿过的衣服叠好，整理了一些日常用品。 　　再出来时，客厅的那位长发美人正和鱼缸面面相觑，探头探脑想打开盖子进去看孔雀鱼。 　　他的笑靥映在玻璃上，一眼就能看到。 　　“这是给你的衣服。” 　　“我没有鞋子。” 　　岐玉瞥了那几件衣服。 　　漆风俯下身，拆了一双新棉拖放在他脚边。 　　他盯着少年短裤下裸露的双腿，心想，岐玉穿什么袜子？条纹？波点？纯白？ 　　不……为什么我得准备这些？ 　　他猛地回了神。 　　被使唤的漆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脸上有点烫，冷着脸挪开了眼：“这些就够了，我猜你也不会住很久。” 　　“我可以住十天半个月吗？” 　　“随便你。” 　　漆风神情缓和了些。 　　打算住这么久？那得多准备点衣服。 　　晚上共用浴室，岐玉先洗了澡。等到漆风一进去，就察觉潮湿水汽里多了一些清澈花香。 　　说不准是哪种花，幽幽的，很淡。 　　他心不在焉地冲了澡。 　　漆风出来时，客厅那位正在看基地电视。 　　沙滩大短裤，白皙的腿，泼墨似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他枕着手臂，盯着屏幕看，偶尔发出一些呓语似的嘀咕。 　　“基地怎么是这样的”、“和我想的不一样”、“没有xxx也没有qqq吗”。 　　全是碎碎念。 　　“你什么时候睡觉？” 　　漆风打断他。 　　岐玉想了下：“你准备睡了？那我关灯。” 　　“嗯，早点睡。” 　　“晚安。” 　　也许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漆风夜里莫名睡不着。 　　半夜起来倒水，客厅那儿，少年裹着毯子睡得很香甜，雪白的手臂、大腿都露在毯子外，乱七八糟地压着靠枕。 　　沙发太窄了……不方便，本该有一张大床。 　　漆风漫无边际地想着。 　　穿宽松短袖短裤的少年，沉沉睡着。 　　不冷吗。 　　夜里的气温比刚才低得多。 　　漆风皱了眉，走过去帮他掖了掖毯子。 　　晚点得多买两条被子。 　　但第一天醒来，岐玉还是感冒了。 　　早餐时间，他无精打采，连话也没有多说几句。 　　岐玉给人的印象，总是与美丽邪恶、神经兮兮之类的词相关，罕见这样垂头蔫蔫的时候。 　　他也有这种时候。 　　这么严重吗…… 　　漆风不免惴惴，起身打电话给医生，坐下又站起来。 　　他和岐玉说：“医生说这些药吃完就好了。” 　　沙发上的黑发少年头也不抬，只发出一点闷闷的鼻音。 　　半晌。 　　“你要去哪？” 　　“……开会。” 　　今天休假，但漆风也在队伍里有很多事得做。 　　岐玉从沙发上坐起身，闷声闷气地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忙？” 　　你们是谁？ 　　那个和我很像的人？ 　　“好好休息……你可以睡我的床。” 　　漆风忍住了没开口问。 　　他把岐玉安顿好就先去管理处了，抽了根烟，一路心神不宁。 　　岐玉一个人趴在沙发上，半梦半醒时突然打了个喷嚏，稍微清醒了些。 　　好难受。 　　想要一条大狗摸摸头…… 　　【都生病了还想摸狗？早点休息吧！】 　　‘你好讨厌。’ 　　岐玉揉揉眼睛，他坐了一会儿，感觉室内很闷，推了门往外走。 　　异能者都住在这些单元楼里，远远看去，阳台都挂着五彩斑斓的衣服。 　　他在走廊看了看，瞥见几个男人下了楼。 　　……不认识。 　　肩膀突然被拍了拍。 　　“好巧，”一道温柔的低沉男声，“岐玉，怎么在这里？” 　　端木季说话总是温柔而缓慢，仿佛是耳畔的低语。但他的长相和气质，却轻易地让人联想起狐狸或者蛇之类的动物。 　　狐狸眼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轻声细语：“你生病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岐玉刚打算反问，突然打了个小喷嚏。 　　“我们先回房间吧。” 　　端木季微微蹙了眉。 　　男人带着他回了漆风的房间，带上门，自己坐下来倒了杯水给了岐玉。 　　“北方和中部基地有些新合作。” 　　端木季这样解释。 　　“我以为你回去了。” 　　“过段时间吧。” 　　端木季表现得对他很有兴趣。 　　嘘寒问暖，连被子都问要不要盖上。 　　莫名其妙。 　　岐玉心生怀疑，这家伙对治愈类的异能很有兴致？ 　　“我没办法在这里待很久……你有兴趣换一个基地吗，比如到北方基地来？” 　　端木季发出邀请。 　　“你们那儿很缺人？” 　　“是。” 　　端木季心想，其实是不缺的。 　　他只是想把岐玉带走而已。 　　结婚的预言是真的，但当事人不相信。 　　“我暂时没有这种想法。” 　　岐玉打开了电视机。 　　“宝宝，生病了就得好好休息。”端木季劝他，“你先睡觉吧？我看着你。” 　　等到漆风匆匆赶回来做饭，已经快中午了，一推门——鱼缸、被子和沉睡病美人……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端木季坐在沙发边缘，托腮低头凝视着睡觉的那一位。 　　蜷着双腿小憩的美少年，将脸埋在手肘里，透过鱼缸玻璃看过去，垂散的长发像是浓密的海藻。 　　端木季站起身，莞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吵到他。 　　漆风沉下脸，瞥了眼岐玉，放下东西走到室外。 　　端木季险些被打了一拳。 　　“我看他孤零零待在走廊上……于是过来探望他了，生病的人，需要有人看着。”端木季微笑说，“没想到，你生气了？也许是我不对吧，看到生病了还在外面吹风的猫，我只是帮忙抱回房间罢了。” 　　这种话谁听了都冒火，不打一架很难收场。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人？” 　　“这就不好说了，岐玉答应过你谈恋爱吗？没记错的话，他的疑似男友是那个粉色头发的男高中生吧……嗯？莫非你是第二者？真想不到……” 　　够了！ 　　漆风的拳头砸过去的刹那，路过的同僚们就惊呼着上来阻止。 　　“怎么打起来了！？” 　　“队长……这是北方那边来的……” 　　“卧槽，刀子都乱飞了……” 　　场面一阵混乱。 　　岐玉在梦里翻了个身。 　　他听见了些许声响，不明所以。 　　外面谁在狗叫？ 　　好吵…… 　　Zzzzzzzz…… 　　再醒来的时候，漆风正在做饭。 　　好香。 　　“先起来吃饭吧。” 　　漆风说。 　　“你的脸怎么了？” 　　“撞到了。” 　　“哦？这是打架弄伤的吧……跟谁打的？” 　　岐玉凑近了些。 　　他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嘴角。 　　漆风霎时绷紧了脊背。 　　他拒绝的语气十分生硬：“没有，不是。” 　　“我来帮你治疗一下？” 　　“……” 　　“很快的。” 　　“不用了，真的。” 　　漆风一阵脸热，推开了他的手。 　　这么刚毅？ 　　岐玉哦了声，也不坚持了。 　　午餐是很清淡的菜，他没什么胃口，也只吃了一点点。 　　还是回家吧。 　　岐玉打算回去上课，然后驯服自己的新车。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着……】 　　系统冷不丁发出了一些滋滋的声音。 　　‘什么？’ 　　这是准备开展新剧情了？ 　　漆风等到岐玉放下筷子，收拾了碗筷去洗碗。 　　他时不时往客厅方向瞄一眼。 　　岐玉在吃糖。 　　看电视节目，看得眉头紧皱。 　　摸摸靠枕的流苏，给流苏编辫子。 　　在打瞌睡。 　　睡着了。 　　……啧。 　　漆风洗了洗手，把被子拿出来，盖在他身上。 　　他为什么不去床上睡觉？ 　　是不喜欢新换的四件套吗？ 　　漆风想了想，又放了一双新棉拖在地板上。 　　等他再去卧室整理了一番，回头一看，客厅的美少年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了一张松软被子。 　　……他又走了。 　　漆风陡然失落的心口，像是空了一块。 　　他去哪了？ 　　…… 　　另一个世界，少年手中的平板画稿多了一些破碎的剧情。 　　这次不再是大棚南瓜水稻了，而是很多新异形。 　　自从再见到那只昵称小白的异形，回忆像是海上小船一样摇晃了起来，岐玉一回来就开始对着画稿涂涂抹抹。 　　他给了小白一个完整的异形的形象，仔细画翅膀的细节。 　　【你应该多画画男主！】 　　‘在画了在画了。’ 　　笔尖即将擦出火花…… 　　在另一格里，漆风的轮廓逐渐清晰，他坐在会议室，此时北方来的几位队长与他们商量能源问题。会议之后，漆风独自在走廊上吹风，他此时一定在思忖刚才的细节，以及突然消失的两位异能者。 　　岐玉越画越觉得有意思。 　　他是不存在的角色，却影响了主角们。 　　漆风…… 　　什么时候才决定来杀死他？ 　　漆风并不是被控制的角色，早就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收拾书本和平板往外走，室外艳阳高照。 　　九月了，天气还是很热。 　　岐玉打算去买杯奶茶再回家。 　　“岐玉，你今天回来上课了？” 　　一位眼熟的同学叫住他。 　　他点点头，瞥见体育馆的方向有一群人，问：“这么多人在干什么？” 　　“隔壁C大来打友谊赛，你去看吗？” 　　“不了。” 　　岐玉摇头。 　　他找了家奶茶店坐下来，打开游戏开始单排。 　　不多久，Wu敲了敲他的窗口。 　　[在线状态？] 　　[你今天不上课？] 　　岐玉：[上完课了，就一节。] 　　Wu给他发了一张体育馆的图片。 　　[我上午在A大打篮球赛。] 　　原来他是隔壁学校的？ 　　Wu：[你在学校？见面吗？] 　　岐玉划了一下屏幕，发了个表情包。 　　算一算也认识很久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网友见面，他没什么感觉。 　　奶茶店没什么人，订单的声音倒是叮叮当当，大概学生都去看篮球赛了。 　　岐玉有点困了。 　　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一阵风掠过桌前。 　　湿发的男人坐了他对面的位置。 　　头发漂染成了银白色，潮湿得像是金属灰，穿黑色的T恤，很高，练得也很壮，皮肤晒得黝黑。 　　第一眼没看到脸，岐玉对这人的印象只剩下了灰头发。 　　直到对方与他搭话。 　　“你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你谁？ 　　岐玉这才撩起眼看了看他。 　　银发黑皮的男人，高鼻深目的外国脸，湿漉漉发梢下的眼睛也是银灰的颜色。 　　……？ 　　这个人长得好像某个玩家？ 　　“你是……” 　　“宿凌。”男人盯着他打量了几秒，换了个坐姿，“我的ID是Wu。” 　　咦。 　　怎么又是你。 　　“你是来……” 　　“面基。” 　　宿凌的语速飞快。 　　干嘛老是打断我？ 　　岐玉不爽：“你假装男大学生和我在网上畅聊双排？” 　　“啧，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男大学生。” 　　“你知道剧情？” 　　“当然了……你在这里是‘神’。” 　　银发男人笑起来时一边嘴角更高一些，莫名有些邪气。 　　“你为什么找我？” 　　岐玉警觉。 　　“嗯，为了交朋友。” 　　直播间的弹幕，从岐玉出场的刹那就爆炸密集了起来。 　　——交朋♂友？ 　　——《朋友》 　　——笑死了。。不敢直接告白是吧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很不高兴地咬吸管，好可爱哦 　　——我们大小姐可是神祇！接受膜拜吧！ 　　宿凌，一个神神叨叨的巫师玩家。 　　岐玉对他不是很有兴趣，但这家伙是知道剧情的，可以利用一下。 　　岐玉莞尔：“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宿凌拿着奶茶，微微一怔。 　　……怪不得，今天的塔罗运势说他桃花滚滚来。 　　今天是宿凌特意选的万事皆宜的日子，果然顺利地和落单大小姐面基了。 　　他问：“下午有课吗？没有的话……我带你去玩？” 　　“我大哥不让我和别人去玩。” 　　“大哥？” 　　“字面意思。”岐玉想了想，“但你可以到我家里来。” 　　刚说完，银发男人手里的瓷杯就咔地放在了桌面上——而他也很突然地站了起来。 　　“现在就去吧，别等了岐玉。” 　　宿凌盯着他说。 　　又瞟了眼他没喝完的奶茶，伸手夺走。 　　“我帮你拿，你上我的车，走吧。” 　　“？” 　　一分钟后，岐玉被他带到了门口的停车处，一辆银色跑车前。 　　书包和奶茶都被宿凌拎着。银发男人十分迅速地打开了车门，请他上副驾驶。 　　“大哥在家里吗？”他问岐玉。 　　“不在，他出门了。” 　　“嗯。” 　　那就好。 　　宿凌猛地打转方向盘，车速都比以前快了许多。 　　——听见大舅哥不在这么开心？小心被打！ 　　——你生怕大小姐反悔不带你回家是吧？ 　　——别太好笑了。。 　　——可恶，竟然能被岐玉带回家，你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是想借他来了解剧情？】 　　系统大骇。 　　‘我没有这么说哦。’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只是个单纯的反面角色。再说了，宿凌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什么角色？’ 　　【你的黑粉，对你画的异形和角色都感兴趣，但对你本人感情复杂（不是爱情！）。】 　　‘真的？’ 　　【黑粉嘛，爱你又恨你。】 　　系统翻了一下剧本，宿凌的角色，最后甚至把反派囚，禁起来强迫他画画，以至于反派更扭曲了。 　　昏天暗地的十几天，等反派再出来时，整个人都黑化了。 　　岐玉不知内情，听着系统含含糊糊的解释，心道这与宿凌的性格还挺符合的？ 　　“你平常一直在玩Downtown游戏？都不休息一下吗。” 　　岐玉回了家，先叫了佣人倒茶。 　　为了多套点话，他的语气温和了些。 　　“里外的时间流速不同，不影响什么。” 　　宿凌难得见他这么好声好气，自己的口吻也温柔了许多。 　　原来如此，你网瘾很大。 　　岐玉了然地点点头。 　　他不打算暴露自己对剧情不知情，于是只能挑着些关键问题询问。 　　“男主打算杀了我。”他说，“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宿凌挑了下眉：“先杀了他就行了……我猜，你的系统对你有限制？” 　　“是。” 　　“这个世界的剧情对你很不利，不论如何，你是造成男主所有困难的源头，他想自由，就得杀了你。你想活下来……要么杀了他，要么就让他彻底听你的话。” 　　宿凌的口吻变得微妙。 　　控制一个男人，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怎么做呢。 　　无视了系统的尖叫和威胁，岐玉陷入沉思。 　　“你的角色呢，你也打算以原著的方式对我吗？” 　　宿凌盯着他看了两秒，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缘故，很突兀地挪开了视线。 　　喉结也动了一下。 　　“那种事……你不会喜欢的。” 　　什么事？ 　　岐玉不清楚那段剧情。 　　“你感冒了？” 　　宿凌换了个话题。 　　“嗯。” 　　“你说话声音都变了。” 　　“有吗？” 　　“今天有没有吃药？” 　　宿凌见他摇头，起身去找佣人。 　　岐玉拿起平板，瞄了一眼。 　　漆风…… 　　怎么让他听话呢。 　　是彻底听从他，而不是被画出来的听话。 　　也许……还是得把他叫来现实世界？ 　　门推开了。 　　银发男人走了进来。 　　“你在准备画画？” 　　“在想怎么画。”岐玉瞄了眼他拿来的感冒药，说，“我不喜欢冲剂。” 　　“吃药片和胶囊？行，我去买。” 　　宿凌说。 　　他疑惑：“你这么热心肠？” 　　“我对你当然是这样。” 　　说着，宿凌轻轻捏了一下岐玉的脸。 　　“……” 　　“走了。” 　　岐玉不理他，又低头看着平板。 　　他想了想，把门锁上了，打开画稿又补了点内容。 　　【你又打算去那个世界了？……这次你怎么画了这些？】 　　系统很惊讶，岐玉画的是他自己和异形见面的场景。 　　‘为了给男主添堵。’ 　　【……】 　　漫画世界的人类至今不明白异形从何而来，它们没有所谓的繁殖、也不存在幼年体，一出场就是巨型变异状态。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被画出来的，没有逻辑可言。 　　空间骤然转换—— 　　落地的时候，他的身体仍然有点不适。 　　再醒来时地面不是草地，而是一片柔软的白草。 　　白草？ 　　岐玉昏昏沉沉地四处张望。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白色柔软草地…… 　　春风拂面，轻轻撩过他的身体。 　　他身上不着寸缕。 　　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在远处，被一块干净的鹅卵石压着。 　　谁干的！ 　　岐玉生气了。 　　【好奇怪……】 　　系统也不明白。 　　此时身后忽然多了一阵脚步声。 　　很轻，也十分急促，像是从远处而来，但跑了几下就突然没了动静。 　　头顶的气流却倏然变得急促，就像是有一只大鸟突然飞来，扇动了巨型翅膀。 　　他仰起脸，被灰白的羽毛掠过了面颊。 　　一缕羽绒掉在了他腿上。 　　降落停在他身前的，是一个白色的东西…… 　　人形。 　　雪白的凌乱短发，面庞陌生，它下垂的紫色眼睛和俯身的姿态，让它看起来像是温顺而内敛的，巨大的白羽翅膀在背后收拢。 　　岐玉微微一怔。 　　一眼就认出来了。 　　异形即便进化成人形了，浑身都有种微妙的非人感、侵略意味。 　　小白的长相和气质，像与高中校园里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身体却由成年人的肌肉和骨架构成，给人以诡异的力量感。 　　唯独此时俯身和半跪的姿态，才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古怪违和。 　　与它一起出现的，还有白色草地上的密密麻麻突然冒头的怪物们。 　　它们像是被风吹动的草叶突然泛起了波澜，缓慢地朝他移动。 　　它们不敢走得太快。 　　“离得太近，妈妈就要生气了”。 　　“妈妈不喜欢黏人和开口说话的异形”。 　　这些概念从第一个见到岐玉的异形的脑子里扩散出去，蔓延到了整个群体。 　　洁白的草地，太阳和白云…… 　　赤身漫步的黑发少年，低头望着匍匐在他脚边的变异怪物。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只注视着他。 　　【这些是什么东西……】 　　系统瞠目结舌。 　　‘很多很多的丑东西……为什么突然一起出现？我明明没有画上来。’ 　　真讨厌！ 　　岐玉蹙了眉。 　　他瞥了眼身边的白发异形，问：“你自己进化了？” 　　他从来没有画出小白变成人形的样子。 　　一个自作主张的异形角色…… 　　这可不是好征兆。 　　小白垂下头，低低地嗯了声。 　　它的脸上浮起红晕，宛如人类社会里一个羞涩内向的英俊男生。 　　它感觉到了不虞的情绪，于是俯下身，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岐玉的腿上。 　　“妈妈……” 　　它以一种生涩热烈的语调呼唤着，试图低声安抚对方。 　　……好开心。 　　“你是在叫我？……找死吗？” 　　岐玉很不高兴。 　　他才十八岁，哪来这么大的小孩？ 　　白发异形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忽然凑近了过来，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脸，像在尝一口奶油。 第76章 创世神 　　它的舌头不像是正常人类的舌头。 　　湿润的、粗糙的。 　　像是有软刺。 　　它舔了脸颊，又轻轻说了一句“妈妈”。 　　它默默地抬头盯着岐玉的脸。 　　香香软软的……很嫩，软乎乎。 　　它很想和妈妈亲近。 　　但他却突然变脸了。 　　人类的神情总是很丰富。 　　少年一头乌浓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俯身时像是弥散垂落的黑雾。 　　他本就是冷着脸，阴沉得像是雷雨天气，随时爆出一个炸雷。 　　事实也是如此，他一抬手，耳光就扇在了异形的脸上。 　　异形被打偏了脸，低着头不吭声。 　　“我让你舔我了？”少年俯瞰着他，碧色的眼眸宛如一片湿透了的雨林。 　　灼烫的，潮湿的，异形看他一眼，就心生畏惧和迷恋。 　　岐玉什么也没穿，但也不为此羞赧，走来时一脚踹在了白发异形身上，踩着小白的肩膀，冷淡说：“把那个称呼也改掉，不然就弄死你。” 　　仰面倒在地上的人形异形，默默地点了点头。 　　它的脸上，残留着掌印红痕、被指甲划破的痕迹。 　　唯独视线静静凝固在岐玉身上。 　　岐玉气汹汹的脸，柔软身体和散发的气味…… 　　“你把我的东西藏在哪里了？” 　　话音刚落，一团奇怪的蠕动怪物就托着背包和衣物悄悄靠近了。 　　有的异形匍匐在地上，像一团懒人沙发，岐玉不愿意待在草地上，干脆往它身上坐了下去。 　　沙发动了动，又很快安定下来。 　　白发异形还在地上躺着，这时慢慢爬起来，坐到了岐玉脚边的位置。 　　小白身上同样不着寸缕，异形没有蔽体的概念，发现妈妈一直裹着衣服，于是就帮忙拨开了。 　　它现在低着头，一脸懊丧，凌乱白发被背后扇动的翅膀撩起了发丝，时不时悄悄抬头看岐玉一眼。 　　被注意到了。 　　少年雪白的脚勾起它的下颌，让它抬头。 　　“你盯着看，怎么，想吃我？” 　　“不是的……我不想。” 　　异形说话有些奇怪的语调。 　　它红了脸，眼神游离。 　　天知道异形在想什么？ 　　被人类用脚背抵着脖颈，它也不吭声，身体却绷得很紧。 　　岐玉能感觉得到，异形的喉结正不断滑动。 　　变成人形的小白浑身裸露，小麦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让它看起来像是沙滩上玩冲浪的男生。但它不再说话，也不动弹，就这么半跪在他面前。 　　异形沉默而乖顺，对他没有任何反抗。 　　与守星波那种假装的温驯不同，它更像是一只被完全掌控的家犬。 　　不咬人，也不乱吠。 　　真奇怪…… 　　狂躁的异形，却对它的创造者那么畏惧吗？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成人了？】系统发现了新问题，【本来它应该是在后面的剧情才变成人形，混入到基地里为非作歹……成为了漫画家的爪牙。】 　　‘它自己就有进化的意识，不好控制。’ 　　【你认为它很危险？】 　　‘其实所有角色都一样。’ 　　对他礼貌客气的漆风，本质上与他的矛盾最深，只是男主现在不知情而已。 　　其余漫画角色，也不清楚自己只是漫画的一个配角。 　　他们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系统沉默。 　　岐玉此时的冷静，与原著的反派形象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偶尔把角色们当做真正意义上的人，而不是画在平板稿纸上的人物，但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习惯性遗忘他们的存在。 　　如果岐玉一直保持这样态度，那就真的完蛋了，男主的愤怒将淹没他…… 　　这是原著剧情的走向。 　　异世界的万物也在保持缄默。 　　纯白草地，柔软的叶子随风摇曳，擦过了他的小腿。 　　这些摇头晃脑的小草，似乎也有自己的意识。 　　从岐玉苏醒到现在，不过几分钟，四周的白草就变得越来越密集，越长越高，蹭着他的小腿…… 　　“不准长了！” 　　他生气了。 　　一瞬间，草地瞬间凝固了。 　　他的沙发是一只表面柔软的异形，浑身的尖刺都收进了皮肤里，生怕不慎刺穿了他柔嫩的臀部和大腿。 　　岐玉单手穿着衣服，另一只手抓着平板。 　　他回头去拿自己被脱下来的衣服，重新穿上。 　　少年伸展着双腿，穿上蓝波点的内裤，一双腿白皙而修长，布料和皮肤接触的边缘肉乎乎的，被挤压着勒出一道红痕。岐玉穿衣服，小白和其他异形就静静盯着，等到他回头时才挪开视线。 　　【你是计划驯服这些野生异形吗？】系统冷不丁说，【让他们给男主添堵？】 　　‘不然呢。’ 　　其实做不做都没差别。 　　但不想在这个世界被杀，就得打压男主。 　　某种意义上，他还是陷入了原著的怪圈？ 　　岐玉琢磨了半晌。 　　他并没有觉得懊恼，而是重新扫了眼身边这些家伙。 　　乖巧坐在他身边的是小白，匍匐在白色草地上的是一群丑东西。 　　它们的眼睛都紧盯着他。 　　“……主人，有什么吩咐吗？”小白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坐得离岐玉更近了些。 　　男生低头时脸颊泛起红晕，翅膀也轻轻动了动，一幅相当羞赧的样子。 　　前提是得忽略他此时赤身果体的模样。 　　不着寸缕，在野外，喊他主人？ 　　岐玉莫名：“你现在好像变态啊，穿件衣服吧。” 　　小白微微一怔。 　　“妈妈，”它垂下眼说，“我去穿衣服，马上回来。” 　　“都说了不准这么叫。” 　　“好的，主人。” 　　小白低头改了口。 　　呼呼—— 　　小白的羽翼突然展开了。足有两三米宽的灰白翅膀扇动出了气流，它整个人腾空而起，冲向了另一个方向。 　　岐玉：？ 　　它去哪里穿衣服？ 　　他看了看四周。 　　这里是某处远离基地的野外，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 　　坐下来等小白返回，岐玉一时半会儿没有事情做。他踩在异形身上，接触到的皮肤像温热的橡皮泥一样，它看起来不像是异形，更像是一团奇怪的芋泥，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四肢。 　　他皱了眉，踢了踢这个异形：“你是个丑东西。” 　　异形发出了一些呜呜的委屈声音。 　　真是非常难过……又被妈妈说长得丑了。 　　地上白色的都不是草叶，而是伪装形态的异形。 　　踩上去软乎乎的，跟他坐着的那只异形的触感差不多。 　　这些异形，真的那么听话吗？ 　　岐玉想到这里，突然兴致勃勃地跳到了异形身上。 　　他问：“你能变成大象吗？” 　　异形其实没有见过大象，但是妈妈的意识传染给了它，它变成了一只芋泥颜色的，没有长角的皱巴巴大象。 　　“还是有点丑哦。”岐玉饶有兴致地对着左看看右摸摸，“但没关系。” 　　异形稍稍舒了口气，终于，它不被妈妈讨厌了…… 　　等到小白穿好衣服、扇着翅膀赶回来的，它一降落在草地上，就远远瞥见一头大象出现在不远处。人类少年坐在大胸后背上，指挥着大象到处跑，风扬起了他的长发，发尾轻轻地扫过背脊，乍一看，少年像是远处而来的、骑着大象的草原猎手。 　　猎手…… 　　从出生的刹那，小白和其他异形就得知了，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类能掌控它们。 　　脾气很坏的、不喜欢丑东西的人类妈妈…… 　　“你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骑着大象的少年，慢悠悠地指挥着大象走了过来。 　　小白仰起脸，瞥着妈妈跨坐在大象后背上的一双腿，穿着宽松大短裤、竖条纹的中袜，圆润白皙的膝盖，几乎没什么褶皱，它抚过他的身体，丝滑得像是温热的牛奶。 　　“这是早上我变成人形的时候，其他人类送给我的。” 　　岐玉奇道：“你竟然还被人类发现过？” 　　“嗯。” 　　“他们没有看出来你是异形吗？” 　　“没有，他们以为我是这里的原住民。” 　　男生朝他走过来，它天生是一对下垂的紫色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有无辜的神情。 　　竟然看不出来吗？ 　　岐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也许小白潜入到基地里，也没有人能辨别这家伙其实是异形。 　　“基地的人大概都觉得你是变态吧？不过你本来就是人外。” 　　小白不太清楚，变态这种贬义词为什么被妈妈拿来形容自己？ 　　但既然妈妈是这样说的，他欣然接受了。 　　让我成为变态吧。 　　过了不久，岐玉骑着大象在草地上来来回回慢慢的走，时不时拍拍大象异形的脑袋。 　　在旁边跟着他的年轻男生一头雪白的头发，让岐玉想起了巫师。 　　但巫师的头发是银白的。 　　突然提前出场的小白……也许也是某位入侵玩家？ 　　【这家伙如果也是玩家，他可能是谁？是你之前接触过的那些人之一？】 　　‘都不像。’ 　　【难道这个玩家是第一次出场？】 　　岐玉也有点疑惑。 　　他穿着帆布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异形小白。 　　“你知道Downtown游戏吗？” 　　“……那是什么？” 　　“一种游戏，没听说过？” 　　“抱歉，妈妈，我不清楚。” 　　小白紫萤石似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好吧。 　　小白要么是原著角色，要么就是沉浸式玩家，总不至于是有玩家记忆，但仍然沉入角色，为此舔了他脸的变态吧？ 　　小白默默盯着他，期待他往下继续说，但岐玉对它的兴趣似乎一下子少了，转而去摸摸大象的蒲扇耳朵。 　　“你这头大象好像玩具……” 　　岐玉喜欢大象，但平日里不常能见到这种动物，他俯下身捏了捏大象皱巴巴的鼻子。 　　他驾着大象走到湖泊边上，拍了拍大象脑袋说道：“去喷水给我看看吧！” 　　异形：…… 　　幻化为大象的异形只得伸出鼻子吸一口水，对着天空喷了出来。 　　“快快再喷一次！” 　　岐玉哇了一声，快乐地抓着它的耳朵摇了摇。 　　见妈妈玩得很开心，蠢蠢欲动的异形们也在地上匍匐着，悄悄地靠近了岐玉。小白在旁边瞥见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异形，心想你们确实太丑了。 　　妈妈的审美应该是我这样的…… 　　它低下头，踩住了其中一只蜗牛似的触角。 　　你们不能丑到他。 　　作为头领存在的异形散发出了警告，异形们只得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 　　此时大象鼻子喷出来的水，弄湿了小白的头发，它随手捋了一下。 　　这时候，他的头发被轻轻拽了一下。 　　侧坐在大象后背上的岐玉，陡然叫住他。 　　“你很听我的话？” 　　小白轻声说：“是的。” 　　它们不可能不听母亲的吩咐。 　　岐玉是创造者，是它们的主宰…… 　　他随时对它们选择拯救或者毁灭。 　　岐玉的面庞上，黏着几缕被弄湿了的浓黑发丝，像是飞溅的墨水，黏在他雪白的侧颊上。 　　他莞尔说：“那你就去基地里吧，潜伏进去，你去帮我看看戚风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我玩一会儿再回去。” 　　就像刚才他吩咐异形大象去喷水一样，他的语气有种玩弄的意味。 　　你会听我的话吗。 　　潜入到最危险的人类基地。 　　旁观着男主，为我通风报信？ 　　小白在岐玉的注视下，脸颊浮起了红晕。 　　……他需要我。 　　它没有问任何问题，说了一句“好的”。它原本已经收敛消失的翅膀，突然再次出现，骨骼从背后如同发芽般急速生长张开，撕裂了衣服，几缕灰白的羽毛从天空中掉下来，它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基地的方向而去。 　　骑着大象的岐玉扬起脸，瞄了眼它的背影。 　　漆风会发现这是一只异形吗？ 　　让他们自己去打一架吧。 　　说不定男主半小时后就被异形吃了……？ 　　在草原上待了小半个小时，岐玉这时有点困了。 　　草原上的风大呼呼作响，也让他觉得有点冷，他躺下来的时候，拿了一片大叶子盖住自己的眼睛，免得被太阳晃眼。 　　他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一双手臂抱紧了他，与此同时，不远处猛地掀起了烟尘，伴着引擎声突然袭来了一列队伍——无一例外地开着越野车，车速极其快。 　　有的异能者降下车窗，探头看着前方的情景，惊呼道：“这里怎么会有大象？” 　　这地方是偏僻的白草原，渺无人烟的地方，只有神秘的原住民和异形在这里出现过。 　　大家都面露诧异，怀疑那东西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大象。 　　但异形没有必要装成动物的样子…… 　　白色草原中央伫立着一棵参天大树，远远看去，树下有一对人影拥抱着躺在一起。 　　车队里，一个男人诧异说：“那里怎么会有人？不怕被异形吃掉？” 　　他戴着眼镜，模样很是斯文，与同伴讨论起了这里可能出现的原住民。 　　车队迅速往前冲，不多久就到了树旁。 　　端木季下了车，与两个攻击型的同僚一起走到前方。那头大象的鼻子卷着白草，掀起地扔到地上，自己也不吃，只时不时晃一下尾巴。 　　见到有人类过来，大象显然并不愿意他们再靠近，猛地发出了一些吼声。 　　与此同时，端木看清了树下的两个人类——穿黑衣、雪白头发的年轻人，侧躺着搂抱着另一个。 　　恰好那人面对着端木季的方向。 　　他一眼就见到对方穿着的短裤、雪白的腿。 　　以及那张被大树叶遮挡，但依然能看出下半张脸的姣好面容。 　　淡红的唇，微微抿着。 　　而拥抱他的白发男生悄无声息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动作缓慢，小心翼翼。 　　男生的舌尖慢慢在岐玉脸上留下了一道湿痕。 　　即便他听见了旁人的脚步声，也毫无兴趣，只仔细地搂着怀里的长发少年。 　　岐玉…… 　　端木季的神色，突然有一瞬扭曲。 　　“那是A区的治愈系异能者。” 　　他说。 　　“是那个长头发的美少年？” 　　“卧槽，他怎么在这里！” 　　“是不是落单了？旁边那个白头发的是谁？” 　　岐玉被这些声音吵醒了。 　　他发现小白抱着他，顿时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小白无声地抬眸看了眼走来的异能者，低声说：“另一半的我过去了，妈妈，一样的。” 　　你小子竟然还能分裂自己…… 　　岐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十七八个小白的模样。 　　“岐玉。” 　　一道温柔的男声忽然叫住他。 　　是端木季。 　　男人蹲下身，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眼中带着一抹浅淡笑意。 　　“这里很危险，”端木季无视了另一位，“跟我一起回基地好吗？” 　　岐玉也打算回基地一趟，点点头答应了。 　　小白分裂成了两个人，于是不能再跟他一起走。 　　岐玉坐在车上，回头朝白发异形挥了挥手说“再见”。 　　白色的草叶之中，男生仰起脸看着他，它的神情有种难言的忧郁，情绪低落得像一朵积雨云。 　　异形……真的如此听话吗。 　　这时候，端木季忽然问：“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他是你认识的原住民朋友？” 　　“你少管。” 　　“我不是想管你。”端木季开着车，目视前方，“说起来，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有种像是机器人的感觉……所以我相信那个预言是真的。” 　　“机器人？” 　　“就是按部就班做我自己的事。” 　　端木季说。 　　进入基地，利用异能往上升，撒谎，编织各种预言达成目的。 　　目视着异形倒下或者同僚被他挤下去，他都只是微笑，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直到那个关于婚礼的预言出现，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真正的目标。 　　岐玉。 　　他的任意一个眼波，都让端木季觉得悱恻缠绵，似曾相识。 　　“我觉得你太闲了。” 　　另一位当事人，岐玉，此时坐在副驾驶上，兴趣缺缺地将双手叠在脑后，他转过脸看向窗户，去瞥外面的白草原。 　　端木季轻轻应了声，唇边笑容未散。 　　他们渐渐驶离了草原，回到了基地。 　　“新来了一个草原原住民异能者，我刚才见到他了。” 　　“他好像是不怎么会说通用语，看着年纪挺小的。” 　　“变形异能啊……挺少见的。” 　　岐玉穿过人群，停在一家咖啡店前，竖起耳朵慢慢听着路人的对话。 　　基地里外的气氛十分和谐。 　　自从异形像撞邪了似的，不再进攻人类基地之后，众人从一开始的紧绷怀疑，到现在已经变得习以为常了。 　　日子慢慢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甚至有人开始幻想，异形时代即将结束了。 　　“地下教会的信徒已经到A区附近了。”漆风在看一份影像，那些穿白衣的男女们，在向路人传教，述说神祇的功德，是祂驱散了异形，给了人类安宁，因而人类必须信奉祂，否则将有灾祸。 　　末日时代刚刚开始时，人类无处可依，以至于曾经出现过众多寄托希望的教会，人们点燃蜡烛，做祷告，祈求神明降临到人间拯救他们。 　　“祂在人间的形象是一个美丽少年，乌黑的长发像是长河……” 　　漆风是无神论者，他没有加入过任何教会，听到信徒们的呓语，也只是眉头一皱。 　　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神祇。 　　假设祂真的存在，祂在末日开启时为何没有任何下落？或者说，根本就是祂在漠视灾难。 　　漆风叼着烟，将屏幕关上了。 　　如今蓝星各处都十分安静，异形像是突然消失了，只是偶尔在天空冒出一些肢体翅膀的影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攻击人类。 　　这种平静时光已经持续了数日。 　　为什么？ 　　漆风只觉得诡异。 　　但不论如何，世界暂且和平了。 　　指挥处没了事务，上层开始着手新的基建，修复之前被破坏的各大城市。开完会，漆风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下意识地先低头看了眼沙发。 　　没人。 　　原本这里应该有一个蜷着腿沉睡的长发美人…… 　　但他消失了。 　　他坐下来，摸了摸沙发垫子。 　　心情复杂。 　　手机通讯突然响起来，上级让他去联系那位新来的原住民异能者。 　　与这条信息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基地内部的讨论讯息。 　　——那边有人在打架……这几天吃饱了闲得慌了？ 　　——是谁啊，为什么打？ 　　——新来的白毛原住民，现在和那个粉色头发的在岐玉的房间门口打起来了 　　——岐玉？！。。。信息量好大 　　——神经病吗，这才安稳了几天啊，基地内部开始惹事？ 　　——岐玉？他回来了吗？ 　　——白毛和粉毛我不认识……岐玉也在吗！那我要去看看！ 　　——小道消息，他们就是为了岐玉打架的。。。 　　——……如果是为了岐玉打架，我突然可以理解了 　　——端木季竟然也在…… 　　岐玉回来了？ 　　漆风微微一怔。 　　管理人员都有维持基地秩序的义务，他的重点本该是那两个打架的彩毛，但一见到岐玉的名字，漆风就盯着通讯记录刷新了好几下，一边看一边猛地跨步往楼下跑去。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去格斗场打——” 　　“白毛与粉毛之战！” 　　“岐玉宝宝，你支持哪一个？” 　　“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是在外面研究异形吗？” 　　围观的人群，一边对着两个打成一团的男高喊话，一边围着长发少年嘘寒问暖。 　　少年坐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打架。 　　他短裤下的双腿轻松地晃着，双手捧着脸，勾着一抹笑，愉悦地旁观这因他而起的斗殴。 　　“谁的战力更强呢？应该是小白。” 　　他自言自语。 　　几个男人附和着他的发言，点头如捣蒜。 　　一双男人的手臂卡在他们和岐玉之间，宛如执勤的保镖将他们隔开了。 　　是端木季。 　　他就站在栏杆前，肩膀几乎抵着岐玉的膝盖，温言细语与旁人说：“大家不要围在这里了，他们打着架还是别围观了，多尴尬。” 　　又不是真的来看打架的。 　　他们默默心想着，将目光投向了岐玉。 　　此时不远处的战争突然停止了。 　　粉毛男生突然推开了与他互殴的小白，抹了下嘴角的血站起身了。 　　岐玉注意到，守星波脸上没有戴护目镜，是打架的时候掉了下来。 　　他挡着眼睛，将地上的护目镜捡起，戴到脸上。 　　无疑，他刚刚对小白进行了一次催眠，强行终止了这场斗殴。 　　守星波冷嗤说：“哪里来的野蛮人啊。” 　　说着，他又对着岐玉流露了些委屈的神情：“你看，他莫名其妙打我。” 　　岐玉啧了声：“可你打赢了呀，这不是很厉害吗。” 　　守星波这才有了笑脸：“打不赢才奇怪吧！……什么白毛怪物，还喊你妈妈，我看他是有大病，不打一顿不行。” 　　岐玉心想，他使用的贬义词，某种意义上恰好能形容小白。 　　一只混入到基地里的怪物，暂且无人发觉。 　　白发的男生此时站在墙边，眼神凝滞，像是被谁固定住了，但尽管如此，它的视线仍紧紧地盯着岐玉的方向。 　　“这位原住民很眼熟……与在树下的那位很相像？”端木季陡然说，“岐玉，他们是双胞胎？” 　　“是吧，我不清楚，今天才认识的。” 　　“简直像同一个人……” 　　端木季沉思说。 　　为什么这么像？ 　　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这时突然被驱散了，姗姗来迟的漆风将围观的人全部赶走。他看也不看那对打架的当事人，也是先瞥了眼岐玉。 　　长发少年坐在高处，正与旁人说笑。 　　为什么不来找我？ 　　漆风微妙地产生了些怨怼。 　　我本来以为，你会来找我。 　　“除了治愈之外，你还有空间异能？” 　　他问岐玉。 　　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在两个世界来回，又时常突然消失。 　　岐玉：“我前段时间回家了，今天才过来。” 　　漆风沉默片刻，问：“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啊，好久没见了。” 　　“……” 　　岐玉皱了眉说：“不能来看你吗？我就要看。” 　　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看别人打架？ 　　漆风在心里默默埋怨。 　　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这才挪开视线看了看两个打架的，告诉他们快点离开。 　　但没人理他。 　　在墙边的那个白毛已经恢复了正常，垂着头走到了岐玉身旁。 　　人高马大一米八几的男生，在他面前宛如宠物。 　　岐玉像对待狗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以后别打架了。” 　　“主人……” 　　“嘘，先别说话。” 　　“……” 　　凌乱白发下，小白顶着一张被打得淤青的脸，颇有些郁郁之色，但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 　　守星波冷笑说：“这是你捡来的宠物吗？看起来不太聪明呢，不如换一个。” 　　岐玉：“换成你？” 　　“可以啊。” 　　“一边儿去。” 　　岐玉踢了他一下，从栏杆跳了下来。 　　根据观察，男主目前十分正常，也没有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风险。 　　除非，漆风、守星波、端木季……这些男主男配们永远听他的话。 　　岐玉思忖着，决定先回家一趟与宿凌聊聊。 　　“去哪？” 　　漆风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我准备回家了。” 　　“看完就走？” 　　“不然？” 　　“……你到我那里坐坐？” 　　“嗯嗯下次吧。” 　　岐玉搪塞着推开了他的手，像是滑不溜秋的鱼，从他手里溜了出去。 　　端木季也尝试挽留他：“我最近做了新的预言，你不打算听一下？” 　　岐玉离开的脚步这才稍微停下来了，他竖起耳朵：“什么预言？” 　　“地下教会宣扬的神祇确实存在……祂就在我们之间。”端木季低声说，“我暂且看不清祂的样貌。” 　　他顿了下，微微蹙眉说：“在未来，祂将彻底控制整个人间，这是一个相当邪恶的预言。” 　　…… 　　【说的就是你吧？端木季竟然预言到了你。】 　　系统诧异。 　　‘对我来说是个正面的预言。’ 　　岐玉忖了忖。 　　只要他能彻底控制漫画世界，包括男主之内的全部角色，他就不会被男主杀死。 　　【漆风才是主角，他既是故事的男主，也是漫画的男主。】 　　【他肯定在怀疑你了。】 　　麻烦死了！ 　　一回到原时空，岐玉出了书房，问了佣人宿凌的下落。 　　“他出门买药了，还没回来。” 　　这时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他往窗台趴下去一看，是哥哥的车。 　　他火速给宿凌发消息：“我哥哥回家了，你别来了。” 　　Wu：[……我都快到了。] 　　岐玉：[不准来！] 　　Wu：[你家还干涉你交朋友？] 　　Wu：[不太好吧？] 　　岐玉：[反正你不准来！] 　　Wu：[我好像你的地下朋友……] 　　“刚刚有人来过吗？” 　　岐闪上了楼，转头问了岐玉。 　　“没有啊。” 　　“哦？” 　　“怎么可能有呢。”岐玉嗯嗯了两声，“我去画作业了。” 　　岐闪没吭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问佣人了。 　　岐玉自己在画室待了一下午，闲来无事，涂涂抹抹了一张粗糙画像。 　　色块汇聚的形象——一个黑发年轻男人。 　　漆风。 　　呼—— 　　好累。 　　他擦了擦手，出画室时险些撞上了从楼梯上来的哥哥岐闪。 　　“画这么久？去睡觉吧。” 　　岐闪皱眉说。 　　“我洗个澡就睡了。” 　　“得吃晚饭。” 　　“知道。” 　　他噌噌回了房间。 　　岐闪的身影，还在走廊上。 　　岐玉倏然想起了原著结局。 　　他死了，岐闪呢？ 　　【他啊……你是被谋杀的，他一直试图找到凶手。但一个漫画角色，岐闪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为了你的死而四处奔波，最后抑郁早逝了。】 　　‘……为什么岐闪有这么悲惨的下场？他也没做什么吧。’ 　　【因为这不是反派的故事。】 　　‘给我看原著的结局。’ 　　【不行。】 　　‘我说，给我看那一部分。’ 　　岐玉的语气骤然变了。 　　自从前两个世界之后，在系统看来，岐玉的情绪稍微变得稳定了些，至少不那么像在原世界那样动不动发疯了。即便这个世界不让他看原著，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当做无攻略的真人游戏玩了起来。 　　此时此刻，系统的程序却陡然响起了过激警报。 　　他快要失控了。 　　‘你不给我看吗，我去杀了男主好了。’ 　　他拿出了平板。 　　系统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岐玉准备把男主和那些人都叫过来，全都弄死算了。 　　系统急了：【你发什么疯？！】 　　它不理解，岐玉突然生气的点在哪里？ 　　此时笔尖已经在画稿上勾勒了一个眼熟人物…… 　　男主漆风，从时空隧道坠落，出现在卧室里。 　　【你……】 　　‘干脆把小白和守星波也拉过来？’ 　　【好了，我给你看行了吧！】 　　系统受不了他。 　　与此同时，漆风陡然出现在了卧室，他一阵眩晕，扶着墙站稳了，才瞥见对面沙发上有人。 　　他仍有些晕眩，以至于被岐玉踹倒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他迎面躺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有人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少年垂散的柔滑长发，像是厚重的黑雾，慢悠悠地撩过了他的脸。 　　岐玉无声地蹲身看着他。 　　漆风本想说他几句，至少不能随便打人，但一盯着他的眼睛，漆风就说不出话了。 　　好一会儿，他才皱了眉说：“你怎么了？” 　　岐玉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是单纯的生气，而是一脸阴郁与厌烦。 　　“我在想怎么气死系统。” 　　他恹恹说着。 　　……什么系统？ 　　漆风不明白。 　　他还没发问，腰腹忽然一沉……被柔软的身体压住了。 　　少年跨坐在他身上，垂下眼觑着他。 　　他的眼神，慢慢有了些恶作剧的意味。 　　“你是直男吗？” 　　温热软白的腿，压在腰上。 　　腰以下的部分也是。 　　漆风的注意力已经难以集中了。 　　他沉默了两秒才说是。 　　“处男？” 　　“……嗯。” 　　漆风脸红了。 　　“既然如此……”岐玉看着他，若有所思，“强迫你跟我上床，玩弄你，系统应该能气得冒烟卡顿？我发现它最怕发生这种事。” 　　上…… 　　什么？ 　　漆风怔住了。 　　“这么不情愿？系统正在尖叫让我放过你……但强迫你应该很有意思。” 　　岐玉莞尔，俯下身。 　　他将手放在漆风肩上，慢慢往下，碰到了男人皮带的扣子。 第77章 创世神 　　他的手伸进去的时候，漆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漆风的肩膀手臂都绷紧了，猛地坐起身，攥住了他的手腕。 　　“岐玉……” 　　岐玉莞尔看了他一眼，单手就把他摁了下去。 　　“不要动哦，”他对漆风说着，伸了一只手，“你不喜欢吗？不喜欢就好。” 　　过于强烈的感觉，像是泡沫似的在脑海里炸开。 　　……他以为真的有人不喜欢这种事？ 　　不喜欢和自己很感兴趣的、有好感的对象做亲近的事？ 　　漆风忍住了冲动，冷声拒绝：“岐玉，我们不能做这种事，你要是心情不好，我们可以到……” 　　话音未落，他被握住了。 　　“别这样，我们、我们不能……” 　　“好精神啊，你真的是直男吗？” 　　岐玉一时觉得很好笑，但比男主更幽默的反应是此时系统的尖叫。 　　【如果你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电你，你尝试过电击的滋味！】 　　【禁止再用这种方式干扰男主的相关剧情！】 　　如果一边被电击一边被上是什么感觉？ 　　失禁吗？ 　　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 　　【……你疯了吗？】 　　‘也许吧。’岐玉已经不在乎了，‘而且，你确定是我在干扰男主？’ 　　分明是他们自己贴过来的。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男主，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是一页条漫。 　　不知道他在反派眼中，只是一个随意捏出来的人物。 　　等他得知剧情了，一定很生气吧？ 　　就像他此时，贞洁烈男般的受辱隐忍神情。 　　岐玉把漆风推倒在沙发上。 　　他说：“我还以为你不行呢。” 　　【……你们在干什么！】 　　系统急得程序数据紊乱，反应迟钝得滋滋作响。 　　偏偏室内的黏腻声音，却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窗外降下了一阵阵急雨。 　　良久，漆风从浴室出来。 　　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慢慢冷静了下来。 　　尽管如此…… 　　身体仍极其不满足。 　　才一次那人就不想继续了，又累又冲他发脾气。 　　绿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下了雨。 　　然后……恶狠狠把他踹下去了，骂他是狗、驴，踹了他好几下。 　　当然，压根没什么力气。 　　台灯亮着，单人软沙发被人填满。 　　黑色的柔软真皮，与雪白的腿侧互相对比。 　　视野是模糊的，烟雾缭绕。 　　岐玉低头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玩一支烟。 　　光影在他恹恹苍白的面庞上拉扯、跳跃。 　　他的肩头有牙印，一些渗血的痕迹，大概明天就要结痂了。 　　岐玉自己并不在意。 　　被漆风摸着肩头伤口时，他头也不抬。 　　室内的冷气像是冰窖，漆风蹲下来，给他穿上了拖鞋。 　　再抬头时，一阵灼烫烟雾拂面而来。 　　有人低头朝他脸上吹了一口烟。 　　散去的乳白雾气之中，黑发，雪肤，一对妖异的绿瞳，无端地给人以冰凉的触感。 　　他的眼神、唇角，都在表达他此时倦怠且恶劣的心情。 　　“你是狗吗，这么待在我脚边，我给你准备一个笼子怎么样？” 　　……又开始了。 　　漆风默默心想，当狗也行吧。 　　“你好奇怪。” 　　岐玉忽然对他说。 　　“……哪里奇怪？” 　　“你怎么不对我发火？” 　　“我哪敢。” 　　漆风无奈，捏了捏少年的小腿将棉拖穿好了。 　　谁会对男朋友发脾气…… 　　“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接吻上床。” 　　他又说。 　　“所以？” 　　“没有所以。” 　　有的人宛如天上月，无法触及，不知来历与经历。 　　不了解他的过去，漆风无法对他的恋爱观做评价。 　　随心所欲的岐玉，更像是一朵邪恶乌云，随时降下大雨、来去无踪。 　　“你真的很欠揍。” 　　岐玉皱了眉。 　　他的阴郁和烦恼，全写在脸上。 　　起初的愉悦已然消失，此时只剩下郁郁厌烦。 　　后背很疼。 　　这种痛楚类的惩罚，每每都有切实存在的痛感。 　　【你试图让男主厌恶你，可以，但不能违背剧情。】 　　‘001，你什么时候被删掉代码？’ 　　【世界末日。】 　　现在不就是末日吗。 　　岐玉莞尔。 　　“今晚发生了什么事？能问吗？” 　　漆风倏然问他。 　　“问这个干嘛？” 　　“因为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其实他对你蛮温柔的。】 　　‘你怎么突然开始分析角色了？’ 　　【他对你不差，但你只是折磨他！男主一旦和你有了牵扯，他就完了。】系统的电子音有种冷酷感，【每一个做不到封心锁爱的男主，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遇到了你。】 　　‘唔，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你不是？你就是个恶人。】 　　扮演着恶意角色的我，在各个世界徘徊，披了一次次恶人的皮囊。 　　但我不是任何身份与标签……我只是我自己。 　　“不告诉你。” 　　岐玉兴趣缺缺，掸了掸烟灰。 　　漆风忽然问：“为什么和我……做这种事？” 　　“因为好玩。” 　　漆风不喜欢他这种解释。 　　你也曾经这么去找别人玩弄吗？ 　　像你身边那些男生们。 　　他站起身，把岐玉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你生气了可以对我发火，但不能这么玩人。” 　　“你是在给我建议，还是觉得被玩弄了很不爽？” 　　漆风低头，看见岐玉湿绿眼瞳里映出的自己，一张狼狈的、忍耐的男人面孔。 　　正对着的是少年的柔软皮肤和呼吸时起伏的身体，纤细睫毛尖的细碎光芒……往下收拢的却是一抹恶意眼神。岐玉有时候真的像只野生动物，一有不高兴的时候，他就要别人陪他一起难受。 　　漆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折磨人的性格。 　　这种玩弄就好像是一个陷阱，也许下一秒就是一个猛烈拳头砸过来了，但还是没有走开。 　　岐玉凑近了些，勾着他的脖颈，耳语说：“你也不是不能，看起来不像是直男，你对别的人是不是也……” 　　岐玉最后半句话是质疑的内容，刚说出一个气音就被堵住了嘴唇。 　　那句话没有能够说出来，接吻的感觉好像是被吞下去，漆风咬了他的嘴唇，长发被穿过抚摸着，腰也被紧紧箍住，岐玉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嘴里有血腥的味道。 　　漆风蹲下身，摁住了岐玉作乱撞的膝盖。 　　他冷声解释：“我对别人没兴趣，只有你而已。还有，你今天说的系统是什么？” 　　漆风还是更关心他的情况，为什么今天突然失控？ 　　“一个很讨厌的人。” 　　“是因为什么事？” 　　“你很关心我吗，但你现在衣冠不整哦，”岐玉瞥着他，“都没穿好，拉链也……你出门的话，肯定会被以为是变态。” 　　他的一只脚踩在漆风的肩膀，往下抵在他胸口。 　　怦怦的心脏，像是野兽快要撞出来。 　　漆风顿时联想到了刚才的感觉。 　　少年的温度、触感，柔软的皮肤…… 　　漆风的喉结动了动。 　　俯视他的美少年，翘着腿，冷声说：“弄给我看。” 　　他的沉默，足足维持了三秒。 　　‘统统，他竟然犹豫了，压根没想拒绝……啧，你看看你的男主，玩得多乱啊。’ 　　这些直男男主，根本是自己心里有谷欠望吧。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们都可以起立。 　　真是的，还说自己是直男？ 　　【啊啊滋滋滋……】 　　系统的电流声宛如天籁。 　　漆风不吭声。 　　他只是羞辱漆风，但漆风并不完全这么认为。 　　岐玉皱了眉：“快点。” 　　漆风低低地喘了口气，一只手撩起衣服下摆。 　　岐玉喜欢他隐忍的表情。 　　但是…… 　　‘他一直盯着我看？’ 　　系统沉默了。 　　因为他在sj你！ 　　‘为什么一边打一边盯着我看？搞什么？’ 　　……真讨厌。 　　“给我闭上眼睛！” 　　他生气了。 　　漆风只得闭上眼。 　　黑暗的环境，将感官更放大了。 　　房间里细微的、岐玉拨开玻璃糖纸的声音，房间外佣人们的交谈…… 　　以及自己的声音。 　　“停。” 　　“……” 　　漆风睁开眼，听见岐玉的评价。 　　“丑死了。” 　　他的口吻十足傲慢，也恶劣得像是快长出黑翅膀。 　　下一刻，他又被推倒在沙发上。 　　漆风抱住了他，叹气。 　　他一直弄不清楚岐玉是怎么想的。 　　一弯朦胧的月亮，总是神秘得看不真切。 　　你也喜欢我吗。 　　或者只是随意玩乐而已？ 　　“我不希望你只是玩我。”他说，“是对我有好感才让我出现在你床上。” 　　“这是告白吗？” 　　岐玉奇道。 　　“是，不是很正式，下次我再……” 　　【你看看你干的事！他是个纯爱系……你把他都搞成这样了……】 　　岐玉眨了眨眼。 　　他也意料不到这个发展。 　　为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要求他们爱我。 　　是他们自愿的，跑到身前来说爱。 　　‘漆风是被我画出来才诞生的人物，他本该被我支配。’他说，‘这已经和剧情、和系统没有关系了。’ 　　【你……】 　　“小玉，你在睡觉吗？” 　　门口传来了叩门声。 　　岐闪没有听见回答，以为是弟弟睡着了、转头与身旁的男佣说：“一会儿再叫他出来吃饭。” 　　漆风冷不丁问：“外面那个男的是谁？” 　　“你少管。” 　　漆风抱紧了他，闷声问：“你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爱慕者，每次那些人……你在这个世界是和其他男人同住吗？那个人和我一样都是异世界的，还是……” 　　“喂，那是我哥。” 　　“……哦，哥哥很关心你。” 　　他的眉头顿时舒展了。 　　“我饿了。” 　　“我去帮你拿晚餐进来？” 　　“算了吧，你不想被我大哥打一顿的话，最好还是躲进衣帽间……咦，怎么好像在偷晴？” 　　岐玉忽然笑道。 　　“……” 　　从不太熟的上下级，变成了地下情人吗。 　　漆风有些脸热。 　　但见他穿着睡衣，裸着肩膀就要去开门，漆风又将他拽回来，开了衣帽间打算给他换了一套衣服。 　　“你这么穿出去……不好。” 　　“为什么不好？” 　　岐玉不情不愿，还是被拽了进去。 　　偌大的衣帽间，挂满叠好了各色衣物。 　　漆风的爱好就是玩换装游戏。 　　他一见到这么多衣服，就开始仔细挑挑拣拣。 　　连夏天的睡衣都有很多套。 　　漆风选了一套领子稍微高一点的家居服，帮他系着扣子，又端详着说：“出门的话，左上面那套格子衣服很适合你……我没见过你穿过。” 　　岐玉不明白，怎么穿件衣服也要这么认真选？ 　　男人真麻烦！ 　　他撇下漆风，先去餐厅吃了饭。 　　岐闪恰好在客厅，他拿着话筒与一个亲戚通话，转眼瞥见自己弟弟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生病了？” 　　“唔，没有，就是没睡好。” 　　只是刚做完又受了伤而已。 　　岐闪皱了眉头：“今天睡得这么晚？还有，以后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岐玉注意到他刚把话筒放下去，“你在和谁打电话？” 　　这年头还有打固话的人吗。 　　“一个远房叔叔，你没听说过，只是随便聊聊，没什么事。” 　　岐玉没当回事，聊了几句就回了餐厅。 　　吃完午餐、冰淇淋点心，去车库玩了一会儿车，他没有回卧室，而是进了画室。 　　【你这段时间好像不怎么画画了？】 　　系统问他。 　　岐玉没有理他。 　　他坐在画架上，端详着一幅油画练习。 　　系统也看了看。 　　一处不知道哪儿的山林风景，浓郁色彩，线条清晰……整幅画给人的印象却十分阴沉。 　　但任何人看到，都能感觉到作者压抑的心情。 　　【我记得你在原世界也是学绘画的，这勾起了你的回忆？】 　　岐玉觑着这幅画看了半晌。 　　正是因为这种相似，才让他觉得混乱痛苦。 　　岐闪是家人的具象化。 　　路过的清河中学、艺术系的氛围、教授们的面孔和学院草地上的天使雕塑……这些都似曾相识，与他曾经的世界十分相似。 　　岐玉时不时产生幻想，也许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如果没有剧情的话…… 　　但所谓现实，其实也只是一本书而已。 　　漆风是故事的男主，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他也会痛苦吗。 　　当他发现自己的世界是虚假的，不过是一页漫画？ 　　就像我现在这样？ 　　岐玉默然将画盖上了。 　　他回到卧室。 　　漆风仍在沙发上坐着，像是睡着了，上身往后仰。 　　他闭着眼睛，眉心微蹙。 　　在做梦吗？ 　　岐玉好奇地凑近了些。 　　他想着来一次恶作剧把漆风晃醒，却被男人猛地攥住了手。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漆风睁了眼，舒了口气。 　　“这是我的卧室，怎么可能不回来。” 　　岐玉啧了声，拿了本书坐下。 　　漆风与他挨得很近。 　　他的衣服上有颜料松节油的气味。 　　……学艺术的。 　　神经兮兮的、留长发的美丽少年，很有画家的刻板印象。 　　“这个世界是完全正常的？” 　　漆风想了想。 　　“如果你是说没有异能就算正常，确实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岐玉眨了眨眼：“也许是缘分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见面也是缘分？ 　　漆风有些脸热，嗯了声说：“现在那边的情况，反而是安全了很多，异形们都消失了。” 　　他顿了顿，又问：“你以后……还过去异能世界玩吗？” 　　“也许？再说吧。” 　　岐玉若有所思。 　　他将书本合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画什么剧情了。 　　在那之前，得先把男主送回去。 　　此时漆风在他衣帽间里忙碌着，俯身整理着各色衣服。 　　“你很闲吗？” 　　岐玉纳闷。 　　“嗯，没事做。” 　　“？” 　　为什么这家伙看起来很快乐？ 　　喜欢拿衣服打扮别人…… 　　真奇怪。 　　漆风仔仔细细地将睡衣按冬夏和深浅分类，又折腾完了夏天外出的衣服，从中选了几套搭配好挂在了显眼的地方。 　　“是不是很适合你？” 　　他笑道。 　　“看起来都差不多吧。” 　　“你是美术生，竟然觉得差不多？跟我以为的不一样。” 　　“因为我对衣服没什么兴趣。” 　　岐玉不理解。 　　漆风不由得浮想了他穿盛装的模样。 　　但以他的外表，大概穿什么都很惹人赞美…… 　　是因为这种缘故，才加深了他的不在意吧。 　　不知为何，漆风忽然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你在画什么？” 　　漆风看他在平板上涂涂画画。 　　平板上，人物的草稿雏形被抹去，重新画了一遍。 　　岐玉：“随便画的，没想好。” 　　“你平常除了上学就是画画吗？” 　　“嗯？我经常出去旅游。” 　　只是最近哥哥不让他出门了。 　　岐玉心不在焉地画着漆风的形象。 　　下一刻，正准备给岐玉泡牛奶的漆风陡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跌入到时空隧道里。 　　……又回去了。 　　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漆风突然有些烦躁。 　　之前那次穿越，他迫切想要回来。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他和岐玉，有了那种关系。 　　……在他看来，早已经是情侣了。 　　他的恋人，如今在另一个世界生活。 　　怎么才能过去那个世界？ 　　…… 　　“二少，上次那位银白头发的客人上门来了。” 　　男佣敲了敲卧室门。 　　宿凌？ 　　岐玉有些疑惑。 　　这家伙怎么来了？ 　　男佣：“尽管我说了很多拒绝的话，但这位客人坚持要见二少，还说……只要我上来和二少说了，他就一定能进来。” 　　说着，男佣隔门放了一段录音。 　　一道男声冷冷说道：“你知道我和你家二少是什么关系吗，就敢拦着我？……不见外客？开什么玩笑，我是外人？你去和二少说我的名字，他一定会见我！” 　　这人在说什么啊。 　　岐玉莫名。 　　“让他进来吧，我怕他在门口乱吠。” 　　“……” 　　男佣也有同感。 　　收拾了几本书，岐玉拿着去了书房。 　　后背还很疼。 　　他踮着脚想把书放回书架，不慎牵动到了后面的伤口。 　　……好痛。 　　“放哪儿？” 　　一双黝黑的男人手臂穿过身侧，拿走了他手上的书。宿凌瞥了他的脸色，把那几本书撇下了，把他抱到了沙发上。 　　“你怎么又生病了？脸白成这样了。” 　　“没有生病。”岐玉看他一眼，“找我有事？” 　　“找你玩。” 　　岐玉很久没有出门了，忽然有了兴趣。 　　“带我去外面兜风吧。”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都说了没事。” 　　“你确定？” 　　“当然。” 　　宿凌斟酌说：“不然，我们在家里玩？” 　　“不愿意带我去？那我找别人了，贺逆就在附近住着，我现在就……” 　　岐玉冷下脸，拿起了手机。 　　马上被宿凌摁住了。 　　“啧，行吧……祖宗，我们去旁边的公园看看鹅？” 　　大小姐这才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宿凌只得开车带他出了门。 　　他一早就到了，待在别墅附近，等到岐玉的兄长出门了才上去找岐玉。 　　岐玉生病了还带他兜风……说不定待会儿得被大舅哥发现，把他打一顿。 　　——Su，在老婆面前好小心翼翼哦 　　——惧内的男人是这样的啦（ 　　——大小姐的拳头会让男人听话的！ 　　——其实给一个柔软的啵啵就可以了（？ 　　——巫师，我命令你照顾好大小姐，不然拿你是问！ 　　——呜呜，病弱的岐玉大小姐……不要再生病了，好心痛 　　——诶诶诶，脖子那里是被蚊虫咬了吗，还是…… 　　宿凌看了眼直播间，也回眸看了看岐玉的脖子。 　　有一块红痕。 　　藏在衣领下，低头才能看见。 　　“你这里……” 　　“被咬了。” 　　岐玉恹恹说。 　　被人咬了，还是被虫子叮的？ 　　宿凌盯着那儿看了半晌。 　　……是哪个狗男人碰了岐玉？ 　　绿灯了。他驱车往前，也旁敲侧击地问：“家里的蚊虫多吗？你家的花园挺大的。” 　　巫师怎么对花园感兴趣了？ 　　是想到岐家来做园丁吗？ 　　岐玉想了下：“院子里有池子，夏天是挺多蚊子虫子的，园丁们都得穿长袖衣服去修剪。” 　　看来很可能是虫子咬的？ 　　宿凌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你来做园丁的话，可以果体去剪树枝。” 　　岐玉冷不丁说。 　　“……为什么？” 　　“方便你被虫子咬，而且你很黑啊，晒一晒就更黑了。” 　　……艹。 　　宿凌被他说得口干舌燥。 　　他站在梯子上剪树枝，岐玉就坐在躺椅上观赏吗。 　　——不是吧Su，大小姐只是随便说说调侃你，你这就顶不住了？ 　　——你可别站起来的时候太失态了噢 　　——处男男大的幻想： 　　——主播是不是开始打算去应聘做园丁啊~ 　　终于到了公园。 　　两人找了个湖边的椅子坐下了。 　　准确地说，岐玉坐着，宿凌站着给他打伞扇风。 　　少年闭着眼，十分舒适惬意。 　　其实当园丁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本就有一段囚禁剧情。 　　但现实是另一回事。 　　以岐玉的大小姐脾气，要是被他关起来……绝对得把他的脸打肿十几遍。 　　宿凌决定问问剧情的走向。 　　“你的剧情走到哪里了？”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 　　“男主还没发现？也差不多快了吧，你把他叫过来几次，他就知道了。” 　　“不着急。” 　　岐玉忖了忖。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宿凌问他。 　　岐玉好奇：“你能帮我什么？” 　　“帮你把男主干掉。”宿凌挑了下眉，“你可以把我画进去，我去对付他就行了。” 　　“……你的系统，同意你做违背剧情的事？” 　　“有时候同意，有时候不行，但没关系。” 　　宿凌并不在乎系统那些惩罚。 　　比起那点惩戒，他更关心怎么把岐玉从空间弄出来。 　　他的系统曾经分析过原因——也许Downtown对岐玉有别的安排。 　　【宿凌竟然主动做打手？！】 　　系统震惊。 　　‘他本来就是玩家。’ 　　【你到底是怎么控制他的？】 　　‘喂，我什么都没做吧。’ 　　【你打算答应他？】 　　系统忐忑地等了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夏日炎炎，湖面吹来一阵阵潮湿的风。 　　湖边休息的大鹅们都上来了，岐玉想去追鹅子，差点被啃手。 　　下次来这里画鹅子好了。 　　他兴致勃勃地拍了几张照，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是时候找别的地方玩了！ 　　岐玉尾随白鹅慢悠悠走了几分钟，忽地撞见一群来写生的嬉闹高中生。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正在收拾画架，似乎是刚结束了课程打算回校。 　　他一下子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 　　“岐玉？” 　　一道熟悉的男声叫住他。 　　他抬头一看。 　　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穿回蓝的衬衣，越过人群朝他走来。 　　贺逆的面孔一直有着病态的质感，在日光下宛如吸血鬼。 　　他在清河中学被认为是神秘阴沉的老师，人气颇高，见他突然远离人群，学生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是怎么回事。 　　……贺老师拦住了一个陌生美人？ 　　“你在这里画速写，还是来玩的？”贺逆垂眼看着岐玉，低下头，亲昵地摸了一下少年的脸，“怎么脸色不太好？” 　　天哪，老师你原来私底下这么热情啊…… 　　学生们瞠目结舌，嘴巴都张成了O型。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那边树下竟然又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银发黑皮的男人，又高又壮，来势汹汹。 　　“你这只手不想要了？” 　　“我和岐玉认识很久了。”贺逆冷冷说，“应该是我说这句才对。” 　　怎么又要打架了？ 　　岐玉诧异。 　　他拿走宿凌的扇子，胡乱给两人扇了扇风：“天气热，很容易生气的。” 　　让我扇几下就好了。 　　我扇我扇…… 　　以至于一时狂风大作，头发都被吹乱了，两个对峙的男人不得不停下来看向他。 第78章 创世神 　　岐玉化身一位铁扇公主，费劲地哼哧上下扇着风，仿佛是想把他们两人都扇到天边。 　　很难说究竟是在点火还是降温。 　　贺逆摁住他的手，温声说：“嗯，不热了，别累到手。” 　　“岐玉宝贝，扇风可能有反效果，”宿凌旁若无人，搂着岐玉往回走，“这么热，我们去吃点冰淇淋？” 　　岐玉哦了声，转头对另一个人说：“贺逆，你也一起吧。” 　　贺逆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写生课程，他不是学校派的带队老师，因而也没有跟学生的车一起走。 　　他去拿车准备和岐玉离开，路上被嗡嗡作响的蜜蜂学生围着转。 　　“老师你是不是和别人抢男朋友啊？” 　　“贺老师，我支持你！” 　　“那个男生好漂亮哦……我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老师，我可以去要他的联系方式吗？” 　　“老师你一定要挖到墙角啊！加油！” 　　贺逆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 　　他解释：“不是抢男友。” 　　岐玉，一直是单身，从没听说过他有男朋友。 　　那个男的不过是追求者之一。 　　车子在路口堵住了。 　　岐玉百无聊赖，他发现宿凌戴了耳环，随手摸了一下。 　　他打量的眼神落在侧脸和耳廓之间，不一会儿又转移到了身上。 　　宿凌喜欢被他端详，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 　　“你没有打耳洞吧。” 　　“没有。” 　　“你喜欢的话可以戴个耳夹，你以前也戴过。” 　　“太麻烦了。” 　　宿凌想着干脆去买一副送他。 　　他适合戴钻石……什么颜色的好呢。 　　车流一动不动。 　　岐玉等得犯困了。 　　贺逆打来电话。他接了，问：“你也在路上堵着吗？” 　　“我在你后面的后面。” 　　“今天怎么这么堵？” 　　“这条路一直这样，只能等。” 　　“你今天是给学生上课？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两人就这么熟稔地聊了起来。 　　堵车十分钟，宿凌旁听了十分钟缠缠绵绵对话。 　　他们两人……关系这么好？ 　　宿凌瞥他一眼：“你们是朋友？” 　　在这个新副本里没有拿到男主的角色，宿凌本就很不满意。 　　——Drop团的共识，男主戏份多，与岐玉的纠葛也就更多。 　　宿凌不是Drop的成员，但他分析了很多流传在内网上的大小姐视频片段，也发现了这一规律。 　　但也不是说当配角就没有和岐玉的对手情节，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宿凌这次也拿了剧透道具，本该占尽上风，但到了副本里才发现根本找不到岐玉。 　　人海茫茫，即便他自带系统，也难以在剧情开始前找到目标人物。 　　这一次，岐玉是个养在深宅的少爷，相当神秘。 　　他的兄长不知为何格外保护他，甚至有点过火了，在岐玉上大学之前，哪怕去学校也是让保镖护送。 　　“当然是朋友，这还不明显？” 　　“啧。” 　　车龙终于动了。 　　宿凌挑了下眉，忍住了没再说什么。 　　能见到这位大小姐已经很不容易了。 　　Downtown游戏不久前刚刚更新，增加了新的随机混合副本。 　　以后副本数量越来越多，他们恐怕都不一定能进同一个世界。 　　岐玉本想着吃一口冰淇淋就回家，在路上却耽搁了很久。等到了店里，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他身边，他们也不点冰淇淋，就一直低头瞥着他看。 　　气氛古怪。 　　直到贺逆拿着手机拍了张照片。 　　岐玉：“？” 　　“可以存吗？” 　　“随便……你拿来干什么？” 　　“就是放着看看。” 　　贺逆把照片存进了一个文档里。 　　宿凌看了看手表，忽然说：“你家大哥几点回家？” 　　“晚饭时间。” 　　“那差不多了，我得把你放回去。” 　　“他迟早会知道的。” 　　“你不懂。” 　　把人偷出来，为了可持续发展就得偷偷摆回去。 　　宿凌可以理解大舅哥的想法，他要是有岐玉这么个弟弟，也得看得很紧，只怕恨不能挂在裤腰带上。 　　走之前，宿凌接了个电话。 　　岐玉就在公车站牌那儿转悠，天气热，他走来走去，宿凌追着他打伞。 　　贺逆跟在他身边，问：“你这几天都不在学校？” 　　“没什么，就是逃课了。” 　　“没事可以来找我。” 　　最近好像是挺忙的……都是剧情那些事。 　　太忙了，都没空找其他娱乐了。 　　岐玉懊恼地想了想：“这周末吧，我去你家那儿。” 　　“你很久没有剪头发了。”贺逆伸手拈了拈他的发尾，“这个长度很好看。” 　　已经长到腰了。 　　临近傍晚，室外的气温依然很高，他抚过的发丝柔滑而微冷，像浓黑的绸缎。贺逆低头将长发撩着放到他背后，这个角度往下看，贺逆瞥见了他领口里的一块吻痕。 　　烙在雪白的皮肤上的鲜红痕迹…… 　　贺逆眼神一顿，立刻联想到了银发男人。 　　是他做的吗？ 　　贺逆神色微微一变，但没有当场问，目送他上了车。 　　岐玉在车上托着腮，幻想着今天晚饭吃什么，莲藕排骨？红豆圆子？ 　　他倏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贺逆发过来的。 　　——你最近谈恋爱了吗？ 　　嗯？ 　　他回答：[没有。] 　　——我以为你谈恋爱了。 　　岐玉：[你是说我和宿凌？我和他只是朋友。] 　　——你的脖子上有痕迹。 　　咦。 　　他疑惑地摸了摸脖子。 　　[哦，不是我男朋友做的。] 　　这个解释一发出去，对面的贺逆一下子沉默了。 　　是因为信息量太大？ 　　系统：【贺逆可是将来男主的朋友，男主和他关系很好！他要是知道你跟男主走肾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 　　【肯定会觉得很离谱吧！你和自己画出来的男主啪啪，是个人都会觉得怪怪的！】 　　‘你只是想谴责我吧。’ 　　我可不会因为这种指责而反省哦。 　　【是的。】 　　‘可是男主也不反感和男人上床，他当时……’ 　　【啊啊啊啊啊啊你闭嘴！】 　　系统好像一个恐同人呢。 　　每次气到系统，岐玉就开心了。 　　“和谁聊天呢这么高兴，是你那个老师朋友？”宿凌冷不丁问道，“你跟他关系就这么好吗？我在前两个副本就认识你了，为什么不能对我更温柔体贴熟悉一些？比如每天给我发消息……” 　　“？” 　　你谁啊。 　　“算了，你记得注意一下剧情，还有需要我进漫画世界的话就告诉我……那个世界毕竟那么复杂。” 　　岐玉解释道：“其实在我的努力下，剧情已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宿凌好奇：“怎么说？” 　　岐玉暂且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做。 　　系统的底线是男主不能死。 　　一旦男主去世，辗转被判定有罪，就像原世界那样，他将接受无尽的流放惩罚…… 　　那可不是电击鞭打或者扣积分那么简单。 　　到家了。 　　宿凌开了车门，回头端详着岐玉。 　　他就像一只伸懒腰的猫，优哉游哉地，右手搭着车门，先仰起脸看了看别墅围墙伸出来的树枝花苞，仿佛是想跳上去挠一下。 　　怎么这么可爱…… 　　宿凌没忍住，走上前跟他拥抱。 　　手搂着腰，轻轻贴了一下脸。 　　岐玉身上总是有花的味道…… 　　如果他变成花了，大概是一朵娇艳白玫瑰。 　　“你抱我干什么？” 　　岐玉奇道。 　　“因为……你今天看着像是风吹就倒。” 　　心想这时候大舅哥应该还没有回家，宿凌没舍得松手，又对他说：“你以后没事也可以来找我玩，我家住在这附近。你知道我见面不容易吧……希望我们下个世界也能见面，我们好像网恋一样。” 　　怎么突然就网恋了，谁跟谁？ 　　岐玉啧了声，一只手推开他：“差不多可以了，你也回家吧。” 　　“对了，你家……缺园丁吗？” 　　“你真想来？” 　　他认真想了想，好像是不缺的？ 　　“岐玉，这是谁？” 　　不远处，倏然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岐闪。 　　被大舅哥当场抓住，宿凌只得走过去做自我介绍，自称是岐玉的朋友。 　　岐玉也嗯嗯了两声：“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大舅哥岐闪的眼神，就像在审视弟弟的混混男友，谨慎且不满，半晌，客气而冷淡地说：“你送岐玉到这里就可以了，多谢。” 　　——笑死了被大哥讨厌了吧！ 　　——啧啧，大哥是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的！ 　　——小玉在哥哥身边就乖乖的 　　——大哥，以后这种事还会经常发生，而且不是同一个男的…… 　　已经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宿凌也没办法，只得目送着岐玉跟着哥哥进了庭院。少年像是一只快乐的小动物，倚在哥哥身边和他说笑，不忘回头朝他说拜拜，下次见。 　　今天的岐玉，十足活泼愉快。 　　但这是在游戏世界里…… 　　他一定是试图摆脱副本和系统的。 　　Downtown的存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他的束缚。 　　“他是谁？染着一头白发，是模特还是学艺术的？你们认识多久了？我以前没有听你说过这个人。” 　　岐闪一进门就开始三连问。 　　他都不清楚弟弟已经有了个搂搂抱抱的朋友。 　　是之前佣人所说的，在家里半裸出现的“朋友”？ 　　岐玉：“他是隔壁学校的学生，没事，你别担心。” 　　“你们是不是在交往？” 　　“啊？没有。”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岐玉也有点疑惑。 　　为什么都这么问他？ 　　他看起来很像是谈恋爱的状态吗……还是他和宿凌很有男男朋友的感觉？ 　　恰好这时宿凌给他发了一连串信息，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有空我们来打游戏岐玉你今天很可爱云云。 　　岐玉无视之，回复了他刚才的疑问。 　　——奇怪，为什么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宿凌心想，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 　　Wu：[说明我们很有情侣感。我之前问过塔罗我们是否合拍，它给的答案很好，我最近还摆了恋爱阵。] 　　啊？ 　　怎么越说越离谱。 　　吃完晚餐，岐闪去书房了，岐玉到了花园，蹲下来拨拉鱼池里的锦鲤，拿了鱼饲料撒了撒，有一只笨笨的乌鸦过来讨食。那时候手机忽然震了震，贺逆沉默了一个多小时，给他发了消息。 　　——是谁和你上了床？ 　　这种问题好奇怪。 　　而且贺逆也不认识漆风吧？ 　　不对……他们在那个世界曾经见过。 　　【现在人物关系越来越复杂了。】 　　‘嗯嗯。’ 　　岐玉没有回复，再次打开平板，把画稿调出来看了看。 　　越看越不太满意。 　　即便擦了重画，他们也会有残留的记忆…… 　　但这个剧情还是有必要改改。 　　岐玉想了下，把大部分剧情都删掉了。 　　从第一页开始，重新设定了新剧情。 　　这次还是以男主漆风的视角切入，异形入侵了，人类的抗争没有结束，各大基地都在合作对抗异形。人类的科技并不能够阻挡无限出现的异形怪物。 　　男主无意间变成了异能者，经历了一段痛苦的灾难时期，最终接受现实进入到了基地。 　　岐玉把他的朋友删掉了，给他加了几个队友。 　　分别是守星波、小白和端木季。 　　与此同时，异形像是海浪一样开始袭击人类基地，四兄弟紧密依靠，彼此信任，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着…… 　　系统尖叫：【你画的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么可能彼此依靠信任！】 　　‘怎么不行了？’ 　　【端木季是异能者协会的会长，人设精英绿茶男，他只想要中部基地的资源，怎么可能和他们产生友谊，小白是一个人形异形，他这么靠近人类不是找死吗，不是把他们吃了就是被他们杀了，守星波就更离谱了，这家伙前段时间还磨刀霍霍向男主！再说了，男主对他们也没有好感。】 　　他生气了：‘我没有看过剧情，我怎么知道不对？’ 　　【……】 　　【擦了重新画！】 　　‘你在教我画画？’ 　　【快改剧情！】 　　‘先给我看整本原著，不然我怎么画？’ 　　【……】 　　【你得寸进尺滋滋。】 　　‘统统，别滋滋了，你都有电流音了。’ 　　【呵呵！】 　　系统还真拿他没办法。 　　管理局试图给予他“自由发挥”的可能，分析他和这些时空、乃至Downtown的关系，如今看来，岐玉与扮演的反派存在难以解释的微妙相似，很难说是否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Downtown的缘故。 　　但剧情的走向已经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岐玉是第二次重改剧情，对那边的世界来说又是一场新的地震混乱。 　　【我可以给你看，但你要尽量把剧情掰回来。】 　　‘可以。’ 　　才怪咧。 　　一分钟后，岐玉在识海里得到了完整的剧情故事。 　　‘哇哦，男主在后期很厉害嘛，他真的也叫漆风？可他当初在我的想象里只是一块蛋糕。’ 　　‘守星波真的是男高中生，还是从小读封闭男子学校的……这就是他误会我是女生的原因？’ 　　‘会长是个笑面虎……跟我想的一样。在这本书里竟然是个没有对象的gay？早知道就配给男主了。’ 　　‘宿凌囚禁了我……逼我画画？他怎么不告诉我？他完了！’ 　　‘小白最后咬了我一口，是想吃了我吗？’ 　　‘贺逆，与男主的关系好得有点不正常了吧，真的不是一对吗，怎么不点一下鸳鸯谱。’ 　　【……】 　　岐玉终于看完了结局。 　　其实他关心的并不是剧情的走向。 　　他之前也察觉了些许不对劲——漫画世界的角色，与他想象的一样，但也不太相似。 　　他们的性格，真实的想法，与他提笔画下设定时已经有了偏差。 　　理论上，男主是一个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骑士病性格，纯白无瑕，但在漫画世界里，他对与自己同阵营的那些人，明显有冲突和攻击的倾向，他也不掩饰这一点。 　　这就很古怪了。 　　其他角色也一样。 　　守星波被画出来的时候，他想象的形象只是一个邪门十八岁粉毛男，独行侠，混乱中立。但到了漫画里，他比设定的邪门得多，在异形入侵背景下，并不关心外面的情况，计划着杀不止一个异能者，但对岐玉这个角色，他却表现得格外温良。 　　……甚至延伸出了男校设定。 　　端木季是个不常出场的配角，但在现实里掺和的事却太多了，在中部基地，预言异能显然被他放大做了不少事。 　　小白在现实里提前出场，还喊了他“妈妈”，这是原著没有出现过的剧情。 　　就好像这些角色从诞生的刹那，就有了自己的灵魂，渐渐偏离了他原本的想法。 　　似曾相似的剧情…… 　　系统当初旁观原世界的反派和男主，也是这么感叹吗。 　　【我当时没有感叹，只是想怎么把你和男主摆正过来。】 　　系统严正澄清。 　　‘很痛苦吧？’ 　　【……】 　　与此同时。 　　新世界诞生了。 　　太阳是个原型火球，模模糊糊的橙色。在太阳出现之前，先是城市的高楼建筑拔地而起，线条被勾勒出来，涂上了颜色，打光，街道、路人以同样的方式慢慢浮现。野外，树林和草叶重新长了出来，人们开始有了清晰的意识，对文字和对话有了印象。 　　世界又活了起来。 　　大广场的时间钟表回到了异形入侵之前。 　　我是在做梦？ 　　很多人顿感恍惚。 　　异形时代结束了，他们又回到了从前安宁的时代…… 　　不。 　　下一刻，突然地动山摇。 　　异形没有明确的形态，大部分像畸形的、不规则的肉块，有的更接近鸟雀或者恐龙。出现在广场上的是一团不规则的紫色血肉，长着巨大眼睛，庞然如同小山，将建筑和车辆视若无物……人们尖叫着逃散了。 　　异形并没有消失，异形时代重启了。 　　漆风十分浑噩。 　　他起初怀疑自己是疯了，但身边所有人几乎都是这种症状，都自称经历过异形的时代、一次时间倒流。 　　如此看来，现在是第二次。 　　比之前那次退得更早。 　　基地机构在上次时间倒流之后就尝试过做数据分析，没有结果，人们就像是集体时间穿越过，还留着那段恐怖回忆，但分明时间对不上。 　　现在也一样。 　　这次倒流之后，相关的组织行动得很快，毕竟已经有三次应对异形的经验了。 　　漆风所在的组织是其中之一。 　　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 　　一些在他记忆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在这里发生。 　　本该在组织里认识的一位朋友消失了，就像被彻底抹去了存在，再也找不到这个人；漆风被安排了一些队友，但这些人在前两次记忆里，根本不是这种伙伴关系。 　　守星波、端木季，怎么可能和他做队友？ 　　那个叫小白的原住民更不可能。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节也和记忆里不同。 　　这里更像是……平行世界。 　　与原本的世界存在差异的时空。 　　冥冥之中有一股声音，暗示让他与这几个人做朋友。 　　……不。 　　漆风的内心十分抗拒。 　　“好怪啊，就像是有谁把这个世界重新创造了一遍。”那个叫守星波的粉发男生，正站在栏杆附近往外眺望，“以前西边那些建筑根本不是这种设计，楼层也没有这么高。不止是这地方……城市的范围也不太一样了。” 　　守星波说的这些，也在时间倒流后的这段时间里一直被热议。之前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曼德拉效应，但连着两次出现这种情况，大家渐渐有些恐惧。 　　经历过异形时代，他们更害怕有更糟糕的事。 　　比异形更恐怖的是什么？ 　　室外的冷风涌了进来。 　　漆风回了神，将窗户关上。 　　这个时间点，基地还未修好，只有一栋楼能正常使用，不少异能者聚集在楼里商量接下来怎么做。 　　“岐玉什么时候出来啊？也差不多了吧。” 　　守星波百无聊赖地倚着栏杆，他戴着护目镜，镜片下的蓝眼睛失去了光彩。 　　说不准这次事件倒流之后，岐玉也消失了……？ 　　没劲。 　　先把漆风杀了吧。 　　守星波看向了办公室门，有两个哨兵模样的年轻人在门口。他朝二人走过去，一手拿枪，一手将护目镜摘了下来。 　　与此同时。 　　系统与岐玉争论漫画剧情。 　　【你竟然决定不修改了？】 　　‘既然他们有自己的意识，说明剧情就是不可控的，如果他们本该是原著的走向，那个世界自然而然就会走向既定结局了。’ 　　【你只是不想改吧？！】 　　‘你不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吗？’ 　　【……】 　　‘我也很好奇，如果一直放任不管，过段时间再去看看那个世界，剧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说不定主角团全员阵亡了呢。 　　【你在说什么？】 　　‘开玩笑的。’ 　　【你现在很像原著反派了！】 　　‘这是管理局和系统都愿意看到的吧。’ 　　【……】 　　系统的确有这种念头。 　　管理局本就有怀疑，岐玉与这些世界的反派、乃至与Downtown都可能有某种关联。 　　今天一整天都在翘课，无所事事。 　　岐玉在楼下玩了一会儿桌球，上了楼。 　　哥哥岐闪在书房和下属通话，不好打扰，于是他又回了卧室。 　　岐玉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 　　他拿出平板看了眼几个人物。 　　四兄弟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齐心协力对抗异形？ 　　【你觉得可能吗！】 　　‘我只是在猜测哦。’ 　　【服了你了。】 　　‘如果换个背景会怎么样？’ 　　【？】 　　他根本就是在把漫画世界当成另类rpg游戏玩吧！ 　　系统气死了。它算是看出来了，岐玉得知了剧情和人物变化，开始尝试做不同的选择，分析接下来可能的结局。 　　这不就是玩弄人物吗？ 　　【你会后悔的！】 　　系统冷声说。 　　岐玉拿了笔，在原本的剧情上添了些内容。 　　不错，可以了。 　　在他的修改下，守星波变得善良、朴实，放弃了危险的想法，去研究南瓜种植；端木季大度大方，为中部基地的发展而竭力；男主漆风，进入到危险的南方地区……至于小白，它还在吃草。 　　差不多可以了。 　　岐玉心满意足，也决定过去看看情况了。 　　他画下最后一笔。 　　天旋地转。 　　每次穿越时空，多少都有不适感。 　　头晕晕…… 　　为什么这次醒来是在床上？ 　　岐玉有些疑惑。 　　揉了揉眼睛，往外一看。 　　朦朦胧胧的帷幔…… 　　他睡着一张卧室大床，身上换成了一件蓝睡袍，松软的黑发垂散在肩上。 　　腿上很沉，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岐玉低头一看，是有人枕着他的大腿。 　　小白的身体是一幅沉睡的姿态，深紫色的双眼却是睁开着的。 　　默然地盯着他，眼波沉沉。 　　“妈妈……”它说，“好久不见。” 　　“……你给我起来。” 　　小白慢吞吞地，垂着脑袋坐起身。 　　岐玉饶有兴致地端详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卧室。 　　哇哦，这是哪里？ 　　“这里是我的房间。” 　　小白对他说。 　　“我之前的衣服和东西呢？” 　　“妈妈，我这就去拿。” 　　小白匆匆下了床往外走。 　　视线凝固在沙发前的茶几，玻璃桌面，有人放了一盒拆开的烟。 　　小白也抽烟？还是别人的？ 　　他走过去看了看，又瞥向窗外。 　　室外是基地的夜景。 　　时间流速不同，他不好判断漫画世界已经进展到什么时候了。 　　但小白已经长出人形了…… 　　其他人呢。 　　此时玻璃慢慢映出了另一个身影。 　　端木季见他出现，感叹说：“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男人语气如常，没有任何惊讶的成分。 　　岐玉眨了眨眼：“你怎么在小白这里，难道你们……？” 　　……四兄弟真的其乐融融、彼此将后背交给对方了，甚至还能出现在同一间卧室里？ 　　端木季莞尔：“想什么呢，现在基地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今晚来找小白商量原住民区域的问题。” 　　小白这时抱着衣服和背包走了进来。 　　它是白头发的人形异形，身材高大，走路声响却很轻。 　　小白无视了端木季走到了桌边，低头说：“妈妈，今晚在这里睡吗？” 　　岐玉低头翻了翻背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忖了忖：“你去把漆风叫过来吧。” 　　“现在吗？” 　　“快点。” 　　小白慢慢地嗯了声，说：“但我想和妈妈待在一起。” 　　它说话声音也很轻，失落的神情和人类无异，但看来总有种非人的诡异感，像是下一秒就要张开嘴露出一口密密麻麻的獠牙。 　　异形不听话了？ 　　岐玉挑了下眉：“你是不情愿吗？” 　　“我没有。” 　　小白怔了一下，立刻往外跑走了。 　　它的身影霎时消失在门后。端木季这时微微叹气，说：“教育孩子需要一些技巧和耐心，但现在的青少年确实不好沟通，明知道你想找另一位，他却迟迟不肯走。” 　　这是在说小白？ 　　岐玉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我们应该把小白送到学校去比较好。” 　　“？” 　　“抱歉，是在开玩笑。”端木季浅笑说，“我前段时间做的预言，说你今晚将出现，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岐玉琢磨道：“你还有其他预言吗？” 　　“当然有……宝宝想听的话，我们可以聊。” 　　端木季娓娓道来。 　　另一边，漆风被小白找上了。 　　他在被暗杀受伤之后，一直对小白没有太多好印象，对方是原住民，语言都不怎么通顺，而小白给人的感觉也很古怪。 　　小白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惹眼的雪白短发，高大身材，怪异的气质，都令路人频频侧目。 　　“妈妈在找你。” 　　他这样解释。 　　漆风心里猛地一紧。 　　“你是说……岐玉？” 　　他当然听说过原著民管岐玉喊错称谓的传闻。 　　但这不是重点。 　　岐玉竟然又回到这个世界了。 　　十分钟后，漆风推门而入，小白跟在他身后，只见在沙发上，戴眼镜的男人坐在岐玉身边，挨得很近，言笑晏晏，见二人出现，也只是偏过头，讶然说：“你这时候才来，想必是很忙……是觉得不来也没关系吗，毕竟这里也有其他人。” 　　漆风听得心头冒火，沉声说：“你可以滚了。” 　　端木季微笑说：“漆同志今天这么大火气？” 　　你懂什么？ 　　我跟岐玉，早就已经……共赴巫山。 　　早就是未来夫妻了！ 　　漆风冷了脸，险些攥着那人衣领揍下去。 　　但此时男人身旁的、穿着蓝睡袍的长发少年抬起头，慢悠悠地掀了掀睫毛，与漆风对视了。 　　只消这一刹那，漆风就怔住了。 　　实在太久没有见面了……不知今夕何夕。 　　短暂的怔愣之后，漆风喉结动了动，语无伦次说：“我……老婆……” 　　“嗯？你不要乱叫哦。” 　　“……好。” 　　“狗狗，先过来坐下。”岐玉啧了声，朝他拍了拍沙发，“端木有新预言了，来听一下。” 　　漆风勉强答应了，但心想我为什么要听这个白莲的预言？ 　　端木季倒是神色淡淡，只忽然感慨说：“时间倒流之后，部分异能者都有妄想症状了，臆想一些本来不存在的东西，比如妻子恋人……看了感觉很可怜。” 　　小白没说话，默默往岐玉的方向挪了挪，从衣服下面探出了尾巴，试图缠在他身上。 　　哦？还有这种臆想？ 　　岐玉听得津津有味，突然感觉屁股被摸了一下。 　　他生气了。 　　是谁在找死！ 第79章 创世神 　　岐玉低头一看。 　　咦。 　　这里怎么有一条尾巴……！ 　　沿着尾巴尖往上看……是小白。 　　大概是怕被其他人看见，被他盯了两秒，小白的尾巴就迅速收了回去。 　　……异形还能进化出尾巴来吗？ 　　【它早已超过了你的设定，连外形都不太一样了，说不定下次见面，小白变成了一个中年壮汉老白。】 　　‘？’ 　　中年壮汉就算了，小白能不能变成一只乌龟呢？ 　　岐玉胡思乱想。 　　异形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吧。 　　刚被他盯着尾巴的小白，稍微露出一点羞涩的表情，又挪了挪位置离妈妈更近了些。 　　一人各自浮想联翩，另一边的气氛却很差劲。 　　漆风自诩刚刚和男友久别重逢，没必要理会端木季的阴阳怪气，于是说：“是不是真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端木季颔首：“就算是，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开玩笑的。” 　　这个人的异能是预言——以至于这种话就像是诅咒。 　　漆风心里的恶意，宛如今早的暴雨扑面而来。 　　“好了不要说别的了，今天的预言呢？” 　　岐玉转过脸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间卧室，四个人，围着预言话题坐好了。 　　端木季斯斯文文的面庞，一见到岐玉，就仿若春风般和煦倏然了不少。 　　他说：“预言其实很简单，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要毁灭的，有人即将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一说到这种话题，室内几人的情绪就很快变了。 　　端木季也是基地的成员，在岐玉重启了时间、进一步修改人设之后，他在这段时间也成为了A区基地的高层之一。 　　基地这些事没有什么保密性质。 　　漆风沉思说：“如今几个基地的情况……一直很平稳，整个蓝星也没有太过突出的异形，但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曾经有过两次入侵基地的异形，在时间倒流之前，但是那一批异形这次似乎没有过来了，其他异形也没有再入侵过基地。” 　　端木季若有所思：“这些异形也许根本不受记忆的影响？他们真的有记忆吗？目前为止，各地研究室研究所都没有对异形做出过统一的说法。” 　　异形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外星生物或者是变异生物……没人知道。 　　漆风看向岐玉。 　　作为徘徊于两个世界的异能者，他是否也知道什么？ 　　空间移动的能力在这个世界极其罕见……之前曾经有一个叫贺逆的男人，也有空间转移的能力，但那个人只出现过一次，之后就消失了。 　　他们两个人，明显是从同一个时空而来。 　　“你知道这些异形的事情吗？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漆风问他。 　　“我不太清楚……好久没有过来基地。”岐玉思索着，“所有人都有时间倒退前的记忆？” 　　“是，现在这边很危险，”漆风顿了顿说，“你……如果你过来，一定要小心。” 　　“岐玉，你这段时间都在基地外面流浪吗？” 　　端木季忽然问。 　　漆风从来没有把岐玉的事情往外说过，只有那次他掉了戒指，与上级反映过，在那之后的发展过于离奇，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疯了，也没有再提过。 　　因而旁人诸如端木季，只知道岐玉是个治愈系异能者。 　　岐玉否认了：“不是，现在基地怎么样了？” 　　见岐玉看向他，端木季温言道：“前段时间基地附近出现了不少新的异形，而且不是以前的种类。现在中部的任务就是出外去对付这些新的东西。” 　　岐玉好奇：“现在对上这些异形，容易应对吗？” 　　“不算容易，以目前的科技，只能说可以应付，但现在异形的数量没有以前以为的那么多。”漆风皱了眉说，“但没人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以后会变异成什么样？” 　　他们三人讨论异形入侵，唯一没有参与对话的，长久保持沉默的只有小白。 　　它坐在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对了对手指，低头碰了碰岐玉的手背。 　　一旦变成人类形态，它天生下垂的紫色眼睛，总给人无辜的印象。 　　哪怕这时候大家在讨论对付异形，它也默默坐着，没有半点畏惧。 　　岐玉疑惑地看了它一眼。 　　这小子不会也跟着队伍去杀过异形吧？……但它本就是吃异形为生的。 　　岐玉走了一会儿神，再抬头时，在场的三个人都定定看着他，目光灼灼。 　　“很晚了，岐玉，你准备休息了吗？”漆风起身时，耳根微红，“我那边可以住……” 　　邀请老婆过夜，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漆风很紧张。 　　他以往的人生十分平常，上学念书考试升学，爱好只有换装游戏和运动，有一些抽烟的瘾，他从没有喜欢过男人女人，本以为一辈子都得当处男了。 　　在他看来，岐玉是一个从天而将的怪美人。 　　漆风本来就没有恋爱经验，后来恶补了不少，不确定能不能应付现在的久别重逢的场景。 　　今天太仓促了，没有玫瑰也没有礼物，连见面都是在别人的房间…… 　　岐玉能答应吗。 　　出乎他的意料，岐玉不假思索：“我就住你那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漆风没有准备好。 　　“我去睡你的床？我不想睡沙发了。” 　　漆风受宠若惊：“当然，我的床给你。” 　　因为男朋友的一口答应，他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眼睛都亮了，整个人身周都是甜蜜快乐的泡泡。 　　他的欣喜过于明亮，连岐玉都察觉了他很高兴。 　　岐玉戳了戳漆风的手臂，奇道：“你好像一个大太阳电灯泡。” 　　“嗯……我就是。” 　　这时候房间里的另外两个男人倏然出声。 　　“基地里还是有很多空房间的，为什么不到那边住呢？两个人的话不太方便吧。”端木季淡淡说。 　　“太麻烦了。” 　　小白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找他还有事情做。” 　　岐玉这样解释。 　　漆风不清楚他想找自己做什么，是关于基地的事？ 　　或者……只是单纯久别重逢谈恋爱？ 　　他顿时沉下脸，转头对另外两人说：“不管你们的事，我和岐玉先回去了。” 　　这时，岐玉已经走出了房间。 　　这栋大楼住的都是异能者，夜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出来。基地里的异能者都是指轮值排班，他看见几个眼熟的人正往楼下走。 　　他问漆风：“今天有异形入侵吗？” 　　漆风摇头。 　　没有吗。 　　岐玉眨了眨眼。 　　他这一次没有描绘很多异形入侵的场景，给了很多自由留白，异形群体的竞争和生存，几乎是它们自己的事了。 　　今天看来，小白活得很正常……那么大概它们都潜伏在基地附近。 　　楼上来来往往，都是异能者。 　　被创造出来而又被打乱生活的人。 　　岐玉在栏杆那儿往下看。 　　异形的存在，一直是他们没完没了的阻碍，哪怕现在异形不再入侵基地了，但还是在各处徘徊，它们依然是威胁。 　　小白生活得像个人类，每日与异能者们一起进出。 　　说明异形群体同样很正常，没有被消灭，没有被大规模打击。 　　这种设定，对人类来说过于困难…… 　　怎么删掉呢。 　　【你难道打算篡改设定，把异形都通通删掉？！】 　　系统急了。 　　‘为什么不行？它们本来也是我画出来的。’ 　　【你删了，剧情怎么办？】 　　‘世界和平，男主和其他人也不再痛苦了，这不是很好吗。’ 　　【不行。】 　　系统冷冷说。 　　男主没有被折磨，就不会去恨反派——如此，剧情线就彻底崩塌了。 　　系统和他争论了起来：【不行，原著的剧情线已经够乱七八糟了，你不能把矛盾全都删掉。】 　　‘啧。’ 　　该怎么处理呢。 　　岐玉只想蒙住系统的眼睛。 　　另一边，一回到房间，漆风就忐忑忙碌了起来。 　　男朋友第一次到家里来…… 　　岐玉对着房间四周瞅瞅瞧瞧，看了眼沙发：“你这里还是以前那样啊。” 　　漆风蹲下来拿了拖鞋给他，忙说：“你先坐吧，我去收拾东西。” 　　“你的鱼还在？”岐玉踩着拖鞋兴致勃勃走向了鱼缸，“我和鱼玩一玩。” 　　少年弯腰贴近了鱼缸玻璃，发出一些啧啧声，非要恐吓孔雀鱼要吃掉他们。 　　……你是猫吧。 　　漆风整理桌上和沙发的东西，时不时回头瞄他一眼，很不专心，效率都低了不少。 　　他回头将床上四件套都换了，给岐玉倒了一杯热牛奶，将电视打开了。 　　漆风打开衣柜看了看，没有岐玉适合穿的衣服。 　　他有些可惜，这边的衣柜没有好看的衣服、柔软的睡衣。 　　“基地不太好买东西，还是得到外面。”他说，“我晚点去买点新的衣服给你。” 　　“这么麻烦？不要。”岐玉嘬着牛奶，“穿你的不就好了。” 　　他半躺着在沙发上，歪头瞥电视基地节目，的确是没有兴趣的样子。 　　漆风回头去切水果了。 　　岐玉开始沉思，从他们今晚的对话，他现在能了解基地的大概情况。 　　另一个问题还未解决。 　　四个角色的人物关系怎么样了？ 　　他可是费劲地加入了一些好兄弟设定……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一定更亲密了些吧？ 　　今晚都在一个房间里待着了。 　　漆风拿着切好的苹果出来。 　　“你和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岐玉开始胡乱猜测。 　　漆风挑了下眉：“我跟他们不熟。” 　　“你们不是团结齐心的四兄弟？” 　　“……怎么可能？” 　　岐玉想了想。 　　他好像一直没有见到守星波。 　　这人哪儿去了？ 　　“那个粉色头发的戴护目镜的男高中生，他还在基地吗？” 　　漆风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冷笑：“上个星期他因为想杀我，被当场发现，他有催眠的异能……现在已经离开基地了，我不清楚他在哪里，没有他的消息。” 　　“啊？” 　　“嗯，他已经走了。” 　　……自相残杀了。 　　设定没用吗。 　　岐玉眨了眨眼睛，说：“你伤得严不严重？” 　　“没事，都治疗好了。” 　　“你们有矛盾？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知道。” 　　漆风知道守星波和岐玉的关系不错，想想更厌烦了。 　　【守星波那个角色确实很奇怪！】 　　岐玉赞同地点点头，持续坠入深思旋涡。 　　是因为角色有了自己的意识，所以无法控制…… 　　【所以你的危机从来没有解除过。】 　　【你不可能瞒住漆风，其实他也多少察觉到你不对劲了。】 　　岐玉对结局很有印象。 　　被射杀在书房里的反派，与破空而来的漫画人物…… 　　很酷。 　　现在故事重启，男主的结局究竟是杀了反派，还是淹没在剧情里呢。 　　但岐玉仍然想着直接结束这一切。 　　再次时间倒流，回到异形出现之前的时间点，把所有怪物剧情都删掉。 　　但首先得过系统这一关。 　　晚上洗澡睡觉，岐玉没有自己的衣服，只能穿漆风的睡衣。 　　对于他来说，尺码有些过于大了。 　　漆风俯下身帮他卷起裤腿，目视他穿好棉拖鞋从浴室噌噌往回走。 　　浅蓝色的拖鞋，灰色的睡衣…… 　　少年雪白后颈黏着湿透鸦黑的发丝。 　　他碧绿的眼瞳看着前方，神情发空时宛如一尊美丽人偶。 　　“在想什么？” 　　漆风问他。 　　“在想下次过来是什么时候。”他问，“你希望我过来吗？” 　　漆风思索说：“我当然想你过来，但现在的情况……你还是少来吧。” 　　岐玉不过来他就见不到了。 　　他叹气，低头捋了捋岐玉湿了的额发：“你想见我再过来。” 　　一个跨时空出现的人物，有自己的生活……比跨国恋还难。 　　虽然他们还没有谈恋爱。 　　岐玉莞尔：“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为什么？” 　　“我过来又不难。” 　　这种话越反想越嗳昧。 　　漆风少男心惴惴，听得都有点痒了。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但岐玉没有再往下说了，注意力被他的肩膀吸引，捏了捏疑惑说了句“你怎么越来越壮了？”，又回去沙发看电视了。 　　少年在米色的沙发上躺着，晃悠着腿。 　　电视上的节目是基地的节目，关于异形的科普和认识，他看得津津有味。 　　关于异形的恐惧依然在基地蔓延，从未结束，漆风这段时间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他失去了自己的朋友、以往规律的生活，但现在看着岐玉，他才慢慢有了一些安逸的感觉。 　　有老婆真好。 　　“心情很好吗？” 　　岐玉也发觉他神色的变化。 　　“……算是吧。” 　　漆风被他看得脸热。 　　他坐下来时，像个被家教老师盯着的小学生似的拘束。 　　“看到我就心情变好了？” 　　“嗯。” 　　“为什么？” 　　岐玉其实不确定他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男主，好像喜欢他？ 　　但这不是恋爱副本。 　　漆风觑着他，却一直保持沉默。 　　岐玉还以为他不打算解释了。 　　真是的…… 　　半晌，漆风才与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异形入侵那天，世界突然开始变化了，人类也变异了，那些都是无法用物理和化学解释的异能，我记得那时候甚至有些人能够凌空制造出火焰，世界根本不像是正常世界……这种事几乎要让我崩溃。后来我接受了这一切也自己有了疑难，才进入到这里。我是普通人，这些都是不值得说的经历，唯一一次特别就是那天突然掉到你的卧室里，你跟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那天回去之后我一直在反复想你。” 　　真的很奇妙。 　　一枚戒指，引出来的新空间，那里偏偏有个目中无人的美丽少年，坐着轮椅，苍白而倨傲。 　　像是某种诡异蛊惑，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漆风继续问：“你在那边的生活怎么样？” 　　“你真的想知道吗。” 　　岐玉轻轻翕动的浓密眼睫下，眼眸像是流动的翡翠。 　　“我的家人因为灾难去世了，后来身边也出现了很多坏人……我不想听他们的……这一次我来到这里只是巧合。”岐玉慢慢朝他凑近了些，捧着他的脸，轻声说，“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也是。”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岐玉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睡觉吧，我困了。” 　　明显就是不愿意再说了。 　　但岐玉说那句话，神情却像是认真的。 　　一切，指的是什么？ 　　漆风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又不好直接问。他回头收拾了床铺，看岐玉上了床躺下，自己就到阳台抽了支烟，洗干净了才往回走。 　　不论如何，他是第一次知道岐玉的零星过去。 　　他模糊的过去，似乎并不是快乐的回忆。 　　漆风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没再往下问。 　　也许他以后还愿意解释…… 　　只是他们隔着一个时空，距离根本无法计算。 　　漆风自嘲地笑笑，下次见面，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 　　夜里，两人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床窄，漆风尽量让了一大部分给他。 　　……不敢睡得太近。 　　昏暗的夜里，随便瞥一眼，少年雪白的手臂和双腿就隐入眼帘，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的某个热浪场景。 　　漆风几乎能瞬间回忆起那天的感觉。 　　……很热。 　　眼泪是咸的。 　　今晚的岐玉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是在做梦，翻了个身又挨近了写，开始把他当成了抱枕。 　　他睡得很沉，像八爪鱼抱着漆风的手臂。 　　相触的地方，像是涂上一层热奶油。 　　……艹。 　　漆风怀疑自己哪哪都快着火了。 　　他盯着天花板，默念着一些明天的行程。 　　明天……他还得外出。 　　只能把岐玉放在家里。 　　不行，还是让他回去算了。 　　半晌，他一动不动。 　　贴着手臂的那句身体，慢慢移动了一下。 　　一道疑惑的散漫少年嗓音，从他耳畔响起。 　　“狗狗还没睡觉吗？”岐玉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我吵到你了，还是太窄？” 　　“没、没有。” 　　“怎么结巴了。” 　　“不是……你在这里睡，我去沙发。” 　　“你睡不着？” 　　他揉了揉眼睛，没明白为什么。 　　“你继续睡。”漆风起身背过去，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了下说，“你没睡醒的时候像个玩偶。” 　　什么啊。 　　啪地拍开他的手，岐玉打了个哈欠，又睡下了。 　　Zzzzzz…… 　　翌日，漆风起床做早餐，岐玉仍然坐在桌边看鱼，拿了支筷子对着鱼缸晃悠。 　　“我今天得出基地，有个任务。”他对岐玉说，“你在家里待着，或者……你回家也行。”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不会很久。” 　　岐玉点了点头。 　　这大概是背景剧情，男主的日常，异形，同僚勾心斗角，地下教会。 　　漆风有些舍不得他。 　　黑发少年趴在桌边，枕着手臂在玩平板，优哉游哉的。 　　这幅场景，在漆风的脑海里自动幻想成了“在家等着丈夫回来的年轻妻子”。 　　他走过去时自己先红了脸，但还是低下头吻了一下岐玉的额头。 　　“我走了，”他垂眼说，“你自己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你当然会回来。 　　岐玉心想，男主身上总有各种buff……还是我加上去的。 　　【你怎么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系统奇怪，【你还在探索剧情？】 　　‘研究一下。’ 　　【你是在度假？】 　　‘看看而已。’ 　　岐玉洗澡换了衣服，打算出基地看看。 　　刚踏出屋门，就见到不远处墙边倚着一个高挑的男人，正抬头仰望天空，看得很认真。 　　咦。 　　这人一大早出来看鸟吗？ 　　有鸟？还是蝴蝶？ 　　岐玉好奇地凑过去，也抬头往上看。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好巧，在这里遇到你。今天这么早起床，吃早餐了？” 　　男人戴着眼镜，讶然道。 　　“是你？” 　　端木季怎么也在这儿。 　　“你是准备出门逛逛，还是去运动？”端木季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岐玉点点头答应了。 　　基地内部宛如一个巨大城市。 　　末日时代已经没有货币，如今流通的是基地的积分制度，以经营和任务两种模式获取。异能者出外承担任务越多，积分也更多，可用于基地各处的服务设施和商店。 　　岐玉在游乐区逛了逛，打算出外看看，但被端木季告知今日不可出行。 　　一般而言，这种日子意味着大部分异能者都集体出外任务了，城内剩下的人最好别再出去。 　　“今天不少异能者都出去了。”端木季对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去办。” 　　“那我回去了。” 　　“你家是在基地外吗？大部分时候我都见不到你，别人也是。”端木季有些打听的意味，但他面容斯文，给人的感觉也不那么反感，“如果是在外面……很危险，最好还是搬回来。” 　　“哪里都一样吧。” 　　端木季笑了下：“这倒也是，我们的世界，本就可能不是真实的……之前那次时间倒流，就有人看到建筑是突然出来的。我也看到了……古怪的世界。” 　　岐玉诧异道：“你见到了？” 　　！ 　　说不定哪天连草稿都被人物看到了？ 　　两人往公寓楼的方向走。 　　岐玉瞄着花坛的花，也与他闲聊。 　　“那天之后我一直觉得，如果创世者真实存在，祂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待在地下教会的活动场所里？”端木季说，“还是在天上？” 　　不，就在你身边。 　　岐玉停下脚步，准备去坐电梯了。 　　神出鬼没的小白，像是一卷被风吹来的雪，突然出现在电梯门边上。 　　它垂眼说：“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它能感觉得到，岐玉就要离开了。 　　创造了它们这些怪物的神明，终有一日将彻底离开这里。 　　“过几天吧？” 　　岐玉打算周末到贺逆那儿去一趟。 　　贺逆作为原著人物，也曾经来过漫画世界，他可以听听意见。 　　小白听到这里，十分乖顺地颔首说：“我在这里等你。” 　　它已经学会了，在外面只能称呼为你，不能用其他称谓。 　　否则，他就要生气了。 　　…… 　　话虽如此，一回到自己的世界，岐玉就忙碌了起来。 　　美院的活动，比赛，几十张作业，哥哥岐闪带他去见远方叔叔，宿凌和贺逆那边他也各自去了一趟…… 　　他失约了。 　　虽然给漆风留了一张纸条、也与小白许诺自己很快回来，但他实则没有回去，而是又去找了宿凌。 　　宿凌听他说了如今漫画世界的情形，心里也奇怪：“你竟然还敢整天过去？哪天被人发现你就是那个整天重置时间、画怪物的……” 　　“我打算把异形删了。” 　　“也可以……但你的系统不得阻止你？” 　　“这是个问题。” 　　岐玉啧了声。 　　但他发现今天的系统一共只出现了两次，每次都滋滋作响。 　　也许故障了？ 　　很好。 　　他打开平板，准备把后面的稿子都删成空白—— 　　【？？？够了】 　　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你竟然还在？’ 　　【我从未下线。】 　　‘删除很快的。’ 　　岐玉打开了前几天的稿子。 　　但他没有来得及删除—— 　　画稿上多了很多内容。 　　从那天之后多了整整几十页。 　　岐玉很惊讶：‘这是你偷偷画的？’ 　　【？！】 　　【不是我，我不是AI绘画！】 　　他仔细看了看。 　　是他自己的潦草画风，胡乱上色…… 　　他沿着上次的内容往下看，发现他们那天晚上闲聊的内容也被补上去了，包括第一天他偶遇了端木季、小白的场景。 　　……像是画稿自动更新了漫画世界里的剧情。 　　这是谁的力量？ 　　【Downtown副本。】 　　系统程序分析道。 　　‘是它？’ 　　【Downtown远远比管理局的权限更高，制作的所谓副本也有高维的力量……】系统也咂舌，【现在，他们是真的把世界当成游戏玩了。】 　　Downtown也在阻止“NPC”的某些消极行为？ 　　……真讨厌啊。 　　岐玉冷了脸，一页页翻着画稿，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宿凌这时候在看水晶球，低头盯着水晶里的痕迹，打算判断可能的后果，沙发上翻稿子的少年却倏然跳下来，把平板拿给他看了。 　　他问：“你们Downtown的权限，还能影响NPC？这不是我画的。” 　　宿凌飞速扫了几眼，顿时变了脸色。 　　Downtown是高自由度游戏，但不代表每个副本都是自由类别…… 　　“我的系统没有直接说过……但影响NPC对DT来说很轻松，你应该不能算正常意义上的NPC，所以他们用这种方式影响你。”宿凌皱了眉，翻到最后一页。 　　后续的稿子都画出来了，漫画世界的新进展——异形在基地前频繁出现，被人类炸成了灰，又继续卷土重来，异形不断复制，数量越来越多，几乎将基地包围了。 　　它们不进入基地也不撕毁人类，却越来越多，几乎将田地、草木淹没了。 　　小白在干什么…… 　　岐玉有些困惑。 　　“删不掉。”岐玉试了一下，“如果我改成异形被团灭……他们大概也能修改。” 　　……真麻烦。 　　【……这下是恐怖故事了。】 　　系统最厌恶这些高维世界的机构。 　　宿凌也有些焦虑，这不是好征兆，这意味着Downtown很可能把这个不可控NPC当做关注对象。 　　Downtown打算做什么？ 　　宿凌冷静了少顷，把岐玉拽到自己身前，安慰说：“你先别担心，我问问我的系统。” 　　岐玉想了想：“我先进去看看。” 　　“你？不行，万一那边的异形……” 　　“Downtown延伸出来的画稿，都是漫画实时剧情，他们也许不能控制漫画世界走向，我得进去才能判断。”岐玉翻到最后一页的空白，也拿起了笔，“我进去看看剧情进展，你别管我。” 　　他越说越生气了，有那么点要发疯的前兆。 　　这是打算进去创死异形，帮助男主？ 　　宿凌怔了怔：“你真是……” 　　很疯。 　　【你计划自己去解决你画出来的怪物，达成世界大同结局？】 　　【勇气可嘉。】 　　系统冷冷说。 　　‘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我现在再过去，很可能被发现不是真正的异能者，这样就可能触发结局被杀剧情了。’ 　　【……】 　　岐玉不再理会系统了。 　　当然，他也觉得自己制造的问题，得自己去解决。 　　是他画下了怪物，现在却无法擦去这些剧情，那么他就必须得去杀死这些失控的异形。 　　【你可能会死，如果异形不认你了……】 　　‘哦，我允许你中途去开香槟。’ 　　【反派提前死亡也是很麻烦的！】 　　都这时候了还在乎剧情…… 　　岐玉停下了笔。 　　世界骤然转换。 　　叮铃铃…… 　　幽怨空灵的乐器声，弥漫在昏暗环境里。 　　有人点起了蜡烛。 　　白蜡烛光，点燃了室内的幢幢人影。 　　室内温度渐渐上升了，人群更焦灼，直到有人惊呼。 　　“醒了。” 　　“那就是……” 　　在一处床上，岐玉倏然睁了眼。 　　他闻到烛火的气味。 　　但离他最近的是一整圈穿白袍的陌生人，见他醒了，无一不神色惊慌。 　　……这些人是谁？ 　　他一一看过去，面孔都十分陌生。 　　这里并不是他画下来的出现场景。 　　但围在他身边的、为首的那一位年轻人，慢慢将兜帽摘下来，走到他身边。 　　是小白。 　　一头白发的年轻人，双瞳是绚烂的紫罗兰色。 　　它的神情，仍然羞涩而温顺。 　　“妈妈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小白低声说。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 　　“是的，”小白颔首，“这里是地下教会。” 　　岐玉诧异：“你和教会混在一起了？” 　　你，一个异形？ 　　或者说，现在的地下教会已经是异形崇拜者？ 　　岐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角色从出现的刹那，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小白也是。 　　“我要走了。” 　　他打算回基地。 　　小白不想让他走，拽住了他的手。 　　岐玉冷着脸，一把推开他：“别挡我，听到没有？” 　　地下室上方突然传来一些声响。 　　上边的门突然开了，飞进来了各种悬空的武器。 　　“不好意思所有人，打扰了——” 　　一道十分熟悉的男声，伴着各种脚步声和身影，传到岐玉身前。 　　他往楼梯看了一眼。 　　先跳下来的、是一头张扬粉毛的男生。 　　守星波推了推护目镜，嗤笑说：“我还以为这里有很多章鱼异形……好多蜡烛，是谁在过生日吗？” 　　他拿着枪，踱步走过来，冲人群里那两个站着的喊道：“有没有异形？没有我就走了。” 　　他怎么在这里？ 　　岐玉疑惑地转过身，说：“没有。” 　　守星波一见他，霎时愣住了。 　　昏深的地下室，烛光幽暗，一地乱糟糟的穿白衣的教会成员……在他们之间，一位黑发白肤的美少年，如同电影情节般回头凝视他。 　　好一会儿，守星波才喃喃说：“你……你竟然不在基地。” 　　他疾步飞快走了过来，啧了声说：“你是来找我的吧——” 第80章 创世神 　　岐玉：？ 　　首先我得知道你在这里才能来找你…… 　　守星波是真的很开心，笑得虎牙尖尖。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他不仅一脸惊喜，也十足自信，身周悬空着几把刀子都拐了个弯飘了过来，脚下走得飞快。 　　岐玉走神地瞥他那头鲜艳的粉色头发，这颜色，饱和度不低，像一大捧春天的浓樱花，被他的脚步带着摇摇晃晃。 　　……没想到能见到粉毛。 　　这家伙现在不是基地成员，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从漫画里的后续来看，守星波莫名攻击了男主漆风，后面大概是从基地出去独立了，现在混在一些异能团队里。 　　今天他们来到地下教会，是想做什么？ 　　只是来找异形吗？ 　　“这里像是个迷宫，我差点就走了，还好下来见到你了。”守星波说着，眼角眉梢都是信息，他一只手臂就要揽住这人的肩膀。此时小白站在另一边，他看着二人，眼神很不快。 　　“你别靠近他。” 　　小白冷冷说。 　　几个穿着白袍的信徒，也上前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从楼梯下来的几个年轻人咻地出现，上前打了圆场，解释了他们以为这里乒乒乓乓的是有异形了。 　　守星波不虞地扫了眼白毛男。 　　这人身上穿的也是教会衣服。 　　他问岐玉：“这是你的谁？” 　　“我是地下教会的成员。” 　　小白不打算让岐玉回答这个问题。 　　守星波“哦？”了声。 　　空气里悬浮的刀子，像是蛇一样慢悠悠游得近了些。 　　他说：“我听说你们一直在嚷嚷着有神的存在，如果是真的有，那个神早就把我带走了吧。” 　　这种玩笑的姿态，教会的成员们都厌恶地看向他，出离地愤怒。 　　在神祇面前说这种冒犯的话……！ 　　一个穿白衣服神父模样的愠怒男人看过来，喊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面前……”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你面前站着的，就是被召唤来的神祇…… 　　决定这个世界走向的关键。 　　小白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这一点。 　　他看了一眼，神父就息鼓安静了，忍住火气没有往下讲，转身就走。 　　不能这么看他，不能说出他的身份。 　　小白清楚岐玉是另一个世界而来的创世者，而旁人并不知情，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岐玉就得有新麻烦了。 　　他想保护岐玉。 　　守星波对神父那句话也缺乏好奇心，他搭着岐玉的肩膀，说：“很久不见了，我们先到外面去吧。” 　　岐玉刚刚观察了小白和其他信徒，除了神父，其余人都表现得很古怪。 　　他们几乎一直盯着自己。 　　狂热的、虔诚的…… 　　是小白和这些信徒把我带过来的？ 　　岐玉仍然不理解，小白一个异形怎么偏要混在这里？ 　　“走了——” 　　守星波催促他。 　　他这才回头，跟着粉毛一起来的不止五六个人，另外一只小队也从上面跳下来，他们几乎都带着枪，看模样都是年轻人。一伙人七嘴八舌的，他们扫了一眼地下室的场景，纷纷诧异了起来。“这里是在干嘛呢？在做祷告吗？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自便。” 　　守星波也说了类似的话，抬了抬下巴，说：“走吧，这里没有异形。” 　　“你确定真的没有？” 　　岐玉奇道。 　　“没看到，有的话他们肯定不至于不说吧。” 　　人形的小白根本没有人能看出来。 　　小白一直是只奇怪的异形。 　　岐玉回眸与它说：“我先走了。” 　　小白静静地看着他，一对下垂的紫色眼睛满是不舍。 　　“什么时候我能再见到你？” 　　“我去处理一些事，而且，你想见我不是很容易吗？” 　　岐玉奇道。 　　作为异形存在的小白，多少能感应得到他，否则为什么能够找到从异世界传送过来的自己？ 　　小白哑口无言，只得沉默，目送着岐玉爬上梯子，被粉毛男生护送着往外走。 　　守星波的队友同事们，一回头见到一个穿黑衣长发的美人，被带着走出来，无一例外地愣了愣，还以为是新队友，但在看到他的脸时又惊呆了，结结巴巴说：“这这这是你女朋友吗？他长得也太……” 　　守星波立刻说：“看什么看，走开，通通走开。” 　　说着，他的语气又变得十分温柔，问：“你累不累？刚才在地下室空气那么闷，肯定很不舒服……说起来你们是在那边做祷告吗？” 　　也许是召唤？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岐玉疑惑地摇头：“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在那里。” 　　“啊？这个地下教会也奇奇怪怪的……呃，你应该不是信仰异形的吧？” 　　“不是。” 　　我只是画异形的。 　　“不是就好，我刚才才说了他们一堆坏话。” 　　守星波稍微舒了口气。 　　说着，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地面。 　　岐玉不由得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这地方就如同粉毛所说，像是一幢大迷宫。 　　室内的墙壁天花板都布满了教会的徽饰，天花板极其高。他看得眼熟，发现这应该是一幢废弃的中央教堂。 　　在末日时代，这里变成了地下教会的场所，以往的十字架落满了灰尘，但依然摆在原地。 　　守星波挡开了一处蜘蛛网，拉着岐玉往外边走。 　　“我现在和这些人在一起，住在附近的区域。”他说，“勉强维持生活……这一片区域，我们经常需要出来打异形，今天没找到，大概是没再来了。岐玉，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住在附近，怎么说呢……也比较安全，那边也有一些女孩子。” 　　守星波说得轻松，听起来他们这些异能团体在外也没有太艰难。 　　现在的异形们都潜伏着，只是给人无限焦虑。 　　岐玉边听边点了点头，直到最后一句才怔住。 　　……这人还没有发现我是男的吗？ 　　那——么大的基地，没有一个人和他说岐玉是男的……？ 　　【粉毛，大概是人缘不好。】 　　‘……’ 　　确实。 　　当然这件事不是重点，他瞥了眼守星波红扑扑的脸蛋，说：“哥们，先上车再说。” 　　守星波的异能之一是念力，还没走到车前，车门就被他打开了。 　　他啧道：“别叫我哥们，叫名字吧。” 　　守星波上了驾驶座，并且把其他队友都赶走，非要霸占这辆车，队友们吹着口哨又起哄，都纷纷离开了，大喊“这人竟然有女朋友，苍天啊。” 　　岐玉狐疑：“你的人缘这么……” 　　守星波恼火：“他们就是胡说八道。” 　　哦。 　　“你这段时间在基地过得怎么样？我听说怪物都把基地围起来了。”守星波打转方向盘，往公路上开。 　　岐玉随口把粉毛糊弄了过去。 　　他托着腮往窗外看，窗外黄沙满天，看得不真切。 　　漆风现在在做什么？ 　　他心想，这个时间点，大概还在基地开会？ 　　…… 　　与此同时。 　　在现实世界的宿凌放下了他的水晶球。 　　他神色焦虑，从水晶球的情况来看，岐玉这次异世界之旅并不顺利。 　　宿凌往桌上一看。 　　……岐玉放在这里的东西没有来得及拿走，除了那个平板。 　　手机响了。 　　宿凌不打算看他的电话，但对方一直打了三次，似乎是有急事。 　　过去一看，备注是[贺逆]。 　　又是这人？ 　　宿凌接通电话。 　　贺逆在那边说：“你在哪？怎么都不接电话？” 　　“你有急事？岐玉不在。” 　　“……他在你那里？” 　　贺逆冷下脸。 　　“是在我家。” 　　关于异世界的事情不方便说，宿凌听了半晌对面的沉默，见他没有打算说清楚的意向，准备把通话掐了。 　　那边的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不在你身边吗？” 　　“嗯。” 　　“是不在你身边，还是不在这个世界？” 　　“……” 　　“他过去那里了？” 　　贺逆有种不祥预感。 　　宿凌没想到这家伙也知道另一个世界，干脆直接说了：“他还没有回来。” 　　宿凌挂了电话，想着如果岐家哥哥打电话过来该如何解释？ 　　此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岐玉都没有回来。 　　如坐针毡。 　　恰好[哥哥]的号码第二次打过来，宿凌看了半晌，还是接通了。 　　…… 　　路过湖泊，窗口涌入的干净的风，慢慢撩起了衣角。 　　岐玉微微眯起眼，也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你和漆风两个人有什么矛盾？我听说你们起冲突了。” 　　“没矛盾，是我想把他处理掉……还有那个叫端木的，戴眼镜，很装逼的那个，这两个人我见到都很想咔掉。” 　　守星波稍微想了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你为什么特意问我这件事？是关心我吗？” 　　“嗯嗯，你说的对。” 　　“啧。” 　　车到了，岐玉走下来往外看，远处是一处城郊空置聚集处。 　　防护栏外面的树全都枯了，有些路人从附近走过，远远能看得到是一个灰黑色异形飞快逃窜的身影，有异能者对着它烧了火。 　　守星波一边啧一边直接往那边开了枪，子弹射出，刀子也跟着飞了出来，刺到了它的尾巴。 　　“这里有一些人是防御性的异能，所有房子都很坚固，我现在就住在这里。” 　　他这样说。 　　守星波住在其中一套房子的最顶层，剩下的四层住着其他异能者。岐玉边走边打量四处，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房子。 　　他上楼的时候收到了好几个男生的注视，男生们都脸红红地跟他打招呼，说：“你好！有空可以来我这边坐坐……” 　　守星波与他们打闹踢了一脚，嗤笑说：“你们差不多行了。” 　　岐玉没发现眼熟的面孔，很快对他们丧失了兴趣。 　　一言不发的黑发美人，站在楼梯口，回头眺望窗外的场景。打闹很快就停下了，男生们几乎都盯着他看，窃窃私语“守星波哪里找来的美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守星波走过去，沿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外面的风沙太大了，从窗户看过去黄茫一片。 　　“你是打算回基地？” 　　他问。 　　岐玉：“是。” 　　一层的大厅屏幕上就有今日风暴预警，所以他想着先在这边歇一会儿，晚点再过去基地。 　　“等风小了我开车送你去。”守星波挑了眉，“不过那边现在很乱，得带上枪火才行，谁也不知道那些异形什么时候突然正常起来。” 　　正常，也就是入侵基地。 　　【你是真打算加入到人类异形大战？】 　　系统纳闷。 　　岐玉的确有这种想法。 　　既然Downtown游戏不愿意让他违反剧情……他偏偏就要这么做。 　　把异形消灭吧。 　　男主自由了，他也自由了，回家陪哥哥过暑假。 　　【想得很美。】 　　系统如此评价。 　　‘你的程序认为不行？’ 　　【那是个高维度空间！你甚至不知道他们背后是什么东西！很有可能压根连人类都不是，而是某种奇怪AI……】 　　问题在于，Downtown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在它看来，NPC只是NPC，那么不可控的有意识的NPC对DT而言意味着什么？ 　　岐玉再次打开平板，在画稿上见到了一系列后续，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内容，遇到小白，与守星波离开…………这个世界麻烦死了。 　　岐玉有点不耐烦。 　　【先和男主见见面，看看他的情况。】 　　系统着急。 　　‘我见过他就回去。’ 　　今天岐闪从国外回来，他得回家吃饭。 　　宅子里的异能者们一时半会也没有事情做，都吵吵嚷嚷的在玩游戏看电影，各种噪音从楼下传过来，岐玉倒是不在意，在室内转了一圈，这地方除了家具，什么也没有。 　　地板上晃悠着两个黏在一起的影子。岐玉走到哪儿，守星波就跟到哪儿，活像是像一颗黏牙的麦芽糖。 　　“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皱了眉。 　　守星波咧嘴笑道：“你在我家闲逛，我帮忙介绍。” 　　你也没有介绍吧，只是跟在屁股后面。 　　岐玉疑惑：“你这里有什么值得说的？” 　　“有啊，跟我来。” 　　守星波神神秘秘地打开了一个房间，但又没有走进去。 　　？ 　　“什么东西。” 　　岐玉探头探脑，在他后面踮起脚。 　　哇！ 　　里面是……鱼缸里的巨大章鱼？ 　　偌大的房间，只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泡着一只章鱼脑袋。 　　比人脑袋还大的一对章鱼异形眼睛，呆滞地望着门口 　　岐玉：？ 　　……好眼熟的章鱼。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一起去打幻觉系的异形吗？”守星波感叹说，“后面时间倒流了，我又故地重游遇到它了，打爆它之后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有一头丑章鱼，我想到你好像挺讨厌丑章鱼的，就把它带回来泡在水里了，每天睹物思人。” 　　岐玉饶有兴致地走上前：“我现在也觉得它很丑……它是死的吗？” 　　守星波点点头：“当然死了，那天我……” 　　话音未落，无身章鱼异形突然动了起来，从脑袋下突然伸出了黏糊糊的舌头触手！ 　　刹那间与几十只滑溜溜猪肝色的舌头一起出现的，还有守星波打出的子弹和瞬间飞过去的刀，被但刺穿打中的舌头们仍然甩动着伸出了水面——咻咻飞到了岐玉脚边，啪地掉在地板上蠕动起来。 　　“怎么突然活了？” 　　岐玉皱了皱脸。 　　什么啊…… 　　一群丑东西！ 　　他最讨厌丑八怪章鱼了。 　　守星波也诧异：“这章鱼怎么又活了？之前死得透透的我才带回来……”他用念力帮岐玉甩开了其中几条，也拿着枪突突突扫了一阵，但舌头们像是无限复制也无伤，还是挣扎动弹着。 　　他脸色一变，提醒岐玉快走，但一回头，就见岐玉恶狠狠一脚踢飞了一条舌头，像在足球场上点射一样凶猛。 　　“好丑，走开！” 　　少年一个飞跃，猛地跳到了一条特大舌头身上，在上面一阵乱踹乱踩。 　　柔长的轻盈黑发，在他后背轻快地晃悠着，乍一看，还以为他在用力跳踢踏舞。 　　守星波：“……” 　　“丑章鱼，别跟着我……” 　　他很生气。 　　少年一双细白的腿，小腿肚都绷紧了，吧嗒吧嗒地踩着异形，将舌头踩出了“呜呜”的委屈声音。 　　好像猫猫突然发脾气……可爱得不行。 　　守星波顶了顶腮，走神地心想，还好打的不是我…… 　　与此同时，他猛地拽着岐玉往门口走，急促说：“异形很危险，你别打，我来……” 　　刚说完，就被触手猛地抽了一下后背。 　　“艹？”守星波变了脸色，“你们嫌命太长是吧？” 　　所以，死了的异形到底为什么突然复活？ 　　岐玉气喘吁吁，像刚跳完舞一样，他从舌头上跳下来，往章鱼头的脑袋一指，冷着脸说：“都给我回去，你们这些丑舌头……” 　　舌头们委委屈屈地发出中年男人的浑厚声音：“好的妈妈……”接着才慢吞吞地飞入水中。 　　守星波诧异地一挑眉：“他们怎么都听你的话啊？” 　　好诡异。 　　子弹突突突扫着房间，将玻璃都砸得稀烂。泡在水里的异形扭动着，两颗大眼睛紧紧盯着岐玉，发出一些呜呜的怪叫。 　　岐玉莫名：“它到底对我有什么执念？” 　　“我来吧，你先出去，帮我喊几个人。”守星波眯着眼，把飞过来的一只触手打开，他甩了下刘海，很酷地说：“你别进来，我担心你受伤……有我就行了。” 　　岐玉：…… 　　他打开门，本想往下走，但楼梯口此时已经涌入了好些拿着武器的年轻人，见到他纷纷眼前一亮。 　　“你没受伤吧？我听到枪声，想到你在楼上就马上过来了。” 　　“吓死我啦，你没事就好！” 　　他摇头：“没事，守星波在里边，那儿有只章鱼异形。” 　　那只异形，明明已经死了吧？ 　　其他人听到这里，都觉得古怪，他们也知道那头死了的章鱼，是被守星波带回来做初恋纪念的。 　　众人一起回到那个房间，但从门口一看，里边满地狼藉——但异形已经死透了，摊在巨大鱼缸里一动不动，眼珠呆滞。 　　守星波蹲在旁边端详着尸体，沉思说：“不是我杀的，它突然就死了。” 　　这么邪门？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守星波的目光透过人群，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黑发的少年，他倚在门框，低头将一个平板和笔放回了背包里，也瞥着不远处的一只触手，睫毛垂得很低。 　　不是很在意似的，瞥了眼就挪开了视线。 　　守星波倏然有种奇怪的猜测。 　　……是他杀了异形吗？ 　　夜幕降临。 　　风暴仍还未停止。 　　岐玉见漆风的计划泡了汤。 　　守星波看出来他想走了。 　　他就像是一只困在人类家里的小鸟，坐在窗边往外看了很久。 　　在他坐着的沙发上，放着各种守星波给他带来解闷的枪、异形标本和书本。 　　岐玉都不感兴趣。 　　守星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好说出来。 　　“好不容易才见面，你怎么又要走了？” 　　已经临近深夜，风暴仍在继续。 　　岐玉大失所望：“我得过去看看……破风暴还不结束。” 　　“你就在这里睡一晚不行吗？” 　　守星波啧了声，就差求他了。 　　不要。 　　岐玉拒绝了，背着包往楼下走。 　　虽然快凌晨了，但楼里一直很热闹，一伙人在四楼打麻将，脸上贴着纸条。 　　“谁把楼上的妹妹叫下来一起打？” 　　“他是男生吧？我感觉是。” 　　“守星波说是妹妹来着……不知道她会不会打牌……诶，他们下来了。” 　　几人一回头，楼梯口那儿匆匆走下了一对年轻人。 　　粉毛男生追着前面的美人，哀怨地喊道：“你就不能再待一会儿吗……” 　　“说了不要。” 　　“可是外面风很大，车都不好开……”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岐玉抬头与四楼的人顺口打了声招呼，飞快往下走。 　　一打开大门，外面全是呼呼烈风。 　　他倏然注意到，不远处……有辆黑车？ 　　越野车的引擎声轰隆作响。 　　它穿过漫天黄沙，绕开了大树，往另一个方向，仿佛一抹幽灵。 　　岐玉背着包往外走。 　　守星波喊了他一声：“我去拿车，你在这里等我。” 　　从宅子往外走，外面的路上都是沙子。 　　岐玉揉了一下进沙子的眼睛，瞥见那辆越野车朝这边的方向开了过来。 　　是住在这里的异能者回来了？ 　　这辆车开得又快又飘，猛地一扎停在了他跟前。 　　灰扑扑车窗往下一降，那人从里边探出半边脸，问：“你知道流区往那儿走吗？刚过来迷路了，我准备……” 　　二人对视的刹那，漆风的询问就骤然停了。 　　心脏砰砰作乱跃动，手都有点麻。 　　……本以为下次见面是猴年马月了。 　　那个失约了不知道哪儿去了的少年情人，再次从天而降。 　　昏暗的灯下，墨黑的长发被风牵动着张牙舞爪，少年白净的脸也微微怔了怔，朝车窗靠近了些。 　　就像是一团朦胧月光忽然照了进来。 　　“你在这里？”岐玉朝他笑了笑，莞尔敲了一下车，“我刚想去找你。” 　　他月牙似的弯起绿眼睛，一时神采奕奕。 　　漆风深吸了口气，迅速将车门开了。 　　一阵狂风涌入，也把岐玉推进来了。 　　“开车，”岐玉对他指挥，“往左边走。” 　　漆风心里哪还有别的事，满脑子都是岐玉刚才的模样。 　　他忍不住频频回瞥，问道：“你现在住在外面？你是刚回来？” 　　“唔，我最近很忙，所以没有过来。” 　　“没事、没关系。” 　　漆风语速飞快。 　　太久没有见到他了，情绪变得奇怪。 　　……很想过去和他说话。 　　“你还好吗？” 　　岐玉问他。 　　“大部分时候都在基地……有时候会出来，与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漆风秒回答，说完又觉得这样干巴巴的，岐玉恐怕听了会觉得没意思，又飞快斟酌着用词。他回想着这阵子基地的琐事……有什么是岐玉会感兴趣的？ 　　“喂，看前面。” 　　岐玉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漆风猛地回神，将车速放缓了些。 　　他生怕自己走神出什么事，打算找个地方先停下来。 　　“风太大了，先等一会儿。” 　　他说。 　　这地方是郊外，没有避难处，但四处都有空屋子。他看到远处有一团建筑物，稍微开近了些，但等到过去了一看——那不是房子！ 　　从车辆挨近的刹那，一团灰白的东西突然蹿了出来——一头宛如巨头蛇的灰色异形，盘起来的柔韧长条，长着眼睛，浑身却没有蛇的鳞片，像是一条奇异的光滑巨蛇，嘴巴长着尖锐口器。 　　它冲出来的刹那几乎快撞到挡风玻璃，漆风反应极快立刻掉头往外开。 　　“异形开始攻击人了？” 　　岐玉惊讶。 　　他一往回看，发现那条蛇似的东西在路上飞快爬行，弯曲的身体，像是诡异流淌的混浊河水飞快涌来。 　　【失控了，你可能得死在这里！】 　　系统也急了。 　　岐玉想到却不是死亡。 　　Downtown究竟想做什么？ 　　是让他成为NPC，还是让他制造新剧情？或者他只是一个彩蛋。 　　真是讨厌……！ 　　那些在天空俯瞰他的人物，比丑章鱼还讨厌。 　　他伸手去背包里拿平板，打算故技重施把异形也杀了。 　　Downtown利用这个规则改变剧情，他也当然可以。 　　“岐玉……你坐好。” 　　漆风冷不丁说道。 　　他已经将车开到最快了，面板速度指针沉到了最低，这种速度下很可能会出意外。 　　不能分神。 　　那头怪异的、蛇似的异形，仍然紧追不舍。 　　末日时代，郊外的公路已经乱七八糟，被大风压垮的长树往道路中央摇坠，漆风不得不拐弯绕开，被甩开的那只异形猛地冲上来，差一些就砸碎后车窗。 　　好在前边一片空旷。漆风在心里默念没事，没问题，余光里觑见岐玉正在写着什么，低头皱着眉，罕有的急促神情。 　　漆风正要开口安慰他说没事，刹那间原本空旷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处高墙，粗糙坚硬的泥板厚墙宛如被谁迎面砸来——拿东西还长着眼睛。 　　又是异形。 　　他猛地打转方向盘。 　　“小心！” 　　一阵刺耳的、刹车和碰撞的巨响在耳畔炸开！ 　　【撞上异形了……怎么回事？这些异形……】 　　系统瞠目结舌。 　　这些异形在干什么？ 　　它们在围堵谁？男主，还是反派？ 　　短促的眩晕和恶心感之后，漆风挣扎着，勉强睁开眼睛。 　　意识混沌、浑身沉重，身上也湿淋淋的，全是血。 　　他听见岐玉在说话。 　　生气的口吻，“去死”、“蠢货”之类的。 　　……他每次发火，都只会用这几个词。 　　这次……是在对谁发脾气？ 　　视野昏暗模糊，漆风瞥见有个人影靠近了。 　　岐玉俯身时，长发像是墨水洒下来。 　　他盈绿的眼睛，灭了火气之后，就只剩担忧了。 　　“……你不能死在这里。” 　　他说。 　　“回家吧。” 　　漆风忍住疼，抬手想开窗，发现压根动不了。 　　他这边的车门都已经变了形，一半的身体也卡在扭曲的钢板里。 　　“你看起来好像快死了。” 　　岐玉喃喃说着，想把他的手臂从夹缝里弄出来。 　　……卡住了。 　　到处都是血和肉。 　　【撞车的时候漆风下意识把方向盘往右打了，撞的是他那边，不然你现在不止骨折和头晕了。】系统冷不丁对他说，【我都看到了。】 　　‘……’ 　　【男主图什么？你为什么沉默？】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像我那个朋友，有一次时间倒流之后，他就不存在了……你可能也会这样消失。”漆风语速很慢，呼吸都觉得痛。 　　喜欢岐玉，所以患得患失。 　　不希望他再回来，又怕他被抹去存在。 　　“那只异形应该还在……你回去吧。” 　　本该闭上眼的……眼皮很沉，血也流到了眼睛里。 　　但漆风不肯合眼，喘息着盯着岐玉。 　　漆风还有别的话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我不打算回去。” 　　岐玉皱了皱眉。 　　【男主死了都不放心你。】 　　系统啧道。 　　但男主为什么死在这里。 　　荒郊野外，失控的异形和风暴。 　　在系统看来，男主本该是破空而来，进入空间，杀死了反派。 　　就连岐玉认为炫酷的落幕。 　　但他很可能死在车里。 　　岐玉其实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漆风的性格，内心幻想，他喜欢的人和爱好……大部分都是被画出来，而他自己延伸的产物。 　　他最初的苦难和阴沉，都来由于反派的随手一笔。 　　漆风被创造出来，却囿于剧情，得到了又失去，没有真正快乐过。 　　【所以，反派必须被男主杀死，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吗？】 　　‘现在是我想救他。’ 　　岐玉低头，瞥着他血淋淋的模样。 　　“漆风，你现在好丑。” 　　他忍不住说。 　　他俯下身，捧着男人流血的脸吻下去。 　　漆风犹记他有治愈的异能。 　　他只见过一次。 　　圣光照耀，光色朦胧……仿若大教堂终年氤氲的圣洁光束。 　　以及，少年柔软的唇瓣。 　　事后他听说过岐玉与旁人的解释，这种异能不是随时都能用，也不是能治愈所有伤口，如果是就变成bug了。 　　岐玉解释得仿佛在分析一个不完美的游戏治疗技能。 　　就像他此时落下来的亲吻，是消沉郁郁的味道。 　　少年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被圣光染成了碎金色，脸颊像是半透明的白，治愈的圣光升起，而远处那些怪物突然如楼房倒塌砸在四周。 　　从更远的地方，一行穿白袍的男女缓缓走来。 　　岐玉轻吻他，低声说：“你会回到原本的生活，很快的。” 　　“……什么？” 　　“没有异形、剧情、束缚的日子，时间倒流回最初的节点，你的同学和哥们周筑也都还在。”岐玉垂眸看着他，“你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是被我创造出来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抱歉，之前一直在骗你……讨厌我吧。” 　　此时围绕在岐玉身旁的，是乌泱泱的穿白衣的教会成员、漆黑的夜晚，圣光熄灭了，黑夜与人群簇拥着他……将他衬得像是本该出现在油画里，不可名状的、圣洁而邪性的人物。 　　而他兜帽下苍白面庞，却有阴郁而怜悯的意味。 　　漆风一下子意识到某种可能。 　　……难以置信。 　　真实存在的创造者，就像是邪神…… 　　比异形怪物们更难以探究的存在。 　　俯瞰着所有破坏和分离，却又吻他拯救他。 　　……为什么？ 　　漆风的伤口痊愈了。 　　但他无法动弹，看着岐玉与旁人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异形的庞然尸体，在少年垂目弹指之间如同泡沫分解消散，被风沙带走。 　　他没有再回头看他。 　　……我是被你创造出来的，与万物没有任何区别，也并不重要。 　　漆风无法明白，岐玉为什么救他又撇下他。 第81章 创世神 　　在风中行走的、穿白衣的人们，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片诡异雪地。 　　岐玉在他们中间沉思着。 　　小白仔细地牵着他的手。 　　他的手上还沾着血。 　　岐玉自己的血，与另一个男人的混在一起。 　　见他一路沉默，小白担忧地问他：“心情不好吗？” 　　因为那个差点死在车里的男人？ 　　“在想事情。” 　　岐玉的思绪，也如同漫天气流发散着。 　　Downtown游戏究竟是什么？ 　　……游戏背后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干涉关于他的剧情？ 　　娱乐吗。 　　也许此时此刻，高维世界的一群观众们正在嬉笑注视他？ 　　距离基地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他们要去找车队。地下教会的车辆停在远处，银雪色的铮亮汽车一排停在树下。 　　有神父与他低声询问，是否准备到A区基地？ 　　岐玉审视的目光，从那些汽车慢慢转到了他们身上。 　　沉默的人群，如同静谧雪花。他们的眼中是狂热和畏惧的波澜。被称呼为神明的岐玉，在他们眼中不是寻常异能者……是他决定整个世界的走向，他们的幸运与不幸。 　　不远处一辆橙色的车陡然驶来卷起风沙，狂甩漂移着停在了他们面前。 　　咦。 　　这不是…… 　　有教会的人怒视，岐玉制止了他们。 　　他认出了这辆车，是守星波的。 　　车门一开，雨后蘑菇似的突然冒出了一颗粉色脑袋。 　　“岐玉！”粉毛男生焦急喊道，“你怎么突然跑了……我就去拿个车钥匙的功夫。”又看了眼人群，他咂舌说：“这些人是地下教会的，怎么你们又要去做集体祷告了吗？你的手怎么了？刚才的车祸……” 　　守星波的语速又快又密，分明是着急得很，在橙色的护目镜下，他盯着岐玉的瞳孔紧缩成一个小点。 　　黑发少年被白衣人们簇拥着，面容苍白倦倦，衣角沾着血。 　　“我现在准备去基地，你回去吧。” 　　守星波扬起一边眉毛，抱着手臂说：“不，我就要跟你一起去。” 　　行吧。 　　恰好车到了，于是一行人出发去基地。 　　相当宽敞的一辆车，几人坐进去也不显得很拥挤。 　　神父开车，岐玉坐在中间的位置，守星波和小白两人各在他左右。 　　一时间气氛十分沉默，岐玉不说话，其余人也不吭声。 　　“你好像心情不好？”小白的语气十分委屈，“好不容易才找到妈妈。” 　　怎么又是这个称呼？ 　　岐玉敷衍地拍拍他的手背说：“嗯嗯，没关系的。” 　　这时他还在沉思关于Downtown游戏可能存在的规则，但暂且没有什么头绪。 　　直到这个副本，Downtown才第一次和他正式接触。 　　在那之前，它在做什么？观察？分析？ 　　系统分析道：【除非你能进入Downtown的游戏空间……或者找到非常了解Downtown游戏的玩家，才能知道它可能的企图。但现在接触过的玩家们，似乎也不清楚Downtown的运作。】 　　为什么？ 　　岐玉越想越觉得麻烦。 　　这时，右边的守星波拿着一把小刀在腿上翻来翻去，啧了声说：“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找了你好久。” 　　“……我明明跟你说过我自己去就可以的。” 　　“这么大的风，外面还有异形，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往外走？我是那种能放心你独自离开的男人吗——你刚才是从车上下来的吧？” 　　守星波盯着他的手臂，上面还有血。 　　气死了！可恶的车祸…… 　　“我已经治疗过了，没事，不疼了。” 　　岐玉低头看了看右手，他的手背有擦伤的痕迹，现在已经结痂脱落了，长出了一点粉色的新肉。 　　小白也低头看了他手上的伤痕。 　　原本只是这么看一眼，但小白不知为何突然凑近了，俯下身轻轻地舔了舔。 　　比岐玉更惊讶的是守星波，他惊叫：“你疯了吗？”说着就越过岐玉，攥住了小白的衣领——一拳打了过去！ 　　“喂，不准打了。” 　　岐玉皱眉说。 　　真是的…… 　　为什么这些角色都那么好战，喜欢打架？ 　　系统：【这不跟你很像吗？】 　　‘那还是不一样的，我每次打都是有理有据。’ 　　【？】 　　“你们两个——” 　　岐玉冷下脸，一左一右两只手把两人摁住分开了。 　　“全都坐好。” 　　守星波很不服气：“行吧，但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教会的人难道都是这样亲别人的吗？” 　　前面还坐着一个神父，这时也颇为不满地回了头。 　　“你不要乱讲。” 　　岐玉在粉毛额头上指了指。 　　“知道了。” 　　守星波也露出了有点委屈的表情，也摸了摸他的手背。 　　“我看到那辆撞在异形上的车子，还以为是别的人在里面……不过，那两只异形是突然死了？” 　　“是。” 　　“为什么？一眨眼就没了，怪吓人的。” 　　岐玉在心里说，因为它们被我画在了死亡小本本上。 　　【现在看来，你在漫画世界作画依然是有效果的……只是Downtown游戏却突然在上面画了后续内容。】 　　‘Downtown能画后续就能修改，现在是因为我人还在游戏里，他们改不了吧。’ 　　岐玉至今还记得，那多了几十页画稿给他的诡异感。 　　既然可以画后续，那就可以画它想要的剧情。 　　……宛如某种警告。 　　他在漫画世界里画下了异形被杀的场景，异形当场倒下了，Downtown游戏似乎无法干涉这一点。 　　想到这里，岐玉稍微放心。 　　至少漫画世界的结果不会那么糟糕。 　　很快就能结束了。 　　在他离开之前，得先把这里的麻烦事解决掉才好。 　　……好困。 　　岐玉闭上了眼睛，为了防止打架，一左一右摁住了两人的手。 　　他说：“我眯一会儿，你们不准打架。” 　　Zzzzzzz…… 　　左右的两个人这时哪有空打起来，都侧过脸瞥着他阖眼的模样。 　　少年的侧颜，像是冬日新雪苍白而脆弱。 　　仿佛随时消融。 　　旁观者们，也因此安静了下来。 　　“到了。” 　　守星波捏了捏他的脸。 　　岐玉在睡梦中睁开了眼。 　　不远处的窗外，此起彼伏的光点如同黑暗中的星辰……一整片密密麻麻的星星，那是异形们的眼睛。 　　“为什么他们突然开始攻击人类？” 　　岐玉不理解。 　　这话本该由小白回答，但他握着岐玉的手沉默着。 　　“我只看到你们的车撞上异形了。”守星波诧异，“是它们主动攻击你？” 　　“异形直接冲我的车过来了。” 　　所以，他杀了那两个异形。 　　小白这时候回过头，低声说：“它们想让你留下来，也不愿意你跟着那个异能者一起走。” 　　“留下来的意思是什么？” 　　“它们希望你留在这个世界，妈妈。” 　　小白垂眼说。 　　你也参与了吗？ 　　岐玉看着它，忽然心想，异形最初的设定就是怪物。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 　　他把平板拿出来，潦草粗糙地勾出了黑夜之眼。 　　他画下第一笔的时候，左右两人都看着他。 　　与小白的沉默不同，守星波十分惊讶：“你在画速写？” 　　“是。” 　　“你的心好大，这时候也……对了，你是打算进基地是吧，我刚才联系了那边的一个临时工，他说你可以进去。” 　　但想进去，就必须越过这些异形。 　　它们长久徘徊在基地门口，密密麻麻……甚至已经影响到正常的运输和交流了。 　　岐玉嗯了声，在画稿上潦草地复刻了眼前的场景。 　　我画我画我画我画…… 　　“你是学这些的吗？好厉害，”守星波真心实意地夸奖他，他本以为岐玉只是高中女孩，没想到是学艺术的，“能不能也画一下我？” 　　“走开，我还没画完。” 　　守星波很快也注意到，岐玉画的并不完全是外面的场景。 　　画稿上的异形们，无一不被摧毁，如同被海面的波浪、被风卷走，不断分解迅速消失。 　　……这倒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守星波回头看了窗外，密密麻麻的眼睛委实恶心诡异。 　　就在下一刻，汹涌如星辰般的异形眼睛，突然黯淡消失了。 　　“都不见了？” 　　他惊异地推开车，只看到外面一片狂风，灰黑的颗粒像是海边的细沙被风扬起洒落在空中，像是下了一场黑色大雪。 　　守星波一下子愣住。 　　这些异形怎么都死了…… 　　这时，岐玉也下了车，从他身旁走过。 　　岐玉仰头看着天上，有零星的异性在那里徘徊，发出一些奇怪的叫声。 　　“我还是更喜欢章鱼，可惜这不是在水里。” 　　他说。 　　此时基地大门还未打开。 　　守星波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这附近实在太安静了。 　　他回忆起刚才自己看到的画像。 　　那格黑白画的内容……正是异形分解消失的场景。 　　此时四周围绕而来的、穿着白袍的教会成员们，慢慢聚集在基地门口，夜晚有了一种相当古怪的宗教氛围，尤其是那些人只紧紧的盯着岐玉。 　　夜风之中，如墨般的长发雾气似的散开，有几缕划过了守星波的脸。 　　他倏然有些怔愣。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在风中回眸，他眼中幽暗的绿色，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他轻笑说：“我不能算是人类。” 　　门已经开了，穿着白袍的教会人士们没有跟他一起进去，他们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像是在为他祝福。 　　守星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艹，她、她……这么厉害吗？ 　　我真是捡到宝了！ 　　…… 　　接待岐玉的，是那位守星波所说的临时工——戴着眼镜、穿衬衫的年轻男人。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会长端木季。 　　“真的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听说你在外面我也很惊讶，”端木季叹息着，牵起了他的手，轻声问，“你现在是地下教会的成员？” 　　他说话的感觉让人如沐春风，但也奇奇怪怪。 　　“嗯，是。” 　　岐玉神情倦倦。 　　他困得两弯睫毛都在往下坠，但还得端详四周的情景。 　　指挥中心和政务处灯火通明，生活区能见到各种异能者，基地内部依然秩序正常。 　　端木季有话要对他说：“我们到楼上吧。” 　　岐玉这次过来是想看看现在基地的情形，他已经准备离开了。 　　漆风……现在估计在回基地的路上？ 　　不会也撞到异形了吧？ 　　他开始继续涂涂画画。 　　这一片的所有异形，都是被毁灭的下场。 　　【你现在好像一个拿着死亡小本本的卡密。】 　　‘算是吧。’ 　　我把它们画出来，最后又杀了它们。 　　小白站在他身边，默默地瞥着他的动作，它没有说话，片刻后又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小白的预感一向很清晰……妈妈就要离开了。 　　它们希望他留下来，但这并不可能。 　　另一边，端木季坐了下来。 　　他牵起了岐玉的手，怜惜地皱了眉：“你怎么弄成这样？我听说那边出了车祸，原来是你……” 　　“还有人在车上，漆风，现在应该已经出来了。” 　　岐玉解释道。 　　端木季微微一笑说：“原来你们不是一起来的？虽然在一辆车上……我还没有接到他的消息。不过，既然你说他快过来了，说明他肯定会来。” 　　“你叫我过来，是因为你有新的预言了吗？” 　　“不是这个原因……是我想见你。” 　　端木季摩挲着少年手上的愈合伤痕，低声说，“虽然我的预言里也关于你，我看到你被信奉……但你离开了。” 　　在他的语言之中，长发如同黑雾，肤色如白雪的少年，骤然消失不见，如他来时那般神秘。 　　“也许吧。” 　　岐玉也没有否认。 　　端木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谈了些现在异形的情况，岐玉也有了大概的想法。 　　他起身推开门，外面的光束照在他脸上。 　　小白蹲在不远处，正在等他。 　　“你今天就要走了？” 　　端木季在背后问他。 　　“有可能。” 　　“我很想再见你。” 　　“以后有机会，端木。” 　　如果你是玩家……我们大概还会再见。 　　岐玉回眸朝他笑了笑。 　　端木季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阴影里，镜片下的眼睛，黑灰的色泽，像是一对雨后的岩石沉闷而湿润。 　　男人垂眼说：“好吧。” 　　他没有追上去，而是目送少年的背影在拐角处慢慢消失。 　　实在神秘……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岐玉回到了自己最初所住的房间。 　　他很困了，但还在继续画画。 　　【加油！加油！】 　　系统摇旗呐喊。 　　我画——！ 　　无数他曾经做过设定的异形，在他手里被迫爱好、化作泡沫、被分解为细砂颗粒，消失在今夜风暴之中。 　　基地里外的异能者、普通人，都发现了那些翱翔天空俯瞰人类的、那些潜伏在水里，触手和尖牙血腥扭曲、游荡在陆地上，狰狞徘徊的怪物们，突然被摧毁了，被一种神秘的力量……他们都惊呼神迹。 　　穿白袍的地下教会的信徒们，匍匐在地，赞颂这样的神迹。 　　他们发抖，也欣喜，异形的时代终于即将结束了。 　　等到漆风赶到基地时，岐玉已经睡着了。 　　他被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漆风坐在床边，呼吸欺负未定，惴惴地望着他。少年还松松地捏着笔，垂落的睫毛轻轻翕动生气，月光下投落了两团灰蝴蝶似的阴影，他苍白的面颊，像是外面的落雪。他的眼瞳此时看起来像是两汪黑绿的湖泊。 　　“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还得晚一点，”岐玉揉着眼睛坐起身，打了个哈欠，“你回基地不用和端木季说吗？他和我说没有你的消息。” 　　为什么得和端木季说？ 　　漆风没吭声。 　　他俯下身，抱紧了岐玉。 　　“外面的异形消失了。”他喃喃说，“突然一切恢复正常了……所有城市，乡村，都变成了以前的模样。” 　　所以，漆风拦下了一辆车，赶回了基地。 　　他一路见到的不是欢呼，而是平静。 　　第一个安静之夜，人们只想着与家人 　　爱人陪伴在一起入眠。 　　漆风也一样。 　　他只想着，岐玉现在睡着了吗。 　　“这哪里能一样。”岐玉还是很困，靠着他的肩膀说，“根本不是吧？真正的以前应该是另一种……” 　　漆风觉得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无法解释含义。 　　想将时间倒流回到以前，岐玉自己就得先离开这个世界。 　　他说：“没什么，对了……我得走了，再见。” 　　“你又要回去了？” 　　漆风面色微变。 　　“我今晚得和哥哥吃饭，他估计已经在找我了。” 　　“……你什么时候还再回来？” 　　“下次得是很久之后了。” 　　或者没有下次。 　　岐玉拿了他的笔，在屏幕上涂涂画画，打算画一个happyending再走。 　　漆风坐在一旁，看他涂着线条。 　　世界的创造者，一个美少年，趴在基地的小床上继续搞艺术创作。 　　说出来谁会相信？ 　　而他和创世者竟然……在一起了。 　　漆风有种介于粉红泡泡和惆怅之间的奇妙情绪，他忽然想到了那件事，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了戒指。 　　一枚磨砂银戒，中间有一道黑刻痕。 　　“本就是你给我的，我们因为这个戒指才认识。”他认真说，“现在送给你了。” 　　岐玉疑惑：“你不留着吗？” 　　漆风心想，我当然会一直记得这个戒指。 　　但他不希望岐玉遗忘。 　　他盯着岐玉，说：“我是你画出来的，是你的人……别忘记我。” 　　一枚冷冰的戒指，被岐玉握在手心。 　　他画的东西，他画的主角，现在都在他身边。 　　还提醒他不要忘记。 　　【他竟然不怪你。】系统惊讶，【男主漆风所有的糟心经历，都是你给他的。】 　　【你看看，你都沉默了！】 　　‘在画了在画了，不要催。’ 　　【你这么一搞，剧情就错乱了啊！】 　　‘你去问Downtown吧，让它来惩罚我。’ 　　【……】 　　时间紧迫。 　　岐玉中途停下来，他与漆风将戒指逐一戴在手指上。 　　都有点松。 　　只能戴拇指上。 　　“不好看了。”他很不满意，“不喜欢戴在拇指。” 　　漆风转了转戒指，无奈说：“将就一下？” 　　“好吧。” 　　“里面刻了我的名字。” 　　“我知道，当初是我画的。” 　　岐玉将戒指戴上了，弯了弯指关节，又仔细看了看。 　　坐在他身旁的男人，微微低下头，在他颊边落下了一个吻。 　　“别忘了我。”漆风又说了一遍，在他耳边说，“你一定得回来找我……” 　　真是的，画歪了。 　　岐玉匆匆点头，挪着笔尖说：“知道了，我会来找你的。” 　　于是在此时时空的尾声，有了Happyending的效果。 　　街道焕然一新，窗几明净，树木重新抽芽，雪花飞舞，无数人在夜里安睡，等待明日带来。 　　【你怎么搞成了童话故事？你以为你是卖火柴的小男孩？！】 　　‘不行吗。’ 　　【……随便你！反正最后还有Downtown能制裁你！】 　　岐玉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会系统。 　　他倚在漆风怀里继续涂涂改改，又打了个哈欠。 　　好困。 　　Zzzzzzzz…… 　　有一条线条因为被漆风打断而画歪了，以至于那幢高楼，莫名歪了一点。 　　漆风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指，说：“晚安。” 　　…… 　　“……你总算回来了。” 　　宿凌一见到他突然出现，整个人都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我都怀疑大哥想杀了我。” 　　岐玉纳闷：“他知道了？”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我总不能不接。” 　　“为什么不能不接？” 　　“你不懂。” 　　宿凌默默点了烟。 　　——惧内的表现之一是不能得罪大舅哥 　　——猫猫疑惑.jpg 　　——大舅哥火速赶到ing 　　——主播刚才坐立不安连问塔罗牌的样子很搞笑。。 　　“你在那边怎么样，处理好了？” 　　宿凌说回正事。 　　Downtown干涉剧情，不是什么好征兆，说不准以后还有更多麻烦事。 　　岐玉一边继续画最后剧情，一边和他说了自己的猜测。 　　Downtown大概也在好奇他这个NPC。 　　“我的系统没说什么，它的权限没有能到高层的地步。但Downtown游戏背后是一整套人工智能精密程序，对你的做法未必是人决定出来的，也可能是一整套系统的决定。”宿凌解释道，“另外，Dwotown这段时间刚更新过，多了不少新副本，说不定你也可能被分配过去做NPC。” 　　新副本？ 　　岐玉想了想。 　　他的世界一直都是系统分配的流放之地。 　　这些无主的空间，很可能全部被Downtown入侵了。 　　……好麻烦。 　　等下还得和哥哥解释自己为什么消失。 　　一想到这里，岐玉眉间紧皱，只得加快了速度，都快把笔尖画得擦出火花了。 　　我删我删我删—— 　　“你画的是什么？” 　　宿凌好奇。 　　“我把时间点退到以前了。” 　　“你这么做……跟剧情不一样了。” 　　宿凌反倒觉出了不对来。 　　怎么去了一趟漫画世界，岐玉就决定撤回所有剧情了？ 　　是遇到什么了？ 　　“先这样吧。” 　　岐玉也不解释，噌噌地画下了潦草的最后一格。 　　停笔的刹那，另一个世界也开始倒退了。 　　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骤然发现场景变化、一阵眩晕。 　　他们回到了末日开始之前的场景。 　　孩子上学，父母做饭、上班，街上行人散步。 　　他们忘记了末日的记忆，只觉得昨晚似乎睡得很沉。 　　大学刚刚开学，学生们都陆续返回。作为物理专业的研究生，漆风一早就被导师叫回学校，他打开宿舍门，如以往那般推着行李箱进去。 　　他打算把积灰的宿舍打扫一遍。 　　拧开了水龙头洗手，漆风凝视着淌下来的水流，忽然感觉不对劲。 　　……我好像忘了什么？ 　　砰！ 　　一个被手肘碰倒的牙刷杯砸在地上。 　　漆风回神捡了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左手上的戒指不见了。 　　昨天不是还在吗？ 　　他想了想，不，是因为昨晚把戒指送人了。 　　……把戒指送给了岐玉，这样他就不会忘了。 　　“岐玉？……” 　　漆风猛地瞳孔紧缩。 　　室友见他突然变了脸色往外走，都愣了一下，奇道：“你怎么了？” 　　漆风打开宿舍门，室外一片平静。研究生宿舍楼这时还没有几个人回校，安静得只有楼下一些路过的清洁车的声响——时间回到了末日开始那一天。 　　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照理说，他所在的大学早就被异形入侵，研究生宿舍楼都被撞塌了！ 　　漆风勉强冷静下来，回去抓着自己的室友，一脸严肃地问：“你还记得末日吧？” 　　室友叼着旺旺雪饼，吓得都掉了：“兄弟，你发什么疯？末日……你是说1999年的世界末日预言？” 　　“不是……” 　　漆风一下子颓丧了。 　　他怀疑只有自己记得那段日子。 　　他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看到的名字全是熟悉正常的，就连那几个被岐玉删掉的哥们儿也都建在，刚刚其中一位还发了给女友庆祝生日的朋友圈。 　　一切都回归正常了。 　　唯一消失的……只有岐玉。 　　…… 　　与此同时。 　　岐玉在被哥哥严厉教育。 　　“那个染头发的男的，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你不准再去他家。” 　　岐闪十分生气。 　　弟弟失联了两个小时，电话竟然是那个男的接的。 　　最开始说是在睡觉，让他给岐玉接电话，他又找了各种理由推脱，岐闪都准备去报警了。 　　越想越气。 　　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半裸出现在弟弟卧室的男人。 　　烤饼干差不多了。 　　岐闪走到烤箱前打开盖子，把托盘拿了出来。 　　“哥哥不要生气了。”岐玉黏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像是讨食的猫，眼角瞥着上面的小曲奇，“今天是蓝莓味的吗？” 　　岐闪无奈：“一边儿去，很烫，别用手拿。” 　　“好，我去泡饮料。” 　　岐玉哼着歌去开冰箱。 　　他一眨眼就忘了岐闪的嘱咐，倒橙汁的时候不忘给宿凌发曲奇的照片炫耀。 　　——我哥哥做的哦。【图片】 　　宿凌回复： 　　——大哥是不是对我印象很差，唉。 　　——你能不能发你和曲奇的合影给我看看？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你和曲奇合影是不是很和谐。 　　【他只是想看你的自拍吧！】 　　系统失语。 　　岐玉无视了他的请求，只拍了窗外的蓝天给他看一眼。 　　岐闪这时恰好接了一个电话。 　　他回头与岐玉说：“叔叔说今天过来这边，来看看你，他还带了一个学生，已经快到了。” 　　说的是那位远方叔叔，岐玉只见过他一次。 　　“那我去接他吧。” 　　岐玉与男佣下了楼。 　　他还没走到门口，叔叔已经到了，车子缓缓开了进来，一共两辆，最后面那辆蓝保时捷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大概是那位学生吧？ 　　岐玉上前先和叔叔打了招呼，那位学生这时已经走过来了，低头瞥着他。 　　二人对视，岐玉先愣住了。 　　这个人，不就是…… 　　叔叔与他俩介绍：“这是我的学生，宁景胜，这次陪我来首都开个会议。” 　　“你好。” 　　宁景胜面无表情，伸了手。 　　岐玉挑了下眉，重重地握了他的手，说：“你好啊。” 　　【这男的来干什么？】 　　系统惊讶。 　　‘他是个很坏的人！’ 　　岐玉对他印象太差了，恨不能走在他后面的时候狠狠踹他一脚，把宁景胜踹到花坛里。 　　碍于年迈的叔叔还在前面，他只得作罢。 　　宁景胜还是以前那样，单眼皮，半长发，扎了个小揪揪，面无表情仿佛病理性面瘫。 　　这时候出现，一定有问题。 　　三人到了客厅，叔叔先去了书房，他和岐闪有话要聊。 　　他放心地让两个年轻人“先坐一会儿”。 　　岐玉乖巧地点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打架的。” 　　叔叔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一笑走了。 　　“你想打我？” 　　宁景胜问。 　　“我的拳头很硬。”岐玉冷冷看他一眼，亮起了右手。 　　“岐玉，我只是来探望你。” 　　“你这么好心？你可不是这种人吧，算了，说吧，这次有什么任务？又是需要我配合他？” 　　真的没有。 　　宁景胜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就是想来看看岐玉。 　　他甚至还相方设法弄到了一个路人身份，否则根本进不来副本。 　　气氛沉默了，宁景胜只得看向直播间弹幕求助。 　　但弹幕没人理他。 　　——啊啊啊，大小姐！ 　　——哇哦，好久没看到岐玉了，这次副本也是折磨人的反派，很适合大小姐。 　　——吃曲奇的岐玉，可爱捏。。 　　——话说这个剧情是不是已经有问题了啊？ 　　——没人理理主播吗 　　——笑死，谁来直播间看ning啊，都是来看大小姐的。。 　　宁景胜的沉默，在岐玉看来就是默认了。 　　上门挑衅是吧？ 　　天马流星拳——！ 　　宁景胜猝不及防，一抬头，突然一阵虎虎生风的拳头就砸了过来，少年的脸蛋满是怒气，头发都飞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怎么招惹你了？ 　　宁景胜狼狈地堪堪躲开了，差点摔在茶几上。 　　男佣们瞠目结舌，愣了半晌才上来拦住。 　　“二少，二少消消气！” 　　“少爷我们不和他计较……” 　　“快来人，不，快找个人去和大少爷说……” 　　宁景胜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差点挨揍了，但他知道，岐玉生气是很麻烦的。 　　他立刻说：“我错了。” 　　虽然不知道这次错哪儿了但先认错再说…… 　　岐玉的面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 　　他抱着手臂，倨傲地抬了抬下颌，睥睨的眼神看了过来。 　　他对宁景胜说：“你最好别想些有的没的。” 　　原来他知道我在想…… 　　宁景胜面无表情沉思了半晌。 　　“喂，你有玩家记忆吧，”少年走过来踢了踢他的小腿，俯视着他说，“跟我说说Downtown这个游戏。” 　　“为什么问游戏？” 　　“我禁止你问为什么，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 　　“跟我到楼上来，快点！” 　　少年趾高气扬地指使他，就差甩鞭子了。 　　宁景胜只得跟上。 　　他把自己知道的关于Downtown的信息大致说了一遍。 　　二楼书房里，岐玉捧着一张纸质的速写本，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在纸上涂涂画画。 　　宁景胜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说了很久，口干舌燥，但没人给他倒杯水。 　　负责聆听的那一位，现在也不吭声了。 　　少年坐在摇摇椅上晃着腿，捏着笔还在纸上沙沙地画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岐玉幽绿的眼睛缀着细密的睫毛，眼波锐利，只随便剜过来一眼，宁景胜就心跳加速。 　　宁景胜转来转去看了好一会儿。 　　他问：“你是在画我吗？” 　　“你想多了。” 　　岐玉哼笑。 　　他画的是他想象的、另一个世界的场景。 　　他还在漆风的桌子上画了两块蓝莓曲奇。 　　宁景胜这时才注意到他戴了首饰。 　　他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银链系着银戒指，磨砂银戒，中间有一道深黑刻痕。 　　稍短的银链，将戒指托着落在雪白锁骨上。 　　时不时摇摇晃晃的。 　　……这是谁送给他的礼物？ 　　…… 　　另一个世界，也因此悄悄变动着。 　　漆风午睡醒来，喝了杯水。 　　他今天请了假，没有去实验室。 　　一整天，他都浑浑噩噩。 　　他还能再见到岐玉吗。 　　宿舍只剩下他一个人，静悄悄的。 　　漆风脱了T恤，打算洗个澡。 　　走到桌边，忽然眼神一顿。 　　……他的桌子上，突然多了两块放在碟子上的烤曲奇。 　　香喷喷的，摸上去还是热的。 　　刚才这里明明没有东西……！ 　　心脏猛地漏了一拍，漆风俯下身，急切地到处查看。 　　还有别的东西吗？在哪？ 　　这些肯定是岐玉画出来的。 　　能不能……把他自己也画到宿舍来？ 第82章 创世神 　　漆风对神许愿了很久，期待岐玉有一天能从天而降。 　　但岐玉暂且没有打算去另一个世界。 　　他和宁景胜两人聊完了关于Downtown游戏的信息。 　　宁景胜是游戏老玩家，了解很不少。 　　Downtown的存在，从来都像是一团迷雾。 　　它本就是以穿越时空游戏而在宇宙闻名，背后挂靠的公司是跨星球集团，但Downtown的经营运作是完全独立的。 　　Downtown并不是正常游戏，这也是它的卖点。 　　“从它开始出现时就有玩家察觉，部分副本是某些未知时空……但只要不影响所在国度，就能符合大部分国家的律法规定，”宁景胜说，“开服到现在为止，没有哪个玩家能够直接和游戏对话。” 　　这个游戏简直不像游戏…… 　　岐玉问他：“你在这个副本里的任务是什么？” 　　“没有任务，我只是过来旁观。” 　　所以，玩家也有非任务型。 　　他仅仅只是扮演某个路人角色吗？ 　　岐玉皱眉：“这个游戏系统怪怪的。” 　　“我知道你想摆脱它们，你被两个系统束缚着。两个系统身处不同的空间，但你在折叠之处。”宁景胜对他说，“你需要想办法让游戏跟你对话。” 　　“这就很难了。” 　　“是，”宁景胜说，“下一个副本，我们可以考虑组队。” 　　怎么又是组队？ 　　岐玉莫名。 　　那也得能组队才行吧，落后的001系统可没有这个功能。 　　【确实没有，跨时空组队也太夸张了。】 　　系统承认了。 　　晚餐时间，几人坐在一起闲聊。自然而然，两个年长者聊到了另外两人的学业和生活。 　　“宁景胜在国外读书，他这次跟叔叔回家里来也是探亲。岐玉，你在首都待了好些年了，这阵子可以陪他玩一玩。”叔叔开玩笑地与岐玉说。 　　“玩一玩？好呀，”少年笑眯眯地看着宁景胜，“叔叔……我一定会陪他好好玩的。” 　　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岐闪、宁景胜，都看得出来岐玉这是在说反话。 　　即便是真的陪玩，只可能是物理意味的“玩”。 　　宁景胜面无表情地道谢，默默吃掉了一颗豆子。 　　【理论上，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男主破空闯入你的书房，一枪将你杀死，但他现在多半是来不了了……剧情全都被篡改。】系统喃喃自语，它一直处于装死的忧郁状态中，【比这更糟糕的是Downtown系统……】 　　岐玉看了看钟表，快一点了。 　　吃完午餐，他领着宁景胜在老宅闲逛，找了个房间把人丢进去休息，自己到花园躺着吹风。到了下午，他收到了几个宿凌打给他的电话，他没有接，而是开着哥哥送他的那辆改装重型摩托，一路飙去了清河区。 　　老城这边的好处就是路上没有城市里那么拥挤，岐玉骑着机车一路轰轰作响，吸引了很多小孩的注意，到了清华艺术中学门口，路过的人都得先看看他的车。 　　“你这么早就过来了？”贺逆穿一身灰衬衣黑条纹裤子，从校门走了出来。男人的模样气质总给人以傲慢冷淡的印象，但对着岐玉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我处理完自己的事了，这才来找你玩，你要坐我的车吗？这是我哥哥买给我的。”少年说着，一把摘下来头盔，他的长发洒下来，飘逸得像是马儿的尾巴，一张脸敞露在阳光之下，四周的高中生已经有看直了眼的。 　　他兴致勃勃递给贺逆一个头盔，示意他上车。 　　“打算去哪玩？还是你到我家里来？”贺逆坐上去，两人挨得近，他瞥见少年的一截雪白颈子，被碎发沾着。 　　“都可以，随便你。” 　　贺逆看出来他心情还不错，嘴角都扬着笑。 　　“今天心情好？” 　　“算是吧。”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把漫画结束了，所有角色的记忆抹去，那就不会记得以前那些恐怖之事了。 　　他的心里有了一丝轻快。 　　十字路口红灯结束，岐玉轰轰隆隆地开出去，拐了几条路，渐渐感觉身后一辆车不对劲——不是岐家的保镖，他回头一看，是一辆蓝色的敞篷跑车，驾驶座上一个年轻男人，脸上戴着墨镜，嘴角平直，黑发半长。 　　宁景胜？ 　　这家伙是真的跟踪狂变态？ 　　岐玉有点生气了，但这会儿贺逆还在他车上，他也没说什么。 　　贺逆注意到他变了的表情，也往回看了一眼，挑眉说：“你还是到我家里去吧。” 　　贺逆现在住在清河区，他从家里搬出来已经有好些年，一直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两人到了地方，聊起来了一处画展，约好明天后天找个时间去看看。 　　岐玉进了屋，跟着贺逆去了他的画室。两人坐下来各自为对方画了速写。 　　他喜欢这种日子。 　　室内安安静静，只可惜有一些系统的碎碎念在他耳畔响起。 　　真讨厌！ 　　不多久，外面轰隆隆下起了雨，一道惊雷轰隆炸开。岐玉往窗边看了一眼，眺望着在对面看到了那辆蓝色跑车。 　　他眉头一蹙，心想这变态人还不回去吗？ 　　【这个玩家一直奇奇怪怪的。】 　　系统也纳闷。 　　已经到了傍晚，贺逆收了画本，挽起了袖子，他打算去做饭了。 　　贺逆洗了洗手，问：“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做个牛排怎么样？” 　　“你去吧。” 　　岐玉点点头。 　　等吃饭的时间，岐玉就打开了手机软件跟宿凌聊了起来。 　　宿凌这阵子一直在搓他的塔罗牌，分析爱情运。 　　——好看吗？ 　　他买了新的卡牌，特地拍照发给了岐玉。 　　岐玉打开瞄了眼，是一套粉蓝色的卡盘，挺漂亮的。 　　宿凌对他说：你有空可以来我家看看。 　　岐玉想了想，于是又和宿凌约好了过两天见面。 　　【你这么忙？啧啧。】 　　【我的程序告诉我，这个副本的尾声差不多该到了。】 　　——在没有男主破开次元壁，一枪打死反派的前提下，副本就要结束了，系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焦虑。 　　现在多了一个神秘的游戏系统，它作为旧系统被迫收到了强烈的挑战，而有可能改变这一切的、能有能力去解决的只有岐玉了，毕竟他才是高维空间真正的兴趣所在…… 　　这时候，少年悠哉悠哉地坐在窗边，风吹拂着他的黑发，柔软的发丝划过脸颊肩膀。他伸了一只手，想去勾引对面屋檐下躲雨的一只橘色野猫，但猫并不理他，翻了个身躺了下去。 　　在屋檐的另一端，正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男人。 　　从跑车下来的宁景胜，往窗户这边的方向看，两人的目光恰好对上了。 　　坐在窗边的少年枕着手臂，从高处俯视他，微微眯着眼睛，十足不虞的神情。 　　宁景胜打量着他的打扮，穿一件淡黄的卫衣，远远看去像一颗柠檬。 　　唰啦—— 　　窗帘拉上了。 　　不给看。 　　吃完晚餐，岐玉打算回家了，贺逆本想送他，但他说：“我有车，不用了。” 　　说着就跨上了那辆声音很响的机车，戴好头盔，潇洒地朝他挥挥手，又忽然说：“我这样是不是很酷？” 　　贺逆笑了：“你每天都很酷。” 　　岐玉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晃晃手，一溜烟儿走了。 　　叔叔和哥哥都出门去了公司，这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车子挺好，雨水突然又稀里哗啦地砸下来。 　　岐玉回了书房，饶有兴致翻一本杂书，是穷小子和白富美的古老故事。 　　不多久，男佣对他说：“那位宁先生正在门口。” 　　怎么又是他！ 　　岐玉啪地合上书，拧眉说：“他是变态吧？” 　　男佣对此见怪不怪了，也有些生气：“二少，这些人就该狠狠修理一顿。” 　　“你让他先进来吧，我和他聊聊。” 　　耳机里拨来了贺逆的通话，他接了，听见贺逆在那头说起明天的安排，如果明天还是这么大的暴雨，画展就先不去了。 　　贺逆又问：“在干什么？” 　　他跟贺逆开玩笑：“外面好像有只狗，我和男佣聊这事。” 　　“你一直挺喜欢狗的。” 　　“我去看看。” 　　这两天的首都一直是暴雨天气。 　　门口，男人浑身都湿漉漉的，衬衫全湿了，裤子也是，他半长的黑发，像是吸饱了水的乌云，滴滴嗒嗒地下着雨。宁景胜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抬头盯着岐玉。 　　“哎呀，真狼狈啊。” 　　倚着门框，美少年在嘲笑他，眼睛都弯得像是月牙，他的眼尾往上翘，浓密睫毛仿佛为他画了眼线。在宁景胜看来，这是一双美丽的眼睛……明亮的，狡诈的，绿得像是翡翠石，他微笑的双唇就像是娇嫩的花叶。 　　一看见他狼狈，岐玉的心情就肉眼可见地愉悦了起来。 　　宁景胜不在意，他已经被岐玉折腾过几次了。 　　他心平气和：“我可以进去吗？” 　　美人开心地请他入座。当然，话是这么讲，等宁景胜走进来，踏上地板的几秒之后，岐玉就开始面露嫌弃。 　　他对宁景胜指指点点：“你看看你，身上全是水……好脏啊，真受不了你。” 　　他烦恼地对男佣挥手：“把他带去洗澡吧，受不了了。” 　　于是，宁景胜就被带去浴室洗澡了。 　　等到换了衣服，他才被男佣们领着到书房见到了岐玉。 　　身穿睡袍，捧着一本画集，随手翻着。 　　在落地落地窗旁边，他的侧脸像是油画里的美丽孱弱少年。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密集了起来，充斥着“啊啊啊啊大小姐”。 　　“你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他问。 　　“因为你在生我气。” 　　“所以？” 　　“抱歉，上个世界对你态度不好。” 　　“你是在道歉了？只是说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睡袍下一双肉感的雪白双腿，随着轻笑的声音而轻轻晃着。 　　岐玉似乎喜欢坐在高处。 　　那种稍高的椅子上，双脚悬空着。 　　他的足尖透着一点粉色，指甲椭圆粉红。 　　从脚尖慢慢往上看，圆润白皙的膝盖，被睡袍系带收紧了的柔韧纤细的腰……还有那张美貌阴郁的多变面孔。 　　宁景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了。 　　弹幕一下子又多了起来。 　　——还不快点给大小姐认真道歉？？？ 　　——有什么话就得好好直说，不能总是面瘫着脸……面瘫就得嘴甜啊。 　　——看起来岐玉今天心情还不错，不然…… 　　——主播铁深柜了。。。还是搞不懂自己的那种深柜，啧啧！ 　　宁景胜移开了视线。 　　“我们下个世界还可能继续相遇，到时候我会帮你的。我知道你想要自由，这些游戏对你来说是阻碍……目前游戏似乎不打算把你放出来，但总会有方法。” 　　这种话听起来就舒服多了。 　　但岐玉并不完全相信玩家的话，毕竟只是说说，谁都可以。 　　何况下个副本，他们不一定能够相遇。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 　　岐玉默然看着窗外。 　　我现在就是一滴无处可去的雨水…… 　　他心想。 　　“你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但你只能在楼下住，不然我哥哥会不高兴。你去找男佣，他们会告诉你客房的位置。” 　　岐玉转了转椅子，面对着窗户，给贺逆打了个闲聊电话。 　　两人在聊雨水和油画。 　　贺逆这阵子忙碌于一幅画稿，画中就有雨水流泪般的消沉场景。 　　岐玉喜欢他的画，情绪饱满，让他忍不住对着画架转来转去。 　　“改天我去看你画画。” 　　他说。 　　这个世界就快结束了，岐玉仔细想了想，除了一些奇怪剧情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时候，他其实都很过得很开心。 　　漫画世界里的角色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与此同时，宁景胜并没有离开书房，还是坐在那把椅子里，双手放在膝上，他的眼球被不睬他的那位美少年吸引，静静地、慢慢地偷看着。 　　他问：“你脖子上的戒指是谁送给你的？” 　　“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是好奇，你好像不是很经常戴首饰。” 　　“因为手指上戴着太松了，所以我就挂脖子上了。这是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戒指哦，我第一次去那个漫画世界，就是因为这个戒指掉在衣帽间里了。” 　　“可以理解，是剧情开始的纪念。” 　　宁景胜默默心想，原来这不是纪念爱情的戒指。 　　没事了。 　　但他又听见岐玉说：“是一个角色特意送给我的。” 　　宁景胜霎时沉默了。 　　……绝对是男人送的戒指。 　　他扯开话题：“你现在已经结束了漫画世界的剧情吗？就等着他来杀你了？” 　　这人为什么这么不会说话？ 　　岐玉又想揍他了。 　　“我不可能被杀，你在找死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不想杀死他，最好把他杀掉，免得他受剧情影响把你给……” 　　事实上，男主漆风根本过不来这个世界。 　　总不可能突然像戒指一样，掉在地板上吧？ 　　岐玉不以为意。 　　宁景胜见他不理会自己，也没说什么，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 　　他瞥了一眼夜景，又瞄了瞄沙发上的美少年。 　　他开始思考，下个世界他得拿到男主角的角色才行。 　　但是，为什么？ 　　身体和精神都试图与NPC岐玉做进一步接触。 　　宁景胜自己想不明白。 　　不在副本里的时候，他一直很想见岐玉，他是个不怎么做感性思考的人，对待副本情感类剧情都是直接跳过。 　　bug只是数据，可以在程序和大脑里分析，但感情没有任何标准答案，即便把岐玉的副本数据放在程序里进行分析运作，得到的也全是乱码和看不懂的东西。 　　岐玉，是不可理喻的重重谜团。 　　每每这种时候，直播间就成了宁景胜的外挂补充。 　　——你完蛋了，你坠入爱河了！ 　　——我说你差不多可以了哈，不是谁都有机会跟大小姐见面说话的。 　　——主播怎么给人一种经典刻板理工直男的形象。。你换个格子衬衫吧。。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直接上啊 　　——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不是很想一直看着他，还想亲亲抱抱他？是的话你就完了，去排队吧！ 　　——哥们，你就是太纠结了。。你还把岐玉的数据拿去分析做AI，想练习如何面对岐玉？但人工智能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与真人一样，AI又不会打你。你想了解他就只能自己上去搭讪、去陪他一次次过副本。。让他接受你，懂？ 　　“明天应该不会下雨了，”宁景胜沉思了良久，转头说，“以后的副本，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怎么突然开始许诺了？ 　　真奇怪。 　　岐玉啧了声：“你到楼下去吧。” 　　宁景胜没有反驳，只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晚安”。 　　他走之后，岐玉翻完了画集，拿了下午自己的练习画本翻了翻。 　　这时候出现在纸上的，是他所画的曲奇。 　　曲奇的使命是准确地运到另一个世界里，它做到了吗？ 　　那个世界也不止漆风一个角色，还有很多其他人…… 　　思来想去，出于玩乐的兴趣，岐玉给剩下几个人都画了一些古怪礼物。 　　系统大喊：【你根本就是在恶作剧吧，谁会喜欢凭空出现在身边的诡异东西？】 　　不听不听，我就要画！ 　　岐玉翻了一页新的稿纸，往上面涂涂写写。 　　…… 　　首先接到他礼物的是端木季。 　　他人在学校里，即将毕业。 　　端木季从行政楼拿了几份报告，坐到车里。这时他突然发现副驾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眼镜。 　　一个蚊香眼眼镜，看着很像搞怪道具。 　　端木季怔了半晌。 　　他走之前是把车子锁起来的，窗户也关紧了。 　　是谁往他的车子里放了这种东西呢？ 　　刚想到这里，他突然又听见啪嗒一声——有东西凭空从空中掉了下来。 　　是一副新的眼镜。 　　跟那把蚊香眼眼镜差不多，镜片上涂满了颜色，这次是一个斜眼滑稽眼镜。 　　此时车上根本没有其他人，两幅眼镜是凭空出现的。 　　……超自然现象。 　　端木季不觉得恐惧，他经历过末日时代，开始怀疑这是某种征兆。 　　但今日风平浪静，以往异形入侵的节点早就过去了。 　　端木季放下眼镜。 　　他缓缓将车子开走。 　　红绿灯，他瞥了眼副驾驶上的搞怪眼镜。 　　不知为何，他从刚才就想起了那个人。 　　被称为神明的、创造了一切的某人。 　　……岐玉。 　　“你在这里？是在看着我吗？” 　　端木无奈地笑了笑。 　　“我倒是希望见到你本人，而不是几个搞怪眼镜。” 　　当然，有搞怪眼睛也不错了，毕竟别人肯定没有这种神赐的礼物。 　　叮铃铃—— 　　大课间时间。 　　高三二班的教室，整个班的人都在打哈欠睡觉，偶尔几个清醒的都在吃早餐，以至于教室弥漫着鸡蛋煎饼的味道。 　　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男生。 　　空着的那个座位，终于有人坐下了。 　　“守星波？还以为你今天又逃课了……哇塞，你怎么把头发染成蓝色的了？” 　　穿短袖、大咧咧露着满是纹身的臂膀，蓝发男生啧了声说：“你别管我。” 　　他原本的金发和粉发，都在教务主任和班主任的口诛笔伐下勉强依靠他物理类年级第一的成绩存活了下来，现在又变成孔雀蓝色了。班主任一见他就尖叫：“你又染头发！上次答应我什么来着，高考之前不染了？” 　　不是我染的！ 　　守星波百口莫辩，表情都扭曲了。 　　谁能相信？他一觉睡醒发现头发变成孔雀蓝的心情！见鬼了！ 　　守星波烦恼地坐下来收拾书本，心想这难道是末日时代的预兆吗，可是上次末日也没有头发变色啊？ 　　又忍不住想，还好不是绿色！ 　　到底是谁干的！要是被他知道了…… 　　等等。 　　莫非…… 　　是那位美丽暴躁的末日神？ 　　守星波一下子浮想联翩了起来。 　　是你吗？ 　　他忍不住四处张望，怀疑岐玉正混在人群里，待在某个角落……偷偷看他的反应。 　　……太坏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教室。 　　“今年有游学活动，屈白，你参加吗？”班主任将目光投向了班级角落里沉默的男生。 　　他的头发是罕见的天生雪白，眼睛是紫色的，不知道是混了哪个国家的血，一开始他转学到班上，所有人都很惊讶，纷纷打趣屈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屈白性格文静，对旁人的调侃只是腼腆笑笑。 　　他想了下，说：“老师，我会去的。” 　　“是不太适应这个学校的环境吗？”老师知道他是从国外回来的。 　　屈白——也就是小白，他点了点头，说：“有点不适应。” 　　他从漫画世界的异形，变成了真正的人类，拥有了正常人类的名字、家庭、学业和旁人的关心。 　　屈白很清楚，这些就是那位神祇赠予他的礼物…… 　　是岐玉给了他全新的身份与正常人的生活，自己却消失了。 　　…… 　　这时候，岐玉翻着哥哥买给他的新画册。 　　他趴在床上，时不时翻个身。 　　【你这几天过得很快活？】 　　系统问他。 　　‘不好吗？’ 　　【可恶！这个世界的剧情彻底崩塌了！】 　　‘这是你和Downtown的共同努力吧？’ 　　【……】 　　‘你不如去对付Downtown，少折腾我了。’ 　　岐玉嗤之以鼻。 　　他抓了本速写本子，翻开新一页，又开始涂涂画画。 　　【你在画什么？】 　　‘我就是好奇，我的礼物有没有送到那个世界？’ 　　【这倒是不一定，毕竟时间倒流之后，他们应该不记得你了？】 　　岐玉潦草地画了几格Q版人物。 　　三头身的Q版漆风、端木季、守星波和小白，牵着手开开心心转圈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0^笑容。 　　【……合家欢？】 　　‘我喜欢合家欢。’ 　　岐玉又把场景设定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如果他们还在那个世界里的话…… 　　在离开副本之前，岐玉打算再看一眼。 　　但他们大概已经不记得末日故事了。 　　笔尖画下了最后一笔—— 　　咻…… 　　卧室突然多了四个人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漆风，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个时空了。 　　再见到岐玉，漆风先是舒了口气。 　　“我还以为，说不定你已经不在了……”他走过去，看了眼岐玉手里的画本，诧异说，“你在画画？” 　　“原来你还记得以前那些事？” 　　岐玉诧异。 　　为什么？ 　　按理说已经彻底时间重置了…… 　　“嗯，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对漆风来说，这些事已经解释不清楚了，他也不再关心。 　　岐玉把刚才的Q版人物拿给他看，说：“你们是我画出来的。” 　　漆风看到四个手牵手的快乐小人，顿时心情微妙。 　　他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和谐相处！ 　　端木季这时也走过来，笑着问：“原来你是在异世界生活？我以为你在那边。你的卧室很可爱……”又看了眼Q版小人，说，“你画的我也很可爱呢。” 　　屈白默默坐到了床沿，低头瞥着岐玉的模样。 　　他很喜欢自己的新身份，也很想再过来和岐玉见面……没想到自己的许愿竟然成真了。 　　创造他的神祇，答应了他的愿望。 　　守星波四处张望，一阵震惊之后很快接受了这跨时空设定。他撩了下头发，表情很郁闷：“你怎么把我的头发也染色了？” 　　“你染成蓝色很好看。” 　　“……行吧。” 　　守星波只得勉强答应了。 　　他挤到床边，也跟着旁观被团团围住的岐玉在画新的Q版小人。 　　不过……为什么岐玉穿着的睡衣……像是男款？ 　　他，是男孩子吗？ 　　…… 　　【叮——】 　　【本世界剧情结束。】 　　【宿主岐玉，即将回到系统空间……】 　　…… 　　Downtown游戏论坛 　　热帖 　　主题：我说，这次的Ning的直播我看了，这家伙竟然把关于DT的消息全都告诉给NPC了啊！ 　　0L：他真的不会被Downtown封号？？ 　　1L：Ning：以前也封过，洒洒水啦！ 　　2L：Ning这种整天找副本游戏bug、卡bug通关、给官方添堵的玩家，被封号也很正常 　　3L：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不过如果岐玉来问我，我也肯定晕晕乎乎知无不尽。。 　　4L：那可是岐玉诶，我们游戏现在真正的顶流……昨天NIng那次直播他一出场，就上热榜了！【图】，omg，被众人簇拥的小神明。。 　　5L：我晕……岐玉好美。 　　6L：DT根本捏不出这样的气质和脸蛋……他根本就是真人吧！！ 　　7L：Ning真的很奇葩，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对岐玉有想法，喵的真的笑死我了。。 　　8L：这种深柜玩家最后都会吃苦的啦~~ 　　9L：话说DT为什么不把这个NPC直接删掉？它不觉得岐玉每次都把玩家和剧情搞得团团转吗？…… 　　10L：DT，我命令你将大小姐速速放归野外！！ 　　11L：Ning，尽快承认自己是岐玉的粉丝，少说话多做事多开直播！ 　　11L：Ning没有被封号，他也不是岐玉的粉丝。 　　12L：楼上。。Ning来了？？ 　　13L：不，我不是Ning，是知情的其他玩家。 　　14L：？？你是被岐玉打了之后心里对他有怨怼，所以一直不承认是吧？ 　　15L：我没有对他怨怼，他很好，只是我们不太熟所以相处得生疏。 　　16L：笑死都自爆了你还说不是Ning。。。 　　17L：Ning的号没有被封，等他上线你就知道了。我不是Ning，我只是路人。 　　18L：啊对对对，你不是，但你知道Ning的想法，嗯嗯嗯好你继续哈。 　　19L：好好好你不是Ning，那你有没有岐玉的新照片啊，我想看一下~ 　　20L：再说一遍，我不是NIng，是其他玩家。 　　21L：没有照片，岐玉不喜欢拍照，我存的都是论坛的照片。 　　22L：（笑出猪叫）Ning，你真的。。 　　…… 　　103L：说起来，Ning你知道岐玉下个副本是去哪儿啊？我看了这次的版本更新，随机副本也太多了？？？ 　　104L：Downtown这段时间的更新很奇怪 　　105L：啊！去上学了没看直播，这次大小姐竟然也出现了吗？ 　　106L：其他玩家不一定直播，但Su和Ning一般都会开 　　107L：看到视频片段了，岐玉真好看啊。。他在这个副本好像心情很不错，都没怎么生气？（除了对着NIng的时候） 　　108L：我看到一个人偶副本。。好可爱哦，感觉很适合岐玉！ 　　109L：@Drop团，听到了吗，全部给我开直播！ 　　110L：他们正在开会，估计在商量什么吧？ 　　111L：你确定不是在打架吗。。。话说他们也太吝啬了，现在每次结束副本开会都用加密房间，趴在门缝里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 　　[游戏空间] 　　[Drop工会内部房间] 　　悬挂在墙壁上的，是一张黑白长毛奶牛猫踹飞笼子的迷人写真。 　　会长Bo坐在写真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镜。 　　房间沙发坐着的其他男人，此时正在彼此阴阳怪气。 　　“有些人真的……欠打吧？大小姐现在是想研究剧情吗，他只是想离开副本。”说话的是一脸嘲弄的金发男生，FX。 　　Kuang坐在单独的椅子里，面色苍白，这时才睁开眼，冷笑着反驳：“你因为破坏剧情和试图谋杀玩家，给岐玉造成的混乱也不少。” 　　FX：“因为你们这些人根本不必要存在，却每次都挤着进副本，我把你们消灭了才合理。” 　　Yuan不参与他们的争吵，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如果岐玉能进入游戏空间就好了。 　　他想要什么，有什么需求……所有人都能直接帮他。 　　他默默地打开空间，看了看这次自己收集到的随机小卡。 　　——一位轮椅美少年，苍白的脸蛋，下巴尖尖……冷冷地俯视他。 　　这是他第一次掉到卧室时，岐玉看着他的场景。 　　每一张小卡，他都很喜欢。 　　巫师Su这次没有被邀请过来，他这次是唯二两个拿到剧透道具的，Drop团的几人都很反感他。 　　至于Ning，他在Downtown游戏里一直是个奇葩，说不定已经被官方销号了。 　　这时坐在猫咪写真下的、戴眼镜的斯文男人Bo，忽然开口说：“你们的系统，能检测到他可能进入哪个副本吗？” 　　“我的系统可以。” 　　Fx说。 　　“岐玉进入某个副本，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已知他的系统并非来自高维世界……如果副本不是随机的，也许就是Downtown内部程序也在为他做安排了。”Bo沉思说。 　　…… 　　[系统空间] 　　岐玉威逼利诱，强行从系统手里抠到了一些积分。 　　他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申请去了探视空间。 　　邻居家里的三花猫生了一窝奶猫，已经满月了，岐玉时不时就到隔壁串门摸摸小猫咪。 　　邻居问他：“小玉，你想不想领养一只？” 　　岐玉：！ 　　他很馋毛绒绒，但这是探视空间…… 　　岐玉翻来覆去纠结了半天。 　　可以养吗？ 　　【……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他就像火箭一样窜出卧室，去找爸爸妈妈说这事了。 　　妈妈惊讶：“我以为你已经预订了小猫呢，不然怎么整天都到隔壁摸猫。” 　　“唔，还没有，我只是眼馋。” 　　于是妈妈领着他去了邻居家，带他选了一只黑猫崽崽。 　　“你喜欢就养一只，但要对小猫负责任，不能养几天就说不要了。” 　　岐家妈妈对他说。 　　岐玉开心地抱着黑猫举高高转圈，说：“好可爱！放心啦我这就带它去体检买猫粮——” 　　他一说完就风风火火拿了个箱子放猫，抱着冲出门了。 　　黑猫从箱子里探出脑袋，好奇地望着他，轻轻地喵了声。 　　岐玉摸摸它的耳朵，认真地嘀嘀咕咕：“我曾经在一个副本里变成了威风凛凛的长毛奶牛猫，你是短毛黑猫，虽然有区别，但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哦。” 　　【……你开心就好。】 　　【对了，程序发送来了下个副本的内容。】 　　‘这次的我是哥斯拉怪物吗？’ 　　【不，你是一只人偶。】 　　‘？’ 　　【一座古老的豪华庄园，阴雨，冰冷……那里长久地流传着关于邪恶人偶的传说。】 　　【每当夜幕降临，美丽精致的人偶就在庄园里行走、在门缝里默默注视入住庄园的人类……宛如一场恐怖电影。】 　　【你扮演的邪灵人偶，以获得人类的的灵魂为生。】 　　【你很邪恶，很坏！最后被制裁了。】 　　‘啊？等一下，是这么小的人偶吗？’ 　　岐玉疑惑地比划着。 　　【是。】 　　什么，竟然是洋娃娃大小的人偶？ 　　‘那根本毫无威胁吧！男主一拳就能打碎了，可能还会被野猫叼走。而且走路也很累，一点点路程得走很久很久，说不定来不及去吓唬人类，我就在走廊累得睡着了。’ 　　【……】 　　【你平常是洋娃娃大小，但也能变大。】 　　‘哦，那还好。’ 　　【这根本不是重点！】 　　系统无语。 　　…… 　　——世界四·创世神·完结—— 第83章 人偶 　　“这座庄园已有一百年的历史了，一直属于莱尔家族的财产……不过莱尔家族的成员并不住在这里，他们几乎都在王都。” 　　房产中介侃侃而谈。 　　他对这片庄园如数家珍，极力将庄园推荐给柳序郕。 　　柳序郕本是来这里度假，偶然路过了这座美丽豪华庄园，才心生了购买的心思。 　　“这么说来，庄园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上世纪，老莱尔伯爵一家只住过几年，之后就搬走了。” 　　中介解释道。 　　一百年前的莱尔家族尚且毫无名气，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修筑这种规模的庄园必然耗费了他们所有的心血和财富。 　　柳序郕不理解：“费这么大力气建了庄园，他们却一直住在别的地方？” 　　“不，据说是他们家族的人觉得应该去别的地方住……”中介说到这里，就开始含糊地胡扯，“大概是后来伯爵不喜欢了吧。” 　　这种理由听起来就站不住脚。 　　但柳序郕不在乎。 　　他是商人，只在意庄园的价值，以及能不能给他带来更多价值。 　　合同很快签订完毕，莱尔家族派来主理的律师是个年轻人，巧合的是柳序郕与他有一些渊源。 　　“你们认识吗？” 　　他俩相视而笑，另一位律师一脸困惑。 　　“我们都是帝国学院的法学毕业生，当年是同学。”年轻律师笑道。 　　他对柳序郕说：“我听说你后来去了边境做贸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现在都是大商人了！” 　　说着，他也打量着这位老同学，他们都是二十七八岁年纪，柳序郕样貌斯文，发丝梳得一丝不苟，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今日穿着细条纹的西服，乍一眼看过去，柳序郕也活像个律师。 　　“哪里算是大商人。” 　　柳序郕十分谦虚。 　　“你买下这座庄园是打算自己住，还是等着转手？” 　　“我这段时间打算在南边度假，看上了这栋房子。” 　　但以后总是要出手的。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边境和王都之间做生意，对他来说一座南方庄园并不必要。 　　律师与他笑了笑，又说：“我到莱尔家做律师也有几年了，来之前才第一次听伯爵说起有这座庄园。大概是年代久远吧。” 　　柳序郕隐约察觉这座庄园大抵有些神秘往事，否则不至于被现在的莱尔伯爵长久无视。 　　但对他来说，即便里面闹鬼也无所谓。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庄园完成了修葺翻新，柳序郕搬了进去。 　　一踏进庄园，他就被园丁新栽种的玫瑰园吸引了视线，白玫瑰与深黑的古朴庄园契合得十足完美。 　　他很满意。 　　庄园的主体建筑是两栋房子，一大一小，他住在主楼。 　　佣人们都是新来的本地年轻人，一与柳序郕见面，就被风度翩翩的年轻商人雇主吸引，但他们说起庄园，无一不感叹困惑。 　　“一直都没有人住呢，也没有人进来打理，但这里倒是不那么脏。” 　　“从来没有听说过谁住在这里，还以为是贵族买来闲置的庄园。” 　　“是莱尔伯爵的房子，我听老人们说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住下来。” 　　柳序郕笑道：“他们也许是有更好的房子了。” 　　佣人们仔细收拾好了主卧室和书房琴房，搬好了新地毯被褥和沙发。 　　柳序郕就这么住下了。 　　白天他到贵族的马场去跑马，与乡下的神父谈论新教，到了晚上，他才返回庄园。 　　柳序郕早年在边境受过枪伤，王都的冬日大雪天气令他很是不适，而这里的气候如春，空气都温暖得多。 　　“先生，整栋楼的房间大部分已经整理好了。” 　　男佣对他说。 　　柳序郕刚从马场回来，一身汗，他点点头，进浴室洗个澡。 　　另一个男佣帮他将今天带回的东西搬进来。 　　柳序郕洗了澡出来，在庭院给狗喂了一盘生肉。 　　他身上穿着深灰的家居服，站在夕阳下，身形修长笔挺，像一棵挺拔的新树。 　　男佣上前说：“先生，那间玩偶房的门没办法打开。” 　　柳序郕搬进来那天，就知道有所谓的玩偶房存在……大概是当年莱尔伯爵给自己女儿或者妻子设的收藏间？ 　　那间房间从翻修那天起就打不开门。 　　负责修葺的当地师傅说，既然打不开，那最好就不要打开了。 　　柳序郕不在乎少一个屋子，光是这栋楼就有几十个空房间，他都住不过来，因而也不在意。只要里面不要有老鼠，蟑螂之类的东西就无所谓。 　　“玩偶房是在几楼？” 　　他擦了擦手，将狗牵给了男佣。 　　偏远乡村的夜晚没有多少娱乐，柳序郕不打算去酒馆喝酒，于是干脆去了玩偶房间瞧瞧。 　　他走到六楼那扇旧木门那儿停下来。 　　一扇精致的浮雕黑胡桃木门，门板严丝合缝地闭合着，门把手上是一把巨大夸张的锁，且不止一个锁，好几把大锁叠加着。 　　这种夸张程度，就好像里面关的不是玩偶们，而是怪物。 　　或者干脆是一只恶魔？ 　　柳序郕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人在边境待久了，就不再畏惧鬼神，他常年为王都的权贵和边境做牵线贸易，有些商品是军火，也有其他危险玩意儿。在边境的那些日子，再血腥残忍的事情他都见过，鬼神之说比之人心可差远了。 　　柳序郕与身旁的女佣说道：“你听说过玩偶房的故事吗？” 　　女佣纳闷地摇头：“老莱尔伯爵搬过来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 　　于是，这个玩偶房间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夜里，柳序郕睡在四楼主卧。 　　与往日平静的夜晚不同，他隐隐约约感觉远处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 　　非常非常轻，步伐缓慢，鞋跟哒哒哒…… 　　——有人在走廊上步行。 　　庄园百年的厚重实木地板，如今依然坚固，寂静深夜，鞋子踩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动静。 　　……有人在外面。 　　但佣人们这时候早就睡下了。 　　嗯？ 　　柳序郕静悄悄下了床，打开电灯和房门。 　　昏暗的走廊上，只有一盏夜灯微微亮着，他定睛看过去——黑深的走廊，一个人影也没有。 　　有怪事。 　　柳序郕饶有兴致地四周张望。 　　确认没有人之后，他将房门关上。 　　他在卧室也四处看了看，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在这之后，脚步声就停止了。 　　是风吹的声音？ 　　但是，等柳序郕再睡到床上，不多久，他又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这一次他稍微等了等，一直等到脚步声很近了，他才走过去开了门。 　　他已经不认为这是脚步声了。 　　声音过分轻了，不太像是成年人的鞋子能发出来的，而且行走步伐也十分缓慢，像是走一步就得再等一等。 　　也许不是人类？但也不像是鬼魂，鬼应该可以直接飘过来吧？ 　　柳序郕想到这里，干脆也不管了。 　　他打开门四处张望了很久，依然一个人影也无。 　　这次关上门之后，脚步声反而渐渐远了，这天晚上再也没有类似的动静。 　　…… 　　【你差点就被当场发现了！】 　　柳序郕两次开门，如果将视线往下挪，就会发现……地上多了一尊人偶。 　　但他以为是正常的“鬼魂”作祟，反而是一直抬头四处看。 　　此时贴着墙根站着的，是一尊黑发绿眼的玩具人偶，矮矮小小的，像个洋娃娃，只有十多厘米高。 　　不仅体型像洋娃娃，长得也很像，黑发瓷肤，眼瞳幽绿…… 　　他的后背抵着墙根，谨慎地瞄着远处，一个潜伏的姿态。 　　‘好险，幸好我贴着墙站。’ 　　岐玉眨眨眼。 　　系统表示无语：【你没被发现是因为你很矮啊，谁会发现墙边有个人偶……灯还那么暗。】 　　‘他上当啦。’ 　　岐玉哼笑说。 　　‘我倒是很好奇，男配的听力挺不错，竟然能听见我的脚步声？说不定还能听到我关节处的金属齿轮的声音呢。’ 　　他说着，晃了晃自己咔咔作响的手臂。 　　岐玉如今是一只迷你人偶。 　　他初来这个世界，只感觉很新鲜。 　　诶，世界都变大了十倍。 　　他现在是等比例缩小，与洋娃娃差不多大，甚至可以站在人的手心里。 　　他这时听到门关上了，皱了皱脸说：‘这个夜晚恐吓任务真麻烦。’ 　　人偶少年的脸蛋小小的，睫毛纤细，身上穿的都是当年为人偶定制的蕾丝衬衣裤子，鞋子是带低跟的，太硬了，一走路就响。 　　在原著的说法里，人偶名为岐玉，他的本质，是索求灵魂的可怕恶魔…… 　　此时剧情刚刚开始，人偶已经在庄园里待了一百年，他的关节太久没有润滑，连走路都费劲，以至于原本预定的“恐吓剧情”还没走到房门就被迫结束了。 　　他打了个哈欠，说：‘我等明天再来吧。’ 　　【怎么这就消极怠工了？】 　　系统不满。 　　它眼看着岐玉挪了挪脚步往回走。 　　在长长的、宽敞走廊上，人偶少年的迷你身材就更明显了。 　　一只很小很小的人偶，穿着华丽精致的中世纪衣服，戴着蕾丝的帽子，慢慢地、一步一顿地走到了楼梯口，开始艰难地爬楼梯。 　　楼梯格比他还高了些，少年只得伸着两只手臂，哼哧哼哧地攀着木楼梯地毯往上翻。 　　每次出门，都是翻山越岭…… 　　好不容易从四楼到了六楼，人偶到了玩偶房门口。 　　至今还没有人发现，房门底端开了一个隐秘的小门——弧形的小门，高度只比他高一点点，像是一个猫洞。 　　他费劲地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虽然被叫做玩偶房，但这里只有他一只玩偶。 　　地上有一整套适合他十几厘米身高的迷你沙发，迷你桌子小椅床铺，他走到沙发那儿，舒了口气坐下来。 　　好困，好累。 　　先睡一觉吧。 　　Zzzzzzz………… 　　第二天早上醒来，柳序郕惯例地去晨跑。 　　清晨的庄园被潮湿雾气笼罩着，太阳慢慢升起，雾空有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不知为何，柳序郕忽地想起了昨夜的脚步声。 　　从入住以来，他没有遇到其他古怪之事，唯独昨晚听见了奇怪声响。 　　就像是平静庄园里的一道裂痕？他很难忽略。 　　早餐时间，柳序郕与佣人们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怪事。 　　“上帝啊，这里竟然还有鬼故事？” 　　倒牛奶的女佣停下脚步，忧愁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这一批招募进来的佣人，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岁年纪的本地人，他们年纪轻，听到这些事也只是奇怪而非恐惧。 　　“这么小的脚步声，那肯定不是人了，也不是鬼吧，也许是蟑螂或者虫子之类的。” 　　一个男佣将茶水端上来，如此分析道。 　　“你说的对。” 　　柳序郕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当做趣味逸闻了。 　　白天他基本上不在庄园里，都到外面与度假贵族们跑马了，但今天阴雨天气，不适合出门。他在庭院里看自己的玫瑰花园。白玫瑰们都长得娇艳，树也郁郁葱葱的，四处都静谧幽柔。 　　柳序郕喜欢这座庄园，计划着在这里多待半个月。 　　主宅有几间琴房，他的钢琴已经搬进去了，就在六楼。 　　柳序郕与男佣吩咐了几句今天的午餐安排，自己上了六楼练琴。 　　女佣问他：“先生学过钢琴？” 　　“我年幼时的梦想是做钢琴演奏者。” 　　他半开玩笑说。 　　音符从黑白琴键下流淌出来，微风抚动着纱帘。 　　柳序郕没有注意到，纱帘后有一个迷你的身影…… 　　等到柳序郕从琴房出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又看到那间被锁起来的玩偶房。 　　那两把结实的大锁，在走廊上显得格外突兀与神秘。 　　柳序郕走上前，尝试着推了推第一把锁，佁然不动，锁非常沉重，像是刻意打造的钢锁。 　　为什么把玩偶房郑重其事地锁起来？ 　　他实在有些好奇，也想起了一些蓝胡子之类的童话故事。 　　越是拦着不让打开的房间，越是吸引人推门走进去。 　　柳序郕是个好奇心强烈的性格，他干脆吩咐男佣去镇上找最有名的锁匠，请他来开锁。 　　男佣惊讶：“但是这扇门……里面应该没什么东西吧？” 　　柳序郕轻笑：“谁知道呢。” 　　锁匠很快就到了，虽然不知道这些有钱贵族私下在做什么，但他看到这俩把锁时面露古怪：“为什么打这么厚重的锁？都不好拆开。” 　　过了半个多小时，锁才终于被砸开了。 　　锁匠被男佣带了下去，只剩下柳序郕站在房门口。 　　吱呀——一声，他将门推开了。 　　室内有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陈旧木头的气味。 　　与他预料的不同，房间里并没有密密麻麻陈列的洋娃娃人偶，而是像正常的卧室那样，一张床，两张桌椅，装潢古老而豪华，没有任何不妥。 　　唯一奇怪的是，地面上有一整套跟室内家具一模一样的迷你家具。 　　款式复刻的迷你真皮沙发、胡桃木桌椅，铁艺床，棉白蓬松床褥，地毯也是一样的钩针图案。 　　这是玩偶的家具？ 　　柳序郕惊讶。 　　也许这是给小孩子的玩具房，伯爵的女儿大概喜欢打扮洋娃娃、装点娃娃的房子…… 　　迷你沙发上坐着一只小人偶。 　　人偶长着一头纯黑色的、丝绸般柔亮顺滑的长发，发尾一直垂到腰间，他身上的衣服是前两个世纪才流行的，一件厚重复杂蕾丝棉白衬衫，带宽领巾、羊腿袖，领口缀着绿宝石，裤子是一件灯笼米色短裤，从大腿到脚踝，他的双腿穿着半透明的白蕾丝长袜，鞋子是一双低跟的棕色圆头小皮靴。 　　一件蜜色斗篷外套放在了沙发上，缀着羽毛的宽檐帽也搁置在那里，像是人偶刚刚外出回家，随手一放。 　　柳序郕蹲下来才看见了娃娃的正脸，微微一怔。 　　实在是……十分美丽的人偶。 　　小小的、白净的脸蛋，是半哑光的瓷面烤制成的，他的眼睛像是仔细描绘的一对猫眼，由碧玺石做成了剔透浓郁的瞳仁，睫毛长而浓。微翘的雪白鼻尖，花瓣似的、粉色娇嫩的嘴唇。 　　人偶看起来像是一个少年或者是女孩子，呆呆地被摆在沙发上。 　　柳序郕莞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在这里待了很多年吗？” 　　这种人偶，在当时大概是伯爵赠予女儿的礼物。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人偶锁起来呢？ 　　人偶一动不动，面孔朝着桌面，桌子上面放了一本书，绿皮的封面，是一本关于自然鸟类的图鉴。 　　柳序郕没有看出来任何不对。 　　他捏着人偶拿起来左右看看。 　　人偶在他手里一动不动，眼睛呆呆地凝视前方。 　　一尊漂亮瓷人。 　　仅此而已。 　　为什么锁起来呢？ 　　柳序郕想了想，将男佣叫了进来。 　　“你们以前看见过这个人偶吗？” 　　“没有见过。” 　　一行人都惊叹说：“这个人偶是当年的工匠仔细做的吧！” 　　与佣人们的反应一样，柳序郕也不自觉地去欣赏人偶。 　　的确是非常美丽的小小少年，适合捧在手里。 　　他却被锁起来这么多年。 　　柳序郕不觉得这只人偶有什么可怕的。 　　陶瓷做的小人，随时都能摔坏。 　　一行人陆陆续续离开房间，这时候柳序郕也回过头，他往那处迷你的客厅看过去——那位苍白的漂亮瓷人少年，仍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柳序郕隐约感觉那双碧玺绿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但他定睛一看，人偶依然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神情凝固，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是他的错觉？ 　　柳序郕若有所思。 　　他走在最后，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柳序郕在这处南方乡下待着，大部分时候是在度假，但其实也是在完成交际任务。某种意义上，乡下与王都没有区别，这地方气温暖和，紧挨着不少大贵族的领地。时不时就有乘坐汽车的、年轻或者中年的贵族们路过此地。 　　他如今的身份不再是公爵之子，而是王都商人，需要与这些权势之人打交道。 　　一番寒暄之后，老子爵愉快地与他道别，说：“代我向你的父亲公爵先生问好……” 　　柳序郕虽然不是个斯文人，但长着一张斯文脸，大部分时间都能与这些贵族混得来，但他对这些人其实不怎么感兴趣。 　　他还是喜欢边境。 　　灼烫之境，越危险越刺激。 　　柳序郕这几日怡然自得，但家里也捎来电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他洋洋洒洒答复，将在一月后回王都。 　　等到回庄园时已经是晚上了。 　　男人醉醺醺地回到主宅，男佣告诉他，今天运来的虾子很新鲜。 　　他松了领带，点点头：“让厨房去做奶油鲜虾。” 　　柳序郕醉了酒就喜欢弹钢琴。 　　到琴房需要路过六楼的一排房间，中间那扇门，就是玩偶房。 　　柳序郕的脚步顿住了。 　　那只人偶…… 　　还在吗？ 　　他上半年在王都看过一部恐怖电影，剧情是人偶杀人事件。 　　一点猎奇心理催促他进门窥探…… 　　吱呀—— 　　门开了。 　　室内，黑发的瓷人少年仍然端坐在沙发上。 　　那本绿封皮的鸟类图鉴书，也放在迷你的桌面边缘。 　　玩偶房暗沉沉的，灯不怎么亮。 　　月光之下，人偶少年精致得像一只美丽精灵。 　　少年的姿态也是十足轻松的，给人以舒适的感觉，像是从外面回家了，准备拿本书翻翻看看。 　　柳序郕忽然蹲下来，感叹说：“一个人太无聊了吧，宝宝，你不如到我的房间里来？” 　　说着，他就去牵起少年的手。 　　男人喝醉了，牵他的手，发出邀请，甚至还问人偶要不要一起跳华尔兹翩翩起舞。 　　“宝宝，你看起来像是跳舞很厉害。” 　　说着，柳序郕就牵着岐玉的手转了一圈。 　　“……” 　　岐玉莫名。 　　这家伙喝醉了？ 　　真讨厌！我才不要跳舞…… 　　但他此时是人偶状态，男人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腰，托着他放在手心上。 　　柳序郕低头，仔细地捋上了迷你少年的袖子看了看，人偶的关节处是相连的齿轮金属，可以挪动活动，膝盖上也一样，只是似乎年久失修，齿轮生涩，摆动玩偶的手却动作僵硬。 　　“整个人偶都很僵呢，是太紧张了吗？” 　　他笑道。 　　那是因为你捏着我的腰！讨厌死了！ 　　岐玉生气了。 　　男人将人偶仔细摆了摆，让他坐在自己手心里，捏了捏他的右手说：“宝宝，我们回卧室了。” 　　岐玉：“……” 　　柳序郕喝酒不上脸，尽管醉醺醺也在脸上看不太出来，只有镜片下的一对铅灰眼有些迷蒙的醉意。 　　他甚至低头轻吻了人偶的手背。 　　怎么有人亲来路不明人偶的手？ 　　岐玉莫名其妙。 　　【小柳这个男配就是胆子很大，你把他理解为恐怖片常见角色就正常了。】 　　‘……原来如此。’ 　　原著里的柳序郕，也的确是第一个人偶受害者。 　　柳序郕带着人偶娃娃回了自己的卧房。 　　顺便把那迷你沙发和床铺也带上了。 　　他把这些东西放在空置的一张木桌子上。 　　柳序郕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家具，将人偶放在了迷你床上，将他的手交叠着放在胸口，帮他盖好了被子。 　　“宝宝，你可以睡觉了。” 　　人偶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柳序郕起身在浴室洗了个澡，穿着一件浴袍走出来。 　　到了睡觉时间了。 　　他换上睡衣，熄灯睡觉。 　　睡前不忘遥遥看了一眼小床上的人偶。 　　没有动起来，也没有消失。 　　只是普通人偶。 　　柳序郕倒是有些失望。 　　伯爵家那么郑重其事将人偶锁起来……其实什么也没有。 　　深夜，时针渐渐指向凌晨零点。 　　男人醉酒沉睡，并没有察觉室内已经有了异动。 　　那张迷你小床上躺着的小人偶，突然眨了眨眼睛，气冲冲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真讨厌！ 　　岐玉气得踢了桌子一脚。 　　如果柳序郕此时睁开眼，就能见一个穿着蓬蓬南瓜短裤的、穿半透明蕾丝袜的迷你少年噌噌走到了桌子边缘，一跃而下，掉在了软沙发上。 　　他又拽着大床的幔帐往上翻。 　　我翻—— 　　终于到了床上…… 　　太费劲了，他不得不气喘吁吁坐下来休息了几分钟。 　　两米大床上，只睡着一个男人。 　　今晚恐吓剧情的对象，柳序郕。 　　人偶迈开了短腿，搓手手，打算速战速决。 　　于是…… 　　柳序郕骤然从梦中醒来。 　　胸前有东西在动。 　　是虫子？ 　　但他一睁开眼，见到的却是一只人偶。 　　“真讨厌，我在玩偶房好端端的，你却非要进来？你都没有敲门。还有，你把我放到床上的时候，竟然没有帮我脱鞋和袜子，你怎么这样？” 　　只有手掌长度大小的迷你少年，抱着手臂，跨坐在他胸口，一张又小又白的精致脸蛋，气鼓鼓的，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柳眉倒竖，抬高了脸，神色十分倨傲。 　　月光下，人偶少年恼火的绿眼睛仿佛夜萤火虫般耀目。 　　柳序郕怔住。 　　酒还没醒？幻觉？ 　　“你……是活的？” 　　“我一直都是活着的，你这笨蛋！”因为身材很迷你，脸蛋也只有拇指大，人偶少年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 　　柳序郕走神着没听清他说什么：“你这什么？” 　　人偶不得不提高音量，双手做喇叭喊道：“你这笨蛋聋子——” 　　说着，他就站起身了。 　　少年细细的、穿着半透明蕾丝长袜的一双腿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带跟的小皮靴踩着男人的胸口，走到了柳序郕下颌边上，抬腿恶狠狠地踢了一下。 　　“我不是人类，你发现了吧？”岐玉冷声说，“你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要诅咒你。” 　　【夜黑风高夜，一个恐怖人偶娃娃，进入了男人的卧室，对他进行了一番恐吓……你这次干得很完美！大半夜一睡醒，发现身上坐了一个恐怖人偶，男配肯定要吓死了！】 　　‘这种任务太简单了。’ 　　岐玉不以为意。 　　恐吓而已。 　　这时，柳序郕的醉意早就淡了许多。 　　被人偶踢了一脚。 　　不疼，挠痒似的。 　　他并不生气。 　　人偶少年这番姿态，反而在他眼中，却是…… 　　冷冰冰的瓷白小脸，生气地踹人，抿嘴，还捏紧了拳头…………好可爱的人偶。 　　……好想捏捏他的脸蛋。 　　柳序郕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王都好多人都喜欢摆弄玩偶。 　　这么可爱，他也喜欢。 　　“你是恶魔还是邪灵……你们都是这样的吗？” 　　柳序郕坐起身，从床头柜拿了眼镜戴上。 　　他平日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斯斯文文的，为了和人偶对话，他特地将音量放低了些。 　　免得吓到人偶了。 　　这在岐玉听来，是恐惧的表现。 　　怕了？ 　　岐玉冷冷说：“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样。” 　　“你太可爱了，”柳序郕兴致勃勃地将人偶搂在臂弯里，怜爱地低声问，“邪灵宝宝，你叫什么名字？还是就叫邪灵呢。你的床太旧了，我帮你换一个好不好？还有新衣服新鞋子……” 　　岐玉：？ 第84章 人偶 　　系统急了：【他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 　　岐玉也十分疑惑。 　　怎么回事？男配不怕这些邪门生物？ 　　各种超自然存在，人类一直都怀有恐惧之心，何况是人偶？ 　　人偶一旦太像人了，就有了恐怖效应，各种现代恐怖片里都有玩偶因素…… 　　男人仔细地扶着人偶，让他坐在手臂上，还摸了摸他的脸，说：“你好小。” 　　嫩嫩的。 　　“你竟然敢上手碰我，你不害怕？” 　　人偶少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碧绿的眼瞳像是两汪碧玺。 　　一定得怕人偶吗？ 　　柳序郕沉思片刻，只得顺着他说：“其实，我很害怕人偶，所以才把你捧在手上。” 　　“啧……你知道怕就好。” 　　“嗯，人偶真可怕，”柳序郕继续装作恐惧的样子，点点头，“你是谁派来惩治我的吗？” 　　只是随口一问，但如果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大概是王都那些人吧，毕竟王都有不少贵族确实想杀了他，但那些家伙虽然野蛮，但也不至于下恐怖人偶…… 　　迷你人偶挑眉说道：“我不是谁派来的，我是长在庄园里的恶魔，名字是岐玉。” 　　他低了低头，小小白净的脸蛋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搭在男人手臂上，他的手很干净，指甲是椭圆粉红的。 　　“岐玉宝宝是想睡觉了？” 　　柳序郕莞尔。 　　“喂，现在是我在审问你——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的诅咒就要生效了。” 　　“什么要求？” 　　“我要你的灵魂。” 　　说完这句话，室内的气氛稍微沉默了些。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忽地抬手拂过了人偶柔和的脸颊。 　　他微微叹息：“为什么非得要我的灵魂？当年的莱尔伯爵，就是不愿意把灵魂给你，所以才离开了？” 　　“你不要过问以前的事，现在我看上了你的灵魂。” 　　“如果我不给你，你就要诅咒我了是吗？” 　　“是的。” 　　人偶一本正经地点头。 　　“你的诅咒有什么内容？” 　　“不告诉你。”岐玉有点不耐烦了，我怎么像个推销员一样？ 　　他起身恶狠狠地踩了踩柳序郕的胸口，冷声说：“你根本不想给我灵魂是吧？你等着吧，你会后悔的。” 　　他不肯退步，说这话时语气也比刚才冷了很多。 　　柳序郕不由得坠入沉默。 　　但他沉默，是因为浮想联翩。 　　在他看来，岐玉并不那么像人偶……更像是一个美少年被等比例放小了，变成只有十五厘米厘米高的瓷人。 　　但不管岐玉究竟是什么，肯定不是人类了。 　　交出灵魂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答应？ 　　柳序郕开始好奇所谓的诅咒。 　　岐玉这时从他手臂跳了下去，他的身体大部分是陶瓷做的，关节中间链接着齿轮金属，跳下去时他跌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人偶很快踉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往前走了。 　　但他走路的动作显得很艰涩，像是关节的金属不太灵活了。 　　我走我走我走…… 　　柳序郕旁观了半晌，诧异说：“宝宝，需要帮你更换一下齿轮吗？你走路看起来很费劲……” 　　“不要你管！” 　　岐玉很不高兴。 　　说得他好像腿脚不好似的。 　　他沿着原路返回，踮着脚跳上了沙发，又上了桌子，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小床边上。 　　柳序郕默默看着他——迷你少年脱了鞋，人偶白皙柔软的双腿，穿着的是奶白半透明的长袜，他坐下脱了下来，这才坐在小床上，背对着他躺下了。 　　他忽然想到，那间玩偶房里还有一个小衣柜，大概还有其他衣服吧？ 　　那些衣服都太旧了，怎么配给宝宝穿呢？ 　　柳序郕如此想着，也熄了灯。 　　“晚安。” 　　他对人偶说。 　　人偶一声不吭，大概还在生气。 　　夜里，柳序郕睡得很沉稳，并没有感觉任何诅咒的存在。 　　一觉睡醒时，人偶岐玉已经不见了。 　　早上，柳序郕照常打算出门跑马，男佣问他：“先生晚餐回来吃饭吗？” 　　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他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恐怖人偶，改口说：“我傍晚回来，对了，你知道镇上有哪些裁缝是可以给娃娃做衣服的吗？还有木匠。你去让他们做一些十五厘米玩偶能穿的衣服吧，还有一套新家具。” 　　男佣有些惊讶：“先生，我这就去吩咐。” 　　马场一片葱绿，散落走动着几匹马。 　　柳序郕在马场上驰骋。子爵下了马，佣人跟着他递了毛巾。柳序郕与子爵说：“再过段时间我就回王都了。” 　　子爵头发花白，年岁也大了，他从王都宫廷退下来不久，但仍然想着回去。 　　他问：“我有些东西想让你带到边境，小柳，不知道你会收多少报酬？” 　　柳序郕笑了笑，与他说了一个数目。 　　等到快深夜，他才姗姗来迟回到庄园里。 　　晚餐是在马场吃的，没什么东西，回来时佣人做了些夜宵。 　　子爵打算明天过来庄园拜访，他吩咐了佣人做准备。 　　柳序郕换了衣服，在四楼的客厅坐下来。 　　他闭上眼沉思了良久。 　　这段时间还是有必要回家里看一看…… 　　他还是得继续进一步经营王都的关系，家里是个交际好场合。 　　再过一段时间，这是母亲的寿宴。 　　这时候，柳序郕忽然感觉手臂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睁开眼一看，是人偶。 　　穿着蕾丝白衬衫，蓬蓬南瓜短裤的人偶少年坐在扶手上，用那双低跟靴子一下下踩着他的手臂。 　　“你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他皱着眉说。 　　柳序郕抬头看了钟表，果然，已经过了凌晨。 　　人偶喜欢半夜出来。 　　“因为我今天出去了。” 　　“是去工作吗？” 　　“是的，交际也算一种工作。” 　　他笑道。 　　“你为什么不去外面找神父来驱魔？” 　　岐玉狐疑。 　　“太麻烦了。” 　　柳序郕其实并不觉得害怕。 　　而且…… 　　他喜欢这样精致神秘的生物。 　　可惜，岐玉就是脾气不好。 　　如果他等比例放大成少年模样，大概是十八岁左右吧，年纪小了些。 　　“宝宝，你在这座庄园里已经待了一百年了？” 　　“少管我。” 　　“我只是觉得……如果一百年没有人跟你说话，一定很寂寞。” 　　人偶少年诧异地看他一眼：“是你自己很寂寞吧。” 　　柳序郕微微愣了一下，倏然笑了：“你说得对。” 　　偶尔一些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空虚感。 　　也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孤独，他才来到南边无人认识的乡下。 　　“如果你觉得迷茫，你干脆回家去好了，别在这里呆着，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会让你知道你是谁。” 　　人偶摇晃着双腿对他说。 　　一个非人生物，竟然能说出这种颇有哲理的话吗？ 　　柳序郕奇道：“你是不是也有家庭？” 　　岐玉不吭声，只是走到他手臂上坐了下来。 　　人偶软软圆圆的小屁股压在他的手臂上，像是坐了一个秋千，他晃了晃腿，说：“你快点考虑一下，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答应我的要求、跟我签订契约——你可以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耀和财富。” 　　“这听起来就很像街边的坑蒙拐骗，你有这么大的能量？” 　　“因为我是恶魔。” 　　迷你人偶坐在手臂上，晃着他那双穿白蕾丝的柔软小腿，口吻傲慢，也抬了抬下颌说：“你继续考虑吧。” 　　柳序郕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捏着他的后衣领——把它拎了起来。 　　岐玉顿时睁大了眼睛：“你干什么？让我下来！” 　　他的双手在空中扑棱着，想要掰开男人的手，但够不着，毫无办法。 　　他是恶魔，但因为被封印，难以使用法术，只能下咒…… 　　系统：【……】 　　小恶魔惨遭玩弄！ 　　气死了！ 　　岐玉扑腾了好一会儿，柳序郕才把他放在手心里。 　　刚放下，就挨了一拳。 　　黑虎掏心—— 　　“这么凶啊宝宝……” 　　柳序郕诧异地摸了摸脸。 　　拳头很硬，但很小，砸下去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你真讨厌！” 　　人偶少年气鼓鼓的，可爱得像是漫画人物。 　　柳序郕戳了戳他的脸蛋，手指挨了一巴掌，他不在意，转而问：“下次出门的时候，可以把你带到包里带出去吗？” 　　“……你要对我做什么？” 　　“只是想带你去兜风，整天待在庄园也没什么意思。”男人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对了，我在镇上找了一个裁缝和玩具师，让他们帮你做一些小家具还有衣服。” 　　……根本就不需要。 　　因为受到限制，白天的时候，岐玉大部分时间都是人偶状态，他喜欢待在窗帘后面或者在玩偶房待着，免得被佣人打扫扔了。 　　不多久，女佣拿着一个小箱子放在了桌面上。岐玉只得假装自己普通人偶，一动不动地坐在柳序郕的手上。 　　“好漂亮，是那只放在房间里的人偶吗？原来衣服是做给他的。”女佣奇道。 　　柳序郕莞尔：“是，我今天来帮他穿衣服。” 　　他说完，也起身出门和室外的男佣交代了明天的安排。再回来时，人偶正背对着他踮起脚尖，试图推开箱子盖子。 　　“我要看里面的东西。” 　　岐玉回眸说。 　　柳序郕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了来，一张木床，一个小衣柜，桌子椅子，都做得很精致，漆了颜色。他仔细检查了桌椅的边缘打磨，确认了不扎手才放在了桌子上。 　　还有桌布地毯之类的东西，岐玉见到这些新家具，凑近了摸了摸，他蛮喜欢这套新的家具，之前那套放得太久，都有奇怪的味道了。 　　他坐到小沙发上，往下压了压。 　　很软很弹，他很满意。 　　“你很有当恶魔仆人的天分。” 　　柳序郕笑了：“你喜欢吗？” 　　岐玉点点头：“还可以吧。” 　　“等晚一些再让那些工匠帮你做别的，单车之类的？对了，你要不要来试试看新衣服，我特地让裁缝做了这些款式。” 　　好像很久没有换新衣服了？ 　　岐玉想了想，说：“好吧。” 　　他先去看了衣服的款式，这个季节全是不冷不热的秋装。有好几件衬衣，而且是那种上个世纪的复杂款式，一些是泡泡袖、 　　一些羊腿袖子，衣服扣子都是迷你珍珠。裤子有长裤有短裤，他发现柳序郕好像喜欢那种蓬蓬的南瓜短裤，另外有各色小腿袜若干，黑白肉色的，全是蕾丝长袜。 　　岐玉有些疑惑，柳序郕原来喜欢这种打扮？是他自己喜欢吧？ 　　他的西装裤下说不定就穿着蕾丝袜？ 　　岐玉转头一看，另一边还有一大堆女装……都是洛丽塔蓬蓬裙，黑的白的粉的蓝的…… 　　“原来你喜欢这种衣服？你的衣柜里也是这种上世纪风格的衣服和裙子吗，”岐玉讶然说，“可是我喜欢日常一点的。” 　　柳序郕无奈：“我衣柜里没有裙子……我明天让裁缝做简单的衣服。” 　　岐玉想了想，先是坐下来把鞋子脱掉了，把自己腿上的蕾丝袜子也脱看，变成原身的状态下，他的身体不再是陶瓷，而是柔软正常的皮肤，柳序郕能看到他的腿上被袜子勒出来的红痕，这双袜子明显有些紧了，少年肉肉的大腿，横着两道淡红的痕迹。 　　“你平常喜欢穿这种袜子？” 　　“在室内还可以吧，穿短裤有点冷，穿上袜子就差不多了。”岐玉没多想，也把身上的衬衫也脱掉了。 　　柳序郕看到他身上干干净净、柔软的雪白皮肤，只是在手臂和膝盖上的关节处多了一道连接的齿轮，看起来已经有些生锈了。 　　他叫住了岐玉：“我帮你把齿轮擦一擦。” 　　岐玉皱了眉：“你会这些？” 　　柳序郕拿了棉签仔细的擦掉锈迹，也给他涂了一点润滑油。 　　岐玉动了动手臂，自己的手转起来忽然轻松了许多。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真的有用？” 　　他还以为人偶的设定就是破破旧旧的？ 　　岐玉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这样也好。” 　　柳序郕的手抵在下颌，一个思考的姿势，他静静端详着岐玉。 　　一个会呼吸的、皮肤柔软温和的十五厘米迷你人偶，身上关节却连接着金属，既像缩小版的美丽少年，也不像人类…… 　　他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岐玉又把蓬蓬南瓜裤脱掉了，换上了新的泡泡袖衬衫和短裤袜子，羽毛帽子是配套的，乍一看俨然是上个世纪贵族家的小少爷。 　　柳序郕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 　　软乎乎的。 　　他不禁开始怀疑，这根本不是所谓的恶魔或者邪灵，而是误以为自己是邪恶生物的精灵？ 　　到目前为止，柳序郕没有见到任何诅咒事件，只是被脾气很大的人偶踢了几脚，不痛不痒。 　　“你还有两天时间哦，”岐玉眨了眨眼，“不要忘了。” 　　——关于诅咒起效的约定。 　　柳序郕笑了笑，没有回答。 　　换了新衣服的小人偶在桌子上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困了，慢慢地打了个哈欠，坐回了沙发上。 　　“我也准备睡觉了，晚安。”男人低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不要碰我！” 　　岐玉不耐烦，一拳砸了过去。 　　小小拳头，不足为惧。 　　柳序郕浅笑：“好吧。” 　　这天晚上，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次日醒来，人偶不在了。 　　躲到哪里去了？ 　　柳序郕特地去问了佣人：“今天早上卧室门打开过吗？” 　　“没有。” 　　那么，他肯定就在卧室里。 　　柳序郕东找找西看看，把抽屉都拉开来看了一遍。 　　不在。 　　他四处查勘。 　　厚窗帘掀开，里边还有一层轻纱质地的内层窗帘，外面的阳光刚好透进来，半透明纱帘后显出了一个矮矮的小人影。 　　人偶静悄悄躲在纱帘后。 　　在玩捉迷藏？ 　　柳序郕会心一笑，蹲下来把纱帘撩开了。 　　人偶睁着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 　　白天，他的身体可以变成陶瓷人偶状态，也可以活动。 　　岐玉不太想和男配打交道，干脆装成人偶了。 　　他默默感受着自己被男人捧在手里拿起来，像拔一根大葱。 　　“宝宝为什么躲在这里……”柳序郕不明白，难道是怕人类半夜把他扔掉吗，“你可以到我的床上睡。” 　　才不要！ 　　岐玉不喜欢别人的床。 　　这天早上，柳序郕没有其他安排，吃过早餐，他将人偶放在大衣口袋里，带到了花园里。 　　他捧着人偶，让岐玉看庄园的景象。 　　“这里很美，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许可以对我介绍？……忘了你现在不会说话。” 　　柳序郕特意拨了拨人偶的眼睑，薄薄的瓷片掀开，露出一对呆呆的绿玛瑙眼睛。 　　他有些惋惜，为什么不变成原身状态呢，因为是白天？ 　　柳序郕仍然记得，少年那双灵动的绿眼睛，像是阳光下流动的溪河。 　　与此同时，岐玉默默忍受着自己被捏在手里。 　　好讨厌！ 　　他还是喜欢坐在肩膀上。 　　【你的任务是恐吓他，威胁他。】系统冷不丁说，【让他把灵魂献给恶魔人偶，从此堕落！】 　　‘没事，这不难。’ 　　【？】 　　‘今晚等他睡着了，我就去吓唬他一下。对了，我可以变大？’ 　　【可以，这是人偶惊扰人类的手段之一。】 　　‘行，今晚试试。’ 　　正说着，花园里突然跑来了两条狗。 　　是一对斑点边牧，皮毛油光水滑，哼哧哼哧地跑到了柳序郕脚边坐下了。 　　柳序郕将人偶捧着给狗狗闻了闻，认真说：“约翰，克里，这是我们家重要的人偶。” 　　两只边牧仔细地、上上下下地将人偶闻了闻。 　　为什么闻我？ 　　被狗狗湿漉漉的鼻子拱着腿，岐玉都快忍不住跳起来殴打柳序郕了。 　　【男配的性格也是很古怪的，不然他不至于脱离贵族家庭去边境，还被恶魔诱惑了。】 　　【你是时候对他下手了。】 　　系统说。 　　‘知道知道。’ 　　这时候，边牧狗狗已经挪开了狗头。 　　柳序郕低头看了看人偶。 　　迷你少年目光呆滞，他眼中的翡绿只是凝固颜料。 　　柳序郕在心里叹息，他还是喜欢岐玉活动起来的样子。 　　另一边，岐玉也在端详他。 　　柳序郕是大贵族出身，谈吐不俗，举手投足优雅得体，现在他蹲下来与狗狗们闲聊，语气也是慢条斯理的。 　　作为这本西幻小说的男配，柳序郕是一个挚爱钱财势力的狡猾商人形象，他心有所求，于是成为了第一个被恶魔收走灵魂的角色。 　　像他这样囿于欲望的男配不止一个。 　　男主，一个冷静理智的年轻驱魔师，只有他打败了恶魔，彻底把岐玉变成了一只人偶。 　　岐玉的任务，就是尽快把这些男配们的灵魂都收走。 　　二人二狗在庄园里慢慢散步，路过了水车、草地和树林，远处还有一处仓库，一些鸽子停在屋檐下。湖泊流淌着水声，风声缓慢掠过，边牧们穿过了灌木丛，叼着一颗玩具球跑了回来。 　　柳序郕陪它们玩抛接，他很有耐心，每次都在原地等很久。 　　此时，藏在他大衣口袋里的一只人偶，忽然悄悄地探出脑袋，一对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外面，看着他们玩耍的场景。 　　他们玩得好开心…… 　　岐玉郁闷了。 　　他也很想逗狗。 　　也许白天我也应该变成活的人偶？一样有恐怖效应…… 　　午餐时间到了。 　　餐厅三四个佣人陆续将饭菜端到杏色桌布上，餐盘餐具都是银色的，酒杯是水晶切割的方口杯。柳序郕一边小酌威士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十五厘米小人偶。 　　奇怪的是，人偶在他手心里挣扎乱动了起来。 　　“你抓到我的手了！” 　　岐玉冷着脸对他一通踢打。 　　“抱歉。” 　　“把我放在桌子上。” 　　“好的，马上。” 　　恶魔的命令，柳序郕哪有不听的。 　　他喜欢岐玉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而不是只是一只呆呆人偶。 　　“你吃得很丰盛。” 　　十五厘米的迷你美少年站在餐桌上，但不显得突兀，他与一个高脚杯子差不多大，在桌上走走停停，偶尔停在餐盘边上，好奇地弯下腰看看菜色。 　　最后他在一盘切开的蜂蜜面包旁边坐下了，人偶少年瞥了一眼面包，又瞧瞧切好的鹅肉，无声地眨了眨眼睛。 　　他坐在两道菜中间，百无聊赖地捧着脸，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柳序郕浮想联翩，切牛排的动作都慢了些。 　　他觉得这像个浪漫主义童话故事。 　　《拇指姑娘》？ 　　……拇指少年？ 　　但他比拇指大不少。 　　这个新童话不妨就叫《人偶少年》？ 　　这时岐玉又站起身了，背着手走到了桌边。 　　他离烤面包和鹅肉远了些。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眼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再吃过东西了。 　　真讨厌……！ 　　【……你想吃也可以，不影响剧情。】 　　‘人偶吃东西得吓死男配吧，那也不错。’ 　　【确实，都邪恶生物了，吃点肉怎么了？又不是吃人。】 　　柳序郕起身去门口，从女佣手中拿了新收到的电报。 　　不出意外，是子爵发给他的。 　　安程子爵在这一带很有名望，掌握的信息人脉也很不少。 　　柳序郕与他结识，本是互助互利。 　　他看完了电报信收了起来回到餐桌边。 　　此时，餐桌一片狼藉。 　　酒杯摔在地上粉碎了，威士忌倒了小半桌，湿漉漉滴滴答答…… 　　人偶少年站在桌布干净的一角，神情疑惑地看着他。 　　嗯？ 　　柳序郕困惑了，看了看桌布和地板：“这是你干的吗？” 　　岐玉点点头：“不小心碰到了杯子，但这个杯子一挨着就倒下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往后仰了仰，就不小心把酒杯给撞翻了，噼里啪啦摔碎了。 　　男人笑了：“好吧，看来是水晶杯的错。” 　　【你的力气其实不小，毕竟是被封印的恶魔，你现在的法术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等吃了柳序郕就差不多了。】 　　‘？！’ 　　原来如此。 　　按照原著的发展，三天之后，柳序郕并没有答应恶魔的要求，于是他就见识了来自恐怖人偶的诅咒——一出门就被枪打穿了手，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那之后，他意识到人偶是邪恶的，又因为生意上的事有了索求，决定答应了献出灵魂。 　　【等你处理完男配，我们就去找新的倒霉角色。这个故事出场的，有男主驱魔人、还有神父……你得扛得住，才能够把剧情连续下去。】 　　这是个复杂的世界。 　　岐玉啧了声，盘腿坐在餐桌上，捧着脸看男人切红酒牛排。 　　“你想吃吗？” 　　柳序郕被他盯得想笑。 　　岐玉其实很想吃一点点。 　　他没说话，柳序郕看出来他在犹豫，于是循循善诱：“就吃一点点，没关系的。” 　　柳序郕切了一小块碎肉，用叉子托到他身前。 　　人偶少年很矮，不得不踮着脚，才够得到叉子。 　　阿呜。 　　他一口将牛排肉吃了进去。 　　……真的很可爱。 　　那块牛肉只有一丁，但对人偶来说还是太大了，一口咬到嘴里，汁液和红酒流出来，脸颊都撑得鼓鼓的，他好不容易咀嚼了好久才吃了下去。 　　岐玉眨了眨眼。 　　唔，一股酒味。 　　但是好吃…… 　　“这是红酒牛排吗？” 　　“是，要不要再吃一点？” 　　在柳序郕的劝说下，童话故事的主人公一共吃了三块牛排碎肉。 　　后果是等到柳序郕去将刚才那封信撕了，与男佣吩咐了明天宴请子爵的细节，只是过了几分钟而已，他发现人偶少年在餐桌上醉倒了。 　　Zzzzzzz…… 　　岐玉睡着了。 　　闭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 　　柳序郕惊讶地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他的肩膀。 　　“怎么了宝宝？” 　　人偶少年脸颊红红的，嘀咕说：“好像喝醉了？红酒太多了。” 　　柳序郕愣了一下，没想到人偶也会喝醉，就那么点酒也…… 　　早知道就不给他吃了。 　　“宝宝，哪里难受吗？” 　　他着急地把岐玉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 　　“好困……头晕晕。” 　　“先睡一觉？” 　　喝醉的小人偶在他手里躺了躺，没多久，又晕晕乎乎地站起来。 　　岐玉扶着酒杯，感觉眼前都是重影。 　　我是谁，我在哪里？ 　　柳序郕只得抱着岐玉，两个人一起出了餐厅。 　　到了楼下，两人去散步了，他希冀吹吹风能把人偶弄清醒些。 　　花园里没有其他人，柳序郕将人偶放在肩膀上，让他扶着自己，右手牵着他。 　　岐玉浑身晕乎乎的，抱住了男人的脖子，生气地说：“你不要晃来晃去！” 　　“我没有晃……是你自己头晕。” 　　柳序郕忍不住笑起来。 　　他被人偶抱着。 　　少年的手软乎乎的，脸蛋很热。 　　花园很美，朦胧的阳光，洁白无暇的玫瑰，飞舞蝴蝶…… 　　岐玉揉了揉眼睛，也觉得这里很美。 　　吹了一会儿风，见人偶犯困打哈欠了，柳序郕带着他回了卧室，。 　　岐玉没有立刻去睡觉，他坐在桌子上发呆，柳序郕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可惜了，相机照片拍出来都是黑白，照不出少年透明浓郁的绿眼睛。 　　“我要睡觉了。” 　　岐玉打了个哈欠。 　　这天下午的柳序郕没有安排，兴致勃勃打算和人偶大被同眠。 　　但这时卧室门被叩响了。 　　“有一个客人来访……是来自王都的夏明伦伯爵。” 　　佣人说道。 　　岐玉这时才刚躺下，他转头看向柳序郕。一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起身穿好衣服，与岐玉说：“我得先去接待客人。” 　　这就要走了。 　　岐玉回想起原著，夏明伦伯爵是王都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脾气怪戾，与柳序郕有些合作关系。 　　一个剧情不少的配角，也可以算是男配之一。 　　见男人穿上大衣准备走了，岐玉悄悄走到桌边，趁其不备跳进了口袋里，与他一起去了楼下的客厅。 　　明亮的室内，佣人正谨慎地端上红茶水。 　　夏明伦的模样相当年轻，像是帝国学院里的新生，他有伯爵头衔，但在王都的地位远不止于此。 　　从口袋里探出脑袋，岐玉四处张望，目光凝在了夏明伦身上。 　　男生低头玩着一只蓝钻胸针，他一头金麦色的短发，皮肤是健康的色泽，身材很结实，冬日的下午，他穿着单薄的衬衣和西裤，在他把玩胸针的左手上，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 　　皇室一向奢靡高调，而他是其中佼佼者。 　　对着柳序郕，他面露温和善良的笑靥：“抱歉这时候来打扰你，虽然下午一点应该也不算晚？毕竟柳先生平日这个时候都在跑马和赛马。” 　　柳序郕笑道：“伯爵来这里，是为了边境那些事吗？” 　　见他直来直往，夏明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的，我需要你去边境帮我拿一样东西。” 　　柳序郕点了点头，他们心知肚明那是什么，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没有别的要聊了，夏明伦起身戴上帽子，准备离开了。 　　夏明伦与柳序郕彼此只是工具，缺乏交际的必要。 　　柳序郕送他到门口，两个佣人也跟着到了楼下。 　　夏明伦是第一次来乡下庄园，本以为这里是一堆破烂，但风景房子都还不错，在他心里属于不太破的破烂。他抬了抬帽檐，拿着黑漆手杖与自己的佣人往外走，就快到门口了。 　　忽然间，他瞥见了奇怪的东西。 　　——门槛边坐着一个小小少年。 　　穿蕾丝泡泡袖衬衫、南瓜短裤和半透的白色小腿袜，圆头小皮鞋。一张非常漂亮精致的脸蛋，微醺似的脸颊泛红，长发飘飘，在他的手上的关节处，还有金属齿轮。 　　一只人偶娃娃。 　　人偶一动不动，幽绿的眼瞳却十分朦胧灵动，他的姿态神情，像是喝了酒犯困，下一秒就要眨眨眼睛打个哈欠了。 　　这是人偶？ 　　夏明伦惊诧。 　　在王都，根本见不到这么精致的玩具。 　　夏明伦顿时来了兴趣。 　　他伸了手将人偶拎了起来，笑道：“哇，小人偶……” 第85章 人偶 　　一喝醉，脑子就晕晕乎乎的。 　　岐玉这时候突然被人拎起来，他更觉得晕了。 　　伯爵一头麦田似的金发，在他眼前摇晃着，灿烂得晃眼睛。 　　夏明伦低下头，轻轻松松捏着后衣领把他拽了起来。 　　岐玉感觉自己像被一双筷子夹起来了。 　　什么啊…… 　　“放开我！” 　　他恶狠狠挣扎了起来，双腿踢了又踢。 　　他醉得晕乎，忘了自己在假装人偶…… 　　这时候夏明伦惊奇地叫道：“天哪，你竟然还能动？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十五厘米的精致人偶，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像是被涂了粉颜料似的冒出红晕，一双绿眼睛瞪得很圆，生气地喊道：“你不要碰我，走开！” 　　人偶短短的、细细的双腿在空中扑腾着，像一只挣扎的小猫。 　　夏明伦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喂，你到底是什么呀？”他把人偶捏在手里，拿到眼前仔细看着，险些被凶巴巴人偶的小皮鞋踢中鼻子。 　　好险。 　　他把人偶放在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我像个煎饼！ 　　岐玉非常不爽。 　　这时候，柳序郕在后边与佣人说完话，瞥见前面的伯爵停了下来，蹲在地上。 　　“伯爵在做什么？” 　　他走过去。 　　一低头……他一眼看到了被伯爵捏在手里的人偶。 　　男人面色微微一冷，但很快就换成了惊讶的神情：“伯爵手里拿的是人偶？” 　　“你家都是些什么邪门的玩意儿？” 　　夏明伦听说过在帝国各地都有所谓的超自然的传说，什么巫师啊，恶魔之类的东西，他不信教，当然不怎么相信。 　　他晃了晃手里的人偶：“怎么，你在庄园里还养这种东西？圣教会要是知道了，不得上门来收了……” 　　“我不明白伯爵在说什么，这只是家里的一个玩具人偶。”说着，柳序郕用眼神示意了岐玉，发现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变成了一只呆呆的陶瓷人偶。 　　夏明伦挑眉说：“你胡扯吧，这只人偶是会说话的……” 　　柳序郕：“怎么可能？” 　　夏明伦低头一看，手里的人偶已经僵直了，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冷冰冰陶瓷玩偶，根本没有动……只不过是脸长得好看一点而已。 　　他顿时诧异。 　　“刚才他还能动……” 　　这时，戴眼镜的年轻商人踱步走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玩具：“一只玩具人偶而已。” 　　当着他的面，柳序郕左右翻动着人偶，轻声说：“只是普通人偶，手臂是陶瓷的。” 　　他的演技实在很好，脸上是那种看见神经病，既惊诧又不得不勉强维持礼节的表情。 　　夏明伦自己俨然就成了一个疯癫莫名的贵族，他瞬时觉得有点尴尬，但他也心知，刚才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我说真的，这个人偶有问题。”他皱了眉，也算是提醒了柳序郕。 　　柳序郕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夏明伦顿时觉得这座庄园奇奇怪怪的，庄园主人也十分古怪，但两人之间还有合作，没必要为了一个陶瓷娃娃而争吵。 　　他温煦一笑说：“行吧，随便你，就当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 　　等你出事了再后悔吧！ 　　于是两人相视而笑，心怀鬼胎地各自分开了。 　　他一走，柳序郕就变得面无表情。他遣走了佣人，自己低头仔细查看了人偶的情况。 　　人偶娃娃一动也不动，眼神呆呆的。 　　柳序郕对他十分怜惜：“抱歉，没想到他会看到你……不过，你怎么会在一楼？” 　　这时候迷你人偶才动了，伸展着手臂，从他手上坐起来说：“难得有客人，我就是想下来看看。” 　　他扶着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坐着也觉得晕，干脆躺了下去。 　　“以后你还是别自己下来了。”柳序郕见状也不忍心说他什么，“如果你想就先告诉我，我带你下来。” 　　“知道了……头好晕。” 　　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卧房。柳序郕将小床仔细布置好，脱了人偶的鞋子袜子，帮他换好了睡衣。 　　身为人偶，岐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睡衣是淡蓝丝绸料子，内裤的款式是时下流行的蓝白波点三角内裤。 　　他爬上床，闷声闷气说：“明天早上记得叫我。” 　　岐玉瞥了柳序郕一眼。 　　之所以说到明天，是因为……那是最后的期限。 　　柳序郕再不答应，就得被诅咒了。 　　但男人此时还无知无觉，乐在其中地帮岐玉掖被子。 　　【他完了！】 　　系统对剧情进展十分满意，再这么下去，男配必定被收走灵魂！ 　　翌日一大早，室外鸟雀叽叽喳喳。 　　柳序郕醒了，发现人偶不在。 　　他习以为常，洗漱之后又躺下来，翻一翻手边的书。 　　没过多久，忽然感觉胸口一沉。 　　——穿着淡蓝睡衣、光着脚的迷你少年，跳到了他胸口上，兴致勃勃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清亮幽幽的少年音，在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幽绿的眼瞳，在暗处有种诡异的美感。 　　柳序郕才刚睡醒，一时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你不是宿醉吗？不头疼了？” 　　人偶坐起身，离他的脸更近了些。 　　苍白如瓷面的脸蛋，乌暗的睫毛轻轻垂落。 　　他长着一张天使才能拥有的面孔，以及，无时不在的邪恶愉悦气质。 　　少年如花瓣般的唇轻启：“三天过去了，给我你的灵魂。” 　　柳序郕叹气：“原来你在问这个……抱歉，那种重要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你不想要权势富贵？这是你一直想要的。” 　　柳序郕在心里笑了声，合上了书。 　　他并不否认自己有这种追求，但只靠他自己就能做得到，为什么要把灵魂献给恶魔呢？ 　　小恶魔晃动尾巴试图诱惑人类，但人类有时候不止想要那些他们以为需要的东西…… 　　“岐玉，得不到灵魂，你就会准备离开庄园吗？” 　　“你猜。” 　　“你只要灵魂吗？” 　　柳序郕一直认为，人偶对灵魂并不那么迫切，毕竟岐玉总是优哉游哉的、态度散漫的，只是偶尔恐吓他时才露出冷脸。 　　岐玉反问：“你还有什么值得恶魔索取的？” 　　“嗯……比如我的身体？” 　　“你？我不感兴趣。” 　　“好吧。” 　　“很快你就知道，被诅咒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再见。” 　　迷你少年莞尔一笑，回身纵身一跃，落在了地毯上。 　　起初，柳序郕并不在意这句话。 　　今天他有别的安排，需要出门到城堡那边去。 　　乡下虽然是乡下，但地段特殊与贵族有许多渊源，城池是当年旧贵族们修出来的，城堡如今成为了一个旅行景点。柳序郕到城堡是打算与几个当地行政长官见面，但很不巧，等他出了门，才刚刚离开庄园不多久，车子就抛锚了。 　　司机下了车查看情况，柳序郕也下来抽了一支烟，刚点上，远处骤然传来了一阵枪声—— 　　他的手霎时一阵剧痛。 　　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手掌！剧烈的疼痛猛地袭击了他，他立刻闪到车后喊来了保镖。保镖们拔了枪还击，柳序郕上了车，血已经滴滴答答淌了一手，身体在做应激反应，而脑海和视线却盯着暗处树林，回想可能的嫌疑人……但枪声很快休止于树林中。 　　出事了。 　　不多久，警察也到了现场，长官们将这件事汇报到上级，毕竟这只是乡下，以往还未出现过如此恶劣的当街杀人事件。 　　至于枪手是谁，一时毫无头绪。 　　那个地方紧挨着一处树林，十分僻静，人躲在那里想找到谈何容易，只能说是柳序郕今日出行不幸。 　　柳序郕深知自己得罪的人物太多，早晚有这么一天。 　　但……这件事恰好与人偶的诅咒日撞在一起了。 　　就在人偶与他说完那句意味深长的诅咒之后，他遭受了枪击。 　　他做完手术清理回到庄园，仍然按照约定打算今日宴请伯爵。柳序郕在客厅坐着，他闭目养神，忖量是否该离开乡下。没过多久，夕阳西下，室内渐渐暗下去。 　　人偶静悄悄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岐玉还是那么小小一只，十五厘米的迷你个子，白皮肤，浓黑长发，碧绿眼睛，像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 　　如果是其他主人遭遇了这种事，一定会选择扔掉这只不祥人偶。 　　少年盯着柳序郕的手，奇道：“你受伤了。” 　　诅咒生效了。 　　与剧情发展一模一样。 　　不愿意臣服于恶魔的人类，付出了第一种代价。 　　“是，被枪打了，”柳序郕将左手递给他看，“是你的诅咒吗？” 　　“柳序郕，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他笑了：“你打算杀我吗？宝宝，我一直对你很好。” 　　“诅咒只是让你流血，直到最终下场才是死亡，我没打算杀你，是你的工作和机遇注定到处树敌。” 　　岐玉皱了眉说。 　　柳序郕听到这里，忽然一笑。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可能把灵魂给魔鬼了。 　　诅咒也好，不是也罢，一切的因果都是由于他自己，而非恶魔。 　　迷你人偶坐到扶手上，低头看着男人手掌的厚厚纱布，有一些地方渗出了血。 　　岐玉摸了摸那处渗血的地方，问：“疼吗？” 　　“当然很疼。” 　　“你应该让佣人煮一些猪蹄子给你吃，这样才能恢复的快。” 　　岐玉眨了眨眼，开始热心推荐。 　　“我知道了，明天吧。” 　　柳序郕失笑。 　　【男配脾气太好了，是我早就把你一拳打飞，丢进垃圾桶里！】 　　‘按照恐怖片定律，被丢弃的恐怖娃娃当天就会出现在家里，不慌。’ 　　【……】 　　【但你反正得想办法拿到他的灵魂，现在看来，男配相当不配合。】 　　‘唔。’ 　　岐玉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就先这样吧，大家一起在庄园度假，过完冬天春天就来了。 　　【？】 　　‘你不要急。’ 　　岐玉对任务没有多少兴趣，他只是单纯觉得恶魔身份很好玩，但因为在剧情里，他被封印了一部分力量，他至今还没有感受过恶魔的强大。 　　还是得尽快得到人类灵魂才行。 　　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岐玉打了个哈欠，打算玩偶房间躺一躺，但刚转过身，他就被一双手摁住了肩膀。 　　他被轻轻拎起来，放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柳序郕轻声说：“你是这个房子里我最喜欢的一件东西了。” 　　庄园深处的人偶魔鬼，长着小小的身体和暴躁脾气…… 　　如果岐玉不是真正的恶魔，那该多么完美。 　　“你可以做正常的人偶吗？” 　　他问。 　　嗯？ 　　岐玉莫名。 　　“怎么，你打算处置我了？” 　　“没有。” 　　柳序郕若有所思。 　　既不能让岐玉伤害自己，又不能伤害岐玉…… 　　该怎么做呢。 　　男人走到他身边，抱起他往卧室的方向走。 　　他将玩偶放在自己肩膀上。 　　有时候，柳序郕觉得自己养了一只小小鸟。 　　“今天跟我一起吃饭吗？今晚有客人过来。” 　　岐玉不感兴趣：“我不要。” 　　麻醉剂的效用过了，伤口阵阵发疼，柳序郕没有再说什么，他傍晚还有一场与子爵的晚餐，现在需要休息了。 　　岐玉被柳序郕抱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层层叠叠的浅灰幔帐，仿佛高不可及的迷雾云层。 　　岐玉踩了踩床铺，有点犹豫，他不想睡别人的床，但这张床……为什么又大又宽敞又柔软？原来柳序郕也喜欢软床吗。 　　他捏捏被子，揉揉枕头，越看越满意，最后干脆在松软的被子上躺下了。 　　小人偶舒服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另一端床上的柳序郕，他看了看那边的人偶，陷入沉思。 　　可爱的人偶…… 　　如果没有诅咒就好了。 　　柳序郕开始忖量如何将人偶去恶魔化，但暂且没有头绪，他不信宗教，长久地对净化缺乏了解。 　　但他迫切、强烈地，试图留下这只人偶，彼此相依。 　　与此同时，岐玉与系统闲聊。 　　【男配完全不怕人偶，这很麻烦，你看他甚至打算抱着娃娃睡觉，在恐怖片里这种家伙是无敌的。】 　　‘这是符合人设还是不符合？’ 　　【原著的柳序郕是个无信仰角色，他的胆子确实很大，所以才住到庄园里……但没想到他对人偶的诅咒也不畏惧，对你说的财富权势也不太热忱，这就不好办了，万一他死活不肯交出灵魂，剧情就卡住了！】 　　恶魔拿走人类的灵魂，必须经过契约式的询问和确定，也就是说需要人类心甘情愿的首肯。 　　这么一想，也确实麻烦。 　　但为什么他对权势都不感兴趣了？ 　　【……他已经有新的目标？】 　　岐玉不清楚男配的野望。 　　难道已经打算退隐山林？ 　　不好说。 　　岐玉盯着床上的幔帐，开始默念术法咒。 　　恶魔拥有魔力，能释放一些超出自然范围的能量，人类每每见到都恐惧不已。 　　但他因为被封印，已经不太能施法。 　　岐玉心想，有必要试一试，多加练习……否则整天都被人类拎来拎去，实在讨厌！ 　　另一边，柳序郕平躺着，阖上眼休憩。 　　他没有留意身旁人偶在做何事。 　　突然之间，床上冒出了一阵焦糊味。 　　他睁开眼一看，层层叠叠的幔帐竟然着了火！ 　　小人偶微微瞪大了眼睛，站在火苗下，一幅惊讶的神情，说：“竟然成功了？” 　　坐在火焰里的迷你美少年，苍白的脸蛋，仿佛哑光瓷面般干净剔透，被燃烧的火焰衬得有了几分血色。 　　柳序郕脸色霎时变了。 　　人偶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竟然还站在火下看着？！ 　　男人猛地将人偶拽过来抱在怀里，翻身下了床，下一刻，那道幔帐就被烧得塌了一块，裹着热烫火焰掉在了床上，就在人偶刚才的位置上。 　　柳序郕舒了口气，也有些头疼：“是你点火的吗？” 　　“唔，不是故意的。” 　　岐玉没想到能成功。 　　柳序郕搂着人偶走出卧室，将佣人们叫进来灭火。 　　一阵折腾之后，床铺的火灭了，烧黑了一片，也因为浇水而湿得不成样子，今晚是不能在卧室睡觉了。 　　被裹在大衣里的人偶，时不时好奇地往外看一眼。 　　两人换了另一个房间睡觉。 　　柳序郕安置好了人偶，叹气说：“下次不许在室内使用法术。” 　　岐玉疑惑：“你不生气吗？我差点烧了你的屋子。”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柳序郕又想到岐玉坐在火光之下的场景，低头捏了捏他的脸，说：“以后你想用法术，也不要用这种危险的。” 　　“其实我可以滋一些水喷上去？刚才没想到。” 　　男人擦了擦眼镜，笑道：“你还能弄出水来吗？” 　　岐玉看着对方毫无芥蒂的神情，愈发感到古怪。 　　虽然一个能把恐怖人偶放在家里和平共处的人，已经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是，柳序郕好像从未把人偶当成一个恐怖的东西？ 　　“大概是很难对你有这种印象吧，”柳序郕看出来人偶的困惑，沉思说，“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觉得害怕。” 　　在他看来，如果岐玉按比例放大了——变成一个翩翩美少年，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是恐怖，而是惊艳了。 　　岐玉不理解：“你的心脏很坚强。” 　　这样很危险哦。 　　男配看着斯斯文文，受过高等教育，但他是对感兴趣的东西习惯摈弃正常逻辑的性格……？ 　　就好像他不当公爵儿子而去了边境一样。 　　这样的角色，注定是恐怖故事的炮灰成员了。 　　临近傍晚与子爵的晚餐约定，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外科医生过来查看伤口。柳序郕非常幸运，子弹没有打到骨头，而是从手掌两块骨头中间穿了过去，但这段时间他的手必须相当小心，不能再出意外。 　　听着医生的嘱咐，柳序郕不免又想到了那只邪门人偶。 　　接下来的诅咒是什么呢？ 　　他十分好奇，又有一些难以说明的微妙心理。 　　他诚恳地询问医生：“如果家里多了一只邪恶生物，不想赶走他，又想净化他，我应该怎么做？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折腾人类。” 　　医生对贵族有钱人的世界有些了解，已经见怪不怪了，想了想说：“你得去找神父，或者驱魔师，只有他们才有办法。” 　　回到了新卧室，这时小人偶在他的自己的迷你家居里坐着。 　　他在认真看书。 　　突然见到一个人类巨人走过来，岐玉抬头瞥了那人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男人却蹲下身，温声说：“宝宝在看书？” 　　岐玉拿的还是那本鸟类图鉴书，不知道当年是谁做给他的，书上每一页都是鸟的图集，厚厚的一本，已经被他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他都能记住羽毛走向了。 　　“你想看别的书吗？” 　　柳序郕忽然意识到，也许岐玉是因为太过寂寞了，才会去烧东西、诅咒他人？ 　　整整一个世纪，岐玉都被锁在玩偶房里。 　　所以才脾气很大、动不动就打人。 　　柳序郕恍然大悟。 　　岐玉仔细想了想：“我想看动物类的书籍，你有的话，拿几本借我看看。” 　　柳序郕当然答应了，转身就让佣人去书房拿了几本关于自然生物的书。 　　但这些书对于人偶的迷你体型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每一本书几乎都是岐玉身高的两倍。 　　但他不介意，反而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小小的人偶美少年安安静静坐着，盘腿翻书，书页比他全身还大，他不得不站到椅子上离得很远去看，因为字太大了，这么费劲的读书方法，他也读得饶有兴致。 　　柳序郕看得欣慰，心想接下来的半天，他肯定不会去烧火了。 　　“我现在得去接待客人了，晚点再来找你。” 　　岐玉头也不抬：“嗯嗯拜拜。” 　　等下。 　　接待客人？ 　　谁？ 　　岐玉仔细回忆了原著剧情。 　　今天来庄园的大概是附近的贵族？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男主。 　　【锵锵锵，男主出场！他是你的死对头！这时候的男主还不算很强势，以至于在你这里吃了好几次亏。】 　　男主，圣教会首席驱魔人。 　　原著就是以男主的驱魔经历展开的魔幻故事。 　　天才驱魔师…… 　　真的有在原著里那么厉害吗。 　　岐玉忽然有了些兴趣。 　　但走过去太麻烦了，他打算将体型变大。 　　…… 　　四楼餐厅。 　　白发苍苍的子爵，与一个陌生少年一起走了进来。 　　少年年样貌俊逸，长着深褐如木的发色和眼瞳，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辫子，他个子高，穿戗驳领黑色长风衣，仔细看能在他衬衣上见到十字架绣。从进门到现在，少年面无表情，给人以凝固冰柱似的特殊印象。 　　他一进来，就将视线投向了柳序郕的方向。 　　子爵介绍：“这位是费比乌圣教会的首席驱魔师路格兰，他来南边游历，恰好也想来庄园看看。” 　　柳序郕本对教会的人不感兴趣，但他家里有个恶魔人偶，于是微笑着与路格兰寒暄起来。 　　在走到餐桌之前，路格兰忽然问他：“你的庄园是不是以前出过邪恶奇闻？” 　　“我并不清楚。” 　　“这里有黑暗的气息。” 　　“是吗。” 　　柳序郕莞尔。 　　路格兰面无表情地四处看了看，又将视线投向了餐厅门外。 　　晚餐时间，桌上的贵族侃侃而谈。 　　路格兰擦了一下嘴角，起身往外走。 　　旁人还没结束晚餐和对话，他就这么一言不发走了，说得上是无礼的行为。子爵习以为常，等路格兰走了，切着牛排调侃说：“圣教会的人说，没有感情和礼貌才适合做驱魔师。费比乌的教会有五十一个驱魔师和守门人。” 　　月光渐渐黯淡了，这样漆黑的夜里，古老的旧庄园一派死气沉沉，佣人们从六楼走廊缓缓走过。褐发褐眼的年轻少年也慢慢进入走廊，他缺乏情感的脸，像是凝固的冰块，无一丝波澜与裂痕，但他不断地感觉到这栋宅子里传出的黑暗气息……尤其是在六楼。 　　他从衣领里拿出项链，紧紧握住十字架。 　　一扇门缓缓打开了。 　　吱呀—— 　　路格兰停在了这间屋子门口，谨慎地没有踏入一步。 　　屋子陈旧，地板上有一些玩具，是给洋娃娃使用的衣柜、椅子和茶杯碗，充斥着黑暗的气息。 　　起初房间里是没有人的。 　　路格兰再抬头时，视野里多出来了一抹人影。 　　……一个坐在窗台栏杆上的美丽少年。 　　窗台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湿冷的风涌了进来——一片浓黑轻盈的羽毛也抚过了路格兰的脸颊。 　　他的模样，天生像是被精致雕刻而成的偶人……乌黑柔亮的长发如同被吹散的雾气，在风中不断弥散着，玫瑰似的娇嫩嘴唇，绿碧石做的狡黠双眸，他瓷白无暇的脸蛋，有着近乎某种愉悦挑衅的笑靥，给人莫名的妖异之感。 　　在他头顶，长着一对魔鬼的黑犄角，从背后伸出来的细细的尾巴，尖端是一个黑桃心型，而更恐怖的是他的后背已经长出了一整对黑色的巨型羽翼。 　　风流不断涌入室内，窗帘猎猎作响…… 　　是他坐在栏杆上，轻轻晃动着一对穿白蕾丝长袜的双腿。 　　肉感的腿，被蕾丝勒出了红痕。 　　恶魔少年眨了眨眼瞳，挑衅地笑道：“你是来驱魔的吗？可惜了……恐怕你杀不了我。” 第86章 人偶 　　路格兰的视线，从少年的面孔慢慢移到了腿上。 　　恶魔的尾巴尖端是一颗黑桃心，此时晃晃悠悠地搭在了大腿上。 　　……黑桃心与白蕾丝的腿。 　　路格兰挪开眼。 　　他依然面无表情，盯着岐玉的眼睛说：“你是邪恶生物。” 　　这就是庄园里的邪恶黑暗之源头。 　　一个长发飘逸的恶魔少年，身上穿着繁复的、缀着羽毛和蕾丝的棉白衬衫，男款短裤，圆头小皮鞋……这种复古的上世纪打扮在他身上格外合适。 　　恶魔眨了眨眼睛：“格兰，你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会是最后一次……再见了。” 　　说着，他整个人往后仰，一对黑色羽翼猛地在背后展开——轻巧得仿佛一只振翅而飞的黑白鸟雀，他往下坠落，却不像是坠落，仿佛即将腾空而起。 　　路格兰手中的十字架不断发烫，被他紧紧攥着，他冲上前，另一只手中握着圣水，但还没有来得及泼洒下去，就眼睁睁看着恶魔消失在了窗台与天空连接之处。 　　路格兰扑到了栏杆处往下看，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彻底消失了。 　　他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一个相当强大的恶魔。 　　长着山羊角、翅膀，拥有极美丽的迷惑性面孔，性情恶劣…………必须上报给主教会。 　　路格兰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很快起身往外走，不慎踢到了地毯上的东西，定睛一看，是给洋娃娃用的茶几桌子，他低头把东西摆好才走出去。 　　路格兰回忆了刚才那张漂亮精致得像极偶人的脸，但一时没有把他们完全联想起来。 　　晚餐结束。柳序郕放下刀叉，瞥见那位棕褐头发的、面瘫的驱魔少年再次出现在餐厅门口，他面色如常，走到原本的座位里。 　　气氛融洽，柳序郕遂找了个话题与他闲聊：“路修士，你担任圣教会首席驱魔人的这些年，曾经遇到过多少恐怖事件？” 　　“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路格兰并不打算寒暄。 　　柳序郕莞尔，也直接切入正题：“如果我遇到了恶魔，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伤害我？” 　　“把他杀了。” 　　“除了杀了他呢。” 　　“你的庄园藏有一只恶魔，你最好不要妄想他不会伤害你。他有山羊角，非常危险邪恶……他将拿走你的灵魂，把你变成他的玩物。” 　　柳序郕霎时意识到，这人已经发现了庄园里的小恶魔。 　　“恶魔一定会伤害人类。”路格兰已经不想再回答，他不断摩挲十字架的顶端，头也不抬：“我刚才在窗台看到他了。” 　　柳序郕眼神一顿。 　　他拜托驱魔人去看人偶，跟驱魔人撞见人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开始担心。 　　岐玉也许在驱魔人手下吃了亏？但看样子应该没有被杀死或者收服？…… 　　柳序郕想着他该去找岐玉，一时心不在焉。 　　恰好佣人们进来说起子爵准备离开庄园，柳序郕和路格兰旋即都往外走。 　　路格兰停在庄园大门时往回一看，夜晚静谧浓郁的树林、娇艳的花园，宅子深黑的影子……某一处窗户里，也许就藏着一个对外窥伺的美丽恶魔。 　　他对柳序郕说：“我下一次再来你这里，再为你解决你的疑虑。” 　　——带着圣教会神父与门徒。 　　柳序郕叹息：“到时候我会问的，感谢你。” 　　南方的冬日与王都相比并不算特别寒冷，男人们穿着大衣，呼吸时散出一些白雾。 　　下过雨的空气是潮湿的，泥土也软乎，男人踩着泥土，从远处疾步走向宅子，在一层楼梯往前走，柳序郕突然瞥见前方有一个穿白衬衫的陌生少女。 　　这是谁？ 　　他稍微愣了一下往前走，站在台阶上的长发少女忽地回过头了，摇曳的发尾像是马儿的尾巴，一转身就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穿着牛皮南瓜蓬蓬裤、蕾丝羽毛衬衫长袜和圆头皮鞋。 　　这是前天他让裁缝做给岐玉人偶的新衣服…… 　　被放大了的、漂亮的少年面孔朝他笑道：“我刚刚应付了那个驱魔人，真不容易……他是个十字架不离身的家伙。” 　　令人瞩目的，岐玉的头顶有一对山羊的角，衣服和裤子之间伸出来的是一条细细的尾巴…… 　　柳序郕怔怔说：“你……变大了。” 　　又猛地回了神，上前摁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又看：“你怎么样？没有被路格兰打伤吧？” 　　“没事，他抓不到我。” 　　岐玉跳了窗，在半空就变成了迷你人偶，用了自己的能量托着身体飞进了四楼的一处阳台。他知道格兰不可能追到那里。 　　也许是因为与人类接触了一段时间、加之在柳序郕身上的诅咒生效了，他的封印有所松动，力量稍微回复了一部分。 　　现在的他，可以算是二分之一强大恶魔了。 　　岐玉低下头，看了看柳序郕的缠着绷带的左手：“你的伤口还很痛吗？” 　　不等回答，他走上前牵起男人的手。 　　柳序郕还沉浸于人偶变大了、成年了的浮想之中，十五厘米迷你少年的童话变成了现实浪漫故事，也许他可以请一个盲人家庭教师来为岐玉上课学习，戴上帽子他们就可以一起出门旅行工作…… 　　当岐玉执起他的手，柳序郕以为他是打算恶作剧一番，但紧跟着，岐玉却低下头，非常轻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腕。 　　他的唇是花瓣型，柔软而娇嫩，一瞬间，湿润柔软的触感印在了皮肤上，柳序郕不由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而这种触感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力量骤然布满了他的身体之间——他的痛感消失了。 　　“我可以制造幻觉让你抹去痛苦。” 　　岐玉解释道。 　　这是恶魔的把戏。 　　柳序郕心知这是诱惑，他却还是在心里感叹，如果岐玉不是恶魔就好了。 　　他上前将岐玉搂进怀里，慢慢说：“下一次如果你遇到驱魔人，一定要先逃开，喊我过去。” 　　“路格兰遇到我是不敢多做什么的，因为我是很强大的恶魔。” 　　岐玉不以为意。 　　“也许吧。” 　　柳序郕笑了一下。 　　因为他总是以迷你的形象出现，柳序郕总是很难意识到他真的是一个强大的邪恶生物。 　　他也许是，但无所谓了。 　　“你要不要吃晚餐？我让他们做了牛排，你可以去试试看。” 　　柳序郕说。 　　于是两人重新回到餐厅，刚才桌布上的东西已经撤走，他们去了另一个餐室，佣人们都被吩咐提前离开了，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牛排、烤好的面包，柳序郕帮他仔细切好，看着他用叉子一块块吃掉。 　　天生雪白的肤色、鲜艳的嘴唇总让人错觉这是非人类的美貌，现在头上有犄角、后面有长长的尾巴，岐玉就更不像人了。 　　本该对他感到恐惧，但是…… 　　柳序郕望着他许久，却生不出多少负面情绪。 　　相反，他觉得很被吸引。 　　“现在，你是打算来索我的命？” 　　他问。 　　这座庄园不是柳序郕的庄园，而是恶魔的庄园，人类对恶魔来说只是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因而被掏出心脏和灵魂。 　　是他招惹了这只恶魔，付出代价也是应当的，但柳序郕不愿意就此献出灵魂——恶魔只要轻易得到了，就要离开他。 　　他还是试图把岐玉留下来。 　　岐玉微微掀了掀眼睑：“只要你答应给我你的灵魂，你的肉身依然可以存在，你还是你自己。只是当你和邪恶生物签订契约，你就失去了自我，做了我的奴仆……但作为回报，你将得到你想得到的任何东西。” 　　“你喜欢牛肉吗？” 　　柳序郕低头帮他切着牛排，绕开了话题。 　　他从小长在大贵族家庭，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贵族的头衔，不止是那些金币财宝……他一直知道自己是野蛮人，哪怕接受贵族教育与高等教育，他与品性温雅的兄姐都不相同，分明一母同胞，父母都是学者和宫廷大臣，基因血脉唯独在他这里显出了不一致。柳序郕想要刺激的生活，他想要像岐玉这么美丽恐怖的生物……既然想拥有就得付出代价。 　　是否存在其他的方法，把这只恶魔留在身边？ 　　比如一直吊着他？ 　　但人类跟邪恶生物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柳序郕想了又想，眼前浮现了那位面无表情的驱魔人少年，以及医生的建议。 　　也许他应该求助于神圣力量？ 　　似乎是心情不错，恶魔的尾巴晃了一晃，顶端是一个黑桃心尖尖。 　　细长的尾巴像是一条鞭子，勾起远处一个杯子拖到了面前，还挺有力气的。 　　柳序郕心想，他用尾巴打人一定很痛吧？ 　　“可以摸你的尾巴吗？” 　　“为什么？” 　　“看起来很可爱。” 　　原来这家伙喜欢异形人外？ 　　岐玉顿悟了。 　　看在吃了牛排的份上，他勉强答应了：“你只能摸一下。” 　　柳序郕嗯了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尾巴尖……的黑桃心。 　　一颗软乎乎的黑桃心，看着像是皮面的，摸起来却有一层细软的绒毛…… 　　好可爱。 　　“好了，差不多了。” 　　岐玉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 　　“你平常都是人偶状态，为什么今天突然变大了？” 　　“因为我遇到了那个驱魔人。” 　　“平常也能变大吗？” 　　“不告诉你。” 　　鉴于被封印状态下恶魔的力量时有时无，岐玉平常还是打算以人偶身体现身。 　　他吃完面包，喝了一小口酒。 　　“我出去花园看看。” 　　柳序郕连忙先去让佣人们离开，否则见到头上有犄角的美少年出现怕是要尖叫喊上帝了。 　　他跟在岐玉身后，保镖似的寸步不离。 　　但走着走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消失了——准确的说是突然离开了视线。 　　往下一看。 　　岐玉变成了一个迷你的人偶，摔倒在地毯上。 　　“好疼……” 　　小人偶眼冒金星，晕晕乎乎地站起身，揉了揉屁股。 　　柳序郕忙不迭把他拾起来，翻来覆去看了看他的身体，幸好没有摔碎。 　　他松了口气，把岐玉放到自己肩膀上：“还是得小心一点。” 　　岐玉有点郁闷，看来他的能量还是维持不了太久。 　　到了花园，柳序郕拿了一个相机，怡然自得地给人偶拍照。 　　静态照片拍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这是恶魔，只会以为是主人给自己的人偶娃娃拍照。 　　花园里芬香扑鼻，白玫瑰在这种温暖的冬天依然盛开着。岐玉一向喜欢花园，乐此不疲地在花丛里转来转去。而柳序郕坐了下来，在铁艺椅里拿着相机往那儿拍。 　　迷你人偶版岐玉在花坛里跑跑跳跳，偶尔跳起来猛扑蝴蝶。 　　我扑—— 　　没成功。 　　哇，好大的一朵花…… 　　岐玉费劲地踮起脚，想去闻闻白玫瑰。 　　咔嚓一声，柳序郕已经拍下了照片，笨重庞大的相机在他手中十分轻巧。 　　两只边牧从远处跑了过来，对着花坛兴奋地闻闻嗅嗅，爪子都忍不住刨土了。 　　岐玉：？ 　　“汪！” 　　“……走开。” 　　边牧一看到迷你人偶站在玫瑰丛里，兴奋得哼哧哼哧。 　　是主人养的小宠物……！ 　　怎么掉在这里了？叼走叼走！ 　　“狗狗走开……喂，干嘛？”岐玉正兴致勃勃地摇着花枝，一回头就看到了巨大的狗头。 　　好像怪兽啊。 　　突然他身体一轻，整个人被狗子叼了起来！ 　　边牧小心翼翼地咬着玩偶的衣服，试图把他叼到主人那边。 　　“放开我……” 　　气死了！ 　　怎么哪儿都有狗！ 　　柳序郕的相机恰好拍到了边牧叼娃娃的照片。 　　不错，其乐融融很可爱。 　　等等…… 　　柳序郕吓了一跳，马上上前把人偶拿走。 　　他摸摸狗狗脑袋，说：“没事的，他只是自己在花坛玩。” 　　岐玉冷着脸：“我身上都湿了……这些笨蛋狗狗！” 　　柳序郕心想，可以换装了。 　　他把岐玉带回卧室。 　　解开人偶的羽毛衬衫，擦一擦，更换为一款黑色领巾羊腿袖衬衫、小马甲、蓬蓬短裙，外加黑色波奈特帽子与吊带黑长袜。 　　岐玉对穿衣打扮没什么明显喜好，只心想这些衣服未免太复杂了？ 　　他弯下腰，自己套上了袜子。 　　“我带你出去玩吧？”柳序郕十分满意，自觉自己正在打扮小妻子。 　　出去玩？ 　　岐玉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一听这话立刻答应了。 　　他被放在了男人的衬衫口袋里。 　　【你被封印在庄园里了，除非你吃掉了某人的灵魂，否则无法离开。】 　　岐玉被它提醒，也才想起这一设定。 　　恶魔的疯狂，源于不自由。 　　“我不能去外面了。” 　　他的睫毛烦恼地翕动了几下。 　　“为什么？” 　　柳序郕已经在换衣服。 　　“你别管，反正就是出不去。” 　　柳序郕隐约猜到了缘由。 　　百年来，岐玉从未离开这座庄园。 　　一只孤独的小恶魔…… 　　他斟酌着安慰：“乡下的夜晚其实没有多少娱乐场所，没有电影院，没有剧院，只有一些街道的酒馆开着，你不会喜欢的，去了恐怕得一直打哈欠。至于风景……在庄园看也差不多，镇上重要的建筑只有教堂。” 　　岐玉敲敲他的脑袋，下了命令：“我要看教堂。” 　　柳序郕无奈，只能将他放在肩膀上，带着狗走向了庄园大门。 　　庄园修在半山腰，从这里能眺望到山下的教堂。 　　岐玉看着那处光亮，坠入沉思。 　　乡下教堂？ 　　唯恐教堂上的十字架对恶魔产生影响，柳序郕将人偶岐玉放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岐玉扒拉着口袋，只探出了半个脑袋一对眼睛，绿瞳溜溜好奇地打量山下街道的场景。 　　虽然是乡下，但集市上还算热闹，从上往下看，桥下满是清澈的水。 　　岐玉探出脑袋，惬意地吹了吹风，又问：“你来这里度假的感觉怎么样？” 　　“当然是很好，如果没有受伤就更好了。” 　　柳序郕笑着说。 　　乡村教堂的尖顶，被月光照得像是抹上了光晕。 　　岐玉注意到，这里的教堂相当大，大概不久前刚翻修过，乳白的墙壁和银色的十字架、罗马柱与暖白电灯的组合，即便在夜晚也有种白日里的圣洁感。 　　十字架是银质的，亮得如同镜子。 　　柳序郕捂住了岐玉的眼睛，说：“你还是别看了。” 　　“少管我！” 　　岐玉挣扎着掰开他的手。 　　两人在门口扑腾着，这时，一辆驰骋的豪华黑色汽车穿过小路，停在教堂附近。 　　咦。 　　岐玉霎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谁？ 　　一个年轻人下了车，黑白长衣的修士打扮，应当是一位年轻神父，或者信仰者……黑发黑眼，苍白皮肤，而他的耳朵上戴着耳坠，是灿蓝的昂贵宝石。 　　与他一同下车的还有几个随从模样的人，教堂大门旋即打开，走出了两个白头发的年迈神父，对他躬身。 　　也许是察觉到了视线，那位黑发年轻人在台阶上回了头。这时候岐玉已经将脑袋往下藏了藏。 　　唔，没有被他看到吧？毕竟这么远。 　　他想了想，镇上实际上也是有处理神秘事务的机构，但在原著里前来收拾他的其实是男主所在的总教会。 　　……刚才前往乡村教堂的，是哪位？阵仗很大。 　　系统幽幽说：【你现在很危险，尤其是你和男主之间有绵绵不绝的斗争，将来神父也试图捕捉你……对了，你得尽快把男配的灵魂拿下，别太拖了！】 　　岐玉揉揉耳朵。 　　柳序郕的心情还不错，悠哉地与人偶在庄园里散步。正准备回楼上，天空坠下了大雨。 　　岐玉坐在他手臂上，望着湿漉漉的栅栏铁门，车灯忽然一闪——他见到一辆汽车缓缓开过来。 　　柳序郕诧异：“有人来了。” 　　车子停在门口，车窗摇了下来。 　　后座上坐着一位砂金短发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那位王都伯爵夏明伦。 　　夏明伦大概是喝了酒或者刚玩耍结束，一脸懒散疲倦，扬起脸说：“柳先生，外面下了大雨，我暂时回不去了，到你庄园里歇息一晚。” 　　“当然可以。” 　　柳序郕是无所谓。 　　拿着漆木手杖，金发年轻伯爵弯腰下了车。 　　踏入庄园之前，岐玉听见了他的疑问。 　　“上次那只陶瓷娃娃，还在庄园里吗？” 　　“我不记得是哪只了。” 　　柳序郕笑道。 　　“那只玩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我就让狗去把他咬碎。” 　　夏明伦嫌恶说。 　　岐玉霎时皱了眉。 　　这人在说什么…… 　　很讨厌。 　　柳序郕安抚地摸了摸人偶的脑袋，又对夏明伦说：“那只是一只陶瓷人偶罢了，伯爵。” 　　柳序郕与夏明伦寒暄结束，洗了澡回到卧房。 　　人偶趴在书上睡着了。 　　风轻轻地撩起了书页，将页角卷起，他像一个睡在花苞里的拇指姑娘，被书页包裹起来了。 　　他睡得格外香甜。 　　柳序郕看着他，心里骤然响起了两种声音，一个说这个是魔鬼，另一个在感叹他实在是神秘又可爱。 　　他叹气，走过去把岐玉摇醒了，说：“到床上睡吧。” 　　“不要。” 　　岐玉醒了，揉揉眼睛继续看书。 　　柳序郕给了他一盏小灯，嘱咐早点睡。 　　半夜，他看完书，开始研究自己的能量。 　　他自己尝试着想要变大，但没有成功。 　　门没有关上，岐玉自己静悄悄走出去了。 　　他一边散步一边思考接下来怎么拿到柳序郕的灵魂。 　　恐吓他？ 　　远处有一扇门是半开着的。 　　岐玉停下了脚步。 　　？ 　　他好奇地凑近过去，从门缝往里看，只见室内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 　　金发年轻人从洗漱间里走出来，拿毛巾擦了擦脸。 　　他看起来是正要换睡衣，将上身的衬衫脱下来放到了衣篓里。 　　原来如此，是讨人厌的伯爵？ 　　岐玉还记得他的无礼。 　　这时候，屋子里瞬间扬起了一阵风——岐玉尝试着让空气流动起来。 　　风精，水精，起来吧！ 　　卧室陡然狂风大作，打开的衣柜门也被砰地甩上了。 　　夏明伦被吹得金发凌乱，他愣了一下，嘀咕着说：“怎么回事，真是见鬼了！” 　　风却一下子停止了。 　　夏明伦走上前到床前看了看，这时候风却突然再次涌动，天花板也慢慢流下了湿润的冰冷的水…… 　　天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明伦骂了一声，夺门而去。 　　……终于吓到人了。 　　看来这家伙不像柳序郕心脏那么大。 　　岐玉奇道：‘这个配角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呢。’ 　　【你是打算没日没夜都吓唬他吗？】 　　‘可我本来就是庄园的邪恶生物。’ 　　他无法离开，渐渐阴郁，就得找人类的麻烦。 　　愤怒又惊怕离开的夏明伦，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敞开的门缝里，地毯上，一只小人偶愉快地拍了拍手。 　　第二天一早，柳序郕抱着岐玉一起去吃早餐，中途，金发的夏明伦伯爵也出现了。 　　岐玉发现他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头发乱糟糟的，能看出来昨晚并没有休息好。 　　柳序郕问他：“伯爵怎么了？” 　　夏明伦冷笑说：“我打算在你这里多待几天。” 　　“为什么？没记错的话，我听说伯爵这几天就要回去了。” 　　“昨晚我在这里撞邪了，你的庄园里应该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以至于我被魔鬼冒犯。” 　　夏明伦咬牙切齿。 　　他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始作俑者岐玉很满意，躺在口袋里翘起了腿。 　　柳序郕知道这肯定是恶魔作祟，于是礼貌而故作惊讶地敷衍了之。 　　夏明伦：“我已经打算邀请圣教会的成员过来一趟究竟，如果真的有魔鬼，就当我帮你的忙，把他捉住。” 　　岐玉仔细听着二人的对话，接下来是柳序郕在劝阻拒绝教会介入，导致夏明伦十分不爽。 　　他恼火：“我在你的庄园遭了这些事，你竟然敢拒绝？” 　　“抱歉，我不信这些，伯爵，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吧。” 　　柳序郕彬彬有礼解释。 　　“我恨不能把那只陶瓷娃娃砸了，”夏明伦咬着烟，冷冷吐了个烟圈，“不然早晚得出事。” 　　岐玉等到他们两人说完话，自己也离开了，他短短的腿在地上走动，觉得太过麻烦了，餐厅里没人，他开始尝试着变大。 　　变大变大！ 　　咻—— 　　终于变成了正常的体型。 　　岐玉优哉游哉在走廊上踱步走着，朝远处看，一处庄园的湖泊，像是波光粼粼的镜子，几个佣人正在捞水藻。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夏明伦伯爵正和自己的佣人说话。 　　“少爷，我们还是别待在这里了！” 　　“我就是想知道，那个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恶魔？驱魔嘛，我在王都见到过，没什么……” 　　那你很自信哦。 　　岐玉心想。 　　正说着，金发伯爵忽然心有灵犀地回头。 　　远处，他先是见到一双穿蕾丝黑长袜的双腿。 　　小腿很直，白皙的皮肤裹在了长袜里，只有大腿处露出了一小段。 　　一眼看去，穿着轻薄蓬松的黑短裙、拿着一顶黑玫瑰波奈特帽……竟然有些分不清性别。 　　但夏明伦见过他——那只穿白衬衣男短裤的长发人偶！ 　　此时，黑裙角与他的长发被风轻轻撩起。 　　哒哒哒…… 　　长发少年慢慢朝他踱步而来。 　　雪白的皮肤，鲜嫩的唇，眼瞳是幽暗的碧绿……十足邪性。 　　而他的山羊角、背后的巨大黑羽翼、尾巴……都足以说明他就是恶魔。 　　夏明伦的表情扭曲了，冷笑说：“是你！” 　　头上竟然有恶魔的山羊犄角，这是不祥的象征！裙子后面竟然还有一只尾巴，圆圆尖尖的可爱桃心……恶魔的诱惑象征。 　　“是我。” 　　岐玉讶然说。 　　他喜欢伯爵现在的表情。 　　这么生气啊…… 　　“你真是邪恶。” 　　夏明伦冷下脸，猛地朝前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抓住岐玉。 　　岐玉不想被他碰到，于是转身就跑——两人就这么在走廊上追逐了起来，而伯爵的佣人早就在见到羽翼恶魔时晕倒了。 　　这时候还未到午餐时间，佣人们几乎都在休息或者在厨房忙碌，一时间竟也没人看得到他俩在漫长走廊上你追我赶。 　　岐玉一边跑，一边甩了甩翅膀。 　　走廊太矮了，不好飞。 　　夏明伦倒是胆子挺大的，连个十字架都没有就敢追恶魔？欠揍！ 　　此时两人都跑得极快。 　　夏明伦是个怪躁性格，他在王都的名声就很不怎么样，被惹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现在只想把这只穿裙子的恶魔摁倒，狠狠拔了翅膀！ 　　这只少年恶魔，却刻意不远不近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偶尔还放慢脚步，回头瞥他一眼，勾着一抹笑挑衅他。 　　雪色的柔嫩皮肤，淡红的唇，少年幽深妖异的绿眼下，还有一滴浅褐的泪痣…… 　　真是……怪勾人的。 　　夏明伦更对他有恶意兴趣了。 　　吓唬我挑衅我，还穿女装对我笑是吧？ 　　绕过一个拐角的刹那，夏明伦就快碰到他的缀着羽毛蕾丝的衬衣衣角——却扑了个空！ 　　拐角一闪，眼前已然空无一人。 　　夏明伦气笑了：“很好，恶魔，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最好一辈子都躲起来，否则……” 　　…… 　　【你玩弄角色很开心吼？】 　　系统冷不丁问。 　　‘还行吧。’ 　　【你早晚得被制裁。】 　　‘啧。’ 　　玩玩而已，干嘛那么小气？ 　　岐玉此时藏在走廊窗户里。 　　夏明伦大概是以为他凭空消失了，其实他是变成了人偶状态躲在窗帘后面。 　　岐玉将拎着的帽子仔细戴好，他迈开短腿蹭蹭往外走，准备去找柳序郕索命了。 　　第二轮诅咒，就快生效了。 　　…… 　　与此同时，佣人们忙碌于午餐和餐厅的布置。 　　室外弥漫着乌云和冷风，俨然是准备下暴雨了，冬天是南边的雨季，雨水总是潮湿连绵。 　　所有人习以为常，将窗户关紧了。 　　岐玉差点被关窗的女佣发现，一个回身就往下跳，摔在地板上。 　　他起身拍拍腿，继续往外走。 　　他四处张望，没有见到戴眼镜的男人。 　　柳序郕哪儿去了？ 　　这时楼下倏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岐玉往下一看。 　　嗯？ 　　雨停了，屋檐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一层的庭院里，柳序郕正拿着一盘生骨肉喂着两只边牧。 　　不知为何，原本温顺的两只边牧突然显出了强烈的攻击欲，对着前方一阵狂吠。 　　岐玉纳闷：“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一辆车子突然横冲直撞开了进来，下来的四五个高大男人，都拿着武器。佣人们被吓得尖叫，庄园保镖们瞬间拔枪而出，但对方并不示弱，反而走上前，为首的那位举起了枪。 　　所谓诅咒的威力……即加速矛盾，加速死亡。 　　柳序郕说不定得死在花园里。 　　【是你的诅咒越来越强了。】系统忧心忡忡，【你是和男主互相折磨了好几回的强大邪恶生物……柳序郕这次该不会被你直接弄死了吧？！】 　　‘这么夸张吗？’ 　　岐玉诧异。 　　【啊啊啊男配被你弄死了就完了！男主绝对上门砍你……】 　　‘……？’ 　　好吧。 　　既要我诅咒他，又要我救他。 　　真麻烦。 　　我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呢。 　　岐玉叹了口气，纵身一跃。 　　我飞—— 　　庭院，两队人正在僵持。 　　柳序郕不愿跟他们离开。 　　这些人与上次开枪事件是同一批人，他已经知道背后是谁了。 　　对方已经疯到派人闯入庄园…… 　　柳序郕笑了：“公爵怎么不来找我？”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攥着枪，准备来真的。 　　但是—— 　　突然狂风大作。 　　阴沉的黑暗天空，陡然掠过了阵阵冷风。 　　被风卷起的树叶砂石在空中弥漫……陡然间，一个半人半鸟似的怪物出现在半空中——他长着人形、却有着巨大、有力的黑色羽翼，从天而降的刹那那双黑色翅膀几乎遮天蔽日，张扬飞舞的发丝宛如张牙舞爪的黑雾扑面而来。 　　几个枪手突然愣住，他们看清了少年头顶的恶魔犄角，还有他的尾巴。 　　……不，不是人，而是恶魔！ 　　“全都滚开。” 　　恶魔冷声说道。 　　从天上来的恶魔，雪白、过于精致的姣好脸蛋，神色冷酷而睥睨，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汹涌的狂风与雷鸣…… 　　有人惊惶失手朝他开了枪弹，但那颗子弹竟然穿过了他的肩膀——什么伤口也没有留下，仿佛从雾气里穿过。 　　“是魔鬼！”他们喊，“这是魔鬼，他不是人……” 　　与此同时，刚刚射出子弹的那只枪突然往下弯曲，扭成了古怪的形状。 　　就连柳序郕这边的保镖们，也从未见过这种可怖邪恶场景，吓得在胸口画起了十字，有的枪手和佣人已经夺路而逃，两只边牧压低了吼叫声也不敢上前。 　　庭院一阵混乱。 　　在恶魔身后被保护着的男人，仰起脸看着他扇动的黑羽翼，瞳孔紧缩。 　　柳序郕的枪掉在地上，他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俯身拾起了枪。 　　岐玉回眸：“你被我吓到了？” 　　“没有。是你救了我，”柳序郕感叹说，“宝宝……你今天好厉害。” 　　……是岐玉保护了他。 　　恶魔形态的少年，就站在他面前，俯身望着他。 　　邪恶的白肤绿瞳，山羊角，巨型翅膀…… 　　岐玉没有接话。 　　他伸了手，轻轻捧着男人的脸，垂下眼低声说：“你的灵魂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所以……现在就给我吧。” 　　把你的灵魂，献给我。 第87章 人偶 　　从一开始，岐玉就想要他的灵魂，只要他的灵魂。 　　不是做朋友，也不做其他的打算。 　　柳序郕心知恶魔只是想要一个玩物、奴仆，一口新鲜的灵魂。 　　汹涌雨天，天气阴沉得一丝日光也无。佣人们都已经四散离去，惊魂未定地躲在远处，只剩下几个还算胆大的、曾经跟着他去边境的保镖们还在不远处。 　　但他们都不敢贸然靠近恶魔。 　　恶魔巨大的黑色羽翼收拢，将柳序郕困在翅膀之下。 　　“如果你想要灵魂，我就给你……但你拿走我的灵魂之后，接下来打算去哪？” 　　柳序郕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竟然看出来了？ 　　岐玉诧异。 　　如果拿到灵魂，他一定会离开这里。 　　有谁打算一直待在阴暗庄园呢…… 　　作为恶魔存在的他，难道不该到处参观教堂？ 　　被长期封印的是角色，也是他自己。 　　当然，这种心里话不能直接说。 　　“嗯……我不确定。” 　　“宝宝是打算离开这里吧，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去边境或者王都。别担心……等我应付了圣教会那些人再离开，否则他们得拦着你。” 　　男人镜片下的深灰眼睛，像是此时徘徊庭院上空的迷雾。 　　他将恶魔苍白的手，放在自己怦怦作响的左胸上。 　　“岐玉，如果你想要我的灵魂，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他们必须待在一起。 　　岐玉奇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我想要一个听话的奴仆……我有很多办法让你答应。” 　　如果软言软语无法打动人心，那就把柳序郕给…… 　　柳序郕却搂住他，微微叹息：“我现在还不够听你的话吗，还是你有别的人选了？” 　　？ 　　为什么非要靠这么近说话？ 　　“你站远点。” 　　岐玉一只手推开了他。 　　“在我成为你的玩物和奴仆之前，我得先把路格兰请走，他现在还在乡村里。否则我们两个可能得被一起带走。”柳序郕斟酌说。 　　附近的乡下教堂不知为何能吸引来驱魔人……路格兰是从中央主教会来的人物，也许在此之前主教会已经感觉到了恶魔气息。 　　他写信再接触了路格兰，发现对方的态度很坚决，只想杀了恶魔，而非净化。 　　这对岐玉来说很危险。 　　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 　　璀璨金发如同一束阳光射入了黯淡阴沉的庭院里，那是拿着手杖的年轻伯爵，他不过十八九岁，穿着靴子和长大衣，衣着昂贵，来势汹汹，温良英气的脸带着和煦的微笑，他即便见了恶魔也不害怕，而是浅笑说：“恶魔，你又在干什么？” 　　“你这恶魔是长在庄园里的……真恐怖，人都被你吓走了，”在夏明伦的表面神情里，仅有对恶魔既兴味的温和笑意，“我想，圣教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受到他的威胁，岐玉只转过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夏明伦不紧不慢，迎着他的目光走近了。 　　岐玉的视线落在夏明伦的脸上。 　　他大概很喜欢表现成一位温和绅士，但对着恶魔就不愿意演太久了。 　　比如现在，金发少年挑着一边眉毛，低头瞥着他的巨大翅膀。 　　恶魔浓黑的羽翼，展开来至少四米长，收拢状态下，羽毛尖几乎快碰到夏明伦的发梢。 　　夏明伦此时盯着那包裹在翅膀之中的恶魔少年，心如潮涌。 　　美丽又神秘的邪恶家伙…… 　　“这么沉重的翅膀，你是怎么飞行的？”夏明伦伸了手，试图轻轻抚摸右翼，像摸一只邪恶黑猫的皮毛……但只是刚碰到羽毛，倏然间一道鞭子似的东西抽在了他的手上！ 　　他嘶的一声将手撤回了，手背上已经浮起了一道肿胀的痕迹。 　　……打在他手上的，竟然是恶魔的尾巴！ 　　“不要碰我。” 　　岐玉冷冷说。 　　怎么，柳序郕可以抱你触碰你，我就不行了？ 　　夏明伦盯着恶魔尾巴顶端的那颗黑桃心，撇了下嘴：“只有别人可以？” 　　天知道他在说什么？ 　　岐玉也懒得理这金毛伯爵。 　　庭院混乱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而他还没有解决吃灵魂的问题。 　　真讨厌！通通都讨厌！ 　　他先是瞪了金发伯爵一眼，又回过头，一只食指抵在男人胸前，冷声说：“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恶魔现在对他这么冷酷，之前却从天而降保护他。 　　柳序郕在心里感叹。 　　心软软的恶魔…… 　　像他那颗可以捏的桃心尾巴。 　　岐玉最后一句话压得很低，竖着耳朵偷听的夏明伦只听到了“我只要你”，他顿时面露惊讶。 　　一回头，岐玉发现夏明伦竟然还在。 　　金毛到底想做什么？ 　　夏明伦见他看过来，斟酌几秒，想和他聊聊，但骤然间狂躁的风拂过了身周，风大得竟然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他的手杖也掉在地上。 　　再睁眼时，恶魔美人已经不在庭院了。 　　与此同时，站在原地的男人往天上看去，巨大的黑羽翼、腾空的轻盈身影……他消失在模糊昏暗、坠落雨水的天空之中。 　　一缕黑羽毛掉下来，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心里，瞬间融化不见。 　　柳序郕低头看了看金发伯爵，神色怜悯：“别再招惹他了。” 　　夏明伦若有所思：“他想要你的命，还是你的身体，为什么？” 　　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现在得去处理针对他的凶手，以及应付即将到来的教会神职人员。 　　他不愿看到恶魔和驱魔人打起来，如果岐玉受伤就麻烦了。 　　尽管主人家下令要求佣人们不能将今天的事传出去，但由于夏明伦与逃走几个抢手的存在，一时间整个乡镇都知道了，贵族家的奢靡庄园竟然出现了恶魔！ 　　几乎是当天晚上，就有乡村教堂的年迈神父上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圣教会有一部分经过训练的驱魔师。” 　　老人手持十字架说道。 　　柳序郕很不以为然：“我不需要。” 　　穿黑白修士衣袍的神父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说：“你的庄园里已经有非常阴暗的气息，你应该想办法解决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神父们，这里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请回吧。” 　　两位神父无功而返。他们是坐车过来的，一辆不符合乡村教堂风格的豪华加长轿车就在不远处，打开车门之前，他们先是行了一个礼。 　　坐在车里的并不是穿着修士服的年轻人，他穿着深灰的手工西服西裤，胸口别着钻石胸针，短发一丝不苟往后梳，露出额头，转过脸时，耳坠轻轻摇晃。 　　他面庞苍白，凤眼薄唇，给人的印象是冷淡与傲慢。 　　见二人进来，青年神情了然：“他是不肯说？” 　　两人回答是的：“庄园主人认为那里并没有恶魔，也许他早就被控制了。” 　　如他所料。 　　“有些人着魔了之后，无法再理清自己的理智，去年北方也出现过一样的事，一个男孩被恶魔和巫师诱惑，去参加了巫魔会，沦为祭品……我们得想想办法。”青年如此说道。 　　与此同时。 　　引起乡村瞩目的地下大恶魔、人偶、美少年……正在花园里开心扑蝴蝶。 　　迷你的十五厘米人偶，穿着翻领衬衫与牛仔背带短裤，他捉不住蝴蝶，只得倚在一朵凋谢的白玫瑰花身旁，仰头看着天上蓝蝴蝶翩翩起舞。 　　今天他穿的是新的日常衣服，柳序郕特意让裁缝赶工做出来的，头上还有一顶做旧鸭舌帽。 　　人偶慢悠悠地在花园里穿梭漫步，一盯上蝴蝶，他就忍不住踮起脚，想摸它们的翅膀。 　　不多久，他瞥见戴眼镜的男人从远处庄园大门走来，他就知道大概是有人上门了。 　　岐玉心知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但并不是很在意。 　　——剧情开始了。 　　男主、神父与恶魔的周旋对抗，只是一个开始。 　　他心情尚且还算愉快，于是在花园玩了很久。 　　变成人偶的岐玉，也被两只边牧紧紧看管着，目不转睛。 　　这是主人下的命令——柳序郕让两只狗狗务必看好小人偶。 　　因为神父们都带着十字架过来，他不好把人偶放在口袋里带过去见面，只能暂时先把岐玉藏在花丛里。 　　至少狗狗们不会对人偶不利。 　　等他回来时，迷你人偶已经骑在一只边牧的头上，像驾驶着一头巨兽，他开心地拍了拍狗狗鼻子，说：“约翰宝贝，带我去玩，冲！” 　　边牧约翰眯起眼睛，它很喜欢这位新的玩伴，小小的很可爱，但驮着他跑很容易掉下来，又不好直接叼着他走…… 　　“我们回去吧，快下雨了。”柳序郕对人偶和狗狗说。 　　岐玉仰起头，发现男人脸上有着阴沉的余波。 　　一旦招惹了圣教会，这件事就难了了。 　　但他暂且不是很担心，男主和神父都解决不了他。 　　……最好在教会破门驱魔之前，拿到柳序郕的灵魂。 　　何况此时的庄园里，还有一位赶不走的贵客。 　　两幅面孔的金发伯爵，大人物的私生子，这时候竟然还在别人家里住着。 　　岐玉大概知道原因，夏明伦还是不死心，非要捉住恶魔才肯离开。 　　柳序郕脸上的不虞很快就散了，他双手抱着迷你人偶，举高了仔细看了看，笑着说：“宝宝，你是一个拇指姑娘。” 　　“我明明比拇指大很多。” 　　“好，你是手掌姑娘。” 　　“你少看点童话故事……我是恶魔。” 　　临近中午，是岐玉的阅读时间。 　　他从男人口袋里探出脑袋，拽了拽柳序郕的格纹领带：“送我去书房。” 　　柳序郕开始思考，也许自己是仆人加汽车的定位？ 　　当魔鬼的奴仆和玩物，竟然是做这些吗。 　　说不定以后还得帮小恶魔记笔记？ 　　书房是开放式的，里面都是上世纪老莱尔伯爵留下来的藏书，岐玉喜欢这地方，他时常变成人偶在书架里穿梭，把不那么重的书搬下来看。 　　“我今天要看菜谱。” 　　岐玉这样说。 　　恰好夏明伦从书房走了出来，这时候岐玉就坐在柳序郕肩膀上，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金发伯爵正撩着额发，先是笑了一下。 　　“你变小了，倒是挺可爱的。” 　　说着，他像摸猫那样伸了手，想摸摸人偶的脑袋。 　　——被人偶恶狠狠打了一下。 　　硬邦邦的迷你拳头，猛烈砸在了他手背上。 　　“不准碰我。” 　　岐玉很不高兴。 　　“你太凶了，恶魔。” 　　夏明伦嗤笑，转而看向了柳序郕。 　　这一次他谈论的不是恶魔，而是正事。 　　他说：“你最好尽快去边境或者干脆回王都，否则等到那时候……我们的交易要是受了影响、或者其他人的交易也……你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吧？” 　　夏明伦笑着说出一些很像是威胁的话，一下子就有了冷酷感。 　　岐玉左看右看，顿时来了兴趣，这两人早晚得打起来吧？ 　　柳序郕心平气和：“我当然知道，伯爵，但这时候的边境格外燥热，至少得等到下个月。” 　　夏明伦笑了声，又看了眼小人偶，说：“你今晚还打算吓唬我吗？我在卧室等你。” 　　这人是受虐爱好者吧？ 　　岐玉疑惑。 　　他晃了晃腿，当做没听见。 　　回到客房，柳序郕把人偶放在自己手臂上，捋了捋背带，说：“等圣教会的路格兰走了，我打算带你离开庄园。” 　　“你不度假了？” 　　“我打算带你回王都，刚好也有工作，或者去边境也可以。” 　　“我不去，把你的灵魂给我。” 　　人偶朝他摊开手。 　　柳序郕自知岐玉不肯让步，恶魔的耐心一定是有限的。 　　恶魔等不了，圣教会也等不了。 　　但他不想看着岐玉吃了他的灵魂，又忽然一夜消失。 　　柳序郕倚坐在沙发上。 　　坐在他手臂上的少年人偶，一瞬突然变大了。 　　少年坐在了他的腿上。 　　一个美貌邪恶少年，穿着他定制的衣服短裤，穿黑色小腿袜…… 　　尾巴尖端的形状是一颗桃心，摇摇晃着，大概是心里不耐烦，这条尾巴不自觉地甩来甩去。 　　柳序郕低声问：“怎么了？” 　　恶魔少年柔软的腿贴着他的，脑袋也倚在他肩头，那双缀着浓密睫毛的绿宝石眼睛蛊惑般盯着他。 　　“你的烦恼很快就能解决，谋杀，圣教会，权势者的压迫……只要你答应我。” 　　快点答应！ 　　恶魔的尾巴晃得更厉害了，啪啪地在男人腿上敲打起来。 　　但柳序郕不回答。 　　……？ 　　柳序成郕为什么纠缠一个恶魔，非得和恶魔日夜在一起？正常来说不该是恶魔缠着人类吗？ 　　这个角色真奇怪。 　　算了，去花园看蝴蝶吧。 　　岐玉一下子索然无味，从柳序郕身上离开往外走。 　　系统也急死了：【他怎么这样！疯了吧竟然想和恶魔成双成对？！】 　　这时候柳序郕拽住了岐玉，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男人的手环着他的腰，叹气说：“再等等，路格兰还没离开，我现在不能杀他。” 　　杀了男主？ 　　岐玉诧异道：“你竟然有这种念头……如果诅咒再次生效，我不会再救你。” 　　柳序郕轻笑：“好。” 　　他已经知道针对自己的人是谁了，不必再让恶魔出手就能处理。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主教会。 　　他忌惮圣教会的势力，而圣教会容不下他和恶魔。 　　岐玉甩开他，离开了卧室。 　　他从楼上翻下去，在花园变成了人偶。 　　迷你人偶躺在花朵之间，阖上眼，风抚过花丛，花枝也托着他摇摇晃晃，像个温柔摇篮。 　　好困。 　　Zzzzzzzzz…… 　　被主人派去当护卫的边牧也火急火燎下楼，趴在了人偶旁边，对着他一阵小心翼翼的闻闻嗅嗅。 　　不多久，柳序郕收到了这座庄园的历史信息。 　　房屋的中介隐瞒了某段邪恶传说，莱尔家族隐瞒了一切。 　　根据上世纪的房屋记录，这座庄园曾经出过一个恶魔。 　　他被描述为“非常美丽、非常娇小”，“有时候是一只人偶，出现在孩子们的玩具房里”。 　　老莱尔伯爵做了恶事，惹来了恶魔索命，不得不请来了一位圣教会驱魔人，但驱魔人没能成功驱赶恶魔，于是做了封印，老莱尔与妻女放弃了这座价值连城的庄园，再也不愿意回去。 　　柳序郕随手将这份电报信烧掉。 　　故事与他想象的差不多。 　　做了恶事的男主人，被恶魔缠身。 　　男佣敲门告诉他：“柳先生，有外人来访。” 　　“又是神父？” 　　“不是，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人，他自称是来自边境。” 　　听到边境这个词，柳序郕放下手里的书本：“他叫什么名字？” 　　到一楼会客厅的路上，柳序郕恰好碰到人偶少年费劲地抱着两朵白玫瑰，短短的腿一路飞奔，身后跟着两只边牧保镖。 　　“我想放进花瓶里，好重。” 　　他气喘吁吁。 　　“我帮你。” 　　柳序郕笑了下，连花带人偶一起抱到怀里。 　　“今天有客人吗？” 　　岐玉听见外头的声音了。 　　“一个来自边境的客人。” 　　边境？ 　　剧情提前来了？ 　　岐玉干脆不走了。 　　他悄悄躲到了花瓶后面，打算旁听。 　　会客厅来了一个年轻人，个子很高，长得相当英俊，他晒得黑，体格结实，挡住脸一眼看就是边境人。 　　岐玉小心地倚着花瓶，将耳朵竖起来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名叫付北的青年，原著的说法是边境帮派的成员，他们这些人负责维持秩序与交易买卖的活儿。付北的谈吐很正常，没有混混的感觉，反而很礼貌，虽然他本质上与混混没有区别。 　　这也是个戏份不少的男配。 　　付北拿了烟，点了起来：“我的上司希望柳先生尽快与王都牵线，那一批军火边境很急需。” 　　岐玉判断他是来传消息，也是来做监督的。 　　因而柳序郕对他很客气，说了一些听起来很礼貌有道理，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的话。 　　付北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看向窗外：“这几天南方一直在大雨，我需要在这里休息。” 　　岐玉抱着花瓶，心里纳罕，好了，现在庄园里有两个外人了。 　　说不定这两个人也会打起来？ 　　等到付北走了，花瓶后鬼鬼祟祟的人偶被柳序郕拎了出来。 　　“我们继续去看书。” 　　他用一只手指揉了揉岐玉的脸蛋。 　　……好讨厌！ 　　岐玉受不了。 　　金刚火焰旋风拳—— 　　我打我打我打——！ 　　柳序郕被人偶的迷你拳头胡乱打了好几下，根本不痛。 　　“对不起，宝宝，你是拳皇小恶魔……” 　　他乐在其中，又慢悠悠道歉。 　　于是，获得了人偶的一记一百八十度飞踹。 　　“走开！” 　　到了晚餐时间，岐玉打完拳，继续在庄园里漫步，虽然他有意避着佣人，但偶尔还是不慎撞上，他就像遇到野熊的人类一样马上倒地，变成僵硬的陶瓷人偶。 　　佣人们通常是把他捡起来，还给柳序郕，但几次来回之后，再看到突然出现在走廊里的美丽人偶，他们心里也觉得怪怪的——刚才不是已经放回去了吗，怎么又……？ 　　佣人们开始默默当做没有看见。 　　庄园有了疑似恶魔的存在，已经有四个佣人保镖请辞了，为此，柳序郕不得不招募新人。 　　那位来自边境的，长相英俊的青年付北，见状请缨说：“你可以招我，直到我离开庄园都可以为你工作。” 　　这人是缺钱呢，还是为了进一步监督柳序郕？ 　　岐玉好奇。 　　在原著里，付北是一个内心压抑的边境青年，他的过去更像是沉重枷锁。 　　付北很高，眉眼乌沉沉，头发剪得很短，一米九左右的个子，与柳序郕这种斯文外表不同，他这么看着就像个颇有压迫感的年轻人。 　　柳序郕很快答应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只怕你也待不了多久就得离开了。” 　　“我不怕鬼神。” 　　付北不以为然，低头点了支烟。 　　你很快就得怕了。 　　岐玉心想。 　　恶魔事件之后，驻足于庄园门口的路人就越来越多了，岐玉常常游荡于花园附近遛狗，因而经常能见到对庄园指指点点的路人。 　　他自己不在乎，但担心这件事影响了柳序郕的人身安全。 　　在原著的描写里，教会的势力十分恐怖。 　　圣教会，唯一真正能与皇室并肩的庞然大物…… 　　圣教会是太阳，皇室只是月亮。 　　这时候，佣人忽然开门走出来，瞥向庄园大门。 　　又有客人上门来了？ 　　岐玉躺在花丛里，不由得坐起身。 　　与之前那两个年迈神父的待遇不同，这一次是柳序郕下楼去请了对方进来，他的神情，与宴请他人很是不同。 　　更谨慎了。 　　像是看到了一头豺狼。 　　岐玉躲在郁金香背后，悄悄朝远处一看——竟然是在乡下教堂附近出现的那位年轻人。 　　黑发，高大瘦削，有种病态气质，眼神却犀利而冰冷。 　　他戴着一对昂贵的蓝宝石耳坠。 　　被柳序郕以如此态度迎接的，想必是某个大人物。 　　苍白面孔、神职成员且出身高贵……在原著里符合这种描写的只有一个。 　　皇帝的儿子之一，公爵头衔，自幼被送往圣教会抚养，长大后开始接受神职培训，在王都担任神父。 　　“温青空。” 　　岐玉想起了他的名字。 　　神父，男主路格兰的朋友，也是主教会的重要成员…… 　　温青空对神秘学很感兴趣，尤其是巫术魔法、恶魔与驱魔一类，因而与男主颇有渊源，在驱魔这一行，他是理论学者，路格兰是实践者。 　　来头实在很大，就连柳序郕也无法拒绝他，只能让他进了庄园。 　　柳序郕语气诚恳：“殿下，这里并没有所谓的恶魔，只是出过撞邪事件，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迷你恶魔就在窗户边上坐着，假装一只无辜的陶瓷人偶，柳序郕在余光里已经看见了，不禁会心一笑。 　　温青空胸前就挂着一条十字架项链。 　　他今日是寻常的休闲打扮，衬衣西裤，十字架反而像是一件装饰，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然是内定的王都大主教人选，皇室和教会妥协合作的某种产物。 　　温青空没有直接说明庄园里的黑暗气息，而是做了些建议：“圣教会的驱魔人可以给你帮助……乡村地区出现恶魔，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恶魔已经离开，那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又谈论了一些王都和圣教会的事情，温青空没有坐下来多久就准备离开了。 　　但岐玉注意到，他起身时握紧了十字架，眼睛也朝窗户看了过来。 　　……这位神父角色，早已经发现了他。 　　这两天，恐怕就得计划与好伙伴路格兰一起来除魔了吧？ 　　好危险…… 　　岐玉在心里啧了声。 　　柳序郕也不留他，言笑晏晏与温青空一起出了门。 　　与此同时，岐玉从窗框跳下来，轻松落到地板上。 　　他蹭蹭往外走，路过一间储物室，忽然听见不远处拐角有脚步声。 　　佣人们每日都在宅子各处清理灰尘，岐玉以为是捡了他三次的女佣姐姐来了，为了不再吓到她，立刻卧倒在地。 　　变！ 　　岐玉瞬间成了迷你陶瓷人偶。 　　“嗯？” 　　是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视线停在了杂物间门前，地上躺着的一只人偶娃娃。 　　人偶太漂亮了，付北不禁多看了几眼。 　　瓷白哑光皮肤，尖下颌，长着一对碧石的猫眼，根根分明的浓睫毛，嘴唇像是鲜嫩的粉玫瑰……只是娃娃师傅雕刻上色时，似乎不打算让他微笑，以至于神情似乎有点不耐烦，嘴微微抿着。 　　他身上穿奶白泡泡袖丝绸衬衫、靛蓝南瓜短裤，领巾缀着大颗巴洛克珍珠与绿宝石，吊带袜是白色蕾丝款，大腿上还有镂空爱心型的腿环。 　　付北看一眼这人偶，霎时有些奇怪。 　　这里怎么会有玩具？ 　　庄园里住了小孩？没见过。 　　付北没多想，随手拾起了地上的人偶，本想放回杂物间，但门锁上了。 　　他也好奇，去问了走廊的女佣：“这是谁的玩具娃娃？” 　　女佣是新招来的，从没见过这个邪门人偶，她仔细一想：“柳先生似乎没有养玩偶的爱好，伯爵就更不是了，大概是庄园以前的主人留在这里的。” 　　没人要？ 　　付北随手将人偶塞在外套兜里。 　　他虽然如今是柳序郕的保镖，但对方几乎不出门，今天又见客，用不着佣人们，他在楼上散步了一圈，几乎把捡人偶的事情忘了。 　　岐玉不情不愿，被迫陪他漫游庄园。 　　他被塞在口袋里，拉链拉紧了，怎么也出不来。 　　头发还卡在拉链里了…… 　　‘好生气！’ 　　【……】 　　付北回了卧室，脱外套的时候，才想起人偶。 　　他把人偶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越看越漂亮。 　　黑发白肤绿眼睛，呆呆的……像个洋娃娃。 　　就是表情好像变了…… 　　从不耐烦变成生气了？ 　　是错觉吗。 　　付北看了几秒，忽然拿了尺子量了量他的身高。 　　“好矮，才十五厘米。” 　　他笑了。 　　岐玉：…… 　　我是人偶，一米八才奇怪吧！ 　　付北轻轻把人偶放在床头柜上，摆了个坐姿。 　　小小一只，放在床头柜刚好。 　　半晌，他又拿了下来，摸了摸人偶的脸。 　　“矮矮的，很可爱。” 　　他自言自语。 　　见人偶只穿着衬衫，付北又皱了眉头。 　　穿得太少了。 　　他开始思考给人偶穿一件厚斗篷。 　　“冬天还是很冷的，这边经常下雨，”付北忖量着，拿了自己的一件皮外套在人偶身上比了比，“我先给你买一件斗篷。裤子太短了……这个季节，可以买厚棉布长裙，配一双平底棕色小皮鞋。” 　　岐玉：…… 　　系统摸不着头脑：【这人在干什么，他以为是换装游戏人偶娃娃版吗？一米九的人喜欢玩人偶，这么大反差？他不会还要为你踩缝纫机做衣服吧？】 　　‘他愿意做也不是不行。’ 　　话说回来…… 　　目前出场了好几个角色。 　　驱魔人路格兰，商人柳序郕，边境混混付北，神父温青空。 　　他们是玩家吗？ 　　岐玉疑惑。 　　有一些角色的性格很熟悉…… 　　【你的任务进度怎么还是0%？】系统尖叫，【你这几天一直在花园扑蝴蝶？？你以为你是猫咪？？】 　　‘是柳序郕不配合我，你去找他吧。’ 　　【等到男主和神父上门，你和柳序郕两人都有麻烦，虽然男主大概打不了你，但你俩都得受影响！】 　　‘知道了知道了。’ 　　岐玉不着急。 　　他察觉了奇怪之处——柳序郕不怕恶魔，甚至想和他待在一起。 　　大概是喜欢人外生物？就和普通人类喜欢猫猫一样。 　　剧情进度太快了，比原著快得多。 　　原本应该先是他拿走了柳序郕的灵魂，之后才被主教会与男主发现了恶魔存在。 　　如果男主带着神父上门，身为恶魔，他恐怕得带着柳序郕远走高飞才行。 　　但他却被封印在这里，实在危险。 　　……咦。 　　等等。 　　‘原著的设定，恶魔必须吃掉一个灵魂才能冲开封印，没说是谁的灵魂吧？’ 　　【你想干什么？】 　　系统警铃大作。 　　‘既然小柳不愿意，我就去找新的灵魂吧，’他啧了声，‘这里就有一个新鲜的灵魂，你看你看。’ 　　坐在青年手心里的黑发瓷人偶，绿眼睛慢慢转动了一下。 　　付北没有注意，仍然沉浸在玩偶的服饰搭配心得之中。 　　明天出门，先买几件长裙，长裤，帽子也买一些…… 　　系统：【……】 　　他竟然想卡bug！ 　　系统犹豫了。 　　只要让这个边境配角自愿献上灵魂，岐玉就自由了，也能顺利完成后面的任务…… 　　但问题是，如果这个配角也不愿意呢？ 　　还是说，岐玉有新的办法？ 　　它还没回答，岐玉就变大了。 　　付北倏然手臂一沉，被软软的东西压着倒下去。 　　在他身前，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偶？ 　　付北才见过这张人偶的脸。 　　他精致得像是工匠仔细雕刻过，白肤，小脸，淡眉，猫似的绿眼睛……与刚才不同的是，淡红的唇微微翘起了唇角。 　　在他背后——是一对展开的巨大羽翼。 　　迷你人偶变成了人形？！ 　　还多了山羊角、黑羽翼和尾巴…… 　　恶魔。 　　“你……” 　　付北震惊。 　　“是你捡到我了，你已经和我绑定了一生。” 　　恶魔少年依然坐在他手臂上，一对碧绿眼瞳里有着古怪的笑意。 　　说着，俯身靠近了些，柔软的双臂勾上了他的脖颈。 　　“你难道是不想承认吗，就是你捡到我了。” 　　恶魔呼吸时的气息，是新鲜花朵的香味。 　　一只细细的、黑桃心尾巴，如藤蔓般缠上了他的手指。 　　付北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坐着手、勾着脖子。 　　很软，很热…… 　　身体的一部分感受着这种触感，另一部分紧绷着想去拿武器。 　　他盯着山羊角：“你是恶魔？” 　　“对啊。” 　　“……” 　　视线稍微往下挪。 　　这时候，付北才反应过来，压着他手臂的位置软软的……不是刚才人偶的冰冷陶瓷肌。 　　恶魔毫不客气，把他的手臂当坐垫压着。 　　……软乎乎的。 　　他的腿也压着付北的身体。 　　“你和我绑定了，人类。”岐玉眨了眨眼，莞尔说，“我是无所不能的大恶魔，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满足你。” 　　付北顿时觉得不妙。 　　……他被恶魔缠上了。 　　他想站起身，但恶魔少年干脆坐到了他腿上。 　　“不准走。”恶魔说，“不然就天天晚上来找你。” 　　付北不理解：“为什么绑定我？” 　　“你都决定给我买棉布裙子了。” 　　“……你听到了？” 　　“不认了？” 　　恶魔少年冷下脸，细细长长的黑桃心尾巴不耐烦地甩了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吃人之前先穿衣服？ 　　付北忍着气。 　　他干脆抱着恶魔站了起来，把恶魔扔在了床上。 　　单手。 　　“力气挺大。” 　　岐玉啧了声。 　　付北低头看他。 　　恶魔少年仰面躺着，一对黑羽翼铺了整床。 　　皮肤很白，眼睫乌暗，他面无表情，极其不高兴。 　　……你突然出现在别人的卧室，还不高兴了？ 　　神经兮兮的恶魔。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少年冷冷坐起身，踢了他一下。 　　用来踢人的，是他穿着白蕾丝吊带袜的双腿。 　　鞋子掉了，落在脚边。 　　袜子还是踩脚款的。 　　……谁给他做的衣服？ 　　付北后退了半步，也挪开视线。 　　“给我穿鞋。” 　　岐玉冷冰冰地往下一指。 　　付北沉默，蹲下来捏着他的脚踝，将鞋子穿好。 　　余光往上看，美少年抬了抬尖尖的下颌，神情忽然愉快了起来。 　　“你得和我签订契约。” 　　“……一定得这样？” 　　“是啊。” 　　“我明天就给你买裙子……本来就想买的，我没说不买。” 　　付北摁了摁太阳穴，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但他穿棉布白裙肯定很好看。 　　如果要买，裙摆得买大的，转起圈圈就像奶白花苞一样。 　　还可以买点连身中裙，他皮肤白，穿浅色非常适合。 　　白的，鹅黄的…… 　　田园风？礼服款式的也可以。 　　搭配的首饰需要再考虑。 　　“你在说什么？” 　　岐玉莫名。 　　“怎么？” 　　突然间，恶魔变小了。 　　又变成了一只矮矮的迷你人偶。 　　人偶很生气，跳到了被子上，瞪着他说：“我是想要你和我绑定，不是想让你买衣服。” 　　“……” 　　误会了。 　　付北低头又瞄了一眼人偶。 　　大概是因为变小了，恶魔发脾气没有刚才那么有威胁感。 　　坐在被子上，小小的一团，好像揉一下就又要生气了。 　　恶魔都是这样的吗？ 第88章 人偶 　　付北忖量了半晌，稍微平静了些。 　　一个神经质恶魔…… 　　但总有应对的办法。 　　“我们现在就来完成契约。” 　　岐玉十分直白。 　　“……我没有答应过你，我只是说买衣服。” 　　“谁要你的破衣服！” 　　人偶生气时的声量依然很小，只是稍微高了些。 　　室内的柜子，骤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柜角都碎了。 　　……恶魔的力量。 　　他来之前就听说过莱尔庄园的恶魔传说，但他不信也不怕鬼神，搬进来之后也没有见到任何古怪邪魔。 　　现在是真的撞见了…… 　　付北只得说：“你先别生气，我们谈一谈。” 　　十五厘米的迷你人偶，这才表情缓和了些。 　　他慢悠悠从被子里站起来，神色愉快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付北沉默了。 　　……恶魔为什么需要狗？ 　　“大人，你没有地狱三头犬吗？” 　　“你管我有没有？反正你是，懂了吗？” 　　小恶魔跳到了他的手臂上，踮起脚敲敲他的脑袋。 　　付北推开他的手，冷笑说：“我随时都可以去找教堂的驱魔人……” 　　“你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岐玉从他手臂上跳了下去。 　　而那个破了的柜子猛地砸向了付北——他狼狈地堪堪躲开，柜子就砸在墙上碎得满地，人偶少年也冷冷从床上走下来。 　　明明只是一只小小的、有点婴儿肥的人偶，随便都能揉圆搓扁…… 　　付北只得忍住脾气：“不找了。” 　　走廊传来了一些脚步声，听着是急急匆匆。 　　岐玉往门外看了一眼。 　　大概是柳序郕回来了？但却没能找到他。 　　真拿他们没办法。 　　他想了想，对一脸阴沉的青年说：“我今天晚上再来找你。” 　　付北沉默，看着他走过地毯，小短腿一步一步往前迈。 　　人偶停在了紧闭的房门前，皱了眉指使他开门：“快点。” 　　他态度恶劣，付北不想帮忙开，但更不想把恶魔放在这里。 　　……真是倒霉，被缠上了。 　　他在边境也听说过撞邪，但真正这么亲眼目睹恶魔还是第一次。 　　付北盯着他看了几秒，又问：“你为什么长成这样？” 　　他印象中的恶魔是张牙舞爪的羊头怪物。 　　但眼前这个迷你豆丁，唯一让他觉得与恶魔印象相似的，只有脾气了。 　　神经兮兮的美少年。 　　岐玉很不高兴：“你连恶魔的长相都要管，我长成老虎你就满意了？” 　　“我的意思是你很漂亮。” 　　“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莫名。 　　岐玉走了，付北瞥着门缝的影子渐渐消失。 　　他自己在门后站了半晌，理了理今天发生的事。 　　回身时，他看了眼自己放在沙发上的皮外套，倏然回忆起他许诺的白棉布长裙。 　　明天还要去买裙子吗？ 　　今晚他回不回来？ 　　难道要在这里过夜？ 　　……他是变大了睡觉，还是迷你豆丁状态躺在枕头上睡？ 　　如果买棉布裙子的话，还得量一量腰围…… 　　他挺瘦的。 　　但没有软尺，只能用手大概试试。 　　今晚他不生气的话……再量一下。 　　恶魔有名字吧。 　　难道他是阿斯蒙蒂斯？九层地狱的欲望之王……？ 　　…… 　　另一边。 　　岐玉准备下楼了。 　　他走到楼梯口，男人朝他走了过来，身前还有两条在楼梯地毯上闻味道的边牧。 　　狗狗一看到岐玉就大声汪叫了起来，冲过去兴奋地直摇尾巴，恨不能一口把人偶舔一舔咬在嘴里。 　　“你怎么跑到楼上来了？我还以为你在花园里面。” 　　柳序郕无奈，蹲下来将人偶抱在怀里。 　　“我就是上来玩玩而已，对了，温青空怎么样了？” 　　“他和路格兰是一起的。” 　　路上，两人谈论了一番路格兰与温青空。 　　柳序郕：“他们对这里的恶魔很有兴趣，不会对你手软。” 　　与原著剧情一模一样。 　　岐玉琢磨道：“这几天他们大概还会再回来。” 　　“没事，别担心。” 　　柳序郕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岐玉点点头。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担心。 　　只是系统一直在尖叫，催促柳序郕被收走灵魂的剧情进展。 　　没事，不急。 　　他得先去暴打男主。 　　【……】 　　【你要小心啊……】 　　想到这里，岐玉忽然身体一轻——被柳序郕抱起来放在了小书桌上。 　　岐玉不满：“别老是把我抱来抱去的。” 　　一变成人偶状态，他就总是像块面包一样被人随便拿走。 　　“给你看小书桌，先用这个吧。” 　　柳序郕兴致勃勃敲了敲桌面。 　　新的书桌比寻常的书桌更矮一些，不至于让人偶费劲跳上去，桌面又够大，能放好几本书。 　　岐玉左看看右看看，弯下腰摸了摸桌面。 　　唔，感觉还可以？ 　　他旋即在书桌上坐下，打开了那本菜谱——插图上是一碗南瓜汤，热气腾腾的。 　　趴在上面看了半晌切南瓜的图，他没多久又困了。 　　Zzzzzzz…… 　　一只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脸颊。 　　“你不管去哪里，被神父或者教职人员发现都是麻烦，但我可以为你打掩护，所以，如果宝宝以后想出门玩了，记得带上我。”柳序郕低声说，“我们去边境那里怎么样？圣教会的势力不深，可以安全生活。” 　　嗯？ 　　听起来好像不错。 　　岐玉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系统立刻尖叫：【这个配角怎么回事？明明他在原著的剧情只有那一部分被你收走灵魂，给自己加戏那么多？？】 　　因为不论主角配角，都有自己的想法…… 　　岐玉如此想着，起身掀开新的书页。 　　是一盘炒豌豆的制作过程。 　　柳序郕等着他答复，但人偶揉了揉眼睛，坐下来躺在了豌豆插图上。 　　远远看去，是拇指姑娘睡在豌豆碗里。 　　半晌，他才听到岐玉的回答。 　　“我打算先把路格兰打一顿。”岐玉认真说，“庄园是我的，我可以把他赶走。” 　　柳序郕笑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厉害的恶魔。” 　　话虽如此，柳序郕其实不愿意看他们打起来。 　　邪恶生物一旦被圣教会追捕，难逃劫难。 　　……除非他们远走高飞去边境，否则很难避开圣教会遍布的耳目。 　　夜晚，天空下起了猛烈大雨。 　　休闲时间。 　　柳序郕在卧室沙发上看书。 　　看一会儿，他就得停下来，瞟一眼岐玉在做什么。 　　此时人偶少年踮着脚，趴在窗上看闪电。 　　闪电的亮光，在水润的碧绿眼睛里一晃而过。 　　柳序郕有些担心他被雷劈到。 　　恶魔能抵抗雷电吗？ 　　好在人偶只看了几分钟，很快对暴风雨失去了兴趣，蹦到了沙发扶手上。 　　他拽了拽柳序郕的袖子：“带我到外面看雨。” 　　柳序郕不太赞同：“这么大的雨……” 　　“我自己去。” 　　岐玉说着，从沙发跳了下去。 　　“我陪你。” 　　柳序郕只得带他到一层的露台门前。 　　考虑到人偶时常在晚上到处闲逛，柳序郕怕他夜里摔倒，习惯让佣人把宅子和花园的电灯都打开，此时一楼灯火通明。 　　岐玉站在他肩上，透过玻璃大门，能看见外面被雨水泼得乱七八糟的花园，一地残花，风声阵阵。 　　就是有点冷。 　　为什么恶魔也怕冷呢，也许是因为地狱很热？ 　　雨声沙沙，室内电话机却突然如瘟疫蔓延。 　　“怎么了？” 　　柳序郕将话筒贴在耳边。 　　是佣人打来的。 　　岐玉没有听他电话的意思，只低头拽了拽柳序郕的衣领。 　　佣人诧异的声音漏了出来。 　　“棕色头发的……好几个人……” 　　柳序郕微微皱了眉，看了人偶一眼。 　　他沉默几秒，挂断了电话。 　　“圣教会的人来了。” 　　佣人说，好几个人聚集在门口，几乎都穿着修士的黑白袍子。 　　为首的那个人是棕色头发。 　　这么快？ 　　岐玉有些惊讶。 　　带头的大概是男主路格兰。 　　“他们来找我了？” 　　他说。 　　柳序郕斟酌道：“没关系，我先去应付他们，你……先躲起来。” 　　说着，他四处看了又看，仔细找了个木盒子把人偶放了进去。 　　岐玉：？ 　　“我很快回来。” 　　柳序郕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吧。 　　但他刚走，人偶就从木盒子里翻了出来。 　　是否该去与路格兰打一架呢。 　　门边倏然传来了脚步声。 　　“好巧，你在这里？” 　　夏明伦伯爵和他金发、钻石手杖，在黑夜里晃了进来，如同璀璨的灯泡。 　　柳序郕后脚刚走，他就来了。 　　“他怎么把你撇下在这里啊，万一被坏人看到了……” 　　夏明伦蹲了下来，一手把盒子前的小人偶捏在手里。 　　没怎么使劲，轻轻的。 　　岐玉被他抓在手里，挣扎了几下。 　　他没理夏明伦，只想挣开手指。 　　夏明伦看了他很久。 　　……这个角度看，倒是很有文静秀气的错觉。 　　岐玉不耐烦：“我知道你想让我被外面那些神父抓起来，做梦吧。” 　　“倒也不是，我希望有一个厚玻璃瓶能把你放进去，我只要放在口袋里就能看到你了。”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说而已。” 　　夏明伦越看，越觉得恶魔的人偶状态很可爱。 　　啧。 　　好危险的想法…… 　　这个时间的恶魔是可爱人偶，一旦变成正常体型了……就是绝对引诱系美少年。 　　黑发，神经质的绿眼睛，雪白皮肤，穿蕾丝裙子吊带长袜的长腿，黑羽翼…… 　　一想到就能回忆起初见时他的眼神，还有那根黑桃心尾巴抽在手上的痛感。 　　……嘶。 　　半夜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又痒又痛的。 　　养一只邪恶生物大概挺有意思，比王都那些人养什么汗血马有趣多了。 　　夏明伦越想越有意思。 　　“恶魔，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在我身边待着，路格兰和温青空不至于找我要人。”夏明伦回了神，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恶魔的脸蛋，扯了一个温良的笑靥出来，“我可不是那个商人，随便被贵族威胁……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 　　岐玉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 　　“关你什么事？” 　　夏明伦忽然心想，把人偶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肯定是软乎乎的吧？ 　　“让我抱抱可以吗？” 　　“？” 　　“就一下。” 　　“……” 　　岐玉皱了眉。 　　他一抬头，就见到一张放大的巨人脸。 　　金发，蔚蓝的含笑的眼睛，笑起来的不对称虎牙…………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了。 　　好讨厌！ 　　岐玉生气了。 　　变身—— 　　“今晚去我那儿玩儿吗？我今天等了你一天你都没来。” 　　夏明伦捏捏他的脸颊。 　　刹那间——人偶的身体突然变大！ 　　一个虎虎生风的梆硬拳头，骤然袭来！—— 　　剧痛、天旋地转…… 　　夏明伦被打得晕眩，也整个人被他压倒在地毯上。 　　长发飘逸的美貌恶魔少年，一拳就把他掀翻了，接着直接骑在了他身上。 　　“没完没了了是吧？你还想抱我，以为我是宠物？”少年冷声说，“你这白痴。” 　　穿蕾丝吊带长袜子的双腿，夹着他的腰。 　　夏明伦疼得呼吸急促，一边捂住嘴角，一边盯着他那张脸：“你打我？” 　　“那又怎么样？” 　　……恶魔的力气真大。 　　夏明伦是个不肯吃亏的性格，之前的矛盾他都当没发生过，没想到这恶魔的脾气竟然比他还大？ 　　他啧了声说：“恶魔，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长着黑色巨大羽翼的美少年，起身站在了沙发边上。 　　俯瞰他的恶魔，颇为怪里怪气地低头看他，又绕着他走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下咒，或者，他其实是一只喜欢绕圈圈的奇怪猫咪？ 　　“我想把你扔进地狱里。”岐玉自言自语，“还是把你定在这里？” 　　“……你过分了啊。” 　　夏明伦刚想坐起身，恶魔少年倏然收拢了巨大羽翼，蹲在他身边。 　　一对漂亮的浓绿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恶魔少年打量着他，讶然说：“你的灵魂很干净，完全看不出来。” 　　夏明伦诧异：“什么灵魂？” 　　“算了，把你钉在这里好了！” 　　也就是一秒而已——少年突然变脸，恶狠狠地发起攻击。 　　一只穿着圆头小皮鞋的脚猛地踩在了夏明伦的胸口，踩了几下，又往下—— 　　穿着奶白蕾丝吊带袜的双腿，在夏明伦眼前踢踏舞般交替乱晃。 　　……上帝啊，这、这是在干什么？ 　　这恶魔怎么神经兮兮的！ 　　夏明伦被他踩痛了，也生怕他一脚往下踢，无可奈何地喊道：“你差不多行了吧……” 　　他想坐起来，身体却被牢牢定住了。 　　魔鬼的咒语？！ 　　夏明伦愣住。 　　“我走了，再见。” 　　“你先把我放开！” 　　夏明伦咬牙切齿。 　　但喊了也没用。 　　他整个人太字型躺在地毯上，衬衫上全是鞋印……等会儿要是被人看到也太丢脸了吧！ 　　始作俑者，轻巧地从他身上跨过去了。 　　夏明伦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少年如梦似幻的浓黑羽翼、飞扬如雾的柔亮长发……从衬衫下摆伸出来的、黑桃心的尾巴，正愉悦地高高翘起摇晃着。 　　“拜拜。” 　　他回眸莞尔。 　　……你倒是开心了？ 　　夏明伦深深呼吸，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 　　恶魔步伐轻快地走在人类的宅子里，扬着一对黑羽翼……如同幻想类的油画场景。 　　幸好这时候走廊没有佣人。 　　二楼客房，他走到了付北的房门之前。 　　只是一抬手，门把手就转开了。 　　他直接走了进去。 　　此时，室内一片光亮，高大青年站在落地窗前捏着一支烟，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闻声回头，怔了怔：“……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换了衣服的恶魔少年，穿了一身新衣服。 　　灯笼袖的白衬衣、灰皮马甲与短裤，稍微厚实些的白蕾丝长袜，一双圆头小皮鞋。 　　少年的长发，罕见的浓密深黑，轻盈宛若一片浓雾染在肩头腰际。 　　背后是一片展开的黑羽翼…… 　　他幽绿诡谲的绿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自己。 　　付北被他盯着看，喉结都发紧了，但不知为何，他却忽然想到，恶魔在庄园里几乎不穿外套？这些衣服是柳序郕买给他的吗，主人家亲手打扮自己养着的恶魔人偶，还是柳序郕是被他控制了？…… 　　“我们来聊聊吧。” 　　少年朝他勾勾手。 　　付北只得听从他的吩咐坐下来，两人座的沙发，恶魔少年就坐在他身边，几乎腿挨着腿。 　　近在咫尺，以至于付北有些忐忑。 　　……烟都捏皱了。 　　所有故事里，恶魔都是邪恶心肠，人类总是与他们纠缠战斗。 　　只有付出某种代价，才能获得和平。 　　“我不明白为什么想要我的灵魂。” 　　付北说。 　　恶魔的标准是什么？庄园里分明有很多人。 　　“签订契约，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不等他回答，恶魔少年挨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我猜你很想从边境逃出来，大陆哪一个地区都比边境更好。” 　　他盯着恶魔的眼睛，那抹幽暗的绿色，如同深林，摇曳的庄园的槐树……恶魔看到了他本该密不可知的心情。 　　付北无法否认他的说法。 　　他笑了声：“所以你为什么要我的灵魂？我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作为边缘人存在，他其实没有多少在边境继续卖命的欲望，连生存这件事都没有太多动力。 　　现在却有一只年轻恶魔说想要他的灵魂？ 　　少年的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垂下眼看着他。 　　“你的灵魂很干净。”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 　　“……干净？” 　　“嗯，恶魔喜欢纯真的灵魂。” 　　“你弄错了。” 　　付北挑了眉。 　　他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 　　一个边缘人，哪里纯真？对谁纯真？ 　　对恶魔吗。 　　……算了。 　　他知道故事里与恶魔做交易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与恶魔对着干的也是。 　　即便他在这里被恶魔杀了，也不会有谁在意。 　　“你不喜欢边境的混乱环境，更向往在南方这样的城市里，有正常的生活……如果你答应，我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条件是你对我献出灵魂。” 　　付北沉默了。 　　他摩挲着打火机。 　　火苗从金属窜出，映亮了他凌厉深刻的眉眼。 　　“你想要就拿走吧。” 　　他闭了眼睛，又睁开。 　　岐玉托着腮看他。 　　青年的语气像是已经了无生趣。 　　……好熟悉的感觉。 　　“真的？” 　　“嗯。” 　　本以为还得再周旋一会儿。 　　但他透过恶魔之眼所看到的付北的灵魂，像是雪山上淌下来的清澈溪流。 　　与夏明伦如出一辙。 　　真奇怪。 　　付北凝视着眼前的恶魔，心中有种难言的微妙感觉。 　　……感受不到恶魔的可怖。 　　被恶魔看中，也许是命中注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愿意，献给你我的灵魂。” 　　把所有的一切，生的希望、挣扎与迷雾般的未来，都献给你。 　　“我收下了。” 　　恶魔说。 　　一对浓黑羽翼，折扇般慢慢展开了。 　　付北屏住呼吸。恶魔的翅膀真的很大……张开的时候几乎把房间都占满了。 　　柔软羽毛轻轻抚过他的脸，将他整个人包裹在羽翼之下。 　　少年垂下眼，对他念了一段契约咒。 　　他的睫毛比洋娃娃的更长，付北与他如此近的距离，几乎怀疑少年轻颤的睫毛快要撩过他的脸。 　　一旦安静下来，他就像是一尊忧郁易碎的偶人。 　　付北深知这只是表象。 　　再抬眸时，少年一双幽暗的绿瞳，溢出神经质而愉悦的眼波。 　　他再靠近了些，几乎贴着唇，低声说：“我的名字，岐玉。” 　　付北嗅见他身上的气味。 　　他的身体不是地狱的烧灼气味，而是一股淡花香，仿佛刚刚从花丛之中走过。 　　一阵微光之后，付北的心脏好像空了一块，但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代替出现的是他的身体里充盈的丰沛力量。 　　……恶魔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也赠给他了，即便闭上眼，他也能感觉到恶魔的存在。 　　微冷的指尖，从他颊边慢慢抚过。 　　伴随着灵魂契约仪式的，还有一个落在他额间的轻吻。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岐玉与他低语。 　　……一个吻。 　　付北呼吸一滞。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发烫的打火机，金属灼烧的温度，与方才烙在他皮肤上的柔软触感大相径庭。 　　“你脸红了，很不舒服吗？” 　　“……不是。” 　　付北深呼吸。 　　他躲闪地往下看，却瞥见了他们挨在一起的腿。 　　少年穿了白蕾丝吊带袜，戴心形金属腿环的腿，与成年男人的大腿紧贴着。 　　仿佛，他们是一对坐在长椅上的情侣。 　　“我有点困了。” 　　恶魔少年仰着脸，看天花板。 　　他病恹恹的，面颊却泛起了绯色。 　　“恶魔也会生病？” 　　“不是，就是累了，为什么呢……” 　　他嘀咕说。 　　付北暼着他的脸。 　　……好像不太对劲。 　　恶魔像是很不舒服，恹恹地倚在了他怀里。 　　付北霎时浑身僵硬了。 　　他却晃了晃桃心尾巴，喃喃说：“你的灵魂好干净……我很喜欢。” 　　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岐玉脸颊绯红，眼皮也抬不起来了，吞噬灵魂之后产生了奇妙的反应，两边翅膀舒适地往下坠，几乎将二人包住了。室内的温度其实并不低，但他这么靠过来，付北浑身都热了。 　　“你……今晚在这里睡觉吗？” 　　“嗯？” 　　“……我抱你去床上睡。” 　　付北都不敢看他。 　　等到恶魔少年坐到他床上，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抬眸，青年站在他床前，木头似的站着。 　　他非常高挑，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眉宇间有种凌厉的英气，但此时他却眼神复杂地往下看。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半晌，付北似乎是下了决心，走上前小心地伸出手。 　　“你是想帮我脱鞋袜吗？” 　　“……” 　　付北停住了手。 　　……我只是想让你躺下来睡觉。 　　岐玉莞尔：“你竟然知道怎么做魔鬼的奴仆？” 　　又开始了，这分明是在捉弄别人。 　　付北忍住了没应声。 　　他蹲下来，脱掉了少年脚上的玛丽珍皮鞋。 　　还有……一双蕾丝长袜。 　　镂空款，花纹图案都是花卉，郁金香与玫瑰交织…… 　　柔软弹力的轻薄布料，奶白色，在他柔软肉感的腿上收紧包裹。 　　现在，却被一双男人的手脱了下来。 　　只在余光里断断续续看这场景，付北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身体也热得发烫。 　　【……】 　　【为什么欺负新配角！】 　　‘因为好玩啊。’ 　　而且，他与某个玩家很像。 　　【男配都气得咬牙了，手也抖了！别太过分！】 　　系统扶额。 　　好吧。 　　一只顶过来的柔白膝盖，慢慢抬起了青年的下颌。 　　“你看起来好生气，”他低头，对付北说，“是在生我的气吗？——对你的恶魔主人发火？” 　　付北被迫与他对视。 　　少年眼中浮起了愉悦的笑意。 　　十足恶劣怪僻…………小恶魔性格。 　　付北心想，做了恶魔的奴仆，他过往无趣的、疲惫的生活，自此终结了。 　　他也因此成了岐玉的狗。 　　“……没有。” 　　青年忍耐着，稍微往后退开了些。 　　他不敢去看岐玉抵着他的腿。 　　他躲得很远。 　　岐玉见状，霎时没了兴趣。 　　他失望说：“我以为你会对我狂吠呢。” 　　真没劲！ 　　不知道男主神父那边怎么样了？应该打起来了吧。 　　他慢悠悠地坐到了窗边，往大门的方向觑视。 　　得到奴仆灵魂的他，已经恢复了封印前的力量，随时都可以离开庄园了。 　　他现在是相当强大的恶魔。 　　付北在原地站了许久，也瞥了那边看窗的美少年许久。 　　刚才才被他那句话气得冷笑，但见他孤零零坐那儿不理人了，黑桃心尾巴都垂在地上了，付北不由得心情微妙。 　　他忍不住问：“不睡觉了？” 　　“我不要。” 　　岐玉很不耐烦。 　　又突然翻脸。 　　真是个大小姐…… 　　付北忍气吞声，深呼吸了一遍才说：“……我去找几本杂志给你看，你看看你想买什么衣服，好吗？” 　　他枕着手臂，这时才稍微转过来半边脸。 　　他似乎是考虑了一下。 　　“不用了，你坐过来这里陪我。” 　　终于说人话了。 　　付北的精神渐渐放松了些。 　　两人又坐在一起。 　　窗前也是长椅，付北坐下时，碰到了岐玉的腿，不知为何，他有了些不自在。 　　他挪远了一点。 　　“你在看什么？” 　　岐玉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发脾气、不欺负人的时候，恶魔其实也不算难相处。 　　付北安静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窗外。 　　一片沉沉雨幕…… 　　他喜欢雨景？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卧室门是没有关着的——突然被推开了。 　　浑身湿淋淋的男人不请自来。 　　男人一只手将额发往后撩，另一只手将沾了雨水的无框眼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对深灰的眼睛。 　　岐玉诧异：“你回来了？” 　　他也看着岐玉。 　　恶魔舒展的羽翼几乎将身旁的青年拢在怀里，远远看去仿佛把对方拥在怀里。 　　柳序郕走近了，莞尔说：“我刚回来。你们在做什么呢……竟然也不叫我。” 　　“还能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观察男主那边有没有发生冲突，好加入战斗…… 　　岐玉看了看他淋雨的样子，思忖说：“你回来得挺快的。” 　　竟然没有打起来吗。 　　【……】 　　你在期待什么？ 　　柳序郕淡淡说：“应付他们也没什么难的。” 　　这话听起来很装，于是岐玉嗯嗯敷衍了事。 　　柳序郕瞥了他的座位——岐玉仍然坐在窗前椅子上，与付北紧挨着，羽翼拢着男人的肩头。 　　“他们回去了？” 　　岐玉问他。 　　“我拒绝了，他们没有进来。” 　　“下次还会再来的吧。” 　　对付北来说，这两人的对话像是在打哑谜。 　　他们说话，付北压根插不进去，他不吭声，低头摸索着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火机点亮了。 　　对话的间隙，付北忽然看向岐玉：“你是在我这里睡，还是去另一边？” 　　柳序郕笑了，也问：“原来你们是在这里准备休息……宝宝，你想去哪呢？” 第89章 人偶 　　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玩偶房间。 　　岐玉诧异。 　　而且他们是时候来谈论路格兰和温青空了。 　　尽管柳序郕说得轻描淡写，但他不太可能光是温言细语说两句，就把那两个狂热驱魔分子轻松赶走。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岐玉越想越好奇，他的桃心尾巴不自觉地甩来甩去。 　　“我今晚要和你促膝长谈。” 　　他答非所问。 　　“我知道你会选我。” 　　柳序郕淡笑。 　　这几天，他已经摸清楚怎么引起岐玉的兴趣了。 　　男人又温声说：“我们先回去继续聊，毕竟这里有外人不太方便。” 　　岐玉跟在他身后，步伐得很迫切，他实在想知道男主神父和柳序郕之间发生什么对话。 　　有没有打起来呢？ 　　从柳序郕浑身是雨水但不脏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没有在泥地上滚过的……有点可惜。 　　付北见岐玉迫不及待，仿佛一秒也不愿意在这待着了，心里微微一沉。 　　……他们关系这么好吗。 　　一想到这里，付北就微妙地觉得不太舒服。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灵魂契约，他才有这种念头？ 　　付北没多想，站起身问他：“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嗯？ 　　岐玉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允诺处理好边境的上级。 　　付北显然是不想再回边境了。 　　“你可以不用回去，如果有人找你，我会知道的。” 　　“……我不是问这个，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明天今晚？” 　　原来是问行踪？ 　　“找你？明天吧。” 　　付北没再说话，静静瞥着岐玉回头的侧脸。 　　今晚明晚，都分配了给别人。 　　柳序郕微笑说：“好了，我们走吧。” 　　出乎意料，岐玉没有立刻跟他走。 　　付北也一怔。 　　黑发少年倏然伸了手轻轻摸了一下付北的脑袋。 　　他比他矮许多，为了摸头就得仰起脸。 　　一双白皙的少年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男人的脑袋。 　　“狗狗，在这里乖乖等我。” 　　“……别这么叫我。” 　　“这有什么？你本来就是了。” 　　他奇道。 　　……算了。 　　付北在心里默默说。 　　两人往外走了。 　　男人搂着岐玉的肩膀。 　　恶魔的翅膀在背后伸展着，屁股后面的一条黑桃心尾巴，高高翘起，不停地晃来晃去，大概是心情不错。 　　……到底买不买裙子？ 　　如果要买裙子就买多一点各种颜色的，鞋子也可以换成别的。 　　现在不是很冷，高跟鞋就算了，换成别的。 　　付北浮想联翩，开始想象着美少年换新衣服新首饰。 　　……如果没有那个男的就完美了。 　　另一边。 　　柳序郕叹气：“我把你放到木盒子里，你直接去找了他。” 　　“他不是你的保镖吗？那他就该保护我，主人的主人不就是主人吗？” 　　“领主的领主可不是领主。” 　　“你少强词夺理。”岐玉不以为然，“而且我已经拿走了他的灵魂。” 　　男人的脚步突然顿住。 　　岐玉这会儿慢悠悠背手走在他身后，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真是的！ 　　“你已经将他收作奴隶了吗？”柳序郕回眸说，“你有新人选了。” 　　岐玉啧了声：“我是想要你的灵魂的，但你拖拖拉拉，刚好他出现了。” 　　柳序郕心想，我本是计划把路格兰给处理了再…… 　　失策了。 　　但付北尚且不算是什么威胁。 　　柳序郕斟酌着，垂下眼：“我没有别的意思，宝宝，但是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做了你的奴仆，肯定难以驯服……你应该找个听话的。” 　　说得我身边有听话的男人似的？ 　　岐玉莫名其妙。 　　“我能让他听话就行了。” 　　他给柳序郕看了看自己的硬邦邦拳头。 　　柳序郕若有所思说了句“但愿如此吧”。 　　如果付北不听话，那就连狗都当不上了…… 　　他表面上仍然是微笑着，说：“我们来聊今晚的正事。” 　　这才是岐玉真正关心的，关于男主和神父这两个难缠的家伙。 　　柳序郕娓娓道来。 　　晚上的情景是这样的—— 　　他出去的时候，庄园的铁门外有好几个人。 　　一个是棕色头发面无表情的少年，驱魔人路格兰，身旁是他的朋友，也是来过这庄园的皇室兼神父。他们两人胸口都带着十字架，后面的两个男人也是圣教会修士。 　　路格兰对他说：“我准备收服恶魔。” 　　雨下得很大，他们穿着黑雨衣，远远看去就像穿着湿淋淋黑色斗篷，宛如鬼魂。 　　柳序郕没有答应。 　　他是拿了枪出来的。 　　按照帝国的律法，在私有领地上，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岐玉听得眉头紧皱，据他的了解，路格兰、温青空两位狂热者崇尚神权，一向无视世俗律法，因为信奉神明，他们自诩可以随时随地清除恶魔。 　　两个法外狂徒…… 　　柳序郕不可能就这么拦下他们吧？ 　　“因为我说了一件关于教皇的事，他们只能走了。”柳序郕叹气，“晚上实在很惊险。” 　　事关教皇？ 　　岐玉凑近了，竖起好奇的耳朵：“是什么，让我听听？” 　　“这我就不能说了。” 　　他笑道。 　　“难道，你有教皇的把柄？” 　　“嗯。” 　　“？！” 　　“不能往外说我有教皇的丑闻证据……否则我的脑袋也要掉了。” 　　岐玉有些惊讶。 　　原来柳序郕也知道教皇的那件丑事？ 　　他该不会是情报商人吧？ 　　【他为了你，把这件事都拿出来威胁圣教会成员了？！】系统很铁不成钢，【重点是这里！】 　　‘也许，我其实是一个魅魔？’ 　　【……】 　　‘魅魔和被他下咒的情报商人？’ 　　岐玉顿时有了兴致。 　　【你不是！你只是地狱来的奇怪恶魔罢了。】 　　‘啧。’ 　　他转头和柳序郕说：“路格兰一定很不情愿吧。” 　　岐玉几乎能想象到，雨夜里，湿漉漉雨衣兜帽下的那张面瘫少年脸，微微皱了眉间，缺乏表情，却因为这件事而非常不爽……以至于显出一种极其的冷淡了。 　　温青空的神情大概更冷静些，一察觉今晚不可能进庄园，他只会看柳序郕一眼，说一句类似“好自为之”之类的话，然后冷冷带着其他人离开。 　　这位皇子穿着神父的服饰，蓝宝石耳坠滴落着雨滴。 　　“温青空认为我被恶魔蛊惑了心神。”柳序郕笑着说。 　　——你的恶魔现在附身在人偶身上，我那天去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是他蛊惑了你。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跟恶魔签下任何的契约，与外人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如果是我的恶魔就好了，可惜不是。 　　岐玉：“那你就危险咯。” 　　这意味着，圣教会可以将柳序郕打成异端。 　　所以，柳序郕打算把他们都杀了——这就是原著里他们的矛盾……以至于柳序郕死了。 　　男主男配们果然是一群野蛮狂徒。 　　系统啊啊啊地叫：【如果男主死了，整个剧本都要崩溃了，你可不能让柳序郕杀了路格兰。】 　　岐玉并不担心：‘这几个角色如果是玩家，那就是他们内部的自相残杀，没那么容易死。’ 　　【如果是倒是好一些……】 　　但系统仍然十分警觉。 　　剧情……似乎慢慢偏离了原著的核心？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与此同时。 　　一人一恶魔在走廊漫步。 　　瞥见远处有个疑似女佣姐姐的身影，岐玉不想吓哭她，见状立刻变成了一只呆呆人偶，啪嗒掉在地上。 　　……脑壳好痛。 　　柳序郕把他捡了起来，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女佣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岐玉对他说：“今天或者明天，男主路格兰可能就又要上门，你今晚睡得着吗？” 　　“有一只厉害的大恶魔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害怕呢？”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岐玉十分赞同。 　　“大恶魔请保护我，”柳序郕熟练地把他放在肩膀上，自然而然地提议：“我们先回去睡一觉？” 　　平静的夜晚，就此过去了。 　　一早庄园里又重新忙碌了起来，佣人们打扫卫生，做饭，修剪花园的树枝。 　　岐玉一大早就去玩付北买来的玩具小秋千了，他坐着荡来荡去，晃得太使劲了，险些连人带秋千一起被风掀翻。 　　付北见状赶紧扶住了他，恰好此时两个男佣进了花房，他只得把玩具和人偶都一起塞进了大衣里。 　　“我不要在衣服里……！” 　　迷你人偶像讨厌被抱的猫咪一样，用力挣动四肢又踢又打，说什么也不肯在大衣内口袋里坐着。 　　“又闷又暗，我不要。” 　　……什么大小姐脾气。 　　“这就把你拿出来……你别踹我。” 　　付北被他折腾得头疼，只得带他躲在花房的一颗铁树后面。 　　隐蔽的角落里，一盆铁树后边，秋千重新竖了起来，人偶开开心心地荡起了秋千。 　　在他身旁蹲着一个青年，高大的身体勉强挤在花盆后的狭窄缝隙里，咬着一根烟，眼神无奈地瞥着他。 　　男佣们走进来打理鲜花，窃窃私语说起神父们上门讨伐恶魔的奇闻，其实大家都明白庄园里有奇怪的东西，但恶魔却从来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虽然感到不安，但雇主给他们的薪水很高，他们也就装作看不见了。 　　“但是那只恶魔……背影倒是很窈窕。” 　　“是女孩子吧？” 　　“有可能，那天太远了，我只看到了恶魔的蕾丝裙子和波点底裤。” 　　付北低头瞥了脚边的秋千玩具。 　　……他们口中的邪恶魔鬼，岐玉，此时是个开心荡秋千的迷你小人偶。 　　等到男佣们走了，岐玉还在玩，并且命令付北给他推秋千。 　　付北很小心地轻轻推着，生怕把人偶甩出去。 　　黑浓的长发，随着微风和秋千动作而轻轻晃动，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光泽。 　　少年的眼睛也是，尤其明亮。 　　……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 　　付北见状也笑了下。 　　他盯着岐玉的笑靥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看恶魔荡秋千这么久？ 　　他一边纳闷地想着，一边拿了打火机出来，又觑了眼豆丁恶魔，还是忍住了没点上，又放回去了。 　　岐玉突然停了脚，从秋千板上跳下来。 　　“玩够了？” 　　“不是。”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 　　昨晚的伯爵夏明伦，被他钉在地板上。 　　……他忘记设置了定身多长时间了。 　　？ 　　夏明伦说不定还被钉在那里……？ 　　岐玉坠入沉思。 　　“怎么了？” 　　付北奇道。 　　人偶少年旋即跳上了他的手心，小手一挥：“我们去一楼。” 　　路上，他和付北说了这事，又问：“现在的天气，应该不至于冻死吧？” 　　付北对那个傲慢的金发伯爵没有好感，心想死了就死了。 　　到了一楼露台之前，他把岐玉放在地板上，仔细理了理人偶今天穿的条纹毛衣，也低声说：“夏明伦既然招惹了恶魔，就得付出一点代价。” 　　柳序郕对保护岐玉也许还有点用，但伯爵就没有什么存在必要了。 　　付北心想。 　　“我陪你进去。” 　　“不用了。” 　　岐玉撸起袖子，自己走进了那个房间。 　　万万没想到——竟然被守株待兔了。 　　他刚进门，就被一只手拎起来了。 　　“你这小恶魔是在等我吗？昨晚对我做的好事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金发碧眼的伯爵冷声说。 　　“你怎么还在这里，真的被钉在这里一夜？” 　　岐玉奇道。 　　你怎么还能用这么惊讶的路人语气说话？！ 　　夏明伦都气笑了。 　　昨天晚上，他一直等到凌晨才恢复了行动，顶着一胸口的鞋印回卧室…… 　　他冷声说：“昨晚驱魔人神父都来过了是吧？如果我在，好歹还可以帮你，看吧，没我不行，柳序郕也就只能挡一段时间而已。” 　　嗯？ 　　“为什么？” 　　“我能帮你藏起来啊，恶魔。” 　　说着，夏明伦把人偶放在手心里。 　　人偶少年就那么一点大，小脸白白净净的，好奇地抬起脸看他。 　　怪可爱的……好像随时都能揉一揉搓一搓。 　　夏明伦伸了手又想去捏捏小恶魔，但这一次稍微克制住了没动手。 　　“你是想和恶魔做交易？”岐玉想明白了，大概是夏明伦对恶魔有所求。 　　王都来的贵族一个都比一个心脏大。 　　“快说话。” 　　见他不回答，岐玉不耐烦地踹了一下他的手指。 　　夏明伦含糊说：“也算是吧。” 　　虽然是有人出卖灵魂给魔鬼，获得财富权势，但这个人大概率不会是他。 　　他一向觉得玩乐最重要，对圣教会没有更无信仰，不认为养恶魔是坏事。 　　夏明伦换上了一幅温和的笑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呢？” 　　“你有什么好玩的？” 　　“挺多的，我有很多玩具。” 　　付北已经买了很多了。 　　岐玉对他兴趣缺缺，从他手里跳下去往外走。 　　恰好这时付北一直没等到他出来，也往里走，差点把人偶踩到了。 　　——幸好及时后退。 　　付北皱了眉，将走得慢吞吞的人偶少年抱起来。 　　“我还以为你……”付北又瞥了眼夏明伦，也懒得说后面那句了。 　　以为你在处理夏明伦的尸体。 　　“付北？挺少见你的。” 　　夏明伦和他打招呼，说着，又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岐玉人偶。 　　付北不给，转头就走。 　　今日是雨季难得的晴天，付北带着迷你岐玉坐在阳台。 　　风大，人偶坐在他手里，他总是担心岐玉随时都要被风吹走了。 　　被风撩起的长发，慢慢滑过了他的脸颊。 　　岐玉的发丝柔而顺，摸起来像是一匹柔滑黑丝绸。 　　迷你少年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另一边，夏明伦也跟到了阳台来，坐在了他俩边上。 　　不多久，柳序郕也出现了。 　　男人戴着一顶礼帽，西服革履，宛如即将参加晚宴。 　　“我打算去一趟乡村教堂，大概中午就回来。” 　　他对岐玉说。 　　岐玉昨晚听他说过。 　　柳序郕不放心路格兰和温青空，所以计划去看看教堂如今的情况。 　　他点点头：“你早点回来。” 　　柳序郕压了压帽檐，无视边上的另外两个男人，而浅笑说：“宝宝还是那么喜欢玩具……没关系，玩吧。” 　　夏明伦听得嗤笑：“谁是玩具不好说吧。” 　　柳序郕讶然：“我是在说秋千玩具，伯爵是在说什么？” 　　“你赶紧走吧，有我照顾他。” 　　夏明伦啧了声。 　　柳序郕一走，庄园内只剩下夏明伦伯爵、边境青年付北以及一只恶魔。 　　佣人们只得去问伯爵今晚今天的午餐，他答了一句随便。 　　人偶少年坐在茶几上，正在玩一只玩具汽车。 　　【你怎么这么悠闲？】系统看不下去了，【到现在也没被男主打过？也没有吃苦头。】 　　‘你很想看我被男主抓起来浇圣水？’ 　　【对啊。】 　　切。 　　这种剧情才不可能发生。 　　岐玉坐进了玩具汽车里，摇起了车窗。 　　付北也不知道从哪里买了这些玩具…… 　　阳光暖融融的，他玩着玩着就有点困了。 　　Zzzzzzzz…… 　　趴在方向盘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他发现自己趴在某人的胸口上睡着。 　　心跳沉稳而规律，穿的是干净的白衬衣。 　　岐玉误以为是奴隶付北主动当床垫，正要夸奖他，但定睛一看—— 　　一头灿烂金发。 　　夏明伦闭着眼，正睡得沉沉。 　　四周是陌生卧室，大概就是夏明伦的客房。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好奇怪！ 　　“醒醒，快点。”他生气地踩了踩夏明伦的脸。 　　“……踩我干什么，你怎么每次都……唉，别踹鼻梁。”夏明伦捂着脸，从指缝里看到一张刚睡醒、气汹汹的迷你美少年面孔，以及背后的时钟。 　　快十一点半了。 　　“我们一起吃饭吧。” 　　夏明伦兴致勃勃坐起身，把人偶放在了手臂上。 　　餐厅里没有主人，只剩下客人和恶魔。 　　岐玉还是犯困，打了个哈欠。 　　今天得和夏明伦双人午餐了？ 　　他揉揉眼睛，忽然感觉眼前多了个身影。 　　——付北早就在餐厅等着了。 　　青年倚在墙边，抱着手臂，神色阴沉地盯着夏明伦。 　　他说：“把他给我。” 　　“凭什么？又不是你的东西。” 　　夏明伦冷笑。 　　说着他就拉开椅子坐下了，让佣人上菜，拿了一把折扇轻轻扇着风。 　　有其他人在，付北不好对着岐玉争抢，于是坐在了对面。 　　三人午餐勉强开始了。 　　桌子很大，他们各坐两边，在二人视线交汇的地方、酒杯旁边，一个瓷白人偶坐在打火机上，仰头望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粥。 　　喝粥时间到—— 　　迷你少年胸前系了餐巾布，悬空搬动一个金属勺子，打算去挖一勺南瓜粥。 　　下一秒，付北的勺子立刻递到了他脸前。 　　“我来吧，今天是南瓜粥，很甜。” 　　岐玉疑惑：“为什么？我可以自己吃。” 　　“佣人随时路过，看到飞起来的勺子就不好了。” 　　有道理。 　　于是他喝了一小口南瓜粥。 　　好甜，喜欢…… 　　他决定多喝点。 　　刚吃完，另一边，夏明伦的叉子也递了过来。 　　“吃点小羊排肉。” 　　他温声说。 　　“？” 　　“吃一点吧，你还在长身体。” 　　香喷喷的肉…… 　　岐玉咬了一口。 　　唔。 　　好香。 　　付北拿了小一点的杯子，倒了橙汁给他。 　　等他喝了一口橙汁，又舀了粥递到他嘴边。 　　夏明伦不甘示弱：“还是吃肉吧。” 　　然后又递过去一块，一左一右都是不断地来的叉子勺子，碎肉南瓜粥…… 　　都吃不过来了！ 　　岐玉：“停，停，不吃了。” 　　夏明伦兴致勃勃得都坐不住了，恨不能把整个小羊排都喂给他，挑眉说：“我可是第一次喂别人吃东西。” 　　系统震惊：【他们怎么都在玩扮家家酒，都这么大人了！】 　　付北无视了夏明伦，他喝了粥将碗放下，起身带着岐玉走了。 　　一整天，庄园都是风平浪静的，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岐玉骑着狗去散步了。 　　他坐在狗狗身上，让它带着自己逛花园和湖泊。 　　在他身后，另外还有两个不放心他、生怕他摔到水里的男人。 　　佣人们远远见到两狗两人在湖边待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付北拿了一个牵引绳，系在了边牧的脖子上，让岐玉拿着牵引绳的那一端。 　　哇哦。 　　岐玉感觉自己正骑着一头巨兽，威风凛凛。 　　……果然还是得和狗狗一起玩！ 　　付北见他高兴，也跟着微微一笑。 　　但这种心情究竟是因为签订了灵魂契约，还是因为岐玉本来就很可爱？ 　　不能多想。 　　边牧狗狗很喜欢岐玉，托着他走走停停。 　　夏明伦这时候就跟在他身边，拿着个手杖在地上敲来敲去，忽然说：“今天神父们没有过来，大概这段时间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 　　“我跟他们说过了不能过来，因为我住在这里。” 　　夏明伦在王都，颇有张扬疯狂的名声。 　　路格兰忌惮他的家族，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来，路格兰现在大概很心烦了。 　　【如果路格兰抓不到你，剧情就不能进展了……】 　　‘你真的很期待我被捉住，统统。’ 　　【是啊。】 　　也许最终事与愿违呢？ 　　付北摸索着，拿出了一袋新东西。 　　“你喜欢吗？” 　　他问。 　　“什么？” 　　岐玉疑惑。 　　他踮起脚一看，竟然是各种迷你单车、草帽、野餐桌布小杯子小碗，还有插在草地上的迷你旗子若干。 　　他诧异：“你到底买了多少玩具？” 　　夏明伦本想再说几句，但被自己的佣人叫走。 　　“关于王都那边的事，少爷您可不能在这边再度假下去了，本来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度假。”他的男佣十分着急。 　　“怎么了，我母亲叫我过去？” 　　“没有……只是现在驱魔人，神父都在，不像个好兆头。” 　　甚至还有恶魔存在，听说镇上这两天有了巫师出现的传闻。 　　男佣打了退堂鼓，但他的雇主却格外对恶魔感兴趣。 　　“少爷，那只恶魔可是打过你啊！” 　　夏明伦笑了一下：“打了就打了吧……话说回来，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完蛋了，这听起来像是一些罗曼蒂克的开头！ 　　男佣一时失语，怀疑雇主已经坠入爱河。 　　……恐怕得通知王都那边了。 　　等到夏明伦再回湖边，这时边牧狗狗已经在树荫底下趴着睡觉。 　　人偶少年也在午睡。 　　他靠在毛茸茸狗狗身上，脸上遮了一个草帽，双手放在胸口，呼吸间肚子一起一伏的。 　　那个边境青年就站在旁边，活像个保镖。 　　夏明伦问他：“你怎么不走？” 　　青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真拽啊……可你是个边境来的混混。” 　　“闭嘴。” 　　“说得不对吗，你哪儿能照顾这个恶魔，他跟大小姐大少爷一样的脾气和习惯，你应付得来吗……” 　　与此同时，岐玉睡得美梦浮现。 　　Zzzzzz…… 　　一只蝴蝶轻轻停在他头顶，很快就受了惊吓飞走了。 　　吵醒他的不是蝴蝶的振翅声，而是——“快来人，打起来了！” 　　不知是哪个佣人大喊了一句，把他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耳边听见一些拳头砸到身上的闷声。 　　……吵死了！ 　　一睁眼，只见两个男人在树下你来我往地互殴，拳拳到肉。 　　岐玉眼前一亮，他站到边牧身上看，视线清晰了些，恰好看到夏明伦被付北狠狠往脸上打了一拳。 　　不多久。 　　“加油！加油……” 　　一阵声量很小的少年音混入了拳头痛击的嘈杂里。 　　付北停了手，只见一个矮矮的小人偶抓着旗子，正为他们摇旗呐喊。 　　“打起来，打起来……” 　　岐玉兴致勃勃地挥舞蓝色小旗子。 　　互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你在对谁加油？” 　　“当然是为你们两个。” 　　付北忍不住笑了下，牵动了嘴角的伤。 　　……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鬼。 　　“疼不疼？” 　　岐玉问他。 　　“还好，没什么。” 　　夏明伦皱眉说：“你为什么不也关心一下我？” 　　“哦，你很痛吗？” 　　“有一点。” 　　“我再打你痛一次？” 　　“……你怎么老是欺负我？” 　　“因为你态度很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还想抓我。” 　　难得一口气和岐玉聊这么多话，夏明伦的心情一下如春光灿烂，他感叹说：“好吧，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我出去买给你。给你赔罪。” 　　他又沉思说：“不知道有没有迷你的钻戒项链？首饰店应该有吧，大小各买一份？” 　　我才不想要钻石…… 　　岐玉又转念想了想，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玩了？ 　　既然解除封印，也不是不能出门。 　　他朝自己的奴仆勾勾手指。 　　“狗狗，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只喊了一声狗狗，一人一狗都回头，边牧对他兴奋地汪了一声，付北也挑眉说了一声“行吧”。 　　付北把岐玉放在手心里，低头问：“去哪儿玩？你不怕被驱魔人撞到？” 　　他嗤之以鼻：“撞到也跑得掉。” 　　好自信的恶魔…… 　　想到刚才自己默认了狗狗的外号，付北心里十分微妙。 　　是因为灵魂契约，慢慢变得这么听话……吗。 　　岐玉大概没有太多恶意，毕竟他就是很喜欢捉弄人。 　　安息日白天，神职人员们大概都在教堂内部，不至于被抓住。 　　“我也一起去。” 　　夏明伦已经戴好了礼帽。 　　夏明伦十分高调，带着保镖出门，到了乡村街道上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付北离他颇远，胸前背了一个帆布包。 　　他把岐玉放在里面了。 　　从里面探出头的迷你少年，像一个捏好的人偶挂件，小心地露出一对绿眼睛，往四周好奇地打量。 　　付北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他一眼，又觉得这样不太方便，干脆把他放在了手里，托着一朵莲花似的。 　　岐玉望着两处的街道，左顾右盼，以至于偶尔被夏明伦捏一下脸。 　　他们就到了一家玩具店，店门前就挂着一只洋娃娃，白脸红鼻子，倒有点像惊悚玩偶。 　　撩开帘子，付北四处看了看。 　　店主是人偶师，一见到他手中的岐玉，霎时感叹道：“这是哪个人偶师做出来的？太过精美了。” 　　“……不清楚。” 　　“你愿意出售吗？” 　　出售恶魔，恐怕得挨打。 　　付北低头摸摸人偶的脸颊，说：“这是我的珍藏。” 　　人偶师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向他推荐了玩偶衣服。 　　“这是一位女孩子？” 　　“不，是男生。” 　　“这张脸，男装女装都可以穿吧，这两套你觉得怎么样？” 　　付北立刻把呆呆人偶状态的岐玉举起来，让他自己看。 　　夏明伦也不甘落后，对人偶师说：“还有其他衣服吗？都给我包下来。” 　　人偶师瞠目：“那可太多了。” 　　“没事，宝贝可以天天换装不重复。” 　　夏明伦笑道。 　　付北当做没听见，对岐玉说：“之前说要买的，都在我房间里。” 　　比如，棉布裙子。 　　……？ 　　这两人怎么都在为他买裙子衣服？ 　　岐玉不感兴趣。 　　他明明对衣服没有多少喜好。 　　跟着来的保镖，很快拎走了两袋玩偶衣服。 　　岐玉在无人的地方变了身，遮住了翅膀和犄角尾巴，在村里四处闲逛。 　　黑发白肤的美貌少年倚在桥上看远处掠过的群鸟，他看得认真，而路人频频回头，险些撞上柱子。 　　谁看他，他都不理睬，只仰头望着那些盘旋的鸟。 　　太阳，白云，微风和河水…… 　　难得的惬意。 　　就连夏明伦也安安静静站在他旁边，只替他用眼神赶走想来搭讪的男人。 　　岐玉喜欢这样的平静生活。 　　如果能这么一直度假就好了…… 　　但，变故就是从桥上而来。 　　桥头慢慢走来了一个年轻人。 　　瘦削，高挑，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突然，他将手伸进大衣里，拿出了一个十字架。 　　岐玉起初以为是拿了一把刀，银色的，表面光亮，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十字架。 　　黑宽帽檐底下的……一张年轻面孔，冷静苍白、凤眼，正是神父温青空。 　　“见你一面不容易，”温青空低声说，“恶魔。” 　　刹那之间，不远处涌来了穿奥古斯丁修士团服饰的一批神职人员，如同整片飞来迁徙的群鸟。 　　为首的那位，一头棕发，面无表情，是男主路格兰。 　　咦。 　　竟然都来了…… 　　岐玉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么大阵仗啊。” 　　他仍然倚着栏杆，往后仰。 　　在温青空视野里，阳光之下，少年肤白如雪，浓黑发丝轻轻飘洒着。 　　在他眼中，愉悦如雾般散开。 　　他与温青空以往见过的魔鬼截然不同……更强大，缺乏畏惧，有着极其美貌的面孔。 　　温青空紧握十字架。 　　他冷冷念道：“我将驱逐你，以神之名义，将邪恶的生物拔除……” 　　——除魔仪式开始了。 　　人群惶乱地四散离去，他们都见到桥上的场景，年轻少年陡然长出了浓黑的巨大羽翼，犄角，尾巴……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轻盈得仿佛是一抹风。 　　十字架的光辉将他照耀，而他远远离开。 　　手持十字架的神父猛地往后退开一步，脚下顿时被炸出了无数碎石。 　　一边从桥上冲上来的棕色头发的年轻修士也将十字架拿得出来。 　　人们都听见了，驱魔的仪式进行之中，修士们齐读圣文，声音铿锵而有力。 　　无数撑开的弓箭、枪口，指向了半空中悬浮的黑羽恶魔，迸溅出爆裂飞溅的大片圣水。 　　十字架的圣光如太阳般耀眼，折射在恶魔的瞳孔之中，但他扇动羽翼将自己包裹起来，一阵怪异巨浪般气浪涌向修士，让人难以睁开双眼。 　　“恶魔无法下坠……” 　　“桥下的河水正在沸腾！” 　　“以圣灵的名义，去除魔鬼的伪装……” 　　此时还没有撤离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类男人。 　　“驱魔？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灿烂金发的伯爵，挡在了神父身前。 　　他几乎要将驱魔仪式打断了，温青空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手本经文默念未停，而另一只手将他推开。 　　夏明伦对他没有任何尊敬，温煦地笑着说：“你怎么那么不听劝啊？听说你们昨天还抓了个巫师，这不就好了吗，还要来捉恶魔……是因为巫师跑了？” 　　说着，他竟然伸手去抢那本驱魔之书！ 　　温青空脸色一变，而从后面赶来的，驱魔人路格兰已经跳到了护栏上，朝天空射出了圣箭！ 　　路格兰身上的绛紫圣带，在风中摇摆，他眯起眼放箭，手很稳，也全然不顾走来的付北试图拦下他。 　　恶魔凌空，此时却突然飞了下来。 　　他轻巧地落在桥上，几乎是擦着路格兰和温青空之间的间隙停下来。 　　温青空也看向他。 　　拂面而来的、柔软冰凉的发丝抚过他的脸颊，恶魔少年恰好回眸对他微笑，仍是那张脸……黑发白肤的美人面。 　　幽绿眼瞳，像是一对夜间邪恶宝石。 　　“你想干什么？” 　　温青空面色一变，猛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恶魔从他手中轻易脱开，十字架只从他手臂上划过灼烧的痕迹。 　　“因为我要从这边离开。” 　　他眨了眨眼。 　　恶魔的挑衅…… 　　一双穿着短裤、小皮鞋的腿，点在了桥面上。 　　圣水、盐没有洒在他身上，他竟躲开了，也没有被弓箭射穿，他挥动手臂，一阵热浪将弓箭折断。 　　有修士惊呼，这次的恶魔超乎他们的意料，竟不是附身之体。 　　路格兰被怪力推开，面无表情地站稳，他并不愿意让恶魔离开——伸手擒住了少年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十字架往下刺。 　　“不要碰我。” 　　恶魔少年突然生了气，恶狠狠朝他发动攻击。 　　真讨厌！ 　　开揍—— 　　路格兰只觉得脸颊一阵刮痛，一个耳光堪堪从他脸上刮过，指甲伤到了他的面颊，而恶魔少年紧致的长腿也狠狠踹向了他的膝盖。 　　突如其来的怪力、拳头几乎将他掀倒在地。 　　温青空也被恶魔之力猛地撞开了，差点挨他的打。 　　一根细细的黑桃心的尾巴在空中不断乱甩，彰显着其主人极其烦躁的心情。 　　路格兰险些被击中，视野中只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张眼神倨傲的、美丽的少年脸庞，仿佛他将俯瞰睥睨一世。 　　“你是喜欢肉搏的恶魔？” 　　路格兰面无表情反问。 　　“我是喜欢打你的恶魔。” 　　他傲慢十足地回答。 　　下一刻，朝路格兰挥来的，是他身后那一根黑桃心的尾巴——“啪”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 　　路格兰面瘫的脸，这才有了些许情绪化的裂痕。 第90章 人偶 　　——恶魔现身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 　　人人都知道，村里来了个强大的恶魔。 　　“你知道他多漂亮吗，我的天他的尾巴都有这么长……我看到他的背影，吓了一跳。” 　　“那个翅膀这——么大，羽毛是飞起来的，掉下来的时候就融化了。” 　　“他的脸蛋就像月亮一样，我想咬一口。” 　　“那可是恶魔啊，你们在说什么？难道他其实是一只魅魔？” 　　“也不知道圣教会打算怎么处理，听说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恶魔了……” 　　很多村民对恶魔感兴趣，毕竟这样僻静乡村从未有过天使恶魔出现，就连灵异事件都不曾有过。 　　他们都知道这只恶魔至今没有伤过人，只是一直待在莱尔庄园，也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出来，被圣教会的人撞上了，一群人大打出手。 　　如今圣教会派来了不少新的驱魔人和门徒，试图在村庄里外寻找恶魔的踪迹，整个村庄都无法平静，人们也讨论不休。 　　那日拦住驱魔人和神父的的两个男人——一位是王都伯爵夏明伦，公主之子，另一个是无名氏，这两个人都被圣教会注意到了。 　　圣教会暂时没有对夏明伦伯爵做任何行动。这家伙是王都的名人，与皇帝的关系很好，也有些十足跋扈的恶名，圣教会不好直接将他抓走，只进了庄园试图向他了解恶魔的往事。 　　当然，夏明伦既不配合也不肯透露关于恶魔的半点消息，还拿着枪发疯把他们都赶走。 　　如今恶魔已经销声匿迹，不知潜藏在何处了。 　　那日他凌空而起，如同一只灵巧飞鸟消失在天际。人群拥挤混乱，众人都仰望他，有人喃喃自语。在混乱和嘈杂之中，那位无名氏的青年悄声离开了，本在乡村教堂做祷告的商人柳序郕，大约也是得知了消息，迅速离开了村庄。 　　他们与恶魔是一伙的，也许已经在某地汇合。 　　路格兰在翻今天的报纸。 　　记者报道绘声绘色地描述昨天发生的恶魔现身事件，有好事者甚至拍到了照片——恶魔少年扇动羽翼，落在栏杆上，单脚点地，底下是一片仰望恶魔而惊呼的村民、几位狼狈的神父、驱魔人……十分生动灵敏的抓拍，羽毛都清晰可见。 　　路格兰已经看了两天的报刊，发现他们都没有拍到正面照，要么就只是背影。 　　感叹这一遗憾的新闻记者很不少，甚至有一些报刊杂志公开征集恶魔的正面照片，请见过的人详细描述，有记者还去采访了莱尔庄园的佣人。 　　路格兰放下报纸。 　　他背后是点燃的烛台，点亮了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神色沉默，记忆却沸腾。 　　他记得那张漂亮的脸蛋，长发雪肤，轻盈的双腿……仿佛一位戏剧舞者。理论上，恶魔们不该长着人类的脸，撒旦在经文里长着羊头和怪物的外表，也许他是混了其他种族的血。 　　只消一想到恶魔少年，他的脸颊就泛起肿胀痛感。 　　软软的黑桃心尾巴，狠狠甩在脸上—— 　　啪！ 　　像一个耳光。 　　这也如同恶魔少年对他的睥睨，倨傲而恶劣。 　　另一边，温青空正在大厅接待从省部而来的圣教会成员，与他们再次复述昨天发生事情。如今恶魔逃匿，圣教会计划继续追捕。 　　“对了，我记得你们在乡村这边抓到了一个巫师？” 　　“是，他长着银色的头发和深色皮肤，原本是把他绑了起来，他趁着搜捕恶魔从监狱牢房里逃走。”温青空口吻冷淡。乡村教堂的人手与设施都有限，无论对付恶魔还是巫师都不容易。 　　圣教会的成员见他语气不怎么好，很快就换了话题，毕竟温青空是未来的王都大主教，谁愿意得罪他？ 　　“接下来还有大规模的持续驱魔行动。”温青空冷冷说，“一定得找到他。” 　　在他的记忆里，浮现出了那只恶魔的模样。 　　黑发，黑羽，与之对比强烈的雪白皮肤，仿若白玫瑰花叶般娇嫩，瞳如湖泊。 　　比那更吸引他注意的，是恶魔俯视他时的眼神。 　　就像是……他们两人颇为熟稔。 　　温青空脸色一沉，将怀表啪地放在桌上，起身说：“很晚了，各位先在教堂附近休憩，我送你们。” 　　…… 　　与此同时。 　　乡村小道上，一辆漆黑汽车缓缓驶向王都方向。一个银发黑皮的男人做司机，副驾驶上没有人，乘客都在后座上。 　　一只黑发人偶，被小心地放在后座中间的盒子里。 　　几乎一整天都是恶魔形态，又和一群修士打了一架，岐玉的能量快要耗尽，以至于现在强制变成了一只人偶。 　　好累，需要充电…… 　　Zzzzzz…… 　　曾经在剧情出现过的驱魔人给他下了封印，以至于他的身体现在还有损伤。 　　实在讨厌……！ 　　一变成迷你人偶，他的占地面积就变小了，一个纸盒子就能把他装满。 　　付北在里面垫了一块绒布，车子颇为颠簸，但还算可以接受，岐玉把车子当成摇晃的小床，自己躺着盒子睡了很久。 　　在他左右，是柳序郕、付北。 　　在车上，几个男人都不言语，免得吵到一头疲惫的恶魔。 　　驾驶座的宿凌，时不时往后面瞟了眼。 　　商人、边境青年都在凝视座位上的盒子人偶，目不转睛。 　　迷你人偶正在睡大觉，其余人就都不吭声了，只盯着他瞧。 　　宿凌不久前才从禁闭室逃出来，听说镇上有魔鬼传闻，就猜到是岐玉了。 　　他在路上看到一只刚从追捕之中离开的恶魔，黑浓羽翼，桃心尾巴，尖尖的山羊角……少年蹲在路边，摸一朵山茶花，背后有两个男人跟着他，仿佛是一对保镖。 　　【这里没想到能遇到他，】连宿凌的系统都诧异了，【在这里，说明剧情一定又崩了。】 　　宿凌已经不在乎剧情了，他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见大小姐。 　　一见他，宿凌就仿佛见到了圣堂天使。 　　……太久没跟岐玉见面了，真的很想他。 　　他以往不曾觉得副本与副本之间的间隔竟然那么漫长。 　　弹幕从这一幕时就一直持续密集，这时候还在啊啊啊地叫。 　　——我的天！恶魔限定皮肤的大小姐，我疯狂截图！ 　　——恶魔少爷，我梦中的少爷，让俺这奴仆来伺候你！ 　　——新皮肤……太好看了……还有迷你版的小人偶岐玉，受不了！ 　　——人偶岐玉好可爱捏。。你们这些玩家是不是太幸福了啊？？？ 　　—— 　　宿凌，你好自为之！快快将大小姐捧在手心！ 　　——这世界是恶魔的主场，好耶！ 　　——旁边那两个是谁啊？是不是玩家？凭什么坐在大小姐旁边？！ 　　半晌，纸盒子里发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人偶慢吞吞地坐起来，闭着眼伸了个懒腰。 　　俨然是已经睡饱了，十分惬意。 　　一瞬间，柳序郕和付北都低头看他，开始嘘寒问暖。 　　柳序郕：“宝宝，睡醒了？喝水吗？” 　　付北：“到我这里坐坐？” 　　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也问道：“怎么不睡到天亮？路途还有很远。” 　　“刚才做了个梦，不睡了。” 　　岐玉打了个哈欠。 　　其实是因为被系统吵醒了。 　　他往窗外一瞥，外面掠过乌乌暗暗的树林。 　　竟然还没天亮吗？ 　　好吧。 　　从盒子里跨出来，岐玉又跳到扶手箱上，攀着座位打算去找宿凌聊天。 　　车里的三个男人，都盯着小人偶穿山越岭、从纸盒子里跑到副驾驶的身姿，生怕他掉下去，柳序郕伸手去托了一下他的屁股。 　　“烦人！” 　　他的手很快被人偶少年一脚踢开。 　　岐玉在副驾驶坐下，舒服地晃着腿。 　　宿凌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迷你版本，忍不住瞟了又瞟。 　　婴儿肥，腿短短……这会儿正在低头整理长发。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都紧了紧。 　　……可爱到晕眩。 　　“你怎么也在村里？” 　　岐玉才想起来问这事。 　　“之前我去找你，但被驱魔人路格兰抓住了，”宿凌解释，“本来他们是打算送我去宗教裁判所，但恰好你大闹乡村，我才跑出来。” 　　“哦？你竟然被抓了，战斗力也太差了吧？” 　　岐玉嘲笑他。 　　“……我只是不小心，当时急着赶路去庄园。” 　　“你被打了吗？” 　　“啧，没有，我没有出什么事，很快就逃走了。” 　　岐玉仔细端详了宿凌全身上下。 　　男人本就长着外国人似的面孔，高鼻深目，皮肤黝黑健康，一头蓬乱银发，身材高壮，哪怕在大街上扫地都能让人怀疑不是正常村民。 　　在这个世界里，职业竟然还是巫师？ 　　岐玉不记得有哪个重要角色是巫师了，只得翻了翻原著。 　　这才在字里行间找到了对应的一个配角，说是在魔鬼现身之前，有个男巫作乱被路格兰逮住了，但不知为何又跑了，之后没再提过男巫的下落。 　　“我从禁闭室离开之后，趁乱开车离开，用魔法换了车牌。没想到在路上见到了你。” 　　一说到这里，宿凌眼中就泛起柔和的情绪，语气都轻了些。 　　一只恶魔大小姐突然出现在路边。 　　他当时真是欣喜万分，连身后那两个男人都懒得注意，走过去就开始诚恳邀请小恶魔进他的车，最后总算把人哄上去了。 　　说话时，宿凌回忆着他的恶魔形态，多了魔鬼的特征，少年身上那种神经兮兮的气质就更浓了，站在树下，昏暗黄昏的光线里，从他衬衫后面伸出来的黑桃心尾巴一直晃悠着，像个摇摆的指针，等到上了车，他又变成了十五厘米小人偶，躺在纸壳里睡得香甜。 　　……这个世界，太幸福了。 　　宿凌暗忖感叹。 　　岐玉疑惑：“所以你本就打算去王都？我原本考虑去王都或者边境。” 　　“我载你去边境其实也可以，只是远一些。” 　　“算了。” 　　岐玉上车前就考虑了付北的情况，那人不适合去边境，所以还是出发王都吧。 　　“自古以来，巫师跟恶魔的关系非常紧密，巫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与人类和魔鬼之间互相沟通，被认为是与魔鬼交往的人。”宿凌冷不丁说。 　　“所以？” 　　“我们应该保持长期紧密联系。” 　　毕竟是天生一对。 　　“？”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躲避圣教会的追捕，也许你需要我……我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也可以。” 　　岐玉忖量半晌。 　　巫师应该有些魔法力量……可以对付圣教会。 　　宿凌得了允许，心满意足继续开车，他打转方向盘，三更半夜，乡村小道上几乎没有车辆，王都方向距离这里还有上百公里，一时半会是到不了了。 　　小人偶版本的岐玉无所事事，跳起来打了一下后视镜上挂着的吊坠。 　　他在座位上走来走去，过了半晌又坐了下来。 　　这时候车子已经开了几个小时，未免疲劳驾驶，宿凌将车停了下来。 　　他转过去看看岐玉。 　　迷你人偶穿着短裤小皮鞋，头发乌黑浓密，轻轻晃着双腿，仰头看着挡风玻璃。 　　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宿凌问他：“你打算去王都做什么？” 　　“干票大的。” 　　人偶搓搓手。 　　宿凌笑了下，也不问他究竟做什么：“行啊，我帮你。” 　　系统大喊：【你们两个狼狈为奸，难逃双双被杀的命运！】 　　后座上的两个男人，这时候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过于熟稔了，这个叫宿凌的巫师显然与岐玉非常熟悉。 　　巫师和魔鬼…… 　　等到岐玉说起这阵子在庄园里的生活，柳序郕才适时地感叹道：“岐玉一直蛮喜欢白玫瑰的，希望住的地方能种一些玫瑰花吧？” 　　又说：“在我那里，岐玉也过得很开心……可惜了，我们的庄园以后可能都回不去了。” 　　这话怪里怪气的，宿凌听得皱眉头，碍于岐玉在场，他才没说什么。 　　“没关系吧，反正说不定能拿回来呢。” 　　岐玉想到庄园，也认为颇为可惜。 　　宿凌冷嗤了声：“庄园而已，我们以后还可以拿到更多。” 　　“这位巫师是很有自信。” 　　柳序郕笑道。 　　……阴阳怪气的。 　　宿凌在心里冷笑，这人恐怕是个怪人，给岐玉当奴仆都不配！ 　　这边水深火热，气氛古怪，而岐玉则托腮看着车窗外，一路上，他们都没遇上什么车，走的路都很偏，运气好，也没有遇到追捕的圣教会成员。 　　已经是半夜了。付北闻了闻烟盒的气味，对岐玉说：“你不困吗？” 　　岐玉：“是有点困。” 　　今天消耗了很多能量，也与路格兰彻底结下了梁子…… 　　在故事里，恶魔前往王都，四处惹是生非，最终被男主代表的神圣力量打败。 　　……不喜欢这种结局！ 　　岐玉眨了眨眼睛，想着怎么潜入皇宫。 　　他躺倒在了副驾驶的皮座上，闭上眼休憩一会儿。 　　宿凌伸了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人偶的脸颊。 　　——可爱的人偶宝宝！ 　　——让我捏捏！ 　　——你竟然能碰到人偶版的大小姐……我晕了 　　——Downtown游戏什么时候出一个人偶岐玉限量周边？！ 　　在副驾驶上，村道上的路灯光时不时晃到他眼睛里，涌入的微风又冷又柔，有点冷，岐玉站起身往后座去了，他挨着男人的手臂躺下了，脑袋枕着柳序郕的手指。 　　“你昨天去教堂发生什么了？” 　　柳序郕把另一只手当杯子，盖在了人偶身上，低声说：“被留下来做祷告了，我还去找神父忏悔……乡村教堂其实看不出什么，他们一早就出去了。听说你昨天打了他？用拳头打的吧。” 　　“都打了，我还用尾巴揍了他。” 　　“宝宝这么厉害？” 　　柳序郕眼前霎时浮现了，暴力恶魔美少年痛揍驱魔人，长腿乱扫，拳头狂舞…… 　　“现在的他们，遇到我是打不过的。” 　　岐玉不以为意。 　　他自诩比驱魔人更强。 　　我可是大恶魔！ 　　柳序郕莞尔：“岐玉，我也会帮你的。” 　　比如把路格兰抹去。 　　为了避开圣教会成员，从乡村小道一路绕僻路去王都，很可能得开车至少两三天，一直在车上休息的话不太方便，巫师宿凌设了个魔法，将整辆车都在林子里隐藏起来。 　　“开车是不是太累了？也许你应该骑扫帚，我飞过去。” 　　岐玉提议。 　　变大！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从男人肩膀往下跳的刹那，他就变成了恶魔形态。 　　柔软的翅膀、羊犄角、黑桃心尾巴…… 　　他撩起的长发，像是林子里的风。 　　……一起骑扫把吧，魔鬼和巫师本就该待在一起。 　　宿凌盯着他心想。 　　他又瞥了身后那两人一眼：“我是没意见，但扫把可载不了这么多人，你非要带这么多吗？” 　　就不能把这两个男的甩了？ 　　“其中一个是我的奴仆，我得带着他，另一个是商人。” 　　岐玉悠哉地在路边摘了一朵小白花。 　　柳序郕叹气：“我只是商人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那就朋友吧。”岐玉也不在意，天快亮了，他很快注意到蒙蒙雾气之中的一家旅馆招牌，“不然我们先去住旅馆？” 　　付北咬着烟，端详了那家店铺半晌，低头问：“你能住得习惯吗，这里的旅馆都很破。” 　　“将就着睡一觉。” 　　“我去问问。” 　　他将烟熄了，自己走上前。 　　宿凌和柳序郕，一左一右地站在岐玉身边。 　　他变成恶魔形态，头顶就顶着一对山羊角，站在树下没多久，角上就挂了一片落叶。柳序郕伸手拈走了，又瞧瞧他的黑桃心尾巴，心想他大概是心情不错，尾巴尖尖一直轻轻晃着。 　　宿凌既在观察岐玉，也在看弹幕。 　　——给我看大小姐的正脸！ 　　——来晚了。。听说这次有岐玉迷你版？？我晕，让我瞧瞧！ 　　——你们怎么都在林子里？蚊虫那么多，咬到岐玉了怎么办？ 　　——哦哦，恶魔大小姐在摘花！ 　　——翅膀看起来很好摸哦，是不是毛绒绒的…… 　　宿凌也很想去摸摸岐玉的翅膀，但又不太敢。 　　蠢蠢欲动。 　　他问：“你在这里玩得开心吗？” 　　“在庄园里挺开心的。” 　　但岐玉心知剧情都还没开始，以后还有与男主的漫漫决斗。 　　“可以让我摸一下你的翅膀犄角和尾巴吗？” 　　“？” 　　“因为……看起来很漂亮，”宿凌又补充说，“看起来很强很适合你。” 　　为什么都好奇恶魔特征？ 　　岐玉莫名。 　　但又仔细想想，如果遇到别的恶魔，他自己大概也会过去摸摸。 　　“好吧，你可以摸摸羽毛。” 　　“好。” 　　宿凌伸了手，轻轻摸了一下右边的羽翼。 　　羽毛十分柔软…… 　　与岐玉本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他又继续问：“尾巴能摸一下吗？” 　　“就一下。” 　　“……” 　　太幸福了。 　　宿凌都快怀疑这是某种幻想魔法了。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黑桃心。 　　纤细的尾巴，在他的触碰下颤了颤，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黑桃心软乎乎的，捏一下就微微颤一下…… 　　岐玉摘了几朵花，打算戴在宿凌头上，一回头发现男人竟然脸红了，眼神躲躲闪闪。 　　？ 　　“你为什么红着脸？” 　　“……可能是因为你的黑桃心过于可爱。” 　　宿凌深呼吸。 　　“啧，好了，松手。” 　　恶魔少年不耐烦地甩开他，尾巴也啪地抽在了他手上。 　　很疼。 　　但宿凌忍住了没吭声。 　　柳序郕忽地搂着岐玉的肩膀，发出了一些建议：“宝宝，有些人大概是对恶魔尾巴过敏，不太适合触碰。” 　　“真的吗？” 　　他狐疑。 　　但看宿凌此时脸红心跳的样子，又好像是真的？ 　　——有一些绿茶味道。。 　　——你小子……竟然摸到了尾巴尖尖！ 　　——懂了，巫师就喜欢这种魔鬼play，也算符合一些印象了…… 　　——啊啊啊翅膀桃心尾巴，让我摸摸。。 　　——这是兴奋了是吧。。笑死 　　付北去了趟旅馆，很快折返，一行人打算到附近的旅店住下。 　　为了避免麻烦，岐玉变成了迷你人偶，坐在付北口袋里，只探出半个脑袋。 　　前台是个昏昏欲睡的雀斑脸男孩，眼皮也不抬，说：“你们三个人，几个房间？” 　　柳序郕：“三个，谢谢。” 　　岐玉听着对话，心想为什么没有我的房间？ 　　但在场无人反驳。 　　？ 　　进房间之前，他是坐在付北手里的。 　　付北自然而然地打算带着他回房间，但柳序郕叫住了他。 　　“岐玉，到我这里来吧，我下午负责开车，不能和你闲聊了，我们早上先聊着？” 　　男人缓缓说道。 　　宿凌皱了眉，也看向他：“我们很久没见了，不该到我这边来谈谈心？” 　　付北没吭声，盯着怀里的迷你岐玉看了很久。 　　气氛逐渐古怪。 　　岐玉坐在他手心里，看看他，再看看宿凌又看柳序郕。 　　【……】 　　【随便选一个！】 　　系统看不下去了。 　　岐玉想了想，最后选了宿凌。 　　银发男人立刻就从付北手里把人偶拿走了。 　　手上顿时空了。 　　付北心里不太舒服。 　　为什么选别人？ 　　明明他才是恶魔的灵魂契约奴仆…… 　　坐在男人肩膀上的小小人偶，忽然戳了戳他的脸颊。 　　“我晚点就来找你，你先去休息。” 　　岐玉对他说。 　　付北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 　　果然，他心里还是在意的…… 　　付北干脆问了：“你不打算去边境？” 　　远离圣教会的地方，对恶魔更安全，岐玉却选了中心城市王都。 　　“不打算去了。” 　　“因为我？” 　　“是啊。” 　　付北垂下眼，嗯了声说：“那你今晚记得来敲门。”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坐在男人肩上的恶魔人偶也点点头，旋即站起来拽着男人的银发小辫子玩儿。 　　我拽我扯，拔河游戏—— 　　宿凌无奈至极，但也任他玩，又说：“其实你不如去边境。” 　　“我就不去。” 　　“……啧。” 　　柳序郕若有所思地在一旁看着，一时拿捏不准这是灵魂契约的互相约束，还是岐玉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并不是多么邪恶，只是一只喜欢蝴蝶小鸟的恶魔。 　　柳序郕想着，得把路格兰那些人挡下来，否则他飞不出去。 　　拽了几下巫师的发辫，岐玉很快失去了兴趣，刚坐下来，又见到一张男人的面孔。 　　斯文的长相，镜片下是一对雾灰色的温柔眼瞳。 　　男人低头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在被迷你拳头打中之前撤开手，十分熟练。 　　柳序郕说：“你不来找我吗？” 　　“再晚一点，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岐玉冷声说。 　　柳序郕调侃道：“宝宝好忙，得应付好几个人。” 　　“你知道就好，少给我找事。”岐玉看他一眼，“拜拜。” 　　门砰地关上。 　　宿凌脱下大衣挂好，将大小姐人偶仔细放在桌上，打算先去倒一杯水。 　　但人偶干脆又跳到了他手臂上。 　　黑发，白净的脸蛋，神情却十足认真。 　　岐玉：“关于剧情，我打算和你聊聊。” 　　“你打算把他崩了？” 　　宿凌低头拿了个水壶。 　　“我打算用别的办法阻止他针对我。” 　　“需要我帮你吗？” 　　“暂时不需要，到时候再找你吧。” 　　人偶揉了揉眼睛，又跳回了桌上。 　　先睡一会儿，再去找付北和柳序郕…… 　　真是太麻烦了。 　　Zzzzzzz…… 　　之后的半天，岐玉分别在宿凌、付北和柳序郕三人的房间中度过，大概理清了这三位如今的身份和对应剧情。 　　原著与其他世界的原著没什么区别，由于视角问题，不可能将所有内容都在书中写明，人物的经历和延伸设定也是如此。考虑到Downtown游戏如今很可能插手副本世界干涉NPC，岐玉分别与他们三人都核对了背景剧情和其他细节。 　　目前看来，Downtown似乎没有对他们进行干涉。 　　既然如此—— 　　‘准备对付男主了！’ 　　岐玉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你是想揍他吧！】 　　系统隐隐怀疑剧情又要崩了。 　　‘既然Downtown的定位是游戏，那我们就当真人游戏玩吧。而且，你没发现路格兰很欠打吗？’ 　　【请不要更改剧情。】 　　‘Downtown的优先级比你高，如果游戏不愿意我做某事，它肯定会先制止我，就像上个世界。’ 　　系统警觉：【你又开始做实验？？恐怕你对付的不止是男主，还有高维世界吧！】 　　‘只是试试而已。’ 　　而且，他确实很不喜欢被驱魔人消灭的结局。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被杀。 　　那就先把路格兰、温青空给弄下来好了。 　　第三天，一行人终于抵达王都。 　　巫师宿凌稍微使用了一些魔法，除了柳序郕之外的另外三人都避开了核验关卡。 　　柳序郕是自己进来的，他的身份在王都也是显贵之一，尚且不至于被圣教会逮捕。他一进来就被忙碌生意拦下来，好些贵族都找上门，问起边境贸易那些事。 　　军火是边境的血液，源源不断从王都输入，柳序郕做这一行，每日都与贵族打交道，也从中得了些许想要的信息。 　　——圣教会对南方出现的人形恶魔很感兴趣，召集了王都的驱魔人。 　　“宝宝被他们盯上了……好在他们不清楚你现在就在王都。”柳序郕拿了一份动物图鉴书递给他，是托人重新印刷过的，文字图片都缩小了十几倍，适合十五厘米人偶阅读。 　　柳序郕在王都的府邸，圣教会暂且进不来。 　　“没事。” 　　岐玉捧着书，趴下来翻着看。 　　小小的人偶少年，在定制的迷你沙发上翻起了书，一双腿也晃着。 　　窗台路过的猫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柳序郕起身把窗户关了，又忖了忖问：“宝宝是有应对的办法了？” 　　“也算是吧。” 　　只是现在时候还没到。 　　柳序郕很好奇，恶魔如何解决来自圣教会的注视？如果再来一个封印，恐怕恶魔永世难以脱身……永永远远是一只被禁锢的人偶。 　　圣教会的势力，就连皇室也难以抵抗，它就像呼吸一样存在于帝国的任意地方。 　　柳序郕没有料到后续。 　　晚上回了家，他发现人偶消失了，问遍了佣人也没有找到。 　　过了许久，才翻到岐玉给他留了一张纸条。 　　笔触飘逸的四个字—— 　　[出门办事。] 　　柳序郕稍微松了口气。 　　但没写什么时候回来。 　　只能等了。 　　以岐玉优哉游哉的作风，说不定得过几天才回来。 　　与此同时。 　　浓黑轻盈的羽毛，如落叶缓慢飘落，跌在了皇帝的桌面之上。 　　一瞬就融化了。 　　年迈的皇帝，将视线往上抬。 　　悬浮在拱形房顶内的，竟是一个黑发白肤的美少年，他的美貌令人想起宗教油画的圣洁天使，可他却长着乌浓发丝、遮天蔽日的巨型羽翼……更给人以阴暗邪恶的印象。 　　一对幽暗的绿瞳，像是黑猫的眼睛，只隐匿在黑夜里。 　　“陛下在书房待了很久了，已经处理了这么久的工作，”他的声音，也是柔和的少年音色，“但皇子们却都希望陛下早些歇息。” 　　“恶魔是怎么绕开圣符的？” 　　皇帝的冷静与垂老，显出一种令人惋惜的对比。 　　恶魔少年没有回答。 　　翕动羽翼，落在了书桌上，他赤足，一双腿光裸而柔嫩，在灯下有着柔白的光晕，与那对邪恶羽翼与犄角极其反差。 　　恶魔悬空在桌前，巨大的羽翼翕动着，掀起了风浪将桌上文件书页都掀落在地，佣人们在室外纷纷敲门，询问皇帝是否需要帮助。 　　皇帝下了命令：“都别进来。” 　　恶魔走近他，饶有兴致地伸了手，托起了皇帝的脸，“你太老了，却有太多心愿未了，你厌恶大贵族和圣教会，也想让儿子们安静些，别打皇位的主意……我可以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眼神，像在博物馆里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器。 　　恶魔轻柔的语气，目光里的恶劣与怜悯，由此延伸的某种希望，都让皇帝的心脏颤抖战栗。 　　……就连恶魔也知道，年迈的掌权者最渴望寿命。 　　“神都做不到的事，恶魔可以办到？” 　　“只要你出卖灵魂，我能让你活很久很久。” 　　岐玉眨了眨眼。 　　我可是大恶魔哦。 　　…… 　　皇宫之中很快有了新的传闻。 　　年迈的皇帝，心血来潮回忆童年，叫佣人侍从们装点玩具房间。 　　他迷恋上了人形玩偶，令工匠制作了许多木制、树脂和陶瓷的玩偶，摆在寝宫各处。 　　最得皇帝钟情的是一只黑发人偶，他日夜将人偶带在身边，也不让旁人触碰。 　　皇帝老迈，与子女不睦，也许是他太寂寞了，佣人们常常瞥见他与那只人偶对话，皇帝甚至称呼人偶为“大人”，委实可怜。 　　那是一只黑色长发、瓷白皮肤与绿眼睛的人偶，穿着精致的宫廷服装，圆头小皮靴子和羽毛宝石礼帽。一到夜里，进入昏暗的玩具房，阴暗光线，拂动的窗帘…… 　　佣人一见到被摆在室内桌上的黑发人偶，都得被吓得心跳重重一跳。 　　就好像……人偶正在注视他们。 　　除此之外，皇帝还有了几位年轻宠臣，住在寝宫里。 　　当然，这在皇室内部并不算什么新闻，旁人听听笑笑也就忘在脑后——唯独柳序郕觉得不对劲。 　　……人偶？宠臣？ 　　某日，柳序郕又对着人偶的迷你衣服出神，门被叩响了。 　　准确地说，是一列持枪近侍敲响了府邸大门。 　　“柳先生，陛下召见。” 　　此时已是深夜，柳序郕怀疑是宫内有紧要事，但到了皇宫深处、皇帝的住所之一，他才知道召见他的其实是那位伯爵宠臣。 　　柳序郕独自等候了许久，才等来了一个年轻女佣，请他到另一处房间。 　　“陛下暂且忙碌中，但伯爵先生们已经到了。” 　　她这样解释。 　　伯爵？ 　　那些宠臣？ 　　柳序郕眉头一皱。 　　一进入室内，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纱幔，奶白的色泽，墙壁有一系列色彩明艳的挂板，放着各色拼图和小汽车，高大的置物柜摆满了动物玩偶，十足像是某个年幼公主皇子的玩具房间。 　　但这里应该是老皇帝的玩具房。 　　在见到桌上一整排陶瓷人偶时，他猛地联想到了那些皇室秘闻—— 　　年迈多病的皇帝，重新钟情于童年爱好，绘画、珍宝、书画、交友、玩偶、汽车…… 　　也许……皇帝真正喜爱的，只是人偶。 　　不能说是“喜爱”，更准确地说是——畏惧？ 　　那是一只恶魔人偶。 　　谁做了恶事，就得被恶魔缠上，与恶魔交易的人类……必然更畏惧他，诚惶诚恐。 　　少顷。 　　一只少年的手，慢慢撩起了幔帐。 　　白皙，干净，像是无人造访的一处雪景。 　　在纱幔之后的人形恶魔，绝对算得上是帝国罕有的美少年，乌暗的睫毛，如融雪的肤色，他黑柔的长发在风里轻扬起，早已模糊暗示了那对恶魔才有的黑羽翼。 　　他提着一只鸟笼，仰头凝视虎皮鹦鹉鸣叫雀跃。 　　少年转过身时，眼中有一丝愉悦。 　　“好久不见了，柳序郕。” 　　从乡村，到皇宫，岐玉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心腹宠臣？ 　　柳序郕一瞬想通了所有模糊之处。 　　他没想到，岐玉竟然走了这一条危险之路。 　　——恶魔与皇帝做了邪恶交易。 　　是他赐予皇帝寿命与力量，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力量之源，就必须对圣教会开刀。 　　圣教会与皇室的矛盾从未消弭过，太阳与月亮的争斗持续数百年，一旦帝国再起政教冲突，风波之下，圣教会的驱魔行动将毫无意义。 　　始作俑者只需在高处观赏戏剧，煽风点火…………的确是个好办法，王都局势将被搅得像是一碗沙拉。 　　恐怕圣教会内部谁也想不到，点燃导火索其实是一只无名恶魔？ 　　柳序郕感叹道：“这段时间不能让圣教会发现你……否则他得说你蛊惑了陛下。” 　　但只怕再过不了多久，就有这种传闻了。 　　——明日圣礼，圣教会的神职人员入宫做净化仪式，往年都有路格兰、温青空二人。 　　冤家路窄。 　　柳序郕担心明日的情形，又看了看四周：“宝宝现在是一个人住？” 　　倏然，里门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个子很高，低头坐到了岐玉身旁，把鸟笼拿得远了些，说：“别人都以为是我在养鹦鹉，问了好几次怎么饲养。” 　　付北起初并不清楚怎么养鸟，是岐玉从皇帝那儿拿了一只鹦鹉，他才不得不去翻书看饲养办法，免得在外人面前露馅。 　　如此控诉，岐玉并不理会，继续悠哉地逗弄里面蹦跶的虎皮鹦鹉。 　　柳序郕挑了下眉：“……你们住在一起？” 　　在皇宫同居？ 　　话音刚落，那边又走出来一个男人，穿黑睡袍，黑皮银发，五官深邃，是巫师。 　　男人十分亲昵地坐在了岐玉身旁，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恶魔伯爵大人，今天这么早就起来喂鸟？” 第91章 人偶 　　魔鬼，奴仆，巫师。 　　邪恶的三人组合。 　　外加一个在宫外的王都商人…… 　　一时间，恶魔玩具房已经挤着好几个男人了。 　　男巫坐在岐玉身旁，一只手臂横在沙发背上，语气十分不屑：“你来干什么？” 　　柳序郕莞尔说：“为了与岐玉见面……我怎么能不来呢。” 　　“我也经常和他见面，见得比你多多了。” 　　“这可不一定。” 　　付北不吭声，低头瞥着岐玉的黑桃心尾巴，悄悄伸手摸了一下。 　　岐玉见状仔细看了看三人，奇道：“你们是准备打架了吗？” 　　柳序郕无奈：“宝宝，你好像很喜欢看别人打架。” 　　“看看你们打架而已，我又没让你们干别的事，这也不行吗？” 　　岐玉不高兴了。 　　他这次都没有摇旗呐喊。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喜欢看他们打架。” 　　柳序郕诚恳解释。 　　宿凌冷冷嗤了声，起身去给岐玉倒蜂蜜牛奶。 　　岐玉如今住的房间，是皇帝特意设下的玩具房，距离皇帝的卧室不远不近。宫廷里人多眼杂，为了避免麻烦，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以人偶的方式出现。 　　也就是今天叫柳序郕上门，他才变成了恶魔形态。 　　咻~ 　　他又变成了迷你人偶。 　　“宝宝今天让我过来，是因为路格兰温青空的事？我听说了他们的一些消息……现在应该从南边那儿回来了。”柳序郕的语气，如同在谈论王都气候，“在路上让人做过几次意外，可惜他们都没死。” 　　人偶没有立刻发表答复，而是在茶几上背着手走来走去地思考。他今天身上穿的是靛蓝西服套装，玩偶的衣服设计通常都夸张化，羽毛、黄金与绿宝石点缀的外套与黑衬衣，底下是短裤和一双及膝长靴，只露着一小截大腿，仔细一看，长发里也编了几道细辫子。 　　他走来走去，在场男人们的视线就随着他的身影不断移动，直到他一停下来，就有两个男人朝他伸手，手心朝上，这是邀请岐玉坐上来的意思。 　　“温青空受伤，我就猜到是你干的……他今天就要回皇宫，皇帝打算去探望他。”人偶在付北的手里坐下来，“我也打算去瞧瞧。” 　　柳序郕奇道：“你计划给他的伤口下咒？” 　　“这种事如果发生了，肯定是皇帝做的。” 　　岐玉说。 　　被送去圣教会抚养的皇子，与皇帝不睦，这早就不是秘闻了，甚至圣教会都支持温青空做新皇，就等着皇帝死了。 　　“你最近在做什么？” 　　他又问柳序郕。 　　“我在处理边境那些事，还有路格兰那儿……稍微忙了些，你这阵子先待在皇帝身边比较好，如果有什么事，务必通知我。” 　　“到时候说吧。” 　　岐玉晃着腿，他是认为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皇帝恢复了健康，野心勃勃，如今一意惩治圣教会与大贵族。 　　过完国庆日，圣教会就自顾不暇了。 　　接下来就是谋杀时间…… 　　岐玉拿了一把小折扇，轻轻扇着风。 　　室内安安静静，三个男人都低头看着他。 　　事情已经谈完了，柳序郕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转过眼开始端详桌上的一套迷你桌椅，玩具房的所有玩具，恐怕都是给岐玉准备的。 　　见柳序郕不打算离开，岐玉干脆把他留下来吃一顿午餐。 　　算起来一共四个人，方桌刚刚好。 　　当然，人偶不需要座位，他都是在纸巾盒上坐着。 　　这一次，投喂他的人变成了三个。 　　付北：“喝一口你上次喜欢吃的梅子汤。” 　　宿凌：“先吃肉再说。” 　　柳序郕：“宝宝，来一口奶油面包。” 　　接踵而来的叉子勺子各种食物…… 　　唔。 　　太饱了！ 　　最后嘬了一口玉米汤，岐玉慢吞吞躺倒在桌布上。 　　他说：“不吃了。” 　　旁人的视角，一只迷你人偶在桌上躺平了，时不时翻了身踢踢纸巾盒。 　　柳序郕十分关切：“是不是吃撑了？我帮你揉揉肚子？” 　　“不要……”岐玉揉了下眼睛，“我去休息了，你们自己吃吧。” 　　说着，人偶就从桌上一跃而下。 　　他一走，三个男人都如同嚼蜡，迅速结束了午餐。 　　在皇宫的日子，岐玉大部分时候都在皇帝身边。 　　皇帝出卖灵魂做了魔鬼的奴隶，也更厌恶圣教会的存在。 　　午睡之后，宿凌带着人偶岐玉去见皇帝。 　　装潢豪华的书房特意放下了一张矮书桌，人偶就坐在上边，身材高大的另外两个男人，也只能坐着过于矮短的椅子。皇帝已经不必再坐轮椅了，他已然苍老的面容焕发光彩，不再混浊。 　　他对恶魔之力深信不疑，也深知这一消息必须在众人面前隐瞒，否则圣教会就得大做文章。 　　“明天就是宫廷净化仪式了。”恶魔人偶托腮说，“圣教会得有很多人过来。” 　　人偶有点婴儿肥，双手捧着脸，脸颊就挤出了一点软肉。 　　他每次一本正经讲话，宿凌都得仔细研究半晌，越看越觉得可爱。 　　……与欺负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宿凌一边看他，一边转转手里的腕表。 　　腕表是皇帝赠予的礼物之一，宿凌现在名义上是皇帝的宠臣，还被封了个伯爵，但其实只是给岐玉打幌子而已。 　　岐玉与皇帝再次说起圣教会。 　　圣教会的教廷机构，目前已经取代部分自治州官僚体系，与两个独立国签下协约，皇帝不满已久，如今他身边有了恶魔，开始认为时机渐渐成熟。 　　也是这个原因，皇帝决定去探望那位长在教廷里的皇子温青空。 　　“只是探望吗？” 　　岐玉直白问他。 　　皇帝不假思索：“温青空还没有到必须死的程度。” 　　以后就不一定了？ 　　岐玉无所谓这种剧情走，但如果皇子被父亲所杀，系统一定又要尖叫了。 　　三、二、一…… 　　【你们都在干什么！！不是说好是实验一下Downtown的反应吗？？能不能盼点好的，把剧情搅乱成这样……】 　　‘温青空那么重要，既是神父，又是皇子，戏份很重，怎么也不会这么快就死了的。’ 　　‘我只是好奇，这一次Downtown游戏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我？他们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来判断的？’ 　　【可能他只是想震慑你？】 　　是吗。 　　……真讨厌。 　　皇帝的儿子很多，作为君主他几乎都不与他们往来。温青空是他的小儿子，这一次在返回王都的路上遭遇了，袭击者目前还没有捉到，这个时间点，那位幕后黑手大概正在宫外的柳氏豪宅里喝下午茶。 　　皇帝打算去探望温青空，只是做表面功夫而已——所有人都这么想。 　　皇子们住在远离皇帝寝宫的另一片宫殿，佣人们一早就知道了皇帝来访，无一不认为这是皇帝自己在做做样子。 　　但他们并不知道，皇帝肩上还坐着一只操纵他的恶魔。 　　当然，在去往宫殿的车上，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岐玉还是决定一头扎进大衣口袋里。 　　皇帝穿了一件厚斗篷，戴高帽，乍一看是气势汹汹，温青空的佣人们都很惊讶。皇帝这阵子……好像回光返照了？身体一下子硬朗了起来。 　　到了宫殿，有佣人打开门，向皇帝行礼。 　　皇帝的衣袋太宽敞了——岐玉怀疑自己是一颗糖果弹珠，他已经在衣袋里左右上下晃了很久。 　　头晕晕…… 　　从口袋缝隙里，他面前见到此时走来的一个年轻人——温青空，看着二十岁左右，也许更年少些，黑发，非常高挑，仪态很好，他的长相与皇帝不怎么相似，气质冷淡，面色苍白，比之前更虚弱了。王都的冬天，温青空穿得并不多，从衬衣领口就能见到他从脖颈到胸口的绷带。 　　岐玉仔细端详那处伤痕。 　　大概十分严重？ 　　这家伙竟然这没死，命很硬？ 　　【没想到柳序郕动作这么快。】系统诧异，【接下来说不准他还会这么干。】 　　‘这种情况，打起来也正常。’ 　　岐玉不以为意。 　　【……】 　　他们打起来也是因为你吧！ 　　“陛下，我是在回来路上受的伤……攻击我的人，我也不太清楚，您来看我，我很感谢。”温青空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惊喜，完全是客套。 　　他仍戴着一对蓝宝石的水滴耳坠，光芒轻轻晃动。 　　皇帝：“你要注意身体。明天的净化仪式难道你还去吗？” 　　温青空颔首：“每一年我都参加，今年也不例外，而且，我感觉皇宫这段时间有一些浑浊的气息。” 　　“是吗？” 　　“我的直觉。” 　　皇帝对宗教一向是不那么感冒，温青空对他如此漠视态度习以为常。 　　彼此做样子关心了几句，皇帝准备离开了。 　　人偶悄悄抬头，瞥着站在门口的温青空——青年一脸苍白，宛如瘦削白杨树。 　　如果能够去除教会对温青空的影响，那么一切都将简单许多…… 　　“也许你该把温青空从教会里带出来。” 　　岐玉若有所思。 　　皇帝看了眼衣袋里的恶魔人偶，考虑着说：“我下令把他丢到边境？但圣教会依然存在，结果是一样的。” 　　岐玉心想，掌权者还是更想整垮圣教会的权威。 　　两种方法都是可行的。 　　也许应该双管齐下？ 　　皇帝如今与圣教会对着干，如果教会被成功打压了，岐玉就打算返回南方的莱尔庄园，继续过他的白玫瑰花日子了。 　　如此一想，他对皇帝说：“改变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 　　“恶魔大人的意思是……” 　　“我得好想想。” 　　宿凌下了车，他过来接岐玉回玩具房，入眼就是空荡荡的前殿，佣人们都被谴走，年迈老皇帝恭敬称呼一只迷你人偶为大人，这场景颇为诡异。 　　他与皇帝行礼，将人偶抱在怀中，仔细放进伪装成小提琴盒子的人偶屋。 　　宿凌对外的身份是一位乐师，因而得了皇帝的青睐。 　　小提琴盒背面是镂空的，人偶盘腿坐在里边，跨台阶时被摇来摇去。 　　乍一眼看过去，岐玉一脸沉思却摇头晃脑，仿佛想得入神。 　　“你在想什么？” 　　“在想温青空。” 　　“为什么想他？” 　　“因为……还挺有趣的？” 　　皇帝为了权力可以摈弃信仰与孩子。温青空与他不同，一个笃信神明的年轻人，尚且拥有对驱魔的热忱之心，他们不是同一类人。 　　不论皇帝还是付北，都是因为心有欲念才投向恶魔的怀抱。 　　温青空的欲望……是什么？ 　　这么一想，这一任务很有挑战性。 　　有点意思。 　　【……你想对男配下手，引诱他成为恶魔的奴隶！？】 　　‘是这么想想而已，现在只是打算见个面，他还不知道我在皇宫吧。’ 　　【你只是为了刺激Downtown！怎么又来折腾配角？】 　　岐玉懒得理它。 　　他敲敲琴盒，对外面的巫师说：“送我回玩具房，把付北叫过来给我按摩。” 　　这阵子他一直被放在盒子里，或者谁的口袋里，有时候磕磕碰碰的，撞得小腿都青了，加之变成十五厘米人偶，走的路途也突然翻了倍，动不动就腰背酸痛。 　　恶魔无法用能量治愈自己，只能揉揉按按。 　　宿凌啧道：“你这大小姐怪娇气的，但为什么我不能给你按摩？” 　　“因为你没轻没重的，上次按得我很疼！” 　　人偶的短腿从琴盒伸出来，气鼓鼓地踹了他一下。 　　宿凌顿时没声了，不怎么情愿地抱着岐玉回房间，看着他打室内电话把付北叫来。 　　付北其实也没学过按摩——一般人也没机会给十五厘米人偶按。 　　他就是像揉面团那样，捏一捏，揉一揉。 　　人偶少年躺在小床上，脱了鞋袜，刚洗过澡，身上的花香更浓了。 　　膝盖关节部分有金属齿轮，手肘也是。 　　往下看，一对白嫩的小腿。 　　付北垂下眼，轻轻捏了捏，问：“这样可以吗，大人？” 　　“唔，再重一点……嗯，可以了。” 　　“恶魔大人最近太忙碌了，很辛苦。” 　　“说不定下个月就可以休息了？我猜的。” 　　“你得好好休息。” 　　付北轻轻揉了揉人偶的小腿，仿佛在碰一块弹性软面团，温温软软的。 　　在一旁看着的宿凌，都快忍不住揍人了。 　　该死…… 　　——恶魔大少爷哼哼唧唧的，可爱捏！ 　　——就不能拿个软软的东西载我们恶魔大人吗（泪 　　——软软小恶魔，我截了好多图…… 　　——主播别气，你也去学一门手艺啊~~ 　　——呜呜呜恶魔小人偶 　　这场按摩没有持续多久，岐玉就趴着睡着了。 　　Zzzzzzz…… 　　有人轻轻给他盖了羽绒被子。 　　半夜醒过来，岐玉揉了揉眼睛。 　　嗯？ 　　竟然还在玩具房里。 　　灯已经关了，室内只剩下朦胧月光。 　　在他身旁趴桌子睡着的是一个黑发的年轻男人，一眼看就知道是付北。大概是已经睡熟了，岐玉凑近了只听见一点呼吸的动静。 　　另一边的沙发，有个银发黑皮的男巫拿着抱枕躺下睡觉，一双长腿搭在扶手上。 　　？ 　　为什么不去卧室？这么睡很不舒服吧。 　　岐玉疑惑。 　　他正想把两人都摇醒，但他仔细看了看，付北睡得很沉，宿凌大概也是。 　　……算了，这几天很累，让奴隶们休息一下好了。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用能量抓来了两张毯子，十分粗糙地甩在两人身上，自己下了床到床边看夜景。 　　明天是净化仪式，恐怕得和驱魔人、神父面对面了。 　　【你不担心？】 　　‘大不了在皇宫化成恶魔形态，把教皇打趴下咯。’ 　　【……来说点正事！】 　　【我的程序对Downtown得出了很多看法，但每次都不一样，现在管理局对Downtown这个游戏也有很多分析。】 　　‘可能它就像人类的感情一样多变吧。’ 　　【你可以继续试探它，以各种方式。】 　　系统做了允许。 　　管理局愿意花费一个两个无主世界去试探高维空间，只要得得到对应的信息。 　　【另一个时空、Downtown，它们都太神秘了。】 　　窗外是黑夜、微风、郁金香与月光。 　　岐玉眺望远处，四处静悄悄，一个人也无。 　　没有角色，没有Downtown游戏，只有他自己……就像他每一次都是孤零零地离开。 　　漆黑无边的宇宙…… 　　仿佛世界本是虚无的，是被人为填入了角色和设定。 　　……才不是！ 　　我是真实存在的某某……其他人也有自己的灵魂。 　　‘Downtown和玩家都很奇怪。’ 　　岐玉忖了忖说。 　　【玩家？】 　　他们是玩家，对Downtown这种跨时空游戏的了解却太少了。 　　越想越奇怪。 　　【你是认为，他们对你有所隐瞒了？】 　　‘不一定是隐瞒……只是我的感觉。’ 　　岐玉说不清楚。 　　那是一个科技发达到能穿梭时空，且以此制作游戏为乐的高维神秘世界……玩家们也许已经不是寻常人类？对世界的认知，也可能与他们截然不同。 　　少顷。 　　盖着毯子熟睡的男巫宿凌，突然被什么东西踩了踩脸。 　　还以为是蚊子，正要拍一下—— 　　等等！ 　　是恶魔大小姐？ 　　他猛地清醒了。 　　视野里，黑发人偶站在沙发扶手上，探出一只穿小皮鞋的脚用力地踩着他的脸颊。 　　……半夜有急事？ 　　“怎么了？” 　　宿凌连忙坐起来。 　　“你们Downtown游戏里的玩家都是人类吗？” 　　“不完全是……但我是人。” 　　“哦，也有非人种族？” 　　“是啊，等等，你为什么失望，你更希望我是狗？” 　　“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因为我好奇你们的世界。” 　　因为怕吵醒趴桌睡觉的付北，岐玉是悄悄弯下腰小声说话的。 　　……看出来了。 　　大半夜不睡觉，把玩家叫醒。 　　人偶的眼里，满是疑惑和烦躁。 　　岐玉是被困在低维世界、受限于双重系统的角色。 　　宿凌在心底叹息。 　　他一遍遍来到这些副本、使用道具，就是为了陪岐玉过副本。 　　也许岐玉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寂寞，但如果他在副本里有个认识的伙伴，也许更舒服些，比如现在……可以半夜把人叫醒。 　　岐玉仍在沉思。 　　所以……Downtown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背后真的是所谓的集团公司吗？ 　　如果不是，又是什么构成？ 　　受限于时代和科技，无法想象的另一种存在？ 　　他满头的问号如有实质，即将冲破天花板。 　　“睡觉吧，大人。”宿凌温声说着，将他捞起来放在被子里，“明天有大事发生，先休息。” 　　“好吧。” 　　岐玉只得不情不愿地睡下了。 　　翌日净化仪式开始，整座宫殿都要受到驱魔人与神父的洁净，仪式定在十一月底的第二个星期五，一年一度，据说在此之后，恶魔们都将飞走离开皇宫。 　　岐玉不能留在宫殿之内，他干脆藏在了皇帝的手杖里。 　　他从高台往下看，细盐在空中飘洒。寒冷的冬夜，远远看去就好像落下了雪，圣水从空中迸溅，被圣箭击碎瓶子，也飘在空中，抹成了一道彩虹，如同一场圣洁的礼，隆重而颇为美感。 　　岐玉看得津津有味。 　　但圣水的气味飘散过来了，他只得难受地躲了躲。 　　透过手杖的镂空花朵，岐玉再次见到底下乌泱泱的神父修士，出席净化仪式的还有教皇与大主教，二人穿白袍与红衣。不多久，戴高帽的教皇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滚金边的白袍，戴着耳环。与曾经的皇帝不同，教皇年迈而精神，热忱地与皇帝行礼，在他身旁，是路格兰、温青空。 　　这三人都向皇帝行礼，祝贺皇帝得到他的祖先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和平，皇宫里外不再受到恶魔的侵扰。 　　相当讽刺，他们说这些祝颂之语，而恶魔就在皇帝身旁。 　　此时的恶魔…… 　　【……你快不行了？】 　　‘少胡说。’ 　　【你状态不好。】 　　身体昏昏沉沉地不太舒服，岐玉都没力气和系统说话了。整片场地、整个宫殿，都弥散着圣水的气息，所有的宫殿都在喷洒圣水，编织成了密不透风的雾网。 　　而他也察觉到某种强烈的视线，长久地在四周逡巡。 　　是路格兰。 　　面无表情的棕发少年，胸口挂着十字架，他的目光一寸寸往皇帝身周移动，最终停了下来。 　　此时教皇让修士拿来了一个银盆，倒满圣水，再加上盐，被递到了皇帝身前。 　　皇帝露出一点疲惫和厌烦的神态：“不必了。” 　　“净化仪式有这一步骤，去年也是这样，”路格兰在一旁缺乏表情地说，“陛下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了，更需要驱除不祥气息。” 　　教皇也劝他：“这是仪式，陛下。” 　　皇帝是世俗之主，理应接受神明祝福，可他已经不再信仰这位神了，神明根本没有眷顾他，而是让他折服在圣教会的控制之下，就连加冕也须有教皇首肯。 　　皇帝再也不愿意，也不想去信仰了，何况，他早已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高台上的气氛，宛如冷风浓烈。 　　此时如雾气的圣水从空中喷洒而过。路格兰眯起眼仰头看去，圣水像一层无法挥发的白雾。 　　恶魔在这里吗。 　　身处制造彩虹的圣水之下，恶魔一定感到烧灼而痛苦。 　　温青空此时也在做同样的事，静静睨视在场的所有人。 　　恶魔，躲在哪里？ 　　他感受到了四周强烈的黑暗气息。 　　温青空垂首，双耳的水滴蓝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强烈的光彩，在他胸前，十字架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倾斜。他抬起右手，握紧了十字架的顶端，圣水浸泡过的十字架正在发热。 　　他请求神圣的主赐予他力量……控制徘徊的邪恶魔力。 　　皇帝的态度不变，彻底失去了耐心、握紧手杖，已经在争吵边缘。身旁的近侍解围说道：“陛下身体不适……” 　　一行人很快不欢而散。 　　皇帝不配合，教皇拂袖而去。 　　岐玉默默目睹了全程。 　　大抵教皇也快要死了？毕竟皇帝已经不希望他活着。 　　好些身影倏然围了过来，影影绰绰。 　　是谁？ 　　岐玉纳闷地眯起眼，从镂空处往外瞧。 　　大概是来关切皇帝的贵族…… 　　咦。 　　夏明伦也在？ 　　一头金发的年轻伯爵，摘下礼帽与皇帝行礼，他与皇帝谈笑得熟悉，很快就将一脸怒容的老皇帝变得稍微平静了些。 　　“这两位戴面具的是谁？” 　　夏明伦诧异。 　　——说的是皇帝身后，站着的一对年轻男人。 　　其中一位，头发银白，仿佛是位老人，身体却高壮。 　　说完，他才想起来一桩皇宫秘闻，说是老皇帝养了乐师。 　　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不是近来皇宫最古怪的新闻。 　　另一边与皇帝寒暄的，是一位穿黑格纹西服的年轻男人，戴眼镜，气质斯文举止得体，只是他的眼神一直在四处移动。 　　另外的都是宫廷的贵族们，发觉皇帝生气了，连忙来圆场。 　　旁人以为众人正在关心皇帝，殊不知有好几人只是看向他手杖顶端、镂空花朵里那只小小恶魔。 　　有的人没找到，只得旁敲侧击。 　　等到皇帝回了自己的寝宫，命令佣人将圣水撤走。 　　付北打开了钻石黄金雕刻的手杖装饰——抱着膝盖、蜷在里边的小恶魔紧紧闭着眼，大概是因为不舒服，面色苍白，呼吸沉重，付北看到他泛红的眼角，心里霎时难受了起来。 　　……昨晚小恶魔还给他盖了毯子。 　　如今在付北手中，人偶少年抱着膝盖团成了一团，只看了他们一眼，又倦倦地阖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圣水环境对他有强影响。” 　　宿凌皱了眉。 　　他是巫师，知道这种雾气能持续很久，对恶魔十分不利。 　　现在，漫天都是圣水。 　　皇帝十分担忧：“恶魔受伤了？” 　　付北沉默，在他看来，人偶就像一只邪恶精灵，经常在夜间悄悄出门，为了避免吓到佣人们，岐玉总是避开宫廷的大路，去一些偏僻的地方闲逛。 　　付北时常陪他漫步，在深夜的花园、僻静湖边。偶尔撞见佣人，付北就假装是自己有这种兴趣，喜欢半夜出来散步，其实只要将视线往下一挪，就能见到郁金香花丛里还藏着一只抱着花枝的迷你恶魔。 　　宿凌这时从袖中抽出了三张塔罗牌，显然圣教会已经有了准备……教皇与驱魔人今日的强势其实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将脸埋在手心里，岐玉既困又疼，他其实对皇宫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是想着能把此事解决，然后带着这两人回去莱尔庄园度假和旅行。 　　咻地一声，在付北手中只有掌心大的人偶，突然变成了少年恶魔形态。 　　他坐在桌沿，黑色羽翼依然庞大有力，不断扇动着。 　　恶魔少年穿着雪白的衬衣外套和短裤，面容苍白，神色恹恹。 　　他穿长靴的腿，几乎快撞上皇帝。 　　岐玉没有避开，掀了掀眼皮说：“我没有事……我讨厌圣水的气味。你知道吧，我也讨厌教皇和另外两个人。” 　　提及教皇，皇帝语气沉沉：“我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从桌子跳下去，收拢了翅膀，少年转头推开了一扇卧室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他是需要休息，付北去倒了杯水，宿凌则走进房门看他几眼，问他吃不吃东西。 　　岐玉昏昏沉沉的，左耳进右耳出。 　　他对镜解开衬衣扣子，想到今天在仪式上见到的二人。 　　路格兰、温青空。 　　他们已经发现了，皇宫深处有恶魔的足迹。 　　既然如此……今晚就去找其中一位玩玩？ 　　在那之前，得先睡一觉。 　　等到再次苏醒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岐玉掀开被子坐起身，险些不知今夕。 　　不出意料，卧室里又多了两个守夜的男人。 　　付北睡在沙发椅上，宿凌则在书桌后，脸上盖着一本魔法史。 　　岐玉安静地离开了卧室。 　　既然恢复了，就先出门找人吧，探索一下神父与驱魔人的生活。 　　只要活着，人就一定有未完的欲望。 　　男主、男配……他们想要什么？ 　　深夜静悄悄。 　　无人注意到月下花园里的诡异场景——恶魔少年慢慢踱步而去，他依然如往日那般轻盈，黑浓翅膀遮天蔽日，他微微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掩着下半张脸，像是随时要给谁一个飞吻。 　　深夜时分，岐玉不去散步，而是悄悄潜入到了某处宫殿。 　　…… 　　一开始，他们没有察觉到就是同一只恶魔。 　　宫廷的耳目不多，温青空直到今日才收到关于皇帝近来行径的详细记述。上面写着皇帝似乎迷恋上了玩具、珠宝以及豪车，各种年轻人才有的喜好，旁人常见到他与玩偶们说话，甚至新建了一间玩偶房，给人感觉像是患上了精神疾病。在那其中有许多是动物玩偶，更多的是人形玩偶。 　　温青空看得眉间微皱。 　　人形玩偶最容易引来邪灵恶魔，因为它们是太过肖似人类，却又不是人的东西。 　　就像之前他曾经见过的某个恶魔人偶。 　　下午，温青空收到了一个女佣的证词，她认为皇帝患上了癔症，时常对人偶说话，甚至称呼人偶为“大人”。这种证词甚至足以将皇帝送进宗教裁判所了，当然，他是皇帝，证明皇帝信仰异端不那么容易。 　　根据女佣的描述，皇帝与手里的那只人偶，关系似乎相当亲密。 　　温青空问女佣：“那只人偶是什么模样？谁制作的？” 　　女佣描述了人偶的长相，重复地用了同样的词，美丽、美貌，白皙，绿眼睛、泪痣、长发…… 　　温青空这才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莱尔庄园的恶魔逃到这里来了，蛊惑了皇帝！ 　　他当即打算去找工匠了解，但没能联系上对方。 　　深夜，温青空才回到宫殿。 　　水流缓缓淌过他的面孔、身体。 　　在关了灯的漆黑浴室，温青空开始陷入冥想。四周的水声渐渐远去，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不多久，温青空却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愈来愈明显的动静打断了他的想象。 　　一对耳环被放在桌面上，他听到宝石和光滑的桌面发出一些细微的摩擦声，就好像有一只野猫闯入，爪子玩弄似的拨弄那对耳坠，水滴形状的蓝钻石被轻轻拨动着。也许就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溜进来的猫，他知道皇帝这阵子养了一些宠物。 　　依然没有睁开眼的温青空，直到几秒之后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感觉到了一种浓烈的、黑暗的气息…… 　　温青空猛地拉开了浴帘，但定睛一看，声音与人影一样也没有。 　　他喘息着抹去脸上的水痕，打开浴室的灯。 　　他湿淋淋、赤果地走出来，踩在地板上，瓷砖发出了一些沉闷声响。 　　整个浴室只有他一个人。 　　当初之所以被选中培养做了神父、驱魔学的研习者，不是因为皇子身份，而是因为温青空是这一批修士里对黑暗气息最敏锐的人。 　　他平缓自己的呼吸，感受着四周的气流，那股黑暗感觉从未消失，甚至在那股黑暗之外，他还感知到了一股不属于浴室的、新鲜花朵般的气息，夹杂着一丝露水般的潮湿……是谁从外面的花园刚回来？ 　　温青空骤然往上望，在浴室天花板上竟悬浮着一个人影。 　　一对羽翼……浓黑如夜色，羽毛轻轻翕动。 　　恶魔少年伸展着翅膀，轻盈地停在空中，他穿着短裤、黑衬衣与质地昂贵的西服外套，腿还穿着到小腿的袜子，竖条纹让他的腿看起来像是更长。 　　在他背后，恶魔的尾巴也慢慢垂下来。 　　一支细细的尾巴，顶端是一颗柔软黑桃心，轻轻打在温青空的肩上，一下又一下。 　　美貌的恶魔少年，张开的羽翼几乎将浴室上空都填满，几乎快裹不下这对张开的翅膀，黑雾般的长发之间是一张苍白而愉悦的脸。 　　“抱歉呢，不知道你在洗澡。”岐玉眨了眨眼睛，微微笑着说，“你沉默，是因为不愿意见我吗？可你一直在找我。” 　　“你可以不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 　　温青空冷冷看了他一眼，从架子拿了一件浴袍穿上。 第92章 人偶 　　两人在浴室里打了起来—— 　　破碎的镜子碎片，四处飞溅，墙壁瓷砖也碎了大半。 　　岐玉收拢翅膀，挡住了尖锐的玻璃。 　　……真讨厌！ 　　偏偏是在相对狭窄的房间里，他的翅膀都快张不开了。 　　于是，变成了在半空中肉搏—— 　　我打！我踹！右勾拳！黑虎掏心！ 　　温青空攥住了恶魔的一边翅膀。 　　毛绒绒的触感，像是捏了一手的珊瑚绒…… 　　浓郁的雾气里，恶魔少年回了头，恶狠狠瞪他一眼。 　　“不许碰我的翅膀！” 　　砰！ 　　一股怪力将温青空往后推，他被甩在洗手台。 　　岐玉挣开了他，往浴室门飞去。 　　还是得出去打。 　　温青空在他摔门之前追了出来，穿着一件浴袍，目光冷峻，没说任何话，只从桌上拿起了十字架与圣水。 　　驱魔书的经文开始从他口中念出来，被岐玉阻止了——恶魔干脆地掀动了桌子朝他砸了过去。 　　驱魔，须得心无旁骛。 　　温青空默念着几道圣文，在胸前画着十字。 　　来自圣主圣灵的全能信念和力量，在你的保护之下，审判与攻击邪恶之生物，驱逐魔鬼的引诱，将其掷入地狱…… 　　一阵飓风—— 　　恶魔的翅膀掀动了气流。 　　半空之中的悬浮恶魔，突然朝他冲来。 　　狂躁的风，扇掉了他手中的圣水。 　　我不要听这些…… 　　从空中挥动翅膀，突然俯冲往下，岐玉落在了温青空背后，攥住了他的手臂。 　　“你为什么非要针对我？” 　　如果路格兰、温青空不针对他，故事就可以结束了，魔鬼可以带着两个奴隶回到莱尔庄园，过与世隔绝的日子…… 　　讨厌的剧情！ 　　恶魔朝他倾身而来。 　　一张苍白的脸蛋，娇嫩得吹弹可破，他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就要碰到眼角的泪痣。 　　与之前的愉悦大相径庭，少年的面庞阴郁而戾气。 　　“你真讨厌。” 　　他恹恹地说。 　　自从第一次见面，温青空就时常想到这只古怪魔鬼。 　　清晨醒来，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时，翻读经文稍微走神的时候，睡前与梦境，甚至是当他走在漫长走廊上，迎面是十字架圣光，记忆里也浮现过恶魔的愉悦面庞。 　　魔鬼最擅长蛊惑人心。 　　他大抵是已经被魔鬼蛊惑了。 　　温青空盯着他看了两秒。 　　恶魔今天心情很差，一眼看去病恹恹的，黑桃心尾巴也垂着。 　　温青空待人一贯冷淡傲慢，私底下不怎么经常开口，但他一听这话，就微微蹙了眉直言：“因为你是恶魔。” 　　“我可从来没有伤过谁吧，是你们一直在想象而已。”岐玉越想越气，“都怪你！” 　　十字架砸下来时就要碰到岐玉的手，但他往后躲开了，从背后甩出来如同软鞭子似的细长尾巴，挥舞着袭击了温青空的脸。温青空本以为恶魔尾巴上的桃心尖端，在攻击状态也许就像刀子一样锋利，毕竟是邪恶的魔鬼……但被黑桃心尾巴划过脸的时候，他才发现……竟然是柔软的触感。 　　温青空陡然伸出手，抓住他的尾巴，恶魔的尾巴十分柔软，直接缠上了他的手臂将他紧紧控住。 　　两人就这么扭打起来，恶魔的能量四溢乒乒乓乓地击飞了各种桌椅。大半夜如此吵扰，惊动了宫殿的佣人，他们惊慌地敲了敲门：“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不准说话！” 　　岐玉一把捂住了温青空的嘴。 　　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声响，于是很快就离开了。恶魔的能量猛地将温青空摁倒在地，几张椅子也飞了过去。温青空翻身起来想抓住他，但恶魔少年已经推开阳台玻璃门。 　　温青空面色一变，以为恶魔就要离开了，他攥着十字架往外冲——与恶魔撞了个正着。 　　“喂，你干什么？” 　　……差点把恶魔扑倒了。 　　“你别再管我了，温青空，不然下次见面我还要揍你。” 　　少年抓着他的衣领，冷声说。 　　紫色圣带砸向恶魔，被躲开了。 　　“你蛊惑了皇帝和很多人。” 　　温青空拾起了圣带。 　　“我没有蛊惑他们，也没有兴趣操纵人类，你不必担心。” 　　温青空并不是担心皇帝的人身安全，而是恶魔一旦出现、肆意妄为，将对整个上层产生动摇的影响。 　　就连世俗的最高统治者都去信仰了魔鬼，出卖灵魂，如果传出去……其他人会如何做？ 　　所以，他应该把恶魔关起来。 　　他也想知道恶魔是如何做到的。 　　温青空抬头，恶魔的双手忽地轻轻地碰了碰脸颊。 　　他天生一张人类的美貌苍白面孔，微微笑着，垂下眼时甚至有那么点温柔的错觉。 　　但他是引诱人类的魔鬼。 　　“你想要别人信仰你，信奉你，你想吃掉人类的灵魂，这就是罪恶，是你的罪。” 　　“那些人自愿将灵魂献给我，我满足了他们的希望，你没有听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吗？搓一搓就有一只黑皮精灵冒出来满足你的愿望。他们是因为有所求才会找我，我可没有隐瞒……再说了，我也不需要别人信奉祭拜我。我只是想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解除封印，摆脱男主和男配。 　　温青空不为所动，伸手就去抓恶魔的衬衣前襟，这时恶魔已经冲出了阳台门。 　　“说不动你，算了。” 　　岐玉蹙了眉。 　　“……” 　　“好了，我要走了。” 　　在温青空再次念出驱魔经文、将尖锐的十字架刺向他之前，少年已经踩上了阳台刻着玫瑰浮雕的大理石栏杆，从石膏像头上踩过，借力飞向了夜空。 　　他就像一只雏鹰，突然展开翅膀，飞入了漆黑夜晚。 　　月光之下，一只黑羽恶魔……给人以强烈的诡异之感。 　　少年被月光点亮的弥散黑发，像是琢磨不透的风，他回头往温青空看清，冰绿眼瞳就像是翡翠和钻石结合，明亮狡黠得惊人。 　　温青空往外冲去，叫上了佣人与下属。他下令在皇宫中搜捕恶魔的踪迹。 　　他面有愠色，但很快派出去的人就被宫廷的持枪近侍拦住了。 　　“陛下的吩咐，没有陛下的命令，不允许任何教职人员在皇宫行动。” 　　温青空冷下脸：“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规定？” 　　“就在刚刚。” 　　近侍答道。 　　温青空沉默。 　　……皇帝准备与圣教会起正面冲突了。 　　近侍要求他立刻离开去见皇帝，温青空只得回到宫殿，打算拿走驱魔书。 　　卧室一片混乱，桌椅都倒下了。 　　地板上，多了一抹闪烁碎光。 　　温青空拾起了那只领带夹。 　　镶嵌着一排蓝钻，铂金色的领带夹。 　　……这是恶魔领带上的装饰品。 　　月夜之中，恶魔停在了一颗桂花树下，低头嗅了嗅芬香气味，很快又继续挥舞翅膀往高处飞行。 　　实在是可恶…… 　　怎么才能够让这两个人摈弃教会的影响，再也不要驱魔了？ 　　可惜系统不允许将主角配角拽入深渊，否则把他们拽入地狱也不错。 　　为了掩盖行踪，岐玉很快又变成了迷你人偶。 　　他回了玩具房。 　　这时付北已经醒了，就站在门口。 　　他神色紧绷，见到岐玉出现才稍微舒了口气。 　　“你去哪里了？我真担心你……外面那么吵。” 　　“因为我刚刚去大闹了一场。”岐玉叹气，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角。 　　宿凌从外面回来，他刚刚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事，以及皇帝对教职人员的限制令，思忖说：“我们是时候离开皇宫了，尽快。” 　　把局势搅乱了，当然就得迅速拍拍屁股走人。 　　从净化仪式之后，圣教会就知道了宫里有只潜在的恶魔，不可能轻易放过，大概率还会因此大做文章针对皇帝。 　　皇帝有了新的时机，可以借此对圣教会动手。 　　少年坐在桌沿，晃了晃腿说：“去哪儿合适？” 　　付北：“去边境吧。”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恶魔更应该住在远离圣教会势力范围的地方，但因为他不愿回边境，岐玉就选了皇宫。可能这两种选择对当时的恶魔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但如果当初去的是另一个地方，岐玉现在的经历也许完全不同。 　　“我去问问皇帝怎么说。” 　　岐玉考虑道。 　　前往边境……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但付北不喜欢吧？ 　　“你确定去边境？” 　　他问付北。 　　付北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捏了一下岐玉的脸颊，说：“先保命吧，恶魔大人。”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还未亮，皇帝十分清醒。 　　在此之前他知道了身边有人正在调查自己，他不再允许圣教会的人在皇宫进行自主行动。不多久，驱魔人与神父来到了皇帝的宫殿，他们二人都是教皇的下属，解释起今夜混乱的缘由。 　　“宫殿中存在着邪恶的魔鬼，不能掉以轻心。” 　　路格兰说道。 　　他试图判断皇帝的想法。这位老人渐渐一意孤行，也许是年纪大了，不相信皇宫中有奇异的生物，也可能早就做了恶魔的奴仆。 　　更像是后者。 　　“陛下，您曾经见过那只恶魔吗？”路格兰问他。 　　皇帝冷冷看他们，什么也没有回答，而将二人都赶了出去。 　　温青空并不意外。 　　路格兰忽然问：“你见到那只恶魔了，他说了什么？” 　　路格兰也察觉到，温青空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 　　自从见了恶魔，他就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他告诫我，让圣教会的人别再去找他。” 　　“不可能。” 　　路格兰不以为然。 　　在路格兰看来，这只恶魔相当狡诈危险。 　　他面无表情，对温青空说：“他的蛊惑能力出类拔萃，曾经闯入过我的梦境。” 　　不仅闯入了梦境，还幻化成一个中学男生的形象，穿着黑白的制服，在校道上悠哉悠哉走着，长发飘扬，之所以没有背书包，是因为路格兰在梦境里为恶魔提包、带零食，下课了还帮忙倒水，而围绕在恶魔身边被奴役的男生不止他一个。 　　类似的场景还有不少。 　　路格兰在日常生活里，也时不时想起那只恶魔。 　　他断定，这是一只强大的蛊心魔鬼。 　　路格兰解释：“都是不正常梦境。” 　　温青空微微皱了眉，没再吭声。 　　今夜的动静实在太大，皇宫里外都热闹了起来。教皇听闻宫廷中发生的事情，也断然判定皇帝与恶魔有所勾结，召开了会议商议此事。地方圣教会机构远比帝国机构更多，政教风波渐起，地方的官员们都能感觉到，当夜就在电话电报里交流了起来。 　　大教堂点燃的圣光如同月亮。圣像的光辉照耀着他们。温青空眺望那片余晖，皱了眉说：“那只恶魔擅长蛊惑人的心智，皇帝已经被他迷惑了。” 　　路格兰对政教争斗其实并不关心，他只想捉住那只恶魔。 　　恶魔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进入他的梦？ 　　教会的侍从拿来了一封信件，路格兰打开了，是教皇寄送来的，为他们指明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温青空没有什么异议，将信在烛台上烧毁。 　　他说：“我先去边境，你什么时候来？” 　　路格兰想了想，也认为没有必要在这里待下去。 　　两人于是约好了在边境汇合。 　　温青空前去联络教皇，路格兰前往皇宫最大的教堂做祷告。 　　过了半小时，路格兰从大教堂出来，停在天使浮雕下。 　　远处的草地飞来几只白雀，被野猫吓走了。 　　墙壁的镜子映出了猫咪奔跑的姿态，像一枚黑白炮弹横冲直撞。 　　余光里，背着弓箭的路格兰，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慢慢转过了头。 　　他下意识地握紧十字架——镜中的自己与他对视，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脖子上突然多了一道血痕，像是有人在他背后，拿刀子割开了脖颈，慢慢渗下的血液，如同一个倒挂的血色皇冠。 　　——这是魔鬼制造的幻觉。 　　真正的路格兰仍然面无表情，往天使浮雕一看，上面正站着一只恶魔。 　　恶魔少年低头俯瞰着他，这样的角度，路格兰往上看，他的脸非常白，仿佛氤氲着远处的圣光，对面就是教堂的巨大十字架，他却没有任何恐惧，眼神十分愉悦。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路格兰。” 　　少年轻巧地挥动翅膀，莞尔笑道。 　　他头顶犄角，脚上穿了一双尖头的棕色小皮鞋，鞋带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系腰带的短裤、系了格纹领带，一件深棕西服外套，俨然是宫廷里寻常可见的贵族小少爷。 　　然而，他是魔鬼。 　　“也不是很久没见，你不是经常来见我吗，每天晚上。” 　　路格兰面瘫的脸上，眼神有了些波动。 　　“我什么时候每天晚上去见你了？” 　　岐玉诧异。 　　“没必要否认你的蛊惑，恶魔。” 　　“？” 　　“我全都知道。” 　　“你好奇怪啊驱魔人，是你自己梦到我了吧？” 　　岐玉莫名。 　　路格兰很快想起来了，他歪头疑惑的样子，像是梦境里的某个场景。 　　但梦境的恶魔与现实其实不太一样，这只魔鬼并不非常靠近他，都是离得远远的。 　　此时恶魔少年悬浮在半空，浓黑的翅膀慢慢展开。今夜有不少近侍者在巡逻宫殿，此时不止一人见到这一诡异场景，男人女人们纷纷惊呼在胸前画着十字。 　　教堂附近出现恶魔，根本就是挑衅，路格兰拿出了十字架，口中已经开始念驱魔之语。岐玉见状，干脆扇动翅膀往外飞走，在他背后，神圣弓箭射向他、圣水泼洒飞溅。 　　路格兰一阵跳跃踩上了栏杆，对着天空如鸟雀般的恶魔射出了三箭。 　　“住手！” 　　喊住他的，却是皇帝的近卫军。 　　“陛下命令，圣教会的人未经允许不得再进宫，今晚的神父和驱魔人都将被驱逐出去……” 　　路格兰被拦住了，但一句话也没有听，只仰起头瞟着那只恶魔。 　　恶魔少年甩了甩桃心尾巴，巨大的黑色羽翼翕动着，轻盈地飞向漆黑天际。 　　……惹完事就跑了。 　　宿凌抽着烟，在阳台踱步，等着岐玉回来。 　　皇帝一早就想打压神权势力。 　　恶魔，不过是给了他寿命。 　　这样的冲突，圣教会是无法忍受的，王都恐怕得乱一阵子。 　　现在，魔鬼与他的仆人们准备驾驶汽车前往遥远边境。 　　三人碰头，拎着行李准备离开。 　　在那之前，岐玉陡然想起一件事，又调转了方向，打算先去见见某位知名商人、公爵之子。 　　宿凌不太情愿：“你们关系很好？” 　　“唔，反正我得找他。” 　　岐玉仔细想想，按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柳序郕大概还会经常出场。 　　此时，柳序郕正在豪宅举办舞会。 　　他翩翩起舞了一曲，与几位贵族碰酒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淡了脸上的笑靥，松了松温莎结的领带。 　　柳序郕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穿一件花色的西服，胸前有白玫瑰胸针。 　　背后，阳台的窗帘忽然被风扬起。 　　今晚的风这么大吗？ 　　电话铃声响起。柳序郕分神接着电话，耳目那边传来了关于宫廷的消息——皇帝下令将剩余的教会人士全部驱逐，包括了路格兰和温青空。 　　他稍稍惊讶。 　　皇室和圣教会，快打起来了？ 　　他未将听筒放下，让那边再描述了一些细节，一转头，奇怪的纱帘已经被风推着往他身边飘来。 　　一阵冰冷气流涌入。 　　柳序郕回头一看，陡然怔住了。 　　——阳台的黑色铁艺栏杆上，竟然蹲着一只恶魔。 　　少年穿着黑白竖条纹的小腿袜、短裤，西服敞开着，格纹领带被风吹散了，在羽翼扇动的气流里像是摇晃的旗帜。 　　“嗨。” 　　黑发白肤的美少年，长着犄角与黑桃心尾巴，轻盈地落在栏杆处，朝他打了个招呼。 　　巨型的羽翼，在他身侧缓缓扇动着。 　　在他背后是巨大的月亮，微风，摇曳玫瑰……以至于这一场面极有诡异油画的感觉。 　　柳序郕浑然不觉任何恐惧，而是欣慰感叹：“宝宝……你终于来找我了。” 　　他是真的喜欢这只小恶魔，早就考虑过在帝国如何才能与恶魔长久相伴。把灵魂献给他，他却要离开，可是不拿给他，他也会走。岐玉是无拘无束的恶魔。 　　少年将羽翼收拢，悠哉地走到室内。 　　“你是准备离开王都了？我猜的，毕竟现在的局势对你不太安全。” 　　柳序郕问他。 　　“我打算去边境了。” 　　“恶魔大人来跟我道别？” 　　“差不多吧，我来看看你，然后拿走你的灵魂。” 　　岐玉险些把这个剧情忘了。 　　当然，拿不拿灵魂此时已经无所谓了，但一直放着也麻烦，他现在还是需要柳序郕这样一个角色，商人，在王都有些人脉，对边境很熟悉。 　　如果柳序郕拒绝，那就算了，他可以去找别人。 　　比如伯爵夏明伦。 　　“我当然愿意献给你。” 　　柳序郕垂眼说。 　　“为什么？你以前很不情愿吧。” 　　“想送给你礼物……你这阵子很忙，我都不能去宫廷看你。除了灵魂和爱，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看得上的，你喜欢就拿走吧。”柳序郕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左胸，“需要挖走心脏吗？” 　　“我不是那种恶魔。不吃人，也不需要祭祀。” 　　岐玉困惑。 　　他的睫毛很长，浓得像两把小扇子，柳序郕再次注意到眼下的褐色泪痣，在灯下明晃晃的，只是伸手摸了一下，旋即被恶魔的桃心尾巴缠住了手腕。 　　“好了，现在就献给我你的灵魂吧。” 　　恶魔少年闭上眼，踮起脚落下了一个吻。 　　柳序郕心潮澎湃。在无人的卧室，阳台门大开，楼下是熙攘的贵族舞会，女士和绅士们正在尽情起舞，乐队声悠扬，而他与一只恶魔在卧室幽会，心跳怦怦为他作响。他给出了自己的灵魂，也献出一切。 　　“我很快到边境找你，”柳序郕摁着自己的胸口，低声说，“等我，很快的。” 　　恶魔少年勾着他的脖子，莞尔说：“你今天穿得很特别，胡里花哨的。” 　　“这是王都流行的一种风格。” 　　“挺好的，这才像你。”岐玉笑着说，“再见了，我要走了。” 　　恶魔推开了阳台门，将羽翼展开。 　　也许是因为献出了灵魂，柳序郕目送他的身影振翅而飞，心里却不觉得空落落的。他已经能感知到岐玉的存在了，这也不会是最后的分别，他们还能再见面一次又一次…… 　　奇怪的是，这种念头一冒出来，柳序郕却感觉十分熟悉。 　　前世的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吗？ 　　柳序郕浮想联翩了一会儿，将眼镜重新戴好。 　　他拨通了下属的内线电话，吩咐准备车队前往边境。 　　…… 　　当天晚上，皇宫悄悄开出了一辆车。 　　吉普车上坐着三个人。 　　宿凌仍然充当司机的角色，开车往东边境方向。 　　付北在后座，大腿上枕着一只小人偶。 　　他正帮岐玉捏腿。 　　“困了？” 　　“打了一架……又累，膝盖又疼。” 　　岐玉很快睡着了。 　　一只小小人偶，就睡在他大腿上，歪着脑袋，呼吸一起一伏。 　　Zzzzzz…… 　　付北很想亲一下他的脸蛋，但多半得被一拳打到眼眶。 　　让他睡吧。 　　气氛难得地安静和谐。此时的王都车道，四处能见到穿着黑白修饰服装的圣教会成员。据说教皇的军队已经在北边了。 　　男巫宿凌施了魔法，掩盖了行迹。 　　他们准备离开混乱的环境。 　　宿凌慢慢有了点别的想法。 　　也许可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生活，他，岐玉与家人朋友一起…… 　　稍微走了下神，车子就险些撞到前面的警示牌。宿凌猛地一个急拐弯，这时付北大腿上的恶魔人偶被惯性甩了出去，被付北眼疾手快摁住了。 　　宿凌连忙说：“没事吧？” 　　岐玉被惊醒了，只得坐在了付北的手心里。 　　他抱着手臂，皱了眉说：“注意安全。” 　　宿凌嗯了声：“刚才走神了，晚点再和你说。” 　　岐玉吩咐付北托着自己往窗外看。 　　今晚的月亮很大，像个饼。 　　他看着月亮，开始幻想去一个有海的地方，一边看月亮一边踩踩浪花。 　　“边境也是有海的吧？” 　　他问付北。 　　“有，你想去？” 　　“我要捉螃蟹。” 　　“到时候我带你去。”付北垂下眼，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以后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去边境或者其他地方。” 　　嗯？ 　　岐玉疑惑：“一直待在边境，你没关系吗？” 　　“我已经有恶魔了，恶魔大人会保护我。” 　　付北笑道。 　　当然，其实并不是这个缘故，只是他想跟着岐玉而已。 　　掌心里坐着的黑发人偶，这时皱了眉，仰起脸认真许诺：“你放心，如果你的上级还有那些什么队长敢找你麻烦，我一拳把他们鼻子都打爆。” 　　付北忍不住笑，他难得感觉到这种奇异快乐。 　　岐玉也难得见他这么开心。 　　他疑惑。 　　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好笑吗？ 　　【你本来就很搞笑。】 　　‘？’ 　　【你是迷你人偶，所以给他们一个动画片小人的印象。】 　　岐玉一头雾水。 　　什么啊…… 　　算了，不理。 　　他又躺在了男人的手心里，闭上眼准备小憩。 　　车外月光朦胧，没有下雨，他们的车缓缓行驶，朝边境而去。 　　与此同时。 　　尽管王都隐隐有了冲突的阴霾，但这对女亲王的府邸没有影响，佣人们正在做大扫除。 　　她的私生子，伯爵先生夏明伦，他醉酒刚醒，顶着一头凌乱金发在读电报信。 　　信上写着近日来的宫廷风波，洋洋洒洒几千字。 　　夏明伦嘲弄说：“宫廷怎么弄得像筛子一样，什么消息都能传出来？不过……皇帝的身体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这么看来，指不定他信仰的其实是恶魔吧。” 　　他在信件里翻到了一张潦草素描画，画上是一只长发人偶，穿着古典衣服，眼角有泪痣。 　　夏明伦笑道：“我就知道……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现在皇室生变，恶魔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到哪儿去了呢。 　　夏明伦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去边境看看。 　　男佣劝他：“少爷，你不会是想和恶魔私奔吧？如果亲王和皇室知道了……一定会将您除名。” 　　“开除我？我要这个破头衔有什么用啊？” 　　夏明伦根本就不在乎，他早就厌倦王都了，当初去乡村，也只是想找个有趣的地方玩，没想到了撞上了恶魔。 　　现在去边境的话，大概能发生快乐的事情吧，比如他跟恶魔成为朋友，甚至是更亲近的…… 　　想到这里，夏明伦就流露出一副非常温良的模样。 　　他对男佣说：“你也觉得有可能私奔吗？大概吧，就是不知道我是去天堂还是下地狱。” 　　男佣震惊，默默在胸口画着十字。 　　我的天，伯爵竟然真的对那只恶魔有罗曼蒂克的心思？ 　　…… 　　三天之后。 　　边境小岛，海边。 　　一轮巨大的月亮，漆黑汹涌的海面，在岐玉看来是一只不可名状的怪兽。 　　他喜欢这样的场景。 　　深夜时分，海滩上没有其他人，恶魔少年慢慢展开自己的翅膀，海风抚过了他的长发、羽毛，衣角猎猎作响。 　　站在他背后的另外两个男人，被飘落的黑羽毛沾到了脸颊。 　　付北刚想去摸，羽毛就融化消失了。 　　“这里的海实在很美。” 　　岐玉感叹道。 　　宿凌低头，盯着恶魔美少年的侧脸，附和着点头：“是的，很美。” 　　你和深海都是神秘又美丽至极的存在。 　　此时付北从沙滩上捡了两个贝壳，岐玉好奇地凑近了去看。两人开始在沙滩上找螃蟹。 　　岐玉低头看着沙子，宿凌在后面提着灯，十足像是忠实奴仆。 　　浪花渐渐淹没脚背，赤果白皙的脚，被海水阵阵亲吻。 　　突然一个高浪打了过来，宿凌立刻牵着他往外走。 　　“不用了，你忘了我是恶魔吗？” 　　说着，岐玉倏然从水面飞起，一只手搂着男巫的腰，巨大的翅膀扇动了气流，把男人从水里抱了起来。 　　“你很重，幸好我的翅膀很有力气。” 　　漆黑的夜晚，恶魔少年从水里抱出了一个年轻男人，凌空而起。 　　月亮，恶魔，沙滩，热风……他的笑靥。 　　付北远远眺望远处，半空悬浮的恶魔少年渐渐飞近。 　　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就能遗忘了边境的回忆。 　　“你不热吗，”岐玉将宿凌放下，自己看了眼那边站着的付北，“也不下水？” 　　付北吹着海风，听他这么说，也走近了些。 　　宿凌仰头觑着岐玉在半空扇着翅膀，走过去想牵他的手，被躲开了，黑桃心尾巴还啪啪打了他的手背两下。 　　“你们都不会飞啊，”岐玉一下发现了飞行的乐趣，饶有兴致地围着他们两人转圈圈，尾巴乱晃，像只黑蝴蝶，“抓不到我……” 　　宿凌也乐得陪他玩，伸手去抓他的尾巴。 　　边境人口密度很低，这个时间点，海滩这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岐玉兴致勃勃地玩了好一会儿，泼了宿凌一身水，稍微有点累了，他又变成了一只小人偶。 　　人偶在海滩上走来走去，留下一串细小脚印，在他眼中海面一下子变得十分辽阔，浪花如同海啸，沙滩随便一个小坑都能让他跌下去。 　　不得已，两个男人都低头瞥着岐玉的踪迹，生怕一个浪花把他卷走。 　　“螃蟹，给我螃蟹。”岐玉嘀咕着，“或者大鲨鱼。” 　　付北蹲下来和他说话，想了想：“你想海钓的话，等明天白天吧，我开船带你出去。” 　　人偶状态的岐玉开开心心答应了，又找了块沙子松松的地方，趴在地上刨坑，太费劲了，沙子乱飞。 　　他说：“挖个坑把宿凌埋起来。” 　　宿凌啧了声：“我把你埋起来容易一点。” 　　浪花滔滔，迷你恶魔人偶在脚边跑来跑去堆贝壳小屋，以至于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一阵恍惚。 　　我究竟是来避难的、躲人的，还是来度假的……？ 　　其实度假也不错，可惜这里没有玫瑰花。 　　宿凌忽然想，等到了车上，用魔法变一丛给他？ 　　不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嘈杂，隐约还有爆炸声。 　　也许是边境的军队。 　　边境地区没有正式的官僚机构，各种混乱组织同时存在，时不时爆发冲突。 　　但这与魔鬼和奴仆无关。 　　岐玉玩得不亦乐乎，身上都被海水弄湿了，他刚刚钻进了自己挖的沙子洞，就立刻被付北从沙子里挖了出来。 　　“我们该走了。” 　　很不巧，来的一批人驱车到了海滩附近，见有两个男人在海边，立刻喊住了他们。 　　有人摇下车窗，认出了付北的脸。 　　“你小子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逃走了吗？” 　　“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去了王都就不肯回了，还断联……你是一早就想逃走了吧！” 　　又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冷嘲热讽。 　　“这些人是谁？你以前的队友？” 　　岐玉听得莫名。 　　“是，走吧。” 　　付北皱了下眉，不打算搭理他们。 　　见状，车上霎时下来了几个壮汉，见付北不理不睬更是火大，嬉笑着将枪柄往他脸上砸。 　　当着我的面，打我的奴隶？ 　　岐玉很不高兴。 　　真是欠揍……！ 　　“砰”地一声，枪柄突然反转，猛地砸在了光头壮汉的头上！壮汉发出一声惨叫。其余人不明所以，都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付北干的。 　　“你是翅膀硬了！” 　　“还记得你以前流浪的样子，要不是队长把你带出来，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儿了……” 　　说着，几个男人就挥着拳头去打付北，被他躲开了。 　　付北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摁着挣动的人偶岐玉，旁人都以为他是在口袋里拿枪，顿时拔了枪要朝他脑袋开。场面霎时混乱了起来。 　　“都给我住手！” 　　真是气死了！ 　　一阵狂风，爆裂的石块……骤然从远处砸了过去！几乎将下车来的壮汉都打得头昏眼花，比拳头落在身上更疼。 　　“这……这是什么？” 　　男人们大喊着，吓得面色惨白。 　　不知是从海水还是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东西——一只黑色翅膀、浑身湿淋淋的恶魔！海边没有灯，只有汽车射来的模糊光线，他们看不清恶魔的脸，只见到那对巨大的黑色羽翼，沉甸甸地还滴着水，扇动时卷起了一阵阵狂风，那怪物头顶一对尖尖的犄角，看着像是邪恶故事里的山羊…… 　　“都不准打他，听到没有！” 　　岐玉冷声说道。 　　接着，一拳打向光头壮汉的脸—— 　　地上倒下的男人们都急促地喘着气，一阵黑色的火焰烧在他们身上，他们快被吓得爬走，恶魔的能量让他们被压迫得几乎喘不上来，迷迷糊糊之间，眼前晃来晃去的就是一只长着翅膀的人形怪物。 　　边境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东西？！ 　　付北的身影就混在恶魔身边，临走之前，厌恶地睨了他们一眼。 　　“大人，别生气了。” 　　是宿凌拦住了他，抱住了悬在半空挥拳发脾气的恶魔，愣是把他拖走了。 　　“他们好讨厌！” 　　岐玉很想把那伙人都打一顿。 　　付北也叫住他，垂眼说：“没必要了，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我。” 　　他已经追随了魔鬼，再也不在乎那些人和过去了。 　　三人上了车，驱车去了更远的地方，把那些人都甩开了。 　　附近几乎渺无人烟，远远看去除了一些崎岖的路就是漫无边际的荒野。 　　宿凌将车停下来，打算在附近看看。 　　岐玉百无聊赖，坐在车前盖上看月亮。 　　付北蹲下来，给他换湿了的鞋。 　　恶魔的翅膀在他头顶轻轻扇动着，卷起一阵凉快的风。 　　“你在边境的时候，一直被这么欺负吗？” 　　“没有。” 　　付北否认了。 　　他又不是打不过。 　　岐玉狐疑：“真的？” 　　“下次别突然出现，万一里面有个神父就麻烦了。” 　　岐玉低下头，踢了踢付北的肩膀：“你不喜欢我这么做吗？” 　　付北笑了：“不是。” 　　只是以前没有人这么对他。 　　宿凌慢慢抽着烟，他站得稍微远了些，注意远处的车声。 　　“有人来了。” 　　他一回头，才发现岐玉和那个男的正挨在一起看月亮。 　　月光，黑夜，一对度假情侣…………艹。 　　——这两人好有那种流浪情侣的浪漫氛围（ 　　——Su拳头硬了！ 　　——主播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凭什么？ 　　宿凌冷下脸，走过去把付北推开。 　　宿凌攥着付北的衣领，就差把人摔在地上了。 　　“别跟他靠得这么近。”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他的男友。” 　　付北反问。 　　这一句话就足以点燃怒火了，宿凌挥起一拳砸了过去！ 　　——两人顿时扭打了起来。 　　混乱之间，恶魔少年飞来落在他们身旁，饶有兴致地左看看右看看，翅膀都扇得更用力了。 　　他问：“你们怎么也打起来了？” 　　“是啊，打架，岐玉，这次你要帮谁？” 　　宿凌冷笑问。 　　话音未落，一阵光芒刺破了黑暗——远处开来了一辆越野车，碾过了几处草丛，停在不远处。 　　这是谁？ 　　岐玉有些诧异。 　　一个穿胡里花哨花衬衫的男人走了下来，一手拿着枪，推了推眼镜，微微笑着：“这种时候保镖们怎么还在打架？太不懂事了。”他又看向岐玉，感叹说，“不像我，只惦记着来接你。” 第93章 人偶 　　嗯？ 　　这是……柳序郕。 　　岐玉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里？” 　　穿花衬衫的男人笑吟吟朝他走来，头发剪短了些，一眼看过去，也许是打扮的缘故，神情比在王都时更松弛了。 　　“昨天就到了。” 　　“这么早过来边境了？” 　　“因为我是一个军火商人。” 　　原文提曾经提过，柳序郕在边境捣腾军火，从北边运来，也与王都贵族们交易。 　　岐玉看了看四周，一路来没有见到任何教会人士，这里只有军队，但这只是暂时的。 　　“先走吧。”他敲敲宿凌的脑壳，皱眉说，“好了，现在别打架。” 　　两人身上都颇为狼狈，但都不怎么在意。 　　付北看了岐玉一眼：“你打算到他那边住？” 　　“不然呢，我们没有地方呀，住山洞吗。” 　　岐玉疑惑。 　　“我在这里有房子。” 　　“能住三个人吗？” 　　“不太能。” 　　“那就换个地方吧。” 　　付北的意思其实是让岐玉跟他一起住，至于宿凌，出门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 　　但他的恶魔已经做了决定。 　　无可奈何，付北只得跟他走。 　　岐玉上了车，变成了人偶，找了个角落挨着。 　　宿凌怕他发脾气，捏了个玫瑰魔法，给他递了一捧黄玫瑰花。 　　男巫俯了身，眼神认真说：“别跟我生气……打架就是闹着玩的。” 　　“好了，知道了。” 　　岐玉摆摆手让他去开车。 　　车子启动了，慢慢跟着柳序郕去了边境的居住区。 　　柳序郕给岐玉找的地方，是一栋三层小别墅，原本是拿来放武器的，现在腾了出来。 　　人偶岐玉坐在他肩膀上，左看右看，后面还有个花园。 　　“楼上有游泳池，你以后可以去划船。”他说。 　　“好。”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给他们枪吧。” 　　岐玉指指跟着他的两个男人。 　　柳序郕颔首，将人偶放在桌上，很快就见他趴在窗上往外看。 　　半晌，付北坐在他身边给弹匣填子弹，宿凌翻着地图，乍一看二人像是要出门械斗了。 　　岐玉托腮想了想。 　　其实他们只是过来避着圣教会的，但多半有些人还是会跟过来…… 　　比如驱魔人和神父。 　　只有把他们的灵魂收走……才能解决问题。 　　【？】 　　‘统统有什么想说的？’ 　　【他们不至于被你收走灵魂，死心吧！】 　　啧。 　　讨厌的系统。 　　…… 　　另一边。 　　若干天之后，圣教会发觉恶魔在边境失踪了。 　　温清空与一批修士去往边境，与当地的势力沟通，在那里修建了新的教堂，但等他在那边搜索了一段时间，却发现边境根本没有那只恶魔的踪影。 　　起初，某天夜里曾有过恶魔出现的传闻，但在那之后就没有任何后续了。 　　修士们都感到困惑，本以为恶魔将在边境新风作浪，掀起邪恶崇拜之风，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他像是被藏在糖果盒子里，被谁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南方莱尔庄园一直是无人状态。 　　恶魔去哪儿了？ 　　如此又过了两周，路格兰过来与温青空会和。 　　听他说起这边的情况，路格兰思忖片刻。 　　“你去找过柳序郕吗？那个王都来的军火商。” 　　“我与他打过交道。” 　　在温青空印象里，此人滑不溜秋不沾手，从他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柳序郕就是莱尔庄园的主人。 　　十有八九，这人也已经跟随恶魔，出卖了灵魂。 　　温青空低头，看桌上的一只陶瓷玩偶。 　　也许已经回家了？恶魔的老家是地狱。 　　他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了一种奇异的焦躁，想起了那天浴室里，美丽恶魔的少年浮在半空，从天而降。 　　恶魔总是仿佛随时都出现，在浴室，卧室，教堂之前……各种地方。 　　他现在却消失了将近一个月。 　　此时，教皇、大主教们仍然在与皇帝谈判神权问题，这件事与路格兰他们说不上无关，教皇派他们过来，本是为了让他们联络边境势力。 　　起风了。 　　边境一年四季燥热高温，走在路上，路格兰的额发就被气温烧得黏在额角。 　　街道上办起了玩偶节日，这是边境的一个风俗节日，这几天路上随处可见各种迷你或者巨型的玩偶，几乎都是人形的。漆黑眼珠、棕色皮或者黑色皮肤的玩偶悬挂在街道商店上，夜里显得十分诡异。 　　当地的居民都习以为常。作为远方来客的修士们，也收到了当地人赠予他们的玩偶礼盒，里面全是各种玩偶，大的小的，各种材质。 　　路格兰和温青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但都同时想起了某只恶魔人偶。 　　玩偶礼物被随手放在桌上，无人问津。 　　路格兰在路上闲逛，躲开头顶一只双腿细长的奇怪玩偶，绕到另一条巷子里。边境势力各分成了好几派，时不时有冲突交火，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居民区域，通常不会有帮派势力冲突，但路上随处是持枪的巡逻者。 　　一阵风慢慢从面前溜过，卷着落叶。 　　路格兰倏然注意到，人群之中有一张眼熟的面孔。 　　黑发青年，身材高挑，典型的边境人。 　　……是付北，恶魔的随从。 　　而那人也注意到了他，朝他投来审视的目光。 　　付北没有做任何反应，他这段时间经常出门，作为卫队成员，时常在附近巡逻。 　　撞见路格兰，他不觉得惊讶，从圣教会开始进入边境兴修教堂时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当然，他也不害怕驱魔人。 　　这里是永远混乱无序的边境之地，不是神圣王都。 　　“恶魔在你手里，是吗？” 　　路格兰拦下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付北推开他。 　　路格兰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很快掉头回去了。 　　温青空得知此事，开始摸索恶魔可能在哪，派了人四处找。 　　恶魔还活着吗。 　　他心里微妙地有些忐忑。 　　如此又过了几日，路格兰摸清了一栋边境别墅的地点。进出的人并不多，军火商柳序郕时不时在早上和中午进去，除此之外还住着一位巫师，就是之前那个银色头发的男巫。 　　长着黑翅膀的美貌恶魔不见踪影，倒是有一个王都伯爵夏明伦也出现在附近。 　　“那么说来，恶魔应该是闭门不出待在里面了。” 　　路格兰如此说道。 　　温青空望着别墅，一言不发。 　　路格兰买了对面的房子，每日拿着望远镜研究前面的场景。 　　高高围起的栅栏树木遮挡了院子里的情形，他终于找到一个角度能看清里面的情况。一个午后，从楼梯走下来的长发少年慢悠悠走到了院子里，踮起脚摘芒果。 　　天气炎热，他穿着无袖白T恤和短裤拖鞋，长发梳成了马尾。 　　阳光下的恶魔像是一颗淡水珍珠，白得莹润发亮，翅膀、犄角和尾巴不见踪影，大概是被魔法掩盖了。 　　身边走来了一个黑皮银发的男人，俯身与恶魔说着什么，另一边，付北撑起了一把遮阳伞遮在他脑袋上。 　　路格兰学过一些唇语。 　　他心想，得看看他们在聊什么。 　　他盯着少年说话时的口型。 　　与比他高得多的男人说话，恶魔得仰起脸才行，他的神情却十分愉快，兴奋地拿着芒果比划。 　　路格兰也注意到了他的唇，像是舔过的西瓜味糖果，十分粉嫩的颜色。 　　他说的是：我要吃芒果、奶油蛋糕。 　　恶魔竟然也吃水果和蛋糕？他们不是喜欢吃肉和血吗？ 　　过了一会儿，视角转换，路格兰又看到了楼顶的场景。 　　游泳池放满了水，能见到黑皮的巫师穿着条泳裤站在池子旁边，像一个安全救生员。 　　散着头发的恶魔少年泡在水里，双手划开水花，掀起一阵波浪，溅了旁边男人一脸的水。 　　不多久，付北从楼下端来了果汁和小蛋糕，恶魔没有从水里起来，而是趴在岸边，男人坐在他前边，切好了蛋糕，一块一块喂到了恶魔嘴里。 　　——这就是魔鬼奴役人类的证明。 　　路格兰面无表情。 　　透过望远镜，他的视线停在少年莹白的后背，湿了的黑发蜿蜒黏在上边，水痕慢慢从后颈淌下来，像是捞起的珍珠上的水滴。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金发的年轻人走了上来。 　　几个人简直就像在开泳池派对。 　　巨大的泳池，有的下了水，游在恶魔身边，有的在岸上捣鼓食物饮料，递给恶魔。 　　——这就是地狱魔窟？恶魔奴役了人类。 　　过了一会儿，军火商人柳序郕也到了。 　　他坐在椅子上，与恶魔低声细语地说话，眼神一片温和。 　　这种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路格兰沉默几秒，把望远镜放下。 　　少顷，他又打开来往对面瞧。 　　……还是很想看看那只恶魔。 　　这种心理被他归结为对恶魔的研究欲望。 　　此时，恶魔少年浸在水中，又再从水里浮出来，活像是一尾海中人鱼，一张小脸湿漉漉的，湿牛奶似的白润，他的脸颊也有些泛红。 　　边境这里的天气很热，也不知道恶魔适不适应。 　　但恶魔身在地狱，大概更适合留在边境。 　　少年抹掉脸上的水，有人拿给他一条大毛巾。 　　半晌，少年坐到了大遮阳伞下，被付北投喂着吃掉半个蜂蜜馅饼。 　　他一边的脸颊鼓了起来，睫毛湿得像是哭过，男巫坐在他身边说话，另一边则是柳序郕。 　　这时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少年忽地抬起头往外眺望，慢悠悠地，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某一处——陡然停在了望远镜的方向。 　　根据去年的研究，恶魔没有人类看得远。 　　路格兰一动不动，与他隔着望远镜和窗户默然对视。 　　等了又等，少年却没有挪开视线，而是稍微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 　　…… 　　“那边好像有个人在看我。” 　　岐玉说。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向了对面。 　　“对面有人？” 　　“哈？是谁这么张狂啊？” 　　“在那里？” 　　“就在对面。”岐玉给他们指了指对面的一扇窗。 　　变成恶魔之后，他的视力还是很强的。 　　对面别墅的窗户虽然有窗帘，但有一个望远镜伸了出来。 　　架着三脚架的望远镜背后，显出来一个模糊人影——这时窗帘立刻拉上了。 　　付北皱了眉：“有人注意到你了。” 　　夏明伦诧异地摸摸下巴：“怎么，难道是圣教会又要抓恶魔？我去和他们聊聊好了。” 　　“不了，先不要管了，我等等他想做什么。”岐玉想了想。 　　不论是路格兰还是温青空，他们对他这只恶魔的兴趣都有些太过浓厚了…… 　　正常来说，他们两人现在应该去北边打恶魔了吧？原著本就是他俩的驱魔旅游记录书。 　　【……你才想起来这件事啊？】系统谴责他，【这阵子度假很开心吧！】 　　‘嗯嗯。’ 　　【Downtown的干涉怎么还不出现！】 　　‘你好像Downtown的深柜。’ 　　【……】 　　……如果能拿走路格兰和温青空的灵魂就好了。 　　岐玉又冒出来这一念头。 　　怎么才能让他们自愿签订灵魂契约呢。 　　但他暂且没有跟这两个角色再次对话的想法，先放放。 　　翌日，夏明伦开了一辆豪车来约他出门玩。 　　敞篷跑车，柠檬黄色，车屁股喷漆是橙色，车如其人是他本人的张扬气质，一看就是在边境很容易被抢劫的类型。 　　“玩偶节，是你的节日。” 　　夏明伦穿得一身王都流行的时髦衣服，倚着车门，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捧向日葵，金灿灿的。 　　他又撩了下刘海，粲然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所以，一起去玩吧？” 　　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岐玉疑惑：“玩偶节有什么好玩的？” 　　“就是有玩偶，很多很多，这是地方节日啊，王都看不到的。” 　　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 　　岐玉：“可以，走。” 　　宿凌追了出来，一把拽住他，冷笑说：“你一个人不能出门。” 　　付北也下了楼，说了类似的话：“现在圣教会的人也在附近，岐玉，你得谨慎些。” 　　“夏明伦不是人？” 　　“嗯。” 　　“所以，我不能去？” 　　“不是不能去。” 　　而是……不能和夏明伦一起。 　　夏明伦气笑了：“你们什么意思啊？” 　　一番争论之后，计划只得变成了四个人一起去逛街。 　　岐玉化身人偶，被几人轮流拿在手上。 　　因为街上全是各色各样的人偶，他反而不需要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奴仆的肩膀和发顶。 　　路上十分热闹，人群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店铺门口都挂着大眼睛圆脸的玩偶，也有一些玩偶师喜欢更类真人的玩偶，远远看去像是门口站了一个纸人。 　　宿凌挑挑拣拣，给他买了几只卡通人偶，打算放进他房间。 　　老板提醒他，这家店是有定制服务的。 　　宿凌上前问了老板：“能定制这只人偶吗？” 　　老板眯起眼一看，一个黑发绿眼睛的漂亮娃娃，于是报了个价。 　　非常非常贵，但宿凌太想要岐玉人偶周边了。 　　——？？？你自己定制我们恶魔大人的人偶，小心挨揍！ 　　——其实Downtown除了贩卖小卡，也该给玩家一点别的周边吧？ 　　——@Yuan 　　——Yuan知道了一定狂喜哈哈哈 　　——等等，为什么其他人也在定制人偶啊？！ 　　此时此刻，坐在宿凌肩膀上的黑发人偶被老板飞快画在了图纸上。 　　付北、夏明伦，也迅速定制了一样的。 　　“你自己定制人偶，不跟岐玉说是吧？” 　　夏明伦一边谴责他，一边与老板吩咐多做几个。 　　付北看了几眼店里的其他玩偶，毫无兴趣，他只想要和岐玉长得一样的。 　　他看了看岐玉的神情——陶瓷人偶状态，呆呆的。 　　等到没人的地方，他绝对要发问原因。 　　刚出了店门，到了一处小道，人偶顿时活了过来。 　　岐玉无法理解：“你们定我的人偶，是想给我扎针诅咒吗？” 　　付北：“我不是巫师，不懂这些，只是收藏而已。” 　　夏明伦：“啊？我就是打算想你的时候看看娃娃。” 　　宿凌：“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觉得你人偶的状态太可爱了，想定制一只放在房间里……” 　　你们可真奇怪…… 　　岐玉莫名。 　　但他今天难得逛街，且不是待在谁的口袋里，玩得还算开心。 　　算了，不计较了。 　　快傍晚，天都黑了，一行人打算回别墅休息。 　　付北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头皮一疼。 　　坐在他发顶的人偶恶魔，大概是不好直接好说话，只悄悄拽了拽他的头发。 　　付北猜到是他迫切想交流的意思。 　　是想买什么吗？ 　　他把人偶拿在手里，脸朝着自己。 　　岐玉戳戳他的手背，朝一个方向看过去：“我看见路格兰了。” 　　付北眺望对面的街道，果真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男性，棕褐头发和眼睛，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面无表情…… 　　是路格兰。 　　但路格兰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停在了一处摊贩面前。 　　付北见状将人偶飞快藏进了包里，转身往另一条小巷离开了。 　　路格兰并不清楚他险些和恶魔擦肩而过。 　　他慢慢散步，也进了一家玩偶店。 　　因为他觉得台子上的一只人偶很眼熟。 　　玩偶师傅这时刚刚给人偶装点了玻璃眼珠、睫毛，点了一滴泪痣。 　　不论从远处看还是走近了仔细瞧，都与那位人偶恶魔十分相似。 　　路格兰定定地看了许久，问：“这是可以买的吗？” 　　“为什么不可以？”玩偶师傅说，“你出得起钱就行。” 　　很贵。 　　但路格兰喜欢。 　　于是他买走了别人的定制品。 　　玩偶师傅心安理得出售了一只一比一复刻人偶，心想虽然是另一个客人定制的，但再做一只就行了。 　　这是一只陶瓷人偶，黑长发，婴儿肥的小脸，绿眼珠，嘴唇像是粉花瓣。 　　因为买来的时候只有人偶本体，路格兰又去隔壁店买了一套人偶衣服。 　　条纹针织衫、背带短裤和小腿袜小皮鞋。 　　……真的很像那只恶魔。 　　回去路上，路格兰把人偶放在自己肩膀上，时不时转头看一眼。 　　脱敏治疗。 　　如此想着，他结束了今天的娱乐，回到对面的别墅家中。 　　路格兰打开了望远镜，想看看恶魔的情况，但对面一片漆黑，也许已经熄灯睡觉了。 　　这样的节日，恶魔竟然不出去玩？ 　　半晌，从教堂回来的温青空也到了别墅，他一眼就瞥见路格兰肩上多了一只眼熟人偶。 　　他顿时变了脸色：“恶魔人偶怎么在这里？” 　　“不，这是我买的人偶。” 　　“……什么？” 　　“玩偶节，外面买的。” 　　“你疯了？” 　　温青空问他。 　　“没有疯，这只是随便买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有说你有别的意思。”温青空盯着那只人偶的精致面孔，“你对这只恶魔有兴趣？除了抹杀和进化之外的兴趣。” 　　“是好奇。” 　　“是吗，但愿你只是这样。” 　　温青空冷冷看着他。 　　这话一出，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路格兰反问：“你以为是什么？” 　　温青空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洗澡之前，路格兰将人偶放在了自己床头柜上。 　　半小时后，他洗了澡出来，擦干头发，翻了翻经文。 　　落地窗投入了月光的朦胧余晖，过了一会儿，夜灯不知为何开始忽明忽暗。 　　电路异常？ 　　路格兰在心里如此判断，起身开了另一盏灯。 　　他路过床头柜，先是低头看了看人偶娃娃。 　　黑发白瓷脸，眼神呆呆的，很可爱。 　　但他仍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突然有了黑暗的气息？ 　　被恶魔下咒了吗。 　　路格兰盯着人偶看了很久。 　　他抬起手，将人偶拿在手中。 　　不是他的错觉。 　　呆呆的黑发小人偶，有了奇异的黑暗之感。 　　被恶魔污染的东西，通常都得销毁掉。 　　这个常识被路格兰无视了，他打算净化这个人偶，继续放在卧室里。 　　是时候泡点圣水了。 　　他拿着人偶，面无表情走到储藏圣水的箱子。 　　途中，路过了一面镜子。 　　路格兰突然停下来，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一次，他没再发现幻觉。 　　镜中人拿着黑发人偶，面无表情。 　　停顿两秒，他继续走向箱子。 　　就在这时候—— 　　他发现，地毯上躺着一只一模一样的人偶。 　　……哪一只是真的？ 　　手中人偶猛地挣开他的束缚，一息之间膨胀了数倍。 　　气流裹挟着一阵陌生而熟悉的气味，在身前弥散开来。 　　……是鲜花沾着露水的湿润香气。 　　眼前，少年浓如墨水的发丝，雪白的肤色，尖尖的犄角…… 　　“你怎么不把人偶从窗外扔出去啊。”恶魔少年面露疑惑，“你拿我的人偶偷偷扎针做诅咒吧？” 　　与他轻柔的语气相比，少年手上的动作恰好相反，他攥住了路格兰的脖颈，慢慢用了些力气。 　　就连黑桃心尾巴也缠在了手腕上。 　　“我没有。” 　　路格兰面色不变。 　　岐玉越想越莫名其妙，他潜入驱魔人的卧室，却发现桌上有个自己的人偶。 　　可他是恶魔啊。 　　“拿望远镜的人是你啊，还偷偷制作我的人偶，既然不是为了诅咒，说明你是变态吧？” 　　他诧异。 　　“……” 　　“你沉默是什么意思，默认？” 　　“我不是变态。” 　　“？” 　　“我只是想看一下你，不是变态。” 　　路格兰语气认真。 　　【他好像那种做着变态的事，自己却没有意识到的变态。】 　　‘……’ 　　什么啊？ 　　说着，路格兰将地毯上那只假的人偶拾起来了。 　　人偶的眼珠是玻璃绿的颜色，但不如本尊恶魔的眼睛清透明晰，仔细看还能见到恶魔微微眯起眼，卧蚕上的泪痣也随之微微移动。 　　头顶犄角的恶魔少年朝他走近了。 　　步伐很慢，像是夜行的猫，下一步就是出爪攻击。 　　“你奴役了那么多人类，现在还想奴役我？”路格兰反问他，“你太贪心了。另外，你是怎么进入我的梦境？昨晚，你还对我说了那种奇怪的话。” 　　？ 　　到底是谁奇怪啊…… 　　“好吧，我是想奴役你，你愿意吗？” 　　岐玉本是打算观察一下驱魔人在琢磨什么。 　　路格兰是个棕褐头发的年轻少年，个子挺高，单眼皮，常年面无表情，此时身上穿着一套睡袍。 　　他不害怕恶魔，没有念驱魔语也没有拿十字架，甚至自己也走上前。 　　“我经常在梦里见到你。” 　　路格兰答非所问。 　　这是驱魔人的诡计吗？ 　　岐玉仔细一想，也察觉了一些细节。 　　……这些角色，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是Downtown系统，还是玩家？ 　　——叩叩。 　　门外传来了声响。 　　“你那里为什么有黑暗气息？” 　　是温青空的声音。 　　路格兰小做思考，抬起手掀开了被子蒙头盖脸地披在恶魔身上。 　　“躺下去躲一躲。” 　　“？” 　　“我先去骗他，免得闯进来。” 　　说着，路格兰拿起假人偶打开门，将人偶晃了晃：“是它沾染了恶魔的气息。” 　　肖似某恶魔的人偶，再次进入温青空的视野范围。 　　非常漂亮的玩偶，黑长发，脸蛋白白净净，一对绿玻璃珠的眼睛。 　　但与恶魔本人还是有区别的。 　　温青空盯着看了两秒，没有说话。 　　“再见，晚安。” 　　路格兰点点头，将门摔上锁了两道锁。 　　他回身，将人偶放在桌上。 　　就在此时，房间出现了相当邪恶的一幕。 　　美少年形象的恶魔趴在他的床上，翘着腿，一双白皙的腿晃晃悠悠的。 　　无袖T恤，短裤，蓝帆布鞋。 　　披散的长发落在床单上，背后的黑翅膀轻轻扇动。 　　路格兰的视线被尾巴吸引了。 　　尾巴很细，从裤腰那里伸出来，顶端是一颗软软的黑桃心。 　　……黑桃心尾巴慢悠悠地晃来晃去，像一根催眠的指针。 　　洁白的床，美少年恶魔，短裤，尾巴…… 　　太邪恶了。 　　岐玉回了头，疑惑道：“你不是说他准备闯进来吗？” 　　路格兰低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问：“你的尾巴，长在哪里？” 　　“……？” 　　“坐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会压到尾巴根。” 　　路格兰依然面无表情。 　　“不会啊。” 　　“我想看看。” 　　“？” 　　“我对你的黑桃心尾巴很有兴趣，我想捏一下。” 　　路格兰是个面瘫，他说什么都有种一本正经的古板味。 　　好变态！ 　　岐玉受不了了。 　　拳头攻击——！ 　　就在拳头砸向驱魔人的刹那，左侧的大窗户，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影轻易地翻身跳进来。 　　有敌人！ 　　岐玉十分警觉，回身就是一记上勾拳，黑桃心尾巴也狠狠朝那人身上抽去。 　　啪！ 　　温青空捏紧了扇过来的桃心尾巴。 　　此时此刻，凌乱的床铺、穿睡袍的路格兰、踩在床上的美少年恶魔，方才室内的喘息声…… 　　温青空盯着恶魔，眼神冷淡：“你和他在卧室私会？为什么？” 　　【这个发言……我差点以为他在捉奸……】 　　系统刚上线，险些被吓死。 第94章 人偶 　　私会？ 　　岐玉从他手里拿回了尾巴，奇道：“只是在房间里坐着而已。” 　　温青空冷冷看了他背后那个人：“你和恶魔在这里做什么？” 　　穿着睡袍的路格兰站在床前，附身将乱了的床单铺好，说：“没做什么。” 　　……驱魔人和恶魔共处一室，却连十字架和圣水都没有拿？ 　　床上明显还被恶魔躺过，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几缕融化的羽毛。 　　温青空并不相信同僚的说辞。 　　正想继续质问路格兰……小腿突然被踢了一下。 　　是恶魔。 　　温青空的视线往下，恶魔穿了短裤，露着一对雪白紧致的长腿，今天穿的是短袜，堪堪遮住脚踝。 　　一条细细的黑桃心尾巴不耐烦地狂甩着，突然啪地打在了温青空肩上——很快，尾巴尖尖托着他的脸，让他抬头。 　　“神父，你不应该问我吗？” 　　恶魔长着一副少年的躯体，看着比他还小一些，不穿制服也像是教会学校里的中学生。 　　他扬起脸，睫毛微微翕动了几下，底下是森林似的绿眼眸。 　　只要盯着他看，温青空心里就升起些奇异的感觉。 　　恶魔具有引诱人类的邪恶能力…… 　　沉默了几秒，温青空还是开口问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进来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偷窥对面。” 　　“你怎么进来的，变成人偶？” 　　“是啊。” 　　恶魔坦诚承认。 　　温青空轻轻嗯了声：“下次别来了。” 　　岐玉看了看桌上的钟表，想着是时候回家睡觉了。 　　这时候室内已经有一个驱魔人，一个神父，对他来说很是不利，但窗户很大，他随时都可以跳出去展开翅膀。 　　温青空却叫住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神父，总是面色苍白，以黑冷的眼瞳注视着旁人。 　　岐玉对他的印象就是那次在桥上的冲突。 　　现在却在问他的名字？ 　　但也不是不能说。 　　“岐玉。” 　　温青空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又打算继续问下去，但这时候，少年已经走到了窗前，长发被风轻轻撩起，在阳光下有着柔亮的色泽。 　　恶魔准备翻窗回家了。 　　温青空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想让他走。 　　“你一直住在边境，是为了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吧？” 　　岐玉诧异。 　　“边境这边很混乱，而且我知道你好像很少伤人，既然如此更不该待在这里。”温青空说。 　　难道待在王都随时被抓走吗？ 　　岐玉奇道：“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路格兰此时也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坐下来谈谈吧。” 　　这很像是神父驱魔人对恶魔的某种诱骗…… 　　可惜了，他们打不过我。 　　岐玉也好奇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任凭两人打量着自己，他没有半分不自在，反过来仔细打量着这两个修士。 　　“你们好像对恶魔都很有兴趣？” 　　无人反驳。 　　路格兰承认了，盯着他说：“是，我对你有兴趣。” 　　无论是路格兰还是温青空，他们都接触过不少恶魔，只是没有一个像岐玉这样古怪的…… 　　“我可没有引诱你。” 　　“但你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是你的问题，问问你自己吧。” 　　“我不明白。” 　　路格兰的神情，也出现了一丝空白。 　　变态当然不能理解这些了。 　　“既然你们也发现我不伤人了，那就算了吧，不要再找我了。反正我大概也不会再回王都。” 　　岐玉眨了眨眼，翅膀也跟着山林几下。 　　温青空微微皱了眉：“你准备去哪？” 　　岐玉不回答这个问题。 　　啧，这根本不管你们的事。 　　路格兰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我的灵魂，是因为我的灵魂和别人的不一样吗？” 　　岐玉稍微想了想，他现在看到的主要角色的灵魂都非常干净，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既然不情愿把灵魂给我就没有必要问，不过……我好奇你们会不会成为恶魔奴仆？”恶魔少年忽然俯下身，稍微靠近了些，脸上有种散漫的笑意，“比如把你的灵魂交给我？” 　　他这句话是对温青空说的。 　　温青空见他挨近，那捧浓黑的长发从肩上垂洒下来，飘下了一缕缕花香。 　　恶魔的眼睛像是切割的宝石，如此凝视着人类，就像是某种引诱。 　　“不可能。” 　　温青空斩钉截铁。 　　“好吧，那就拜拜了。” 　　一阵狂乱气流骤然从身前掀开，窗帘被卷起摇摆，始作俑者的恶魔少年已经走到窗前，他一跃而下，浓黑的羽翼在空中猛然展开。 　　温青空不知为何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冲到窗前，但恶魔的身影已隐没苍穹。 　　路格兰仰头看着天空，面无表情说：“你很激动。” 　　“……” 　　“你很关心恶魔。” 　　“是。” 　　温青空冷声说。 　　【你看看，他们也不去打别的魔鬼，就一个劲儿盯着你。】 　　‘所以？’ 　　【不如你牺牲一下让他们杀掉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 　　也得他们能杀掉我才行吧。 　　落在一个僻静地方，岐玉四处看看，没有行人，他慢慢走到街上，决定在路边买点什么。 　　十来分钟后，他在店门前饶有兴致看里边的烤玉米。 　　温青空这时又出现了。 　　他站在身边，也看玉米。 　　“你想吃玉米？” 　　岐玉问他。 　　“不是。” 　　温青空攥住了他的手臂，皱眉说：“你该回去了。” 　　“什么意思，我不能出来玩？” 　　“你是恶魔。” 　　“别太欠揍了，少管我！” 　　岐玉恶狠狠推开他。 　　他刚把自己的翅膀犄角都遮起来了，以至于当街打架不太方便。 　　算了，回家吧。 　　他甩开身后的神父，找了条近路回别墅。 　　一进巷子，岐玉就刹住脚。 　　墙边倚着一个年轻人。 　　棕发，黑衣，眼睛盯着他看。 　　？ 　　“你有事？” 　　“没有。” 　　“藏着圣水等我是吧。” 　　“我没带出来。” 　　“双手伸出来看看。” 　　“好。” 　　“？” 　　“只是看你回家了没有。” 　　“……” 　　别太变态了！ 　　岐玉决定无视他，继续往外走。 　　别墅门口，一辆柠檬黄跑车横着放，旁边还站了个金毛伯爵。 　　“你怎么不上去？” 　　岐玉诧异。 　　夏明伦正烦躁地抓着头发，一见他出现就露出温和的笑靥：“唉，我在等你……谁知道你跑哪里去了，跟谁一起出门玩了？” 　　“没有，我去看了看驱魔人。” 　　“你怎么自己去了不叫我？万一被……” 　　“他们打不过我的哦。” 　　“好吧，对了，我给你带东西了。” 　　夏明伦这时从跑车里拿起了一大捧玫瑰花，冷蓝色的玫瑰花束，里面还藏着一只黑长发的人偶——穿着古典的紫色蓬蓬裙，眼睛呆呆的。 　　“这个娃娃真的好像你，我刚刚去玩偶店取回来了。” 　　岐玉凑近一看。 　　嗯？ 　　这不就是路格兰桌上那只人偶吗？ 　　【他们怎么买一家店的玩偶？？难道私下还一起交流养你的心得？】 　　？ 　　“谢谢你的花。” 　　岐玉低头闻了闻了玫瑰。 　　夏明伦莞尔：“不客气，蓝色也很适合你。” 　　他把人偶留给了夏明伦，旋即俩人上楼去了。夏明伦非常殷勤，倒了牛奶和蜂蜜，又问饿不饿，打算自己去做鲜肉煎饼。 　　一回头，他发现桌上有两个人偶。 　　人偶岐玉，就站在那另一个假人偶旁边。 　　“师傅做得好像啊。” 　　岐玉凑近去看了看，几乎脸贴着脸。 　　远远看去，就是两个小岐玉在彼此拥抱。 　　这也太可爱了…… 　　夏明伦走过去，手指点了点岐玉的脸颊。 　　“你比人偶好看一点。” 　　“走开，不要打扰我。” 　　“你好凶啊……” 　　夏明伦刚说完就被踢了一脚，又想去摸他的脑袋，却岐玉被狠狠咬了一口。 　　他嘶了声松手，发现食指上留下了一圈细小牙印。 　　岐玉转过身，饶有兴致地搂着自己的人偶，先摸摸头发又看看眼睛。 　　真的好像啊。 　　之前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玩偶师傅做得很细致，连泪痣都画出来了。 　　【你也准备玩人偶了？】 　　与此同时，柳序郕上楼来了。 　　“宝宝，你在玩游戏吗？” 　　岐玉对自己的人偶爱不释手，绕着人偶转了一圈，费劲地从夏明伦送的蓝玫瑰里拔了一支出来，放在了人偶身边做背景。 　　他说：“这样就更像了吧？” 　　柳序郕莞尔：“是有一点。” 　　又摆弄了一会儿人偶，岐玉开始犯困了，但夏明伦还在厨房里做煎饼。他打了个哈欠，陪柳序郕聊了一会儿天。 　　照理说，按照原著的发展，柳序郕因为得罪了圣教会，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被杀掉了才对。 　　是谁拯救了他？ 　　是剧情？还是Downtown呢？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你救了他吧……】系统说到这里也数据紊乱了，【因为你的存在，路格兰和温青空都抓着你不放，没空搭理柳序郕，现在多了皇室和圣教会的冲突，他们更没空搭理了。】 　　‘我救了一个人类？’ 　　岐玉觉得好笑，他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 　　【你当然是魔鬼了！】 　　系统气死了。原本按照剧情发展，路格兰、温青空二人此时本该在北方驱魔奋斗，不断升级，如此才打败了人偶恶魔岐玉，但因为各种蝴蝶效应，现在他俩都待在边境，根本打不过恶魔。 　　换句话说，这只魔鬼岂不是永远无敌了？ 　　无敌的恶魔，此时只有十五厘米高，他已经撇下和系统的对话，闲着没事开始扯玫瑰花花瓣。 　　你一朵，我一朵…… 　　矮矮的人偶蹲在桌上，认真地扯着玫瑰花瓣。 　　一只手突然轻轻把他推倒了。 　　人偶跌坐在了玫瑰花上，生气地一回头：“谁推我？” 　　柳序郕歉意地看着他：“抱歉，宝宝，没想到你这么轻。” 　　他站起身揉揉屁股，感觉有点疼。 　　转过身，他一脚踩在了柳序郕手背上，狠狠在上边蹦了几下。 　　“不准推我！” 　　他说道。 　　这点痛感，还不如跳跳糖融化时蹦得疼，柳序郕垂头诚恳认错，又忍不住摸摸他的脸蛋。 　　楼上的其他人也走下来了。在这栋别墅里，岐玉与柳序郕住最顶楼，宿凌住三楼，付北二楼，来旅游的夏明伦住在一楼，目前还没有打过架，尚且算是和谐。 　　宿凌坐到他身旁，把一朵玫瑰放到他头顶。 　　“不要，很重的。” 　　岐玉把玫瑰拿开了。 　　宿凌问他：“你今天出去玩了？跟谁一起的？”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没有，我一个人。” 　　“现在外面的修士很多，以后不能一个人过去。” 　　“嗯嗯知道了。” 　　岐玉敷衍了之。 　　付北也刚从外面回来，他在卫队工作，白天需要在附近持枪巡逻，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里。 　　他垂眼，捏了一下岐玉的耳朵。 　　人偶的耳朵很小，只有一丁点大。 　　软软的。 　　“你下班了？” 　　岐玉挪开他的手，给了他一片玫瑰花瓣。 　　付北对别人送岐玉的玫瑰不感冒，随手放在一边。 　　他低头看了人偶身上的衣服。 　　短裤，无袖的T恤。 　　他想着，明天出门的时候买一些新衣服。 　　岐玉可以穿颜色鲜艳的夏装。 　　粉色，粉蓝色……这些都很适合他。 　　把玫瑰花瓣丢在一边，岐玉坐在纸巾盒子上，托着腮说：“我想养鱼了。” 　　宿凌差点以为他说的是那种养鱼，眼神霎时一变。 　　……终于准备养鱼了吗？ 　　他第一个报名。 　　又看小人偶对他比划说：“我要这么大的，不要鲨鱼。” 　　……原来是那种鱼。 　　——你在失望什么？ 　　——哈哈哈哈主播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我们恶魔少爷是不需要养鱼的！鱼自己游过来好吗 　　——别墅里好多人啊.jpg 　　——大家都来加入这个家啦 　　付北想了想：“你喜欢的话，我们明天去买。” 　　柳序郕笑着说：“宝宝又想养宠物了？不如再种点什么？” 　　“我可以种番茄。”岐玉琢磨说，“说起来，现在首都的局势怎么样了？” 　　宿凌解释：“有了恶魔的支持之后，皇室和教皇仍在沟通。” 　　恶魔在这个世界，是超级厉害的幕后Boss…… 　　岐玉不由得心想。 　　【……你，差不多就行了。】 　　岐玉啧了声：‘承认吧，我在这个世界很强。’ 　　【……】 　　岐玉打算去睡一觉，他一走，客厅的几人立刻就地解散了。 　　穿着围裙的夏明伦从厨房走出来，才发现室内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玫瑰花放在桌上。 　　岐玉去睡觉了？ 　　做好的鲜肉煎饼无人问津，他只好自己先吃掉一块。 　　过了不久，夏明伦去了趟岐玉的房间，猜到他在睡觉，也没敢敲门，只好自己在四楼客厅翘起腿看电视机。 　　节目恰好是说皇帝和圣教会的新冲突。 　　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过了半小时，岐玉醒了。 　　他磨磨蹭蹭地在卧室待了几分钟，忽然想起来夏明伦的煎饼。 　　推开门走了出来，他远远看见金发的伯爵坐在沙发上，正端详着电视，一个惊悚神秘节目，主持人与嘉宾正用图示描述魔鬼的特征。 　　“气质非常邪恶，长着犄角、尾巴、翅膀……” 　　夏明伦看得入神，等到人偶跳到扶手上了才发现。 　　他立刻把人偶搂进怀里：“我们一起看电视吧？你看，他们正在解说你的那次乡村大闹。” 　　岐玉：…… 　　这也要解说？ 　　两人坐着一起看电视，不多久，客厅进来了另一个男人。 　　“恶魔大人，给你的。” 　　宿凌将一个圆形的透明鱼缸放在茶几上。 　　鱼缸里有好几条鱼，都是银白色的，在阳光下鳞片几乎发着光。 　　！ 　　岐玉眼睛一亮，猛地挣开了夏明伦的手，凑近去看。 　　夏明伦：“……” 　　宿凌笑了：“这怎么样？你喜欢吗？特地买了银色的。” 　　迷你人偶兴奋地绕着鱼缸走了好几圈，甚至扒着到了鱼缸边上，趴在玻璃上看。 　　可爱小鱼……！ 　　这天下午他收到了不少新鱼，最夸张的是柳序郕，他叫来了工人，打算在别墅弄一个巨型鱼缸。 　　“巨型鱼缸？我可以进去吧，穿迷你潜水服……” 　　岐玉浮想联翩。 　　柳序郕喜欢看他开心的样子，俯身说：“你当然可以进去，弄成海洋的样子也可以。” 　　付北出门上班，这时快到傍晚才回来，他拿出了一封信。 　　信件是从王都寄送给岐玉的，他在路上被王都的皇室侍从拦了下来。 　　“是皇帝找你。” 　　“他？” 　　岐玉打开了信件。 　　的确是皇帝的亲笔，他请恶魔回到王都，没有写明原因，但他大概猜到了，教皇不肯让步，皇室也不情愿。 　　岐玉的本意并不是参与政教战争，皇帝有军队，教皇也有，以以往的情形来看反而不容易打起来。 　　如今的圣教会已与之前的不同，恶魔的传说，渐渐不再只是传说，太多人曾见过王都天空曾掠过的羽翼恶魔的身影，在皇帝的示意之下，这种流言传得越来越多。话里话外，都在述说神权统治者的过失，以至于教皇为此烦恼。 　　岐玉之前答应了皇帝要帮他，回去也不是不行。 　　商议之后，他决定翌日启程回到王都。 　　算起来他们好像也没有在边境待很久…… 　　岐玉仔细想想，也就几周而已？ 　　但没关系，过段时间他们还是会再回来这里，或者干脆返回莱尔庄园。 　　付北对回王都没有异议，将岐玉送回房间之后，他洗了个澡，摆弄了一下床头柜上的迷你复刻人偶，等他回到客厅，发现一只黑发人偶在地板踮起脚，看放在夹子上的银鱼。 　　岐玉很喜欢小鱼大鱼…… 　　付北将岐玉捏起来，放到手里。 　　“一起出去看看别的鱼？” 　　他问。 　　“外面也有鱼吗？在哪？” 　　“店里的鱼。” 　　付北搂着迷你岐玉，带着他到了花鸟街，给他看了宠物店的那些观赏鱼。 　　“这么漂亮……” 　　岐玉恨不能跳进去和鱼们一起游泳。 　　“下次我们回边境就来买。” 　　付北笑道。 　　宠物店卖鱼的地方十分宽敞，堆着各种玻璃鱼缸，有大有小。岐玉是人偶状态，悄悄指挥着付北带着他逛来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玻璃对面似乎有个人影……？ 　　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模模糊糊地站在鱼缸的另一端，随着他们移动。 　　对方只是在看鱼？ 　　好怪。 　　过了半小时，两人才慢悠悠回家。 　　付北抱着人偶与他步行回别墅。 　　远处吹来了凉快的风，岐玉坐在他肩头，惬意地眯起眼睛，说：“我喜欢度假，可惜得准备回去了。” 　　付北也感觉到，这段时间，岐玉的心情很好。 　　他喜欢这样的日子，付北也喜欢。 　　“你未来的生活也是这种快乐的日子。”付北忽然对他说，“我许个愿吧。” 　　“你在对我许愿吗？” 　　“嗯。” 　　魔鬼需要满足奴仆的心愿。 　　奴仆的愿望，反而是希望魔鬼快乐？ 　　你不该对我许愿金银财宝、滔天权势吗？ 　　岐玉不太理解，本想继续问，但身边走来了几个男人，付北捏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别说话。 　　来人都是付北的同僚，他们一行人往回走。 　　付北这时往回瞄了一眼，在一处墙边，瞥见了跟在他们身后许久的身影——一个棕发的年轻修士……看样子像是驱魔人。他微微皱了眉，不明白对方从花鸟街一路尾随的意义。 　　翌日，几人启程回王都。 　　载着恶魔的那辆车上，为了安全，他们堆着不少热武器。 　　人偶状态的岐玉饶有兴致地摸摸这把枪，又摸摸那一把，就差把脑袋伸进去看看了，很快就被宿凌拎着后衣领塞进口袋。 　　“这些是准备应付追来的圣教会人士。”银发男人认真对他说，“如果有冲突，你就躲进口袋里，知道了吗？” 　　岐玉：？ 　　我可是战斗力很强的魔鬼…… 　　“我打他们才差不多吧！” 　　“你别出手。” 　　“？” 　　“我跟他们打没关系，但你就算了，免得他们更有理由针对你。” 　　宿凌解释道。 　　付北也说：“你就假装自己不存在，也许圣教会干脆就离开了。” 　　真是的……这么麻烦。 　　他们开了一共几辆车，带着各种武器，出发王都。 　　尽管宿凌、付北都担心路上发生变故，但出乎意料，夏明伦大概和修士们说了些什么，路上只有些小打小闹而已，以至于岐玉等了很久，什么也没等到，只能一路都在车上呼呼大睡。 　　此时的王都与以往不同，街道上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氛围。恶魔事件发生之后，此事在皇帝的授意下长得沸沸扬扬，圣教会却一直没能捉住那只黑羽恶魔，权威也无形之间慢慢下降了。 　　但王都的生活与之前没有太多分别，小摊贩们依然徘徊于街道，商店挂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大教堂耸立。 　　皇宫寂然森冷，年迈的皇帝坐在书桌之后，苍老的脸在见到付北和男巫时，顿时焕发了笑意，准确地说，他的笑容是为了男巫手中捧着的恶魔人偶。 　　“如今恶魔大人返回，我的力量也将增强。” 　　“你对付完教皇了？” 　　岐玉反问他。 　　在岐玉看来，皇帝的说辞，开始有了些点野心泛滥的气味，也许已经不甘心只打败教皇了吧？ 　　但这一切已经渐渐与岐玉无关，这是皇室与大贵族之间的矛盾。 　　他变回了恶魔形态，坐在书桌上。 　　穿着短裤和小靴子的年轻少年，头顶犄角，背后长着巨大的黑翅膀。书房里的摆件和文件，纷纷在翅膀掀起的气流里逐一跌落。 　　皇帝仰望他，他的面孔让人怀疑是纯洁天使，也像是最愉悦的魔鬼。 　　显然，魔鬼已经对皇宫兴趣缺缺了。 　　“恶魔大人准备离开了吗？” 　　“是的，”岐玉想了想，“过段时间，我带我的奴仆们去别的地方度假。” 　　当天晚上，王都再次出现恶魔现身的传闻，还是那一只人形恶魔，生得巨大的黑色羽翼，头顶犄角，徘徊于皇宫与王都中心的夜空，引得众人惊呼，圣教会却对此却无能为力焦头烂额。 　　皇宫的一处宫殿被赠予给了恶魔大人，当然，旁人并不知情，只奇怪为何有好几位年轻人成了皇帝的宠臣？ 　　在客厅桌上，一只小小的人偶盘腿坐着，捏着一叠卡牌，小心地搬动着。 　　他计划把这局赢下来，惩罚夏明伦这段时间都去做鲜肉煎饼。 　　宿凌见他盘腿坐了很久，用魔法捏了一个迷你椅子让他坐下。 　　付北的砝码是最早输得精光的，早早被岐玉赶去了失败者沙发，他盯着桌上的小人偶，良久，摸了一下岐玉的脸。 　　“你明天待在皇宫还是出门玩？” 　　他问。 　　“手拿开……我也不知道，有空就去摘花吧。” 　　“好。” 　　付北已经习惯这种跟随恶魔的生活。 　　这时佣人敲了门，说起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岐玉以为是柳序郕又翩跹出现，但听完描述，发现来的人竟然是驱魔人路格兰。 　　皇帝和圣教会正在谈判，关系稍微缓和了些，但教士们还是被禁止无命令进宫，大抵他也是今天教皇的随从。 　　岐玉不想见他，于是干脆拒绝。 　　“这一次我必赢！” 　　夏明伦信心十足地甩出了一张红桃k，差点把桌上的人偶岐玉撞歪。 　　到了夜里，玩了一晚上的几人都去休息了。 　　三更半夜，岐玉在花园散步。 　　他展开翅膀，停在了草坪一处天使雕像旁边，歪头看丘比特的利箭。 　　草坪的另一头，陡然有人叫住他。 　　“你怎么在这里？” 　　路格兰问他。 　　“你不会又想说我引诱你了吧？” 　　恶魔少年朝他飞来，轻盈地停在他身前。 　　路格兰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对恶魔很感兴趣，但为什么如此感兴趣？他自己也不明白。 　　对话只持续到这里，恶魔凑近了看他一眼，下一刻就失去兴趣，腾空离开。 　　美丽魔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际。 　　路格兰的视线紧紧追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 　　……恶魔又走了。 　　目光慢慢往下挪，路格兰与对面的丘比特雕像四目而视。 　　丘比特天使手中唯一一支爱情之箭，瞄准的对象是他。 　　…… 　　鉴于如今圣教会与皇室之间的紧张关系、皇帝与皇子的不睦，温青空只能去住之前提供给修士的住所。 　　读完了经文，他的内心逐渐恢复了平静。 　　然而当他再次见到隐匿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的恶魔，他的心不可自控地沸腾起来。 　　从天而降的恶魔，再次落在阳台，正低头嗅一盆白茉莉花。 　　他的长发如墨水一般流淌下来，黑桃心尾巴轻轻晃悠着。 　　“听说你今天进宫了，我路过来看一眼。” 　　恶魔如此说道。 　　“你回王都了。” 　　温青空低声说。 　　温青空前阵子住在边境，很长一段时间压根见不到恶魔的踪影，还以为他消失去了地狱。 　　因为这种猜测，温青空的情绪一度变得烦乱。 　　恶魔没有诱惑他，但他早就被渴望诱惑了。 　　此时少年站在阳台门口，四处看了看。 　　“进来吧。” 　　温青空说话时，蓝宝石耳坠轻轻晃动。 　　“你邀请恶魔进屋？” 　　“嗯。” 　　“不去。” 　　恶魔拒绝了。 　　楼下传来一道声线，岐玉仔细从阳台往下看，远处，路格兰面无表情朝这边走来，问：“你怎么在他那里？” 　　“不行吗？” 　　恶魔朝他们一笑，踩着栏杆飞向了空中。 　　少年展开羽翼，黑桃心的尾巴甩了一下，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温青空追到阳台，只碰到了他的一角柔软羽翼。 　　……岐玉回去找他那几位奴仆和朋友了。 　　他心想。 　　此时的夜空，月亮朦胧，星辰格外耀眼。 　　岐玉喜欢飞行。 　　天空只有他一个人，永远自在。 　　不知为何，耳畔陡然“叮”地一声响，他眼前的画面突然像是被撕扯扭曲了——星星都被扯成了射线。 　　但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 　　？ 　　‘是你做的？’ 　　【？？不是我啊，怎么回事？】 　　系统震惊。 　　‘空间bug？’ 　　【有可能，就好像网络波动……等等！】系统突然惊叫，【我收到了副本结束的通知……】 　　‘结束？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这个副本结束的标准……理论上应该与主角的状态有关，主角走完了剧情线、感情线，那么故事就happyending了。】 　　但是，明明驱魔人和神父还没有开始冒险，没有升级，也还没有杀死恶魔，故事却就此戛然而止…… 　　系统沉默。 　　一涉及到这种非数字数据而关乎人类情感的问题，程序总是无法正确分析理解。 　　这个副本的进度，甚至与之前因为感情线而导致的剧情扭曲不同。 　　反派恶魔只是和主角们聊过几句、打过架而已。 　　没有接吻，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 　　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阵营仍然对立。 　　最后一次对话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但故事却就此终止了。 　　为什么？主角们疯了吗？ 　　系统无法理解。 　　岐玉落在窗台上，打开窗户回到客厅。 　　倒计时开始了。 　　此时其他人都还在各层楼里。 　　宿凌正在厨房切一个苹果，他显然不怎么常切水果，刀工十分费劲。 　　付北站在窗边，抽着一支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皱着眉。 　　夏明伦还在客厅洗牌，一见他出现，扬眉问他：“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故事要结束了。 　　看到付北把烟掐了，岐玉与他说：“你想抽就抽吧。” 　　“在戒烟了。” 　　付北解释。 　　岐玉又去调侃宿凌：“不会切就算了。” 　　“我怎么不会了？” 　　宿凌又拿了一个苹果。 　　岐玉吃了一块苹果，下楼时遇到了参加宴会回来、穿得胡里花哨西服的眼镜男人，柳序郕头顶礼帽，上边缀着黑羽毛绿宝石。 　　他一抬头，就瞥见视野里出现了一只小恶魔。 　　“宝宝，你是在等我回家吗？” 　　“唔，不是。” 　　“我喝酒了，先去洗个澡再来找你。” 　　柳序郕捏捏他的脸。 　　岐玉把他赶走了，上了楼，他在窗台上往外看，这一次却没有见到类似的扭曲场景。 　　他再次挥动翅膀，升上夜空。 　　宴会刚刚结束，女士先生们不由得惊呼恶魔又一次现身了，纷纷脱帽致礼。 　　显然在此之后的几个世纪，王都乃至整个帝国，都将流传着恶魔的传说——他长着人类的面庞、犄角、黑桃心的尾巴与一对邪恶羽翼，是他让驱魔人与神父束手无策，让圣教会的威名渐渐有了裂痕。每天晚上，恶魔自由自在地玩耍，但他也准时回家，与自己的亲密奴仆们待在一起………… 　　【世界已结束。】 　　【宿主请回到系统空间……】 　　理论上应该出现这样的字样。 　　每次世界结束时，系统就把他拉入到空间里。 　　这一次，眼前却是一片虚无黑暗。 　　？ 　　不是系统空间…… 　　这又是哪里？ 　　渐渐地，天边泛起了一点鱼肚白，像是天快亮了。 　　有点意思。 　　岐玉揉了揉眼睛，打算迎接太阳的光辉。 　　但从天边蔓延而来的不是阳光，而是……一行字。 　　[生日快乐，岐玉。] 　　咦。 　　生日？ 　　系统竟然特地为他庆祝生日吗。 　　这可不像是系统的作风。 　　【？？？？？】系统尖叫，【这是哪里，这不是我的空间！！】 　　‘果然不是你。’ 　　究竟是谁？ 　　Downtown系统？ 　　生日快乐的字样，是一行筋骨凌厉的毛笔字。 　　字样慢慢隐去了，天空也逐渐变暗。 　　“既然为我庆祝生日，为什么不署名你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整个空间都是黯淡的灰白，像医院的四面墙壁。 　　“你在哪里？” 　　岐玉好奇地四处张望。 　　收到了祝福，那个“人”却不肯现身。 　　系统颤抖不已，滋滋作响：【我在这里没有任何权限……好像一个被拍扁的饼！】 　　‘统统，你越来越幽默了。’ 　　【难道是高维度世界的某个角落？！……这只可能是Downtown游戏为你庆生。】 　　‘不知道。’ 　　因为没有人回应我。 　　Downtown的系统，是个笨蛋哑巴？ 　　在系统空间里徘徊了太久，岐玉对时间已经缺乏概念，他的生日，他自己都没有多少印象了。 　　他也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岐玉。 　　光线渐渐散开模糊，视野重新回归于黑暗。 　　【回来了！】 　　系统松了口气。 　　它的程序和数据都紊乱了，不得不重新启动进行整理。 　　系统很清楚，它刚才看见的，也许就是高维世界的冰山一角。 　　高维者随时都能捕捉和控制系统…… 　　与此同时，岐玉洗了澡出来，在床上躺下休息了。 　　好困。 　　Zzzzzzzz……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啊。】 　　‘为什么害怕？’ 　　他疑惑。 　　【Downtown是未知的怪物！】 　　‘对它来说，我也是未知的怪物吧，所以它对我很好奇。’ 　　就像那些奇奇怪怪的玩家，也想着把他捉住带走。 　　…… 　　Downtown游戏论坛 　　热帖 　　主题：有谁申请到了Su的直播观众资格，速速来报！！（抓狂 　　0L：可恶，我竟然没有申请到？？？这次副本的大小姐是什么设定？？好心大哥快和我说！（哭 　　1L：我也没申请到，系统提示说申请人数太多了爆满………… 　　2L：都说了我们大小姐是DT的顶流！。。而且这次Ning没有开直播，只能在Su那边看 　　3L：哈哈哈没看的都吃大亏了，这次大小姐是小恶魔限定皮肤！ 　　4L：什么？？！ 　　5L：【图】【图】 　　6L：卧槽。。。这小犄角、黑桃心魅魔尾巴……这翅膀！！竟然还有迷你人偶版本，好小好可爱（晕倒 　　7L：这张蹲在栏杆上的图片好美哦，人美构图美。。 　　8L：小人偶……！！我嘬嘬一口 　　9L：？？竟然还有手办版本，Downtown你就说出不出周边吧！ 　　10L：我好恨啊我怎么没有抢到观众资格快详细说说剧情。。 　　11L：这次大小姐是反派小恶魔啦，总之就是游走于两个搞驱魔的男主身边，他倆都心里痒痒，但面对十字架又不得不克制，大小姐什么也没干，他们自己就崩了，以至于副本提前结束。。xswl 　　12L：Su这次是男巫，做了大小姐的奴仆，心满意足惹。。 　　13L：好可恶，Su怎么每次都有剧透道具？？ 　　14L：话说回来那个谁呢，Ning？他这次进副本了吗？ 　　15L：男主应该就是Ning，一个奇葩深柜，都把大小姐惹烦了。。最后一个人对着丘比特之箭的雕像沉思 　　16L：什么意思，他终于开窍了？ 　　17L：Ning应该是修改了数据卡bug才抢到男主角色的吧（酸 　　18L：另一个角色应该是Kuang，他们几个挺明显的 　　19L：Ning没有卡bug。 　　20L：？？Ning你来啦 　　21L：你怎么不反驳一下说你开窍了的 　　22L：我不是Ning，只是路人。 　　23L：啊对对对，你不是Ning，这次大小姐心情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24L：他打架的时候很帅。看起来是挺快乐的，最后和奴仆们住在一起了。 　　25L：。。。最后一句怎么那么心酸？ 　　26L：Ning你是不是喜欢大小姐啊哈哈哈哈 　　27L：再说一遍，我不是Ning。 　　28L：你拿望远镜看岐玉和别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29L：…… 　　30L：…… 　　31L：发两个省略号是什么意思，Ning受刺激了？ 　　32L：我看完直播的感觉，岐玉其实也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诶。 　　33L：Ning要气死了吧～ 　　34L：话说，Yuan什么时候来论坛说说心路历程？ 　　35L：这一场的玩家是不是都有大小姐手办啊？？能不能发来看看 　　——该帖子已被管理员[Yuan]删除—— 　　——删除理由：[除非大小姐来问我，否则我不可能说。另外，我确实有岐玉人偶，拿积分换的，不给别人看。]—— 　　…… 　　[游戏空间] 　　Kuang从浴室里走出来，见到镜中的自己。 　　车祸在他的身体留下了狰狞刻痕。 　　无论进入哪个副本，拿到哪种角色，他的身上都有类似的痕迹。 　　那天晚上，恶魔岐玉闯入浴室，也见到了他的伤痕。 　　那时候，岐玉是否也想起了某个角色？ 　　Kuang无法得知。 　　恶魔游荡于黑夜与天空，来去自在…… 　　神父的角色，为此难以自持。 　　Kuang对他的感情如影随形，每一次都被带入到角色意识里。 　　仿若此时身上的伤痕。 　　他拿起了桌上的迷你人偶，垂眼轻轻摸了摸脸蛋。 　　【宿主，你仍然打算继续进入下一场副本？】 　　‘是。’ 　　【好的。】 　　【下一个副本，是……《男校》。】 　　…… 　　[游戏空间] 　　Bo也用积分兑换了小卡和迷你人偶。 　　【宿主，你为此花了一笔巨额积分。】 　　男人一看见桌上的小人偶，神情就温柔了不少。 　　好可爱的宝宝…… 　　如果他本人能来空间该多好？ 　　Bo叹了口气，又拿起了兑换的随机小卡。 　　恶魔美少年站在阳台，回眸看向他。 　　黑夜，月光，羽翼，犄角与黑桃心尾巴…… 　　他仔细地将小卡收进卡套里，与小人偶放在一起。 　　每天下线睡觉之前都得看一眼。 　　坐到沙发上，Bo抱了黑白猫咪定制抱枕，给自己泡了杯茶，在他墙上，挂着的是黑白长毛猫咪舔爪子的写真。 　　【下一个副本《男校》，宿主得注意一些细节……】系统说，【从副本介绍来看，反派是一个小可怜，绝大部分角色都是恶人。】 　　“怎么说？” 　　【是这样的，反派原本是一个贫穷学生，私下女装直播维持生活开销，却被同学们发现了。】 　　【大部分角色应该都欺负过反派，以至于后来被逐一报复，宿主，你……】 　　Bo的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了拳皇大小姐的刚硬右勾拳。 　　啊哒～ 　　他温声说：“被报复几下罢了，没关系的。” 　　【宿主……】 　　系统欲言又止。 　　“那些整天打打闹闹的男人，岐玉是不会喜欢的。”Bo叹气说。 　　——世界·人偶·完结—— 第95章 男校 　　【身为贫困生的你，在学校里格格不入，一转学就被孤立欺负了。】 　　【你默默忍受，为了挣到学费生活费，你不得不去在小网站上做女装直播。】 　　【每天你一写完作业，背完单词，就打开摄像头与好哥哥们聊天，逐渐成为了网站小有名气的美少女小玉主播……】 　　‘？’ 　　【别打断我，】系统继续念梗概，【你读的学校是男校，全员同性，你最担心的事就是被同学们发现你在女装直播，但很不幸，有一位富二代同学在网站上意外发现了女装的你，原本怀疑你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出于谨慎和好奇，他还和你面基了。】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被骗，恼羞成怒，把直播链接甩在校群里。】 　　【你开始被异样的眼光打量，有更多人嘲笑你、欺负你。】 　　【你黑化了，逐渐成为了本世界的反派。】 　　…… 　　一坐下来，岐玉就觉得很吵。 　　这时候还没有上课，但教室里的男生们几乎都聚着闲聊。 　　这是明北男校的日常。 　　教室、美术课、健身房……只是供给富家子弟们交际的场合。 　　首都阴雨连绵的天气，给了这所男校一种潮湿阴沉的氛围。 　　岐玉一踏进教室，仿若浑身都裹着阴冷的水汽，下意识地看了眼窗户。 　　窗户像浸透了雨水的海棉，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 　　不开除湿器吗？ 　　他怀疑在这里坐久了，脑袋上得长出一两朵湿漉漉蘑菇。 　　班上只有三十人。 　　座位之间的间隙很大，但不知为何，起码有六七个男生都在他附近的空位上闲聊。 　　岐玉与他们不熟。 　　他百无聊赖地翻开课本，打算把假期遗忘的内容看一看。 　　与此同时，男生们在他身边聊着马术、旅游之类的假期娱乐。 　　他们的声音很不小。 　　其中一个谈论起北边国家的私人马场，那些漆黑膘肥的骏马在雪地飞奔，另一个人附和着。他们的语速都很慢，像是一边说一边思忖着其他事，漫不经心。 　　吵到我学习了！ 　　岐玉冷了脸。 　　【你现在是一个小透明，还没开始黑化折磨其他人！把拳头松开——】 　　系统胆战心惊，生怕他一个上勾拳砸过去以一敌百。 　　‘你的意思是，在黑化转折剧情之前，我得一直被他们欺负？’ 　　【当然啊。】 　　‘你以为我是傻子？’ 　　岐玉疑惑。 　　【你前期是懦弱人设，乖乖被欺负吧！】 　　才怪。 　　他随手把一本书放好，但手滑啪地砸在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岐玉没有别的意思，又把书放好了，但他这么砰地一摔，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男生们默契地停下了对话，全都看向他。 　　从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岐玉就发觉这些男同学们对他既轻蔑又有敌意。 　　偶尔视线交汇，男生们的对话就因他而停止，路上遇见了出于礼节打个招呼，对方的眼神却躲躲闪闪，仿佛没有看见他。 　　大概是因为他家已经败落了，与这座男校的氛围不同？ 　　原著是这么写的。 　　一群傲慢的家伙。 　　他也干脆不理会任何人了。 　　【是的，前期他们都孤立你！】 　　【接下来你的笔记本啊、衣服啊之类的东西，都可能不翼而飞~】 　　是吗。 　　岐玉转过脸，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男生们也不说有什么事，只默默打量着他。 　　莫名其妙。 　　岐玉皱了眉。 　　在上课之前，他翻完了原著的大概内容。 　　某年某月，一个贫困男高中生在学校里被冷眼欺凌，笔记本常常不翼而飞，衣服也时常被人“不小心”拿走，甚至还有人故意在他椅子桌子上涂鸦弄脏他的袖子裤子…… 　　为了学业，懦弱的他忍受了这种欺负。因为缺钱，他在小网站上当夜间主播，穿女装钓到了人傻钱多的榜一大哥，没想到这位男高金主竟然是同校学生A，他急了，找了各种理由遮遮掩掩撒谎自己是某个女校的学生。 　　结果，直播被另一个男同学B看到了。 　　B开始嘲笑威胁他，他不得不百般讨好B，尽管如此，秘密还是被泄露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直播间，开始欺凌这个骗子，以前要好的朋友C也疏远了他。 　　终于有一日，他忍受不了孤立和欺凌，一夜黑化——挥拳打向更弱者D。 　　‘男主是D？’ 　　【是啊，男主是一个一心拯救你的圣父，私生子，在学校里是个透明人，他对你很好，你却对他恩将仇报，最后惹众怒了。】 　　剧情——你白天被欺负，晚上钓到了男高榜一。】 　　钓榜一？ 　　岐玉想了想，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没钓过，今晚试试。 　　叮铃铃—— 　　预备铃声响了。 　　根据原著的说法，明北男高表面上是一所省级重点中学，实则是一所在富人圈里显赫成名的学校，招进去的寥寥几百个学生全是家世煊赫的权贵子弟，内部有各种小圈子小团体。 　　都知道他们的出身，也清楚他们可预见的未来，老师们对这些学生们相当客气，以至于这里成了漠视和霸凌的沃土。 　　岐玉今年才转学进来，当时岐家还没有败落，但他很快就成了唯一的贫穷异类。 　　按照懦弱设定，他在学校都戴着一个玳瑁色大眼镜，每天都低着头、沉默寡言，希望别人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别的都还好，但是……这眼镜也太厚太重了，稍微低下头就滑到鼻尖。 　　岐玉很不习惯，时不时推一推眼镜。 　　临近上课时间，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挑男生。 　　男生戴着金丝边眼镜，面貌温和斯文，身上的制服一丝不苟，没有半点褶皱。 　　明北男校的校服是白衬衣和黑裤子，并不如何显眼，但穿在他身上却格外英挺熨帖。 　　“岐玉，今天这么早过来吗？” 　　申秋承还没坐下，先是讶然地看向同桌岐玉。 　　明北每年开学都随机换座位，今年岐玉被分配到和申秋承当同桌，这也是原著的剧情。 　　申秋承，高三五班的班长，表面斯文温柔，未来是欺负他的主力军之一。 　　这所男校里，申秋承是难得与他有正常交流的同学。 　　见他不吭声，申秋承也不尴尬，温声笑道：“是因为今天开学，岐同学才这么早吧。” 　　少年冷淡地瞟他了一眼，没有回答。 　　申秋承见怪不怪。 　　他将视线凝在岐玉身上。 　　少年浓黑的长发垂在腰间，戴着一个大框厚眼镜，遮住大半张脸。 　　不需要仔细看，也能发现他的脸很白净，手臂也是，在光下像是泡过温牛奶。 　　……一个独来独往，自由自在的美人。 　　他每天都是一个人来学校，不与任何人交流，独自离开。 　　班上所有人，全都被他漠视忽视。 　　本该像一朵孤独孤僻、被大雨淋湿的花，他却十分自在。 　　申秋承对他很有兴趣。 　　问题在于，不止他一人对岐玉感兴趣。 　　少年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看书，申秋承低声问道：“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 　　岐玉翻书的动作突然停下来。 　　？ 　　还有暑假作业？ 　　“什么作业？” 　　“当然有作业，岐玉，你上学期那天好像是没来吧。” 　　“……？” 　　申秋承叹了口气：“岐玉，你这样得被班主任注意到了。” 　　【首先，原著没有你欠作业的剧情，快补上。】 　　‘？’ 　　做任务还得补作业？ 　　岐玉顿时不太想写了。 　　申秋承温柔劝学：“还是写完吧。” 　　岐玉不耐烦：“怎么，你帮我写吗？” 　　“我可以帮你，但你拿什么来换呢？” 　　岐玉陡然警觉，怀疑他有别的把戏。 　　这些人全是为了把他当玩具才接近他。 　　申秋承却默不作声拿出了几份作业递给他。 　　岐玉翻了翻，全是申秋承自己写好了的暑假作业。 　　……班长精选答案？ 　　申秋承轻声劝他：“岐玉，还是写吧，我把我的作业给你看看？不然过两天课代表来收作业，你该怎么办呢？” 　　“今年是你收作业吗？” 　　“不是，但我是班长，到时候我要统计没写的名单。” 　　两天之后交。 　　可恶。 　　岐玉开始心烦了。 　　但作业这种东西，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没有写。 　　等到他开始埋头补了，慢慢有不少男生围过来，问“你的作业写完了吗”，当然不是问他，而是问班长。 　　申秋承说：“抱歉，我已经借给同桌了。” 　　于是，他们的目光就理所当然地投向了岐玉身上。 　　黑发如瀑的少年，皮肤白皙，他一直戴着玳瑁厚眼镜，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 　　十分神秘。 　　岐玉奋笔疾书，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视线。 　　我写我写我写我写—— 　　到了上课时间，岐玉还在写作业，好在今天是一个班会课，班主任洋洋洒洒几千字，说起高三努力学习。 　　岐玉听得都犯困了。 　　哐—— 　　一声闷响。 　　教室里侧的一个座位上，突然有人站起身。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没有穿明北的校服，上身是黑白设计款的T恤，仔细看，手上还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 　　他一言不发地开了教室门，往外走。 　　班主任却无视了他，继续往下讲。 　　底下有些男生议论了起来。 　　“好拽啊。” 　　“不想听这些就出门吹风了，真这么牛啊？” 　　“谁让人家是司家的……” 　　有些人是在小声地阴阳怪气，有些人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但他们都不敢当面说这些。 　　司雅逸的来头，在整个男校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司雅逸这样很不礼貌，”申秋承倏然叹气，“你也这样觉得吧。” 　　岐玉这才发现他是和自己说话。 　　司雅逸？ 　　这不是将来霸凌他的角色之一吗。 　　他皱了眉说：“确实很讨厌。” 　　申秋承点点头，温声说：“我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也从来不会这么做呢……好巧，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偏好。” 　　岐玉嗯嗯搪塞了之，继续补作业。 　　快到下课时间，他已经奋笔潦草即将写完其中一本了。 　　手都酸了…… 　　但还有三本。 　　唉，明天才能写完了。 　　他舒了口气，拿着自己的蓝色水杯出门倒水。 　　正好，走廊外隔壁班的男生们在讨论男校F4。 　　“司雅逸那个傲慢脾气……我本来以为只是吹嘘而已。” 　　“但他看着很虚……” 　　“听说是因为生病了？” 　　“他有年嘉良那么装吗？” 　　“嘘，你小声点。” 　　“申秋承和墨鸿好像都是校队的吧，过阵子有比赛。” 　　原来是在议论主角们？ 　　岐玉顿时失去兴趣，拿了杯子去倒水。 　　身边忽地有个金发碧眼的男生走过，那边的议论就急刹车停了下来，男生们的眼神也变了些。 　　谁？ 　　岐玉回眸看了一眼。 　　金发男生闲适地倚在墙边，耳畔拿着手机，正与旁人通话，他仰起脸看着外面的蓝天，神色散漫。 　　个子挺高的，长得也很帅，发色璀璨得像是耀眼的金饰，他手上还有明显的纹身。 　　一看就像是男校F4必备的狂傲系。 　　【这就是将来欺负你最狠的那一个，也是被你女装欺骗的榜一金主A，年嘉良。】 　　系统幽幽说。 　　一想到自己即将被这家伙欺负，岐玉很不爽。 　　更令他不虞的是——议论F4的男生们，倏然将目光投向他，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窃窃私语。 　　见他看过去，眼神就移开了。 　　是在说他坏话吧？ 　　真讨厌！ 　　岐玉拿走水杯，皱了眉往回走。 　　下节课是基础体育课，学生需要提前换衣服去操场集合。 　　明北的体育课有两类，一类是基础体育课，主要是体能训练，另一类是额外选修，马术、游泳之类的。 　　他去了更衣室，先把衣服换了。 　　更衣室有单独的隔间，但衣服和私人物品都放在外面的储物柜里。 　　岐玉换好运动服，再走出来时险些撞上了一个同学。 　　男同学一见到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而是停了下来，冷不丁问：“你是男生还是女生，为什么留这么长的头发？” 　　在明北男校的某个群里，岐玉的性别已经被讨论了八百次。 　　少年关上了柜门，冷冷说：“也可能都不是。” 　　同学看向他，不由得上下瞄了几眼。 　　……双性？ 　　“走开。” 　　岐玉冷着脸把他推开了。 　　明北的高三基础体育课，大部分时候都是供给男生们打篮球和健身运动的休闲时间，当然，基础体育老师习惯让他们在跑道上走几圈热身再放人。 　　男生们慢悠悠地在塑胶跑道上散步，时不时发出一些嬉笑声。 　　惦记着自己没写完的作业，岐玉走得快了些，越过了好几个男生。 　　眼镜太重了，边走边往下滑…… 　　他刚想推一推眼镜，手肘倏然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 　　啪。 　　眼镜掉在了地上。 　　真是…… 　　岐玉只得走到里侧，把眼镜捡了起来。 　　他是唯一一个中途从队伍里离开了，男生们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一个被昏沉日光照耀的美人。 　　他捏着眼镜，左看右看。 　　黑发白肤，翡绿的眸子…… 　　他低着头，微微皱着眉。 　　岐玉就像是雨天的一朵鲜嫩白玫瑰，躲在各种遮掩之下，总是朦朦胧胧，氤氲着阴天的雾气。 　　不与他往来的男生们，此时都移不开眼睛。 　　“他好久没有摘过眼镜了……” 　　“岐玉妹妹，又是不慎露出美貌的一天。” 　　“好可爱，想……” 　　“嘘，被司雅逸听到了，他又得发火了。” 　　“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司雅逸什么意思啊他？说得好像我们会欺负这个美人一样……” 　　体育老师见状喊道：“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走完就解散了。” 　　人群这才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 　　在树荫之下，坐着唯一一个没有去跑步的学生。 　　司雅逸。 　　他的视线凝在那个捏眼镜的美少年身上，良久，才慢慢移开。 　　其实即便戴着眼镜，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个美人。 　　毫无意义的眼镜。 　　关于岐玉，明北一直流传着一些似真似假的传闻。 　　司雅逸自觉对他不感兴趣，懒得去听。 　　另一边。 　　眼镜腿摔坏了一点，歪歪扭扭的。 　　岐玉拿了胶布勉强缠好，重新戴上。 　　这时候男生们已经在跑最后一圈了，趁着体育老师没注意，他走到树荫下，在另一把长椅上休息。 　　岐玉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继续捣鼓自己的眼镜。 　　“你不去跑步？” 　　一把冷淡男声忽然传过来。 　　他这才抬眸看过去，原来隔壁的椅子上有人。 　　是司雅逸。 　　与原著描述的很相似，司雅逸长了一张俊美的脸，身材高大，但他病态的苍白、傲慢的气质，更令人印象深刻，给人以吸血鬼主题的秀场男模特的奇妙感觉。 　　这个角色也是未来欺负他的主力军，也是发现他直播的男同学B。 　　“不跑了，眼镜腿坏掉了。” 　　岐玉重新将眼镜戴上了。远远看去，美人戴了厚眼镜，胶布缠着眼镜腿，还打了一个蝴蝶结，莫名地古怪滑稽。 　　“你在这里啊？” 　　申秋承在不远处叫住他。 　　刚跑完步，申秋承却面色不改，气息平稳，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另一个人，无视了，对岐玉微笑说：“你准备回楼上吗？” 　　“嗯，我去写作业了。” 　　岐玉起身往外走。 　　“我陪你一起吧。” 　　说着，两人就往教学楼那边走了。 　　司雅逸看了岐玉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回到教室，岐玉翻着自己堆成一座小山的课本练习本，想着把语文暑假作业找出来。 　　咦。 　　不见了？ 　　明明上体育课之前就放在这里了…… 　　申秋承讶然：“找不到了？” 　　“嗯，不知道塞哪儿了。” 　　“我帮你找找。” 　　申秋承热心地帮忙找了作业，但是也没有找到，所有暑假作业本都不翼而飞。 　　为什么……！ 　　岐玉生气了。 　　好不容易快写完的作业……就连另外的几本作业本也不见了！ 　　【这就是霸凌。】系统冷冷对他说，【你的命运就是被其他人羞辱嘲笑，然后变成这种人。】 　　‘够了。’ 　　【这只是个开始。】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岐玉整个人都阴沉不已，任何人经过他的座位，都能感觉到莫名的低气压。 　　申秋承感叹说：“你现在好像很难过。” 　　就差头顶有一朵滴水的乌云了。 　　“我是生气，不是难过。” 　　“这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谁拿走了。不然我陪你去找老师，要几本暑假作业重新写？” 　　……好像只能这样了。 　　于是岐玉和申秋承一起去了办公室，找老师要了几本空白作业习题。 　　一想到又要重新写一遍，他就快抑郁了。 　　体育课还没结束，走廊上空空荡荡。 　　迎面走来了一个高挑身影，他抬眸看了一眼。 　　又是那个面色苍白的吸血鬼？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他与司雅逸不熟，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了。 　　司雅逸没有和他说话，也没有看他一眼。 　　岐玉习以为常，没当回事。 　　三人擦肩错开了。 　　在办公室附近，司雅逸停了下来。 　　在他视野里，岐、申二人有说有笑，肩挨着肩，讨论着作业的事。 　　“又得重新写一遍……”“没事，很快就写完了。”“太讨厌了，到底是谁？”“说不定是被人拿错了，等我去帮你问问是谁拿了。” 　　司雅逸慢慢将视线移开，进了办公室。 　　再回教室时，少年已经坐在位置上继续补作业了，低着头，眼镜快滑到鼻尖。 　　他微微皱着眉。 　　眉下是一对澄绿眼瞳，睫毛乌暗，像是绿湖泊与摇曳密匝的湖边野草。 　　申秋承耐心十足看他写的答案，时不时补充几句。 　　他们坐在最外面那一组，司雅逸恰好相反。 　　平常几乎也碰不到面。 　　下午的课都是数学。 　　岐玉喜欢数学课。 　　他撇下作业不写了，认真解老师给的几道题。 　　到了放学时间，郁闷的感觉才慢慢回到脑海里。 　　写了一整本的作业却不翼而飞…… 　　真受不了。 　　要是被他知道是谁干的…… 　　【你也不能报复！】 　　‘？’ 　　【你的前期人设是懦弱的小可怜！】 　　‘系统，你不如去被这样欺负一下？’ 　　【我不是角色。】 　　呵。 　　放学时间，男校门口豪车云集，司机们来接送少爷们下课，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岐玉无视之，搭公车去坐地铁。 　　晚饭后回到出租屋，他开始准备今晚的直播。 　　早播早下播，今晚还得写作业。 　　摄像头是上周买的，岐玉连续直播了一个星期，昨天为了开学停了一天。 　　他现在签约的是个不知名小网站，统共没有几个主播，在外面也没有多少名气，也是这个原因，他一开播，直播间就被推到了首页。 　　弹幕渐渐多了。 　　——小美女，今天怎么这么早？ 　　——妹妹，今天也是好迷人的一张脸…… 　　——一天见不到妹妹我的心都要碎成泥巴！！ 　　——早上醒来满脑子都是妹妹的冷脸，我整个魂不守舍 　　——新衣服吗，好看哦！我想给妹妹买衣服可以吗 　　——今天这么早，为什么哇？ 　　岐玉奇道：“早一点不好？” 　　他是个跳舞的主播，但跳得不怎么样，脾气也很大，动不动就生气下播，全凭溺爱才有热度。 　　——好好好，妹妹说了算 　　——你这臭脸小猫…… 　　——妹妹是去上学了吧，看起来很累捏 　　——可恶的学校，竟然让我们妹妹累了！ 　　岐玉把摄像头挪得远了点，打算随便跳一跳就去休息了。 　　他今晚穿的是粉色水手服和中裙。 　　在网站里，他对外都说自己是高中女生。 　　不然谁要看他跳舞？ 　　听着伴奏，他随便跳了几分钟。 　　撩一下头发，挥舞手臂，伸展双腿…… 　　真的是随便跳，中途还走神了几秒。 　　——宝贝你好像在跳健身操 　　——笨笨的，一口吃掉…… 　　——但是，好可爱…… 　　——宝贝你的腿好长哦…… 　　——我的宝，今天很累吧？比上周的舞还…… 　　——感觉手脚无力，让我来捏捏！ 　　——确实哦，今天是周一，宝还是个高中生 　　——你们什么意思？？？这跳得还不好吗？？我们宝贝又不是爱豆！！已经很好了！ 　　——是啊，明明就很有进步！ 　　——宝贝怎么都不说话了呜呜，我就说是弹幕太过分了吧！ 　　“因为很累啊。” 　　不喜欢跳舞……！ 　　岐玉调了调摄像头。 　　屏幕上，一张凑近的、恹恹的漂亮脸蛋，不断放大。 　　黑发乌浓，肤色雪白，睫毛轻轻地翕动着，遮住了翡色的眼瞳。她涂了唇釉的唇，仿佛是鲜嫩湿润的樱桃。 　　——小猫怼脸.jpg 　　——每次跳舞都要生气忧郁的小玉 　　——啊啊啊美人 　　——笑死…… 　　——别太可爱了。。 　　——不跳了不跳了，哥哥给你礼物好不好 　　这时候弹幕已经刷满了各种特效。 　　屏幕上，白衣少女双手合十，垂眼说：“谢谢哥哥们包容我，我会好好学的。” 　　睫毛一垂，很有点病美人的味道。 　　——宝贝…… 　　——你这样哥哥会很心疼的！ 　　——没事，不学也没关系啊，我们聊聊天就好了！ 　　——妹妹，你还是高中生，以学业为重，别学跳舞了 　　弹幕霎时掠过了各种五花八门礼物。 　　太好了，终于不用学跳舞了…… 　　岐玉松了口气，念了一长串的感谢ID，又与观众聊了半小时。 　　很好，今天就直播到这里，得去补作业了。 　　【等等，榜一还没来！】 　　‘？’ 　　差点把这个剧情忘了。 　　榜一，也就是男校的金发男生。 　　岐玉只得继续与观众闲聊，刚说到天气，直播间突然响起来了礼物提示。 　　——有个陌生ID给他砸了一整排的火箭礼物。 　　【是榜一？！】 　　他看了看ID。 　　[894701] 　　这一看就是默认ID，还没有改昵称的新注册账号，却一口气给他砸了小几万的礼物。 　　……这就是传说中的榜一冤大头？ 　　【是不是他啊？】 　　系统有些疑惑。 　　按照原著剧情的发展，榜一是在深夜出现的。 　　现在还没有到深夜吧？ 　　‘应该是吧？难道原著还有其他角色给我送过礼物？’ 　　【没有……榜一之所以是榜一，就是因为他第一次看你直播就砸了很多钱。】 　　[894701]一直没有说话。 　　岐玉眨眨眼：“哥哥，你是喜欢我跳舞吗？”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榜一发弹幕和私信。 　　本就是为了完成任务，岐玉也没有太在意。 　　这人就是将来霸凌他的那位金发男A…… 　　“我准备下播了。” 　　他说。 　　在一片呜呜呜舍不得弹幕里，突然跳出来榜一专属的橙色炫彩对话框。 　　[894701]：别跳舞了。 　　[894701]：看得出来你不喜欢。 　　岐玉莫名。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回了一句“嗯嗯哥哥好的”。 　　按照流程，他应该加这个冤大头的微信。 　　小玉：[哥哥你的微信是什么，可以发给我吗？有什么想看的舞你都可以让我跳哦，发照片也可以。] 　　但等了很久，私信框里都没人回答。 　　很拽哦？ 　　不想理了。 　　岐玉与观众说了拜拜，准备下播了。 　　这时候，他才突然收到了榜一的码。 　　冷冰冰的一串英文数字，没有任何其他留言。 　　太拽了，真的很欠揍。 　　岐玉如此想着，将好友申请发过去，对面很快就通过了。 　　xiaoyu：[哥哥，我去睡觉了，晚安哦。] 　　榜一没有回答。 　　系统舒了口气：【好险……这次的开头很顺利！】 　　【榜一倒霉金发男，等他加上你的微信、面基之后，你们的生活就将万劫不复……】 　　‘……’ 　　【这个世界的剧情很简单吧。】 　　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岐玉越写越困，潦草地写了一本才去睡觉。 　　翌日，他险些迟到，几乎是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申秋承叫住他：“今天怎么这么晚？” 　　“唔，睡晚了。” 　　“没有定闹钟？” 　　“忘了。” 　　“以后我打电话叫你起床？这样就不至于迟到了。”申秋承浅笑说，“怎么样？” 　　你是想整蛊我吧？ 　　岐玉疑惑。 　　申秋承见他不回答，眼中浮起了内疚，歉意地低头说：“抱歉，是我太没有边界感了吗，我……只是关心你。” 　　【……】 　　系统沉默了。 　　这人怎么回事？ 　　岐玉也想不通，怎么有人上赶着当闹钟？ 　　肯定有问题！ 　　“还好吧，但当闹钟……以后再说吧。”他说。 　　申秋承这才笑了：“好。” 　　上课铃声响了两次，老师也进了教室。 　　关上的教室门这时却突然开了。 　　另一个迟到的人走了进来。 　　是司雅逸。 　　教室里因为他的出现，稍微静了一瞬。 　　毕竟以前没见过这位少爷迟到。 　　司雅逸这时往后排瞄了眼。 　　最后一排，少年低头写着作业，时不时推一下玳瑁眼镜。 　　忙得头也不抬。 　　早上在礼堂有个开学典礼，学生们都得换礼服。 　　等到教室都快空了，岐玉才慢吞吞拿衣服去更衣室。 　　他换好礼服，更衣室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他推开隔间门，突然发现了异样。 　　——有人挡在外面。 　　以至于门只打开了一段缝隙。 　　冷沉的光映出外面的人影。高且瘦，穿熨帖的深色西服，胸口是金线绣的校徽。 　　司雅逸长着一对黑冷的眼睛，像是黑沉沉的井水。 　　看起来像是心情很差。 　　“你在外面干什么？” 　　岐玉顿时警觉。 　　司雅逸没有回答。 　　他走了进来，垂眼将门关上。 　　隔间只有一段狭隘的空间，两人几乎面对面。 　　在阴郁的光线下，司雅逸的眼神冷淡且傲慢。 　　他将一只手撑在门上，低声说：“我以为你会对我解释，不打算说吗。” 　　你谁？ 　　岐玉只觉得莫名其妙。 　　对峙的几秒，隔间门忽地被叩叩敲响了。 　　“岐玉同学，你还在里面吗？” 　　是申秋承的温柔声音。 　　岐玉正想回答，司雅逸却冷声问：“你是想让他进来掺和这件事？” 　　？ 　　“隔间里面，好像不止一个人？”申秋承慢慢说，“你和另外一个男生……是在里面做什么呢，不会是在打架吧？我有点担心你了，可以进去吗？” 　　说着，就要推开门。 第96章 男校 　　但另一个人不答应。 　　司雅逸冷声说：“是我在里面，你觉得我可能跟他打架？” 　　门已经开了，一张戴眼镜的斯文面孔隐匿在阴影里，微微笑道：“这可说不定，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呢。” 　　“先出来吧，岐玉。” 　　说着，申秋承低头要去牵岐玉的手。 　　司雅逸挡住他。 　　“不关你的事，我跟他有话要说。” 　　“我跟他也有事情要做，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 　　几个男生把徽章忘在更衣室，这时重新走了进来，他们打着领带，边走边闲聊，瞥见一个隔间里面挤了三个人，纷纷愣住。 　　“你……你们……” 　　申秋承笑了笑：“抱歉，麻烦你们先离开，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 　　三个人…… 　　“哦……我懂了。” 　　男生们露出意味深长恍然大悟的表情，走之前不忘带上门。 　　岐玉：？ 　　你们懂了什么？ 　　“我们先回礼堂那里参加典礼吧，”申秋承浅笑说，“有些人是可以不用搭理的，岐玉。” 　　司雅逸也对他说：“你想参加典礼，现在可以过去了。” 　　不就是你让我迟到的吗？ 　　岐玉莫名。 　　司雅逸并没有挪开视线，黑冷的眼眸静静盯着他。 　　岐玉骤然警觉。 　　这是什么意思，他想打架吗？ 　　【忍一忍，他们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申秋承则是真的牵了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岐玉的双手腕骨细瘦，生得白净柔嫩，很适合带钻石手链和翡翠手镯。 　　申秋承走在前头，回眸说：“你喜欢手链吗？还有戒指，想送你一些。” 　　岐玉不感兴趣：“留着给你自己吧。” 　　跟在他后面的司雅逸，瞥看他俩走在一起、手牵着手，眼神都阴沉了。 　　“别和他牵手。” 　　他说。 　　你谁？ 　　岐玉的心情，在今天这一刻已经达到了不爽的顶峰。 　　他眯起眼，说：“你是在管我吗？” 　　透过那层塑料镜片，司雅逸能见到澳他那对翡翠色的漂亮眼睛，盈绿、润泽的波澜，像是湖面泛起水波，只是那种情绪是极其不虞的。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根据申秋承的了解，岐玉很讨厌别人管教他。 　　见他如此生气，申秋承垂眼低声说：“我们别跟他计较了，宝宝，先去开学典礼吧。” 　　“你叫我宝宝干什么？” 　　岐玉不爽，离他远了一点，但往后一退就撞上了司雅逸。 　　一只苍白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司雅逸对他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老师已经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三个人挨在一起——司雅逸的手还放在了岐玉的肩膀上，仿佛随时打过去一拳，老师霎时脸色一变：“你们是在打架吗？！” 　　岐玉诧异：“老师，没有打架。” 　　老师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去负责调节几个天龙人子弟的打架和矛盾。但这三人也不全都是……中间那位长头发的，是一个家里出了些事故的小朋友，也挺可怜的。 　　老师赶紧招呼他们三人过去：“就差你们了，进去吧。” 　　作为同桌，岐玉和申秋承自然而然地坐到一起。 　　申秋承仔细擦了擦椅子，才让岐玉坐下。 　　但他还在生气。 　　玳瑁眼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稍微一瞥就能见到少年堆雪似的眉心、往下撇的嘴角。 　　换个话题吧。 　　申秋承忽然对他说：“现在的天气又冷又热的，可能是天气比较潮，人多的地方就热，但风一吹又觉得冷。”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岐玉狐疑。 　　但他也顺着这个话题往下想，这阵子的天气确实忽冷忽热的。 　　明天穿什么衣服呢？是长袖还是搭件外套？ 　　接着，他就听见申秋承温声往下说：“这种天气你平常坐公车回家，大概也挺麻烦的？我刚才就在想了，我们两家也许是顺路呢？如果顺路就坐我家的车一起回去吧。毕竟天气不太好，走路去公车站又那么远，一定很热吧，万一下了雨就更麻烦了。” 　　【这人绕了一大圈就是想同车送你回家？】 　　系统震惊。 　　岐玉也不明白。 　　班长是怎么注意到他坐公车回家的？ 　　“你家住在哪里？” 　　申秋承报了一个寸土寸金的楼盘，又问：“你住哪？” 　　岐玉怀疑他早就把自己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说不定连他交多少房租都知道。 　　“那边？正好，我们顺路，以后可以一起回家，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为什么？” 　　申秋承不解。 　　“我付不起你那辆卡宴的打车费。” 　　“嗯？顺路为什么需要车钱？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坐卡宴？”申秋承微微笑道，“其实我也有别的车。” 　　气氛突然沉默。 　　不是我想知道，而是原著…… 　　申秋承感叹：“是因为岐玉同学经常目送我回家吗，还是路上碰见过我，我都不知道呢。” 　　岐玉：“……” 　　是因为书上写着！ 　　系统抓狂：【……竟然被他误会了！他不会以为你暗恋他吧！快点澄清！】 　　‘怎么可能这就被怀疑暗恋？又不是同性恋。’ 　　岐玉不耐烦了。 　　【他确实是深柜男同啊。】 　　‘？’ 　　对哦，这篇原著是耽美小说。 　　他立刻说：“你别想太多，我就是昨天看到了。” 　　“昨天司机开的不是卡宴是宾利，”申秋承了然笑道，“不要害羞，我们都是同学。” 　　“……” 　　【……】 　　系统开始头痛了。 　　怎么回事啊…… 　　两人的对话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司雅逸听不下去了：“他为什么要坐你的车？你看不出来他不愿意？” 　　“我只是在邀请他。” 　　司雅逸再重复了一遍：“他没兴趣坐你的车，也不喜欢你。” 　　同班男生也都竖起耳朵在听，有的人已经拿着手机在群里面现场直播了。 　　岐玉一出现在礼堂，五班这些男人就几乎都瞟着他看。 　　尤其是他眼镜越滑越低的那几秒，一阵骚动惊呼。 　　美人不明性别，但不影响他是隐秘校花。 　　群消息早已99+。 　　群是五班的大群，除了岐玉之外的男生都在里边。 　　——针锋现对，就差打起来了！！ 　　——怎么了？这两个怎么会打起来？是因为那位？ 　　——对，就是因为校花，你懂的～ 　　——怎么？终于忍不住了？ 　　——是吧，因为有人想带校花回家 　　——什么？？？谁想带校花回家，谁那么畜生？？ 　　——是申秋承？好家伙，他利用职务之便把自己安排到岐玉身边当同桌了都 　　——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所以他是第一个挑战司某某的人吗？ 　　——我就说嘛，那种破规定谁都不会答应的，终于有人不想忍了，大家对校花又没恶意，是司某某自己多想！ 　　“你们是在吵架吧？……是在为我吵架吗？” 　　岐玉有点疑惑。他是听得出来两人对话的火药味的，但这两人怎么会吵起来？他俩是一个等级的权贵三代，对欺负小可怜反派这件事也有共同爱好。 　　这么看来，这一时期他们小团体内部是有矛盾的？ 　　他这边说着话，沉重的玳瑁眼镜也慢慢往下滑。 　　两人都停下对峙，盯着少年下滑的眼镜。 　　他的眼睛一下子少了遮掩，完整地裸露在视野之下。 　　一对绿宝石似的明亮眼睛，被恰到好处的浓长睫毛拢着，眼角往上挑，像是猫咪的眼瞳。 　　这双眸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司雅逸、申秋承二人都盯着他看，霎时歇了火，没了继续吵的意思。 　　心照不宣的沉默，只有另一位当事人无法理解。 　　岐玉见他们不吭声了，有点失望。 　　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吵什么……但为什么不打起来？ 　　“你们不打架吗？” 　　无人回答。 　　申秋承还在看他。 　　岐玉穿着男校的礼服，量身定做的款式，熨帖的西服，打了条纹领带……很适合他的打扮，委实是一位富家小公子。为什么非要戴这个眼镜？ 　　司雅逸也看他脸上这个玳瑁眼镜十分碍眼，好几次都想伸手拿掉。 　　申秋承莞尔：“怎么可能打架呢……还是先听校长讲话吧，晚点我们再聊怎么样？” 　　聊什么？坐车一起回家的事？ 　　岐玉不明白。 　　问题是，真的只是坐车吗？说不定是在车上殴打他，或者半路把他丢在哪里废弃的工厂再套个麻袋。 　　【虽然申秋承是邪恶角色，但他也不至于这么对你，霸凌仅限于在学校，出了校门他都懒得理你。】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肯定是有所图谋，也许是把你骗上车，然后恐吓你之类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坐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得去坐他的车，这样才能被进一步欺负！】 　　‘？’ 　　【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欺负你，有必要推进一下剧情。】 　　【剧情任务：被申秋承狠狠欺负（0/1），时间限制两天。】 　　好久不见这种剧情任务了…… 　　果然，在发现引诱不来Downtown游戏系统之后，干脆又回归了教化反派模式吗。 　　岐玉讨厌这样。 　　‘001，你别太过分。’ 　　【这只是剧情，你坐车回家还能省一些功夫用来写作业和直播。】 　　说到写作业，他的情绪就更糟了。 　　之后的半小时，他都没再说过话。 　　申秋承、司雅逸两人，都很快注意到了他的阴郁。 　　他就像是浸在了阴天的雾霾里。 　　台上的校长开始发言，但底下基本没有人在听，下面的座位都是软座，司雅逸往后一仰，瞥见了坐在前座的黑发少年的发顶，他的头发很长也很柔顺，像电视广告模特那种黑发，厚而密，风撩起来却轻得像雾。 　　有一次他曾经在天台见到过，少年的长发被风吹起，轻盈得像长了一对鸦黑翅膀。 　　司雅逸自诩对他不感兴趣。 　　只是因为这阵子他发现了他。 　　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司雅逸再次想到他刚才的神情。 　　这时前面抬起了一只手，白皙瘦削，是岐玉的右手。 　　这只手递来了一张纸条。 　　司雅逸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你找我解释什么事？ 　　是我让你解释……不是我对你解释。 　　几分钟后，岐玉才收到了回信。 　　——你平常都在做什么？ 　　？ 　　他真的不理解这些男角色，为什么答非所问？ 　　——？ 　　岐玉回了个问号。 　　一分钟后，司雅逸将纸条递给他，回了一句“……”。 　　真是的…… 　　岐玉决定放弃沟通。 　　参加开学典礼的高三年级一共五个班。一班就在隔壁。 　　开学典礼格外漫长，岐玉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看，他很快注意到了人群里唯一的一颗金发脑袋。 　　那就是榜一吧？昨天给他打了几万块礼物，还加了微信的笨蛋男高。 　　后面的剧情是被榜一抓住，从此被各种加倍欺凌…… 　　好讨厌！ 　　在改变这段剧情之前，有必要和榜一保持距离。 　　说起来，榜一加了他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这和原著反而不太一样，榜一并不是冷淡人设，恰好相反。 　　不太巧，岐玉坐的位置在靠近走道的那一列，金发榜一也是，两人只隔着走道。 　　金发男生翘着腿坐在位子上，显然没有在听台上发言，而低头玩着手机。 　　岐玉往那边一瞟，恰好对面也抬头，两人的视线撞上了，各自看了看就挪开了视线。 　　‘认出是我了？’ 　　【剧情没那么快。】系统对他说，【这时候才第一次见面，他认不出你了。】 　　【后面还有一个面基的剧情。】 　　系统肯定得逼他做面基任务。 　　但面基的话，一定会被认出来，导致一系列后续。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岐玉坠入沉思。 　　直到申秋承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岐玉，可以走了。” 　　四周掌声雷动，也不知道校长说了什么，岐玉也跟着鼓了掌，起身准备离开。 　　“准备回去写作业了？” 　　申秋承调侃道。 　　一提到作业，岐玉头上冒出了一朵滴水的乌云。 　　“你不要说了……” 　　“好吧。” 　　申秋承笑了。 　　另一边。 　　金发纹身的男生，转头跟自己的同学说：“那边怎么有个女孩子？” 　　“女生？……哦，是他啊，岐玉，五班的，男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就说男校怎么有女孩子，他是艺术生吗？” 　　年嘉良转头又看了一眼，但岐玉已经淹没在人群里了。 　　岐玉打开手机。 　　短信提醒。 　　直播平台给他发了消息——上个月的工资可以提现了。 　　实在不容易……下季度的房租总算有了着落。 　　干脆今天晚上直播得久一点？ 　　一行人准备回教室上课。 　　岐玉跟在申秋承身后，忽然暼见前面多了一个金毛。 　　一班的人不知道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金发的……是年嘉良。 　　个子很高，插着裤兜，凌乱的金发大概是喷了发胶，根根分明，耳朵戴了黑色耳环。 　　前面人流堵住了，年嘉良转了过来，说：“后面的停一停。” 　　这是两人第二次对视。 　　“干嘛看我，妹妹？” 　　年嘉良笑起来十分纯良温煦，像个邻家送报男孩。 　　才怪。 　　其实是个暴戾霸凌爱好者。 　　对他这个称谓，岐玉没有多少反应。 　　如果认出来了，就不会真的喊他妹妹，而是挥拳打他了。 　　“为什么叫我妹妹？” 　　“因为你留长头发。” 　　说着，年嘉良还伸手撩了一下他的头发。 　　？ 　　这是在干什么？挑衅？ 　　【冷静，不要打架！】 　　系统警铃大作。 　　他不肯让年嘉良碰，推开了手。 　　年嘉良的手背上画着一只像是鹰隼的纹身。 　　“你是五班的？” 　　说多就容易被认出来。他不理年嘉良。 　　这么狂？ 　　年嘉良睨了他几眼。 　　岐玉往后退，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人，他撞到了司雅逸身上。 　　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看别人的时候记得也看路。” 　　司雅逸说。 　　“小心，那边人多容易被踩到，到我这里来。”申秋承也过来了，又要来牵他的手。 　　岐玉说了句不要。 　　等到了教室，回想着刚才和年嘉良的对话，他确认自己没有掉马。 　　榜一剧情还得再发展一段时间。 　　岐玉回到座位，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作业又不见了！ 　　又又不见了！ 　　谁干的……！ 　　岐玉受不了。 　　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宝宝，怎么了？” 　　申秋承刚进来，奇道。 　　“我的作业不见了！” 　　他气死了。 　　岐玉的音量很不小，刚刚回到教室的男生们都转头看过来，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玳瑁眼镜的美少年，冲着班长发脾气：“我的作业又丢了。” 　　“肯定是被别人拿走了，不是你弄丢的。” 　　申秋承安慰他。 　　“为什么一定要拿我的作业？我杀了他。” 　　岐玉越说越生气。 　　气得眼镜都拿掉了。 　　申秋承温柔劝着他：“别生气了，岐玉，不然这样……我把我的作业给你拿去交？” 　　旁听的男生们都瞠目结舌，心想你可是班长，说这种鬼话真的可以吗？ 　　但……那位美人都发火了，像是要把教室都砸了。 　　众人一想他，瞬间理解了，也跟着气愤了。 　　哪个傻x拿了校花的作业？？ 　　美人气汹汹的模样，就差把桌子掀了，眉眼全是鲜活的怒气。 　　有人好奇，他会不会被气哭？ 　　想想美人落泪，他们又心痒痒。 　　但等了颇久，群里都在骂那个拿作业的，岐玉都没有掉眼泪，一直保持着着火状态。 　　他不是那种会被气哭的性格……恰好相反，他发火了就要让身边人都不好过。 　　申秋承轻轻拂着他的后背，垂头说：“不要生气，先坐下吧。” 　　剩下这半节课是自习课，老师坐在上面写教案，底下的学生们都在做自己的事。 　　申秋承安抚了生气的炸毛小猫，又说了几句，才哄着他坐下了。 　　算了，不想写了，让系统气死吧！ 　　岐玉心想。 　　系统打了一串省略号：【你要补交作业。】 　　‘我不交又怎么样？’ 　　【……因为原著没有这个剧情。】 　　‘我不交你又能怎么样？’ 　　【？】 　　申秋承又转头说：“我的作业给你，今晚我自己再补一份就好。” 　　“你为什么帮我？” 　　他不明白。 　　“因为不想再看你生气了。” 　　申秋承说。 　　下课时已经是中午，岐玉到食堂吃饭。 　　九月份，天气又冷又热，食堂就是最热的地方。 　　他将外套脱了，穿着短袖往前走，突然前面冲出来一个男生，差点把他撞翻。 　　那人伸出一只戴纹身的手，扶住他。 　　“你好轻，像一颗气球。” 　　年嘉良说。 　　那也太轻了吧？ 　　“我没想好吃什么，你呢？” 　　岐玉陷入沉思：“我也不知道。” 　　早中晚吃什么实在是人类难题。 　　岐玉撇下他在几个窗口四处看看，明北男校的伙食很不错，价格也很高。楼上有专门的餐厅，西式中式都有，属于他现在消费不起的价格。楼下的大都是速食类的，稍微便宜一些，但和外面比还是贵了一大截。 　　他打算随便买个拌饭。 　　一个金毛脑袋忽然出现在他视野里。 　　年嘉良搭上他的肩膀：“到楼上吃吧？” 　　男校的最大弊端……他们都习惯哥们兄弟之类的称呼，也习惯哥们之间勾肩搭背。 　　岐玉不高兴了：“我没有钱，走开。” 　　“真的假的？那我请你。” 　　莫名其妙。 　　岐玉非常怀疑榜一兄弟已经认出了自己。 　　但如果认出自己，应该早就被他打一顿了。 　　思忖之间，他已经像一颗气球，被拽上电梯往楼上走了。 　　“不，我不想吃。” 　　“不是吧，真没钱？” 　　年嘉良以为他在开玩笑，明北还有吃不起饭的穷学生？不可能吧。 　　但这位长发飘飘的疑似艺术生，撇下这句话就走。 　　也回眸看了他一眼。 　　玳瑁眼镜下，一对眼睫浓暗的绿眸朝他意味不明地冷笑……然后一溜烟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出去了。 　　年嘉良：…… 　　“你要去哪？” 　　司雅逸的声音。 　　岐玉刚出了电梯，就被叫住了。 　　他像个天生模特，不穿制服，身上都是他自己的衣服，高奢的设计在他身上十分出挑，左手拿着一个冰可乐杯子，像拿了一个古董手杖。 　　“有什么事吗？” 　　“你是没吃饭还是已经吃完了。” 　　“还没吃。” 　　“过来？” 　　“你是在叫我吗？” 　　岐玉最讨厌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了。 　　“我请客。” 　　“没兴趣。” 　　【请你不要太拽，】系统告诉他，【你现在是一个小透明，他请客你就应该答应。】 　　‘凭什么？’ 　　我是一个懦弱的穷人，就得答应别人请吃饭？ 　　懦弱的人也有脾气的。 　　系统苦口婆心：【懦弱就是这样的啊，再说了，省一顿饭钱！】 　　【叮——剧情任务：被富豪男同学强行请吃饭，越吃越气（0/1）】 　　与系统扯皮之间，岐玉不情不愿地被拽到了桌边。 　　司雅逸捏着他的手腕，让他坐下。 　　服务生走过来问二人吃什么。 　　司雅逸：“两份牛排。” 　　“为什么请客？” 　　“听说你的作业丢了。” 　　一说到这件事他就火大。 　　“对啊，真的丢了，到底是谁？” 　　“我帮你找。” 　　“哦。” 　　这话就不可信，岐玉没当回事。 　　与此同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申秋承拉开身旁的椅子坐下，说：“好巧，你们也准备吃饭，我在这里坐下，你不介意吧？”他只问岐玉而不问司雅逸，边说边叫来了服务生，也点了一份一样的牛排。 　　司雅逸冷冷评价：“不请自来。” 　　另一边，男生们瞥着这种场景，都拿了手机拍照留念。 　　备注：校花和路人。 　　岐玉无所谓跟谁一起吃饭。 　　午餐后喝了口可乐，他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不想再在这两人身边待着了。 　　“我回去午休了。” 　　明北男校的学生们都有自己的休息室，岐玉没有支付那部分费用，都是回教室休息。 　　申秋承说：“我要去开会，晚点我给你带橙汁怎么样？” 　　他想哄哄岐玉，担心他又突然发火。 　　“不需要。” 　　少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开始犯困了。 　　“好吧，我走了。” 　　“拜拜。” 　　就像轻盈的猫一样，岐玉走路都没有多少声音。 　　明北的制服衬衣，在他身上很合身。 　　从背影看确实很像女孩子。 　　司雅逸移开视线，又看了眼他只吃了一半的小牛排。 　　不和胃口？ 　　回到教室，岐玉趴桌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有点冷了。 　　他想去拿件外套。衣服放在储物柜里了，他下了一楼，打开储物柜一看，发现自己的外套、T恤竟然不翼而飞了。 　　储物柜上是密码锁，他随便设的密码。 　　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现金都摆在原位…… 　　不对，原本柜子里有点乱，那人还帮忙整理整齐了。 　　……这次是谁拿走了衣服？ 　　岐玉十分恼火。 　　被狠狠挑衅了！ 　　等他捏着拳头回到教室，又发现了新的事故—— 　　他的作业回来了。 　　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翻开了一看，全都写得满满当当，乍一看像是他的飘逸狂草字迹，实际上……是别人模仿的。写得很像，但只有本人看得出来，这绝不是他写的。 　　【所以，是有人偷走你的作业，偷偷帮你写完，然后再还回来吗？】 　　系统大受震撼。 　　这是怎样的变态！ 　　岐玉无法理解。 　　作业写完了还给我，衣服是打算穿过了洗干净再还给我？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不论如何，作业总算回来了。】 　　岐玉心头憋着火气，只想一记天马流星拳打爆那个人。 　　下午，上完课，他把作业还给了申秋承。 　　申秋承很惊讶：“为什么不要作业了，你打算自己写吗？” 　　岐玉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申秋承神情微微一变：“像是一个奇怪的变态，我们先不要理会他。” 　　“嗯。” 　　“你今天坐我的车回家？” 　　想到他后面很可能欺负自己，但现在又表现得十分温柔得体，岐玉想想还是算了，天知道车子里面有什么？明天再说。 　　申秋承面露遗憾：“其实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晚上回了家，岐玉换好衣服，化妆，早早开了直播。 　　“今天可以不跳舞吗，还是要跳？” 　　岐玉跳的都是简易版本的女团舞。 　　——其实可以唱唱歌呀，妹妹你会唱歌吗？ 　　“还是聊聊天吧，你们最近都在做什么？” 　　岐玉把摄像头稍微拉近了一些。 　　今天，他把长发扎成了低低的双马尾，绑着两个靛蓝色的大蝴蝶结。他身上是一件蓝黑条纹露肩的针织衫，穿了牛仔包臀短裙。 　　他是不怎么懂得女装搭配的，条件有限，要么参考一些简单穿搭，要么就直接穿制服。 　　就连首饰也很少，只戴了choker，挂了一串十字架的项链。 　　外面下雨，室内也有点冷，他露着的半边肩膀凉飕飕的，聊着聊着，他就拿手捂一捂肩膀和脖子。 　　观众很快就注意到了。 　　美少女时不时摸一下脖子、肩膀，偶尔捏捏耳垂。 　　天哪这也太撩了…… 　　不对，这是冷了吧……！ 　　——妹妹不要着凉哦 　　——让我来捂一捂妹妹的肩膀 　　——天呐，来晚了！！今天是双马尾美少女！！ 　　——要不要穿件外套？宝贝要注意身体啊！ 　　榜一突然上线了。 　　他橙色炫彩的唯一名牌发出了今天的第一条弹幕： 　　[894701]：多穿点，不能露肩膀，大腿也不能露。 　　这种直男发言，让在场的其他观众都沉默了。 　　有人开始理解反驳他。 　　——怎么就不能穿了？当然我们宝贝妹妹穿长袖长裤也很漂亮，但她想这样穿也不是不可以 　　——别以为你是榜一就可以随便乱说话，主播当然是想穿什么就穿啊，这样也不露吧？ 　　弹幕有的批判榜一，有的支持榜一，但他一句话也不说。 　　岐玉打了个圆场：“其实我也穿过长袖长裤，今天是有点冷，没事。” 　　他其实暗暗惊讶，那个金毛的年嘉良看起来那么时髦，竟然不接受主播穿得少一点？ 　　看不出来，竟然是这么保守的性格。 　　这时候，他的手机一震，收到了一条信息。 　　——最近天气忽冷忽热，很容易感冒，多穿两件。 　　是榜一发来的。 　　岐玉给他的备注是[有钱被骗的哥哥]。 　　原来是这样。 　　岐玉回复：哦，在房间里还好。 　　——你一个人住？直播的话，家里人没有说你？ 　　岐玉：我一个人。 　　榜一那边沉默了。 　　岐玉习惯了他神出鬼没，可能是在打排位？ 　　消失了很久的榜一，再出现时又砸了几万礼物。 　　他一直都在看吗？ 　　弹幕有些老粉丝问，能不能跳女团舞？ 　　今晚不用写作业，岐玉决定跳个轻松一点的。 　　这是一首甜歌，舞蹈也轻松活泼，不算太难，有好几个wink和飞吻的动作。 　　屏幕上，美少女对着镜头wink，双马尾一晃一晃。 　　她的飞吻印在掌心，一瞬飞到了弹幕观众心中。 　　——天哪，妹妹太可爱了…… 　　——我的甜心宝宝（玫瑰）（玫瑰） 　　——小玉小玉，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女主播！！ 　　——omg，不愧是颜值区的无敌美少女，不行了…… 　　——宝贝好会啊啊啊啊 　　——跳得很好诶！！果然妹妹适合这一种 　　又过了几分钟，延迟的榜一又打了一整排的礼物。大家都惊讶于他这么豪气，开始改口叫他豪8哥。 　　他撩了一下头发，喘着气凑近了镜头，低声说：“谢谢哥哥的礼物。” 　　弹幕一阵狂乱，都在打趣榜一可能已经晕倒在手机前。 　　“谢谢哥哥姐姐们捧场，再聊一会儿我就得睡觉了，不好意思，明天还得上学。” 　　——妹妹好辛苦，一边上学一边当主播 　　——竟然是高中生？？ 　　——妹妹你真的是女高啊，没想到…… 　　——妹妹得好好学习哦 　　叮咚。 　　岐玉收到了朋友发来的一条短信。 　　——出来吃夜宵？ 　　他回复：好啊。 　　“不睡了，我去吃夜宵了。” 　　他和弹幕说。 　　——嗯？？？有情况 　　——妹妹是去和男朋友吃饭吗？ 　　“怎么可能？就是朋友。” 　　岐玉挥挥手和他们说拜拜。 　　换了衣服打算出门，这时候他又收到一条新信息。 　　来自榜一。 　　——是你男朋友吗？ 　　？ 　　“当然不是了。” 　　——嗯。 　　——吃完夜宵早点回家。 　　“知道了，晚安。” 　　——。 　　句号又是什么意思？ 　　算了。 　　下楼时，朋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不冷吗？” 　　朋友笑着摸了一下他的脸。 　　晚上外面气温低了不少，男人的手也是冰凉的。 　　“你不冷？快上车。” 　　岐玉也碰了碰他的脸。 　　这家伙都不怕冷的。 　　…… 　　夜宵时间过去了。 　　岐玉喝了点酒。 　　好热。 　　只是喝了一口，就好像一步跨入夏天。 　　岐玉晕晕乎乎地被带着上了楼。 　　他洗漱了换衣服准备睡觉。朋友和他说：“记得明天起来上学，需要我送你吗？” 　　……头晕晕。 　　岐玉捏了捏毛巾，半晌才说：“不用。” 　　“去睡觉。” 　　“唔。” 　　“醉鬼。” 　　“你才是……” 　　讨厌！ 　　他听见关门的声音，把毛巾挂好，打算把明天的衣服拿到床边。 　　这时候他才发现，有一件衣服不见了。 　　他的粉色水手服裙子。 　　？ 　　上衣还在，裙子没了。 　　今天早上才收进来的，出门前就放在这里。 　　……又是被偷走了？ 　　好变态。 　　‘你不是说霸凌不会出现在校外吗？’ 　　【……呃。】 　　‘你呃个头，你这大骗子！’ 　　气死了！ 　　新的水手服裙子！才穿了一次！ 　　岐玉没想到，变态霸凌者连裙子都不放过。 　　‘他们下次还想偷什么？你用程序计算一下。’ 　　【……】 　　系统沉默了，下次就是……呃，内衣？ 　　【……反派懦弱时期遭受的霸凌，原著大部分只是一笔带过，因而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做的。】 　　‘行吧，我自己来调查。’ 　　岐玉冷笑。 　　这时手机震了震。 　　申秋承发来了新消息。 　　——宝宝，在睡觉吗？ 　　——没有。 　　——为什么？很晚了。 　　——在生气。 　　——嗯？谁惹你了？ 　　——是变态！！我的裙子在家里被偷了！！ 　　——宝宝私下喜欢穿裙子？（撤回） 　　——真的吗？太变态了，你是一个人住吧，这样很不安全。 　　——我去接你好吗，今晚到我家里将就住一晚？ 第97章 男校 　　岐玉有点困了，他在椅子上差点睡着。 　　是手机震醒了他。 　　一道温柔的男声流入耳膜：“宝宝，我到楼下了，我上楼找你吧？” 　　迷迷糊糊的岐玉揉了揉眼睛，给他报了楼层。 　　……等下，你都已经知道我在哪栋楼了，还不知道住哪室吗？ 　　不多久，申秋承叩叩敲开了门。 　　一进去，他见到了美少年房间里的脚踏。 　　是一张黑白猫咪图案。 　　……可爱。 　　室内的家具很少，能看得出来是一个人住，申秋承一眼注意到了衣柜。 　　简易的铁艺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几乎有一半是女装。 　　粉色、蓝色水手服、短裙和吊带裙……还有一些高跟鞋。 　　……真可爱。 　　“变态这次偷的是哪件衣服？” 　　申秋承问他。 　　顺着岐玉的指示，他的目光落在那件粉色水手服上。 　　上衣很短，大概不抬手也露腰。 　　裙子是短裙吗，也是粉色的……很嫩的颜色，但他皮肤很白，穿了也一定很好看。 　　“之前偷的两件也是裙子？” 　　“不是，是外套和T恤。” 　　“我猜，变态大概是什么款式都想收集，下次说不定是吊带裙之类的，他可能还会集齐色系。” 　　申秋承认真说。 　　岐玉：？ 　　他疑惑：“你是怎么理解他的？” 　　“只是顺着变态的思路分析了他的心理。”申秋承推了推眼镜，感叹说，“真是太变态了。” 　　岐玉很生气：“我的衣服一共没有几件！” 　　万一都被变态偷走了，还怎么直播跳舞？又得花钱买了。 　　【……】 　　‘不对吗？’ 　　【没什么，我也是没想到……】 　　‘你这笨蛋系统！’ 　　【……】 　　“他实在太过分了，小玉，”申秋承叹气，“我这两天买点衣服给你吧？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那就不用了。” 　　“不必和我客气。对了……上次在学校里偷走你的衣服的，也许和这次是同一个人。” 　　从学校偷和到家里偷，完全是两种概念了，在学校想顺手拿走还比较容易，但是在这里偷衣服就必须进入到房间，那是另一种变态性质。 　　申秋承转头看他。 　　夜里，少年没有戴丑眼镜，面容苍白，大概是没怎么睡好，一边回忆一边倦倦地掀了掀眼睑。 　　“我也不知道，但我直觉是同一个人。” 　　“你这阵子还是少回家比较好，万一他破窗进来的时候你就在家里，那可怎么办？” 　　“我就一拳把他鼻子给打爆。” 　　【警告！请不要违背人设，你是一个懦弱的男高中生，不能这么说话。】 　　岐玉对系统的话嗤之以鼻。 　　‘我就要这么说，你能拿我怎么样？再说了，申秋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你少说两句！】 　　系统无语。 　　岐玉收拾了仅剩不多的几件衣服，带着破电脑下了楼。申秋承帮他拎行李箱，司机这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一上车，申秋承温柔款款说道：“宝宝，我在那边也是一个人住，你不会觉得不舒服的，房间也整理好了，以后我们可以搭伙上学。” 　　他伸了手，轻轻地抚了抚少年鸦黑的长发，几缕翘起的发梢被他慢慢抚平下去。 　　“别担心，”他说，“我们会找到那个变态的。” 　　岐玉无视他画的大饼，仔细理了理原著里出现的主要角色。 　　男主角是一位私生子，高三一班的学生，在学校里并不受关注，可以算作透明人，但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剧情开始之后，他慢慢地和其他人有了交集，并且展开了一些罗曼蒂克故事。 　　这对岐玉来说不重要，他和男主的相遇还没开始。 　　第二个角色，高三一班的年嘉良，金发碧眼纹身不良男高，在剧情里成为了未来反派的榜一大哥，被女装欺骗之后恼羞成怒，公开了女装直播间，开始了一系列报复欺凌。 　　第三个角色，司雅逸，欺凌小团体之一，来自高三五班，他发现了同班同学岐玉的秘密，开始以此威胁。 　　第四个角色，岐玉的朋友，朋友在得知他女装直播骗人之后也疏远 　　了他。 　　除此之外出现的若干角色，都是未来参与了霸凌的恶人们，包括了申秋承，五班一班等等众多路人男生。 　　人实在太多了，该怎么排除呢？ 　　他问申秋承：“你觉得谁可能干这种事，班上有没有人是比较变态的？” 　　比较变态的人…… 　　申秋承在心里微笑。 　　其实男校的学生都挺压抑变态的。 　　班上的事，他并不想跟岐玉说起。 　　岐玉现在这么游离于群体，是有原因的。 　　但不完全是坏事。 　　“他们那些人我倒不是很熟，谁做这种事……也不太好说。” 　　岐玉皱了眉：“所以只能我自己来找了。” 　　申秋承奇道：“你要怎么找呢？班上有三十个人。” 　　“这你就不用管了。” 　　如果变态就是那个拿了他作业本的人，总是会把衣服还回来的。 　　如此看来，有必要排除一遍主角团。 　　岐玉思索着，给榜一发了条微信，问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顺手打开榜一的微信信息浏览了几眼。 　　这真的是年嘉良的号吗？ 　　ID：[S.] 　　头像是一只白猫，朋友圈三天可见，看不出来什么。 　　临近凌晨，榜一秒回了。 　　——准备睡觉了，你还没有睡？ 　　——还没有回家？ 　　“已经回家了，遇到了一点小意外……哥哥，我该怎么办？”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遇到困难了？是不是缺钱？ 　　“哥哥，不是的，是有人偷了我的裙子，我好害怕。” 　　——…… 　　——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发生这种事得先搬走。 　　下一条微信，榜一就对他说：[你现在过来我这里。] 　　嗯？这么快就要面基了？ 　　“不了，我去朋友家住了。” 　　——是和你一起吃夜宵的朋友？ 　　“不是，是另外一个。” 　　岐玉下了车，收到S榜一的最后一条微信。 　　——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你的朋友不一定可靠。 　　谁都不可靠。 　　他心想。 　　申秋承领着岐玉进了一套大平层，屋子里已经有阿姨正在泡牛奶，问他要不要喝。 　　岐玉摇头。 　　他已经有点困了，想着等一会儿就去睡觉。 　　申秋承说：“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新的。” 　　“谢谢。” 　　“不客气。” 　　申秋承送他到卧室门口，忽然说：“以后你放学的话可以直接坐我的车，我们一起回家，早点睡吧。” 　　“你对我太好了。” 　　“很正常。”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没有戴眼镜的岐玉，没有任何遮挡地显出了他此时的笑靥。 　　过于美丽的东西，像是坟墓里的皇室宝石戒指，显得非常有攻击性，岐玉也是如此，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气质，在申秋承看来都是过于极端的……在阴天的窗下，他的美貌一贯掺着阴郁和危险的味道。 　　他注视着旁人，这种眼神像是打算从那儿看出来什么端倪。 　　申秋承叹气：“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同学啊。” 　　怎么不见你去关心其他人？ 　　岐玉心想。 　　但不论如何，他今晚还是得在这里住一晚。 　　下一次被偷的会是什么呢…… 　　岐玉把门关上，四处看了看，一间简单的卧室，不知道为什么，床头放了一只玩偶，是穿礼服的一头小熊。 　　申秋承给他发了消息：“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不会很早睡的，不要害怕。” 　　他回了两个嗯，打开微信一看，发现还有好几个消息。 　　是榜一男高发来的。 　　——睡了没有？ 　　——到朋友家了吗？给我发个消息。 　　岐玉拍了张小熊的照片发给他。 　　“哥哥不用担心哦，我已经到了。” 　　【这个榜一怎么跟原著里不太一样啊，】系统诧异，【原著里的榜一一直很黏人，把你当成女高妹妹，每天都给你发很多消息，还给你发照片，他现在怎么这么……矜持？】 　　岐玉也觉得奇怪。 　　年嘉良，真的是现在的榜一吗？ 　　榜一的备注是[有钱被骗的哥哥]。 　　万一，这其实是另一个被女装骗了的无辜哥哥……？ 　　[有钱被骗的哥哥]：你的朋友是男的吗？ 　　岐玉想了想：“是啊，都说了不是男朋友了。哥哥，你如果不相信，我就把礼物的钱退给你好了。”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我相信。 　　又说： 　　——你去男性朋友家不太方便吧。 　　可我也没有女性朋友，我是男的…… 　　岐玉只得换了个话题。 　　“哥哥，你这么晚都不睡？女朋友不管你吗？” 　　——我没有女朋友。 　　“哥哥，你有照片吗？我们来交换照片吧？” 　　【你扮演女高还挺像的。】系统说，【要他的照片是为了确认身份？】 　　‘因为确实和原著对不上。’ 　　如果不是年嘉良，对面被骗的会是谁？ 　　系统也很担心：【如果这个不是榜一，那他是谁？】 　　榜一那边一直沉默，系统就开始催促岐玉了：【你先发你的照片过去，不然他怎么相信你？】 　　这时候岐玉已经换了睡衣准备睡觉了，他捂着领口拍了一张自拍发过去。 　　他今晚穿的是一件奶白色的开襟睡衣，稍微大了两码，怕被看出来胸口过于平坦，于是他把一只手捂在胸口。 　　一张非常随意搪塞的女高自拍。 　　系统看了看，他鸦羽似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胸前肩膀，半遮半掩露着一段脖颈和胸口，白得晃眼。 　　【不错，这看不出性别。】 　　收到照片的榜一，莫名沉默了几分钟。 　　岐玉都等得不耐烦了，给对面发了个问号，这才得到回复。 　　——收到你的照片了，但我不太想发。 　　？ 　　“为什么？” 　　——以后见面我再告诉你。 　　？？ 　　见面？ 　　这就要面基了？ 　　【……剧情奇妙地又扭了回来。】系统纳闷，【原著的年嘉良就很想和你面基。】 　　‘算了，先不管了。’ 　　岐玉干脆把手机关了。 　　如果按照原著发展，距离掉马还有很长时间，不着急。 　　一觉睡到天亮，岐玉起了床洗漱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上学。 　　大客厅的棕色真皮沙发上，申秋承已经翻一份报纸，佣人端上来一杯咖啡，他戴着眼镜，模样斯文，仿佛能见到十年后他未来精英者的模样。 　　这样表面斯文的角色，就很适合被捉弄，大惊失色。 　　岐玉慢慢走过去，将双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想吓唬他。 　　申秋承半点也没有被吓到。 　　就在刚才，落地窗已经映出来某人的恶劣模样。 　　但他还是装出受惊吓的样子，眨眨眼说：“哇，你吓到我了。” 　　岐玉有点失望，他是想看申秋承被吓到洒了咖啡的样子。 　　“你这么早起来？” 　　“嗯，我一直都习惯这么早，早餐，喝咖啡都是定时的，周末的话早上还会去晨跑。”申秋承微笑说，“我让阿姨做好早餐了，不知道你合不合胃口？” 　　为什么介绍这么多？ 　　岐玉疑惑。 　　他对这人的晨起安排没有兴趣，只“哦”了声。 　　申秋承不在意，他一向是越挫越勇，起身跟着岐玉去餐厅了。 　　早餐之后，两人准备出门上学。阿姨对着窗外的岐玉左看右看，对申秋承小声说：“真的是男孩子吗？长得好漂亮，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 　　申秋承莞尔：“是男是女，其实也不重要吧？” 　　他拿了书包往外走，岐玉这时在院子里逗野猫。 　　少年低头摸着猫的鼻子，饶有兴致说：“你和谁打架了？这里都有伤口。我要去上学了，拜拜，下次来帮你打架吧。” 　　他心情好，整个人就很好说话。申秋承默默走过去，帮他拿了书包。早晨起了风，少年的长发飘到他手背上，有点痒。 　　岐玉看了看时间：“我们准备去学校了？今天很早。” 　　“没事，让司机慢慢开。” 　　申秋承本就喜欢和他独处，如果可以，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 　　半小时后，二人到了教室，有说有笑地一起进了门。 　　他们引起了教室里其他人的注意。 　　明北男校的氛围，总是有着似有若无的阴暗潮湿气味。男生们散落在教室的角落，手里拿着的是烟，手串或者其他东西，他们都在自由闲聊，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到另外一人身上。 　　整个教室里的唯一焦点。 　　被强硬隔离起来、难以接触的那个人。 　　岐玉也注意到他们的视线。 　　已经习惯他们无视自己了，他也不在意。 　　稍微抬起眼眸往前面瞥，那些男生们又挪开了视线，转头窃窃私语，偶尔笑几声，也不知道在说他什么坏话。 　　他问申秋承：“为什么他们老是盯着我？真讨厌。” 　　申秋承笑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没礼貌的人，我们就不要去理他了。” 　　岐玉坐下来看了看自己的作业。 　　今天就要交作业了。 　　偷走作业的不知名变态，仔细地把所有题目都写了，甚至还用红笔订正过。 　　究竟是谁？ 　　他实在好奇。 　　明北提供给学生的储物柜都在楼下，全都设了密码，谁会去拿那些东西？这所学校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难道是有怪僻吗。 　　还没有到上课时间，男生们都在后排闲聊。 　　视线时不时的停到他身上。 　　岐玉是人尽皆知的、性别不明的美人，从转学第一天开始就是话题的重心。 　　因为一些与司雅逸有关的缘故，旁人都只能游离在他身边，而他也无法靠近这些小团体。直到这个学期，申秋承开始无视这种规则。 　　纸糊似的约定开始慢慢崩塌了，尤其是在这样潮湿的天气里…… 　　另一个角落。 　　教室里侧的那一列位置，窗边，司雅逸也与其他人一样凝视着岐玉。 　　一双白净的手翻着作业。 　　往上看，少年鸦黑的长发被拢在肩后，玳瑁色的眼镜在难得的阳光下有了一点琥珀的色泽。他皮肤很白，在太阳下有种牛奶的质感。 　　司雅逸不自觉地摆弄着自己手上的白菩提串，他闭眼又睁开，看到的都是岐玉的身影。 　　这时候的司雅逸，与其他男生已经没有任何不同。 　　不知道申秋承说了什么，岐玉转头与他聊了起来。 　　相谈甚欢。 　　——与你一起住在一起的那位朋友，是你的同学吗？ 　　手机震了震。岐玉收到的新信息来自榜一哥哥，内容十分诡异。 　　这是已经发现他了吗。 　　“不是。” 　　——你在哪个学校上课。 　　“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些？” 　　——因为我想和你见面。 　　可我不想见。 　　【这个对话又有榜一的感觉了，年嘉良就很在意你是不是单身。】 　　也是因为这样，榜一才想面基。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谎。 　　真麻烦。 　　岐玉有意要改变这一结果，但兜兜转转还是绕回来了。 　　竟然还加速了…… 　　本来他们没有那么快面基的。 　　不如直接跟榜一说，我是个男的？ 　　岐玉想了又想，暂时没有想到太好的方法。 　　【你别想着乱改剧情。】 　　系统态度强硬。 　　‘怎么？’ 　　【你是反派！反派就该这样，然后被制裁。】 　　啧。 　　上午又是数学课。 　　岐玉最喜欢数学了，立刻撇下系统听老师推演公式。 　　期间，申秋承托腮仔细看他认真的模样。 　　玳瑁眼镜不断往下滑…… 　　眼睛下有一点泪痣。 　　雪白的鼻尖微微有点翘，弧度恰到好处。 　　岐玉今天倒是没有那种明显的阴郁表情了。 　　申秋承希望他一直维持现在的好心情。 　　想到这里，他就发出了邀请：“周末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岐玉不感兴趣：“我没有钱和你去娱乐场所。” 　　“我说的只是打游戏、压马路之类的玩，喝杯奶茶不需要花多少。” 　　“为什么要约我？” 　　“因为我们是同学。” 　　“我没见过你这么约其他人。” 　　“谁让你是转学生呢？” 　　少年抬了抬下颌，瞥了他一眼，说：“我要考虑考虑。” 　　岐玉每逢做出这种表情，眼神、眉眼……就很有些倨傲的气质，却根本不惹人讨厌，反而觉得他本该是这个样子。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趾高气扬自然也很合适。 　　“哐！” 　　教室的另一角骤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岐玉狐疑地往那边看了看，只见司雅逸突然站起身，他的椅子不知为何摔在地上。 　　老师一脸惊讶：“怎么了？” 　　司雅逸不吭声。 　　他身上穿着的依然是高奢设计的衣服，廓形的衬衣，带一些首饰，胸前有一条十字架的钻石项链，在灯下反射了些盈绿的炫目色泽。 　　他走向后门。 　　岐玉和申秋承两人就是靠门的最后一排。 　　他抬头看司雅逸，这时对方也垂头瞥了他一眼。 　　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打开门往外走了。 　　他是在发疯吗？ 　　岐玉不理解。 　　“可能是情绪不太稳定吧，”申秋承叹气，“你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发疯？ 　　岐玉对他有了些好奇。 　　下午是陶艺课，大家一起去玩泥巴。 　　岐玉选修过这节课，上个学期他捏了一学期的泥巴，但最后功归一篑，不小心砸在地上了，以至于作品分数很低，今年他决定捏一个大胖瓶子出来。 　　今年申秋承也选修了这节课，两人分到了同一组，坐在那里满手泥巴操控转盘。 　　岐玉费劲地去扶湿漉漉的泥胚体，尽量弄出一个瓶子形状，转得太快了，差点甩出去。 　　湿漉漉的陶土堆，像个芭蕾舞者不断转着圈圈。 　　申秋承帮他扶住了，又说：“宝宝好厉害，马上就要成型了。” 　　岐玉认真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惜上学期没拿到第一。” 　　要不是意外，他早就拿下了陶艺课第一名。 　　申秋承莞尔：“今年肯定可以的。” 　　【……】 　　系统一阵沉默。 　　【为什么在这里玩泥巴？快去做任务！】 　　岐玉不理它。 　　好不容易捏出了一点形状了，老师也来夸奖他这次做得很好，再接再厉。 　　捏陶土实在太过费劲了，他的眼镜已经滑到鼻尖了，但无暇分神去扶。 　　中途课间休息，岐玉洗了手，穿着脏脏的围裙走出门吹风。 　　外面下了雨，空气都是湿漉漉的。 　　远处，飘散过来一股似有若无的烟草气味。 　　岐玉认出了那个人。 　　阴沉苍白的青年，男模特似的消瘦高挑。 　　他站在走廊，面对着雨幕。 　　司雅逸。 　　“你不去上课吗？” 　　岐玉问他。 　　“不想去。” 　　“为什么？” 　　“没为什么。” 　　“那你很拽哦。” 　　司雅逸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评价，眼角睨了过去。 　　他知道有些同窗私下就是这么评价他的，当然，不会当面说。 　　但这个戴玳瑁眼镜的少年，现在这么调侃他，他心里却不觉得生气。 　　司雅逸走近了，摘下了他的眼镜。 　　岐玉的眼下，有一颗浅褐的泪痣。 　　有这种泪痣的人，都是很爱哭的。 　　但那天岐玉发了火，却也没有红过眼睛。 　　“你拿我眼镜干什么？” 　　他蹙眉。 　　“扔了，很丑。” 　　司雅逸说。 　　“你少管我。”岐玉把丑眼镜拿回来又戴上了，又问，“你今天为什么生气？” 　　“以后你就知道了。” 　　司雅逸说。 　　课间时间结束了。 　　对他的“以后”，岐玉不那么有了解的兴致，这种话听起来就像下次一定虚无缥缈。 　　他对司雅逸的兴趣，也只限于角色设定。 　　今天为什么突然生气离开教室呢…… 　　但他不说，那就算了。 　　雨幕泼洒的水汽，在走廊上凝结成了模糊的雾气。少年的身影被包裹在其中，轻盈的鸦黑长发，随着他走动的动作而溢扬，忽然转过头来，一张黑白水墨似的侧颜，在司雅逸的视野里，就像被氤氲在湿了的宣纸上朦胧不清。 　　只看到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模棱两可。 　　回到教室，陶艺老师说起了一些刻画内容，作业要求学生们往后给自己的作品上色上釉。 　　岐玉在端详大胖瓶子，翻来覆去地看，十分满意。 　　隔壁组有一个深棕色头发的男学生，乍一眼看过去与其他人没有区别，之所以岐玉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突然走了过来，问：“你的瓶子是怎么捏出来的？” 　　对话充斥着不耐烦和平静奇异。 　　“就是用手捏的。” 　　“你的手？” 　　“不然呢。” 　　“我想看你的手。” 　　“？” 　　岐玉这才抬了头。 　　一个陌生男生，头发有些长了，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他脸上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淡。 　　与其说来询问，倒不如说像是来找茬的。 　　岐玉莫名：“你不如去问老师好了。” 　　那人对他说：“我只想问你，。” 　　岐玉开始想着，我该把手上的泥巴糊到他脸上。 　　这时候，申秋承上去问老师作业要求了，底下就他们两个人。 　　岐玉不理他，起身去拿了一把刻刀。 　　那人步步紧逼跟在他背后，不断迫近，几乎把他堵在书架前了。 　　“你是欠揍吗？” 　　【请注意你的人设，你是一个懦弱的小可怜。】 　　‘你给我闭嘴。’ 　　【……】 　　刻刀并不锋利，抵在了棕发男生的胸前。 　　面无表情的男学生，并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盯着他看，忽然说：“我想跟你一组，你捏的瓶子很好看。” 　　连这种话都说得干巴巴的…… 　　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真心话！ 　　虽然我的瓶子确实很美丽，像维纳斯倒水的瓶子，但是…… 　　注意到他衬衣上系的铭牌，岐玉怔住了。 　　上面写着：[宁景胜]。 　　？ 　　这个名字好眼熟。 　　【他是玩家，是那个玩家！！】系统尖叫。 　　“……是你啊。” 　　“嗯，是我。” 　　“我是不会同意你来蹭我的成绩的。” 　　岐玉真的生气了。 　　……怎么又是宁景胜？ 　　这种曾经说过“你是低维世界bug”的白痴，就该被揉进泥巴里砸到墙上！ 　　——从下一刻开始，陶艺室所有人都惊讶地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美少年冷着脸，将沾着湿漉漉陶土的双手蹭在了另一个男学生的校服上。 　　整洁雪白的衬衣，尤其是胸腹的位置，被抹得脏兮兮乱糟糟。 　　被抹泥巴的男学生没有阻止，也没有开口说话。 　　有人笑了笑，说：“这是在干什么？是在霸凌同学吗？” 　　宁景胜侧过脸，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面无表情说：“不是。” 　　一阵微冷的、湿润的触感……抚上了他的脸颊。 　　是岐玉。 　　少年沾着泥水的双手，抚上了宁景胜的脸。 　　宁景胜的视线，停在他凑近了的面孔上。 　　他们的呼吸都很接近，快缠在一起。 　　少年柔软的手指，在他脸上恶意作画，沿着眼角，画到了下颌线。 　　画得乱七八糟…… 　　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岐玉冷冷说：“不要再招惹我生气了，不然我就把你埋在泥巴里。” 　　宁景胜被老师叫走，但他低头睨着一块湿漉漉陶土，心不在焉，回想刚才被岐玉抚摸脸颊的感觉。 　　见岐玉准备走了，宁景胜又跟上他，低声问：“怎么才能不惹你生气？” 　　？ 　　这是想洗心革面了？ 　　他说：“先给我当牛做马。” 　　“好。” 　　宁景胜点头。 　　四周发出一些口哨起哄声，问是不是准备把宁景胜当马骑他上学。 　　我才不要骑他上学！ 　　岐玉莫名其妙。 第98章 男校 　　“宝宝今天怎么这么生气，都把泥巴糊到同学脸上了，是想把他当成一个作品吗？”申秋承开了个玩笑，他看出来岐玉真的有点生气。 　　但据他所知，这个一班的宁景胜与岐玉没有交集。 　　所以，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当然，当务之急是安慰好炸毛小猫。 　　申秋承跟在他身边，抚了抚少年的后背：“不要气了宝宝，肯定是他的错。” 　　当然是他的错，是他出言不逊。 　　岐玉愤愤心想。 　　被来自高维世界的玩家蔑视…… 　　他讨厌别人说你是低维纸片人。 　　我才不是！ 　　但这种事无法与申秋承解释。岐玉冷冷说：“是他先得罪我的。” 　　“好，是他的错。” 　　申秋承叹了口气，牵着岐玉的手往回走。 　　路上，司雅逸自另一端走过。 　　长发美少年从他视野里出现，成为焦点。 　　少年眉眼之间都是恼气，快要烧起来了。 　　为什么生气？ 　　被欺负了吗。 　　司雅逸皱了眉，在栏杆边自上而下看着他。 　　过了半晌，大概是不气了，岐玉稍微平和了些，转头看向了走廊落下的一只麻雀鸟，又跟着申秋承离开了。 　　像是心有所感，岐玉抬起头朝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 　　司雅逸与他对视。 　　黑沉的眼睛，给人闷热的印象。 　　他们都没有说话。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岐玉不明白。 　　……我的男同学们都很奇怪？ 　　回到教室，申秋承很快出去了一趟，岐玉趴在桌上，想睡但睡不着，再抬头时桌上已经多了一杯杨枝甘露。 　　“是给我的吗？” 　　“是。”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哄你开心……我们不理那个人就行了。” 　　申秋承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 　　其实申秋承刚才已经去一班找过宁景胜。 　　根据他的回忆，这两人的确没有交集，恐怕以往根本没有说过话，但刚才陶艺课他们却不像是陌生人的样子，莫非是初中同学吗。 　　他去问宁景胜，以前与岐玉发生了什么矛盾，但对方说了一句“我和他认识了很久”，就转头就走。 　　青梅竹马？ 　　申秋承心里微微一沉。 　　但即便是也不会怎么样……只需要一些战斗罢了。 　　岐玉嘬着杨枝甘露，看了看外面的天气。 　　思绪蔓延到了另一件事。 　　这个副本世界已经出现了玩家，但宁景胜的角色，明显不在主角团里，甚至是故事里没有出现过的姓名……他应该是旁观者的角色？ 　　其他玩家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主角？ 　　他狐疑地看向申秋承。 　　这家伙不会也是玩家吧？ 　　【有可能。对了，宁景胜这一次又想干什么？】 　　岐玉也记得，宁景胜之前还想和他组队研究bug。 　　这次也是打算拉他组队吗？ 　　另一边。 　　宁景胜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到更衣室把衣服换了。 　　沾了泥巴印子的衬衣，脏兮兮的。 　　宁景胜却没有丢掉衣服，反而是仔细地叠好。 　　……这是岐玉摁的爪印。 　　他心想。 　　此时此刻，直播间弹幕正在疯狂嘲笑他。 　　——你好变态，竟然收藏起来了…… 　　——你看看，大小姐都讨厌你了！你之前做的坏事太多 　　——我就说了你应该认真解释自己的想法~ 　　——这件泥巴衬衫难道要带回家装裱起来吗。。omg 　　——其实这次主播也做了不少事吧，主动承担了一些剧情里霸凌者角色该做的事，而且用自己的方式圆回去了 　　——因此导致印象分更低了（。 　　——与其让别人当变态，不如让ning当变态！ 　　——但是岐玉不一定会理解主播啊 　　——高中生小玉还挺可爱的耶……他念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吧，一头自由小猫…… 　　——岐玉啊岐玉，什么时候你能来游戏空间玩一玩？ 　　分明是宁景胜自己的直播间，每次来的观众却全都是岐玉的粉丝。 　　其实他们大部分时候也为宁景胜出谋划策，但剧情总是没能按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 　　岐玉的脾气，实在难以预判…… 　　宁景胜将柜子关好，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格柜子。 　　他将岐玉的柜子打开，将洗好的两件衣服放回去叠好。 　　衣服很软……香香的。 　　他低头，轻轻闻了闻衣角。 　　是岐玉身上的味道。 　　宁景胜仔细放好，又看了看岐玉的柜子——里面什么都有，书本，猫粮，衣服，糖果，还有不知道哪来的珍珠，可能是衣服上的饰品？ 　　——主播。。。你。。 　　——嗯……不能更深柜了 　　——话说回来，ning说过这个副本里的岐玉是小主播~ 　　——好像是直播跳舞吧？ 　　——ning还没有找到在哪个平台，笑死了！ 　　——你去刷弹幕的时候记得说话好听一点，不然就直接送礼物，——急急急急！！ 　　宁景胜一言不发，继续整理柜子。 　　岐玉下了课，打算出门逛一圈。 　　教室一阵汹涌嘈杂，男生们七嘴八舌地聊着什么，也都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他们路过岐玉，几个人都非常默契地看了他几眼，有的忽地一笑，问：“岐玉，你也一起去吧？” 　　以往，他们是不会叫上岐玉的，甚至也不主动与他说话。 　　但今时不同往日。 　　司雅逸的规则已经没有意义了……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 　　申秋承可以，他们为什么不行呢。 　　只要岐玉不反感……司雅逸还能怎么制止？ 　　岐玉好奇：“去哪里？” 　　“下午有篮球赛，你不知道？申秋承是校队的，他竟然也不告诉你。” 　　“因为我今天没有上场。”申秋承笑道。 　　【这就是高中校园文必备之篮球赛！这场篮球赛，让男主隋醒与他们产生了罗曼蒂克的纠葛，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着……】 　　‘哦，我记得，隋醒是被年嘉良篮球砸到头了。’ 　　【不是！！是你用篮球砸了隋醒，但隋醒没有怪你，而你从此激发了你内心邪恶的欲望！为你成为反派埋下了伏笔。】 　　原来是这样？ 　　岐玉也想看看同学打篮球，上一次看篮球赛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此时篮球场上熙熙攘攘，全是男的，没有拉拉队，只有起哄和嘲笑。岐玉仔细地往左右各看了一眼，两边的队伍都有一两个眼熟人影。 　　“今天是一班打五班。”有个五班的男生走过来，搭了他的肩膀，“岐玉宝贝，你支持谁？” 　　“我先看看有谁。” 　　岐玉探头探脑，四处张望，前排的男生们个子都很高，他站在他们后面，都快被挡的看不清了。 　　“让一下……” 　　他说。 　　众人这才发现后面多了一个人。 　　全校唯一的长发美人…… 　　他们火速让出了一条过道，好几双手热切地将岐玉摁坐在前排观众席上。 　　岐玉往一班那边看，果然见到了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年嘉良。 　　金发男高拿着篮球，双手往前一扔，篮球落入框中，扬起的双手从手背到肩头都布满了各色纹身。 　　男高们挨着岐玉，都低头与他开起玩笑。 　　“岐玉弟弟，你支持哪一队呀？” 　　“看你一直在瞄年嘉良，你们俩人认识吗？” 　　“不会是偷偷背着我们和年嘉良做朋友了吧？” 　　岐玉莫名：“不认识，只是讲过话。” 　　因为榜一身份不明，他现在是想跟年嘉良旁敲侧击一番，确认他是不是榜一。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好些人让开了过道。 　　从那头走过来的，是司雅逸。 　　隔着一段距离，他瞥着那头的眼镜少年——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身边站着一圈高大的男高中生。那些人时不时俯身在他耳边说笑。 　　岐玉不怎么理会他们。 　　他起身说想去拿水，有人就自己去拿了矿泉水和饮料递给他，甚至拧好了瓶盖。 　　司雅逸旁观这一切，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申秋承也看见了。 　　他穿过人群走过来，愣是挤开了围成人墙的男生们，坐到了岐玉身旁：“宝宝，你竟然真的来看篮球？” 　　他有些遗憾：“早知道我就上场了。” 　　“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今天下午本来想和你一起按时回家……打篮球得拖到放学后了。” 　　有人问他：“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啊？” 　　申秋承微笑说：“不是。” 　　“我不信。”那人反驳。 　　岐玉一边闲聊，一边试图找到男主隋醒的身影，但没见到人。 　　他只好问身边的申秋承：“你认识隋醒吗？那个一班的人吧。” 　　“他？不算认识。” 　　申秋承隐约有些印象。 　　篮球赛开打了。 　　年嘉良场上的风格与他本人没有什么区别，很凶，有各种小动作，看着很欠揍，下场了随时可能被打死的类型。 　　上半场毫无悬念，一班的分数更高，年嘉良拿了不少三分。中场休息，年嘉良下来抓了支矿泉水喝了几口，放矿泉水的地方与座位席很近。 　　他撩了撩刘海，见到那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长发美少年。 　　年嘉良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五班那些人像保护鹌鹑似的在他身边围成一圈，还给他递饮料，仿佛上场打篮球的人其实是他。 　　年嘉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秒。 　　眼镜很丑，人很美。 　　他还记得惊鸿一瞥的幽绿眼瞳。 　　年嘉良习惯性地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走过去和他闲聊。 　　“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岐玉：“因为想看球。” 　　“我打的不错吧。” 　　“还行。” 　　两人聊了起来。 　　岐玉是坐着的，年嘉良低头往下一看，就能见到他玳瑁色眼镜里的一对漂亮绿眼睛。 　　年嘉良对他印象颇深，他在食堂二楼，也曾经见过岐玉不戴眼镜的样子。 　　……为什么非要戴这个丑眼镜？ 　　“你平常看主播吗？” 　　岐玉冷不丁问他。 　　“主播？偶尔看看打游戏的吧。” 　　“不看女主播吗？” 　　奇怪的问题。 　　年嘉良诧异：“不看，怎么了？” 　　“你没骗我吧？” 　　“当然没有。”年嘉良挑了下眉，“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有，就问这些，”岐玉沉思片刻，“你的微信备注ID是什么？” 　　“是我的名字拼音。” 　　“哦。” 　　原来如此。 　　岐玉越听越觉得不是他。 　　既然不是年嘉良，那么……给他打赏了几万块，又加了他微信的榜一是谁？ 　　【…………】 　　【究竟是哪个无辜角色！】 　　难道是某个男同学？ 　　岐玉边走边想，金发少年却跟上来，不依不挠地追问：“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我以为你是想加我微信。” 　　他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笑靥，语气却颇为强势。 　　“我跟你也不太熟吧，不了。” 　　岐玉才不想加他。 　　年嘉良：？ 　　说完，岐玉就不耐烦地拂袖而去。 　　年嘉良被勾起了好奇心，本想去追他，但队友喊他准备上场了，他只得回去。 　　真是奇怪。 　　……这个妹妹是在暗恋我？ 　　刚才比赛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我看。 　　啧。 　　篮球场人多拥挤，岐玉摇晃着橙汁往回走，心里开始惦记自己的维纳斯胖水瓶作品。 　　到时候上什么色呢？ 　　有人突然撞了他一下。 　　？ 　　“抱歉。” 　　岐玉定睛一看，是一个陌生学生。 　　黑发，剑眉星目，相当英气的长相，只是看起来十分阴沉。 　　这是谁？ 　　【是男主！快，拿篮球砸他！】 　　系统叫嚷说。 　　【剧情任务：把篮球砸到男主身上（0/1）】 　　隋醒微微皱了眉，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有哪里受伤吗？” 　　岐玉眨了眨眼：“你是隋醒？” 　　“嗯。” 　　“你今天被篮球砸过了吗？” 　　“什么意思？” 　　“我砸你一下可以吧？” 　　？ 　　隋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着，美少年已经左顾右盼，发尾都飘了起来，他忽然跑远，在远处捡了一个篮球，放手里掂了掂重量。 　　接着…… 　　少年认真地用右手托着篮球，眯起眼，以一个抛铅球的姿势猛地把球砸了过来。 　　无敌篮球光波，发射——！ 　　咚！ 　　砸偏了。 　　篮球掉在了隋醒的脚边，咕噜噜滚到墙角。 　　隋醒：…… 　　【？？】 　　‘我以为用这个姿势能扔到。’ 　　他有点遗憾。 　　【你以为你是铅球高手吗！】 　　‘反正就先这样啦。’ 　　隋醒差点被攻击，心里莫名，抬眸瞥他一眼，见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更是不明所以。 　　隋醒俯身捡起了漏气篮球，放回到筐里。 　　岐玉一完成任务，就拍拍手上的灰准备离开了。 　　“你是五班的？” 　　隋醒忽然叫住他。 　　“是。” 　　“加个微信？” 　　嗯？ 　　为什么？ 　　【男主角想要拯救你，他一定听说了你被偷了作业衣服，圣父病发作了，之后的剧情就是你心灵扭曲，挥拳打向更弱者男主。】 　　‘可是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弱啊。’ 　　岐玉仔细打量了一阵男主的体型。 　　这一米九壮汉身材，也够和他打一架了。 　　【这里的弱指的是他的性格和私生子身份，他是非常隐忍的性格，所以忍耐了你很久。】 　　哦。 　　岐玉与他交换了。 　　隋醒沉默几秒，陡然问：“你喜欢看打篮球？” 　　“一般吧，打发时间而已。” 　　“我也会打……周五的时候，我经常在篮球场。” 　　隋醒盯着他说。 　　但这所学校的男生，没有几个不会篮球和足球的。 　　隋醒也知道，这没什么特别的，说这句话只是为了接近岐玉的喜好。 　　“是吗？那你很厉害。我走了，拜拜。” 　　少年对他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墨黑的长发撒在风中，像一阵浓郁的雾。 　　他是在调侃。 　　隋醒望着岐玉的背影，忽地想到一班那些人对他的评价。 　　非常神经质，捉摸不定，日常无视他人……把司雅逸都搞得整天阴暗发疯。 　　隋醒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他只是为了接近岐玉获得信息而已。 　　想到岐玉刚才扔篮球，他就微微皱了眉。 　　这种性格，实在神经兮兮的。 　　他打开手机，在岐玉的朋友圈里翻了起来。 　　一些风景照，美少年和猫咪的合影…… 　　隋醒逐一记录了下来。 　　他想起刚才那件事，皱了眉，又在文档里补充道：此人有用篮球突然攻击他人的倾向（？）。 　　岐玉悠哉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长椅有一半晒到了太阳，他挪了挪位置。 　　还没来得及休憩，远处已经走来了一个人影。 　　……阴魂不散的宁景胜。 　　面瘫男径直坐在晒到太阳的地方，帮岐玉挡了挡阳光，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给人感觉的是阴沉沉的。 　　“你怎么又来了？” 　　“在篮球场见到你，所以过来打招呼。” 　　照理说宁景胜这样的路人角色，不该有如此多的戏份。 　　这是仗着剧透道具和卡bug，开始肆意加戏了吧？ 　　宁景胜：“有人欺负你？” 　　岐玉一说这个就来气：“有个变态偷了我的衣服！” 　　“已经换回去了。” 　　“……是你干的？” 　　“嗯。” 　　“你找死？” 　　宁景胜认真解释：“我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会被霸凌，所以我拿走了你的作业，写完了还给你，衣服也是我拿走的，已经洗干净了。这样才能符合剧情，又不至于让你真的被欺负。所以我才问有没有其他人欺负你。” 　　？ 　　岐玉沉默了。 　　……这人真的好变态。 　　“所以，你是扮演了不知名的霸凌角色？” 　　“是的。” 　　“也满足了你跟踪狂变态的喜好吧，你真讨厌！” 　　岐玉突然翻脸，一拳就飞了过来。 　　天马流星拳—— 　　“我只是想帮你，否则不知道他们得怎么欺负你。” 　　宁景胜的肩膀，硬生生挨了一拳。 　　“根本没有人欺负我。” 　　“那就好。” 　　“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洗干净了放回去。” 　　“你不会偷偷拿着我的衣服做坏事吧，把墨水滴在上面，拿去擦地板？” 　　“我没有那么过分。” 　　“你就是很过分，不准辩解！” 　　岐玉的拳头打下来，其实并不痛，宁景胜都怀疑岐玉的手得更疼一些。 　　等他一拳砸过来，宁景胜猛地攥住了岐玉的手，仔细看了他发红的指节。 　　“疼不疼？” 　　——天呐，你真的好变态。。。接下来就是亲亲大小姐的手是吧 　　——那种被打了之后还要问宝宝手疼不疼的那种 　　——主播不会黑化吧，直接把我们宝宝给囚了…… 　　——应该不至于，他虽然变态，但还是相对在变态里面显得正常一点的（ 　　——岐玉邦邦打人，活泼开朗，好好 　　“我怎么才能为你当牛做马？除了写作业洗衣服做饭之外，还有什么？” 　　宁景胜又问。 　　岐玉狐疑：“你真的想当牛？” 　　听起来像是什么奇怪把戏？ 　　“当司机也可以。” 　　岐玉冷哼说：“你真的想道歉的话，不止。” 　　他知道，这家伙是Downtown资深玩家。 　　既然再次出现了，就有必要从宁景胜那边再继续探索高维世界的规则。 　　“我现在晚上都是坐别人的车回家。” 　　“如果你是说申秋承，他未来是霸凌你的人，所以不能坐他的车。” 　　“你少管我。” 　　系统满头问号：【你们两个怎么还谈论起怎么坐车了？】 　　它也是万万没想到，宁景胜是霸凌者之一，这样的话，剧情又有新的变数了！ 　　“宝宝，你们两人在聊什么呢。”申秋承走了过来，拎着一小袋冰激凌，在岐玉脸前晃了晃，他浅笑说，“给班级篮球赛买的，结果买多了一份，可以帮忙吃掉吗？今天挺热的。” 　　今天出了太阳，的确有些升温了。 　　岐玉点点头说谢谢，他坐在长椅的中间，咬了一口冰淇淋。 　　唔，芒果味。 　　好吃。 　　他的左右，分别是两个盯着他吃冰淇淋的男同学。 　　“总觉得你们关系蛮亲近的。”申秋承笑道，“但岐玉从来没有跟我介绍过，是因为不是很重要的人吧？” 　　宁景胜笃然说：“我比你重要。” 　　“是吗？从来没有听小玉说过你。是因为被糊了一脸泥巴，所以有了这种错觉？” 　　宁景胜没有再回答，而是站起身单手攥住了申秋承的衣领。 　　这架势，俨然就是要打架了，气氛霎时比篮球赛更火热。 　　他们争夺的中心，黑发少年正全心全意地尝着冰淇淋，刚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下快融化的奶油。 　　——小玉吃冰淇淋，可爱捏 　　——妈妈不允许你和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好危险。。 　　——可恶，干嘛打扰岐玉吃冰淇淋，就不能等吃完了再打吗？ 　　——大小姐是台风中心。。佁然不动 　　几秒后，岐玉才发现他俩似乎快打起来了。 　　他十分诧异：“你们在打架？” 　　他最喜欢看斗殴了，连忙站起身为他们让出了一个空位。 　　但他一挪开位置，这两人却不打了。 　　宁景胜对他说：“不是。” 　　申秋承叹气：“我怎么可能打架呢。” 　　啊？ 　　岐玉很失望。 　　为什么？ 　　篮球赛如火如荼，场下的男生们一边看球赛，一边分神看岐玉和另外两个男生坐在一起。 　　他们都想和岐玉聊聊天，最好像是刚才那样坐在一起。 　　申秋承就算了，也不知道宁景胜是怎么回事，竟然把岐玉也勾走了…… 　　“司雅逸怎么不在？”有好事者笑道。 　　“来了又走了，毕竟岐玉不怎么理他，跟申秋承关系更好。” 　　“有点好笑……” 　　“我说他最近这么阴沉？原来是因为岐玉啊。” 　　“他之前不让人和岐玉来往，是怕岐玉被坏心思的人靠近，结果现在他自己也靠不过去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 　　…… 　　“你的衣服拿到了吗？” 　　宁景胜换了个话题。 　　岐玉这才想起来了自己的衣服。 　　他回到了储物柜附近，打开一看，果然有两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申秋承感叹：“果然是那个变态。” 　　岐玉回头瞪了宁景胜一眼，把他赶走了。 　　宁景胜只得默默离开。 　　申秋承好奇：“你们关系很好吗？” 　　“不好。” 　　储物柜的位置已经离操场很远。 　　不知道司雅逸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的身影像是突然出现的孤魂野鬼，冷不丁停在背后。岐玉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司雅逸今天也穿着非校服的奢牌衣服，丝绸质地的靛蓝衬衣，被风吹拂得像是夜晚的海面，这种饱和色彩的衣服，更衬得他面色苍白而病态。 　　只消看他的眼神，也能感觉到司雅逸的焦躁。 　　又怎么了？ 　　司雅逸皱了眉说：“这些衣服不要穿了。” 　　“嗯，我都收起来了。” 　　“你还是没有想对我解释的事吗。” 　　到底要解释什么？ 　　岐玉不明白。 　　“有什么话你就可以直接说。”岐玉没有耐心应付谜语，转身把柜门关上了。 　　司雅逸：“你现在的房子已经不安全了，可以到我那边住。” 　　“你们这些二代都嫌房子太多吗？”岐玉对他说，“我不想住你那里。” 　　司雅逸反问：“为什么？我知道你住在申秋承家里。” 　　那又怎么样？ 　　申秋承轻笑了声：“走吧，回家了。” 　　司雅逸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眸色微微一沉。 　　现在不只多了申秋承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个叫宁景胜的…… 　　申秋承十分兴致，打算带岐玉回家一起打电动。 　　两人在校道等着放学时间，忽然，岐玉收到了一条验证信息。 　　——我什么时候能为你当牛做马？ 　　一看就知道是宁景胜。 　　他冷冰冰回复：[我需要一个男同学来当保姆，每天给我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 　　——是去你家吗？其实你可以来我家。 　　[在你家，我不得随时被揉圆搓扁打一顿？] 　　[你不情愿可以直说。]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你就是这种人，同学，今天傍晚滚过来吧，我要修理你。] 　　——好的。 　　宁景胜沉默地删掉了一系列解释。 　　他躲在树干后面，听着岐玉和申秋承闲聊，心里默默想着，傍晚去他那里，除了洗衣服做饭，还得做点别的，否则岐玉恐怕很难满意。 　　直播间炸了。 　　——什么？这是惩罚吗？ 　　——大小姐叫他同学，啧啧。。 　　——给岐玉洗衣服做饭，听起来可不像惩罚哦 　　——岐玉的房间很小很小的，他坐在沙发上监督你，时不时踢你一脚，你一回头就能见到洗了澡穿睡衣的岐玉宝贝…… 　　——omg，你小子。。。 　　——主播是不是真的开窍了？没记错的话，他以前还不承认自己是岐玉的粉丝吧？？ 　　对于直播间的疑问，宁景胜没有任何回答的意思。 　　他想了想，考虑再三，发了下一条信息。 　　——今天放学我开车送你回家。 　　岐玉的回复很快。 　　[才不要！] 　　为什么他在信息里发脾气，却那么像撒娇？ 　　宁景胜心想。 　　另一边。 　　“岐玉，你今天不跟我一起回家了？” 　　申秋承脸上笑着，心里却咯噔一下。 　　为什么？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突然不打算一起上学放学了？ 　　“不去了，我今晚有别的事情。” 　　岐玉兴致勃勃地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 　　“可是你住在那里的话很不安全……” 　　“没关系。” 　　申秋承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你要注意安全……我真的很担心你。” 　　……究竟是因为宁景胜，还是司雅逸？ 　　放学时间，校道台阶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岐玉被裹在人群里，飞似的地往下走。少年浓黑的长发，在后背被颠簸着摇曳，像一阵风。 　　期间他不小心撞到其中一位的肩膀，很快左边就有人搭着他的肩膀说了句小心，是个陌生男生。右边那位他也不认识，与他笑着打招呼：“校花，准备回家了？” 　　校花？ 　　我不是被霸凌的小可怜吗？ 　　算了，随便吧。 　　岐玉轻巧地跳下台阶，他也抬起脸，顺着那人莞尔说：“再见，校草。” 　　身后传来一阵起哄，校草校花可是一对哦，被说校草的男生顿时红了脸。 　　美少年的人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了。 　　在他身后，跟上去的是一个单眼皮的男学生，棕发，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他手里提着一个书包，很快追上了岐玉。 　　“坐公车回家，还是我开车送你？”他又问了一遍。 　　岐玉不耐烦地指了指公车亭。 　　回家得先坐四站公车，然后去坐地铁。 　　宁景胜一言不发，跟着他到了公车亭那儿等着。 　　等待的时候，岐玉就抬头看天。 　　他离开学校就不再戴眼镜了。 　　黑长发白肤的男校学生，眉目非常精致，在人群里格格不入。 　　只是站在原地，就有好些路人回头偷看他。 　　宁景胜也是。 　　他习惯了观察岐玉。 　　在初次相遇的副本里，宁景胜就喜欢盯着他看。 　　虽然宁景胜并不明白为什么。 　　但他凝视着少年的侧颜，脑海浮现的不是游戏bug和剧情，而是等会儿做什么菜？岐玉喜欢吃什么？ 　　公车到了，两人都上了车。没有位置了，岐玉在宁景胜前面抓着吊环，见他摇摇晃晃的，宁景胜扶住了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个面朝着自己，说：“小心别撞到。” 　　宁景胜的手也放在了岐玉的后背上。 　　“同学，哪有那么容易撞。” 　　岐玉比他矮一些，这么近的距离，与他对视就得抬起头。 　　少年站在他面前，忽地笑着说：“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难道是我吗？” 　　宁景胜面无表情说不是，心里想着，他的长相和性格，都很像是一只野生凶残猫咪。 　　现在不生气了，开始想捉弄人类，少年脸上就有了点愉快的神情。 　　“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宁景胜不假思索：“我是为你而来的。” 　　他想把这位NPC卡bug带走。 　　到站了，岐玉领着他乘地铁，地铁依然没有座位，他俩只能在继续站着。 　　车厢很挤，两人挨得更近了。 　　宁景胜一直觉得他很瘦，轻飘飘的，每次地铁一停就要被甩出去。 　　他每次都是伸手攥住岐玉的手臂。 　　“我不会被惯性扔出去的……” 　　“嗯。” 　　真是的！ 　　岐玉挣脱了几次，后面也懒得理他了。 　　宁景胜原本攥着他的手臂，后来就干脆捏着手腕了。 　　“你很瘦，多吃一点。” 　　“怎么，你要给我做补饭吗？” 　　“可以，以后我过去你家做早餐，夜宵都行，如果你吃得下。” 　　“不好吃我就把菜扣到你头上。” 　　宁景胜想了想：“我做饭水平很好。” 　　他不确定岐玉那句话的意思，于是又看了看直播间观众的分析。 　　——好凶哦，等下就是邦邦两拳 　　——主播这就被带回家了？？？我怎么感觉你误打误撞走了桃花运？？ 　　——申秋承要气死了，大家都是男校同学，凭什么宁景胜可以跟着岐玉回家？ 　　——男同学，你得好好做饭，抓住一个独居小美人同学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你带他回家是为了……】 　　‘了解剧情。’ 　　【你别骗我，你根本就是在崩人设，你是个小可怜，怎么可能带人回家！】 　　‘为什么不能啊，因为恐惧霸凌者所以请他回家吃饭。’ 　　【？？】 　　【算了，你好好和他聊聊Downtown的事。】 　　岐玉带玩家回来，其实也是打算了解现在D 　　owntown的情况。 　　他们也崩了好几个副本，现在的游戏说不定已经有新版本更新？ 　　他带着宁景胜到超市买晚餐的菜肉。岐玉很少自己做饭，傍晚回家前都是在外面随便解决，对做饭几乎一窍不通，更不必说买肉和菜了。 　　宁景胜倒是挑选得很熟练。 　　应该是习惯了自己做饭的人？ 　　“你做菜真的好吃吗？” 　　岐玉有点期待了。 　　“很好吃，”宁景胜说，“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可以做给你。” 　　岐玉：！ 　　这也是道歉的一种方式吗？ 　　买完菜，两人掉头往回走。 　　岐玉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只能步行上楼。宁景胜之前已经进来过几次了，即便岐玉没有说楼层，他也驾轻就熟地走到了三楼。 　　一打开门，几乎能看到整个室内的模样。室内的东西很少，令人瞩目的是挂在衣架上的女装……一双白蕾丝吊带长袜，就挂在架子上，轻飘飘地晃着。 　　宁景胜知道，这是成为女装主播的必备东西。 　　可惜他目前还不清楚，岐玉在哪个直播平台做主播。 　　他放下袋子，洗了手，拿起番茄和鸡蛋放好，准备去洗菜。 　　厨房的玻璃窗，慢慢映出了一道门边的身影。 　　岐玉倚在厨房门口，好奇地看着他忙碌。 　　“同学，你不会偷偷藏了一把刀要捅我吧？” 　　宁景胜不明白：“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杀你，是想带你出去。你为什么叫我同学？” 　　“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名，对了，你们玩家都有这种念头吗？” 　　宁景胜没有回答。 　　事实上，所有参与到副本的玩家，都想把岐玉带走。 　　他的名字是Ning。 　　只要岐玉去了Downtown的世界就知道了。 　　岐玉仔细想了想。 　　宁景胜的沉默，就是默认吧？ 　　他们都想拽我出去。 　　但出去之后呢。 　　我是谁？ 　　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应该去哪里？ 　　岐玉也想问。 　　【你是被流放者。】 　　系统冷不丁说。 　　‘我不觉得。’ 　　岐玉嗤之以鼻。 　　闲着也是闲着，他打开电脑，计划把今天的直播提前了。 　　“抱歉，今天跳舞不太方便……谢谢哥哥姐姐们的礼物，嗯，我刚放学。”屏幕上，旗袍美少女戴着耳机，压低了声音说话，她今天换了一身蓝旗袍裙，没化妆，也没有戴首饰，只把长发拢在胸前了。 　　是半袖旗袍，一双手臂那儿有点镂空的设计，露出一点嫩白的色泽。 　　美少女主播一向是直播很爱走神，现在又托着脸沉思，神魂天外了好几分钟，即便如此，弹幕都在啊啊啊大喊妹妹宝贝。 　　——守护世界上最美丽动人的小玉妹妹！！（哭 　　——天哪，今天是旗袍美少女……我晕倒了妹妹快来扶我！ 　　——妹妹还是那么可爱…… 　　——宝贝。。今天又在走神了，是在猜我的码吗（恼 　　——啊啊啊，不要说妹妹走神了，不然她又发脾气下播了我还看什么！！ 　　——小玉妹妹，你的脾气有地球那么大~ 　　——我溺爱！我守护！ 　　——omg，素颜旗袍美少女、、这还是主播第一次穿旗袍啊。。 　　——榜一豪8哥呢？刚才不是才进直播间，怎么也晕倒了？ 　　——可能已经昏迷。。。 　　几秒后。 　　[894701]：嗯。 　　岐玉回了神，也瞥见榜一在弹幕上发“嗯”。 　　“榜一哥哥？”他奇道，“你也在啊。” 　　他刚才就是在猜榜一究竟是谁。 　　也许是某个不知名路人角色？ 　　这时候手机来了新信息。 　　——你今天为什么说话那么小声？ 　　——家里有别人在？ 　　——是谁？ 　　是榜一发来的。 　　……这都猜得到？ 　　岐玉想着怎么回复，倏然直播间响起了一系列送礼物的特效声音——还是最贵的那一排。 　　他以为是榜一送的。 　　竟然是个陌生ID？ 　　[Liang]：^_^ 　　[Liang]：嗨~ 　　？ 　　这是谁？ 　　【他是真正的榜一！！】系统尖叫，【你看他的ID，良，天啊，两个榜一撞一起了？】 　　年嘉良？ 　　……他不会是已经认出来了吧？ 　　岐玉陷入沉思。 　　【如果他已经发现你的身份，这个女装骗人的剧情就有新的偏差了！如果没有，你可以重头开始骗他！】 　　‘但是之前榜一还在啊。’ 　　【……榜一到底是谁？】 　　不知道。 　　“谢谢这位哥哥送的礼物。” 　　岐玉在后台看了Liang的账号，资料都是新的。 　　真的是年嘉良？ 　　他眨眨眼说：“哥哥，你是高中生吗？” 　　——？._.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猜的，哥哥应该比我大吧。” 　　——应该是吧。 　　——你在读高中？高几？ 　　“这个不能说哦。” 　　这时手机来了好几个信息提示，岐玉都没有搭理，忙着从Liang嘴里套话。 　　实在有必要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年嘉良……免得又认错人了。 　　一分钟后，榜一[894701]的特效弹幕划过了屏幕。 　　——为什么不理我？ 　　——你认识这个新的，就不打算和旧的相处了吗 　　弹幕一下子炸了。 　　——卧槽~！ 　　——修罗场好好好 　　——榜一榜二打一架吧！ 　　——妹妹的疑惑表情哈哈哈哈 　　——妹妹：o.O 　　——不要再为了小玉妹妹打架啦。。 　　岐玉没想到894榜一竟然生气了，这才拿了手机看他发的消息，敷衍地回了一句“哥哥，我没这意思”。 　　89701秒回：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认错了人而已…… 　　岐玉莫名。 　　弹幕乱七八糟的，新来的榜二Liang在开嘲讽，有人在起哄。 　　岐玉皱了眉：“你们是在吵架吗？” 　　他不高兴了。 　　弹幕见状立刻急刹车，开始撒花净化屏幕。 　　——妹妹呜呜呜我错了，你千万别下播！ 　　——都怪榜二！ 　　——小玉，我们听歌吧，冷静一下 　　“哐当！” 　　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摔碎瓷器的声响。 　　是宁景胜？ 　　岐玉摘了耳机，疑惑地看过去。 　　宁景胜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后，厨房地板上碎了一个杯子。 　　半晌，他才俯身扫掉了碎瓷片。 　　砸碎了杯子……却在发呆？ 　　这是怎么了？ 　　岐玉好奇。 　　宁景胜一直没说话，但岐玉朝他走了过去。 　　“笨蛋白痴同学，你怎么把杯子打碎了？”岐玉疑惑地看着厨房，“不是在做饭吗？” 　　他这才注意到，岐玉穿的女装是旗袍。 　　一件短旗袍，叉开的流苏裙摆在膝上晃动。 　　前后腰都是镂空的，雪白的皮肉若隐若现。 　　没有穿高跟鞋，赤着足。 　　如果有，可能已经踩在他身上了。 　　宁景胜蹲着捏一块瓷片，仰起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岐玉冷了脸：“又不说话了？” 　　一定有问题…… 　　宁景胜嗯了声：“我等下去买一个杯子……” 　　“你这件裙子，今晚需要我手洗？” 　　又问：“还有需要洗的裙子吗？” 第99章 男校 　　……这人肯定是心怀鬼胎。 　　“你这么喜欢洗衣服，那就多洗几件吧。” 　　岐玉冷嗤道。 　　于是，各种蕾丝吊带长袜，长裙、短裙和T恤背心……统统都被砸向了宁景胜。 　　宁景胜被劈头盖脸地扔了一身衣服。 　　他微微一愣。 　　盖在脸上的，是一件粉色蓬蓬蕾丝短裙。 　　岐玉的裙子衣服上……都沾着淡淡的鲜花气味。 　　……好香。 　　“你在发什么呆？” 　　“……” 　　“还不快去洗。” 　　三分钟后。 　　宁景胜捏着水里的白蕾丝袜子，慢慢搓洗着。 　　他也分神听着岐玉在后面喊“哥哥”。 　　“哥哥，我今天不想跳舞。”“谢谢哥哥的礼物。”“哥哥，所以你是在读高中吗？学校里的女孩子多吗？哦，是读男校啊。”“哥哥，你有染过头发吗？我最近想染头发了。”“哥哥，我加上你微信了。” 　　这样关切的话语，很难想象是岐玉说出来的。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攥着别人的衣领，倨傲抬起下颌，恐吓说“快报出你的信息！” 　　又过了一会儿，岐玉有点困了。 　　“哥哥姐姐们，我今天先下线了，拜拜。” 　　——啊，宝贝是困了吗？ 　　——妹妹这么早就睡觉吗？ 　　——呜呜，妹妹明天见！ 　　——明天什么时候直播啊小玉妹妹？ 　　“明天直播……不知道哦。” 　　岐玉眨了眨眼。 　　关了摄像头，他揉了揉眼睛，开始沉思得到的细节——Liang是男校学生，染了一头金发。 　　这不就是年嘉良？ 　　岐玉打开微信，先看了一眼Liang的朋友圈。 　　几乎都是他自己的生活照。 　　几乎都是聚会、登山旅游运动之类的照片和记录。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金发男高和朋友聚会，发色绚烂，脸上是十分温煦的笑意。 　　乍一看，他就像是阳光温和开朗的正常男高。 　　才怪。 　　这家伙的性格相当扭曲。 　　岐玉想了想，现在真正的榜一已经出现了……那么就应该把之前的榜一处理掉吧？ 　　他点开了另一个页面。 　　[S.] 　　恰好S.给他发了新信息。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播了？ 　　“哥哥，因为今天有点累。” 　　——是因为累还是忙着招待朋友 　　“什么朋友？” 　　岐玉反问了一句，对面就不说话了。 　　年嘉良也给他发了新消息。 　　——^_^~妹妹在哪个学校上学？ 　　岐玉开始扯谎：“是一个女子高中。” 　　——你也在首都吧？总觉得你长得有点眼熟…… 　　——打游戏吗？ 　　[我先去吃饭，晚点打。] 　　与此同时。 　　宁景胜站在餐桌边。 　　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实在是阴沉沉的，更像是应该站在陵园门口。 　　岐玉一坐下，宁景胜就动了起来，拿了公筷给岐玉夹了些番茄蛋、小炒肉。 　　他低头吃了一点，宁景胜就默默继续夹菜。 　　岐玉纳闷：“你不吃吗？” 　　“我洗完衣服再吃。” 　　“不了，你先吃饭吧。” 　　“没关系。” 　　宁景胜放下筷子。 　　其实衣服并不多，都是夏天的衣服，湿透了水只有薄薄的一点布料，在水上慢慢漂着，宁景胜低下头，在水盆里听着将一件柔软短裤轻轻地揉了揉。 　　丝绸的质地，摸起来像是少年柔滑的皮肤。 　　——真的洗上衣服了。。。 　　——天哪，我还以为主播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接下来是什么？帮忙铺床吗？打扫浴室？擦玻璃？ 　　——为什么要给主播支招？？？为什么？？ 　　——大小姐一直在看你哦～ 　　——你们两个……有点像在同居~ 　　——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为什么对衣服这么执着，过来吃饭吧，不要洗了。” 　　岐玉莫名。 　　宁景胜点了点头，洗了手坐下来。 　　桌上都是比较简单的菜色。番茄蛋汤，一盘炒肉，另外做了一份炒饭。 　　岐玉都吃了一点。 　　确实很好吃……刚好符合他的口味。 　　他奇道：“其实你是大厨吧，不是游戏玩家。” 　　“我只是玩家。” 　　“别玩游戏了，去当厨师吧。” 　　当厨师没办法和NPC见面。 　　宁景胜在心里否了。 　　岐玉低头咬了一口番茄。 　　宁景胜注意着他垂下来的睫毛，像黑蝴蝶的轻盈翅膀，轻轻地往下坠。 　　室内一片祥和安静。 　　宁景胜默默吃完了一碗。 　　弹幕乱七八糟，全都在调侃他。 　　——你平常也没有这么斯文吧？ 　　——就着大小姐的美貌下饭的？啧啧 　　——主播不会真的每天晚上过来做饭吧。。渐渐变成保姆？ 　　——啊啊啊万一真的每天都来，我看有些人要遭不住！ 　　——申秋承：可恶！ 　　——@司雅逸，这个人今天就格外躁动快忍不住了捏 　　岐玉洗完澡，趴在沙发上玩起了游戏，一阵噼里啪啦。 　　沙发很在，少年屈着腿，手机放在膝盖上，双手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点。 　　宁景胜一边继续洗衣服，一边听着那头的对话。 　　与他连麦的……是个年轻男声。 　　男生问他：“明天你得上学吧？” 　　“是啊。” 　　“那就今晚别打太久了妹妹，我带你打到二段？” 　　“没事，随便打打。” 　　宁景胜看来，他们聊得十分热烈。 　　……明明他们才刚认识不久。 　　过了一会儿，游戏也不打了，两人变成了文字聊天。 　　这下子，宁景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只有时不时收到信息时的提示音。 　　他洗完衣服回头看。少年坐在沙发上，低头与对面那个人聊天，神情十分愉快。 　　宁景胜将衣服捞起来拧干，挂在了晾衣架上。 　　他全程沉默不语。 　　“你真的好像一头牛。” 　　岐玉冷不丁说道。 　　宁景胜停下步伐，低头一看，一只白皙的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 　　恶狠狠地对着他踹了几下。 　　少年穿着短裤，露出一双柔软而肉感的腿。 　　他洗了澡，身上的花香混着沐浴露的气味……很甜。 　　被踹了几下，宁景胜只是低头看他的腿，没有说话。 　　“你是在默认吗？你都不反驳我。” 　　宁景胜反问：“你刚才在和谁聊天？是剧情里被你骗的那个人吗？” 　　“是。” 　　“岐玉，你不能再骗他。” 　　岐玉知道不能骗年嘉良，但系统不答应。 　　只能迂回地让年嘉良明白，妹妹主播其实是个男的，放弃面基的想法。 　　宁景胜洗完了衣服又擦了桌子，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但他不走，岐玉也没有赶他，而是回到书桌边上准备写作业。 　　明北的作业说不上多，他喜欢数学，习惯顺便多写一些。 　　他坐在那咬着笔杆奋笔疾书，宁景胜就悄无声息地坐到他身旁，看他写的草稿字。 　　一整页草稿堆满了公式和各种计算过程，字体狂舞潦草。 　　宁景胜静静地拿手机拍了张照。 　　“你在拍我的草稿纸？” 　　岐玉瞪大眼睛。 　　他说：“只是看看。” 　　“你这人真的好奇怪。” 　　“抱歉。” 　　“你别拍我就行。” 　　岐玉没说什么，由他去了。 　　宁景胜看看草稿，又觑了觑岐玉的侧脸，忽然说：“你现在扮演的是反派的悲惨时期，你已经骗了榜一，进入剧情了，如果不想被霸凌，你接下来就不能再骗他，而且得想办法迷惑你的系统，不至于让他折腾你。” 　　【？？？你们在大声密谋？】 　　系统无语，这是当它不存在吗？ 　　岐玉咬着笔杆，沉思道：“怎么才能处理好年嘉良？” 　　原著的导火线是榜一面基后，不小心动了感情，越想越气。 　　得在面基剧情发生之前，让年嘉良认出来他就是男的……还得绕开系统。 　　另一边。 　　嘟嘟。 　　手机提示音响了。 　　年嘉良从浴室里走出来，擦了擦头发。 　　他湿了的金发，变成一种浅淡的棕色。 　　他半裸着坐下来，看了眼信息。 　　来自那位主播小玉妹妹的……照片？ 　　年嘉良霎时挑了下眉。 　　小玉妹妹给他发了一张自拍。 　　是坐在镜子前拍的。 　　她人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白皙的一双腿，令人难以忽略。交叠之处的大腿挤出了一点软肉。脖颈胸口被她捂住了，手机对镜，往上露出了一张俯瞰视角的精致面孔。 　　她长得像只黑发洋娃娃……还是不喜欢人类的那种，眼神总是倨傲睥睨。 　　……漂亮女高妹妹。 　　为什么给我发自拍？ 　　年嘉良突然怔住。 　　作为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男高，他收到这张照片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在钓我”。 　　其实他看女主播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觉得妹妹很符合她的审美就送了礼物，这些打赏对他远远不到一个月零花钱的数目。 　　……但她好像是对自己有别的意思？ 　　是想网恋吗。 　　年嘉良犹疑地打了几个字，很快就删掉了。 　　对面又发了一张新的自拍。 　　——我今天的项链好看吗？ 　　这张照片镜头拉近了许多，她一只手浅浅地捂着胸口，但从她指间，能见到白皙娇嫩的脖颈和胸前的皮肤。 　　？！ 　　这…… 　　年嘉良不知所措。 　　太主动了…… 　　他回复说：[很漂亮。] 　　——哦 　　——你看不出来什么情况吗？ 　　——再仔细看看 　　……？！ 　　年嘉良摸了摸下巴，只得再次打开了妹妹的两张照片，又看了一遍。 　　……好美的女孩子。 　　[为什么给我发照片，你也给其他人发吗？也给那个榜一发照片？] 　　——怎么可能呢哥哥，我只给你发。 　　——至于为什么给你发照片……是觉得我们两个人聊的来。 　　年嘉良放大了照片，仔细看了看。 　　似乎有哪里不对。 　　……小玉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 　　他突然想起了一道身影。 　　——戴着玳瑁眼镜的、白皮肤、浓黑长发的美少年。 　　……竟然是他？ 　　那张模糊性别的美丽少年面庞，不仅出现在校园、直播间，现在还在他们的对话框里。 　　岐玉。 　　他在直播的时候问了那么多问题，是为了确认身份？ 　　认出来了又不说，反而遮遮掩掩地发了自拍照片，让他自己好好想。 　　年嘉良挑了下眉。 　　这也太有意思了…… 　　在学校里钓他，直播的时候也钓他、暗示他……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 　　男装女，发自拍。 　　……好刺激。 　　明天在学校见面，岐玉大概也会装作直播那件事没有发生过，然后继续若近若离，到了晚上，又给他发照片……？ 　　就这么喜欢他吗。 　　一想到主播是岐玉，还是男装女，年嘉良反而更心动了。 　　虽然是男的，但是…… 　　他之前只是怀疑岐玉对自己有意思，但那人很少出现在他面前，几乎都不怎么见得到。 　　……明天去找他吧？ 　　【你这是在玩火！】系统大喊，【万一他没有认出你，不就被你骗到了吗，给一个血气方刚男高发这种自拍，这是在玩火啊！】 　　‘不至于认不出我吧，再说了，要是认不出来岂不是遂了你的意？’ 　　【额呵呵！】 　　岐玉还是很乐观的。 　　他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年嘉良说不定已经想起来他是谁了，第二天早上去找人，问为什么在装妹子直播骗男人？ 　　只要提前发现性别，就能掐灭感情线苗头，也能直接跳过面基剧情。 　　【年嘉良只要认出来了，就一定得非常生气，他又不喜欢男的，他是直男！】系统冷冷说，【你的计策失败了。】 　　【你和宁景胜商量的对策很有问题。人一旦发现自己被骗，只会恼火……你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嗯嗯。’ 　　岐玉在这边和年嘉良聊着天，宁景胜就像一块木头站在他身边，盯着他打量。 　　他疑惑地踢了踢宁景胜的腿。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等你的吩咐。” 　　“没有吩咐，你回家吧。” 　　“不想吃夜宵了？” 　　“我才刚吃饱。” 　　“多吃点，”宁景胜又说，“别和年嘉良聊太多。” 　　家务做完了，桌子也擦了，宁景胜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他换了鞋往外走，穿着T恤短裤的美少年就站在门边，目送他出了门。 　　少年莞尔与他道别：“笨蛋狗狗拜拜。只要你不惹人生气，其实我们还是好同学。” 　　宁景胜看着他，倏然心有所感。 　　……岐玉也许很喜欢校园背景。 　　在成为被关在玻璃罐里的NPC之前，他是一个高中生吗？ 　　——宝宝在做什么？作业做完了吗？有一道数学题我有两种想法，想和你交流一下~（爱心 　　宁景胜前脚刚走，后脚岐玉就收到了来自申秋承的信息。 　　数学题？ 　　岐玉超喜欢折腾数学题。 　　他仔细看了申秋承发来的解题过程，自己也拿笔推算了一遍，他的方法是第二种，不过这两种算出来都一样。两人就此开语音讨论了一番。 　　申秋承笑道：“宝宝好厉害，不愧是上学期的数学年级最高分。” 　　没办法，谁让其他人都考不过他呢？ 　　岐玉啧了声。 　　“你的作业还没做完吗？我的发给你看？” 　　“岐玉，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对了，其实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晚上好像经常有很长一段时间联系不上？” 　　因为我在直播哦。 　　岐玉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同学，但不久后的剧情就是全校都知道了，闯入他的直播间大肆嘲笑。 　　申秋承倏然说：“你今晚到我家里来吧？我担心那个变态又去偷裙子。” 　　岐玉不以为然：“没事的，我的拳头很硬。” 　　自从知道变态是宁景胜之后，他也没有太多顾虑了。 　　申秋承遗憾说：“好吧。但有件事我这两天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有了更好的朋友？总觉得我们的联系少了。” 　　可是在这个学期之前，我们也不是很熟吧？ 　　岐玉纳闷。 　　但他在这个世界的确有一些朋友，但他们不在一个学校，所以只有周末和晚上能方便见面。 　　“抱歉，我是在开玩笑，”申秋承笑着说，“你不会生我气吧宝宝？” 　　“我没生气。” 　　“你的脾气像是炸药……可爱的炸药。” 　　“什么？” 　　“还是开玩笑。” 　　“你喝多了吗？” 　　岐玉疑惑。 　　那边还有音乐声。 　　“今晚喝了几杯，本来想着与你一起写作业跳舞……” 　　在城市的另一端，申秋承怀抱着小熊玩偶转了一个圈，他就在那间为岐玉准备的卧室里，室内放着浪漫舞曲，而他搂着小熊跳交际舞。 　　戴眼镜的斯文青年，与一只小熊浪漫共舞。 　　旁人看了恐怕都得吓一跳。 　　岐玉一想到跳舞，就失去兴趣了。 　　“下次吧。” 　　他说。 　　挂断通话不多久，之前的榜一[S.]一连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如果你现在有空 　　——我们见一面 　　咦。 　　面基？ 　　是因为今晚榜二年嘉良的出现，让榜一不爽了？ 　　【当然啊……】 　　看来得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既然S先生不是榜一，就没有必要被拽入到剧情的漩涡…… 　　干脆见面吧，说清楚之后把礼物钱都退还给S先生。 　　【这样也好。】 　　系统难得赞同。 　　于是，岐玉发了消息：“我们在哪里见面？” 　　S先生旋即给他发了一个富人区的定位地址。 　　岐玉想了想，还是穿了裙子去见面。 　　今晚的天气有点热。 　　他打了车到那处滨城门口，给S发了消息。 　　“我在门口，需要上去吗？还是在这里见面？” 　　——我让人去接你，在门口等一下。 　　半晌，有一个中年人模样的阿姨下楼来了，她面目温柔，微笑说：“你就是小玉吧，我带你上去。” 　　里面都是独栋的别墅，户与户之间挨得很远。 　　细细的雨丝，从天空飘散下来，S先生的别墅像是拢在了烟雾里。 　　阿姨与他说：“刚刚他在浴室，所以让我去接你。” 　　S究竟是什么人呢…… 　　很快就能见到了。 　　花园迎风飘来潮湿的花香。岐玉低头看了一眼花园里的湿玫瑰。 　　再抬头时，阿姨已经离开了。 　　门口台阶多了一个年轻人。 　　高挑瘦削的青年，黑发，面色苍白，穿着白衣，臂弯里还抱了一只长毛白猫。 　　司雅逸戴了菩提串的手一下下慢慢抚着白猫，也撩起眼皮说：“我以为你会穿裤子过来。” 　　……原来是他。 　　岐玉没想到，竟然是同班男同学。 　　司雅逸的朋友圈里什么都看不见，也不发语音，见面了也不提这件事。 　　所以，他之前问的“没有什么想解释的事吗”指的是女装骗人？ 　　【原来如此！……剧情竟然颠倒了顺序，这么说来，他受刺激了就把你的直播链接甩出去了，这样年嘉良也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系统舒了口气。 　　司雅逸走下台阶。 　　短暂的讶然之后，少年恢复了之前嗅玫瑰时的轻快神情。 　　屋檐，玫瑰，穿一身淡蓝短旗袍，拿着雨伞的美人……在烟雾似的雨幕里像是一抹奇异角色。 　　一双平底鞋轻盈踩上了台阶。 　　流苏裙摆下的大腿，肉感而雪白。 　　少年走来的时候，墨水似的长发也在身后轻飘了起来。 　　“你怎么不在学校拆穿我？”他面露疑惑，“你给我的礼物，我全都会退给你的，你今晚叫我过来是为这事吗？” 　　既然知道真实身份，为什么还要特意见面呢。 　　就像是系统说的那样，甩直播间链接到校群里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把钱退了？” 　　司雅逸眼神一沉。 　　“不然呢。” 　　岐玉更不理解了。 　　司雅逸不是为了让他退钱。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女主播是岐玉。 　　他是先认识了岐玉，才见到直播间。 　　现在，岐玉打算和他撇清关系。 　　司雅逸沉默几秒，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身后木门缓缓关上了。 　　室内并不太明亮，过了玄关，只有一盏灯亮着。 　　气氛沉默而古怪。 　　司雅逸的模样，有几分隐隐的阴沉。 　　他说：“我知道你是男生。你现在是有了新的榜一，所以不需要我了？” 　　岐玉：？ 　　这又是什么新剧情…… 　　你不该是那个霸凌我，把直播间发在小群里的人吗？ 　　【这……怎么回事！】 　　系统焦虑了。 　　司雅逸悄无声息地走近了。 　　他垂眼看着眼前穿旗袍的美少年。 　　白肤绿眼的阴郁美人。 　　入学的第一天，他就像是一朵淋湿了的花朵。 　　司雅逸知道他败落了的背景，因而不希望其他人去打扰他。 　　否则他就得这么阴郁枯萎下去了。 　　但这只是他以为。 　　即便那些同学都与他保持距离，他还是继续平静上下学，独来独往……反而十分自在。 　　被隔开的那些男生，也开始靠近他。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男的，你应该在学校也见过我。” 　　他将司雅逸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 　　胸口镂空的地方有一层网纱，指尖轻轻挪动就能碰到少年身上柔软的皮肤。 　　司雅逸的呼吸顿时沉重了些，也猛地收回了手。 　　岐玉还以为他是发火了。 　　说不定要打他一顿…… 　　他想了想，接着说：“我回去就把礼物退给你。” 　　司雅逸冷笑：“为什么榜二出现之后你就想着把钱退了？不打算再要我这个观众了吗？” 　　是因为你根本不是这段剧情的人物。 　　岐玉没法解释。 　　“不是。” 　　他只能这么说。 　　司雅逸冷冷看着他：“到里面坐下吧，我们今天好好聊一聊。” 　　岐玉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去的地方是司雅逸的卧室。 　　木门缓缓闭合，发出轻微的砰地声响。 　　司雅逸就站在岐玉身后。 　　岐玉的黑发拨到胸前，露出一段细瘦雪白的后颈。 　　他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混着他原本身上的香味。 　　他认真地四处张望，像一只翘着尾巴的猫，随时钻进沙发底下再探索。 　　司雅逸最开始注意到他，是从他转学那天起，他知道这是个家里破产的小孩，男生们对他蠢蠢欲动，对他有种很难说是捉弄还是兴趣的眼神。司雅逸不允许他们去靠近岐玉，但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自己也没有多想。反正得把他隔离起来。 　　岐玉在这所男校里格格不入。 　　他很快就散去了原本的压抑与阴沉。 　　过得还不错，陶艺课玩得很开心，一坨泥巴捏成了美人鱼瓶子，因为不慎摔坏了才懊丧了好几天。到了现在，他又和另外两个男生玩得很好，与其他人也有了新的交流。 　　唯一被隔离的反而是司雅逸自己。 　　又说起了刚才的话题。 　　司雅逸问他：“为什么不想要，是因为你有更喜欢的观众了？他打的钱没有我多。” 　　这不是钱的问题…… 　　岐玉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我没想到榜一是你，同学……如果是你的话，我肯定不想骗你。” 　　司雅逸理解他，又不太想理解。 　　我对他来说是什么…… 　　不熟的同学？ 　　“你是在生气吗？因为我找了新的榜二？”岐玉朝他眨了眨眼，“好吧，你不要生气了，我只是不想骗你。” 　　少年稍微踮起脚，一双手搭在了他肩上。 　　“好了，别生气。” 　　他轻声说。 　　司雅逸盯着他看了半晌。 　　一双柔白的双臂，像是随时就要慢慢勾缠上脖颈。 　　良久，司雅逸才挪开眼。 　　“你穿裙子不冷吗？” 　　“唔，有点。” 　　“怎么不加一件披肩？” 　　“衣服很贵的。” 　　他的女装都是在室内穿，没必要买外套。 　　司雅逸沉默片刻，示意他到沙发坐下，自己在窗边打了一个电话。 　　岐玉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中途，司雅逸回眸看了他半晌，说：“一个男生……女装也需要一些。尺码……” 　　他黑冷的凤眼，沿着少年的腰腿慢慢往下看。 　　淡蓝光面旗袍，像是一汪水面。 　　他探入的一双腿非常白，几乎没有瑕疵，大腿压着深黑的皮面沙发，被衬得像是溢出的堆雪。 　　被旁人打量着，岐玉却没有留意，他正饶有兴致地看旁边的台灯图案。 　　尺码？ 　　从没有上手丈量过。 　　司雅逸只得低低地说了句不确定。 　　电话挂了，阿姨也上楼来了，端上甜点和牛奶。 　　岐玉原本不想吃的，但阿姨很热情。 　　“小姑娘和雅逸是同学吗？” 　　她笑着说。 　　“阿姨，我是男的。” 　　他纠正。 　　“哦……这样。” 　　阿姨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司雅逸。 　　不是女朋友吗？ 　　岐玉咬了一口蛋糕。 　　好像不太对劲。 　　他从骗子变成了一个客人？ 　　【你才发现……我怀疑司雅逸是想报复你！拍下你女装的照片发在群里！】 　　嗯？ 　　也有可能。 　　岐玉吃着蛋糕，司雅逸就坐在对面。 　　面容苍白的青年，垂着眼看他，没有多少表情。 　　他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盘着白菩提手串，卡拉卡拉地响着。 　　“你是在拍我的照片吗？” 　　岐玉好奇。 　　“……没有。” 　　“作业写完了？” 　　“嗯。” 　　“不睡觉？” 　　“快了。你今晚在这里睡。” 　　“为什么？” 　　“你可以在申秋承那里过夜，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司雅逸眼里顿时蒙上了阴霾。 　　“可以，那就住吧。” 　　岐玉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 　　半夜录像？ 　　套麻袋殴打？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夜宵之后，岐玉在客厅转悠。 　　他喜欢那盏画满了鹦鹉的台灯，绕着看了好一会儿，摸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望着窗户上的蝴蝶灯打量，又去追着白猫说悄悄话。 　　司雅逸在窗边看雨，也看他。 　　两人偶尔聊几句明天的天气，没有再提过主播那件事。 　　司雅逸的心情，如同外面的雨幕渐渐平息。 　　夜深了，岐玉换了新的睡衣，在卧室的置物架上，找到阿姨放的一套明北制服。 　　大概是司雅逸多余的校服？ 　　手机里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 　　——明天傍晚，也跟我回家。 　　——晚安。 　　他回复：[111。] 　　还有一些别人发的信息。 　　朋友问他周末去不去看恐怖电影。 　　岐玉：[okk~] 　　宁景胜问他，明天的早餐需要上门做吗，衣服是傍晚洗还是晚上洗。 　　岐玉：[再说吧。] 　　申秋承发来一张小熊玩偶美照。 　　岐玉：[6。] 　　……男主隋醒也给他发了信息。 　　[我明天中午去找你一起吃饭？] 　　？ 　　这位是什么情况？ 　　【好怪！……所有角色都很怪！】 　　系统要崩溃了。 　　‘统统，世界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先睡觉吧？’ 　　【……】 　　司雅逸家的床好软。 　　像棉花糖。 　　Zzzzz……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身体却迷糊地犯困，在前往明北男校的车上，岐玉每逢几秒就得重重眨一次眼。 　　好想继续睡觉。 　　好困…… 　　打个盹先…… 　　好像撞到了什么？ 　　司雅逸被他倚着，一时没吭声。 　　他的脸很软乎，白净，泛着粉。 　　睫毛浓长，鸦羽似的黑深，呼吸时一颤一颤。 　　如果一睁开来，睫毛底下就露出一双宝石绿上扬的眼睛、一滴褐色泪痣。 　　他的眼里是一些散漫或者神经质的眼波。 　　这段时间似乎都是前者。 　　司雅逸拿了件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十几分钟后，车到了。 　　岐玉进了教室。 　　他还是没睡醒，一只手揉着眼睛。 　　另一只手，被司雅逸轻轻握在手里。 　　到了座位才松开。 　　“现在去睡一觉。” 　　他对岐玉说。 　　“嗯……” 　　“中午等我。” 　　“吃饭吗？” 　　“是。” 　　好怪的人。 　　岐玉不明白他的意图。 　　好困。 　　他枕着手臂，快要闭上眼了。 　　但模模糊糊地见到有人朝他靠近，是一张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面孔。 　　申秋承微微叹气：“你怎么是跟着司雅逸来的？” 　　“不可以吗？” 　　“怎么说呢……他不是好人。” 　　这句话好熟悉？ 　　司雅逸也这么评价过申秋承吧。 　　申秋承继续叹气：“但宝宝被他缠上了也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喜欢像藤蔓一样，上学还得牵手。不像我，总是给足了呼吸的空间。” 　　？ 　　这话怎么怪怪的。 　　“先睡觉吧。”申秋承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睫毛，“上课了我再叫你。” 　　结果，一觉睡到了数学课。 　　岐玉生气了：“我没有听语文课。” 　　申秋承无可奈何：“可是我叫过你了。” 　　“真是的……你下次就该把我摇醒。” 　　“好的公主。” 　　“不准乱起外号！” 　　今天的数学课只有一节，岐玉听得津津有味。 　　一觉睡到九点半的结果是他现在精神很好，下笔如有神。 　　当然，睡眠期间他也错过了一些男同学们对他和司雅逸的讨论。 　　——司雅逸还是下手了啊…… 　　——受不了，他凭什么？ 　　——岐玉睡觉好可爱，好像下一秒要伸懒腰了 　　——他们坐同一辆车来上学的 　　——嘘，小声点，别吵到校花Zzzz睡觉 　　——昨晚一起睡觉？ 　　——杀了司雅逸得了 　　早上最后一节课是基础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岐玉兴致勃勃地在器材室排队，试图抢一件有趣的运动器材。 　　他看了看，发现竟然有滑板。 　　但被一个男生借走了。 　　男生见他望穿秋水，忍不住笑：“岐玉，你想玩滑板吗？” 　　“可是只有一个滑板。” 　　“嗯，给你吧。” 　　他眼睛一亮：“谢谢你，你真好。” 　　获赠了校花发自内心的笑靥，男生也很满足，黏在他身边开始陪练滑板。 　　他们在操场空地上玩滑板，陪练的队伍也逐渐壮大。 　　戴着棒球帽的美少年，灵巧地踩着滑板横冲直撞，时不时来个不那么成功的漂移。 　　每次见他快摔倒了，就有不同的男生过去扶住他，笑着低声说：“校花，你得小心啊。” 　　不然就得撞到不知道谁的怀里了。 　　树丛之后，宁景胜的半张脸隐匿在树枝阴翳里，默默看着岐玉玩滑板。 　　他学得很快，也玩得很开心。 　　咻~ 　　冲动的滑板，险些撞上某人的腿。 　　岐玉连忙踩住停下来。 　　好险！ 　　他没站稳，踉踉跄跄的。 　　司雅逸低头搂住了他的腰，奇道：“你怎么开始玩滑板了。” 　　“好玩啊。” 　　帽檐下，少年喘着气，两颊冒着红晕，推开他的手就打算继续。 　　申秋承适时地上前递了水，浅笑说：“宝宝好厉害，这么快就学得这么好……什么时候教我玩？这周末怎么样？明天就周五了。” 　　“不怎么样。” 　　司雅逸接话。 　　“抱歉，我不是问你。” 　　“他今晚准备去我家。” 　　司雅逸淡淡说。 　　申秋承的笑靥这才微微凝固了。 　　凭什么。 　　另一边，岐玉喘着气，一停下来就有点累了。他打算把滑板还给那个男生，但四处张望，却瞥见了一班某个男生的身影。 　　男主隋醒就站在二楼走廊，倚着栏杆，自上而下地往下看他。 　　隋醒穿一身黑衣，衣角在风里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黑沉沉的眉眼，像是刀刻似的锋利。 　　眼神很专注，也颇为古怪。 　　昨晚隋醒发的信息，一下子浮现眼前。 　　剧情开始了吗。 　　男主试图拯救被霸凌的小可怜反派，却遭到反派的苛待……？ 　　所以，他才说今天中午一起吃饭？ 　　【没错！】 　　【剧情任务：请恶意对待男主（0/1）】 　　啧。 　　但这种任务倒是很简单。 　　干脆把男主气走吧？ 　　岐玉想了想，拿出手机认真回复了一句话。 　　——一起吃饭可以，但你得当我的宠物，你可以自己选择做哪种动物。 　　——ps：我已经养了牛，你不能选了。 　　系统：【……你是捉弄别人的天才。你绝对得被男主报复得很惨！】 第100章 男校 　　没记错的话，男主选修的是马术课？ 　　隋醒这时候本该在马背上，现在却出现在了五班基础体育课的教学楼里。 　　岐玉抱着滑板上了楼。 　　在楼道上，隋醒转过身看向他。 　　鸦黑长发的少年，戴着棒球帽，皮肤很白，穿运动服抱着滑板。 　　他戴一个圆框玳瑁眼镜，眼镜已经滑到了鼻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们彼此都打量着对方。 　　……穿着运动服的岐玉，很像是画报上的广告里的美貌少年模特。 　　少年眉眼弯弯，愉快地与他打了招呼。 　　帽檐下的一对幽绿眼睛，弯成了月牙。 　　隋醒盯着他对视几秒，慢慢挪开了视线。 　　他拿出了手机——这才看到了岐玉回复的那条信息。 　　隋醒不由得心里一跳。 　　虽然之前就有所察觉，但他没想到……岐玉是这种愉悦小恶魔的性格？ 　　隋醒忍住了，没有反驳，而是又在备忘录里面记下了几笔。 　　——长得漂亮但性格糟糕（划掉） 　　——性格恶劣，对外人有恶意，神经质[非贬义] 　　他打字的时候，岐玉抱着滑板悠哉走了过来。 　　如传闻中那般……一个罕见的美少年。 　　一头黑长直的秀发，十分顺滑，柔顺地垂在少年腰间，玩滑板时摇来晃去，像是背后的顽皮尾巴。 　　“你看到短信了，现在还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隋醒比他高很多，但他步步靠近，走来的时候也伸了一只手，撑在了隋醒旁边。 　　……一个类似壁咚的不礼貌动作。 　　岐玉做起来却很有种奇妙的……别的感觉。 　　一双手臂很白，像是柔滑的玉。 　　几乎快碰到隋醒的脸。 　　……太近了。 　　隋醒有些不自在。 　　“这种表情是不情愿吗？” 　　岐玉的脸颊泛着一点粉色，像是女孩儿化了妆。 　　他的长相精致得像是画中人，打量旁人的目光却十分恶劣，以至于他对别人这么笑着，这种精致混杂了一丝诡谲。 　　“你自己不愿意选的话，那就让我帮你选吧？来做我的宠物狗狗怎么样？也许下次体育课我可以骑着你在操场上……” 　　“……够了。” 　　隋醒打断他。 　　穿着运动短裤的、少年的双腿，夹着他的腰吗，骑在他背上，把他当成……一匹马？ 　　一双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隋醒深深吸了口气，冷声说：“你别太过分。”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吃饭？” 　　岐玉的声音也降了温。 　　剧情里的圣父病男主，一心拯救反派。 　　可我根本不需要别人去拯救……不管到底有没有被霸凌。 　　“你不该对不熟的人说这种比喻。” 　　“熟了就可以？” 　　“……不是。” 　　“中午还打算和我一起吃饭吗？” 　　“……” 　　隋醒沉默了。 　　“真不明白，你干嘛这么执着？”少年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隋醒的胸前，修长白皙的食指，在光下有种透明的质感。 　　柔软的触感，一下一下地慢慢戳在他胸前。 　　到底在干什么…… 　　隋醒猛地推开了他的手。 　　他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隋醒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后背都紧贴着墙，别过脸不去看岐玉。 　　余光里，少年朝他微微一笑：“那就不要再找我了，好吧？” 　　隋醒忍住气，心想我当然不想去找你，要不是因为……否则…… 　　【差点以为你在调戏他！】 　　系统险些尖叫。 　　‘男主到底想做什么？’ 　　岐玉不明白。 　　为什么故事里的男主非要来拯救反派？ 　　在此之前，他跟男主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算了，不管了—— 　　他拿着滑板嗖地下了楼，但一到拐角，遇到了一头沙金发色的男生。 　　年嘉良在拐角处倚着墙，抬头仰望天空，一双休闲长腿伸到了过道中央。 　　？ 　　干嘛挡路？ 　　他差点踩上去了。 　　“你们一班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在翘课？” 　　年嘉良勾起嘴角：“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才翘课。” 　　“哦，腿收一收，不然我就踩断了。” 　　“……” 　　“真是的。” 　　岐玉不耐烦地从他身边走过。 　　滑板少年形色匆匆，头也不回。 　　年嘉良心想——又开始了，他在钓我。 　　他莞尔一笑，转身跟着岐玉一起下楼。 　　少年戴着一顶蓝白的棒球帽，稍微宽松了些，被风吹得险些掀翻，年嘉良抬手帮他摁了一下。 　　岐玉疑惑：“你跟着我干什么？” 　　“看看你不好吗？” 　　他旋即被岐玉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 　　年嘉良奇道：“看一下也不可以吗？你的脾气很大。” 　　脾气大有什么问题？明明也不是很大！ 　　岐玉生气了，正要发动攻击，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件事。 　　诶？ 　　年嘉良到底有没有认出来是我？ 　　如果认出来了，不该什么都不说吧？ 　　系统十分开心：【啊哈哈哈，看来他没有注意到你，剧情还是按原著方向走了！年嘉良以为你是双胞胎妹妹。】 　　什么？好烦啊。 　　岐玉烦恼地推了推眼镜。 　　下了楼，他把滑板还到了体育老师手中。这时候距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他就坐到树荫下乘凉，年嘉良也在他身边也坐下了，像一只黄毛鸟停在大树边。 　　不知道年嘉良从哪里拿了一朵花，放在了他手里。 　　岐玉很不耐烦。 　　你这个瞎子……你竟然认不出来是我！你竟然幻想我是双胞胎妹妹？！ 　　他真想拎着年嘉良的衣领，质问昨晚是不是你在看女主播，她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你说啊。 　　但一有这种念头——系统就警告他了。 　　【这么做的下场就是扣分！】 　　气死了。 　　年嘉良也看得出来他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尝试着哄了哄。 　　“怎么一见到我就这种表情……别生气了。” 　　昨晚不是还很热情吗？ 　　岐玉冷冷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走开了。 　　年嘉良跟上他：“不理我？” 　　“真讨厌！走开。” 　　说着，岐玉就一拳朝他挥了过去，当然不是真的打，只是为了赶他。 　　年嘉良肩上挨了一拳，却莫名觉得他这样怪可爱的。 　　白天这么冷淡，晚上却热情地喊哥哥、发自拍…… 　　啧。 　　可惜是个男的。 　　嗯？ 　　……真的是男的吗。 　　岐玉飞快进了教室，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教室后排，一些打牌的男同学们正醉生梦死即时享乐。 　　年底的毕业联考不远了，社科报告也没写，但他们不感兴趣，每日玩乐快乐。 　　美少年气汹汹闯入，如同一只甜蜜蜂飞入花丛。男同学们立刻将扑克一丢，问他是怎么了。 　　“遇到了讨厌的东西……” 　　“啊，有鬼追你？” 　　“是啊，”岐玉没好气地说，又看向了桌面——扑克牌，“你们在玩什么？” 　　“打牌，十三点，你过来玩吗？” 　　哦？ 　　岐玉提醒他们：“我打牌是很厉害的，你们得小心。” 　　男同学们霎时起哄：“来，输了就叫哥哥哈。” 　　你们太自信了吧？ 　　岐玉神秘一笑。 　　他三下两除二，两局都把同学们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也都惊讶，岐玉竟然这么会玩？ 　　“太厉害了，岐玉，你是天才吧？” 　　“我的天，怎么学的？” 　　“人漂亮又会打牌，不得了。” 　　“岐玉大师，可以教教我吗？” 　　岐玉开心地眨了眨眼：“也没有那么厉害……多打几局就练出来了。” 　　他又四处看了看，奇道：“申秋承不在吗？” 　　座位空空如也。 　　“学生会开会了。” 　　“咱们不理他，班长可是大忙人，踢出去得了。” 　　“岐玉，你缺搭子可以叫我啊。” 　　刚说到这里，门口就多出来了一个人。 　　司雅逸。 　　他每天都像是秀场模特似的，换着不同的衣服，今天是一件两件式的黑白长T和阔腿裤，轻薄的面料，戴长项链，将他衬得格外消瘦。 　　司雅逸一出现，欢笑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他无视了其他人，走到了岐玉身边。 　　戴着眼镜却滑到鼻尖的美少年，被一群男生簇拥着，脸上都是愉快的笑意。 　　他们正在玩扑克牌。 　　岐玉捏着一张红桃k，抬头看他。 　　“你也要玩吗？” 　　他问司雅逸。 　　室内的气氛，有了那么一点微妙的变化，有个男生轻轻地笑了声，说：“他恐怕不会陪你玩哦。” 　　好吧。 　　岐玉帮着收拾了扑克牌，一张卡片飞着落在地板上。 　　司雅逸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放回到桌面上。 　　他低头问：“现在吃饭吗？” 　　“嗯。” 　　“走吧。” 　　岐玉跟着他离开了。 　　留在教室的男同学们，都嗤笑了一声。 　　司雅逸又来这套？ 　　但是……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朋友？恋人？ 　　二楼餐厅。 　　服务生过来问吃什么，司雅逸将菜单递给了岐玉，让他自己选。 　　即便是在安静的餐厅里，一摘了眼镜，美少年也被各种窥探的目光包围。 　　哪怕他压根对那些人没有兴趣，连头也不抬。 　　最近的一桌男生，几乎都盯着他看。 　　司雅逸不虞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些人才勉强转回去。 　　咔。 　　一串钥匙被放在了桌上。 　　隋醒默不作声走到桌边，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岐玉身旁。 　　岐玉诧异：“你来了？” 　　“嗯。” 　　“一起吃饭？” 　　“是。” 　　惜字如金。 　　一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岐玉就很想捉弄他。 　　在他看来，隋醒并不是想真的拯救自己……虽然剧情是这么写的，但看他的表现根本不是这样。 　　那么，隋醒接近自己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司雅逸冷不丁问：“你新认识的朋友？” 　　“算是吧。” 　　岐玉说。 　　司雅逸态度十分冷淡，他看了看隋醒，像是在路边打量一把红胶凳。 　　隋醒对别人不感兴趣，连看都不看，只是拿了手机在备忘录继续记录。 　　——与司雅逸有不明关系（待确认） 　　三个人安静吃饭。 　　太安静了，岐玉认为有必要让隋醒热闹一下。 　　于是，他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隋醒。 　　啪！ 　　隋醒手一抖，汤勺摔在了桌上。 　　少年脚上的蓝帆布鞋，不知为何轻轻蹭了两下他的腿。 　　……旁边还有人。 　　隋醒怔住了。 　　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始作俑者，眨眼问他：“你下午还上课吗？” 　　隋醒警觉：“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不上课，就到我的教室里来好了，帮我挂书包、拿作业本之类的。” 　　“我不是你的佣人和宠物。” 　　隋醒皱了眉。 　　“你好小气。” 　　“……” 　　这么小气，还想拯救落难的小可怜吗？ 　　【你现在好像在欺负他。】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反派恩将仇报。’ 　　【但是，男主不像是想救你……】系统也感觉到了。 　　这个角色与原著似乎产生了某种偏差？ 　　难道是玩家的意识作祟吗？ 　　司雅逸盯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神色越来越阴沉。 　　……为什么不理我？ 　　午餐结束，隋醒没有离开，反而不声不响地跟在岐玉身后。 　　明北的午休时间很长，校道上四处散落着玩乐的学生。 　　岐玉想着，他应该单独跟隋醒聊聊。 　　但司雅逸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一直在他身边沉默。 　　……算了。 　　“回教室吧。” 　　他戳了戳司雅逸的肩膀。 　　这时候，这位太子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回到教室坐了一会儿，司雅逸起身去楼道抽烟了，走之前仔细看了岐玉几眼。 　　岐玉正在埋头写作业。 　　隋醒在门外。 　　司雅逸确认了情况，没打扰岐玉写数学题。 　　但他刚走，岐玉就放下笔，朝窗外勾了勾手指，把隋醒叫了进来。 　　隔着玻璃，少年朝他莞尔一笑。 　　笑得很可爱，但是…… 　　隋醒眼皮一跳，心想大概又要被折腾了。 　　……他为什么是这种古怪性格？ 　　一走到座位前，他的恶劣乖戾展露无疑。 　　他拽住了隋醒的衣领，拉近了，低声问：“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我对你很好奇。” 　　“你骗人！根本不是。” 　　“你不信就算了。” 　　隋醒说的其实不完全是假话。 　　他对岐玉的确很有好奇心，从很久之前就这样了。 　　“既然对我好奇，那就去帮我做事吧，比如，去把作业给我写了。”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隋醒反问。 　　“那你以后也别想靠近我了，我看到你就会赶你走，还要恐吓你。你接近我有别的目的，对吧？我就知道。” 　　岐玉冷声说。 　　……还是被他发现了。 　　隋醒忍耐着、摇摆着，心想这破活不干了—— 　　但他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屈从了这位恶劣大小姐。 　　他问：“行，什么作业？” 　　十分钟后。 　　申秋承开完会回来了。 　　他衣冠楚楚，领带飘逸，刚刚在学生会参与晋选，春风得意。 　　但一进门，申秋承就看到有个男人在自己座位上写作业。 　　岐玉在旁边监督，不断指指点点挑他的错。 　　男生一脸忍耐，显然是有点受不了了。 　　“这就不行了吗？”岐玉敲了敲他的手臂，“快点写。” 　　这又是什么？教训play？师生cos？ 　　申秋承失落地心想，为什么不是我呢。 　　“宝宝，你在教别人写作业？” 　　他走过去，搭着岐玉的肩膀。 　　见同桌回来了，岐玉不好再继续折腾男主，于是把隋醒放回去了。 　　“保持联系哦。” 　　他说。 　　为什么用这种可爱的语气下命令……？ 　　隋醒忍住没吭声，转头就走。 　　申秋承好奇：“你怎么又认识了隋醒？” 　　“我跟他算是今天认识的，不熟。” 　　到现在为止，岐玉也不明白为什么隋醒不情不愿地跟着自己。 　　一定有什么问题…… 　　下午有一节班会课，班主任大手一挥，宣布了男校的新决定——这一前半学期做集体封闭管理，从下周开始。 　　明北男校内部有很多豪华别墅宿舍，但对这些少爷骄子来说，住起来肯定没有家里的豪宅舒服，当场就有不少人反对，但这是学校和家长同意的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岐玉看过原著。 　　这是剧情的转折。 　　男校，宿舍，深夜……是男主和其他角色感情升温的场合。 　　他叹了口气。 　　以后很难直播了吧？ 　　不能在宿舍楼唱歌跳舞……只能偷偷开直播与观众聊天。 　　真麻烦，还得把女装搬过来。 　　申秋承很高兴，莞尔说：“岐玉，我们可以住隔壁，以后每天一起上学就很容易了。” 　　“你为什么热衷于和我一起上学？” 　　他纳闷。 　　“因为这件事让我很快乐，我喜欢和你一起。” 　　申秋承认真说。 　　是吗。 　　但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产生的快乐，不也是短暂的吗。 　　这是精神需要，还是人的自我意识作祟？ 　　岐玉漫无边际地浮想到了哲学方向，直到被铃声打断了。 　　下课时间，班上的人已经过了讨论住宿生活的热潮，开始打牌了。 　　他们招呼岐玉一起过去玩，但岐玉暂时没有兴趣，掉头往外走了。 　　人群之中有一颗金色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转过身时，年嘉良眼中浮起了温煦的笑意。 　　“好巧，岐玉。” 　　……你到底有没有发现我是男的？ 　　岐玉都不想再折腾这个剧情了。 　　他朝年嘉良招招手，说：“过来这里。” 　　怎么像逗狗一样？ 　　年嘉良心想。 　　但他对岐玉，有种说不清的蠢蠢欲动。 　　带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是为了……？ 　　岐玉左右看了看，没有外人。 　　他正准备说，我就是那个女主播—— 　　系统突然电流声尖叫，震耳欲聋。 　　【噤声！！否则我把你的积分全都扣光。】 　　？ 　　真是受不了这破烂系统。 　　岐玉只得忍住不说那句话，以至于沉默了好几秒。 　　心情期待而忐忑的年嘉良，正盯着他的神色，也忽然顿悟了。 　　这种欲言又止、又有点扭曲的神情…… 　　爱在心口难开？ 　　告白？ 　　想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的语气一下子温柔了不少：“岐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真的知道吗？”岐玉睁大眼睛，“那就好。” 　　“……嗯。” 　　“你不讨厌我？” 　　“我讨厌你干什么……”年嘉良低头看了看脚尖，又抬头盯着他，忽然说，“就是有点仓促了。” 　　仓促？ 　　解释还有仓促的说法吗。 　　【啊啊啊啊他竟然不怪你——】 　　系统极其不满。 　　‘是啊。’ 　　年嘉良又说：“等周末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好。” 　　岐玉答应了。 　　他想起来之前的礼物还没有退，于是很快回了教室，用手机在平台上申请退款了。 　　半小时后，司雅逸和年嘉良都收到了相同的信息：[您在叉叉平台上的打款已退还至账户xxxxxx]。 　　司雅逸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为什么？ 　　这是撇清关系？ 　　岐玉正想着下周住宿，得把行李和衣服搬到宿舍来。 　　女装肯定是要带的。 　　还得准备一笔住宿费…… 　　他开始发愁。 　　系统：【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直播了！】 　　‘没钱。’ 　　【啧啧，你早晚得被那两个人找麻烦，在宿舍直播还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系统已经想象到了他被撞破女装直播，男同学们集体嫌弃他的场景。 　　岐玉仔细一想，那两人还是有可能把他的直播间链接发在群里。 　　但好像也没办法？ 　　除非，能让这两个人对他言听计从。 　　【呵呵，他们想报复你分分钟的事。】 　　岐玉被系统说得有点烦恼。 　　怎么才能阻止这个剧情发生？ 　　放学时间，岐玉拿了书包准备回家。 　　但昨天司雅逸又邀请他回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掉头回去找人。 　　校道上，满是悠哉悠哉的男同学们，都带着笑脸与他打招呼。岐玉瞥了眼树丛一只圆屁股的蜜蜂，打开手机打算给司雅逸发信息。 　　刚走到树下，一阵阴影笼罩了他。 　　司雅逸俯身靠近了些许，黑白T恤上的长项链垂碰到了他的肩头。 　　“为什么把钱退了？” 　　“你都知道我是男的了……我不是女主播。” 　　“可是我不想你退给我。” 　　司雅逸垂眼说。 　　岐玉诧异：“哦……你喜欢女装的同性跳舞？” 　　司雅逸都快被他气笑了。 　　这人仿佛在找各种理由拒绝他。 　　是他暗示得不够清楚吗。 　　起初，司雅逸确实不明白自己对岐玉是什么想法，直到最近他才想通了。 　　根本与性别没有关系。 　　“因为喜欢你，我才不希望你退给我。” 　　司雅逸忽然对他说。 　　这段时间一直纠结沸腾的心，在说出这段话时，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是单身……你身边那些奇奇怪怪的男人，我可以帮你摆平。”他说，“不用现在回答我。你今天不想去我家，我送你回去。” 　　竟然是告白吗？ 　　岐玉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雅逸的手，很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低头说：“走吧。” 　　在这个学期之前，他对司雅逸是有些印象的。 　　在这座学校里，他的地位近乎于太子。 　　男生们之间互相都有攀比，大家对他的傲慢私下多少都有排斥和鄙夷，但当着他的面是不敢说的。 　　岐玉与他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交集，只有在路上见到了，对视那么一两眼而已。 　　原来……他在暗恋我吗？ 　　系统在电流里失声尖叫：【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喜欢你？？？我的程序之心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喜欢你？】 　　为什么呢。 　　岐玉也想问。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因何而爱。 　　他坐上了司家的车。 　　九月份，天气渐渐冷了。 　　路上下了雨，窗户都雾蒙蒙的，天空也蒙了一层纱雾。技术高超的司机将车子开进了小区，岐玉一下车，头顶就有雨伞遮住他，司雅逸撑着伞，一言不发与他并肩走到楼下。 　　司雅逸仰头观察，四处都是老旧楼房。 　　“你可以搬到我那里住。” 　　我不需要你还给我任何东西和反应…… 　　他又补充说。 　　他牵了岐玉的手，将伞柄放在手心里。 　　司雅逸低声说：“不用急着答应或者拒绝我，现在，上楼去休息。” 　　四处雾气蒙蒙，细雨沙沙。 　　颇有些暧昧的氛围。 　　岐玉自己也感觉到了。 　　他在追我。 　　【为什么？理由呢？无缘无故！我的程序判断不了。】 　　‘感情这种事就是说来就来。’ 　　【就像你和原世界的男主那样吗？】系统冷冷说。 　　在它所有的程序数据判断里，最难控和理解的就是人类的感情。 　　就连这一幕也很熟悉……当初原世界的男主和岐玉曾经有过类似的场景。系统当时无法理解，现在更无法理解了，为什么同样的场面正在不同世界不断复刻？ 　　岐玉仰起脸，看了看雨伞。 　　司雅逸给他的伞，是一把厚重的长柄黑伞，撑起来像一朵混沌乌云。 　　他将雨伞转了几圈，慢吞吞地走上台阶。 　　单元楼下，阴暗湿润的树丛之外，有块平面水泥地，这时候那儿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男校的白衬衣黑裤，胸前还别着金徽，他被雨水潮湿的棕发有种泛红的色泽，面无表情的脸，慢慢流下了沾湿的水痕。 　　宁景胜走过来的时候，岐玉也注意到他了。 　　“你怎么在这里？” 　　他单眼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岐玉，没有任何表情。 　　“我在等你。”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仅剩的光线正渐渐暗下去。 　　撑黑伞的少年，面露诧异，就站在他面前。 　　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岐玉朝他走近几步，把伞挪高了些。 　　“好吧，先上楼。” 　　他说。 　　宁景胜到厨房做晚饭，岐玉在一旁摘菜。 　　宁景胜说：“我早上想来做早餐，发现你不在。” 　　“我在司雅逸那里。”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此时此刻，直播间轰隆作响。 　　——好心酸。。 　　——天呐，主播有一种被淋湿的牛的感觉。。 　　——岐玉竟然会摘菜？我以为他完全不懂做饭的 　　——应该是只会一点点吧，明显很不熟练捏 　　——主播加油！！说不定你能够打败司雅逸！！ 　　宁景胜没有搭理弹幕，继续切肉。 　　之后的烧菜做饭时间，岐玉本想搭把手，但被宁景胜拒绝了。 　　他百无聊赖，在窗边枕着手臂。 　　楼下，蒙蒙细雨，敞开的窗户涌入潮湿的冷风。 　　他喜欢这种天气，不冷也不热，到处都雾蒙蒙的。 　　厨房传出的做饭的动静、楼下小孩嬉闹，都给他一种温馨生活的错觉。 　　今天是团聚的节日。 　　宁景胜并不是他的家人，只是同学…… 　　但亲密的同学关系，他也很喜欢。 　　年底有提前毕业考试、社科报告提交期，明北大部分学生都报名这类联合考核，岐玉也不例外，他选的类别不包括艺术和体育，也是最早开始考核的一批。 　　他兴致勃勃想拿高名次。 　　宁景胜从厨房出来，瞥见岐玉在书桌前认真写题。 　　他是真的喜欢校园生活。 　　分明只是副本，却备考得很认真。 　　宁景胜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在打扰他。 　　“我走了。” 　　他说。 　　“你不吃晚饭了？” 　　“嗯。” 　　“为什么？” 　　“看完雨记得关窗户。” 　　宁景胜说。 　　砰。 　　门关上了。 　　？ 　　岐玉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晚餐都不吃了吗。 　　【可能是被剧情震撼，决定离开。】 　　系统胡诌。 　　‘嗯嗯。’ 　　【……快把剧情扭回来。】 　　‘你应该去和司雅逸提建议。’ 　　说到这里，手机就响了。 　　司雅逸的嗓音，混在窗边涌入的雨声里。 　　“吃饭了？” 　　“没有，晚点再吃，好烫的，”岐玉放下筷子，看了看今天的番茄蛋，“你呢。” 　　“阿姨在做。” 　　“你会做饭吗？” 　　“会一些，很少。”司雅逸对他说，“你周末来我做给你。” 　　“你这是在追我？” 　　“是，为什么你好像不相信？” 　　“不知道……可能你看起来不像会和我谈恋爱的人？” 　　是吗。 　　司雅逸几乎能想象到，岐玉此时的神情。 　　不理解……好奇…… 　　司雅逸摆弄着打火机，只是听着声音，心里就焦渴。 　　他沉默了几秒，说：“……我现在过去找你。” 　　“现在？” 　　“我想见你。” 　　司雅逸沉声说。 　　岐玉听见那边传入了一些轻微的呼吸声，像是十足匆匆，司雅逸仓促地说了句“马上到”就挂断电话。 　　诶？ 　　【你们怎么好像在谈恋爱啊？？】系统快宕机了，【怎么回事，司雅逸本该和男主有一些极端拉扯，而不是你……每次都是这样！】 　　因为无论人物还是玩家，都有自己的意识。 　　像曾经的我一样？ 　　原世界的男主也是如此，所以，代替他死了。 　　岐玉低头看了眼屏幕，也挂断了通话。 　　他刚起身关窗，手机又响了。 　　是申秋承打来的。 　　“这里的雨好大，还堵车，”申秋承在那边轻轻叹息，惆怅的语气，“他们那些人都回家了，父母兄弟们与他们过节，而我……超级厉害的滑板高手小玉可以收留我吗？我想去你那里待一会儿。” 　　“现在？司雅逸晚点就过来我这里，你们俩……” 　　“我不介意的，团聚的节日……多他一个人也没什么，我们招待他就行了。” 　　申秋承笑道。 第101章 男校 　　？ 　　申秋承这人讲话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的。 　　岐玉也习惯了。 　　“你现在过来吧。” 　　他看了看外面，小雨已经转中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上。 　　打开地图车况，外面确实堵车得很厉害，一整道弯曲红线，蔓延到路口。 　　一时半会儿，申秋承过不来吧？ 　　但他刚在餐桌边上坐下，拿起筷子，外头就响起了叩门声。 　　这么快？ 　　申秋承站在门后，面露歉意：“你还没有吃饭吗？幸好，我带了一点晚餐和零食过来呢。” 　　岐玉不解：“你竟然这么快就过来了？” 　　不是堵车了吗？ 　　“因为我就是在附近堵的车。” 　　申秋承换了鞋子走进来，按部就班把餐厅打包回来的菜放桌子上，水果和零食放进柜子里。 　　岐玉看了一眼，是牛排肉。 　　“原本打算回家吃的。”申秋承垂眼说，“我是一个人住，父母都在外面。” 　　是因为孤独吗？ 　　岐玉能理解他的感受。 　　“我也是。” 　　“我们先吃饭吧。” 　　申秋承叹息。 　　这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两人一起坐下来吃晚餐。 　　岐玉收到了宁景胜的信息——[碗筷放着，我晚上再去洗]。 　　申秋承吃完了，起身收走自己的碗：“我洗碗就可以了，来你家打扰得付点账。” 　　“你洗碗？” 　　“是啊，筷子给我吧。” 　　申秋承热情地抢走了碗筷，开始放水洗碗了。 　　岐玉于是回复宁景胜：不用了，别人在洗。 　　宁景胜：[……] 　　申秋承快乐地洗了碗，擦了桌子，重新回到沙发上。 　　岐玉租的房子很小，沙发也很窄。 　　两人在沙发坐下来，中间就只隔着一小段距离。 　　申秋承提议：“我们看点电影吧，之前那部爆米花电影鲨鱼，我还没看，你呢？” 　　爆米花鲨鱼？ 　　岐玉摇头：“没看过。” 　　申秋承推了推眼镜，登了账号去播鲨鱼片子。 　　室外，雨声雷电轰隆，而室内是多么温馨。申秋承十分满足，他喜欢岐玉，也很想和他在一起，但追求是一个漫长的潜移默化的过程……得让岐玉习惯自己才行。 　　时间慢慢流逝，申秋承过于愉快，以至于都忘了还有另一个客人。 　　大门被敲响了。 　　申秋承奇道：“是谁？” 　　岐玉津津有味看鲨鱼在海底冲刺，慢半拍地看向门：“这是司雅逸吧。” 　　“……是他啊，”申秋承笑了，“那就让他进来吧，你坐着，我去开门。” 　　门吱呀一开，司雅逸先见到的不是睡衣美少年，而是另外一个男的——班长。 　　他顿时冷了脸：“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申秋承低声说，“岐玉是单身，我们都是他的择偶对象之一。” 　　他又稍微抬高了些音量，说：“司同学，进来坐吧，别客气。” 　　以为自己是主人家？ 　　司雅逸冷笑，进了室内。 　　室内的美少年，穿了身浅蓝的家居服，短裤下露着一双白腿。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杯子，手边放着水壶。 　　“煮水吗？我来吧。” 　　司雅逸低头拿走了杯子。 　　四十平方小屋，挤着三个人。司雅逸倒水煮水，申秋承打开自己带过来的曲奇饼干。两人都绕着茶几……或者说绕着岐玉转。 　　岐玉被他们摁在沙发上，看着他俩忙碌。 　　他突然心想，今天是一个团聚的节日。 　　却是他们三人团聚。 　　“你也不回家吗？” 　　他问司雅逸。 　　“我父母都在国外。” 　　原来如此…… 　　爆米花电影只放了一半，三人就着刚才的情节继续看下去。 　　司雅逸没有心情看电影，时不时瞄岐玉一眼。 　　申秋承与岐玉聊起了年底的考试、学校布置的社科调查报告。 　　对申秋承、司雅逸来说，他们其实不怎么在意，但都看得出来岐玉对这些兴致勃勃。 　　司雅逸也详细地说了他知道的考试情况。 　　岐玉琢磨说：“我要拿前十。” 　　“从现在到年底也有好多考试呢，”申秋承说，“虽然你没有报艺术和体育一类，但是这些项目都得及格才行。” 　　艺术课没问题，岐玉不担心，至于体育…… 　　这学期，他选修的是游泳课，下周就要开始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岐玉沉思，“我以前没有考过游泳课。” 　　申秋承忽然问：“你有泳衣吗？” 　　“你是说泳裤吧。” 　　普通的泳裤，下水游泳的不都有吗？ 　　“我没见过你穿泳裤。”申秋承推了推眼镜，笑道，“偶尔夏天我也会去游泳。” 　　“我以前也去海边下水玩，但不知道学校的游泳课考核是什么样的。” 　　申秋承心里开始做计划了，“等假期我们可以去国外潜水。” 　　司雅逸冷冷把话题扯了回来：“你担心游泳课，可以提前先练一练……到我家那边去吧，我那儿有个泳池。明北的游泳课比较严格，我和你提前练习。室内游泳池，你不用担心冬天冷。” 　　哦？ 　　岐玉心动了：“真的？什么时候去？” 　　“周末，就明天。以后你每个周末都可以过来。” 　　【你的周末答应了很多人的邀约，】系统冷不丁说，【你恐怕根本应付不来，金毛和你说过周末要聊聊，还有你的朋友周末要和你出去玩，现在还有这个——】 　　‘嗯……也没关系吧，反正周末两天。’ 　　明天周六，先去司雅逸那里游泳。 　　就这么决定了！ 　　【……】 　　年底考试还有很久。 　　岐玉其实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待到年底，但他很喜欢学校的环境。 　　“你也可以到我家的泳池来，我家离你近一点吧。” 　　申秋承叹气。 　　“不会太麻烦吗。” 　　“没事，你直接拿我家钥匙就好了。我家离你这里很近的，不像有些人……” 　　“？”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电影里的鲨鱼开始撞人。 　　岐玉分了一会儿神。 　　半晌，他才想起来下周就要住宿了。 　　为了避免少爷们在学校的别墅里彻夜狂欢，学校也设了门禁，当然这对他们来说大概也是形同虚设。 　　“学校房间多，到时候大概是一人一间，你如果怕黑，可以来找我。” 　　申秋承解释道。 　　岐玉想着，既然高三要住宿了，那么隋醒大概也要住进去？ 　　到时候研究他就更方便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想干什么？ 　　司雅逸忽然问他：“到时候你住我隔壁可以吗？” 　　“可以吧。” 　　他无所谓住哪一间。 　　“嗯，那就这样。”司雅逸伸了手，撩了一下他的发尾，“你一直不剪头发吗。” 　　“我留长发很久了，不打算剪掉。” 　　岐玉回眸，也仔细看着他。 　　一张苍白病态的年轻面庞。 　　司雅逸黑沉的眼睛，总是习惯凝视他。 　　自从告白那天之后，他就对司雅逸有了别的看法。 　　他的眼神不是那么像在看一个同学…… 　　说话也有嗳昧的意味。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岐玉却毫无印象。 　　手机震了几下，他收到了一些短信。岐玉打开一看，都是垃圾短信，被他左滑删掉了。 　　但与此同时，程序弹出来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司雅逸发来的。 　　——我很讨厌你这个朋友。 　　另一条是申秋承发的。 　　——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一起看电影，没有其他人就好了。（微笑 　　果然……他们两个人好像互相讨厌？ 　　在这里呆久了不会打起来吧？ 　　岐玉很喜欢看别人打架，但他家里很小，不适合散打斗殴。 　　电影即将结束了，他看了看时间，问：“你们是打算回去，还是在我这里过夜？” 　　司雅逸听到这里就起身了。 　　对他来说……过夜就太亲密了。 　　他们的关系现在只是追求者，朋友与同学，他不希望岐玉因此觉得不舒服。 　　司雅逸看了眼腕表：“我现在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和司机来接你。” 　　申秋承也说：“我也该走了，谢谢你今天收留我，周末也可以到我那边来，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打电动游戏呢。” 　　忽然想到了什么，申秋承又恍然笑道：“对了，还有那件事……院子里那只猫，你不是要帮他打架吗？” 　　咦。 　　是哦。 　　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岐玉点点头，先答应了司雅逸，又答应了申秋承。 　　他的周末就此排满了。 　　忙碌的周末…… 　　【你又忘了那个金毛。】 　　‘我很忙的，晚上吧，晚上我来联系他。’ 　　【……】 　　外面正下着雨，岐玉下楼送他们两人回去。 　　单元楼下，一只野猫甩着身上的水。 　　“现在好像不堵车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岐玉认真说。 　　不知为何，这两位却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都低头看着他。 　　明明车就在外面，怎么磨磨蹭蹭的？ 　　岐玉困惑。 　　“其实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都怪天气和不恰当的人。”申秋承拉着他的手捏了几下，深深看着他说，“你后天一定要来。” 　　“好吧。” 　　他有些惊讶。 　　不恰当的人，是说司雅逸吗？ 　　司雅逸也走过来，看了他一眼。 　　潮湿的雨丝慢慢地洒了下来，湿了的发丝黏在少年脸颊，司雅逸伸了手，帮他拈走了一缕。 　　“我回家了。”司雅逸笑了笑，“岐玉，明天见。” 　　【……】 　　系统打出了一叠省略号。 　　这是什么剧情啊！这不该是男主和这些配角们才有的纠葛吗？ 　　它程序滴滴作响，嘀嘀咕咕。 　　系统这个白痴……！ 　　岐玉懒得理它。 　　他和两人道别上了楼。 　　忙碌的岐玉匆匆打开电脑，平台主页上已经有了很多问他开不开直播的留言。 　　——小玉妹妹，你在哪~ 　　——妹妹今天直播吗，还是过节去啦？ 　　——小玉今天穿什么呢？ 　　——妹妹说不定是在写作业？ 　　岐玉飞快洗了个澡，也没再换衣服了。 　　他开了麦，说：“今天有点晚了。” 　　——喔~终于！！ 　　——哇，我以为今天有节日，妹妹不开直播的？ 　　“我招待了两个朋友又写了作业，好困的。” 　　岐玉打了个哈欠。 　　——是这样啊，妹妹辛苦了~ 　　——朋友是普通朋友吗？（警觉 　　“就是朋友。”他托腮说，“你们都在干什么？” 　　开直播不到几分钟，直播间的弹幕突然闪过了许多特效——有个观众砸了很多很多礼物，各种火箭飞机乱飞。 　　是榜一，司雅逸。 　　岐玉粗略看了一眼，竟然把之前还给他的礼物钱全都还回来了，可能还得更多一点。 　　他给司雅逸发了信息——[你不要再送礼物了，我不喜欢。] 　　对面浮起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你喜欢什么？] 　　——不告诉你。 　　——那我自己猜。你明天几点过来，想吃什么？早上过来吗？我让阿姨准备早餐。 　　——早上？为什么一大早去游泳？ 　　——早上我们先写作业，或者你想要睡懒觉也可以。 　　——也行。 　　岐玉放下手机回头看，这时候屏幕上浮起了榜二的弹幕牌子。 　　年嘉良似乎心情很好，在弹幕上说着[妹妹妹妹好久不见~~]。 　　今天才见过吧？ 　　liang：^_^今天没有穿裙子吗？ 　　“不想穿了，换衣服好麻烦。” 　　Liang：话说……妹妹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Liang：哦？ 　　Liang：妹妹喜欢的类型是什么？ 　　岐玉仔细想了想。 　　我喜欢的类型？…… 　　“嗯，男的吧？” 　　他的追求者，也是男人多一点。 　　Liang：你对年龄有什么要求？ 　　“跟我差不多吧。” 　　弹幕顿时嘻哈了起来。 　　——天哪，榜二一条一条对号入座了？ 　　——笑死了。。榜二是不是要问你喜欢什么头发颜色的男生？ 　　——你差不多得了，说不定妹妹更喜欢榜一呢？ 　　Liang就发了一个字：啧~ 　　？ 　　怎么今晚一直在发波浪号？ 　　心情很好吗。 　　司雅逸这时候又给他发了信息。 　　——我讨厌你这个榜二。 　　你今晚讨厌的人已经有两个了…… 　　不会在弹幕上吵起来吧？ 　　岐玉只得给年嘉良发消息：[你不要发那么多弹幕了。] 　　年嘉良：OK~~ 　　真麻烦！边直播边应付两个人。 　　岐玉不想回信息了，干脆和观众们闲聊：“你们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有！ 　　——唱首小情歌吧妹妹 　　——都可以都可以 　　岐玉平常跳女团舞，也会哼一两句女团的曲子。 　　他哼了两句今年新女团那些甜歌，没有伴奏，断断续续的唱了几句。 　　——天哪，唱的太棒了宝贝！！ 　　——小玉……我可爱的妹妹 　　——唱歌太好听啦！！ 　　——妹妹，将来会不会在电视上看到你唱歌呀？ 　　吹得天花乱坠的弹幕溢满了屏幕，岐玉眨了眨眼，心想这些弹幕是在哄自己吧？ 　　“也没有很好听吧……你们是在骗我吗？” 　　——怎么可能！ 　　——说谎我天打雷劈 　　——超喜欢妹妹……让我来溺爱 　　Liang也轻飘飘发了一句“可爱妹妹~”。 　　岐玉看了看时间，准备下播睡觉了。 　　屏幕上，蓝睡衣美少女伸了个懒腰，挥挥手说：“我去睡觉了，哥哥姐姐们拜拜。” 　　——好~妹妹节日快乐！ 　　——我也去和家里人过节了，妹妹拜拜 　　——晚安小玉，祝你梦到我哦 　　其实今天是和朋友们过节日。 　　岐玉打开手机，看到了几条朋友发来的信息，问他今天过节，要不要去他那里？ 　　大概是没收到回复，朋友干脆打给了他。 　　“不来我这儿玩？我爸妈也在。”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岐玉想了下：“还是不打算过去了，我明天早上出去和同学玩。” 　　否则明天一来一回更麻烦。 　　“男校的同学？去哪？” 　　“到他家里游泳。” 　　“游泳……明天好像要下雨，你看看气温，太冷了就别下水了。”朋友笑道，“你怎么突然打算去游泳？” 　　岐玉叹气：“因为体育课要考试。” 　　朋友思忖说：“下次我们去海边吧……对了，周末还出来玩吗？” 　　“明天晚上吧。” 　　“行，我到时候去接你。” 　　两人又聊了半小时，虽然还没到寒假，但他俩已经开始商量到时候怎么安排时间了。 　　意犹未尽地挂断电话，岐玉心里想念着朋友说的披萨店。 　　年嘉良的信息突然袭来。 　　——你怎么一整天都没理我 　　——周末了 　　——在干嘛^_^ 　　“周末怎么了？” 　　岐玉莫名。 　　——你不约我吗？._. 　　“？” 　　为什么要约你。 　　——算了，那我约你吧~明天出门玩怎么样？ 　　掐指一算，明天行程排满了。 　　岐玉婉拒：“没空不去。” 　　年嘉良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 　　欲拒还迎？ 　　但是……好像表现得越来越冷淡了。 　　自拍也不发了。 　　这是什么原理？ 　　是感觉追不到，所以不想追了吗？ 　　年嘉良自诩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直男，他对男的其实没兴趣，只是因为岐玉比较特别，他才稍微关注了一下。 　　……算了。 　　年嘉良心想，反正他也不可能跟男生谈恋爱。 　　十分钟后。 　　——今天不发自拍了？._. 　　岐玉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睡觉，突然收到了金毛发来的新信息。 　　我为什么要给你发自拍？ 　　岐玉不耐烦。 　　【可能他一个生气，就把你的直播间链接发给别人，让你社死！】 　　系统十分期待。 　　‘……’ 　　真讨厌！ 　　他对着前置镜头胡乱拍了一张，随手发了过去。 　　附言：[睡觉了勿扰，懂？（拳头）] 　　年嘉良在那边收到了照片，马上点开来看了。 　　好敷衍搪塞的自拍，都糊了。 　　还是死亡仰拍视角。 　　美少年一脸不耐烦，一只手还拽着睡衣，大概是在解扣子时随手拍的。 　　但是…… 　　很美。 　　好可爱的臭脸小猫。 　　年嘉良对着照片看了又看，忍不住也存进了手机里。 　　……妹妹，太可爱了。 　　他心里蠢蠢欲动。 　　另一边。 　　岐玉慢吞吞地单手解开了两个扣子，对着镜子刷牙洗脸。 　　他打算睡觉了。 　　这时候窗户突然传来了一些可怕的声响，像是窗框猛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进贼了！ 　　——有个人影从窗台探出手，熟练地从里面打开了闩锁。 　　室内黑漆漆的，他只看见对方一身黑衣，静悄悄地进了室内。 　　什么？！ 　　竟然敢进来偷东西？ 　　拳头攻击——！！ 　　“……是我。” 　　宁景胜眼疾手快摁住了他的拳头。 　　“你……？” 　　“我以为你睡着了。” 　　“你上来干什么？” 　　岐玉不解。 　　宁景胜沉默了。 　　他在楼下等了好久，还是受不了，上门来找人。 　　——主播很后悔吧，以前没和岐玉搞好关系，还出言不逊，现在只能看着别人和他交朋友（） 　　——虽然主播心里面无表情，但早就悔青了肠子～ 　　——他心里os：如果早几个副本，如果……早就…… 　　——主播，我们现在也不是没有机会，加油！ 　　外面正在下雨。 　　但这个人竟然没有回家。 　　“你是想进来睡觉吗？” 　　岐玉困惑地看了看他身上的雨痕，衣服都弄湿了。 　　“可以吗？” 　　“今天过节，你一个人没处去？” 　　“……嗯。” 　　“那你就在这里住吧，但你只能睡沙发。” 　　岐玉想着顺便了解一下游戏的事。 　　他扔了毛巾和几件旧衣服给宁景胜，嫌弃地说：“脏死了，你身上这些水……快去洗澡，我有话要问你。” 　　——omg。。你小子可以啊！被大小姐留宿了 　　——好心的岐玉……让你留下来团聚过节 　　——卖惨（？）是有用的！！ 　　——主播的眼神马上变了哈哈哈哈哈哈！ 　　宁景胜的手里，捏着散发香气的毛巾。 　　很软，很香。 　　……他被留下来了。 　　宁景胜的心砰砰作响，他迟缓地点了点头，飞快洗完澡，穿上过于紧窄的旧衣服，端端正正在沙发上坐好，等候询问。 　　穿睡衣的长发美少年，就在他对面的床上。 　　岐玉盘着腿，双手托着脸，撩起眼皮问：“现在游戏的副本更新到哪里了？” 　　宁景胜没想到他是问游戏。 　　还以为是问别的…… 　　“这种数据是不公开的，只有等玩家把所有副本都摸索完了，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随机副本。” 　　“我有可能出去吗？” 　　宁景胜思索几秒，说：“应该可以。” 　　岐玉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也很好奇，Downtown游戏入侵了这些时空……它打算什么时候彻底结束行动？” 　　“Downtown大概是将这里当成了玩具场景，没有结束这种概念。” 　　无主的时空，彻底沦为了游戏世界。 　　岐玉越想越古怪：“我总觉得你们对Downtown游戏的认识太少了，难道你们那个时代的人都不在意这些的吗？” 　　穿梭时空的游戏很有可能带来灾难。 　　但也可能未来时代的科技，能够完美抹去时空风险？ 　　宁景胜：“也许你该到游戏世界里去看一看。” 　　岐玉也很想过去，但这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我睡了。” 　　房间深处，一张窄床。 　　深黑被褥裹着少年的躯体，他一双莹白手臂压在被子上，偶尔挪动几下。 　　他很快就睡着了。 　　宁景胜想多陪他继续走副本。 　　但更想把他从这里带走。 　　系统：【宿主计划把这个NPC带走，也许会遭到游戏程序的阻挠。】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再试试。’ 　　【根据开服时代的数据，当年有过一个玩家想把NPC带走，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那个玩家消失了。这是一个危险尝试，宿主，你需要好好考虑……Downtown很可能将索求你的所有。】 　　翌日。 　　天蒙蒙亮。 　　岐玉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 　　他掀开被子去刷牙洗脸，室内昏暗不清，他一时忘了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等到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才瞥见沙发上坐了宁景胜。 　　“吃早餐吗？” 　　岐玉想了想，点头：“你做吗？” 　　宁景胜起身去开冰箱了。 　　岐玉给司雅逸发消息，说不去他那边吃早餐了。 　　——好 　　——司机八点过去，我也一起 　　这么郑重其事？ 　　“你早上准备去哪？”宁景胜问他。 　　“我去司雅逸那边游泳。” 　　少年背对着他，正将睡衣脱下来，露出雪白的后背。 　　宁景胜转过身避开了：“下周要搬去宿舍，我帮你把东西带过去。” 　　两人吃了顿早餐，宁景胜收拾东西洗了碗。 　　司家的车到了楼下，宁景胜站在单元楼下，一动不动，目送他走向那辆漆黑加长轿车。 　　司雅逸就站在车边。 　　他扫了一眼宁景胜，挑了眉问：“为什么他也在这里？” 　　“没为什么。” 　　岐玉揉了揉眼睛。 　　司雅逸没有多问，打开了车门。 　　窗户降了下去，岐玉探出手，与宁景胜挥了挥道别。 　　清晨，小区里只有几个晨练的大爷，宁景胜，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在单元楼下当木头，惹得好几个大爷都频频回头。 　　他静静凝视车里的少年，颔首说：“明天见。” 　　——呜呜呜好心酸。。 　　——主播，加油…… 　　——岐玉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你了！不失为一种进步。。 　　——要不，你再去跟踪一下他们（？ 　　…… 　　司雅逸家里的园丁正在修花园的树枝。 　　他们的大剪刀咔嚓咔嚓，岐玉在附近探头探脑，跃跃欲试。 　　两分钟后，被司雅逸拎走了。 　　“我也想爬梯子上去剪树枝……” 　　“不行，摔下来怎么办？”司雅逸搂着他的肩，摁了电梯，“先写作业还是游泳？或者，你想睡回笼觉也可以。” 　　“嗯……游泳吧。” 　　“在三楼。” 　　司雅逸回眸看他一眼。 　　岐玉是带了泳裤过来的，他看到了。 　　一件寻常的四角黑泳裤。 　　不知为何，司雅逸为此有些走神。 　　……泳裤而已。 　　水放满了。 　　室内泳池非常大，落地窗映入的阳光落在水面，一阵波光粼粼。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游泳时间到！ 　　我游我游我游—— 　　岐玉下水愉快地游了两个来回，瞥见司雅逸一直在上面，连衣服都没换。 　　嗯？ 　　“你不下来吗？” 　　“不方便。” 　　嗯？ 　　“我记得你好像是生病了？” 　　在他印象里，司雅逸一直是苍白病态的模样。 　　身体不好？ 　　“是。” 　　“好吧……你只能看我游泳了。” 　　司雅逸垂眼瞥他。 　　他鱼儿一般灵巧地潜进水里，又浮出来。 　　少年浑身雪白，湿漉漉地在水里游动，宛如一尾人鱼。 　　他浮出水面，湿透了的长发，像是一淌柔顺洇湿的墨水，从后颈往下流到了腰上。 　　阳光下，少年的身体白得晃眼。 　　司雅逸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近了一些。 　　他站在岸边，俯瞰人鱼蝶泳。 　　司雅逸自知今天的借口是为他介绍明北游泳课的考核，拖了半晌，才开始说上一遍。 　　岐玉放下心了：“听起来也不是很难。” 　　“你肯定能过。” 　　“到时候上课得多练练……我很久没有游泳了。” 　　他游了一圈，绕到了司雅逸那头。 　　他游得很快。 　　室内一时剩下了水声、喘气的动静。 　　“先休息一下，”司雅逸看了看腕表，叫住他，“你游了很久了。” 　　美人鱼从水里游到他附近，很快探出身体，他一上岸就坐下来了，常常地呼了口气。 　　一眼看去，裸背的少年，身上白得透着粉色，呼吸起伏不定。 　　往下看，身上就只有一条短泳裤。 　　一双白皙肉感的腿，随意地屈起。 　　司雅逸拿着大毛巾走过去，把他包住了。 　　岐玉对他左看右看，好奇地问：“你真不下水？” 　　“嗯。” 　　“你身体很虚弱……体力很差？是不是风吹就倒？” 　　司雅逸挑了下眉：“你可以试试。” 　　少年浑身都湿淋淋的，就坐在地上，一来了兴致，双手去扳住司雅逸的肩膀。当然，没成功，司雅逸干脆地俯身把他抱起来了。 　　湿透了的少年，在怀里与他紧贴着。 　　“你很有力气……”岐玉仰起脸，忽地笑道，“我以为你真的很虚弱。” 　　他又轻轻地拽了一下司雅逸弄湿了的衬衣，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司雅逸盯着他看，没说话，衬衣湿了，少年的长发也缠上了脖颈和手臂。 　　像是被海藻缠上了。 　　一双柔白的手臂，也缠在他肩颈那儿借力。 　　湿润的睫毛下，眼底也是海藻的幽绿。 　　少年在他耳畔低声说：“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咬你了。” 　　“咬耳朵？” 　　“咬你的脸。” 　　这时候倒很像是猫。 　　司雅逸挪开视线，把岐玉放到躺椅上。 　　休息时间。 　　岐玉喝了小半杯橙汁，玩了手机游戏。 　　有点困了。 　　司雅逸在窗边看云，也时不时朝他那儿看一眼。 　　见他起身往外走，司雅逸就跟过去了。 　　“去哪？” 　　“找个地方看电视，等下再游。” 　　司雅逸瞥了他的胸前。 　　很白。 　　也是粉的。 　　司雅逸只好又去看云，说：“我带你去换新衣服。” 　　岐玉疑惑：“什么新衣服？” 　　——半个衣帽间的、明显不是司雅逸尺码的时髦休闲装。 　　司雅逸的目光划过其中几件，从里面挑出来了一条牛仔布裙子。 　　“为什么有女装？” 　　岐玉不明白。 　　“你平常直播需要很多衣服，不是吗？” 　　“所以，男装和女装你都买了一半？” 　　“嗯。” 　　“买给我？” 　　岐玉莫名。 　　司雅逸如此解释：“送你的面基礼物。” 　　想了想，他又说：“其实你也可以不再直播了。” 　　“那我怎么付房租？” 　　“你住我这里就好。” 　　“什么意思，”岐玉奇道，“你打算包养我？” 　　“不是。” 　　司雅逸皱了眉。 　　他是想和岐玉距离更近一些。 　　“我换衣服了。” 　　无所谓穿什么衣服，岐玉拿走了他手里那套裙子，进去穿上了。 　　下雨天，空气都湿漉漉的。 　　扫地机器人勤勤恳恳地清除地面留下的水痕。 　　放映室，司雅逸拿了碟片，俯身打开机器开始播放。 　　坐在沙发上的是个穿裙子的少年，他正低头看手机，与朋友闲聊自己刚游完泳。 　　司雅逸坐到他身旁。 　　无声播放的，是一部老旧默片。 　　文艺片，黑白田野，天空，河流，忧愁的男女主角。 　　岐玉看得十分认真。 　　哦……吵架了。 　　分手？ 　　牵手又好上了。 　　开始激吻！ 　　突然打断他思路的，是司雅逸的手机铃声。 　　青年瞥了眼屏幕，俯身与他说：“我得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有急事？ 　　“你去吧。” 　　“你在家里等我。”司雅逸低下头，撩了一下他湿了的长发。 　　凌乱半湿的黑发，黏在裸露白皙的前颈上。 　　默片的光芒，白雾般点亮了他眼瞳里的翡绿，这双湿润的眼睛此时一刻不眨地望着司雅逸。 　　司雅逸的手，慢慢抚过他的脸颊、脖颈。 　　“你不讨厌我。” 　　他对岐玉说。 　　“我刚才的意思是希望你和我住一起……没有别的的意思，”他说，“岐玉，我该走了，待会儿见。” 　　默片还在放映。 　　女主角已经依偎在男主怀里了。 　　岐玉不经心地看了半晌。 　　系统一直啊啊啊地说着话，却无法为默片配音。 　　园丁修剪了树枝，又下来松土，打算种新的花卉。 　　他一抬头。 　　鹅卵石的小道上停着一个年轻姑娘，轻快地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一把长柄伞。 　　她碧绿的眼睛，像是花下的嫩叶。 　　“叔叔，这是准备种什么花？” 　　“大概是郁金香或者玫瑰。”园丁不认识她，“你是……？” 　　“司雅逸的朋友。” 　　她看了看花园，很快拿着伞离开了。 　　岐玉逛了花园，不好打扰园丁，抬头看了看天气，这时雨刚停，他想着出门走一圈。 　　阿姨：“你还回来吗？” 　　他点点头：“等下就回来。” 　　悠哉地四处散步，他从别墅区的运动中心经过。 　　他走进去，见到一些露天的篮球场、网球场，四处空荡荡，地面半湿，渺无人烟，安静极了。 　　一个小型的篮球场上有人。 　　青年拿着篮球，三步上篮。 　　不错。 　　去看看。 　　……热。 　　隋醒喘了口气。 　　他抱着篮球，俯身拿了听冰可乐，仰头喝了两口。 　　身旁走来一个人影。 　　隋醒眼角一睨，险些呛到可乐。 　　竟然是他…… 　　穿挂脖牛仔连衣裙的美貌……少年。 　　深牛仔色衬托下，裸露的白皙肩膀手臂、双腿……转过去的时候，隋醒才发觉这裙子还是露背的。 　　昏暗的阴天，他白得发亮。 　　这是这么面对面，隋醒就有些不自在，因为不知道看他哪里才算礼貌。 　　半湿的长发随意地垂在肩上，乍一看是黑木的色泽，与这种欺霜赛雪的肤色对比强烈。 　　至于那张脸…… 　　黑发绿眼的美人笑靥。 　　隋醒一想到，喉咙都发紧。 　　他更不想低头看了，只得看着篮球框。 　　一只愉悦小恶魔。 　　擅长数学、绘画与折磨他人。 　　明北五班的男生，都叫他校花。 　　“你一个人在这里运动？”他说，“好巧，我也是。” 　　“……你怎么在这里？” 　　隋醒瞥了眼他那双走来的腿。 　　他穿带logo的崭新拖鞋，右边那只大概是坏了，开了个角。 　　“我来司雅逸家做客，他出去了，我出来散步。” 　　“……” 　　“你也住这里？” 　　“嗯，是。” 　　“离这里近吗？” 　　隋醒的反应—— 　　沉默。 　　眼神躲躲闪闪。 　　回避。 　　？ 　　岐玉又想捉弄人了。 　　他说：“我的拖鞋坏掉了。” 　　隋醒瞥了一眼：“看出来了。” 　　“我住的地方很远，想去你家借一双拖鞋。” 　　隋醒保持沉默。 　　忍住。 　　冷处理，别说话…… 　　但是—— 　　“你背我去，我不想走了。” 　　“……” 　　隋醒盯着岐玉身上。 　　挂脖裙的细绳子，在雪白后颈打了个脆弱蝴蝶结。 　　整片后背，几乎都是裸着的。 　　裙摆之下，一双白净的腿。 　　岐玉这个打扮，像一只黑发洋娃娃。 　　背他回家？ 　　但背人的姿势，就得碰到他的…… 　　“为什么不吭声？生气了？” 　　岐玉好奇地凑近了，看他的表情。 　　少年微笑的脸，就在他眼前。 　　鲜花的身体气味，混着温热呼吸，拂面而来。 　　艹。 　　隋醒仓促地躲开。 　　他深呼吸，别过脸冷声说：“你非要这样吗。” 第102章 男校 　　岐玉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愉快地绕着他转了两圈。 　　“我就是要你背我回去……” 　　隋醒觑了少年裙摆下的那双腿。 　　他家里现在没有人。 　　真的要背他回去？ 　　“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弄死你。” 　　少年的手指，再次指向了他的胸口，轻轻戳了戳。 　　这大概是个警告的姿势，发言也是威胁，但被他做出来，却像是有另外一种意味。 　　更像是在玩弄他。 　　隋醒忍住了，拨开他的手。 　　隋醒一言不发，少顷，走到岐玉身前，盯着他问：“就一次？” 　　“是吧。” 　　“上来。” 　　隋醒的表情实在是不情不愿。 　　为了背岐玉回去，篮球和可乐只能丢在一边。 　　少年的身体压在背上，隋醒才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真的很软。 　　他难道是颗奶油团？ 　　没用什么力道，就能感觉到指间溢出的软肉。 　　“喂，你不准掐我。” 　　岐玉皱了眉。 　　“……我没有。” 　　“你的手很糙，很讨厌。” 　　那你还非要我背你？ 　　隋醒忍气吞声。 　　少年的胸膛压在他的后背，能感觉到咚咚的心跳。 　　但只是这么走了一段路，隋醒就慢慢有点受不了了。 　　与之前那种不耐烦大相径庭，隋醒是觉得……他们挨得太近了。 　　倏然，岐玉在他耳边笑了下，轻微的湿热气流拂过耳畔。 　　“你真的带我回家？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 　　隋醒知道他在捉弄自己，但因为心里那点念头，这时候已经没法生气了，勉强冷声说：“都快到了。” 　　别墅门前，隋醒按下指纹锁。 　　他看着岐玉侧身进去，自己也跟上关了门。 　　隋醒瞥着他的脚。 　　岐玉的拖鞋，的确是坏掉了。 　　他走路拖拖拉拉，到了门前才把拖鞋脱下来。 　　稍微弯下腰，拿走了拖鞋。 　　腰很细，也白得晃眼睛。 　　这种宽松的衣料剪裁…… 　　隋醒不好意思看他弯腰，只得快速进门，从柜子里拿了双新拖鞋。 　　他俯身放下拖鞋，在余光里看到岐玉裙下的大腿，膝弯那儿有了几道明显的指痕。 　　淡红的指印，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隋醒一瞬就能回忆到，他捏住这双腿的触感。 　　岐玉慢吞吞走了过来。 　　他睨了眼脚边的鹅黄拖鞋，忽然问：“你一个人住吗？” 　　“……是我一个人。” 　　男主在原著世界是私生子，几乎都是独来独往独居，虽然有一些亲戚，但关系都一般，后面还有打脸极品亲戚的剧情。 　　岐玉换好拖鞋，说了句谢谢。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司雅逸的脸。 　　他思忖片刻，心想还是先回去吧。 　　免得司雅逸回来找不到人。 　　“你……这就走了？” 　　隋醒难以置信。 　　他以为，岐玉还得继续磋磨自己，比如，让他去放洗澡水，递毛巾，把床让出来给他睡……端茶递水捶腿……之类的。 　　犹疑了半秒，隋醒站起身也跟了出去。 　　外面起了大风，隐约有几滴雨滴洒落。 　　隋醒看到他的裸背，白，也很薄，此时的风扬起他的长发，后颈上系着的挂脖蝴蝶结系带也被撩起来。 　　岐玉疑惑：“你是打算送我到门口吗？” 　　隋醒仓促地挪开眼，说：“也没有。” 　　“对了，你之前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还是不打算说？” 　　其实等到周一上学了，隋醒还是打算时不时和他偶遇。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一些别的缘故。 　　“嗯，没为什么。” 　　“你好含糊啊，肯定是有什么吧？” 　　真是的！ 　　岐玉冷冷说：“笨狗，走开！” 　　他倒也不完全是生气，就是很不喜欢这样。 　　他踩着拖鞋噌噌从台阶走下去，推开了栅栏大门。 　　本以为隋醒只送到他门口，但门开了，他往外走，黑发青年却默默跟在他身后，保持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他走也走他停也停。 　　？ 　　跟踪狂！ 　　在拐角的地方，岐玉停了下来。 　　他嘲弄地问：“你不是不情愿跟着我吗？” 　　……你这喜怒不定的炮仗脾气。 　　隋醒一想到刚才的事，语气就软了：“……我打算送你回那边的别墅。” 　　“不要你管！” 　　正准备走了，拐角方向倏然开进来一辆漆黑轿车。隋醒猛地把岐玉拽到自己身边，两人贴着墙，他也正色说：“这里不能随便停下来，很危险。” 　　“知道了。” 　　岐玉推开他的手。 　　那辆滑过来的黑色汽车，崭新得处处光亮，不知为何却缓缓停在他们身旁。 　　隋醒一看，驾驶位的黑膜车窗慢慢降下来了，露出来了一张男人的脸。 　　岐玉愣了一下。 　　这张脸……非常眼熟。 　　高鼻深目、像是外国人的深刻长相，皮肤晒得很黑，头发却是银白的颜色，半长不短地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那人的手横在车窗边，手腕戴了钻石的腕表和戒指，打扮得昂贵且休闲，看着像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这不就是宿凌吗？ 　　宿凌原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穿牛仔裙子的时髦女孩，在路上遇见了自己侄儿，他只是停下来随口打声招呼。 　　“你出门玩？” 　　宿凌其实与这个侄儿隋醒的关系一般，只是因为那件事才稍微熟稔了些。 　　他刚想问，你是跟女同学出来玩？但转念一想，隋醒读的是男校。 　　一转头，他对上了“女同学”的脸。 　　宿凌霎时怔住了。 　　“你……” 　　黑发少年也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这次不来了。” 　　宿凌暼着他的裙子。 　　他穿得……实在是很像个时髦女孩。 　　细细的吊带，从他胸口交叉绕到了后颈。 　　肩膀、手臂和后背双腿，全都裸露着，白得亮眼。 　　宿凌怔了怔。 　　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等下—— 　　岐玉和隋醒，刚从家里出来？ 　　隋醒这时冷不丁问：“你们两人认识？” 　　当然认识了，认识了好几个世界。 　　岐玉心想。 　　他看了两人一眼，奇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先不说这些，岐玉，你是想回家吗？” 　　宿凌打断了对话。 　　男人的语气变得很温柔，他看向岐玉的眼神也是…… 　　隋醒发现了这点，越发诧异。 　　他们认识吗。 　　如果认识，为什么还要雇佣他在学校里调查岐玉？ 　　岐玉好奇地对他俩看了又看，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宿凌是我表叔。” 　　隋醒解释。 　　竟然是叔侄关系？ 　　岐玉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世界的关系这么复杂？他以为宿凌出现可能是某个学生之类的，竟然变成了学生家长。 　　难道宿凌是那个被打脸的极品亲戚？ 　　【书里根本没有写到男主表叔这个角色……】系统快把书翻烂了，【只说到男主家族关系错综复杂。】 　　‘确实很复杂。’ 　　【……没想到，之前这个玩家竟然又来了。】 　　系统还以为这次宿凌不会出现。 　　说来也是奇怪，为什么这个玩家频频出场？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另一边。 　　宿凌从车上下来，余光里，穿着牛仔吊带挂脖裙的少年也朝他走来。 　　岐玉脚上是一双拖鞋，鹅黄的颜色，一双白白嫩嫩的腿晃晃悠悠。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岐玉仰起脸问道。 　　不方便当着隋醒说Downtown和穿越，宿凌换了个说法：“已经挺久了，我的位置不是很重要。” 　　隋醒在一旁看着，也仔细观察了这两人。 　　两人对视的眼神……像是彼此非常熟悉。 　　隋醒不知为何，一看到他俩说说笑笑，心里就有些不虞。 　　……你们这么熟吗。 　　看他们聊得高兴，隋醒也直接问了：“你们两人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久了。” 　　岐玉眨了眨眼说。 　　宿凌无视了男主，看了看时间：“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岐玉答应了，打算跟着宿凌的车回去。 　　隋醒却反对：“哪有让叔叔送我的同学的？” 　　但他这位表叔转过头来，语气变得冷淡：“我跟他很熟，你不用担心。” 　　这是快吵架了吗？ 　　岐玉疑惑地看了看隋醒，又看看宿凌。 　　“没事的，我走了。”他对隋醒解释，“你回家吧。” 　　隋醒只能看着男人打开车门，岐玉上了他的车。 　　砰。车门关上。 　　宿凌的直播间已经沉寂了很久。 　　在岐玉出场之后—— 　　敲锣打鼓、锣鼓震天响。 　　热烈密集的弹幕，瞬间刷满了直播间。 　　——终于！！啊啊啊，我们终于见面了 　　——天呢，大小姐怎么穿着裙子？？这条裙子是谁选的？有点小清凉捏。。 　　——来晚了，这是仆人陪大小姐逛街的剧情吗？ 　　——岐玉的头发怎么湿湿的？我来帮忙吹吹！（噘嘴 　　——大小姐在看外面的小鸟……好可爱 　　——。。。你们原来一直都在啊，就等着岐玉出场吗xswl 　　——这坐车回家的场景，怎么有点新婚夫妻的感觉（？ 　　——楼上快点撤回，别让主播爽到！ 　　宿凌：……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 　　宿凌握着方向盘，盯着岐玉好一会儿。 　　再见到岐玉，他心里稍微舒了口气。 　　久别重逢，心情复杂。 　　“你在这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还是在当反派。”岐玉托腮说，“这阵子怎么没见到你出来？” 　　“……因为被系统限制了。”宿凌理了下头发，压着烦躁说，“之前那几次副本，游戏系统给了我很多惩罚，累积到某个等级。” 　　陪玩是有代价的。 　　宿凌一次次进副本，寻找NPC岐玉，他自己也没有去扮演规定的角色，每次剧情都崩得不成样子。 　　有些副本，系统没有要求，但有些划定了严格规则。 　　“我这次被禁用了很多道具，好在拿到了剧透卡。来了这个副本之后，我想着去找你，但被系统限制了，它禁止我在原著剧情之外接触你。” 　　这也是宿凌让男主隋醒去调查岐玉的原因。 　　岐玉诧异：“这么麻烦？你肯定是作恶多端，才被系统限制了道具吧。” 　　“……” 　　我是因为想过来见你才被罚。 　　但宿凌不打算把这事说出来。 　　他喜欢岐玉，付出什么代价是自己自愿的。 　　“你现在跟司雅逸同居？”宿凌说起了正事，语气顿时冷酷，“这样对你不好。” 　　“什么？” 　　“男高中生怎么可以同居？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我没有，只是今天过来他家玩。” 　　“哦……那没事了。” 　　神经病！ 　　岐玉踢了他一脚，下了车。 　　这一脚没留余力，宿凌疼得嘶了声，马上也跟着下了车。 　　此时，司雅逸在别墅门前等着。 　　他注意到那个狼狈踉跄的银发男人，但只扫了一眼。 　　他转头问：“岐玉，这是你的朋友？” 　　岐玉点点头：“是的，他也住在这附近，这是宿凌。” 　　司雅逸十分冷淡，对这个银色头发的男人淡淡打了招呼，又瞄了他开的车，问：“宿凌，打算进来坐一下吗？小玉现在在我家玩，你们可以一起。” 　　宿凌弯起嘴角：“不必，我和岐玉见面机会很多，下次吧。” 　　他又觑着岐玉，低声说：“你今天很漂亮。” 　　司雅逸眉头紧皱。 　　他听不得这种话。 　　虽然是赞美，但这个男人的眼神明显是对岐玉有意思。 　　太露骨了。 　　“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司雅逸转头看了看岐玉身上的牛仔裙子，忽然说，“岐玉穿这件确实很漂亮，我挑衣服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岐玉穿……衣帽间还有很多衣服，我们等会儿再去试试？” 　　宿凌冷笑：“你想说这是你挑的衣服？这没什么。岐玉，你喜欢就穿，不喜欢就扔了，我让他们给你定制新衣服。” 　　被他们争夺的那一位，没有立刻回答。 　　岐玉正将注意力从树杈的麻雀上移开，不是听不见他们在争论什么，只是等他俩都说完了，他才用眼角睨了他俩一眼。 　　“你们是很闲吗？找点别的事情做……不要给我买衣服。” 　　岐玉的眼角，被细长睫毛划出来一道上扬的晕染眼线，投来的眼波莫名有种勾人的意味，虽然他只是在不耐烦地埋怨。 　　宿凌被他看得，只得无奈笑了下：“行吧。” 　　——主播：老婆说得对～～ 　　——这位富二代男高好阴阳怪气哈哈哈 　　——主播，你的进度已经落后了！ 　　——大小姐os：对衣服毫无兴趣 　　——主播养只小鸟可能更得岐玉的心…… 　　——男高容易近水楼台，su，你得想办法了！ 　　——这人怎么一股kuang的感觉？？ 　　…… 　　岐玉打算再去练习一下游泳，游完就去睡觉。 　　如此就在水里泡过了中午。他吹了头发，回到客房。 　　好像已经很久没看手机信息了…… 　　屏幕一点开来，好些未读信息涌入。 　　除了司雅逸早前说准备回家的信息之外，还有很多其他人发的短信。 　　年嘉良问了好几次——[在干什么？._.]。 　　一条信息发了三遍。 　　申秋承发了一张照片，说：“院子里的猫咪又打架了，流血了，我给他涂了药。” 　　除此之外，还有隋醒发给他的信息。 　　——回去了？ 　　——你和宿凌是什么关系？ 　　——你们很熟？ 　　——他之前雇我帮忙调查你，恐怕有点问题，你自己注意 　　岐玉一想到隋醒是因为宿凌才接近自己，他就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好笑。 　　他拍了一张泳池的照片，说：“我刚刚去游泳了，现在准备睡觉。” 　　隋醒那边秒回。 　　——嗯，那就去睡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就不回。 　　岐玉莞尔，收起了手机。 　　【请完成剧情任务！】 　　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 　　【请完成剧情任务，对男主进行欺凌！】 　　‘我都回来了，你才说什么欺凌，太麻烦了，我想睡觉。’ 　　系统都不理他，像是被年嘉良附身了，复读机似的重复了三遍：【请完成剧情任务。请完成……】。 　　烦死了！ 　　岐玉只得给隋醒发了信息。 　　欺凌…… 　　隔空欺凌？ 　　行吧。 　　——小狗，现在发几张自拍，给我看看。 　　隋醒看到信息，先愣了一下。 　　自拍？ 　　——为什么让我发自拍？ 　　——没有为什么反正快点给我发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看到你就掉头走，你也别想什么调查我了！（愤怒）（拳头） 　　隋醒其实已经不想继续之前那个调查了。 　　在他看来，那位表叔根本不安好心。 　　但是…… 　　岐玉为什么要他的自拍？ 　　……晚上偷偷翻出来看吗。 　　他犹疑地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你在浴室拍的？这件衣服好丑，换一件！ 　　——自拍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就有！（拳头） 　　隋醒受不了他，但又没办法，只得去换了一件蓝色的T恤。 　　——狗狗，你穿蓝色挺好看的，你以后都不准穿了。 　　——…… 　　隋醒咬牙，正要打字控诉他过分，那边的信息又来了。 　　——不要穿上衣，拍几张来看看（勾手指） 　　什么？ 　　——你疯了？ 　　——有什么不能看的？ 　　……那你也给我看吗？ 　　隋醒一想到他穿的裸背裙子，脸就发烫。 　　已经想不起什么表叔什么威胁了，他也知道岐玉是在玩弄他，但还是对着镜子撩起衣摆，拍了一张发了过去。 　　像是小时候对着老师发评语，他的心情骤然忐忑……但也混杂了些别的感觉。 　　……难以言说的感觉。 　　过了很久，岐玉那边才回复了一句。 　　——身材很好。 　　紧跟着是下一条消息。 　　——ok，我存起来了，哪天你对我放肆不听话，我就发到校群里，让大家都看看你的腹肌。（撒花） 　　隋醒：…… 　　——别发出去…… 　　——先这样啦！你去玩你自己的，拜拜。 　　【男主怎么都不反抗的？】系统一头雾水。 　　它原本一心要扭转剧情，决定多加几个反派欺负男主的剧情，让他暴露真面目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但现在这个情况…… 　　‘也许他自己也很喜欢被欺负呢？’ 　　【你在说什么瞎话？！】 　　‘随便说说。’ 　　岐玉实在是很困，一沾到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中途，司雅逸敲了他的门。 　　他久久没听见回声。 　　打开门一看，床上，少年睡得很沉。 　　司雅逸没再叫他，而是站在窗边看了很久，搬了把椅子坐下来，一边翻书，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而他一觉睡到下午。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岐玉慢吞吞坐了起来。 　　阴雨天气的室内，一没有开灯，房间里就昏暗不清。 　　他抬头，瞥见床前坐着一个年轻男同学。 　　低头看着手机，像是在给人发信息。 　　是他的追求者、同班同学，司雅逸。 　　“醒了？”司雅逸看着他，“饿了吗？可以下楼吃饭，我让阿姨把菜热一下。” 　　岐玉点了点头，也有点饿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怕你睡过头。” 　　“明明已经睡过了……你怎么不叫我？” 　　岐玉不高兴了。 　　这话分明是敷衍，司雅逸肯定是一直在玩手机，根本没注意几点。 　　司雅逸笑了：“下次过了三点我叫你？” 　　“没有下次！” 　　岐玉气汹汹下了楼。 　　他看了看天气，怀疑接下来还有阵雨，就想着干脆先回家，免得傍晚堵车回不成。 　　司雅逸没有反对。 　　他今天看了一下午美人睡颜，心情相当好。 　　“我送你回去。” 　　司雅逸刚拿了驾照，打算自己开车送岐玉回小区。 　　十字路口，红绿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的少年，身上是一件他买的T恤和短裤，托着腮，盯着后视镜摇晃的平安扣挂件，偶尔抬手抓一下。 　　司雅逸观察了他许久。 　　他喜欢自娱自乐……游泳的时候也是。 　　车子开到了小区楼下，司雅逸下了车，忽然问：“下次约你来我家，你还会来吗？” 　　“为什么不来？” 　　岐玉反问。 　　司雅逸苍白的脸，给人病态冷淡的印象。 　　但这时候又不显得冷了。 　　他问：“可以拥抱一下吗？” 　　岐玉不明白：“我们没在一起吧？” 　　被拒绝了，司雅逸却也不觉得难过生气。 　　这段时间他对岐玉有了些额外的了解。 　　如果，岐玉真的非常反感……这时候已经出右拳了。 　　“是。”司雅逸轻轻颔首，“我们没有在一起。” 　　【你不能接受他的追求！】系统快吓死了，它也发现，这两人好像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奇怪氛围？ 　　岐玉，对他是什么感情？ 　　‘读书的时候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喜欢慢慢来的。’ 　　【不行，你是反派！等等……我没问你喜欢什么类型！】 　　司雅逸收到了他一句“哦，再见”。 　　少年恢复了之前悠哉的样子。 　　他转过身，发尾在空中划开一个弧度，双脚踩上了台阶。 　　司雅逸盯着他的背影。 　　一双白净纤细的小腿，稍微绷紧了些。 　　回眸时，他碧玺似的漂亮眼珠眨了下，也莞尔说：“你早点回去吧，下雨了。” 　　单元楼下，穿长风衣的苍白年轻人在楼下等了许久。 　　等到岐玉回复他信息“已经进门了”，他才拨了个电话，将手机贴到耳边，吩咐司机来接自己。 　　挂断电话，他也给岐玉回了信息。 　　——晚上打电话？ 　　岐玉正在和自己的朋友聊天，问他出不出得来。 　　朋友在念大学，校区颇远。 　　他答：“刚出实验室。少年，叫我出来陪你玩？” 　　岐玉看看天：“好像要下雨了，算了。” 　　“没事，又不是没伞。” 　　朋友反而否了他。 　　朋友开车载着他找了一家剧本杀店，两人玩到了晚上。 　　岐玉仍然回味那个剧本，被朋友拍了拍肩膀，说：“好好学习，你考完试之前我决定少约你。” 　　“有这个必要吗？我成绩很好。” 　　“我这不是希望赶紧考过来跟我作伴？好好学，兄弟。” 　　啧。 　　回家路上，宁景胜非常主动地给他发消息，问“我去做夜宵？”。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但我在你家楼下。 　　嗯？ 　　“你带伞了吗？不会又淋雨了吧。” 　　他干脆发了语音。 　　“你谈恋爱了？” 　　朋友揶揄问。 　　“没有啊，只是朋友而已。” 　　“噢——都追你家楼下了，快了？” 　　“少胡说八道。” 　　“谈了就谈了，毕竟你都成年了，要是谈着觉得对方不行，那就甩了找下个。” 　　朋友已经认定他谈恋爱了。 　　“知道了。” 　　岐玉懒得解释了。 　　车子慢慢吞吞开进了小区。 　　朋友与他说，等他考完试来聚会。 　　大部分时候，岐玉很喜欢这个设定正常的世界。 　　每天平平淡淡上学放学，偶尔见见朋友，十分快乐。 　　如果没有系统的奇怪剧情就好了…… 　　到了单元楼下，果不其然，树丛前站着一只舔爪子的野猫……以及宁景胜。 　　“不做饭了，我在店里买了夜宵。” 　　宁景胜面无表情抬起手，给他看袋子里的粥和烧烤。 　　“给我的？” 　　“嗯。” 　　宁景胜低头看他。 　　玩了一天，岐玉换了两身衣服。 　　他现在穿的是涂鸦白T和阔腿短裤，连鞋子都换了。 　　不像是去游泳了，倒像是在海边冲浪……衣服都冲没了。 　　但他今天穿那件露背裙子，非常惹眼。 　　岐玉也打量上上下下着宁景胜，疑惑说：“我怀疑你真的是一头牛……算了，上楼吧。” 　　宁景胜默默跟上他。 　　——你小子怎么回事？？ 　　——卖惨真的有用？ 　　——这也不是很惨吧？？ 　　——主播心里暗爽，哞哞哞了几下？你说啊 　　——可恶。。竟然趁着岐玉心情好，又被邀请回家了！ 　　…… 　　第二天。 　　醒来的时候，宁景胜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三明治早餐。 　　岐玉没出门，埋头写作业，以至于写了一上午精疲力竭。 　　他决定赴约找申秋承玩。 　　那家伙住的地方离这里更近一些，坐地铁很快就到了。 　　一上门，他就见到望穿秋水的申秋承如风般飘来。 　　“宝宝，你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 　　岐玉饶有兴致地看看院子，左顾右盼说：“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除了泳池。” 　　申秋承做了一晚上关于游泳的功课，万万没想到中途换了考卷。 　　他思忖着说：“有趣的……自行车？” 　　下午的天空难得灿烂，岐玉骑着单车在院子里逛了一圈，两次险些撞上申秋承——是故意的。 　　“你要小心被怪兽撞到。” 　　黑发少年掸了掸帽檐，狡狯地笑着说。 　　申秋承一手撑着他的车头，叹息说：“宝宝，你是一头大怪兽。” 　　他纠正：“我是说我的单车是怪兽，不是说我。” 　　“其实，你是一只大恶魔。” 　　“？” 　　“十分邪恶……又很美丽。” 　　申秋承认真说。 　　然后，差点又被车轮撞飞。 　　“走开——” 　　唉。 　　一桶人形炸药…… 　　申秋承可太喜欢他了。 　　岐玉哼哧哼哧骑了好久单车，在雕像群附近各种绕障碍，他穿着短裤，今天虽然出了太阳，风却有点冷。 　　骑了小半小时，岐玉失去了对单车的兴趣，停车离开了。 　　他走上台阶，发现眼熟的一只野猫蹲在那里揣手手。 　　岐玉还记得他，打架的野猫。 　　他蹲下来问它：“这次需要我帮你打架吗？我看你鼻子上的伤已经好了。” 　　猫舔舔爪子：“喵。” 　　“那就是不用了？好吧。” 　　他遗憾地摸摸猫咪的脑袋，进了屋。 　　刚骑了车，身上有点热了，岐玉上楼计划去游泳。 　　泳池的水已经放好。申秋承就在岸上，只穿着一条泳裤，热情十足地招待他。 　　“我这里的水很干净，水深是……分区……对了，这里的饮料、甜点……” 　　他俨然就像一家游泳馆的主人。 　　岐玉左耳进右耳出，看着水面，他心想，今天练多久呢。 　　“说起来，你的泳衣是什么？……昨天晚上，我梦见你穿了一件死库水……” 　　申秋承低声地自言自语。 　　“死库水是什么？” 　　“你没听过？是一种泳衣。” 　　申秋承浅浅一笑。 　　哦。 　　岐玉毫无兴趣，他去换了游泳短裤。 　　“我的游泳课分数一定可以很高。” 　　“当然了。” 　　申秋承站在岸边看着他。 　　少年在水里伸展身体，如同一尾黑白色的人鱼。 　　他心里感叹，如果是我的人鱼该多好？ 　　湿漉漉的水花甩在申秋承身上，但他并不生气，而是蹲下来，摸了摸人鱼湿漉漉的脸。 　　“司雅逸摸过你的脸。我一直在想……你是喜欢他吗？” 　　岐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喜欢或者不喜欢，其实他并没有细想过。 　　他如实说：“现在还没有这种想法。” 　　“但你答应让他追求了，你没有拒绝，那就是有好感吧？……那我呢？”申秋承低声说，“明明是我先来的。” 　　“……你在开玩笑吗？” 　　“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开玩笑吧？” 　　他的男同学，语气十分认真。 　　岐玉将信将疑，不太确定。 　　申秋承叹气，只得摘掉了眼镜，也下了水。 　　“你也接受我追求你怎么样？” 　　岐玉看了他一眼，有些困惑。 　　这样做同学朋友不好吗？ 　　申秋承长着一张斯文面孔。 　　摘了眼镜，他的眼瞳在光下是一种浅淡的雾灰色，像是窗外不断涌动的乌云。 　　这双乌雾色的眼睛一刻不眨，盯着他。 　　申秋承的语速很慢，语气也很温柔：“你可以继续当做不知道，等年底毕业了再说这件事。” 　　方才潜入水里的少年也慢慢浮出水面，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绿眼睛。 　　他现在像一条被人类告白的小美人鱼公主，疑惑又不知所措，只好潜入水中。 　　申秋承忽然想，果然还是太急了。 　　但他这段时间一直难以忍耐。 　　申秋承转念心想，我是个非常纯爱的人…… 　　岐玉也想了想：“我现在没法考虑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毕竟，我不确定能在这个世界里待多久。 　　申秋承笑道：“宝宝是因为升学考试才犹豫吗？……你真好。” 　　“我当然很好了。” 　　“你不是恶魔，是小天使。” 　　“既然如此，那我们来比赛游泳速度吧？” 　　岐玉兴致勃勃地往另一头游过去。 　　“我赢不了的。” 　　申秋承说着，也跟了上去。 　　系统很震惊，为什么又有第二个角色对他告白了？！ 　　它程序一阵急转弯。 　　告白，其实是霸凌的另一种方式？ 　　不可能！ 　　【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喜欢就说了啊。’ 　　【这些男高中生都是一有感情就说出来的？根本不矜持！他们这样让剧情都坏掉了！】 　　‘你也快坏掉了？’ 　　岐玉笑了。 　　【……】 　　事实证明，申秋承虽然谦虚，但其实非常厉害。 　　岐玉：！ 　　申秋承竟然这么强？ 　　只比他差一点点。 　　岐玉呼了口气，上岸翘起腿坐了一会儿。 　　申秋承拿了大毛巾和橙汁，放到他手边，又说：“等下还来比赛吗？” 　　岐玉正想说是，低头时看到了新信息。 　　来自：小狗醒 　　——我的自拍，你没有发出去吧？ 　　——怎么不回复我？ 　　——你在干什么？ 　　他勾起嘴角，发了一条回复。 　　申秋承擦了擦眼镜，忍不住笑了：“你在和谁发信息？刚才的笑容好邪恶。” 　　“一只宠物。” 　　“谁？” 　　“我让他来这里等我，怎么样？” 　　“是我们学校哪个男同学吗？可以，你去游泳吧，我代你招待他就是了。” 　　申秋承莞尔。 　　手机震了震。 　　隋醒的信息回复到了。 　　——你在那里开派对吗，邀请我过去？ 　　——不去。（拳头） 　　岐玉啧了声，他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也拍了张照片。 　　——不是派对，我在游泳。 　　——【图】 　　——我命令你来当游泳圈和脚垫布。（拳头） 　　另一边，隋醒已经换了衣服准备出发，低头一看照片，顿时怔住。 　　浑身湿漉漉的美少年…… 　　他披着白浴巾，正在擦头发，右边眼睛因此眯了起来，以至于看起来像是对着镜头wink。 　　他的表情很不耐烦，但是…… 　　隋醒反复看了好几次照片。 　　放大，缩小，点开，退出去，再点开。 　　……保存到相册[♂校花]。 　　两秒后。 　　——嗯，我五分钟到。 　　——你一个人吗？ 第103章 男校 　　年嘉良今天一直在看手机。 　　……还没有收到回信？ 　　他已经分不同时间发了三条[你在干什么？._.]，却全部石沉大海。 　　今天可是周末。 　　难道岐玉还没有起床吗？不会是生病了躺在床上吧？ 　　年嘉良不死心，又飞快发了几条[在哪？怎么不回我？^^]。 　　他烦躁地嚼着糖，吹了个泡泡。 　　啪。 　　泡泡裂开了。 　　室内几个朋友正在打桌球，发觉年嘉良一脸被火烧的表情，都觉得奇怪。 　　“你失恋了？被甩了？” 　　“哪有？” 　　“那就是在没追到人吧？我猜的，男人都这样。” 　　年嘉良反驳：“我什么时候追他了？明明是他之前在追我。” 　　还发照片呢。 　　“真的假的，不信。” 　　“就你？被追？你的幻想吧！” 　　年嘉良骂了句滚，想了想，又问：“什么情况下追一半就不追了？” 　　“腻了吧。” 　　“觉得你讨厌了。” 　　“你太下头了。” 　　“你是是不是跟她约会的时候，突然做了个投篮动作？” 　　年嘉良越听越离谱，嗤笑说：“胡扯吧，我俩都没有约会过，其他的也不成立……” 　　等等。 　　岐玉是真的腻了他，转头去喜欢别人了？ 　　……是谁？ 　　年嘉良仔细回想岐玉身边那些男同学，司雅逸，申秋承……还有零零散散其他人。 　　所以，已经对他没兴趣了吗？ 　　年嘉良越来越烦躁。 　　可我是个男的。 　　被男的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还没烦完啊？”朋友是叫他来打桌球的，却看他一直在那边抽烟冷脸，“怎么，你要去找他？” 　　“没什么意义……一个男生罢了。” 　　年嘉良起身往桌边走，一只手抓了球杆。 　　“追你的，是个男的？他长什么样？让我看看？” 　　“……不给看。” 　　“怎么又不给看了？都是男的，看一下怎么了？” 　　年嘉良咬着烟含糊说：“不行，想都别想。” 　　那两张自拍太好看了，他可没打算让别人也看见。 　　“我说你是对他有意思吧，搞了半天你是个基佬？！” 　　“是你自己暗恋人家，然后又幻想他喜欢你吧？” 　　“我懂了，肯定是年嘉良在追他，然后那人不搭理他对不对？” 　　年嘉良啧了声：“根本不是……” 　　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 　　另一边。 　　岐玉在水里游了很久，有点累了。 　　申秋承见他没什么力气，走过去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岐玉一双湿淋淋的白皙手臂，像从水里游出来的白蛇，缠在他的肩上，湿热的气息耳边喘着。 　　申秋承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问：“宝宝累了吗？去房间休息一下？” 　　“累死了……” 　　岐玉叹气。 　　申秋承拿了一条大毛巾包在岐玉身上，又说：“你那位男同学过来了吗？我去招待他就行了，你坐着吧。” 　　“哦……我看看。” 　　岐玉拿了手机，刚好隋醒打了电话过来。 　　他接了电话往楼下走，说：“你到了？我下去。” 　　踩着人字拖鞋的岐玉就这么披着一条大毛巾往下走。申秋承跟在他身旁，问：“不冷吗？我下去就行。” 　　“没事。” 　　岐玉看着大门的方向。 　　等下怎么欺负男主好呢…… 　　【宿主，你现在完全是反派思维了！】 　　‘你不该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男主恨你、讨厌你，你就有糟糕的下场了。】 　　这可不一定哦。 　　岐玉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时别墅静悄悄，除了他俩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院门那边冒出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是他吗？ 　　岐玉站在台阶前，拿着手机回复： 　　——到了？ 　　——我下去接你 　　申秋承不知为何却走得飞快，他已经到院门那儿，将门打开了。 　　门外，隋醒原本心里有些忐忑。 　　这算是约会吗。 　　一起游泳…… 　　一抬头，开门的人不是岐玉，而是……另一个人。 　　戴着眼镜的、五班的一个男生。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这里可是我家。虽然岐玉邀请了你，但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懂了吗？” 　　什么茶言茶语？ 　　隋醒嗤了声：“他人呢，我来见他。” 　　“你来见他，不知道我也在吗？来我家见岐玉？真是的……”申秋承模仿着岐玉的语气，又说了两句，“你怎么不干脆回去？最好是这样。” 　　隋醒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又不是来见这个男的，只是想见岐玉。 　　再这么说下去，可能就要动手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 　　这时，申秋承背后走来了一个身影。 　　很白，披着一件蓝色的浴巾，隋醒一眼看去，就见到他湿漉漉的，像浸水白玉似的湿润脸蛋。 　　长发湿哒哒地垂在肩头滴水，浓睫毛也湿漉漉的沾着水珠。 　　在水里泡过的一对清澈绿眼睛，朝他轻轻眨了一下。 　　“你们不会是吵起来了吧？” 　　岐玉奇道。 　　这有什么好吵的？ 　　申秋承推了推眼镜，微笑说：“怎么会呢？我们没有吵架，大家都是同学。” 　　隋醒也稍微收敛了神色：“没有吵架……我应你的要求过来了。” 　　“我可没有要求你什么。” 　　他身上的浴巾一晃一晃的。隋醒的目光停在他脸上，偶尔往下看一眼他的腿。 　　今天外面的风挺大的……真的不冷吗？ 　　到了楼上的室内泳池，岐玉停在岸边，忽然捞了一手水甩在他身上。 　　“怎么我一叫你，你就过来了？你是不是心虚？” 　　少年又凑近了些，盯着他的表情。 　　隋醒啧了声：“……我没有。” 　　岐玉哦了声，自己沉进了水里。 　　他仰起脸，莞尔说：“你是想继续在我这里调查什么吧？可以调查，但可能会被我揍。” 　　隋醒毫无被威胁的恼火，反而是盯着他湿漉漉的小脸看得出神。 　　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摸摸他的脸。 　　这是一尾水里的危险美人鱼，犬齿锋利。 　　“快点下水陪我玩。” 　　美人鱼恶狠狠说。 　　隋醒无可奈何，只得去换了泳裤。 　　再回来时，他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 　　两人都只穿着裤子……而且，岐玉从水里起来了。 　　……浑身都是湿的。 　　岐玉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 　　一转头，他瞥见这人高马大的男高中生像傻子一样站在岸边，既不下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来游泳池不下水？ 　　真的想当脚垫？ 　　不仅如此，隋醒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 　　肯定就是心虚！ 　　岐玉默不作声，仔细擦了擦手，忽然将手里的毛巾扔了出去——精准地盖在他了隋醒头上。 　　“怎么不下水？你不当游泳圈了？” 　　他冷声说着，踢了踢他的小腿。 　　隋醒咬牙没吭声，但他整个人都已经不对劲了，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他对别人可不是这样的。 　　……而且，岐玉究竟是什么炮仗脾气？ 　　他是想让自己表演水上运动，还是当冲浪板？ 　　隋醒忍住了不去看他，下了水。 　　水深不浅，水压在胸口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隋醒无法集中精力，主要是因为岐玉也慢悠悠游了过来。 　　每游一会儿，他就悄悄看一眼旁边的美人鱼。 　　岐玉似乎是对游泳颇有兴趣与心得，来回地在水里徘徊。 　　他……真的很白，也很粉。 　　隋醒一直有运动的习惯，但他晒得不算黑，跟岐玉一比却黑得像碳似的。 　　双手，后背，腰…… 　　隋醒都不敢再往下看，怕自己起反应。 　　他忍不住问：“你平常不晒太阳吗，为什么那么白？” 　　“我也晒太阳，只是晒不黑而已。” 　　隋醒轻轻嗯了声，游过去的时候，他碰到了少年的手臂。 　　其实之前背他的时候就也碰过了。 　　湿漉漉的。 　　很滑。 　　与此同时，站在岸边的申秋承正拿着手机，低头流浪群里的消息。 　　99+新消息—— 　　一看就是班群又在讨论些有的没的了。 　　——我们校花哪里去了？周末没有出去玩吗？ 　　——他都没有更新朋友圈 　　——住得近的几个人没有偶遇他吗？ 　　——不知道啊，这两天好像没有见到，本来校花周末一般都会出门的，在便利店买东西啊，或者在小区外面的公园摸猫 　　——他经常去那里摸猫逗鸟来着 　　——这周末确实没见到校花 　　——谁把我们校花藏起来了，快说！！ 　　申秋承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慢慢吞吞发了一段话。 　　——大家不用担心小玉，现在我在我这里游泳，明天你们就能再见到他了。 　　后面还附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你真是，你搞什么啊？ 　　——快把校花还给我！ 　　——什么，游泳？？？？ 　　——我也想陪小玉游泳 　　——这学期有游泳课我报名了 　　——明天给小玉带几颗糖好了，不知道他吃不吃奶糖 　　——你土不土啊？现在谁还送糖？ 　　——校花不喜欢收礼物的，他以前收到礼物都是直接放到班长那里 　　——那是因为他怀疑是恐吓信，我偷偷听他嘀咕过 　　申秋承放下手机，看向水池边。 　　岐玉已经从水里起来了。 　　他喘着气，很累的样子。 　　“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申秋承怜惜地说。 　　“我先去换衣服。” 　　岐玉点点头。 　　申秋承拿着吹风机等他，让他坐下来吹着头发。 　　而在这期间，隋醒也站在岐玉身边，看他闭着眼睛，头发乱飞。 　　岐玉睁了眼，发觉隋醒又在旁边站着。 　　这是在当侍卫？ 　　他疑惑说：“你坐下吧。” 　　隋醒坐下来了，低头问：“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吗？” 　　但这时吹风机被申秋承调到了最高档，声音很大，轰隆作响。 　　？ 　　岐玉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隋醒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说：“没什么。” 　　算了，暂时先不走了。 　　……在这里继续待一会儿。 　　隋醒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他在上面写补充： 　　——喜欢游泳，晒不黑，喜欢用拳头表情包。 　　快到傍晚了，岐玉打算回家。 　　申秋承十分遗憾：“不在这里过夜吗？什么时候再来呢？周末可以吗？或者我们出去玩，本来我还想约你周末出去玩的……” 　　这人的话好多啊。 　　岐玉揉揉耳朵。 　　他想回家躺着了。 　　“唔，周末再说吧。”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了。” 　　岐玉准备去坐地铁。 　　申秋承在心里叹气，看着他下了台阶往外走。 　　他的性格，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会别人的意见。 　　我行我素…… 　　少年墨黑的长发已经吹干了，蓬松地垂在了腰间，有种柔亮的光泽。 　　他穿着白T中裤，蓝色帆布鞋，像个海滩上的运动少年。 　　隋醒也在打量他。 　　对这两位男同学的注视，岐玉毫无察觉，愉快地转头就走。 　　玩了一天，准备回家了！ 　　今晚干什么好呢？ 　　他想着地铁的路线，左右看方向。 　　好像是走左边吧…… 　　身旁忽然跟上了一个人影。 　　隋醒。 　　“你坐地铁回去？” 　　“是啊，你不叫家里的车来接吗？” 　　“我开机车过来的，我载你吧。” 　　隋醒正色说。 　　“原来你有机车？” 　　岐玉顿时来了兴趣。 　　一瞥见路边有一辆蓝白酷炫机车，他顿时兴致勃勃走了过去。 　　岐玉以前不会骑这种车，后来漫画世界的哥哥岐闪送了他一辆，他才学会了怎么开。 　　他绕着机车看了又看：“这辆车改装过吧。” 　　隋醒没想到他会喜欢，讶然地说了句是。 　　他拿了两个头盔，一个递给岐玉。 　　“带上吧，”隋醒倏然想到了别的事，有些不太自然地问他，“你……现在住在哪里，哪个小区？” 　　岐玉直接报了地址，也跨上了车。 　　隋醒看他一眼，说：“嗯……你可以搂着我，这样稳一点。” 　　“这样？” 　　岐玉不疑有他，低头抱住了他的腰。 　　隋醒：……！ 　　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但隋醒开车很慢，他等得都有点困了，后来干脆趴在了隋醒后背上。 　　嘶…… 　　隋醒都有点走神，勉强忍住了没有分心，盯着路况。 　　到了十字路口，他才稍微低了头，瞄一眼那只圈在腰上的白皙手臂。 　　他忍不住心想，我这样好像是男友视角？ 　　只是岐玉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这样都不像他了。 　　不应该说几句捉弄、评论他的身材之类的话吗。 　　隋醒发觉他动了动，大概是没睡着，问：“你在想什么？这么沉默。” 　　岐玉睁了眼：“我是在想，明天回学校要住宿了。” 　　这段剧情，本该是男主和其他角色的纠葛，但现在就说不准变成什么了。 　　“不想住了。” 　　他说。 　　他这样柔软的，有些烦恼的声音，隋醒心生恻隐了，说：“学校的宿舍都是新的，你住不习惯的话……问问老师？” 　　他又说：“也可以来找我。” 　　但刚说完话，隋醒就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捉弄其他人的时候，岐玉眼中就浮起一些恶劣十足的笑意，没有任何掩饰。 　　他莞尔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为了拿我的信息给宿凌？” 　　“……我当时答应他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 　　隋醒沉默几秒。 　　早知道就拒绝了。 　　“你还在记录吗？” 　　“没有……” 　　他现在只记给自己看了。 　　绿灯亮了，轰隆隆的蓝白机车继续上路，开进了小区里。 　　岐玉住在旧小区，这件事不少人知道。 　　大家都知晓他家里的情况不太好，也是这个缘故，当初司雅逸不允许他们接近岐玉，那些人也勉强忍了，那时候刚入学的岐玉的确是忧郁脆弱的小可怜模样……靠近他说不定会让他反感难受。 　　这些事，隋醒也都一清二楚。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他问。 　　“是啊。” 　　“……挺不容易的。” 　　“你是打算来帮我做什么吗？” 　　岐玉眨眨眼。 　　只是开玩笑而已，隋醒却听进去了。 　　我可以做什么？ 　　这时候，少年朝他挥挥手，说拜拜和谢谢。 　　“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 　　“拜拜。” 　　……不做怪事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隋醒瞥着他的背影，很慢地才拿起头盔戴好。 　　岐玉准备上楼去了。 　　还没到单元楼下，一个银色头发的黑皮男人朝他走来。 　　宿凌？ 　　男人一头凌乱的银发，个子很高，站在那儿就格外显眼。 　　一见岐玉出现，他笑了笑，问：“这么晚才回来，吃晚饭了没有？” 　　岐玉摇头。 　　银发男人走来搭着他的肩膀，低头说：“走，哥带你去吃饭。” 　　哥？ 　　岐玉一直认为宿凌应该是二十岁出头，仔细看他的脸，好像也是这个年龄段。 　　但游戏里的未必是真实情况。 　　他好奇：“你大学毕业了吗？我是说你在游戏外面。” 　　宿凌解释说：“按这边的说法是毕业了……我比你要大几岁，你是高中生？” 　　“刚毕业。” 　　“你看着挺小的。” 　　宿凌捏了一下他的脸。 　　进了餐厅，岐玉坐下来点菜。 　　他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些奇妙的念头。 　　这个副本是正常的世界，没有奇奇怪怪的魔幻和穿越设定…………好像是真的，在现实世界里面对面吃晚餐一样？ 　　他托腮想了想，跟宿凌说：“我好像真的在和你一起吃饭。” 　　宿凌翻了翻菜单，认真说：“本来就是真的。” 　　话虽如此，岐玉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虽然这原本就是不真实的。 　　如果他们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好了。 　　宿凌削了虾放到他碗里，问：“明天我开车送你上学？你们学校要改成住宿了。” 　　“你不去送隋醒吗？” 　　“我跟他又不熟。” 　　“我有一个同学要帮我拿行李，不用你。” 　　“男同学是吧？” 　　又是男同学。 　　宿凌怀疑这个世界也有某些玩家潜伏者，但他不确定是谁。 　　但无论如何，他拿到的身份是学生家长，还不如路人甲男校学生…… 　　这时，宿凌的系统弹得出来一条消息——【宿主还没有放弃这个愿望？之前系统已经提醒过你，Downtown游戏交易付出的代价可能超过你的想象，游戏并不是正常的游戏，它甚至可以拿走玩家的自由、血液……曾有玩家在游戏中身亡。】 　　但穿越时空的神秘游戏，拥有极大的吸引力和新鲜度，以至于Downtown游戏依然在宇宙之中屹立不倒。 　　宿凌挑了眉，说：‘我知道。’ 　　它问：【为什么？】 　　系统只是程序而已，怎么可能真正理解人的想法？ 　　‘因为我想要他。’ 　　宿凌的目光，慢慢指向了对面吃奶油冰淇淋的美少年。 　　傍晚即将结束。 　　夕阳的余晖快要散去。岐玉拿着半只冰淇淋，站在餐厅门口，往下看窗外的大片火烧云。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戴眼镜。餐厅出入的路人，不论男女都时不时往他脸上打量，惊鸿一瞥。 　　美貌的长发少年倚在窗边，专心致志地观赏火烧云。 　　他碧绿的眼底也仿佛烧上了橙红，有种诡谲脆弱的美丽。 　　宿凌从餐厅出来，搂着他肩膀：“弟弟，我带你去玩？” 　　“我想回家了。” 　　“你干脆去我家住怎么样？” 　　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邀请我回家？ 　　明明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岐玉不明白。 　　“我不要。” 　　他说。 　　宿凌开回了小区，陪他上了楼。 　　岐玉把冰淇淋的包装袋扔了，一坐下来，发现手机里有不少新消息。 　　大部分都来自年嘉良。 　　鬼知道他为什么发一些奇怪的信息？ 　　甚至还发了自拍…… 　　啧，拉黑了！ 　　宁景胜问他，做不做夜宵？ 　　岐玉：[不用了。] 　　“你这房子好窄，在这个世界里你好像很穷吧，我接济一下你？” 　　宿凌刚说完，就被岐玉瞪了一眼。 　　“不要。” 　　“行，我不说了……但如果你缺钱，你记得跟我说。” 　　“嗯嗯知道了。” 　　“对了，你在哪个网站直播？” 　　“你要看我唱歌跳舞？”岐玉不以为意，“但我跳的不好，唱得也很一般。” 　　宿凌还从来没见过他唱歌跳舞，听得蠢蠢欲动。 　　美少年女装载歌载舞…… 　　他认真说：“没关系，你把网址发给我。” 　　……让我也去看看。 　　岐玉发了地址，把宿凌送走。 　　他仔细地打开了衣柜，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宁景胜的存在，这才去洗了澡。 　　不多久，有个电话拨了进来。 　　是司雅逸。 　　“吃完饭了吗？今天一整天都没听见你的消息。” 　　青年温和的嗓音，从那边传过来。 　　“我到申秋承那玩了。” 　　“游泳池？” 　　“嗯，我肯定可以拿很高的分数。” 　　司雅逸笑了笑，问：“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岐玉报了一个大学和专业。 　　相当热门的学校。 　　司雅逸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垂眼说：“我也打算去那里。”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已经消失，整个天空漆黑昏暗。 　　司雅逸并不觉得压抑。 　　一个话题结束，两边都没有先开口，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轻微呼吸声。 　　岐玉问他：“你在做什么？” 　　“在想明天见你该穿什么衣服。” 　　“你的衣服挺多的。” 　　“我之前买了很多……还有你的衣服，我给你送过去吗？” 　　岐玉完全不想要，他的房间很小，那么多衣服都没有地方放。 　　“我今晚不想直播了。” 　　他抱怨说。 　　司雅逸劝他：“你先去休息，直播的事过几天再说。”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来当反派的，你更像是……】系统不想说那个词，但他怎么变成了全世界的中心？ 　　原本应该欺负他的角色，反而向他靠拢示好。 　　好险，现在还有一个年嘉良…… 　　‘可能是因为你拿错了剧本？’ 　　【哪有这种可能！】 　　‘管理局最近怎么样？’ 　　【都在研究新世界。】系统说，【就我们现在看到的所有的无主时空，如果都被Downtown入侵，问题很严重！】 　　严重？ 　　意味着管理局也有可能被游戏控制吗？ 　　【是的。】 　　‘这不是很好吗？我们一起毁灭吧系统。’ 　　岐玉调侃他。 　　系统不吭声，干脆装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传来咚咚的声响。 　　岐玉打开门一看，是宁景胜。 　　“今天早上，我们去搬宿舍。”岐玉点了点头。 　　他还没有睡醒，穿着睡衣，那盘腿坐在那里换衣服，换掉上衣，打了个哈欠，像个没有耐心的猫。 　　宁景胜打开行李箱，看了他一眼，去衣架上取了几件衣服。 　　校服是肯定要带的，礼服都放在学校了，要带一些女装、睡衣…… 　　余光里，少年伸了个懒腰开始脱裤子，转身去洗澡了。 　　宁景胜捡起了丢在地上的睡衣睡裤，拿在手中。 　　——老铁你……哦，拿去洗是吧？ 　　——牛牛，小心啊，你这随时会被岐玉踢飞的 　　——牛牛又是什么新外号 　　——刚睡醒的大小姐，好可爱呀 　　——主播像个默默对准清纯男高的隐蔽变态…… 　　房间里的东西其实很少，岐玉几乎没什么自己的衣服，女装倒是买了七八套。宁景胜仔细挑了挑，选出一件粉红色洛丽塔裙子、纯黑女巫装叠起来放进行李箱，顺带还有配件的蕾丝袜、蕾丝帽子等等。 　　收拾完行李，他去洗手做早餐，打了两个蛋，又下楼买了杯豆浆。 　　岐玉洗漱完出来吃饭，宁景胜就站在一边看着。 　　他像是很困，对着餐桌，眼皮都不怎么抬起来，浓密的睫毛往下垂着。 　　宁景胜怀疑他在打瞌睡，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已经预备着伸手去捞了。 　　太困了！ 　　岐玉揉揉眼睛。 　　怎么宁景胜还在身边像个木头桩子似的？ 　　他狐疑：“同学，你不坐下来？” 　　“怕你生气。” 　　“坐吧，我不生气。” 　　宁景胜于是坐到对面，继续旁观岐玉吃早餐。 　　今早的学校，涌入了各种豪车、司机管家、大少爷和他的行李们。 　　别墅宿舍前，岐玉两手空空，背着手弯腰闻一闻花坛上的鲜花。 　　在他身后，宁景胜提着两个大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作为家长出现的宿凌，一眼就看到了他。 　　宿凌走过去，轻轻拍他的肩膀。 　　是谁在袭击我！ 　　岐玉非常警觉地抓住这只手，险些来个过肩摔。 　　回头一看，才见到是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 　　宿凌被他抓着手臂，很痛，但勉强平静下来说：“你的武功又进步了？” 　　你这拳皇公主…… 　　“你也来了？” 　　“我来看你……你行李呢？” 　　“同学帮我拿上来了。” 　　岐玉指了宁景胜。 　　原来这就是那位男同学，也是著名的卡bug选手…… 　　宿凌挑了挑眉。 　　一整天，学校里外都吵吵嚷嚷的，直到课间时间才安静了些。 　　“我们要开校运会了，宝宝，你有想参与的项目吗？” 　　申秋承问他。 　　岐玉认真想了想。 　　没有吧？ 　　他运动其实也没有那么强。 　　如果有散打他倒是想试一试。 　　“宝宝可以组织拉拉队吗？” 　　“让我组织？” 　　“是啊，我们班可以弄一只拉拉队。参加比赛的人能见到啦啦队加油，肯定很开心吧。” 　　“还有这种功效吗？好吧。” 　　岐玉没多想，也答应了。 　　下午的课停了，给学生继续整理宿舍。一直到了晚上，入住宿舍的一群高三男生依然乱糟糟的。 　　真吵！ 　　岐玉把门关上了。 　　他今天就得直播了。 　　先把衣服换了。 　　他随手拿起一件黑色女巫服。 　　尖顶大帽子、斗篷、蓬蓬的裙摆…… 　　岐玉穿好也戴上了帽子、靴子，打开了直播。 　　——天哪，百变妹妹今天是巫师！ 　　——小玉。。好可爱，准备发射咒语了吗 　　——好蓬的女巫裙……我昏迷 　　——还以为你不直播了妹妹 　　——咦，换地方了，这是哪里？ 　　“现在这段时间不能跳舞了，唱歌也不行，你们随便看看就好了。”他看着疯狂掠过的弹幕，勉强分辨上面的字样，“裙子很好看？……确实很蓬，我转个圈你们看看。” 　　说着，穿女巫裙的少年，起身在镜头前转了两圈。 　　弹幕一片啊啊啊，他转了两圈，有点晕，扶着椅子坐下了。 　　——呵，拉黑我？ 　　榜二年嘉良的炫酷橙色弹幕出现了。 　　——为什么？ 　　——喜新厌旧？ 　　岐玉皱了眉：“在直播间乱嚷嚷的都拉黑。” 　　Liang：……？ 　　Liang：=皿= 　　门外传来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奇怪的声响，大概是男生从他门口走过。 　　深夜了。岐玉以为外面没有人，半晌，那群男生走过过道，声音渐渐消失了。 　　他又决定下播了。 　　“我下了。” 　　——妹妹你。。 　　——与妹妹相伴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主播不是刚直播没多久吗？为什么？ 　　——小玉比较随心所欲（ 　　他想了想：“因为女巫要去骑扫帚飞行了。” 　　——可以飞来我的梦里吗！ 　　——好好好 　　——穿这样骑扫帚好可爱的。。 　　——给妹妹发射持续溺爱的咒语~biu~ 　　——妹妹，明天见哦！ 　　他的直播，一向是三天打鱼两天撒网，能有连续直播一周已经很神奇了。 　　打个哈欠先。 　　巫师帽子很大、帽檐也宽得像跳水板，稍微低下头，就被遮住视线了。 　　他正想把衣服换了睡觉。 　　咚咚。 　　门外传来了叩门的声响…… 　　是谁？ 　　岐玉推了推帽檐，等了几分钟，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才起身去开门看。 　　吱呀—— 　　门外什么人也没有，过道干干净净。 　　？ 　　【你住在三楼，附近都是同班的男生。大概是他们开始霸凌你了。】 　　‘你确定吗？’ 　　岐玉将信将疑，走到了过道上。 　　他在栏杆边往下看，四处都安安静静的。 　　风撩起他的裙角，他压了压，又踮起脚看看楼上。 　　雪白的小腿，被纯黑的衣裙衬得像是温热的白奶油。 　　好吧，看不到。 　　到底是谁来敲门的？ 　　真讨厌！ 　　他盯了一会儿，这才回去了。 　　翌日，岐玉一早起了床，打算去吃早餐。 　　司雅逸、申秋承都给他发了消息，说准备和他一起去。 　　宿舍楼大部分人都起来了，在走廊吹风闲逛。 　　而岐玉一出现，他们就盯着他仔细打量。 　　少年穿着校服，白衬衣黑裤。 　　他们的视线，沿着他的腰腿往下，停在小腿那儿。 　　岐玉察觉了他们的目光，随机挑选了几个人冷冰冰地瞪了一眼，拂袖而去。 　　“再看就揍你们了！” 　　他一走，寂静的走廊就热闹了起来。 　　“呃……我以为校花今天白天也穿女巫装？” 　　“小斗篷尖尖大帽子……太可爱了吧！” 　　“难道校花是每天晚上就变身女装吗，明天可不可以穿女高制服……” 　　“校花的事你少管！” 　　“原来住宿是能看到美人cos女巫……” 　　“说起来，校花为什么穿女装啊，要不是昨晚出门抽烟，我都看不到。” 　　——戴着尖顶大黑帽子、穿斗篷短袍裙的长发巫师，在走廊上溜达。 　　大概是帽子太沉了，他一边走路，一边不得不双手扶住帽子…… 　　一位实习女巫？ 　　当时群里好几个人都在说了。 　　——我们男校哪里来的女孩子？ 　　——这个妹妹长得好像我们校花，不会就是他吧？？ 　　——谁艾特一下班长？ 　　——班长可能也在陶醉欣赏女巫皮肤的小玉吧。 　　——帽子掉了，他生气了！ 　　——哎呀，看起来脾气很大，肯定是我们校花了。 　　——靠，什么？？我也要看！ 　　——悄悄地，悄悄地，不能外传！ 　　岐玉对此一无所知。 　　吃完早餐，他被申秋承、司雅逸两人簇拥着回了教室，如同往常那般打开课本和速写本。 　　他愉快地涂涂写写了一阵。 　　但是…… 　　班上的男同学们……好像都在看他？ 　　他狐疑地一抬头，男同学们就都四面八方地挪开目光了。 　　？ 　　讨厌鬼！ 　　申秋承忽然问：“宝宝，你平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爱好吗？” 　　“爱好……拳击？” 　　“这个倒是能看出来……不算不为人知，我是说，那种你可以悄悄告诉我的？”申秋承叹息，“明明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我却还不够了解你……都是我的错。” 第104章 男校 　　这又是在说什么？ 　　爱好？ 　　岐玉怀疑他话中有话：“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问你平常都在玩什么……比如晚上。” 　　晚上？ 　　“看书打游戏睡觉。” 　　申秋承见他不说，也没有再追问，莞尔道：“宝宝今天有什么打算？” 　　他当做不知道岐玉穿女装的事情。 　　他又仔细端详这位小美人。留长发，又长得好……穿女装也是非常好看的。 　　申秋承感叹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这件事在五班已经传开，大家都非常默契地守护岐玉的女装小秘密，都没有往外说……并且期待着某一天深夜在走廊上遇到女装校花。 　　上午是语文课，老师讲历年毕业考试的作文题和文言文理解。 　　岐玉忘了带书，只得借了申秋承的作文集来看。 　　下了课，他默写了几篇文言文课文。 　　蛮流利的？ 　　很好，再默写一遍。 　　距离中午放学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教室空了大半。岐玉转头一看，申秋承正托腮看着他默写，而自己身后还多了一个宁景胜。 　　他问：“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宁景胜摇了摇头：“没事。” 　　是他想和岐玉见面而已。 　　岐玉踮起脚敲了敲他的脑袋，问：“你这里是有别的想法吧？” 　　其实并没有。 　　宁景胜，只是想过来问问他有没有穿那套粉红洛丽塔裙子。当然他知道岐玉上课的时候是不会穿女装的。 　　昨晚那条是他选的女巫袍子……可惜了，岐玉白天不穿。 　　——主播明明就是有别的想法 　　——我们清纯一点，现在是高中校园设定！ 　　——大小姐今天也是活力四射呢 　　——确定不是暴力吗 　　课间时间，走廊熙熙攘攘都是男生。偶尔有人遇到岐玉，都会顿住看他一眼。 　　岐玉时不时就被同学们盯着打量，所以也不是很在意。 　　明礼的图书馆在顶楼。 　　沉重的木门，推开来有沉闷的声响。 　　阅览室只有屡屡几个人。 　　在书架上拿了图册，岐玉靠窗的桌边坐下。 　　半晌，阅览室里进来了一抹人影。 　　见到司雅逸出现，他也不觉得奇怪。 　　之前他们还不熟的时候，岐玉他经常在这里翻这些旧书，不时与司雅逸偶遇。 　　在图书馆必须噤声。司雅逸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开口打招呼，只在他笔记纸上画了一个圆圆的笑脸。 　　画笑脸是表达快乐吗？ 　　岐玉拿了支荧光笔，把他画的脸涂成了红色。 　　司雅逸其实不怎么有笑颜，很偶尔才笑一下。 　　岐玉仔细一想，这人还挺矜持的？ 　　司雅逸坐下来之后，也是翻自己的书和笔记，两人没有再继续眼神交流了。 　　明礼的课间时间很长，一整本图鉴都翻完了。 　　他起身把书放回书架上。 　　他一站起来，司雅逸就抬眸看向他。 　　窗边的黑发少年，踮起脚将书本塞好。 　　司雅逸也收拾了东西，一起走出了阅览室。 　　外面起风了。 　　有点冷。 　　走廊上，申秋承和两个班委从他们对面走来，与岐玉和司雅逸都打了招呼。 　　申秋承问岐玉：“确定当拉拉队了？” 　　“我从来没有做过……可以试试？” 　　岐玉考虑着说。 　　司雅逸忽然问：“你给哪个班的人当啦啦队？” 　　“给别的班加油很奇怪吧？” 　　岐玉疑惑。 　　还能是哪个班？ 　　申秋承莞尔看看手表：“下节课是陶艺课，我们一起走吧。” 　　之前学生那批烧制好的泥巴模型，都已经变成了硬邦邦的东西。岐玉想着怎么把自己的作业上色，这节课的老师恰好就是在讲色彩。 　　她提问岐玉：“你当时怎么想着捏这样一个作品？” 　　“我想要一个漂亮瓶子。” 　　他认真说。 　　一个维纳斯倒水的瓶子……美丽的胖瓶子。 　　众人的视线，都停在了那个大肚子的胖瓶子上，现在没上色，还是灰扑扑的。 　　老师笑了： 　　“相信你能画出来它的色彩。” 　　岐玉拿着自己的瓶子，饶有兴致地端详。 　　该涂个什么色呢？ 　　藕荷色？ 　　他拿不定主意，转头问了申秋承。 　　“藕荷色挺好的，绿色也好，不然就弄个七彩的？”申秋承拿着画笔转在手上。 　　“七彩的太麻烦了。” 　　岐玉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作业，没想好上什么色。 　　下课休息时间，好多人去问老师关于上色的，岐玉晚了一步，只得在后面探头探脑往前看，什么也没见到。 　　他转头往外走，不出意外，在走廊上碰见了司雅逸。 　　“你怎么又翘课了？” 　　“听腻了。” 　　“是吗？” 　　“为了来偶遇你。” 　　司雅逸朝他走过来。 　　司雅逸今天一身白，也穿得像是应该出现在时尚秀场。 　　拽比男高中生…… 　　岐玉心想。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摸了摸。 　　被岐玉推开了。 　　“不要碰我的头。” 　　“可以碰哪里？” 　　“都不行！” 　　司雅逸想到昨天晚上，岐玉戴着一个女巫的大帽子，怪可爱的。 　　他喜欢穿这些衣服吗。 　　也许应该买一些。 　　两人都往楼下走。 　　岐玉想去储物柜那边拿外套。 　　一楼是一班的选修课教室。岐玉瞄了眼，大概是在上美术鉴赏课，也恰好下了课，隋醒拿着美术课的大课本走出来，身旁还有另外一个男生。 　　两人聊着什么，定睛一看，发现校花也在。 　　男生嚯了声，说：“他现在都不戴眼镜了，好多人都惊呼学校怎么有了女生……” 　　他还没说完，隋醒就已经飞快地甩下了同学走到岐玉身边。 　　边上还有一个司雅逸，但他看也不看，直接去搭讪岐玉了。 　　“我上美术课，你去玩泥巴了？” 　　隋醒问他。 　　“是啊。” 　　岐玉拈了拈手指，他刚才又捏了一会儿陶土，手黏黏的。 　　隋醒对他说：“放学后有空吗？” 　　“有什么事？” 　　“没有，我去打篮球，你要去看吗？” 　　为什么要看你打球呢，你又不是篮球明星？ 　　他莫名。 　　隋醒目光炯炯，盯着他说：“我很希望你来看。” 　　？ 　　还有这种希望？ 　　“不想去就不要去，普通同学之间的交际点到为止就可以。”司雅逸微微皱了眉。 　　隋醒笑了：“你想来就来，七点半，我在东区的篮球场。” 　　说完，他跟着一脸揶揄的同学一起走了。 　　岐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邀请自己。 　　……难道是为了报之前的砸篮球之仇？ 　　这时候，系统突然喊道：【你快撮合他们一下！】 　　‘撮合谁啊？’ 　　【隋醒和司雅逸。】 　　嗯？ 　　‘一个刚和我表白的，一直被我欺负的男生……撮合？’ 　　【对啊，这本来就是原著的走向！】 　　系统还是不死心。 　　哦。 　　岐玉转头问了司雅逸：“你对隋醒的印象怎么样？” 　　司雅逸冷冷笑道：“我对他？只有嫌恶。为什么这么问？” 　　“我本来觉得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这不可能。” 　　司雅逸冷声说。 　　‘你看，根本没兴趣。’ 　　岐玉耸肩。 　　系统打出了一串省略号。 　　【你再去试试别人，申秋承。】 　　系统的程序怕不是已经坏掉了？ 　　岐玉不搭理它，到了储物柜里前准备拿外套。 　　今天的气温降了些，首都的九月份已经有些冷了。 　　但当他打开储物柜的时候——里面多了一件新外套。 　　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棕色的系带长风衣。 　　不是他的衣服。 　　上面还附了一张卡片，写着——道歉礼物。 　　署名是宁景胜。 　　……这也太变态了？他怎么还在开我的柜子？ 　　岐玉瞪大了眼睛。 　　必须无视他…… 　　快到上课时间了，两人调头回去陶艺课的教室。 　　宁景胜不在？ 　　岐玉疑惑地左顾右盼。 　　送完礼物就躲起来了？ 　　怕被糊一脸泥巴？ 　　同组的申秋承，此时正对着他的作品沉思。 　　岐玉低头看了看，这人捏的是一颗看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抽象作品。 　　申秋承抬头问他：“你傍晚来看我打球怎么样？” 　　“又是打球？” 　　男高中生除了打球打游戏，就没有别的娱乐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本来按照剧情，他们的主要娱乐应该是和隋醒产生情感纠葛，但现在这段剧情没了，可不就是打球……】系统咬牙切齿。 　　当初篮球赛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新的进展了，只剩下“嫌恶”！ 　　结果，后续的进展竟然是岐玉被配角们告白…… 　　申秋承解释说：“你来的话更热闹嘛，七点半，那边的篮球场。” 　　“又是与一班打比赛？” 　　“一五班一直是宿敌，宝宝，你转学来的不清楚……” 　　系统催促：【快，你问一下他对隋醒有什么想法。】 　　“哦，你对隋醒怎么看？” 　　“嗯？为什么这么问，我跟他不熟，不过……他是今晚一班的上场队员之一吧。”申秋承推了推眼镜，忽然说，“他也邀请你过去？你打算支持谁呢？你今晚会出现在观众席上吧？” 　　什么啊……我很忙的。 　　他没好气：“我支持你们打起来，怎么样？打起来了记得叫我。” 　　申秋承搭着他的肩膀叹气：“不至于这样吧，小玉，我们都是好同学。” 　　中午，去选修教室上课的几个角色也都陆陆续续出现了。岐玉独自一人在食堂找了个窗口，打算吃碗面。这是唯一一个没有人排队的窗口，当他走上前，后背就像黏了强力胶水一样，突然粘来了好几个前来排队的男高中生。 　　有的跟他打了招呼，说：“小玉，你也吃这个？” 　　他点点头：“没吃过，试一下。” 　　拿着餐盘，岐玉找了一个空桌子刚坐下，身旁就骤然贴着坐下了另一个人，他还以为是刚才那个男生。 　　但转头一看。 　　单眼皮，棕发……面无表情。宁景胜像一缕孤魂贴近了他，双手也拿着一个算盘，他碗里的肉看起来已经快冷了。 　　“你放了很久吗？” 　　岐玉诧异道。 　　“嗯，在等你过来。” 　　“不是吧。” 　　等得饭也不吃了？ 　　【真好笑，他在表达对你茶不思饭不想的意思。】 　　系统呵呵一笑。 　　不多久，另一个过道走来了戴眼镜的男高中生。 　　申秋承说：“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然后他也坐下了。 　　在那之后，司雅逸、隋醒，两人陆续出现，填满了一张大圆桌子。 　　身旁的空隙，一下子就被他们挤满了，岐玉被他们团团围住在中间，有些莫名其妙：“你们都来找我吃饭？” 　　“你比较下饭。” 　　隋醒如此解释。 　　胡说八道！ 　　岐玉皱了眉，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又蹭腿？ 　　隋醒在心里啧了声。 　　手机浮出了新消息，岐玉低头看了一眼。 　　来自申秋承： 　　——他们真是太没礼貌了，坐下来也没有经过宝宝的同意，不像我…… 　　来自司雅逸： 　　——你身边这些男的都很惹人讨厌，全部都是。 　　来自隋醒： 　　——人也太多了，本该踢掉几个。（拳头） 　　唯一没有发信息来的是宁景胜。 　　宁景胜面瘫着脸，在吃冷了的拌饭。 　　岐玉看他一眼，突然想了起来：“你傍晚打球吗？” 　　“我不参加篮球赛。” 　　“你不会打？” 　　“不想打。”宁景胜是目的明确的玩家，他对男高中生们的热闹没有什么兴趣，“你傍晚过去当啦啦队？” 　　怎么又是啦啦队？ 　　岐玉想想说：“大概是吧。” 　　晚餐后，他把其他人都赶走了，洗完澡，独自在校园散步。 　　天暗了，最后一抹夕阳也落下消失。 　　系统喋喋不休：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都对你好像有点感情……这样有什么意思，这些男高中生说不定全都是玩家？】 　　‘所以？’ 　　【至今为止，一切的崩塌都是玩家和高维世界引起的！与其他因素，包括你，也许没有关系。】 　　‘你才发现？’ 　　岐玉疑惑。 　　算了。 　　他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向东区。 　　篮球赛已经开始了。 　　场上热火朝天，场下也充满了男高中生们的议论声。 　　“一班这些人打得还可以，比我差一点。” 　　“笑晕，你上去得满头包吧。” 　　“年嘉良怎么这么凶啊，他火气很旺？” 　　“班长啊班长，怎么心不在焉的？” 　　“可能是因为申秋承还没有等到啦啦队吧。” 　　“诶……来了。” 　　“看到了看到了！校花——” 　　从校道那头走来的长发少年，如同一只路过的野猫，慢悠悠走近篮球场，也不像是很有兴趣，只是往上边瞄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四周。 　　殷勤的五班男同学们把他拉过来，主动将最好的观赛位置让给了他。 　　男同学们都站在他身旁，七嘴八舌与他说起上半场的赛况。 　　“申秋承特没劲，校花，你去骂他一顿吧。” 　　“司雅逸刚才来了又走了，可能是因为没等到你。” 　　“我本来以为你不来呢小玉。” 　　被他们簇拥的美少年，翘着腿，托腮看着一班那边的情形。申秋承的表现，说不上很差……但透着股慢半拍和走神的感觉。大概是发现了下边来了啦啦队，申秋承瞥了眼岐玉，冲他笑了笑。 　　接下来的十分钟，申秋承格外卖力，两个二分球，追平了比分。 　　岐玉的视线停在他身上，又绕了一圈，看向一班那两个熟人——隋醒、年嘉良。 　　这两人怎么也在场上？ 　　年嘉良一头金毛，醒目得都不用认，正把衣服掀起来擦了下脸，露出半边腹肌。他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就撞了个正着。 　　年嘉良朝他挑了下眉，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口型—— 　　特地来看我打比赛？ 　　岐玉：？ 　　才不是…… 　　隋醒大概是一早就发现他了，一边在场上走一边时不时朝他看过来。 　　岐玉与他对视，几秒后就见他突然转过身抢了球。 　　场下一片惊呼。 　　……还挺耍帅。 　　【你现在变成了篮球赛职业观赛员吗！】系统谴责他，【你甚至不对剧情负责。】 　　‘这都没有必要了吧。’ 　　岐玉只想快乐上学，难得遇到一个正常的世界，得好好玩才行。 　　【……】 　　‘我倒是好奇，这次世界该怎么结束？’ 　　在剧情线全部崩塌，男主和配角们都与反派关系不错、甚至告了白……这种情况下，世界副本该怎么收尾？ 　　【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这应该取决于玩家？或者被Downtown的系统决定。】 　　就像上个世界，岐玉生日当天，剧情突然了结了。 　　这一次呢。 　　是被玩家控制的世界，还是Downtown插手？ 　　岐玉若有所思。 　　口哨声响起，中场休息时间，申秋承一下来就直奔岐玉这边。 　　申秋承俯身笑道：“你是来看我的吧？” 　　少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细密的睫毛稍微掀了掀，他这才撩起眼说：“我只是看比赛。” 　　“你只是不承认。”申秋承摸摸他的头发，问，“喝水吗？今天有你喜欢的橙汁。” 　　旁听的男同学们都啧啧了几下，心想到底是谁上去打篮球啊，申秋承反过来送水了？ 　　别太爱了。 　　五班这边人头攒动，一班那边就显得稀稀落落。然而，他们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边的长发美人。 　　少年没有戴玳瑁丑眼镜，完整地露出了他那张美貌面孔。 　　“那是校花吧……” 　　“传说中的校花……” 　　被一群男生簇拥着，坐在唯一有扶手的椅子上，黑长发的美貌少年，肤色在夜里几乎是发着光、白得透亮。一班的班长正在给他递水，其他人也正与他说话。 　　不知道是谁惹了他生气，他皱了眉头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模样，男同学们就纷纷开始低头劝哄他。 　　“不要生气了，小玉~” 　　“我给你拿点蜂蜜水怎么样？” 　　“我拿个篮球给你转转？” 　　岐玉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校花……而且还是团宠。 　　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到。 　　不只是五班的人，一班也有几个叛徒已经走了过去，刚刚从场上走下来、还重重喘着气的隋醒，擦了一下汗就往那边走了。 　　年嘉良也凑了过去，停在岐玉身前，说：“你是支持你们班的人？” 　　他抓了一下湿了的金发，沙金色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变成了浅棕色。 　　“你在说废话。” 　　岐玉瞪他一眼。 　　他的眼睛紧盯着岐玉：“你什么时候把黑名单给我解开？” 　　岐玉别过脸，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这下年嘉良也明白了，他是真的不想追自己了。 　　明明是个好事……被男的追没什么意义。但他心里却有些不爽。 　　本该生气的，年嘉良却柔和了语气说：“我等下去宿舍找你玩行吗？” 　　“你有事找我？” 　　“是啊，待会再说吧。” 　　话音未落，隋醒已经挤到了岐玉身边，毛巾擦了擦汗，低头直接问道：“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他目光炯炯，就差后面摇起尾巴了。 　　岐玉十分疑惑，这人之前不是挺不情愿见他的吗？ 　　怎么现在又开始求夸奖了？ 　　“不理人？” 　　隋醒又走近了些。 　　被男同学们围住的那一位美少年，右手支着下颌，撩起眼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岐玉倨傲地抬了抬下颌，说：“一般般，再努力一下。” 　　在他身边，慢条斯理擦着眼镜的申秋承也附和着说：“小玉的意思是……你没有五班主力打得好。” 　　隋醒拆了他的台：“你上半场打的很烂。” 　　“恐怕岐玉不这样认为。” 　　怎么又扯到我了？ 　　岐玉烦恼地捂住耳朵：“好了，不要吵了。” 　　这下子，几个人才勉强停住了话题。 　　等到下半场开始，岐玉仍然坐在那里看比赛。 　　看得久了，他走了会儿神，这时身边突然挤过来了一个棕发男生。 　　宁景胜。 　　岐玉猜到他一直都在潜伏在某些角落，大概是在人群后面？ 　　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平静无波、面瘫的脸，在一众青春男高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岐玉忽然想起，这个副本的结束大概仍然与玩家有关。 　　司雅逸这时也走了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宿舍，现在吗？” 　　岐玉想了想，起身往外走了。 　　他打算问问宁景胜的意见。 　　毕竟现在宿凌被系统限制了，恐怕只有宁景胜是自由玩家。 　　二人回了宿舍楼。 　　司雅逸与他闲聊，送他到了别墅房间门口。 　　青年苍白的脸，此时也没有多少神情，垂眼摸了一下他的发梢，说：“今晚玩了很久，早点睡。” 　　“你也是。” 　　“我在你隔壁，今晚无聊可以来找我。” 　　司雅逸低头看他。 　　穿校服的少年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门也关上了。 　　但门前的另一个男同学，仍然像是无波鬼魅停在附近，没有离开的意思。 　　司雅逸微微皱了眉，但没说什么。 　　他知道，岐玉与这个叫宁景胜的怪人关系不错。 　　司雅逸看了他几秒，自己也回了房间。 　　门刚关上，宁景胜就动了。 　　他走到岐玉房间门口，轻轻敲了几下。 　　“让我进去。”宁景胜面无表情说，“他回房间了，看不到我进你的卧室。” 　　半晌，门开了。 　　换了套黑色的家居服的少年，捏着半块曲奇，正低头咬了一口。 　　他没说话，侧身让宁景胜进来。 　　宁景胜也没坐下。 　　岐玉问他：“你的系统对这个副本有新提示吗？” 　　【打听多一些消息！】 　　系统一听这个就来劲了。 　　宁景胜没想到他是问这些。 　　“没有，”宁景胜回忆进入时的面板提示，“这个副本是Downtown系统优先级，他们有一部分控制权。” 　　“比如？” 　　“比如它现在如果想捏一下你的脸，它真的可以做到。” 　　什么？ 　　岐玉幻想着，一只巨大的机械手凭空出现…… 　　嗯？ 　　他从来没有见过Downtown系统的实体。 　　如果能见到也不错。 　　什么情形下它才会出现？ 　　下一个生日？ 　　“玩家们的意识也是能影响副本的吧。” 　　他又问。 　　“所有玩家的潜在意识，都可以决定副本走向和结束。”宁景胜忖了忖，“比如，当他们都觉得该结束了，或者不该结束。” 　　这么麻烦…… 　　岐玉奇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世界……” 　　“很难说。” 　　宁景胜此时走到打开的行李箱旁边，看了看里面那件粉红洛丽塔裙子。 　　他问：“你今晚穿这条吗？” 　　“不直播，不穿。”岐玉摇头，“我去洗澡。” 　　宁景胜颔首：“我给你守门。” 　　怎么说得好像会有人破门而入…… 　　岐玉不以为意。 　　但等他洗完澡，刚穿上睡衣，门外果真传来了哐当吵嚷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他房间门口打架。 　　谁？ 　　岐玉生气地打开门：“你们吵什么？” 　　打开门的瞬间—— 　　室外安静了。 　　门前站着好几个人。 　　隋醒，年嘉良，申秋承。 　　隋醒的视线，凝固在行李箱里那件粉色洛丽塔上，扬了下眉，心想原来他真的很喜欢穿裙子…… 　　“我打完比赛了，发现你已经走了，是不是外面风太大了，你觉得冷？我有点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申秋承露出一些担忧的神情。 　　他的手臂，贴着半块纱布。 　　岐玉奇道：“你这怎么了？” 　　“刚刚在场上，我的手肘不小心弄伤了。” 　　申秋承微微叹气。 　　真打架了？ 　　岐玉心生怀疑，也凑近了去看他的手臂。 　　还没靠过去，就被挡住了。 　　年嘉良纯良一笑，说：“没用的东西才会受伤……岐玉，我们进去聊聊？” 　　“有些人好像和岐玉不太熟吧？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申秋承微笑说。 　　“不关你的事吧？” 　　年嘉良啧了声。 　　……怎么又开始吵吵嚷嚷的？ 　　“你们太吵了，都走开，各回各宿舍。” 　　岐玉不高兴了。 　　统统赶走！ 　　砰！ 　　门关上了。 　　室内保持了一分多钟的安静。 　　宁景胜在阴影处走出来，默默在桌前为岐玉倒了一杯水。 　　被轻轻踢了一脚。 　　长发少年回身睨着他，冷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打算被我罚来当陪写作业的？” 　　竟有这种好事？ 　　宁景胜想了想，说：“我是哑巴，吵不到你。” 　　“最好是这样。” 　　岐玉不搭理他，一本正经地坐下来开始读今天语文老师推荐的那两本书。 　　他看书，看得津津有味，宁景胜看他，也十分满足。 　　如此过了半小时，气氛安逸，窗外下雨，雨声给了室内舒适的白噪音。 　　翻到自己喜欢的诗歌章节，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又叫了宁景胜过来一起看，两人讨论了一番。 　　手机响了。 　　是司雅逸。 　　沉沉雨声里，他在那头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唔，看书写作业。” 　　“你好勤奋。” 　　“你写完作业了？” 　　“写完了，”司雅逸说，“今晚来我宿舍吗？” 　　“等我写完笔记。” 　　岐玉没多想就答应了。 　　在他听来，这是相当寻常的一句邀请。 　　一转头，视线里冒出了宁景胜面无表情的脸。 　　“司雅逸恐怕是让你去他那里过夜，他这种行为很不男德。”他面瘫着说，“不要去。” 第105章 男校 　　——男德跟宿舍串门有什么关系？？ 　　——主播其心可诛！ 　　——主播的意思是“你不要去找他了，跟我一起写作业不好吗？”这就是不好好讲话的结果了！ 　　——ning，你可以直说，虽然岐玉不一定会搭理～ 　　——你们是在建议ning直接抱住岐玉，大喊求你为我留下来吧？可是这里是岐玉的房间。。 　　——牛牛加油！ 　　…… 　　岐玉不知道男德这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啊…… 　　他托着腮，另一只手倒拿了笔，戳了戳宁景胜的手臂。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过去？” 　　宁景胜点了点头。 　　宁景胜长着单眼皮的眼睛，他终日面无表情，给人的感觉十分冷感。 　　他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 　　岐玉更好奇了。 　　宁景胜在想什么？ 　　【可能在想怎么把你这个角色销毁了。】 　　‘？’ 　　【我猜的。】 　　啧。 　　“司雅逸找我应该有事，你在这里等我，我晚点就回来。”岐玉敲敲他的手臂，“你快点把下一篇读了，等下跟我说写了什么。” 　　宁景胜听他这样讲，也点了点头说好。 　　司雅逸的门刚敲了几下，门就开了。 　　穿白衬衣的司雅逸站在门里，室内点了几盏灯，不够亮也说不上暗，模糊朦胧得很有氛围感。 　　岐玉四处打量他的房间。 　　都是一样的宿舍，但司雅逸的卧室显然被仔细布置过。多了皮沙发，换了窗帘，还有一张深色矮茶几，摆着点燃的香薰蜡烛。 　　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靠着茶几闲聊。 　　司雅逸说：“你还在写作业？” 　　“还没写完呢。” 　　岐玉想了想，明天要上游泳课……早上得多吃点，不然得累得饿肚子。 　　这边的窗户往下看，能见到空荡荡的昏暗操场，外面已经下了小雨，淅淅的雨水从天空淌下来，有的泼在窗沿。 　　司雅逸起身将窗户关上了，忽然说：“我在这里看到你，被其他人拥着，所以我又下去找你了。” 　　“你特意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件事吗？” 　　“不是，只是叫你过来聊天。” 　　司雅逸在那次告白之后，开始认为自己过于急切了。 　　对岐玉来说，他现在需要好好上课上学……其他的事，等毕业了再讲。 　　司雅逸也看得出来，岐玉暂时没有恋爱的想法，他对于书本、滑板的兴趣……显然比对男人更多。 　　等到下个周末，再约他一起去玩滑板。 　　黑发少年坐在毛茸茸的厚地毯上，双手搭在膝上，他仰起脸望着窗户，看得出神。 　　昏暗室内，雨声，香薰，美人。 　　司雅逸给他泡了牛奶，放了蜂蜜。 　　岐玉喝了半杯，想到接下来越来越的课，又和司雅逸讨论了下周的基础语言课。 　　语言课老师的要求是所有人得做小组作业，到时候应该是他和司雅逸、申秋承三个人一组，他们得上台讲报告。 　　还有校运会的事…… 　　“申秋承让我去当拉拉队，我得组织好几个人才行吧。” 　　“你很忙，需要我帮你吗。”司雅逸垂眼摸了下岐玉的发尾，说，“你的头发还没完全吹干。” 　　“没事。” 　　“先回去好好睡觉，明天上午得上游泳课。”他说。 　　【司雅逸很关心你，也许另有所图！】 　　系统冷不丁说。 　　‘你是说，他想在我这里探索男高中生的爱情秘密？’ 　　【……】 　　岐玉把牛奶一饮而尽。 　　准备走了，他忽然想起来宁景胜那句话。 　　男德？过夜？ 　　他转头问司雅逸：“你是希望我在这里过夜吗？” 　　室外湿冷的风，慢慢涌到二人身前。 　　少年柔软冰凉的发丝被吹拂着，轻轻蹭过了司雅逸的脸。 　　司雅逸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手拂过了岐玉的脸颊，轻轻捏住下颌，说：“你觉得我会这么对你吗？就算是过夜也不是那一种。” 　　“对你说这种话的人，你恐怕也要远离，因为他对你就有这种想法。” 　　司雅逸低头贴了贴他的脸颊，一个类似拥抱的姿势。 　　他在耳畔说：“回去吧，别被别人看见。” 　　……我们见面还得偷偷摸摸吗？ 　　岐玉眨了眨眼。 　　在走廊上，潮湿冷雾的风拂面而来，远处随处可见的五班男生在走廊打闹。 　　申秋承倚在栏杆上，低着头，拿手机拨弄了几下，像是在发信息。 　　岐玉的手机冒出了短信声。 　　他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申秋承发的。 　　——宝宝，你在干什么？ 　　岐玉对着他拍了张照发了过去。 　　——原来你在偷窥我？ 　　——我光明正大看你。 　　——好的，多看几眼。 　　——嗯嗯。 　　岐玉敷衍地发了两个字，回了房间。 　　宁景胜还坐在桌子前。 　　他转过脸说：“聊完了？” 　　“嗯。” 　　宁景胜起身把冷了的水换成温的，放在他手边。 　　岐玉打开那本推荐书，翻到刚才那一页。 　　“那篇写了一个在毕业考试失败之后重振旗鼓的学生。”宁景胜认真与他解释了那篇示范的内容。 　　岐玉也翻了一遍。 　　他一目十行看着这篇外文。 　　宁景胜就站在旁边低头看他。 　　少年白皙的脸颊被手托着，指缝里显出些软肉，睫毛像一对黑凤蝶，轻巧地翩跹飞舞。 　　一开始上课或者学习，岐玉就格外认真。 　　宁景胜与弹幕谈论过，一致认为这显然是岐玉个人在现实世界的喜好。 　　白天好好学习，晚上练拳击…… 　　双面高中生？ 　　——不准打扰大小姐念书！ 　　——我好像在陪岐玉一起念书上学……重生之我是伴读（ 　　——ning似乎掌握了与岐玉和平相处的思路？ 　　——其实是因为岐玉最近心情不错吧。。 　　——这倒也是，换下一个副本可能又要挨揍了…… 　　看完了。 　　岐玉漫不经意地转过脸，睫毛冷冷一掀：“为什么你觉得他叫我去是为了过夜？是因为你也有过这种念头是吧？” 　　宁景胜沉默了。 　　这种沉默相当于承认。 　　……欠揍！ 　　岐玉冷下脸：“不准你在我这里待着了。” 　　“你会接受来自玩家的追求吗？” 　　宁景胜忽然问。 　　在他被岐玉推到门口、门就快甩上的时候，他骤然这样说。 　　弹幕炸开了。 　　——我擦，你突然这么直白啊？？ 　　——主播你。。 　　——我能不能追你~ 　　——之前是谁说他对岐玉没有意思来着，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冲动是魔鬼…… 　　被宁景胜注视的、黑发的NPC就站在门墙边。 　　乌黑的长发、白皙皮肤，碧绿眼瞳…… 　　脾气比猫还坏，易怒，偏激，情绪不稳定。 　　这些都是宁景胜对这个神秘NPC的初印象。 　　他现在才开始理解，为什么从玩家到观众都追着岐玉跑。 　　这种近乎告白的说法，显然引起了这位的兴趣。 　　“你说真的？” 　　少年凑近了，端详着宁景胜的表情。 　　总是冷静无波的玩家，此时也微微变了神色。 　　“你在紧张吗。”岐玉对他说，“我会有喜欢的人，与他在一起……但必须是我喜欢才行。” 　　“……你喜欢的标准是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去排队吧……再见。” 　　砰！ 　　门在宁景胜面前摔上了。 　　弹幕一片混乱，宁景胜没来得及看。 　　他回想着岐玉刚才那几句话。 　　岐玉这种性格……更可能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 　　翌日。 　　太阳晒屁股，暖融融的。 　　【你迟到了！】 　　岐玉起床起晚了。 　　不着急，先找时光机…… 　　他睡眼惺忪，低头系衬衫扣子，单手开门。 　　一阵冷风涌进来……还有几声打招呼的声响。 　　外面已经等着好几个人了。 　　申秋承倚着墙在看手机。 　　司雅逸就在门边。 　　隋醒在远一些的地方，回头看他。 　　更奇怪的是，年嘉良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了，站在栏杆前仰望天空。 　　一见他，年嘉良就诧异地摸摸下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了？” 　　烦死了，没睡醒而已！ 　　岐玉冷冷瞪他一眼：“我马上就走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就是上来看看你。” 　　“那你就很奇怪了。” 　　岐玉不理他，自己往楼下走。 　　宿舍区和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一行人在迟到的边缘试探。身为班长，申秋承却不紧不慢，还有闲情聊天：“被抓到迟到要被扣一分的。” 　　“哦，我被老师逮住了就说我是申秋承。” 　　“宝宝，可是全校只有你一个人留长头发……” 　　好吧。 　　这下连早餐都来不及了。 　　岐玉惋惜地往食堂餐厅的方向瞄了瞄。 　　忽然间，眼前多了一袋牛奶。 　　司雅逸给他递来的，摸上去还是温热的。 　　“给我准备的吗？谢谢。” 　　“回教室喝吧。”司雅逸捋捋他翘起来的头发，“迟到而已，没事的。” 　　“我可是好学生。” 　　岐玉皱眉说。 　　隋醒冷不丁说：“岐玉和你不一样。” 　　“你们打一架？” 　　年嘉良听到这里，扑哧笑了出来。 　　真是吵死了…… 　　岐玉叼着牛奶匆匆忙忙上楼，踩着铃声进教室了。 　　班主任见三人一起出现，惊诧道：“你们昨晚一起打游戏通宵？” 　　司雅逸没回答。 　　申秋承笑着否认：“没有，老师，我们只是睡过头。” 　　有个男同学打岔：“一起睡过头就更奇怪了吧？” 　　申秋承笑笑不说话。 　　岐玉喝着牛奶，一只手在抽屉里掏着书本。 　　“下次我干脆去敲你的门好了，如果你睡晚了……我今天犹豫了没敲门，怕是因为你身体不舒服。” 　　申秋承说。 　　岐玉啧了声：“不会有下次了。” 　　他把剩下的袋装牛奶喝完了。由于他迟到又没有吃别的早餐，他很快获赠了申秋承抽屉里的一块糕点、前桌男同学递给他的小零食。 　　早读时间，班上都在讨论校运会。 　　“明天就是开幕式了吗？这么快。” 　　“我们学校都是这样子的，走个流程，飞快开始又结束。” 　　“可惜校花不参加。” 　　“是啊。” 　　申秋承十分惋惜。 　　如果岐玉去参加了什么篮球、跑步跳高之类的……怕是得引爆全场？ 　　第二节课是游泳课。 　　学校的泳池区相当大，分了好几个池。选修游泳的有二十来个人，分成了四个组。 　　所有人都换了泳裤，岐玉也是。他慢悠悠在岸边做热身运动，分神想着今晚的作业。 　　水里的，岸上的，五班的其他班的男生们，几乎都望着他打量。 　　泳池区一下子格外寂静，只剩下了水流和呼吸声。 　　他踩着瓷砖，认真伸展着身体。 　　一二三，一二三…………？ 　　为什么都在看我？ 　　“看什么看！” 　　他生气了。 　　男同学们纷纷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岐玉冷脸做完热身，下了水。 　　我游我游我游…… 　　申秋承与他平行着练习，若无其事，时不时与他搭话。 　　少顷，岐玉从水里冒出来，他莫名觉得四周很挤——同学们几乎都游在他身边。 　　这么大的池子，你们就不能过去一点吗？ 　　岐玉都怀疑自己被霸凌了。 　　其中一个同学说：“你身上好像有一股引力，不知不觉就靠近你了。” 　　“少胡说！” 　　岐玉舀起了一捧水，狠狠浇到他脸上。 　　“别生气，别生气……” 　　众人这才作鸟兽散，怕他被拖进水里狂殴。 　　岐玉自己独自练习了一会儿，喘着气起来，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他莹润白皙的身体，像是浸水的温润玉石，一头鸦黑的长发像是倾泻墨水，慢慢从后背流淌下来。 　　整个泳池，第二次陷入寂静。 　　他自己却没有察觉。 　　游泳老师都忍不住笑着说：“你们到底是来游泳的，还是来看同学的？” 　　岐玉的毛巾是司雅逸递给他的。 　　课上，司雅逸就坐在椅子里，像个沉默冷淡的救生员，也没有换泳衣。 　　岐玉猜测是因为生病，他不太方便下水运动。 　　“你身体怎么样了？” 　　岐玉有点好奇。 　　“嗯，过几个月可以运动。” 　　司雅逸站起身，拿了条大浴巾递过去。 　　岐玉整个人都是湿哒哒，像一根融化的奶糖在岸上走来走去，他走到哪，目光就跟到哪儿。 　　申秋承也过来了，拿了杯橙汁喝着，与他说起校运会的事。 　　岐玉灵机一动：“雅逸，运动会你也不参加吗？那要不要跟我一起来叫拉拉队呢？” 　　司雅逸可从来没有当过谁的拉拉队，但岐玉这么邀请他…… 　　他答应了：“可以。” 　　岐玉完全没想到。 　　他竟然对校运会感兴趣？ 　　这位太子明明在班上十分孤立…… 　　“我们有没有班群？好像从来没有人让我进去过。”岐玉顺着啦啦队的事往下想，打算在群里发一发招募啦拉队的消息。 　　申秋承笑了：“你想进群吗？” 　　他拿了手机，把岐玉的号拉了进去。 　　一般而言群里的话题都是打游戏、打球和校花。岐玉被添加进去，某种意义上可能得产生别的反应。 　　这时候是游泳课的休息时间，一群人聚在休息区玩游戏、看手机。 　　一被拉进群，岐玉就先看到了冒出来的十几条即时消息。 　　——太可爱了，他游泳的时候还有小动作 　　——刚才在水底看到他，好像看到一条人鱼~ 　　——其实我是王子，人鱼能来救我吗 　　——你个头啊我才是真正的王子 　　——他大部分时候都一本正经的不理人 　　——我们公主是这样子的 　　这是在说谁？ 　　岐玉也没搭理，直接在群里问“有没有人要来当拉拉队？”后面附上了几个[玫瑰]的表情。 　　——？ 　　——是岐玉吗 　　——啊啊……你听我解释！ 　　——什么，你、你在啦啦队？ 　　——……啦啦队队长小玉？ 　　——我去，我怎么不知道？？？ 　　——我肯定是要参加的！！[爱心] 　　“我们校运会要需要啦啦队。” 　　岐玉如此解释。 　　他以前没有参与过校运会，因而对此十分新鲜。 　　啦啦队，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一时间群里有好多人报名，他一一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当啦啦队需要干什么呢。 　　加油？递水？ 　　申秋承说：“加油打气就行了，你给他们加油，想必他们会很开心。” 　　“是吗？” 　　“当然了。” 　　毕竟整个五班都很喜欢他。 　　岐玉不清楚其他人报了什么项目，但当天晚上就有很多得知他做了啦啦队队长的男同学发来了自己的信息。 　　不止是五班的人，还有一些其他班的。 　　比如一班的年嘉良和隋醒…… 　　年嘉良甚至去宿舍那边找他了。 　　他给岐玉带了一份哈根达斯，并且表示“这是一些朋友间的正常来往”。 　　朋友？ 　　“我们也算吗？” 　　岐玉疑惑。 　　“大家都是同学，怎么不是？” 　　年嘉良反问。 　　“明天记得给我加油……我去跳高了。”年嘉良抬了抬帽檐，盯着他说，“别把我忘了啊。” 　　……到底为什么要给你加油？ 　　你们没有自己的啦啦队吗？ 　　岐玉莫名。 　　他挥挥手，把年嘉良赶走了。 　　隋醒给他发了很多信息，吃完饭了还在持续输出。 　　——明天你会穿美式拉拉队服吗？ 　　——能不能提前看一下 　　岐玉：？ 　　——没有！（拳头） 　　——……我以为 　　——嗯，明天见？ 　　——我参加了短跑项目（拳头） 　　（玫瑰） 　　？ 　　谁问你了…… 　　他发了一串拳头表情包。 　　关机，睡觉！ 　　翌日一大早，操场上各班旗帜飞扬。 　　属于高三五班的区域，摆着几张崭新课桌，上面拉着横幅，写着一行对参赛成员的祝福——兄弟别摔了，安全要紧啊。 　　来来往往的男生们，包括今年来的高一新生和不在一栋楼的高二生，几乎都从高三五班的区域路过。 　　当然，这不是为了看他们的横幅和后勤准备。 　　只是为了看一眼传闻中的男校校花…… 　　嘶。 　　真的好漂亮…… 　　在桌后坐着的那一位黑发美人，扎了个高马尾，戴了蓝色条纹的发带，他的模样……漂亮得让男高们移不开眼。 　　“竟然是绿眼睛啊，混血吗？” 　　“我第一次知道我们学校还有这样的大美人……” 　　“受不了，他们怎么能瞒着？？” 　　他身上有一件克莱因蓝的oversize外套，看着不像是他的尺码，大概是哪个男友……男同学借给他穿的。 　　这种鲜艳的颜色，将他的肤色衬得更欺霜赛雪。 　　美人冷脸，正襟危坐。 　　在他身后，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也是类似的神情。 　　终于—— 　　准备参加短跑比赛的五班男生出场了。 　　一行人顿时沸腾。 　　“快点跑兄弟，我们在上面给你录像哈。” 　　“不好意思第一次当啦啦队，我拿两朵大红花摇一下可以吧？” 　　“兄弟你的运动短裤怎么是大红色的……” 　　“不错，据我观察其他人都麻麻的，我们班肯定可以当第一……” 　　那位高马尾美人也站起来，露出一个破冰似的笑靥：“不要着急，加油。” 　　底下的四个选手，都晕晕乎乎齐齐点了点头说好。 　　其中包括隋醒。 　　隋醒一直盯着那张桌子……直到看到岐玉站起来。 　　……他肯定会看着我，冲过终点。 　　“喂喂，其他班的差不多得了，不是给你们加油的。” 　　“我就说我们岐玉一出来他们就……” 　　“开始了开始了——” 　　砰！ 　　跑道上的几个选手，霎时冲了出去。 　　一百米冲刺，很快就结束比赛了。 　　第一是…… 　　竟然是隋醒？ 　　“他这么快？” 　　岐玉有些惊讶。 　　五班的男生是第二名。他们一行人走下去，围着他递水和拍照。 　　隋醒在另一边，频频回头。 　　岐玉撞上他的视线，对他招了招手。 　　其实只是打招呼而已，但隋醒误会了，跟着他到了五班那张桌子前面。 　　隋醒喘着气，撩了撩额发，说：“我的表现，可以吧？” 　　他目光灼灼，俨然非要一个奖励。 　　“还行吧。” 　　“……你对我太敷衍了。”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岐玉摇着扇子。 　　隋醒其实不生气，嗯了声，又问：“周末有空出来玩吗？” 　　“不知道……再说吧。” 　　“坐一会儿行吗，就你隔壁。” 　　你这是在找打吗？ 　　岐玉诧异地皱了眉。 　　在自己班上的男生赶来把他拎走之前，岐玉啪啪几下拿扇子把隋醒赶走了：“你快走吧，拿第一的不准来第二这里，懂不懂？” 　　岐玉本以为隋醒是个例，但他之前认识的其他人很快也和隋醒犯了一样的毛病，比完赛了，就往五班这边跑。 　　年嘉良、宁景胜两人都过来了。 　　“我说你们怎么突然长了五班的灵魂啊。” 　　“一班人五班魂？” 　　“差不多得了，走开。” 　　“我们公主不见外人噢。” 　　申秋承摇着折扇，感叹说：“这些人真不懂事啊。” 　　司雅逸则在岐玉身边坐着，两人都在看今天准备发的广播标语。 　　好忙啊…… 　　岐玉晕头转向，一路忙着换横幅、给广播站发班上的宣传语，团团转了一个上午。 　　“大家都辛苦了。”申秋承推了推眼镜说，“等校运会结束了我们去聚餐吃烤肉吧？” 　　“班长请客？天哪？” 　　“可以可以。” 　　“岐玉我可以帮你烤肉。” 　　“差不多得了我才是烤肉第一能手ok？” 　　“小玉你怎么还在写，我们意思一下就行了。” 　　“其实小玉可以给比赛的人一个飞吻……” 　　“反对，强烈反对。” 　　几分钟后，又有人去参赛了，这次是长跑。 　　“加油！” 　　岐玉兴致勃勃地拿着旗子，摇了又摇。 　　好重的旗子…… 　　太累了…… 　　“宝宝，我来帮你。” 　　“好大的旗子……我来吧。” 　　“拍个合影，笑一个——” 　　宁景胜悄无声息出现在树后，默默听着一群人围着岐玉叽叽喳喳。 　　……早知道当时应该抢一个五班路人的角色。 　　闪光灯咔嚓掠过。 　　“你今天玩得开心。” 　　司雅逸忽然说。 　　开心吗。 　　岐玉恍然。 　　大概是因为……很接近他以前的生活？ 　　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也都对他很友善。 　　在进入副本之前，这样的日子已经离他很久很久了。 　　有个男生拿着拍立得咔嚓胡乱拍照，拿出来的照片也给了岐玉一张。 　　他拿着照片仔细看了看，在里面找到了……很多人。 　　在他身边站着的司雅逸，朝他走来的隋醒，年嘉良在远一些的地方，还有比耶的申秋承。 　　……宁景胜为什么藏在树后？ 　　“你在校运会？” 　　宿凌给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那边声音乱糟糟的，但屏幕上的是高马尾发带美少年，实在赏心悦目。 　　岐玉大概心情还不错，接电话的时候就朝他笑了。 　　“我是啦啦队长哦。”他给宿凌展示了桌子和大红花，“这是给班上同学的。” 　　宿凌越想越后悔：“我本来可以选一个正常的学生角色……” 　　啧。 　　算了。 　　说不定还能去开家长会？ 　　“选都选了。” 　　“也是。” 　　宿凌心想，下一个世界能不能抢到离岐玉很近的角色？ 　　岐玉朝镜头挥挥手：“我得去找班主任拿表格了，拜拜，晚点见。” 　　也是在两边都挂断电话的刹那，时空骤然有了新的震动。 　　宿凌感觉到了。 　　他的系统也提示他：【与上个副本的情形很相像。】 　　‘又是Downtown？’ 　　【玩家意识与Downtown游戏有时十分相近。】 　　‘副本快要结束了？’ 　　【是的。】 　　夕阳西下，高三五班的横幅下，班主任被拉来合了张影。 　　“赶紧的，合影然后去吃饭……” 　　“班长说请客，我去。” 　　“岐玉你站这里吧，我要站在你旁边。” 　　“不好意思，他旁边的位置已经被我预订。” 　　“班长你……” 　　“司雅逸你太高了吧你都挡住我了。” 　　“……” 　　所有人飞快站好位置。 　　岐玉对着镜头比了个耶，倒计时结束的刹那，头上瞬间被好几个人比划了兔子耳朵。 　　“快给我看看。” 　　“我好帅。” 　　“我的颜值被校花衬得像是绿叶。” 　　岐玉也踮起脚去看。 　　突然间，耳畔传来了一声系统的滋滋电流音—— 　　【有问题……】 　　‘什么？’ 　　【游戏结束了，而且……】 　　【这是谁给你的？！】 　　系统震惊。 　　岐玉怔住了。 　　一直以来，他的权限仅限于在识海看原著，但这时候那里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封电子信。 　　白纸黑字，写着一行手写体邀请。 　　——你愿意进入Downtown游戏的虚拟空间吗？ 　　…… 　　Downtown游戏论坛 　　热帖 　　主题：《高中生岐玉日常》连载中…… 　　0L：就是说男高们是不是太热情了，没多久就纷纷告白 　　1L：有些不是男高的人也告白得很快 　　2L：楼上是在内涵Ning吗？有一说一Ning和岐玉也认识很久了 　　3L：副本和这里的时间流速不同，对Ning和其他玩家来说，就是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着。。 　　4L：对岐玉来说，是一个认识不久的STK变态对他告白（？ 　　5L：这个副本。。好多熟人啊。。 　　6L：【图】游泳池，泳裤，大小姐…… 　　7L：omg。。为什么有打码啊！ 　　8L：【图】女巫装 　　9L：【图】水手服 　　10L：我晕了，这些打码的照片是怎么来的？？ 　　11L：Ning的直播截图设置了自带全身打码…… 　　12L：我艹，Ning你还是人吗？？别的就算了，女巫袍子和粉色水手服凭什么打码！！ 　　13L：不愧是整天研究游戏bug的玩家（） 　　…… 　　126L：？？？突然结束了啊 　　127L：是触发了什么剧情吗？ 　　128L：呃我看了Ning的直播，他还没从树后出来就结束了，他说这是因为Downtown的决定 　　129L：以前Downtown没有这么干涉过副本吧？ 　　130L：难道Downtown主脑是大小姐的黑粉（？ 　　131L：好奇从岐玉的视角能不能看出来什么 　　132L：。。本来Downtown没有处理这个“活的”NPC就有问题了，难道是想做噱头？ 　　133L：呜呜，岐玉什么时候能从它的魔爪底下出来啊…… 　　134L：@Ning，@Yuan，都出来聊天，别用小号窥屏 　　135L：Ning现在很忙。 　　136L：。。。我笑晕，你忙什么啊 　　137L：我不是Ning。只是在研究bug和岐玉的关系。 　　138L：话说上次有玩家去了Downtown的总部啊，就是因为岐玉这件事，没有下文了吗 　　139L：你得研究多久啊，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吧 　　140L：谁有高马尾大小姐的照片发一下？ 　　150L：来晚了！！听说这次岐玉和Bo在一起了，真的吗？ 　　151L：吓？？真的假的？ 　　152L：不是和Kuang吗？我听的版本是这样，还是早恋地下情咧 　　153L：…… 　　154L：Ning你为什么发省略号 　　——本帖已被管理员[Yuan]删除—— 　　——删除理由：假的，没谈—— 　　…… 　　游戏空间。 　　Yuan在Drop工会大厅坐着。 　　大厅墙壁上，除了那副黑白长毛猫的美丽写真之外，还增加了不少新的岐玉猫咪挂画。 　　如果岐玉变回一只猫就好了…… 　　Yuan心想。 　　现在却一直摸不着看不见。 　　将肩膀上坐着的蓝白校服小人偶抱在怀里，Yuan盯着他走神了许久。 　　一股怨气从他心里溢出来。 　　如果不是Downtown作弄……他和大小姐根本不会被迫分离。 　　也许该把它的主脑砸了？ 　　他渐渐冒出这样的危险念头。 　　系统告诉他：【请谨慎。】 　　‘……主脑把他藏在了哪里？’ 　　【抱歉宿主，我不清楚。】 　　Yuan看着小人偶，翻出这个副本的小卡——在走廊上，穿校服的美少年匆匆走过。 　　他沉默地继续睹物思人。 　　系统给他打了个新标签：[失恋的可怜男人]。 　　一件旧事，突然如闪电从他脑海里闪过。 　　玩家……？ 　　Yuan深深呼吸，起身说：‘系统，现在送我去Downtown的主脑区。’ 　　【你确定吗，宿主。】 　　【从来没有任何人得到过主脑的正面回应。】 　　他说：‘第一个试图带走NPC的玩家，不就是得到了主脑的许可吗？’ 　　既然那位玩家可以，那么他也可以。 　　…… 　　系统空间 　　岐玉只拿到了1点积分。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系统？’ 　　【这个副本甚至没有走完正常剧情。】 　　‘又不是我的问题，你给1分也太少了！’ 　　【这是程序的自动评估。】 　　‘这1分其实是给那封邀请信吧。’ 　　岐玉冷冷说。 　　他看透了它那个破烂程序，只对Downtown和高维世界感兴趣罢了。 　　来自Downtown的信，就像是奥丁神肩上的乌鸦……是高维世界用以俯瞰人间的耳目。 　　【Downtown邀请你，真恐怖。】系统用一种滋滋电子音说道，【它究竟想干什么？让你进入真正的游戏世界——比如他们玩家的空间？！】 　　‘信上面没有YES/NO的按钮，谁知道怎么过去？’ 　　【再研究研究！】 　　岐玉瞥了眼桌上那封信。 　　来自高维世界的……信？ 　　说是邀请，却没有拒绝的选项，不如说只是命令。 　　——“你得过来我的世界了”。 　　凭什么啊。 　　他突然问：‘所以，它以为自己是上帝？’ 　　【你……】 　　系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阻止了—— 　　纯白的空间世界，只有桌子、椅子和宿主。 　　将信拈在指间，岐玉疑惑地看了又看。 　　它是上帝？ 　　才怪呢。 　　如此想着，他突然把信撕烂了，碎片扬了一地。 　　……如同雪花般纷飞的碎纸页，在触碰到实物的刹那就消失了。 　　【你干了什么！！这可是Downtown和你联系的……】 　　‘它又不是写不来第二封，也不是不能出来见我。’岐玉冷嗤说，‘让Downtown自己来找我吧。’ 　　他这幅倨傲而冷淡的模样，让系统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冷脸。 　　【你好疯啊，真的不怕死！】 　　系统气死了。 　　——世界六·高中·完结—— 第106章 超有钱的他 　　【你是一个超有钱的财阀少爷。】 　　【你待人刻薄，恶名远播，喜好玩乐，与好几个男明星传过绯闻。】 　　【你还有两个对你虎视眈眈、却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但对他们却极尽pua之能事，让他们做你的垫脚石。】 　　【碍于你的身份，哥哥们只得忍了又忍。】 　　【可惜，你即将被揭露你并非亲生，吐出独吞的万贯家财，狼狈离开。】 　　…… 　　论坛 　　主题：恭喜粉丝喜提嫂子！！ 　　OL：哈哈哈哈顶流上热搜爆了！！！ 　　1L：牛逼啊，到底怎么发现这个素人的。。 　　2L：因为哥哥切错号点赞她了~ 　　3L：太锤了，池浩渺5月20日-22日没行程，一直在C国，她发的照片也是C国 　　4L：除了那张镜子前拥抱的照片，没了？ 　　5L：有几张疑似是池浩渺的，【图】，这里的手是他的手吧？戒指一样，金丝眼镜也是，老粉都知道他私下戴眼镜 　　6L：嫂子留学富二代吧，ip在C国，发博全是各种国外旅行和派对 　　7L：5月20号和她见面哈哈哈哈哈 　　7L：。。那张照片好辣啊，对镜拍，黑丝大长腿，池浩渺从背后抱她摸腿，要不是他手上那几个纹身估计都捶不了。。 　　8L：……等等，她可能是个男的 　　9L：？？？？ 　　10L：真·平胸，看这张，不太像女生，他所有照片都不露脸 　　11L：卧槽，真的！！ 　　12L：年纪很小啊，20xx年的…… 　　13L：牛啊，嫂子是男的，谈的时候搞不好还是高中生 　　14L：有大粉曝视频了，两人一起在海边玩沙滩摩托…… 　　15L：嫂子这长相，黑发绿眼睛，笑起来也冷冰冰的，嘶……好漂亮 　　16L：开豪车的辣妹 　　17L：到底是男的女的吃瓜急死我了 　　18L：撤热搜了我去 　　19L：报！！！视频被删了 　　——该帖子已删除—— 　　…… 　　私人小岛上的海滩，无人机盘旋，保镖们拿着对讲机巡逻严阵以待。 　　一出了照片泄露的事，安保都换了一批人。 　　大粉发的视频，岐玉在车上抽烟，保镖躬身给他点火，簇拥在他身边，但他没有一个眼神是在看人，猫似的微眯着眼，瞥着海面吞云吐雾。 　　私人海滩，日光，豪车，摩托……从镜头拍到他侧颜的刹那，就沦为了陪衬。 　　事故是这样产生的。 　　小岛的拥有者是一位富二代，崔恩，赫赫有名的建筑集团是他祖父开的，C国大学放假了，他叫了几个朋友到私人岛屿来度假——主要是想邀请岐玉。 　　求爷爷告奶奶地终于托朋友的朋友，把大少爷请过来了。 　　他来了，也带了个炙手可热的顶流男明星，被粉丝拍到了。 　　此事在网络上沸腾，但也就沸腾了最多十分钟，公关就处理干净了。 　　岛屿上仍然是一片蓝天白云、炙烫的白色沙滩，阳关灿烂无边，比基尼美女侍者端来甜品，歌舞升平。 　　绯闻主角岐玉，现在就坐在椅子上，遮阳伞下，侍者递给他芒果冰沙。 　　他不耐烦地解释：“我和他只是朋友。” 　　“朋友？” 　　崔恩脸黑了。 　　朋友摸大腿？酒店里合影？ 　　在场哪个不是岐玉的朋友！谁摸过他大腿……有这想法的也不敢，怕一张脸被他划烂。 　　岐玉是学艺术的，一贯神经兮兮，脾气坏得出了名。 　　偏偏他是大财阀的独生子……超级有钱，而且家里宠得要什么都给，只要他开心。 　　崔恩喜欢他，但不敢惹他，怕挨他的揍。 　　黑丝裙子是开趴体时输了，大冒险的惩罚，岐玉一向玩得很开，也不生气，自己回房间换了裙子。就在这十来分钟里，他和那位顶流男明星一起拍的嗳昧照片。 　　岐玉对此不感兴趣，又换了个话题。 　　“我有了一家娱乐公司。”他斟酌说，“得晚点回去挖点艺人。” 　　是继承来的，从他家里那边接手，不大不小的娱乐公司。 　　但他对娱乐圈极少关注，其实大多明星都不认识。 　　系统告诉他，他即将成为娱乐圈文学的反派，与主角受硬刚，为此声名狼藉，颜面扫地。 　　主角攻则是他名义上的兄长。 　　人人爱看兄弟阋墙的戏码。 　　【而且最后死在海上。】 　　系统冷不丁补充。 　　‘……’ 　　【顺带一提，现在与你传绯闻的顶流男明星也将离你远去，因为他也是炮灰攻。】 　　岐玉对剧情缺乏兴趣，对男明星就更不关心了。 　　随便吧。 　　……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顶流池浩渺在酒店的套房里休息。 　　他睡在岐玉的房间里。 　　池浩渺与C国富二代们都不熟，到了小岛上，也不怎么和他们玩。 　　这里的人他只认识岐玉。 　　中午，岐玉进门就问他：“醒了？” 　　池浩渺一抬头，美少年倚在门边，穿T恤和沙滩裤，一身夏日的海浪气息。 　　这时手机又响了。 　　因为热搜事件，池浩渺的工作和私人手机都已经被媒体和经纪人打爆了。 　　“真是在谈恋爱？跟那位？” 　　经纪人用了个模糊的指代。 　　长得够帅有时候能少很多问题。即便不回应任何恋情问题，池浩渺也依然红得如日中天，公司对他并不太担心，或者说，他们担心的不是这事。 　　知道那位“女友”真实身份的圈内人，其实不多。 　　这才是最让公司惶恐的地方……他们撤热搜甚至不全是为了池浩渺。 　　池浩渺接了电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活动照常参加。” 　　“渺哥，你什么时候回国？” 　　“再过一阵子。” 　　池浩渺说这些的时候是外放，将岐玉搂着，坐在自己腿上。 　　岐玉倚在他怀里，吃一碗沙拉，回头问他午餐要吃什么。 　　“吃饭不要接电话，很吵。” 　　岐玉说。 　　“抱歉，我等下就挂了。”他无奈说，“就一会儿。” 　　经纪人听见了，震惊得头皮发麻。 　　岐玉可是第一财阀家族的继承人……池浩渺不得原地飞升？要是还能嫁入豪门……那可不得了！ 　　池浩渺聊了几句，经纪人却飞快说“你先忙，我晚点找你”。 　　岐玉找他是为了问正事，示意他把手机放下。 　　他问池浩渺：“你认识祝焕升吗？” 　　池浩渺有印象。 　　一个刚出道的新人男演员，目前反响很不错。 　　“我手里有一个娱乐公司，准备把他放进去，不知道他有没有意向签公司。” 　　岐玉从沙拉里挑了颗提子。 　　“认识，但不熟。” 　　池浩渺若有所思。 　　他们两人没见过面吗，也是，岐玉不常在B国。 　　话题暂一段落，服务生推了餐车进门，岐玉挑了点午餐埋头吃。 　　池浩渺一边瞄他，一边回经纪人信息。 　　经纪人：…………我都不知道你认识这一位，晕倒。 　　经纪人：是在谈恋爱，还是别的关系，可以说吗？ 　　他没回复。 　　手机一打开，不断弹出微博提示。 　　他一条评论和@都不看。 　　微博小号刷到了一些营销号，刚好介绍了财阀岑家几个有名的子弟，带了刚才热搜的#池浩渺恋情#、#池浩渺女友#tag。 　　最后一张图写了些字，暗示这位“女友”也来自财阀家族岑家。 　　底下有评论说：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对得上的岑家人。 　　一刷新，提示该微博不存在。 　　岐玉是在C国长大的B国人，B国认识他的二代不多。池浩渺对他的来历不算了解，但他知道这微博说的是真的……出入在于“财阀千金”是个男生。 　　他放下手机。 　　岐玉换了个位置，坐到他左边。 　　沙拉还没吃完，但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了过去。 　　池浩渺与他对视：“怎么了？” 　　他有一双眼尾上挑的漂亮眼睛，睫毛浓密，左眼下有一滴泪痣。 　　他心情不错，这么看着旁人，就有点散漫的感觉。 　　“你没有工作吗，这两天一直陪我度假？” 　　岐玉问他。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吗…… 　　给我打电话问要不要来度假，那时候倒是没问过。 　　池浩渺是把工作推了过来找他的，但没有解释，莞尔说：“宝宝，你计划回去了？那我也回首都。” 　　“你陪我去找祝焕升，我和他不熟。” 　　“……一定要挖他进你公司？” 　　“嗯。” 　　因为是剧情的要求。 　　反派的手下有若干当红明星，剧情才能开展，祝焕升，是一位未来流量，也是本文主角受。按照剧情发展，他应该进入岐玉的公司，在他手里被不断磋磨，越挫越勇。 　　“我陪你去。” 　　池浩渺说着，看了他一眼。 　　岐玉一提到那个人，眼神就变得烦恼。 　　池浩渺：“心情不好？” 　　“还行。” 　　“拍照玩吗？” 　　池浩渺笑道。 　　大冒险游戏那天，岐玉醉醺醺的，拉着他拍照。 　　池浩渺以为是合影，任他摆布……的确是合影，只不过有些嗳昧。 　　他被岐玉抓着手，放在腿上。 　　池浩渺还能回想起那种触感和热度。 　　……穿短裙黑丝的匀称大腿，摸上去有些肉感，很软弹。 　　这时候再问要不要拍照玩，岐玉却兴趣缺缺：“你自己拍吧。” 　　池浩渺失笑：“好吧。” 　　没过多久，岐玉就一通电话被叫走，到阳台去接了。 　　池浩渺离开套房，回自己的房间。 　　路上，遇到了阔少崔恩。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俩认识？” 　　崔恩与池浩渺是朋友的朋友，也算旧相识。 　　两人在走廊闲聊。池浩渺接了他给的烟，没抽，漫不经心说：“刚认识不久。” 　　前几天，他在一个派对上认识了岐玉。 　　美貌少年，长发，绿眼睛，气质阴郁，喝得微醺，在派对上很受欢迎和关注，很多人去搭讪他。 　　他玩了很久扑克，所有人都让着他。 　　这种长相和个性，大抵是从小就习惯了被捧着，即便一下子成了派对的视觉中心，被各种搭讪和聊天，他也没有半点不自在。 　　岐玉——那个古老的财阀家族的独生子。 　　派对上所有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以往却从未见过，既陌生又好奇。 　　他所在的家族，几乎控制了大半个国度的经济，财富就像是海水浪潮，难以估计……岐玉，不仅是家族成员，也是目前三代掌权者的独子……一个含着钻石汤勺出生的孩子，富有得无法想象。 　　池浩渺的圈子里，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他，但都知道有这么个人。这位小少爷一直被家里保护得严严实实，至今没有漏出过一张照片和相关信息。 　　……原来他长成这样？ 　　池浩渺坐下没多久，岐玉就将视线钉在他身上，端详的目光，上下打量，对视时朝他粲然一笑。 　　他笑得狡狯又邪恶。 　　池浩渺也好奇对方是什么意思。 　　……是对他有好感吗？ 　　没过多久，岐玉拎了酒来找他，两人聊了很久娱乐圈的事，交换了联系方式。 　　当时所有人都在疯狂眼神交流——以为岐玉是池浩渺的粉丝，或者干脆就是喜欢池浩渺。这种事，本来也不罕见。池浩渺这不得一步登天？ 　　事实上，之后的两天，两人只是保持偶尔网络联系，池浩渺没再见过他。 　　直到岐玉前天问自己要不要一起来度假。 　　“你俩不是在谈恋爱吧？” 　　崔恩问他。 　　池浩渺微微一笑：“你觉得是？” 　　“你俩拍那张照片……他竟然喜欢娱乐圈的男人？我以为他不喜欢。毕竟，你知道他家管得还挺严，将来结婚也是得选差不多出身的。” 　　崔恩酸里酸气的。 　　可是那张照片实在太嗳昧了。 　　几乎像是……床照。 　　就是在酒店床前拍的。 　　穿女装的岐玉，被从背后抱着。 　　男人的手捏在他大腿上。 　　对镜自拍，只挡住了脸，然后发布在社交账号上…… 　　他们的关系，实在很令人遐想。 　　池浩渺是个年轻男明星，书香门第的出身，长相谈吐都很斯文，私底下他时常戴着金丝眼镜，给人的印象不那么像演员，反而像个集团写字楼里的年轻斯文精英。 　　他只是轻轻叹气：“也许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喜欢还是讨厌……？只是岐玉可能会生气，到时候得喊我去哄，对你来说大概很麻烦吧？” 　　说完，他就拿着烟离开了。 　　崔恩有些无语，心想这话像是“你胆子够大就去问我老公咯”。 　　可恶，他还真不敢去问岐玉！ 　　度假之旅很快就结束了，他们这些人念书的念书，在家族企业打卡的打卡，各自飞回了所在的国家和城市。 　　岐玉是自己走的，没和池浩渺打招呼。 　　理由是“我不想被拍到”。 　　池浩渺其实不太理解，他本以为岐玉是不介意的。 　　上热搜的时候，岐玉并不在乎…… 　　连看都不看。 　　而且他俩拍的那张酒店合影，是岐玉要求拍的，还主动问他能不能放在社交账号上，得了允许才发。 　　莫非是被家里的长辈教育了？ 　　岑家是大家族，规矩繁多。 　　“是我没处理好，如果需要的话，我让公司再处理一下？” 　　池浩渺斟酌道。 　　“不是，跟你没关系。”电话里，岐玉已经在机场了，风声呼呼，“我走了，明天见。” 　　非常散漫、缺乏兴致的声音。 　　池浩渺静静听着他的嗓音，心里如石块沉入湖底。 　　……岐玉，对他没有兴趣了吗。 　　忽冷忽热。 　　分明昨天还玩得很开心，他们聊得也很愉快。 　　问题在哪？ 　　照片？ 　　池浩渺仔细回想，还是不知道这位少爷为什么和他拍那张上热搜的照片……究竟是与谁赌气，还是对他有意思？ 　　都不太像。 　　助理正在收拾行李，听他这番回答，不禁问他：“渺哥，你是和这位在谈恋爱？” 　　“没有，你怎么也对他好奇？” 　　他笑。 　　……因为那个财团继承人真的很漂亮，而且一看就是脾气很大、对男朋友呼来喝去的恶劣性格，看池浩渺狼狈，反而会笑得很开心。 　　明显就是很难搞的那种大小姐……而且他们的家世地位那么悬殊！ 　　助理有些尴尬：“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也太吃醋了吧……你俩还没正式开始谈呢！ 　　…… 　　私人飞机上。 　　系统冷不丁说：【你还不够“声名狼藉”，得进一步深耕。】 　　‘上热搜传绯闻还不够吗？’ 　　岐玉莫名。 　　【大众目前只以为你在和顶流恋爱。】 　　【必须完善人设。】 　　系统冷冷说道。 　　？ 　　‘一个池浩渺还不行？必须得有两个吗？’ 　　【你是一个名声很差的财阀三代，与你的哥哥们没法比，他们洁身自好，一点绯闻也没有，而你恰好是另一种极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原著的描述——你曾经周旋于好几个男明星之间，自以为是，男明星们都是主角攻、炮灰攻，对你这个超有钱的麻烦少爷其实不感冒，生怕被你黏上。】 　　‘啧。’ 　　【明天你得去见主角受，然后尽快去找下一个受害者，完善人设。】 　　‘找谁都可以？’ 　　【按原著的说法，男明星们都是有点名气的，最好找其他顶流。】 　　‘顶流不是只有一个吗？’ 　　岐玉疑惑。 　　都顶了，娱乐圈有那么多山？ 　　与他传绯闻的池浩渺，是他前几天为了迎合“在娱乐圈传绯闻”的人设而找的一个顶流男明星。 　　他在国外很久，不清楚现在的娱乐圈情况，当时特地问了助理顶流是谁。 　　助理不假思索：“池浩渺！” 　　于是岐玉就去了派对和池浩渺结识，邀请他来度假，这才有了今天的爆热搜。 　　原来不止一个顶流，是两个？ 　　岐玉只得在网上搜了“顶流”，发现有这个头衔的男明星至少有七八个，营销号和粉丝的说法都不太一样。 　　……好多顶流啊？ 　　随便一个顶流都可以吗。 　　【越有名气越好！这样你的恶名才能进一步扩散。】 　　岐玉被它缠得烦了，干脆去问池浩渺。 　　这时候池浩渺快上飞机了，收到他的信息立刻打开来看。 　　——岐玉宝宝：[喂，圈内与你差不多名气的男明星有哪些？] 　　是在为自家娱乐公司物色新艺人吗？ 　　池浩渺误会了，仔细思索，认真写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发过去。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 　　后来，岐玉在圈内人称男顶流收割机。 　　……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园林豪宅耸立于江岸，无人机俯瞰而过。 　　他还未到别墅入口，就已有安保和佣人拨了内部通讯，各自通知小少爷回来了。 　　岑家是大家族，叔伯长辈之间的关系还算紧密，他们的住所在附近连了一整片，但他们的孩子们几乎都不会住在这里，除了岐玉，他刚成年，暂时没有从这里搬出去的打算。 　　今年岑家出了些变故，因而岑家的另外两个孩子也常常回来住。 　　“两个哥哥回家了？” 　　岐玉站在楼梯口，逗着扶手上停着的一只鹦鹉。 　　管家与他解释：“二少回来了一趟，刚刚出去了，需要打电话叫他回来吗？” 　　他摇头。 　　管家便不再提了。 　　整个圈子都知道岑家的情况——掌权人的三个孩子，只有最小的那个是亲生的，剩下两个都是被他资助抚养的“养子”，事实上并没有法律意义上进行收养。 　　换句话说，岑岐玉是这个财阀家族的第一继承人。 　　但另外两个兄长，都比他年长不少，在集团核心早已任职许久……以后会如何发展，还不好说。 　　外面都在传，他们三兄弟的关系很差，连见面都罕见。 　　众所周知，岐玉脾气很大。 　　据说，那两个哥哥都非常厌烦他。 　　按照财阀家族们的惯例，每一代都或多或少有财产股份的继承争议，但在岑家，情况还得更复杂一些。亲生的这个年纪太小了，但年长的两个却只是养子。 　　“妈妈在弹琴？” 　　岐玉瞥见岑夫人从琴室里走出来。 　　“你又去喝酒了？让阿姨给你煮点汤。” 　　她愁道。 　　“不用了妈妈……我没醉，准备洗澡睡觉。” 　　岐玉走到鱼缸前，俯身瞥着里面几条孔雀鱼。 　　“对了，宝贝难道是和池家的孩子在谈恋爱？” 　　岑夫人也看到新闻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家孩子，以至于十分惊讶。 　　“嗯？没有，只是朋友。” 　　“是吗，我还以为是真的……你这阵子一直在忙娱乐公司的事吗？记得多休息。” 　　“也不是很忙吧，几个副总都很积极。” 　　“积极？” 　　岑夫人有些讶异。 　　她以前是寰盛娱乐的执行董事，只觉得底下那些人中规中矩。 　　现在反而转性了吗？ 　　岐玉凑近去看鱼，被亮灯泡晃了眼睛，只得半眯着眼，睫毛扑棱着。 　　他皮肤白皙，泪痣就明晃晃地显眼。 　　等玩够了鱼，他被阿姨叫去喝醒酒汤。 　　虽然他说了不要，但岑夫人还是让佣人做了红豆小圆子，在餐厅与他闲聊了很久学校和公司。 　　岑夫人满意地看他吃完了小圆子，又问：“宝贝，你明天还要去上班吗？” 　　“最近有一场电影角色海选，我打算去一趟看看。” 　　“是柳导的新电影？” 　　“对呀。” 　　“可是你也不必亲自去。” 　　岑夫人还是惊讶，她的孩子对这个娱乐公司竟然这么上心。 　　岐玉看出来她觉得奇怪，找了个理由圆了过去。 　　总不能和妈妈说，因为有个系统强迫我走剧情吧。 　　系统冷不丁发出指令：【请完成基础任务——你注意到了主角受，妒忌他的英俊，对他垂涎……】 　　系统嘚啵嘚啵，岐玉压根没有在听。 　　手机收到了新信息，但他没去看，继续和妈妈聊了一会儿花园的布置。 　　等他回了卧室，才想起来刚才有信息进来了。 　　22:21 　　我明天试镜，你去现场吗？ 　　22:32 　　发错了 　　备注：[有点脾气的表演系男大] 　　？ 　　这谁？ 　　这两年认识的表演系男大学生太多了，岐玉忘了是什么时候备注的谁。 第107章 超有钱的他 　　【这是谁啊？你背着剧情偷偷养了男大学生？】 　　系统也满头问号。 　　不知道…… 　　想不起来了。 　　【去年你在国内的影视学院，陪一个朋友上进修班？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系统帮他回忆。 　　由于那时候正式剧情还没有开始，系统也不常上线，只印象他那段时间满世界到处玩。 　　‘我记得有很多男大学生，但不记得留了多少人的号码。’ 　　岐玉陷入思考。 　　当时很多人问他要手机号。 　　朋友在学院的编导系上课，与影视表演系的学生们或多或少互相认识，于是岐玉也干脆存了一些人的号码。 　　记不住名字，只能备注。 　　岐玉只在影视学院待了两天就走了，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批男大学生。第三天，他开始跟着朋友辗转了国内国外好几个艺术学院，认识了不少表演系音乐系的男大学生，记忆渐渐模糊重合。 　　……到底是谁？ 　　算了。 　　明天就能见到了。 　　【……见到了你也想不起来吧！】 　　系统怀疑他本就有渣男的体质。 　　岐玉看了看手机信息，没有回复的必要。 　　但对方又发了一条句号，大概是没收到答复有点尴尬。 　　于是岐玉搪塞回复：[明天见。] 　　对面干脆不回他了。 　　翌日，岐玉回了公司。 　　漫长会议结束的刹那，公司管理们都有些松了口气，但听到岐玉和特助说，他们准备去看看电影海选试镜，顿时有些诧异。 　　黄特助低声问：“少爷，下午是打算去海选现场看那位男艺人祝焕升？” 　　“不知道。” 　　岐玉索然无味的神情，令黄特助有些拿捏不准。 　　你之前聊到这事不是挺开心的吗？ 　　实在是难以揣摩。 　　几个好事副总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觉得有些粉红泡泡……小老板特地去看男艺人？ 　　半晌，电梯门开了，岐玉走了出去，忽然说：“我们过去看一眼。” 　　这次电影选角海选规模很大，电视台也做足了宣传和直播，海选第一轮还没有结束，来的有各家娱乐公司的演员，也有不少素人和网红。 　　傍晚场，十几个演员等候试镜。 　　祝焕升排在最后。 　　他一进去试镜的房间，就见到了不该出现的那一位。 　　黑发少年坐在导演身旁，百无聊赖地拿着一个绣花折扇，轻轻地扇着风。 　　似乎是因为天气热，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像是一只随时躺到在桌上翻肚皮的长毛猫咪。 　　祝焕升看了他一眼，回神与导演和工作人员打招呼。 　　室内昏昏欲睡的氛围，在他开始读台词的刹那就逐渐变了。 　　岐玉等得犯困，刚倒了杯茶，听见系统提示音迟缓地响起：【主角受来了，快看。】 　　祝焕升的表演很好。 　　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他和刚才那十来个演员之间的差异。 　　主导演还有几个编剧和副导，态度都很满意，其中一个问起祝焕升的公司。 　　祝焕升：“还没有签公司。” 　　与很多娱乐圈传闻一样，他也是一眼被星探看中的幸运天才，但至今没有决定接哪个公司的橄榄枝。 　　导演颔首说：“你回去等消息吧。” 　　祝焕升脸上神色淡淡，并没有多余的欣喜，十分坦然。 　　岐玉一直在端详他，从头发丝到衣着。 　　大概不到二十岁年纪的年轻人，很高，体格也很壮，头发染成了炫目的砂金色，大多人染这种明亮发色都会有违和的初印象，但他这种英气且温和、有些少年青涩感的长相，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合适。 　　祝焕升对他的打量熟视无睹，不疾不徐回身走了。 　　【你惹人讨厌了！】 　　系统冷声说。 　　‘是吗，我去教育一下他好了。’ 　　【……】 　　这次海选在市中心租了一个会馆，此时今天的试镜已经到尾声了。场馆没剩下多少人，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岐玉和几个眼熟的打了招呼，问：“你看到祝焕升了吗？就刚才那个穿白T恤的。” 　　“啊？他好像走了。” 　　“走了？” 　　岐玉疑惑。 　　走得那么快，不会是在躲我吧？ 　　主角受这么警觉的吗。 　　【原著写着，他早已看出你是个纨绔邪恶的富家少爷，躲都来不及！】 　　岐玉悠哉地往走廊出口的方向离开，也低头给助理发信息。 　　直到，他瞥见墙上有个走动的影子。 　　一回头，一个高大的青年在他背后三步远。 　　他们目光撞了个正着。 　　祝焕升朝他走来，脸上浮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在他手上，有像是密布树叶似的青色纹身，一路蔓延到了手臂上。 　　仔细看，耳朵上也点缀着黑圈耳环。 　　“好久不见……岐玉。” 　　祝焕升一对碧蓝的眼睛，明锐而深邃，看岐玉的方式是睨视。 　　视线钉在身上如有实质，像是生锈钉子那般缓缓划过，祝焕升低着头将他打量了一遍。 　　岐玉忽然有了些兴趣。 　　这人的性格，大抵并不像是之前表现的那么友好？ 　　祝焕升的眉宇之间仍有青涩的痕迹，以及没伪装好或者懒得修补的乖戾，以至于还是能看出他性格本质的恶性。不在表演状态下的祝焕升，就露出了原本的形貌，如同他的发色那般张扬。 　　以至于让岐玉想起了中学校园里，一些戾气颇重的暴躁男高。 　　原著里的主角受，是这种性格吗？ 　　岐玉产生了某种怀疑。 　　“我听到你在找我。” 　　祝焕升笑吟吟说。 　　“嗯……算是，”岐玉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你打车回去？” 　　“正准备打车。” 　　“顺路？我让司机送你。”他看了眼手机，“他到了，走了。” 　　说完，岐玉就往外走了。 　　窗口的热风撩起他的及腰长发，乌黑柔顺的发丝，轻轻抚过祝焕升的手背……冰凉顺滑的触感。 　　他甚至没有问别人愿不愿意。 　　祝焕升见过一些这类人——出身优渥，自信，也自诩胜券在握，对任何事都很平静。 　　岐玉的身影已经渐远，停在了出口处，撩了眼睑问他：“你不去吗？” 　　他的眼睑很薄，深密的睫毛仿佛十分轻盈，像一对翕动的蝶羽。 　　如果不是早听说过这位豪富财阀公子的脾气，祝焕升也会以为这人是好心好意载他一程。 　　啧。 　　那片冰凉和花香似有若无，仍停留在手背上。 　　明显是想着捉弄人…… 　　真可爱。 　　祝焕升莞尔：“为什么带我一起走？”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不愿意？” 　　岐玉有点不耐烦了。 　　“没有。” 　　祝焕升目光停在他的侧脸上。 　　他还记得，自己做表演的时候，原本满脸无聊的岐玉忽地抬头，投来的目光非常专注。 　　现在不耐烦了，但刚才在房间里，却一直望着他。 　　等司机过来的时间，场馆侧门的花坛附近，岐玉慢悠悠弯腰地摸了一丛茉莉花。 　　可爱的花。 　　他的心情忽地好了起来。 　　车到了。 　　司机下车开了门。 　　二人都上了车。 　　后座上，岐玉与生活助理拨电话，让他到家里一趟。 　　等他放下手机了，祝焕升与他笑道：“你是准备带我回家吗？” 　　青年蔚蓝的眼睛目光灼灼。 　　开玩笑吗？ 　　他皱了眉说：“没有。” 　　真的只是按照剧情走向送主角受回家。 　　原著写着，主角受一早就感觉到了这位财阀少爷对他有不轨之心，因而不断躲避。 　　【啧啧，他已经看出来了！】 　　‘……’ 　　岐玉其实对他没有想法。 　　到了。 　　祝焕升先下了车。 　　隔着降下来一半的车窗，他扯了下嘴角，笑着说：“晚点见。” 　　出乎祝焕升的意料，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车里那位有钱的公子，靠在车窗上枕着手臂，说：“差点忘了，你现在没有公司，可以到我这边来。明天经纪人联系你，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岐玉朝他轻轻一颔首，把窗户升上去了。 　　这种眼高于顶的态度，倨傲极了……十足是个态度轻慢公子哥。 　　豪车绝尘而去。 　　祝焕升琢磨了几秒。 　　进他的公司？ 　　原来如此。 　　祝焕升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我要为了他过去吗？” 　　手机倏然一震。 　　收到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来自银行的转账到账信息，账户上，多了一笔七位数的转款。 　　第二条，解释了第一条信息的来由——“岑岐玉少爷赠予祝先生的见面礼”，署名为寰宇娱乐董事长特助黄某某。 　　原本是打算回家的，岐玉中途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黄助理打过来的，说起旗下一个艺人刚从海选现场回来，大概是有苗头了，能拿一个角色。 　　“这种小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疑惑。 　　黄特助低声说：“他今天问了好几次，小老板去不去试镜现场，我猜他……” 　　“什么意思？” 　　“大概他想与老板见面？” 　　见我？ 　　岐玉皱了眉，下意识反应是“把他开了吧”。 　　等下。 　　“那个艺人是新来的那个？” 　　“对对，展秋。” 　　“他也是顶流吗？” 　　岐玉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这是池浩渺写给他的顶流之一。 　　竟然被挖到自家公司了。 　　刚好，可以用来完成系统的传绯闻任务？ 　　【……】 　　近水楼台拿来用是吧！ 　　【这个角色……是一个缺钱的、身世悲惨的配角，他对主角受也有些隐秘的单向爱恋。】 　　缺钱？单恋？ 　　岐玉酌量道：“他身上有绯闻吗？” 　　黄特助听到小少爷这样回答，心里霎时了然。 　　果然小少爷对男明星很有兴趣…… 　　黄特助认真说：“洁身自好，出道至今零绯闻，年轻，才二十岁。他对小少爷大概很有兴趣……现在还没走，正在公司上表演课。” 　　他等了几秒，终于听到了岐玉懒懒散散的一句“我过去看看”。 　　黄特助点点头，说：“好。” 　　他敲门走进室内，与另一位助理说：“展秋在哪？” 　　半小时后。 　　展秋翻着老师给的一份台词本。 　　他刚站起身，背后的门就开了。 　　已是傍晚，走廊的灯还未打开，日光坠落，光线昏暗。 　　有人进了室内。 　　仿若电影情节，视线就像无形的慢镜头，唯独指向他。 　　室内的几人，都微微一怔。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那位超有钱少爷，这家公司的新老板。 　　公司很少有人见到他，但室内这几个老师都与岐玉碰过面，印象深刻。 　　杂志网络媒体几乎都心照不宣，正在与顶流疑似谈恋爱的某财阀少爷…… 　　黑发雪肤，精致得像是本该出现在杂志封面的模特儿，他戴了耳机，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戴绝版的昂贵手表，一眼看就是知道是富家子弟。 　　他一进来就坐下了。 　　展秋盯着他身上的卫衣中裤。 　　他见过岐玉这种类似的装扮……十分中性。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岐玉看向了展秋的方向。 　　稍微知道些的，都知道这是一位性格恶劣的少爷，不能得罪。 　　表演课老师们再见到新老板，也有些讶异，不知道这位老板怎么过来看展秋上课了？但他们很快调整了状态，继续讲课，与展秋说了些表演痕迹的问题。 　　展秋只看了他一眼，很快转过脸继续上课。 　　青年神情冷漠，似乎观众和插曲都未曾影响到他分毫。 　　他对着镜头念台词。 　　身材高大，仪态好，模样是标致的俊逸，但他气质冰冷，有那么点冷俊的味道，像是不好相处，性子冷淡的。 　　【这个角色误打误撞进了你的公司……在原著里他也的确是在你手下。男配高冷寡言，人狠话少。你以后可能被他痛揍一顿。】 　　难道不是我揍他？ 　　岐玉不以为意。 　　他关心的是别的事。 　　……之前那个给他发短信的试镜男大学生是谁？ 　　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试镜现场的年轻男人那么多，他也不可能一一去问。 　　但似乎也没人来找他？ 　　算了。 　　表演课时间很长。展秋结束了一段表演，两位老师就紧跟着与他解释刚才的问题。 　　展秋分神瞥了眼沙发上的二人。 　　岐玉穿着白卫衣，中裤，露着一双小腿。 　　他低头，戴上了红色的耳机，垂眼看着屏幕。 　　鲜红的线从手机孔洞往上延伸，淹没在浓长黑发里。 　　他的头发是柔亮的墨黑色，洒在肩背上，像是野生动物的光亮皮毛。 　　在他身边坐着的另一个男人，是董事长的特助，偶尔朝他看一眼。 　　展秋慢慢挪开了视线。 　　表演课还未结束，两个老师见他们还没走，心知大概是有事，提前下了课。 　　收拾着桌面的台词本，展秋低头，一个人影忽地走来坐到了桌沿。 　　几缕墨黑的发梢，因为俯身的动作轻盈拂动。 　　岐玉的样貌让人想到猫这种生物……脾气也是。 　　野性未泯。 　　“听黄特助说，你在大学成绩非常好，但你家现在很穷……没念完书就出来了。” 　　他是轻声轻气，语速慢吞。 　　展秋却察觉不到半点温柔，恰好相反，岐玉的语气颇有玩弄的意味。 　　“是。” 　　“这样吗……既然如此，明天晚上，你到我家里来念书给我听？” 　　……邀请公司的男明星晚上到家里去？ 　　展秋呼吸一滞，紧盯着他说话时的神情。 　　……不是玩笑，他是认真的。 　　岐玉见他不吭声，俯身靠近了些，奇道：“怎么不说话？” 　　“……” 　　“我就当你答应了？” 　　展秋皱了眉：“是因为那件事？” 　　那件事又是什么？ 　　这年头的男人都不肯直说？ 　　岐玉莫名。 　　展秋穿了一身黑，一动不动，冷冰冰的气质格外拒人于千里之外。 　　即便处于这样的窘境，他只是微微皱了眉。 　　“算是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岐玉打算先把这位顶流骗过来。 　　青年眉间这才舒展了些，但仍然一言不发。 　　真拽啊。 　　“让你不舒服了？” 　　“……有一点。” 　　展秋挪开眼，没再看他。 　　【你太坏了，令人发指！这位男配是个酷哥，对主角受有一些难解的情愫，可惜落入你的手中传了绯闻，他只觉得自己脏了，再也配不上主角受了！】 　　说得我好像已经和他有什么似的？…… 　　只是绯闻而已，不影响配角谈恋爱吧？ 　　“走了。” 　　岐玉兴趣缺缺，绕开他往外走了。 　　黄特助在一旁如洋葱沉默。 　　他对刚才发生的事视而不见，但心有戚戚。 　　他的老板，年纪轻轻的财阀少爷，深谙如何折磨男人的心。 　　……简直是个小恶魔。 　　岐玉百无聊赖地捏着手机，这时候，社交账号弹出了几千个评论和艾特。 　　他一条也没有看，想也知道是在说什么。 　　他打开相机，对着室内的展秋拍了一张。 　　“笑一个？” 　　“为什么拍我？” 　　展秋反问。 　　“我要放到大眼平台上，同意吗？给你宣传。” 　　展秋看着他的侧脸，说：“随便你。” 　　咔嚓。 　　岐玉开始编辑动态了。 　　“你发我的照片，就像你发与池浩渺的合影吗？” 　　“我不想告诉小狗。” 　　岐玉莞尔。 　　“……” 　　展秋眉心一跳。 　　“你生气了？” 　　一张美貌脸蛋在他眼前放大……恶劣又好奇的神情。 　　……邪恶美人。 　　“……不生气。” 　　“我相信了。” 　　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的剧情实在很容易。 　　他心想着，转身与黄特助问起晚餐约在哪里。 　　“……” 　　他怎么这么坏？ 　　展秋抬头，凝视着岐玉的脸。 　　好一会儿才移开。 　　……也不知道明天晚上他需要为岐玉做什么？ 　　…… 　　-论坛热帖- 　　主题： 　　我擦……qiy的微博又发新照片了！！ 　　0L：这次不是“分享图片”了，她写的是“小小[狗]”！发了展秋的照片！ 　　1L：卧槽，我还以为是池浩渺，不是啊？竟然是另一个流量？？ 　　2L：换人了？？换的还是别的顶流？？我去，绝了 　　3L：这么快就分手？才几天啊？ 　　4L：这是好事吧，我看粉丝都开始抽奖了哈哈哈我去转一下 　　5L：万一他俩没有断呢！ 　　6L：【图】她拍的这张。。。这背景很像是寰盛的课室，我在展秋微博照片里见过。 　　7L：sos。。竟然是展秋……现在是寰盛的新艺人，他刚换的公司。 　　8L：她叫他狗狗诶。。。天哪，涩涩。。 　　8L：我靠，他不是前段时间休息去了吗，一出来就和富二代妹妹谈恋爱？寰盛公司这不弄死他？ 　　9L：这些男人啊！但qiy妹妹是真的漂亮，娱乐圈都没这款的，怎么不出道呢？ 　　10L：不是吧，qiy又泡了个顶流？她的口味就是这种年轻流量男明星吗？？ 　　11L：还没扒出来qiy是谁吗？到底是男的女的？ 　　12L：上次有人说他是男的。。。我怀疑也是，不然不至于没扒出来 　　13L：之前有个自称C国留学生的说qiy妹是他同学，学艺术的，他说“家里很厉害，我不敢多说，有点怕”，那个帖子马上被删了。。 　　14L：草，怎么这么神秘啊，什么来头？？不至于是某财阀的吧？？ 　　15L：说不定人家真的是财阀公主？如果是还挺靠谱的，整个娱乐圈谁不为某财阀颤抖啊啊啊。。。 　　16L：啧，我查过了啊，岑家几位女儿，有名的旁支的，年纪都对不上啊，都比她大十岁以上了而且都有照片不是她，可能是表亲？ 　　17L：。。。真的是财阀家的我没开玩笑。不对，应该说是太子，他是真·继承人，我刚刚收到的料，保真！！ 　　18L：楼上你笑死我了，编也有个限度！ 　　19L：岑家太子爷有两个啊，都有照片啊都是帅哥哪里是女高漂亮妹妹了？？ 　　20L：我只能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21L：卧槽！！！出事了！！池浩渺去点赞她了？！ 　　22L：………………我草，池浩渺发了个微博，配图是被拍到那天的小岛海滩，有一张图里有qiy的背影……附言是[过几天再见面吧？那些日子，别人不曾有过……（爱心）] 　　23L：二度塌房。。xswl 　　24L：不是，三水你。。别太爱了。。。 　　25L：你看看qiy的视频的正脸，妹妹长那样，也不是不能理解三水…… 　　26L：三水好暗搓搓的啊，什么意思？暗示他自己才是正宫？别的男人只是过客？ 　　27L：茶里茶气的？？我真的笑出来了。。 　　…… 　　岐玉与黄特助你一言我一句地谈论完了晚餐的选择。 　　黄特助想吃羊排肉，推荐了一家新开的餐厅，他也想着很久没吃过了，于是让司机掉头往那边走。 　　出发——！ 　　下一刻，他就被一通电话阻止了。 　　段从云的电话。 　　“弟弟，我知道你下班了，我订了餐厅。” 　　段从云这样说。 　　听听，这是人话吗？ 　　对面又说：“我晚上回爸妈家里。” 　　“知道了知道了。” 　　岐玉只得让司机改地址，到段从云约的地方。 　　路上堵车，过了很久才到。 　　市中心的顶楼餐厅，一往下俯瞰，人如蝼蚁，豪车像是爬过的甲壳虫。他看了一眼，想起曾经自己也在这样的高楼上，与男主对峙。 　　不过那是上上辈子的事了。 　　他很饿了，一坐下就叫了侍者点菜：“给我一份蛋羹和朗姆酒。” 　　段从云在他对面，蹙了眉说：“少喝酒。” 　　“少管我。” 　　“……” 　　段从云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让侍者拿了份粥给他。 　　餐厅顶层十分安静，除了他俩之外没有别的客人。 　　岐玉喝了一点粥，很快听见对面男人的询问。 　　“你和池浩渺正在交往？” 　　他头也不抬：“没有。” 　　“我看到你们的新闻和照片。” 　　“娱乐圈这种乱写的事很多。”岐玉认真解释，“你看到我和谁被写在一起了都不用当真，我对他们没有兴趣。” 　　他拿勺子搅着玉米粥，热气腾腾，但这句话说得格外冷酷。 　　段从云蹙了眉：“这对你的名声不好，让那些男明星少接近你。你得留意，身边是不是有居心叵测的男人。” 　　岐玉莞尔：“我是不会被骗的。” 　　因为，其实是我在接近他们。 　　但这么说，大抵段从云是难以理解的。 　　段从云只比他大了几岁，一头银白头发，晒得很黑，很高也很壮，乍一看相当时髦高大，不穿西服的话，就像是读书时圈子里那些很爱玩儿的富二代男同学。 　　大概是刚在集团公司里开完会，段从云今天穿得很正式，昂贵的手工灰西服，钻石袖扣与腕表。 　　实际上，段从云本质上是个正经性格。 　　岐玉与段从云相处下来就是这种感觉，有些对话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往极限运动、打德扑和派对了，但段从云只会说一些跟工作有关的事，不然就是看看塔罗牌。 　　这爱好倒是很像某个玩家……？ 　　每次段从云一本正经拿出塔罗牌，岐玉的心情就在不耐烦“他又开始胡诌了好欠揍”和疑惑“他是不是真的很厉害莫非前世是一个大男巫”之间徘徊。 　　【你等下不会发酒疯吧？】 　　系统见他吨吨吨喝了起来，心里有些不妙。 　　从上次岐玉醉酒，跟着段从云回家睡觉，它就很受不了，生怕这个小插曲引爆大事件。 　　他生气了：‘你胡扯！我喝醉了就很安静，像一颗柠檬。’ 　　【……】 　　你确定？ 　　好在，系统的担心很快打消了。 　　从岐玉兴致勃勃倒第一杯酒开始，段从云就差侍者将酒水撤了，换成了低度数的。 　　这种甜酒就像汽水果汁，不至于到喝醉的地步。 　　为什么让我喝这些？ 　　算了。 　　岐玉也懒得说他了。 　　他问段从云：“你喝吗？” 　　段从云看了眼，冷嗤说：“我不喝酒，你也少喝一点。” 　　切，才不要。 　　当场一饮而尽。 　　岐玉转头看向窗外。 　　他的眼眸，漫无边际眺望远处高楼。 　　他在观察天空掠过的鸟雀，而段从云在观察他。 　　两边都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末了，段从云问他：“你回家，还是去哪？” 　　“回家。” 　　“明天有什么安排？” 　　“这你也要问？别管我。” 　　什么破烂脾气？ 　　被弟弟这么反驳，段从云也忍住了没说什么。 　　他习惯了，旋即叫来侍者拿一份甜点。 　　等岐玉开始吃巧克力小蛋糕了，段从云才与他说：“如果有麻烦的事，可以告诉我。” 　　岐玉不回答。 　　麻烦事一说出来，你可能就要赶我走了。 　　最终段的尴尬剧情——岐玉，财阀家的未来继承人，实则不是亲生的。 　　这个麻烦，足以把他们现在的和谐兄弟关系摧毁。 　　晚餐结束，银发男人起身在窗边看夜景。 　　是玻璃映出了另一人的身影。 　　他漆黑的长发，像是扬起的披风。 　　“给我的？” 　　岐玉正饶有兴致地看餐厅经理赠他的礼物。 　　侍者们都在看他，静悄悄地，像观察一轮皎洁月亮。 　　他收下了那只纪念品风车。 　　银发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揽着他的肩膀，让他跟着往外走。 　　观景电梯的灯光笼罩着二人。岐玉专心致志玩银风车，段从云仍然搂着他的肩膀，挑了下眉，忽然说：“挺晚了，今晚去我家过夜吗，弟弟？” 第108章 超有钱的他 　　岐玉以前在两个哥哥家里各住过一段时间。 　　年长的两个兄长，都不是亲生的，而是岑家父母曾经资助过的学生，后来先后口头收养了二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俩不是世俗和法律意义上的岑家人，地位颇为尴尬，但这不妨碍他俩都在集团核心担任要职。 　　大抵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个哥哥很早就从家里搬走了。 　　岐玉仔细一想，他们其实也很少在主宅那儿住，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外上学，几乎不怎么回来。 　　他小时候很喜欢两个哥哥。 　　那时候因为系统的设置，他的记忆设定出了问题，不得不退回到了小孩子的状态，因而对两个兄长都很有好感。 　　爸爸妈妈忙的时候，岐玉就被送去大哥或者二哥那边住。 　　当然，长大后恢复了记忆，他就不感兴趣了。 　　岐玉莫名：“为什么去你家？” 　　“我们很久没有聚一聚了。”段从云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挑了眉说，“还以为你打耳洞了，谁送你的珍珠耳夹？” 　　“我自己买的。” 　　“去不去？” 　　“啧。” 　　为了这一段虚无缥缈的兄弟情谊…… 　　还是答应了。 　　免得妈妈问起来是不是很久没和哥哥见面，他答不了。 　　段从云打开车门，先让岐玉进去。 　　他坐进去时，给自己住的地方打了电话。 　　“我弟弟回来住，收拾一下他的房间。” 　　他这样说。 　　“你给我定制的那张大床真的睡不舒服。” 　　岐玉皱眉头，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我的错，已经换掉了。” 　　“嗯。” 　　“公主还有吩咐吗？” 　　段从云回眸指了指手机。 　　“没有。” 　　他冷声说。 　　岐玉长大了就不黏人了。段从云好些年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们以前相处的机会其实不多，反而是这两年才频频见面。 　　岐玉已经很少喊哥哥了，段从云倒是有些惋惜。 　　虽然他们本也不是兄弟。 　　以前，岐玉还是个豆丁小孩，段从云就知道自己得和他搞好关系，因为他才是继承人，他的一句想法甚至能改变父母的考虑。 　　直到现在，段从云也这样认为。 　　但相处久了……他多多少少也对岐玉生了些感情。 　　豪宅的佣人们整理好了书房，因为段从云和岐玉都喜欢在书房待着，他们习惯优先整理。岐玉已经很久没有到这边住了，他们私下也讨论起来这对迥异兄弟。 　　虽然外面都在传，继承人和自己的兄弟私下不合、有你死我活的利益争斗，但实际上……他们关系还不错。 　　真正不合的，不是这对兄弟。 　　“小少爷回来了？” 　　“瘦了点呢。” 　　“下半年还得去外面念书吗？” 　　与岐玉熟悉的几个佣人，都与他打了招呼闲聊。 　　他也与佣人们问起他养的那丛绿萝，之前是打算带回自己家的，但后来走得急放在了段从云这里。 　　佣人们告诉他：“绿萝被大少爷放在卧室里了。” 　　岐玉遂闯入哥哥的卧室。 　　他敲门，段从云刚应了句“谁”，门那边就有人进来了。 　　换了家居服的长发少年走进来，直奔阳台而去，说着“我的绿萝呢”。 　　段从云把扣子扣上，伸手将噌噌走的岐玉拽回来：“放在室内了，在那儿，帮你养着。” 　　岐玉去摸绿萝叶子，小声说：“萝萝，你在这里待了好久。” 　　“你也别带回去了，干脆放在我这里，你想萝萝的时候就过来看。” 　　“你继续帮我养吗？” 　　“有什么问题？毕竟你整天往外跑，本来也不怎么在家。” 　　岐玉转过头看他。 　　男人很高，穿着睡衣，他站得很近，以至于一回头就看到段从云睡衣开襟里的深麦色的皮肤、胸肌的沟壑。 　　岐玉好奇：“你怎么练得更壮了？” 　　“因为我经常运动。”段从云捏了下他的胳膊，“最近有定时去体检吗，弟弟？” 　　岐玉摇头，往床尾坐下了。 　　对面的大镜子映出他们两人的模样。男人走到他身旁，银发的色泽像是冷酷的金属，但他低头，撩了一缕岐玉的长发，忽然问他：“你跟那些娱乐圈的人走的那么近，是在交新朋友？” 　　当初岐玉接手了一个娱乐公司，段从云就觉得奇怪，以他的了解，岐玉虽然是学艺术的，但其实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而且以弟弟的身份和长相……在圈子里怕是要引发一些反应。 　　前阵子他刚和一个男明星交朋友，就立刻被舆论推到了浪尖。 　　岐玉的玩乐很多。 　　赛马，汽车，帆船，宠物，古董……富家子弟们喜好的趣味，他都沾过手，段从云和家里人的态度都很一致，他喜欢，当然是让他玩。 　　……但如果是玩男人，那就不行了。 　　岐玉奇道：“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就是普通朋友。” 　　你和普通朋友，在酒店亲密合影？ 　　段从云都要气笑了：“你不能和那个男的交往，听到了？” 　　“少管我。” 　　“他万一对你有别的企图，怎么办？” 　　段从云轻轻将他不耐烦的脸转过来，捏了捏他脸颊的软肉。 　　岐玉一对固执的漂亮绿眼睛瞪着他，甩开他的手。 　　“有什么企图？图我的钱？这不是很正常吗……不图这些才不对吧。” 　　岐玉根本不在意。 　　再说了，他也没打算和池浩渺交往。 　　段从云是怕他被骗了感情，但又不好直说？ 　　男人盯着他看了半晌，问：“没谈恋爱吧？” 　　“都说了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段从云这才不问了。 　　但他不希望岐玉被那些人缠着。 　　……得去警告那些男明星们。 　　这个话题很快跳过了。段从云说起了前段时间他在另一个半球的旅行。 　　岐玉听得津津有味，想着下半年他也过去玩玩。 　　他在床上躺下了，墨黑的长发洒在白床单上。 　　段从云也坐下，开始陪他玩手机上的青蛙游戏。 　　“弟弟明天想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 　　两人打着游戏，一时都没再说话。玩了一会儿，岐玉就有点犯困了，他躺着眯起眼，勉强提起精神摁住了屏幕的两只绿皮青蛙……眼皮却慢慢往下坠。 　　……好困。 　　段从云没有叫醒他，打算让他在自己床上睡。 　　无所谓……反正是自家兄弟。 　　然而很不巧，手机突然震了震。 　　一条短信突然发了进来。 　　是二哥发过来的。 　　——今天没有回家吗？ 　　岐玉慢吞吞睁了眼，回复说：“我在段从云这里睡觉。” 　　二哥又回复了一句，大意是说他已经准备回爸妈家了。 　　他这么说，意味着明天后天得过去看看。 　　岐玉翻了个身，揉揉眼睛：“我要回去睡觉了，不在你这里睡。” 　　段从云听到这句，心里有些遗憾：“行，早点睡吧。” 　　第二天，天蒙蒙亮，段从云出去晨跑。 　　他洗了个澡，坐下翻着报纸。 　　像以往那样，一个长发美少年慢吞吞、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客厅，穿着蓝色卡通睡衣，脚边跟着家里的贵宾犬。 　　他拿着一个印草莓的杯子，蹲下来摸摸狗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沙发上的银发男人正盯着自己看。 　　“哥哥怎么没去上班？” 　　“今天星期六。” 　　哦。 　　忘了。 　　岐玉打了个哈欠，往沙发扶手坐下了。 　　早餐还没好，他俩无所事事。 　　段从云继续翻着报纸。 　　半晌，他的手臂被一只手轻轻摸着。 　　手臂肌肉线条的痕迹，被少年的手轻轻摸着。 　　段从云的肤色，把他衬托得像是一块奶油雪糕。 　　段从云原本在看报纸上的财经新闻，但从这只手放到自己手臂上开始，就无法再集中注意了。 　　少年的手仿若一条小白蛇，慢慢爬上了男人的上臂、肩头。 　　如果是情侣这么做，就像是在…… 　　段从云忍了又忍，伸手捉住了他。 　　“没事做吗？” 　　“是啊。” 　　他一脸无趣。 　　“那就去晨跑。” 　　“今天不要，晚点我要滑滑板。” 　　管家这时候站在门边，瞥着这对没有血缘的兄弟……不能说是兄弟，他们在法律意义上也没有任何关联。 　　少年坐在扶手上，低头与他哥哥讲话，是怕他掉下去了，所有男人的手也梏住了他的腰。相当亲昵的姿态，不知情的人见了，大概会以为是好友或者情侣。 　　滑板是出现在家中对话的高频关键词，听见这话，管家就悄悄准备到玩具室里翻出滑板了。 　　在他走出去之前，岐玉倚着沙发和靠枕，与哥哥段从云挤着一个单人沙发。 　　银发男人一手搭着弟弟的肩膀，一手接了助理电话。 　　他听了几件公司的事，但不着急，分神想着今天也许可以带岐玉出去玩。 　　“午餐我们出去吃？雪山那边有个不错的餐厅。” 　　岐玉闭上眼，又睁开，回想了一下，昨晚他好像答应了一场派对……？ 　　唔，好像是真的？ 　　他说：“不去，我得出门玩了。” 　　段从云知道岐玉这段时间经常忙于社交，这种家庭的小孩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也是因为岐玉刚回国，很多人都邀请他出去玩。 　　段从云说：“记得早点回来，不要喝太多酒，不能喝醉。” 　　“知道了。” 　　岐玉拽了一下他的银色发辫，起身往卧室走了。 　　段从云暼着他悠哉的背影，心里浮起些许复杂情绪。 　　他喜欢跟这个弟弟相处。 　　少年在不远处蹲下来，摸摸贵宾犬的脑袋。 　　管家还没走，在另一边看着，他心想这对兄弟也算是奇怪，外面都以为他们关系很差，实则不然，但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临近中午，派对即将开始。 　　岐玉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司机已经备车了。 　　段从云问了地址，与他的公司恰好顺路，于是打算顺路一起去。 　　车上，岐玉闭目养神。 　　段从云端详他的衣着，穿得很简单也很贵，在手指与耳垂戴了一些小首饰。 　　黄金与钻石做的玫瑰花耳坠，大概是谁送他的礼物。 　　在他的印象里，岐玉对装扮和衣服都不怎么感兴趣。 　　一开始打量弟弟，时间就过得很快。 　　车子停下来了，他俩都没有发现。 　　“少爷，到了。” 　　司机见二人都不吭声，只得冷不丁提醒。 　　岐玉这才醒了。 　　他浑然不觉自己被看了一路，回头与哥哥说拜拜。 　　段从云看着他下了车，走入到别墅泳池派对的人群里，被年轻的泳装男人女人们拥抱。 　　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只消一进任何派对，岐玉就是目光焦点。 　　他一直习惯被他人注视，也不怕被看，被朋友揽着肩膀邀请去哪哪，他都没吭声，叫住了侍者去拿杯饮料。 　　岐玉只知道是熟人叫他来的，但不清楚是泳池派对，到处都是穿着泳裤和比基尼的年轻人。 　　到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他觉得很饿，在餐桌上拿了点东西吃起来。 　　桌上有一些肉和面包。朋友问他：“饿了？我让厨房去做点热的。” 　　他点头，拿了块软面包咬了一口。 　　身旁渐渐有人靠近过来，他也没搭理。 　　直到那人打了招呼，他一抬头，发觉此人十分眼熟……金发碧眼，混血长相，赤着上半身。 　　这是昨天试镜的新人明星。 　　祝焕升，主角受。 　　岐玉：“有什么事吗？” 　　“没有。” 　　来参加泳池派对的祝焕升也穿得很少，楼下的泳池边随处可见清凉的年轻男女，楼上也是，祝焕升就站在窗边，裸着上身，他低头看岐玉手里的碗。 　　青年肩膀宽，肌肉紧实，是脱了衣服显得更结实的体格，深色刺青的纹路在他身上，像攀爬的藤蔓。 　　岐玉之所以多看了几眼，是因为想起了段从云。 　　“你过来的时候没吃饭吗？”祝焕升问他。 　　侍者端上来新的菜。岐玉嗯了声，坐下来吃饭，大家都在外面喝酒和玩闹，餐厅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朋友来和他闲聊，坐在他前面，几个人也跟着吃了点。 　　他吃了一个生蚝，又喝了点酒，听朋友们插科打诨说起休假时候的事。 　　“说起来，岐玉，你谈恋爱了？” 　　有人拿手肘捅了捅他，揶揄道。 　　“没有。” 　　岐玉头也不抬。 　　“嘿，我就知道……” 　　“是个男明星吧，看新闻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假的，怎么可能嘛。” 　　“那个男的我以前见过来着，挺帅的，配我们小玉还可以。” 　　“以后会不会经常见到你的绯闻啊？” 　　“当然会啊。” 　　岐玉说。 　　毕竟是剧情设定，即便他不愿意，系统也会强迫他去和男明星传绯闻的。 　　他嘬了口橙汁，又聊了几句。朋友和女友去楼下玩水了，让他赶紧也下来。 　　岐玉对游泳暂时没有太多兴趣。 　　刚放下杯子，又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 　　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晒得像是麦田摇晃的金灿灿稻子。 　　“你怎么又来了？” 　　他奇道。 　　祝焕升拿了件白T恤套上，挑眉说：“当然是为了来陪未来老板吃饭啊。” 　　岐玉：…… 　　主角受这幅模样，与试镜时已经大相径庭了。 　　金发纹身的俊美青年，捏着酒杯和雪茄，与路过的旁人笑着打招呼，早与这个派对已经融为一体了。 　　“别被记者拍到。” 　　岐玉皱了下眉。 　　祝焕升盯着他，微笑说：“怎么，小老板与别的男明星传绯闻，也不怕被拍到吧，怎么偏偏在我这里就怕被拍——” 　　“我是说，你抽雪茄别被记者拍到。” 　　“……” 　　说着，岐玉就把雪茄拿走丢掉了。 　　故意的？ 　　祝焕升在心里啧了声。 　　这个老板…… 　　祝焕升不喜欢别人干涉他。 　　记者也好，经纪人也好，全都一样。 　　但他对岐玉的兴趣暂且还未消减，哪怕刚被丢了雪茄，他还是下意识地起身跟上了岐玉。 　　“小老板是准备下水游泳了？” 　　“没这打算。” 　　“为什么？” 　　“里边好多人，都不认识。” 　　岐玉站在窗前往下看。 　　巨大的双游泳池，大多都是生面孔。 　　见他往下看，不少人也抬头看他，一些自来熟的男女朝他打招呼，叫他也下来玩。 　　岐玉下楼，待在朋友身边晒太阳。 　　好在今天不是很热，水边的风十分清凉。 　　他把果汁放在托盘上，听着几个熟人打趣他和男明星的绯闻。 　　“那段视频拍得挺好看……我存了。” 　　“小玉，我们什么时候也去玩沙滩摩托？我也要坐在你后面。” 　　“你家哥哥们没说什么吗，我听说你二哥很生气来着。” 　　二哥？ 　　岐玉倒是不知情。 　　他也没和我说过？ 　　而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下次再去海边吧，我想去南边骑马。” 　　岐玉开始考虑下半年的旅行计划了。 　　在在那之前，得先把绯闻传播到世界各地…… 　　泳池派对是个不错的场合，很适合把展秋约过来，然后乱传绯闻。但他们在富人区的别墅，记者基本不会过来跟踪拍摄。 　　一想到这里，岐玉就觉得展秋可有可无。 　　“今天也有明星过来。”朋友搂着他的肩膀说，“我看他对你很有感觉。” 　　“你说祝焕升？他是我公司里的艺人。” 　　“不不，我说的是那个。” 　　朋友往右边抬了抬下巴。 　　伞下的白色铁艺桌，边上坐了三两年轻人。 　　青年一头黑发，裸着上身，这个角度看过去，背肌脊线十分完美。 　　岐玉前段时间一直都在画裸模，习惯了凝视男人的身体以寻找一些灵感。 　　他此时对展秋施加凝视，也是在诧异对方为什么也在。 　　“圈子本来就很小的啦。”朋友看出他的惊讶，拍拍他肩膀说，“谁都有可能遇到，这场派对上不止一个明星。” 　　这倒也是。 　　【展秋性格高傲，因家庭变故而中止学业，吃了不少苦，本以为进入你的公司之后就好了，没想到又是新的噩梦，你竟然垂涎他！】 　　‘他一直很傲吗？’ 　　【他是很别扭的性格。】 　　‘哦？’ 　　岐玉有了些兴趣。 　　傲气别扭的性格，待在他身边一定很难受吧？ 　　此时从伞下投来的目光，来自展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几秒之后，展秋主动走了过去。 　　他不惊讶岐玉也在这里。岑家的小少爷是派对和游戏的常客，一呼百应，他刚回国，自然有人百般邀请他玩乐。 　　“你在看我？” 　　展秋与他碰杯。 　　“是啊。”少年朝他眨了下眼，“你下去游泳了？” 　　“没有。” 　　“记得昨天我和你说的吗，今晚有约。” 　　“……” 　　“怎么不说话，是不情愿？” 　　岐玉的声音冷了些。 　　他一有不高兴的迹象，身旁谈天说笑的富二代们就都停下来，认真端详着他和展秋。 　　“小玉，生气了？” 　　“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不少人看向了展秋，诧异于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对话…… 　　展秋也冷了脸：“没有不情愿。” 　　非要他当众说这件事吗。 　　“……我今晚就去你家做客。”展秋忍着气说，“准时到，放心。” 　　黑发少年站在池边，回身看他，也撩起薄薄的眼睑，勾了抹笑说：“那就好，我等你来。” 　　在他细密眼睫下，一对浓绿的狡黠眸子微微眯起，眼瞳映出了泳池的波澜粼粼。 　　装了果汁的高脚杯，轻轻碰了碰展秋的肩头。 　　冰凉的玻璃，让展秋的身体霎时紧绷。 　　岐玉这种神情……就在恶作剧。 　　完全是在玩弄他。 　　旁人听着二人的对话，都惊讶地互相面面相觑、眼神交流。 　　——这两人是在谈恋爱，还是……？ 　　有人也重新端详起了展秋，惊诧于他是岐玉喜欢的类型。 　　展秋不喜欢这种状况。 　　当着别人的面，岐玉尚且如此，不知道今晚……会对他做什么？ 　　豪宅……独处……男明星…… 　　一想到这里，展秋皱了眉一言不发，呼吸也微微加重了。 　　“我走了，再见。” 　　始作俑者，这位财阀家的少爷，笑着朝他道别。 　　…… 　　“兄弟，你跟这个叫展秋的什么关系？连我都不知道……” 　　施易一边拿着手机和朋友发消息，一边忍不住开始八卦。 　　“就是传绯闻的关系。” 　　岐玉如实解释。 　　“现在整个派对都在怀疑你俩有问题，而且他看起来很不情愿，有些人怀疑你在强取豪夺。哈哈，我笑死了，我哥们这么好看有钱的人，至于强取豪夺吗？” 　　“……” 　　还真让他们猜对了。 　　岐玉看了眼手机，几乎全是熟人在问他什么情况，他顿时不太耐心了。 　　“反正少来问我。” 　　“行行行，不问了。”施易勾着他的肩膀，打算带他上楼，“我们打游戏去。” 　　但中途来了个拦路虎。 　　金发青年忽然走到他们跟前。 　　他裸着上半身，一身刺青，摸了摸戴着的黑耳环，说：“你们是准备走了吗。” 　　祝焕升的目光钉在岐玉身上，半晌都没有挪开。 　　岐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大白天的，喝了不少？ 　　【你也经常这样啊。】 　　系统冷不丁说。 　　在剧情里，反派财阀少爷与主角受有矛盾，也有绯闻，很多人都以为岐玉是对他爱而不得才开始折磨祝焕升的。 　　他是花花公子，与谁都有些扯不清。 　　实际上，这些都是别人乱传的。 　　“是。”岐玉对他说，“你可以让开了。” 　　“小老板，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因为你已经在公司里了，那段剧情已经过了，接下来只有矛盾和绯闻剧情而已…… 　　岐玉不想搭理他。 　　施易也看出来他俩关系一般，于是说了句“我俩还有事，”揽着他往前走。 　　祝焕升挑了下眉，却没有让开。 　　这算是挑衅了。 　　施易也有些惊讶，他疯了吗？ 　　祝焕升是有些家世背景，但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得财阀家族的一半。 　　池边，年轻男女们说笑着，端着酒杯和饮料。 　　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诡异氛围，纷纷侧目。 　　接下来的事情也让旁人惊诧，瞪大眼睛—— 　　有人落水了。 　　祝焕升……金发的年轻男演员，被岐玉推下水了。 　　水花飞溅。 　　池子并不深。 　　金发青年从水里站起身。 　　他浑身湿淋淋……上身遍布的刺青也湿得像是快流下来。 　　他盯着岐玉，扯了一下嘴角，大概是想笑。 　　在池边，穿白衣的黑发少年默然睥睨着他，低声说：“你太烦了……我讨厌你这样的。” 　　“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展秋那种不喜欢你的？” 　　祝焕升嗤了声，从水里上来了。 　　狼狈的场景，但他自己并不在意，低头紧盯着岐玉的反应。 　　但在临走之前，他只是回眸看了祝焕升一眼，微微皱了眉，什么也没说。 　　围观的人却是倒吸一口气。一时间，新的传闻像水中未平的波澜一样漾开。 　　被提及的另一个人，展秋，捏紧了着手里的杯子。 　　身旁的朋友惊奇地摸摸下巴：“所以……你的新老板其实对你有意思？” 　　不知道。 　　展秋心想。 　　谁能摸清那个人的想法？ 　　他拿着手机，点开来看了一眼。 　　忽然一道短信闯入他的视野。 　　——半小时后，跟我一起回家。 　　…… 　　下大雨了。 　　准备离开派对的人，只得稍微耽搁了一会儿。 　　岐玉出了别墅门，与施易道别。 　　“突然这么大的雨……” 　　他低头，捋了捋被弄湿了的发尾。 　　展秋站在他背后，也瞥了他一眼。 　　白T恤，黑发，撩开了，能见到露出的湿润的雪颈。 　　他头发长，一被水洇湿了，就好似湿淋淋的墨渍。 　　司机到了，二人上车。 　　从窗户往外看，整个街道都被雨幕淹没了。 　　几分钟前，已经来了雷暴雨预警。 　　岐玉托腮望着雨幕，忽然说：“你恐怕回不了家了。” 　　展秋面无表情，不吭声。 　　还没到岐玉的别墅，但已经快到了。 　　两人又回归了沉默。 　　黄特助看了他们一眼。 　　他认为——这两人的氛围颇为暗流涌动。 　　反正不是正常老板和艺人的气氛。 　　黄特助半开玩笑，建议说：“展秋，可能到晚上就雨小了，你干脆先在附近等等。” 　　这话一出，车厢气氛都沉寂了些许。 　　展秋没有回答。 　　说话的反而是岐玉。 　　“他打算今晚去我家。” 　　黄特助诧异，心想进度竟然这么快？ 　　到了别墅之前，岐玉吩咐黄特助休息，自己下了车先走了。 　　黄特助开了车门，忽然与走出来的展秋说：“我们老板其实人不错。” 　　眼前的寡言青年静静看他，忽然问：“你对他很了解？” 　　“算是吧？” 　　“我不觉得。” 　　难道你更了解？ 　　黄特助惊奇。 　　这时有佣人走来，领着二人进了门。 　　展秋进了客房，洗澡后换了衣服。 　　窗外雨水昏暗暴烈。 　　陡然有车辆破开雨幕驶了进来，一辆银色玛莎拉蒂。 　　不多久，走进来一个人影。 　　展秋不清楚是谁。 　　手机弹出了提示，点开来是大眼软件的特别关注提醒。 　　岐玉的社交账号ID就叫“qiy”。 　　头像是默认灰头像。 　　他大概一两天发一次动态，回B国之后发得频繁了些。 　　前两条动态是在C国科群岛上拍的风景、酒店自拍和海浪的九宫格，因为上了热搜，底下已经有几千评论。 　　昨天他还发了新的动态。 　　qiy：[小小（狗）] 　　展秋打开图片，再次看到他自己。 　　底下密密麻麻的评论都是在问qiy是不是换男友了，跟池浩渺分手了？现在是换了新顶流男友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最新的微博…… 　　qiy：[带回家了。] 　　附图是一张在车上拍的窗外暴雨。 　　评论火眼金睛，在玻璃反光的地方找到了人影，断定是池浩渺或者展秋。 　　也有人说，也许是另一个顶流呢~ 　　他霎时皱了眉，把app关了。 　　另一边。 　　岐玉在落地窗前沉思。 　　娱乐圈角色太多了…… 　　他到现在还没认全，有些角色还没登场。 　　另外，他的反派人设任务还有待完成。 　　总之，他得和几个男明星传绯闻。 　　【你的身边得有一些男莺莺燕燕，才能突显你的人设。】 　　哦。 　　所以，还得找一些男莺子男燕子……？ 　　除了池浩渺，还有展秋、祝焕升……还得找一些其他知名男明星？ 　　【快让他们感受你的人设！】 　　系统催促。 　　恰好此时楼下男佣拨了电话给他，报了来访客人的名字：“是池浩渺先生。” 　　男佣说，就在他家门口。 　　突发的特级暴雨，首都历年不曾有过的罕见灾害，吹来了一只男燕子？ 　　岐玉疑惑。 　　他很快接到了电话。 　　“我的车在雨里泡着，开不了了。”池浩渺温柔的声线，在雨声轰轰里叹气也格外清晰，“可以在你这边歇一会儿吗？” 　　“你到楼上来吧。” 　　岐玉答应了。 　　池浩渺轻笑：“嗯，我过去了。” 　　撇下泡在水里的玛莎拉蒂，池浩渺头也不回，被男佣们领着上了楼。 　　一到小客厅，他就见到歪躺在沙发上的美少年。 　　室外暴雨轰隆，雷声阵阵。 　　岐玉身上是一件浴袍，夏天的款式，短而薄，翘着腿，很悠哉自在地翻着一本娱乐杂志，神情是读得津津有味。他一头半湿的长发，露着白嫩的大腿，脚边的年轻男佣半蹲着给他递盘葡萄，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位骄纵大小姐。 　　其实事实上也差不多。 　　与其说骄纵，倒不如说是脾气很差，随时随地发火。 　　岐玉抬了抬下巴，忽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此时的神情有些严肃。 　　池浩渺听话地坐到他身旁：“怎么了？” 　　岐玉将杂志翻了过来：“你说的顶流们，有几个我还不认识。” 　　“宝宝的公司已经有了展秋，还觉得不够吗？他今年很红。” 　　“嗯……我听说你们路线有些冲突？” 　　“也算是吧，年轻男艺人之间都有这种冲突，所以你的公司最好不能有太多相似的年轻男演员。” 　　“你俩王不见王？” 　　“他？没到那份上。” 　　池浩渺轻笑。 　　这话有点“就他？”的意味。 　　岐玉不由得端详了他片刻。 　　池浩渺的长相，不是段展秋那样俊逸、不好接近的类型，而是更斯文、温柔一些，潺潺的流水，哪有明显的攻击性。 　　原著也是这样写的，性情温和，脾气很好。 　　但相处下来，岐玉觉得他的性格反而有点别的成分。 　　池浩渺这时见岐玉越凑越近，就差拿个放大镜趴在他身上看了，他忍不住笑。 　　他又问：“你这么关心顶流，是为了挖新艺人？你想问哪个？” 　　“我没见过宁礼，想知道他性格怎么样。” 　　“嗯？这我不清楚。” 　　奇怪。 　　原著里的这两人，私底下往来挺多的……据岐玉所知，两人的确也是朋友。 　　池浩渺怎么说得好像和他不熟一样？ 　　话音刚落，旋转楼梯走下来了一个年轻身影。 　　展秋下了楼，看见了沙发上的场景。 　　岐玉，池浩渺。 　　两人相视对话，亲昵十足。 　　池浩渺见他出现了，讶然地看了他几秒，很快就莞尔说：“展秋，先坐下吧，我和岐玉已经聊完了。” 　　分明说是他们两个，现在却叫了别的男人过来…… 　　展秋冷下脸：“为什么今晚还有别人？” 第109章 超有钱的他 　　……我也没有说过今晚只有你吧？ 　　岐玉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冷脸罚站？ 　　男配角的心思也很难猜…… 　　【展秋的人设就是傲气酷哥，待人态度冷淡也算正常。】 　　沉默时刻，池浩渺倏然笑道：“岐玉，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你现在应该先承认是朋友，制造嗳昧，等到他们和主角受有了那种感情，就开始对你敬而远之矛盾升级！】 　　啧。 　　……如果他偏要让他们和我混在一起呢？ 　　系统大概得气死？ 　　岐玉想着一些搅乱剧情的措施。 　　其实从展秋、池浩渺这里入手也很合适？ 　　他刚想说话，就听见另一个人发声了。 　　“关你什么事。” 　　展秋冷冷回道。 　　有那么一瞬间，岐玉感觉他的眼神十分厌烦，像是极其讨厌池浩渺。 　　都是年轻男演员，路线冲突，以前他俩的团队大概有很多矛盾……但连私底下也是这样吗？ 　　“现在的雨你出不去的。”岐玉想了下，拍拍沙发的另一个位置，“你坐下来，我们聊聊职业规划。” 　　展秋脸色缓和了些，默不作声坐下来。 　　岐玉其实不太关心他的职业发展，展秋这次参加海选，按照原著剧情，很快就拿下了男配角色，与主角受一样，在播出后红得发紫。 　　从此，也有了对抗邪恶富一代财阀老板的资本。 　　现在的展秋初来乍到，暂且忍气吞声。 　　岐玉与他说起柳导这次的电影，又问：“晚点给你接个综艺？晚餐台。” 　　“我不擅长综艺节目。” 　　“这些都有台本的。”岐玉转头问了池浩渺，“你上过的综艺会引导你怎么做吧？” 　　池浩渺出道两年，演员出身，刚拿了颇有含金量的奖项，如今红得如日中天，加上近期的绯闻事件，几乎天天挂在热搜榜前列。 　　他对娱乐圈的了解远远比岐玉多。 　　池浩渺一对上他，语气就十分温柔：“那个综艺收视率还可以，但全是大咖，送新人演员去可能只是镶边。你感兴趣的话，我下次带你去和他们制片人聊聊。” 　　“又要应酬？” 　　岐玉皱了脸。 　　“这圈子就是这样。” 　　池浩渺见他不情愿，有些好笑。 　　一说为了展秋去应酬，他就没多少兴趣了。 　　岐玉不再提这个话题，起身去看鱼缸养的小鱼苗，也问展秋：“我今天回来发现死了几条，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你问我？” 　　展秋挑了下眉。 　　“你不是从小养鱼？” 　　“谁跟你说的？” 　　是书上写的。 　　岐玉心想。 　　展秋走到鱼缸前，看了看里面的小鱼，又看向他。 　　岐玉养的都是热带鱼。 　　鱼缸放得很高，他得抬头才能看得到，这个角度，展秋能瞥见他掀起的浓密睫毛，很翘，鼻尖也微翘，瞳色是森绿的，像画板刚抹开的湿润色泽。 　　“你看我干什么？不该看鱼吗？” 　　展秋回了神：“太挤了，你放的鱼太多。” 　　“是这样？” 　　岐玉若有所思，踮起脚，数了数鱼的数量。 　　两人本就靠得近，他走过去一步，几乎挨着展秋。 　　少年的手臂，温热的，皮肤很滑。 　　离得近，能嗅见他身上一股幽幽花香。 　　展秋微微有些不太自在。 　　他不喜欢同性。 　　岐玉，却是喜欢男人的。 　　那天的热搜，他看到了酒店合影、私人海岛上一人的玩耍视频。 　　岐玉玩沙滩摩托，穿了条短裤，腿很白。池浩渺站在一旁当桩子，任他开着摩托绕圈，直到岐玉骑着摩托横冲直撞要撞向他才躲开。 　　他差点冲进海里。 　　后来，池浩渺也坐上沙滩摩托，两人共骑一辆车玩了很久。 　　“雨变小了。” 　　池浩渺倏然说。 　　岐玉突然被打岔，忘了数到一十七还是一十八了，回头瞪了他一眼。 　　池浩渺忍俊不禁，低头摸摸他湿了的发尾：“你记得吹干头发，家里的空调开得冷，等下调高点。” 　　“你准备走了？” 　　“难道你邀请我在这里过夜？” 　　岐玉没这个打算。 　　“对了，展秋也该走了吧，你住在这里……到底不合适。” 　　池浩渺冷不丁说。 　　展秋冷笑：“是老板吩咐我过来，没事我自然会离开，我不打算留在这里。” 　　“这样才好，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才行。” 　　池浩渺莞尔而笑。 　　说着，他又问岐玉：“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明天约个时间和你去见他？” 　　“谁？” 　　岐玉已经忘了。 　　“祝焕升。” 　　岐玉摇头：“不用，他已经进我的公司了。” 　　池浩渺倒是没料到，祝焕升竟然已经答应了签公司。 　　这么快。 　　既然如此…… 　　“找个时间我们出来玩吧，就我们两个，我们好久没有出去过了。” 　　他笑道。 　　岐玉答应了，让管家送池浩渺下楼。 　　这时身旁一个人影停下，展秋看了眼落地窗：“我也准备回家。” 　　“我让司机送你，现在打不到车。” 　　展秋看了他一眼。 　　这少爷时常脾气很坏，但偶尔却又表露得很善解人意。 　　他还以为……岐玉会强行留下他。 　　竟然轻松让他走了。 　　紧跟着，又听见岐玉对他说：“小心点，别被拍到，毕竟你应该不喜欢跟我传绯闻吧？” 　　他幽绿的眼里，有些恶劣与玩笑混杂的笑意。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性格，甚至明晃晃地展示给任何人看。关于他的私生活，展秋听过很多夸张说法，各种混乱传闻数不清。刚接触寰盛娱乐时，他曾经听说换了新老板，而且新老板相当年轻阔绰，身边有很多明星环绕，听着就很不靠谱……以至于他当时心情复杂。 　　去年今日，他与岐玉在影视学院门前合过影。 　　那时候他还以为，岐玉只是普通人。 　　“我只是你的员工，与你没有其他关系。” 　　展秋撇开眼不看他，走下了楼梯。 　　外面的天早就彻底黑了，四处湿淋淋，沉闷得像是泡过墨水。 　　在落地窗前，岐玉看着车辆驶出，耳畔忽然传来了系统的提示。 　　【今天的基础任务完成得不错！绯闻传出来了，也给池浩渺和主角受制造了见面机会。】 　　【接下来就是完善人设了，你的名声还不够差。】 　　‘展秋是原著角色吗，也许是玩家？’ 　　岐玉忽地问。 　　【很难判断。】 　　‘他是挺傲的。’ 　　展秋的性格……很熟悉。 　　这时，手机叮叮当当地响起短信提示。 　　新信息。 　　来自[三个水]。 　　名字有三个水的池浩渺。 　　三个水：[岐玉，你现在一个人吗？] 　　这话问得好奇怪？ 　　——是。为什么这么问？ 　　三个水：[我就是好奇，展秋离开了没有。] 　　三个水：[毕竟……如果被记者拍到，就对你不太好了，展秋本该快点离开的，他怎么就不知道这点呢。] 　　嗯？ 　　——无所谓吧。 　　三个水：[嗯，我这边雨很大。【图】] 　　三个水：[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太和谐了，你得对顶流们做一些打压控制的事！】系统突然发声。 　　‘……’ 　　打压？ 　　岐玉想了想，发了一条新信息。 　　——池浩渺，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会把资源给你，懂？ 　　看到他这么配合，系统才稍微放心了一些，这消息一发出去，寰盛新老板的名声就坏了……男明星看到他都得跑！ 　　‘万一他同意了呢？’ 　　岐玉把玩着钥匙串挂坠，头也不抬。 　　【……怎么可能！】 　　良久。 　　三个水：[宝宝，你为什么这么说？其实我不需要你给的资源……而且，我一直都很听话。] 　　三个水：[也许有什么误解？是谁和你说了我的坏话吗？下次见面，我们再仔细聊聊？] 　　【？？？他，他这是在安抚你吧，虚与委蛇！】 　　系统震惊。 　　绝对不可能是那种走向吧？！ 　　岐玉啧了声。 　　谁知道。 　　安稳酣睡的夜晚，他的ID[qiy]被营销号们带着，再次冲上了热搜。 　　——不是吧，qiy妹妹，这就换男友了？会不会太那个…… 　　——#池浩渺余情未了#词条刷起来！！ 　　——我擦！！所以他是被妹妹甩了才大半夜发emo微博？？现在还又去点赞。。 　　——我倒是觉得，池浩渺像是在捍卫他的男友地位，警告别人…… 　　——楼上说的别人，是展秋？ 　　——也可能是那个刚拿了柳导男主角色的祝xx。。 　　——才知道被qiy妹妹开进海里的那辆摩托就得七位数…… 　　——你看到视频里那个小岛就该知道这是巨富一代了吧…… 　　——她昨天发的那位顶流，是新男朋友？万一不是就尴尬了~ 　　——寰盛至今没有回应惹…… 　　——废话，池浩渺都没有回应，寰盛回应干嘛，说对对对我们的男艺人展秋真的和神秘富一代美少女谈恋爱啦？…… 　　——qiy妹妹不会过几天又换一个顶流吧（？ 　　——我们圈的顶流还有谁？宁？ 　　——宁都半退圈了啊～ 　　——说不定qiy的下一任是新顶流呢（ 　　只是如此火热的热搜，很快就被压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事人压根不知情。 　　翌日，岐玉与段从云回了家，他俩陪妈妈下棋，一起送她去参加下午茶聚会了。 　　傍晚有一场晚宴，算是娱乐圈内的大型商业活动，身为娱乐公司的新老板，岐玉同样被邀请出席了。 　　黄特助在通话里问他：“小老板，今晚确定去吗？” 　　黄特助前天就问过岐玉了，当然他在电话里虽然答应但又兴趣不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去。 　　果然，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嗯……” 　　漫长的嗯，让黄特助抖起了腿。 　　“去吧。” 　　岐玉懒洋洋的声音，像是没睡醒。 　　黄特助机械化地答复了句“好的少爷，马上备车”，放下电话，他又拨通了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 　　另一边，岐玉像树懒一样慢吞吞起床。 　　他没睡醒，还是觉得很困。 　　又要出门应酬了。 　　系统催促他做任务：【这是原著的第一个剧情，活动晚会，主角受祝焕升惊艳众人，三大顶流齐聚，你的一哥也过来了，主角攻受齐齐相聚。】 　　‘听起来跟我没关系，我在这段剧情需要做什么？’ 　　【当然是对主角受又爱又恨，以及试图勾搭顶流们了！】 　　顶流们？ 　　除了展秋、池浩渺，还有另外一个顶流宁礼。 　　岐玉对这个情节没有太多印象，倒是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哥也来了？ 　　寰盛娱乐公司的规模，比起业内的大娱乐公司实则要小一些，岑家的主业是电子和金融，娱乐业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当初是夫人收购在手中，没有做进一步发展，后来岐玉想要娱乐公司，她就送出去了。 　　公司艺人不多，也很适合剧情的发展。 　　视线中央，穿休闲衣服的长发少年坐在沙发上，他随手拈起助理递给他的一条白钻长项链，细长的白皙指尖勾着搭扣，莹白的肤色被高纯钻石衬得熠熠生辉。 　　他不想穿西服，所以干脆不穿了。 　　黄特助接了个电话，是岑家的另一位少爷打过来的，问起了岐玉的情况，他如实说了：“他在发呆呢。” 　　叶斯岭嗯了声：“我等下去找他。” 　　红毯时间，现场镁光灯如触电闪烁刺眼。 　　岐玉没有与公司艺人一起入场，与黄特助在聊今晚的名单，哪些人是需要去打招呼的，一转头，遇上了另一位顶流。 　　娱乐圈的顶流如云似幻，看不真切，但有几位是公认的、高流量的年轻男明星……之前池浩渺给他的名单上，就有这一位。 　　宁礼。 　　他对岐玉说：“我以为你已经在喝酒了。” 　　“没有。” 　　岐玉斜他一眼。 　　身材高挑的年轻青年，黑发，单眼皮，淡颜的长相。 　　一撞见岐玉，他打量的眼神自上而下，旁若无人，也面无表情。 　　宁礼给旁人的印象，长得帅，但怪里怪气的。 　　他是歌手，两年前就成名了，今年几乎是处于半退圈的状态，没有其他原因，他解释是因为不想出来。 　　岐玉以前没有见过他，但听说过他的名字，宁礼与他是同一个圈子的，两人以前在同一个C国中学念过书。 　　互相打了招呼，两人都没再说话。 　　他俩一起过红毯，几乎都没怎么停就走了，但镁光灯如同触电爆炸，四处亮如白昼。 　　“他们一直在讨论你和池浩渺、展秋的关系。” 　　到了大厅，宁礼倏然说。 　　“所以？” 　　“没什么。” 　　【我估计他们都在说你是个便太老板，喜欢帅哥明星，利用职务之便搞事，啧啧，你的名声一定坏掉了！】 　　‘这就让你满意了？’ 　　岐玉又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他今晚的安排是去见一个制片人、且旁观主角受祝焕升惊艳登场，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黄特助与他说：“李总应该快到了，我们去见他？” 　　岐玉点点头。 　　回身时险些撞上一个男人，他抬头对上一双单薄无波的深黑眼睛。 　　宁礼还没走，视线也停在他身上。 　　岐玉本没打算理他，仔细一回想，这是看不惯他吗？ 　　宁礼是歌手，性格不好，有时也会惹事。 　　【说不定下次就连你都揍了！】 　　系统说。 　　‘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 　　岐玉不高兴了。 　　他其实不喜欢男人这么面对面盯着他看。 　　……不爽。 　　“走开。” 　　他冷冷说。 　　宁礼没有挪开视线，反问道：“你在忙着找谁？” 　　一旁的两个圈内人原是来搭讪的，见状都愣住。 　　那位财阀少爷，此时微微抬起下颌，一种倨傲厌烦的神情。 　　尖下颌，睫毛浓密，缀着的绿眼睛像冷淡尖锐的宝石。 　　俩圈内人忙不迭对视了一眼。这是要吵起来了？ 　　“在聊什么？” 　　一把柔和的嗓音忽然打断了这场景。 　　池浩渺拿着一杯香槟走近了，搭着岐玉的肩膀，低头说：“你怎么不等我一起走红毯？” 　　“为什么和你走红毯？” 　　“毕竟我们是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到那边去坐。” 　　池浩渺温声说。 　　长沙发没人，只有他们两个。 　　岐玉坐下来就听见不远处的说笑，又是祝焕升。 　　金发青年朝他走来，捏着酒杯，手背上露出纹身一角。 　　一看到主角受，系统就开始敲打他。 　　【注意剧情，制造炮灰攻池浩渺与主角受祝焕升的相处机会，积极撮合他们。】 　　“你找我干什么？” 　　他问祝焕升。 　　“跟新老板打招呼。” 　　“你可以走了。” 　　展秋一回头，入眼就是这一幕。 　　他穿得很好看，却神色冷淡。 　　像是遇到讨厌人类之后，心情不爽的路边野猫。 　　祝焕升：“我坐这里？” 　　“不然你想坐哪？” 　　岐玉反问。 　　展秋挑了下眉，也走过去和岐玉打招呼。 　　毕竟……他是老板。 　　这种场合不能不礼貌。 　　岐玉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人，叫侍者拿了杯酒。 　　是展秋先打开了话匣子。 　　“你今晚打算发动态吗？” 　　他陡然问了这个问题。 　　业内都知道那个号是谁的。 　　池浩渺也笑了：“岐玉，你今天还没发过动态吧。” 　　“你们让我宣传今晚的活动？公司号发过了吧。” 　　岐玉不耐烦。 　　真讨厌！ 　　明明他是老板，为什么有这么多事得做？ 　　“不是，我知道那是你私人号。” 　　展秋看了身边的两个男人一眼。 　　岐玉今晚发谁的照片？ 　　我，祝焕升？池浩渺……还是今天才见面的宁礼？ 　　“什么也不发。” 　　岐玉冷声说。 　　池浩渺笑道：“干脆发块蛋糕。” 　　室内的角落，沙发上的几人引来了频频侧目，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气氛古怪。 　　圈内都知道近来的绯闻中心是某位财阀家的美少年，现在……他却和几个绯闻对象们坐在一起？ 　　人群一阵轻微喧哗，很快就静止了。 　　从远处走来一个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 　　黑发，面容苍白，冷淡而病态。 　　他个子很高，穿着打扮昂贵至极，身旁跟着与他谈笑的也是这场晚会里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显得心不在焉。 　　直到目光停在某一处，才微微有了些出神的状态。 　　他目光的方向是……岐玉。 　　岐玉无所事事。 　　原本打算去见制片人，但那位李先生今晚突然有急事回去了。 　　他只得到一层的阳台吹风，打发时间。 　　下过雨，外面不那么热了。 　　栏杆上缠着藤蔓和花叶。岐玉走过去看了眼，从侍者手里拿了香槟酒，观察里面的气泡。 　　“叶斯岭今晚也来了。”池浩渺感叹说，“我记得这位是你的兄长？” 　　岐玉闻言撩了下眼睑：“他偶尔会来这种场合。” 　　他的一哥，神出鬼没。 　　他转过身打算折返。 　　身前陡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穿深灰西服的高挑男人，出现在他身前。 　　叶斯岭低头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喝酒？” 　　“里面太多人了。” 　　他不喜欢。 　　“晚上早点回去。” 　　叶斯岭长着一双黑冷的凤眼，他给人的印象，一向傲慢冷淡。 　　但对着这个弟弟，态度却格外温柔。 　　不像是传闻中那样交恶。 　　叶斯岭轻轻抚了抚岐玉的鬓发，说：“你现在想回去吗？我送你。” 　　岐玉诧异说：“你不是刚刚过来？” 　　“没关系。” 　　他说。 　　池浩渺在一旁看着这对兄弟。 　　……他们非常亲近。 　　他也忽然想起来，叶斯岭是养子，他们本质上没有血缘关联。 　　见过了主角受祝焕升，岐玉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他想了想，也觉得干脆回家睡一觉。 　　“这么早就准备走了？” 　　祝焕升叫住他。 　　绚烂金发的男明星，走到他身旁。 　　祝焕升一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挡在门边，他碧蓝的眼睛盯着岐玉，无视了身旁的另一个男人。 　　“你有什么事？” 　　岐玉对他有些不耐烦。 　　他一不高兴，就写在脸上。 　　晚会上几乎所有人都穿着正装，唯独他穿着蓝白拼接长袖T恤，一个昂贵潮牌的款式，胸前一道钻石长链，璀璨的十字架，在他身前轻轻晃着。 　　耳垂一点珍珠钻石的莹润光泽，从他浓黑的长发之间显露出来。 　　一见他，祝焕升的身体就冒出来一种压抑冲动。 　　有时候很想把他推倒在某处。 　　他的珍珠色的柔软身体……想必像是蚌壳里的软肉。 　　沿着脖颈到胸腹，一点点剖开。 　　或者做点别的事？ 　　“我本来今晚想约你吃饭。” 　　祝焕升语气遗憾。 　　岐玉十分冷漠：“不必了。” 　　财阀家的兄弟突然离开，稍微掀起了一些波澜，但很快晚会又有了新的节目。 　　与此同时，网络仍然在为qiy沸腾。 　　论坛热帖 　　主题：看到晚会直播了，所以。。。qiy其实真的是财阀家的太子啊？？？？ 　　0L：吓死了（。。 　　1L：之前那个料竟然是真的……我真的错了 　　2L：越离谱的越真啊。。 　　3L：真是财阀大小姐？？？我…… 　　4L：嗯……名字音节缩写也对得上了，是三公子没错，这位据说是唯一真太子，他那两个哥哥都是给他打工的…… 　　5L：。。qiy还是展秋的老板，寰盛娱乐本来就是财阀集团旗下的公司。。据说这个公司是他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 　　6L：不知道说什么了尴尬了我在qiy家里其中一个公司上班。。 　　7L：但是，这位大小姐和展秋池浩渺究竟是什么关系？？ 　　8L：难讲了。。大小姐来娱乐圈认识年轻朋友or男朋友一选一 　　9L：你别说，qiy是真好看啊，直播里也是黑长直辣妹……营销号发了一堆照片又被删了 　　10L：qiy的钻石项链贵得我当场晕倒。。不愧是真公主 　　11L：之前都扒错方向了xswl，谁能想到他是长发美少年啊啊啊。。 　　12L：我问真的，传绯闻的这两个男明星之一会不会嫁入财阀豪门啊？？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的财阀和明星绯闻 　　13L：。。。你在想什么，财阀家怎么可能，他家从来都是联姻啊 　　14L：说起来，今天和qiy妹妹一起走红毯那位是半隐退的某顶流。。他们不会也。。。 　　15L：宁礼是个面瘫，一直都是绯闻绝缘体，不至于吧？？？ 　　16L：宁礼一直在看qiy，百分百有事！！（警觉） 　　17L：你们又开始了是吧？？？搁这儿给财阀公主选妃呢？？ 　　18L：qiy妹妹今晚还更新微博吗？ 　　19L：超级喜欢这款冷脸妹妹，谁懂……可惜他都不发自拍，想欣赏颜值只能看这俩视频 　　20L：说不定以后能在三水展秋这些人的微博里见到他？ 　　…… 　　加长轿车缓缓停在门前，司机打开门。 　　上了车，岐玉就没再说话了。 　　他闭着眼，听见系统在他耳边默念剧情。 　　【叶斯岭是你的一哥，野心勃勃的养子、本文的主角攻，比大哥段从云更甚，他一心想要万亿家产，你是他的眼中钉——更何况，你还欺负了他喜欢的男人祝焕升。】 　　【是他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对你施加威胁，步步紧迫。】 　　【而你的大哥段从云得知消息之后，也对你施加压力，逼迫你主动退出。兄弟情一夜破碎。】 　　【掉马剧情并不远，你做好准备吧。】 　　原著的反派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如流水般泛滥的万贯财富，被揭露不是亲生子的刹那，他难以接受。但很快这件事就被暴露于大众眼中，以至于他被到处指点。 　　他也无法面对父母的失望。 　　反派得到的，最后都还了回去，狼狈离开，死在一艘船上。 　　“今天有人惹你生气了？” 　　叶斯岭忽然问。 　　岐玉睁了眼，说：“没有。” 　　是吗。 　　叶斯岭很了解他。 　　他阴郁的神情像是阴天和雨幕，难以忽略。 　　“这几天都在忙你的新公司？” 　　“大部分事情都给别人做了。” 　　岐玉只是在走剧情，不想掺和太多公司的事。 　　叶斯岭与他隔着一掌的距离。 　　倾身靠近了些，距离就挨近了。 　　在岐玉印象里，哥哥总是一幅苍白面孔，像是漂浮的灰云随时消失。 　　叶斯岭垂眸看了他几秒，没再说话。 　　但弹幕很兴奋。 　　——啊啊啊啊大小姐，怎么在这里！！ 　　——忧郁的大小姐……摸摸头 　　——第一次在这个直播间观察岐玉，视角都不一样了…… 　　——Su和Ning都没开直播。。我还以为这个副本没有渠道了，泪，幸好申请到了权限 　　——岐玉为什么不开心？咋了这是 　　——谁招惹了我们大小姐！ 　　——大概是因为副本设定（？ 　　——主播快快安慰他！ 　　——这次是养兄弟啊……可爱的岐玉弟弟。。 　　叶斯岭没有理会弹幕，回眸说：“岐玉，今天到我家住一晚，明早我们回爸妈那儿。” 　　岐玉想了想，也答应了。 　　他很久没有和叶斯岭一起出现过，之前妈妈也问过是不是闹了矛盾。 　　其实也没有，只是叶斯岭很忙，而他也忙着旅行和上学而已。 　　下了车，两人各回房间。 　　叶斯岭的宅子里也有为岐玉专门准备的卧室，岐玉洗了澡，看了眼自己的信息箱。 　　今晚那几个人都给他发了消息，宁礼问他睡了没有，池浩渺约他明天出门吃大餐。 　　展秋问他——你为什么没有发微博？是对今晚这些人都不满意吗？我以为你会发其中一个男明星。还是说……你已经在找其他人了？ 　　祝焕升发给他的，是一张自拍。 　　？ 　　一群怪人。 　　一打开社交软件，满眼是数不清的艾特和评论。 　　最新的一个评论问他：[你和这些男明星是朋友吗？] 　　朋友？ 　　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他拍了张窗外的风景，但想了想，没有往外发。 　　叩叩。 　　叶斯岭敲了门。 　　得了允许，叶斯岭从外面进来，先见到穿睡衣的少年拿着手机摆弄，像是百无聊赖。 　　“在打游戏？” 　　叶斯岭问他。 　　“不是。”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兴致缺缺，没什么聊天的意思。 　　穿着灰黑丝绸睡袍的少年，随意地在黑色软被里躺下来。 　　远远看去，岐玉雪白的身体，像是被包裹、陷入了深黑云朵之中。 　　他的双腿敞在衣料之外，像是一捧洒落的莹白珍珠。 　　“累了？” 　　“是有点。” 　　“是因为昨天把祝焕升推到水里，花了些力气？” 　　叶斯岭说着，低下头，轻轻捏了一下岐玉的小腿。 　　少年柔软温热的皮肤，在他手心指间紧贴着。 　　但这句话落在岐玉的耳畔，理解成了叶斯岭在为祝焕升出头。 　　“你是在帮我按摩吗？”岐玉掀了掀睫毛，冷声说，“还是在想着捏断我的腿骨？” 　　叶斯岭本以为会被一脚踢开。 　　反而走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垂眸说：“我对你当然是前者。” 　　“哥哥，你原来还是按摩大师，”少年瞟了他一眼，“按得不好，明天就到爸爸妈妈那里告你的状。” 　　说着，他冷声说：“别愣着，继续。” 　　叶斯岭却搂住他，低声问：“在气什么？先跟我说。” 第110章 超有钱的他 　　——没错，应该关注大小姐的心理健康（ 　　——为什么突然生气呢？ 　　——大小姐生气是日常了…… 　　——啧啧，比起贴贴揉揉，主播更想安慰岐玉……不愧是前男友！ 　　——这个世界有过童年版本的岐玉？我在相册那里看到了，好可爱…… 　　看不到直播间弹幕的岐玉，却也联想到了一些童年的回忆。 　　童年时代，他还没有恢复记忆，那时候他经常与哥哥们待在一起……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 　　现在，他倚着叶斯岭的肩膀，却在烦恼剧情。 　　岐玉冷冷说：“我讨厌你！” 　　“为什么讨厌？” 　　叶斯岭十分耐心。 　　“……” 　　涉及了原著剧情，岐玉根本没办法解释。 　　他闭上眼：“就是讨厌，你不要问。” 　　男人轻轻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已经是深夜了，岐玉有了些困意，眼前台灯的光线也慢慢熄灭了——灯被叶斯岭关了。 　　他睡着了，但叶斯岭睁着眼。 　　两人在一张床上，叶斯岭屏息凝神，思考岐玉今天的火气从何而来。 　　是因为剧情吗。 　　叶斯岭知道这个剧本的大致走向，所以不希望岐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只要没有人知道岐玉不是亲生的，剧情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他现在不确定，岐玉是否恢复了以前的记忆，还是说他在这个副本里，也变成了沉浸式NPC？ 　　第二天。 　　一觉醒来，岐玉发现自己像八爪章鱼一样搂着哥哥。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将要八点，早过了准备上班的时间。 　　叶斯岭是醒着的，正用手机浏览邮件回复信息。 　　他的手臂被岐玉当做玩偶，搂得紧紧的。 　　尽管如此，他没有任何怨言，而且问了岐玉：“不打算再睡一会儿？” 　　“你怎么不叫我？” 　　岐玉懊恼地坐起来。 　　“你睡得很香，弟弟。” 　　“真讨厌！”岐玉生气了，“你应该叫我的。” 　　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昨天没有来得及滑滑板……晚上要去做剧情、找主角受，要跟哥哥一起回家……行程排得满满的！ 　　他匆匆从大床下去，在盥洗室洗漱。再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出现在床之前。叶斯岭换了端庄的条纹衬衣和西裤，拎着两件从衣帽间拿出来的衣服——是岐玉的T恤和阔腿裤，由他搭配好了挂在桌边。 　　岐玉冷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说着，他对着镜子将睡衣脱掉。 　　他身上很白。 　　落地窗的苍白阳光，慢慢涂抹在他光裸的后背上，少年人的皮肤有着柔软光洁的色泽，摸上去也是温润的。与他本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先吃饭吧。” 　　叶斯岭垂眼说。 　　岐玉不吭声，他想着今天的安排，这一点起床气没有持续太久，走到餐厅时气也差不多消了。 　　叶斯岭家里没有养宠物，平日里别墅都是静悄悄的，佣人们悄无声息地放上了早餐，掉头就走。 　　今日早餐是吐司面包和鸡蛋牛奶。 　　树枝上有一只停下来的鸟雀，被岐玉注意到了，一边把烤过的吐司涂上蜂蜜吃掉，一边和窗外小鸟面面相觑。 　　吃完了早餐，他就倚在窗边慢悠悠往下看，与那只鸟打招呼。 　　“嗨？” 　　小鸟不理他。 　　餐桌上的叶斯岭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准备晚一些再去公司。 　　他听着助理说话，也走到岐玉背后，伸手揽过他的腰。 　　“往后退，先别掉下去了。” 　　窗户很大，但也不至于从这里掉下去吧？ 　　岐玉疑惑地回眸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叶斯岭耳边贴着手机，也垂眼看着他。 　　细细窄窄的一段腰，被轻易圈在手中。 　　岐玉还在兴致勃勃地低头看鸟。 　　叶斯岭搂着的手臂松开了，抬手摸了一下少年顺滑的长发。 　　“你还没看够？” 　　“不要管我……” 　　秘书在一旁听着他的语气和对话，猜到了旁边是他那位宝贝弟弟，很快就说完挂断了通讯。 　　岐玉靠在他肩上，忽然说：“你这阵子好像经常在国内？” 　　“嗯，想过正常的日子。” 　　“什么叫正常？” 　　“比如现在。” 　　“现在？” 　　岐玉浮想联翩。 　　是打败弟弟成为继承人，谋夺家产？ 　　“你别想象得太多。” 　　叶斯岭说。 　　好吧。 　　岐玉不确定叶斯岭在考虑什么。 　　算了……不想了。 　　他们是反派与主角攻，但在某些日子却彼此相处得十分快乐。 　　岐玉上前抱住了叶斯岭，皱眉说：“……烦死了，今天还有很多事。” 　　叶斯岭低头，摸着他的脸颊：“事情太多就不做了，比如你那个公司，让副总们去打理……今天晚上，你是去跟朋友玩吗？” 　　“嗯，见几个娱乐圈的朋友。” 　　你的主角受。 　　叶斯岭一直知道岐玉跟娱乐圈的男明星们走得很近，这是剧情设定。他从来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岐玉的性格不至于喜欢上那几个明星。 　　岐玉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又去画室翻出来自己以前的几页素描。他心血来潮拿了速写本，坐在窗前给那只蹲着的可怜小鸟画了画。 　　大概是一只落单了、离开了父母的麻雀。父母应该还在附近，可能出去觅食了还没回来。 　　身为庞然大物，岐玉坐在窗前与它互相打量，速写页面被他命名为惊慌的小鸟。 　　等他画的差不多了，发现有大麻雀在附近啾啾叫。 　　大概是它的父母？ 　　岐玉悄悄将窗户关了，免得吓到麻雀。他放下东西去拿了自己的滑板。 　　运动时间到！ 　　岐玉兴致盎然地在空地上踩滑板转来转去，吓飞了院子里好几只鸟。 　　另一边，叶斯岭也准备去上班了。 　　男人打着领带系好，低头瞥见自己身前掠过了一道影子——将长发梳成马尾、穿长T和阔腿裤的美少年，忽地又倒过来滑到他身边。 　　“哥哥，准备上班了？” 　　“嗯，已经迟到了，”叶斯岭说着，却没有任何迟到的焦急，“你回C国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 　　岐玉打算划走了，脚尖点地，但叶斯岭却走上前，双手抱了他一下。 　　男人在他耳边低语：“中午等我回来吃饭，别乱跑。” 　　“喂，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你不是。” 　　叶斯岭摸摸他的头发，松了手。 　　少年像是鱼儿一样，从他怀里滑出去，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在楼下玩了一上午的滑板，出太阳了，天气有点热，岐玉舒了口气，上楼洗澡。 　　头发没吹干，他只是擦了擦，坐下来等二哥回家。 　　等到快中午，反而是段从云给他打了电话。 　　“你不上班吗，摸鱼给我打电话？” 　　岐玉奇道。 　　“想你了，打个电话怎么了？”段从云那边很安静，“弟弟在哪？” 　　“我在二哥家里，我们等下要回去见爸爸妈妈。” 　　“你们这么逍遥……我这边加班，忙死了。” 　　“啧，好好工作吧。” 　　“弟弟，晚上有空吗？我带你出去玩。” 　　“你怎么老是更想跟我约会？才不要！拒绝。” 　　岐玉一说这种话就有点撒娇的味道，虽然段从云知道他本意不是在撒娇。 　　他脾气很大，性格也怪，但是……段从云每每想起他，只觉得弟弟太可爱了。 　　段从云笑着说：“你想跟谁约会？” 　　当然是跟男主男配们了。 　　岐玉胡诌了几句，挂断电话。 　　快十一点半，楼下来了叶斯岭的车辆。两人回了父母家。父亲前段时间生病了，这段时间几乎都在休息钓鱼，见到两个孩子出现，与他俩说起昨天海钓的收获。 　　岐玉对鱼感兴趣。 　　他蹲在水箱旁，绕来绕去摸着海鱼的背脊。 　　妈妈问他：“你这两天都在哥哥那边玩吗？” 　　“嗯，我都住哥哥家里。” 　　父亲看了看岐玉，又看了看叶斯岭，忽然说：“你得照顾他。” 　　叶斯岭：“我知道。” 　　岐玉在心里叹气，他早就成年了，哪里需要哥哥照顾，何况等到他被揭露身份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父母大概对他很失望…………讨厌的剧情！ 　　岐玉下了楼去看妈妈种的花，叶斯岭走在他身边，也蹲下来陪他一起看花苗。 　　花苗只长出了一部分，离开花还有格外漫长的时间。 　　他一边铲土，一边心里愤愤。 　　叶斯岭很可能希望我被埋在土里！……他要夺回家产、我手里的爱和钱…… 　　“别弄到手了。”叶斯岭叫住他，也摁住了他的手腕。 　　“让园丁来弄就行了。”他抓着岐玉的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洗干净了，仔细摸了指腹，没找到伤口。 　　岐玉看了他一眼，说：“你少管我了。” 　　他想着站起来，但在那里蹲得太久，脚都有点麻了。 　　叶斯岭走过来打算扶他，岐玉突然问他：“你怎么不背我呢？” 　　他眨了眨眼，语气也变了。 　　这样的恶劣神情实在很熟悉。 　　一些别扭恶作剧。 　　叶斯岭微微垂下眼，一言不发，蹲下来让他上到自己后背上。 　　他们穿过花园，四处都是一阵阵芬芳花香。 　　少年漆黑柔顺的长发翩飞垂落在他身前与肩膀。 　　一双柔白的手臂慢慢箍着他的脖颈。 　　岐玉在他耳边说：“哥哥今天为什么这么听话呢？” 　　……因为在想你的前世。 　　或者说，副本？ 　　叶斯岭回忆着第一个世界……他们在学院时的生活。 　　到了门口，叶斯岭默不作声将他放下，客厅没有其他人，父母刚刚离开，佣人擦了灯罩也转身离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俩进来了。 　　岐玉拿了桌上的水杯，准备去厨房倒水。 　　男人的手撑在他身旁的玻璃门上，将他挡住。 　　叶斯岭转头看他：“岐玉，我们可能是前世情人。” 　　男人苍白的面孔近在咫尺。 　　一对黑冷的眼睛隐匿在眉骨的阴翳里，静静注视他。 　　他没有解释这句话的含义，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说“我到公司一趟”。 　　“……” 　　“我晚点再找你。” 　　叶斯岭说。 　　？！ 　　这是在说什么…… 　　岐玉有些惊讶，叶斯岭竟然会说这种话？ 　　还是说，他有一些玩家的记忆……？ 　　几分钟后，叶斯岭发来了一道信息。 　　——明天我再来找你，今天晚上你住我那儿。如果住别的地方，发消息告诉我。 　　岐玉心生怀疑，也许他是有剧透道具的玩家？ 　　【怎么每个世界都有玩家？他们太烦人了！】 　　他又收到了助理发来的海选结果的名单。男主祝焕升、男配展秋赫然在列。与原著如出一辙。 　　岐玉将名单看完就收了起来。 　　稍作思考，他去问了黄特助：“他在公司吗？” 　　黄特助已经能猜到他在问谁了：“展秋不在，回去了，祝焕升估计是去哪个导演那边聚会了。” 　　“你把祝焕升的地址发给我吧。” 　　黄助理怀疑他们是要约会去了，但紧跟着，对面又说了一句：“顺便把另一个人的地址也发给我。” 　　你们是三人一起玩吗？黄特助暗暗吃惊，但也拿捏不准。 　　收到了联系方式和地址，岐玉就打电话给了另外一个人。 　　“你现在在家里吗？” 　　“嗯？我在一个聚会上，你要来吗？” 　　以祝焕升脱离原著的张扬性格，很适合出现在各种派对聚餐里。 　　就好像上次的泳池派对，他光着上身拿一杯红酒出现。 　　问清楚了在哪里聚会，岐玉也去参加了。 　　他打算加速把反派日常剧情走完，把掉马剧情尽快结束。 　　聚会是在一处餐厅包厢里。这一次，几乎都是陌生面孔，岐玉扫了眼这些年轻人，猜到大概率都是娱乐圈的。他们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对方。 　　见到岐玉出现，不少人都叫住他，自来熟地与他搭讪闲聊。 　　【你在主剧情里，是成为一个妒忌主角受、又垂涎于他的奇怪反派。必须当众表现出这一点。】 　　‘我妒忌他什么呢……一头金毛吗？’ 　　【当然是妒忌他的英俊、人缘！】 　　哦。 　　祝焕升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衣着光鲜的金发青年，笑意浪漫，俨然是聚会的核心。 　　岐玉的注意力仍然停在他的发色上。 　　“导演没有让你染黑头发吗？” 　　祝焕升笑了笑：“没有，明年说不定就染成别的颜色了。” 　　沙发上有几个稍微眼熟些的年轻男女，但岐玉认不出来是谁。 　　【快快，趁乱搞一波！】 　　‘……’ 　　表现出对他的垂涎？ 　　“你有男朋友女朋友吗？” 　　岐玉干脆直白发问。 　　沙发上的几人，一见到传闻中的财阀少爷，都一边盯着他打量，一边在手机上啊啊啊讨论。 　　——卧槽，祝焕升说的是真的啊，他和岐玉关系很不错？？ 　　——岐玉本人比照片还好看诶……美人…… 　　——啊啊啊啊他刚才说什么？？？ 　　——什么意思？？？ 　　——？？？卧槽 　　因为这句话，室内的气氛稍微凝固了几秒。 　　视角中心，是一个皮肤雪白，下巴尖尖的冷美人，只消看到他的脸，在场的人都会轻微地愣一下。绿翡翠似的眼睛，眼下是一颗浅褐的泪痣，一说话和笑起来，卧蚕也牵动那颗泪痣。 　　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的变化，看不出有什么兴致，只掀了掀眼皮，像是随口一问。 　　整个包厢都安静了。 　　不止是其他人愣住，祝焕升也眼神一凝。 　　下一刻，祝焕升脸上浮起了一些近乎兴味的微笑。 　　他烙着密密麻麻纹身的右手横在沙发背上，倾过去说：“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些了？” 　　又说：“这就是你跑到试镜现场，来找我的缘故？” 　　祝焕升一头金发，混血的长相但又不那么明显，眼窝深，碧蓝的眼睛像是海面汹涌波涛。 　　靠那么近干什么？ 　　岐玉莫名。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了，不用说那么多。” 　　有人吸了一口凉气。 　　妈呀…… 　　祝焕升莞尔：“我当然是单身，我从来没谈过恋爱。那你呢。谈过恋爱吗？男朋友或者女友？” 　　岐玉本想说没有，但突然想到了之前那些事，于是说了句“谈过”。 　　包厢里已经好些人蠢蠢欲动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嗳昧现场！ 　　此时手机上各种信息不断浮动。 　　——这两人是在互撩吧~ 　　——没想到财阀家的小公子竟然喜欢这种类型吗？ 　　——之前和他传绯闻的池浩渺是看着很斯文的那种……祝焕升恰好相反？ 　　祝焕升不是什么斯文人，尽管他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像是在镜头前那样温和开朗，但私底下的性格却是另一种怪戾极端。 　　他咬着一支烟，因为兴奋，瞳孔已经微微缩成了一个小点，薄荷味的烟雾，从他嘴角迷散出来。 　　他挑眉说：“原来你有过男朋友？好吧，那你现在这么问我，是想跟我谈恋爱吗？” 　　太过直白了，他也知道这种话不方便和别人共享，倒不是出于礼貌的缘由，只是他不想让别人听到……所以祝焕升几乎是在岐玉耳边说的这句话。 　　岐玉的反应——他微微皱了眉头，伸出一只手抵在了男人胸前，让他往后退。 　　“我没有打算跟你谈恋爱，我也不是在追你，别误会。” 　　金发青年弯了嘴角：“我本来也不是喜欢男人的。没关系。” 　　岐玉有点怀疑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这时候四周的陌生人各种眼神都落在他们身上，某种意义上已经完成了系统给他的任务，于是他也懒得理了。 　　少年摸了下鼻子，皱了眉说：“好了，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 　　祝焕升带着纹身的右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岐玉今天穿的还是长袖T恤，米白色加一点几何图案，胸前的三角形尖端指向了身旁的祝焕升。巧的是今天祝焕升也穿了一件类似的衣服。 　　系着的钻石细链腰带，被祝焕升的手指勾了一下——把岐玉拽回来了。 　　“过来这边，怎么什么都不玩？” 　　“玩什么？” 　　“玩点刺激的吧。” 　　有人笑着说。 　　沙发上坐着的几位都互相眼神交流了一番。 　　他们拿出来的卡是国王游戏专用。 　　这种刺激游戏被记者拍到就不好了，但显然无论是这位有钱少爷还是另一位男明星，都根本不在意。 　　岐玉第一轮被分到了一张数字卡。 　　桌子上的酒瓶转着圈圈，缓缓停在了某一处。作为国王存在的那位年轻人拍了拍手说，制定了两个号码，让其中两位先喝几口酒。 　　气氛是很热烈的，刚开始的惩罚也没有那么夸张，但一轮一轮下来……气氛就慢慢变得火热。 　　有两位女孩接吻了，彼此都脸红红的。 　　她们是一对吗？ 　　岐玉好奇地观察着她们的神情，倏然耳边凑近了一股烟草的气味—— 　　祝焕升与他耳语：“小老板，你也想接吻吗？” 　　湿热的气息，几乎快贴到他耳垂上。 　　“很热。”岐玉皱了眉，“你别靠那么近。” 　　……否则我就要揍你了。 　　祝焕升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下一张轮，所有人都发了卡。国王抽开了牌面，仍然是惩罚，他说：“要求七号和十六号当众接吻……七号是谁？” 　　岐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牌，正好是七号。 　　这时，祝焕升突然将自己的卡牌摔在桌上——牌面正是十六号。 　　他此时的笑靥，如同在试镜现场、镜头之前，一脸温煦无害的微笑。 　　“好巧，竟然是我们俩……你愿意吗？” 　　整个包厢的气氛，在这一刹那烧到了顶端。 　　【我怎么感觉不像是你在垂涎他！！】系统急了。 　　他们怎么可以接吻！ 　　系统又喃喃自语：【毕竟是玩游戏，没什么，不要紧。】 　　岐玉也诧异：“我以为你会不情愿。” 　　“为什么要不情愿？” 　　“你不是直男吗？” 　　祝焕升的神情微微一滞。 　　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我不喜欢男的。” 　　“是吗？” 　　那就好。 　　游戏而已。 　　他放下酒杯，一只手臂勾上了祝焕升的脖颈，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侧过脸去吻了他的嘴唇。 　　……薄荷、烟草的味道。 　　耳畔炸开了阵阵轰然尖叫起哄，这种刺激的场面可不多——刚出道的男明星与像是在追求他的财阀美人。 　　赏心悦目，也实在够刺激……各种意义上的。 　　岐玉是岑家人，他家里大概率不会让他和男明星混在一起。 　　他将来肯定是得与家世相当的对象联姻的。 　　…… 　　祝焕升的视角是另一种场面。太近了，他只见到那人的半边脸。在昏暗的包厢的光下，少年的肤色白得惊人，浓郁的睫毛像是受惊的蝴蝶，翅膀不断轻轻翕动着，一点泪痣就坠在他眼角。 　　他嫩得像是含着的甜果冻。 　　祝焕升只咬了一口，就被推开了。 　　……没有后续的一个吻。 　　“好了。”他冷声对祝焕升说，“坐远一点。” 　　祝焕升没说话。 　　【主角受沉默了，他的内心os：与厌恶的人接吻，呕。】 　　‘？’ 　　有那么夸张吗？ 　　【展秋上次去你那儿，不也是全程对你黑脸？只是祝焕升习惯将演技运用到生活之中。】 　　岐玉低头看了眼信息，不打算继续玩了。 　　段从云问他要不要去公司坐坐——一看就是没有在好好工作，开完会就要找弟弟？真是的！ 　　他说：“我先走了。” 　　祝焕升仍然坐在那里，又捏着一支烟，但没点上，他的蓝眼睛盯着岐玉，上下看了一遍，目光停在脸上。 　　“这么快又走了？” 　　“嗯，我哥哥找我。” 　　“……我送你？” 　　“不用，我司机在外面。” 　　岐玉对他们丧失了兴趣，转头就走。 　　他只给祝焕升留下一点身体的余热、接吻的柔软触感。 　　场子重新热了起来，唯独祝焕升表现得心不在焉。有好事者挤眉弄眼问他：“你是直男吧？” 　　他嗤笑说：“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是直男啊。” 　　谁会对同性感兴趣？ 　　朋友：“哦~” 　　半小时后。 　　祝焕升忽然问了朋友：“你觉得，岐玉的前男友是谁？池浩渺？还是展秋？” 　　…… 　　与此同时，岐玉已经到了集团分部。 　　秘书下来接他，两人乘着专用电梯上楼。 　　CEO办公室是空的，秘书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说：“段总还没回来，正在开会。” 　　他只得在沙发椅上坐着，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偶尔看一眼桌上的陶瓷人偶摆件。 　　岐玉今天喝了酒，坐久了就有点困。 　　快睡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银发男人推开了门，西服革履，走来时松了松领带，他将手机放在桌上，自己坐在桌沿，低头笑着说：“弟弟，这么早就过来了？” 　　很早吗？ 　　“你都叫我过来了。” 　　少年歪坐在深色沙发上，浓墨似的长发散着落在扶手上，眉眼倦倦，他没睡醒的时候就像个本该放在桌上的黑发精致人偶。 　　手机一直传出新消息的震动，段从云没怎么搭理，与岐玉商量着今晚去哪儿玩。 　　少爷揉了揉眼睛说：“随便吧，找个地方吃饭。” 　　段从云脑海里浮出了不少出行计划，甚至想着干脆下周出差把岐玉也带去国外。 　　他如此计划着，随手打开了信息——顿时脸色变了。 　　“怎么了？” 　　岐玉奇道。 　　这表情，怎么好像被谁揍了一拳？ 　　他瞟了眼自己的拳头。 　　好久没揍人了。 　　银发男人沉着脸，没说话，良久才问他：“你现在是跟谁在交往？” 　　“我是单身，新闻又乱写了吗？” 　　岐玉不以为意。 　　“……” 　　段从云看他这反应，眉头仍然紧皱，走到窗前给其他人打了个电话。 　　半晌，男人才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转过身对岐玉说：“我们去吃晚餐，你想吃什么？” 　　【这个哥哥很会讨好你，可惜他就要揭开你的马甲了！】 　　‘随便吧。’ 　　岐玉啧了声。 　　他更在意的是反派日常要走多久？ 　　【很快的，这个时间节点，池浩渺应该已经爱上了主角受祝焕升，展秋也对主角受爱在心口难开。】 　　‘那就行了吧，我也是时候退场了。’ 　　岐玉并不想死在海上，所以他计划着尽快推进反派日常，然后离开这里，到国外藏起来直到副本世界结束。 　　【呵呵，很不错的想法！那也得其他人愿意放过你！主角受和你接吻了，想必越想越烦！】 　　啧。 　　另一边。 　　展秋刚刚回到寰盛娱乐的课室。 　　他这几天都在公司上表演课，有专门的老师负责他的表演细节。 　　这几天，展秋一直时不时想起新老板。 　　作为新来的艺人，他初来乍到就收到了一笔巨款，原本以为是公司给的，但问过了黄助理才清楚，这是小老板岐玉自己私人发的钱。黄特助的解释是“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财阀家族的，很有钱很慷慨”。 　　展秋心情微妙，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那么多钱。 　　在此之前，岐玉还特意问了他家里是不是出了问题，以至于中途退学。 　　展秋沉默着从电梯里出来。 　　他问表演老师：“小老板今天在公司吗？” 　　表演老师不清楚，摇摇头。黄特助在一旁看手机，微微一笑说：“你想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不主动去问他？” 　　展秋不吭声。 　　他知道岐玉喜欢他，但又喜欢得不完全。 　　岐玉身边还有许多男莺莺燕燕。 　　像这种富豪美人，很可能不只有他一个，而是广开后宫。 　　展秋不愿成为N分之一。 　　上课的间隙，他心神不宁，忍不住打开了社交软件。 　　他的大号悄悄关注了岐玉的私人号。 　　岐玉发了新的内容，大概是在一家餐厅吃饭，菜色酒水鲜艳，照片能看到对面坐了一个西服男人，手腕上戴了相当昂贵的钻石腕表。 　　qiy：[哥哥叫我来吃饭。（勾手指）] 　　底下的评论奇奇怪怪。 　　——妹妹你是不是在跟祝焕升交往？？ 　　——真的假的啊那张图，还kiss了，这种照片怎么流出来的？？ 　　——看着像是在场的人拍的，那个角度。。 　　——当众kiss吗？那就是直接公开了啊…… 　　——天哪，咱大舅二舅能答应你和男明星交往吗？？我听八卦杂志说你们财阀家族都是要联姻的啊？ 　　——楼上好搞笑。。怎么还为祝焕升操心起能不能入赘豪门了。。。 　　——今天和哥哥吃饭不会就是在讨论这件事吧（（ 　　——？难道祝焕升就坐在妹妹旁边吗 　　——按财阀家的规矩，祝焕升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别操心了。。 　　——今天是哪个哥哥啊？白毛还是黑毛？ 　　——qiy妹妹可以发自拍吗？好想看啊（爱心） 　　——刚吃完瓜，我晕了，真的换成了预备顶流祝焕升啊？？ 　　——为什么分手这么快。。展秋这就被甩了？ 　　——妹妹你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 　　展秋看得烦躁。 　　为什么都在讨论祝焕升和岐玉？ 　　他知道祝焕升这个新人，之前经纪人与他提过，他们同公司，对方十九岁，演技很好，与他年龄相近，路线也差不多，多半将来会有资源冲突，经纪人建议他得多接一些男主戏。 　　等到打开了热搜榜，看到一整列的关键词，展秋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事。 　　娱乐版被[qiy]屠榜了…… 　　热搜榜上不断变动。 　　[qiy新男友] 　　[qiy恋爱] 　　[祝焕升是谁] 　　[展秋被偷家] 　　[qiy是女高妹妹吗] 　　[池浩渺前任] 　　今日爆炸的起源是一张偷拍照流了出来。 　　光线昏暗，金发青年搂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两人吻在一起，看背景像是包厢之类的地方。 　　男人染着纹身的手，搂在那人腰上，能看得清他手上的纹身、金发下的耳环。 　　金发的是祝焕升，与他接吻的黑长直的女生……不，是男的，也被认出来了身份。 　　各种营销号都在吃瓜怀疑他们恋爱。 　　…… 　　展秋沉下脸。 　　他的心在不断下坠。 　　为什么……传绯闻的不是我？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没忍住给岐玉发了信息。 　　——什么时候能见面？ 　　——今晚去你家可以吗？ 　　——他有什么好的，你惦记金毛怎么不养条狗？ 　　——你喜欢十九岁的男的？ 　　——我只差几个月 第111章 超有钱的他 　　论坛热帖 　　主题：出大事辣！！……预备顶流和qiy传绯闻了 　　0L：这算是实锤了吧！ 　　1L：这张照片也看不出来是不是qiy妹妹吧。。 　　2L：已经锤了，黑发妹妹戴的手表，是财阀家在拍卖行买的绝版，得有八位数起码。。。 　　3L：omg，竟然是真的！！ 　　4L：预备顶流还没正式红呢就和qiy传绯闻了吗？？ 　　5L：他还是跟自己的老板。。 　　6L：嗯……也很难说啊，跟了qiy妹妹说不定资源更好咧？你看这不是更红了吗 　　7L：小道消息，qiy家里不同意，qiy哥哥暴怒！ 　　8L：不同意才正常吧，他家好像就没有和娱乐圈传过新闻…… 　　9L：不会是要封杀预备顶流吧？？？ 　　10L：笑晕了…… 　　11L：豪门赘婿不好当～ 　　12L：再探再报！ 　　13L：展秋和池浩渺都一片沉默，可能是失恋了？ 　　14L：目前寰盛没有任何回应。 　　15L：废话。。难道要回应说“是的，我们老板和旗下男艺人在拍拖，请大家给他们一些私人空间”？？ 　　…… 　　展秋本以为，他发出的短信将石沉大海。以岐玉的脾气，不理他算轻的。 　　但几秒之后，他就收到了回复。 　　一个问号。 　　——？ 　　短短的问号，给了他松一口气的机会。 　　——你的绯闻，是真的？ 　　下一刻。 　　——假的。 　　——在胡吠八道什么，你欠揍了？ 　　——而且我养过很多狗。 　　展秋飞快发了一句“我不懂你为什么和他这样”。 　　为什么不是我？ 　　但岐玉答非所问。 　　——疯狗狗得被拴起来哦。 　　——下次我给你戴个止咬器吧？ 　　他几乎能想象到，岐玉说这两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情。 　　恶劣而兴味的，低头盯着他，单手拽他的领带。 　　他就是这么拿下祝焕升的吗…… 　　展秋深深呼吸，没敢再往下想。 　　还好…… 　　他们不是恋爱进行时。 　　那个祝什么的，过客罢了。 　　…… 　　翌日。 　　尽管昨晚的绯闻沸腾几分钟就被删了，但私底下的讨论依然如火如荼难解难分。 　　这对岐玉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他在省博物馆画了一下午速写，心满意足，与保镖助理们一起回家了。 　　系统提醒他：【新剧情马上开始！你和一个男配爆发了冲突，前顶流、已经半退圈的宁礼与你相遇，你们互相看不顺眼，而主角受祝焕升一出场，吸引了你二哥主角攻叶斯岭的注意力，这更让你生气了。】 　　又是剧情！ 　　好讨厌…… 　　嗯？ 　　这次的导火线是宁礼？ 　　【是他。】 　　‘我上哪儿跟他偶遇啊。’ 　　【原著写了是个赛车俱乐部，去吧。】 　　为什么不是他来找我？ 　　岐玉的好心情都快被系统烦没了。 　　恰好，展秋给他发了信息。 　　——你在干什么？ 　　——一个人吗？ 　　——我在柳导这边看剧本。 　　——你呢？ 　　？ 　　奇奇怪怪的信息。 　　岐玉发了回信： 　　——狗狗是很无聊吗，给你寄一个飞盘咬着？ 　　展秋这才不说话了。 　　岐玉转头给熟人打了个电话。 　　他二话不说，开门见山：“有空？带我去见宁礼。” 　　施易刚睡醒，打了个哈欠说：“大小姐，怎么想到去找宁礼了？你不是和那个男明星打得火热吗……” 　　“少胡说了。” 　　“少爷，我这就帮你找找……非要跟他见面？行吧，我开车去接你。” 　　…… 　　半小时后。 　　傍晚的裘山赛车俱乐部场地人声鼎沸，伴着特制赛车急速掠过的引擎轰鸣，原本应当时不时点燃观众席的尖叫和欢呼，但热烈的观众是在对别的事物热烈，准确地说他们几乎都在岐玉身旁与他闲聊。 　　在场的年轻男女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彼此都互相熟稔，唯独岐玉是被别人带进来的，大家对他都很不熟悉。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某财阀的独生少爷……这块昂贵地皮就是他家的，而且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娱乐新闻榜上出现。 　　瞟向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岐玉并不在意。 　　他身边是施易、俱乐部车场的一位男管理员，都在对他介绍俱乐部的情形。 　　他左耳进右耳出，半晌才嗯了一声。 　　旁人第一眼看去，先是注意到他一头墨黑柔顺的长发，倚着栏杆，长发就像是云雾飘洒下去，而他的肤色白净无暇，在傍晚燥热的天气里，给人以冰凉沉静的触感。 　　管理员和他开玩笑邀请他到北边去，岐玉莞尔说：“可我得带朋友们一起去。” 　　朋友，大概是新闻上那些朋友？ 　　管理员耸肩说：“他们恐怕不会同意。” 　　但大家都很好奇，今天岐玉只是来看赛车的吗？ 　　毕竟……这场上有的不止赛车手、观众，还有一些娱乐圈男明星。 　　宁礼就在赛场里。 　　对面的观赛台，坐着来看比赛的祝焕升。 　　他今天来找哪一个？ 　　两辆赛车都闪过最后一圈，车手从座位起身，有工作人员围了上去，率先超车进站的蓝色方程式赛车里，一个高个青年，面貌出挑，他穿黑赛车服，走到车边喝了瓶水。 　　傍晚暑气蒸腾，气氛格外热烈。 　　他面无表情，与朋友打了声招呼，忽地眼角一瞥，见到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你下个月去A国比赛是吧？我到时候去看看。” 　　朋友搭着他的肩膀。 　　宁礼嗯了声，让车场的工作人员给他取了手机，他打开微信看了最顶的聊天框，一个小红点提示。 　　来自[qiy]的验证消息。 　　——[到了。] 　　六分钟前的信息。 　　宁礼再次瞥向观众席。 　　看台的闲聊已经到了尾声，众人若无其事作鸟兽散了。 　　他没有分神去留意其他人，眼中只注意到了岐玉。 　　一双撑着栏杆的手臂，白得几乎晃眼睛，漆黑的发丝从肩上流下来，被风轻轻撩起。 　　在他耳垂上，缀着棱形蓝钻。 　　只是睨着他的长发，宁礼就能回忆起被拂过手背的冰凉微痒感。 　　此时，夕阳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侧脸。 　　宁礼走过去时，有一个男人仍在和岐玉搭讪。 　　男人也与宁礼认识，但他俩不熟。 　　赛车俱乐部是圈内几个朋友开的，他们都是F1赛车爱好者，有空就到裘山这边跑车玩。宁礼以前是很红的年轻歌手，如今是职业车队的车手，今年一直在国外比赛，他家世好，脾气不好，但在圈子里颇受欢迎，交际圈也广。 　　他和岐玉认识，其实也不出奇。 　　因为之前那几段绯闻，现在大家看到他俩同框都浮想联翩，虽然以前没有发现宁礼有过同性倾向。 　　但这不是重点。 　　搭讪的男人说了道别的话就匆促离开了，看台角落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宁礼说。 　　“今天突然想到你了。”岐玉看了看他的车，“不继续了？” 　　宁礼大步流星走到他身前，一身赛车服，鬓发汗湿，身材很高大，只消站在那里就给人压迫的感觉。 　　何况他是个习惯面无表情的。 　　俱乐部的别墅被用来做休息室，宁礼领着岐玉进去，他一身汗，得冲凉换衣服，回头嘱咐说：“你在这里等我。” 　　岐玉坐着没回答，低头翻着手机日历。 　　下巴忽地被捏着，宁礼把他的脸抬起来与他对视。 　　“怎么一脸困，晚上没睡觉？” 　　讨厌死了！ 　　岐玉不喜欢这样。 　　他皱了眉甩开他的手，说：“快去洗澡，你脏死了……不要碰我。” 　　冷冰冰的绿眼睛，不虞地瞪了他一眼。 　　宁礼不语，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 　　进了浴室，很快洗了个澡，等他出来，少年仍然等在沙发上，一脸犯困地打了个哈欠，绿眼睛湿湿地看向他。 　　“你洗澡好快，只是脱个衣服就出来了？” 　　岐玉奇道。 　　“只是冲个凉不用多久。” 　　宁礼怀疑自己离开几分钟，岐玉就有可能被什么人勾走了。 　　弹幕逐渐疯癫—— 　　——ning？？？你终于开直播了。。 　　——哇撒，一进来就是二人独处，主播很厉害嘛！ 　　——洗澡冲凉，这种话题……啧啧。 　　——Ning终于开窍了吗！！期待捏！ 　　——主播先去治治面瘫吧？ 　　——好歹这个副本他俩的气氛还不错，至今没有动拳头……全体鼓励！ 　　天色渐渐暗下去，外面的人几乎离开了，只偶尔传来几声零星女孩的说笑。 　　宁礼静静看着他。 　　他垂着眼睫，专心致志地打着青蛙游戏，屏幕发出一串呱呱的声音。 　　宁礼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些。 　　宁礼擦着头发，眼睛瞥着岐玉，忽地问：“吃晚餐了吗？” 　　“没有。” 　　“我们一起去。” 　　宁礼低头瞟他，从脸看到脚，他穿一双蓝帆布鞋，鞋带松了，面条似的洒在地板上。 　　鞋带掉了都没发现。 　　他蹲下来帮岐玉系上了。 　　也往上瞥了一眼。 　　在高处的少年睥睨着他，忽地眨了下眼，朝他笑了。 　　岐玉陡然凑近了许多。 　　翡翠色的眼中，有一抹恶作剧的笑靥。 　　“你好像一头呆头呆脑的水牛。” 　　他轻声说。 　　他一双柔白的手，勾着宁礼的额发，半湿的发梢弄湿了他的手，像是浸水了的葱白玉石。 　　宁礼被他触碰着，心脏却狂跳。 　　牛？ 　　也许吧。 　　外面已经接近天黑了，四周乌沉沉。 　　宁礼去拿了自己的宾利车，倒车到出口附近，隔着窗户瞥见一群飞来的鸽子，有的停在了草地上、落在岐玉脚边。 　　大概是等得无聊，他就在草地上低头跳来跳去，追着鸽子。 　　他背后是一片火烧云余烬，像人物油画的浓郁背景。 　　在宁礼看来，他现在很适合被框起来。 　　“原来你在这里啊？” 　　祝焕升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没有穿赛车服，今天是观众，待在另一处观赛区。 　　他远远地见到岐玉倚在栏杆那儿，原本以为岐玉是来偶遇他的，但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现在却见到他和宁礼在一起。 　　“你们两人在聊什么？” 　　祝焕升问。 　　怎么是他？ 　　岐玉疑惑。 　　【剧情！】 　　也对。 　　他看了看手表，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剧情姗姗来迟。 　　得尽快解决去吃晚饭才行。 　　岐玉四处张望，打算找找叶斯岭在哪。 　　不在？ 　　“在找什么呢？”祝焕升的手搁在了他的头顶上，被他拍开了。 　　说起来，剧情里他应该和宁礼产生冲突才对？ 　　【是啊，冲突在哪？】系统也惊讶，【你们赶紧互相挑衅打一架！快跟他起冲突。】 　　岐玉现在只想揍祝焕升，而不是宁礼。 　　他在两人之间狐疑地来回看了又看。 　　怪怪的…… 　　一定有问题！ 　　宁礼走过去，问：“怎么了？” 　　他没料到，岐玉突然发难。 　　“你为什么约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岐玉冷声问。 　　本来是想随便污蔑一下宁礼，然后顺便吵个架，甚至打打架之类的——但那对单眼皮的眼睛，无波无澜地静静看着他，毫无被恐吓的反应。 　　宁礼面无表情地承认了：“我是对你有别的想法。” 　　一瞬间，整个草地都被沉默包围，咕咕的鸽子声音都停止了。 　　祝焕升在一旁挑了下眉：“你们在说什么？” 　　……想法？ 　　岐玉不明所以。 　　“你又有什么想法？” 　　他生气地朝宁礼挥了一拳。 　　当然不是那种正经打架的挥拳，没用多少力气，但宁礼也没躲开，这一拳猛地砸在了手臂上。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宁礼攥住了。 　　宁礼：“为什么生气，我只是说实话。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们该走了。” 　　岐玉费劲地把自己的手从他那撤回来，往后退的时候撞到了祝焕升的怀里。 　　祝焕升笑着说：“你们想一起吃饭？什么时候你俩这么熟悉了？” 　　系统此时沉默无语，因为这样的场景……更像是两个男明星纠缠着无辜财阀少爷。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明明之前还很正常…… 　　岐玉不高兴了：“关你什么事？” 　　远处忽地驶来了一辆车，缓缓停在了过道上。 　　从豪车上走来了一个面色苍白、高大消瘦的男人。 　　叶斯岭冷冷看了两个男人，没有搭理，转而看向岐玉，说：“岐玉，过来我这里。” 　　话虽如此，叶斯岭反而是自己走了过去。 　　“听说你在这里，我顺路过来了，送你回去。” 　　岐玉看了看哥哥，又看看另外两个人。 　　这个剧情应该完成了吧？ 　　系统：【这哪里完成了！】 　　‘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吧，是他们不配合。’ 　　系统程序都顿住了，它实在不明白，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样？说好的主角受祝焕升吸引了叶斯岭的注意力呢！ 　　岐玉皱了脸说：“我要回去了。” 　　叶斯岭牵了他的手往回走。 　　一个金发青年却突然拦在岐玉身前。 　　“你这是完全不搭理我吗，为什么？” 　　“我们本来也不熟，”岐玉对他说，“祝焕升，做好你自己的事，去拍戏上综艺，别再招惹我了。” 　　祝焕升脸上的和蔼面具顿时垮了下来。他诧异地盯着岐玉的神情，眼看着他走出草地，跟着另一个人走了。 　　与此同时，宁礼也远远眺望着那一处，一挪开目光，他就拿着手机给岐玉发了消息。 　　——好好好，修罗场太好了 　　——果然大小姐还是更喜欢哥哥和家里人 　　——祝焕升：？不爱我了吗 　　——Ning，你终于学会进退了…… 　　——Ning这个世界越来越熟练，找到和岐玉相处的方式了？ 　　——加油，牛牛！ 　　——笑死我了。。。主播给岐玉发的消息是“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等到上了车，岐玉给宁礼回了消息。 　　qiiy：[我和我哥哥吃饭，不好带外人，你自己玩吧。] 　　宁礼很快发了一个“嗯”，没有标点符号，看起来怪委屈的。 　　叶斯岭今天是自己开的车，他打转方向盘，没有带岐玉去餐厅，而是回了自己家。 　　佣人们将做好的菜放上餐桌。 　　两人坐下了。 　　岐玉双手捧着脸，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盘腰果。 　　叶斯岭忽然问他：“你和那两个人，是朋友？” 　　岐玉点点头说是。 　　他其实是想起来他和叶斯岭之前那段关于“前世情人”的对话。 　　为什么？ 　　他撩了下眼皮，问：“你之前为什么说我们是前世情人？难道说你有那种记忆吗？” 　　“因为我是玩家，”叶斯岭不假思索，“我的ID或者说名字，Kuang。” 　　矿？ 　　矿泉水的矿吗。 　　见他疑惑，叶斯岭牵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下了一串字母。 　　全是字母音节…… 　　原来未来世界的人们，已经开始直接用字母来取代名字了？ 　　也不是不可能。 　　岐玉意识到，这是一个有记忆的新玩家。 　　以前，他只知道宿凌和宁景胜，现在多了一个Kuang。 　　【！！！竟然还有一个玩家！】 　　系统震惊。 　　“你也是玩家？但以前我没有见过你。” 　　“其实我们见过很多次了。” 　　叶斯岭知道这其实并不是重点。 　　他想把岐玉从这个世界带走，就得尽可能地把自己得知的信息告诉他。 　　“我所在的时空是一个跨时空世界，你可以理解为类似于星际时代……据我所知，很可能玩家们都来自不同的时空，时空之间有重叠也有不同。” 　　“游戏的主脑是一个神秘程序，至今没有任何玩家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算法，如何判断决定时空的运行和走向。” 　　岐玉仔细听着他的解释。 　　相当高科技的世界，远远比他所在的时空科技程度更高。 　　叶斯岭垂下眼，说：“我不是你的哥哥，岐玉，我是因为想把你带走才出现在这里的玩家。” 　　我只是万千时空中的某一片意识，被你吸引来到这里。 　　系统十分紧张：【他说的话是真的吗？说不定是个狡猾的玩家……】 　　系统又渴望他说的是真话。 　　尽管这个玩家只是为了岐玉而来，为了去解决岐玉的问题，但他却是高维度世界的某个清醒人类。 　　‘怎么确定呢？不知道。’ 　　Kuang说的这些事都太过虚无遥远，目前唯一的有可能发生的好处就是……这一玩家所代表的哥哥的角色，并不会真正去害他。 　　“先吃饭吧，别担心了，”他对岐玉说，“现在，为了安全，你暂且先住在我这里，段从云那儿我正在想办法，我不会让他对你不利。”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不觉得你只是纸片人、NPC，如果你是被困在这里，那就该离开这些世界。” 　　是吗。 　　这是第一次，有玩家对他说这种话。 　　“我对你一直很好奇，岐玉。” 　　叶斯岭，或者说Kuang，忽然对他这样说。 　　他是神秘角色。 　　没有任何玩家知道岐玉从何处来，在进入副本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 　　快乐吗，还是并不自由。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在另一个世界，我一直在想念你。”叶斯岭俯身抱住他，轻声说，“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还好吧。” 　　岐玉犹疑地任他抱着。 　　玩家说的话，未必是真的。 　　但叶斯岭此时的语气和神情却很真实。 　　他问叶斯岭：“你不打算走剧情了？” 　　“当然，”叶斯岭微微皱了眉，“我对那些人没兴趣。” 　　他的希冀，是与岐玉在这里过上伊甸园的日子。 　　【现在连主角攻都已经叛变了剧情？！】 　　系统大受震撼。 　　‘因为他是玩家啊。’ 　　没有被Downtown系统限制的玩家，某种意义上也是无所不能？ 　　说不愿意走剧情就不走了。 　　叶斯岭甚至打电话给公司请了长假，打算带他出国。 　　岐玉隐隐觉得这样很可能引发一系列反弹。 　　比如那些原本有对手戏的角色……大概也会反应过来，造成蝴蝶效应？ 　　【……】 　　【这是真的。】 　　系统冷声说。 　　‘不管了！’ 　　【？】 　　‘既然如此，我要出去玩滑板了。’ 　　岐玉兴致勃勃地拿起滑板，往楼下走了。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玩家顶着？ 　　【……】 　　…… 　　几日后。 　　论坛热帖 　　主题：qiy妹妹哪儿去了？ 　　——qiy好几天没有传绯闻了，有点不习惯捏 　　——今天大小姐发的微博是在豪宅里画画……旁边的男的是他哥哥吧？ 　　——好像是他二哥的房子 　　——他们兄弟关系这么好吗？看不出来啊 　　——豪门都得宫斗吧？ 　　——不好说……他哥哥肯定对他很不错吧，毕竟只有他是亲生崽崽（ 　　——奇怪，展秋微博在发什么疯？？怎么好像失恋了？ 　　——也许就是失恋了惹 　　——祝焕升也是，发了一堆阴阳怪气的wb。。xswl。 　　——这种病状，大概率已经被大小姐甩了吧。。 　　——哈哈哈怎么那么好笑 　　——不知道qiy妹妹下一任是谁。。？ 　　…… 　　岐玉好几天没有上网了。 　　他这段时间都在家里画人物素描，请了叶斯岭当模特，每日不亦乐乎。 　　他每画出来一幅，都被叶斯岭拿去装裱收藏起来。 　　叶斯岭问他：“你不画自画像吗？” 　　“我画不好。” 　　“为什么？” 　　“我觉得那不像我。” 　　岐玉对着空白画纸沉思。 　　我是谁？ 　　我是纸片人、NPC、一缕孤魂……记忆的碎片……？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无法找到答案，他从来画不出满意的自画像。 　　如此在家里待了几天，岐玉宛如人间蒸发，期间大哥段从云也找上门来几趟，见他在认真画画，遂嘱咐了一番没再打扰了。 　　岐玉画完了最后一幅画像，留给了叶斯岭。 　　好久没出门了…… 　　他打算出门看看。 　　一打开手机，一大串信息涌入。 　　最上面的是祝焕升发来的一串信息。 　　——这几天都和别人在旅游？ 　　——怎么不回我？ 　　——我也不是很想你搭理我。 　　——【图】准备进组当男一号，你什么时候来探班？ 　　——不探班也行吧。 　　——？真不理人啊._. 　　——你不回复高冷的时候真的很厉害…… 　　——拜拜。 　　…… 　　——为什么现在不理我了？ 　　——是因为我们接吻了你家里不同意？ 　　——还是你觉得我当时的表现不好 　　——你可以告诉我 　　？？ 　　【？？】 　　系统尖叫：【主角受在干什么啊，这是谁？？这种话只有失恋了的男大才说得出口吧！！】 　　‘……’ 　　沉默了。 　　忽略。 　　往下一拉，还有展秋发的信息。 　　——你这两天怎么没消息了，在干什么？ 　　——【图片】我准备进组了，你会来送我吗？ 　　——最近很忙？在忙什么？ 　　——怎么都看不到你发微博了 　　——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看到回复我 　　【……这些人是不是失心疯了？？？只是几天没见反派而已，至于这样吗？？】 　　‘嗯……只有宁礼的比较正常。’ 　　岐玉往下翻了几条，很快收回了刚才的发言。 　　宁礼： 　　——我找到你二哥家了 　　——可以爬窗进去陪你画画吗？ 　　——你画的麻雀很好看。 　　【……】 　　系统这下也沉默了。 　　岐玉想了想，给每个人都打了一笔钱。 　　【为什么？】 　　‘安抚一下。’ 　　【他们要的又不是钱！】 　　‘……’ 　　岐玉往下看了看，段从云每天雷打不动，给他发一些风景照，天天问他什么时候能出来见面。 　　只见过黏人的弟弟，从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哥哥。 　　至于池浩渺…… 　　——宝宝怎么不理我？ 　　——你不在我身边，我有点难适应 　　——是不是家里人把你藏起来了？ 　　——宝宝，你是一颗躲起来的斯诺克台球 　　？ 　　什么奇怪比喻。 　　开机一分钟，他只回复了施易和黄特助的信息，不多久，一通池浩渺的电话打了进来。 　　“竟然打通了。”池浩渺叹气，“我还以为你家里不允许你和娱乐圈打交道，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嗯？没有，我这几天画画去了。” 　　“原来如此……画了好几天一定很累吧，来我这里娱乐一下？” 　　“你那里有什么？” 　　“当然是打台球。” 　　池浩渺一本正经说。 　　岐玉想想也答应了，他回头和叶斯岭说了一声，换衣服打算出门。 　　叶斯岭放下报纸，皱眉说：“你打算和原著人物继续来往？” 　　“他不是主角受。” 　　“你把他当朋友，他未必这么对你。” 　　“没事，有危险我肯定会揍他……而且，他说不定也是个玩家。” 　　岐玉若有所思。 　　叶斯岭就猜到他会对玩家身份感兴趣。 　　“不能去吗？” 　　他问。 　　叶斯岭走到他身前，垂眼说：“不能过夜，不能待到深夜。” 　　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少年的耳垂。 　　柔软敏感的一点软肉，被他揉一下就红了。 　　叶斯岭也知道不能让岐玉一直待在这里，否则他又得生气难过。 　　等到去池浩渺家里玩台球，岐玉一进门就眼前一黑。 　　——停电了。 　　没了空调，窗户大开，热风汩汩涌入，室内的气氛渐渐热了起来。 　　池浩渺讶然：“竟然这时候没了电？我去点个蜡烛。” 　　“这里就你一个人？” 　　岐玉打开手机灯，借着光四处打量着。 　　没有主角受吗。 　　“当然了，除了我还有谁？” 　　池浩渺走在他身后，陪他走走停停。 　　燥热的天气，距离这样近，他几乎能嗅见岐玉身上沐浴后的水汽和香波，是薄荷的气味混着花香……很甜。 　　在月光下，岐玉回眸看着他。 　　冷冰冰的睨视，抬着下颌，一种睥睨的端详神情。 　　“你叫我来，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想说？” 　　“算是吧。” 　　池浩渺也停下脚步。 　　岐玉有些好奇。 　　池浩渺是玩家吧？ 　　想对他说什么？ 　　比如，Downtown世界的规则？想把NPC角色带走？ 　　池浩渺长得斯文，语调也是温柔的。 　　他叹气说：“我猜，那些男人已经让你厌倦了？他们全都咋咋呼呼的，太不懂事……还好我和他们不一样，知道你心累。” 第112章 超有钱的他 　　说的是宁礼、祝焕升展秋那些人吧？ 　　岐玉想了想，那些人确实咋咋呼呼的。 　　尤其是祝焕升，简直是欠揍！ 　　池浩渺缓缓说：“我倒不会像他们那样……说起来，你最近都在画画吗？能不能看一下你的作品？” 　　岐玉摇头：“我没有带过来，只有一些照片存在手机里。” 　　看了他上学期画的油画，池浩渺由衷感叹：“宝宝，你实在画得太好看了，果然是大艺术家……之前，我在画展上也看到过你的作品。” 　　“你竟然看到过我的画吗？” 　　岐玉惊讶，他参加的几次画展都在C国。 　　池浩渺回忆着说：“当时我在那儿度假……你画得很抽象混乱。” 　　“哦？我蛮喜欢那个流派的，所以我老师让我画一些试试。” 　　半黑半亮的娱乐室里，一张绿色台球桌子，池浩渺仔细将球整理好，又去多点了几只蜡烛。 　　远远看去，红白球，绿桌子，桌子四角点着白蜡烛……好像在做什么祭坛仪式一样？ 　　岐玉眨了眨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打桌球。 　　有趣。 　　他走过去，拿起球杆，快准狠打中其中一颗球，台球们在桌上狂奔，火苗猛地一颤抖，像受惊的鸟儿。 　　“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池浩渺问他。 　　“随便你。” 　　岐玉正在兴头上，随口答应了。 　　“能不能发到微博上呢？记录一下我们今天愉快的娱乐活动。” 　　“行。” 　　池浩渺微微一笑，拍了一张照片。 　　“宝宝，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不会觉得无聊？” 　　“不会，我喜欢安静的地方。” 　　“如果你无聊了，随时可以到我这边来，或者……让我过去陪你解闷。” 　　“这么闲？你最近没有通告吗？” 　　岐玉疑惑。 　　当红顶流，竟然闲成这样？为什么不去公园拔草呢。 　　男人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这个月一直在休假。” 　　岐玉不懂这些娱乐圈顶流不上通告的时候在干什么，估计也是像祝焕升那样各种派对和游乐吧？ 　　咻—— 　　走神的刹那，他打出了一次完美的进攻。 　　“宝宝，你怎么这么厉害？”池浩渺忍不住笑了，“唉，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唔，其实也不是很厉害吧，”岐玉十分谦虚，“没事，你多练练就好了。” 　　“我以后多和你打桌球，可能就进步了呢。” 　　池浩渺与岐玉玩得不思蜀，与此同时——社交软件上又出现了新的热词。 　　池浩渺一发了那条微博，大家终于知道消失已久的qiy少爷去了哪儿。 　　—论坛热帖— 　　主题：野生qiy讨论贴（2号楼） 　　0L：qiy、终于、出现了！！ 　　1L：这一次是出现在池浩渺的微博里……我就知道！ 　　2L：天啊，为什么这么暗？好像也不是滤镜。。 　　3L：室内就是很暗啊，旁边还有蜡烛。。。？？ 　　4L：qiy拿的是什么？是球杆吗？他们在玩什么play？！ 　　7L：呃，这是在摸黑打台球吧，A区确实停电了。 　　8L：天呢，这么热的天，停电了，他俩还有心情打球！ 　　9L：那么模糊昏暗的照片，也能看出大小姐的美貌…… 　　10L：财阀家是怎么生出他这种美貌小孩的？？ 　　11L：啊啊，他俩这是复合了吗？消失了几天，原来是去度蜜月了？ 　　12L：池浩渺！你好好命，竟然能泡到这么漂亮的有钱大小姐？？ 　　13L：出事了！！！快去看祝焕升的微博。。他发疯了 　　14L：笑死我了，他竟然转发了池浩渺这条微博，别太搞笑…… 　　15L：他说了什么？ 　　16L：发了一句“呵呵”，和一个微笑的表情，看来他是酸死了哈哈哈。 　　17L：……都雄竞到这种份上了？？你们还记得自己的顶流和预备顶流身份吗！！ 　　18L：只有我觉得肯定只是朋友？如果真的是那种恋爱关系，不至于这么高调公开吧？ 　　19L：。。。你别被池浩渺和祝焕升的外表骗了，他们的性格哪里怕公开啊。。真是朋友早就说了。财阀那位更不在乎新闻。 　　20L：一种可能性，我是说可能哈，宁礼是不是跟qiy妹妹有点什么？ 　　21L：他们之前就被拍到过啊，宁礼跟qiy在同一个赛车俱乐部玩儿，两人大概是一起去的，很巧的是旁边竟然还有祝焕升。。。 　　22L：三个人啊，卧槽？ 　　23L：6，这位有钱少爷是真的男顶流收割机…… 　　24L：大舅子二舅子！快出来阻止一下，别让妹妹被男明星泡了…… 　　25L：展秋怎么这么安静？他怎么了？ 　　26L：前段时间被拍到展秋去寺庙拜佛了啊，也许是突然皈依了？失恋之后看破红尘？？ 　　27L：qiy，你把他接回家养养吧…… 　　28L：qiy忙着和池浩渺玩游戏捏………… 　　岐玉俯下身，手肘往外，差一点就要碰到角落里的那只燃烧蜡烛。 　　“小心一点，别碰到蜡烛了。”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手，“你这个姿势打球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 　　“这儿，腰再低一点。” 　　池浩渺走了过去，俯身从他背后调整了他双手的姿势，。 　　远远看去……就像是从背后抱住他似的。 　　岐玉不疑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位置。 　　男人脸上戴着金丝眼镜，冰凉的金属超过了岐玉的脸。 　　眼镜？ 　　岐玉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你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吗？” 　　“什么意思？” 　　池浩渺奇道。 　　财阀大少爷竟然在研究前世今生神秘学吗。 　　倚在台球桌沿的美少年仰起脸，仔细地端详着他全身：“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池浩渺心想，怎么还是替身剧本？ 　　他微微笑道：“那个人是你的好朋友吗？还是……前男友？” 　　“也不能算是朋友吧。” 　　毕竟，岐玉并不知道玩家究竟是什么人。 　　也许这时候，他也正在俯瞰我。 　　池浩渺看出来岐玉似乎不太高兴，低头摸了摸他的长发，说：“不说这个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吃点甜的吧。” 　　他出了门，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了一盒果冻。 　　池浩渺剥出来一颗苹果味的，递给了岐玉。 　　少年低头啊呜一口吃掉了。 　　室内弥漫的果冻味，甜得像是夏天的汽水。 　　岐玉踮脚坐到桌上。 　　“你今晚怎么突然想约我？” 　　他穿着帆布鞋的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池浩渺的手臂。 　　“因为实在是好几天没见面了，我很不习惯。”说到这里，池浩渺也露出一点沉思的神色，“见不到你，总是让我不安。” 　　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呢？ 　　只能理解为发自内心的某种情感……他喜欢岐玉，所以无法接受他消失、看不见。 　　文艺青年的遐想，像是一片落叶被风卷走，没有给岐玉留下多少印象，他又吃了一颗果冻。 　　池浩渺想着，得给他投喂一点别的，打算摸黑下厨做点夜宵。 　　“我煮个面条给你吃，好吗？” 　　“你厨艺怎么样？” 　　岐玉自己是不会做饭的，因此对别人的厨艺总是好奇。 　　池浩渺神秘地推了一下眼镜：“我做饭的水平，你吃过就知道了。” 　　厨房很大。岐玉也想在厨房里呆着，池浩渺特地搬了一个凳子让他在门边坐着。 　　他翘着腿拿着手机，对着穿粉色围裙的池浩渺拍了张照片。 　　闲来无事，岐玉打开微博，很多人在艾特他，随便点开了一看，发现这次是和池浩渺有关。 　　发了他打桌球的英姿？ 　　不错，礼尚往来。 　　他给池浩渺发的微博照片点了个赞，回到自己的首页，也发了一条微博。 　　qiy：[正在做饭的吃大厨，他说他做饭很好吃~] 　　后面附了一个笑脸。 　　岐玉坐了十来分钟，开始闻到肉的香味，池浩渺已经做了一点小炒肉。 　　“等下加到面条里面……我切个芹菜。” 　　“要我来帮你吗？” 　　岐玉兴致勃勃地走过去。 　　“不用了宝宝，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怎么可以碰菜刀呢？” 　　“好吧。” 　　少年在半黑的厨房里背着手走来走去，四处闻闻嗅嗅，炒好的肉要看看，青菜也要看一眼。 　　池浩渺切菜的间隙抬头瞥了一眼，只见他无所事事地走到冰箱前，打开了已经停电的冰箱，自己把脑袋探进去，似乎是检查了一遍，这才出来关上了门，走到了池浩渺身边。 　　怎么这么……好笑？ 　　池浩渺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可爱。 　　这时候他又凑过来看芹菜了。 　　娇气得很，睫毛又长又翘地扑棱着。 　　他在家里应该是很得爸妈哥哥喜欢的。 　　池浩渺煮开了水，把面条放进去。 　　“这样做更好吃吗？” 　　岐玉好奇。 　　池浩渺分享了他的下面心得，又说：“你听听就好，不用学这些，以后……我们招待客人的时候，随便做点面条给他们吃就行了。” 　　岐玉心想，为什么是我们？ 　　做好的面条很烫，这时候天气热，停电了没有空调，池浩渺拿了一个充电的风扇放在旁边吹着面条碗。 　　池浩渺今夜十分愉快。 　　在他眼前，是烛火月光……一位等着吃面的美少年。 　　心上人，嗳昧对象，大少爷…… 　　“明天出来玩吗？我们可以去一个新会所，那个地方隐私性比较好，不会被拍到。” 　　池浩渺继续邀请他。 　　“明天？再说吧，不过被拍到也不会怎么样。” 　　岐玉不以为意。 　　池浩渺笑了：“我知道你不在乎。” 　　说着，他自己打开微博看了一眼，首先见到自己特别关注的qiy账号更新了新内容——发了他的照片。 　　池浩渺微微一笑，也过去点了个赞。 　　这条微博已经被推上热搜榜了，很多人都在讨论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在岐玉的新微博下，其中一个评论问“你们是不是情侣（惊恐）”，岐玉回复了一个勾手指的表情。 　　所以到底是不是呢？ 　　“他们两个应该都进组了，”池浩渺陡然说，“祝焕升，展秋两个人，现在应该都在柳导的剧组里……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 　　“什么？” 　　打扰？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度假玩了，反正你培养的这两个得力艺人暂时没有其他活动，你这段时间不会太忙。” 　　“我这个月都打算待在国内。” 　　岐玉浑不在意地拿了筷子准备动手吃面。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宁礼。 　　“你在池浩渺家里？” 　　宁礼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岐玉一瞬间就想到他淋雨水牛般沉默的神情。 　　“嗯，我在吃面。” 　　“为什么给我打钱？”宁礼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郁闷，“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要什么？” 　　“你。” 　　“？” 　　“跟你传绯闻。” 　　“绯闻？……你不是已经半退圈了吗？” 　　“嗯。” 　　“……” 　　这是在嗳昧吗？ 　　岐玉有些诧异，娱乐圈的男人都这么直白？ 　　真奇怪！ 　　他没有回答，把电话挂了。 　　与此同时，宁礼在别墅区里停下车。 　　停电了，别墅前只有一点应急路灯的光。 　　他独自一人站在车边，拿着手机给岐玉发消息。 　　直播间的弹幕都在调侃他—— 　　——主播又用力过猛了~~ 　　——岐玉不喜欢这么直接的！ 　　——绿茶男明星就是厉害在绿茶手段呀，你怎么不学着点？ 　　——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其实你这样也好，保留了自己的特色！ 　　——牛牛加油！ 　　宁礼抬头看那栋别墅。 　　岐玉在吃别的男人做的爱心便当吗？ 　　他等了很久，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有人下了楼。 　　戴眼镜的高个男人，身旁跟着一个年轻少年。 　　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像是飘洒的雾气，将他的姣好脸蛋衬得白皙如月。 　　他从台阶上跳下来，穿着蓝色的帆布鞋，牛仔裤，大概是天气热，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风扇。 　　司机和保镖们都围了上去，宁礼也混入其中，当然，很快就被保镖挡住了。 　　路灯下，少年回眸掀了掀眼皮，露出半只深绿的眼眸，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宁礼：“我在等你，想跟你见面。” 　　？ 　　岐玉看了看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就快融进黑夜里。 　　“好吧。” 　　他难得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宁礼猜他这几天应该过得很开心。 　　池浩渺若无其事地走近了，说：“宝宝，你要回家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外面的男人很复杂。” 　　岐玉听懂了：“你是在暗示宁礼是个坏人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说。” 　　池浩渺叹气。 　　岐玉莞尔：“今晚的面很好吃，谢谢你。” 　　他朝后挥了挥手，说：“池浩渺，拜拜，下次再见吧。” 　　宁礼是开车来的，但他把车停在别墅区里，自己厚着脸皮坐上了岐玉那辆豪车。 　　“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上车，岐玉就开始发问了。 　　他怀疑副本里的玩家不止一个。 　　叶斯岭只是其一，应该还有第二个人？ 　　现在可以排除戴眼镜的池浩渺，剩下这几个主要角色……祝焕升不太像，宁礼是一个配角，但按以往的规律，配角乃至路人都有可能是玩家。 　　车子在停电的别墅区里缓慢行驶着，车内一片漆黑，他们都没有拿手机。岐玉看了看窗外，忽地男人倾身靠过来，他身上有一股刚洗过澡的潮湿水汽，混着一点男士香水。 　　他分神地闻了闻，像是某种草叶的气味。 　　宁礼靠在他身旁，低声说：“我因为很想见你，所以过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 　　你一直都很冒犯吧，哪个正常男明星去爬别人家的窗户？ 　　岐玉皱了眉：“你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没有。”宁礼在黑暗里静静地点头，“我只是想跟你见面。” 　　……这家伙真的很像一头笨牛，吃草长大的。 　　岐玉忍不住心想。 　　宁礼忽然对他说：“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那我应该跟谁走？你？” 　　“是，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画我，我随便你怎么画。” 　　奇怪的追求者…… 　　岐玉如此想着。 　　到了自家门口，他就把宁礼踹下车了。 　　“我可以进去吗？” 　　宁礼彬彬有礼地发问。 　　【他好便太啊！】 　　系统忍不住了。 　　“你，走开。” 　　岐玉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攥紧拳头亮出来，宁礼就面瘫着上前握住了他的右手。 　　他脾气很大，手却软软的，指腹摸起来都是软乎的。 　　就算是说这种威胁的话，也只给人一种娇气的印象。 　　宁礼不讨厌他，也讨厌不起来。 　　“你怎么打我都可以。” 　　他说。 　　“你这么欠揍，可以去拳馆当沙包。” 　　“不，我不是那种人。” 　　“……” 　　——真的好变态啊主播。。 　　——明天继续拿望远镜跟踪是吧~ 　　——看得出来拳皇公主今天确实心情不错了，这都没有出拳？？ 　　——我劝牛见好就收！ 　　——主播先撤，明天再约大小姐出来吃水果 　　树影重重，月光稀疏地落在了岐玉的背影上。 　　少年细密的睫毛往下垂，又掀上去，疑惑地看了宁礼一眼。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岐玉冷声说，“你赶快回家。” 　　“知道了。” 　　宁礼很听话，掉头就走。 　　岐玉站在树下，狐疑地看了他的背影许久，一直到宁礼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视线。 　　今天这么乖？ 　　【……这个角色也太奇怪了。】 　　简直就像是奇葩玩家！ 　　岐玉上了楼，打算先躺一会儿。 　　家里却不止他一个人。 　　楼上的灯开着，过了玄关，穿着睡衣，但敞开着露出深色胸肌腹肌的男人站在客厅里，银发半湿，手里拎着一瓶酒。 　　……段从云？ 　　银白的头发湿了就变成了灰色，男人另一只手将额发往后撩，看着窗户的深邃眼睛转过来，盯着岐玉打量。 　　“弟弟，你还舍得回来？” 　　段从云挑了下眉，走到他身旁。 　　“以为你不回来了，准备在男明星家里过夜。” 　　段从云的长相，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混血，高鼻深目，他还染了一头白发。 　　夜里喝了酒，他也比以前更活跃，搂着岐玉的肩膀叹气说：“你少跟那些明星来往。” 　　“你不喜欢他们吗？” 　　岐玉莫名。 　　“我当然不喜欢……以后出差也把你带上？” 　　我可不是随便就能带走的猫猫和人偶哦。 　　岐玉如此想着，在沙发上坐下来。 　　段从云低头看了他许久。 　　岐玉警觉：“你不要发酒疯。” 　　“没醉，就喝了一点。” 　　段从云把酒杯挪远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家弟弟。 　　岐玉小时候就生得很漂亮了，时不时被当做女孩。 　　他喜欢长发，剪了就不高兴。 　　那时候岐玉还挺黏人的，但长大了反而慢慢疏远了。 　　岐玉知道他正被大哥打量着，也懒得搭理，毕竟段从云经常这样。 　　习惯了。 　　他拿了手机给展秋回信息。 　　——我在家里。 　　——狗狗不是进组了吗，怎么有空发这么多信息？ 　　展秋立刻回复： 　　——我还以为你…… 　　——你谈恋爱了？ 　　——没有。 　　——嗯，那就好。 　　——我在剧组，今天拍夜戏。 　　“我下半年准备去C国，你跟我一起走？我们住一起，别再分开了。” 　　段从云忽然说。 　　“喂，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段从云之前也有这种错觉，他似乎把自己没有血缘的弟弟当成了小男友。 　　但即便心里冒出这种想法，他也不觉得古怪，毕竟他们不是亲兄弟。 　　那些外人能传绯闻，他为什么不可以？ 　　段从云一想到那些男明星，与岐玉那么亲近，心里就一阵烦躁。 　　分明是他先认识岐玉的…… 　　“如果我们在一起，爸爸妈妈估计会很开心。” 　　段从云想到这种可能，也许应该占卜一下。 　　“？” 　　我，嫁给哥哥？ 　　段从云笑了笑：“难道不是吗？” 　　诶？ 　　这个世界的配角们，都这么……古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系统快挠破头了，【明明之前很正常啊。】 　　“所以，你是喜欢我？” 　　岐玉反问他。 　　只消一抬起头，就能对上段从云的眼。 　　他是浓颜的长相，高鼻深目，仔细看他其实有些凶相，眼白多，眉骨高，窄深的眼睛就像是刀锋。 　　但段从云一向与他关系很好。 　　孩提时代，少年时代，岐玉都与他有过快乐的回忆。 　　即便是这样冷锋锐利的爬蛇似的眼瞳，看他的目光也是温柔的。 　　岐玉不讨厌他。 　　段从云低下头，轻轻吻了他的手指。 　　“你不觉得很合适吗……弟弟？反正爸爸妈妈不会同意你和男明星在一起的。” 　　段从云低声说。 　　柔软的指尖，被男人的吻轻轻蹭过，一阵痒意。 　　——门突然开了。 　　一束冷月光涌了进来。 　　叶斯岭站在门口，睨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被段从云搂在怀里的长发少年，几乎倚在男人肩上，此时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他们过于亲昵的姿势，根本不像是兄弟。 　　虽然本来就不是亲兄弟。 　　而这时候，喝醉了的银发男人甚至搂着岐玉的肩膀，冷声说：“你来干什么？” 　　叶斯岭不喜欢这种场面。 　　一时间，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少顷。 　　叶斯岭走上前，岐玉也从哥哥身边挪开了，拿了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 　　他问叶斯岭：“你今晚怎么过来了？” 　　叶斯岭没回答。 　　男人苍白的脸，眉宇阴沉沉……像是快要下雨。 　　这是……发火了？ 　　对我吗。 　　岐玉眨了眨眼：“你在生我的气？” 　　“不是。” 　　叶斯岭说。 　　不是因为你。 　　话音刚落，男人就朝身旁沙发上那个银发的伸了手，攥住了对方的衣领，一拳砸了下去！ 　　咦？ 　　岐玉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打起来了？ 　　系统冷冷说：【你搁在古代，就是一位祸水妖妃！】 第113章 超有钱的他 　　祝焕升是在医院找到岐玉的。 　　医院住院部走廊，黑发少年手中抱着两捧花，都是蓝雏菊裹满天星和纸质包装，很大一捧，身边跟着的保镖们没有帮他拿的意思，大概是他自己的要求。 　　在其中一间病房前，岐玉停了下来。 　　他今天穿着牛仔裤和涂鸦的T恤，胸前是一对骷髅鬼脸。 　　他转过来的时候，两张脸都对着祝焕升。 　　祝焕升将墨镜摘下来，口罩也摘了，满意地看见岐玉睁大了眼睛。 　　岐玉：“你怎么在这里，你也生病了吗？” 　　说着，他就往下瞥着祝焕升的腿，好像很期待这人被谁打断腿一样。 　　祝焕升不生气。 　　这位可是财阀家的心肝宝贝，超级难搞、很难追，现在对自己处于一种缺乏兴趣的状态……得忍。 　　他好声好气说：“岐玉，你今天是来看望谁？” 　　“我哥哥生病了。” 　　说着，他将其中一束蓝色雏菊拿给保镖，自己抱着另一束准备进门。 　　病房里，祝焕升就不方便进去了，他在门口等着，说：“我等你出来。” 　　岐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等我？ 　　怪人。 　　一进病房，满眼都是雪白。 　　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穿条纹病号服倚在床头，双手捧着一本书。岐玉仔细一看，那本书是叶斯岭书房里的一本自然图鉴，之前他还翻过。 　　他将蓝雏菊放在桌子上。 　　“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叶斯岭语气淡淡：“已经不疼了，不用担心。” 　　因为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斗殴场面，岐玉心里其实已经免疫了，他确实不太担心。 　　不过昨晚他们两人打得那么凶……乒乓作响的。 　　“我不会答应你跟他谈恋爱。”叶斯岭冷不丁合上书说，“不管是以玩家的身份还是以哥哥的身份，都不可能答应，爸妈那边他也想都别想。” 　　又是这个话题。 　　“嗯……我没打算答应段从云。” 　　叶斯岭：“我知道，你想谈恋爱分分钟的事，不是吗，他们都很喜欢你。” 　　“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岐玉皱了眉。 　　“等你从这里出去就明白了。” 　　叶斯岭在心里叹气。 　　他知道岐玉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少年坐在床沿，打了个哈欠，湿湿的绿眼睛看着他的腿，忽然说：“你以后还是不要打架了，住院多麻烦。” 　　“我知道。” 　　叶斯岭的脸上其实挂了彩，他左脸贴着一块纱布，遮住了淤青破皮的地方。 　　他将岐玉搂怀里轻轻抱了一下，耳语说：“离段从云远一点。” 　　叶斯岭的手放在他后颈上。 　　他撩开了少年垂下来的长发，手放在后颈轻轻摸索了几下。 　　这个位置，被男人一下下抚摸着……怪怪的。 　　岐玉不习惯这种接触，将叶斯岭的手推开了：“你好好养病吧，手上还有伤。” 　　“你不打算给我加几个伤痕？” 　　“你在邀请我咬你？” 　　哦？ 　　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岐玉怀疑他虽然打架了，却不是很疼。 　　“你咬吧。” 　　“？” 　　“这能让我清醒。” 　　岐玉毫无兴趣：“你不清醒就去咬你自己。” 　　叶斯岭若有所思：“你只喜欢在别人不情愿的时候做攻击。” 　　“……” 　　也算是吧。 　　弹幕此时正在讨论这两天的剧情。 　　——岐玉不愿意咬你~ 　　——主播很高兴嘛。。 　　——段从云应该是玩家吧？ 　　——确实，这个人很像某个玩家、、 　　——你是说那个喜欢玩塔罗牌的？ 　　——对，就是他！！ 　　——不要再打了，别让岐玉为难了好不好？ 　　——唉，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小姐本人呢？本人应该比视频更好看吧。 　　——这个直播间的人也太多了吧。。。 　　——因为Ning那边没有岐玉出场哈哈哈 　　岐玉跟叶斯岭聊了一会儿，准备去探望段从云了。 　　门外的保镖们和他说起今天的行程，往前走的时候，脚尖踢到了东西。 　　低头一看，一个蹲在墙边的金毛青年。 　　人高马大的，却蹲在这里？ 　　实在很碍事。 　　“你适合被保洁阿姨铲走。” 　　岐玉踢了踢他的腿。 　　祝焕升啧了声，抓了抓凌乱的金发藏，起身说：“准备走了吗？” 　　“没有。” 　　从保镖手中接过了第二捧花，岐玉准备去见另一个哥哥。 　　“哦，你两个哥哥都生病了？” 　　“不是。” 　　只是因为打架。 　　病房门一开，床上坐着的男人就下床了。 　　段从云皮肤黑，穿着白蓝条纹的病号服就显得更黑了，一头银发乱糟糟的。 　　但他一见到岐玉，眼中顿时浮起笑意：“你竟然这么早过来了？” 　　“我来探望你。” 　　岐玉把雏菊花束放在桌上。 　　“我早跟你说了，不要吵架打架……以后不准打了。” 　　段从云没有答应或者不答应。 　　他反问：“你先去见了叶斯岭？下次先来看我。” 　　所以？ 　　岐玉有些疑惑。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只是一个顺序而已。 　　“因为叶斯岭的病房比你的近。” 　　段从云啧了声，没再说话。 　　“你给我老实点。” 　　岐玉皱了眉，伸手拍拍段从云的肩膀——很用力地拍了好几下。 　　肩膀旁边有个伤口，段从云霎时疼得咧嘴。 　　弟弟又和他说：“这么大个人了，整天打架不好，让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会着急的。” 　　“不打了。” 　　“这还差不多。” 　　病床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都是邮件之类的东西。在病房待了半小时，岐玉也没了兴趣，起身说：“我要回去了。” 　　“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得去公司了啊，哥哥。” 　　岐玉每每叫“哥哥”，在段从云看来总有一种别样的撒娇感觉，即便他现在很不耐烦。 　　段从云的眉间顿时舒展了。 　　他说：“嗯，先回去吧，记得吃点肉，你这阵子好像瘦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 　　岐玉摸了摸花瓣，从门里退出去。 　　接下来还得去探班呢。 　　好忙…… 　　刚把门关上，后背就撞上了祝焕升的胸口。 　　“你怎么还在这里？” 　　岐玉莫名。 　　“见到我不开心吗？” 　　祝焕升撩了一下灿金的发梢。 　　“我们公司的艺人怎么这么懒惰？” 　　“陪老板也是正经事。” 　　又开始胡扯了。 　　岐玉仔细打量了他半晌。 　　祝焕升的长相……也算帅吧。第一次见面，他看起来有那么英气的少年感，但祝焕升如今不演了，一下子露出了危险的成分，眉眼锋利，盯着他人的目光也灼灼。 　　就像一条金毛的烈犬。 　　岐玉不搭理他，祝焕升就黏在身后，殷勤地帮他拿东西。 　　“你接下来去哪儿？” 　　问到第三遍——被踢了一脚。 　　“跟着我干什么？” 　　“今天想陪老板……你现在是有别的兴趣了吗？” 　　站在台阶上，少年回眸睨了他一眼，冷冰冰的森绿的眼眸，上下看了他几眼，搪塞说：“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祝焕升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为什么追了一会儿就不追了？ 　　不久前他们还接过吻…… 　　手机响了。 　　岐玉接了起来，轻轻说了句话。 　　——“到楼下等我，我马上就到。” 　　一层，楼梯电梯门前，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站在那儿。 　　叮—— 　　电梯门一开，他就走了过去。 　　池浩渺笑着说：“宝宝，你终于出来了，我们两个哥哥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还好吧，没死。我准备去剧组了。” 　　岐玉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池浩渺诧异：“你是想去探班自己的艺人吗？展秋和祝焕升？” 　　“我去看他们干什么？” 　　再说了，祝焕升都已经从剧组跑出来了，也许今天没有他的戏份？ 　　岐玉不是探班自己家艺人，是去见他那位在影视学院进修了几年，现在在柳导那儿做编剧的朋友。 　　他嘱咐司机开车往拍摄地的方向去。 　　池浩渺也在车上，他没打算回去，找了个理由说要过去看看。 　　【一个顶流，整天无所事事哪儿也不去！也不接新剧本，就到处跟着你跑？？】 　　系统恨铁不成钢。 　　岐玉倒是觉得池浩渺做朋友还蛮不错。 　　‘他挺会玩的。’ 　　【……】 　　到了剧组，池浩渺其实是不方便过去的，剧组附近有不少演员、群演和娱乐记者，但池浩渺自己无所谓，岐玉更不在意了。 　　池浩渺戴上口罩和墨镜帽子，下了车就跟着岐玉往里边走。财阀家的大少爷亲自来探班，他还是娱乐公司的总裁，公主在这部剧里有投资。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位很好奇。 　　恰逢休息时间，导演正在讲戏。许多人频频回头睨着岐玉。 　　“就是他……跟池浩渺传绯闻的。” 　　“啊，他不是祝焕升是一对吗？” 　　“我怎么印象他是和展秋……” 　　“他好漂亮。” 　　门口走进来的长发美人，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饶有兴致地低头看一个轮椅道具，黑发洒下来遮住了他的脸颊，隐约能见到他一点微翘的雪白鼻尖。 　　被讲戏的那个男演员，也因为他走了几分钟的神。 　　柳导笑道：“你老板来探望你了。” 　　展秋心猿意马，与导演道了歉。 　　他抬头往岐玉那儿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岐玉就站在不远处，今天穿了条纹的设计款衬衣，胸前挂着长项链，十分休闲悠哉的模样。 　　即便是寻常低调的打扮，他在这种地方也显得像一颗耀眼星星。 　　得了导演允许，展秋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他先理了理发梢，再低头凝视岐玉的神情。 　　“今天怎么有空来探望我？” 　　黑发绿眸的美少年，并没有抬头看他。 　　少顷，他的视线从高处的摄像机往下，慢悠悠停在了眼前男人身上。 　　展秋长得英俊，眉眼幽深，无懈可击的一张俊脸，但他的目光只在展秋脸上停留了两秒，就被另外一个人吸引了——是他那位在影视学院毕业来体验剧组生活的朋友。 　　岐玉面露疑惑：“我不是来探望你的。” 　　说完，就往那边走了。 　　展秋愣住了。 　　本想说点什么，但岐玉已经从往朋友那边走了。 　　……竟然不是来探班我的？ 　　你是为谁而来？ 　　祝焕升？ 　　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双腿已经迈开来跟了过去。 　　与岐玉笑着闲聊的人……是编剧之一。 　　“听说你们两人关系不错啊。”编剧朋友也露出了一点揶揄的笑容，虽然他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被调侃的那位，此时已经坐到朋友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岐玉松了松领口，恹恹说：“今天天气真热。” 　　他们两个关系很好，也不讲究什么，编剧去拿了一瓶水给他，让他先喝着。 　　这时他才注意到旁边有个戴着口罩帽子的高挑男人，本以为是保镖，但这个男人俯下身，拿了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电动小风扇往岐玉身上吹，语气温柔地问：“是啊，天气这么热，宝宝太辛苦了。” 　　编剧这才认出来是谁。 　　这不是池浩渺吗？ 　　他乐了：“你转行做少爷的保镖了？” 　　“也可以算是吧？” 　　池浩渺微笑。 　　“我可没有雇你。” 　　岐玉啧了声。 　　池浩渺认真点头：“是我自愿的。” 　　编剧：…… 　　三人胡扯闲聊了一番放假后的去向，约好了周末去吃烤肉。 　　剧组还有很多事，岐玉不方便一直待着，过了一会儿就往外走了。 　　展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青年做了妆造，衣着光鲜亮丽，眼神却是阴沉沉的，拿着一卷台词本颇为固执地跟在岐玉身后，惹得四处频频回头看他和岐玉。 　　“你有什么事吗？” 　　岐玉轻轻踢了他一脚。 　　展秋垂下眼，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来找我。” 　　为什么会这么想？ 　　“啧，我很忙的。” 　　“嗯。” 　　“好好工作哦。” 　　“……我知道。” 　　展秋这就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助理在后面叫着名字，展秋都没有回头。 　　他突然开始有些懊悔，早知道……当初第一次去岐玉家的时候，他就该答应留下来。 　　现在被别人驻足先登了。 　　不……他还是有机会的。 　　…… 　　岐玉想着回一趟家。 　　两个哥哥住了院，这件事是瞒不住父母多久的。 　　他今天得把这件事圆一圆才行。 　　就说是两个人玩滑板的时候摔倒了？ 　　唉，真麻烦。 　　路上，岐玉干脆拿这件事问了池浩渺：“爸爸妈妈可能会相信这种措辞吗？” 　　池浩渺推了推眼睛：“这就难说了。” 　　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回家。 　　半小时后到了家里，父母问起他住院的事，打算下午过去瞧瞧。 　　妈妈总觉得怪巧合的，思忖说：“他们俩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呢？” 　　岐玉含糊说：“只是玩滑板的时候受伤了，没事。” 　　“他们也玩滑板？” 　　妈妈更疑惑了。 　　岐玉扯了点别的，才勉强把这事绕开。 　　妈妈正在翻看相册。 　　这一本相册全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按照原著的说法，岐玉的出生涉及一段复杂故事，夫妇俩试管的孩子其实并没有孕育出来，植入的反而是别的胚胎，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长大后的岐玉每逢见到自己的父母，总有一种复杂心理。 　　这件事就像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其实我和爸爸妈妈都不相像，对吧？” 　　他忽然说。 　　妈妈面露惊讶：“是不太相似……怎么了？” 　　“也许是医院弄错了。” 　　妈妈转了过来，表情变得相当惊讶。 　　“是谁告诉你的？” 　　她抚养岐玉，自然了解他，他的神经质和飘忽不定。 　　他是知道了，才会这么说。 　　“没有人。” 　　“你自己发现的？”妈妈叹气，“我和你爸爸都不打算说出来。” 　　就好像岐玉认为父母会觉得失望而摒弃他，他们作为父母，也担忧岐玉得知后产生隔阂。 　　确实是弄错了，胚胎全都没有存活，岐玉对他们来说是意外。但他们抚养他长大，早就有了感情。 　　“宝贝是知道这件事很久了？怪不得，你最近都不怎么回家。” 　　难道两个哥哥受伤也是因为这件事吗？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了然。 　　“其实什么都不会变的，宝贝。” 　　她这样说。 　　【为什么？】 　　系统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 　　即便撇开原著不谈，岐玉也为此惊讶，反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在宽慰他。 　　但是……如果代入到他原世界的爸爸妈妈，他就能理解了。 　　他们如果还在，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爱他，所以生了忧愁。 　　妈妈换了个话题：“哥哥们为了这事争吵打起来了？” 　　他只好说：“不是的……哥哥们真的只是因为滑板撞到头，他们都是笨蛋。” 　　妈妈忍不住笑了：“好吧，我倒希望他们是因为这个受伤，你也是。” 　　【角色的反应其实不全是被剧情所决定。一旦他们有了自我的意识，不管是Downtown游戏还是系统都难以限制，但这种驱动究竟是来源于人物的灵魂还是别的东西？】 　　系统突然发出了灵魂拷问。 　　‘不管是哪一种，你这个程序都无法理解。’ 　　岐玉嘲笑它。 　　【……】 　　他心里放下一块沉重石头，下楼去院子看野猫了。 　　妈妈准备和朋友去吃下午茶，他从一楼储物室里掏出了滑。 　　好了，先滑几圈！ 　　【……你真是悠闲啊。】 　　系统打出了一串点点点。 　　【我本来想看到你被赶出家门的狼狈样子！】 　　‘嗯嗯嗯。’ 　　【现在的剧情已经超过了程序的计算，在这其中Downtown游戏增加了多少手笔？】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副本以来，Downtown从来没有冒头过。 　　【真是狡诈的系统啊。】系统如此感叹。 　　夏天玩滑板又晒又累，但岐玉玩得不亦乐乎。 　　他之前在C国，还加了学校的酷社团，有一次摔折了腿被让段从云知道了，坚决不允许他继续玩了。 　　这阵子趁他们都在医院……又可以继续玩了。 　　他想着，干脆联络一下在国外的同学，一起去度假冲浪？ 　　一打开手机，立刻弹出来大眼软件的评论艾特提示。岐玉随手点开一看，热搜榜上他的微博ID正挂着，后面跟着好多人名，什么池浩渺啊，祝焕升，展秋之类的。 　　是因为他去探班，有娱记拍到他了，在报道里写了一些胡思乱想——“qiy少爷，你抬头看摄像机走神的那三十秒，是在想着今天请假没来拍戏的祝焕升在做什么，还是在欣喜今后与展秋的年年岁岁？”。 　　……？ 　　评论也在胡说八道。 　　——qiy，你竟然去探班？？ 　　——我怀疑qiy少爷真正爱的不是祝焕升，也不是展秋，而是从未公开互动过的宁礼。 　　——宁礼，半退圈的前顶流歌手、同样出身豪门，与学艺术的财阀少爷qiy很相配。 　　——你们差不多得了，qiy明显最爱的是展秋！ 　　——万一他不是来探班展秋的，而是来找祝焕升？ 　　——抱一丝，同一时间，祝焕升在公寓里狼狈喝酒～ 　　——。。他失恋了啊？ 　　——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岐玉身后那个戴口罩的是三水哥吗。。。 　　——竟然是他？？ 　　——wow~~其实我最看好三水和qiy，总觉得他们有故事！ 　　岐玉：？ 　　什么啊…… 　　他回了在市中心的住处，打算把单反拿出来拍拍小鸟，但忘了收在哪儿了。 　　忘在画室了？ 　　进了画室，搬开两个画架，四处都没找着。 　　算了。 　　来都来了，画点什么吧？ 　　他对着画纸托腮沉思。 　　这时已经临近傍晚。 　　画室有一整面落地窗。 　　在纱帘后是一整片遮光帘子，将光线都挡住了。 　　岐玉忽然来了兴致。 　　窗户和夕阳…… 　　外面的树要是停着一只鸟儿就好了。 　　很好，通通跳进我的画稿里！ 　　如此想着，他摁下了电动窗帘的开关。 　　窗帘如同蓬松云朵向两侧缓缓移开，背后的窗户和夕阳慢慢显露…… 　　嗯？ 　　窗帘移动到三分之一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站在窗前……或者说躲在窗帘后的男人。 　　身材高大，一身黑衣。 　　在这种被抓包的情形下，宁礼仍然面无表情。 　　他轻声打了个招呼，又问：“请问你需要画模吗？” 　　据他所知，岐玉上个学年一直在画裸模。 第114章 超有钱的他 　　难以想象……一扯开窗帘，后面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还自然而然地走出来，问他是否需要模特。 　　岐玉：…… 　　这家伙又爬窗了？ 　　连系统也忍不住大受震撼：【他为什么这么变态？！】 　　这种荒谬之事以前也出现过！ 　　岐玉开始生气了。 　　“你怎么又来了？找死？” 　　“想来见你。” 　　宁礼如实说。 　　他是没想到，刚好画室的窗帘被岐玉打开了。 　　此时，黑发少年坐在画架后面，被遮挡剩下的半张脸，浮着阴郁的神情。 　　碧玺似的眼珠，一刻不眨地盯着他。 　　像是一头捕猎的小兽。 　　他站起身，气汹汹朝宁礼走了过来。 　　凶猛挥拳—— 　　“我看你是欠揍了！” 　　天马流星拳——！ 　　他起身带到了画架倾斜了，也险些拖倒小桌上的颜料盒。宁礼迎着拳风，眼疾手快摁住了即将倾倒的颜料和调色盘，他一俯下身，更给了岐玉攻击的机会。 　　受死吧，便太！ 　　宁礼欲言又止：“其实……” 　　话未说完就被掀倒在地。 　　他像一头笨牛，哐当砸在了田地里。 　　朝他走来的、长发的美少年，一双微眯的绿眼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一只脚踩在他胸口，轻轻地碾了碾。 　　“我说，你是不是哪里有病？”他气汹汹说，“我踩死你。” 　　宁礼承受着不轻不重的压力，心却反而跳得更快了。不仅如此，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一双漂亮紧致的小腿，很白，皮肤光洁得像是被牛奶泡过，没有一丝瑕疵。 　　他没有穿鞋，光着脚，大概是洗过澡穿得也很随意……一条宽松的卡其色的中裤和一件黑色大领口的T恤。 　　他恶劣地又踩了几下，膝盖微弯，肉感的大腿就隐匿在裤管的阴影之下。 　　宁礼慢慢将视线移开，停到了岐玉脸上。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需要一些模特来寻找灵感。我看过你的作品。” 　　第二个人说这 　　种话就没意思了！ 　　岐玉不耐烦地揉揉耳朵。 　　他蹲下来，从桌上随便拿了几支没有洗干净的笔刷，戳了戳男人的脸颊。 　　“你有病，有很大的病。”他说。 　　虽然是被嘲讽了，但宁礼心平气和。 　　美少年蹲在他身边，气汹汹地拿着画笔戳他的脸…… 　　毫无威胁感。 　　“可以做你最好的模特，相信我。”宁礼承诺道。 　　你以为你是缪斯？ 　　岐玉本想拒绝。 　　他倨傲地抛给宁礼一个冷淡眼神。 　　但当目光落到这个男人身上，一瞬间突然一种奇异的灵光闪过。 　　一个变态男人，窗户，夕阳，扭曲的空间…… 　　咦。 　　岐玉不由得眨了几下眼睛。 　　他说：“喂，你滚过去，把衣服脱了。” 　　弹幕瞬间爆炸！ 　　——我天呢，主播艺高人胆大！ 　　——冲动的牛牛，绝世的收获！ 　　——我完全没想到，这也行？ 　　——我懂了，大小姐真的需要模特。。。 　　——不是吧，这个水牛要成为岐玉的私人专属画模吗！ 　　——你还真的脱了。。会不会那个啊？ 　　——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一些画室的，嗯。。 　　——这些颜料看起来很好用，也许可以利用起来…… 　　宁礼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他看了一眼燃烧的夕阳，窗玻璃上映出了另一道身影。他垂下眼，慢慢将自己的上衣脱掉了。 　　宁礼的身材很好，看着很壮，脱下衣服了也是肌肉分明，肩背的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从胸口到腹肌，他能感觉到岐玉的眼神慢慢地滑过。那是一种审判的眼神，艺术家们评判他们的作品，也这样评判他们的灵感来源。 　　如果岐玉觉得不合适，一句话就能否认了他……将他从窗户推下去。 　　画架后，那个年轻少年端详了他许久，陡然说：“你的身材很好，比例也很好。” 　　你满意就好。 　　宁礼心想。 　　他说：“谢谢。” 　　少年的面庞和身体，一半隐匿在架子后面，那只盈绿的眼睛仔细盯着他，说：“就站在那里，你不要动，看着这边……对，看着我。” 　　低低的语调，像是恶魔的引诱，也是天使的呓语，引导着他们的对视。几分钟之后，宁礼忍不住问：“不需要脱其他衣服吗？” 　　他的意思是，裤子。 　　宁礼的平铺直述，换来了岐玉的冷言冷语。 　　“等我需要你脱的时候，你再把裤子扔掉，烦死了，不要吵！” 　　“……” 　　好凶。 　　不敢打扰大艺术家的宁礼，只好闭上嘴，静静着看着他打草稿。 　　少年的眉尖微微皱起，大概是他习惯了，眼神十分认真，观察着他的身体。在他的注视下。宁礼也感觉自己真正变成了他的所有物，是他画笔下的人物，是画纸上的某某。 　　不知道他在画什么。 　　宁礼想问又不好出声打扰。 　　中途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宁礼已经站了很久，岐玉喝了口水，也招呼他坐下。 　　半裸的男人走到他身旁，期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宁礼坐下来时腰背也挺得很直。双手放在膝上，一眼看过去，仿佛他十分拘谨，但稍微了解一些的岐玉知道他根本不是小心谨慎，而是…… 　　那对单眼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即便与他对视，也没有挪开。 　　变态！ 　　不仅如此，宁礼又看了一眼画稿，蓦地问他：“你需要长期的模特吗？我每天都可以来这里。” 　　弹幕： 　　——我差点以为你要问什么时候脱裤子？ 　　——楼上，你别太荒谬~ 　　——岐玉的模特可以排到C国了。。 　　“你在我笔下是一个人形的怪物。”岐玉答非所问。 　　“是一头牛吗？” 　　宁礼认真问。 　　“也不完全是，但确实长了角。” 　　宁礼瞄了眼凌乱扭曲的草稿，实在看不出来里面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与自己有什么相似。 　　艺术就是混乱美感，这可是岐玉画的他。 　　他点了点头：“你有想法我都可以配合。” 　　岐玉其实没有多少特殊的想法，他只是骤然有了这种灵感而已。 　　宁礼是不怎么礼貌的自我怪物，但他又有人的外表。 　　他们的世界不是世界，而是某个游戏的扭曲空间，一群游戏玩家的玩乐。 　　玩家和角色们都不是他理解的所谓人类。 　　宁礼静静地看他沉思，将视线停在了他腿上。 　　少年圆润的膝盖，皮肤白净娇嫩，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的小孩。 　　这时候岐玉去拿了桌上的笔，宁礼本想帮他拿，瞥见他捏了画笔伸到他脸前，将一抹颜料涂在了他脸上。 　　是橙色的颜料，湿漉漉的。 　　“给你画点什么吧。” 　　岐玉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捏着画笔随便在他脸上涂了几下。 　　笔尖慢慢往下，抹过了他的下颌。 　　傍晚的画室，一个半裸的男模特，被美少年画家用湿了的笔随意玩弄。 　　笔尖滑过滚动的喉结，沿着血管的脉络往下擦过了锁骨、胸膛。 　　慢慢流动的、湿润的明亮颜料涂抹他的下腹。 　　这让宁礼想起了舌头。 　　就像被湿润的东西舔过。 　　宁礼没有说话，他任着他胡乱涂画，只在某一刻幻想的时候闭上眼，又很快睁开。 　　……必须摒弃那种想象，否则可能得起反应。 　　但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张漂亮恶劣的脸蛋，已经凑近到他身前，少年的长发在脑后梳成了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上，俯下身时轻轻晃动着，擦过了宁礼的鼻尖。 　　身穿的宽松黑T恤，从领口露出了雪白的皮肉、纤细锁骨、半边的肩膀……一双盈绿的眼瞳静静地盯着他。岐玉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一点都不反抗呢？” 　　湿画笔被手指取代了。 　　少年的指尖轻轻拂过了宁礼的脸颊和脖颈，他的本意是将这些快干了的颜料抹开，但宁礼的喉结忍不住动了动。而且，他还是起了反应。 　　暂时没有发现异状的岐玉，饶有兴趣地继续捉弄他：“为什么这么听话呢？有一些角色像狗狗一样很有脾气，但是……”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的视线恰好往下，看到了。 　　气氛有一瞬的沉默，但很快就热烈了。 　　砰！ 　　宁礼再次被掀倒在地板上，被狠狠踩了好几下。 　　“你是变态吗？你真的是变态……你给我滚出去！” 　　宁礼默默凝视他。 　　岐玉生气的时候，就像是炸毛了的动物，横冲直撞。 　　宁礼坐起身，彬彬有礼地说了一句“抱歉”，支棱着站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黑T恤穿回身上，又低头看了一眼画稿。 　　“我在外面待一会儿再进来，可以吗？” 　　岐玉快气死了：“你还想进来？” 　　“你画完了我就走。” 　　宁礼点点头。 　　拳头攻击——！ 　　肩膀挨了一拳，但不算很疼，宁礼面色不改：“我很快的。”说着他就去了洗手间。 　　？ 　　岐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当面对别人起立，还这么冷静面瘫的人。 　　受不了了！ 　　【也许他是有病，宿主。】 　　系统突然说。 　　‘什么病？’ 　　【有些人类控制不了自己……】 　　‘可他只是一头牛！’ 　　最重要的是还干扰了他画画的进度！ 　　【……】 　　你真的把他当成牛啊？ 　　半小时后，宁礼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此时，大艺术家、美少年正在沙发上半躺着。 　　他咬着吸管，手里拿着一瓶橙色芬达。 　　宁礼已经将脸和手都洗干净了。 　　他走过去，问：“还继续吗？” 　　【这种话很像一些涩涩的小说，男主中途停下来之后就会问这句话。】 　　岐玉莫名其妙：‘你到底输入了一些什么奇怪小说？’ 　　他冷下脸踢了一下宁礼的小腿，说：“去那边站着，等我画完再收拾你。” 　　这时候已经天黑了，室内只开了两盏灯，一盏绕着放在岐玉身边，另一张给了宁礼。朦朦胧胧的环境，笔下的男人变成了怪物，扭曲鲜艳的色彩涂在他的身体上。 　　看到那幅半成品，宁礼沉默几秒，说：“你画得很好。” 　　他确信岐玉不是没有灵魂的角色。 　　但他从什么地方来，过往种种有何挫折，宁礼一概不知。 　　岐玉不是可被攻略的NPC角色，一被点开ID就能看到他的生平经历和性格特点。 　　他是神秘人物。 　　岐玉已经画累了，呼了口气，将笔丢在一边。 　　他陷入沙发里，长长地叹气。 　　宁礼懂得这时候应该做什么，他将芬达汽水放到岐玉手边，又说：“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宁礼说完就去了厨房，拿冰箱里的饮料。 　　回去的时候，他主动跟岐玉说起附近有哪家餐厅外卖。 　　“或者，你想让我煮给你吃？” 　　刚才宁礼已经看过了冰箱里的肉和菜，做一顿没有什么问题。只倒在沙发上的美少年，困倦而懒洋洋地嗯了声：“你看着办吧，随你。” 　　那就做点好吃的吧。 　　宁礼默默下了楼开始做饭，煮了一盘虾。 　　岐玉小憩了十来分钟，再睁开眼看看了画稿。 　　他稍微睡了一觉，将汽水喝完往楼下走。 　　男人正在厨房忙碌，端了一盘水煮虾出来。 　　“这个做起来快一点。”他说。 　　岐玉：“好吃吗？” 　　“可以。” 　　他捉了一只吃到嘴里。 　　手机响了。 　　？ 　　凌晨了，怎么还有人给他打电话？ 　　他瞄了一眼。 　　——备注：祝焕升 　　哦，是他啊。 　　岐玉没再搭理。 　　宁礼解开围裙挂好，忽然对他说：“我准备消失了。” 　　……？ 　　“怕惹你生气。” 　　他补充。 　　“你想消失吗？” 　　“我不想。” 　　宁礼很诚实。 　　眼前，少年低头踢了踢他的小腿，冷声说：“你这变态……白痴牛。” 　　他没有穿鞋，足尖抵着男人的腿。 　　他白皙的脚背上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橙色颜料。 　　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宁礼没有说话，只下了楼往外走。 　　最后一次回头，他瞥见岐玉坐在餐桌上，伸手捉了一只虾。 　　明天见。 　　宁礼在心里默默想着。 　　…… 　　三分钟后。 　　手机又响了。 　　岐玉咬了口虾肉，听见手机那边传来了低沉男声。 　　“你在家里吗？我去找你。” 　　是祝焕升。 　　“有什么事？” 　　“没有，只是想见面。” 　　“为什么想见我？”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能过去吗？”祝焕升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祝焕升是男主角。 　　这个副本的走向跟这个角色的意愿有很大关系，至今，这个世界还没有完结的迹象。 　　身为反派的岐玉，没有被暴露出非亲生的身份。 　　他暂时也没有看到任何新的后续。 　　他就这么一直在这个世界当财阀大少爷吗？ 　　说到这里，系统就嘀嘀咕咕了：【你现在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财阀少爷！即便不是亲生的，也得到了家人所有的关心和爱！你还和各个男顶流传绯闻，天天上新闻，你不在乎也不受影响……】 　　‘嗯……没办法。’ 　　【……】 　　现在主角受是怎么想的呢？ 　　岐玉有些好奇。 　　他对祝焕升说：“你过来吧，我在家里。” 　　祝焕升脸上这才有了笑意，他其实就在岐玉住的富人区附近。 　　十分钟后。 　　他摁了门铃，一个阿姨来开门，说岐玉就在二楼。 　　祝焕升坐电梯上了三楼。 　　他在书房里。 　　沙发上，一人一画册。 　　森绿绒面沙发，穿睡袍的美少年，暖黄的光线笼罩，将他衬得像是丛林里出现的野生美人。 　　他沾着水汽的湿润皮肤，仿佛揉几下就能沁出水珠。 　　少年撩了撩眼皮，湿绿的眼瞳在灯下流淌着光彩。 　　他说：“坐吧。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祝焕升盯着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我现在的想法？当然是追你。” 　　他的眼神和语气一样直白。 　　岐玉手里的画册，“啪”地合上了。 　　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点怀疑。 　　他是不是进入到了一个恋爱脑的平行世界……？ 　　还是说，是因为他的身份是财阀家的少爷，所以才惹来了这么多表白？ 　　系统终于顿悟了：【原来如此！！是因为你太有钱了，他们才这样对你是吧？他们挚爱你的钱！】 　　岐玉沉思道：“你要多少钱？我打给你。” 　　祝焕升的神情一下子扭曲了。 　　就像他此时凌乱的金发，像是风吹过的麦田。 　　他冷声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上门来是为了你的钱？” 　　【啧啧，男主这样很像那些古早小说里的小白花，大喊“我不要你的臭钱！”】 　　“你真的喜欢我？” 　　岐玉不明白为什么。 　　“你怀疑我不是真心的？” 　　……也许他是一个谈过恋爱但又受过伤的财阀少爷？ 　　祝焕升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些，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继续相处，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对你最开始只有一些破坏欲。” 　　祝焕升如此说着，俯下身。 　　青年的右手虎口紧贴着岐玉的脖颈，砰砰跳动血管，软薄的白皙皮肤……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祝焕升盯着他，低声说，“你会接受我吗？” 　　……？ 　　预备顶流，私下却是一个求爱怪人。 　　而且，哪有这么告白的？ 　　祝焕升看了他几秒，就像被审判一样，在他的眼神下慢慢焦灼起来。 　　穿真丝睡袍的美少年，睨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阵。 　　对这份古怪告白，他压根没有当真。 　　“你真奇怪，得被拴着才行。”他如此说道，“我还是给你打点钱吧？” 　　祝焕升变了脸色：“我不想要。” 　　真是的！ 　　岐玉对他说：“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这是一个副本世界，所有人都随时消失。 　　在这种情况下谈情说爱，只会带来烦恼，但这种理由说出去祝焕升也不会相信。 　　祝焕升被拒绝了。 　　砰的一声，门在他面前甩上，险些碰到他的鼻子。 　　祝焕升倒是没有多少挫败感，他知道岐玉这种性格就是很难追。 　　反正，他现在大概率是单身。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 　　祝焕升对着玻璃的影子捋了捋金发，低头莞尔给岐玉发了条信息说：“明天再来找你可以吗？” 　　——不可以！（拳头） 　　…… 　　“展秋出了一点事，在剧组受伤了。” 　　黄特助在通话里这样说。 　　准备睡觉的岐玉，接到这个电话也有些惊讶。 　　竟然受伤了？ 　　“严重吗？他住院了？” 　　“手臂骨裂，没住院，现在回酒店了。” 　　“然后？” 　　岐玉疑惑。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老板，你不打算去看看他？” 　　黄特助也疑惑。 　　你们两个，难道不是那种……关系？ 　　岐玉打开信息箱一看，果然有展秋发来的一些消息。 　　第一张是晚上在医院里，他拍了自己裹着纱布夹板的手臂，附言是“我受伤了，有点疼”。 　　下一条信息是“可以和你视频吗？”。 　　再往下是“你在做什么？一整天没听到你的消息了，好想你。” 　　？ 　　岐玉想了想，给他发了新信息。 　　——你的腿断了吗？发来看看。 　　展秋秒回。 　　他发了一串点点点。 　　——……没有断腿。 　　——你打算来酒店看我吗？我现在在酒店了。 　　剧组住下的酒店离这儿不算很远。 　　【你可以去看看。】 　　系统说。 　　‘为什么？’ 　　【这些角色都很奇怪，他们似乎都在引起你的注意！】系统程序十分敏感，【在以前的世界里也很少出现这种状况！】 　　‘……听起来是有些古怪。’ 　　他们都是玩家吗。 　　一些没有拿到剧透模式的玩家，正以自己的意识推进游戏。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结局？ 　　岐玉忖了忖，对黄特助说：“他在哪个房间？” 　　半小时后。 　　到了那家酒店十二层，黄特助先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正是手臂裹着夹板绷带的顶流展秋。 　　一见到黄特助的脸，展秋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注意到背后还有一个人。 　　黑发少年抬了抬帽檐，凑近了看了看他的手臂。 　　“看起来很严重？” 　　“已经去过医院处理了，不算特别复杂……幸好我最近的戏份不太多。”展秋可以在剧里面穿长袖，能挡住一部分，不然就麻烦了。 　　黄特助见他们相谈甚欢，十分自觉地帮他俩关上了门。 　　展秋拿了杯子倒了杯温水，放在岐玉手边。 　　他的左手手臂吊在胸前，乍一看挺惨的。 　　岐玉戳了戳他的夹板，硬邦邦的。 　　手机响了。 　　池浩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之前两人约了周末出来玩，暂时还没决定好去哪里，岐玉接了电话，兴致勃勃地说：“其实我想去蹦极，你觉得怎么样？” 　　“嗯？也可以。”池浩渺莞尔，“宝宝，你在家里吗？那边很安静。” 　　“我在酒店。” 　　“酒店……为什么？” 　　“我的员工骨裂了……不是，是展秋。” 　　池浩渺叹气：“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 　　“我的意思是，他给你带来了太多麻烦。”池浩渺又问，“在酒店待着不好，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下，我马上回。” 　　“那就好。”池浩渺的语气十分担忧，“宝宝，你出门得带保镖才行。” 　　岐玉嗯嗯搪塞过去，放下了手机。 　　“其实我很意外……你竟然会过来探望我。” 　　展秋垂眼说。 　　因为你好像一个奇怪玩家。 　　岐玉这时才注意到展秋的脸有点红了。 　　“你过来这里，要是被拍到了，肯定会被说成酒店约会。”展秋低声说，“令尊令慈看到了我们的绯闻……会不会不满意？” 　　“如果妈妈看到了，有可能问我。” 　　但父母都知道娱乐圈的新闻大部分都不是真的。 　　岐玉之前就和妈妈说过了，所以现在整天时不时出现在热榜上也没有人来问他，顶多是两个哥哥们来问是不是谈恋爱。 　　“你怕别人看见吗？” 　　他问展秋。 　　“……不是。” 　　展秋只是在意未来的岳父岳母也许因此对他印象不好。 　　尽管出道了很久，但在今年之前展秋一直没有传过绯闻，如今唯一传的绯闻就是与岐玉。 　　新闻写得乱七八糟的，大多把他描述成一个觊觎财阀家万贯家财的小白脸。 　　根本不是！ 　　……以后演戏也要更努力拿更多奖项，否则得被岳父岳母大舅子二舅子看不上。 第115章 超有钱的他 　　一想到这里，展秋就庆幸今天在剧组受的伤不会太影响他的拍摄。 　　幸好…… 　　岐玉拿了粉红色的杯子，陡然问：“你看到我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问？】 　　‘暗示套话，说不定他能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我自觉他就是玩家之一。’ 　　在岐玉看来，展秋很有过往玩家的特征。 　　展秋怔了怔，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展秋顿了一下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许你是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 　　岐玉皱了皱脸：“这话怎么有点土味？” 　　展秋沉默了。 　　他说的完全是真心话。 　　那天在影视学院……他刚下了课，走到楼下，有一男一女拿着单反相机在说什么，大概是在做拍摄作业的学生。 　　展秋从旁边路过，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孩。 　　只是这么看了一眼，惊鸿一瞥。 　　不是女孩子……而是长发的美少年，黑发雪肤绿眼睛，眼下有一滴浅褐泪痣，他笑吟吟地与同伴闲聊，在阳光下，整个人漂亮得异乎寻常。大概是因为心情不错，他看向展秋时也噙着一抹笑。 　　那对璀璨的绿眼瞳，在日光之下闪耀着。 　　与他对视的刹那，展秋猛地心脏漏了一拍。 　　我好像曾经见过他…… 　　他是谁？ 　　但如果真的见过，为什么毫无印象？ 　　展秋与那位拿单反的朋友本是同一个社团的，两人还算熟悉，他怔愣了几秒，被朋友询问了学校里开放拍摄地的地址，他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也因此问到了岐玉的手机号码。 　　岐玉的性格…… 　　展秋后来接触了他，就知道他简直是只小恶魔。 　　恶劣，娇气，不听话，我行我素…… 　　哪怕岐玉已经将他忘了，展秋还是存着他的号码。 　　此时，黑发少年将双手叠在脑后，一个慢吞吞的闲适姿势。 　　他浓密的睫毛往下搭拉着，一抹目光从中透出来。 　　“我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岐玉琢磨说。 　　算了。 　　这家伙大概率是个玩家，但没有拿到剧透的道具。 　　【这个游戏到底有多少个玩家啊……】 　　系统抓狂。 　　岐玉将水杯放好，起身往外走。 　　展秋舍不得他，还没有开口，身体反应已经跟上了，完好的那只手捏住了岐玉的手腕，说：“这么快就走了？” 　　“难不成你打算让我今晚留下来吗？” 　　他莞尔。 　　他一笑起来，眼下的泪痣就微微动了动。 　　展秋脸上一热，忙不迭皱了眉说：“我没有那种意思……你注意安全。” 　　系统：【呵呵，他可真是恋恋不舍！】 　　【究竟是哪个玩家……不会是之前那些人吧？】 　　也不是不可能。 　　岐玉一直有些怀疑。 　　他身边这些角色，与以前的某些人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是同一批人吗？ 　　但他们都没有剧透道具，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问出来什么。 　　回去路上，岐玉顺便给祝焕升打了一笔钱，仔细想了想，又给展秋打了一笔。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他低头给宁礼发了命令信息——明天早上滚过来给我当模特。 　　宁礼秒回：[好的，我要不要带一些食材过去探班？顺便把午餐做了。] 　　——随便你，你那么闲可以打扫卫生。 　　[好的，我知道了。] 　　【。。。】 　　系统打出了三个点点。 　　这些玩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开始变得像是乖巧宠物…… 　　第二天早上。 　　岐玉半梦半醒，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他翻身揉了揉眼睛，脚步声又停了。 　　大概是错觉？ 　　五分钟后。 　　岐玉想着，今天还得把昨天那幅画给画完。 　　不知道宁礼来了没有…… 　　他睁开眼，隐隐约约透过帷幔瞥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走近了。 　　穿黑衣，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 　　宁礼面无表情、悄无声息的站在床前，低头看着他。 　　“你醒了。” 　　宁礼说。 　　岐玉忍不住问：“你又爬墙爬窗了？” 　　“来的时候阿姨还没醒，所以没有人开门。” 　　宁礼打量着他的卧室。 　　岐玉的床是圆形的，铺着柔软的厚米白毯子，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松散蛋糕。 　　蛋糕中央，睡着一位豌豆少爷……岐玉。 　　少年下了床，一只手撑在宁礼胸前把他推开了，说：“别在卧室里碍事，走开。” 　　他去盥洗室洗漱，出来换了衣服。 　　此时宁礼已经消失了，说不定已经藏在画室窗帘下。 　　阿姨做了早餐，岐玉吃完散散步，看看窗外的鸟。 　　等他回到画室，此时宁礼已经在沙发上端坐，双腿交跌，十指绞在一起。 　　他平静的眼波睨过来，问：“今天也是和昨天一样吗？” 　　“是。” 　　那幅画上盖着的布被岐玉一手掀开，扭曲的色彩，澄亮色泽，怪物似的男人……与其说这是宁礼的形象，倒不如说是画家自己的内心。 　　宁礼不懂艺术鉴赏，这只是他的直觉。 　　他默默走到窗前，将自己的上衣脱掉了。 　　不能说话，不能动，他站在窗前凝视着画架后的少年。 　　岐玉专心致志地作画。 　　他有时候会咬笔杆，烦恼就揉一揉脸颊、摸一下鼻子……很多隐秘的、以前宁礼未曾发现的小动作。 　　——太痴汉了，受不了。。主播怕不是已经jjyyd 　　——什么好事都让主播占了？可恶 　　——等下记得好好做饭哦 　　——主播怎么可能忘了这种事，他都提着一大袋虾来了 　　——笑死我了，几个副本之前Ning还不是这个样子捏！ 　　——哈？他之前是什么样？ 　　——Ning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特别傲慢，看不上纸片人，结果现在为了岐玉当牛做马。。。 　　——其实岐玉不是纸片人吧？他根本不像NPC。 　　——Downtown至今没有解释过岐玉的存在。。但又拒绝玩家申请带出这个NPC？ 　　——大小姐好神秘啊。 　　——我竟然还觉得挺浪漫的。。画家和他的男模。。我是不是坏掉了。。 　　一整个上午，两人都泡在画室里，相处十分和谐。 　　而在远处——网络上，一场风暴正在不断呼哨。 　　祝焕升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把岐玉的微博全都点赞评论了，又在自己微博上发了很多emoji哭泣表情。 　　娱乐论坛为此讨论得热火朝天。 　　——一看就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而且，他现在应该在剧组里拍戏吧。 　　——好好的顶流预备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qiy长得……还那么有钱，跟他在一起直接飞升了…… 　　——祝焕升的演技还可以，万一在失恋之后水平大幅度下滑…… 　　——他们剧组的工作人员说，他拍戏的时候表现得不错，据说刚好他那个角色就是阴暗批——他演得更好了，可能是因为有了这段情感经历，丰富了他对角色的理解（。） 　　——匿了，我也在剧组里面见过岐玉本人……有一说一他是真的好看，走进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就是那种，真的超级好看的（比划）……气质也很特别。 　　——qiy那天到底跟谁互动了？ 　　——呃，他根本不是去找展秋的，他是去找他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在那边当工作人员。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展秋是最爱哈哈哈 　　——那天跟在他后面的人真的是是池浩渺。。 　　——岐玉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啊，是和哪个顶流？？受不了了，我一定要吃到瓜！！ 　　——现在完全看不出是谁，财阀少爷没有稳定的对象，花丛中慢慢流连的小蝴蝶。。。 　　——可以理解顶流们整天发疯了……“你到底爱着谁？” 　　——xswl，池浩渺发了一条微博，暗戳戳秀了一下，他说自己昨天晚上跟qiy通话了。说什么“有这种朋友实在太好了”。 　　——笑死了。。好挑衅啊！ 　　“画好了？” 　　“差不多了吧。” 　　岐玉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补充，但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宁礼先去做饭了，他们打算吃完再继续。 　　这座宅子是岐玉独居的住所，屋子里只有一个阿姨负责打扫卫生。他画了一上午，腰背都不舒服了，伸了个懒腰准备下楼。 　　刚走到楼下，他就听见外头的门锁打开了。 　　只有家里人才知道这里的密码锁。 　　谁？ 　　岐玉定睛一看，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男人，一头云银色的短发，在阳光下被染成了白金色。 　　段从云瞥了眼岐玉手上没洗干净的颜料，说：“又在画画？” 　　“你怎么出院了？”他诧异地往下瞧男人的腿。 　　“当然是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又不来看我，”段从云任他打量，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我今天就要回公司了，下午顺路过来看看你。” 　　“嗯？你的公司和我的住处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反正不远，可以算顺路。” 　　“随便你。” 　　岐玉抬手躲了躲太阳，回到门边坐下，打开手机上的青蛙游戏，边玩边和段从云闲聊。 　　门敞开着，段从云打算进去里屋把外套放下。 　　他一走进去，就感觉屋里还有其他人。 　　厨房在一楼——他眼尖地瞥见里面有个穿黑衣服的陌生男人。 　　男的？ 　　“你是新招了一个保姆还是厨师？” 　　岐玉忙于打青蛙，半晌才说：“不是，那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上门来给你做饭？” 　　“是啊。” 　　段从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男的是曾经传过绯闻的一个男明星。 　　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呵。 　　段从云留了个心眼，走进厨房往里面看了看。 　　宁礼的目光从他身上擦过，很快彻底无视了他，继续看着锅里的玉米。 　　段从云：“你是岐玉的朋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宁礼直接告诉他：“岐玉的朋友很多，大概你很多都不认识。” 　　段从云冷笑：“我是他哥哥。” 　　宁礼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是他的模特，他最近的作品是以我为原型的。” 　　段从云霎时觉得这是个厉害角色。 　　岐玉竟然还为他画画了…… 　　他甚至都没有为我画过。 　　“你们在聊什么？” 　　岐玉走到厨房门前。 　　他往他们的方向探头，嘴里嚼着泡泡糖，吹了个泡泡。 　　气氛好像不太对？ 　　嗯？ 　　“没事，去打你的游戏。” 　　段从云挑了下眉，搂着他往外走了。 　　两人在茶室泡了两杯茶。岐玉的游戏还没打完，磕磕绊绊的，段从云只得帮他打了其中一关。 　　“你这几天都在家里画画？” 　　岐玉点头：“是啊。” 　　“还有什么打算？” 　　“到C国去冲浪吧，很久没冲浪了。” 　　“我陪你去，反正我也要到那儿出差。” 　　段从云其实不打算让奇奇怪怪的“朋友”靠近岐玉。 　　那些男人，就像是牛皮糖一样。 　　“吃饭了，岐玉。” 　　宁礼从厨房里出来了，拿着一盘虾。 　　他的眼神只落在岐玉身上，也只叫了岐玉的名字。 　　“哥，你吃过了吗？” 　　岐玉起身问。 　　段从云：“我吃完了才过来的。” 　　这两人在餐厅吃饭，段从云就拿着岐玉的手机帮他过青蛙游戏……一个儿童益智游戏，不知道为什么岐玉那么执着。 　　叮当—— 　　某某给账号发了信息。 　　段从云没有看岐玉私人信息的意思，但弹出来的刹那还是注意到了那几行字。 　　——宝宝，今天在干什么？忙不忙？ 　　——我在拍杂志封面【图】 　　——睡醒了？ 　　备注是[池浩渺]。 　　在段从云印象里，这个名字也是与他弟弟传绯闻的其中一个男明星。 　　……又是男明星。 　　他冷冷看了眼，没搭理。 　　半晌，又有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这次段从云没有再看，只加快了殴打青蛙的速度。 　　岐玉吃完饭了，喝了点汽水。 　　他走过来拿回了手机，随便看了眼就见到池浩渺的短信。 　　拍杂志？ 　　他回了一句[嗯嗯我知道了。]。 　　“我准备走了。”段从云摸了下他的发梢，“下午去公司开个会。” 　　“你才刚出院，怎么不休息几天。” 　　为了给弟弟打工罢了。 　　段从云如此想着，俯下身，轻轻地抱了岐玉一下，贴着他的脸颊咬牙说：“把你屋子里这个男保姆给赶走。” 　　“这是模特……等他画完了我就让他走了。” 　　段从云知道他身边有不少朋友。 　　禁止岐玉和别人交往是不可能的。 　　啧。 　　岐玉送他出了门，又回去画画了。 　　宁礼站在门边，倚着墙静静注视他。 　　花园小道上的美少年……很适合入画。 　　下午的绘画很顺利。 　　灵感丰沛，一手脏兮兮颜料，岐玉随便擦了擦，呼了口气说：“差不多画完了。” 　　听到了他的指令，宁礼如同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画，点点头说：“很好看。” 　　岐玉俯身看画上的细节，发丝垂落下来，快要沾到颜料。 　　宁礼伸出了一只手，撩开了他的头发，也碰到了他的脸，嫩豆腐似的滑。 　　他忽然问：“我当模特当得怎么样？” 　　“还可以。” 　　“你准备奖励我吗？” 　　？ 　　得寸进尺！ 　　岐玉反问：“奖励我的拳头？” 　　但宁礼已经凑近了些，鼻尖几乎快碰到岐玉的脸颊。 　　太近了，彼此都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宁礼的眼睛在近处盯着他，像两颗沉闷黑耀石。 　　下一秒就被推开了。 　　“站好。” 　　一个弹幕对他说——你想追他就得正经一点。 　　岐玉是一个漂泊副本的NPC…… 　　恐怕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不会考虑跟谁在一起。 　　“我准备休息几天。” 　　画完了，少年伸了个懒腰，他穿了一件短的T恤，抬手时露出了一节柔软雪白的腰肢。 　　刚才的疲惫神情一扫而空，岐玉恢复了活力，噌噌往楼下走。 　　他拿出了轮滑鞋，兴致勃勃坐下来穿好，戴了防具。 　　宁礼站在门口，看了他几分钟。 　　他在空地上转了好几圈，横冲直撞不亦乐乎。 　　“我走了。” 　　宁礼对他说。 　　“好吧，拜拜。” 　　宁礼很快离开了别墅，低头打开了今天的手机，开始写一些与岐玉的相处备忘心得。 　　另一边。 　　门铃响了。 　　岐玉咻地滑到门口。 　　门外一辆黑色豪车，驾驶座的男人已经走下来了。 　　一身西服的叶斯岭站在门口。 　　竟然又是他？ 　　岐玉好奇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你怎么过来了，不住院了？” 　　叶斯岭垂眼说：“今天来看你。” 　　穿轮滑鞋滑来滑去的美少年这才停在他身前，脸蛋红扑扑的，头盔一摘，眨了下眼打量了他全身：“你真没事吗？” 　　怎么两个人都跑出院了？ 　　“热？” 　　“有一点。” 　　“小心摔着，”叶斯岭看了看他的护膝，“妈妈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们明天回去吃个饭。” 　　“他们都知道你和段从云打架了吧，要教训你了。” 　　“估计是。” 　　叶斯岭倒是无所谓。 　　打开手机的时候，他又看到岐玉的ID在各种社交软件上登顶，一看就知道是有明星纠缠着岐玉了。 　　他不怎么搭理这种新闻。 　　毕竟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公关压下去。 　　岐玉脱了轮滑鞋，光脚在客厅里走。 　　他喝了杯冰水，想着明天妈妈叫他们去吃饭，万一另外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不能让爸爸妈妈生气。 　　如此想着，又收到了一条展秋的信息。 　　——没必要理会，祝焕升是圈里有名的疯子。 　　岐玉哦了声。 　　“你现在不玩滑板了？” 　　叶斯岭问他。 　　“滑呀，我打算回去玩跑酷了。” 　　“跑酷太危险，不可以。” 　　叶斯岭皱了眉。 　　岐玉装作没有听见，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块新滑板。 　　这块是他自己上色的，上面是各种五花八门的涂鸦。 　　‘好看吧！’ 　　他得意地展示给系统看。 　　【……】 　　岐玉一对上自己喜欢的事就兴致勃勃，一下子忘了各种不愉快。 　　系统也看出来了，他在这个世界其实过得蛮开心的。 　　一个被父母家人喜欢和宠爱的财阀少爷…… 　　系统本想说他几句，突然间收到了一条自动提示—— 　　【副本要结束了！】 　　‘什么？这么快吗？’ 　　系统十分震惊：【不，好像不是结束，是……】 　　岐玉定了定神——面前突然弹出了一个巨大对话框。 　　就像是上次他收到Downtown游戏的手写信，如今类似的场景再次出现。 　　……一张手写信悬浮在半空，像白鸽的翅膀般慢慢地展开了。 　　“Downtown系统已为您打开游戏通道……祝您旅途愉快。” 　　——信上只写了这样一行字。 　　这是什么意思？ 　　岐玉啧了声。 　　又是来自游戏系统的信？ 　　没头没尾的！ 　　它以为自己是谁…… 　　他回过头想问问玩家叶斯岭或者说Kuang，但他发现整个空间突然静止了。 　　——在客厅里坐着的男人已经悄然消失。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像是倒计时结束。 　　……副本的完结，很大一部分取决于玩家的剧情选择。 　　岐玉不明白。 　　来自Downtown游戏系统的信，与上一封信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以礼貌措辞发出的傲慢邀请。 　　Downtown没有给他任何选择的权利。 　　系统激动地联系了管理局：【Downtown干涉剧情了！它们肯定是打算……】 　　话音未落，信件消失了。 　　四周的场景突然变暗，视野一黑，像是泡进了墨水里。 　　岐玉眨了眨眼。 　　身体一轻……又很快落地。 　　双脚踩在了平地上。 　　他睁了眼。 　　咦。 　　这是……？ 　　【？？？这是哪里？】系统震惊，【我们进入了新副本空间吗？！等下，我的程序卡住了……滋滋……】 　　相比较它的惊慌，它的宿主更冷静得多，他表现得十分好奇。 　　‘这里是游戏空间吧？这一次，我们是被Downtown流放异世界了吗？’ 　　岐玉饶有兴致地四处端详。 　　【可恶！！】 　　系统无法接受。 　　像是身处图书馆入口，天花板高耸，顶灯格外明亮，四处有各种通道，墙壁雪白，地板砖块是哑光黑白。 　　无人厅室，寂静无声。 　　岐玉走在地面上，好似踩着钢琴的黑白键。 　　一栋装潢华丽的黑白室内建筑…… 　　神秘极了。 　　除了他之外，竟然一个旁人也没有。 　　难道是单独的玩家空间？ 　　【我联系不上管理局了，程序给了一个很恐怖的判断……这里是超高危世界。】系统的声音已经开始冒出了电流声，【这是来自高维空间的影响。】 　　岐玉无视了系统的抱怨。 　　如果这是游戏，那么应该有提示才对？ 　　他慢悠悠地走上前，往大厅中央而去，穿过了黑木门。 　　探险时间到—— 　　再往前走，豁然开朗，远处有一整面墙。 　　空旷的大厅内，在墙边放下了能容纳十几人的黑色真皮沙发，一些桌椅固定在墙边。 　　令岐玉分外诧异的是——墙上挂着一幅巨幅猫咪写真。 　　一只毛茸茸的黑白长毛猫咪，毛发蓬松，眼睛是翡翠色的，尾巴尖尖是白色。 　　除此之外，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尺寸稍小的猫咪图像，有扑蝴蝶的，有翻肚皮在沙发上酣睡的…… 　　这只猫……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岐玉疑惑。 　　他走近了些，仔细看了一会儿。 　　远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了。 　　三四个年轻人走出来，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这次的副本也太难了吧！啊啊啊！” 　　“是啊，怎么还是智力闯关？” 　　“现在Downtown游戏更新之后越来越古怪了！” 　　“终于出来了……我要去看直播了，好久没有看到大小姐了。” 　　“什么？！已经开始了吗？这次是谁开直播？” 　　“是Su吗？Su好像没有开啊，这次Ning开了，还有Kaung？难得一见！” 　　他们几乎都是青年模样，都穿着胡里花哨的衣服，彼此勾肩搭背。 　　他们是玩家？ 　　岐玉十分好奇。 　　这时另一扇门也打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时，岐玉诧异地顿住了脚步。 　　……竟然是他？ 第116章 他的世界 　　一周目 　　与此同时。 　　Downtown游戏论坛 　　热帖…… 　　主题：就是说，其实我觉得Ning和岐玉相处很好磕。。 　　0L：谁懂？ 　　1L：我去。。。想看Ning和岐玉的爱情故事，怎么就突然没了？ 　　2L：Ning你上大号说话。 　　3L：我怎么感觉岐玉跟Kuang更相配……他俩一直有点嗳昧 　　4L：啧啧。。没有血缘关系又叫哥哥弟弟什么的，确实很那个那个 　　5L：不好意思，我是Su玉党！ 　　6L：Su这次没有拿到剧透卡吧？还是少了点优势。 　　7L：话说回来，Downtown游戏版本更新了，对随机副本有影响吗？岐玉下个副本是什么？让俺追随而去！ 　　8L：Oh~Drop团那几个人又在开会了！ 　　9L：又是那些研究岐玉的高玩啊？ 　　10L：他们这次又在讨论什么？《怎么拿下大小姐的芳心》？ 　　11L：不知道，反正外面人都看不见，房间全都设了密码，不过我估计又是岐玉的事吧？ 　　12L：他们好像又拿到岐玉的小卡了！可恶！ 　　13L：科科！Yuan特别小气，不给别人看他拿到的小卡……我怀疑他收集得最全 　　14L：等等，D团出大事辣！！！！ 　　15L：？？ 　　16L：Drop工会大厅那里。。。据说突然来了一个美少年，长得很像我游顶流。。。 　　17L：我游唯一指定顶流只有岐玉，你确定有人长得像他？别开玩笑哈！那可是无法复制的！ 　　18L：啊。。是谁的cosplay吗？ 　　19L：兄弟真的假的。。在哪发个坐标？我去看看 　　20L：没图你们说个屁！ 　　21L：【图】 　　22L：？？？？？？？？这也太像了吧真的假的啊 　　23L：啊，是不是全息投影？？ 　　24L：。。。呜呜，是你，大小姐！！ 　　25L：他在和猫猫写真对视诶！猫猫疑惑.jpg其实那只猫就是你啦哈哈哈好可爱 　　26L：等等，你们都觉得就是他本人吗？？ 　　27L：你看岐玉穿的衣服。。不就是这次副本里他最后穿的那身涂鸦t恤吗。。 　　28L：omg……次元壁打破了！！不对，应该说是时空混乱？没记错的话，岐玉这个角色已经被Downtown判断为固有NPC，拒绝玩家带出了吧？ 　　29L：不对啊，如果是bug的话，Downtown得有警报吧！早就强制所有人下线了 　　30L：啊啊啊终于能在虚拟空间见到岐玉了吗！！！ 　　31L：刚才来发照片的Drop团兄弟呢？？？有后续吗 　　32L：。。我回来了，岐玉和一个玩家离开了，现在我们会长Bo急了，冲出去找他了…… 　　33L：嗯……其他人也去了，Kuang、Yuan他们 　　34L：没人开直播啊，我也好急！ 　　35L：那个带走岐玉的人……好眼熟啊？ 　　…… 　　十分钟前。 　　Drop工会内部房间一片寂静。 　　Yuan拿着岐玉的一张小卡，怔怔地望了好久。 　　这次的小卡——岐玉在酒店沙发上拿着粉色杯子，抬眸看向他。 　　Downtown系统给他的答案，模棱两可。 　　Yuan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岐玉的情况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也许他不完全只是一个跨时空的角色…… 　　室内，沉默维持了许久。 　　首先打破寂静的是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的黑发青年Kuang。 　　他穿得昂贵，戴钻石腕表，气质与口吻如出一辙地十分冷淡：“今天来开会，只是为了讨论游戏的新版本更新吗？” 　　Kuang又说：“我只关心岐玉的情况。这次更新会不会对他有影响现在没有定论。” 　　坐在主位上的Drop的会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他的ID是Bo。 　　他看了二人一眼，若有所思说：“这一次拿到剧透卡的是Kuang，还有Ning……岐玉和你说了什么？” 　　Kuang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才出现。岐玉没有说什么，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被困在游戏里。” 　　Yuan望着手心里的那张小卡，沉默了许久。 　　Bo的肩膀上坐着一只小人偶。 　　人偶娃娃戴了一顶小帽子，穿紫色水手服，腿上穿着小腿袜和皮鞋。 　　仔细看就能发觉，人偶的脸与岐玉一模一样。 　　Bo轻轻摸了摸人偶的脸颊，轻声说：“这个游戏，对岐玉来说到底是什么？” 　　Yuan心中，却泛起了另一个疑问。 　　……Downtown游戏是怎么运作的？ 　　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 　　“你你你就是岐玉，对不对？” 　　瞠目结舌的青年睁大了眼睛，眼镜也推了几下。 　　岐玉被他堵住去路，还以为是自己认识的冤家，但定睛一看，没有任何印象。 　　？ 　　“我是一个路人，只是看过你的直播……” 　　“什么直播？” 　　路人说：“玩家的直播，你是其中的一个NPC！我一直记得！” 　　在他眼前，黑发绿眼的美少年骤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你才是NPC！” 　　糟糕！！ 　　路人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我不该这么说……呃呃我的意思是你是直播里出现的一位陌生角色……” 　　岐玉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Drop团大厅的沙发上只坐着他一个，另外四个人都是站着的，微微躬身神色紧张，仿佛是大人物身边的仆从。 　　他们都长着陌生而生涩的面孔，被岐玉端详了几秒就脸红。 　　但这位审判他们的黑发美人，目光与注意力很快就一起挪开了。 　　从另一扇黑门走出来、停在墙边的金发青年，瞬间成了他的视野焦点。 　　又是这家伙…… 　　“你怎么在这里？” 　　岐玉诧异地叫住他。 　　低头看着通讯屏幕、一头杂乱金发的年轻少年，长相英气，表情却相当暴躁，像个打游戏输了的男高中生，他闻声抬头的刹那，眼睛里也是冒着火气的。 　　薄飞星金发碧眼，长了一张混血脸，那双冒着火气的蔚蓝眼睛，像是眼窝里藏着一簇跳动的蓝色火焰。 　　他烦躁不已，正要堵一句不好听的话——但一见到岐玉的刹那，整个人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他怔了足足三秒，喃喃说：“……你怎么在这里？” 　　薄飞星，金发混血脸的少年玩家，外号是破坏王，ID是FX。 　　岐玉并不清楚他的游戏ID，只是认出了这张脸——这是他第一次被流放的世界《克雷斯学院》里的一位主角，喜好R18G的中二男高中生。 　　好奇怪。 　　薄飞星恰好就在游戏里…… 　　其他玩家也在吗？ 　　岐玉皱了眉，问：“这地方到底是哪里？” 　　太过于震惊，泡沫美梦突然成真……就像从阿拉丁神灯搓出了一只精灵问你有何愿望，随口一说不抱任何希望却突然实现了——在第二天睡醒的刹那。 　　薄飞星盯着他，良久，一时没有来得及组织语言。 　　心跳得太快了。 　　砰砰……砰砰……！ 　　又有一个男玩家凑近过来，询问岐玉的通讯号，眼神灼灼。 　　薄飞星霎时冷下脸，冲他们说：“滚开！” 　　大家都知道薄飞星脾气怪戾，平常都会让一让他，但现在他们偶遇了岐玉，完全不愿意让步了——这可是Downtown游戏的神秘顶流美少年！ 　　虽然不知道岐玉是怎么从游戏里面出来的，但先合影吧！ 　　几个男玩家都忍不住盯着他瞧。 　　Downtown唯一大小姐，这种称谓不是虚的。 　　他……他实在是太漂亮了，在屏幕里看与现实肉眼所见，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乌木黑的长发，白玫瑰花瓣似的肤色……幽绿的、神经质的眼瞳，他的眼角是往上扬的，睫毛长而翘，如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实在美貌而倨傲，也性情恶劣，如同惊悚剧里的邪恶美丽偶人。 　　看过直播的都知道，大小姐的脾气很坏，随时随地对其他人重拳出击…… 　　真的，太可爱了。 　　薄飞星见男人们围着岐玉，心里十分不爽，他冷嗤了声，拉着岐玉往外走。 　　他今天过来Drop工会，本是为了找其他玩家开会。 　　自从他们在随机副本连着几次遇到岐玉、而发觉单人视角了解得有限，就不得不开始在副本结束后集体分享信息。总之尽快把岐玉捞出来才是正事。 　　为这个目标，薄飞星才勉强答应来开会交流大小姐日常。 　　今天他迟到了，没想到迟到十分钟竟能撞上一只落单的岐玉。 　　“你是刚过来游戏空间？怎么跑到Drop这里的？” 　　薄飞星疑问。 　　他想不通，岐玉怎么会从副本里出来？毕竟他不是玩家。 　　……莫非是某个玩家通过了Downtown的审核，以某种血腥代价将岐玉交易了出来？ 　　但如果是，岐玉怎么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怎么来的，一眨眼就在大厅里了。”岐玉回忆着之前的场景，“之前我收到了Downtown的邀请，它让我进入游戏。” 　　进入游戏？ 　　听起来有点古怪。 　　“没关系，反正能出来就是好事。” 　　薄飞星挑了下眉。 　　刚才顾着把岐玉带走、询问原因，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和岐玉是手牵着手的。 　　……他的手，好软。 　　沿着雪白的手臂往上看，黑发美少年与他肩挨着肩，近在咫尺，他环顾四周，半晌，才将目光投在薄飞星身上。 　　黑蝴蝶翅膀似的浓睫毛掀了掀，底下是一对湖泊绿的眼瞳。 　　一对危险的、沉浸山林的幽绿镜面。 　　身为低维世界的外来者，被Downtown系统束缚的纸片人NPC，一朝来到高维世界……岐玉的神态眼神，却没有任何慌乱和恐惧。 　　恰好相反，在这个世界里，岐玉也如曾经所在的空间那般，睨着薄飞星时，他身上倨傲与攻击性一分未减。 　　他语速很慢：“原来不是你把我带出来的？……我以为是你。” 　　黑发白肤绿眼，猫似的长相，以及，他现在这种难以模仿的神经兮兮…… 　　这种熟悉的危险神态，让薄飞星不由得盯着看了很久。 　　……他真的出现了？ 　　与心跳一起鼓胀的，是蠢蠢欲动与躁动占有欲。 　　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 　　薄飞星的身体，还残留着从前与他接吻时的热意。 　　捧着他的脸，吻下去…… 　　彼此融合。 　　啧。 　　舌尖顶了一下犬牙，薄飞星转过脸，挪开了视线。 　　他解释说：“虽然我很想和Downtown做交易把你带走，但游戏主脑一直拒绝我的要求。” 　　NPC能离开副本，必然是主脑的决定。 　　这就矛盾了。 　　“为什么拒绝？” 　　“不清楚。” 　　“我没有收到任何任务或者提示，现在没有地方去。” 　　岐玉突然生气了。 　　Downtown把他扔到游戏空间，是打算让他自生自灭吗？ 　　真讨厌！ 　　“Downtown就是这个鬼德行，不过，既然这样……”薄飞星谴责游戏设计的脸上，很快浮起了温煦的笑容，“这里是游戏公会。你待在这里不太方便，不如你先到我那边去？” 　　薄飞星是个金发灿烂的混血少年，他长得英俊，这么笑起来，眨几下眼睛，就像个早上送报纸的邻家男孩……如果忽略他两道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深青图腾纹身的话。 　　岐玉没吭声，他太了解他了。这家伙的兴致就是血腥破坏，曾经还想过杀了他。 　　一个暴力少年，线下还是个男高中生。 　　岐玉十分警觉：“你是有别的打算吧？” 　　薄飞星无辜一笑：“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你要带我去哪里？” 　　“嗯……当然是先去我家。” 　　在虚拟空间里的家？ 　　岐玉好奇：“我进得去吗？” 　　…… 　　顶流现身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在论坛上炸成烟花。 　　主题：！！Drop公会出大事了！！大小姐下凡！！ 　　0L：omg。。 　　1L：啊？谁？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2L：就是岐玉……我的天，大小姐就在Drop工会！！ 　　3L：什么？？？你们Drop工会偷偷私藏岐玉？？？乱棍打死！！ 　　4L：什么情况？我去问了Drop工会，没人给我答复 　　5L：恰恰说明这是真的！ 　　6L：。。工会的人都忙着看监控录像查大小姐的去向咧 　　7L：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岐玉早就被Downtown判断是不可交易的，Yuan还掉眼泪了。。 　　8L：是不是你们Drop的高玩们失心疯出幻觉了？别太爱了（拍肩 　　9L：321上照片！！ 　　10L：【图】 　　11L：卧槽卧槽真的假的？我去，真的在公会里面啊？你们D团的人快出来解释一下！！ 　　12L：是不是你们会长和前十的高玩们偷偷和DT游戏做交易了？金屋藏娇！！ 　　13L：不得不说，岐玉，好伟大的一张脸。。（爱心） 　　14L：。。不是的，他们正在开会，其他玩家也在开会，上周新版本嘛D团全都在打本，就是开会的时候，岐玉在大厅里突然出现的，刚好那个时间点人很少，只有几个幸运的哥们见到他了。会长Bo得知消息也很震惊，马上让人去调了系统监控了，那个表现活像个老婆没了的寡夫（狗头） 　　15L：从监控上看，岐玉是突然冒出来的，大概就是从低维副本里出来了，具体为什么不清楚。 　　16L：卧槽太好了。。我的意思是说，嗯，岐玉现在是住在D团大楼里吗？兄弟，你们工会还招不招人？ 　　17L：呃，别说了，现在大家都在找他……岐玉不知道去哪了。监控显示他跟金毛走了。 　　18L：金毛是谁？破坏王FX？ 　　19L：对，是他……现在我们会长Bo要出门去抢人了，Kuang和Yuan也出发了。。谁能想到半路突然冒出一个黄毛把他骗走了呢。。 　　20L：等等，是不是现在Downtown已经同意了NPC岐玉可以被玩家带走啊？这么说来，岐玉说不定已经被玩家带回现实世界里了？ 　　21L：FX说不定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22L：是哦。。。我才想到，他们可以回现实世界，怪不得Bo他们那么急。。 　　…… 　　薄飞星拉着岐玉的手，向自己的系统申请了进入程序。 　　FX的系统十分震惊：【理论上，处于低维空间的副本世界NPC是不可能进入到高维空间的……】 　　岐玉却毫发无损，这打破了来自Downtown的系统的程序认知。 　　接受了薄飞星的提出的要求之后，系统也自动接纳了岐玉，两人进入了属于FX的游戏空间内。 　　薄飞星在游戏虚拟空间里的家，其实并不是岐玉想象的阴暗宅子。 　　一进空间，他就闻到了水蜜桃的淡淡香味，大概是香薰的气味。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卧室，或者说像是收藏室。四周的装潢很简洁，配色明亮，家具和地板都干干净净。一落地他就见到了黑色的实木储物柜。 　　整个储物柜都是空的……唯独在里面隔着玻璃放着一只孤零零黑发人偶。 　　岐玉定睛一看，这只人偶……不就是恶魔世界里的他自己吗？ 　　“这是我的复刻版本吧？长得好像。” 　　他瞪大眼睛。 　　薄飞星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头也不回：“是啊，不然我干嘛放在这里？我每天睡觉前都拿出来和人偶说说话。” 　　岐玉哦了声。 　　人偶？ 　　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很快失去了兴趣。 　　他四处环顾，发觉除了人偶之外，Downtown游戏虚拟空间的风格十分正常，暂且没有出现偏离他想象的东西。 　　没有张牙舞爪的怪物，也没有奇形怪状的人类…… 　　就这？ 　　他不免有些失望。 　　【……你怎么在幻想这些啊！】 　　系统虚弱的滋滋电流音忽然响起。 　　‘因为对我来说这是科幻世界啊。’ 　　科幻世界诶！ 　　为什么没有满天飞的飞船？悬浮的桥梁和各种高科技产物…… 　　【……】 　　岐玉转念一想，其实，即便是未来世界，也不一定是超越现有框架的？ 　　“这里是线上游戏空间。你刚才看到的游戏工会的建筑也是虚拟空间之一，我这里也是。”金发少年的眼中，浮起了一些思索，“我是想把你带到现实世界……你先休息一下，我正在和系统沟通。” 　　“你的系统，已经接受我的存在了吗？可我不是玩家。” 　　岐玉讶然。 　　“嗯？它是很惊讶。” 　　NPC出现的刹那，薄飞星的系统发布了警告提示，认为这很可能是BUG，理由是“没有先例”“理论上NPC不可能出现在高维空间里”。 　　游戏世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薄飞星对这些数字程序的古板意识一向不屑一顾。 　　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柔软的皮质沙发，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 　　岐玉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困得哈欠连天，但他不想这么早睡觉。 　　这可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太刺激了。 　　他问：“我真的能去现实世界？” 　　一参观了虚拟游戏世界的冰山一角，岐玉就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想象。 　　所谓的现实世界是什么样的？ 　　根据Kuang的说法，游戏之外存在着跨越重叠的不同时空，也许玩家们都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物…… 　　说不定有的人来自未来时代，有的则是古代人？ 　　“我在等系统答复，没事。” 　　薄飞星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烦躁了。 　　岐玉出现在游戏空间里，说明Downtown的态度松动了。 　　少年好奇地探头探脑：“你在看什么？” 　　“查看信息，这是玩家的通讯器。” 　　薄飞星把通讯器给他看了。 　　准确地说，他刚才是在通讯器上回复工会信息。 　　整个Drop团都在质问他，是不是和岐玉在一起？！ 　　——在一起多久了？ 　　——啊啊啊啊你有没有照顾好大小姐啊？ 　　——他在干什么，快发几张照片！ 　　——321上照片！ 　　薄飞星莞尔一笑，回复道：[大小姐在我这儿休息，勿扰。^_^] 　　——你小子。。。很得意啊？ 　　——听说Ning差点开车把你和Bo创死？笑死我了。。 　　——大小姐在这边习惯吗？毕竟是虚拟空间 　　——他是不是不能下线？难道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当然不可能了……他们都在向Downtown主脑申请把岐玉带走 　　与此同时。 　　被他们百般寻找的那位神秘美少年，此时饶有兴致地隔窗望着楼下的城市一景。 　　薄飞星盯着他的侧颜，雪白皮肤，微翘的鼻尖，浓郁的睫毛下的碧玺眼瞳，有着兴味捉弄的神色，他实在像个小恶魔……也像是随时长出翅膀离开这里。 　　薄飞星挑了下眉。 　　怎么才能留下一个神秘NPC？ 　　他将一瓶果汁递给岐玉，温声细语：“累了吗？先睡一觉？系统有消息了我再叫醒你。” 　　岐玉回眸看了他几眼。 　　凌乱的金发，发梢快要蹭到眼睛，他长着一对火苗似的蔚蓝眼瞳，笑起来有股邪气劲，但他此时神色自然而温煦，仿佛初升的太阳。 　　才怪咧。 　　等等。 　　岐玉疑惑地凑近了些。 　　一个奇妙的猜想，倏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玩家们是真实存在的吗？ 　　咦？ 　　他霎时瞪大了眼睛。 　　“游戏的虚拟世界，全都不是真的，对吧？” 　　他问。 　　“当然啊，这一切都是假的。” 　　薄飞星心猿意马。 　　在他眼前，少年凑近而端详他的身体，东看看西瞧瞧，鼻尖就快要碰到他的脸颊了。 　　这样好像在索吻…… 　　啧。 　　黑发绿眼的美人，低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身体。 　　这也太…… 　　薄飞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咳了声问：“这是怎么了？” 　　岐玉微微眯了眼，注视着薄飞星，忽然说：“这么说来，你也可能是假的？” 　　一个虚无世界，创造了同样虚无不存在的玩家们。 　　这是合理的幻想推理。 　　“你觉得我是假的？” 　　薄飞星诧异。 　　他也靠近了些许。 　　两人几乎快到碰到一起—— 　　金发混血的年轻人，紧盯着岐玉的神情，说：“原来你怀疑这个……也可以理解。” 　　倏然，他抓着岐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岐玉瞬时感知到了他的心跳。 　　胸腔里砰砰震动的心脏，仿佛躁动的野兽，快要挣脱撞入手心。 　　“你与我待久了，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了。现在暂且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把我切开检查。”薄飞星盯着他说，“来检查我皮囊下的心脏究竟藏了什么，是为你震动的血肉，还是一行虚无数据？” 　　……这种热烈剖白，该说果然是男高中生吗。 　　岐玉心想。 　　刚想回答，叮咚—— 　　门铃响了。 　　门外，一道温柔男声传了过来。 　　“岐玉，你在这里吗？” 第117章 他的世界 　　这声音有点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 　　岐玉转过去看向门的方向。 　　下一秒—— 　　他就被掐着下颚强行转过脸。 　　薄飞星很不高兴：“你为什么要看别人？……” 　　他希望岐玉能一直注视他。 　　明明是他们两人的共处空间……那些人非要来吸引岐玉的注意。 　　岐玉啧了声，挣开他的手。 　　他皱了脸说：“不准动手动脚，摸脸也不行。” 　　薄飞星：“……” 　　他挡开薄飞星走到门边。这时门外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岐玉，你是在里面吗？” 　　“你是谁？” 　　外面的男人叹了口气：“是我，我是Drop公会的会长Bo。岐玉，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开门吗？” 　　Drop公会的会长…… 　　岐玉知道那个名为Drop的游戏公会。 　　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正好落在Downtown游戏Drop公会的建筑里，见到的玩家也几乎是这个公会出来的。 　　现在这位会长找上门来，是想做什么呢。 　　他心生好奇，也全写在脸上，就差把门挠开了——这扇门上有密码，他拧不开门把手。 　　“快点开门。” 　　他敲敲薄飞星的脑袋。 　　“你真的要见他？” 　　薄飞星心里十分不爽。 　　但他知道，不能违逆岐玉的想法。 　　否则…… 　　“是你让我来你家的，现在连开门都不愿意，你是不是想囚禁我？”少年皱了眉，有些生气了，“这就是你的计划吧，把我当成游戏角色随便玩弄……” 　　“我哪敢啊大小姐。” 　　薄飞星听得头疼，只得上前把门打开了。 　　门外，一个身穿淡灰衬衣西裤的年轻男人出现了。 　　个子很高，身材挺拔，面貌斯文秀气，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给人感觉像是大学里的斯文学生。 　　【是他？！】 　　系统第很多次表示震惊。 　　怎么都是熟人？！ 　　‘奇怪……难道在游戏虚拟空间里，玩家们在第一个副本全员用了自己的脸？’ 　　一见到他，岐玉就认出来他是柏之清了——很装逼的会长，在克雷斯学院里整天神出鬼没。 　　他狐疑：“柏之清，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不是很正常吗，岐玉，我们都是玩家……薄飞星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柏之清，也就是公会会长Bo，浅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在这边，所以才过来的。宝宝，你独自跟着陌生人走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发生了什么，我难辞其咎。” 　　薄飞星不屑地反驳：“你的意思是我会对岐玉做什么吗？那是你好吧。” 　　柏之清莞尔道：“现在提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岐玉，你现在是打算回去现实世界吗？跟着薄飞星走？” 　　他点了点头。 　　柏之清走近了几步，在心里轻轻叹息。 　　少年站在他身前，倚着门，一对明亮的绿眼珠被睫毛遮拢了大半，往上望着他。 　　他神色如常，没有多少烦扰的意思。但他的本质，仍是一个被系统莫名困住的角色。 　　能不能出去，还是未知数。 　　尽管如此，柏之清并不放心他跟着薄飞星离开。 　　再说了…… 　　薄飞星与其他玩家，都不在同一个时空。 　　“为什么不考虑其他人呢？你也可以跟着我离开。” 　　柏之清低声问。 　　“喂——够了吧！” 　　薄飞星冷着脸站在一旁，他抱着手臂，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下去了。 　　岐玉想了想：“我本来也不知道有其他人。” 　　“岐玉应该知道自己有更好的选择。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应该得到更好的东西。” 　　“你说什么鬼话呢。” 　　薄飞星笑了笑，干脆地抓着柏之清的衣领一拳砸了下去—— 　　——打起来了！ 　　岐玉：…… 　　这也得打架吗？ 　　【……还不是因为你。】 　　“喂，别打了……！” 　　“收手！薄飞星！” 　　“柏之清你也往后退！” 　　累死了！ 　　费了好大劲，岐玉才勉强把这两人扯开了。 　　柏之清叹气：“有些人实在太不规矩了。” 　　“你可别装了。” 　　薄飞星很不爽。 　　这个男的一直在岐玉身边装样子…… 　　岐玉有点生气：“你们不准在这里吵架！” 　　他这句话说完，室内才重新安静下来。 　　岐玉想了想，又问了另一个问题：“第一个世界出现的玩家，现在全都在这里吗？除了你们俩之外，还有哪些人？邝泉也在吗？” 　　比如那个叫宁xx的，还有宿凌？ 　　这才两个人就打起来了，万一其实是六个人…… 　　【可以排列组合互殴。】 　　系统呵呵一笑。 　　岐玉耐心地等着这他们回答。 　　半晌。 　　一片沉默。 　　？ 　　为什么都不吭声了？ 　　他生气了：“怎么都不说话？” 　　薄飞星：“这时候也挺晚的了，快傍晚了，你想吃什么东西吗？” 　　柏之清：“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总觉得明天会下雨，说起来系统审核的时间挺漫长的。在这里住应该挺不方便吧，毕竟这里那么窄，要不要到我那边去？” 　　……完全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这些人看起来很狡猾。】 　　‘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岐玉不明白。 　　“因为谁也不清楚他们在哪，宝宝，说不定他们不来了呢。” 　　柏之清叹气。 　　是吗？ 　　岐玉忖了忖，说：“我要出去看看。” 　　薄飞星挑了下眉：“行，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十分钟后，三人一起出门逛街了。 　　虚拟空间的城市建设，与岐玉所在的原世界没有太大的不同。外面有不少行人，道路两旁竖着各色店铺。 　　路过一片草地，他看到有人牵了一条狗，心情顿时愉快了起来。 　　哇哦，小狗！ 　　这里的柯基也是屁股圆圆的…… 　　系统：【……】 　　他背着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牵狗的年轻男人一见岐玉出现，眼前一亮走了过来，羞赧地对他说：“你喜欢这条柯基吗？” 　　“你养了好漂亮的狗狗，可以摸吗？” 　　主人脸红着点了点头，仿佛被摸的其实是他自己。 　　跟在岐玉身后的两个男人——薄飞星和柏之清也跟了过来。 　　薄飞星一见到那男人，霎时挑了一边眉毛，嗤笑说：“养的狗不错。” 　　他一头耀眼金发、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纹身，哪怕笑着，任何人一眼看去都会认为这是个不良混混男高。 　　在美少年的身旁，还有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正与他低声细语，在他头顶撑着伞，说“宝宝不觉得晒吗，晒伤了就不好了”。 　　莫非这两个都是男朋友？！…… 　　路人震撼。 　　岐玉意犹未尽地摸了摸狗头，又往商业区走。薄飞星给他买了冰淇淋，柏之清者买了一杯甜滋滋的饮料。 　　他闲逛了大半小时，四处观察。 　　如此看过去，除去一些细节之外，虚拟世界与他想象的高科技世界大相径庭…… 　　也许这对玩家来说是复古风？ 　　那么，现实世界里是什么样子呢？ 　　另一边，薄飞星眼中有些烦躁的神色，不是因为岐玉，而是因为系统。 　　他问系统：‘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答复？’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带岐玉离开这里了。 　　系统：【请耐心等待……已提交至总部系统主脑审核……】 　　又开始拖了！他有些恼火，但又不能说什么。 　　与此同时，岐玉一路悠哉闲逛到了公园。 　　他坐在秋千上，柏之清轻轻地在后面推着他，对他温声细语：“宝宝，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玩秋千了？” 　　他点点头说是。 　　“我家院子也有一个，等你到我那儿了可以每天都玩。” 　　嗯？ 　　柏之清的院子里竟然有秋千，他平常也常常坐在上面晃悠吗？ 　　【你现在应该先研究一下Downtown世界！】 　　系统抓狂。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算了，”岐玉想了想说，“柏之清，你现在住在哪里？也在那附近吗？” 　　男人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你到我家来就知道了。” 　　薄飞星也看出来，岐玉对整个虚拟世界都很好奇——总不能把机遇关在自己屋子里，暴躁猫咪可得把门都挠破了。 　　薄飞星只好面前捏着鼻子，勉强跟着他俩一起。 　　柏之清是开车过来的，一路上都在介绍自己的情况—— 　　他是游戏公会的会长，在现实世界里已经上班工作了。 　　“如果你到我的世界去，也许会比较舒适一些。” 　　柏之清莞尔。 　　“为什么？” 　　岐玉疑惑。 　　这人怎么三句不离去他那儿？ 　　他那里是天堂吗？ 　　——小心！ 　　陡然间，一辆黑车猛地朝他们直直撞了过来！ 　　虚拟世界的车辆并不多，巨大的改装越野车更是罕见，而那辆车几乎是朝他们迎面冲来，又隔着一段距离突然急刹车，横在了马路上，挡住他们的去向。 　　“宝宝，坐好。” 　　柏之清叹了口气，脸色微微一冷，猛地打转了方向，打算避开这辆车往另一边走，但对方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反而又跟了上来。 　　车子一个猛地急刹车，停在了草地上。 　　而刚才那辆改装越野车也甩过来横在了车头前——驾驶座打开了车门，走下来一个黑衣男人。 　　岐玉被惯性甩得晕头转向往前扑，被柏之清伸了手挡住了。 　　“不速之客。” 　　柏之清说。 　　“外面的是谁？” 　　他诧异。 　　柏之清冷下脸看向窗外：“不清楚。” 　　这么凶残，是谁呢？ 　　岐玉顿时有了兴趣，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那人是冲着我来的吧？” 　　“也许是？所以你不该下去。” 　　柏之清试图拦住他，但没成功，副驾驶上的少年已经咻地下了车往外跑。 　　“让我来处理吧。” 　　岐玉啧了声。 　　他理解为了另一种意思。 　　他是外来者——因而有人在追捕他。 　　是这样吗？ 　　他下车往前一看，从车里走下来的，是一个穿黑T恤的年轻男人。很高，看着也很壮，脸上面无表情，一对单眼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不是第一个世界的玩家也出场了！！】 　　是宁景胜？ 　　这么炫酷的出场方式…… 　　岐玉奇道：“是你？” 　　宁景胜，或者说宁礼，踱步朝他走了过来。 　　他低头望着岐玉，低声说：“我是来找你的。” 　　终于找到了。 　　…… 　　空荡荡的房间，三个男人围着中央那张玻璃桌子。 　　黑发少年坐在桌沿轻轻晃着腿，低头咬吸管，把橙汁慢慢喝完了。 　　与男人们的焦灼相比，他的心理状态好得多。 　　岐玉已经听完了三个人的解释。 　　少顷，他思忖说：“现在还差几个人吧。他们不在线吗？” 　　事实上，这些玩家们都不愿意岐玉去见其他人。 　　柏之清推了推眼镜：“不太清楚，也许在哪儿玩吧？宝宝，我们可以不管他们。” 　　宁景胜面瘫着说：“他们可能已经下线了。” 　　薄飞星也嗤笑：“他们？说不定已经死了呢。” 　　岐玉：“……” 　　他们到底是去哪儿了？ 　　此时在他脑海之中拼凑起来的、关于这虚拟世界的大致形象，逐渐有了轮廓。 　　一个虚拟世界，是某个高科技集团公司制造出来的跨时空游戏，Downtown。玩家们来自各个不同的时空。所谓的副本是无主世界，以至于深处其中的岐玉和系统管理局都被卷入了Downtown的游戏里。 　　玩家们可以在虚拟空间任意上线或者下线。 　　Downtown游戏积分可以兑换很多东西。如果想要游戏中更珍贵珍惜的玩意儿，就必须付出更多代价，至于代价是什么，由游戏说了算的。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显然是Downtown默许了他的到来。 　　怎么才能与游戏对话了解真相，这是个麻烦。 　　宁景胜对他说：“你今晚就待在这里住校？为什么不去我那里？” 　　薄飞星温煦一笑：“不好意思，就凭我是第一个找到他的……还有，我已经提交系统申请了。” 　　一时间其他人都没有讲话，男人们都看着坐在桌子上的、垂头望脚尖的美少年。他一头墨水似的长发从肩头流淌下来，垂在腰间。 　　他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手上拿着宁景胜的车钥匙，随意地在指尖轻晃着，发出一些声响。 　　“我无所谓在哪儿住，都一样，不是吗。” 　　无非是从一个陌生空间到这个陌生空间……也许不久之后又得被传送到其他地方。 　　哪怕他只是想回家。 　　他已经习惯了。 　　这个话题很快跳过了。 　　宁景胜不太想让岐玉留在这里，但他改变不了岐玉的想法。 　　他对岐玉说：“有事就叫我。” 　　柏之清也给他留了通讯方式。 　　拿着他写着号码的纸，岐玉低头看了一眼，发觉背面写了一行字。 　　——你随时都可以找我。 　　岐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 　　柏之清，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其他人也一样吗。 　　夜里，岐玉就待在薄飞星家里。 　　薄飞星今夜不打算下线了，就在游戏里全天陪着岐玉。现实和游戏的时间流速不同，他并不担心。 　　“等你到了我的世界，直接住在我那就行，我一个人住，有三层楼你可以随便挑，楼下带了花园，我们可以一起种花什么的。”薄飞星已经计划得很美了，就等着岐玉一起搬过去，“你想养猫吗？还是想养鱼？” 　　躺在他床上的少年，悠哉悠哉的仰面翻着一本漫画书。 　　他说：“等过去了再说吧。” 　　漫画内容里提到了一些科幻内容，岐玉越看越浮想联翩。 　　说不定现在出场的角色们，其实也不是人类？ 　　不是不可能。 　　虚无的数据能制造无数幻想。 　　薄飞星想着，先去做一顿晚饭，自己跑去厨房捣鼓起来了。 　　岐玉等得无聊，漫画也看的差不多了，他打算出去玩，跟薄飞星说了一声，在他房间里借了一块滑板。 　　滑板是薄飞星临时用积分换的，送给他玩儿。 　　岐玉很喜欢他的滑板，打开包装盒就在家里踩了起来。 　　当然家里还是太窄了些，得到楼下去才行。 　　他兴致勃勃，抱着滑板就往外冲。 　　“你记得回家吃饭！” 　　金发少年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皱了眉往外看——岐玉早就没影儿了。 　　【宿主，你现在很像一个烦恼女友贪玩的家庭主夫。】 　　他的系统冷不丁说。 　　薄飞星：‘……’ 　　还真有点像。 　　滑板时间到！ 　　刚到楼下，岐玉就迫不及待踩上蓝色滑板往外冲。 　　一路滑到附近的路口，他远远地瞥见附近有一辆违章停放的蓝色豪车。 　　怎么没人来贴罚单呢？ 　　……咦。 　　他突然一个急刹车，甩停了下来。 　　这个人，好眼熟啊…… 　　一个青年人倚在车前，瘦高个子，黑发，低头捏着一支雪茄吞云吐雾。 　　他身上穿着西服，里面是白T恤，高大，瘦削，面色苍白，吸了一口雪茄，烟雾弥散。 　　青年的眼珠很黑，像是流淌的沉默黑河。 　　隔着一条步行过道，两人遥遥互相对望。 　　……是他？ 　　邝泉。 　　睨着他的那位青年，绿灯一到，就穿过马路朝他走来。 　　邝泉停在他三步远的地方，低头静静看着他。 　　“好久不见。”邝泉垂眼说，“你玩得很好。” 第118章 他的世界 　　……他们从未以这种方式见面。 　　偶遇于虚拟世界的某个角落，楼下，穿休闲衣服的、从别的男人屋子里走出来的岐玉，与他隔着马路互相遥望。 　　邝泉内心纠缠得意乱。 　　岐玉再次出现了，但也许很快又要消失…… 　　这一次消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邝泉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把他关起来…… 　　不。 　　抱着滑板的少年，头顶蓝白棒球帽。 　　他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张姣好雪白的少年面孔。 　　他饶有兴味说：“你也是来找我的吗？邝泉。” 　　“……是。” 　　从几个副本之前，邝泉就一直都在寻找岐玉的踪迹。 　　“如果我去了薄飞星的世界，以后见不到你们了吧？除非我也进入游戏？” 　　岐玉想起了这个可能。 　　邝泉沉默地看他一眼，说：“我不确定。” 　　“是吗？……反正，暂时只能先这样了。”岐玉将滑板放下了，左顾右盼，“我们找个地方聊天吧，矿泉水太子。” 　　……矿泉水。 　　邝泉已经很久没有听他这么调侃自己了。 　　他低头看着岐玉，视线慢慢往下。 　　穿着大了两码的，不是他自己的衣服，粉蓝色的拼接T恤和阔腿裤，对他来说尺码有点太大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是穿了男友的衣服。 　　邝泉微微皱了眉：“你现在和薄飞星同居？” 　　“不然呢，跟你同居吗？” 　　“为什么不行？我知道其他人也想和你一起住，这会让你为难吗。” 　　邝泉低头看着他。 　　岐玉露出一点沉思的神情：“为难？为什么？不至于，但这种事也太麻烦了，我住在哪儿有什么区别？等申请结果出来再说吧。” 　　这种处理方式确实是你的风格。 　　邝泉心想。 　　“你说得对，有时候先来后到也是个规则，但愿他们能懂。” 　　邝泉淡淡说着，将雪茄熄了。 　　上了车，他们在车上聊了一会儿，邝泉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岐玉也发现了：“怎么老是盯着我？” 　　“……因为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邝泉沉默。 　　无论如何……岐玉离开游戏、回到现实是最好的出路。 　　谁也不能阻止。 　　“你这么悲观吗？” 　　岐玉奇道。 　　以前不也见到了吗，那时候比现在更复杂吧。 　　遥远时空里的一个不明NPC…… 　　“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毕竟这么多个世界，我们都遇到了。”他说，“如果有缘分的话。” 　　邝泉忖了忖：“如果有那天……也许你也可以以玩家身份到游戏里来。” 　　岐玉望着他的脸，忽然浮起了一些回忆。 　　第一个副本《克雷斯学院》的主角一共是四个人，如果再加上后面两个玩家，宁景胜、巫师宿凌，那么就是六个。 　　为什么偏偏是这六个玩家？ 　　岐玉不理解。 　　Downtown游戏把他丢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答过他的疑问。 　　至于他的系统……早就哑火了，在识海里瑟瑟发抖。 　　来到高维世界，让系统程序非常不适应，它现在变成了一段乱码程序了。 　　一个小废物，回收站都不要。 　　【……哪有那么夸张！】 　　‘难道不是？’ 　　【……】 　　系统只会省略号，岐玉只能自己沉思了。 　　这六个玩家究竟是什么联系？ 　　假设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是人类吗？ 　　没猜错的话，每次副本的主角配角们，都是这六个人在扮演。 　　明明是随机副本，为什么偏偏这么巧？ 　　岐玉越想越好奇：“你能联系上其他玩家吗？边狗、巫师和宁什么那几个，我想从他们那里问问清楚。” 　　邝泉其实不愿他去见其他人，但他知道这是为了接下来的系统审核。 　　为了让他能够离开虚拟空间。 　　他沉默片刻，说：“明天我把他们也叫出来。” 　　此时将近六点半。 　　岐玉看了看时间，他已经出来快半小时了。 　　薄飞星估计已经做好饭等他回去吃。 　　“我先回去了。” 　　他说。 　　“我是你前男友，”下车的时候，邝泉忽然这样说，“你记得我们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知道那是剧情，但是……” 　　你喜欢过我吗？在那段日子里。 　　邝泉盯着他好一会儿，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他走上前抱住了岐玉。 　　有很多将岐玉强制留下来的办法，在他脑海里徘徊。 　　这是他潜意识的希冀。 　　没有人不想与恋人长长久久在一起…… 　　但邝泉知道岐玉想要什么，所以也明白这是错的。 　　岐玉想回家，而不是被绑在某个男人身边。 　　邝泉在认识他之前，并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不断、不断地为他妥协退步。 　　他沉默许久，对岐玉说：“回去吧，早点睡，明早我们一起见个面。” 　　“好。” 　　“再见。” 　　邝泉对他说。 　　滑板少年的身影，慢悠悠地从街角消失。 　　邝泉深深呼了口气，转身回到车上。 　　他拨了个号码，打算联系Drop团的那几个玩家。 　　但在他打开通讯器的刹那，看到Yuan发了一道信息在Drop的私群里。 　　——Downtown是什么？ 　　…… 　　“这么晚了，你不下线吗？” 　　岐玉问他。 　　“不。” 　　薄飞星十分固执。 　　废话，下线怕不是就被其他玩家抢了男朋友？ 　　岐玉对玩家程序十分好奇。 　　可惜他既无法下线，也不存在玩家面板这种东西，无法研究探索。 　　已经临近十点半，他洗了澡，进了卧室打算睡觉了。 　　明早他得拿个小本本才行。 　　六个人一起出现……每个人的发言都得记录下来！ 　　【……】 　　【你好像侦探啊。】 　　‘确实很像。’ 　　我探索的，可能是世界的奥秘。 　　薄飞星黏着岐玉，一路送他到了卧室门口，盯着他的脸问：“这么早就睡觉吗……我本来想和你一起打游戏的。” 　　“明天吧，不过明天我打算和他们见面。” 　　“又是他们？”薄飞星的表情冷了些，“太烦人了。” 　　说到这里，通讯器响了起来。 　　薄飞星低头看了眼屏幕，骤然脸色一变。 　　岐玉转过头，关上房门。 　　门外的金发混血少年，盯着屏幕，忽地挑了下眉，神情微妙，半晌，他将通讯器收到兜里，沉思说：“我现在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岐玉不解：“这么晚了，你去见谁？” 　　“Drop团那些人。有件事，必须商议处理。” 　　“嗯？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 　　薄飞星不假思索。 　　虽然是因岐玉而起，但某种意义上，此事的确和他没有直接关系。 　　岐玉十分好奇。 　　神秘兮兮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他关上门，躺下来准备休息。 　　等明天就知道了…… 　　他心想。 　　一夜无梦。 　　第二天，刚刚睡醒，岐玉去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发现客厅那儿多了一个人影。 　　是薄飞星……？ 　　不对，这男的是黑发！ 　　岐玉顿时警觉：“你是谁？” 　　男人很快转过脸——宁景胜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的睡衣。 　　“早。”宁景胜颔首说，“我是宁。” 　　岐玉瞪大眼睛：“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是在六楼吧……？ 　　“就这么进来的，”宁景胜走近了，看了看他的卡通睡衣，“睡衣是别人的吗。” 　　“少管我！” 　　“哦。” 　　“其他人呢？”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叩门声。 　　“岐玉，该走了。”男人在外面说，“我是宿凌。” 　　是宿凌？ 　　宁景胜这时看看手表，说：“他们打算到外面聊。” 　　十分钟后。 　　一间包厢，六个男人端坐在沙发上。 　　气氛逼仄诡异。 　　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紧盯着对面独坐的黑发少年。 　　岐玉拿了一个小本本，一边仔细写着今天听来的游戏细节，一边愤怒地画了一只丑丑大乌龟。 　　越听越生气！ 　　什么啊…… 　　陪他过副本的那些男主男配们，果然全都是这六个人扮演的！ 　　怪不得有些副本的男主男配那么眼熟……！ 　　柏之清叹了口气，最后做了总结：“在副本里出现的‘角色们’，其实都是我和这些玩家，没有其他人了。” 　　一头银发的男巫师，撩了下额发，稍微往前倾身，他深邃的银色眼瞳盯着岐玉，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宿凌深知自己大抵是问出了所有玩家的心声。 　　来之前，他正到处找岐玉的踪迹，接到信息来见面时也忐忑了好一阵子——生怕自己不被岐玉接受，这位祖宗的脾气变化莫测……随时都能讨厌任何人。 　　沉默之间，邝泉轻声说：“岐玉，你按你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薄飞星心里一阵焦躁，面上还得装出温和的笑意。 　　但也快维持不了了。 　　他恨不能过去揽着岐玉，问他是不是愿意跟自己回到现实世界。 　　还是……你想选别人？ 　　宁景胜冷不丁说：“都别催了。” 　　唯一一个没有开口说话的是边绍元，他手里攥着打火机，不断摆弄着，视线一直盯着岐玉。 　　他已经猜到了，这位大小姐会怎么回应。 　　“如果有的选，我当然想回家，”黑发少年沉思了片刻，问，“怎么才能让Downtown同意我回到原世界？” 　　岐玉自己也认为Downtown送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他自由。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把他送到虚拟世界？ 　　想不通。 　　“对了，”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们昨天开会讨论了什么？” 　　他还记得薄飞星说过，是无关自己的事。 　　一说到这个话题，室内再次陷入了诡异沉默。 　　良久，邝泉蹙眉说：“昨天是为了去询问Downtown游戏系统的设定。” 　　“有结果吗？” 　　“是非常棘手的事。” 　　柏之清叹气。 　　哦？ 　　岐玉眨了眨眼，好奇心顿时点燃了。 　　“怎么棘手法？” 　　宿凌：“……这件事暂时不能说。” 　　？ 　　“为什么？都说和我没关系，却不能告诉我？” 　　宁景胜：“嗯，不能。” 　　真讨厌！ 　　岐玉生气了。 　　已经没多少需要问的了，他喝完了橙汁，看了看时间，打算回薄飞星那儿休息。 　　这时候每个男人都说要送他回去，以及邀请他到自己家。 　　真是的…… 　　“我自己回去，不要你们管。” 　　他很不高兴。 　　说是回家，但岐玉在路上待了很久。 　　他看看花坛，又瞥几眼路边小鸟。 　　好几辆车都在附近徘徊—— 　　边绍元隔着窗户看他，心里想着，如果能到我家来就好了。 　　等他回到楼上，薄飞星就跟着上楼了，若无其事地问：“明天我们出去玩？系统申请审核还没有那么快。” 　　“不去，我要睡觉了。” 　　岐玉冷声说。 　　薄飞星十分遗憾：“好吧。” 　　但没关系，也许还有好几天…… 　　翌日清晨。 　　岐玉被鸟鸣声吵醒了。 　　？ 　　为什么薄飞星的住处外面也有小鸟？ 　　今天出门看鸟好了。 　　岐玉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 　　嗯？ 　　被子的颜色…… 　　薄飞星给他的被子是白色的吧？ 　　记错了？ 　　他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被褥。 　　……浅蓝的夏天薄被。 　　等等。 　　这碎花蓝被子很眼熟…… 　　这是我自己的被子。 　　岐玉怔住了。 　　他摸了摸床单。 　　与他记忆里是一模一样的触感与颜色。 　　再往外看，床头柜、小灯、实木书桌……漆成淡蓝色的墙壁，一些动物玩偶放在置物架上。 　　……在他的桌上还有相框，是他和爸爸妈妈的合影。 　　这里是原世界！ 　　他一觉睡醒，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了？ 　　是Downtown游戏系统决定把他送回来？ 　　还是说，这是一个新副本？ 　　‘系统？001？大笨蛋？’ 　　岐玉疑惑地喊了几声系统，但什么回应也没有。 　　系统像是一片落叶被风突然卷走，从他的意识里悄无声息消失了。 　　他反倒觉得不太真实。 　　到底怎么回事？ 　　……终于回家了吗？ 　　他难以置信地下了床，打开窗往外看，又摸了摸桌上的书本，跑到盥洗室镜子前打量自己。 　　……是真的！ 　　讨厌的系统不见了，我也回家了。 　　岐玉慢慢舒了口气。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被流放了多久，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恰好是他被系统拉入到流放世界的那一天。 　　就像是游戏世界的if线？他来到了没有被流放的支线。 　　现在的时间线，是原世界男主死亡之后的几天。 　　男主死了，反派自由了。 　　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噩梦。 　　可是他之前见到的那些人、他经历的故事，原来真的不存在吗？ 　　岐玉咬着牙刷沉思了几秒。 　　那些副本世界，并不是他自己的幻想。 　　明明是切实存在的…… 　　他沉默许久，走到父母的卧室，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拧开了。 　　卧室里，空荡荡的床架，衣柜，相框，书桌，结婚照……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看过一些小说，男女主从无限流世界返回之后，都会获得奖励，得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岐玉也产生了不该有的幻想。 　　说不定……爸爸妈妈会回来。 　　被系统强行抹去的，他的家庭，也许还能复原。 　　只是一场泡沫幻想罢了。 　　他关上门，自己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发了很久的呆。 　　手机响了。 　　“宝贝在干什么？不回我信息……叫你出来吃饭，我们几个都在，来不来吃大餐？我去接你。” 　　朋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嗯？ 　　岐玉这才想起，被流放之前的夜晚，他刚答应了朋友明天出去吃饭。 　　“我差点忘了，”他匆匆走到衣柜前，“我换衣服下楼，今天吃什么？” 　　两人聊了几句，岐玉慢慢有了些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他的朋友都在身边。 　　没什么不好的。 　　电梯恰好坏了，下楼时只能走步梯，他瞥见对面的邻居牵着小女儿出门买东西，他不认识这位邻居，大概是新搬来的。 　　这栋楼刚建成时搬入的住户，大部分都换了个遍。 　　在那次恶性事件发生之后，邻居们都觉得楼里这么死了两个人太不吉利，也恐惧类似的事发生，不乏卖了房子，或者干脆不来住了的。 　　若干年之后，这栋楼的住户早就换了个遍。 　　唯独岐玉还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走上楼梯，楼上楼下一片寂静，下班放学的时间点，分明是最热闹的时候，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一遍一遍地提醒他，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 　　三日后。 　　已经退休的徐琴华，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来人自称是她一位学生的朋友。 　　他有事想问她，提出了付费咨询的请求。 　　过于丰厚的报酬，令徐琴华十分惊讶。 　　本不该答应的，但因为子女生病，她实在缺钱，还是决定赴约。 　　这位姓边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他身材高大，面貌相当英俊，说是电影男明星也不为过，但徐琴华也注意到，他神色郁郁，俨然满腹心事。 　　他来找徐琴华，为的是非正常的咨询，问的是关于那位学生的私事，没有说明任何理由。 　　在他报出那个学生的名字时，徐琴华开始怀疑他也许是记者。 　　当年也有记者找过她。 　　但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为什么又有记者上门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但仍有些好奇。 　　第一个问题。 　　边绍元坐了下来。 　　在他面前，是一位退休教师，不到六十岁，她的面容已经苍老，两鬓斑白。 　　他问：“我提到岐玉的名字时，你的反应很快，你对他很有印象？岐玉已经毕业了很多年。” 　　徐琴华颔首：“我是对他印象深刻。” 　　她很快陷入到了回忆里。 　　“耀河国际学校给每个学生都设立了独立档案……我是岐玉在小学毕业之前的班主任，他的档案是我写的。”她回忆说，“一个非常漂亮的孩子，留长头发，每年都有人以为他是女孩。在我印象里，他是个很受父母重视的孩子，每次家长会，都是他父母一起过来，这在耀河很难得。” 　　“他的父亲是集团高管，母亲是艺术大学的教授，那位女士大约是舞蹈方向的老师。每个周末，岐玉都上爵士舞和绘画课，他性格很活泼，对数学很有兴趣。” 　　“岐家夫妇被害去世那件事，在市内引起了轰动……有一段时间都人心惶惶。你不了解那件事？我以为你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当年有很多记者想采访岐玉，都被我拒绝了。他是目击者和幸存者，因为这件事有了阴影。” 　　“岐玉不和我说那件事，我不问他。” 　　“他的性格……从那时候就变了，变成了一个偏激的孩子。” 　　“他也不再跳舞了。” 　　“耀河是九年制学校，初中毕业之后，我没再见过他……” 　　徐琴华的回忆，并没有说完。 　　她被打断了。 　　边绍元很突兀地起身，拿着打火机和烟盒走到窗边。 　　岐玉的过去，是被本世界的剧情控制的。 　　他是反派，被设定为男主的对立面，所以他失去了家人。 　　边绍元难以想象他以前的痛苦，以至于久久无法平静。 　　在找上徐琴华之前，他其实只是想问一些零碎的问题。 　　岐玉念书的时候，过得快乐吗？ 　　他交了哪些朋友？ 　　老师对他是什么评价？ 　　诸如此类。 　　在来时路上，边绍元想起这是个低维世界，一本奇怪小说，并不是正常时空。 　　……他一定是经历了波折，才成为所谓反派。 　　边绍元没有想到竟是这一种。 　　他也没有父母，因而对这种痛苦感同身受。 　　拼凑起来的过往，延伸到了已知的故事后续——岐玉慢慢被世界意识推向了男主的反面……但他却从剧情里醒了过来，试图摆脱被男主打败的命运。 　　男主间接因他而死，他被判处无限期流放，其中某个时空与Downtown的世界重叠。 　　他们因此相遇了。 　　边绍元沉默良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认识裴洵吗？” 　　裴洵——世界意识认定的男主。 　　他必然与反派有深刻的交集。 　　在这个世界调查了三天，边绍元却至今不清楚，男主为什么突然死去？他本该站在世界金字塔的顶端。 第119章 他的世界 　　邝泉的手边有一叠资料。 　　资料的内容都是关于一个人的。 　　这个世界的男主角，裴洵。 　　裴洵，故事中心的男主，他的地位从原著小说中的描写可见一般：一位天之骄子，两面人物。 　　他与反派有过很长时间的纠缠，起始于中学时代。按照剧情的描述，他们本该彼此针对，一直到大学毕业后产生多次直接冲突，反派被他打败再也翻不了身。 　　书上写着，中学时期，他们就互相厌烦。 　　在邝泉看来，岐玉厌烦一个人从来很简单。他本就是既固执又不愿接受控制的性格，先入为主地对男主产生厌恶情绪十分自然……但是反过来，那位男主，对他真的是厌烦吗。 　　岐玉的高中同学并不这样认为。 　　“裴洵和岐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奇怪。”这个女生露出了一点调侃的表情，“我的意思是，裴洵时不时向岐玉示好——但岐玉并不想搭理他，甚至有点不耐烦？但是，裴洵似乎没有得罪过他，嗯，我不确定，当时这件事在班里也有过私下讨论，你知道岐玉一直是人群的焦点，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我们拿来分析，那段时间大家都很好奇他们怎么有的过节。” 　　“岐玉的外表……真的很出众，性格气质都很特别。大家都蛮喜欢他的……不一定是那种爱情意味，他做朋友也很讨人喜欢。裴洵一开始就与他交恶，没有任何迹象可循，刚开学，岐玉就已经对他不理不睬了。” 　　“裴洵在学校里也很有人气，他长得帅，性格，现在想起来也许有点冷淡？他的家族非常显赫，父母都是首都很有名望的人，据我所知他应该是接班人。他在班上，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态度，非常客气、恰当，从来不会让谁不舒服。” 　　“只有对着岐玉的时候，他的态度不太一样。” 　　“高二之后，我们开始走班制了。岐玉选的是物理和另外两门，我们分开上课，见面的机会就没有那么多了。” 　　女生对他们俩的印象停留在那个时候。 　　“不过，有一次我遇到他俩在走廊上聊天。走廊上没有人，那个地方很多情侣会去说悄悄话什么的……我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俩正挨在一起，岐玉好像有点生气了，皱着眉头。裴洵正在向他说着什么，是道歉吗？我不确定。” 　　“后来有一次类似的事。我在天台上遇到他们……那天是个阴天，快下雨了，他们在天台吵架，我看到了，但风太大了，我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事。可能他们私底下是有其他联系的，只是其他人不清楚。” 　　这就是这个女生所知道的关于岐玉裴洵的前期回忆。 　　“裴洵的死是后来的事，所有人都很惊讶，都没想到刚刚高中毕业，他就突然去世，世事难料！当时的说法是车祸。但是……我们私下讨论过，裴洵当时为什么深夜待在那里？他家不在那片区域，也不从那里经过。” 　　邝泉：“你有什么猜测？” 　　女生摇摇头：“这就不是我能够理解的事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裴洵死了的？” 　　“第二天，班主任发了讣告，”女生回忆着说，“我们都去参加了裴洵的葬礼，岐玉也去了。” 　　邝泉颔首：“谢谢你。” 　　他大概知道了裴洵与岐玉的过往。 　　他们很熟悉，是同学，是彼此命定的对立者，有过好与坏的纠缠。 　　在某一个错愕时刻，裴洵突然死亡，彻底扭转了岐玉的死亡结局，剧情结束，岐玉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他并没有因此获得自由，而是被系统带走审判流放到虚无之境。 　　…… 　　“我对岐玉的印象……他是个阴郁美人，只有一半的时候是正常的。他其实很难接近。”青年摸了摸下巴，继续说，“他不接受别人的追求，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可能就是不喜欢吧。我一直好奇他的性取向来着。” 　　在青年眼前，坐着一个炫酷银白头发、黑皮肤的男人，此人姓宿，罕见的姓氏，外国人的长相，像是一些运动广告的外国男模特。 　　这个男人今天是开着豪车过来的，给了他一笔数额夸张的钱，问的都是关于岐玉的事。 　　青年原本有点奇怪，但想到这个男的可能是岐玉的追求者，又觉得合理了。 　　又是一个芳心破碎的男人啊…… 　　他没有说多少实质的内容，涉及隐私的都模糊过去了，只是提了些高中时代无关紧要的旧事。 　　银发男人听了半晌岐玉参加校运会、负责黑板报之类的趣事，点了点头说：“今天谢谢你。” 　　青年就这么花半小时赚了一大笔钱，心里十分吃惊。 　　这个银发神秘男人，仿佛只是想听一听旁人眼中的岐玉是什么形象。 　　银色豪车缓缓往外驶出……消失在青年的视野里。 　　跑车在某个小区附近停了下来。 　　宿凌慢慢抽着烟，盯着窗外。 　　他等了半个小时，瞥见岐玉从一辆车里下来了。 　　长发飘逸的美少年，背着一个蓝帆布包，穿着粉色的T恤和蓝牛仔裤。他脸上笑吟吟的，一对绿眼睛弯成了月牙，大概是与朋友玩得蛮开心的。 　　少年朝车窗挥挥手，几秒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凑近过去，几乎把脑袋都伸进车窗里了。 　　又过了十来秒，他才说笑着转身离开。 　　宿凌默然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他低下头，在塔罗牌里抽了三张卡。 　　心里默默想着——这一次他会接受我吗？塔罗，告诉我吧。 　　…… 　　柏之清将墨镜摘下来，随手放在车上。 　　商业写字楼下，咖啡厅里，他约了一位工作人员闲谈。 　　这家公司承办的那次丧事，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裴洵……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具体情况我是不了解，我印象里是车祸死亡的吧。他家是首都裴家，将葬礼扮得十分隆重。那天来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有一些是他的同学朋友，他的同学一整个班都过来了吧，班主任领着来的。” 　　柏之清端着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听到这里时才叫了停。 　　“那些同学里，你印象最深刻的是谁？” 　　工作人员回忆着说：“我不认识那些高三毕业生，但非要说印象深刻的……他们班上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黑长发，很高，很瘦，皮肤白，绿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混血。裴洵早逝，他的同学们都很惋惜，但那个女孩的神态看起来很不一样，怎么说呢……她很焦虑，惴惴不安，或者难以置信？我很难说清楚。葬礼结束了很久，她才独自离开。” 　　“她也送了花，在灵堂待了很久。” 　　柏之清一声叹息。 　　所以，你也被男主的死影响了。 　　你没有因此释然，也没有从中得到自由。 　　…… 　　炎炎夏日，运动馆人满为患。 　　几个朋友勾肩搭背去打球了，嘱咐岐玉在观众席等着。 　　岐玉对篮球不太感兴趣。 　　他只对滑板热情不减，从回家之后已经买了三四个滑板了。 　　朋友们在篮球场打得热火朝天，他自己找了个空地玩滑板。 　　我冲——！ 　　矫健地跳上滑板，飞跃！ 　　也许上大学之后可以报一个跑酷社团什么的…… 　　岐玉结束了高考，就等着九月份去上学。 　　此时是八月，天气格外炎热，踩着滑板玩了一会儿，他就浑身热腾腾了。 　　扎的马尾也松了。 　　他停下来，把发绳扯下来咬在嘴里，重新拢了拢头发扎好。 　　一回头，有个男生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久。 　　这是谁？ 　　他疑惑。 　　男生的自我介绍很奇葩：“我是你朋友的朋友……” 　　岐玉兴趣缺缺：“哦，让一让。” 　　滑滑板时间到！ 　　篮球场上打得昏天暗地，朋友扔了一颗完美三分球，观众一阵惊呼。 　　岐玉沉溺于滑板的世界，充耳不闻。 　　直到其中一个朋友上半场打完下来休息，勾肩搭背把他拽走了。 　　他人还踩在滑板上，被拖着推到了观众席前面。 　　“怎么还在玩滑板啊？”朋友给他递了杯可乐，冰的。 　　岐玉喝了一口。 　　夏天喝可乐还是舒服。 　　他啧了声，踢了踢朋友的小腿：“什么时候打完？明明说好是去吃饭。” 　　“马上马上，这场打完就走。” 　　他们几个人都是高中同学，平日里玩得很好。 　　他又跟朋友说：“我准备去玩跑酷了。” 　　“哈？你可小心一点，别摔断腿了。” 　　“胡说！我运动很强的。” 　　朋友揽过他的肩膀，忽然问：“你前两天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有点闷闷不乐呢，今天才正常了点。” 　　岐玉也没想到他看出来了。 　　“算了，没什么，已经过去了。” 　　“难道是有人欺负你了？虽然我觉得也应该挺少有人能欺负你……” 　　“没有这回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快打球去。” 　　“行，你找个没太阳的地方滑。” 　　岐玉目送他上场，自己抱着滑板又去了树荫下。 　　到了吃饭时间，一伙人呼朋引伴去吃寿司了。 　　店里空调很凉快，岐玉吃了几口生鱼肉，想着吃点甜的。朋友去隔壁给他买了个蛋糕。桌上都在讨论着九月份上大学，有什么计划，七拐八拐的就说到了谈恋爱这件事。 　　岐玉自己对恋爱没有什么想法，但每逢这种话题他一定会被问。 　　“如果有遇到合适的人，可能会考虑吧。” 　　他如此说道。 　　桌上一阵夸张惊呼。 　　“哇塞，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啧。 　　那些人早就不存在了……所以说这些也没意思。 　　“少管我！” 　　他说。 　　晚餐结束，一伙人各回各家。 　　岐玉抱着滑板下了车，跟朋友说拜拜。 　　夕阳西下，风也是燥热的。 　　这是他回家的第四天了。 　　岐玉原本为此烦恼，怀疑系统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出现把他抓走审判流放……但几日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日子与以前没有多少不同，只是多了一段奇怪回忆。 　　岐玉慢悠悠地往自己小区的方向走，偶尔路过恐吓一下路边蹦跶的青蛙。 　　路灯亮了起来。 　　他走到人行道，低头给朋友回消息。 　　突然闪光灯一掠而过—— 　　他猛地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对面巷口，有个人影拿着相机，下一秒就隐匿在黑暗里。 　　岐玉诧异地四处看了又看，这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是在偷拍我吧？ 　　他瞥了一眼自己今天的打扮。 　　T恤中裤帆布鞋。 　　一个帅气的滑板和棒球帽。 　　偷拍？ 　　把他抓出来揍一顿！ 　　岐玉气汹汹走到那个巷口，人已经不见了。 　　手机突然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驿站的自动电话，提醒他的快递已经放到了xx号柜子。 　　我什么时候买了东西？ 　　难道是流放之前买的，现在忘了？ 　　但他以前不怎么玩滑板。 　　岐玉想不起来了。 　　快递站顺路不远，他穿过小道去取了快递。 　　“妹妹，你的快递拿好了。” 　　到底买了什么东西？ 　　岐玉困惑地抱着箱子回家。 　　地址是一个陌生地址，名字电话都不认识。 　　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滑板。 　　非常酷炫的设计联名款，某个牌子新品，超级贵。 　　这是谁买给我的吗？ 　　岐玉狐疑地对着滑板东摸摸西看看。 　　他翻来找去，果然在包装盒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送给你玩。^_^ 　　飘逸潦草的一行字，没有署名。 　　……怪怪的。 　　究竟是谁送的？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岐玉不明白。 　　如果是朋友送的，他们不会这么写。 　　送滑板的人，一直在注视我吗？ 　　不肯现身的家伙……真讨厌！ 第120章 他的世界 　　不上课的暑假，如果不出门，岐玉就待在家里画画。 　　这两天阳台上多了一对斑鸠，潦草地在拖把上生了两颗蛋，就这么就地孵了起来。 　　岐玉给它俩都取了名字，闲着没事就对着斑鸠画速写。 　　他边画边小声说：“你是可爱小班……你是调皮小鸠……” 　　天气热，朋友叫他出门他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呆着吹空调画画睡觉。 　　——这对暗中观察他的几个人来说，相当不友好。 　　这几天，他们根本见不到岐玉了。 　　天气太热，大部分时候岐玉都在点外卖，外卖员直接送上门，几乎一整天都宅在家。 　　即便某人藏在楼道里，也见不到他的面。 　　中午，对此一无所知的岐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他把窗户关上了。 　　今天吃点什么呢。 　　人类的永恒烦恼之今天中午吃什么…… 　　他趴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又看，最后选了一份炒饭下单。 　　半小时后，外卖小哥打电话过来说已经送达。 　　都快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岐玉忙不迭地开了门。 　　嗯？ 　　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竟然是两份？ 　　……怎么还有一份？ 　　其中一份精致厚重的包装袋，明显不是普通外送，上面还有xx餐厅的logo。 　　外卖小哥送错了？ 　　岐玉疑惑地打电话问了外送员。 　　“啊？可是我放东西的时候你家门口没人。” 　　不是送错的？ 　　那这份外卖是哪来的…… 　　岐玉莫名，他才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将东西拿进来之后就放桌上了。 　　说不定有人就等下来敲门，说送错户门。 　　但等了大半小时，他都吃完午餐了，外边仍然一片寂静。 　　岐玉一头问号地看了看那份外送，给朋友发了信息询问。 　　——突发事件！有人给我点了外卖，是不是你们点的？ 　　一张照片咻地发到群里，激起千层浪。 　　——首先排除在工地干活的我，呜呜。 　　——哦~~这家店……小玉，人均得四位数吧。 　　——追求者？我猜的，之前不也有人在学校给你点外卖嘛。 　　岐玉：…… 　　不是他们？ 　　他不解：“为什么给我送午餐？” 　　——说明你太可爱了，想投喂你。 　　——不喜欢的话直接拿给我吃？我上你家吃怎么样？ 　　“万一有毒就不好了，算了吧。” 　　出于谨慎，岐玉不太想碰这份外送。 　　这份外送一直放到了下午，无人认领。 　　家里的零食吃完了，他想着去超市买一些回来。 　　打开门，门口掉了一样轻飘飘的东西。 　　岐玉拾起来一看。 　　一页纸。 　　——刚买的，没毒。 　　——感觉你不会吃……但我还是买了。 　　？ 　　是之前送滑板那个人的字迹！ 　　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会还在偷窥吧？” 　　岐玉警觉地左顾右盼，又走进楼道看了看。 　　没人。 　　岐玉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某个面瘫男人。 　　是他？ 　　但这家伙应该更变态一些。 　　如果是宁景胜的话，现在应该躲在他家窗帘后、冰箱里了。 　　而且……理论上，那些玩家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并不在同一个时空。 　　岐玉心情不爽。 　　将纸页收好，锁门下楼。到了超市，他和一只手推车在超市里闲逛。 　　薯片，甜甜圈，巧克力…… 　　这个时候，超市里的人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是感觉有人在注视他。 　　真讨厌！ 　　岐玉十分警觉，每走一段路就四处注意，看看有没有人尾随。 　　正想着，他推着手推车慢慢往前走，假装挑薯片，猛地一回头——身后不远处果真跟着一个年轻模样的男人，那人一见他推着车气汹汹冲过来，就立刻躲着离开了。 　　？！ 　　真的有变态！ 　　岐玉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样貌，只记得是一头黑发的男人。 　　这小子跑得这么快，上辈子是风火轮吗？ 　　他生气地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原路回家。 　　说不定那人还跟着我？ 　　再次放慢脚步……悄悄地…… 　　岐玉屏息慢慢走进了一条巷子里。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假装看信息，实则悄悄观察那人是不是就在后面——过了一段时间，远处跟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受死吧！ 　　岐玉猛地冲过去，拽住了男人的手臂。 　　“是你一直在跟踪我对吧！” 　　他气汹汹地质问。 　　昏暗的小巷子，被抓住的男人第一反应就是甩开他往外走—— 　　“我今天要把你揉圆搓扁！” 　　少年奋力地拽住了他。 　　挣扎之间，两人已经拉拉扯扯到了巷口，路灯下，对方的面庞也一下子清晰了。 　　一张……熟悉的脸。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他们都怔住了。 　　竟然是……边绍元？ 　　“怎么是你？” 　　岐玉讶然地瞪大了眼睛。 　　青年一头黑发，个子很高，低头的时候，剑眉星目的俊脸在光下显露无疑。 　　他怔怔地盯着岐玉，久久没有说话。 　　……原本没有打算那么早与岐玉见面的。 　　边绍元蹲守在附近，只是想看看岐玉日常生活的模样。 　　他不是第一天这样跟着岐玉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只是远远观望也好像上了瘾。 　　边绍元观察了好几天。 　　岐玉有时候带着滑板，与朋友们去吃饭聚会，有时候是自己出门玩，到公园散步，去博物馆画速写。 　　闲适悠哉的生活，没有任何剧情和系统的束缚，他总是很开心。 　　不是孤零零的，而是有很多朋友陪在身边…… 　　如此一想，边绍元的烦闷就稍微轻了些。 　　如今与他正面相对，边绍元反倒有些忐忑。 　　他会怎么看我？ 　　他也许根本不想见我。 　　毕竟我是他被流放时认识的“主角”…… 　　我们相识的那些副本，对他来说是不好的回忆吗。 　　下一刻，眼前的黑发美貌少年眨了眨眼睛，一对睫毛像是扑棱的欣喜蝴蝶，他姣好的脸上如彩虹般浮起了愉快笑意。 　　“你今天才过来这里吗？好像好久没见到你了……虽然也不是很久？” 　　眼中泛起好奇的美少年，就像小动物一样绕着边绍元转了一圈。 　　与以前一模一样。 　　岐玉接着说：“我以为游戏世界消失之后，你也会消失……竟然又出现了。” 　　在他的注视下，边绍元的心脏猛地跳快了几拍，他喉咙发紧，挪开眼忙说：“你……你愿意见我吗？我以为你讨厌我。” 　　“嗯？我不讨厌你，见到你挺开心的，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少年莞尔说着，一双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捏一下，疼吗？不是做梦，你是真的。” 　　边绍元低头攥着拳头。 　　他都快受不了，这种话在他听来就像嗳昧情话似的。 　　何况他才知道了岐玉的过去，一见面，他自己都发怵，怕岐玉想到那些事发疯。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住了岐玉，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我一直都很想见你，岐玉。” 　　边绍元喃喃自语。 　　想见我，为什么又躲着我呢。 　　岐玉不理解他的想法。 　　“是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什么？没有点。” 　　边绍元奇道。 　　难道是别人吗？ 　　岐玉狐疑地摸摸下巴：“昨天跟着我偷拍的人不是你吗？” 　　“怎么可能是我？”边绍元皱了一下眉，猜到大概是其他玩家作祟，“我知道外人点的东西你大概是不会吃的，偷拍更不可能了。” 　　“好吧。”岐玉也觉得不是他，“所以，我现在又变成了Downtown游戏的一部分吗？” 　　边绍元摇了摇头：“你从来不是游戏角色。” 　　不是吗。 　　毕竟他身处……一个无法科学解释的虚幻世界？ 　　以后又会如何发展呢？ 　　岐玉沉思了半晌。 　　先回家吧。 　　他走到巷口，回身朝边绍元勾勾手指：“狗狗，快点跟上。” 　　美少年的笑靥和他明亮的绿眼睛，让边绍元有了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不，我们还是尽量少接触才好……今天只是个意外。 　　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乖乖跟着岐玉上楼了，手里拎着岐玉从超市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边绍元还习惯性地拿了拖鞋放在岐玉脚边，问他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先倒水。 　　“你现在好乖啊，以前都凶巴巴的。” 　　岐玉调侃他。 　　边绍元：“……” 　　他已经习惯了伺候这位大小姐了。 　　这是他第一次到岐玉家里——真正意义上的家。 　　四处都整洁宽敞，有各种生活的痕迹，岐玉的外套放在沙发上，一个挨过打凹下去的尖叫鸡抱枕、放在储物架上的滑板、轮滑鞋，桌上的发绳和发卡…… 　　边绍元心脏怦怦直跳，怀疑自己是坠入了岐玉の大博物馆，他去倒水的时候，情不自禁摸了摸那条蓝波点发圈。 　　系统提示：【宿主，你的心跳过速了，是因为太兴奋吗？建议吃药降低心率。】 　　边绍元：…… 　　只是因为觉得他很可爱。 　　回身时，岐玉站在柜子前面，费劲地踮脚从柜子最上边拿一罐茶叶。 　　他一双小腿白皙紧致，绷得紧紧的，让人很有伸手握住的冲动。 　　边绍元盯了半秒，收回目光走到他背后，轻松将茶叶拿了下来。 　　他低头问道：“你想喝茶？还有什么要做吗？我来就好。” 　　这么热情？ 　　岐玉端详着他，顿时生出了一些捉弄的兴趣。 　　干脆抓过来当苦力好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了，开始闲聊。 　　“你是怎么过来的？” 　　岐玉打算先问点正事。 　　边绍元沉默片刻：“其实这里还是属于Downtown的管辖时空……所谓的游戏只是个噱头而已，本质上，Downtown是类似于处理低维异时空的程序，后来改造成了供给人类玩乐的游戏。这种事，对高维世界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游戏而已。 　　低维世界的人物、剧情、 　　灾难……在Downtown看来只是一群软趴趴纸片人的古老舞台剧。 　　这一点，岐玉之前也感觉到了——他的世界是Downtown的一个副本。 　　但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 　　——关于玩家。 　　“你们几个玩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斟酌着问，“六个玩家，只有你们六个一直重复在我的副本里出场。你们肯定有问题。” 　　从去往Downtown世界那天，他就产生了一些奇妙的联想。 　　这六个人真的是玩家吗？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你以后就知道了。”边绍元认真说，“等我处理好再告诉你。” 　　“到底是什么问题？” 　　岐玉疑惑。 　　边绍元暂且不能告诉他。 　　所谓高维玩家们的权限，不止是穿越时空。 　　一部分高级玩家，可以制造出新的低维时空……制造出新的自己，将分裂的自己的意识放在那些时空里参与经营。 　　被制造出来的分裂意识，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进入了Downtown的游戏虚拟空间。 　　之所以他们六个人先先后后出现在岐玉面前，是因为他们都长着同一个灵魂意识。 　　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的本体在哪？ 　　边绍元不太想把这件事告知岐玉。 　　难道要对他说……他身边这些玩家，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的分裂意识。 　　他们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岐玉沉思说：“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需要我帮你吗？” 　　“我不是为这件事来找你……”边绍元微微皱了眉，“你的世界，现在很安全，没有问题。” 　　他起身，打算去倒杯水。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岐玉突然怀疑。 　　“……没有。” 　　其实有一部分关于岐玉的内容，他选择了隐瞒。 　　在找到本体之前，他们暂时无法处理。 　　一双柔白的手，突然拽住了边绍元的衣领，将他往下拽。 　　离得太近了，边绍元能见到他脸颊上掉着的一根细微的睫毛。 　　“你犹豫了。” 　　少年很不高兴，湖泊似的绿眼睛微微眯起来。 　　边绍元沉默两秒，推开他的手往后退。 　　他步步逼近，活像一只发了脾气炸毛的野猫把人类逼到墙角。 　　边绍元比他高得多……都不是一个体型的，岐玉凑近时还得仰起脸看他。 　　少年的肤色，白皙娇嫩得像是玫瑰花瓣，双眼是清澈翠绿的绿宝石，唇红齿白，深黑的浓密长发，飘洒着……一位狡狯恶劣的大小姐。 　　后背抵上了柜子，边绍元盯着他的脸，仍然不吭声，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太近了。 　　他朝思暮想，夜里总是梦到的坏脾气美人就在他面前。 　　“岐玉……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 　　“为什么？现在就跟我说。” 　　“不行，岐玉。” 　　边绍元有些脸红地挪开眼。 　　而且你这样，好像打算强吻我…… 　　岐玉皱眉换了个话题：“其他玩家还会出现吗？” 　　“……会。”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为了见你，了解你。” 　　剩下的五个玩家，也是某个人的分裂的人格碎片。 　　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爱上他，其他人也会以不同或者相同的方式来到这里。 　　岐玉忽地松开了手，坐回了沙发上。 　　少年冷着脸，斜睨着他。 　　他冷冷说：“笨狗，过来。” 　　……又来了。 　　边绍元深知这位大小姐发脾气的后果，就是让他被狼狈捉弄。 　　即便如此，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他没有俯视岐玉，而是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岐玉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慢悠悠伸出来，点了点边绍元的额头。 　　他抬了抬下颌，倨傲地睥睨着边绍元。 　　“你什么都不肯说，是吧？” 　　雪白的脚尖也轻轻踢了一下边绍元的肩膀。 　　边绍元忍耐着没有说话，不是因为生气，只是因为…… 　　软软的…… 　　很久没有被这么对待了，他都快起反应了。 　　“……我晚点告诉你。” 　　岐玉突然生气：“你给我滚出去！” 　　十秒后。 　　边绍元被赶出了岐玉的房子，门砰地在他面前甩上。 　　险些被打。 　　这大小姐脾气…… 　　盯着门半晌，边绍元又忍不住心里蠢蠢欲动。 　　明天给大小姐买什么早餐呢？ 　　…… 　　这份外卖，心想这不会是其中一个玩家送来的吧？ 　　岐玉想起了无名氏送到门口的外卖。 　　算了，不管了！ 　　他洗了澡准备睡觉，趴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渐渐被困意袭击。 　　……隐隐约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岐玉没有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有人站在他旁边…… 　　窗户似乎也被打开了？ 　　有风涌了进来。 　　岐玉困得睁不开眼，想着明天再看看。 　　Zzzzzzz…… 　　第二天睡醒，想到昨晚那件事，他又抬头看向卧室窗户——窗户是关上的。 　　什么也没有。 　　？ 　　是错觉吗。 　　到了八点多，有人来敲门。岐玉从猫眼一看，是边绍元，手里提着两袋东西。 　　边绍元没有进来，只是递给了他一份早餐，说：“这是给你的。” 　　岐玉看了他一眼：“那你吃了吗？” 　　边绍元摇头：“没有。” 　　“进来吃吧。” 　　边绍元是没想到，本来是想着放下早餐就走的。 　　但他看着岐玉的眼睛，忍不住还是走进去了。 　　两人共度幸福早餐。 　　系统：【宿主，大家一起约好了暂时不跟岐玉见面，你在干什么？】 　　边绍元：‘……是他邀请我的，你觉得我有可能拒绝吗？’ 　　【其他人一定会有样学样的，你信吗？】 　　边绍元冷笑：‘即便我不和岐玉见面，他们也会忍不住的。’ 　　吃完早餐，边绍元自觉地去洗碗，回头一瞥，岐玉这会儿在沙发上吭哧吭哧打青蛙游戏。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他们的二人世界。 　　岐玉调侃他：“狗狗这么喜欢做家务？要不，把衣服也叠了？” 　　“……”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 　　他忍气吞声：“我不叠衣服。” 　　“哦？” 　　边绍元深呼吸，忍耐着洗了碗。 　　十分钟后，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默默去烘干机里拿出了衣服叠好，收进了衣柜里。 　　……等下肯定得被恶劣大小姐嘲笑了。 　　边绍元继续拖了地，擦了桌子，一直没等到岐玉走过来调侃他。 　　这就奇怪了。 　　他一回头，岐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 　　少年的睡颜沉静而安稳，偶尔翻个身。 　　边绍元很久没看过他睡觉了。 　　他轻轻给岐玉盖上了毯子，在旁边看了半晌。 　　大小姐是真的很坏。 　　边绍元深知他的脾气，却受不了见不到他的日子。 　　直到夜深了，边绍元才悄悄离开。 　　他慢慢抽了支烟，想着如何找到“本体”。 　　麻烦透了。 　　…… 　　翌日。 　　岐玉从梦中醒来。 　　他只见到了边绍元写的纸条。 　　边绍元离开，是去处理问题了。 　　岐玉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神奇的高维世界，人类的玩乐不拘泥于虚拟世界。 　　没有课的假期，岐玉也开始了自己的娱乐。 　　他打开手游，氪了六百四十八的礼包，换了个皮肤。 　　今天的队友很不怎么样，频道内一片乌烟瘴气。他给对面发了句中推，结果又吵起来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把打完之后，对面有个ID突然加了他好友。 　　ID：[Bol] 　　Bol在验证消息里面写着：[你玩得真好，可以认识你吗？] 　　岐玉：？ 　　可是我这把一直在划水啊？ 　　他狐疑地点了一下通过。 　　那人立刻给他发了邀请，说：[我们双排可以吗？] 　　？ 　　岐玉怀疑他是想嘲讽自己。 　　他点了同意，进去之后发现对方似乎是认真的，不仅如此，操作很厉害，也一路配合，在欢声笑语中与队友们打出了Gg。 　　岐玉猜想，这家伙也许是某个朋友的小号？ 　　啧，真是的。 　　快中午了，他想着下楼去买点吃的。 　　[Bol]给他发了消息。 　　Bol：[你吃饭了吗？] 　　Qiy：[还没有点，在想点外卖还是下楼吃。] 　　Bol：[好巧，我也准备下楼吃饭。] 　　对面会不会是个小学生？ 　　岐玉嗯嗯敷衍了几句，踩着拖鞋下楼了。 　　他打算买份烤肉饭。等到走出小区门口，远处驶来了一辆黑色跑车，底盘很低，像一块黑奶油缓缓滑到了他身旁。 　　岐玉原本没发现这辆车。 　　直到一抬头，这辆敞篷跑车出现在他视野里。 　　驾驶座上，年轻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样貌斯文，目不转睛看着前方，车却开得极其慢，像乌龟一样在他身边爬。 　　岐玉：…… 　　为什么这里也有柏之清？ 　　岐玉诧异地叫住了他：“柏之清，是你吗？” 　　男人这才转过脸，讶然说：“宝宝，你怎么在这里？好巧，你也准备去吃饭吗？” 第121章 他的世界 　　真的是他…… 　　这家伙又是怎么过来的？ 　　岐玉对着柏之清左看看右瞧瞧，果然与之前一模一样。 　　这些人又全部跑过来了吗？ 　　岐玉回想起被偷拍，挂在门上的惊悚外卖。 　　是他干的吗？ 　　“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他冷着脸说。 　　……生气了。 　　柏之清对他这种神情十分熟悉。就好像是随时准备给人迎面一拳。 　　“我什么也没做，宝宝心情不好吗？” 　　岐玉冷哼：“我心情很好，准备去吃饭。” 　　“让我为改善你的心情请客，可以吗？” 　　柏之清温言细语，招呼他上车。 　　尽管脱离了剧情和游戏系统，柏之清的性格却与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他们来干什么？ 　　是时候拿放大镜观察玩家了！ 　　岐玉霎时有了些兴趣。 　　“宝宝，你这段时间都在锻炼身体吗？” 　　“我在学习滑板和跑酷。” 　　一听说他正在练这些，柏之清就自告奋勇准备做陪练。 　　“我这段时间都很有空闲。”男人酌量着说，“我们租一个场子？这样就不会有外人打扰了。” 　　“你会玩滑板吗？” 　　“会一点点。” 　　“真的？这么厉害。” 　　岐玉惊讶。 　　柏之清的气质，更像是那种坐在商业写字楼端咖啡的职业精英，私底下竟然是会玩滑板的？ 　　“我以前喜欢打网球，现在是滑板了。先吃饭吧，宝宝。”柏之清莞尔点了火锅。 　　锅子上桌了。 　　岐玉托腮看翻滚的番茄汤底，皱了眉问：“你们这些人来这边是为了来偷窥我？” 　　柏之清笑了笑：“是的话，你会生气吗？” 　　“你……” 　　“开玩笑的。怎么能算偷窥呢，只有某些人才会去蹲守你，我是不一样的。抱歉，岐玉，我真的太想念你了。” 　　生怕他消失、过得不好，急急匆匆向系统申请进入这个世界。 　　岐玉打量着他。 　　柏之清每次说这种话，神情总是格外自然真切，实在看不出来，他私底下是这么外放的性格。 　　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吧。 　　“你们是为了来追求我，才接二连三出现的？” 　　柏之清叹气。 　　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了……这反射弧长得可以跳绳了呢。 　　“因为所有人都很喜欢你。” 　　柏之清说。 　　岐玉没有多少反应。 　　显然他并不惊讶，这些人抱着这种恋爱求偶的想法而来。 　　或者，他也已经看出来了，他们的心思与情意。 　　少年低垂着眼，眼皮薄而苍白，睫毛像是一对蝴蝶，停歇在白雪与雾气里。 　　“你真的喜欢我？” 　　“当然了……你需要我证明吗？” 　　柏之清有些无奈。 　　这点燃了岐玉的兴味。 　　他看了柏之清一眼，莞尔说：“是吗？那你就得努力了。” 　　柏之清分神地想着，这种玩弄恶劣的神态，也许在他的高中时代也经常出现？ 　　他在高中时期极其受欢迎。 　　全校闻名的校花，一呼百应，从来被男孩追着跑，对被追求这件事习以为常…… 　　“对了……既然不是你点的外卖，那会是谁？” 　　岐玉想起这件事。 　　柏之清：“这我也不清楚。” 　　“在巷子里偷拍的也不是你？”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宝宝，他们都是变态，不像我，从来光明正大邀请你。” 　　“……” 　　你在克雷斯学院的时候也不是很正大吧。 　　岐玉沉思，如今已经出现了柏之清、边绍元两个人，如此说来，距离另外四个人出场也不会太远了？ 　　“你们出现有什么顺序和规律吗？” 　　“没有吧，看速度？有些人就是慢一些，实在没什么用。” 　　柏之清笑道。 　　这还分有用没用的吗？ 　　岐玉疑惑。 　　吃完饭出来，外面就稀里哗啦下起了雨。柏之清打开了雨伞，将岐玉拢在自己身边。 　　岐玉凝视着雨幕，跟着他到了车边。 　　“你们其实是把我当成可以攻略的NPC吧？” 　　他冷声说。 　　柏之清打开车门的动作一顿。 　　“岐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角色……我知道你是完全独立的人。” 　　“最好是这样。”岐玉冷冷说，“否则我就要揍你了。” 　　柏之清低头看了看他的硬邦邦拳头，笑笑说：“这里可是你的地盘，我不敢的。” 　　他开车送岐玉回家，到了楼下，雨水仍然淅淅沥沥连绵不断。 　　岐玉下车，与他道别。 　　车上，戴眼镜的斯文男人温声问他：“雨好大，现在回去一定很麻烦……不知道我能不能在你这儿等一会儿？” 　　柏之清镜片下的铅灰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这家伙……真的是在追人吗？ 　　有待观察。 　　岐玉自诩是一个好人，抬头看了看乌沉沉的天空，想想说：“到楼上坐一会儿吧。” 　　“抱歉，今天没有带礼物过来，本来上你家应该提点什么的。” 　　岐玉不以为意：“这倒不用了。” 　　到了楼上，柏之清左顾右盼，感叹道：“宝宝，你家里好干净，一尘不染。” 　　岐玉心想，边绍元刚刚打扫过，当然很干净啦。 　　之后的整个下午，岐玉都待在书房里看书，前段时间买了点喜欢的科普书籍，好几本都还没看完。而柏之清也在他一旁翻他的旧书看。两人各占一张桌子。 　　柏之清兴致勃勃地观察书上的笔记字迹，有些字十分稚嫩，大概是很早之前岐玉写的备注。 　　偶尔，他也瞟一会儿岐玉，不能看太久，怕打扰对方念书。 　　快到晚餐时间，外面的雨才慢慢小了。 　　岐玉撩起窗帘看了看：“你再坐一会儿吧，雨还没停。” 　　“宝宝，你人太好了。” 　　我才不是对你好…… 　　只是有点感兴趣罢了。 　　“因为你是玩家，我才这样子。”岐玉啧了声，“我从边绍元那儿听说了，你们在处理Downtown的bug对吧？” 　　“果然，他和你说了，”柏之清若有所思，半晌，他将眼镜摘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你不用担心这些，这完全是我们的问题。” 　　切，我才没有担心你们呢。 　　岐玉拿了衣服准备洗澡。 　　室内开空调有点冷，他想穿长袖的睡衣，打开衣柜准备去拿。漆黑的室内衣柜门，吱呀一声打开……衣柜边上竟然有一个人！ 　　穿着黑衣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阴翳里，发梢半湿。 　　他的眼神隐匿在眉骨的阴影下，一眼看去……黑漆漆的。 　　……又是宁景胜。 　　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淋雨水牛！ 　　“你怎么又来了？” 　　“偷偷看你。” 　　？ 　　“你这叫偷偷？” 　　“嗯。” 　　“之前偷拍的是你吗？” 　　“是我。” 　　男人坦诚地点点头。 　　……？ 　　好变态一男的。 　　欠揍！ 　　天马流星拳——！！ 　　宁景胜肩膀挨了一拳，一点儿多余反应都没有，低头问：“我帮你拿衣服？” 　　岐玉啧了声：“不用了，一边儿去。” 　　他想着继续观察一下这六个玩家，冷冷睨了宁景胜一眼，说，“在这里站着。” 　　等到他洗完澡出来，发觉宁景胜还在衣柜那边罚站。 　　……真的很像一头嚼草水牛。 　　宁景胜的身旁是一面全身镜，映出了洗浴后的美少年的身影。 　　他的目光擦过镜子，转向了岐玉。 　　少年穿着长袖睡衣，裤子是短的，露着一双白皙有肉的大腿，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深棕的地毯，衬得他的脚背雪白粉嫩。 　　湿墨水似的黑发，被拢在胸前，他拿起了吹风筒呼呼吹起了头发。 　　宁景胜默不作声走到他身边，几乎挨着他站在背后。 　　……实在变态。 　　岐玉又有点想揍他了。 　　镜子里的男人慢慢低下头，与他说了句什么。吹风筒的声音呼呼作响，分辨不出这人说了什么。 　　岐玉回头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宁景胜于是靠近了一些，贴着他的耳垂，耳语说：“我帮你吹头发。” 　　男人的唇几乎要贴到耳廓了，湿润的气息，从他耳后拂过。 　　说完了，也没有挪开位置。 　　？ 　　岐玉不耐烦地用手肘把他顶开：“你这碍事的牛……去外面站着。” 　　宁景胜点头说好。 　　恰好这时候外面的柏之清敲了敲门，说：“宝宝，你在吹头发？” 　　宁景胜冷不丁问：“他在外面，你要让他进来吗？” 　　岐玉有些好奇他们这些玩家的关系。 　　他们彼此都不太熟吗？ 　　但又是一个公会的。 　　如果他们其实不是人类，而是一行游戏数据……？ 　　他沉思说：“你让他进来。” 　　宁景胜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柏之清一见到他，脸上的笑容就淡了。 　　满心期待见到睡衣湿发美少年，却见到个碍眼的。 　　柏之清无视了他走进卧室，一见到镜子前梳头发的美少年，笑容又复燃了。 　　“宝宝，原来你在吹头发，我给你发消息你没有回，还以为怎么了。” 　　“我没看手机，怎么，有事吗？” 　　柏之清莞尔：“没什么，就想问你晚餐吃什么？”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两个人刚刚吃完午餐，中午那家你评价一般般……晚餐我们就找下一家吧。人就是要找好的，不能找个次品。” 　　这会儿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岐玉疑惑。 　　他转头问宁景胜：“你打算在这里吃饭吗？” 　　宁景胜：“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柏之清扶额：“宝宝你怎么还加了一个人？” 　　“你们都是玩家，我要观察一下。” 　　岐玉冷嗤说。 　　他对如今的Downtown很有兴趣。 　　从Downtown出来的玩家，到底是什么？ 　　“都是玩家，所以你一视同仁？” 　　宁景胜忽然说。 　　岐玉一抬头，瞥见两个男人都看着他。 　　……啧。 　　说不定又得打架？ 　　“少管我，去拿碗筷。” 　　“好。” 　　晚餐时间。 　　一张方桌，三个人。 　　原本是相安无事，三人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 　　晚餐之后，岐玉开始准备娱乐了。 　　他计划着打游戏，或者干脆看电影。 　　柏之清问他：“总觉得多一个不熟的人很不方便……宝宝，要不你今晚来我家？” 　　岐玉奇道：“你和宁景胜不熟？不都是玩家吗。” 　　宁景胜面无表情说：“不认识。” 　　“你不是Drop公会的人？” 　　“不是。” 　　又回到了之前的疑问了。 　　这几个来自迥异时空的玩家，是怎么每次都出现在同一个副本的？ 　　“你可以去我家。” 　　宁景胜走过来说。 　　他一对漆黑眼睛无波无澜，目光停在岐玉脸上。 　　三秒后，柏之清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我觉得没必要去你那里。” 　　柏之清浅笑说。 　　宁景胜：“跟你没关系。” 　　说着，他瞥了一眼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位少年。 　　长着柔顺光亮的黑长发，白皮肤，绿眼睛……精致人偶似的美人，此时正颇有兴致地左右端详着他们两人。 　　一位主导者。 　　是或者不是，算或者不算，都是岐玉一个人做决定。 　　“你们是准备打架吗？” 　　岐玉奇道。 　　宁景胜说：“没有。” 　　事实上，除了岐玉的拳头之外，他对其他斗殴都不感兴趣。 　　啧，我才不信。 　　岐玉皱了眉对二人指指点点：“怎么能这么暴力呢，否则就去门口罚站。” 　　柏之清心想你说这话缺乏说服力，但嘴上笑着答应了：“放心吧，怎么可能打起来？” 　　这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岐玉看了看时间，决定把两人都赶走，准备独自在家看电影了。 　　送走这两个玩家，他关上门，开始看一部恐怖电影。 　　电影设定是时空循环。 　　男主角不断回到某个时间节点，绕进了致命怪圈。 　　这么恐怖？ 　　电影进展了一半，岐玉开始沉浸其中，为男主考虑解脱的办法。 　　手机叮叮当当发来了一些信息。 　　他分神点开来一看，是宿凌发给他的。 　　——我刚刚给你占卜了一次，你这段时间少出门比较好。 　　——你在家吗？ 　　岐玉：…… 　　好迷信的男巫…… 　　——我在家看电影，没出门。 　　宿凌： 　　——我去陪你？ 　　——才不要！[拳头] 　　电影放映结束了。 　　岐玉没什么困意。 　　出门买点夜宵？ 　　顺便看看附近的桌游店开业了没有。 　　他换了衣服出门。 　　楼下，阿姨们推着婴儿车，在花园前散步闲聊。 　　“这阵子小区里怎么好多奇怪的男的？” 　　“对哦！我也注意到了，都长得不赖，却鬼鬼祟祟的。” 　　“都是开着好车来的……还有俩外国人！” 　　“怪人，说不定是变态！” 　　？ 　　阿姨们是在说那六个人吧…… 　　他们经常到小区来观光打卡吗？ 　　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帅哥，因为躲在楼下徘徊被阿姨怀疑是变态？一想到这里，岐玉就觉得好笑。 　　他打车到了商业区闲逛，到了那家桌游店门口，没见到开业的迹象，还在装修。 　　岐玉顺路买了个甜筒，边走边逛街。 　　有年轻男高过来搭讪他，被拒绝了。 　　“你是有男朋友了吗？” 　　男高脸红红问。 　　这是又误会了我的性别？ 　　岐玉也懒得解释了：“是啊。” 　　男高失望而蠢蠢欲动：“可以要你的手机号码吗？” 　　但再次被拒绝了。 　　黑发美人回眸凑近了些，朝他莞尔：“我有男朋友你还是想继续吗，你一直这么坏？” 　　他身上一点鲜花似的想起，被风和发丝卷着飘散过来。 　　男高怔住了，情不自禁地顺着他说：“嗯，是的……我很坏。” 　　捉弄他的恶劣美人轻快地笑了声，转身而走，他的背影轻盈得像是夜风，一眨眼就不见了。 　　…… 　　甜品店门口，少年站在玻璃前看里边小蛋糕。 　　路人走过，大多忍不住瞥他一眼，然后怔愣。 　　一捧墨水瀑布般的顺柔长发垂在美人的腰际，侧颜像是被画师最偏爱精心画出来的，柔和的白肤，绿宝石的眼下沾着一点泪痣……他低下头，凑近了玻璃，长发倾泻往下，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见到他一点雪白微翘的鼻尖。 　　是买蓝莓蛋糕……还是买芒果蛋糕呢？ 　　“你想吃什么？” 　　一道低沉嗓音从身后传过来。 　　玻璃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穿灰衬衣的黑发青年，身材高大，面色苍白且病态。 　　他站在身旁，低声说：“你犹豫就说明都想要。” 　　邝泉？ 　　“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是吗。 　　岐玉不怎么相信。 　　邝泉拉着他进了甜品店，把刚才看的蛋糕都买了。 　　“我家在附近。” 　　他对岐玉说。 　　“玩家在这里也有现实的住处？” 　　“是，系统处理一下就行。” 　　“这么轻松？” 　　“你可以去看看。”邝泉垂下眼看他，“去吗？” 　　岐玉想想答应了。 　　车上，他将蓝莓蛋糕切块慢慢吃掉了。 　　空气里弥散着奶油、蓝莓的甜味。 　　以至于邝泉下了车与他说话，总是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的甜蜜气味。 　　很适合咬一口。 　　他的住所在附近的富人区，挨着江景的大平层。 　　江府名都？ 　　岐玉越看越眼熟。 　　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他想起来了。 　　这是男主的住处。 　　邝泉与裴洵，住在同一个楼区？ 　　这么巧的吗。 　　邝泉家冷冷清清，与裴洵家没有什么不同。 　　客厅的一角沙发很快被岐玉占领了。 　　他沉思着，把半个芒果蛋糕捣碎了，但只吃了一点点。 　　裴洵已经去世了…… 　　异世界玩家与男主，理论上没有联系。 　　只是巧合？ 　　他思忖片刻，无果。 　　今天的城市经营游戏日常任务还没做完，岐玉飞快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戳戳弄弄。 　　邝泉挨着他坐下，瞥眼他的屏幕。 　　一座建设中的城池。 　　岐玉的生活，是游戏，滑板，散步，聚会，逗猫玩狗…… 　　这是邝泉第一次见到属于他的平静世界。 　　少年低头点了几下屏幕，忽地问：“你们在这里，没有系统任务吗？” 　　“没有。”邝泉伸了手，将他的脸捏着转过来，低头说，“别用‘你们’这个词。” 　　“这也不行？” 　　邝泉垂眼说：“不可以。” 　　将他与其他玩家混为一谈？ 　　他不认为那些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岐玉与他对视。 　　邝泉低头看他，一对黑冷的凤眼，眉宇沉沉。 　　不高兴了？ 　　好吧。 　　岐玉起身将沾着奶油的叉子放回桌上，正想说话，身后探出了一只手臂，圈着他的腰。 　　他被这双手搂着，坐在男人腿上。 　　邝泉与他耳语：“你在这里，待得开心吗？” 　　“嗯……算是吧。” 　　“我在想，也许你可以来我的时空。” 　　“你和其他玩家，都不在同一个时空？” 　　“是。” 　　“这么复杂……” 　　邝泉冷不丁问：“你最喜欢哪个玩家？” 　　？ 　　面对古怪的问题，岐玉一向选择不回答。 　　这在邝泉的意料之中。 　　沉默时间，他垂下眼，一下下轻抚着少年垂在肩膀腰间的长发，柔顺冰凉的发色，像是野生动物的皮毛。 　　野猫正在酝酿怒火邦邦拳。 　　“生气了？” 　　邝泉问。 　　他刚说完，一双柔白的手臂就勾上了他的脖颈。 　　视野里，尖尖的下颌，沾着一点奶油的粉唇……有种似有若无水果甜蜜气味。 　　岐玉低头凑近了，莞尔与他说：“如果我说是你，你就开心了？” 　　不然呢。 　　邝泉想搂住他，岐玉却已经往外走了。 　　“我该回家了。” 　　他悠哉地走到玄关。 　　“我送你回去。” 　　邝泉无可奈何地捏了下眉心，拿了车钥匙跟上他。 　　大雨刚走，到处都是湿淋淋的。 　　很快到了小区停车处。 　　岐玉下来踩了踩脚边的泥土，被一滴雨水砸在额角。 　　“早点睡觉。” 　　邝泉低头，把那滴水渍擦掉了。 　　树下的黑发少年说了句“知道了”，回眸与他挥手道别。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没了剧情系统，他像是一只活泼的黑白野猫……到处悠哉闲逛，来了又走。 　　邝泉站在树下，凝望了许久，才上了车。 　　他暂时不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Downtown的复制功能掩盖了太多bug，以至于他和其他玩家不久前才得知细节。 　　这件事对岐玉暂时没有影响，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毕竟，他还没有找到“本体”。 　　Downtown主脑却告知了所有复制玩家，“本体”就在这里。 　　他们的“本体”，与岐玉身处同一个世界。 第122章 他的世界 　　到楼上了。 　　岐玉低头看手机。 　　再抬头往上看，楼道多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准确的说，是见到了一颗沙金色的脑袋。 　　毛茸茸的金发彰显了此人的真实身份。 　　……薄飞星怎么也在这里？ 　　穿着蓝色破洞T恤和牛仔裤的金发少年，破破烂烂地朝他走来，他金发碧眼，戴着一对黑金属耳环，袖子下裸着一对花臂。 　　“我在等你，你这么久才回来？”薄飞星露出一点委屈的可怜表情，他长得显小，眉宇仍然残留着少年人的青涩感，即便装出这副模样，也毫不费劲。 　　“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岐玉好奇。 　　“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出现……是跟谁谁约会了吧？我看到你从他的车上下来。” 　　楼道一高一低的台阶，薄飞星朝他走过来，停在身前。 　　虽然一幅无辜的样子，但薄飞星说话却十分直白。 　　“你既然接受他，就不要拒绝我。” 　　“别在这儿发疯。” 　　岐玉啧了声。 　　薄飞星不敢惹他，默默跟上他。 　　简直就是一记回旋镖……当初在第一个副本，他是抱着“我可不愿意当狗”的心态。 　　至于现在…… 　　薄飞星心里不爽，因为岐玉似乎和别人更亲近。 　　他一言不发跟着岐玉到了门口。 　　岐玉以为他要进来。 　　一双花臂撑在门口，拦住了他。 　　“你没接受他就好，”薄飞星持续自说自话，往室内看了一眼，忽然说，“你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 　　注意别被你跟踪？ 　　“你是欠揍吧？除了你们，还有谁蹲守在我家门口？” 　　他冷声说。 　　“我只是来送东西……” 　　薄飞星一脸纯良地眨眨眼，摸摸耳环。 　　“送外卖的是你？” 　　薄飞星点了点头，莞尔说：“是啊，虽然我知道你大概不会吃，滑板也是我买的。本来之前想过来告诉你是我送的，但后来有事耽搁了一下。” 　　岐玉：“……” 　　原来是这家伙！ 　　他想了下，问：“你们在处理Downtown的BUG吗？” 　　“嗯……一些麻烦事。” 　　“是什么，让我听听？” 　　薄飞星认真地拒绝了：“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就行了，你最好不要掺和，我怕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说完，他又看了看岐玉——兴致勃勃的神情，大概已经好奇这件事很久了。 　　“早点睡觉吧，我也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薄飞星沉思说。 　　那件事很快就能解决了……只要找到“本体”。 　　玩家集体保密的事究竟是什么？ 　　岐玉实在感兴趣，但一时半刻摸不到边。 　　真是的！ 　　门关上了，薄飞星下楼的声响渐渐远去。 　　岐玉回了卧室，仍然琢磨着这件事。 　　Downt游戏出现了巨大bug？ 　　他们全都跑来这里，也许就是与bug有关的。 　　真讨厌……我也想参与。 　　他默默心想。 　　他打开手机，打算看看明天早上吃什么。 　　“叮咚——” 　　门铃响了。 　　这时候谁会来我家……？ 　　岐玉狐疑地挨着猫眼一看，外面竟然是个年轻男人。 　　一头银色头发，高鼻深目的黑皮男人。 　　……男巫宿凌？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诧异地打开门。 　　“我猜你今天出门了，所以过来看看。” 　　“……你们好闲啊。” 　　“我担心你才过来的。”宿凌挑了下眉，仔仔细细将他从头到脚全身看了个遍，“没出什么事吧……没有就行。” 　　“特地过来的？” 　　“嗯，毕竟你也不回我信息。” 　　外面又下了点小雨，男人的银发淋得湿漉漉的，变成了深灰的金属色。 　　宿凌自己捋了捋湿了的发梢，想着看一眼就走。 　　大小姐不仅难伺候，连见面都得排队…… 　　宿凌只是想确认他的安全。 　　毕竟“本体”的存在还是个谜，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你不进来吗？”倚在门边的美少年，忽然朝他眨了眨眼，“我拿毛巾给你。” 　　转性了？ 　　宿凌原本已经打算走了，顿时挑了下眉，说：“既然你这么说了。” 　　……他心里有我。 　　宿凌心想。 　　岐玉嗯了声，拿了两条毛巾放在宿凌头上，温声说：“坐下擦一擦。” 　　幸福来得太突然，宿凌还没有准备好。 　　他一坐下了，岐玉也挨着他坐下。 　　宿凌在余光里悄悄观察他的神情。 　　好专注的目光。 　　岐玉，难道是对他有了一些心思……？ 　　春心荡漾，只维持了三秒。 　　少年挨近了些，忽然说：“你们到底在处理什么？偷偷跟我说说。”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怪不得突然那么好心。 　　宿凌无奈：“真的没什么，你别太纠结。” 　　“我不信！”岐玉生气了，对他指指点点，“骗人，你这大头男巫又在骗人！算了，我去找薄飞星吧，他在楼下应该还没走远。我现在就……” 　　“你……” 　　宿凌快被他气死了。 　　当着他的面去找别的男人？ 　　他拽住了岐玉，沉声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因为系统……我现在不能和你解释，你得小心你身边的人，你熟悉认识之外的所有人。” 　　宿凌对他说：“他可能是路人，我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害你……来自高维世界，很危险。你跟他在同一个世界，他大概对你很了解，因为你也是故事的一员。” 　　也就是所谓的“本体”。 　　以某个身份进入到这一世界的、他们的“本体”。 　　“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一个有可能迫害我的反派？” 　　岐玉怔住。 　　裴洵去世了，故事却还没完结，多了一个新人物？ 　　银发男人叹气，说：“是，你得小心。” 　　…… 　　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感弥漫在心头。 　　夜里，睡在床上的岐玉翻来覆去，想着这件事。 　　究竟是谁呢。 　　路人？ 　　路人可太多了。 　　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忖量了许久。 　　那个人不是他认识的人？ 　　太奇怪了。 　　深夜，困意袭来。 　　岐玉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Zzzzzzz…… 　　半梦半醒，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像是在梦中漂浮。 　　做梦了？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早晨八点。 　　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就一直晕乎乎的…… 　　岐玉洗了澡，吹了吹头发。 　　窗外，一对鸟雀叽叽喳喳。 　　他看了一会儿，倏然手机响了。 　　是朋友打了电话过来。 　　“不回我信息……？昨晚约你出来吃饭，你不是说有时间吗，我们几个都在吃大餐。我去接你，你现在在哪呢？” 　　？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 　　等等…… 　　我好像在哪听过这段话？ 　　昨天朋友有约他出来吃饭吗？ 　　没有。 　　打错了？ 　　岐玉狐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他突然愣住了。 　　现在竟然……系统将他带走那一天？！ 　　朋友一早给他打来电话，叫他出去吃大餐。 　　一模一样的进展…… 　　世界重置了。 　　究竟是谁在控制剧情？ 　　岐玉顿时警觉，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卧室，床底下也趴下去瞄了一眼。 　　没人。 　　也没有系统。 　　“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朋友等了半天，只听见他的那边碎碎念说“不可能”。 　　岐玉琢磨说：“没什么，只是游戏重开了，我在家，你来接我吧。” 　　讨厌的Downtown游戏，又开始乱折腾剧情了是吧！ 　　他气汹汹地换了衣服，下楼和朋友见面，与上次一样，朋友带他去了新开的一家羊排店，一伙人在包厢里热热闹闹说笑，到岐玉出现，气氛更热烈了。 　　“岐玉，你一天不见，看起来更温柔了……开玩笑的哈哈。” 　　“我们小玉这阵子都在闭关画画吗？” 　　“什么时候给我画肖像？你之前还答应过我来着。” 　　岐玉疑惑：“我答应过吗？” 　　他遭到朋友的声讨，这才想起来，这段对话也在前段时间发生过。 　　真的是重置了…… 　　烤制的小羊排上了桌，鲜嫩的肉质与他记忆里的口感一模一样。 　　岐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是游戏突然重置，应该是触发了什么剧情吧？ 　　昨天……他最后是和宿凌见了面，了解到某个人物可能有害于他。 　　是因为这件事？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啊？” 　　朋友奇道。 　　岐玉认真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时光倒流了，比如这个场景以前也出现过？” 　　朋友还以为他是在抒情，感叹说：“没想到你会这么讲，确实，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好像初见时那样。” 　　“嗯……其实我不是在说这个。” 　　“没事，来干一杯橙汁！” 　　看来除他之外，他们都没有之前的记忆了。 　　我的世界被重启了……该找谁呢。 　　也可能是玩家的道具效果？ 　　岐玉记得宿凌说过他有六千多个道具。 　　是他吗？ 　　可惜不确定宿凌在这个时间点来了没有。 　　他只认得邝泉的住所。 　　这个时间点，邝泉已经过来了。 　　岐玉打算速战速决，想着等下就过去找邝泉问清楚。 　　“对了，这次班级聚会你去吗？” 　　？ 　　“聚会？” 　　什么时候有过聚会…… 　　在他印象里，之前朋友们根本没有提过班级聚会这回事。 　　这是唯一一个与他记忆不符合的事件。 　　朋友给他夹了个番茄：“是啊，聚会是班长组织的，马上就要大学开学了，在走之前再聚一下送送行。” 　　明明之前根本没有聚会…… 　　岐玉有些困惑。 　　太奇怪了，啃了两口的羊排都不香了。 　　他所在的班级氛围还不错，同学之间关系都很亲近。 　　高三毕业之前，班长是有提过一次大学开学前聚一聚。 　　后来为什么取消了？ 　　因为裴洵死了。 　　……裴洵？ 　　诡异的猜想，霎时如海浪冲了上来。 　　岐玉斟酌着问：“裴洵……还在吗？” 　　朋友惊讶地看了看他，咳了声说：“他应该还在国内。裴洵好像大学准备出国……这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你俩现在又闹掰了？” 　　朋友一直知道，岐、裴两人似乎有点……嗳昧？ 　　很难说算不算嗳昧，他们平常在班上像是不太熟、关系一般，但……私底下其实不是这样。 　　朋友住在这附近，不只一次撞见过他俩出来吃饭遛狗。 　　岐玉脾气很大，裴洵总是让着他。 　　这俩吵过架，单方面的。 　　朋友？男朋友？友达以上？ 　　没人知道。 　　现在，岐玉突然向他问起了裴洵的事？ 　　朋友正想问问你俩什么情况，就见岐玉心不在焉地戳了几下羊排，喃喃说：“这也太恐怖了。” 　　其他人也纷纷竖起耳朵：“什么恐怖？你和裴洵准备去约会看恐怖片？” 　　胡说八道！ 　　岐玉饶开这个话题：“什么时候聚会？” 　　在他对面的两个朋友，不约而同地揶揄了起来：“你们是有什么情况吧？” 　　“……” 　　这家伙，可是死而复生的不死人。 　　有情况也是以前的事了。 　　尚未正式开始的地下恋情，在车祸时就彻底终止了。 　　搞了半天，裴洵其实没死？ 　　怪不得游戏重置了。 　　这个骗子……真讨厌！太讨厌了！ 　　岐玉越想越生气。 　　聚会散了，他没立刻回家。 　　群里正在讨论这次玩乐聚会的事，热闹一片。 　　他看了一眼，没见到裴洵发言。 　　岐玉私戳他发了一条消息。 　　——喂，你也准备去参加同学聚会？ 　　下一秒，那边就浮起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欠我美术作业的同桌：[你准备参加吗？] 　　——如果你去的话我也去，你现在在国内吗？ 　　[是。] 　　——如果你在首都，就来跟我见面吧。 　　那边沉默了片刻，回答说[好]。 　　约的地方是在他们家附近。 　　岐玉倏然想起来，裴洵，邝泉，他们在同一个小区，说不定也见过面？ 　　这么巧吗？ 　　——你认识邝泉吗？ 　　[。] 　　对面回了他一个句号。 　　？ 　　句号？ 　　那就是咯？ 　　[晚点跟你讲。] 　　店外下了雨，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往下倒水。 　　人行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岐玉停在书店门口，拿了一把蓝白波点的伞。 　　冷空气来袭，天气凉了些。 　　他摸了摸自己发冷的手臂，百无聊赖地低头看脚尖。 　　一辆漆黑豪车冲开雨幕，车灯的光柱在昏暗雨水中泛着暖色。 　　从跑车下来的男生，身上穿设计款的灰T恤长裤，一眼就能看得出他穿得很贵，看着很高也很壮，仪态很好，头发和眸色都是深黑，一对内双眼睛，黑沉沉地看向在昏雨天里撑伞的另一人。 　　裴洵走到岐玉面前，他比岐玉高了许多，习惯低头看他。 　　车灯打在他们两人身上，岐玉也抬头看他。 　　青年低下头，雨水的痕迹洇湿了他的眼角。 　　水痕从他的脸上慢慢往下淌。 　　他漆黑的眼瞳，并不平静，像是此时乌黑涌动的天空。 　　“到车上聊吧。” 　　裴洵低声说。 　　站在他面前的，撑伞的少年，曾经的同桌……在车灯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对剔透碧绿的眼瞳，像是警觉的猫，透着冷淡警惕的眼神，他皮肤很白，在昏暗的地方也是如此，皱眉的时候，眉尖像是雪堆折了一道痕迹。 　　整个学校都知道岐玉这个人。高一入学的时候几乎引起轰动，照片被贴在各种软件和群里。岐玉不在乎，他习惯了别人的眼神和追逐，但如果干涉到他的正常生活，他就会很生气……就像现在这样。 　　稍微听说过他的，都知道他脾气很坏。 　　“你到底是谁？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神情，倨傲而冷漠。 　　他的口吻微妙地问：“你真的是裴洵？” 　　岐玉认识的男主，早就死了。 　　那天的车祸，本该是反派的死亡节点，却是男主意外身亡。 　　系统告诉他，这是反派的错。 　　在车上，裴洵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是他们，他们也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人。” 　　青年的神情眼神与神情，叫岐玉忽地想起了邝泉。 　　一种奇妙的神似，但又不完全是这样，或者说，是邝泉像他？ 　　如果他们都是玩家，那么根本分不清前后关系。 　　岐玉诧异：“你和那六个玩家，是同一个人？” 　　他听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整个游戏副本世界都只是一场游戏……死了的男主，就是任务失败的玩家？ 　　“Downtown的复制功能，制造出了很多我的分裂体。”裴洵对他说，“他们都在不同的时空生活，与我没有任何联系，也不相像……但也不全是这样。” 　　邝泉，边绍元，柏之清，薄飞星，宿凌，宁景胜，裴洵…… 　　他们之间的相似，都是对某个反派有执念。 　　起初只是为了谋杀时间，裴洵在自己的时空里获取了Downtown游戏资格，进入其中一个副本。 　　沉浸式游戏，他扮演男主角。 　　他身边的反派是个坏美人，一直看他不顺眼。 　　其实并没有那么坏，只是有点小脾气而已。 　　他们常有没来由的争执，大多是反派在针对他。 　　得不到回应，岐玉每次都疑惑不已。 　　后来干脆放弃了。 　　几个偶遇的傍晚，他们一起散步遛狗。 　　岐玉喜欢他家养的金毛犬，牵着狗狗一直到了裴洵住的地方。 　　之前两人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他们开始约会。 　　当然，离谈恋爱还差一点。 　　裴洵不愿让他走向反派路线。 　　那是一条浑水，怎么能让他去淌。 　　他不是没有灵魂的NPC。 　　一旦心生了这种念头，裴洵就计划着还给岐玉所有想要的。 　　重置副本，将时间退回到剧情开始之前。 　　那时候反派还是个童年无忧的小孩。 　　系统告知他，重置的唯一条件是主角死亡。 　　死亡像是海上浪潮将裴洵淹没，他的意识化作一行数据程序，俯瞰着旁人与世界。 　　副本仍在继续，反派并没有因此自由。 　　葬礼之后，他被另一个时空的系统带走了。 　　从他意识里分裂出来的、另外的碎片们，也进入了Downtown的游戏世界，做了追逐岐玉的影子。 　　“所以，碎片们一直在找你，但‘裴洵’这个角色死了，他们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你。”后座上的黑发少年，冷冰冰地沿着他的解释往下分析，抱着手臂冷嗤道，“副本重置了两次，你是打算进行第三次吗？我的生活被你和Downtown一次次打乱。” 　　“这是最后一次了。” 　　“是吗。” 　　“Downtown不打算处置这里的bug……我和我的碎片，现在很棘手，主脑的判断是放弃这个时空。”裴洵与他说，“这里的故事自由了。” 　　话音刚落，一个硬邦邦拳头就猛地砸在他脸上！ 　　愤怒的拳击！ 　　“你们真是烦死了！” 　　岐玉气冲冲地开门下了车。 　　走出十来米他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雨伞，雨水淅淅沥沥，把他的头发都弄湿了。 　　讨厌死了…… 　　追过来的裴洵，默默将伞撑在他头顶。 　　岐玉瞪了他一眼：“你很闲吗？” 　　裴洵垂眼说：“嗯。” 　　“滚开。” 　　“……” 　　他没说话。 　　一路跟着岐玉进了小区，裴洵也上了楼。 　　在门口，少年冷着脸，气鼓鼓地掏着钥匙，一边翻一边说：“你真的很讨厌，不准跟着我。” 　　又说了好几句，笨蛋，白痴之类的。 　　裴洵静静听着，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他拿了纸巾，把岐玉湿漉漉的脸捏着转过来，擦了擦水痕。 　　“弄湿了。” 　　他说。 　　钥匙打开了门，黑发少年从他手里奶油似的滑出去，就要进门摔门了。 　　被单手揽住了。 　　裴洵捏了一下他不耐烦的脸，低声说：“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讨厌鬼！ 　　“我知道，你少管了。” 　　岐玉推开他进了门。 　　砰！ 　　门关上了。 　　等到洗完澡，一出来就瞥见床上手机在弹信息。 　　备注：欠我美术作业的同桌 　　[洗好了吗？] 　　[我到家了。] 　　——没人问你回家的事。 　　[嗯。] 　　[明天午餐想吃什么？] 　　——？ 　　[我约你。] 　　[好吗？] 　　——6。 　　[我们可以继续死前的关系吗？] 　　——…… 　　聊天记录一往上拉，能见到很多类似的对话。 　　我帮你带了早餐，面巾纸，美术课的笔。 　　这道题我不会，大小姐能不能帮我解？ 　　明天体育课，你选什么球类？想跟你一组。（回复是“我随便一球就能撞飞你的蓝球”） 　　这阵子我家金毛和野猫在院子里玩，你周末来看吗？ 　　还有一句求饶的“嗯，我是大小姐的狗”。 　　？？ 　　现在翻这些聊天记录，岐玉看得眉头紧皱。 　　……真的就像在谈恋爱。 　　裴洵平常在学校里那么高冷，同学们知道他私底下是这个样子吗？ 　　另一边。 　　卧室床上的青年，捧着平板，凝视许久。 　　……迟迟没有等到岐玉的回复。 　　大概是不耐烦了，或者在吃东西？ 　　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少顷。 　　——喂 　　——你在游戏里死了两次，不痛吗？ 　　裴洵回答：[是有一点。] 　　他想到另一件事，嘱咐道：[岐玉，记得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 　　收到消息之前，岐玉瞥见了客厅里多了些东西。 　　一个女式包，不属于他的钥匙扣，墙上的挂画，一盆养得很好的兰花…… 　　厨房里的痕迹更多。 　　冰箱上黏留了几张备忘贴。 　　[午餐让阿姨提前做了，记得热热再吃。][你爸陪我去单位培训，自己点吃的。][看冰箱，买了新雪糕（笑脸）]…… 　　是父母的字迹！ 　　在这个重置的时空……去世的角色都回来了吗？ 　　他匆匆拨了妈妈的号码。 　　……竟然真的打通了。 　　“宝贝，怎么了？”那边传来了她的声音，“我们到这里的湖边玩了。” 　　“你们……出门旅游了？” 　　“是呀，暑假哪哪都好多人，今天各个景点都是人山人海。” 　　“……爸也在吗？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呀，怎么了？声音怪怪的。” 　　“没事，感冒了。” 　　岐玉忍住了，让他自己的正常一些说话。 　　妈妈奇道：“我还以为你哭了。” 　　“怎么可能？”他说，“我没事，就是打给你们问问……记得发照片给我。” 　　妈妈在那边应好，背景音是父亲在和导游说话。 　　岐玉走到窗边往下看。 　　今天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难以置信。 　　这才是他的世界，对吗。 　　以前才是假的。 　　…… 　　傍晚又收到裴洵发来的信息。 　　——在做什么？ 　　画画。 　　先涂点什么冷静一下…… 　　岐玉托腮看着画稿。 　　今天画什么呢？ 　　可惜重置之后，碎片角色们都不存在了。 　　否则倒是可以抓几个过来做模特？ 　　“叮咚——” 　　岐玉起身去开门。 　　是外卖到了？ 　　但他透过猫眼一瞧。 　　不是穿黄衣服的外卖小哥，而是……边狗。 　　长相俊逸的青年，神色焦灼地站在门口，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他怎么还在这里？ 　　岐玉惊讶。 　　难道所有碎片与本体都同时存在吗？ 　　“你竟然不是一行数据？” 　　他狐疑地打开门，上上下下看了几遍。 　　边绍元原本紧绷的精神，这才稍微松懈下来。 　　他生怕岐玉得知了真相之后，厌倦、讨厌他这个分裂意识…… 　　边绍元猜到，这个男主“本体”重置复活之后，将来龙去脉告诉他了。 　　“你……不觉得奇怪？”他忍不住问。 　　“是有点奇怪，你竟然是裴洵的一个人格？你们一点也不像。是也没关系，你还是边狗。” 　　……这倒是很符合他的奇幻跳脱思维。 　　边绍元也才注意到，岐玉正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的……身体。 　　目光停在了他的胸腹之处。 　　少年莞尔朝他勾了勾手指，兴致十足地说：“你今天必须来当我的模特，不准拒绝。” 第123章 他的世界 　　边绍元从来没有做过画模。 　　他知道岐玉擅长绘画，在这个世界是美术生。 　　但他没料到，岐玉前段时间一直在画裸模。 　　“画裸模是因为我之前的作业在画这些。”岐玉如此说着，抱着手臂冷嗤说，“怎么，你不情愿吗。” 　　“……你如果觉得没问题，那当然是可以。” 　　边绍元欲言又止。 　　虽然你是为了艺术，但总觉得你吃亏了…… 　　理论上，边绍元不该紧张，但等到岐玉指挥他站好，那只捏画笔的手一指向他，他就开始有些忐忑了。 　　……真的要脱吗。 　　他本以为岐玉会问他别的事，比如你们人格分裂的发病症状之类的？ 　　不问也不奇怪，以岐玉的古怪性格，大概得等到某天才突发奇想捉着其中一个问个不停。 　　边绍元慢慢将自己的上衣脱了。 　　手已经碰到皮带了，他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想解开。 　　等等！ 　　这样是不是进展太……了？ 　　边绍元沉默几秒，忽然问：“你需要画……这里？” 　　“暂时不用。” 　　岐玉头也不抬。 　　听到这句话，边绍元怔了怔。 　　是他想多了…… 　　但以后真的得裸着……吗。 　　他低下头，忍不住红着脸问：“岐玉，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画架后的少年探出脑袋，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不好在哪里？” 　　不好在于太涩了，不觉得吗？ 　　都这么说了，边绍元不好再暗示什么，他站在离岐玉很近的地方。这么近的角度，画家的眼神像是能碰到他的身体。他有种说不出的，不知如何解释的煎熬。 　　“画到晚上吧，不能太久了。”岐玉自言自语，“下大雨，外面小鸟都湿漉漉的。” 　　边绍元听到一些关键词，顿时浮想，不得不咳了声转移话题：“你……你不打算问我什么吗？你现在知道我是其中一个碎片。” 　　他只是一缕意识，在Downtown制造的时空里被制造出了身体，成为了“人类”。 　　岐玉放下笔，仔细想了想如何表达。 　　他其实不是那么关切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边绍元就是边狗……只是后面多了个后缀，裴狗的其中一个人格。 　　边绍元与他当初自己的纠结一样。 　　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纸片人、NPC，所以边绍元也不是。 　　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痛苦，也与系统争吵过。但这些关于“我是谁”的问题，在回家之后，连带着他的阴霾一起渐渐散去了。 　　我不是什么剧情、游戏NPC，只是我自己。 　　“我不觉得你是一行数据，或者别的东西。你也是独立的，边绍元。” 　　岐玉认真说。 　　听到这里，边绍元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了。 　　……他原来是这样看待我的。 　　即便知道真相也没有因此远离或者轻蔑。 　　“你说得对。” 　　边绍元低声说。 　　但问题在于“本体”裴洵这个人，能够通过Downtown游戏的权限复制出自身人格的分裂体，也可以做到将它们融合回到“本体”，再次将他融回人格意识。 　　“你们将来会融为一个人吗？” 　　“嗯，大概会。” 　　边绍元也是直到昨日才知道所谓的“主体”是裴洵，而他们都只是他的人格之一。 　　在裴洵所在的时空，这种精神意识分裂的情况很常见，也被称为第二灵魂，一些特殊例子里，每个人格甚至有幻想的独立生活、生活经历。 　　起初，裴洵进入Downtown游戏的目标之一，就是为了认清和分辨自己的人格们。但分割出了这么多分裂体，他几乎没有兴趣，因为他更想跟岐玉待在同一个世界里，试图把岐玉的世界复原，就需要他去死，以至于分裂出来的几个人一直是独立状态。 　　只是谁也没想到，中途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异世界系统001……把岐玉掳走了。 　　边绍元叹气：“你简直像是被恐龙掳走的公主。” 　　岐玉被他这么一说，也才想起了之前的系统001。 　　现在好像彻底消失了？ 　　我还没揍它呢！ 　　“啧，它去了哪儿？” 　　“之前那个系统，主脑对它做了限制，它现在被困在某个时空夹缝里出不来，但也无法销毁，只能一直在夹缝里。” 　　“是吗？永久坐牢？” 　　“这是主脑的意思。” 　　边绍元大抵知道系统001对岐玉不好，说到这里就微微皱了眉，可惜他没来得及去捕捉这个系统。 　　岐玉微微一笑：“夹缝空间很适合001，以后有机会我也去看看它好了。” 　　边绍元心想，你肯定是想把001当足球提。 　　半晌，忽然又听他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边绍元，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和其他人了？” 　　“……也不是。” 　　边绍元知道自己是其中一个意识。 　　意识就像灵魂，并不会消失，只是存在于裴洵的意识里。 　　你们这些人格真奇怪。 　　不过裴洵本来也是个怪人。 　　岐玉如此想道。 　　他重新拿起笔，看了看边绍元走神的样子，说：“喂，你站过来一点。” 　　又开始画画了。 　　岐玉的眼神非常纯洁。 　　只是边绍元自己有点难以适应罢了，被喜欢的人这么一直盯着身体。 　　他深呼吸，往前站了些。 　　漫长而幸福的一场折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你今天表现很好。” 　　岐玉意犹未尽地收了笔，约他过几天再来。 　　……表现？ 　　边绍元站在他背后，正系着衬衣扣子，只觉得这话越听越微妙。 　　怎么好像在暗示他……？ 　　边绍元有些脸热，但他知道，岐玉不至于这么隐晦地撩他。 　　如果岐玉愿意，他只会很直白地说出来。 　　“……我先走了。” 　　边绍元说。 　　岐玉正蹲着洗画笔，随口嗯了声，他想着干脆让边绍元来洗，一回头，发现人已经没影了。 　　跑那么快？ 　　就那么不想洗笔吗？ 　　岐玉疑惑。 　　…… 　　晚上，岐玉在家认真看书，门铃又被摁下了。 　　“我就说了让你尽量少出门，我占卜的结果……”来者银发黑皮的男巫，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怎么又开始嘚啵巫术了？ 　　岐玉不耐烦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已经没事了，裴洵只是有点奇怪，但没做什么怪事。” 　　你对他评价还挺高？ 　　宿凌啧了一声：“行，到底没出事。” 　　他是没料到，所谓的本体竟然是死了的男主。 　　裴洵利用自己的玩家权限再次复生，甚至死了不止一次…… 　　现在是这个“本体”很可能下一秒就把其他的人格碎片糅合回身体里了。 　　但那这是以后的事了。 　　宿凌搂着少年的肩膀，说：“哥带你去喝点什么？” 　　“我要喝奶昔，芒果味的。” 　　“走吧。” 　　宿凌自觉像个守护贵族大小姐的男巫，跟在他身后下楼，开车，当司机。 　　当然，这样的日子，他很喜欢。 　　翌日。 　　岐玉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有安排。 　　上午睡醒，他悠哉地啃了块烤吐司，准备出门。 　　运动的一天！ 　　岐玉兴致勃勃一脚迈出门，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诶？ 　　不是墙，而是……宁景胜的胸口。 　　这家伙又不请自来了！ 　　“我只是过来看看。”宁景胜说着，展示了他买的早餐。 　　？ 　　“你们现在是所有人格碎片、本体，都同时在这个时空？” 　　岐玉奇道。 　　“对。”宁景胜面无表情地点头，“其实你可以过来我的时空旅行。” 　　时空旅行？ 　　他有点兴趣：“怎么做到的？” 　　“有玩家身份就可以，Downtown游戏对你很感兴趣，虽然主脑现在放弃了对这个副本的权限，但对你本人，它有别的好奇心。” 　　“是吗？” 　　岐玉也有点疑问，Downtown主脑游戏跟管理局的系统，有什么区别吗？ 　　但时空穿梭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他可以先把每个人格碎片的世界都玩一遍？ 　　“你来我那边吧。我在Downtown游戏那边试试邀请你。”宁景胜的手放在了岐玉肩上，冷不丁问，“你昨天在画画吗？” 　　“对呀。” 　　“换模特了，不找我吗。” 　　“你怎么知道换了模特？” 　　“嗯。” 　　……这人已经毫不掩饰了？ 　　笨牛一头。 　　岐玉啧了声，撇下他自己往外走。 　　“晚点见。” 　　宁景胜对他说。 　　虽然其实是待会儿见。 　　岐玉打算到体育馆那边玩滑板。 　　那儿有一些滑板爱好者，周末的时候就过去训练。 　　岐玉想加入他们，联系上之后就抱着滑板过去了。 　　今日首都艳阳高照，天气颇热，他踩着滑板溜来溜去，心情愉快得也要飞起来了。 　　开心！ 　　脚下的新滑板是之前薄飞星送给他的同款，他顺路去店里自己买了一块。 　　冲—— 　　在他横冲直撞乐不可支的几分钟里，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差点被滑板撞飞。 　　穿无袖T恤的花臂金发少年，突然闯了进来。 　　岐玉从滑板下来，蹲下将运动鞋的鞋带系好。金发少年走到他面前，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晒得好烫。” 　　摸我的头？ 　　找死！ 　　岐玉冷冷看他：“你也来玩滑板？” 　　薄飞星：“我倒是不会这个。” 　　他摸摸自己的耳环，又说：“我可以来陪练吗？” 　　岐玉不觉得他陪练有什么用，恐怕还不如柏之清呢。 　　薄飞星也没说什么，还真的拿了块滑板开始玩了。 　　……好几次都险些撞到他。 　　笨死了！ 　　岐玉不忍直视，只好过去指点他。 　　“这样，脚放在这里，懂了没有，别太快……” 　　“你也太好了吧，岐玉。” 　　薄飞星笑道。 　　啧。 　　岐玉恨不能拿滑板哐哐拍他的脑袋。 　　薄飞星莞尔，他其实玩得还行，但还是想被岐玉教学一下。 　　晚上两人踩着滑板回家。在小区门口，薄飞星搭着他的肩膀，说：“我挺不想被融合的，虽然……” 　　他把后面半句话咽下去了：“算了，你先去睡觉吧。” 　　裴洵，他的“本体”的权限倒是可以自由进入各个时空世界。 　　什么便宜都让那小子给占了。 　　岐玉挥挥手与他道别。 　　他没有立刻回家，去了隔壁的店面买了一杯奶茶。 　　快要日落了。 　　岐玉踩着滑板去了公园。 　　长椅上，他从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坐着随手画身边对面的一只黑猫。 　　“你是一只小黑。” 　　他边画边嘀咕。 　　奶茶快喝完了，速写画得差不多，猫咪伸展着身体，蹭了蹭他的腿离开了。 　　这时，身边也多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柏之清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浅笑说：“刚才不好意思打扰你，你画得很好看。” 　　“下次你来做模特吧。” 　　岐玉突发奇想。 　　他好像从来没有画过戴眼镜的男人？ 　　柏之清自然欣然应允。 　　回去的路上，岐玉一下车，瞥见从路边的豪车里走下来了一个年轻人，高挑且苍白。 　　看不清正脸。 　　岐玉却忽然认出来了，这人是邝泉。 　　摘了墨镜的苍白青年，朝他走过来，也没搭理旁边的柏之清。 　　柏之清微微一笑：“好巧，我们俩打算回家，你这是路过？” 　　邝泉是真的不理睬情敌。 　　他走到岐玉面前，伸手聊了一下少年的发梢，天气热，丝滑的长发碰到手指，却有烧热的气息。在他眼前，一张生机勃勃的少年面庞，翡色眼瞳望着夕阳，很快也转过来看向他。 　　“你来和我道别吗？” 　　岐玉问他。 　　“不是。” 　　邝泉并没有与他多说什么，他想知道的已经从“本体”那里得知了。 　　将墨镜放在了岐玉的口袋里，邝泉低头与他说：“记得过来找我。” 　　到我的时空来。 　　岐玉对他的世界也有些好奇，莫非邝泉真的是皇子？ 　　柏之清也微微叹气：“为什么不能先来我的世界，岐玉？你之前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了一些幻想。” 　　岐玉仔细想了想，我之前什么态度？ 　　柏之清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反正，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我要回家了。”少年嗯嗯搪塞过去，抱着滑板准备进门，“再见了。” 　　他轻盈欢快的身影，融在了夕阳的余晖里。 　　…… 　　夜里，岐玉给父母拨了电话，聊了明天爸妈回家的事。 　　放下电话不多久，裴洵也打了过来。 　　“今天不和我出来玩了？” 　　裴洵无奈，也习以为常。 　　“等等，”岐玉忽然问，“你和你的碎片们是能感应得到吗？” 　　“我能感应到他们的想法，你们聊得很开心。” 　　“……？” 　　这也行？ 　　晚上妈妈爸爸就要回来了，岐玉没空搭理他：“今天没空哦。” 　　裴洵在那边轻轻嗯了一声，说：“那我后天约你好了。” 　　放下手机，裴洵自己拿了相册，继续慢慢浏览岐玉高中时代的照片。 　　他也想着，是时候把其他人格碎片处理了？ 　　裴洵也知道作为另一部分自己存在的人格们，此时也想着把“本体”给抹去。 　　没那么容易。 　　不过是几个破碎人格罢了。 　　…… 　　Downtown游戏论坛 　　热帖 　　主题：怎么没有玩家直播副本与大小姐的日常了？？？我哭了！！ 　　0L：我好久没看到大小姐了……他怎么了，不当NPC了？那几个高玩也不开直播了，Drop团的兄弟们有什么头猪吗？ 　　1L：他们好像是以后都不打算直播副本了…… 　　2L：D团的人偷偷说一句，会长和几个高玩们最近都很忙很忙。。 　　3L：啊？在忙什么？ 　　4L：他们都去其他时空游戏玩耍了。 　　5L：他们是集体去了大小姐所在的世界吗？？？乐不思蜀？（警觉 　　6L：现在Drop的其他人都怀疑大小姐可能不当NPC了，也许去了某个别的时空，所以高玩们都跑过去了。 　　7L：真的假的啊。。。再也看不到他了？ 　　8L：难说吧，大小姐也许也有玩家的身份？不然他怎么进来游戏的 　　9L：这么说来也是。。。 　　10L：对了，最近在排行榜上冒头的那个叫Xun的人是谁？ 　　11L：不知道……他没有公会，哪来的新人？ 　　12L：大小姐在吗？来当玩家的时候能不能开直播啊啊啊！ 　　13L：@Ning牛哥，你出来解释一下啊 　　14L：大小姐很忙。 　　15L：牛哥！！！透露一下他在忙什么？ 　　16L：我不是Ning，我只是路人。 　　17L：岐玉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他回家了，与家里人待在一起，游戏只是他的调剂。 　　18L：？？？啊，好吧，他现充了吗，呜呜呜好。 　　19L：岐玉是回去上学了吗？他看着像个高中生。@Ning 　　20L：Ning，你也是他的调剂吧？（滑稽笑脸） 　　21L：…… 　　22L：没必要妒忌我。 　　23L：笑晕了。。你这样说牛哥他会破防的 　　24L：……岐玉在我身边吃冰淇淋。 　　25L：我不是Ning，是饮料机。 　　26L：卧槽！！你小子。。。真的假的啊在你身边吃冰淇淋？！！我不信！ 　　27L：饮料机什么鬼，你别给自己加戏ok？你只是一头嚼草水牛！ 　　28L：快点发几张岐玉吃冰淇淋的照片看看！！ 　　29L：大小姐不喜欢拍照。 　　30L：我去洗碗了。 　　31L：笑死。。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啊！！ 　　…… 　　1192L：卧槽，卧槽！有人在某个时空偶遇了大小姐遛狗！！ 　　1193L：？？？真的 　　1194L：321上图！！ 　　1195L：【图】 　　1196L：天哪。。。竟然真的是他啊！？ 　　1197L：TAT岐玉消失好久好久了，终于出现了 　　1198L：等等，他身边那个男的是谁啊？？？ 　　1199L：不认识。。长得挺帅的 　　1200L：@Ning出来解释一下！！！ 　　1201L：呵呵。 　　1202L：牛牛你受刺激啦？ 　　1203L：“明明是我先来的。。。” 　　1204L：这位是不是新男朋友啊？新妹夫（？ 　　1205L：不是。 　　1206L：他不可能。 　　1207L：牛牛你。。不会就在现场暗中窥伺吧。。 　　1208L：我没有。 　　1209L：岐玉不喜欢。 　　…… 　　3205L：good！这次大小姐在另一个时空出现了诶！！【图】 　　3206L：好美，抓拍也这么冲击力十足。。 　　3207L：右键加入相册…… 　　3208L：哇哦，今天是穿牛仔裙子的岐玉！ 　　3209L：这样穿好像模特儿哦？上世纪那种 　　3210L：这不是我老家吗。。。震惊！大小姐是在到处时空旅游？ 　　3211L：这次他身边的男的是。。Xun，还是Kuang？戴了墨镜。【图】 　　3212L：KX傻傻分不清楚 　　3213L：大小姐还戴了猫耳朵。。可爱捏 　　3214L：我听说，大小姐的世界出过很大的bug，后来Downtown就放弃权限让它自由生长了…… 　　3205L：这倒是DT的一贯风格。。 　　3216L：拳皇公主，以后也要开开心心哦！ 　　3217L：也许是个好消息……岐玉和偶遇他的路人说，他收到了Downtown游戏的正式邀请，已经有账号了。 　　3218L：Drop团已经为此沸腾了。。。禁言都压不住，xswl 　　3219L：这么说来，Yuan又能收集小卡了？ 　　3220L：人偶玩偶能不能也给我一只？Yuan真的特别吝啬。。 　　…… 　　——该帖子已被管理员[Yuan]删除—— 　　——删除理由：[Yuan的账号有删帖功能？我来试试~]—— 　　——恢复理由：[嗯？真的删了？]—— 　　——删除理由：[排行榜的玩家统统下来！（拳头）]—— 　　…… 　　主题：刚刚那个帖子，我游唯一顶流显灵了？？？ 　　0L：是不是某只黑白长毛猫在Yuan的键盘上滚来滚去啊（（ 　　1L：大小姐。。绝对是他拿了Yuan的账号在玩论坛 　　2L：笑晕……这是打算曲线救国冲击玩家积分榜第一吗（。 　　3L：岐玉，其实前十都是你的老熟人和他们的马甲！ 　　4L：我可以和你组队下副本！！ 　　5L：其实，直接把前十物理打下来也行吧？ 　　6L：新人榜那几位是不是也岌岌可危。。 　　…… 　　咦。 　　为什么他们都能认出来是我？ 　　岐玉觑着这个新帖子，有点疑惑。 　　算了。 　　他将墨镜戴好，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几天的天气都很不错，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在放风筝，白云与汤姆猫、奥特曼齐飞。 　　是时候买一只毛毛虫风筝了！ 　　“我也要去放风筝。” 　　岐玉兴致勃勃地和身边的男人说。 　　那人正拿着岐玉的滑板，在取餐处等着拿奶茶，他嗯了声说好，接了奶茶递给岐玉。 　　“还有别的想玩吗？” 　　他垂眼问。 　　——他的世界·完结—— 第124章 人鱼 　　岐玉收到了Downtown游戏的邀请。 　　他第一反应是想起游戏主脑对他的奇怪态度。 　　这个程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嗤之以鼻，将收到的邀请信随手一扬。 　　半小时后又捡起来了。 　　Downtown主脑在上面写着：[游戏版本更新，大赞哦！] 　　是吗？我才不信。 　　两分钟后，岐玉读完了Downtwon的时空童话副本介绍。 　　看起来倒是挺好玩的…… 　　要不要试试呢。 　　如果他成为Downtown的游戏玩家，主脑打算分配给他什么样的副本？ 　　…… 　　【玩家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 　　新的系统没有数字编码，只有一道男性客服的礼节声音。 　　岐玉为它浮想了一个形象：“你是头戴耳麦穿制服的工位男？” 　　【……我没有人形。】 　　是吗？ 　　【Downtwon拥有人形的智能系统寥寥无几，尚在研制中。】 　　【言归正传，我来为您介绍本次副本的基础内容与注意事项……】 　　岐玉疑惑：“你真的好像客服啊。” 　　像是下一秒就准备说“我司近日退出了xxx流量套餐……”。 　　【……】 　　【嗯，好吧。】 　　“如果你像我上个系统那样，我就会揍你。” 　　系统一阵沉默：【您好，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过了不久，随机副本模式开始了。 　　【一级副本，小美人鱼世界。】 　　美人鱼？ 　　岐玉好奇。 　　是他想的那个童话故事吗？ 　　【你扮演的是主角，美人鱼。】 　　‘我在这个副本里，为爱变成海上泡沫？’ 　　这可不是我的作风哦。 　　岐玉心想。 　　【不，这是一个魔改剧本。】 　　？ 　　听到这里，他开始感觉不妙。 　　【小美人鱼救了溺海的王子，对王子很有兴趣，他为王子舍弃了自己的鱼尾，变成了双腿，每走一步都如刀割，他在王子的浴缸和泳池里生活。但王子误以为是公主救了他，如此发展下去，王子准备和公主结婚，不肯再见人鱼。小美人鱼对王子的兴趣渐渐少了，人类王子也就这样嘛，根本没有海底传说里那么吸引人鱼！于是人鱼决定把王子杀了，然后与公主私奔。HE。】 　　【一个现代风格的私奔故事。】 　　？ 　　你确定吗？ 　　‘等一下，我这个角色的性别是男的？’ 　　【是的，公主是女孩子。】 　　【你要小心王子，他是白切黑人设。】 　　就这？ 　　岐玉不以为意。 　　‘这么简单的故事，包在我身上吧！’ 　　系统听到他这么说，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真的能简单完成吗？ 　　…… 　　涌动的海水将他淹没了。 　　岐玉在海里漂浮着醒来。 　　他腰以下的双腿，已经变成了人鱼的尾巴。 　　纯银的鳞片，像是日照下波澜粼粼的冷色海面，尾鳍在水里绽开，如同淡银色的花瓣。化身为人鱼的第一感觉——即便潜在水里，也不像游泳课那么费劲，他自由自在地游动着，轻松得像是一尾海鱼。 　　好多鱼！ 　　岐玉兴奋地在水深处逛了一圈，追着一群鱼到处游，把鱼群都快吓散了。 　　系统滴滴提示：【剧情即将开始，请往上游。】 　　‘知道啦。’ 　　他慢吞吞往上浮，破水而出。 　　头顶的天空，蓝得像是颜料盘里的颜色。 　　故事的起源是美人鱼在海岛附近捡到了落难的王子，将他送到了沙滩上。 　　那么，去哪里找一位落水王子呢？ 　　岐玉在水里游了一会儿，仍然没有收到提示。他干脆坐在礁石上晒晒太阳，甩了甩尾巴。 　　人鱼的世界，对岐玉来说尚且十分新鲜，他晃动着鱼尾在礁石上拍打着，一下子吓飞了好几只海鸟。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在海平线的一端，有一艘船倾斜了。 　　这就是剧情？ 　　离他坐着的地方还有很远，他跃入水中慢悠悠地游过去，心想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到，王子可不能溺水身亡了。终于到了船只附近，这是一艘高耸的大型木帆船，装潢十分豪华，大抵是供给给贵族宾客在海域游玩，此时倾斜的船体三分之一淹没在水里，衣着光鲜的乘客们在甲板上尖嚷。 　　有人骤然惊呼：“他落水了！” 　　岐玉从海里悄悄冒头，果然见到一个男人从船上往下掉，淹没在了海里。 　　碧蓝的无垠海水，模糊的光线映出了那人缓慢下沉的身体，一个高挑的年轻男人，细小的泡沫从他身周上浮。穿着衬衣西裤的男人，金丝边的单边眼镜在海水里脱落下沉……被一双少年的手轻易地接住了。 　　这柔白的双手，也擒住了男人的手臂，拖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蔚蓝海水，阳光苍白……在海里，男人隐约见到了一位白肤美少年。 　　黑发在海里飘散着，如同大片深色海藻，腰以下是纯银的鱼尾。人鱼回眸的刹那，他的侧颜美丽得惊人，宛如神话的纳喀索斯美少年…… 　　缺氧和水压，男人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尽管如此……他实在美得不像是人类。 　　…… 　　得去浅滩那儿才能完成任务。 　　系统提醒他，【你得游得更快一点。】 　　烦死了！好重！ 　　岐玉费劲地把男人拖到了海滩上。 　　似乎是因为入水时的冲击，男人昏迷不醒，俨然就是故事里的王子的情形。岐玉将单边眼镜放到他胸前，他的衬衣已经湿透了，是一件亚麻V领的衬衣。身为一条学艺术的小美人鱼，岐玉仔细地端详了王子的长相……挺斯文的？ 　　太阳下的沙滩有些潮湿的热气，尾巴压坐在潮湿海滩上，岐玉觉得不太舒服，又往后挪了挪泡进了海水里，他躲在一处礁石后面，按照剧情开始等待公主出场。 　　这一等就是十来分钟。 　　‘他怎么还不醒！公主呢？’ 　　岐玉有点不耐烦了。 　　【你……别着急。】 　　【公主马上就到，你先泡水吧。】 　　真是的！ 　　他生气地捉了一个无辜贝壳，挥手砸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一动不动。 　　他又砸了二三四五颗贝壳—— 　　柳川新身上一阵细微地疼，这才转醒了。 　　此时的场景——蔚蓝如洗的天空，灿烂阳光，白沙海滩，被浪花拍打的礁石…… 　　身体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有些晕眩。 　　柳川新坐起身，稍微回拢了记忆。 　　是有人将他从甲板上推下来。 　　一场谋杀事故。 　　这不值得他惊讶。回忆到一半，柳川新陡然皱了眉尖，毕竟，在他印象里有一只美丽人鱼将他救上来了。 　　……溺水导致产生了幻觉？ 　　柳川新如此想着，勉强摇摇晃晃站起来。 　　一个单边眼镜啪嗒掉在了石块上。 　　他俯身拾起，眼神变得惊讶。 　　这么轻的眼镜，是不可能随着海浪与他一起被冲上岸的……本该消失在海里。 　　是谁在茫茫大海中捞到了他的眼镜，物归原主？ 　　柳川新骤然冒出了一个诡异荒谬的念头。 　　——人鱼。 　　就在此时，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入水的声响。 　　柳川新瞥见了一抹躲在礁石后的人影。 　　也许不能称之为“人”，礁石后面，隐约露出了一条挣动的银鱼尾。 　　海浪淹没了人鱼的半个身体，若隐若现。 　　没有戴眼镜的视野轻微模糊，柳川新走近了几步，顿时看清了人鱼的样貌。 　　正是那尾坠海时见到的美丽人鱼。 　　他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神秘的生灵。 　　巨大的银白鱼尾轻轻拍打着湿润的海滩，掀起一点飞溅浪花。 　　美人鱼半坐在水里，海浪淹没了他的上身，只露出一点雪白肩膀，他正打算潜入水里，但这个位置的海水太浅了，他只得费劲地拖着鱼尾往前挪，直到听见脚步声才停下来回眸。 　　一头潮湿、浓密的黑发，像是深海的藻类，湿漉漉地沾在肩上，人鱼好奇地盯着他打量，一张白皙小脸，下巴尖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眼睛圆而翘，虹膜是碧玺的明亮颜色，缺乏任何惊诧和恐惧。 　　美得雌雄莫辨的人鱼。 　　人鱼朝他眨了眨眼，睫毛湿成了一簇一簇。 　　柳川新甚至以为自己再次出现了幻觉。 　　他一直是研究海洋生物的学者，从来没有见过人鱼的存在，在他的领域里人鱼不过是虚构的生物。只有海上的水手们才歌颂它们的邪恶与美貌。 　　但现在，人鱼真的出现了。 　　……是人鱼将我救到了岸上！这种神秘生物竟然真实存在？！ 　　柳川新怔了怔。 　　她是女孩吗。 　　他蹲下来，仔细地看着人鱼的模样。 　　人鱼挪动身体，即将从水里起身，柳川新见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怕看到不该看的……毕竟对方是女孩子。 　　两秒后，一只湿漉漉的柔软手指摸上了他的脸颊，潮湿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鼻尖。 　　……调皮小孩的举动。 　　“为什么闭着眼睛，你怕人鱼？” 　　人鱼疑惑道。 　　柳川新这时才睁开了双眼。 　　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的往下淌，流在他平坦白皙的胸前。 　　竟然是一尾男性人鱼？ 　　人鱼少年倚着礁石，一脸期待：“你是王子吗？” 　　他们离得近，少年的皮肤很白，像是被牛奶泡过，在阳光下有种透亮柔软的色泽，双眸如同闪烁的祖母绿戒指，洋溢着好奇。 　　柳川新没想到人鱼是能说人类语言的。 　　这几乎颠覆了他对海洋鱼类的过往认知，而且人鱼很可能是高智慧生物！太过荒谬了，柳川新反而平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它究竟是什么类别的鱼。 　　“人鱼，是你救了我？” 　　“不，是公主救你上来的。” 　　“……” 　　公主？ 　　“她刚刚离开了。”岐玉胡诌着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又想着确认一下，“你是王子吧？” 　　“怎么可能，”柳川新笑了，“我是一位海洋生物学者，不是王室成员。”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对人对感兴趣的神秘智慧生物。 　　好想带回去研究……如果人鱼同意？ 　　柳川新温声问：“宝宝，也许你有自己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谁知这个精灵般的美少年人鱼，却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大失所望地拍了拍尾巴，像是十分不满。 　　一瞬间，少年的神情变得非常冷淡。 　　“原来你不是王子？拜拜。” 　　说完这句，人鱼少年就往后退了退，准备融入水里了。 　　柳川新下意识地捉住了他的手臂，叹气说：“宝宝，你要走了？……如果是想见识人类王子的话，我身边倒是有几个，你跟我走就能见到了。” 　　他还是有点晕眩，没有戴眼镜以前有一部分是模糊的。海滩上的美人鱼回头看向他，黑浓睫毛上沾着的晶莹水珠像是莹润的珍珠，眼下的浅褐泪痣也被浸湿了。 　　少年皱了眉，目光极其不爽。 　　“我才不要！” 　　他甩开了柳川新的手。 　　说着，人鱼转身一跃潜入了茫茫大海。 　　为什么非得是王子？ 　　脾气倒是很大。 　　柳川新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 　　【奇怪了，为什么坠海的不是王子？公主怎么也没有发现？这个剧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了。】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真是的……’ 　　浪费时间！ 　　岐玉只得再次往船只倾斜的方向游了过去。 　　太累了。 　　简直像在考游泳课…… 　　系统：【理论上小美人鱼第一次救人，就救到了王子，怎么会是一个海洋学者？】 　　运气不好。岐玉嘟囔了一声。 　　不要再出bug了…… 　　终于到了那艘豪华帆船附近，他绕着船四处查看，再也没有新的坠海的游客。这时候救援船只已经到了附近，还有直升飞机，小型的船只被放在海上，水手们将大船上接过来，很快离开。 　　岐玉悄无声息潜伏在水中，他不能被发现……否则要被人类捉去研究了。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坐着救援艇离开了。 　　根本没有王子坠海…… 　　岐玉纳闷了。 　　王子和公主都不在，剧情怎么展开？ 　　与此同时，一个穿华服的年轻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男人大约是救援的指挥人，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晒黑的手臂，与其他船只的水手们说着什么。令人瞩目的是，他穿得非常昂贵，这与他的气质十分相悖，他身材高大结实，皮肤黑，像是常年在船上生活的水手，一头银白发色，在脑后梳着小辫子，嘴里叼着一只烟。 　　很高也很壮，高鼻深目，气质不好接近。 　　岐玉认不出这是谁。 　　这是哪个角色？ 　　不过这个人的长相很像宿凌…… 　　岐玉稍微游近了一些，他听见那些男人们称呼银发男人为“公爵大人”。 　　公爵？ 　　这么说来，他应该是王国的重要人物，也许就认识王子？ 　　系统解释：【是的，公爵里诺曼是剧情人物。这片海域属于里诺曼公爵的管辖区，王子就是在他的海域坠海的。】 　　他听着水手们的讨论，“还好没有出现人员伤亡……”、“除了那位知名学者……他坠海失踪了……” 　　里诺曼挑了下眉：“让人去找他。” 　　吵嚷的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 　　岐玉躲在礁石处，目送那些人缓缓离开。 　　唉……今天没有救到王者。 　　他叹气。 　　系统对他进行了鼓励：【没事，下次一定会有落水王子的！】 　　岐玉漫无边际地想着，如果明天还有船只出故障、王子扑通掉进水里……恐怕大家都不敢来这片海域了吧？ 　　另一边。 　　里诺曼这段时间十分忙碌，刚回到领地就听说海域上出了事故。 　　船上全是贵客，因而他也过去看了救援现场，所幸没有出事——除了那位出身研究所的学者柳川新。 　　好在半天之后，失踪的年轻学者被找到了，根据消息，水手们在一处临近海滩上发现了他。 　　没死，也没受伤，毫发无损十分幸运。 　　按照正常礼仪，作为邀请他来到领地的主人家，里诺曼有义务过去拜访致歉，毕竟是他邀请学者去船上观光游览，没想到中途竟然出了事故。 　　柳川新，现在是王国科学组织的重要成员，这个身份在里诺曼眼中很有价值。 　　里诺曼旋即吩咐佣人们备车，打算去见学者，又问：“他现在怎么样？意识清醒吗？” 　　要是溺水变成了白痴，那就没必要再去看他了。 　　“很难说是不是清醒……柳川新回来时与管家提了一件事，他是个研究海洋生物的学者，说这次坠海时见到了人鱼，有了些研究的心思。” 　　一位佣人笑道。 　　里诺曼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来自研究所科学派的人怎么也信滑稽传说？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半人半鱼的怪物？ 　　里诺曼记得儿时听过的童话，王子被人鱼说救，却辜负了她。人鱼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化作了海上泡沫，一个悲情故事。已经是十七世纪了，还有人信这种神秘生物。 　　里诺曼不完全是科学派，但他根本不信这些。 　　他在海边长大，多次远航，去过热带与北极，从未见过所谓的人鱼。 　　身旁的佣人嬉皮笑脸与他说道：“听他说是个相当漂亮的人鱼，头发像是浓密的海藻，眼睛是深绿色的，长着银色的尾巴……” 　　学者大概是出现幻觉或者精神失常了。 　　里诺曼当做笑话听了，没说什么。 　　柳川新是科学派的人，精神失常就不好了，毕竟这人还得留着被自己拉拢利用。 　　如此想着，里诺曼下了马车。 　　到了府邸深处，戴单边金丝眼镜的年轻学者正在客厅里书写，听见公爵到了，他合上手里的手稿，起身互相寒暄。 　　里诺曼想要拉拢他背后的科学组织，因而对他很客气。为了找话题，自然提到了柳川新口中的那条人鱼。 　　“柳先生真的见到人鱼了？” 　　柳川新一听公爵这语气，就知道他并不相信。 　　一想到人鱼的形貌神态，柳川新的语气柔和了些，说：“没想到，人鱼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说完，他发现眼前的银发男人忽然沉默了几秒。 　　少顷，里诺曼问：“人鱼长着黑头发和绿眼睛？” 　　他点了点头，说是。 　　里诺曼这时候才露出一点微妙的表情。与柳川新相遇的那只人鱼，与他海域里传说的人鱼实在相像。 　　在他的领地里，一直有黑发绿眼人鱼的传说。 　　传说难道是真的？ 　　里诺曼对人鱼其实不感兴趣，这个念头只一晃而过。 　　所在的海域出现所谓神秘生物，想必可以吸引科学派的注意。打着这样的心思，里诺曼邀请了柳川新：“你不妨留下来常住，也许能找到人鱼的踪迹。” 　　柳川新欣然应允：“那就好。” 　　可以说是求之不得了，他未来的几个月都打算留在公爵领地上，研究那尾神秘人鱼。 第125章 人鱼 　　又是一天愉快假期。 　　在海边玩沙子贝壳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悠闲。岐玉愉悦地趴在沙子上，枕着手臂，小心翼翼盯着一只寄居蟹慢吞吞从沙子上悄悄爬过。 　　……哇哦，终于等到你了。 　　我捉——！ 　　他一抬手，啪地把无辜寄居蟹摁倒了。 　　寄居蟹吓得马上缩回了壳子里。 　　“快出来，别装死，”岐玉低头对着海螺壳嘀咕，“让我看看你的钳子……” 　　寄居蟹已经躲进去了，就要装死。 　　“真是胆小鬼！” 　　海滩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人鱼，这地方是一个偏僻海岛，阳光温柔，海浪沙沙，椰子树在阳光下浪漫地舒展着枝叶。 　　被海浪冲刷的海滩上，一尾银色少年人鱼倚着礁石捉弄螃蟹、小鱼，偶尔挖沙子堆城堡。 　　他就这么快乐地玩到下午。 　　如果能变成腿的话，就可以在岛上玩了……摘椰子……打果子…… 　　岐玉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也浮想联翩。 　　系统对他说：【你只有鱼尾，在陆地上行动不方便。】 　　岐玉也才想起来，人鱼得变出双腿才能上岸。 　　‘人鱼是怎么把鱼尾变成双腿的？在这里也是因为海巫师的药水吗？’ 　　【差不多是这样，岐玉，你到时候遇到了王子，第二天就可以去找海底的巫师去交换双腿。】 　　那么，我将为了爱情失去我的声音……变成哑巴？ 　　没意思！ 　　岐玉不高兴地扭了扭鱼尾。 　　……人鱼形态在岸上还是不方便。 　　一松手，寄居蟹就又跑掉了。 　　岐玉翻了个身，让浪花冲了冲沾着泥沙的尾鳍。 　　阳光高照，他躺在浪花快淹没的位置晒着太阳，拿了两片叶子挡住自己的眼睛。 　　度假的生活好开心！ 　　【对了，你是可以开直播的。】系统忽然说。 　　【打开直播，让观众为你提供剧情的线索，集思广益。】 　　是吗？ 　　岐玉想了想，将弹幕功能打开了。 　　一瞬间，直播间涌入了很多观众。 　　——天哪这是谁？这是我们Downtown的顶流大小姐岐玉吗？？？ 　　——我去~~这个副本竟然是人鱼公主！！ 　　——小美人鱼的故事？？这么说来，还有一个负心王子了？是谁！ 　　——呜呜呜终于见到你了！！！ 　　——妈耶，竟然是美人鱼设定。。 　　——好美的沙滩，好美的小鱼。。。 　　‘这次的副本听起来挺简单的。’岐玉与他们交流了起来，‘问题是王子在哪里？’ 　　——可恶的王子，欲擒故纵是吧？ 　　——说不定就在海底（ 　　——没事，Downtown现在更新了，没有触发的剧情有概率在以后再次出现 　　——也就是说以后还有船陆续啪嗒掉下来一个男人？ 　　——我们小玉现在是救生员！ 　　王子啊王子，你在哪里呢。 　　涨潮了。浪花渐渐淹过了他的胸口。 　　他摘掉了叶子，忽地瞥见海平面上有一些模糊的东西。 　　……是大船！ 　　我冲！ 　　岐玉咻地跃入水中，仔细观察了一番。 　　远处蔚蓝的海面，静静地驶来了一艘巨船。这艘船看起来不太像是寻常的客运或者观光船只……上面有炮台和武器。甲板上行走的男人们，身上也背着枪。 　　？ 　　这是王子的军舰？ 　　岐玉躲在礁石后面悄悄往外看。几个水手模样的男人正在那边说着话，目光渐渐朝着岐玉用以度假的小岛看了过来。有水手将矛抛下，放下了几艘小船，几人带着枪乘船靠在浅滩附近停下来。 　　“我看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地方。”一个水手嘴里叼着卷烟草，含糊说，“虽然说是公爵的领地，但也没见到什么油水……刚才你们看到的人影呢？没有啊。” 　　在他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发青年微微蹙了眉，反驳说：“小心一点，还有，这里肯定有人，也许是公爵派过来的军队。里诺曼这阵子都在收拾这片海域。” 　　岐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军队，就是因为里诺曼几乎不踏足这边的群岛，他才来这边度假的。 　　“里诺曼对我们这些海盗老是赶尽杀绝。”第三个男人是个独眼，撇嘴说，“早晚把他脑袋割下来。” 　　黑发青年忽地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脚边。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沙滩上画着的一只大乌龟，涨潮的浪花，将乌龟壳子的花纹淹没了三分之一。 　　……刚才的确有人在这里。 　　一伙人都嚯了声，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没看到脚印啊。” 　　“也没有往那边走的痕迹……” 　　“看起来即便有人也只有一个，我是说刚才沙滩上的只有一个。林子里的就不好说了。” 　　“真的有人我们应该被打枪子了。” 　　这艘船竟然是海盗船？ 　　王子会不会就被绑架在上面……？ 　　岐玉在海水里默默听着他们对话，一阵思索。 　　至于脚印……人鱼当然不会有脚印了。 　　过了一会儿，此时上岛的海盗们决定离开了。 　　黑发的青年长得很英俊，手里拿着刀和枪，他上船时回头看了小岛一眼。船只渐渐驶远了，他凝视着这座奇怪小岛，分明他们刚才都见到沙滩上隐约有人影……大抵那人不是公爵的军人，现在已经离开了。 　　不知为何，牧隐盯着浅滩，隐隐约约瞥见鱼的银色尾巴从水底浮上来。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还是在浅滩里，说不定要搁浅了。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海盗船行驶过正常的航线，这区域长期有公爵的海军巡逻，他们很少直接与军队冲突，所以必须绕开。 　　再往来时方向航行的时候，天上慢慢飘洒下了细密雨水。 　　起雾了。 　　牧隐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往外看。 　　“……是公爵的军队！” 　　他喊道。 　　海盗船全员瞬间清醒了开始各就各位，他们一伙人大部分时候都在北海的几个国家休息，偶尔才路过公爵的领地这边，没想到这次又撞上了！ 　　牧隐上前迅速将帆绳松开，此时浓雾里已经能见到公爵的旗帜了。 　　他眉头一紧：“我们得马上离开。” 　　再不走，恐怕得全员被捕了。 　　公爵的军队已经发现了他们，炮台的黑漆漆洞口指向了扬帆而逃的海盗船——一副即将开战的样子。 　　虽然情况紧急，但海盗水手们不是第一次两次遇到这种情形，都是心里有数的，船长下了命令，“躲开！”牧隐望着远处的浓郁潮湿的雾气，心里一阵紧绷，这个区域，如果想避开公爵军队，就只能往迷雾之地去了！ 　　另一个独眼的海盗转头看向了船舱，喊道：“船长，我们去迷雾之地啊？” 　　“不然还能去哪！” 　　船长回答。 　　牧隐对那块地方很有印象——传说中的禁忌之海，在船上航行的渔民、海盗和海军们都知道这一神秘区域，据说那儿漂浮着各种迷你的小岛。一进去就雾气重重，气温很降低，随时出现风暴。之所以一直被认为是诡异之地，是因为进入的船只们再出来时，船员都疯疯癫癫的，好一会儿才能醒悟过来，而且他们无一例外都会嚷嚷着“我见到人鱼了！” 　　人鱼，维西海深处的诡异传说。 　　传闻美丽邪恶的人鱼平时就住在维西海迷雾之地，遇到路过的船只，人鱼就高声歌唱，蛊惑他们的意志，让水手们将稀奇的珍宝交给她，甚至张口吃掉他们……人鱼天生美丽的皮囊和空灵歌声，但嘴里确实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 　　他们这些当海盗的，若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进这种鬼地方的。 　　此时风浪突然变大！他们已经进入了迷雾之地的范围…… 　　牧隐冲上前在拽住了帆绳，风从四处涌入，沉重的大雨从天上猛地倒了下来。训练有素的海盗水手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突然袭来的风雨。 　　“真是见鬼了！” 　　“不是见鬼，是见到人鱼！” 　　他们还有心情说笑。 　　水面上漂浮着模糊的小岛，只有一个房间大小，诡异地密匝地浮在海面上，岛上的树木被风吹得倾倒。海上雾气，浓得像是沼泽地里的有毒漳气，破碎的岛屿洒落在海面上，远远看去，像是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生物…… 　　逃命般拉扯了半小时，公爵的军队已经没影了，风浪也慢慢小了些。几个海盗们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水，其中一个说：“公爵海域的传说是真的啊？这么说来也有所谓的绿色眼睛的人鱼咯？怎么没见到啊！” 　　牧隐也听说过人鱼的传说，这里的人鱼被认为是长着人身鱼尾的黑发美人，童话般的黑发绿眼的美貌，邪恶至极的生物。但在海上漂浮的这几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人鱼。 　　烟卷在嘴里已经淋湿了，被牧隐随手丢在一边。 　　他皱了眉说：“最好是什么也别见到。” 　　水手们都哈哈笑起来。 　　“这倒也是！” 　　“什么军队啊，怪物啊都别出现了！” 　　他没再说什么，扯着绳子绑在桅杆上。气温冷，潮湿得令人发颤，牧隐心里仍有压抑的不安，他往下看，见到汹涌的雾灰海浪，不断涌入的浓雾…… 　　远方的雾气之中，不知何时慢慢多了一样东西。 　　牧隐怔住了。 　　不止他一个人看得见，几个海盗都尖嚷起来，叫着船长的名字。 　　有人尖叫说：“那是什么，是鱼吗？白色的……” 　　分明是白天，迷雾之地却如同深沉阴天，隐隐约约的光线，映出了鱼尾的银白之色，像是教堂圣殿里，灿烂圣洁的白金装饰……沿着那条尾巴往上看，是人类的上半身，她的身体，是一种柔嫩模糊的奶白色泽，上身倚着礁石，姿态十分闲适。 　　船只慢慢靠近了，视野也更清晰。牧隐能看清她的身体了，浓黑如海藻的长发，湿透了垂在腰间胸前，皮肤白嫩得像是陆上贵族家翩翩起舞的年轻少年少女…………一个黑发白肤的美人鱼，乍一看过去，雌雄莫辨不知性别。 　　不，这是怪物！ 　　牧隐心里霎时一紧，攥紧了手里的枪。 　　此时船只距离这条神秘人鱼已经很近很近了，船上都在吵嚷这玩意儿是不是幻觉。 　　牧隐不敢怠慢，他的手指已经谨慎地扣在扳机上。 　　汗水摩擦着金属，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离得近了，他才发觉自己内心的诡异感从何而来……那只黑发人鱼，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不知何时，人鱼已经坐起身，双手撑着礁石，一张脸扬起，朝着牧隐的方向。只有巴掌大的白皙脸蛋，眼瞳是是宝石般的幽绿，潮湿沾水了的脸颊，黏着湿了的黑发，她的唇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浅淡诡谲的笑靥。 　　黑发白肤，红唇绿眼……在灰暗的浓雾里，人鱼宛如美丽邪恶角色。 　　陡然袭击的巨大风浪席卷了海面，整个海盗船猛地一晃！牧隐本冷着脸，将枪口指向了人鱼，被这一颠簸猛地被晃得偏离了方向，子弹接而连三射在了翻滚的海面上。 　　不止是船只，牧隐整个身体都不得不往下倾倒，被惯性猛地甩出了栏杆—— 　　坠落的刹那，他听见了歌声。 　　一阵轻灵优雅的少年歌声……混杂着风浪的闷响、船员们的尖嚷，显得格外诡异不祥。 　　不知歌声从何处而来，偏偏与雨水和风声一起灌入到了牧隐的耳廓里，他根本不想听……这是人鱼的蛊惑歌声。 　　塞壬也好人鱼也罢，它根本不是正常生物…… 　　坠入海底的瞬间，枪从手里脱开了——并不是因为海浪的冲击。 　　事实上，牧隐紧紧攥住了他的枪，是有一双手……从他手里拿走了武器。 　　如此柔软白皙的一双手，在昏暗的海里如同白润的珍珠。 　　……是人鱼握住了牧隐的手，夺走了他的武器。 　　一阵波浪，将人鱼从不远处推来。 　　歌声慢悠悠地从海水里传来，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轻盈灵活的鱼尾，遍布银色细巧的鳞片，如同贵族宴会的女士穿的白银鱼尾裙…… 　　一阵飘散如雾的黑发，慢慢擦过了牧隐的脸颊。 　　美人鱼的面庞，离他如此之近。 　　看模样，人鱼不过是十七八岁的美少年，眉宇间仍有些青涩，他低下头，一对碧绿的美丽双眼，正饶有兴致地望着慢慢下沉的牧隐，看人类此时惊诧的神情。 　　十足邪恶。 　　近距离见到这样的美丽可怖生物，冲击感绝非在船上见到可比。 　　牧隐的心脏不自控地剧烈跳跃着，水压和紧绷感几乎快击垮他。 　　我不能死……！ 　　他的意识拼命挣扎着。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人鱼的发问。 　　人鱼少年慢慢地朝他靠近，伸了手，捧着他的脸，轻声问道：“告诉我，你是王子吗？” 　　…… 　　与此同时。 　　里诺曼收到了下属递来的新消息。 　　羊皮纸上潦草地写着，海盗船再次出现，被军队逼迫着进了迷雾之地，目前下落不明。 　　“到现在都没出来，说不准已经被人鱼吃了呢。” 　　下属嬉笑道。 　　……又是人鱼？ 　　银发男人看了一眼羊皮卷，随手放在一边。 　　这阵子，“人鱼”一词在他身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在传说里，迷雾之地就是人鱼的栖息地，曾有渔民误入，见到了在礁石上梳理长发、低声歌唱的美丽人鱼，因而有了这样的传闻。 　　如今住在领地上的那位科学组织的成员柳川新，也一心一意往海边跑，甚至租了船每日出海，就为了研究这种传说生物。 　　“对了，王子殿下们就快到了。”下属的眼神稍微严肃了些。 　　毕竟，对他们来说，王子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里诺曼没说什么，让下属去准备好迎接王子。 　　此时此刻，维西海的沙滩上阳光明媚，气温适宜，贵族们领着孩子玩得尽兴。 　　一些年轻贵族们离开了父母，乘着船出海，一边晒太阳一边海钓。 　　对他们来说，每次钓鱼，除了鱼什么都能钓到。 　　一头灿烂金发的年轻少年，被太阳晒得眼睛不舒服，拿了顶帽子戴上才好了些。他长得英俊，金发碧眼，脸上总是带着和煦温和的笑容。 　　他来海钓只是打发时间。 　　结果什么也没钓到…… 　　奇异的是，半小时后，伙伴们接二连三地拽上了鳗鱼鳕鱼，一阵尖叫欢呼。 　　……我怎么运气这么差？ 　　金发少年心里不爽。 　　伙伴走过来和他说笑：“说不定你能钓上美人鱼呢！” 　　人鱼？ 　　他是听说过维西海的传说。 　　金发少年也玩笑说：“好啊，你们等着吧，等我钓上人鱼就让你们看看。” 　　话音刚落，他的钓竿剧烈晃动——像是被水下的鱼猛地咬了钩拽动着！ 第126章 人鱼 　　整艘船都惊奇地欢呼了起来。 　　“一定是条大鱼啊！” 　　“这么有力气！厉害。” 　　“我的天，别让它跑了，今晚就把它烤了吃吧！莫礼。” 　　被称为莫礼的金发少年，此时也没空搭理朋友们的调侃了，他早就噌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拽住了钓竿。 　　但是这条鱼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钓竿岌岌可危地被拽得往下弯出了一个弧度，看着就像是快折断了一样！ 　　“卧槽，到底是什么鱼啊，是鲨鱼吧？” 　　“说不定是一头调皮的小鲸鱼……” 　　“万一钓上来了人鱼怎么办？” 　　“你们别妄想了哈哈哈！！” 　　但是—— 　　莫礼猛地使下了力气，从重物从海里陡然一扯！ 　　一瞬间，他隐约看到有东西里从海里浮起来，距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他往下一看，只能见到一团白色游动着，体型比一般能钓上来的海鱼都大得多！ 　　白色的鱼？ 　　是什么？ 　　“卧槽，真的有那么大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是什么啊，不会真的是鲨鱼吧？” 　　一伙贵族少年挤在莫礼身边，叽叽喳喳地嚷嚷着。 　　莫礼继续扯着钓线，试图把鱼再拽上来一些。 　　但无论如何都扯不动了，就像是这条鱼在耍他玩儿一样。 　　过了半晌，其他贵族少年们也都失去了耐心和兴趣，纷纷回了自己的位置去钓鱼了。 　　莫礼心里其实有些别的念头。 　　他盯着海面，不知为何冒出了一个奇妙的直觉——也许他钓到的东西并不是鱼…… 　　对钓鱼佬来说，钓的不是鱼很正常。 　　莫礼总觉得，那不是自己见过的东西。 　　他一手扯着鱼竿，另一只手烦躁地抓了抓金发。 　　莫礼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耳廓，风撩起来他的凌乱砂金发丝，露出一对灿烂的蓝钻石耳环。 　　又过了半小时。 　　甲板上钓鱼的贵族少年们困的困饿的饿，几乎都回去船舱里休息了，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鱼竿停在那儿。 　　“莫礼，你不吃东西吗？” 　　一个男生在窗户那儿叫了他一句。 　　莫礼也困了，回头说了句好。 　　看来是钓不到大鱼了。 　　正要放下鱼竿，突然间，鱼竿猛地一震，被一股怪力拽着往下冲！ 　　那条鱼竟然还在？！ 　　莫礼一下子燃起了好胜心，他扯了扯嘴角，冷笑着抓住了鱼竿。 　　——又是一场钓鱼行动，锵锵锵！ 　　——很难说到底是谁在钓鱼 　　——海上那个人怎么还在钓啊笑晕了。。。 　　——岐玉和他の鱼 　　此时，海水深处。 　　扯着钓线的美人鱼，正在海水里漂浮着。 　　岐玉闲得无聊，时不时拽一拽鱼线，与海面上那人玩角力赛。 　　【唉。】系统叹气，【为什么连着两个坠海的男人都不是王子？】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说不定这个世界压根没有王子？只有公主。’ 　　【……不，确实是有王子的，我曾经听见路人们讨论王子，说他长得很英俊。】 　　‘王子的标准配置就是高大英俊。’ 　　这也是为什么，在见到海盗船上那个年轻黑发青年之后，岐玉怀疑他隐藏身份，或者干脆是被掳在海盗船的王子。 　　长得帅，个子高挑，气质不俗。 　　这不就是王子的标准形容？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对他说——“我不是王子……我只是无名混混和海盗。” 　　真是的！ 　　为了找到王子，岐玉的计划是跟着这些船只仔细观察，说不定王子就在某只船上，随时坠海。 　　——呃呃呃，如果天天有人坠海，那这片海域也太危险了吧！ 　　——变成百慕大三角（？ 　　——如果观光区变成天天坠海的海域，我们维西海的人鱼肯定得成为观光景点之一了 　　——笑死，那也得有命去迷雾之地啊。。 　　——为什么王子还不出现啊？ 　　——不知道啊。。真的有王子这种东西吗…… 　　——岐玉，别着急，我们先直播度假！ 　　岐玉捏着鱼线，忽然心生好奇，今天这些船上的是什么人？ 　　王子和他的随从？ 　　算了，先去看看再说。 　　他晃动鱼尾，游到了海面附近。 　　就在船边，抬头能见到隐约的人影拿着钓竿。 　　这时候，鱼线仍然在他身边晃动，岐玉随手拽了一下，就像是拽了服务铃铛，甲板上那个人顿时趴下来看。 　　岐玉得以模糊地见到他的形貌——金色短发，也许是个男人？ 　　他是王子吗？ 　　岐玉慢慢从水面探出脑袋，打算暗中观察。 　　海滨城市今日的天气都很好，气温不热也不冷，是非常适合钓鱼游泳的天气。 　　莫礼今天是陪父母来拜访里诺曼公爵的，一同来的还有几对与南方人联姻了的北方贵族。 　　里诺曼这几年势力扩张得惊人，他的军队在整个南方都声名颇盛。 　　莫礼的家族都在北方，与王都王室很亲近，他们来这里，也是来打探虚实……这下子确认了耳听眼观全是真的。但这对莫家来说不算危险，里诺曼犯不着和北边的贵族交恶，两家人见面时都十分客气。里诺曼邀请他们留下来度假几天，莫礼的父母答应了。 　　莫礼对南边不太感兴趣，整个旅途都让他不耐烦。 　　但今天的天气很好，他们一伙人出来海钓……谁知道会钓上这种东西？！ 　　莫礼谨慎地望着鱼线的方向——淹没在蔚蓝海水之下，鱼线被一双手拽住了！ 　　这是什么？ 　　一瞬间，他浑身的金发都快炸起来了，只觉得恐怖又刺激。 　　浮尸？白海蛇？ 　　莫礼越过挡板往下一看，突然愣住了。 　　海水之中慢慢浮起了一个人影……能见到鱼尾银白的美丽鳞片、上半身的雪白躯体。 　　乌木黑的浓密发丝，湿漉漉地黏在人鱼的脸颊、额角上。 　　……是美人鱼。 　　银色鱼尾的美少年，慢慢地、慢慢地游到了船边。 　　黑发、雪白皮肤、碧绿的眼睛，美丽神秘得难以形容…… 　　阳光下，美人鱼的眼瞳绿得像是内地湖泊，被湿淋淋的睫毛遮掩了一半。 　　白皙的双手搭在了船身上，撑着他的身体往上，他的眼神十分好奇，举止也像是对人类感兴趣的海中动物，主动地靠近了挡板后的人类。 　　人鱼朝他伸手时，莫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瞬间，黑发美人的面庞近在咫尺，白皙柔软的右手也慢慢像是蛇一样贴上了他的脸颊。 　　湿透了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了他耳畔的砂金碎发，也碰到了侧脸。 　　对无聊旅途的厌倦和不耐烦，在此刻瞬间清零消弭了。 　　莫礼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温煦和善的模样。 　　如果有认识他的朋友在这儿，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做坏事了，莫礼一向很擅长装出一幅温柔友善少年的模样……实际上他是个坏坯子。 　　“你是怎么了？受伤了吗？所以向人类求助……我可以帮你。”莫礼口吻温柔，也轻轻地低头碰了碰他的手臂，如此善良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宫廷教养良好的英气少年，他盯着人鱼，微笑说，“也许你需要食物？” 　　岐玉没有立即回答。 　　他扒着挡板才能勉强从海里起身，观察船上这个金发少年。 　　只有鱼尾，没有双腿实在太麻烦了。 　　船上的少年，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笑得浪漫无害。 　　金发碧眼…… 　　似乎也是王子的配置描述之一？ 　　【北边的人不少是金发棕发的，我不确定王子的发色，根据遗传基因，人类的发色是由……】 　　‘停停停，我就是这么一猜。’ 　　反正猜错了也不会怎么样。 　　这位疑似“王子”像是以为他是海中虎鲸，对人类有些好感。 　　根本不是哦。 　　我只是来找王子罢了。 　　无垠蔚蓝的茫茫大海，漂浮着的海钓小船，一个金发贵族少年，低头与一尾神秘美人鱼对话。 　　一人一鱼，各有心思。 　　“你的手好冷……不如到船上来？这里暖和一些。” 　　莫礼循循善诱。 　　先把人鱼骗上来再说。 　　黑发银尾的美人鱼并不为所动，只朝他眨了眨眼。 　　然后，第三次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王子吗？” 　　…… 　　重新扬帆出海的海盗船，在一座巴掌大的小岛上接到了牧隐。 　　独眼男人一发现他，就察觉了他不太对劲。 　　牧隐坐在石头上，低着头。 　　他身边是一滩燃尽了的灰烬，半只没吃完的烤鱼。 　　他没有受伤，毫发无损，可以说是很幸运了，但大概是受到人鱼歌声的影响，牧隐整个人都心神不宁，海盗船从前面驶过时他都没有抬头，是独眼男喊了他一句，他才注意到。 　　折腾了一番，牧隐总算上了船。 　　“没死，不容易啊！”几个同僚纷纷和他拥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每次大风暴都可能得少几个同僚，这次误入了迷雾之地，没死人已经不错了。 　　“人鱼也太邪门了，把你弄成这样。”独眼男奇道。 　　在这艘船上，牧隐是难得的既冷静，又擅长各种技能的船员，他是个新人，来船上当海盗不过几个月，与其他人相处得都很融洽。 　　他现在却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古怪。 　　“……我坠海的时候见到人鱼了。”牧隐拿了烟卷点上了，说，“是他把我推到岸上的。” 　　“啊？” 　　“真的吗，可我听说人鱼都吃人啊！” 　　“不可能吧，为什么人鱼想救你？？” 　　“人鱼真的长我们看到的那样吗？！” 　　好些人围着他询问，牧隐咬着烟，苦涩的廉价烟草稍微让他回了神。 　　他呼出一口烟雾，望着天边说：“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一尾古怪美丽人鱼，把他带到岸上，帮他做了急救。 　　牧隐差一点就死了。 　　醒来的时候，他的手臂麻了。 　　——半人半鱼的黑发美少年，枕着他的手睡着了。 　　睡得很香甜，偶尔冒出来一两句呓语，都是关于吃的，巧克力蛋糕甜甜圈奶油馅饼…… 　　那时候，牧隐仰躺在沙子上，天空被夕阳染成了橙红，火烧云压得很低……耳畔是海水来去的声音，混着海鸟鸣叫、美人鱼的呼吸和梦话。 　　没有海盗船，没有枪，没有风暴…… 　　不知为何，他盯着美人鱼的睡颜，却感到了某种奇妙的平静。 　　尽管如此，牧隐心知自己不是他爱的王子。 　　…… 　　从船舱跑出来的船长，拿起手里的纸卷冲他们喊道：“快看这个！现在维西城有人贴了告示，捉到活的人鱼交给他，就可以领一万金币的奖励！” 　　视财如命的海盗们，霎时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了细节。 　　牧隐看了看那张告示，沉默地没有出声。 　　这可是一万金币！普通海盗出海二十年也赚不到的钱，几乎能在维西城赌场挥霍十天半个月…… 　　他们只为了几十个金币就能冒险出海，当然不可能放过这种暴富机会。 　　甲板上的气氛，热烈得就像在赌场扔骰子。牧隐被叫到了船长身边，被船长和其他人接二连三问起了人鱼的特征，他们问他人鱼究竟多危险，一群人去抓他能不能办到。 　　牧隐不希望人鱼被他们抓走。 　　他沉默几秒，说：“人鱼是满嘴尖牙的怪物，爪子锋利无比，长得很丑。” 　　在牧隐的描述里，人鱼是鱼身利爪的凶狠怪物，旁人见到他的所谓美少女形象只是伪装罢了，一群人恐怕都抓不住他，也许得被他吃掉。 　　船长听了他的描述，有些遗憾：“如果人鱼能任我们摆布就好了！像猫一样用项圈抓起来！” 　　即便如此，海盗们也没有放弃抓人鱼换赏金的念头，依然跃跃欲试。 　　作为唯一一个自称见过、与人鱼相处过的海盗，牧隐强行被他们拉入其中。 　　他自己是不情愿的。 　　人鱼只属于深海，怎么能被绑到陆地上？ 　　何况人鱼在海里救过他。 　　“难道你不想再见见人鱼吗，他可是救了你！虽然人鱼长得很丑，但也得见一下吧。”独眼男笑道。 　　牧隐搪塞说了句“知道了”。 　　但他的确想再见人鱼一面。 　　你为什么救我？ 　　只是误会了我是王子吗。 第127章 人鱼 　　海盗们都想象着，他们抓到人鱼之后拿到了悬赏。 　　维西城的玩乐应有尽有了！ 　　至于人鱼…… 　　管他呢。 　　牧隐辗转难眠，他只希望人鱼不被抓到。 　　那位科学组织的成员，为什么非要研究人鱼？ 　　对人鱼来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 　　与此同时，莫礼也在回想与人鱼的相遇。 　　可惜他再也没见过海中人鱼。 　　贵族的船上，宴会正在热烈举行，有人翩翩起舞，有人坐在桌前，让白手套的荷官发筹码。金发少年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拿着的高脚杯已经见底了。 　　“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酒？” 　　一个年轻女孩问他。 　　莫礼放下杯子：“只是随便喝几口。” 　　其实是因为心情不佳。 　　从坐下来到现在，他频频看向船舱的窗户，频率之高已经让身边男男女女怀疑他的约会对象就在窗外了。但窗外只有船员水手，毫无罗曼蒂克的氛围。 　　牌桌上，几个年轻人说起了维西海的传说。 　　每个到这里的北方贵族游客，都得听一遍关于黑发绿眼美人鱼的故事。 　　莫礼自然也听闻过，无非是说这个人鱼如何神秘邪恶美丽云云。 　　见过了本尊，谁还会对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说感兴趣？ 　　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曾经他也见过传说中的神秘生物。 　　从海里冒出来的一尾与他搭讪的少年人鱼，好奇地问他是不是王子。 　　莫礼心想，恐怕这些讲述人鱼故事的渔民，都未必清楚，人鱼其实是个无情男美人鱼，而不是心软善良的人鱼公主。 　　一得到了否认答案，人鱼就失望地游走离开了。 　　……怎么才能再见到他？ 　　莫礼浮想着，也许应该在别墅里修筑玻璃水墙，这样，未来将人鱼放进去之后，人鱼就能在整个别墅里畅游了。 　　前提是得把人鱼带回家才行。 　　“今天我在维西港购物，听说了一些古怪的事——竟然有人在悬赏捉人鱼。”一位拿羽毛宝石扇子的女士，惊奇地扬了扬扇子，“就在港口城区里贴了很多告示，听当地佣人们说，发出告示的人是来自王都的科学组织成员柳川新。” 　　几人霎时说笑起来。 　　“科学组织的人也研究传说生物吗？” 　　“怕不是只是为了来度假找的理由。” 　　“人鱼根本不存在，他们的看法竟然相反？疯了吧。” 　　唯独莫礼的神情微微一变。 　　看来，在维西海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人鱼的存在。 　　在其他人找到人鱼之前……他必须得先把人鱼带走才行。 　　…… 　　第二天。 　　牧隐在海滩上休息。 　　摘下的椰子被他拿刀砍开，新鲜的椰子汁液和气味在海边慢慢弥散开来。落日下的大海，海浪涛涛，偶尔几只海鸟从他身边掠过，牧隐紧绷的神经，在远离海盗伙伴的同时才慢慢舒展开来。 　　海盗们来到这个岛屿，是因为怀疑这儿曾经有过人鱼的踪迹——附近的一船渔民这样信誓旦旦解释，说是某天午后，发现沙滩上趴了一只半人半鱼的怪物，他们吓得赶紧离开了，现在想想绝对是维西人鱼。 　　海盗们一听，这还得了？！立刻就开了小船到这小岛上来找人鱼的踪迹了。 　　牧隐自然也被他们拉着一起来。 　　等海盗们到另一边海滩上找人，他就去打椰子了。 　　刚想喝一口椰汁，他突然瞥见海浪里翻起了一条鱼尾……银白的鳞片，尾鳍像是半透明的白玫瑰…… 　　——人鱼！ 　　牧隐的心脏猛地一紧，海盗的大船就在附近，人鱼怎么能过来？万一被抓走了怎么办？ 　　他忙不迭冲进海里，打算把人鱼赶走。 　　牧隐匆匆走向了海里，此时海水淹到了他的胸口，忽然一双手挡住了他的去向。雪白的、柔软的美人鱼的手臂，从海里伸出来。 　　不仅如此，人鱼也从海里探出了脑袋。 　　“你不能出现在这里……这儿有海盗，”牧隐急忙与他解释，“你别到这里来，看到那儿的船了？那是海盗船，他们想抓你去换赏金！现在维西城有人在悬赏活的人鱼……” 　　岐玉疑惑：“你不想抓我换一万金币吗？” 　　他是知道那件事的。 　　今天他在几艘观光船边上，听到了游客们的嬉笑议论。 　　真没想到，维西城里竟然有人对人鱼感兴趣？ 　　牧隐沉默片刻，说：“我不希望你被抓走，你还是适合待在海里……也算是我在报恩吧，毕竟你救过我。” 　　说完，黑发青年的眼神微微闪烁，他望着浅海里的美人鱼，犹疑地问：“对了，你……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是呀，我看到你在海边，顺便过来瞧瞧。” 　　人鱼少年笃定地朝他点点头。 　　牧隐的心砰砰作响，几乎都快怀疑这是一句情话了。 　　可惜，他不是王子。 　　他抿了抿嘴，垂眸说：“……我一直很想再见你，但你现在最好尽快离开，以后有机会了再找我吧。” 　　黑发白皮肤，尖下颌的美少年，一双湿漉漉的绿眼睛轻巧地眨了几下，即便是听见他已经被人类悬赏，也没有多少惊惧的神情，少年反而仰起脸，看向了牧隐……手里的椰子。 　　……椰子？ 　　牧隐愣住。 　　少年抬起手，在空中指了指绿皮椰子，说：“这是你打的椰子吗？” 　　“嗯，是的……你想喝椰汁？” 　　“嗯嗯。” 　　人鱼的尾巴已经甩得啪啪作响了。 　　牧隐这才想到，人鱼长久地生活在海底，恐怕没有吃过多少陆地上的食物。怪不得他睡着的时候说了一些“巧克力蛋糕”之类的梦话，恐怕是眼馋人类食物很久很久了……醒来后还吃了半条烤鱼。 　　牧隐叹了口气，将椰子递到他嘴边，说：“你喝完就走吧。” 　　好喝！ 　　喝了好几口新鲜椰汁，岐玉心满意足地抹了下嘴巴。 　　“谢谢你。” 　　“……不客气。” 　　“晚点有机会再来找你。”美少年晃了晃鱼尾，想起了什么，又问，“你见过王子吗？他长什么样？” 　　“没有见过，听说长得很英俊。” 　　“哦，好吧，王子什么时候来沿海城市？” 　　牧隐忖了忖：“王子通常都在王都，那儿是内陆城市，没有海。” 　　岐玉十分失望：“这样我怎么见他呢。” 　　“恐怕你只能上岸了，或者，等到王子来维西港口视察。” 　　“我再考虑一下。” 　　岐玉啧了声。 　　真麻烦！ 　　海盗们就快从另一片海滩上回来了，牧隐拿走了椰子，三催四请把人鱼送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可以问吗。” 　　临走之前，牧隐忍不住还是问了他的名字。 　　“岐玉。” 　　少年伸了手，在他手心里写下了这两个字。 　　名为岐玉的美人鱼，悠哉地翻身入海，沿着海浪的方向慢慢远去了。 　　唯独牧隐怔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牧隐！”他的同伴们叫住他，“看到人鱼了吗？我们这边没有。” 　　牧隐回了神，说：“我什么也没有见到。” 　　…… 　　豪华的府邸别墅之中，银白头发、深色皮肤的男人从网球场上返回，他进了浴室，冲了个澡。不多久，他擦着头发，佣人为他点燃了熏香蜡烛，身旁的下属们进了屋说起这几日来访北方贵族们的行迹。 　　“他们几乎都在海边玩儿呢。”下属们笑道，“有些年纪小的，都去海钓了。” 　　里诺曼摘下了手里的戒指，说起了科学组织的事：“访问团已经从克努国返回了，下个月，我们去王都拜访他们。” 　　下属点点头说：“王子们已经在路上了，走走停停，就是不清楚什么时候才到。还有……柳川新悬赏了一万金币，准备捉活的人鱼。看来他也是疯了。” 　　银发男人将半湿的发梢往后撩，另一只手捏着雪茄点上了，他在窗边吞云吐雾，之前就听闻了这个消息，里诺曼并不惊讶。他淡淡说：“让他悬赏吧。” 　　里诺曼抽了三张塔罗牌。 　　他看了眼牌面，可以接受。 　　里诺曼不打算阻止这位科学组织的狂热，相反，他计划等到柳川新什么也找不到、准备向他求助时再施以援手。 　　“真的有人鱼这种东西吗？这阵子，海边的渔民频频说见到人鱼的踪迹。” 　　下属奇道。 　　里诺曼其实不关心人鱼是否真实存在。 　　只要有利可图就行了。 　　话音刚落，书房门被佣人敲响。 　　“一位客人……柳川新先生来访。” 　　里诺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他对人鱼的渴望十分迫切。”他与下属玩笑说。 　　一个信奉科学的学者，突然对神秘生物却如此感兴趣，该说是的确热爱科学呢，还是他已经疯了？ 　　下属也说：“大人，要是我们找到了人鱼，恐怕这位学者得对公爵大人言听计从了。” 　　“到那时候，他想要人鱼，我就给他。” 　　里诺曼说。 　　毕竟，他对人鱼缺乏兴趣。 　　到了会面的花厅里，学者柳川新拿了一卷手稿，与他描述了人鱼的大概形貌。 　　在羊皮纸上，栩栩如生地手绘着一只黑发少年人鱼的形象，柳川新甚至简单地为这张稿子上了颜色。 　　黑发绿眼，白皮肤银鱼尾。 　　这与维西海的传说如出一辙。 　　柳川新说：“虽然抛出了一万金币的悬赏，但至今没有任何水手渔民找到我，说他们抓到了人鱼。” 　　“抓人鱼哪有那么容易。” 　　里诺曼不以为意。 　　“所以，我希望公爵能帮忙。” 　　柳川新开门见山。 　　他一个外来者，想在茫茫维西海找到人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柳川新不能在维西城待太久。 　　半个月之后，他就必须离开返回王都。 　　因此，他才不得不开启了悬赏，也找到了里诺曼。 　　一万金币，对万贯家财的里诺曼公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柳川新知道他别有说求。南边的公爵们，唯独里诺曼势力如烈火烹油，如今他的手甚至想伸到王都那儿去了，最适合的办法就是借科学组织的存在。 　　银发男人看他一眼，说：“我让海军和哨塔留意一下，如果抓到了人鱼，我让人告诉你。” 　　说完，他又说：“科学组织这段时间，还在与教廷争论吗？” 　　柳川新见他答应了，扶了下眼镜，微微一笑说：“教皇如今很恼火，可惜，国王也很摇摆呢。” 　　…… 　　难得海面如此平静。 　　风速小，船只行驶缓慢，里诺曼站在船头，他银灰的眼瞳，像是冷血蛇才有的眼睛，此时俯瞰海景，也有种冰冷的意味。 　　在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穿着金线白袍的年轻男人，同样凝视了海面许久，白袍男人冷不丁说：“教皇也听闻了维西海的传说，有几位教廷海员将人鱼传闻带回了内陆。现在，教皇对人鱼很有兴趣。” 　　里诺曼心道，教皇老头可不是对人鱼有兴趣。 　　不过是教廷打算借此接触南边的势力，说不定要在这里兴建教堂，他们甚至派来了一位白袍使者柯弗生。 　　教廷人士都很难缠。 　　里诺曼是刚和柳川新见了面，就收到了教廷人士入境的消息。 　　不请自来。 　　柯弗生是个年轻人，但他大部分时候都面无表情，口吻平静，让人难以捉摸。 　　一只羽毛鲜艳的鹦鹉停在柯弗生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地嚷嚷着“教皇大人，快来看，这里有好美的海啊”。 　　里诺曼讨厌动物，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但这人是教廷使者，他只得忍着鹦鹉的聒噪。 　　“也许教皇可以来维西海看看海。” 　　里诺曼说。 　　“人鱼是不是真的存在？” 　　柯弗生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人鱼只是一种传说。” 　　“是吗。” 　　里诺曼不喜欢这种性格。 　　不多久，柯弗生说起了教堂的事，被里诺曼拒绝了。 　　“维西的居民只信仰海神。” 　　他如是说。 　　……也许应该让这个面瘫使者沉进海里喂鲨鱼。 　　里诺曼摸着手上的戒指，如此心想。 　　里诺曼不在乎教皇的试探，毕竟教廷势力在南方微乎其微。 　　死了一个使者也不会如何。 　　不多久，柯弗生上了另一艘船，黑皮肤的船员们与他说，请他到另一处看鱼群。 　　半小时后，柯弗生被推入海中。 　　这算是他的意料之中。 　　其实，他并不是教廷人士。 　　被海水淹没了，柯弗生不紧不慢，正打算潜水一阵再浮出海面，此时船只已经缓缓开走了。 　　茫茫大海，没有一处着陆的岛屿。 　　他不算太担心。 　　少顷。 　　等到柯弗生即将往上浮，他张开双眼，却在海中见到了一个陌生人影。 　　维西海很美。 　　天空与海水相连，一概蓝得像是调色盘里的颜料，白云如洗，阳光如同温柔之吻，不像王都的太阳那么孱弱…… 　　如此澄澈的蓝色海水之中，海波荡漾，一抹奶油白的身影慢慢朝他游来。 　　鱼尾，人身，长发如同漂浮浓密的黑色海草…… 　　摇摆灵巧的鱼尾，白皙的双臂……这活生生像是一场悬浮天空的倒置舞蹈，却比宫廷里起舞的少年少女们更灵动惊艳，也更沉重阴暗——在他身下，是浩瀚无垠的漆黑海底、死亡与鲨鱼。 　　人鱼慢慢停在了他身前。 　　此时为人鱼做衬托的是澄澈的蓝海水……但他的美貌，却近乎有种邪恶的意味。 　　水波荡漾。 　　“你，是王子吗？” 　　他问。 　　柯弗生几乎快忘记了控制呼吸。 　　他的意识与身体，都不自觉地望着少年人鱼的面庞，看他眨眼，慢慢念出人类的语言。 　　“我不是王子。”柯弗生被蛊惑着，舍弃了氧气，“如果你想寻找王子，我可以帮助你。” 　　缺氧的感觉不好受。 　　视野开始被阴暗吞噬淹没。 　　只有如天使恶魔般神秘的美少年在他身周徘徊，时而靠近，时而在他伸手时远离。 　　半透明的浅白鱼鳍，像是海底绽开的白玫瑰，轻轻拂过了他的身体。 　　人鱼少年凑近了，在他耳畔低语：“既然如此……你带我去找王子吧。” 　　柯弗生确信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意识到并没有所谓蛊惑，只是他自己初见神秘生物，想把对方留在身边而已。 　　人鱼是真实存在的生物吗。 　　柯弗生不清楚。 　　教廷壁画上的天使，从来只有圣子得见。 　　人鱼，既不属于天堂，也不存在于地狱，尽管他的外表，让柯弗生联想到了天使、恶魔之类的形象，介于圣洁与邪恶之间，随时切换。 　　柯弗生牵走了一艘小船，给了渔民几个金币。 　　渔民喃喃自语：“你得当心！这段时间，这附近常常有人鱼出没，愿神明保佑你我。” 　　“人鱼也吃人吗？” 　　他问。 　　“从未见过！但谁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从何而来！” 　　“神明保佑你。” 　　柯弗生对他说。 　　穿白袍的教廷人士，在南方十分罕见，渔民们对他好奇，但没有多问，看着他牵了小船往港口那边飘浮而去。 　　他们并不知道，柯弗生船边就跟着一尾人鱼。 　　远离了海岸，人鱼慢吞吞从海面出现。 　　柯弗生观察着他。 　　只看上半身的话，容易让人误会是一位来潜泳的十七八岁美少年。 　　黑发及腰，肤色白净，虹膜是浓郁的森绿。 　　此时，他的双臂搭在船沿，仰起脸与柯弗生闲聊。 　　“所以，你是教士？” 　　“不，我是一个骗子。” 　　“……？” 　　“我得了国王的命令从宫廷离开，伪装为教士，来南方是为了探查这边的情形。里诺曼公爵的势力很大，他有王室血统，以后某些必要的时候，他有权对王室的领地做宣称继承。” 　　“真的假的？” 　　岐玉眨了眨眼。 　　原著没有提到这么多细节…… 　　里诺曼也只是个背景板人物而已。 　　柯弗生说任何话都面无表情，也许是天生如此，以至于岐玉很难辨别真假。 　　“我没有骗你，另外，如果你想见王子，王子这几天就要来维西城。我可以帮助你，但有条件。” 　　他对岐玉说。 　　一只五彩斑斓大鹦鹉从远处飞来，叽里呱啦地停在男人肩头，嚷嚷着“差点就被海鸥吃了”。 　　一见到人鱼，鹦鹉扑棱翅膀，喊道：“咦，哪来的小美人！” 　　岐玉看了看鹦鹉，诧异地问：“你养了鹦鹉……什么条件？” 　　柯弗生：“我对人鱼很好奇。” 　　“你想知道什么？” 　　“你再靠近一点。” 　　“？” 　　岐玉疑惑，看着男人伸出了手—— 　　柯弗生的手探入海水之中，摸到了鱼尾的鳞片。 　　鹦鹉发出了长长的“哦~”的感叹声。 　　他抚摸着鱼尾，问：“你们种族的繁衍得应该不多，按照渔民的说法，在这片海域只有你一条人鱼，其他人鱼不在这里？” 　　“……你为什么摸我的尾巴？” 　　“我猜，你的种族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们是如何繁衍的？人鱼的生殖腔口，是在某一片鳞片下边吗……” 　　柯弗生没能说完。 　　飞溅的浪花海水迎面袭来！以及浪花之下，从海里骤然扇出的一条银色大鱼尾—— 　　“啪！” 　　鱼尾狂甩攻击——！ 　　鹦鹉吓得飞走了：“天呐！鱼打人了！千万别打我啊！” 　　来自鱼尾巴的猛烈耳光，啪啪啪把男人从船上扇到了水里。 　　“不准摸我的尾巴！” 　　岐玉生气了。 第128章 人鱼 　　——挑衅，十足的挑衅！主播打得好！！ 　　——多扇几下！竟敢摸大小姐的尾巴，问生那啥腔？？不要命了！ 　　——这男的怎么有股某知名高玩的味儿。。。 　　——不管是谁，先打服了！ 　　——我们宝可是拳皇你说这…… 　　被鱼尾巴扇了几巴掌，鹦鹉也吓飞了，柯弗生没有气馁。 　　他郑重其事对人鱼道了歉，在岸上买了一个奶油草莓小蛋糕，折返回来投喂给了人鱼。 　　柯弗生一边帮忙擦他嘴角沾着的蛋糕屑，一边询问人鱼的名字。 　　“岐玉。” 　　人鱼嚼着蛋糕含糊说。 　　柯弗生是来调查公爵领地的，行迹需要避开公爵的巡逻队，他换了着装，戴上宽檐帽子，假装成一个热衷出海的北方贵族。恰好这段时间不少北边贵族来南方度假，他的存在也不显得突兀。 　　这样的夜晚，他可以与人鱼岐玉一起共进晚餐。 　　海边有不少渔民改行做餐饮和观光，船只被改造成了餐馆，被拴着漂浮在海面上，三俩贵族男女领着小孩们上船，吃最新鲜的海鱼和海螺。 　　柯弗生也包了艘小船，点了两样海鲜。 　　海浪将桌子推得摇摇晃晃，油灯也摇摇晃晃。 　　他选了一条烤鳕鱼，两杯酒水。 　　其实鱼也没有吃多少，大部分都用叉子递给岐玉了。 　　为了能和人鱼继续交流，他选的是最远的一艘小船，黑灯瞎火，勉强能掩人耳目。 　　毕竟谁也想不到有谁在这里喂人鱼。 　　一盏油灯被柯弗生放在船沿，勉强照亮了视野。 　　人鱼的双手搭在船板上，雪白而湿润，紧紧攥着船沿，整个人随着船只摇晃而摇晃。 　　鳕鱼肉递到少年嘴边，被他一口啊呜吃掉。 　　右边腮帮鼓了起来，湿漉漉睫毛浓得像是一对小扇子。 　　柯弗生目不转睛，看了他很久。 　　人鱼很适合放在家里的浴缸里饲养。 　　他问：“你喜欢吃熟的？” 　　“嗯。” 　　“你到我家里来吧。” 　　“为什么？” 　　“我可以暂时养你，每天都有熟食和甜品，等王子到了就把他叫过来，这样你不用整天在海边找人。” 　　“才不要！” 　　岐玉十分警觉，这么好心的骗子，恐怕别有目的吧！ 　　……但是鳕鱼好好吃。 　　【你和王子是在坠海的环境下认识的。】系统提醒他，【还是得尽快找到王子。】 　　唉，真麻烦啊…… 　　快到打烊的时候了，渔民们敲着铃，提醒客人们下船。 　　柯弗生提着油灯，回眸看向海面。 　　黑发白肤的神秘人鱼，朝他挥了挥手，转眼就淹没在汹涌漆黑的海水里。 　　柯弗生对他生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想要这条人鱼做宠物。 　　一万金币对他毫无意义。 　　他们约好了，明天见面，谈论王子的传闻。 　　…… 　　夜晚，岸边热闹非凡。 　　来南边的年轻贵族们，也全都待在船上欣赏维西港夜里的风光。 　　海岸边缘，漂浮的小船们被灯火点亮，仿佛一些南边地方在节日里习惯在夜河边点灯。 　　金发少年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浓郁海面。 　　湿润的夜风吹拂着他的金发，他随手撩开。 　　莫礼打开窗门眺望海面，只是随便一瞥……突然愣住了。 　　……是那条人鱼！ 　　“喂——” 　　遥远的海面上，一艘漂浮的豪华船只灯火通明。 　　提着油灯的金发少年站在甲板上，热切地朝人鱼招手呼唤。 　　岐玉忙着追逐一条小鲨鱼，闻声回了头。 　　看着很像是岸边招揽客人的店家？ 　　等下。 　　这人是之前见到的那个钓鱼佬吧？金色头发蓝眼睛…… 　　小鲨鱼跑了，他失去了乐趣，掉头游到了船边。 　　“我不叫喂。” 　　岐玉有点不高兴。 　　“行吧，你叫什么名字？” 　　莫礼蹲下身，将油灯放好打开挡板。 　　只消一低头就能看到汹涌海水里，雪白单薄肩膀以下被海水淹没了的黑发人鱼。 　　油灯下，美貌的人鱼少年一张白皙的脸、黏着湿透了的黑发，一幅有点不耐烦的神情。但他很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岐玉。 　　“我叫莫礼。” 　　“哦，你叫我过来有事吗？” 　　“没有，其实……我只是想再见你。” 　　“为什么？” 　　“岐玉，我能邀请你到我家里来小住吗？” 　　莫礼垂下眼帘，换上了一幅诚恳温柔的模样。 　　他当然不是脾性温和的人。 　　为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可以伪装很久。 　　岐玉想了想，他很久没有在岸上城市里玩了。 　　好想去啊…… 　　系统：【……】 　　他犹疑地说：“可是我想见王子。” 　　“我是北边的贵族，”莫礼挑了下眉，“你为什么非得见王子？……也不是不行，王子这段时间会下来维西城。” 　　这倒是和柯弗生说的一样。 　　竟然是真的？王子马上就要出现，他的剧情也不用再卡在这里？ 　　【你打算去莫礼家里？】系统不太赞同，【万一出什么风波……】 　　岐玉也有点怀疑。 　　在陆地上，他就不自由了。 　　“我得考虑一下。” 　　他说。 　　莫礼：“你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唔……后天吧，中午，你到这儿来找我。” 　　“……” 　　为什么是后天？ 　　莫礼怀疑人鱼和别的人类有约，但没有证据。 　　他给岐玉投喂了一块巧克力。 　　“你喜欢吃甜的吗？” 　　“喜欢。” 　　“在我身边，你每天都能吃到。” 　　莫礼继续引诱。 　　可惜人鱼岐玉只是点点头，舔了下手指，夜深了，他说了句“后天见”，很快潜入水中。 　　莫礼的手上，还残留着刚才抚过岐玉脸颊时的触感。 　　心里的渴望没有因此得到满足，反而更焦灼了。 　　……后天，他得想办法把人鱼骗上船才行。 　　不想再等了。 　　…… 　　夜里，人鱼在海底睡着了。 　　但被一只从深海游上来的巨型怪鱼冷醒了。 　　海水突然变得很冷，他只好往上浮。 　　天快亮了。 　　海滩上，游人在等日出。 　　不知为何，海上的巡逻船只变多了，都散布在浅海和更远的地方，这些巡逻人员都隶属于公爵……他们像是在寻找什么。 　　岐玉悄悄地躲开了几艘船。 　　这时他忽然瞥见，一个眼熟的男人站在礁石上，脚下浪花朵朵。 　　此人戴着单边眼镜，样貌年轻且斯文，天还没亮，却对着大海沉默……莫非是个诗人？ 　　不确定，再看看。 　　岐玉游近了些许。 　　咦。 　　这人长得好像那个学者……？ 　　【海洋生物学者，柳川新。】 　　系统补充说。 　　竟然是他。 　　“你在这里看日出？” 　　岐玉问他。 　　柳川新一早起来看海。 　　他望洋兴叹，一阵沉思，怎么才能再见到人鱼？ 　　没料到，人鱼像个贝壳礼物似的突然从海里冒头了。 　　“我找了你好久，”柳川新忍不住笑了，立刻往礁石下走，“你这段时间都在海里玩吗？” 　　“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我差点以为你被人类捕走了……还好。” 　　“我可没那么容易捉。” 　　岐玉嗤之以鼻。 　　转念一想，这阵子好像有个白痴在悬赏一万金币捉拿他？ 　　他啧了声说：“维西城有个拿金币换人鱼的，我听说了，真是笨蛋。” 　　笨蛋柳川新发出疑问：“嗯？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非要捉人鱼？人鱼本来就是海里的生物，一万金币也弄不到。” 　　“你说得对。” 　　柳川新叹气。 　　这阵子告示贴出去了，人鱼却不见踪影。 　　“我也准备看日出了。” 　　岐玉揉揉眼睛。 　　“看完日出，你到我家那儿怎么样？”柳川新说，“我的住处就在海边，那儿是我的船，你可以暂时泡在我的大鱼缸里。” 　　怎么又收到了一个邀请？ 　　人类都想带他回家？ 　　岐玉不解：“我去你家有什么意义？” 　　“欣赏陆地国家的风土人情。” 　　“哦，没兴趣。” 　　“宝宝，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我没有恶意，只是对人鱼很好奇。” 　　岐玉无动于衷，语气冷酷：“是吗？我要天上的星星。” 　　“宝宝，这我办不到。” 　　柳川新无奈。 　　岐玉不满：“你真没用！把王子叫过来吧。” 　　又是王子。 　　对王子有执念吗。 　　要不是人鱼是个男孩子，柳川新几乎要怀疑他就是童话故事的小美人鱼了。 　　“王子马上就到维西城了，你愿意到我家里来的话……就能见到王子。” 　　“你确定？” 　　“我是科学组织的成员，王室与科学组织的关系不错，这次来，也给我捎来了信件。”柳川新说着，就从衣袋里拿出了印着王室烫金字样的羊皮纸信件，拿给了人鱼查看。 　　岐玉仔细看了几遍。 　　信上的内容与柳川新说的差不多。 　　王子的署名是“冰”。 　　真的能见到王子？ 　　岐玉思来想去，也不想再拖了。 　　但是……到柳川新家里待着？太危险了。 　　【小心。】 　　‘我再看看。’ 　　“我今天不去你那儿。”岐玉与柯弗生有约，想了想说，“明天再说吧。” 　　柳川新见他不肯松口，思忖着换了个地点：“你不想去我家的话，我把船给你，你住在船上？随时都能离开回到海里，到时候，我带王子来见你吧。” 　　？ 　　这倒是可以…… 　　“给我看看你的船。” 　　岐玉朝他勾勾手指。 　　一人一鱼慢慢到了浪花湍急的另一端海边。 　　船只浮在水面上，不大不小，不太像渔民那些船，更窄也更浅一些。 　　船舱门一打开，一个盛满海水的巨大玻璃缸映入眼帘，浅口方形。 　　岐玉能从海里翻上船，再下去也不难。 　　“这艘船现在是你的了。”柳川新说，“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再上船。” 　　岐玉对这艘船东摸摸西看看。 　　挺有趣的。 　　但他还是更喜欢大海。 　　“等王子来的那一天，你再来找我吧。” 　　他说。 　　柳川新得了人鱼的许诺，心满意足。 　　一想到尚在路上的王子耽搁了他与人鱼会面，柳川新心里就生出了些淡淡的不满。 　　王子太碍事了。 　　另一边。 　　下午，岐玉如约见了柯弗生。 　　柯弗生带了两个蛋糕，一个馅饼，一边喂到人鱼嘴边一边说起关于王子的消息：“他大概今天或者明天就到了。” 　　“唔，不错。” 　　“你为什么想见王子？” 　　“因为我是人鱼。” 　　“……”柯弗生无法理解，“见到王子之后，你打算回海里？” 　　“不，我打算和王子做朋友。” 　　岐玉回忆了原著剧情。 　　——人鱼喝下了海巫师的药水，鱼尾化作双腿，来到陆地上与王子成为朋友，两人同住。但他渐渐对王子失望，最后刺杀王子，与公主私奔。 　　前置剧情是王子坠海，被人鱼所救。 　　如果遇到王子，就得想办法把人拽到海里。 　　“等我和王子见面的好消息吧。” 　　岐玉信心满满，鱼尾巴在水面上拍得啪啪作响水花四溅。 　　柯弗生面瘫着说：“祝你好运。” 　　又说：“如果这次还是没能见到王子，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到王都去。” 　　“你准备回王都了？” 　　“嗯再过一段时间。” 　　原来他真的是来调查公爵领地的？ 　　但这和人鱼没有半点关系。 　　岐玉也祝他好运，聊了一会儿，又回海里了。 　　入水的海面，水花慢慢平复下来。 　　柯弗生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只是路人和人鱼。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得到人鱼。 　　需要一个事件，一个理由，让人鱼选择留在他身边。 　　比如，王子最终没有去海边观光？ 　　…… 　　里诺曼的船回到了维西港，很快再次出海。 　　他就在甲板上，享受着阳光，葡萄，酒水，佣人们的服侍。 　　男人一头银发，皮肤晒得很黑，他以往在海军服役多年，昂贵的丝绸衬衣袖子挽起，能见到他结实手臂上的枪伤。 　　如今，他已经是南方的大领主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水声。 　　银发男人慢慢睁开眼，起身往海面看去。 　　是一只鲨鱼，游得很快，尖角似的背鳍猛地切开了海面。 　　是谁在追着鲨鱼？ 　　虎鲸？ 　　里诺曼将这当做娱乐观赏，他从躺椅起身，往那边瞥了几眼。 　　翻滚的蓝白浪花，隐约能见到鲨鱼身后，湛蓝海水下……不是黑白虎鲸，而是……里诺曼也判断不了这是什么鱼。 　　偶尔翻出海面的鱼尾，非常粗壮、灵巧，鳞片是美丽的银白色泽。 　　这种长度的鱼尾，意味着鱼的体型很大。 　　银发男人叫来了水手们，吩咐他们将这条鱼捞起来给他看看。 　　里诺曼自己进了船舱，添了些白葡萄酒。 　　五分钟之后，场面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 　　“分明是有人溺水了吧，快救他？不对——啊！” 　　“啊，这、这是长着鱼尾的人类？” 　　“根本不是人类吧！” 　　【你被网拖住了。】 　　系统发出了提示的声音。 　　‘……你倒是想想办法，怎么把网弄开。’ 　　岐玉正追着小鲨鱼，莫名其妙被一张网套住了。 　　【你的设定是童话美人鱼，不是拥有尖利爪子的塞壬。】 　　真麻烦！ 　　我可不是随便能抓上来的鱼。 　　为了避免被人类拖上船，岐玉废了好大力气，挣动着渔网往下拖。 　　半晌，上面拽着渔网的人类才松开了手。 　　呼。 　　差点就被抓住了！ 　　“公爵大人……我们刚才网住的是一只……人鱼！” 　　“上半身是人类，却长着鱼尾巴。” 　　“力气很大，很凶！” 　　里诺曼从船舱里端着酒出来，就听见这种匪夷所思的慌乱之语。 　　当然，水手们没必要骗他。 　　一直以来，维西海都有美人鱼的传说，柳川新也自称见过人鱼，如今一心一意准备做人鱼研究。 　　人鱼也许是真实存在的。 　　“人鱼已经挣脱了网？” 　　银发黑皮的男人倚在挡板处，往那处海面瞥了一眼。 　　科学组织无法抵御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生物的吸引。 　　里诺曼对人鱼不感兴趣，但他不介意在维西城公开豢养一只人鱼。 　　“公爵大人！” 　　一阵惊呼。 　　“我下去看看。” 　　里诺曼如此说道。 　　水手们看着里诺曼拿了一把短刀，翻身跃入水中，一下子消失在海面上。 　　几个水手们不得不跟着放下了小船。 　　与此同时。 　　船太多了。 　　岐玉计划游得远一些。 　　但是…… 　　有人跟在我身后？ 　　他回头一看。 　　碧蓝无垠的海水里……多了一个人。 　　穿丝绸衬衣的银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朝他而来。 　　男人游得很快，显然他水性极其好，轻易地游到了他身前。 　　岐玉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刀。 　　？ 　　这是想杀了他？ 　　男人抬起手里的短刀，也与他对视。 　　不知为何，他却迟迟没有动手。 　　…… 　　直到人鱼回眸的刹那，里诺曼才看清了他的脸。 　　年少时，里诺曼就继承头衔与领土，成了大公爵。 　　在领地上，他听过了无数版本的维西人鱼传说。无一例外，渔民们都说它是极其美丽诡异的生物。 　　……这些描述竟不是虚构。 　　白鱼般精巧的鱼尾，在浅海蓝水里轻轻摆动着。 　　一位黑发白肤的年轻美貌少年。上身裸露，从额头到腰间，白皙娇嫩得像是脆弱有毒的奶白花卉。 　　“你想杀了我？” 　　少年在海里微微瞪大了眼睛。 　　“……” 　　不是。 　　里诺曼没有犹豫多久。 　　他将短刀抛下，攥住了人鱼的手臂，圈着他的肩膀往上浮。 　　他是公爵？ 　　“你想干什么？” 　　岐玉有些好奇。 　　他们上浮的位置，离里诺曼的大船很远。 　　里诺曼仍然攥着人鱼的手臂，也低头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 　　人鱼被头顶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伸手挡了挡阳光。 　　阳光下，他像是一朵漂在海里的湿漉漉白玫瑰。 　　“你抓着我不放？” 　　人鱼很不高兴。 　　看来是一条脾气很大的美人鱼。 　　里诺曼端详他的模样。 　　视线慢慢落在人鱼的嘴唇上。 　　淡粉色的，很嫩。 　　里诺曼等着其他船只靠拢过来，也低声问他：“你这段时间都在海里做什么？” 　　这种闲聊好像闲话家常。 　　岐玉生气了：“快放手！” 　　但是—— 　　一张大网铺天盖地从空中袭来。 　　他被捞到了一艘船上。 　　水手们被赶走了，只剩下了浑身湿透了的公爵。 　　船缓缓向岸上行驶着。 　　少年被一张湿毯子裹着鱼尾，乍一看，像是个落水被救的长发贵族少年。 　　他很生气，说了一句“你真讨厌”。 　　银发男人低下头，安抚地抚摸着人鱼的脸颊和长发，被啪地打开了手。 　　里诺曼不介意。 　　男人抚过人鱼的嘴唇，将手指探进去。 　　……湿热的口腔和舌尖，两排整齐白皙的贝齿。 　　人鱼狠狠咬了他一口。 　　“检查牙齿而已，别像猫一样咬人。”里诺曼挑了下眉，也低头拈了拈湿润的指尖，“最近有传闻，说你是长着密密麻麻尖利牙齿的丑陋怪物。” 　　“？” 　　谁在造谣？ 　　里诺曼捏了捏他的脸颊，说：“暂时先到我那儿住，下午让科学组织的研究人员来检查你的身体。” 　　“我不要。” 　　“由不得你。” 　　里诺曼对神秘生物不感兴趣，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却因此变得愉快。 　　在此之后，直到靠岸之前，不管他说什么，少年都冷着脸不吭声，仿佛头顶快要长出一朵一朵愤怒蘑菇。 　　里诺曼都以为他从此不肯说话了。 　　倏然，人鱼少年戳了戳他的手臂。 　　然后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我要见王子。”岐玉冷声说，“他在哪？” 第129章 人鱼 　　“我就是想和王子见面才来这里的。” 　　一说起王子，人鱼就气汹汹的，尾巴啪啪啪地拍着船板。 　　小美人鱼与王子？ 　　里诺曼心想，你以为这是童话故事？真是开玩笑。 　　换成别人，里诺曼就把人摁水里清醒一下了，但他对人鱼的耐心暂时还没有底线。 　　“为什么想见王子？” 　　“因为我是人鱼。” 　　“……” 　　一条被童话故事荼毒了的小人鱼。 　　船靠岸了。 　　见到上司抱着一个小美人下船时，里诺曼的下属们都有些惊诧地推了推帽檐，在看清小美人的长相时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起来年纪好小，公爵得比他大十岁吧……” 　　“哟呵，恐怕整个维西城的美人扫一堆，都比不上这位……” 　　“不知道是哪家的贵族公子，是不小心坠海了吗，然后被公爵救上来了？很有维西本土色彩的罗曼蒂克故事。” 　　而知情的水手们，全都被下了封口令，听着这讨论，一阵头皮发麻。 　　哪是什么贵族少爷，这是邪恶人鱼啊！ 　　只不过是鱼尾裹着长长的厚毯子，看不出来…… 　　不过，撇去这些不谈，这一场面的确有些引人遐想—— 　　此时倚在公爵怀里，湿漉漉黑发的美少年，在阳光下被照得微微眯起了双眼，他生得唇红齿白，宝石绿的双眸点缀着璀璨光斑，皱了眉，看得出来极其不情愿。 　　尽管如此，少年紧紧抱着男人的脖子，倚在他肩上厌烦地嘀咕：“里诺曼，你真讨厌！” 　　“你想打我吗？” 　　里诺曼反问。 　　话音未落，真的挨了一拳头。 　　砰！ 　　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男人肩上。 　　“你这讨厌鬼！” 　　少年语气凶狠。 　　你还真的打人？ 　　里诺曼冷下脸，想着得好好教训他。 　　他低头看了眼少年气鼓鼓的样子。 　　这么生气？ 　　……算了。 　　男人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把他当成猫来安慰。 　　……说来也是奇怪，这分明是条鱼，脾气怎么比野猫还糟糕？ 　　里诺曼顺着他，冷声说：“行，我是讨厌鬼可以了吧。” 　　上帝啊！ 　　下属们全都听见了，自动过滤成了打情骂俏，纷纷别开眼揶揄地咳了咳。 　　“这是哪个北边贵族家的少爷，是准备送回去了，还是……？” 　　与他最熟悉的一位下属，忍不住开口问了。 　　里诺曼接过了一张薄毯子，低头盖在岐玉身上，说：“不，他跟我一起回家。” 　　哎呀，那可不得了…… 　　下属们不由自主纷纷往那个方向猜测了。 　　难道真的是罗曼蒂克故事？ 　　…… 　　公爵家族拥有维西城区的大片房产。 　　办公时间，里诺曼几乎都住在靠近西边的几处别墅里。 　　考虑到人鱼珍稀难养，他干脆带着人鱼回了庄园。 　　马车里，一人一鱼持续对话。 　　里诺曼不放心把人鱼放在笼子里，又怕他挣脱跳下马车，干脆把人鱼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下属们从马车窗户一眼看进去，都震惊不已——公爵和美少年恩恩爱爱！连大腿都坐上了。 　　“我知道王子这几天就要到维西城了，我本来就计划去见他。” 　　岐玉在他腿上扭来扭去。 　　里诺曼垂头，梳理着人鱼的湿漉漉长发，奇道：“谁告诉你的？” 　　你一只泡在海里的人鱼，也知道这种消息？ 　　说着，他低下头，将黏在少年脸颊上、湿漉漉的发丝拈开了。 　　大概是因为人鱼常年待在海底，少年肤色很白，长发也很顺滑，摸起来像是绸缎似的。 　　啪！ 　　手被打了一下。 　　“少管我！” 　　少年生气地剜了他一眼。 　　“……” 　　脾气太大了。 　　里诺曼嗤笑了声：“你知道吗，你是任人宰割的人鱼。” 　　“哦，你试试？我的大尾巴拍死你。” 　　“呵……我怕你的尾巴？” 　　里诺曼不喜欢小动物，不养猫不养狗，连金鱼都不喜欢，以前学骑马打马球也只是为了交际需要。 　　但对着这条人鱼，他也诧异自己的耐心为何还未消散。 　　等到了庄园，佣人们见到了公爵怀里的美少年，也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们更惊讶的是，这位少爷没有被安排自己的卧室……而是与公爵住在一间屋子里。 　　女佣得了允许进入公爵的主卧，为花瓶添上了新的玫瑰花束。 　　她无意间听见了浴室的对话。 　　“凭什么我只能泡在浴缸里？我不喜欢……” 　　“你是公主吗？这么多要求。” 　　“你真讨厌，滚出去！” 　　“这是我的浴室……你……” 　　一阵噼里啪啦，东西砸碎的稀碎动静。 　　五分钟后。 　　里诺曼浑身湿淋淋、十足狼狈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冷着脸擦了一下脸上的水，转头对佣人说：“让人去运一个超大的鱼缸过来，放在我卧室里……至少这么高这么宽，越大越好。” 　　女佣内心十分吃惊，难道要把那位腿脚不便的小少爷抛在鱼缸里？ 　　公爵对外一向有心狠手辣的恶名，但他对领地里的平民，下属佣人们都是和颜悦色的，怎么对这位神秘小少爷如此刻薄？ 　　佣人们也不敢多问。 　　卧室里还有两个小套间，一个做了书房，一个是里诺曼玩塔罗牌和水晶球的收藏套间。 　　工匠和佣人们询问，将鱼缸放在哪里？ 　　银发男人皱了下眉，说：“放在我的床前。” 　　原本他是想着，人鱼、塔罗牌和水晶球共处一室，神秘学与神秘生物放在一起才合理。 　　里诺曼不确定这样是否正确。 　　这间收藏室有不少巫师留下的东西……人鱼也许会喜欢？ 　　他出来之前问了人鱼的意见——被泼了一脸水。 　　“我都不要！那种套间窗户很小，呵，你自己住吧。” 　　名为岐玉的人鱼少年还没气消，在浴缸水池里对他指指点点。 　　他对两个选择都很不满，只愿意住在主卧。 　　……太娇气了。 　　里诺曼无法想象，这样的娇气人鱼怎么在海里生存？ 　　吃鱼都让水母帮忙挑刺吗？ 　　他让工匠把巨型大鱼缸放置在他的卧室里，就挨着那面空墙放着。 　　工匠们走了，他准备把人鱼请出来。 　　里诺曼的浴室很宽敞。 　　他的浴缸实则是一个小型浴池。 　　纯黑的瓷砖，贴满整个浴池的底部，以至于在其中沉睡的少年的雪白身体，被衬得格外灼眼。 　　黑白分明。 　　他的身体像一捧雪，在水里浸湿了。 　　人鱼仰躺于水面，阖着眼，长发像是飘洒散开的浓黑花瓣…… 　　一位沉睡的黑发美人鱼。 　　少年美貌的面孔、波光粼粼的冷白鳞片，交叠于胸口的双手……各种细节，都让此时静谧的画面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里诺曼想起了一幅有名的油画，仰卧在鲜花溪水里死去的女孩。 　　但这位邪恶人鱼是活蹦乱跳的，只是睡着了。 　　里诺曼没有当即叫醒他，而是在浴池边坐下来，看他睡着一会儿，慢慢睁开双眼。 　　一对朦胧迷惘的润绿眼睛，仿佛浸泡在河水里。 　　“我的房间准备好了？” 　　少年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这是我的房间。” 　　里诺曼纠正他。 　　“你都养人鱼了，就不能用个单独的房间吗。” 　　岐玉很不理解。 　　他被强行掳走已经很不爽了，还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公爵拥有这么多领地，一个房间都不给？ 　　——打他！滋他水！ 　　——就是啊，公爵自己住庄园，又不是没有其他房间，让人鱼公主住主卧怎么了？他明明可以住地下室 　　——这个公爵为什么要抓人鱼啊。。好担心 　　——我也，万一把人鱼卖掉就不好了…… 　　——为什么公爵让人鱼和他住在一个卧室里，是不是有点企图！（警觉 　　里诺曼忖了忖，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你是对人鱼很感兴趣？” 　　“没兴趣。” 　　“哦？” 　　“……真的。” 　　总之，人鱼就这么在卧室里住下来了。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型鱼缸，活像是展览馆的玻璃墙。 　　黑发人鱼就浮动在这片鱼缸里，慢悠悠地来回游动。 　　银发男人洗了澡出来，系好了浴袍，坐在窗边的小桌边上。 　　他喝了点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水中的岐玉。 　　只是看着人鱼，心情就好了不少。 　　怪不得柳川新整日追着找人鱼。 　　“你刚才说，科学组织要来检查我的身体？”岐玉想起来了。 　　科学组织？ 　　里诺曼皱了眉。 　　算了。 　　“以后再说。” 　　“反正我不要。”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话题很快又绕回了王子。 　　“王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维西城？” 　　岐玉快烦死了。 　　就这破剧情，卡了好几天！ 　　里诺曼解释道：“快了。” 　　事实上，他也不清楚王子们什么时候才到，据说是这两天，但以他们两人的性格……说不定到底来不来。 　　人鱼，爱上王子了吗。 　　一想到这里，里诺曼拿起手里的报纸的动作就微微一顿。 　　望着玻璃鱼缸里的人影，良久，他微微皱了眉。 　　……人鱼喜欢什么，其实与他无关，只要能给他带来价值就行了。 　　如此想着，里诺曼走到鱼缸旁边，将手伸进了鱼缸里。 　　触碰到了冰凉的水，以及……岐玉如奶油般柔滑的脸颊。 　　在水里，少年人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吐了个泡泡，问：“你有事？” 　　“没有。”里诺曼挑了眉问道，“你一定得见王子？” 　　“对啊。” 　　叩叩。 　　下属敲了门。 　　里诺曼停止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换了衣服到了楼下。 　　几个下属谈起下季度的税收。 　　领地范围内的税收情况都很正常，明年他打算继续减税。 　　这几位下属们都知道他家里多了一个小美人鱼，稍微与他熟悉些的，也调侃了半句。 　　里诺曼半睁着眼，没搭理。 　　其中一个提到了人鱼：“王都科学组织来的……那个叫柳川新的？这阵子一直在海边找人鱼，像是魔怔了。大人是打算把人鱼给他吧？也好，免得他整天待在海边，说不定哪天被浪卷走了。” 　　另一个也附和着说：“科学组织一整天想着研究人鱼，真是疯了。” 　　他们说完好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 　　里诺曼公爵……似乎没有把人鱼送出去的想法？ 　　“大人，您……该不会是打算把人鱼留下来？” 　　下属吃惊道。 　　留一只脾气很烂的人鱼，放在卧室和浴缸里？ 　　里诺曼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冷冷说：“怎么可能？我不喜欢人鱼。” 　　……只是没想好，什么时候透露给柳川新罢了。 　　毕竟他本就打算拿鱼饵慢慢钓着科学组织，这次是个好机会。 　　“人鱼应该很不好养吧，他看起来好凶。” 　　下属心有戚戚。 　　里诺曼冷笑：“教训一顿就老实了。” 　　半晌。 　　桌上的话题已经到了海盗和扑克牌上。 　　下属们玩起了牌，一片喧嚷。 　　里诺曼却想着，不知道岐玉现在在做什么？ 　　一个人在陆地上，人鱼会孤独吗。 　　趁着人类不在，偷偷掉眼泪？ 　　不知道岐玉喜欢吃什么鱼。 　　说不定喜欢吃蚌？ 　　里诺曼思忖片刻，转头吩咐了佣人：“晚上让厨房做海鲜，鱼虾都做一点。” 　　下属奇道：“大人这么晚了，竟然吃海鲜？” 　　里诺曼低头，慢慢摸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沉思说：“不是，是给人鱼吃的，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种类的鱼。他说喜欢吃熟肉，不喜欢鱼生，难伺候得很。” 　　停顿片刻，男人又把佣人叫了回来：“记得把虾剥壳，别放调料。” 　　下属听得面面相觑，这……这人鱼不就是随便养着，打算拿来送给科学组织的吗？怎么这么上心了…… 　　你不会还打算亲自投喂人鱼吧？ 　　…… 　　是夜。 　　柯弗生、莫礼、柳川新、牧隐…… 　　他们不在同一处海滩上，四人却都冒出了相同的疑问。 　　人鱼怎么不见了？ 　　以往，岐玉就在维西海岸附近游荡，追逐鱼群，乐此不疲，因而隔二差五被渔民们撞见。 　　渔民们这两天却说，人鱼不来了。 　　“是啊，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了。”一个年轻渔民叹气说，“之前他还和我打招呼，难道是去别的海域了？” 　　牧隐眺望着远处的哨塔，烛火下，一列士兵在巡逻。 　　他皱了眉，说：“也许是被人带走了。” 　　一万金币的悬赏，谁不心动？ 　　人鱼说不定已经躺在科学组织的解剖台上。 　　一想到这里，牧隐心里一紧。 　　……不行。 　　得阻止那个叫柳川新的人。 　　与他抱有类似想法的，还有莫礼、柯弗生两人。 　　莫礼花了点金币，从渔民那儿得知了岐玉出没的海滩地点和时间，但他很快也得知了岐玉失踪的消息。 　　原本他们约好了见面，莫礼走遍了那片海滩，却连一片鱼鳞也没见着。 　　岐玉能去哪？肯定是被掳走了。 　　莫礼在心里冷笑，问了渔民：“那个戴单边眼镜的男的，经常来吗？” 　　渔民如实说：“他每天都过来打听人鱼的消息。” 　　果然是这样。 　　是柳川新带走了人鱼吗。 　　但到了第一天，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柳川新住在海边的一处度假小屋里，一大早，他就被二个人前后叩了门，都问的是同一件事。 　　——人鱼是不是在你那里？ 　　见到这次来找人的，是一个金色头发、典型北方贵族模样的年轻少年，柳川新在心里微微叹气。 　　宝宝，你接触过的人类真不少。 　　“岐玉不在我这里。”柳川新说了第二遍，“他大概是被谁带走了，具体我不清楚……公爵那边不对外透露行踪，我不清楚他现在在哪。” 　　柳川新这话，就是往公爵里诺曼那儿推。 　　里诺曼大抵知道些什么。 　　毕竟，海面上日日夜夜都有里诺曼的巡逻队……而他前段时间才答应了，帮柳川新寻找人鱼。 　　既然如此，为何这两天都一直回避他，也几乎不见外客呢。 　　金发少年沉着脸说：“里诺曼养着人鱼？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小动物吗？” 　　柳川新叹气：“谁知道呢，他势力那么大，想在维西城对人鱼为所欲为，恐怕谁也阻止不了。” 　　莫礼听得心跳砰砰，万一里诺曼杀了人鱼怎么办！ 　　又聊了几句，门关上了。 　　柳川新拿上了礼帽和手杖，吩咐佣人备好马车。 　　“今天也去公爵庄园吗？” 　　“是的。” 　　他莞尔。 　　不论如何，里诺曼都不至于为了人鱼摈弃与科学组织的关联。 　　宝宝还是能回到他身边的。 　　里诺曼很快收到了柳川新上门的消息。 　　这时候，他正在室内游泳池里待着——与人鱼比赛一百米谁游得快。 　　当然，是岐玉赢了。 　　黑发少年开心地甩着鱼尾，绕着他转圈圈，说：“你输了！你看吧，我就说你游不过我……” 　　你一条鱼，与人类比赛游泳？ 　　里诺曼失笑：“行吧，你赢了，想要什么？” 　　“你，今天带我出门，我想去海边。” 　　“你想家了？” 　　“唔，只是想看看海螺。” 　　岐玉倚在他身边，来回游了一会儿。 　　大概是有点累了，少年慢吞吞地靠近了些，在他肩上喘着气。 　　里诺曼低头看着少年安静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又有些柔软。 　　每天一觉睡醒，他都能看见到玻璃缸里沉睡的美人鱼。 　　清晨，阳光，朝他泼水的恶劣人鱼小美人。 　　……岐玉不打人的时候，是真的很可爱。 　　里诺曼不介意一直养着他。 　　他轻搂着岐玉的肩膀，低声说：“可以，下午我们就去看看海螺。” 　　下午，开一艘船，就他和人鱼两个……他们一起看日落。 　　多么快乐的日子。 　　咚咚—— 　　佣人敲了门，悄悄递进来一盘水煮海虾。 　　里诺曼从泳池里起了身，擦了擦头发，也洗了双手。 　　他从盘子里拿了一只虾，仔细剥了壳，将虾肉递到了人鱼嘴边。 　　岐玉张了嘴，一口吃掉了。 　　不可避免地咬到了他的手指。 　　“不好意思。” 　　他含糊地说。 　　里诺曼完全不生气。 　　相反。 　　少年湿热柔软的粉嫩唇舌，就像是…… 　　银发男人盯着水里快乐游泳的美少年人鱼，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他怎么会对一只人鱼这么…… 　　咚咚。 　　佣人敲了门，对他们说：“柳川新先生来了。” 　　里诺曼面色一冷：“又是他？昨天不见他，今天又来了。” 　　岐玉趴在岸边，尾巴甩着水：“我也打算见那个人。” 　　“……不行。” 　　“为什么？只是见个面而已。” 　　岐玉不解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 　　里诺曼心想，谁知道那个男的想对你做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没答应岐玉，起身换了衣服去见了柳川新。 　　“人鱼就在你这里吧？公爵，我打算带他离开这里。” 　　戴单边眼镜的年轻斯文学者，开门见山地问。 　　笃定的语气。 　　里诺曼冷冷说：“不可能。你还有什么事？” 　　“当初是我委托公爵找到人鱼……现在不作数了吗。” 　　“岐玉在我这里待得很快乐，我猜他不愿意去你那儿。研究所对人鱼来说是个陌生环境，而且，你们还打算研究他……谁知道是什么研究？” 　　这口吻，里诺曼仿佛变身为人鱼的监护人，如今开始为了岐玉的身心健康着想。 　　柳川新失笑，其实只是在争夺人鱼的所有权。 　　柳川新推了推帽檐，也不拆穿他了，反而说起另一件事：“王子今天就从海上抵达维西港，里诺曼公爵应当去接待王子们吧？人鱼这儿，我可以帮忙照顾。” 　　他给了个台阶下，里诺曼其实不情愿踩下去。 　　但正如柳川新所说，王子们就快到维西城了，他不得不去接待。 　　里诺曼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岐玉对王子似乎也不是那么执念……只是想见一面，没有别的意图。 　　他松了口，说：“下午，你帮我照顾人鱼。另外，半个月后，我将去王都一趟。” 　　柳川新微微一笑：“放心吧，公爵……我一定会照顾好人鱼的。” 　　下午，临近傍晚。 　　阳光慢慢变成了橙红色，染红了大海。 　　一艘特制的小船，缓缓开入了海中。 　　类似捕鱼的船，中间设置的凹槽灌满了水，本应该用来放置捕来的鱼儿的……现在反而是浸着一条黑发人鱼。 　　柳川新持续观察了他很久。 　　傍晚，人鱼似乎心情不错，尾鳍啪啪地打着船板，一直望着窗外。 　　挡板挡住了人鱼的下半部分，因而海面上漂浮而过的其他船只，即便见到岐玉，也不至于发现他的鱼尾巴。 　　两人静静地吹着海风，彼此都觉得惬意。 　　只不过柳川新的惬意是因为……见到了人鱼。 　　他循循善诱，开始抛出诱饵：“宝宝，里诺曼真是太坏了，他竟然把你捕上岸……我们不如去王都？那儿有很多湖泊，你肯定会喜欢。” 　　“湖泊？” 　　岐玉有点兴趣。 　　“是的，山林湖泊，草地，各种你没有见过的淡水鱼……” 　　“王都那儿有水怪吗？我想见水怪。” 　　比如什么尼斯湖水怪之类的！ 　　岐玉想想就觉得有趣。 　　既然有人鱼了，也有水怪吧！ 　　【……】 　　可是，这是个童话故事。 　　柳川新笑了笑：“我是听说过王都水怪的传说，但不清楚它具体情况，其实我也对水怪很有兴趣，你知道的，我是学者——宝宝，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探索水怪逸闻。” 　　哇哦……人鱼大战水怪！ 　　岐玉一脸期待：“我要去王都，什么时候过去？” 　　【……你还记得我们的故事是《小美人鱼故事新编》吗？】 　　‘王子下午就来了，等我救了他就去王都，刚好能接上剧情。’ 　　【好吧……你自己注意剧情啊。】 　　刚说完，眼前倏然凑近了年轻男人的面庞。 　　柳川新低下头，慢慢朝他挨近了。 　　男人金属的眼镜链子，冰凉地擦过了他的脸颊。 　　“我们的约定，不能告诉公爵。”柳川新盯着他，微笑说，“今天下午，公爵忙着接待王子，你务必离开这艘船，到了晚上……我们在老地方见。” 　　“可以，那就这样吧。” 　　人鱼少年想也不想答应了。 　　“……宝宝，我真的好喜欢你。” 　　柳川新轻叹。 　　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难以置信。 　　这样也好。 　　事实上—— 　　岐玉本就计划在今天下午脱离公爵的掌控。 　　他今天就准备救下王子，返回大海，找海巫师拿到变成双腿的药水，马不停蹄去找柳川新赴约，赶回王都，接上与王子做朋友的剧情。 　　一个紧密无暇，天衣无缝的计划。 　　岐玉十分满意。 　　——好好好！我们宝计划得很周全！ 　　——度假剧情两不误，天才！ 　　——我总觉得这个柳川新对主播有那个那个想法…… 　　——看着斯斯文文的，说不定是个腹黑绿茶败类？。。 　　——主播，你得小心…… 　　——不像好人 　　‘就他？打不过我的尾巴。’ 　　岐玉不以为意。 　　骤然间，海面上传来了一阵喧嚷尖叫—— 　　“王子坠海了！” 　　“天啊，快来人！” 　　“快去告诉公爵大人……” 　　【滴滴滴——关键剧情来了！】 　　终于，王子坠海了？ 　　岐玉舒了口气。 　　他一话不说，推开了柳川新的手臂，猛地翻身入海！ 　　柳川新也听见了旁人的近乎，他正想与人鱼一起观赏王室事故。 　　为什么人鱼突然走了？是他后悔了吗。 　　柳川新怔住了。 　　我游我游我游我游—— 　　冲刺！ 　　趁着救援队还未到，蛟龙入海！神龙摆尾！ 　　岐玉摆动鱼尾，飞快地游到了坠海的船只附近。 　　有两艘船。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两人都坠海了……” 　　“大王子与一王子都掉进海里了……快救人！” 　　左右两艘船上，下属们都惊呼不已。 　　？ 　　为什么有两个王子？ 　　【王室不止一个孩子？故事没提过这个设定啊。】 　　系统也沉默了。 　　与此同时。 　　两个年轻青年都沉没于海中，慢慢往下坠。 　　岐玉犹疑不已，左顾右盼。 　　……我应该先救谁？ 第130章 人鱼 　　——怎么天天有人掉海里啊？百慕大三角分角？ 　　——剧情的力量吧。。。笑得 　　——怎么会有两个王子，难道剧情也是双份的？ 　　——刺杀两个人难度有点大 　　——主播还在研究往哪边去。。xswl人要沉底啦！ 　　——不急不急，先扔个骰子 　　岐玉十分犹豫。 　　‘系统……我应该救谁？’ 　　系统程序测算出来的结果是各百分之五十。 　　它还从未见过这种出现了两个关键任务对象的情况。 　　太诡异了！一定是剧情的问题。 　　【都可以，不然……你先随便选一个吧。】 　　‘那就……右边这个？’ 　　…… 　　在海中，赫冰泉睁开了双眼。 　　碧波荡漾的茫茫大海……阳光……泡沫…… 　　身周的气泡破裂绽开，耳畔全是水流的声响，他隐约能见到下属佣人们的呼喊。 　　但也仅此而已。 　　溺水的感觉很不好受，坠海冲击让赫冰泉的记忆都出现了偏差。 　　他是怎么坠海的？ 　　……想不起来了。 　　再次睁开眼。 　　视野里，有一抹人影朝他迅速游来。 　　对方的动作很快……可能是他的下属也可能是里诺曼的人。 　　等到那人靠近时，赫冰泉微微怔了怔。 　　救他的，是一位黑发白肤美貌少年。 　　海中缺氧与吊桥效应，胸腔心脏与血液都为之加速跃动。 　　少年黑发如乌木，身体像是凝固白雪…… 　　一对翠绿的、湿润的美丽眼睛，疑惑而担忧，静静看着他。 　　……腰部以下的，竟不是双腿，而是美丽摇摆的鱼尾。 　　“想见你一面好难啊，王子。” 　　人鱼少年如此说道。 　　赫冰泉得救了。 　　失去意识之前，是人鱼抱住他，捧着他的脸…… 　　落下一个吻。 　　…… 　　维西城被称为海上城池。 　　海水漫漫，一阵阵冲刷着海岸线。 　　远离维西港的某处岛屿上，青年仰起脸，将一颗椰子从树上打下来。 　　他收了刀子，将椰子捡在手中。 　　赫冰泉坐在椰子树下，等着人鱼返回。 　　人鱼岐玉离开之前对他说：“我有点事先走了……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点鱼。你看着好虚弱哦，先躺着吧，拜拜。” 　　等到天黑了，人鱼却还没有回来。 　　被浪花冲走了？ 　　赫冰泉盘腿坐下，后背靠着椰子树。 　　在他面前，是一片燃烧的火堆。 　　赫冰泉望着火焰看了半晌，慢慢阖上了眼。 　　紊乱的记忆慢慢恢复了。 　　船只、欢呼、坠海、溺水…… 　　濒死的刹那，他得到了氧气与一个吻。 　　人鱼给他渡气，费劲地将他推到了海滩上，躺在他身边休息了很久。他们还聊了一会儿天。 　　人鱼的名字是岐玉。 　　如今，他却拍拍尾巴离开了。 　　他说：“不是我救了你，你记错了，是公主做的。” 　　……公爵领地哪来的公主？ 　　赫冰泉不明所以。 　　为什么人鱼否认自己救了王子，非要说是不存在的公主的功劳？ 　　……人鱼岐玉，其实是一位海中公主？ 　　也不是不可能。 　　神秘海底生活着一群人鱼族，有国王与公主也很合理。 　　但是……岐玉是男的。 　　奇怪的人鱼。 　　青年苍白而俊美的脸上，浮着挥之不去的疑云。 　　“二王子！” 　　远处，突然传来了下属和军人们的叫喊。 　　赫冰泉微微皱了眉，披上衣服朝海浪走去。 　　他很高，瘦削而病态，目光冷淡，站在火光里如同鬼魅一般。 　　他没有受伤，谈吐也一概冷静而正常。 　　旁人都松了口气。 　　……总算找到了王子。 　　赫冰泉上了船，垂眼说：“你们来的时候，有遇到一条美人鱼吗？” 　　下属几乎怀疑他坠海出了精神问题：“没有。人鱼是真实存在的？难道不是传说吗……” 　　赫冰泉不打算吐露自己遇到了人鱼。 　　他视野所及，是一片漆黑汹涌的海。 　　人鱼就在其中。 　　赫冰泉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说：“长在维西海的神秘人鱼，想必维西公爵很熟悉。” 　　既然如此，就该让维西公爵里诺曼将人鱼献出来，送到他身前。 　　…… 　　万众瞩目的人鱼，火急火燎前去营救第二个王子。 　　‘但我怀疑，大王子也许已经沉海了。’ 　　【……】 　　【有可能。】 　　另一种可能是他已经获救了。 　　赫汐，大王子的名字。 　　两兄弟一起在维西港坠海，恐怕如今公爵里诺曼十分头痛吧？ 　　一想到里诺曼沉着脸的模样，岐玉就觉得好玩。 　　维西海域漂浮着许多零碎的小岛，大部分也就一个超市那么大，一块海滩加上几颗椰子树杂树，随时被海浪淹过去。岐玉路过其中一个小岛，忽地发现海滩边缘躺着一个人。 　　青年双目紧闭，衣着昂贵，穿金戴银。 　　这人怎么长得有点像……裴洵？ 　　“醒醒……” 　　岐玉惊讶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探了探鼻息，没死。 　　他正想着来个人工呼吸，对方这时慢慢醒转了。 　　“你是……大王子？” 　　“……对。”赫汐惊诧地望着他的鱼尾，“你是人鱼，你救了我？” 　　“呃，是公主救了你。” 　　“不可能，维西领地上一个公主也没有。现在我是进入小美人鱼故事了吗？” 　　“……” 　　这个大王子怎么看起来很乐观的样子。 　　你可是坠海了…… 　　“我得在这里等别人的救援了。”赫汐坐起身，仰头看了看星辰遍布的天空，又眺望远处的海面，“能看到哨塔，没有漂出去太远。” 　　昏暗的小岛，只剩下月亮和星星投下的光芒，椰子树叶沙沙，浪花拍打在他们身周…… 　　赫冰泉是一眼能看出来的贵族，冷淡且高傲。赫汐的面貌温柔而年轻，乍一看反而像个流浪诗人，适合在他身旁放一把吉他。 　　他的眼睛是淡灰色的。 　　两人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像。 　　“人鱼打算在这里陪我过夜吗？如果公爵的军队或者我的下属过来了，他们会发现你的。”赫汐低头说，“如果船开过来了，你就走吧。” 　　倚在礁石边上的人鱼，先是扭头看着海面。 　　如果不看那条奇异的银鳞鱼尾，这样的姿态就像是在欣赏夜海。 　　赫汐静静端详他，黑发绿眼的美少年，大约只有十七八岁。 　　他的肩背很白也很薄，像是捏几下就碎了。 　　“你这么瘦，能在海里游很久吗？” 　　赫汐轻轻上手捏了一下。 　　啪！ 　　鱼尾巴突然扇到了他手臂上！ 　　“不准乱摸！” 　　少年气汹汹说道。 　　他的鱼尾生气地在沙子上啪啪啪拍着。 　　这么凶的人鱼，也许生存能力很强？ 　　赫汐马上道歉：“不好意思，我是好奇你的骨骼和人类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只有肺和尾巴。” 　　岐玉认真解释。 　　但这是一个架空童话故事，人鱼的构造其实是无法仔细探究的。 　　【无论如何……我们终于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剧情。】系统松了口气，【两个王子都被你救下来了。】 　　‘我没有救赫汐，只是路过。’ 　　【没事，只要他以为是公主救下他就行了。】 　　系统调整着摄像头。 　　巴掌大的小岛，没有一个公主的身影。 　　所以…… 　　公主到底去哪儿了？ 　　“我该走了。” 　　岐玉看了眼退潮的海水，准备离开。 　　接下来，他该去找海巫师拿药水，掉头回去找柳川新，一起出发王都。 　　赫汐叫住他：“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 　　“等你回宫廷了，也许能见到。” 　　岐玉摆摆手，翻身跃入海中。 　　人鱼被黑暗与海水吞没了。 　　少年柔软的身体在视野慢慢消失…… 　　赫汐眼中的笑意，却慢慢更浓了。 　　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船只靠岸了，下属们谨慎且紧张地看着大王子上船。 　　大王子出身高贵，待人也温和，但陪伴在他身旁，总是让人觉得不安，偶尔一些时刻，他甚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性格和声音都变了。王室的精神问题，在他身上格外明显。 　　…… 　　海巫师在哪？ 　　岐玉疑惑。 　　他从灿烂的珊瑚丛、小丑鱼身旁慢慢游过，海底昏暗广阔，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一样的场景。 　　根本没有海巫师…… 　　【也许，巫师不在海里？】 　　‘你是说他在岸上？’ 　　【……大概。】 　　系统也纠结。 　　岸上也不好找啊？ 　　算了，还是先去找柳川新吧，也许他知道哪儿有巫师？ 　　岐玉穿过鱼群，慢悠悠地往上浮，往维西港的方向游了过去。 　　快天亮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朦朦胧胧的暖光从东边升起，港口渐渐苏醒，渔人与游客慢慢走向海边。 　　有人瞥见海中仰躺着的黑发少年，惊鸿一瞥，但雾气模糊，没人注意到他淹没在海浪里的银白鱼尾。 　　除了坐在船上的海洋生物学者柳川新。 　　他放下起雾的望远镜，轻声感叹说：“一条鱼宝宝在晒太阳。” 　　这种浪漫时刻，他当然是准备好去偶遇了。 　　换好泳裤，男人跃入水中。 　　他很快游到了岐玉身边。 　　“困了？” 　　“学者，我好想睡一觉。” 　　少年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宝宝，这么困了还来特意找我？” 　　“嗯。” 　　岐玉点头。 　　……竟然是真的特意来找我。 　　柳川新怔了怔。 　　他的胸腔升起了一阵奇异的快乐与愉悦，像是此时缓缓从海水升起的耀目太阳，已经无法忽略。 　　柳川新沉默几秒，低声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私奔，远离任何你不喜欢的人和事。” 　　私奔？ 　　“我只是想去内陆城市的湖泊看看。” 　　岐玉奇道。 　　柳川新笑了笑：“宝宝，今天我们就可以离开维西港了，趁着公爵还没发疯得彻底。” 　　发疯？ 　　港口的确多了很多很多巡逻的船只。 　　岐玉朝靠近岛屿的方向望过去，能见到不少印着里诺曼家族徽章的大帆船。 　　里诺曼在找我吗。 　　可他之前说过不喜欢人鱼。 　　“别管他了，宝宝，我们该走了。” 　　柳川新上了船，将岐玉拦腰抱起，放进了船舱里。 　　他用备好的厚毯子打湿了裹住鱼尾，免得人鱼失水，又说：“等出了维西港，我们就换一艘大船。” 　　“我要坐在窗边……” 　　“我来吧。” 　　柳川新兴致勃勃地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 　　清晨的阳光慢慢从窗户透了进来，船舱暖和而透亮。 　　好困啊…… 　　岐玉听着柳川新对王都旅途的计划，渐渐被困意袭击。 　　人鱼半透明的尾鳍，一下下地轻轻拍在男人小腿上，过了一会儿又停住了。 　　少年靠在他肩上，阖上了眼，慢慢睡着了。 　　柳川新看着他的睡颜，也安静下来。 　　此时，海面碧波荡漾，渔民们出海了，游客的船也慢慢开出去，十分热闹。 　　唯独他们的船上一片静谧。 　　柳川新搂着怀里的美人鱼，慢悠悠地将自己礼帽戴好，黏上了假胡子，戴上领结。 　　谁能想到一位海洋生物学者，竟然一大早就乔装打扮，携人鱼出逃呢。 　　…… 　　海盗们最终没能找到人鱼，换一万金币。 　　就在他们就快放弃的那一天，维西城大街小巷贴满了新告示——十万金币，换一只毫发无损的维西人鱼。 　　发出告示的正是维西城的主人，公爵里诺曼。 　　一些流言说他最近终日惶惶暴躁，像是被那条黑发绿眼的人鱼蛊惑了。 　　总之，他是铁了心找那条人鱼。 　　十万金币！ 　　海盗们霎时沸腾了。 　　牧隐却隐隐有些不安。 　　连维西公爵都找不到岐玉了？他躲在哪里？ 　　如果只是躲在某处还好，万一是出了什么事故…… 　　他这阵子都在海上留意着人鱼的踪迹，但却什么也找不到。 　　好不容易海盗船在维西附近停靠，牧隐一下船，就去了那位科学组织成员柳川新的住所，也许他知道内情。 　　但那儿已经人去楼空了。 　　隔壁的邻居告诉他：“之前公爵的人也来找过他一次，但那时候柳川新已经不在家了。” 　　这是回王都了吗，带着人鱼？ 　　牧隐皱了眉，在他家附近逗留了片刻，一时没有头绪。 　　别无他法，他决定到王都碰碰运气。 　　另一边。 　　整个王都弥漫着节日的氛围。 　　对这些传统节日，莫礼是不感兴趣的。 　　人鱼失踪，下落不明，他回到了王都，日子突然变得没那么有趣了。 　　莫礼的母亲是王都一位伯爵，与王室沾亲带故。她问他：“你今天陪我一起去宫里？” 　　“我不想去。” 　　“你出去过夜记得和佣人说一声。” 　　母亲习惯了他往外跑。 　　金发少年嗯了声，从客厅走出去，灿烂阳光洒在他脸上，他望着院子里的湖水看了半晌，忽然对佣人问道：“这阵子王都有人鱼的传说吗？” 　　“没有。” 　　佣人惊讶。 　　莫礼摆摆手让他下去，心里有些不耐烦。 　　科学组织的柳川新，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王都这边也没了人影。 　　到底在哪？ 　　莫礼之前调查了一番，发现他的行迹最为可疑。 　　柳川新是最后一个接触岐玉的人，很可能已经把他骗走了。 　　在王都的另一端——金碧辉煌的王宫深处，年迈的老国王听了柯弗生的叙述，长长地叹息，说了一番对南方的评论。 　　柯弗生对他的看法并不感兴趣，只有肩膀上的鹦鹉叽叽喳喳地陪国王嚷嚷“那里的公爵很嚣张，陛下打他！”。 　　身为骗子，拿到钱和对应的信息就行了。 　　何况他现在还有别的事情得做。 　　王宫与科学组织关联紧密，柯弗生借着国王的名义接触了一部分科学组织的学者，也大概知道了柳川新的去向。 　　“他去度假了。” 　　几位同僚都这样说。 　　至于度假的大致地点，很快也有了眉目。 　　王都与南方的维西城不同，各个区域都有士兵严格把守。 　　柯弗生对这一带很熟悉。 　　柳川新没走远，就在王都范围内，从方向上看像是进了深山。 　　绵延的山林深处……一个学者，一条人鱼？ 　　他们去做什么？ 　　柯弗生面无表情地将地图卷起，塞进了袖子里。 　　他准备出发了。 　　…… 　　半日之后。 　　临近傍晚，湖泊四周一片静谧。 　　岐玉在水里睡着了。 　　一片落叶掉在水面上，涟漪慢慢漾开，也被风吹到了他手边。 　　他这才醒了。 　　入眼先是见到了……一双手？ 　　岐玉有些困惑。 　　他在水里仰躺着面对着天空，夕阳本该透过叶片洒在他脸上……却被一双男人的手挡住了。 　　“怕太阳把你照醒了。”柳川新感叹，“宝宝这么躺着睡觉，还是得戴个墨镜呢。” 　　“太麻烦了。” 　　岐玉困倦地眨了眨眼，从水里慢慢往上游。 　　停在他身旁湖面上的是一艘小船，柳川新带他来王都山林里，不知道从哪家农户那儿买了船，这两天都跟着他在湖里渡过。 　　度假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可惜，没有找到水怪，也没有巫师…… 　　“是王子殿下！” 　　“真的是王子吗？”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对男女的对话。 　　岐玉认了出来，这俩人是附近的一对农户。 　　怕他们被人鱼尾巴吓到，岐玉谨慎地翻身进了船上，把窗帘也拉好了，只留下一道缝隙。 　　“别担心，他们不会看到的。” 　　柳川新仔仔细细地拿毯子盖在鱼尾巴上。 　　“外面是谁来了？” 　　岐玉好奇地凑近了那道缝隙，望着湖面外的情形。 　　柳川新大概知道是谁，所以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 　　岐玉饶有兴致地观察外面的场景。 　　湖边停下了几辆豪华马车，一列护卫似的年轻人与马车上的人说着什么。 　　大概是某个贵族？ 　　莫非，真的是王子来了？ 　　哪个王子？ 　　马车的厚重绸缎帘子被一双苍白的手掀开了。 　　黑发青年从马车走下来，他穿着昂贵，面容苍白，一下车，就将目光投向了湖中央的那艘小船。 　　是他啊。 　　岐玉认出来了，二王子。 　　他来这里做什么？ 　　除了这处喧闹之外，其余地方都十分安静。岐玉瞥向远处的树丛，倏然发觉树后藏着一个人影。 　　这是谁？ 第131章 人鱼 　　一箱子的珠宝，敞开着摆在桌上。 　　黄金，钻石，白金，戒指项链耳夹…… 　　这是赫冰泉赠予岐玉的一部分礼物，另一部分是宫殿与湖泊海域。 　　他垂眼说：“岐玉，你可以到王宫住下。” 　　小船上，少年披着湿毯子，瞥了眼那箱珠宝，不太感兴趣地随手勾了一条钻石项链，像是晃悠玩具似的挂在小尾指上转起了圈圈。 　　“你送我这些？” 　　他问。 　　对人鱼来说，没什么用途。 　　赫冰泉从他手里接过项链，俯下身将项链挂在他脖子上。 　　剔透晶莹的白钻，像是人鱼尾鳍的色泽。 　　少年半裸的白皙身体……与一条细长的钻石项链紧贴着，在胸前轻轻晃动。 　　分不清是他的身体更璀璨，还是钻石耀眼。 　　赫冰泉的目光慢慢往上，停在岐玉的眉宇之间。 　　他的确是不感兴趣。 　　原来，人鱼不喜欢亮晶晶的珠宝吗。 　　他喜欢什么？ 　　赫冰泉考虑着问：“你这段时间都打算在这里度假？” 　　岐玉：“我打算看看内陆的风景。” 　　“你离开之前说要给我带一条鱼回来吃，后来捉到了吗。” 　　“没有……因为我忘了。” 　　岐玉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诶。 　　好像是真的没有捉鱼。 　　他对赫冰泉许诺给他带回来一条鱼，但是……后来去找赫汐了，把这事忘了。 　　“忘记了也很正常，毕竟不是重要的事。”柳川新微微一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泡了杯茶递给了岐玉，温声说，“宝宝喝点水，别说累了。” 　　赫冰泉冷淡地瞥了这人一眼，没搭理。 　　他只是为了岐玉而来，最好是能把人接走。 　　人鱼孤零零在外面，实在危险，万一遇到不怀好意的人……比如现在这些。 　　“你到了王宫，就不必再担心安全。”赫冰泉说，“岐玉，考虑一下。” 　　这是在对人鱼报恩了？ 　　岐玉只好按剧情进行解释：“其实那天救你的不是我，是公主。” 　　“人鱼公主？” 　　赫冰泉难得地展颜一笑。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人冷漠高傲，罕见笑颜。 　　“……反正不是我。” 　　岐玉也不清楚为什么公主还不出现。 　　真的有公主这个角色吗？ 　　“你的宫殿已经准备好了，”赫冰泉绕开这个话题，开始介绍王宫，“不知道海底的城池是什么模样，你可以到人类王宫看看这边的建筑。内陆的风光，也包括这些。” 　　岐玉发觉了，赫冰泉压根就是笃定了他就是救人的那位。 　　【剧情已经偏离轨道。】 　　系统提示。 　　‘这不能怪我哦。’ 　　明明我一直在按剧情走。 　　【……】 　　【你准备去王子的宫殿吗？】 　　‘剧情里，小美人鱼成为了王子的朋友吧，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结婚了。但我还是没拿到巫师的药水……’ 　　巫师究竟在哪？ 　　说不定也像公主那样，是个不存在的角色？ 　　【巫师、公主都是关键人物……你看着办吧。】 　　系统说。 　　好吧。 　　岐玉思忖了片刻，说：“等我过几天就去王宫。” 　　赫冰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拿了一件令牌给了岐玉，让他到时候对宫人出示。 　　“他们会带你到我的宫殿来。” 　　“好，我在这里玩两天就过去。” 　　赫冰泉本想留下来陪人鱼，但他这几天的内阁事务很多。 　　他只得先与人鱼道别。 　　“殿下真是有闲情逸致……不回内阁吗，恐怕大王子早就到了吧。”柳川新故作惊讶。 　　赫冰泉冷冷对他说：“这与你无关，学者。” 　　没关系。 　　反正……岐玉会来他的宫殿里。 　　王子一行人离开了深山，四周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岐玉仍然惦记刚才树后躲着的男人。 　　究竟是谁？ 　　看起来并不像是王子那儿的人。 　　他撩开帘子一看，那人竟然还在树后！ 　　偷窥？ 　　鱼尾巴啪地搭在了柳川新的身上。 　　“怎么了？” 　　柳川新低头看着湿哒哒的鱼尾巴，开始揣摩圣意。 　　“把船开过去。” 　　美少年皱眉抬了抬下颌，对他发出了指令。 　　人鱼大人下了命令，柳川新当然是招办了。 　　他笑吟吟说：“遵命。” 　　古老的小船，被渔夫柳川新慢慢拿船桨划动着，朝灌木密集的岸边而去。 　　越来越近了，视野逐渐清晰。 　　天空的光芒渐渐隐去，太暗了，岐玉举起了火把，将灌木丛与树林照亮了一角，灼烫的火焰之下，那个人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在那里一动不动站了那么久，真的是人类吗？ 　　“喂，出来。” 　　岐玉晃了晃火把。 　　一阵扑棱的声响—— 　　扑棱？ 　　从树丛里竟然飞出来了一只大鹦鹉！ 　　“你好呀，小美人！是我，鹦鹉呀！别打我……”鹦鹉用一种奇怪的男人腔调和他打了招呼，“呃，火把可以拿远一点吗，我的羽毛很脆弱。” 　　——怎么又是这只鹦鹉！ 　　——没记错的话，他是那个骗子养的鹦鹉吧…… 　　——这么说来，骗子就在附近？ 　　——可恶，竟然跟踪我们人鱼公主，太变态了！ 　　岐玉讶然：“鹦鹉怎么在这里，你的主人……在后面？” 　　“是呀是呀，我都劝他别打扰你了，柯弗生非要过来。” 　　鹦鹉谄媚地停在了人鱼窗前，从各个角度展示着自己的鲜艳羽毛。 　　柯弗生这才慢慢从树后走出来。 　　黑衣黑发的年轻男人，面瘫着脸，眼底染着火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船上的美少年人鱼。 　　人鱼的尾巴，浸泡在盛水的凹槽里，盖了一张湿毯子。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失水。 　　可见人鱼的饲养是有禁止事项的。 　　柯弗生慢慢走过去，正要跨上船，被岐玉冷声叫住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很担心你。” 　　“还有呢。” 　　你这骗子，不会是想着怎么解剖贩卖人鱼吧？ 　　岐玉十分怀疑。 　　面无表情的男人，已经跨上了船。 　　船只微微下沉晃动，柯弗生站定了，接过了岐玉手中的火把，低头盯着他说：“因为我很想念你。” 　　每天白日夜里，心似火烧。 　　岐玉莫名：“想我？” 　　“嗯。” 　　“为什么？” 　　“我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身体的反应比思维快得多，柯弗生找到了人鱼的踪迹就立刻过来了。 　　“好巧，这不是某位宫廷成员吗？”放下船桨的柳川新也走了过来，笑笑说，“今天不去公爵领地那儿了？” 　　“我对国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柯弗生仍然盯着岐玉打量。 　　甚至，他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放在了岐玉桌上。 　　国王赏赐给他的珠宝，价值连城。 　　他选择献给人鱼。 　　“我打算进王宫了。” 　　岐玉拿了戒指，随手把玩了几下，又还给了柯弗生。 　　“我陪你去。” 　　柳川新和柯弗生异口同声，就连鹦鹉也“嗷”了一声。 　　“为什么？” 　　他不解。 　　柳川新叹气：“宝宝，王宫很危险的，大王子二王子在宫斗，万一真的殃及池鱼……何况你本来就是一条脆弱小鱼。” 　　柯弗生面无表情：“我对王宫很熟悉，我知道逃走的路线。” 　　逃跑？宫斗？ 　　童话故事里的王室如此水深火热……？ 　　岐玉霎时来了兴趣：“我们后天就过去瞧瞧。” 　　之后的两天，他都在各种无人湖泊、船只上游玩与沉睡。 　　深山无人，身为人鱼的岐玉不再需要回避游人了。 　　柯弗生的鹦鹉每天都叽叽喳喳和他聊天，时不时掉进湖里。 　　“下大雨咯，回家收衣服！” 　　鹦鹉喊道，抖了抖湿漉漉的羽毛。 　　仰躺在水面上的黑发少年，并没有听清它说了什么。 　　细密的雨声水声流入耳廓。 　　雨水淌过脸颊，岐玉迟缓地眨了眨眼，翻了个身，慢慢从湖里游向船边。 　　戴金丝单边眼镜的年轻学者，此时已经斟好了一杯午后红茶，见他湿漉漉地游过来，感叹说：“宝宝，你真的喜欢水……但是淋雨对身体不太好。” 　　“我是人鱼……整天都在水里浸着，没关系吧？” 　　岐玉疑惑。 　　“你有一半是人类，宝宝，还是得谨慎些，上来到我这里坐。”柳川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我泡了你喜欢的红茶。” 　　岐玉撑着船板往他那边瞧。 　　小炉子蒸腾的水汽，让船舱弥漫着雾气似的朦胧，面相斯文的年轻男人，就坐在炉子旁边，拿了一把小扇子。 　　空气里萦绕着雨水泥土的湿气、红茶热腾腾的芬香…… 　　柳川新对人鱼一贯十分温柔。 　　但他是个学者…… 　　为什么没有把他剖开研究呢，还是说，观察也是一种研究方式？ 　　岐玉百思不得其解。 　　他打算上船了，忽然瞥见船尾那边走来了一个人影。 　　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站在雨中，低头看着他。 　　少顷，柯弗生伸手将他从湖里捞起来，抱进了船舱里。 　　“你好像一头沉默的牛。” 　　岐玉调侃他。 　　淋雨的水牛…… 　　柯弗生：“嗯。” 　　“不生气？” 　　“没有。” 　　鹦鹉咯咯一笑：“他怎么会生气呢，高兴还来不及！” 　　撩开帘子进了船舱，岐玉和鹦鹉一起被柯弗生放在了窗边。 　　人鱼少年坐下来，双手捧着红茶小酌。 　　茶水很烫，他低头吹了几下。 　　柯弗生也坐下来，低头看他被烫红了的湿润嘴唇。 　　柳川新拿着小扇子扇风，偶尔说几句奇怪的感叹。 　　三人围着桌子，听着漫漫雨声。 　　——好惬意哦~ 　　——难得的和平日子（ 　　——马上就要进宫参加宫斗了吗！ 　　——就这么旅游也挺好的，别去王宫了主播…… 　　【先进宫看看。】 　　系统揣摩着剧情，说不定在王宫里就有转折了。 　　岐玉无可无不可，他来这个副本只是为了观光旅游。 　　雨快停了，柳川新慢慢将船划回了岸边。 　　岐玉指使着柯弗生，让他抱着自己往上抬——他想摘一颗树上滴水的红果子。 　　“你站不起来，我来摘。” 　　柯弗生怕他被雨水浇一脑袋。 　　“不要！” 　　岐玉不肯。 　　柯弗生只好抱着他去够树的枝丫。 　　少年的腰软而紧，被他圈在手里抱住了。 　　岐玉仰起脸，伸手够到了其中一个果子。 　　终于……！ 　　可惜果子硬邦邦的，看起来根本不能吃。 　　真是的…… 　　他干脆拿来敲柯弗生的脑袋，恶作剧地咚咚咚往柯弗生头顶叩了几下。 　　“疼不疼？” 　　“……” 　　又开始了。 　　柯弗生无奈：“不疼。” 　　比不上你的尾巴。 　　到了岸边，三人打算下船，在木屋那儿休息一会儿。 　　岐玉被柳川新抱在怀里下了船。 　　他捏着红果子，抬头望着一处树杈。 　　奇怪的是，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有人来了。” 　　他倚在男人肩上，好奇地晃了晃鱼尾巴。 　　三匹漆黑骏马驱使的豪华马车，在雨中朝他们奔跑而来。 　　吁—— 　　马夫勒紧了缰绳。 　　从豪华马车里走下了一个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银白发丝在脑后束成了短辫子，头顶黑礼帽。他下车时将帽子一摘，雨中，男人银灰如金属般的眼瞳看向了柳川新怀里的人鱼。 　　“好久不见，美人鱼。” 　　里诺曼说。 　　“也就几天而已。”岐玉疑惑地晃了晃尾鳍，“你是来找我的？” 　　“是。” 　　里诺曼一件他，才稍微安心了些。但一想到这两日，岐玉在船上行动不便，恐怕都和这两个男人共处一室，被抱来抱去……他就沉下脸。 　　一群居心叵测的男人。 　　“到马车上说吧，我送你去王宫。” 　　里诺曼如此说道。 　　算算日子，也到了准备去王宫的时候。 　　岐玉想想也答应了。 　　于是，马车上顿时变成了三人一鱼。 　　气氛十分沉重。 　　里诺曼只得让自己忽略人鱼左右坐着的两个男人。 　　尽管如此……实在是不爽。 　　“你是帮王子的忙，来送我回王宫？” 　　岐玉奇道。 　　不等里诺曼回答，柳川新淡淡说道：“也许吧，公爵和王子关系好，也许是帮忙把你送给王子。” 　　里诺曼并不是抱着这种念头来的。 　　他皱了眉头，否认了：“不是。” 　　是他自己想念人鱼，在维西城里丢了人鱼之后就这样了。 　　认真说起来，他们的分离还是柳川新造成的。 　　马车中央的黑发少年，冷冷地看了里诺曼一眼，抱着手臂说：“你最好不是把我当礼物送出去。” 　　里诺曼急匆匆地解释：“没有这回事。我来找你，王子也不知情……你干脆和我回府邸，先别进王宫了，如果你怀疑的话。”说完，又顿了一下：“我在王都的别墅里有泳池……还养了很多花草和猫狗。” 　　听到最后一句，这位脾气很大的少爷才重新看向他：“你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吗？” 　　“是我家里人养的。” 　　“哦？那就先去你家吧？我要看看猫猫狗狗。” 　　“……” 　　里诺曼万万没想到，他不喜欢的小动物们竟能骗到人鱼回家？ 　　柳川新叹气：“宝宝，你可要小心，别被乡下野狗咬到了。” 　　柯弗生也做了提醒：“公爵可能只是拿你当筹码。” 　　岐玉啧了声：“真的？那我就用鱼尾巴拍死他好了。” 　　“我只是邀请他回家，你们急什么？” 　　里诺曼冷笑。 　　到了里诺曼的别墅豪宅里，他谴走了大部分佣人，选了个金属轮椅让人鱼坐在上面。 　　为了避免麻烦，他的鱼尾还是裹着毯子。 　　一只路过的黑猫翘着尾巴朝他走近了，突然跳到了他腿……哦不，尾巴上。 　　“它趴在我尾巴上了……会不会吃掉我的尾巴？” 　　岐玉微微睁大眼睛。 　　话虽如此，他低头轻轻摸了摸猫咪后背，把黑猫抱在胸前，对着它的耳朵小声认真说：“不可以吃鱼哦。” 　　里诺曼也担心人鱼被猫吃了，左看看右看看，见猫似乎对鱼尾巴没有兴趣才稍微舒了口气。 　　柯弗生低头看着他的鱼鳍，忽然问：“小美人鱼上岸之后，鱼尾为什么没有变成双腿？” 　　柳川新莞尔：“你以为这是人鱼故事新编吗？” 　　其实是因为我没有喝巫师的药水……而且这个世界真的是人鱼故事。 　　岐玉也奇怪，为什么偏偏少了公主和巫师的角色？王子倒是多了一个。 　　柯弗生和柳川新都被他赶去楼下找猫狗，他自己指使着里诺曼推轮椅到处闲逛。 　　黑猫就乖乖蹲在他的尾巴上，被他摸着后背。 　　“这是你摸水晶球的房间？” 　　岐玉瞥见一处阴暗的收藏室，第一反应就是类似里诺曼家族庄园里的塔罗屋。 　　里诺曼承认了：“是。” 　　“对哦，你研究神秘学？你认识巫师吗？能把我的鱼尾巴变成人腿？” 　　“……我是认识一些巫师，但没听说过能把尾巴变成腿的。”里诺曼挑了眉说，“你这种情况，是打算为了谁变成双腿？又是王子？” 　　其实是为了剧情。 　　岐玉也不想变成哑巴，摇了摇头：“没有就算了。” 　　里诺曼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他几乎要以为，岐玉是为爱痴狂的小美人鱼了。 　　事实上应该是反过来的……别人为他发疯才差不多。 　　里诺曼让佣人们清理了泳池，检查了人工湖，确认了没有问题，他推着轮椅上的少年和猫一起进了露天泳池区域。 　　这时候，两条细长的猎犬已经蹲在池边了，在它们身旁是牵着狗面无表情的柯弗生。 　　柳川新抱着一只奶牛猫走过来，蹲下身说：“这只猫的性格很像你。” 　　话音刚落，奶牛猫冲着柳川新不断哈气，一阵挣扎乱踹，嗷嗷叫着从草地上跑走了。 　　岐玉非常不赞同：“我有这么狂野？胡说八道。” 　　柳川新笑了：“也许吧……有的猫可凶多了。” 　　豪宅里外都有不少佣人，他们之前都没见过这三个奇怪的陌生人，另外两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坐轮椅那位长发美人……实在令人瞩目。 　　他穿了件白衬衣，墨黑的及腰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背后，腰以下的双腿都裹着长长的毯子。 　　大约是个不良于行的贵族少年，生得很美，公爵里诺曼对他嘘寒问暖。 　　真是难得。 　　稍微走近了些，佣人们就更惊讶了。 　　他们听见……这个美貌少年正在恶意使唤里诺曼。 　　“你这笨蛋，你怎么不去帮我拿毛巾。”他恶劣十足地勾起唇角，“你是不是故意的？希望我用我的尾巴狠狠打你。” 　　里诺曼十足忍气吞声：“你以为我是你的佣人？” 　　“不是吗，你特意邀请我回家，不就是想让我使用你和你的宅子？” 　　“……” 　　里诺曼诡异地默认了。 　　他确实希望岐玉搬到家里住下，享用他，和他的财富…… 　　里诺曼忽然意识到他们可能有文化差异。 　　……也许在人鱼看来，人类就是仆人？ 　　否则岐玉对人的脾气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想游泳吗？” 　　他问。 　　“你这里的泳池人太多了。” 　　尊贵的人鱼兴趣缺缺。 　　里诺曼下令让佣人们离开了，岐玉才决定下水游泳。 　　身为公爵的里诺曼真的成了伺候人鱼大人的奴仆，帮着递毛巾和饮料，帮忙照看黑猫不和猎犬打架…… 　　柳川新坐在池边，欣赏在水里晒着太阳的美少年人鱼。 　　“多么快乐的日子。”他对岐玉感叹说，“要是没有王宫之旅就好了。” 　　“为什么？” 　　岐玉好奇。 　　“王宫，是非之地，你只是一条脆弱小鱼……我很担心你。” 　　男人垂头叹气。 　　这话也有道理。 　　要不，干脆不去王宫了？ 　　反正剧情一直不正常。 　　【……你真的是来度假的。】 　　‘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巫师和公主了哦，但他们不存在，谁也没办法。’ 　　【如果就这样结束，副本的积分很低。】 　　系统沉默了。 　　‘问题不大，后面再进别的副本攒攒就好了。’ 　　【噢……】 　　“好可怕！” 　　鹦鹉落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蹦跶来去，生怕猫猫和狗狗把它吃掉，被柯弗生捞走了。 　　天气暖和，岐玉慢悠悠地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 　　有点困了。 　　Zzzzzz…… 　　再醒来时，有人站在池边，像是低头看他。 　　是柳川新吗？ 　　岐玉迷迷蒙蒙地睁眼看，却见到另一张面孔。 　　赫汐，穿金戴银的年轻男人，一身白衣，笑容温柔。 　　他蹲下来，轻声说：“你睡得好沉。” 　　“你怎么来了？” 　　“接你到王宫游玩，去吗？” 　　赫汐说完，执起了少年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 　　“你和赫冰泉也计划在王宫见面吧？顺路。” 　　他如此说道。 　　【剧情开始了，朋友剧情。】 　　‘……’ 　　与两个王子当朋友？ 　　岐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他和公爵、水牛与学者三人道别，打算去一趟王宫待几天。 　　完成剧情之后，也许公主会出现，也可能真的不存在……到那时候他也许就能提前结束副本了。 　　王宫的辉煌，远远看去像是画作上的白色神秘建筑。怪不得赫冰泉说这里也是旅行的一部分。只是恐怕一般人很难进入到王宫深处。 　　岐玉只能以乘坐马车的方式出行，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场景。 　　下了马车，赫汐忽然对他说：“当时我和赫冰泉坠海，你先救了他，对吗？” 　　“随机选的一个人。”岐玉如实说，“怎么了？你不高兴？” 　　“没什么。” 　　赫汐像只是随口一问，没再提了。 　　只是觉得……二王子怎么没死，太可惜了。 　　宫殿深处修筑了精致的泳池，四周全是灿烂花朵和蜜蜂。 　　“放手，让我下水。” 　　岐玉不习惯被人抱着。 　　他重新回到水里，鱼尾拨弄着水花，试图制造喷泉。 　　赫汐就坐在池边，也注意到他身上戴着钻石项链。 　　“是谁送的？” 　　“你弟弟。” 　　“怪不得……” 　　“你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他问赫汐。 　　“现在暂时没有。” 　　“那你很闲哦。” 　　岐玉朝他游近了些许。 　　鱼尾啪啪地拍着水面，激起层层水花。 　　故意的。 　　赫汐擦了一下衬衣上弄湿的水，看着他说：“你是希望我下水陪你玩吗？” 　　“你看起来不会游泳。” 　　“其实是会一些的。” 　　说着，青年就自顾自开始脱自己的衬衣了。 　　？ 　　竟然来真的…… 　　“王子殿下。”远处，冷不丁一道男声打断了他的宽衣解带，“二王子来访。” 　　赫汐意味不明地一笑：“他也来了？” 　　岐玉还记得二王子。 　　一个典型的贵族傲慢王子，不知为何对人鱼很有报恩的兴趣。 　　两分钟后，二王子赫冰泉也出现在了花园里。 　　他低头看着水里的黑发少年。 　　岐玉将身上的T恤脱了，放在一旁，裸着雪白的上身一览无余……脖颈戴着的那条钻石长项链，在阳光下耀目十足。 　　赫冰泉低声说：“你怎么没来找我。” 　　“我打算等下就去你那儿的。” 　　人鱼慢吞吞转了个圈，从水里突然一跃而起。 　　啪！ 　　水花四溅。 　　岐玉坐回了轮椅上。自己盖上毯子，说：“我去逛逛花园。” 　　赫冰泉看了看他的漂亮鱼尾，心想，在陆地上还是不方便。 　　但他是人鱼，本就不该长出双腿。 　　花园深处，岐玉绕着丁香花看了又看，再抬头时，邂逅了几位园丁模样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拿着铲子，怔怔地望着他。 　　“牧隐？” 　　岐玉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 　　“我猜也许你会在这里，所以也进宫了。”牧隐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叹气说，“你怎么坐了轮椅？” 　　这时跟过来的赫冰泉扫了他一眼，冷声说：“退下。” 　　牧隐冷着脸，根本不理会王子，而是坐在岐玉身边。 　　赫冰泉无法容忍，正要将侍卫将人带走，但下一秒就被岐玉阻止了。 　　“不准打架！我要跟他聊天。” 　　“你们认识？” 　　赫冰泉心里更不舒服了。 　　“之前在维西见过。” 　　岐玉不假思索。 　　海盗变园丁——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他打算问问牧隐是怎么回事。 　　赫汐若有所思：“看来你的朋友很多。” 　　他没有阻止岐玉交友，只是在一旁坐着听他俩对话，时不时摘几朵花放在岐玉头上。 　　岐玉津津有味听完了牧隐的历程——海盗从良记。 　　不错。 　　“你当海盗的时候，听说过邻国的公主吗？” 　　“邻国？……那边没有公主。” 　　牧隐仔细想了想，的确没有，那是个小国，王室一共一家三口。 　　这么说来，这个剧情是真的完成不了了？ 　　为什么啊…… 　　岐玉不明白。 　　他的第一个副本，就这么夭折了！ 　　‘我的积分！’ 　　【……也只能这样了。】 　　系统接受了现实。 　　‘事实证明，bug有时候不是因为主角，而是副本本身的缺失。’ 　　【……】 　　系统不太认同。 　　它的程序计算的结果，认为这一切与主角岐玉有关。 　　但事已至此，系统也不好说什么了。 　　…… 　　几日之后。 　　整个王宫都发现了，一位神秘少年常常出现在花园和私人泳池里。 　　黑发绿眼的年轻少年，生得实在很美，晚上常常推着轮椅流连于花园里。 　　白天，他几乎都在宫殿里的游泳水池或者湖泊里渡过，时不时沉在水里许久，将关切的女佣们吓一跳，惊慌时，他又起身慢慢游到角落。 　　下午，少年趴在岸边，喝一杯红茶，吃一口甜甜圈，很快又潜入到水底了。 　　众人都好奇他到底是谁，只知道王子们把两座宫殿都配给他居住了，但不清楚他的来历。 　　他的访客里有南方的大公爵里诺曼，也有王都的年轻伯爵莫礼，园丁牧隐和科学组织的学者柳川新……以及曾出现在国王身边的神秘下属柯弗生和他的大鹦鹉。 　　当然，这位名为岐玉的美少年，私底下仍被称为“王子们的尊贵客人”。 　　他是一对兄弟的共同亲密好友。 　　“我准备回海里了。” 　　午后，泳池边的遮阳伞下，有两个年轻人同时回头，看向岐玉的方向。 　　“为什么这么惊讶？我本来就是海底的人鱼。” 　　人鱼少年疑惑地在水里吐了个泡泡，晃了晃银鳞的尾巴。 　　赫冰泉不喜欢他离开自己的范围。 　　但他心里也知道，岐玉是人鱼，不是人类…… 　　他垂眼问：“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吧。” 　　“为什么那么快？” 　　“因为我在宫里玩了好几天了。” 　　没有公主的王子，不需要被人鱼暗杀。 　　你们得庆幸哦。 　　岐玉朝他笑笑：“你有空可以来海边呼唤我。” 　　赫冰泉的心里，泛起了一些对他们的主客关系来说过于无礼的发言……比如我希望你留下来，一直待在王宫里。 　　但无论是小美人鱼故事还是现实世界，人鱼们本就是自由的。 　　坐在另一边的青年，与他样貌相似的另一位王子，赫汐，低头拿了一块蜂蜜馅饼，递到了他嘴边：“你什么时候出现在海边？” 　　“唔，随时。” 　　“你打算游回维西海？” 　　“是的。” 　　“好吧。” 　　赫汐轻轻叹气。 　　虽然表现得很遗憾，但实际上……他马上要去维西城赴任了，因而认为人鱼回海底是个好选择。 　　王宫有一处通向大海的湖泊。岐玉从那儿慢慢游出去，穿过窄窄的洞穴，重新进入海洋。 　　他还是喜欢广阔的大海，而不是泳池。 　　北方的气温有些低了……还是回维西海吧。 　　如此思忖着，岐玉摆动鱼尾，慢悠悠地往洋流方向而去。 　　在他身后，是金碧辉煌的王宫、浓郁灿烂的树木花朵……以及一群哀怨的、没有留住人鱼的男人们。 　　【你这么一走，以后可能就见不到这些角色们了，除了里诺曼。】 　　‘柯弗生不一定吧，那家伙到处跑。’ 　　【也是。】系统看了看提示信息，【副本快结束了，你可以继续度假，一直到倒计时。】 　　两日两夜的畅游之后，他再次抵达了维西海岸。 　　阳光灿烂，椰子树摇摇摆摆…… 　　一停下来就犯困了。 　　好累。 　　岐玉找了个无人海滩，躺在沙子上晒太阳。 　　Zzzzzzzzzz…… 　　突然感觉身上痒痒的。 　　有什么东西放在了他身上……？ 　　岐玉迷迷糊糊睁开眼。 　　阳光下，一只……五彩斑斓大鹦鹉正在扑棱翅膀。 　　掉在他胸前的，是一缕红羽毛。 　　怪不得痒痒的。 　　正想拿走羽毛，忽地视野里冒出来了一双男人的手，将这缕红鹦鹉羽毛拈走了。 　　“它掉毛。” 　　柯弗生面无表情说。 　　鹦鹉尖叫：“你才掉毛！” 　　岐玉：…… 　　他疑惑：“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你了？你跟踪我吧？” 　　还以为至少几天见不到呢。 　　柯弗生点头承认：“是，我的船一直跟着你。” 　　这也太离谱了！ 　　岐玉正想着用尾巴把他扇清醒一点，哗啦！一阵海浪突然拍了过来，他转头一瞥，金发抱冲浪板的少年从海里出现，湿淋淋地喘着气朝他走来。 　　莫礼？ 　　“你怎么也在？” 　　岐玉奇道。 　　“路过看到一条大鱼，我赶紧过来了。”莫礼冷嗤道，“没想到这里还有鹦鹉和闲杂人等。” 　　——金毛看起来像是想拿冲浪板把水牛拍到沙子里 　　——岐玉大概会在旁边摇旗呐喊（ 　　——这些人怎么又出现了啊！明明是我们主播独自度假晒太阳的vlog，你们凭什么出镜！ 　　——。。。好像不止两个人啊 　　远处，一艘帆船乘风而来，一个年轻青年也走上岸。 　　是王子赫汐。 　　怎么他也出现了？ 　　青年穿的衬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赫汐下了船，瞥了眼海滩上躺着的小美人鱼。 　　少年见他出现，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困似的揉揉眼睛。 　　他身旁的另外两个男人，也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人鱼身旁看着他。 　　好困。 　　岐玉拿了叶子挡住自己的眼睛，打算继续睡一觉。 　　半晌。 　　他被海水淹没了的鱼尾，不知被谁轻轻摸了几下。 　　“讨厌鬼！” 　　大鱼尾巴啪地扇了过去。 　　赫汐讶然说：“你醒着？” 　　“路边睡着一条人鱼一只野猫，你都要摸一下是吧？”岐玉指责他，“太坏了，打扰我睡觉。” 　　“我错了。” 　　赫汐道歉向来很快。 　　“你这样好像裴洵。” 　　岐玉狐疑地打量他。 　　长相性格都很像。 　　是他吗？ 　　“裴洵是谁？” 　　赫汐问他。 　　“你少管。” 　　岐玉泼了他一脸水。 　　此时，柯弗生在旁边砸开了一个椰子，面瘫着递到了岐玉嘴边。 　　一头金发的莫礼，短发在阳光下像是灿烂的金色首饰，他不知道从哪儿捉了一只胖螃蟹，放在岐玉手边的沙坑里，嗤笑说：“公主，玩螃蟹吧，别搭理别的狗。” 　　“你也很像狗。”岐玉接过了他的礼物，差点被夹到手指，皱了眉说，“捉螃蟹的金毛狗狗。” 　　莫礼：“……” 　　我哪里是狗了？ 　　岐玉把螃蟹放回了海里，命令莫礼去找贝壳。 　　“为什么？” 　　“我想串一条项链挂在鹦鹉脖子上。” 　　莫礼打趣他：“你还挺有童趣。” 　　刚说完就被鱼尾巴泼了一脸水，他赶紧躲远了些去捡贝壳。 　　这条鱼实在太凶了。 　　【倒计时即将开始！】 　　系统突然出声。 　　这么快？ 　　挖沙坑的岐玉惊讶地看了看面板。 　　好吧。 　　“你什么时候再到王宫旅游？” 　　赫汐给他递了铲子。 　　“……不知道。” 　　“怎么回答得很含糊心虚？” 　　“你才心虚。” 　　远处传来了杂声。岐玉抬头往远处看，不远处，隐约能见到船只……而且不止一艘。 　　有的挂着公爵的家族徽章，有的十分豪华，有的像是普通帆船。 　　“你的朋友们来了。” 　　柯弗生说。 　　【是配角们。】 　　‘可惜，我准备离开了。’ 　　岐玉眨了眨眼。 　　说起来……在这个不完整故事里，他是主角？ 　　【是的，你的意识影响着整个故事线。】系统说，【第一次当主角的感觉怎么样？】 　　他愉快地笑笑：‘还可以。’ 　　不错，下次也要当主角。 　　…… 　　【叮——】 　　【副本：小美人鱼新编完结】 　　【即将传送至Downtown游戏个人空间……】 　　…… 　　【积分：12。】 　　‘这也太少了吧！’ 　　【……】 　　【下次努力。】 　　直播间里也一片哀嚎。 　　——大小姐你的积分这么少？我分你一点，加我账号12xdcxd…… 　　——ls你差不多得了哈，积分不可个人交易 　　——这时候，同场的其他玩家估计正在兑换小卡吧。。 　　——小美人鱼paro版小卡，慕了…… 　　——岐玉你下次副本什么时候啊？我们组队可以吗（玫瑰） 　　…… 　　游戏空间一片寂静。 　　岐玉看了弹幕，认真想了下说：“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 　　因为过阵子大学就开学了。 　　仔细一想，他好像在游戏里已经待了很久？ 　　岐玉与弹幕说了“拜拜”，对系统发出了下线指令。 　　【即将退出游戏……】 　　【宿主，你收到了多位好友的未读信息，下次上线记得阅读。】 　　……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柔软的毯子。 　　咦。 　　这是哪里？ 　　岐玉掀开被子，疑惑地坐起身。 　　黑白两色的卧室装潢。 　　不是他的房间…… 　　这是裴洵的卧室。 　　“不睡一会儿？打游戏不累吗。” 　　刚坐起来，一双手臂从背后慢慢抱住他。 　　是裴洵。 　　“也没多累。” 　　岐玉如实说。 　　沉浸式太久，他都忘了自己是在裴洵家里玩的游戏。 　　好吧。 　　“我去切点水果。” 　　裴洵说。 　　他下床的时候亲了男朋友一口。 　　没反应。 　　少顷。 　　“我要吃草莓。” 　　少年揉揉眼睛，懒散地瞄了他一眼，像只午后的猫，又躺下了。 　　裴洵走之前与他说：“到时候我送你去大学报道。” 　　“嗯嗯知道了。” 　　“你也送我去大学报道。” 　　“送你进宿舍可以吧。” 　　“那当然是最好了。” 　　门关上了。 　　岐玉有了些睡意。 　　但没过多久，Downtown给他发了新邀请。 　　——[“玩家的心愿”]。 　　——[您可以进入到任意一个已通关的副本，完成某些玩家的心愿……] 　　进入以前的副本？ 　　岐玉好奇：‘什么心愿？’ 　　——[“副本结束时正在住院，没有见到我的猫。”] 　　——[“我没有留住停在丘比特雕像边上的恶魔。”] 　　——[“没有早点成为大小姐在克雷斯学院的仆人。”] 　　——[“早知道后来……我第一次见面时就该对他态度温和一点。”] 　　——[“绿茶式潜移默化不是没有用，但岐玉非常非常迟钝。”] 　　——[“后悔玩R18g游戏后对大小姐暴露爱好……其实我可以不当破坏王的。”] 　　…… 第132章 玩家的心愿 　　[“副本结束时正在住院，没有见到我的猫。”] 　　[“我没有留住停在丘比特雕像边上的恶魔。”] 　　[“没有早点成为大小姐在克雷斯学院的仆人。”] 　　[“早知道后来……我第一次见面时就该对他态度温和一点。”] 　　[“绿茶式潜移默化不是没有用，但岐玉非常非常迟钝。”] 　　[“后悔玩R18g游戏后对大小姐暴露爱好……其实我可以不当破坏王的。”] 　　六个心愿，在识海里排成了一整列。 　　……玩家的心愿？ 　　而且这些愿望看起来都很眼熟…… 　　【积分丰厚哦，】系统提醒他，【如果感兴趣可以尝试完成这些任务。】 　　哦？ 　　既然如此…… 　　岐玉点击全选，摁下了[Yes]。 　　…… 　　是夜。 　　漆黑的夜晚，皇宫依旧灯火通明。 　　电灯如昏暗火把点燃在树旁，灼烤着浓绿枝丫。 　　整个皇宫街道都是二十世纪的建筑风格，偶尔远处有佣人路过，也穿着旧风格的衣物。 　　一只黑猫从草坪上嗖地掠过。 　　传送到副本里时，无意瞥到了自己的影子，岐玉诧异了半秒。 　　我的影子怎么如此狰狞？ 　　哦……是因为恶魔羽翼展开了，导致他的影子看起来十分广阔。 　　没事了。 　　这地方好眼熟。 　　人偶副本结束之前的某个时刻？ 　　人偶副本里，他的设定是一只恶魔人偶反派，平日里是庄园里不起眼的古老陶瓷娃娃，实际上，他长着犄角、黑羽翅膀和黑桃心尾巴，还能任意变大变小。 　　一打开直播间，弹幕霎时密密麻麻弹了出来。 　　——天哪！是人偶恶魔版本的岐玉！ 　　——这黑翅膀好酷哦，让我摸摸…… 　　——这就是人称驱魔人诱捕器的恶魔少爷吗？（玫瑰） 　　——可恶的驱魔人，这次不准再欺负我们主播了！ 　　—— 　　我怎么可能被欺负？ 　　岐玉不以为意。 　　他慢悠悠收拢了羽翼，背着手在草地上闲逛，浏览着四周的景象。 　　【这是烙印在玩家心中的场景。】 　　系统如此解释。 　　为了弥补遗憾，玩家向Downtown申请了[玩家心愿]请求，重启了副本结局。 　　这种申请肯定得花很多积分吧？ 　　一想到积分，岐玉心里就不爽了。 　　凭什么我的积分那么少……裴洵的却那么多？ 　　花坛的蓝雏菊，被一阵袭来的风掀倒了——来自恶魔扇动羽翼时掀起的气流。 　　很久没有用过翅膀和魔法了，难免有些生疏，岐玉尝试着用羽翼飞行，还没飞起来一米就掉下去了。 　　……啧。 　　应该没人看到吧？ 　　三更半夜，黑灯瞎火，只一两个巡逻的宫廷侍卫从远处走过。 　　无人注意的角落，少年烦恼地站起身，拍拍蕾丝长袜上的草屑，再次挣动巨大的浓黑羽翼……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哦~ 　　——嗯嗯，对！ 　　——只看到恶魔大人炫酷起飞！ 　　——这个蕾丝长袜。。。是Bo搭配的吧（ 　　身处花园深处，岐玉再往前走就是一整片薰衣草花圃，另一旁还有被栅栏圈成圆形的大片白玫瑰花丛，随处可见圣教会风格的雕像，天使们像饼干散落在四处。 　　岐玉独自漫步深夜花园，偶遇了一只熟悉的雕像。 　　小丘比特撅着屁股，手里拿着弓箭——箭头是一颗爱心。 　　“你也有羽翼哦。” 　　他低下头摸了摸丘比特的翅膀，又仔细端详这座石雕的神态细节。 　　……美术生的毛病犯了。 　　直到，他瞥见身前多了一个影子。 　　？ 　　“你对丘比特做了什么？” 　　一道无波无澜的、冷静的年轻男声。 　　一回头，褐发褐睛的年轻少年，穿着圣教会的黑白衣服。 　　在他胸前，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银十字架。 　　此人过于面无表情，给人感觉像根木头。 　　“你是……？” 　　岐玉疑惑。 　　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你这么快就忘了他的名字？】 　　‘我记得他是那个整天追着我的驱魔师。怎么他又来了？’ 　　【他就是玩家心愿的申请者。】 　　‘？’ 　　竟然真的是他。 　　——[“我没有留住在丘比特雕像边上的恶魔。”] 　　“我是路格兰。”褐发少年朝他走近了，面瘫着做了自我介绍，“你已经忘了我吗？” 　　路格兰？ 　　岐玉总算将他的名字和脸对上了。 　　“忘了有什么问题？” 　　他不明白。 　　路格兰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目光慢慢往下挪。 　　恶魔的形貌一如往昔。 　　黑发白肤的长发美少年，一对灵动邪恶的绿眼睛……眼下有一滴泪痣，头顶山羊角，背后是巨型黑色羽翼。 　　穿着黑蕾丝的衬衣，领口点缀着白润珍珠，腰带束缚着蓬蓬短裤和腰，再往下是一双黑白竖条纹的蕾丝吊带长袜，袜带系在大腿上，稍紧，勒出了一点软肉。 　　从后腰伸出来的一只细长尾巴，顶端是一颗黑桃心，晃晃悠悠地搭在丘比特的弓箭上，时不时不耐烦地啪啪打几下。 　　羽翼翕动，气流在四周流淌……一缕黑羽慢慢跌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路格兰的视线在他身上徘徊了几秒，慢慢往上，停在他脸上。 　　一个面无表情的驱魔人，通常是很难分辨情绪的。 　　大部分时候，路格兰也的确没有情绪波动。 　　直到他隔三差五遇到这位魔鬼。 　　不知为何，今夜他却有了一种预感——恶魔就快离开他了。 　　不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而是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岐玉莫名其妙。 　　到底是什么心愿，只是见面吗？ 　　刚转过身，翅膀尖就被拽住了。 　　“……别走。” 　　“什么？” 　　“到我家去吧。” 　　路格兰考虑着发出了第一个邀请。 　　他面无表情，盯着岐玉的神情，双手还拽着这只小恶魔的翅膀尖。 　　“给我放手！” 　　岐玉忍无可忍。 　　啪！ 　　从空中甩来的恶魔尾巴打在了路格兰的手上——像是被细皮鞭抽打了一下。 　　黑桃心的尾巴尖，在他手背上划过。 　　路格兰松开手，看了他一眼，说：“现在走吗？” 　　恶魔少年气汹汹剜了他一眼，俨然正发着火，但还是答应了：“你还不快带路？” 　　三更半夜，圣教会驱魔人与一只人形恶魔一起回家。 　　在无人街道上，两人并肩走着。 　　这场景十足诡异，路旁楼房的窗户不得不都关紧了。 　　不过他俩都不太在意。 　　岐玉埋怨驱魔人：“你为什么不会飞，这样我们可以快点到你家了。” 　　路格兰：“驱魔人不会飞。” 　　“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圣水和十字架？” 　　岐玉忽然想到，恐怕这才是驱魔人的心愿吧，把一只恶魔“留住”。 　　路格兰从衣服里拿出了钥匙，解释说：“没有圣水，十字架我会遮住，你晚点再进来。” 　　二楼的门打开了，漆黑的屋子被电灯点亮，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这里是路格兰的临时住所。他没有家的概念，也不常回来。 　　他拿了一块毯子，仔细遮住了沙发后的十字架。 　　再往门口看去——走廊灯泡忽明忽暗，黑发绿眼的美丽恶魔少年，在门口已经等了一会儿，他背后伸展的黑羽翼，几乎将整个走廊楼道都塞满了……这是经文里才会出现的恶魔现身场景。 　　“可以进来了，十字架已经挡住了。” 　　路格兰对他说。 　　即便听到这样的发言，岐玉也十分谨慎，先是皱眉踩了一脚室内地板，探进去看了几眼，没见到奇怪的装置和十字架才慢慢走进去。 　　但是话说回来，路格兰的心愿究竟指的是什么？ 　　棕发的面瘫少年，说了句“坐吧”，就到厨房去拿饮料了。 　　在他的客厅桌面上，放着一本经文书，黑色封皮，已经有些破旧了。 　　身为恶魔，岐玉不虞地挪了挪位置，离那本书远了些。尽管翅膀收拢在了背后，但沙发太小太窄了，这么放着也很不舒服。 　　他默念咒语—— 　　变小！ 　　一阵烟雾之后，迷你人偶岐玉摔倒在了郁金香绣花抱枕上。 　　人偶形态，坐在上面刚刚好。 　　只是身体变小了，四周的东西就变得巨大。 　　杯子都比他高了…… 　　更不必说从厨房倒水回来，将经文书塞到书架上的那一位驱魔者了，简直是个巨人。 　　路格兰低头，凝视着从沙发上跳到桌面的小人偶。 　　只有十几厘米高的陶瓷小人。 　　黑绸缎似的长发垂在腰上，皮肤雪白，依然穿着古典风格的衣物，像是橱窗里的精致洋娃娃……一双小皮靴踩着杯垫，他踮起脚去看玻璃杯子饮料里泡着的大颗樱桃。 　　一变成迷你人偶，恶魔少年的邪恶气质就淡化了些，只看他这婴儿肥的白皙脸颊、一双迷你纤细短腿……反而让路格兰觉得毫无攻击性。 　　人偶岐玉看得十分认真，就差蹦起来了。 　　他正要退开一些，突然——一双大手凌空而来！ 　　他被轻轻捉住了，放在了路格兰的手心里。 　　人偶生气地踩了他好几下：“你干什么，我在研究樱桃气泡！” 　　变成十五厘米人偶的岐玉，说话声音也变小了，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一个动画片角色。 　　路格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软软的。 　　刚想再摸一下，就被人偶恶狠狠飞踹了一脚。 　　“走开，你这笨蛋……放我下来！” 　　“……” 　　路格兰想起了那句“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解释道：“我想看看你。” 　　说着，路格兰的另一只手从汽水里倒了一颗大樱桃，塞进了人偶岐玉怀里。 　　身高十五厘米的恶魔少年，接过了大樱桃，这才脸色稍微好了些。 　　“有什么好看的？” 　　岐玉冷哼了一声。 　　他盘腿坐在路格兰手心里，抱着樱桃仔细闻了闻。 　　味道好甜。 　　咬一口…… 　　“你很好看，王都没有比你更美丽的人类和恶魔。” 　　路格兰说。 　　一位驱魔人，称赞人偶魔鬼？ 　　岐玉有些疑惑，咀嚼着樱桃肉，含糊说：“你疯了吧，这话让圣教会听见了，恐怕他们都得对你划十字了。” 　　“我也不明白。” 　　路格兰一贯平静的内心，早已因恶魔而生裂痕。 　　无法理解的事，需要更多时间思考。 　　但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他脑袋空空，只想邀请恶魔回家，给这只邪恶人偶泡一杯樱桃汽水。 　　什么经文、驱魔和弥撒，全都遗忘了。 　　路格兰端着汽水杯子，递到了人偶面前，稍微倾斜了些。 　　人偶岐玉和巨大的杯子面面相觑，勉强抬头喝了一小口汽水。 　　樱桃汽水也是甜的。 　　好喝。 　　人偶岐玉心满意足地重新坐回了路格兰的手心，获赠了一张纸巾，路格兰帮他擦了擦脸颊，又把人偶放在了自己肩头。 　　一只坐在肩膀上的迷你人偶版岐玉…… 　　路格兰看得出神。 　　他希望人偶能被净化……然后留在他身边。 　　人偶岐玉晃了晃双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嗯？ 　　奇怪，为什么路格兰开始对他这么和善了？ 　　【因为，你是他的未了心愿。】 　　系统如此解释。 　　‘我？’ 　　【是的。】 　　【圣教会驱魔人爱上恶魔不自知。】 　　‘……？’ 　　岐玉的第一反应——这个世界的圣教会真是完蛋了。 　　不仅被老皇帝桎梏，就连他们培养的新一代驱魔人也爱上了魔鬼？ 　　……路格兰真的喜欢上恶魔了吗？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 　　分明他们的立场是相悖的，各自处在食物链的一端。 　　路格兰见黑发人偶低头抱着膝盖，呆呆地坐着，一双玛瑙绿眼珠像是随时被苍白的眼睑遮住。 　　他还以为岐玉是困了，打算找个盒子把他装起来。 　　也许……应该放在床头柜上，枕头边。 　　路格兰面无表情地想。 　　然而——一阵烟雾突然炸开。 　　砰！ 　　手臂突然一沉。 　　在手心坐着的黑发小人偶……变大了。 　　恶魔一脚将他踩着压在了沙发上。 　　一对柔软的浓黑羽翼在空中瞬间展开了，羽毛尖蹭过了路格兰的脸颊。 　　松软干净，一丝花香…… 　　“驱魔人，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任人宰割的牛。” 　　长着山羊角的恶魔少年将他仰面摁倒，俯下身对他莞尔一笑。 　　背后的黑色羽翼翕动着，柔黑的及腰长发，也被气流掀开。 　　少年邪恶漂亮的绿眼睛眨了眨。 　　极其诡异邪恶的场景，本该拿出十字架。 　　路格兰的目光，却落在他的双腿上。 　　少年一双穿着黑白竖条纹蕾丝袜、尖头小皮靴的脚，恶劣地踩在了路格兰的胸口。 　　细细的、尖端黑桃心的恶魔尾巴，也缠上了他的手臂。 　　“我算是完成你的心愿了吗？驱魔人。” 　　岐玉的眼神，十足是恶作剧的捉弄。 　　路格兰一阵轻微的窒息，却没有起身，只是盯着他的双眼。 　　一对诡异美丽的幽绿宝石，恶魔的造物，本该被十字架灼伤。 　　路格兰却没有生出任何攻击他的想法。 　　他看着恶魔，面无表情说：“是，你实现了我的愿望。” 　　他希冀能再见恶魔，而不是看着对方消失在夜空之中。 　　但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他始终不理解。 　　恶魔少年莞尔：“你的愿望实现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和圣教会不要追着我驱魔就好了。” 　　“……” 　　路格兰没吭声。 　　他肯定是会继续追着恶魔岐玉的，只是可能不到驱魔的地步。 　　压在胸口的力道慢慢增加了。 　　一只尖头棕色小皮靴，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碾了几下。 　　被黑白蕾丝长袜勒出肉感的双腿，就在路格兰眼前乱晃着。 　　大腿白嫩的皮肤，被蕾丝勒出了红痕，只让人想揉捏一把。 　　“你怎么都不躲开，是很想当垫脚的吗？” 　　少年脸上浮起了恶劣愉悦的笑意。 　　路格兰上下盯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挪开视线。 　　什么啊…… 　　岐玉顿感无趣，他从路格兰身上跳了下去，收拢了羽翼，推开窗户往下瞧。 　　一只恶魔，懒散地倚着窗沿，沐浴月光与夜风。 　　路格兰起身走到了他背后。 　　他挨得很近，几乎快贴着收拢的翅膀。 　　一条晃来晃去的快乐恶魔尾巴，每次都打到他的腿上。 　　但路格兰不在意。 　　窗户玻璃映出了他面无表情、却格外专注的脸。 　　岐玉欣赏了一会儿副本的夜景，而驱魔人欣赏恶魔。 　　直到，岐玉回眸看向了路格兰，与他道别。 　　“既然你的愿望达成……那就，再见了。” 　　涌入的夜风，扬起了少年轻盈的羽翼，他没再说话，打算从窗户跳下去。 　　楼下已有晨起的绅士们见到了人形恶魔，纷纷惊呼、脱帽致礼。 　　“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路格兰捂着被踩过的心口，静静看着他，也走近了半步。 　　“当然了。” 　　黑发绿眼的美少年朝他笑了笑，振动羽翼，朝夜空飞去。 　　路格兰停在窗前，久久没有离开。 　　此时的他仍然没有关于爱慕的意识，不明白凡人之心因何被丘比特之箭射穿。 　　…… 　　直播间一阵扼腕叹息。 　　——啊，我还以为牛哥走过来是想亲一下小恶魔。。真是不中用 　　——这个时间线的水牛还没开窍来着 　　——这时候已经进步很大了。。（我可是一个一个副本看过来的，水牛前面真的很欠揍 　　——真不容易啊……我是说岐玉 　　——Ning还是很纯情的，心愿只是再见岐玉一次咧~捂着胸口还挺好笑的。。不是痛，是心动吧Ning。。 　　…… 　　为了不吓到路人，岐玉找了个空旷的地方落地。 　　刚刚踩到地面不久，就瞥见远处一辆古董老爷车突突突开了过来。 　　“岐玉？果然是你。” 　　一个银发黑皮的年轻男人降下车窗，朝他叭叭摁了两下喇叭。 　　“干嘛。” 　　“上车，回家睡觉。” 　　“不要……都快天亮了。” 　　岐玉不理他。 　　空旷静悄悄的街道，几乎没有行人。 　　一只长着黑翅膀的小恶魔却自由自在地在路上闲逛。 　　宿凌无奈地开着车跟在他身旁，实在是生怕他被圣教会的人捉走了。 　　“你是很闲吗，巫师？” 　　岐玉回头问他。 　　“算是吧。” 　　“我突然想起来，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 　　自诩后悔的玩家的愿望，恐怕就是宿凌写的。 　　“还在生气吗？我知道错了……” 　　宿凌怔了一下。 　　他从前对岐玉确实态度不好。 　　走在车边的恶魔少年晃了一下桃心尾巴，慢悠悠走过来，双手搭在车窗上，对他莞尔笑道：“所以你现在只能大半夜跟着我跑了。” 　　宿凌挑了下眉，心想这也不差。 　　谁不想跟着你跑？ 　　这时一条从窗户外边伸进来的桃心尾巴，啪啪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又缩回去了。 　　“我到湖边玩了，你回家睡觉吧，男巫。” 　　一句来自恶魔岐玉的劝告。 　　宿凌反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白天吧。” 　　“行。” 　　男人再抬头看他，只见恶魔少年扇动翅膀，倏然腾空而起，一瞬间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 　　【叮——】 　　【[心愿1]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了100积分……】 　　【下一个心愿是……】 　　…… 　　？！ 　　岐玉一阵晕头转向。 　　他将玩家心愿任务连在一起做，没有休息时间，以至于刚飞向夜空的刹那，就被系统力量拽了回去—— 　　咚！ 　　身体落在了滚烫的地面…… 　　好烫，难道是地狱岩浆？！ 　　他忙不迭睁眼躲开。 　　咦。 　　视野里，多了一双毛茸茸的白手套长毛猫爪。 　　诶？ 　　这、这是我的手吗？ 　　【嗯，这是你的爪子。】 　　这里是猫咪世界？ 　　【你的任务是完成玩家邝泉的愿望。】 　　【[在副本结束前，能再见到我的猫咪。]】 　　‘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猫了？’ 　　岐玉莫名。 　　算了，先做任务吧。 　　地板好烫啊…… 　　猫咪不高兴地看了看自己的粉红肉垫，扭过头看看四周。 　　这是在公园附近的街道上，路边商店的玻璃门映出了岐玉此时的猫咪模样——威武神气的黑白长毛，不规则的黑色块，蓬松的长尾巴…… 　　岐玉对着玻璃转了转身，确认了是自己熟悉的猫咪模样。 　　此时中午烈日炎炎，地砖被晒得滚烫，粉肉垫踩在上面都快被烫焦了。 　　真讨厌…… 　　中午时分，午餐后的路人推门而出，瞥见路边一团黑白长毛猫咪慢吞吞走过，远远看去好似一颗移动棉花糖，时不时在树荫下停下来舔舔爪子，过一会儿才继续走路。 　　“哇哦，好大的猫咪！” 　　“只是毛毛比较蓬松啦。” 　　“可以摸吗？” 　　“哎哟，哈人了，打人了！” 　　我打我打我打—— 　　凶巴巴的黑白猫咪邦邦用拳头打落了路人伸来的手，回身甩着尾巴离开了。 　　真是的，猫脑袋是可以随便摸的吗？ 　　猫咪版岐玉噌噌一路快跑，走走停停，终于在系统指引下往邝泉住的医院挪近了。 　　好远啊…… 　　猫咪身体实在太小了，路途就变得格外漫长。 　　……邝泉在医院里，只能去那边见他。 　　岐玉不由得怨念。 　　有什么办法能让一只猫坐地铁公车？ 　　商业区一栋高耸的写字楼，陆陆续续走下来西服革履的年轻精英。其中一个拿着车钥匙，正打算去外面吃饭，走着路也没怎么注意，突然感觉腿上撞上了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头黑白长毛猫咪。 　　商业楼入口的人不少，这只体型圆润的长毛猫咪却压根没有害怕的意思，撞到人类了，只敷衍地抬起爪子拍了拍他的裤管，连脑袋都不抬，接着就转头继续大摇大摆忽略前台往里走。 　　“咪咪，里边是办公的地方……” 　　被猫撞的男人欲言又止。 　　什么咪咪？不要随便乱起名！ 　　岐玉不理他。 　　在路人的注目下，一只陌生猫咪好奇地走到楼里四处探头探脑查看。 　　这地方有点眼熟……以前见过吗？ 　　开始大冒险！ 　　黑白猫咪翘着尾巴，在拐角探出脑袋，暗中观察走廊上的几位西服男士——突然感觉身体一轻。 　　他被抱起来了。 　　“宝宝，你怎么一个猫在这里？” 　　一道温柔的男声，十分熟悉。 　　他一抬头——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长得斯文温柔，戴金丝边眼镜，正莞尔摸他的猫尾巴。 　　……柏之清？ 　　“喵？” 　　柏之清将猫咪抱在怀里，无数猫毛沾上了深色西服，但他不在意，揉了揉猫咪的脑袋，叹气说：“宝宝，没想到你会特意过来公司找我。” 　　“……喵。” 　　怀里的蓬松棉花糖猫咪，脸蛋圆圆的，自带眼线的绿猫眼疑惑地盯着他，虽然尾巴不耐烦地甩着，俨然就是离殴打主人不远了，柏之清还是看得心里一阵柔软。 　　怎么这么可爱？ 　　连叫声都这么软嗲。 　　“宝宝，你是一块很大的三角海苔饭团，在路上很容易被人一口吃掉的。”柏之清如此感叹着，抱着猫咪岐玉往外摁下了电梯，“外面的世界很危险，那么多野狗在路上晃荡，万一你被其他狗叼走了，我该怎么办呢？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你才是饭团…… 　　等等，回家？ 　　可我准备去医院找邝泉。 　　岐玉与他解释，但一张口全是“喵喵喵喵”。 　　柏之清怜爱地摸摸猫咪下巴：“宝宝，你叫得好娇……是在对我撒娇吗？我去买点肉给你吃？” 　　岐玉：…… 　　才不是！ 　　“好喜欢宝宝的猫咪形态……” 　　“……” 　　好了，不要再摸肚皮了！ 第133章 玩家的心愿 　　——大小姐猫咪，我吸！（ 　　——可恶，柏之清怎么又出来摸猫了？他是有猫咪大小姐雷达吗？ 　　——柏之清应该是在这里实习？ 　　——清纯猫咪坠入人类魔爪！ 　　——我们主播可是拳皇，不怕的～ 　　【……】 　　系统万万没想到，宿主被另一个玩家带走了！ 　　我晚点和他解释。 　　岐玉想若，等到车上了就变成人类形态。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柏之清？ 　　叮—— 　　电梯门打开了。 　　一群年轻男女走出来，见到柏之清怀里的猫猫，要时双眼发光。 　　“啊？！这是你家养的猫咪吗？” 　　“哇塞，竟然带来上班了？让我看看，天哪，好漂亮的长毛猫咪！好大一只啊……” 　　“是什么品种？脸好圆啊，毛茸茸的……”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此时，趴在柏之清怀里的黑白奶牛猫眼看着无数双手朝他伸来，瞬间飞机耳，眼睛也变得不耐烦了，挪了挪身体，换了个姿势趴在柏之清肩膀上，把猫屁股和尾巴对着众人，显然是眼不见心不烦。 　　“哎呀，害羞了？” 　　“没事的，就是摸摸脑袋……” 　　“你养得好好啊，好漂亮的猫。” 　　柏之清无亲说：“他不让摸的，性格很凶。” 　　众人的手还没有碰到猫咪，就见猫猫转过脑袋，不耐烦地冲他们哈了几下气，露出一排小尖牙。 　　“哇，真的好凶啊！” 　　“炸毛了！” 　　柏之清赶紧摸摸岐玉猫咪的脑袋，安抚地说：“我们这就走了，别气别气。” 　　一人一猫已经进了电梯了，趴在他肩上的凶巴巴猫咪仍在发出鸣呜的警告声，耳朵飞到脑袋后面，鼻子也气红了，浑身长毛都炸开。 　　爪子……爪子都扣在他西装衣料里勾线了。 　　柏之清无可亲何：“宝宝，你打算赔我一套西装吗？” 　　讨厌鬼，你还想要赔？！ 　　“喵！” 　　“宝宝，你这样好像眼镜蛇。” 　　下一秒。 　　一记猫猫拳袭来。 　　“我错了公主，只是开玩笑。”柏之清扶正了眼镜，叹气说，“停车场到了，我们回家吧。”柏之清拿出车钥匙，走向一辆银灰色跑车。 　　他先是打开副驾驶位，将炸毛奶牛猫放在了座位上，一边安抚一边揉了几下脑袋，差点又被殴打。上了车，柏之清没有急着走，而是拧开了一瓶水，正要问他要不要喝一点。 　　猫咪可以喝矿泉水吗？ 　　柏之清陷入沉思，打开手机开始搜索答案。 　　与此同时。 　　猫咪生气地在真皮座位上挠了几下爪子，这才变成了人形。 　　……终于变成人类了。 　　岐玉舒了口气。 　　“喂。” 　　柏之清刚刚搜索出了答案，忽然听到了一句的少年音。 　　很拽，冷冰冰的。 　　一转头，浑身雪白、不着寸缕的美少年，正在座位上半跪着。 　　岐玉的长发如柔和的墨水，从他肩上流下来垂在腰间。 　　漆黑真皮的车座位，将他浑身上下的皮肤衬得如同明亮雪地。 　　柏之清微微一怔。 　　变成人类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脱了西服外套盖在岐玉身上。 　　他斟酌道：“宝宝……你不冷吗。” 　　室内还开着空调。 　　岐玉皱了眉：“我要去医院。” 　　“你生病了？感冒？最近宠物医院在……” 　　“不，是人类的医院。”岐玉报出了医院的名字，“快点带我过去，我要去看望一个人。” 　　“谁？” 　　柏之清大概猜到了。 　　“邝泉，他在住院。” 　　岐玉看了眼时间。 　　原来如此。 　　柏之清叹气：“宝宝，你现在都没有衣服穿，不太方便吧？先去我家换衣服怎么样？” 　　“不需要，我变成猫不就好了？” 　　柏之清打算劝说几句，忽地瞥见停车场电梯那儿出来了几个男人，往这个方向走过来了，是他的同事。 　　车灯亮着，以至于他们都看了过来—— 　　“之清，你——啊？这是……” 　　好几个男人霎时瞪大了眼睛。 　　天啊，他们看到了什么！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裸着的年轻男生……？！ 　　车、车那个震？ 　　看不出来啊，平常斯斯文文的正经人，竟然在公司停车场做这种事！ 　　玉见柏之清表情微变，不明所以，下一刻，突然被刚才那件西服就盖住了脑袋—— 　　？ 　　“干什么？” 　　“有人来了。” 　　柏之清说。 　　车子这才启动。 　　少顷。 　　柏之清忍不住笑了：“你得对我的名声负贵，宝宝。” 　　“……什么名声？” 　　“我的同事刚才路过看到你了……他们一定以为我有男朋友了，干柴烈火，在车上就脱了衣服。” 　　他叹气，“我的名声……” 　　？ 　　怎么非要往那种事想呢？ 　　“那是他们认为的，你就当做不知情。他们真是太坏了，晚点等我去挠他们几下，”岐玉啧了声，“好了，我要变成猫了，免得你又被看到社死。” 　　嗖~ 　　美少年再次变成了一团蓬松奶牛猫，慢悠悠地舔了舔爪子。 　　你真是一头好邪恶的猫咪。 　　柏之清笑着心想。 　　到了医院门口，停好了车，柏之清把岐玉猫咪放进背包里，这才带了进去。 　　私立医院的高级病房门口，站着几个邝家的黑衣保镖。 　　柏之清与他们描述“有一只猫想见病人”，保镖们面面相规，在耳麦里和上司交流了一番，决定将猫放进去。 　　——在此之前，邝泉的确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有猫咪来找我，就放他进来”。 　　“我需要检查一下猫咪。” 　　为首的保镖说。 　　柏之清的背包里立刻钻出来了一颗毛茸葺的猫咪脑袋。 　　黑白双色的长毛猫，长着一对源亮绿眼睛。 　　保镖为难地摸了一下猫咪的背后和四肢，确认了没有携带武器……但是，也许猫咪本身就是一件重物和利器……？ 　　门被保镖打开了，蓬松如棉花糖的奶牛猫大摇大摆地翘着尾巴走进去，不忘回头用爪子拍拍门板，示意保镖关下门。 　　“需要我陪你进病房吗？” 　　柏之清蹲下来问。 　　猫咪头也不回。 　　砰，门关上了。 　　雪白的病房里，一张床，一套沙发茶几电视柜，窗几明净。 　　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黑发，面色苍白，在床榻上合着眼沉睡。 　　他的手上，连着输液管。 　　在睡觉吗？ 　　好吧，再等等。 　　猫咪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先挠了挠杏色地毯，将脑袋伸进衣柜里看了看，挤进柜子缝里发现进不去，又跳上桌子看看上面有什么，哦，打火机一枚，先扒拉到地上…… 　　舔舔爪子，趴下来把脑袋搁在手机上。 　　十分钟过去了。 　　矿泉水怎么还没醒？ 　　岐玉只得跳到了病床上，观察一番他的情况。 　　睡梦之中，邝泉渐渐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压力。 　　胸口压下了一块巨大的沉重短腿面包，四只脚对他踩来踩去…… 　　邝泉转醒了。 　　一睁开眼，就见到一张疑惑的黑白猫脸，猫猫蹲在他胸口，对着他闻闻嗅嗅，连爪子都抬起来扒拉了他几下。 　　“喵？” 　　“……” 　　怪不得那么重。 　　病床上的青年只得坐起身，将猫咪搂在怀里。 　　“岐玉，”他垂眼说，“没想到你会来看望我，你是怎么过来的？” 　　“……喵。” 　　“喵是什么意思？是在关心我吗？” 　　邝泉低下头，脸贴着猫咪的脸颊，听见了呼噜呼噜的声响，猫猫抬起脸，一只白手套爪子搭在了肩上，轻轻拍了拍。 　　看来岐玉的心情很不错？ 　　甚至还在安慰我。 　　“今晚跟我回家？” 　　邝泉说着，另一只手就去拔滞留针了，不输液不住院了，这就回家？ 　　岐玉不理解，他真的是病得不轻啊。 　　——猫猫你不懂，爱能止痛。。 　　——在病房抱猫哪有在家里舒服啊~ 　　——太子怎么回事，一见到大小姐气色都好多了，其实他是因为相思病才入院的吧（） 　　——你们这些玩家，全都相思病入育育噜。。 　　——单手抱猫，力气不小，充分说明了身体没什么问题 　　邝泉拔了针，抱着猫咪岐玉打算下床。 　　猫却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 　　扭动扭动—— 　　邝泉：“怎么了？” 　　低头的一瞬间，黑白奶牛猫突然变成了人形——因为惯性，他整个人把邝泉压倒在了床上。 　　赤身果体的长发美少年，一边烦恼地睨着邝泉，一边将他压倒在病床上。 　　准确地说，是坐在他身上。飘洒的发丝，冰冰凉凉地擦过了他的脸。 　　“你还是住院吧。”岐玉扶住了他的腰，在他腿上坐稳了，皱了眉说，“你不是生病了吗？” 　　“你太多问题。” 　　邝泉仰望他，笑了下。 　　岐玉没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太对劲，几秒后才察觉。 　　正准备变成猫咪形态，邝泉却搂着他的腰，自己坐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面对面的拥抱了。 　　邝泉与他耳语：“准备回去了？” 　　“过一会儿吧。” 　　“去别的世界？” 　　“算是吧。”岐玉眨了眨眼。 　　这个时间线的玩家，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他认真说：“邝泉，这没什么，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我知道……我会去找你，所以，一定会再见面。”邝泉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哪怕岐玉不记得他了，或者他没有拿到剧透卡，他还是会在副本里与岐玉相遇。 　　在怀里，黑发少年郑重点了点头，说：“你会经常和我见面的，你也好好养病。” 　　说完，他又变成了一只蓬松毛茸茸猫咪，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了男人腿上。 　　奶牛猫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躺下，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舔了舔爪子，像是准备睡觉了。 　　邝泉摸着猫咪柔软的皮毛，贴近了些，轻轻亲了一下。 　　他的猫咪…好可爰。 　　只是如此温馨嗳昧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咚咚。” 　　一阵叩门声。 　　“岐玉？在吗？” 　　柏之清的声音。 　　邝泉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病房里无人回答，柏之清就在外面继续敲门。 　　“大小姐？拳皇公主？发毒面包？三角饭团……” 　　“喵喵？” 　　岐玉醒了，生气地伸了个懒腰。 　　谁在外面说我坏话； 　　他跳到桌上磨磨爪子，打算出去把那个不听话的斯文败类邦邦打一顿。 　　但还没从点子跳下去，穿病号服的另一位就走过来，把他捞进了臂弯里。 　　“你是来见我的……所以，别去和他见面。”邝泉眉眼沉沉，盯着他看了半晌。 　　被抱在怀里的黑白猫咪，一对绿眼睛疑惑地瞥他几秒，晃了晃尾巴，轻轻喵了声。 　　“不走了？” 　　“……喵。” 　　好吧。 　　邝泉这才满意，将猫咪放在桌上，摸了摸下巴。 　　岐玉一直在病房里待到了傍晚。 　　一觉睡醒，外面天都快黑了。 　　猫咪已经在邝泉怀里睡了很长一觉，醒来时精神抖擞地舔舔爪子。 　　黑发青年在病床上，也沉沉睡着。 　　【玩家心愿已达成。】 　　系统冷不丁提示道。 　　“我的积分能翻倍吧？” 　　【可以。】 　　安静的暨发里，未了避免把病人弄醒，一头黑猫长毛猫谨慎缓慢地从青年的臂弯里钻出来。 　　…… 　　小心翼翼地踩著床单。 　　他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邝泉的睡颜。 　　下个世界再见了，矿泉水太子。 　　猫咪熟练地跳到门边，扳动了门把手，像之前那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保镖们都很惊讶，这只猫难道是邝泉养的吗？来去自如…… 　　傍晚时分，保镖们准备换班了。 　　岐玉抬头看了看走廊，打算找个地方待着，等候系统的传送。 　　刚走到电梯旁边，突然被一双男人的手抱了起来。 　　“宝宝，我等了你好久，你探望别的男人，我只能在外面等。唉，有的男人是真的没用，生病了还得麻烦别人。幸好，我不需要住院，能出门买东西。” 　　戴全丝眼镜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还好，一买完冰淇淋回来就遇到宝宝了。” 　　怀里不耐烦扭来扭去的描咪，这时才停顿了一下。 　　冰淇淋？ 　　一对猫咪耳朵动了动。 　　“你想吃吗？” 　　柏之清朝他晃了晃冰淇淋袋子。 　　“……喵。” 　　猫爪子啪地打在了袋子上。 　　一人一猫回到了跑车里。 　　门一关，岐玉化作人形，先穿上了柏之清买来的衣服，低头开始吃草莓圣代。 　　冷冷甜甜的奶油味…… 　　柏之清倚在座位上，拿了手机给岐玉拍照。 　　没拍到岐玉的正脸，只拍到他拿着圣代的模样。 　　发了个朋友圈。 　　——今天和猫猫出来玩了，很开心。 　　“你什么时候打算回去？” 　　他空出来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岐玉的长发。 　　“十几分钟后？我差不多该走了。” 　　岐玉头也不抬。 　　“我们相遇的时间那么短暂……还好，游戏世界里总是能见到你。” 　　柏之清在心里叹息。 　　Downtown是个废物游戏。 　　偏偏不知道从哪儿绑架来了一位坏脾气大小姐……也把玩家困住了。 　　尽管如此，他反而希望岐玉能离开这里。 　　以后再见吧，岐玉。 　　…… 　　【叮——】 　　【玩家心原达成！】 　　系统为他高兴。 　　看着积分面板上暴涨的数值，岐玉心里有些疑惑。 　　怎么涨得这么快？ 　　【积分是从参与本企划的玩家那儿扣出来的。】 　　Kuang、Bo，还有之前的Su、Ning？ 　　【就是他们。】 　　原来是从他们那里拿的积分啊？那没事了。 　　多拿点才好。 　　岐玉兴致勃勃，准备火速完成接下来的两个玩家愿望。 　　这一次的副本……是[克雷斯学院]？ 　　【梦开始的地方。】 　　傍晚，贫民窟。 　　“大小姐，我们回去吧？”司机侧过头，看向了车子后排那位岐家千金。 　　贫民窟这种鬼地方，乱得很，偏偏岐玉让他送到这里来，他不免有些担忧。 　　光是他们这辆豪车停在路边，就被不少混混吹口哨盯着了。 　　“你在这里等我。”后座上的长裙美人，忽然如此说道。 　　接着，她就将车门打开了，往街道上走。 　　“大小姐，这里很危险的……”司机要时愣住了。 　　大小姐却是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地下了车走远了。 　　路灯亮了，蛾子飞舞缠绕。 　　又一个昏热夏夜。 　　路灯下，青年倚在墙边，嘴里叼着快燃尽的烟。 　　一眼看去，他的外表相当俊美，更像一位荧幕里的年轻电影明星，即便他刚打过架，脸上淤青未褪。 　　无人的街道，月光朦胧。 　　……疲条的日子。 　　边绍元闭上眼，倚着墙休息了半晌，耳畔拨进来一个电话，朋友喊他出去玩。 　　他拒了，今晚得去看两个场子。边绍元挂了电话，低头给朋友发消息。 　　身旁有人走过，他没有留意，直到那人停在他身前，踢了他一下。 　　这种事只能是挑衅。 　　边绍元皱了眉。 　　但他低头一看，要时怔住了。 　　……一对蓝裙下的白皙双腿，穿低跟凉鞋。 　　少女的双腿。 　　“你这野狗，”她的声音散漫，“在这里做什么？” 　　她穿克莱因蓝的裙子，冷调的颜色，衬得她浑身实在是冷白，连眼下一滴浅褐的泪痣也那么明显，明晃晃的。 　　一个黑发白肤绿眼的美人，笑吟吟的，翡翠似的眼睛，浮着些恶作剧的笑意。 　　边绍元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跳都砰砰加快。 　　她像是一位魔女。 　　但是…… 　　她身边没有其他人？ 　　边绍元眉头紧锁：“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男朋友呢？” 　　这多半是淮家的小女朋友。 　　……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待在晚上的盆民窟？ 　　什么男朋友？ 　　岐玉疑惑。 　　但不等他解释，边绍元不容分说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冷声教育：“一个人不能出来……这个时间点不行。” 　　“为什么？” 　　“……因为很乱。” 　　一对上她的幽绿眼睛，边绍元就下意识地那开了视线。 　　忽地想到了什么，边绍元皱了眉，将烟掐灭了。 　　他送她到了路口。 　　路灯下，边绍元一只手插着兜，低头说：“别再来了，让你男朋友带你回去……他在这里面吗？叫什么？” 　　贫民窟里谁有这么漂亮的女友？ 　　边绍元从没听说过，但他平常几乎不关注这些，不知道也正常。 　　两人隔着一段稍远的距离，两格台阶前后。 　　穿蓝裙的黑发少女轻巧地在台阶上跳了几格，她的长发像是泼洒的墨水，被燥热的夜风慢慢拂过。 　　即便听着这样的劝告，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有些不耐烦。 　　“你少管我！” 　　“……” 　　边绍元忍着气，没说话。 　　我可是特意把你送出来……什么坏脾气？ 　　“你不该问我叫什么吗？”她停下来，朝他勾勾手指，“过来，你这笨狗。” 　　边绍元冷下脸。 　　莫名其妙说他是狗？ 　　但他忍住了，问：“……你叫什么？” 　　“岐玉。”她弯起眼睛朝他一笑，“我男朋友不在这里，另外，我缺一个佣人。” 　　“佣人……什么意思？” 　　“我明年到克雷斯学院入学，你很适合当佣人和奴隶。” 　　岐玉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边绍元。 　　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高眉骨的阴翳下，眼神锋利而专注。 　　一头黑发，皮肤晒成麦色，身材高壮，穿的是破洞的宽松T恤，与贫民窟的混混们相似的装扮。 　　时间线提前了，但边狗看起来与之前差不多，只是脸上的伤多了一些。 　　这是岐玉第三次见到贫民窟时期的他。 　　一只破破烂烂的野狗。 　　“你今晚是来找我的……为什么找我？” 　　边绍元盯着她看了半晌。 　　一个天降的机会，太过离奇而显得诡异。 　　即便是真的，眼前这位能入读克需斯王国学院的大小姐，绝对是个擅长折磨其他人的坏脾气。 　　在她身后，缓缓驶来了一辆黑色豪车。 　　司机和保镖模样的西服男人们都靠近她，称呼她为“大小姐”。 　　岐玉很不高兴：“你打算考虑多久？” 　　距离过去看台球场子，还有十五分钟。 　　边绍元闭上眼，又睁开了，呼了口气说：“我怎么相信你能让我进克雷斯？” 　　“你到我家里就知道了。” 　　“你家在哪？” 　　“白政区。” 　　“你家里人是国王的近臣？” 　　这个地名只属于国王官员们的住处。 　　“是啊。” 　　岐玉想了想，他哥是近臣，他是未来国王的未婚妻……其实也算？ 　　“做佣人需要做什么？” 　　边绍元说。 　　“成为听话的狗。” 　　她莞尔。 　　“……” 　　“怎么，你不情愿？” 　　“……不是。” 　　边绍元忍耐着没有反驳，他已经能预见以后的受气生活了。 　　陪恶劣大小姐读书？一定非常痛苦。 　　…… 　　弹幕一阵狂乱。 　　——是你，Yuan！ 　　——有的人现在是表现得不情不愿，没过几天却是心甘情愿洗衣做饭咯。。 　　——大小姐和边狗梦开始的地方之贫民窟 　　——好好好，你继续嘴硬！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应有尽有。。 　　边绍元到岐家的第一夜，岐玉并没有使用他，一回家就去洗漱睡觉了。 　　哥哥明天回来，得早点起床。 　　明天下午还有钢琴课。 　　- 　　翌日一早，岐玉就让司机载他去接哥哥岐闪了。 　　至于边绍元—— 　　“小元，你在家里等我。” 　　“你一个人出门？” 　　边绍元瞥了她一眼。 　　“是啊。” 　　黑发黑裙的少女，在玄关找今天穿的鞋子。 　　她打开鞋柜，低头看了一眼。 　　边绍元也跟着往里面看了看。 　　一列夏天的凉鞋和镂空小皮鞋。 　　“不知道穿什么？”边绍元见她犹疑，干脆挑了其中一双，放在她脚边，顿了顿说，“大小姐，别迟到了。” 　　他选的是一双低跟罗马凉鞋，与她今天的裙子很搭。 　　边绍元发现，她对衣服和鞋子似乎没有多少搭配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长得美……怎么穿都是惹人瞩目的，所以不在乎。 　　“不会迟到的，我提前半小时出门。” 　　她嘀咕了一声，弯下腰穿凉鞋。 　　边绍元的视线从她的脚背，慢慢滑到了小腿。 　　无论肤色，线条都很漂亮。 　　他看了几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天气热，玄关莫名很闷。 　　再低头时，他对上了岐玉的盈绿眼睛。 　　“你现在是没事干吗？” 　　她眨了眨眼。 　　边绍元反驳：“不是，我早上做了家务。” 　　“包括研究我的鞋子衣服？” 　　“……我只是刚才看了一眼。” 　　“你不会哪天叼着鞋子跑了吧，邻居家的斑点狗狗就很喜欢咬拖鞋到处跑。” 　　“不可能。” 　　边绍元沉下脸，正要走开。 　　一双柔白的手忽然轻轻盖在他头顶，安抚地拍了拍。 　　“不要乱跑，在家里等我，没事就去我的书房看书吧？你不是喜欢格特的自然系列吗，书房里有。” 　　岐玉说完，转身就走。 　　边绍元怔住。 　　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那系列的书？ 　　天空作美，王都的夏天难得有几天不那么热。 　　岐家的车子一开到了王宫附近，岐玉就下了车去接人。 　　岐闪稍晚了些才出来，一眼就瞥见自己的弟弟在附近的花圃那儿研究花卉蝴蝶。 　　“我听说你从贫民窟带回来一个男人？”他叫住岐玉。 　　少年皱了脸：“哥，你怎么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事？” 　　“我不该问吗，那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知道，但他没问题。” 　　岐闪昨晚就查过了边绍元，对方的来历当然没问题，不然那人不至于现在还住在弟弟房间隔壁。只是岐玉这么心血来潮，让他觉得奇怪。 　　一个计划带到克雷斯学院里使用的佣人？但现在距离入学还有很长时间。 　　岐玉见哥哥沉思，干脆换了话题：“中午去外面吃，还是回家？” 　　“回家。” 　　岐闪说。 　　“最近王宫怎么样？” 　　岐玉打算温习一下剧情。 　　岐闪想了想，斟酌着与他说了些王宫的事。 　　前王后再婚所生的儿子薄飞星，如今也在王都，据说是有可能以后入言做未来国王的副手，前段时间的王宫宴会，薄飞星的座位就在邝泉身旁。 　　两人似乎关系不错。 　　未来国王，现在的王太子，邝泉，刚刚去了北边。 　　岐玉听他说完，托腮说：“哥哥与薄飞星认识吗？” 　　“只是见过面，听说他性格古怪。” 　　岐玉沉思了半晌。 　　理论上，一时半刻他只会见到其中一些玩家。 　　例如，克雷斯学院副本的边绍元与薄飞星。 　　他抬头看了看弹幕。 　　——薄飞星是之前那个金毛吧？ 　　——FX？……是他你？ 　　——太子的弟弟来着，拿的是那种吃饺子的伦理剧本（不是 　　——剧情开始之前，薄飞星在干什么？ 　　——主播今天这身衣服好好看~ 　　——鞋子还是某个佣人搭配的咧，虽然生气但还是认真帮大小姐搭配（） 　　岐玉琢磨着，他得去找薄飞星。 　　但那个家伙暂且在王宫里，恐怕得再等一段时间。 　　玩家的愿望副本的自由度很高，他不需要按照剧情做进展。 　　他与哥哥岐闪聊了一会儿天，话题就转到了度假旅行。 　　这段时间岐闪有个假期，两人计划着一起出门。 　　岐闪：“北边旅游现在很合适，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岐玉自然是开心地答应下来：“你去安排吧，我这阵子都可以。” 　　“你准备带上你那个新佣人？” 　　“……应该是吧。”岐玉这才想起了边绍元。 　　最为任务目标人物，似乎不能离开他太久？那就只能带在身边了。 　　岐闪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嘱咐他到时候带好东西。 　　车到了。 　　管家询问他们今天午督的安排。 　　岐闪说照常。 　　这时候，他瞥见院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 　　高个子，黑发，站在树边。 　　“这是岐玉带回来的佣人？” 　　管家感叹说：“是的，但是……他和大小姐玩得很好，也许能做玩伴吧。” 　　岐闪无可无不可。 　　岐玉的男生身份很不方便，以至于他不能与其他朋友太过亲近。 　　如果在家里能有个朋友玩伴……其实也不错。 　　透过落地窗，岐闪能见到院子花园那儿的两个人影。 　　黑发大小姐，您哉地在池边与橘猫一起看锦鲤，偶尔洒一把鱼饲料，慧得水里一阵扑腭。 　　边绍元就站在他身旁，低头看了鱼儿半晌，又瞥了他一眼。 　　与岐玉相处了两天，边绍元发现了，他的脾气一贯来去无踪，但他今天似乎心情还不错，怀里搂若一只肥橘猫，又坐下来喂鱼。 　　身为佣人，边绍元在一旁安安静静给他递鱼饲料。 　　“你去过北方旅游吗？” 　　岐玉冷不丁问他。 　　“旅游？” 　　“我和哥哥准备到北方旅行一趟，你跟我一起去。” 　　“……嗯，知道了。” 　　“不情愿？” 　　“……没有。” 　　边绍元也喜欢旅行。 　　将鱼饲料放下的大小姐上了楼，勾勾手指要求他一起去书房。 　　岐玉踩上楼梯，一阵轻盈步伐，墨黑发丝如云雾般伴着动作慢慢散开。 　　岐玉身上有股花香。 　　……也许是沐浴露的气味。 　　边绍元挪开眼，低头看着棕色钩针地毯。 　　岐玉的书房，从装潢到书本都是主人的风格。 　　第一个书架上放满了各种画册画集摄影书，另一个书架是各种杂书图鉴书。 　　进了书房，随手拿了上次没看完的那本鸟类图鉴，岐玉坐着摇摇晃晃的懒人云朵椅，一只手翻书，另一只手拿着冰淇淋。 　　边绍元在他左边站着，瞥着手上那只快融化了的冰淇淋。 　　岐玉的手很漂亮。 　　奶油化了，滴在了手指上。 　　视线一转，边绍元突然对上了一对碧绿笑眼。 　　“你看得这么专注，是也想吃冰淇淋吗？” 　　“……不是。” 　　“狗狗可以舔掉这些。” 　　她指着手指上沾着的、融化的冰淇淋。 　　……这位恶劣美人，真的把他当成了宠物。 　　边绍元深呼吸，搅紧了拳头，沉默几秒说：“……你不能这么说话。” 　　在摇摇椅上晃悠的黑发美人，轻轻哦了一声。 　　如此相安无事到了下午。 　　岐闪有约，出门与朋友见面，家里只留下了岐玉与佣人。 　　他在院子里玩了半小时滑板，横冲直撞，险些把边绍元撞飞，又指使边绍元去找他的发绳，自己去洗漏了。 　　十分钟后，岐玉披上睡袍，走到了冰箱附近。 　　……哥哥不在家，是时候偷偷喝酒了。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威士忌，岐玉小酌了几口，度数颇高，没一会儿就觉得晕晕乎乎的。 　　头晕晕…… 　　好像踩在云上了，得赶紧扶着墙才行！ 　　“……你踩到我的手了。” 　　正蹲在地上帮忙找发绳的边绍元，莫名被他踩着手背。 　　长发半湿、穿着睡袍的岐玉慢吞吞地挪开位置，打算往后退一步，但不知道踩到什么，反而轻飘飘地往前摔—— 　　边绍元：“……” 　　怎么有人大白天喝醉？ 　　他原本只是那种礼节性的攥住她的手臂，防止她摔倒，却不慎被扑了个满怀。 　　岐玉的身体，十分单薄。很轻，也很软。 　　一股淡淡鲜花的香气，萦绕在身周。 　　边绍元心情复杂，介于生气和不好意思之间，立刻抱着岐玉放回了沙发上。 　　……这人喝醉了，恐怕又得欺负人了。 　　沙发上，黑发美人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揉了揉眼睛，脸颊泛红，眉眼倦倦，像是快睡着了。 　　边绍元盯着她看了看，见她没事才走开。 　　他捡起了地上的发绳。 　　倏然间，刚才的几秒记忆冒了出来。 　　……岐玉其实更像个男生。 　　奇异的念头一生出来，就压抑不住。 　　边绍元没怎么接触过异性，但他的直觉与这几日的接触，不知为何，岐玉无端给他这种印象。 　　不确定，再看看。 　　数日后。 　　“边狗，陪我出去玩。”一双白皙的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边绍元在书房看一本书，一抬头就看到书架后面多出来一个人影。 　　一位穿短袖短裤的……长发美少年。 　　他沐浴在暖光下的眼睛，像是一对浓郁翡翠，目光十足愉悦。 　　往下看，他穿奶白的T恤和裤子，裤子系带打了个蝴蝶结。 　　再往下看，是一双蓝帆布鞋。 　　……男的。 　　边绍元心情微妙地合上书。 　　也许是因为歧玉住在自己家里，没有什么防备心，关于性别，早已流露了各种蛛丝马迹。 　　边绍元沉默几秒，说：“你打算去哪儿玩？” 　　“地下拳击擂台。” 　　“你去这种地方？” 　　边绍元微微皱了眉。 　　也许不太安全。 　　“嗯？我可是vip会员。”岐玉搭上他的肩膀，说，“走吧。” 　　地下攀击俱乐部，此时已经沸腭燃烧。 　　夜晚，酒水与欢呼不断。 　　岐玉很久没有来过地下俱乐部了。 　　一进门，好像回到快乐老家。 　　系统：【……你是来做任务的哦，今晚，薄飞星也在。】 　　我知道啦。 　　俱乐部经理与他打了招呼，将他带到了观赛区最好的位置。 　　几乎是从岐玉一进赛区，底下观众们的视线就被他分走了一半。 　　他是俱乐部常客。 　　“这位是你的朋友？” 　　经理摸了摸胡子，问他。 　　以前可没见过岐玉带谁过来看比赛呢。 　　被他询问的黑发美人，一身黑裙，倚在栏杆边上，闻言瞥了眼身旁的边绍元，莞尔说：“你觉得是什么？” 　　经理笑着给他递了杯酒，说：“也许要问他了？” 　　边绍元被不止一个男人这么打量，但他不在乎。 　　他只关注着岐玉。 　　身旁的少年撩了下长发，坐了下来，他没有喝酒，抬头看着擂台上的拳击手。 　　这种拳击比赛都有表演性质，但今夜格外疯狂。 　　伴着欢呼和飞洒的钞票，鲜血从拳头下进溅出来，滴在地板上。 　　攀头与身体的闷响，混杂着惊呼。 　　“你不喜欢吗？” 　　岐玉忽然问。 　　边绍元皱了下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 　　“可能是因为血腥？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换了环境，岐玉的心情也与当初不同了。 　　中途，他就退出了观赛区。 　　边绍元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打算从这男人遍地，几乎都和他打招呼的混乱地方离开，他却慢悠悠地往吧台那儿走了。 　　轻薄的黑裙，在流动的风里慢慢扬起，一对白皙双腿，红底鞋，轻快地踩着黑白瓷砖。 　　岐玉在吧台前坐下来，让侍者开一瓶果酒。 　　这时候，吧台附近没有多少人。 　　薄飞星不在？ 　　他只得无趣地敲了敲酒杯，托腮继续等。 　　在边绍元看来，他拎着一杯酒这么坐着，十分危险，只好也坐下来，警觉地看着四周。 　　果然，不过几分钟，就有两三个男人来搭讪岐玉了。 　　黑发少年撩了撩眼皮，莞尔说：“我没空哦。” 　　有的男人迟迟不肯走，边绍元就起身让对方退开，一点也不打算客气，旁人一见他这架势，只得悻悻离开。 　　“以后少来这里，不安全。” 　　边绍元重新坐下来，语气硬邦邦地说。 　　“你在担心主人？” 　　岐玉讶然。 　　“谁担心你了？你也不是主人。” 　　边绍元冷着脸。 　　只是担心你哪天突然在外面暴露性别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嗯咽。” 　　不远处忽地传来了几声谈笑，有两个年轻人在吧台边上坐下。 　　左边的年轻人染了全发，一头璀璨的砂金色泽，戴了耳环，往下一看，他搁在吧台上的一双手臂涂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身。 　　岐玉：！ 　　是他？ 　　薄飞星与朋友来地下俱乐部聚会，其他人暂且还没到，他俩准备喝点酒。 　　察觉到来自隔壁的强烈视线，他转过脸，随意地瞥了眼，目光要时顿住了。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黑发绿眼的美丽少女，不知为何饶有兴致地对他上下打量。 　　嗯？ 　　系统立刻为他解释了这位“女孩”的来历——太子的恶毒校花未婚妻，实则是个男生。 　　有趣。 　　薄飞星温煦地笑了笑：“你好，我们见过吗？”岐玉忖了忖。 　　他不暴露本性的时候，看起来的确很正常？ 　　“没有。”岐玉对他说，“我去你那边坐。” 　　说着，他就拿着酒杯到了薄飞星旁边挨着坐下了，三人开始闲聊。 　　边绍元也跟着过去了，见他们相谈甚欢，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在这种地方与陌生男人搭讪，真不怕哪天被揭露了性别，被这些人嘲笑吗。 　　“你朋友怎么不太高兴？”薄飞星看了旁边人一眼，微笑着问，“是男朋友吗？” 　　“不是，我男朋友不在这儿。” 　　岐玉不以为意。 　　“真的？” 　　薄飞星更觉得有意思了。 　　某种意义上……他该叫岐玉一声“嫂子”。 　　深夜，三人走在街头。 　　薄飞星开了辆柠檬黄的跑车，本想着送“嫂子”回家。 　　“上我的车吧。” 　　今夜，他表现得格外绅士温和。 　　当然，薄飞星仍然打算接近玩弄这位NPC，暂时不打算暴露目的…… 　　金发碧眼的少年看向他，语气十分温桑。 　　被他注视的美貌少年，百无聊赖地在路灯下看飞蛾，他稍微撩了下眼皮，说：“不了，我和边绍元一起回家。”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薄飞星心里不虞。 　　就不能接受我的邀请吗。 　　“拜拜。” 　　岐玉与他道别。 　　黑发白肤，碧绿眼眸，愉悦的微笑…… 　　像是深夜的一只墙头黑猫，翘着尾巴慢悠悠离开了。 　　身后，还跟着一只高大的护卫犬。 　　薄飞星盯着岐玉的背影，良久，才移开视线。 　　没关系。 　　以后，他们还会再在克雷斯学院见面，不是吗。 　　“你心情很不好？” 　　“……嗯。” 　　边绍元踢飞了脚边的一颖石子。 　　“为什么？” 　　岐玉莫名。 　　“那个金毛男的，一直盯着你看，不怀好意。” 　　“也许吧。” 　　“你自己出门在外要小心，别和他们靠得太近。” 　　边绍元说完，默默补充了一句……男孩子也要谨慎。 　　岐玉奇道：“你对我是好意？” 　　“我当然是。” 　　“哦？” 　　“……” 　　难道不是，我连你是男的我都没往外说？你这个未来得当太子妃的，竟然隐瞒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以后该怎么办？边绍元心里冒出一长串反驳，但还是忍住了没说。 　　深夜无人街道，朦胧月光，美少年在他身边悠哉漫步。 　　“该回家了，不然哥哥明天会问我的。” 　　岐玉叹气。 　　“你才想到这事？都快天亮了。” 　　边绍元嗤道。 　　“少管我！” 　　“……” 　　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叮——】 　　【[玩家的心愿]x2，达成。】 　　他俩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竟然都达成愿望了？ 　　【口嫌体正直，嘴上叭叭叭，其实看到你就很开心了。】 　　系统无奈。 　　唔，估计是吧。 　　…… 　　裴洵从游戏一下线，就给岐玉发了消息。 　　—出来玩？^_^ 　　暑假就快结束了，他想着多黏一会儿男朋友。 　　半晌，才收到岐玉那边发来的消息。 　　——新副本是什么？我看到Downtown的消息了 　　——外面好热，不想去 　　——你过来我家（勾手指） 　　裴洵回了句ok。 　　他推门而出。 　　几个人格一向自由活动，时不时在某些时空里出现。 　　真麻烦呢。 　　他将眼镜摘了下来，摁了电梯键。 　　——END——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