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亦是朋友 作者:arams 文案: 现代-强攻平凡受-虐心 出轨攻回心转意 一个渣攻的进化过程 第一章 半夜12点,冯晨开着车回家。进了小区,把车停好,抬头望了一眼自家阳台,灯还亮着。他哼着歌上楼,开门。 施羽坐在窗前,戴着耳机,趴在桌上写东西。听到门响,转头。 “回来了?吃了饭没有?” 又是这句,冯晨搞不清楚为什么不管什么时间回来,施羽都会问他这句话。 “吃了。好累,我去洗澡。”他没好气答道,扯下领带甩到沙发背上,往浴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施羽的声音传来,“衣服我放在洗衣机上了。” “嗯。” 冯晨挤了一坨洗发精到头上,搓起白色泡沫。 想起吴杰那双丹凤眼,他勾起嘴角,那双眼睛真是风情无限,挠的人心痒痒。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今天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吓,冯晨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拉开浴帘,施羽坐在马桶盖上仰头看他。 “你怎么在这里?” “嗯,想跟你呆一会儿。” 冯晨横了他一眼,“吓我一跳,你也不出声。”,他冲掉泡沫,拿起浴球挤上沐浴液洗身体。 “我下个星期要出差,大概去3,4天。” 咦?怎么没声音?他拉开浴帘,人不见了。 神经病啊。冯晨冲干净身体,擦干,套好睡衣。 客厅灯关了,卧室灯亮着。他穿着拖鞋噼里啪啦走进房,床头柜上一小杯牛奶。 唉,他几乎就不喝那个东西,真不明白施羽为什么每次都会在睡前给他床头放上一小杯牛奶。以前觉得这是他照顾自己的一种方式,就算其实睡前没这个习惯,也还是会喝下去,后来他暗示过,可这杯牛奶还是每晚出现在床头。 他瞧了一眼施羽,他侧身背朝着他躺着,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不过冯晨知道他没睡着,如果真睡着了,他的嘴巴会微微张开,他没兴趣去问他怎么装睡,也不想说什么,看了眼台钟,12点半了,睡觉! 房间的灯灭了,施羽睁开眼,盯着面前的衣橱。 冯晨是沾着枕头就会睡着的人,没心没肺的人睡得都快,施羽以前很羡慕他,不但睡的快,而且睡着了就算在他耳边打雷他都不会醒。 他坐起来,看着熟睡的冯晨呆了一会儿。然后绕到他的床头,拿着那杯牛奶跟他的手机回到客厅。 牛奶还是温的,他小口小口抿着,手机的亮光照在他脸上,他表情麻木。 冯晨是没有存短信的习惯的,可是手机里存了100多条吴杰的短信。他数了数,又增加了十条。 手指捻住眉心,他突然觉得很无力。 又坐了一会儿,施羽回到房里,把手机放到原位,然后躺下。他并不担心手机是不是放的跟之前一样的位置,因为这些细小的细节冯晨根本不会注意到,大概他不会想到他会像个女人一样去查他手机吧。 是不会,如果没那么明显的话。 每天早晨准时震动的手机,还有收到短信时冯晨抑制不住的笑容。其实这些都是些不该怀疑的事情,但如果作为爱人的他,已经差不多半年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半年以来只要一面对他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累死累活的脸,这样的话,那些就很值得怀疑了。 施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他只是默默的知道的越来越多,然后默默的等待着最后一根稻草压到自己身上。 他有打算,至少他希望不要闹的很难看。 他翻过身,右手探过去,把冯晨的左手抓在手里。 微微湿润的掌心,耳边是他熟睡后绵长的呼吸声,施羽心想,原来即使同床异梦,两个人靠在一起还是有温度,而且还有看起来很安逸的平静。 第二章 “嗡……”手机的轻微震动声响起。 冯晨睁开眼睛,拿过手机打开。 “起床。”只有短短两个字,他翘起嘴角,能够想象吴杰瞪着眼睛,捏他脸的样子。自从上次两人从西藏回来以后,吴杰就坚持每天早晨发短信给他叫他起床。本来是说要打电话,可他下意识觉得不好,似乎太嚣张,就说短信浪漫,劝住了吴杰。 “滋……”施羽又在煎鸡蛋了。 冯晨对着镜子扎领带,心想他算的真是准,每次都是他起床,穿好衣服打领带的时候,厨房里开始煎鸡蛋。 果其不然,等他到了厕所刷牙洗脸的时候,施羽把煎蛋,稀饭,咸菜摆上饭桌。 酱紫色的格子围裙穿在施羽身上,白净的手腕在白色的袖口若隐若现,冯晨突然怔住了。此时冬日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照射进来,他的头发像被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修剪整齐的鬓角露出白皙柔软的耳垂,微微低头的样子有些动人。 施羽有一种干净的气质,似乎可以净化他周围所有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比如现在,他整个人家居甚至对于男人来说有点可笑的打扮和动作,他做起来,却有种圣洁的感觉。 这么想着,一大早精神极好的男人,就管不住下身蓬勃的欲望了。 冯晨走过去,抓住正要转身去厨房善后的施羽的胳膊,把他压在墙上,捏住他的下巴就要吻上去。 “刷牙。” 施羽躲开了,垂着眼看地板,轻轻巧巧两个字,浇灭了冯晨所有的欲望。 冯晨松开手,表面上无所谓,心里头气的要死。 喏,就是这样,施羽就是这样不解风情。一大早,连个笑脸都没有,想温存下结果还拒绝。 他恨恨的刷牙,左手在裤裆里泄愤似的揉了两把。 呃,更硬了。 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漱口水吐到面盆里。 “不吃了。”冯晨冲厨房喊了一句,拿过包,穿上鞋,“砰!”地一声带上门走了。 施羽从厨房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脑子被刚才摔门的那声震的嗡嗡响。 桌上的早饭腾腾冒着热气,他一个人坐下来,一口一口喝粥。 冯晨一路把车开的风驰电掣,运气很好,一个红灯也没碰上,车子就一路油门踩到底。 “吴杰!” 他没有到自己公司,先到了楼下吴杰的公司,把秘书小姐甩在身后,径直打开了吴杰办公室的门。 “老板,这位先生……”秘书小姐指着冯晨正要说话,“行了,没事儿。”吴杰笑道,冲冯晨一扬下巴道,“记住,这位是冯晨,冯先生,我朋友。” 冯晨一肚子气,也懒得客套,对秘书小姐点了下头。 秘书小姐马上识趣的走了。 冯晨锁上门,拉起吴杰抱在怀里乱亲。 吴杰笑着推他,头向后仰,躲开他乱亲一气的嘴巴,“我操,干什么啊!” 冯晨把头埋在他肩窝,下身贴着他一顶,“硬了。” 吴杰伸手去摸,“真硬啊。”他故意在冯晨耳朵边呵气。冯晨倒吸一口气,操,吴杰就是这么得劲,从不会让他扫兴。 他看着吴杰推开他,缓缓在他身前跪下,用牙齿拉开他裤子的拉链,凑上脸去蹭那硬硬的器官。 “唔” 冯晨舒服的吐出口气,双手插进吴杰的头发捧着他的头,下身往前凑了凑。 他坐到吴杰的办公椅上,把火热的硬物从内裤里拿出来,在他脸上摔打两下,哑着嗓子说,“吃我。” 吴杰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舌尖快速的在上面舔了一下,然后一口含住,完全吞了进去。 “哦,我的天。” 冯晨屁股上的肉一紧,差点就射出来,按住他的头不让他动,“缓缓,啊,让我缓缓,我操!” 吴杰掰开他的手,舌尖在顶端一转,冯晨就又抖了两抖。 他一前一后的晃动脑袋,冯晨那根紫红色的巨根就在他殷红的嘴唇间一吞一吐。 冯晨脑子发昏,手发抖。 妈的,要是射在他嘴里交代了,就太丢人了。 他一把拉起吴杰,拦腰把他抱到办工作上坐着,解开皮带,西裤连着内裤一起拉下来。 “ky在哪儿?” 吴杰用脚勾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有ky,还有一盒避孕套。 冯晨挑眉看他,吴杰眨眨眼睛,“早就想跟你在办公室来一场。” 冯晨热血沸腾了,迅速戴上套子,抹上ky,按着吴杰大腿的腿根,露出他后面那个入口。 那些褶子像有魔力似地,有着漩涡的吸引力,冯晨只是把自己抵上去,就感觉像是被一张嘴嘬住了,一点一点往里吮着。 他扯开吴杰衬衣的扣子,露出胸膛,伸手按住那两个小红点,下身一耸,把自己埋进了他的身体。 “哦” “唔”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呼。 吴杰曲着腿,腿根一颤一颤的,下身也略抬起了头,变粗了好多。 “爽吧?” 冯晨在他身上揉了两把,退出来一些,低头看了看。 殷红的穴口紧紧箍在他的男根上,像是被迫可怜兮兮张开的嘴含着狰狞的怪兽。 “我操!” 他又往后退出一些,快出来的时候,猛地整根插进去。 “呀!”吴杰吓了一跳,也被弄疼了,一脚要踹过去,“疼嗯!” 这一声听起来不像是喊痛,冯晨抓住他踹过来的脚,在他脚心舔了一口,再不废话,抓着他两只脚踝分开他的腿猛插起来。 “啊……啊……嗯……嗯……啊……嗯……” 力道出奇的大,吴杰要用力抓着桌沿才能防止自己被他撞的往后滑去。快感渐渐代替痛感,在这原始的苟合节奏中积累堆积。 他腾出一只手来握住自己的欲望上下撸动。 冯晨眼里眸色加深,看着身下的男人在自己的眼前合着自己进攻的节奏自慰。 “唔,快点,我要出来了。” 吴杰后昂着头,露出修长的脖子,浑圆的喉结。 冯晨俯身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啊!” 吴杰一声惊叫,两人一起射了,乳白的粘液从他指缝里溢出,他躺在桌子上,大口喘气,脸上都是潮红。 冯晨从他身体里抽出来,往后几步,瘫坐到椅子上。 “太爽了。”吴杰撑起身子,笑着看他。 冯晨也笑,“干死你。” 吴杰拿出湿纸巾擦干净,穿好裤子,踢了一脚挡着他的冯晨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耙头发。 “你早上受什么刺激啦?这么激动?” 冯晨撇撇嘴,想起躲开他的施羽,刚刚爽完的愉快心情又有些打折,他没好气的说,“就是想干你。” 吴杰靠在门边,探究的看他,“哪你满足了没有?” 冯晨愉快的笑了笑,也把衣服穿好。“满足了。” 吴杰永远懂得适可而止,不会自寻烦恼去刨根问底。他就喜欢跟他在一起的这份轻松惬意,况且……他看了看吴杰,况且吴杰很漂亮,对,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艳红的菱形嘴,修长精壮的身材,无一处不艳丽漂亮。床上也放的开,激情四射。 最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事业,像个男人独立,感情也骄傲的多,从来不对他妥协。 这样的吴杰,每当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他时,冯晨就充满了占有欲和满足的征服感。 被这样的男人爱着,多好! “中午一起吃饭,走了。” 冯晨又和吴杰亲了好一会儿,才念念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离开他的办公室。 第三章 高三的时候施羽认识了复读的冯晨,到现在已经七年了。 施羽还记得初见时倚靠在窗台边穿着白衬衣的男孩的那双拥有犀利眼神的眼睛,冯晨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了然饶有兴致的表情。 施羽的背后陡然爬上一片寒意,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直到擦肩走过,他犹能感受到背后两道灼热的视线。 老师带他进教室,他的自我介绍就一句话,“我叫冯晨。”,看着施羽说的,施羽莫名又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原本文静的女同桌换成了冯晨。 施羽故作镇静,然而这份镇定维持时间不长,冯晨传了张纸条给他后,土崩瓦解。 纸条上写着,“如果你站在我身边,一低头,我就能吻到你。” 冯晨比施羽高半个头,的确是一低头就能吻上。 施羽涨红了脸狠狠剜了冯晨一眼,痞子痞笑,还撅起嘴巴无声的赠送飞吻一枚。施羽把那张纸条攥在手心,下课的时候丢到厕所冲掉。 还是很意外的,他想不通冯晨胆子为什么这么大,调戏女生也就算了,男生?!施羽不知道这算是调戏还是恶作剧。 他有个秘密,有一次做梦梦到了一个男生,然后他……梦遗了,第一次梦遗,对象是个男生。 眼前浮现冯晨那双犀利的眼睛,他的心微微颤了颤,冯晨,也是那样的人么? 再上课,冯晨却没有动作了。 他趴在桌上睡觉。 老师也不管他,施羽在题海中渐渐平静下来,下课铃响,冯晨坐起来,甩给施羽一个灿烂的笑容后,径直奔向篮球场。 施羽站在五楼的走廊往下看,看晶莹的汗珠沿着男孩健硕的臂膀划下,明明距离那么远,他却分明看见了,那一身活力闪耀的微光。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施羽收到第二张纸条。 “喜欢篮球么?为什么只看不打?” 第三天,“我的生日是3月12号,双鱼座,我喜欢蓝色。你呢?” 第四天,“你的皮肤真白,像会发光。” 第五天,“三角洲很好玩。” …… 絮絮叨叨,锲而不舍,施羽没有任何反应,却不再把纸条丢到厕所,而是放进了笔袋里。 高三第一次月考,冯晨出人意料的拿下年级第一名,施羽总算正眼看了他一眼,冯晨把卷子拍在桌子上,凑过去对他说,“我可以无偿帮你补习。” 天天睡觉的人,年级第一名。 施羽断定他的基础非常好,隐隐有些钦佩。 忽然手背一暖,冯晨摸了一把,迅速撤离,腆着脸笑,“就知道你很嫩。” 施羽以为他说的是皮肤,其实冯晨说的是脸,施羽一张脸全红了,不是微红,而是绯红,很惊人! 他更加肯定,施羽喜欢男人,和自己一样。 于是战略升级,纸条照传,可多了些动手动脚。比如就着打招呼搂搂肩膀,搂搂腰,脸蛋摸一把,小手碰一下。 他做的大方自然,施羽没办法发作。只有两个人彼此心知肚明。一个心慌意乱,一个沾沾自喜。 冯晨很享受这样跟施羽相处。 吸引他的是施羽的疏离感,第一眼看到施羽,就觉得施羽与众不同。而在走廊上的对视,一眼就让他发现了男孩眼睛里埋藏的秘密。 他直觉的认为施羽是一堆干柴,带着禁欲的诱惑,他想点燃他。 转学之前他有过一个男朋友,是个小孩,15岁,比他小三岁。虽然小,可那小孩懂得比他多,一开始很刺激,后来冯晨觉得厌恶,太脏了,他想要个干净的。 施羽很干净。 那双迷蒙又困惑的眼睛很好的表现出来。复读很无聊,一年总要有点收获。考上大学对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不是非那个学校不可,他也不会再浪费一年的光阴。 他把头枕在胳膊上,歪着头透过指缝偷瞄施羽。 每天都看,惊奇的发现怎么也看不厌,越看越多惊喜。比如纤细白嫩的脖子和同样纤细白嫩的手腕,还有贴着指端修剪整齐的指甲,以及尖尖的下巴上那颗小黑痣。 像个女孩子一样让人忽略了性别,冯晨觉得施羽有让人沉醉的魔力。 其实施羽只是发育的比较迟,现在已经不像女孩子了,早就脱离了少年青涩的瘦弱。 施羽也不像别的男孩子那样喜欢体育运动,他很安静,最多是课间十分钟在走廊上望着远处伸伸胳膊腿。 冯晨看着他,就想象着他大汗淋漓的模样,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第四章 阴雨绵绵,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天早就黑了,对面楼层亮起一盏盏灯,施羽摘下耳机,也把台灯旋亮。 冯晨中午打电话来说要出差,不回来了。 他隐隐记得昨天听他说的是下个星期要出差,是提前了吗?其实无所谓。 施羽拿起手机,拨通了冯晨的电话。 “有事吗?”冯晨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是在一个很吵杂的环境中。 施羽垂下眼,食指在书页上无意识的画了个圈,问他,“在哪儿出差?” “上海啊,中午没告诉你吗?”冯晨还在笑。 施羽也笑了,“那就你一个人吗?” 冯晨回答的很快,“当然。你有事儿吗?” “不,没事儿,挂了啊。”施羽合上手机,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下定决心般的,拨出了另一组号码。 “你好,我是吴杰。” 话筒中传来陌生的声音,施羽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开口,“你好,请问冯晨在你身边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一声轻笑后,施羽听到他说,“你等一会儿。” 然后,他听到了冯晨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他问,“谁啊?”吴杰说,“施羽。” 接着,冯晨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施羽,你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没有搞鬼,施羽轻轻的说,“只是……证明一下罢了。” 冯晨还在说什么,施羽不想听了,直接挂掉电话关机。 电脑屏幕上一张合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拿起一边的移动硬盘,还有收拾好放在一边的小包,只留下那盏台灯,离开这所他住了3年的房子。 早晨他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大概十几张照片,都是冯晨和另一个男人的合影,手机拍的,每一张冯晨都笑的很开心。 施羽不记得上一次见到冯晨笑是什么时候,突然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虽然离开了,但要去哪儿,他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离开,离开这里,离开冯晨。 这么想着,胸口叫嚣的憋闷使他大步奔跑起来,雨水抽打在他脸颊上,摔出一道道水痕,迷蒙了双眼,浇透急于宣泄的妒恨。 他不得不正视原来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要在乎许多,可是……他回头望了一眼,万家灯火中,属于他的那盏他已经找不到了。 那么,结束吧。 路人都惊诧的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带着浅浅的微笑消失在形色匆匆的人群中。 冯晨捏着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号码。 接电话啊,怎么关机?? 没电了?还是故意关机? 他有些心慌,因为就算争吵的最厉害的那次,施羽都没有挂他电话,而只是安静的拿着电话听他说了一个晚上。 吴杰靠在桥栏上,始终冷眼看着冯晨,冯晨终于注意到他,尴尬的说了一句,“他好像知道了。” 吴杰冷哼了一声,反问,“你不打算让他知道?” 冯晨低下头,把手机还给吴杰,低声道,“起码,好好说。大家那么多年好聚好散。” 吴杰点了根烟,斜睨了冯晨一眼,“大家都是男人,那点心思就不要藏着掖着。好好说?等你好好说什么便宜你都占了。” 冯晨也不反驳,掏了根烟也点燃,“我得回去。” 吴杰不说话了,狠狠把烟头掷到地上,转身就走。 冯晨也不去追,掏出自己的手机继续打施羽电话,还是关机。他烦躁的又点了根烟,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霓虹倒影在车窗上,冯晨想象不出施羽的表情。 他可以料到施羽没有愤怒的质疑,却猜不到施羽接下来会怎么做。所以,施羽关机,他就乱了心神。 还是有那么多年感情的。他给自己一个理由。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也不希望施羽太难堪,至少一切摊开的时候,他要跟施羽面对面说清楚。这是对施羽的尊重。 买了最后一班航班的机票,登机前冯晨给吴杰发了条短信—“回去分手,交代一切。我会电话给你。” 正在pub灌酒的吴杰收到短信,心满意足的回到酒店睡觉。 第五章 下了出租车,冯晨习惯性的抬头望了一眼,家里的灯亮着,惶惶不安的心安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大楼。 和往常一样,他知道施羽会静静的呆在家里,等他回去。 不同的是,这次他多了些需要解释的事情。 可是当他推开房门,却发现屋里静的出奇,桌边没有戴着耳机看着电脑的施羽。卧室,没有;厕所,没有;厨房,也没有。 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呯”的一声,吓了冯晨一跳。 原来,没有施羽的屋子,会静的可怕。他又找了一圈,打开衣橱看看,衣服都还在。他松了一口气。 电脑还开着,冯晨走过去晃动了一下鼠标,屏保没了,一张照片显出来。 看到照片,他头皮一阵发麻,余光瞟见桌角一串钥匙,挂着鸣人的钥匙扣。他一惊,冲回卧室,打开抽屉一看,果然,施羽身份证户口簿都没了。 以为自己会很镇定的冯晨,背后被冷汗浸湿。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施羽会走。 他以为施羽会等他回来听他解释然后他潇洒的说好聚好散最后施羽在他眼前默然转身离开。 他颓然的倒进沙发里,嘴里发苦。 施羽走了。 在他说分手前,先给他一个离去的背影,根本不需要解释。 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会不会去超市了?或者不爽出去走走? 冯晨捶了捶头,去超市出去走走需要带身份证户口簿吗?他又坐起来,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查看,果然,施羽工作用的资料夹都清空了,连其他文件夹里的东西都清空了,只留下冯晨自己少的可怜的一点儿东西。 连笔记本都不要么? 这台笔记本是他们同居时,施羽生日,冯晨用自己第一笔收入给他买的。施羽一直很爱惜,用了3年多,跟新的一样。 冯晨猛地合上笔记本,妈的!他烦躁的扯开领带,跑去冲澡。 洗完发现没有换的衣服,沉着脸拿毛巾一围出去了。 连着拉开好几个抽屉,最后才在五斗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找到自己的内裤。他躺在床上抽烟,烟灰故意落了一地。 拿出手机又打施羽电话,还是关机。 会去哪儿呢? 能去哪儿呢? 那小子跟自己一样无亲无故,毕业了就在家里做soho一族,连个朋友都没有,不呆在家里,跑到哪里去了? 他拿着手机发愁。 妈的,手机有个屁用,他根本不知道该打给谁找施羽。 简直太憋屈了,什么都还没说,这算什么?冯晨忿忿的心想,有本事别回来。 “嗡” 手机震动起来,在床上滚了一晚上的好不容易凌晨睡着的冯晨一个翻身弹起来,抓过手机一看,是吴杰的,两个字“起床”。 我操! 他把手机扔到地上,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突然像想到什么似地,光着脚就跑到厨房。 没人! 厨具餐具井井有条的放着,不锈钢勺子上印着一张肿眼泡腮的写满失望的脸。 冯晨抽抽鼻子,哼,不就是煎蛋么,谁不会? 他打燃灶火,平底锅放上去,一点点油,鸡蛋敲开倒进锅里,等。 油烟越来越大,呛了他好几口气,他才想起来开油烟机。 鸡蛋蛋清的边缘已经发黑了,可蛋黄还是稀的没熟。 冯晨吃煎蛋喜欢单面煎全熟的,眼看鸡蛋已经不能再煎了,他只好关了火盛到盘子里。 蛋黄还是稀的,不想吃,那就吃蛋白吧。 他用叉子叉起来送到口里。 皱着眉毛嚼了两口,糊的,很苦。 “呸” 他把蛋白吐出来,连盘子带锅一起扔到水槽里,心情更糟。 “吴杰,回来就搬过来吧。”他打电话给吴杰,语气轻松。 “你搞定他了?”吴杰笑着问。 “嗯,他走了。” “好,回来再说。”吴杰挂了电话。 冯晨打开柜门,拖出一只箱子,施羽的衣服全部塞进去,然后把箱子丢到床底下。牙刷毛巾都扔掉,拖鞋杯子也扔掉。 隔壁邻居看他一大早进进出出的丢东西,跟他打招呼,“冯晨,打扫卫生呢?” 冯晨不阴不阳的说,“嗯,大扫除!除旧迎新。” 邻居好笑,“这过年还差几个月呢,这么早就除旧迎新。” 冯晨撇嘴。 哼,就是除旧迎新! 施羽,你别后悔! 冯晨一点儿没有意识到他这个举动有多孩子气,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初衷不就是希望施羽不纠缠不跟他闹安安静静的离开吗? 施羽做到了,可他又不平静起来,像被抛弃的人是他一样。 第六章 真正将施羽和冯晨缠在一起的,是一场惨烈的事故。 那一日冬雨绵绵,人烟稀少的十字路口红灯前,静静停着两辆小轿车。一辆集装箱大卡,快速的从后面接近这两辆车,没有给任何人反映的时间,大卡撞飞了小轿车,一辆直接撞上了一边人行道上的电线杠,车子几乎被一分为二;另一辆,被撞的冲进十字路口,而横向而来面包车刹车不及,小轿车本来还算完整的前车身立刻面目全非。 飞来横祸,三辆车,4死一伤。 死者是施羽的爸爸妈妈,还有冯晨的爸爸妈妈。 交警大队晚上昏暗的走廊上,歇斯底里的冯晨在看到神情麻木的施羽后安静下来。父母的遗体,他们都没见到。交警只取了血液标本验明正身。 等到追悼会的时候,躺在棺材的尸身,看起来都那么陌生,就像是陌生人。 “我没亲人了。”趴在课桌上的冯晨,幽幽说了一句。 施羽听到了,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掌心相对,很暖。 自始自终,冯晨都没有见到施羽的眼泪,连眼眶都没有红过。可他自己,好几次落泪。 “你不难受么?”冯晨问。 “难受。”施羽说。 “其实哭出来会好点。” 施羽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不想哭。我想爸妈能放心。” 冯晨愣住了,原来施羽比他的样子看起来坚强。 两人莫名亲近了许多。施羽仿佛一夜之间长大。面对冯晨似真似假的玩笑,再也不是薄怒或者羞涩,而是挑起眉毛看他,看的冯晨心底的那把火越烧越旺。 填志愿的时候,冯晨说,“a大吧?” 施羽装作没有听到,冯晨说了一遍没有回应,心里闷闷的。 长长的一个暑假,冯晨憋着一口气不去想施羽,也不去打听任何事情。 然而,当他在大学寝室里,看到对面床栏上贴着的施羽的名字时,两个月的闷气一扫而空,雀跃的连蹦好几下。 施羽还没到,他就先打水帮着做清洁,把两人间的寝室打扫的干干净净,只差去买现成的铺盖给施羽铺好,只等着施羽过来住。 施羽姗姗来迟,军训都开始了3天才到。 窗明几净的寝室,还有咧着嘴笑容满面的冯晨,他悄悄放在了心上。 冯晨开始了真正的追求。 事无巨细,巨细靡遗,他照顾施羽,照顾的不亦乐乎。 晨跑回来,肯定给施羽带早饭,一个星期不带重样。中饭午饭都是施羽坐着,他去排队打饭。天冷加衣,天热打扇。大件的衣服裤子床单被罩都是冯晨抢着拿到洗衣房去洗。 施羽享受着,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看着冯晨的目光,多了许多依赖。 他知道自己的性向,既不愿意轻易尝试恋情,却也不愿意轻易放过缘分。他默默的等待,默默的一点一点交付自己的心。 冯晨,这辈子都再没有这么耐心过。 施羽每一个笑容,他都能获得满足,那时候他想,这就是真正的爱,无关肉欲,只有依偎着时的彼此温暖,就足以。 他也在默默的等待,等待果实熟透的那一刻。 冯晨有个奶奶,放寒假的时候,他要回家了,过年也要陪着老人。施羽送他到车站,站台等车的时候,他蹲下去替他把几个塑料袋扎在一起系好。 冯晨蹲在一边,轻轻摸了摸他因为低头露出的那截脖颈,“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施羽笑着躲开,“别摸,痒。” 冯晨不舍的看着他,他抿抿唇说,“好好陪奶奶。” 冯晨一步三回头,列车开了,施羽站在站台轻轻挥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孤独的样子。 分离和思念是最好的催化剂。 两人没有明说,可是真实已经产生存在的感情抹杀不去。 施羽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走神了。 寝室其实不冷,暖气很足。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的有几个人往食堂去了。他懒懒的不愿意动,靠在床上。 大年初二,他一个人。 冯晨在做什么?他说他奶奶灌的腊肠很好吃,回来的时候会带给他。他笑了,冯晨那家伙肯定会把腊肠跟方便面一起煮。 突然,施羽站了起来,贴着玻璃窗眯着眼睛努力看什么。 宿舍边的小路尽头,有个人背着两只大包,弓着身子避开扑面而来的大雪,正往宿舍楼走来。 施羽嘴边绽开微笑,直接冲下楼去。 那人是冯晨。 冯晨看见施羽从宿舍冲出来,高瘦的男孩穿着件红色的大垮垮的毛衣飞奔而来,红扑扑的脸上是没有遮掩的喜悦。 施羽在他面前站定,傻傻的挠挠头,“你怎么回来了?” 冯晨觉得好笑,这样别扭且不掩饰的施羽是他没有见过的,“我跟奶奶说,有个很重要的人在学校等我,我奶奶就马上把我赶出来了。” 施羽垂眸笑了笑,伸手接过一只大包。 冯晨揽住他的肩膀,“穿这么少跑出来?”语气的兴奋大于担忧。 施羽还是笑。 两人快跑着回宿舍,冯晨把包放下,一转身,施羽搂住了他。 长长的手臂缠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 施羽抵上冯晨的额头,亮晶晶的眸子带着笑看着冯晨。菱形的嘴唇轻轻抿着,试探着却不知所措。 冯晨觉得心里暖暖的,轻轻说,“我们在一起?嗯?” 多少年以后,施羽想起这蛊惑人心的一句,心都还会跟着一起颤动。 施羽点点头,鼻尖触到冯晨的鼻尖。 冯晨微微侧头,吻上了施羽。 仅仅是嘴唇相碰着,无比的贴近,连呼吸都要忘了,只记得唇齿相依的温度,灼烫的,在心里烙下印记。 第七章 吴杰的东西挺多,两个箱子外加两个大包。冯晨到楼下接他,看见这么一堆东西,脸色发青。 吴杰甩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两个字,“搬吧!” 冯晨抱怨,“这么多东西?” 吴杰站住了,拿下棒球帽捏在手里,“后悔了?那我回去。” 冯晨没理他,一手拖着一只箱子,一前一后背着两只包往电梯走去。 吴杰笑嘻嘻的跟上。 裤子里手机震动了一下,冯晨腾不出手去看,等一进门放下包就冲进厕所。 吴杰好笑,“喂,这么急,你前列腺有毛病吧?”。 他到处看了看,很整洁的房子,窗台上有两盆仙人掌,被浅蓝色的窗帘挡着,风吹起的时候,就露出带刺的叶面。 靠窗有张长条桌子,一台浅灰色的笔记本电脑。他走过去晃晃鼠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 “别动!” 冯晨一边提裤子,一边说,拔了电源抱着笔记本放进了书房。 “是他的?” “嗯。”冯晨把桌上的水杯,相框都拿走,“你下午休息一下,我要出去一趟。东西你暂时别动,有些要还给他的。等我回来收拾好了,给你腾地方。” “你要我搬过来,我以为你都收拾好了呢!”吴杰往沙发上一躺,“还是说,你很迫不及待?” 冯晨笑了笑,“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等我回来。” 都四天了,还没收拾好,还说迫不及待?吴杰也不拆穿他,扬扬手,“我累死了,先在沙发上睡一会,你快点回来。” “好。” 冯晨拿好钥匙,关上门,走了。 短信是施羽发来的。 这个短信来的时候,手机贴着大腿那么“嗡”的一下震动,像股电流窜过冯晨的五脏六腑。他就是知道,这个是施羽的信息,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等到他冲到厕所掏出手机看,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重新落回实处。 四天,他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一口气给施羽堵的结结实实,他一定要好好发泄出来,他要问问,那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施羽约他到市中心的广场见面,时间还早,不过他决定早点过去。 正是周末,连日阴雨天气终于放晴,广场上都是人。冯晨在广场边找了一家咖啡馆,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可以清楚的俯瞰整个广场。 他搅拌着面前的咖啡,眼睛盯着楼下。 过了半个小时,一个人影慢慢踱到广场中央,在他们约定的纪念碑下坐下。 冯晨眯起了眼睛,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施羽发短信给他,“我到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20分钟,冯晨决定迟点下去,他回了条短信,“马上到。” 施羽买了包鸟食喂鸽子,他把鸟食倒在手心里,鸽子围着他,在他手心里啄。他看起来和平常并没什么两样,白衬衣,牛仔裤,袖口没有扣,领口也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冯晨突然没有了耐心,结账。 黑色皮鞋出现在施羽眼前,他头也不抬,淡淡的打个招呼,“来了?” 冯晨火气有点大,重重的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从他手里抢过鸟食倒在手心里,结果鸽子一哄而散,一只也不剩。 他尴尬的伸着手,施羽把他手心的鸟食扫进塑料袋里,然后把塑料袋放在一边。 “其实没必要见面了。” 冯晨眉毛一挑,“什么意思?”没必要见面,那约他来干什么? 施羽转头看着他,“为什么?” 他呆在宾馆里四天,每天都告诉自己忘了吧,可是心里一直在纠结,而且越来越纠结。为什么?他想问冯晨,为什么? 冯晨的心蓦然的一紧,问这个问题的施羽,眼睛里都是不解。他突然心软了,轻轻叹了口气,“我那天晚上就回来了,想跟你解释来的。” “施羽,日子太平淡。我突然很害怕面对你,面对和你在一起一成不变的生活。我们的话越来越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跟你在一起,连架都吵不起来。我有时候故意挑剔,你也全盘接下来,直到我再也没有借口去挑。如果你跟我吵一架,也许还好一点。”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会问,也不会管。现在再问为什么,是不是晚了呢?” 冯晨一股脑的倒出心里的闷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不是味儿来,在看身边的施羽,已经惨白了脸色,他连忙住口,想去抓施羽的手。 施羽笑了笑,躲开,“来的时候,他说已经搬过去了。我居然还来问为什么。” 冯晨没反应过来,问“谁?” 施羽没有说话,冯晨知道是谁了。 “那个……” “行了。我们就到这里吧。”施羽看着冯晨,“我走了。” “去哪里?”冯晨问。 “一个人继续生活。” 施羽走的很快,冯晨愣愣的坐在广场上,回过神来,只看到施羽白衬衣一闪,消失在转角。他把那袋鸟食拿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很过分。 至少,应该说一句对不起。 至少,应该祝福。 至少,要说他真的爱过他。 第八章 施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天色暗了。 最初默默等待筑成的平静大堤在这几日里被汹涌而至的回忆击溃,土崩瓦解。不知不觉倾注的爱原来已经积累了那么多,让离开变得举步维艰。 不知道是谁惯坏了谁,总之,再不复深爱了。 在接到从曾经是自己的家里打来的那个电话后,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走来见冯晨。其实在吴杰对他说他已经搬到冯晨那儿的时候,心里已经乱的没底了。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的示弱挽回终将是一场闹剧,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还可以挽回呢? 或者说,那个人真的值得再去挽回么? 他在过去的回忆中挣扎时,那人早已经安排了另一个人来代替他现在的位置。 而当刚才他问为什么的时候,那人一一细数的缘由,只让他看到了过往里自己的卑微。 苦涩,像潮水一样,前几日渐渐没顶,现在缓缓退却。 兜头泼下的,现在是空落落的寂寞。 这些年来,他只有一个冯晨。 现在,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个人生活,的确,在那样倾心付出以后,换来这样的结局,的确不再想依赖任何人了。 我试着挽回过,我做了我能做的所有。 施羽在心里默默念着,点亮的霓虹给他的白衬衣染上七彩的炫目。 冯晨的心像猫挠。 他僵坐在广场一个多小时,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他也不要接。直到行人渐渐稀少,下起了冰雨,他才站起来。 “啪” 他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接着“啪啪啪”,又连甩了三下。打得脸颊红肿,和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形成对比。 也许以后都再见不到了。 他心里隐隐约约这么想,蓦地难受的手也微颤。 手机又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挂断,发了条短信回复。是吴杰。 在家里等着他的,现在是吴杰了。 没有施羽在那个家里,似乎回家变成了更难面对的事情。他没有料到仅仅是这么想,就涌起一股违和感。 更没料到,当一切如他所愿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那是施羽啊,陪伴了他七年的施羽,倾心爱过的施羽。 他怎么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那些脱口说出的话,更多的偏向于牢骚一类,并不是真的指责。他说的时候,还一直以为施羽会默默听着,然后继续在原地等他。 等他说完,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后悔的无以复加。 再买一套房子吧,那套房子给施羽,至少不能让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心又抽痛了一下,抬眼茫然的向施羽消失的方向望去。 他住在哪儿?有钱么? 保险柜里的东西,施羽没有动过,房产证啊,股票,现金,存折都在。施羽只带走了自己的东西。施羽有多少钱,靠什么生活,他一头雾水。 他告诉自己不要瞎操心,好歹施羽也是个高材生,不至于工作找不到。 他淋着雨走回家,冬天的冰雨,把他冻成了一个冰块,像是恕罪一般,借此来惩罚自己。不做点什么,他会觉得对不起施羽,虽然已经很对不起了。 到楼下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黑黑的窗口没有灯光传出,他叹了口气,搓搓脸。 “怎么不开灯?” 吴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冯晨头疼,拿了衣服洗澡。洗好了出来,吴杰还是刚才的姿势没有动过。他靠过去,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有什么吃的没,饿死我了。” 吴杰把面前的薯片推给他。 “你吃的什么?” 吴杰斜着眼看他,“这是你家,你没准备晚饭,我能吃什么?” 冯晨气结,想想手机里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是自己理亏。 “出去吃吧。” 吴杰闷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冯晨回头一看,吴杰若无其事的把手插到裤兜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 “我下午去见施羽了。你给他打电话了吧?” “是啊。”吴杰越过他,走到他前面去。 “我跟他分手了,你以后别欺负他了。” 照片,还有电话,冯晨想,施羽肯定很憋屈。 “冯晨,欺负他的是谁啊?”吴杰故意拖长音,好笑的看着冯晨说,“我是在帮你快刀斩乱麻,你以为你拖着瞒着就不是欺负他?你怕欺负他,就别跟我搅啊?” 冯晨给他堵的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默默到了门口,两人一人叫了一碗拉面。 “明天去看房子,带装修直接可以搬的,买了咱们搬过去,这里的房子我打算给施羽。” 吴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就知道他会要?” “要不要是他的事儿,给不给是我的事儿。” “你可真大方,是不是我们分手了,你房子也给我?” 冯晨给面条哽住,呛着咳嗽了好几声。 脑子里浮现出一幅死循环图,喜欢---在一起---厌烦---分开,然后再喜欢—再在一起---再厌烦---再分开。 等到老的时候,会是谁陪在身边呢? 他突然希望是施羽。 他给这个结论吓了一跳。 他看着吴杰明艳的眉目,忽然觉得很陌生。 第九章 施羽回到宾馆,蒙头睡了两天,直到胃饿的开始绞痛才爬起来。镜子里的人很憔悴,眼眶黑的吓人,施羽苦笑,明明睡了那么久,怎么还会有黑眼圈,还这么严重,像给人打了两拳似的。 沾了点水,耙耙头发,出了宾馆,往街对面的kfc走去。 人不算多,店员的笑容很炫目,施羽点了一份套餐,拿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 雨水在玻璃上,汇成小溪。 施羽的家境没有冯晨好。父母去世后,家里的钱还了欠账,办完丧礼,也就够支付几年大学的学费。没有亲人,生活费没有来源。于是他在kfc找了一份兼职,按钟点算钱。一个月下来,能有500的收入,足够他在学校生活开销。 冯晨知道后,跟他一起在kfc打工,还抢着跟他换班,一个人几乎把早班,夜班都上了。 月末拿工资的时候,冯晨傻笑着把钱都塞进了施羽手里。 那薄薄的五张纸币,捏在指头,沉甸甸的。 “老公的工资,全部上缴!” 施羽想要拒绝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眼泪也差点给他逼出来。 “下个月早班,夜班别跟我抢了。” 冯晨摸摸他的头,轻轻回答说,“好。” 相互扶持走过的路那么真实,只不过,背叛也是真实的。 有人说,孤独,是身体的,而寂寞,是属于心灵的。 形单影只的施羽怀揣一颗满满失落的心,此刻既孤独又寂寞。手机上有几条短信,翻开看了看,除了广告以外,都是冯晨发来的。 “对不起。” “可以给你打电话吗?能约个时间见面吗?有点事想说。” “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吗?我就想把这套房子给你。” “开机了,给我一个电话。” 施羽一条一条删除了,他要房子做什么?想了想,快速的按下按键回复了一句,“不需要”,然后拔下电池板,取出电话卡泡进没喝完的可乐里。 夜刚开始,在有心人眼里就弥漫了魅惑。施羽进了一间酒吧。 外面看这间酒吧很不起眼,招牌都没有,只是在门口竖了一块霓虹装饰的小黑板。上面粉红色的粉笔画满了粉红的桃心泡泡,然后白色粉笔写着nothing bar。 推开门,里面竟然放着很轻柔的曲子,人们一堆或者一对对在窃窃私语,并没有特别注意他的到来。 施羽讨厌昏黄暧昧的灯光,就选了厅里最亮的地方---吧台—-坐下。 帅气的调酒师朝他微笑,“第一次来?” 施羽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原因,帅哥说话的声音性感极了,带着浑然天成的慵懒。“一杯,甜甜的酒,度数不要太高。” 帅哥了解的笑笑,施羽就看见他那双线条优美的手拿着雪克壶开始玩起了花样,翻来覆去摇晃的声响跟背景音乐的节奏合上,催眠一般迷惑人。 直到“叮”的一声,帅哥停下,施羽回神。 一杯幽蓝的酒摆在他的面前。 “午夜,hopper,这杯酒送给第一次来酒吧的客人。” “哦,我叫施羽,谢谢。” hopper撑着下巴看着施羽,“施羽?真名?” 施羽蓦地红了脸。他真是糊涂了,在酒吧,对着从一个陌生人,报了真名,太逊了。不过已经说了,他端起酒杯,尝了一口酒,“嗯,很甜。” “嗯,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施羽。”hopper说完,就到另一边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施羽想过来所谓的秘密抬头朝hopper望去,那个帅哥仿佛感应到似地,转头抛给他一个捉狭的笑容。 午夜的滋味入口很甜,可过了一会儿,从舌根处就慢慢苦起来,逼得施羽不得不一口又一口的一直喝,干到杯底一滴也不剩。 “如果能忍住这苦苦的味道,也不再去想念它之前甜甜的味道,那么就能尝试其他味道。” Hopper递给他另一只杯子,杯子里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 施羽摇了摇头,“午夜,甜甜的,度数不要太高。” 见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hopper不以为然,重新调了一杯午夜给施羽。 施羽继续一口一口喝着。 一杯 再一杯 又一杯。 麻木的身体回复了知觉,整个人暖融融的很舒服。施羽伏在吧台上,hopper趴在另一边,看他伸出衣领的那一截粉红的脖子。 这个人醉了。 Hopper知道。他一进来,他就知道这个是失恋的家伙。虽然掩饰的很好,可那双眼睛的悲伤都快要溢出来。 所以他特地为他调制了午夜,希望那种独特的味道,能让他恍然大悟,或者至少能让他醉一场。 原本以为这人醉了,会大哭大闹,没想到只是趴着难过的默默流泪。 Hopper开始也没有意识到他在哭,直到轻微的抽泣声传来,还有看到那一耸一耸的削瘦的肩膀,hopper才知道,这个人,他在哭。 凌晨3点,酒吧打烊了。 他看着渐渐人事不省的施羽,夸张的搓搓手,将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把他抱起来,“哈哈,这是你自投罗网啊!” 施羽抗议似地哼了哼就没了反应。 Hopper把他抱进车里,“我收留你一晚吧,不然你这个样子,如果扔到大街上,太不人道了。” 第十章 背起人事不省的施羽,hopper很倒霉的站在停运的电梯前苦笑。 “偶尔做件好事,就锻炼我的耐心。” 所幸他家楼层并不高,只是3楼而已。Hopper认命的背着施羽上楼梯。施羽的头垂在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脖子耳朵呼出滚烫的气息。 Hopper托着他屁股往上颠了颠,顺便捏了一把。 “这是好处!”嗯,手感不错,还蛮有弹性。他正以为自己趁这个傻瓜酒醉占他便宜时,耳边却传来呵呵的一声轻笑。他转头一看,施羽眯起眼睛看他,然后又笑了,手臂紧了紧,抱住他脖子重新埋头过去,“臭冯晨。”咕咕哝哝的,hopper听清了,都在喊那个冯晨的名字。 毕业后,冯晨用所有的钱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不大,60平米。两人住着毛胚房住了大半年,直到冯晨创业赚到第一桶金才装修。 那天晚上,两人跑到大排档喝酒,醉的一塌糊涂,冯晨也是这样背着施羽回家。 夜晚,施羽水润润亮晶晶的眸子诱惑了冯晨。冯晨小心翼翼的爱惜的吻着他,从发梢,到眉梢;从眼睛,到下巴;从肩膀,到手指尖;从胸膛,到小腹;从腰侧,到腿根,最后停在脚趾,轻轻的缀吻。 那么多的吻,密密的,一寸一寸在肌肤上烙下印记。 情动的施羽,胳膊搂上冯晨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修长的大腿分开跨上冯晨的腰,轻轻蹭了蹭,火热的坚挺碰到一块儿,两个人一起屏住了呼吸。 “施羽?” 冯晨的声音说不出的惊喜,眼睛里都是笑意“你在干嘛,醉了么?” 施羽含着他的嘴唇,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勾着他的舌头舔吻,“我没醉。我们来做吧,我爱你。” 施羽从没说过我爱你,冯晨瞬间被这三个字击溃。心爱的人,献祭般躺在自己身下,对他说,我们做吧,我爱你。喜悦灭顶而来,他激动的一把抱住施羽,毫无章法的狂吻他。施羽仰起头,微笑着闭上眼睛。 “我也爱你,我要你。”将近五年的相处,冯晨每每看到施羽的笑容就心满意足,此刻他却觉得远远不够。 他的手在浑圆挺翘的臀部揉捏,手指偶尔掠过那个隐秘的地方,就引起施羽的一阵轻颤,让他的心也跟着狂跳不已。 他们的眼神始终坚定的交汇着,全心全意的望着对方。 冯晨选择了温柔的进攻,没有激烈的挞伐,只是紧紧拥抱着施羽,把自己一点一点的很慢很慢埋进对方的身体,像渗透生命一般渗透他。 尽管是温柔的,施羽还是感受到了那种不可抗拒的征服感,两人紧密无间的贴合,呼吸心跳,都融在一起。 身体深处传来的战栗感,撼动着施羽的每一根神经,任何一点点细微的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传递给他的感知。 “唔~” 水一样温暖的怀抱,美妙的体验,让施羽舒服的呻吟出声,忽明忽暗的沉浮中,冯晨一直吻着他的嘴角,在他耳边一次又一次的轻声呢喃“宝贝,宝贝……我的宝贝” 两人的第一次,姗姗来迟,但是却无与伦比。完整,甜蜜,没有痛楚。施羽用心记住了这一夜每一分钟的感触。 厚厚的被褥间施羽在小幅度难耐的翻滚,整张脸都染上了一抹艳色,hopper给他盖上被子,又被他掀翻。 “到底是要做什么啊,施羽。”他看着迷迷糊糊的施羽,好气又好笑,“你再这样,我吃掉你,你明天醒了可不许哭。” 施羽没理他,反而扯开了衬衣的扣子,嘴里喃喃的叫着. “诶,吃掉你,你一定会哭的。算了,不管你。” Hopper放弃的站起来,把空调开到了28°C,然后关上卧室的门,睡到客厅的沙发上。 这样就算脱光,也不会着凉了,他想,不过明天等施羽清醒了,他倒是很有兴趣看看那人目瞪口呆的样子。 施羽做了一晚的梦,完全没有休息好,宿醉醒来头痛欲裂,他捶捶头,坐起来。 被子滑到腰间,衬衣毫不知情的大敞着,脸上还有睡醒才有的红晕。 “哇哦!” Hopper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幅好景致,不由得发出一声夸张的赞叹。 施羽果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手还放在脑门上,眼睛却瞪圆了。 “hopper?”他不确定的问出声,因为现在的hopper跟昨晚见到的hopper说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今天,额,今天看起来比较正式,不像昨晚的那种嬉皮的感觉。 “yes,答对。你好,我真名叫张彦豪。”hopper走近他,双手撑在他身体两边,勾着腰看他。 姿势很暧昧,施羽往后退了退。 “no!别动,”hopper按住他肩膀阻止他再往后退去,另一只手指了指施羽腰下的部位,“你再退一点,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春光外泄。” 呃,裤子怎么好像没穿。 施羽这才发现被子底下两条腿光溜溜的,裤子褪到了脚踝那里。 他想起昨晚的梦,脸上血色一下子褪尽,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垂了头,低声说,“张先生,请你出去一下,给我点时间。” Hopper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为他突然的冷静心疼。 “好了,别这样。喏,昨晚我一直睡在外面。你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很安全。我什么都不知道。” 施羽轻轻笑了,“谢谢,不过还是请你先出去一下好么?” Hopper立刻带上门走了。 施羽环顾四周,很简约的卧室,也很干净。他把裤子穿好,然后站起来,扣好衬衣扣子。 看来昨晚给hopper添了不少麻烦,自己也出了不少丑。不过这个大乌龙意外的让他心情好了许多,不再那么闷闷的了。 果然是需要发泄一下。 他打开卧室的门,hopper正在叠沙发上的被子。 “hopper,昨晚真对不起。谢谢了。” Hopper摆摆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好歹是我灌醉了你,你不怪我就很好了。”他拿过一张纸抄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施羽,“如果心情还是不好,需要一个不太熟悉的听众,可以拨打这个热线电话哦,我保证陪聊陪醉还负责你醉后的安全。” 施羽笑着接过来放进口袋里,“谢谢,不过不会有下次了。” 这种洋相出一次就好了,所幸hopper不是坏人,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 Hopper撇撇嘴角,做了然状,“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施羽愣住了,住哪儿?昨天没有回宾馆续房,房间应该已经没了吧。 Hopper见他这样子,又问了一句,“你没地方住吗?不如……” “不用了,我有地方住。”施羽打断他,尴尬的转过头,挥挥手,“再见。” 第十一章 超市门前搭了台子,年轻的小姑娘在上面蹦蹦跳跳,扯着横幅,是惯例在周末的促销。冯晨跟吴杰到超市采购,他们新买的房子就在这个大超市附近。 冯晨心不在焉的推着购物车跟在吴杰后面,两人在生鲜区一前一后的逛,吴杰一面嚼着口香糖,一面往车里面丢东西。 小车里很快就堆满了,冯晨看着这么一堆东西发愣。 他跟吴杰同居两个礼拜搬到新家一个礼拜,他还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两个人的家庭生活,正如他希望的那样以全新的面貌展开,再也不是施羽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他跟吴杰一起参与的。 比如现在,两人一起到超市采购生活用品。 可感觉不对。 他使劲回想最后一次跟施羽一起去超市是什么时候,但是印象很模糊了。他和施羽确定关系以后,似乎就倒转了一个个,被照顾的人变成了照顾他的人。 施羽很自然的照顾起他的生活起居,现在想来,真是无怨无悔。他从来没有听到施羽抱怨过什么。他敢肯定,施羽做的比很多女人做的还要好。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被照顾着的,在创业的那段时间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他很奇怪现在自己居然可以摒弃一个角度,从另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待他之前厌烦的一切。结果是悲哀的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也弄错了很多东西。 他不敢深想,觉得如果去想,就是一脚踏入了泥潭,深不可测的泥潭,会灭顶。 “你还要买什么吗?”吴杰回过头来问冯晨。 车子都快装不下了,冯晨摇摇头,“我没什么要买的。你都买好了吗?” 吴杰翻了翻车的东西,伸手接过推车,“结账吧。你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冯晨抹把脸,“超市人太多了,很闷。” 手刚放下,他就像被人点住穴位一样,愣住了。吴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一个人拿着一大包方便面呆呆的站着。 看见吴杰也在看他,他低下头,快步往收银台走去。 “施羽!”冯晨生怕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了,几个大跨步跑到他跟前,拉住他的胳膊。 “施羽,你去哪儿了?” 施羽抬起头,眼眶逼红了,抿着唇。 在看到他们两个人的的那一刹那,施羽就感受到了汹涌袭来的脆弱。 果然还是没有用啊,任他对自己说多少次,当面对时,还是不能释怀。他看着被冯晨紧紧拽住的胳膊,挣了挣。 冯晨悻悻的松开手,语无伦次,“呃,你还好吗?……你怎么不回我电话?……你现在住在哪里?……你手机换号了?” “我很好,没有必要再联系了,再见。” 施羽拎着购物篮,转身往远一些的收银台走去。 “要追就追,把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了了。”吴杰撑在推车把手上,看着冯晨凉凉的说。 冯晨无力的眨了眨眼,“他不愿意见我。” “你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算什么啊?你耍人玩呢?”吴杰好笑的看着他一副落寞的样子,“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舍不得,我不会跟你死缠。早点说清楚了。” 吴杰甩手走了。 冯晨睁大了眼睛在收银台的人堆里没有看到施羽,再回头看吴杰,吴杰也走的无影无踪。 真舍不得? 他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 只知道真是心心念念的牵挂。两个星期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施羽那个电话接通,可从最开始的关机,到无法接通,到不在服务区,他始终没有等到施羽的一丁点消息。 这个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连带着他的所有感情一起消失了。 他不再觉得厌烦,也不再觉得欣喜。仿佛怎么样都好,都无所谓。 可心头始终有一根刺,稍微碰一下,就很疼很疼。 吴杰在他眼里,也再找不到当初那种致命的吸引,反而陌生的可以,陌生的,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晚上,吴杰缠着他做爱,热情的抚摸下,他却魂游天外,硬不起来,弄的吴杰也很扫兴。他解释说太累,吴杰的眼神告诉他他不信。 他也懒得解释,不信就不信吧。 前段时间,是施羽在等待,等待冯晨最后的选择。现在换成吴杰在等待,只是吴杰没有施羽那么能忍。 吴杰一针见血,“你再后悔也回不了头了。敢作敢当点,还是个男人。大家见了面还是个朋友。” 冯晨在心里苦笑,他不想跟施羽做朋友。 他在甩了施羽以后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不想跟施羽只做朋友。他第一眼看到施羽就知道的而后来忘却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了,他不想跟施羽只是朋友。 右手里还有下午施羽留下的触感,隔着衬衫,瘦的硌手。 “吴杰,你爱我吗?你做那么多事,是为了跟我在一起吗?” 吴杰背对着他,没有回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不爱你。”冯晨淡淡的说道,“我搞错了。”他停下来,时间间隔久到吴杰以为他也终于睡着了,结果听他幽幽又说了一句“我后悔了。” 吴杰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他坐起来,白了一眼萎缩在床边变成一团的冯晨,如鲠在喉到无语。 冯晨还在继续说,“你觉得我有病吧?我这他妈的就是犯贱。” 吴杰终于受不了,“你想怎么样?” 他没想到,辛苦摘来的大红苹果,一口咬下去,里面全是烂的。这个人,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很矫情的一句话,他感觉他不完整了,缺了点什么,当初吸引他的特质,灰飞烟灭了。 “我搬走吧,这房子给你。” “我操!你送房子有瘾啊?” 实在气结,吴杰拿了枕头,睡到客厅。 第十二章 再碰到冯晨,施羽没有准备。回到家才发现本来要采购生活用品的自己,只拿了一袋方便面就落荒而逃。 看样子,他们似乎也住在附近。 像压了块石头在胸口,沉重的喘不上气。之前,冯晨的外遇还是只存在于照片上,电话里。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把出轨的一切都具体化,实体化了,施羽还没办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那就是吴杰么,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他对这个男人只有漂亮两个字形容,从发型到衣服到人,全都是漂亮两个字的完美演绎。他抬头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不细看,就是个学生仔,跟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难怪! 如果说以前冯晨的确爱他爱的要死,如今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浸淫过的冯晨,自然会被霓彩吸引,怎么还会留意那一抹毫无变化的白? 没有胃口吃饭,施羽洗了澡,早早的上床睡觉,明天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不要迟到不要出状况才好。 那天他从hopper那儿出来,就先到房屋中介租了一套房子。一室一厅,全装修,两千一个月。他用存款付了半年的租金,窝了一个星期后,找到了一份工作。 他人生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全职工作。 有兴奋,有期待,有不安。不过被突然出现的冯晨打乱了,现在只觉得疲惫,想睡觉。 一想到冯晨或者跟他有关的事情,他就想睡觉,或者,这算消极的逃避? 施羽不打算深究,他全部都尘封起来。 那片回忆已经长满了荆棘,走一遭就是头破血流,何必自虐呢? 再说,发生的永远不能抹杀,期望的,也永远不可能全都实现。无论如何,他也只有往前走了,一再的回顾,只能陷入自怨自艾的泥沼。 早晨弄掉了隐形眼镜,到眼镜店的时候,鬼使神差,施羽给自己配了一副框架眼镜。 黑色的板材眼镜,镜子里的人,多了一丝精明算计,成熟不少。施羽很满意。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决定改变一下自己,就从眼镜开始吧! 公司离他住的地方不远,步行20分钟就到了。是一家广告的创意公司,而施羽的工作是配合公司开发管理系统。他有很好的学历背景,而且soho的工作经历也累计了很多开发软件的成品,于是毫无悬念的脱颖而出。 他没有想过去大公司,这家标榜美式管理理念的小公司很符合他的要求。 透明玻璃后白色接待台里站着礼貌微笑的前台小姐,施羽推门进去,递上手里的文件袋,“你好,我是新加入的同事,需要办理入职手续。” 美丽的小姐点点头,“施羽,施先生对吗?请跟我来。总经理在你上班前需要单独跟你谈谈。” 施羽跟着前台来到隔壁单独的一间办公室。 “请进!” 熟悉的声音,施羽眉毛一挑,摇摇头,嘴边勾起一抹浅笑。 果然! 是hopper,张彦豪。 他站在写字桌前,不像一个等待新员工的总经理,反倒像一个久候老朋友的人一样,张开了双臂,满脸都是耀眼的笑容。 “hopper,张彦豪。”施羽笑着说出这两个名字。 张彦豪点点头,笑容一点都不减,手臂还那样伸着,略微又往前送了一下。 施羽没有办法,走过去,跟他抱了一下。背心被他不轻不重的砸了两拳,施羽给他这似老友又似小孩子的动作惹的笑出了声。 “恩,我该叫你张经理!” 张彦豪眨眨眼睛,“有一点惊喜吗?” 施羽老实回答,“惊吓多一些。” 他看了看办公室,利落干净,跟他曾呆过的那个房间一样,“这么说,hopper是晚上在nothing bar兼职的调酒师咯?” 张彦豪抿着唇笑,“真没想到,你会来我的公司应聘。看你自投罗网,我就迫不及待的收归编制了。哈哈,我在nothing bar 也是老板,不是兼职。” 原来如此,施羽伸出手,“ok,张经理,我是新员工施羽,很高兴加入你的公司。” 张彦豪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晃,“欢迎!” 施羽应聘那天,张彦豪就看见他了,不过没有露面,等施羽走了,就告诉招聘的同事说就这个人。 也不算私心,毕竟施羽的硬条件在那里。 今天的施羽有些不一样。 张彦豪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嗯,戴了一副眼镜,之前脆弱茫然的眼神被很好的隐匿起来。白衬衣外面罩了件驼色的v领毛衣,略深的灯芯绒裤子,配一双老款的三叶草休闲鞋。 这双鞋子,上次看施羽穿过,穿了很久的样子,很旧,但是很干净。 他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浅浅笑着。 不知道为何,张彦豪,有种在时间尽头的感觉,更确切的说是时间停滞的感觉。 明明就见过一次面,可感觉就像是老朋友,仿佛他坐在那里很久了,就这么一直坐着,而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很希望一直陪他这么坐着。 这几天有空就会想象施羽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他以为是自己恶作剧的恶劣因子泛滥,其实算是一种变相的思念。 第一眼见到施羽,就被打动,或者是他眼底的深情情伤震撼了他,不然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去特意为他调酒开解? 后来施羽酒醉了,默默哭泣,他为这个陌生人心痛,舍不得他孤零零的露宿街头,带他回家照顾他,没有邪念的照顾他,只因为潜意识里不愿意看到他清醒后懊恼神伤。 而在他走后,又后悔抓狂。要死不死的就放走了,给了他明知道他不会打的电话,却不记得找他要电话。 而现在,绕了一大圈,施羽坐在他面前。果真是有缘分。 这回,他会好好的珍惜缘分。 施羽看张彦豪意外的发起了呆,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张经理想什么?” 蓦地手被张彦豪一把抓住。 施羽对上张彦豪带着笑意的眼神,听到他轻轻的,缓缓的,清晰的说了一句话。 “施羽,真高兴认识你。” 施羽窘迫的抽回手,考虑再三,对着张彦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细流这间公司的文化理念我很喜欢,很希望在这里可以开心的工作。也希望张经理公私分明。我感谢张经理上次的仗义相助,希望张经理不要……”他顿了顿,对面的张彦豪笑的越发灿烂了,施羽打了个寒颤,狠下心说,“希望张经理不要想太多!” 这副样子真的就是想太多,施羽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换别家公司。 “抱歉!”张彦豪正色道,“我大概吓到你了。不错,我对你很有好感。但我不会公私不分。呃,我就是,怎么说,就是刚才很成功的让你惊讶了,就一时忘形。施羽不要见怪。好了,你的材料放在我这里,我会给人事办好入职手续。你的工作其实很独立,在我们广告公司,软件程序这一块,只有你一个人,而你需要做的事情,由我直接对应。一般我会发局域网内的email给你,详细的会再面谈。好了,你过去隔壁吧,熟悉一下新同事,新环境。” 这样子就正常多了,施羽松了一口气。 “好的,我先出去了,张经理。” “施羽!” 张彦豪叫住他,“希望我们不仅仅是同事,还可以是朋友或者其他。” 施羽想说什么,可被他的笑容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有点点头。 他没有遇到过这么直接的追求者,他的全部感情生活只是冯晨而已。 张彦豪直接的展示善意跟爱意,他没有办法不屑一顾,更不愿意恶意去揣测。只是他心很累,还不想去接纳另一个人,也不想用另一段感情疗伤。 如果太过分,就离开。 施羽这么想着,定下了心。 大概会想,如果我太缠人,他就会离职吧。张彦豪也这么在想。他不是感情空白的愣小子,知道施羽这样的情况,逼的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人心需要人心来换,而施羽,一旦他把你放在了心上,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除的吧。 他看着简历上淡淡笑着的施羽的照片,开心的笑容在嘴角掩都掩不住。 认识施羽,真好。 第十三章 像是酩酊大醉的人得以清醒,冯晨现在异常清醒,自然也就异常懊恼。 怎么会做了那么蠢的一件事情,像猪油蒙了心,像鬼迷了心窍。不但出轨,还对施羽心生厌烦。他想着这差不多半年做的事情,大耳刮子抽了自己好几下,还不解气。 他是怎么想着要离开施羽呢? 五年的孜孜追求,现在就是个大笑话,回想一下,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他爱施羽,可这个爱字现在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包括他自己。 他现在知道,施羽一定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沉默。他从来不给自己打电话,因为自己总是很忙,他怕打电话会打断他的工作。 但是,那天施羽给他打电话了,收到照片后,施羽给他电话了。 施羽说了什么? “在哪儿出差?” “那就你一个人吗?” “不,没事儿,挂了啊。” “只是……证明一下罢了” 冯晨抱住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润的一塌糊涂。突然感情仿佛发生了逆转,这一切就那么的感同身受。他捧在手心的人,被他从云端扯下,摔到泥里,然后他扬长而去,现在再来悲哀他的悲哀,心疼他的心疼,太迟也太晚。 他焦躁又难过的发现,自己困兽般走投无路。 施羽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太清楚,爱上了会死心塌地,伤心了会伪装坚强,离开也只会是因为他尽力了。 想到施羽默默的做着挽回的努力,冯晨眼前浮现出那天晚上施羽坐在马桶盖子上抬头看着他的黑眸子,那个时候他似乎在很努力的想要对子扯出一抹笑容,看起来,那么牵强的样子。 他坐在那儿,跟自己说,“嗯,想跟你呆一会儿。” 点燃一根烟,冯晨狠狠的吸了一口。 毕业创业,虽然很快闯出了一片天地,事业步入正轨,但是压力是无孔不入而且日渐繁重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迁怒,施羽越来越隐忍,他就越来越嚣张。 失去弹力的弹簧,再也没有施压的必要。麻木到无法感知存在的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新鲜的刺激。于是那个明艳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吴杰出现时,施羽微弱的存在被彻底抹杀了。他不再记得那盏等他回家的灯光是多么温柔的存在,晕头转向自以为是的只想肯定璀璨的星光。 冯晨想,自己真够混蛋。 刚刚得到施羽的全部,马上就弃之如敝屣。这一巴掌早就打疼了施羽,可他此刻才感受到掌心里的剧痛。 吴杰果然不纠缠第二天就走人,冯晨得到彻底的鄙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第二次被单独的留下。 吴杰说,“你这王八蛋太会演戏了。” 冯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无从辩驳。 或者他真的给了吴杰太大的错觉,让吴杰以为他是真的要离弃施羽,不然他怎么自己也这么觉得。 那段时间,真的,怎么看施羽都觉得烦。 不说吴杰,他自己也挺无语的。 新房他没有再呆,吴杰一走,他也走了,回到了跟施羽住了两年的小家。 家里桌面上积了薄灰,冯晨挽起袖子,拿了抹布擦,擦完了又拖地。拖着拖着,拖不下去了。他躺倒在沙发上,脏兮兮的手蒙上眼睛。 窗明几净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默默付出的人从不会去炫耀自己把桌子椅子窗户擦的多么干净,他仿佛看到施羽以往在这个家里做的每一件事,比如那双漂亮的手是怎么拿着抹布擦净蒙尘的每一处,比如那总是挺的直直的腰是如何弯下然后仔细的拖地,比如那颗温柔的心要装满多少爱意才能心甘情愿的做着数不清的琐事。 他没有理由要求施羽这么做。 可施羽为他做了。 在他说我要创业的时候。 施羽毫不犹豫的决定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他却在某一日因此责怪施羽不像一个男人般独立。 他的眼睛漏看了多少东西?施羽为冯晨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不像是个男人做的?而且还承担了更多的一部分。 巨大的悔痛压力,压的冯晨胸口象有块巨石,他喘不过气,无所适从。 “施羽……” 冯晨呜咽着喊出这个名字,在他甩了施羽的第二十一天晚上,在他们一起生活了两年的房子里,他第一次肆无忌惮的为施羽哭了。 二十一天,可以形成一个习惯。 冯晨,难以自制的形成了在悔痛中想念施羽的习惯。 第十四章 这个城市其实并不大,可就是这么小的一个城市,冯晨再也没碰到过施羽。之前曾经遇见过的那个超市,他去了无数次,不同的时段都去过,但每次都落空。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就错失了许多,真的要找的,怎么也找不到。 家,变成了短暂休息的地方,只是休息。其余所有的时间,冯晨都用来寻找,或开着车,或徒步游荡。甚至他想去登广告寻人,但最终没有勇气去肆意打扰施羽的生活。似乎,他并不想妄求什么,只想偶尔能够看到施羽就好。 所以生活还在继续,只是不再有生机。 周末依然在公司里度过,坐在电脑跟前的冯晨,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青黑的胡茬,完全覆盖掉以往衣着光鲜的形象。吴杰曾在电梯里碰到过他,完全没认出来,瞥了一眼就走了。 外墙的广告牌陆陆续续亮起来,他抬起头看外面已然笼罩的夜色,下着小雨,仿佛有一层白雾四处飘散。华灯初上,从十楼看下去,低头赶路的人们行色匆匆,所有的颜色都变得黯淡,抵不过夜的侵袭。 揉揉眉心,冯晨收拾了一下,离开办公室。 照例是要到超市那边晃一晃的,他打过方向盘掉头,从地下车库出来绕到对面的马路。 最近下雨下的多,路面总是湿嗒嗒的。他开的比往常更慢一些,一双眼睛不停扫视一边的人行道,希望会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闯进眼帘。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施羽,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当时,施羽站在他和吴杰面前,瞬间无法掩饰的脆弱还有落荒而逃,都让他想起来就心酸不已。他不禁想,如果换成是吴杰,大概早就一巴掌赏过来了吧。 施羽在他印象中,好像出现了一个断层,这半年里,施羽是个什么样子,他记不起来。好像一转眼,浅浅笑着的人就变成了那天站在跟前躲闪消瘦的人。没有那个渐变的过程,简直触目惊心。 挡风玻璃上起了雾,手抹不干净,见前面没车,冯晨侧过头伸手在一旁扯了一张纸巾。 一偏头,再回头,迎面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辆黑色小轿车,一下子就到了眼前,他连刹车都来不及踩,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嘶……” 让人掩耳不及的尖锐摩擦音,狠狠撕裂了路人的耳膜。冯晨的车子,被那辆小车推挤着,一路往后急速退去,直到撞上路中央的隔离带才停下。 车前车后都被撞的凹进去一大块,从车窗只看得见米色的安全气囊膨出,玻璃全碎了。 巨大的撞击力,让他整个人都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五脏六腑似乎都一起移了位,耳朵里轰鸣作响,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淌出来,嘴里也泛起苦腥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感觉,努力歪过头,看见了一地的碎玻璃。 手还有腿刚才都是麻木的,现在似乎血液重新流动了,就沿着血管往心脏带来一波一波的疼痛。还好可以忍受。 然而还来不及太多庆幸,他突然觉得恶心难忍,一阵阵的翻呕,视力也突然的开始变得模糊,耳朵里轰鸣的声音也开始离自己远去。 他害怕的抓紧了座椅,绝望一闪而过。 失去意识前,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 穿着红毛衣的大男孩,仰起那张红扑扑的脸…… 第十五章 施羽有差不多快两年没有交际活动,进入公司后,从最初的紧张到现在的安之若素,适应的还算快。同事里除了他没有男人,都是干练犀利的女人,连前台总是温温柔柔浅浅笑着的女孩也是,做事不是一般的雷厉风行。 “施羽,那边老大叫你过去一下。” “好!”施羽答应了一声,关掉电脑屏幕,放好椅子。敲门进去,hopper正在讲电话,看他进来一抬下巴示意他先坐一会儿。 “哦,这样,好吧。我找个时间去……不要紧,哈哈,不麻烦的……嗯,嗯,真是,我今天才知道这个事情,不然早就过去了……好好……嗯,再见!” 施羽耐心的听他把电话讲完,见他挂了电话,微微一笑,“老大,什么事?” “嗯,上次那个附加功能演示的活做的不错。广告部分是没有问题,功能演示方面,对方有些新的要求,需要你跟进一下。刚才我就是跟他们在联系,要去跟他们老总碰个面,不过那个倒霉的老总正在住院,我们要去医院见他。” 施羽点点头,“没问题。我去整理一下资料,什么时候去?” “后天吧。” “好。”施羽站起来准备走,“老大还有事情吗?” Hopper含着笑看着他,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施羽,今天是周五,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 施羽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呵,我很闷的,应该在家睡觉吧。” Hopper当做没看到他故意退开的那一小步,从桌子上的笔记本下面抽出了两张电影票,晃了晃,“我邀请你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施羽想了想,笑着点头,“好,几点的,什么名字?” Hopper以为自己听错,“surprise!施羽,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施羽好笑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拒绝一个朋友的邀请?看电影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Hopper伤心了,“你在拒绝我吗?” 施羽抿着嘴笑,“我不是答应你了去看电影吗?” Hopper咬牙,“狡猾的施羽。你明白我的意思。” 施羽是明白他的意思,不过,hopper目前还是做朋友好,“电影是什么名字?” “变形金刚!”hopper笑的像个孩子,施羽不可思议的说,“我以为你会看很文艺的片子!” 他惊讶,“这跟你的感觉太不搭了!” “《变形金刚》怎么了?你小时候没有看过《变形金刚》吗?” 施羽认真的想了想,回答他,“还真没有!” Hopper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你是不是男孩子啊,《变形金刚》都没看过?”说完凑到他跟前贼兮兮的问,“你不是被当成女孩子养大的吧?” 施羽又退了几步,“你怎么从《变形金刚》扯到这个上面去了。我只是对欧美的动画片不感兴趣而已。” “那你小时候都看些什么?”hopper追问。 “上海美术制片厂的,几乎都是。我比较喜欢中国味浓一点的。” “葫芦娃,天书奇谭,邋遢大王!这些我看过。” 施羽点点头,“恩,葫芦娃。” “你小时候还喜欢什么?”hopper又问,“踢过足球吗?打篮球吗?” “喂喂!老大!”施羽打断他,“我没记错的话,还在上班吧?我们可以去看电影的时候再闲聊。” Hopper笑嘻嘻不以为然,“你是个出色的员工,工作效率很高,我放你……”他看了眼钟,“我放你一个小时假,现在5点,你已经下班了。” 施羽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老大,你在调查什么啊?我真的是个很闷的人。”他摇摇头苦笑,“我不踢足球,也不打篮球,各种体育运动我都不参加,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宅男。老板,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 Hopper笑眯眯的看着他,“暂时没有了,我会慢慢地自己体会地!” 作为施羽的老板,hopper也公私分明,入职这段时间,施羽与他相处,觉得他是个很值得深交的人。施羽对hopper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像多年的老友。或许多多少少与他们第一次碰面的意外交集有关,在那个凌乱的夜晚,hopper先是非常体贴的安慰了他,然后又非常绅士的收留了他,并且恪守自己什么也没做。 这也是为什么对于hopper今天第一次的邀请,施羽并没有拒绝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施羽也想借此告诉hopper,他们也只能是朋友而已。 在倾心爱过以后,都会有一个疲惫期。仿佛所有的感情都被倒空了,任人投下再大的石头,都再也溅不起水花,只有撞击池底的巨大声响,在空旷寂静的心里回荡。而他,只想作为旁观者,默默注视,不想也懒得再去参与。 “hopper,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Hopper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知道吗?现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就跟那天我nothing bar里看到你时的眼睛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觉得悲伤。” 施羽错开视线,哈哈一笑,“悲伤吗?悲伤总会平复的。但是我希望是自己一个人。” Hopper不跟他争这个,“电影7点开场。我们还来得及吃一顿饭,然后慢慢走过去?” 施羽点头,“走吧,运动运动。电影你请了,晚饭我请好了。” Hopper耸耸肩,随他。 电影院附近有一家小笼馆,干干净净的门面。施羽喜欢吃小笼,转头正要问hopper喜欢不喜欢,hopper已经先一步开口,“就这家吧。无锡小笼,嗯,不错。” 要了两笼包子,两碗馄饨,两人面对面坐下。 施羽抽了两双筷子,递给hopper一双。 小笼包馅鲜皮薄,施羽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只放到嘴边,咬开了小小的一角,鼓起腮帮子吹了两口气,然后嘬起里面的汤汁来,喝完汤汁,把包子在小碟子里沾了沾醋,最后一口塞到嘴里,整个嚼。 Hopper看他吃的享受至极,宠溺带笑的问,“施羽,你很喜欢小笼包?” 施羽塞了一嘴包子,说不了话,点点头,脸上竟然露出调皮的笑容,似乎是再说见笑了见笑了啊! Hopper也学着他的样子吃掉一个,边嚼边说,“啊,啊,好烫,好烫!” 施羽一个包子下肚,连忙解释,“很烫的,你要使劲吹吹,里面的汤很烫。” 他又夹起了一个,“喏,像这样,要吹吹……”正准备把这只也送到嘴里,hopper筷子一伸,抢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hopper说,“这个给我!” 说完,生怕施羽会抢回去,一口吃到嘴里。 施羽摇头,“你不嫌脏就好。” Hopper本来想顶他几句,想了想还是不要。难得这么好的氛围。 两个大男人食量不是盖的,解决掉桌上的东西,打了几个饱嗝。 “看不出来你这么瘦,这么能吃。” 施羽笑着回答,“我也就小笼包能吃一点。没办法,喜欢。好久没吃了。” Hopper不解,“这个小笼馆我们市里好多分店吧,我虽然第一吃,但是经常到处都看见啊。” 施羽低下头,筷子在醋碟子里沾了一下放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没时间没空。”还没人,没人陪他来小笼馆吃东西,好久没人陪着了。 他一下子沉默了,hopper察觉出来,连忙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电影院吧。” 第十六章 周末电影院人自然不少,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挨在一块儿咬耳朵。施羽和hopper从电梯里走出来一瞧,相视而笑。 因为是刚上映,电影院还保留着宣传造势。纸壳的变形金刚模型竖在一边,下边堆满了变形金刚的玩偶,书籍,卡片什么的。爆米花的盒子也印上了变形金刚的海报照片。 “爆米花?”hopper指了指柜台里沾满焦糖的爆米花问施羽,施羽摇了摇头,笑着说,“太甜了。” Hopper挑挑眉毛,“我就喜欢焦糖的味道,那我只买一包。”他对着服务员说,“一份,两瓶矿泉水。” 开场还有一会儿,两人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正好是角落里,大厅里的一切一览无余。 耳边传来情侣的嬉闹,施羽眼里都是羡慕。 Hopper撞撞他肩膀,笑着问,“怎么了?其实在别人眼里,我们也一样。” 施羽失笑,“怎么会!” Hopper笑着说,“怎么不会?要知道两个大男人上电影院看电影本身就够奇怪了。而且现在社会这么开放,想到也不足为奇。” 施羽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无所谓,反正我是跟朋友一起来看电影的。” Hopper苦着脸说,“哦,你非要这么拒绝我吗?” 施羽但笑不语。 他从没有到电影院看过电影,这还是第一次。以往做的更多的是跟冯晨窝在寝室在电脑上下片子看,或者在图书馆一起泡一整天。 温暖自然不会因此减少,现在想来却隐隐觉得有些遗憾。 他和冯晨还有许多没有去做的事情,想不到就分道扬镳了。 心口微微泛疼,他知道自己还在纠结着三个字---“为什么”,虽然很清楚明白没有必要再去问了。 原因虽然重要,但是结果说明了一切。 电影开场,人群朝检票口涌去。Hopper站起来拥住了施羽的肩膀也往前挤。他的手势很自然,像是兄弟一般轻轻搂着,别人看在眼里绝对不会怀疑。从他们坐的地方,到检票的地方,不过四五米的距离,施羽由他去了,放在他肩上的手掌温热,热度透过衣服传递到皮肤,很舒服,也许是什么细微的事情触动了他的脆弱,hopper这样搭着他的肩膀,让他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施羽的眼睛湿润了,有一种心安的情绪涨满胸腔。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是一场视觉盛宴,施羽终于知道在宽屏幕上看大片原来是那么的不同。看来观念要改变一下,很多事情,即使一个人去尝试,也不错。 剧情还是好莱坞大片的惯用,个人英雄主义加上插科打诨的小人物,有喜有悲。忍不住骂狗血,可同时也觉得发泄到恰恰好处。 娱乐嘛,的确不错。 散场了,施羽眼角嘴角都是笑意,hopper也被他感染,一直追问,“你高兴吗?你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你喜欢这个片子啊。” 施羽嫌弃他聒噪,狠狠拍了他一巴掌,才让他恢复了些正常。 “挺好看的。”施羽说。 笑容透过薄薄的皮肤映在他的双靥,简单又容易满足的人,hopper在心里给他又下了个定义。要知道,世界上不快乐的人越来越多,让一个人快乐越来越难,不然压力怎么来?hopper觉得一周工作积攒的压力,瞬间都甩下了,轻松不少。 “去nothing bar坐坐吧?现在这个时间,正是热闹的时候。” “好啊。”施羽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他们还是走着路过去,想到刚才看的电影中的情节,就交流一下,时不时响起施羽的轻笑或者hopper夸张的大笑。 施羽坐到上次坐的位置,hopper脱了外套,再次为他调出一杯午夜。 “如果能忍住这苦苦的味道,也不再去想念它之前甜甜的味道,那么就能尝试其他味道。” 施羽记起来那个晚上,hopper也说过同样的话。 午夜,入口甜蜜,过后却会从舌根漫上苦涩。 Hopper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心吧,我不会再灌醉你。这一杯,我陪你喝。” 施羽笑着抿了一口,“我其实没有什么跟人交往的经验。”透过玻璃杯去看对面的霓虹,变了颜色,“有一个人,他一直,一直把我保护的很好。” Hopper静静的听着,微笑着看他。 施羽笑着说,“你这副样子好像准备要听我讲一个晚上似地。” Hopper眨眨眼睛,“我随时都准备听你说,当然,你不说也可以。我很开心,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施羽点点头,“是的。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但只是朋友。” 这回hopper没有急着申辩,笑着跟施羽碰了碰被子。 “上次我来,我失恋了。本来,我想很潇洒的走掉。但是我忍不住跑去问他原因。原因其实也没有问到,也许根本没有原因。我要谢谢你,因为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会做错事,会后悔。” Hopper皱眉,“可我后悔了。” 施羽好笑,“真的谢谢你。敬你!”他举手跟hopper干杯,把剩下的酒灌进嘴里。 “这么喝会醉的。”hopper来不及阻止。 施羽抬眼扫了一圈,“到这里来的,都想醉吧。我也想醉,所以我跟着你来了。我会付钱的,老板。” Hopper夸张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会找你收钱。” 施羽敲敲桌面,“那请再来一杯。” Hopper重新给他满上,“慢慢喝。” 施羽笑了,“慢慢喝就不会醉么?其实醉不醉不在酒,在人。” Hopper低头看他,“你醉了吗?什么在酒不在人的,没那么玄,也没什么抗不过去。”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我呢。你不是说你愿意跟我做朋友的吗?我就是你的朋友,在没得到你的允许前,我不会做任何事情。所以,你可以放心。还记得吗,我说,我可以充当热线电话,保证陪聊陪醉还负责你醉后的安全。” 施羽看了他好一会儿,抹抹眼睛,“呵,我已经跟你说了好多话了。” 一直以来除了冯晨,他身边没有其他任何人。同学都不来往了,朋友也没交过。从小到大,他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很自觉地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那种排斥,而是好像所有人都很小心翼翼的害怕打扰到他一样。只有冯晨,是强硬的闯进他的周围的。 他低下了头,自嘲的说,“其实,你愿意听我说,我已经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Hopper意识到,施羽也许一直是个孤独的人。他叹了口气,跟施羽碰了碰杯子,“再来一杯吧?” 第十七章 说不喝醉,施羽还是醉了,只不过不是醉的不省人事,还能走路,还在唱歌。 Hopper跟在他身后,看他仰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边走,一边唱,也不是唱,就是哼,哼着熟悉的旋律。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很残忍,残忍的逼迫这个男人去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东西,感受自己努力压抑的感情。虽然说腐肉一定要挖掉,再疼也要挖掉,但他还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施羽。 他赶了几步,赶到施羽身边,跟他并肩走着。 施羽歪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我爸妈跟他的爸妈死在同一场交通事故里,你瞧,命运就这么奇怪,突然把我们两个拴在了一起,有一阵子,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Hopper太阳穴一突,没想到施羽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你说爱,能维持多久?”施羽声音蓦地低了几度,像是在问hopper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hopper选择沉默,深夜寂静的街道回响两人轻轻的脚步声。 “在我以为会是一辈子的时候,忽然发现爱早就不见了,而以为有的一辈子时间,忽然只剩下一个晚上。” 他停下来,望着天,“我走的那天,下雨。” Hopper看见他眼眶里都是晶莹的泪水,顽强的聚集着,形成闪耀的泪花。 “我跟自己说要潇洒,不要哭,可你瞧,我大概在你面前不止哭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他苦笑着,眼眶里的眼泪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快速滴落,根本没在脸庞上停留,直接落到了脚边,再抬头时,只有湿润的睫毛,说明方才盈眶的不是幻觉。 Hopper拍拍他的肩膀,“你对他有感情,舍不得放手,难过都是正常的。”他指着笔直小路的前方说,“你看,我们要走到那儿去,所以,尽管流泪,但是泪水都要撒在身后,而且,你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回忆都放在心里。有一天,你会发现苦涩都被沉淀了,剩下的只有甜蜜的醇香。时间会教会你忘记,也能让你忘记。” 施羽重新迈开长腿往前走,“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去爱一个人,我只是很笨拙的学习他是怎么爱人的。我以为我学会了,但是不知道,原来是他不屑的。而我找不到原来的那个自己。” Hopper叹了口气,“不要太逼自己。你现在能对我说出这些,起码说明你想透了。” 施羽苦笑,“不想透能怎么样呢?我没有办法对感情委曲求全。” Hopper踢开面前路上的一块小石头,石头咕噜噜滚到一边,“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人生就完美了。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挫折,是为了让你更坚强,也许是为了让你更幸运。” 施羽继续唱歌,还是熟悉的旋律。 Hopper跟在他身后,看着被他们抛在身后的路灯,一次有一次的拉长施羽的影子。 分手的时候,hopper再三确定,“真不需要我照顾你吗?你知道,我不会乱来的。” 施羽浅笑着,“不用,我没有大醉,走回来,也清醒的差不多了。” Hopper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那好。明天后天我有事儿,不然可以找你玩儿,星期一我直接来接你,我们上午就去客户那里。” 施羽点头,“嗯,星期一电话联系。慢走!”他挥挥手,看hopper上了一辆出租车才上楼。 洗了澡,把自己抛上大床,抱着被子打了几个滚。 床真大啊。 他想起以前冯晨总喜欢挤在他床上,两个人男孩子,身材都大,只能侧着身子睡,一晚上过去腰酸背疼,可是乐此不疲。 后来买了房子,冯晨还是执意只买4尺宽的双人床,翻个身就会压到对方,可没人说不舒服。 再后来突然有一天,冯晨搬回来一张6尺的大床,换了又厚又软的床垫,睡的真舒服啊,可两个人摊手摊脚平躺着,中间还可以再睡一个人。 舒服是舒服,只不过没了体温来温暖身体。 变故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他抬起胳膊压上酸涩的眼睛,感觉眼皮火辣辣的疼。 周末窝在家里干活,他接了一些私活,多赚点钱,也消磨下时间。 周一一大早,hopper就来了电话。半小时后,他开着车到施羽楼下来接施羽。 “资料都带齐了吗?”他一看到施羽,就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都在笔记本里。”hopper毫不吝啬的展示自己的大白牙,施羽也被他的笑容感染,挑挑眉坐上车。 见他坐在车后,hopper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他以为经过周末的那次贪心,施羽不会对他这么见外。他扭身把副驾驶位置上的一袋早饭递给后面的施羽,“早饭,开过去差不多15分钟,先吃吧。我吃好了。” 一碗皮蛋瘦肉粥,一个虾卷,kfc的早餐。 施羽笑着问,“老板请吃早饭?” Hopper打着方向盘,说,“是啊是啊,喂饱你是为了更好的剥削你。” 施羽三下两下把虾卷吃光,“味道不错,kfc的早餐还不错。” Hopper看他吃的开心,自己也开心,把纸巾盒子扔到后面,“擦擦嘴,早上路过kfc就买了。其实我更喜欢在我们家楼下吃小馄饨。” 施羽点头,“嗯。早上,汤汤水水吃吃很舒服的。谢谢老板啊。” Hopper在后视镜里看施羽,施羽朝他微笑。红润的嘴唇很诱人,他想,什么时候能亲到就好了。 医院里一大早人就很多,住院部里可能刚做完清洁,消毒水味道不是一般的浓。护士推着药车一间房一间房穿梭,生锈的铁轱辘在地砖上滑行,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们走到六楼最里面的一间病房,单人间,里面传来早间新闻的电视声音。 Hopper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施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两个字“请进”意外的熟悉却分外的陌生。 病房门打开,他站在hopper身后,从他肩膀望过去,看到半抬起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人。 第十八章 施羽的脑子嗡的一声变空白,视线停在他戴着护颈的脖子上,觉得喉咙像有人扼住似地喘不过气来。他晃了一下,扶住门框。 Hopper觉得有异,转身就看到施羽脸色苍白,两眼发直。他撑起施羽无力的身体,疑惑又焦急的询问,“施羽,怎么了?” 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出了车祸的冯晨,他身体不能动,只好动嘴角,“张总,让他先坐下。” 听到冯晨的声音,施羽浑身一颤,目光也有了焦点,垂下眼摆手,“没事儿,低血糖。” Hopper奇怪,早上不是吃了早饭了吗?低血糖?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施羽认识冯晨,也许,就是施羽口中的那个“他”。 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单纯的只是心疼施羽,他看了一眼冯晨,决定忽略他,对施羽说,“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施羽迅速的抬眼看了一眼挡在他面前一脸了然的hopper,摇了摇头,“我好了。公事还是要办的。” Hopper听不得他这种示弱的语气,只好拍拍他的手背。 “你坐在这里,我去跟冯总谈吧。”他拿出施羽的笔记本电脑,调出相关文档,走到冯晨床边。 “冯总,我的员工身体不舒服,我简单跟你说下吧。” 冯晨根本看都不敢看施羽,尴尬的笑着说,“好。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先离开也可以,我可以用mail跟张总沟通的。” 他的确是好意,施羽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在医院里呆着了,回去休息最好。但是话听到施羽耳朵里就变的刺耳极了,冯晨余光瞟到施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施羽误会了。 Hopper拉了椅子坐下来,把施羽挡的结结实实,冯晨再也看不到施羽一根头发丝。Hopper讲了什么,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机械的回答,好啊,好啊。 “冯总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做了,东西我们下个星期交给你。” “嗯。”冯晨回答的依然心不在焉。 “那我们告辞了,冯总好好休息。”hopper收拾好电脑,扶着施羽站起来,施羽笑了笑,“没事儿!” Hopper生气了,“你还说没事儿,你看你的脸色!” 冯晨斜着眼睛还想再看看施羽,施羽已经被hopper拉走了,“砰”的一声,门关上。病房里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他望着天花板,泪水慢慢的聚集在眼眶里。 施羽忽然变苍白的脸色,在他看来欣慰又心酸。他知道施羽是实实在在为他担心的,他们之间除了爱情还有友情和亲情,割舍掉一缕还有千丝万缕。再见的时机很不恰当,他甚至什么都不能做,连一句简单的问好都忘记了,还说了让施羽误会的话,施羽一定以为自己那句话是不想见他吧。 他肯定会难过。 人就是这样的,以为自己不爱的时候,怎么伤害都无所谓。一旦觉得自己爱了,一点点难过都能感同身受。 冯晨的那颗心脏,现在就被酸涩涨满,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顿,来减轻一点对施羽的伤害。 他住院一个多星期了,脖子和腰椎受了伤,只能躺着,公司也不能撒手不管,只有硬撑着工作。吃喝都是医院的伙食,擦身上厕所都要靠护工。好几天晚上做梦梦到了施羽,梦到施羽在身边陪着,醒来阴郁就能一扫而空,可不能维持多久,因为现实是没有施羽,施羽不知所踪。 他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久,医生说他脖子的问题不大,过两个月就好了,但是腰椎的问题有点麻烦,要看恢复的情况。于是他又在心里暗暗替施羽庆幸,幸好施羽离开了,不然拖累的就是施羽。 但是世事就是这样,谁能肯定如果施羽没走,他就一定会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呢?冯晨现在是想不到这些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联想到施羽,有时候他会觉得是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自己活埋进去了。他把自己逼到了一个绝境。 吴杰来看过他一次,问他要不要他照顾。冯晨拒绝了,干脆的回答让吴杰气的翻白眼,冷笑着骂他不识好歹。他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混账极了,不值得吴杰这样对待而已。他还迷信的认为这场人祸,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甚至还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如果是以前的冯晨,绝对是嗤之以鼻,这就是神经病啊! 冯晨现在是有点神经,自责过了,但他不觉得。 Hopper拉开车门,施羽看着他说,“冯晨是我之前的男朋友。” Hopper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猜到了。” 施羽低着头说,“他的情况看起来很严重。他没有亲人了。” Hopper抬起他的脸,“施羽,他有男朋友照顾。” 施羽脸色一变,终于想到了。是啊,冯晨没有亲人了,可是冯晨身边有吴杰,他为了吴杰跟他分手,现在他却在担心他没有人照顾。 他讪讪的笑了笑,“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是吗?” Hopper说,“不是,你是太善良。其实,你还是可以作为朋友去看他的。当然,除非你真的放下了。” 施羽摇摇头,“还没放下,看他今天那个样子,我很心疼。” Hopper说,“要不这样,我帮你打听他到底什么情况,然后现在病情也告诉你。你不必出面,这样安心了吗?如果有帮的上的忙,我也帮你出面去帮他。” 施羽抿着嘴唇,回头望了望住院部大楼,“嗯,就这样吧。谢谢你,hopper。” Hopper一偏头,“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第十九章 “施羽,冯老板是车祸。”hopper关上门,神色凝重的在施羽对面坐下,他去打听,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考虑再三,觉得还是要让施羽知道,“颈椎的问题不大,问题是腰椎,腰椎骨折。最坏的情况可能是瘫痪。” 施羽在听到车祸的时候,小指不受控制的弹了一下,hopper看出他很紧张,拍了拍他的手臂,“他的公司,现在人心也不稳,可以说,他的处境很不好。” 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施羽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问“车祸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七八天之前吧。” 是么,这么严重,还要撑着在医院工作? 施羽笑了笑,对hopper说,“老板,谢谢你。我先去干活了。” Hopper拉住他,“你还好么?” “最坏也就是这样了。” Hopper看着施羽打开门走出去,忽然觉得自己是傻瓜。自从碰到施羽以后,所有的强势都在他面前施展不开,施羽是一个他不忍心去逼迫的人,一点压力也不想给他。相处的时候,也几乎一边倒的想着怎么样能让施羽舒服一点,没有拘束一点,更自由一点。他苦笑了一下,似乎很多事情,并不是按照他的想法走的。他知道,施羽跟那个冯晨有太多的过去,他没办法插进去,现在能做的,就是陪伴在施羽身边,等到有一天他在施羽心中的地位也能跟冯晨一样。 唉,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打挺跳起来,跑到隔壁办公室。 “施羽,出来一下。” 施羽一愣,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情,马上出去了。 Hopper拉着他一直走到消防楼梯那里,“施羽,如果你想去照顾他,千万不要想着辞职什么的。我这里的工作,你也可以带回家做的。不来坐班没关系。与其去找新的soho的工作,不如就在我这里做啊。” 开始施羽还听得云里雾里,很不解,后来听懂了,眼眶有些湿润,“hopper,我明白了。那个……”他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那个,我最多是去看看他。” Hopper很无耻的感觉到心里放下一块大石,笑容不可抑制的窜上了嘴角,但是马上想到这样很没人性,所以马上撇了撇嘴,一脸严肃,“我可以陪你去吗?如果你想去看他的话,我想你一个人,不如两个人一起。” 施羽感激的点点头,“如果我要去,我会找你一起的。谢谢。”他对坦诚热情的人很难拒绝,以前是冯晨,现在是hopper,两者都是坦诚而且热情的人,所不同的是,一个人强硬,一个人温柔。 不可否认,hopper刚才那段话打动了他。Hopper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忍耐展示在他面前,hopper在告诉他,他在等待着什么。施羽的心,刹那间充满了感动。虽然超出他的意外,他以为自己再不会轻易被感动了,可无奈的是,那颗心还是那么柔软,见不得别人坚持。 他答应hopper,如果去看冯晨,会跟他一起,算是投桃报李吧。 施羽的黑眼珠亮晶晶的,望着hopper样子很认真,hopper的视线停在了那两瓣水色的唇瓣上,施羽一惊,察觉到了,正要开口说点什么,hopper的拇指轻轻的按在了他的唇角,“施羽,别怕。我不会有无礼的举动。虽然我很想亲亲你,但是……”他的拇指缓缓动了一下,摩挲到他唇瓣中央,“但是现在只要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施羽涨的满脸通红,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指,尴尬的笑了笑,“我手上还有工作要做,我先走了。” Hopper没有阻止他,这个意外的收获让他很满足。施羽的心,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打动他,只要这么继续就可以了吧。 下班的时候,hopper意外的没有拦截他,施羽松了一口气,选择步行回家。走了一半,又掉头,往医院方向走去。 他跟自己说,就去看一眼,并不会让冯晨知道,所以也没有必要告诉hopper。 傍晚,医院探视的人正多。施羽走到六楼尽头的那间病房,发现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安静,一方面是因为单间的个人病房自然没有公共多人病房吵杂,一方面则是这个房间现在的确没有人探视。连护士站都离得很远,走过来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房门上的玻璃窗没有拉窗帘,施羽站在边上,偷偷往里面看。 冯晨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脸色还是不好,眼眶那里很明显的一片青黑。床头柜上摆着两只水果篮,估计是同事送的。施羽仔细的看了看他腰的地方,不过光看也看不出什么,似乎是有个什么东西固定着,他的腰向上弓起,这个姿势显然很不舒服,从他胸口时不时的大喘气就可以看出来。 施羽心里闷闷的,觉得有些难受。 “你是来看冯先生的吗?” 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人拿着一个折叠床走过来,看见施羽在门口站着,就随口问了一声。 施羽没想到有人来,慌了,瞥一眼病房里面,冯晨睁开了眼睛正在往这边看。他摇摇头,猫着腰就跑了。 护工觉得奇怪,推开门对冯晨说,“刚才有个人站在外面。” 冯晨看护工走进来,连忙问他,“站在我门外吗?什么样子啊?” 护工把折叠床撑开,说,“一个年轻小伙子,高高瘦瘦的。” 是他?施羽!不知道为什么,冯晨就是肯定是施羽。站在外面,却不进来,就是施羽会做的事情。前几天施羽意外的在这里看见他,他就知道,施羽肯定还会再来。 冯晨恨死自己不能动弹,不然肯定追出去,他激动的对护工说,“胡师傅,麻烦你到阳台看看,看看刚才那人是不是出了院门了。” 护工胡师傅笑着说,“是你朋友啊,怎么不进来?我去阳台看看。” 冯晨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回答说,“不,是我亲人。之前闹矛盾了,现在还气着呢,不愿意露面。” 胡师傅笑了。“亲戚啊,来看你就说明还是不生你的气啊。唉,他出门了,拦了一辆车走了。” 走了啊,冯晨闭上眼睛。 还会再来么?不要来了吧。来了,难受。不止是施羽难受,他也难受。什么都做不了,难受。 第二十章 躺在病床上,冯晨浑身发僵,腰酸的不得了。 胡师傅是他请的照顾自己的护工,白天他还要照顾几个其他的病患,几个病房轮流跑,晚上才在冯晨的病房睡。搭个折叠床,就睡在冯晨边上,冯晨有个什么事,拍一拍床栏,他就可以听到就会醒。大概白天累了,胡师傅晚上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呼噜打的震天响,冯晨倒没什么不好的感觉,相反听着呼噜声,他觉得还挺安心。如果爸爸活着,也跟胡师傅年纪差不多大吧,记得爸爸的呼噜声就挺大。 唉,他是太孤独了。 目光落到门上的那扇玻璃窗,不知道施羽在外面看了多久,在想什么。在想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吧,他可以肯定施羽肯定想办法打听了自己的情况。 他轻轻笑了,觉得心里暖暖的,可是马上又难受起来。他很想施羽可怜他,可以回到他身边照顾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只要把情况跟施羽讲明,说自己受了重伤,说自己是因为要找他受了重伤,说自己在他走的第一天就后悔了,施羽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就会这么做,可经过这次,他不愿意了,舍不得。舍不得利用施羽的善良来胁迫他,甚至觉得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将来会不会瘫痪都难说,把施羽拖回来根本不可能让他幸福。施羽,值得更好的吧。 那个张彦豪,很明显在追施羽。 他闭起眼睛苦笑,施羽的美好,不会有人看不到,看到了就会想据为己有,这么快便有追求者出现,不奇怪。 上次看到施羽,瘦的厉害,惨白的脸色,一半是因为突然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一半是因为这段日子过的不开心吧。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付出多的一方,无论是感情还是物质,其实施羽付出的要比他多,只是施羽什么都不说,默默承受了。 那份爱,曾经那么深沉,一旦抽离,生命都少了重量,轻飘飘的没有归属感。 施羽受着什么样的煎熬?会不会哭? 他的心蓦然揪起来,想象那张素净的脸上会滑落泪珠,不可抑制的抽搐绞的生疼。痛,是他给的,他突然希望施羽能够把他忘记的干干净净,希望张彦豪赶快追到施羽,好好对他。施羽再多疼一分,多疼一秒,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止尽的懊悔折磨。 不过也有让他放心的地方,至少,施羽不是一个人,有个人在他身边陪着。那个张彦豪他也打过好多次交道,年轻有为,爽朗直率,是个不错的伴侣。 但愿,他能真的珍惜施羽…… 然而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万一那个张彦豪并不如他认为的那样呢?只是想玩弄施羽呢?想到施羽可能遭受的欺骗,可能遭受到的不堪对待,他一下子变得狂躁起来,恨不得立刻就打电话给张彦豪,警告他不许对施羽心怀叵测。 手机放在枕头下面,他刚翻出通讯录,就打住了,他在干什么? 无边无际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冯晨手里的手机屏幕终于暗了下来。 “睡了么?” 施羽听到hopper掏出钥匙开门的声音,笑着回答,“没睡,在干活呢。你刚回家?” “嗯,刚到家,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好的,谢谢。”施羽想了想,追问了一句,“有事吗?” “嗯,算是有点事情吧。” “什么事情?”施羽连忙问,难道是演示软件出了什么问题?“不要紧,现在还不晚,我看看能不能做。” “呵,说什么呢,我是打个电话专门让你干活的老板吗?” Hopper在那边笑了,“我说的有点事,就是有点想你。下午没跟你一起走,总觉得差点什么事儿没做。看来以后不能这样。” 施羽一愣,觉得有些不安,“hopper,呃,其实朋友也不是每天每个时刻都要在一起的。”他小心的拿捏语气,惴惴不安的等待hopper的反应。 Hopper只是轻轻笑了几声,“施羽,不要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好吗?下午在消防梯的表现就不错,你只要安心接受就好,我并不需要你马上回应我什么。” 施羽觉得头大,闷闷的回他,“我不喜欢搞暧昧。” “不,”hopper反驳,“这不是搞暧昧,我正大光明的追求你。” “hopper!”施羽想跟他争,突然没了力气,重重叹了一口气,说,“我下班去了一次医院。” Hopper静静的听完,平静的问,“怎么一个人去了呢?有没有遇到不想遇到的人?愉快吗?” “没有遇到谁,并不愉快。”施羽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hopper有些着急了,但是还是克制住,尽量平缓的问他,“要不要出去喝一杯?或者我们出去走走?” “你刚回家就出去吗?很累了吧,不需要。嗯,我就是,嗯,怎么说,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施羽想到下午曾经答应过他,如果去医院,会跟他一起去,但是自己那么快就违背了承诺,所以有些歉意的解释。 “嗯,施羽,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你自己一个人处理不了,我不介意陪着你一起。我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答应跟我一起去,只是你多了个选择,而不是必须要做的。你明白吗?” 不得不说hopper表现的非常善解人意,施羽轻松了些,“我明白。谢谢你的古道热心,还有仗义。” Hopper很想马上补一句,我才不是仗义不是把你当兄弟呢,不过他没那么傻,明摆说了施羽又会紧张,还是不说,“他情况怎么样呢?”他觉得需要引导施羽多说一些,这样不至于什么都憋在心里。 “我没有进去,就在外面瞧了一会。他不知道。看样子,不好。他……他的男朋友也没有陪在身边。”施羽想了想,还是把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说了出来。 Hopper心一沉,悄悄叹了一口气,说,“也许是,因为有工作要忙?恰巧不在呢?”他小心翼翼的用客观的语气询问。 “冯晨伤的很严重,这个时候,应该尽量在吧。”施羽还是淡淡的,但是hopper听出了一些担忧,还有气愤,他苦笑着说,“或者,刚好是你没有碰到。” 施羽怔住了,是啊,他在念念不忘什么?还在替那个人打抱不平吗?像个可怜虫,抓住了人家男朋友一点不周到的地方,就无限放大。原来他的内心是这么想的,冯晨出了事儿,他反而希望他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刻薄狠毒了呢? 他抹了把脸,自嘲的说,“是我乱想了。我才去了多大一会儿,没碰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Hopper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想通了,劝他说,“明天,我跟你一起专门去看看他吧。情况什么的当面问问清楚,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就帮帮。” 他觉得施羽的心还是悬在半空没有放下,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面对,男人嘛,这也没什么,大大方方的去,不然困在家里七想八想,没事都要想出事儿来。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人不是被事情逼疯的,是被想象力逼疯的。也许施羽直接面对了,也就无所谓心结了。 这个提议很具诱惑力。施羽耿耿于怀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傍晚在病房他被那个护工发现后跑掉了,很尴尬。探视都要偷偷摸摸,跟个女人一样的。不过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冯晨,他又很怕失控,hopper陪他的确是个好主意。但他还是有些忐忑,总觉得这样接受了,似乎他跟hopper的关系就要改变了。 “不要犹豫了,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第一你是我的员工,我不愿意你这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替我工作,第二就像你说的,我们还是朋友,朋友帮你这个忙,没什么。我也不会因此就要求你给我额外的补偿。” Hopper的这句话让施羽定了心,他是个绅士,施羽很清楚,再拒绝就矫情了,施羽感激的说,“好。明天去。谢谢你,hopper。” Hopper撇撇嘴角,唉,你说的我们是朋友,我可不准备一直当朋友,不会因此找你要补偿,但是我要你 第二十一章 病房里并未因为多了两个人而显得狭小,但是空气却仿佛一下子凝重起来,三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畅,甚至都听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冯晨看着拎着果篮的hopper还有他身后跟着的表情淡漠的施羽,硬着头皮打招呼,“张经理,施羽。” 也不必装不认识了,冯晨知道,张彦豪一定了解了全部的事实,看他挡在施羽面前的姿势,多么充满占有欲,就像他曾经一样。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张彦豪说,“上次来不知道你是小羽的朋友,这样就不用见外了,你叫我hopper就好。小羽很担心你,我们一起来看看你。” 施羽没有反驳hopper的说法,看到冯晨望过来,还点点头,笑了一下。 冯晨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番话听完,虽然知道了施羽担心他,但是显然hopper跟施羽也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了,甚至施羽还默认了,他勉强挤了一个笑容,“有心了。请坐吧。” 他不方便,hopper就跟施羽自己拖了椅子坐在他床边。 床尾挂着铭牌,上面写着“冯晨,男,28岁,骨折。”施羽的视线从铭牌缓缓移到冯晨的腰间,低声问他,“你躺了多久了?” “你最近还好吗?”冯晨也正好开口问他。 两人都愣了一下,目光扫在一起,又岔开。 冯晨不愿意施羽尴尬,连忙回答说,“半个多月吧,好的差不多了。” 好的差不多就是躺着动也不能动?不止是施羽,连hopper都觉得好笑,hopper说,“冯晨,咱们也不要客套了,施羽是真担心你,不然也不会来这里,实话实话,需要朋友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开口。” 是吗?冯晨看了看hopper,hopper非常诚恳的对他点了点头。看来,伤情施羽是很清楚的,不然不会来。 “是比较麻烦。不过真的是在恢复中。”冯晨不愿意多说,“反正听医生的就好,我就安心的住院。哈哈,张经理多照顾我公司生意啊!” “谁照顾你?”施羽看床头柜上放着的餐盘问。这就是医院的配餐餐盘,里面剩的有豆芽菜,冬瓜,还有一大半饭。 Hopper问,“你就吃这些?” 冯晨额头冒出黄豆一般大小的汗珠,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欣赏身躯上的累累伤痕。 施羽直勾勾的盯着他,又问了一遍,“谁照顾你?” 他已经肯定吴杰没有照顾他了,不然冯晨怎么会是这幅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愿抬起的模样?他也不是非要咄咄逼人,让他的狼狈无所遁形,只是有些,怎么说,有些怒其不争罢了。大男人一个,有什么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呢?他们在一起那么久,难道他施羽在冯晨心里,就是一个会落井下石的人?当初知道他出轨,他也没有这么生气过,或者说怒气累积到现在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 “没人照顾你吧?!” 刻薄的语气,让hopper也吓了一跳,他把手放到施羽肩膀上,柔声喊道,“施羽?” 施羽还是看着冯晨,“没人照顾你。所以你吃医院的份餐,请了护工。”陈述的语气,在冯晨心里下了一场冰雹,砸的他心口又冷有疼。 他不是不敢承认什么,只是他不愿意这样暴露在施羽面前,然后施羽就会背负起本来不该他背负的责任。他了解施羽,所以尽管已经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还是咬着牙忍着不说话。 Hopper看着两个人忽然间就争锋相对了,跟他料想的有些出入,他没料到施羽的怒气跟咄咄逼人,完全不同于平常的性格。 “施羽!”他低喝了一声,提醒施羽不要这么没礼貌。不管怎样,他不希望施羽在冯晨面前没了风度。 施羽看着低头不语的冯晨,很灰心。 果然啊,果然他就是这么想的,硬摒着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人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窘境。 他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好吧,我不在这里给你难堪了。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是他自作多情,施羽又看了一眼冯晨,见他一双手把床单都揪的皱起来,显然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下嘴唇也咬出了血。他心里涌上一种酸楚,冯晨一定以为自己实在报复他,看他笑话吧。 他转身,拉开病房门。 Hopper跟冯晨说,“如果真有需要的,一定打我电话。” 冯晨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hopper连忙去追施羽。 房门都忘记关上,空荡荡的门口,冯晨好像看到自己的一颗空荡荡的心。施羽怎么误会他管不了,至少施羽走了,再不会来了。从今以后,他冯晨怎么样,不再是他施羽的责任了。可心口像溃了坝,汹涌的,滔滔往外倾泻着什么,手脚都冰凉起来。 “施羽!施羽!”hopper追上前去,扯住他的袖子,转过他的身体,“施羽!”他惊呼了一声,他看到了施羽虽然瞪大了眼睛,努力压抑着,却依然疯狂滑落的眼泪。 施羽低下头,呜咽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愿意向我示弱。我不会幸灾乐祸,不会落井下石。我只是,想,想尽一点朋友的义务。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我,要离开我,要把我完全从他生命里抹除,连……”他说不下去了,但是hopper知道他要说什么。 Hopper轻轻顺着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吻了吻他的发顶,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施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不管他怎么说,我帮你去打听,如果他需要帮助,我们悄悄的帮他好吗?不让他知道。” 施羽哽咽了几声,听到hopper这么哄孩子似的哄他,也清醒了过来,推开hopper说,“不用。他不希望我出现,我不出现好了。他那么大的人,会照顾自己。我不会自讨没趣自寻烦恼。” Hopper看着他的红眼眶,笑着问“真的?” 施羽听出来他不相信,抽抽鼻子说,“谁没了谁会不能活呢?我早该知道了。” Hopper不喜欢他这么自怨自艾的语气,有点懊恼这次带他过来的主意,不过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拍了怕施羽的脸颊,至少施羽死心了吧。 “我们睡到中午才来,午饭都没吃,怎么样,施羽,陪我去吃饭吧?” 施羽抹了把脸,接过hopper递给他的手帕,“恩,我也饿了。吃饭吧。” 第二十二章 “施羽,你还是没有放弃吗?”hopper小心翼翼的问出了长久以来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男人在灯光掩映下的侧脸仍然和第一次见到一样让他怦然心动,那双眸子里盛满的忧伤同样一点也没有减少。 痴情而固执的家伙啊! 施羽只是略微弯了下嘴角,把空杯子推到hopper跟前,“我根本没有坚持过,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呵,”他低笑开,“hopper,你在说什么?” 醉了么?hopper知道他只有在醉了的时候,才会这么任性的说话,平时说话刻板又冷漠要么就是无情之至截断他所有的希望,少有的几次情绪发作,也都是只跟冯晨有关。 一年以来,hopper可以说是使劲浑身解数,但对施羽他真是无可奈何。逼得太紧,他会跑掉,不逼,他永远不会回应。他把心防铸造的太过坚硬,如果硬是去撬,难免会伤到自己。Hopper舍不得伤害施羽。 跟施羽接触的越久,越舍不得。 如果说最初他还想着耍些手段心机来得到施羽的心,但现在,他只愿意默默守候,不是因为还不够爱,而是太爱了,太在乎了,所以不允许自己给他一丁点伤害。可是这样却几乎成了死局,他一个人在坚守对峙着,对方毫不知情。 今天,施羽下班后溜进了酒吧。Hopper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直觉告诉他也许有转机,所以他忍不住询问。 “不能喝了。”hopper收起了酒杯,坐在施羽对面。 这里刚好是吧台靠墙的地方,一个坐在吧台外面,一个坐在吧台里面,别人看来,就是一个客人跟一个酒保在窃窃私语。 “我今天碰到了吴杰。” Hopper眼皮一跳,在心里苦笑,果然又是跟冯晨有关的。他真嫉妒冯晨啊,这些末支细节的东西,都能轻易调动起施羽的悲欢。 “然后呢?”他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这一次,仍然选择继续。吴杰,他知道,就是冯晨出轨的对象,冯晨出事后他却没有照顾他。或者施羽见到了吴杰,也就是得到了冯晨究竟在哪里的线索。 唉,原来啊,是要找到冯晨了。 一年前,在他们一起探望过冯晨后,大概过了一个月,冯晨的公司就解散了。Hopper听到风声后告诉施羽,他们再去医院,冯晨已经出院不知去向。后来,施羽收到了一封律师信。一份赠与合同,他跟冯晨曾经住过的房子现在完全属于他。接下来,无论hopper跟施羽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冯晨。冯晨,像从这个城市完全消失一样,不见踪迹。而施羽也在那个时刻明确告诉他不可能接受他。 “吴杰说,他们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冯晨就跟他分手了。原因是冯晨后悔了。”施羽把头埋进胳膊里,闷声闷气的说,“这算什么?朱砂痣还是蚊子血吗?跑掉又是为什么呢?” Hopper的心一点一点空了。 施羽的指尖离他只有一点点距离,他稍微往前伸一点,就可以碰到。可现在他知道,他跟施羽之间的距离,不是指尖到指尖的距离,而是两颗心之间的距离,这两颗心中间永远横亘着一道时间的距离。 错的时间。他永远无法替代冯晨。 “吴杰也不知道冯晨在哪里?” 施羽抬起头,眨眨眼睛,“是啊,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他靠在墙上,仰着头,眼帘垂下,密密匝匝的睫毛微微抖动。Hopper知道他在努力压抑。 几乎是每一次,每一次遍寻不获,或者说失望慢慢堆积到顶峰的时候,施羽就会崩溃一次。也就是默默流泪,让hopper不止一次惊叹,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他知道冯晨对于施羽来说,不仅仅是爱人的存在,而施羽对冯晨是又爱又恨。背叛的伤还未痊愈,就又要承受亲人重伤的打击,最后还要面对这世上唯一亲人的不告而别。种种交缠在一起,就是要灭顶的漩涡,他在其中挣扎,无法抽身。 如果有一种药,吃了会忘记过去的一切,他想,施羽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吃掉。 他们问过医生,冯晨的主治医生告诉他们,冯晨是没有康复就出院的。Hopper又打听了一下,轻而易举的知道了冯晨公司的问题。因为老板可能瘫痪,导致人人自危,军心涣散。好几个得力的主管被挖了墙角,一直有业务往来的商务伙伴也停止了业务往来。冯晨在一切还可以收拾之前果断的解散了公司。也算是一种壮士断腕的做法。只是多了很多绝望的味道。如果还能坚持,还有可能坚持,冯晨都不会这么做吧。 他既然想的到,施羽也想到的。于是更加自责。Hopper看着施羽,知道他无时无刻不是在悔痛中挨过。找到冯晨,大概就是施羽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唉,他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把手掌覆在了施羽的手背上,“会找到他的。也许他只是不愿意在你面前失了面子,躲起来发奋去了。” “呵,”施羽笑了笑,“躲起来发奋,希望如此。” “hopper,你觉得我不愿意放弃是吧?其实不是放弃不放弃。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也不知道如今我做的,是不是值得。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Hopper柔声说道,“我知道。我明白。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 施羽恨恨地说,“找到他,我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他!” Hopper摇摇头,没有接话。几乎每次喝醉,施羽都会这么说,不会轻易的原谅他。做了那么多错事的冯晨,施羽还是会原谅,可他做了那么多,施羽却只会说谢谢。 重新趴回到吧台的施羽,领口露出的那截脖颈粉红一片。这是他醉酒昏睡的前兆。Hopper恶劣的想到,干脆把他丢下吧,不管他,不把他带回家,不做君子不做柳下惠。可是这种肆无忌惮的托付,让他没办法狠心。失去施羽的信任,会很难受吧? 他拿了一张薄毯子,给施羽盖上,重新摇起雪克杯,在爵士乐低沉舒缓的吟唱中扬起落寞的节奏。 第二十三章 寒流突然来袭,半夜里风雨交加。前半夜还很闷热,施羽就没有关严窗户,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等大风夹杂着大雨从窗子闯进屋里,他也没发觉。等他第二天醒来,看着泡在雨里的写字桌,很郁闷的发现自己鼻子塞住了。班还是要上的,只不过快到10点的时候,施羽发现真的支持不住了,浑身针刺一样疼痛。含了温度计一查,39度。没办法,只好找hopper去请假。 Hopper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没办法陪他,立刻准假,但是还在啰嗦的交代,“打车去医院,你这样子肯定要挂盐水的,发消息给我,我赶得及就去接你,赶不及你自己打车回去,晚饭我给你送到家里去,自己别弄了。” 施羽有气无力笑着说,“我这么大人了,看病还不会?没事儿,有事我打电话给你。” Hopper也笑了,没办法,就是忍不住担心这担心那。他关了电脑屏幕站起来,说,“算了,我陪你下去,给你叫车。” “喂!”施羽想拒绝,但看到已经拉开门侧头望着他的hopper又说不出口了,只有点头说,“好吧,有你这样的老板真好,对员工关怀备至。” Hopper眉毛一挑,“你知道,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待遇的!” 呵,施羽已经习惯他这样的旁敲侧击,垂头笑了笑,跟着hopper往外走。 医院里呼吸科人满为患,施羽头晕眼花的等了一个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自己。拿了单子验血再等结果,又是半个小时。还好医生看了化验单,刷刷几笔狂草开了药让他挂水,结束了他无止尽的等待。 挂盐水的地方同样人满为患,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从各个角落传出来,还有孩子尖锐的哭喊。施羽拎着装盐水的塑料袋,有些恍惚的站在门口,想起自己好多年没有进过急诊的输液室了。上一次,是冯晨陪着,同样很多人,没有多余的位置坐,冯晨就蹲在他脚边直到最后一滴盐水滴进静脉。期间,那家伙一直聒噪个不停,从巴萨讲到终结者三,很跳跃的健谈,口若悬河,最后不止腿麻了嘴也麻了。 施羽扬起嘴角,有点苦涩的笑。胸口很深的地方,渐渐有冰凉的感觉弥漫开来。一眼看到最边上的那个空座位,靠背上的皮革依然裂开没有被补好。他把号码牌和药水交给护士,然后走过去坐下来。 座位正对着窗户,窗外有一株泡桐,正在开花,淡紫色的花朵一串一串的,偶尔还闻得到泡桐花独有的清香。记得以前上学的路上就有一段路两旁种满了泡桐树,到了春天,开的满满当当一树,沿路都是,原本淡淡的清香因为密集的种植而变得浓郁。 高三的下学期,冯晨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在路口等着。看到施羽走过来,就递给他一袋豆奶,一个素菜包子,然后骑着车跟在他身边。泡桐花有时候会落在冯晨的车篓子里,一朵两朵的,他都收起来,等到了教室,就放进施羽的笔盒。 施羽闭起眼睛,感觉手背一疼,是护士用针尖挑进血管。冰凉的液体,一点一滴的流进血脉,不一会儿,手背到上臂就冷冰冰一片了。 “没有位置了,你就在26号对面等着吧。” “好。” 微不可闻的一声从背后传来,施羽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睛,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不敢回头。吵杂的环境中,轮椅压过地面的声音清晰无比,施羽觉得像被人扼住咽喉一样难以呼吸,他屏气凝神,等着轮椅渐渐的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等着轮椅慢慢转过来,等着轮椅上坐着的人面对自己。 白色的三叶草球鞋,蓝白的牛仔裤,黑菱格的棉夹克,消尖的下巴,施羽的视线只停在这里,仿佛再没有勇气抬头往上看。 他听到心脏在胸腔激动跳跃的闷响,擂鼓一样,连耳朵也开始鸣叫。 轮椅静止的轮子蓦地瑟缩似地后退一寸,施羽看到了,马上抬起头盯过去。 又要逃走吗? 面前没有镜子,他不能看到自己凶狠的表情,于是只有冯晨被他眼中的怒意骇到,掌握轮子的手,僵硬的再也无法动弹。 他想,应该笑笑,打个招呼。 可施羽闪着怒火的眸子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让他只能收敛起所有的表情,平静的面对死死盯住他的施羽。 这也没什么,他想念这个人,非常想念。此刻这样的对视,求之不得。 面前的人,跟记忆中一模一样,施羽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硬要说有些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原来淡淡的眉目变得生动清晰了,不过还是一样纯净干净。 是病了吗? 冯晨看了一眼他打着点滴的左手,又把视线移到盐水瓶,还有大半瓶呢。他来医院是挂舒张血管压力的药水,最近头疼的厉害,检查说是后遗症,血管压力太大。没想到会碰到施羽。一年前,他悄悄的离开了施羽的世界,一是因为公司陷入困境无法再支持他治疗的费用,二是他不愿意再让施羽左右为难。 孤家寡人再加上变成残疾的日子不好过,从酒光食色中清醒过来,再面对黯然惨淡的现实,过去那些淳朴的甜蜜便开始无孔不入的充斥。 如果说之前的悔意让他内心愧疚不已,现在就是对从前的无比怀念让他追悔莫及。 他常常在腰痛难忍的时候问自己,什么时候,把施羽就丢下了呢?为什么就会舍得放开那双温暖的手。 那种疼痛就会慢慢被心痛盖过,而唯有心痛能让他甘之如饴。 此时,施羽就在他面前,充斥着他陌生的愤怒看着他,他忽然觉得欣慰。这样不期而遇让他少了许多负罪感,命运是要开玩笑,还是要给他一个机遇,他都愿意接受,只是因为那份不能宣之于口的思念有了依靠。 有护士过来给冯晨输液,护士好奇的眼光让施羽没再继续瞪视冯晨,他略放松了一些,往后靠了靠,半阖起眼帘看着冯晨。 暗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于平复了心情。那辆轮椅还不错,冯晨应该过得比他想象的好,消瘦是不可避免的,也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脸上棱角似乎被磨平了一些,所幸眼睛里的光彩还是遮掩不住,他并没有自怨自艾,很好。 比他想象的都要好很多。 刚才似乎太失态了,他撇撇嘴角,无所谓。 掏出手机,给hopper发去了五个字---“冯晨找到了。” 第二十四章 Hopper没有回复短信,施羽松了一口气。 能为他做到这一步,说实话,他很感激。Hopper信守了他的承诺,永远不计回报的付出,在施羽需要的时候,留出足够的空间给他。 这样的朋友,值得更真诚的对待,施羽庆幸没有一时心软拿他填空,不然真是辜负了绅士的hopper。 他没有再抬头,单手玩手机上的游戏。祖玛是不错的选择,砰砰砰的撞击声,很好的掩饰了他内心的澎湃,他在这单调的声音中渐渐找回了心跳的节奏,安静的等待。 此刻,冯晨就在他面前,他不用再像没头苍蝇似地到处焦急的寻找,不用在惶惶不安中回忆和担忧,他的余光悄悄看着放在轮椅踏板上的两只脚,干净的鞋底勾着他隐隐发愁。 施羽一直低头在玩手机,冯晨不那么局促了,身体渐渐放松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施羽。从他时不时抽鼻子的动作,冯晨估计施羽是感冒了。虽然施羽很少生病,但是一直以来,只要是一感冒,就肯定会发烧。 他的眼睛里溢满浓浓的疼惜,却在下一刻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毫无疑问,他曾经做的错事不止一件。 那次,他装作没看见施羽放在桌子上的感冒药片,装作不知道施羽半夜到医院挂盐水,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不记得了,也许是恣意挥霍之前积累的信任和依赖,也许仅仅是懒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他这么做了,可脑子还是清晰的记下了那一晚所有的细节。 施羽轻手轻脚的起身,轻手轻脚的穿衣穿鞋,轻手轻脚的出门,还有他躲在窗帘后偷窥那个单薄的身影拦下一辆计程车,他甚至还记得那个计程车的车牌号,在路灯的照耀下清晰可见的车牌号。然后在施羽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辗转反侧,明明一个电话就可以确定的平安,偏偏自虐似的在一分一秒中忍受煎熬,直到施羽回来,床垫一侧轻轻凹陷下去,他才松懈了紧绷半晚的神经,获得香甜的睡眠。 这一切是为什么,他说不清楚,那段时间对施羽无缘无故的厌恶,似乎只是错觉。或者他只是想要确定施羽在那儿,却用了最最错误的方式---忽视和背叛,他忘记了,施羽,是被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 只能说自己是愚蠢,自以为是漫不经心的搞砸一切。 大概是因为施羽对面坐着的是冯晨,冯晨对面坐着的是施羽。两个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盐水滴答的速度并不是慢的让人难以忍受。施羽拔了针,淡淡的扫了一眼冯晨,他还剩下一点点的药水。 冯晨几乎是理科紧张起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才让双手牢牢的握住轮椅扶手而没有去拉扯站起身的施羽。 要走了吗? 冯晨知道,现在的自己,完全没有理由挽留。就连以老朋友的身份打个招呼他都羞于启齿。他一张脸涨的通红,侧头看向别处,余光却忍不住投向施羽。 那人没有往出口的方向走,而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仿佛有千钧的压力压得他抬不起头,他很没出息的几乎把头垂到了胸口。 “不要再用力了,回血了。” 他在做什么?至于吓成这样吗?施羽看着针管里持续回流的鲜血,忍不住低吼,怎么摆出这么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呢?他烦躁极了,把冯晨握紧的手指掰开。 施羽的碰触吓了冯晨一跳,他傻傻的看着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长的手指,恍如梦中。 贴合的体温炙热的惊人,施羽惊讶的发觉,记忆中那双总是温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的冰凉,干枯的手背,失去了活力的皮肤。这个人,依然年轻,却不再鲜活。 施羽再没有说话,默默站在冯晨身边等待,几分钟后,盐水挂完了,护士过来拔了针头。 冯晨捏着消毒棉花按在针眼上,呐呐的开口说,“我就住在附近。” 等了半天也等不到施羽回应,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笑又说,“你手机号码多少?以后常联系。” 施羽像没听到似地,还是不回答。 冯晨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抬头看,只看到一旁的施羽,小巧的喉结,尖尖的下巴。他气馁的重新垂下头,连对视都不可能,他已经失去那么多了吗? 僵硬的手指抓住车轮,往前稍稍的转动了一点,车子滑行出去。 “再见。”他说。 冯晨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施羽面前如此弱势。出了医院大门,沿着人行道走。他现在操作轮椅已经很熟练了,避开坑洼不平的地方,悠悠的往前。路上行人少,只有轮椅滚过砖路的声音跟在他身后。 心慌的不行,他开始哼歌,哼了一路,直到他家楼下。 这是他租的地方,毗邻医院。小小的一居室,独立厨房厕所,因为小房租也便宜。 楼前残疾人通道带着些微的坡度,他手臂稍稍用力,不过却陡然一轻,轮椅给人推着上去了。他正要回头说声谢谢,鼻间却嗅到熟悉的气息。投射在地上的两个影子,一个是他,另一个,高高瘦瘦。 施羽一直跟着他,远远缀着,等他停下来,上坡有些费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扶住了轮椅,帮他推上去。 冯晨转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怎么也不出声?” 施羽还是没有理他,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盯着楼道里一个小广告。 “去我那儿坐坐吧。”冯晨自言自语,尴尬的耸耸肩膀。虽然施羽不说话,但好歹跟着他过来了,说明什么?他不是傻子,施羽也不是绝情的人。他突然生出一些勇气,觉得可以抓住一些东西。 他抬头看了施羽一眼,正碰上施羽低头看他,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块,心里都是一窒,得到一个共识,那就是放不下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眼前的人都是放不下的,再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放下。 施羽的忿忿不平暂且搁到一边,叹了一口气,推着轮椅进电梯,终于开口问他,“在几楼?” “滴!”手机响了一下,hopper连忙打开信息看。 “冯晨找到了。”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挠了挠头,又看了一遍,确定发信人是施羽。 冯晨找到了?施羽再没有信息过来,他苦笑了一下,面对一头雾水看着他的客户道歉,“对不起,我们继续。” 和客户的谈话谈了些什么,他感觉像是事不关己,是另一个人在谈,他的精神分裂出去一部分,垂头丧气的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冯晨找到了。” 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吗?施羽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这都不关他的事了。他努力过,也争取过。还要不要继续,他第一次犹豫起来。 施羽跟冯晨的感情太深厚牵绊太多,何况施羽根本放不下,从来没有松口过。 如果再做什么,就惹人厌烦了。于是他按捺着不安和恍惚,结束了公事。然后看着手机上的那短短一句话,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删除键。 朋友,或许只能是朋友。 现在的时间,是他们俩的,不容打扰。 第二十五章 冯晨住在3楼,轮椅停在门前,他掏出钥匙开门。因为轮椅的关系,伸长了手臂还要往前再多伸一点才能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有些吃力,他闷声闷气的低喘了一声打开门。 施羽眼睛发酸,在冯晨转头招呼他进屋之前自己先跨了进去。 大门正对着客厅的窗户,窗台上两盆仙人掌,大红色的小瓷盆装着,红衬着绿,清晰明媚。施羽走过去,拿起其中一盆,碰了碰仙人掌的小刺。 没错,这是他以前养的植物,此刻出现在冯晨屋子的窗台,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还应该有什么反应。 冯晨很聪明的选择不解释,解释什么呢?如果要解释,除了能勾起不愉快的回忆还有提醒目前的尴尬,其他别无所能。 “坐吧,我这没茶叶,就白开水吧。”他倒了一杯水递给施羽。 施羽没接,他讪讪的放到小桌上。 屋子里的空气越来越凝结,仿佛被寒冰逐渐冻住似地,冯晨觉得在这沉默中有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让他不知道再怎么开口。 所幸施羽不想来折磨他,刚才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放回仙人掌,转身看着冯晨。 冯晨如临大敌。 “房子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租的。” “现在一个人吗?” “一个人。” “有工作吗?” “在家里接一些私活。” “房子租到几月份?” “一年,快到期了。” “收拾一下,去我家吧。” “嗯?” 施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是考虑过很久一样,毫不犹豫的丢出来,冯晨除了一一老老实实的回答,一下子还来不及摸清楚施羽的意思,最后施羽说出,“去我家吧。”,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施羽,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施羽重复了一遍,“去我家吧,我可以照顾你。” 冯晨愣愣的看着他,那张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眼眶里的液体越积越多。施羽偏过头,不愿意看到冯晨懦弱的眼泪,叹息一般的再次轻声开口“就算我不是你的爱人了,还是你的兄弟,你这样子,我心里难受。” 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故意做出的施舍行为,冯晨知道,他能理解这种做法,这种感情。他们就算不是爱人,还是那么多年的兄弟。可理解,不代表可以接受。他欠施羽的太多了,就算他决定抓住些什么,也不希望再给施羽添任何麻烦。他放任眼泪落下,砸在手背上。泪水侵入皮肤细腻的纹路里,仿佛干涸的土地获得甘露,冯晨知道他也在此刻得到了救赎。 “施羽,我能照顾自己。你看,这一年,我过的不差。”他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带着微笑看着施羽,“我能照顾自己,真的,如果……”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你常常来看看我,我就满意了。 后面的话,冯晨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施羽突然露出了一种伤心丧气的表情,弧度美好水色的下唇被他的牙齿紧紧咬住,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几乎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口气反问道,“冯晨,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冯晨完全被这句文化打蒙了,第二次瞠目结舌的望着施羽,不明白这句话指责的含义。 “我是不是在犯贱?你明明不愿意看到我,我却还是坚持站在你面前。我要照顾你,你是不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太把我们之间的感情看重,其实在你的心里,那并不算什么。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怀恋?这两盆仙人掌,”施羽指着窗台上的那两盆植物,“其实也不代表什么吧,你只是无意识的留下它们,对吗?可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在我面前不是毅然转身,就是迫不及待的逃离??” 连珠炮似地一段话,冰雹一样砸向冯晨,他浑身每一处都在为这样的指责疼痛,不是为他自己,是为施羽。 施羽居然说自己犯贱,原来在施羽心里,他一直都是“毅然转身”或者“迫不及待的逃离”。这明显违背了他的初衷,但是他清醒的意识到,伤害并没有在背叛后就停止,而是用他意想不到的方式继续。 瞪视他的施羽,脸颊染上薄红,这一年,也许他在到处寻找出走的自己。就如他对施羽的思念一样,从未停止。他明知道自己“犯贱”,却还是一直在找,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对他的背叛,还有他的失踪,都是折磨施羽的利器。 冯晨想把那个人抱进怀里,可手臂身体僵的不行;他张嘴,想说不是的,不是的,可却无从说起。 “你真的没有任何问题,过的很好是吗?”施羽突然垂下头,轻笑着问道。 冯晨这下子是真的毛骨悚然了,他嗅到了放弃的意味。他终于承认自己的卑鄙,因为他心底还是侥幸,逃走的时候怀揣的是懦弱,他不敢面对已经没有资格挽回施羽的自己,不敢直视施羽幸福,说是不拖累施羽,其实跑的仓皇可悲。如果真的勇敢深爱,起码应该留下,不管是要承受施羽的怒气,还是眼睁睁看施羽跟别人幸福,都应该留下。 “施羽,”他好久不曾温柔的看他,看他慢慢抬头,那双清澈的眸子慢慢对上他的双眼,“施羽,就算曾经我生出过讨厌你的感觉,但是那都不是你的错,是我犯浑。” 施羽移开目光,“是吗?”那样子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冯晨拦在他面前,伸出手抓住了他衣衫的下摆,施羽问,“怎么了?”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问一个陌生人。 冯晨勉强的笑了笑,“坐下吧,连口水都不喝就要走吗?” 施羽看着那杯犹自冒着雾气的热水,摇摇头,“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要问的也问完了。没什么了。我走了。” 刚才的发泄,胸中积累的难抒的郁结气息都一扫而空,他觉得真的没必要再纠缠了,冯晨根本不需要他不是吗? 冯晨蓦地低下头,混不在意难堪似地,抛出一句话,“我过的不好,一个人,过得不好。” 他顿了一顿,竖起耳朵没有听到任何施羽的反应,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的腰一直疼,一个月要去好多次医院。晚上躺在床上,没办法翻身。有时候疼的起不来,饿了也没饭吃,就饿着,直到腰不疼了,再起来自己买菜做饭……”这些事都是真的,本来一辈子也不可能告诉施羽,但是他现在决定说了。因为施羽说了,他一直在怀恋,他一直把他们之间的感情看的很重。如果施羽想要照顾他,那他不想再拒绝了,说了这些话,施羽就有台阶下。 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愿意承受。现在,他想做的,就是不再违背施羽的任何意愿。施羽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好了。 果然,听完他说的,施羽的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他看得出来他眉间的那股浓浓的担忧,于是他装着呐呐的说,“如果,你不麻烦,也方便的话,我搬到你那里去吧,也有个照应。” 施羽简直有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 他有种自己是冤大头的错觉。 不过……他看了眼冯晨明显气血不足的脸,终于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 他的确是需要照顾的。也许,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不过也无所谓了,施羽不想日后后悔,这场感情的较力中,他从来都是被动的一方。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吧。 哼,吴杰说的,他以为的,不过都是冯晨给出的假象,真相是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了。 就这样吧,当做一个朋友,亲人去照顾。 “我来收拾,你告诉我,要带走哪些。”他抽走自己的衣摆,转身转进了那间小小的卧室。 第二十六章 有时候,主观会最大限度左右客观事实,简单点说,就是误会,误解。 施羽对冯晨有很深的误会,冯晨却没有察觉。他以为自己示弱的恰到好处,却不知道,在施羽心里,冯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深爱他的冯晨了。 这是那场背叛带来的后遗症。 激发并且放大了施羽所有的自卑和怯懦的情绪,他总会往最坏的一面去揣测冯晨的意思,并且不自觉的就带着易怒无法克制的心情。 冯晨的东西不多,日用品加衣物鞋帽一共就三个旅行包,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把电脑装进电脑包的时候,施羽略愣了一会儿,这个笔记本以前是他用的,冯晨用了一年,似乎没有怎么旧,外壳跟托盘的地方还细心的覆上一层薄膜。不知道冯晨怎么想的,反正施羽看到覆上薄膜的地方,眼角很厉害的抽搐了一下,他有一个怪癖,很讨厌膜类的东西,此时看到自己的东西上盖了这种讨厌的东西,恨不得马上撕掉。不过他马上回神过来,想到这早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了,于是眼睛一闭塞进包里。 冯晨在一边把他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他当然知道施羽的这个怪癖,在一边抓耳挠腮的,想说“要不喜欢就撕了吧”,又怕惹施羽尴尬,只有闭嘴。其实他是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弄坏弄旧了施羽用过的电脑,这下子叫弄巧成拙。 施羽背了两只包,还有一只轻点的包和笔记本放在冯晨腿上让他抱着,然后推着轮椅,两人下楼。 本来以为到了施羽家,还要再收拾一下,没想到一进屋,屋里的家具摆设配件竟然像专门设计过一样,冯晨眼眶发热,喉咙发紧,牙关咬的死紧,才没让眼泪直接就掉下来。 施羽看也不看他一眼,拎着两只包径直走到一间房里去放东西。 冯晨抓紧时间狠狠抹了一把脸,深吸几口气压抑了激荡的情绪。 家具都是矮柜设计,几乎都是只到冯晨的胸口,墙壁上装了几对不锈钢的扶手,再到浴室看,果然也有方便他的扶手和特殊的浴缸,挂毛巾放牙刷的地方也都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厨房同样如此,低矮的设计,方便的扶手。 施羽的确是为了冯晨专门做的这些改变,进门以后冯晨的激动他也看在眼里,只不过隐隐的发闷,有些生气。气什么也说不清楚,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 他把衣服整理好放进柜子里,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面子呢?早就没面子了。自己的确放不下那个人,就算明知道不可原谅他,还是一门心思的牵挂他。 在之前,他只想找到冯晨,不能让他瘫痪了还一个人生活。现在找到了冯晨,也带回了冯晨,可心里却依然是空空的,像少了什么。 等他出来,看见厨房门口冯晨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时,终于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专门了解过,这样一改造,你生活也便利些。” 冯晨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 “我们一人一间房,床边有个铃,你按一下,我在隔壁就能听到。要是有事可以叫我。” “房子是我的,水电气暂时我出好了,饭钱也算我的。你不要跟我争。你的钱,留着看病,你的腿,我专门咨询过,还是有机会好的。这个星期四有个专家,不过时间很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挂上号,要是能挂上,我们去看看。” 冯晨转过来,微笑着看着施羽回答说,“嗯,听你的。” 施羽也欣慰的笑了,还不错,起码冯晨没有抗拒这些。他拍拍冯晨的肩膀说,“别想太多了。我做午饭,你先去自己房间里看一下吧。” 屋里没有任何门槛一类的障碍物,冯晨转着轮椅到房里。四尺的床,一个人睡不大不小。他想起以前刚搬进新房的时候两人睡的那张床也是四尺的,两个人睡在一起,你压着我我压着你,伸都伸不直,可是挤在一起,比吃蜜还甜。后来自己搬了一张6尺的大床回来,舒服是舒服,可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那个时候,施羽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被他忽略了。 床沿装了扶手,冯晨试了一下,上下床变得很方便。 床头柜上果然有一个按钮开关,线沿着墙角埋的,他知道另一端在隔壁,也许就在施羽的床头。 柜子上一只闹钟,一个电热水瓶,一只保温杯。靠着墙一只五斗柜,一只衣橱。 两盆仙人掌,施羽仍然给他放在窗台上。 做这些的时候,施羽是怎么想的呢?冯晨想着,心里发酸。布置这一切,花了施羽多少时间?布置这一切的时候,施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连能不能找到他都无法肯定的施羽,是怎么坚定的完成屋子的改造的?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的好运,还是心疼施羽的善良。 施羽是爱他的,他知道,只是不知道,施羽会爱到这一步。 这样的隐忍,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感情呢?心变得很柔软很柔软,他轻轻摩挲着簇新的床单,感叹自己实在太过幸运。 他不过是少了两条腿,如果施羽爱他,那么让施羽幸福就是他的责任。这次他不会再逃避,他要安定施羽那颗不安的心,弥补施羽那颗受伤的心,总之,要好好的爱施羽。 “冯晨!”施羽在外面叫了一声,冯晨连忙搓搓脸,答应了一声“哎!” 两份蛋炒饭,一碗紫菜虾米汤。 “中午简单点吃吧。下午我再买菜做。”施羽递给他一双筷子,一只汤勺,舀了半碗汤放在他手边。 冯晨捧着碗喝汤,白色的热雾袅袅,模糊了他的眼睛。 两人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心情自然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选择了沉默。 第二十七章 一整天,施羽有些心不在焉,常常走神。 早上他来上班,得知hopper给自己放大假,出去旅游了。有那么一丝动摇,想打个电话给hopper。可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号码。 电话一打,就不单纯了。他狠下心,不去想那个曾经尊重呵护自己的人此刻是怎样孤单一人在某处疗伤。 Hopper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他相信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一定依然乐观开朗,会对他说,hi,friend! 是的,friend。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他是个感情上懦弱又懒惰的人,面对hopper止步不前,一半是因为放不下冯晨,还有一半是他自己的原因,接受新的感情意味着再一次付出,他嫌麻烦,也害怕不确定的结果。还有就是感情上他曾经做过贵族,冯晨当初几乎把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了,于是hopper真的很难再打动他,虽然他感激过,心动过,但还不足以动摇他。 冯晨……想到这个名字,他又开始头疼。 那双自信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眼神。他知道,冯晨在讨好他,这更加让他觉得冯晨在利用他。怕自己翻旧账就不管他吗? 他没有想过不管他。 得知冯晨可能永远不能站起来的时候,他就决定要照顾他。找他的这一年里,他买了房子,装修的时候就按照两人合住的想法来装修,这点上,他一直没有犹豫过,甚至没有想过冯晨万一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但是不需要他照顾的可能。 昨天,听到冯晨瑟缩的表示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时候,他简直要气疯了。那个人宁愿自己一个人忍受病痛折磨,也不愿意他来照顾他,就那么讨厌自己吗?还是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好心?或者是觉得,自己在刻意施恩吧。 其实,事情发生后,施羽想的最多的,都是当初两人在一起时,冯晨对他的好。背叛的锐痛早不那么明显,在冯晨瘫痪的事实面前心理的伤口迅速结痂,只留下一个丑陋的伤疤。看到了会难受,却不会疼了。 呵,就像他说的,自己就是犯贱。 如果冯晨能站起来,是不是自己就能放手?他决定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吧,让冯晨站起来,不仅为他,也为自己。 他们运气不错,虽然时间紧迫,但是星期四的专家号还是挂到了。 “排号很后面,我们可以晚点去。你之前的片子诊断书都整理好带上。9点吧,9点我们出门。” “好。”冯晨看着施羽,微笑着回答。 施羽低下头,心理不舒服。 这几天下来,冯晨总是带着微笑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望着他,他不敢去深究,也觉得怪异。他只想跟他平淡的相处,如此明显的表露感恩,让他很不习惯。 “冯晨,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是亲人。” “嗯?”冯晨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但是还是示意他继续。 “我们就跟以前一样好吗?你不要这么刻意的……”他想了下措辞,找不到更合适的了,“你不要这么刻意的讨好我。” 冯晨煞白了脸色,慌忙问道,“什么讨好?” 真是打击,施羽居然有他在讨好他的错觉?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什么讨好?施羽?” “你明明……”明明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吧,差点冲口而出,施羽还是忍住了,“算了,我多心了。” 冯晨想起那天在他家时,施羽说的那番话,脸色又差了几分。他跟在收拾碗筷进厨房的施羽身后,嗫嚅半天,呐呐的解释,“你看,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当然是赞同。其实我……其实不止……”其实不止你一个人在怀恋,我早就悔不当初,可冯晨说不出口了,这种事后话说出来可信度太低。 “施羽,我知道你不是同情心泛滥,我也不是要找个依靠。”他没有再多说,因为其他的再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假。他不想再口头说什么,只想切实的做点什么。 施羽没有说话,冯晨拿着抹布出去擦桌子。 两只碗,两双筷子,他洗了很久。 莫名的急躁,面对冯晨的示好时直觉的否认和逃离,显然违背了他的初衷。他发现他没办法不在意冯晨的“厌恶”,他居然希望从冯晨口里听到解释。 当他说出“你其实是讨厌我的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讨厌我?”的时候,他是希望冯晨给出否定答案和理由的。 患得患失,斤斤计较。 施羽给了自己八个字的结论。 “对不起,我心里烦,拿你出气。” 冯晨在心里苦笑,他巴不得施羽拿他出气。“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也许为难的事情就是他,但是冯晨还是问了。 “没有为难的事情。我,我先去睡了。” 睡觉?才7点! 可冯晨没有勇气说我们聊聊吧,他眼睁睁的看着施羽关上门。 窗外万家灯火,客厅里的这盏灯在外面的人看来也是温暖温馨的吧,只是只有住在这房子里的人才知道灯光下的影子孤孤单单不过一人而已。 冯晨在客厅坐了很久,电视台节目结束了,都没有等到施羽的房门开启。睡着了,还是根本不想出来?他无从得知。 作茧自缚,真是作茧自缚。 他想挽回施羽,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手段。因为当初追施羽的时候,那些手段都用过了,造成现在无计可施。他悲哀的发现,无论他怎么做,做什么,都可以联系到以前,以前的甜蜜固然深刻动人,可也更加对比出了后来自己翻脸无情出轨的丑陋。 他和施羽之间的鸿沟,他跨不过去。困死在这个局里他倒不怕,这辈子陪给施羽都没有问题,只是他不愿看到落落寡欢的施羽,他还想见到那个眉梢眼角都藏不住爱意的施羽。 如果施羽不那么爱他就好了。 可他看着面前不锈钢的扶手,知道自己给施羽种下的蛊,起码现在依然无法拔出。 半夜突然下起了雨,还落了一个雷,雷声前耀眼的白光闪亮了房间,照出床上咬紧嘴唇表情痛苦的冯晨,趁着雷声他释放了忍痛的低呼。 他并不是骨头疼痛,而是神经压迫的疼痛。一直是持续不断的隐痛,有时候会突然加重,他除了忍耐没有其他办法,也没有规律可循。 神经痛,止疼药也不管用。 他急促的深吸几口气,屏住气息忍一下,然后长长的吐出来,再深吸几口气,再屏住。 这样做其实于事无补。 汗水早已打湿了身下的床单,额前的碎发贴在湿漉漉的额头,狼狈不堪。手臂不自然的轻颤,也许是疼的,也许只是脱力。 他没有想过去按床头的按铃。 不想吵醒施羽,更不想让施羽看到这样子的自己。 今夜的雷声特别密集,汗水流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冯晨不知道疼了多久,只觉得胸腹间都跟着疼了起来,是肌肉痉挛以后的酸痛。 他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门边,又一道闪电闪过,一片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倚在门边犹似梦中的身影。 施羽…… 他想笑,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施羽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他想说点什么,施羽冰凉的手掌盖到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那声音说不出的慌乱,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冯晨心疼极了,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吓到他了,他稳了稳神,尽量平静的说,“没事儿,有点疼而已。” 施羽的手沿着脸颊滑到他脖子再到他前胸手臂摸了一遍,“你疼了多久了?” 这个人像是泡在水里,施羽不是傻子。他知道冯晨的问题出在神经上,疼痛肯定也是神经疼痛,这个情形绝不是有点疼。 他半夜起来喝水,听到隐约的压抑的粗重喘息声,走到冯晨门口一看,果然看到冯晨在床上难耐的挣扎。 刚才的闪电让他看到了冯晨痛苦的表情,他才意识到也许很严重。 他的心一下子揪痛了。 “吃……吃药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如果吃药有用,冯晨应该早就吃了吧? “没用,忍忍就好了,不是很疼。”冯晨还在安慰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施羽在身边似乎疼痛也可以忘却。 蓦地,他背后一紧,他知道马上会有更大的疼痛袭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能能忍住,于是对施羽说,“你去帮我拿块干毛巾,我身上都是汗,很不舒服。” 他估计的时间正好,施羽一踏出房门,剧痛就沿着刚才发紧的位置一下子蹿遍全身,他向后仰起头,伸长的喉咙里冲出一声再也压制不住的痛吟,“啊!” 声音其实不大,却惊呆了拿着毛巾跑回来的施羽。 第二十八章 声音其实不大,却惊呆了拿着毛巾跑回来的施羽。 他打开灯,发现冯晨的脸色比想象的还要惨白。 “我叫救护车!”他到处找手机。 “施羽!”冯晨吼了一声,成功让他镇定下来。“施羽,过会儿就好,去医院也没用。帮……帮我擦擦汗。” 深邃的眸子像有引力似地,施羽慢慢走近,跪到床上,把冯晨抱进怀里。 干燥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汗湿的身体,施羽抿着唇,不发一语。冯晨也没有再出声,施羽的怀抱让他忽然觉得疼痛不那么难捱了,温暖的体温传到他身上,让因为痉挛而冰凉的身体一点一点回复温热。 施羽的下巴顶在他的头顶,冯晨看不到一颗两颗落下的泪水无声的和他额头鬓角的冷汗汇合,有些滑到他的嘴角沁进嘴里,浓浓的苦涩味道中还有施羽的心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羽怀中的僵硬身体终于渐渐软下来,紧张的气息也平缓了。 “好些了吗?”一张嘴,施羽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嗯,不疼了。”总算熬过去,冯晨全身都觉得很脱力,“去睡吧,我不会疼了。” 明天虽然是去看医生,但是闹了这么久,冯晨还是怕施羽睡眠不够。 施羽摇了摇头,“床单都湿了,你身上都是汗,你怎么睡?我去放水,你泡一泡。” 他放开冯晨,拉过被子把他裹好。 陡然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冯晨心里都是不舍。没想到这一场疼痛,竟然意外收获了施羽的拥抱。 见到施羽回来,冯晨撑着自己起来,“我自己去卫生间吧。”可胳膊显然没有力气,撑住了扶手,却没有办法把自己弄到轮椅上去。 施羽弯下腰,笑容里都是心疼,“我抱你过去。” 冯晨没有想到那么瘦的施羽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打横抱起他的手臂不仅有力而且稳稳当当,连晃都不带晃。他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瘦的厉害,施羽只觉得抱起这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卫生间里开了浴霸,热气充满了整个空间,一点都不冷。冯晨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认真帮他脱衣服的施羽。 两人都没有任何难堪尴尬,施羽没有回避,他也没有矫情。 赤身裸体自然不是第一次,何况施羽的手指是那么温柔,每一个动作都饱含了深情。这是不自觉的流露,冯晨坚信施羽自己并不知道,他得意又感动的享受着这一切。而施羽,只是惊讶消瘦的惊人的身体,想到之前冯晨说过有时候疼的起不来就饿着没饭吃,终于相信他没有故意骗他,这是真的。他就这么自己过了一年。 “你这一年过的很不好,为什么不找我?”他问。 冯晨不知道怎么回答,握住了施羽的手,施羽的手很冷,比他的还要冷。 没有听到回答,施羽也不再多问,抱起他把他放到浴缸里。 “你泡一会儿,我去把床单被套换掉。” 热水缓解了肌肉的酸胀,不过毕竟消耗太大,此刻他觉得有些晕,正要喊施羽过来,施羽就进来了。 “盐开水,喝点吧。” 冯晨听话的喝掉,施羽帮他擦干净身体,换好衣服,用厚毛毯裹住他,抱他回房。 被窝床铺都是热的,施羽刚才翻出了电热毯给他垫上。 冯晨激动地看着床上多出的一床被子,耳边听到施羽淡淡说道,“今晚我跟你睡。” 也许是安心,或者是实在折腾的很累,肩并肩靠着施羽,冯晨很快睡着了。 施羽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眼角一直湿润着,呼吸声短促压抑。 无论怎样,他不能让冯晨这样受苦。 万一一辈子都要这样怎么办?他真的很怕,如果一辈子都要这样时不时的疼痛,而他只能站在一边束手无策,光是想想就无法接受。 他的手从被子里伸出去,伸到冯晨的被子里,牢牢的握住他的手,究竟是要给他传递力量,还是想要从他那里吸取力量,施羽不知道。只知道,必须要碰触到这个人,慌乱不安的心才能平静。 冯晨早晨醒来,感觉到静静握在手中的手掌,一时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以前,他们总是这样手牵着手入睡,一晚上不管怎么翻身,都会勾着手,早晨醒来时也总是和入睡前一样。后来,这个甜蜜的习惯被他刻意破坏了,现在算是重温旧梦吧。他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还是按耐下了心中的激动,悄悄松开手,帮施羽掖好被子。他不愿意施羽醒来以为自己乘机占他便宜,实际上也是怕施羽跟他一样,想到以前的事情而不高兴。 蓦地闹钟响起,冯晨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施羽起身关了闹钟,垂眸发了一会儿呆,推了推冯晨,“起来吧。” 拿出冯晨的衣服放在床上,“你先换衣服,我去刷牙。” 他一晚没睡,冯晨刚才松开手的动作他一清二楚,像数九寒冬被人猛泼了一桶冷水。抽走的手,抽离的感情。 他苦笑,自虐似的把头浸到冷水里清醒。 醒醒吧,还在奢望什么? 吴杰说冯晨因为后悔,才跟他分手。也许他错了,吴杰不过是冯晨离开自己的借口,等自己离开了,吴杰也不需要了。 他还以为自己跟吴杰是朱砂痣和蚊子血。其实也许都是弃卒而已。 “你在做什么?”冯晨看到施羽把头浸到水里,骇了一大跳,声音不由得高了好几度,“你怎么了?头疼吗?” 施羽拿毛巾擦干头发,笑了笑,“没事儿,我习惯早上冲个脑袋。你用卫生间吧。”说完,施羽走了出去,还帮冯晨带上门。 那个笑容让冯晨觉得不舒服,带着疏离和悲伤。 他摸了摸盆子里的水,冰凉冰凉的。冲头用冷水吗?显然不是。可任冯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他颓然的揉了揉额头,很想问施羽怎么了,却开不了口。 如果自己的出现让施羽那么难受,那么自己留在这里到底是好是坏?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赶紧摒除。 施羽需要的是时间吧。很多事不是可以淡忘的。他要坚持,坚持到施羽释怀为止。 专家的意见很乐观,制定了理疗跟热疗结合的方式来帮冯晨恢复。一周要上5次医院,三次理疗,两次热疗。 “我早上送你过来,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来接你送你回去。” “你上班这样赶来赶去很累的,我自己也行……”冯晨舍不得施羽奔波,而且这样赶来赶去,他很怕施羽出事,可话说了一半,施羽脸上突然消失的浅浅笑意让他住了口。 “时间来得及。”施羽只是说了这句话。 冯晨也不再反驳他。 他似乎有点摸清楚他和施羽之间的误会点在哪里,每当他拒绝施羽的帮助时,施羽就会生气。 “这样也好,中午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他小心翼翼的措辞,既不显得太过暧昧,也不显得太过陌生疏离。 果然施羽缓和了表情,但仍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看得出来,施羽很开心,冯晨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两人从医院出来就一起到菜场买菜,施羽准备买条鱼。 “想红烧还是喝鱼汤?” 施羽的视线在几只盆子间穿梭,鲫鱼还是鲤鱼?要不干脆黑鱼炖汤?他面上的表情灵动,冯晨在一旁宠溺的瞧着他微笑。 施羽的爱,似乎在经过这一场变故后,更加容易被发觉了。真正要说到底哪里改变了,冯晨说不出来。 其实不是施羽改变了什么,施羽一直没有变,是冯晨看待他的角度立场不一样了。当那些被忽视的过往所蕴含的爱意在思念充斥的日子里被拿出来一遍一遍温习回顾的时候,冯晨终于发现点滴的深情可能不经意出现在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钟,也许是贴心的一杯热茶,也许是嘴角轻轻扬起的微笑,总之,可能是被他忽视的一切。 医生说他有很大的希望恢复,于是施羽的欢乐显而易见,原因只有一个,他爱着他。 自从跟施羽重逢,一直被回忆的爱也重新呈现在面前,一次,一次,更加具体。 “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他伸手指了指盆子里的鲤鱼,指尖不着痕迹的擦过施羽的掌心。 施羽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些惊愕,看到冯晨带着深意的笑容,蓦地脸颊发烫。冯晨舍不得他乱想,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又说了一遍,“买鲤鱼吧。” 却不知施羽心里怎么想的,忽然变脸,沉着脸对鱼老板说,“小点的黑鱼抓一条。” 冯晨不敢问他怎么不买鲤鱼红烧,心里暗暗懊恼,唉,刚才不应该情不自禁去撩他,一堆问题没解决呢,乱动什么! 老板快手快脚的杀好鱼,用袋子装起来递给施羽,施羽付了钱,推着冯晨往卖蔬菜的小摊走。 “对不起。” “嗯?”冯晨没有听清,回头看施羽,“什么?” 施羽抿抿唇,再说了一次,“对不起,明天再吃红烧的鱼吧。”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说要对冯晨像兄弟,像朋友,可是内心总有一股怒意,寻着时机就要冒出火来。冯晨现在这种情况,跟平常人不一样,也许很容易会难受,他继续解释,“我最近好像火气很大,但是不是针对你,是工作上的事。烦躁了一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冯晨笑笑,“没事儿。还要买什么?” 他摇动轮椅,自己往前几步,在一个摊位前要挑西红柿,“买点西红柿?” 他几乎不敢看施羽的眼睛,天知道从施羽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对他来说意味着多大的讽刺,他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明明他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施羽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跟他说对不起?施羽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西红柿,讪笑了又说,“不必跟我道歉。” 施羽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不过没有多想,又问了他还想吃什么,按照他的喜好买了几样小菜。 回到家弄好饭菜,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这一顿也不知道吃的午饭还是晚饭。 “晚上要是饿了再吃吧。” “嗯。” “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在房里,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好。” 施羽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池子里泡着,“泡着吧,你不用管了。”,然后擦擦手,进了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顺手把房门也带上了。 冯晨有点失望,也许是不想被打扰吧。 耽误了几天,他也有活没做。他看了看厨房,想了想,还是摇着轮椅进去,把碗洗了。 两个人都是工作狂,直到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发现已经天黑了,再一看钟8点多。 “咔” 冯晨耳朵一动,听到施羽的房门打开了,连忙也出去,“饿了吗?” 施羽“啊”的一声,“我去热饭菜,马上就吃。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冯晨的本意是问他饿不饿,结果很明显被他误会成了自己很饿催他热饭菜,施羽紧张他虽然很受用,但他还是觉得舍不得,现在是施羽为他做任何事情,他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舍不得。 他很想把施羽捧在手心里,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在心里默默的询问,施羽,还有机会吗?现在他不敢主动做任何事情,他早就没有主动的资格,只想什么都听施羽的。即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陪着施羽一辈子,只要施羽需要他呆在身边,他就在他身边好好的,默默的爱他吧,也未尝不可。 吃完饭,施羽继续忙。冯晨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施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被子,暗自在心里期待,晚上,施羽还会睡在这里吗?他甚至希望自己再疼一晚,换施羽晚间在一侧的陪伴。 想着想着,又想到过去的一些事,精神渐渐萎靡,竟然在轮椅上就睡着了。 施羽干完剩下的工作,泡了牛奶拿到冯晨房里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散射的路灯的光线衬着轮椅上疲惫的身影,孤单而又孤独。他看不清冯晨的面孔,甚至再也想不起来他站立时的身高,那个飞扬跋扈的年轻男人似乎完全从他记忆中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这个让他心酸,让他心疼的,也许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 只是,虽然如此,被遗弃的记忆仍然鲜明。 此时此刻,他居然很想叫醒冯晨,再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轻轻的叹息,轻轻走过去,把手中的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扭开了台灯。 “啪”的一声轻响,冯晨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施羽?” “你怎么不上床睡?” “我……”我在等你,呵呵,还是说不出口,“我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你要睡了吗?” 施羽点点头,下巴一扬,“喝掉牛奶吧。” 这杯久违的牛奶,冯晨毫不迟疑的捧起来,一口一口喝着。 施羽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喝。” 他说这句话完全是无意识的,结果说完,不仅冯晨,他自己也愣住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并不是要挖苦冯晨,似乎自己的思想越来越难控制了。 “我知道。我那时候是在跟你赌气,也不知道赌什么气,就想跟你唱反调。你泡牛奶给我,我偏不愿意喝。” 施羽接过空掉的杯子,“睡吧。我洗了也睡。” 冯晨上了床,关掉灯。 耳边传来卫生间淋浴的水响,迷迷糊糊的,困意再次来袭。但他硬撑着,想等着,等着看施羽睡在哪里。 终于,施羽汲着拖鞋的脚步声传来,床的一侧下陷了一点。 冯晨安心了,带着浅笑陷入了睡梦中。 接下来的一个月,用相近如宾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连一点细微的摩擦都没有了,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当中。施羽亲自接送冯晨做治疗,风雨无阻。而这样的付出也有收获,冯晨的腰疼半个月前几乎就不再发作,脸色好了许多,人也胖了。 今天,施羽被公事耽误,而且需要去外地给一位外地的客户做现场演示。 “行了,你别担心。我可以自己回去的。现在情况好了很多,腰也不疼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明天我自己去医院也没问题。你就这几天不在,我可以搞定。” 就算不放心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公事,何况是hopper的公司。施羽没再坚持,嘱咐了几句,最后说了一句“那行,你小心点。”挂断了电话。 事情还算顺利,虽然拖长了半天时间,但总算解决。施羽看了看时间,决定明天赶最早的一班车回去,刚好是冯晨热疗结束的时候。 第二天中午施羽风尘仆仆,下车直接打车到医院。 当汹涌的车流被红灯阻断,终于停在斑马线一侧时,他看见冯晨从医院出来,朝着家相反的反向,被一个熟悉的人推着离开。 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忽然变得刺耳起来,闹市区的吵杂喧嚣淡出,只有一声急似一声的重重喘息伴着尖锐的耳鸣回荡。 他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无力去猜想,无力去辩听,一路跟着,直到那两人坐进一间咖啡馆。 进门前,两人一齐微微侧过的脸庞上笑容出奇的一致和谐,连带着迎他们进去的服务员露出的职业性的微笑,分明的都让施羽的心一瞬间仿佛被嘲弄猛地撕扯开,呼啸而过的,是足以令人窒息的肆虐的嫉妒狂风,他从来不知,原来心里的期盼一直都在,当再次被人把真心踩在脚底时,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反映。 木然的转身,肩头的一片黄叶被抛下,旋转落地。 第三十章 自下午起,施羽的电话就开始不通,打过去永远是机器的声音冷冰冰的说已关机。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十点了,冯晨拿起电话重新又拨出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不得不放下电话,逼迫自己不要想象力太丰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no news is good news。”这句话以前上学的时候学到了,他和施羽都喜欢说,总觉得说出来有种很美的语态,想不到今天拿来安慰自己。 冯晨坐在门边,盯着秒针一圈一圈转过,放在膝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说不出来的心悸。 今天偶遇吴杰,一起聊了聊,不会那么巧……他看了眼一边地上放着的施羽的拖鞋,深深吸了一口气。 重拨电话,还是关机。 有这个联想,将会失去施羽的恐惧就再也抑制不住,寂静的客厅里,他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可以听见,“砰砰”……“砰砰”……“砰砰”……平白无故渲染了绝望的意味。 如果,施羽就这么走了…… 他知道,如果施羽就这么走了,就是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的,一定是他瞎想了。哪里就会那么巧?再说,他仔细想了想下午跟吴杰在一起的情况,一点点暧昧也没有,就算被施羽看到,也不会误会什么的。 可是…… 可是就算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他跟吴杰在一起,这完全足够让施羽误会了。 他了解那个人,那个什么都放在心里的人,会不会真的看到,躲在某个地方伤心?然后再也不回来? 寒冷从脚趾尖漫上来,到了手指尖,最后胸口都冰凉起来。 他在黑暗里等待。 一边焦虑,一边冷静,像分裂成了两个人,自己跟自己较量。紧闭的大门,像是诅咒黑压压的立在面前,四周静的出奇,冯晨觉得身处冰冷黑暗的湖底。 蓦地,钥匙在门外乱划的声音响起,冯晨吓了一跳,愣愣的盯着门。又是一阵乱响,像是钥匙在找锁孔,听到这杂音,冯晨摇着轮椅退到了窗户那头,目不转睛的等待那扇门打开。 时间被拉长了,冯晨觉得过了好久,久到他的手握着轮椅扶手都麻掉了,终于,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撞到墙上,撞击的声音很响很突兀,几乎让他心脏骤停。 施羽,一只手撑着门,在门口站了半天,终于抬起头,茫然的在客厅扫视了一圈。冯晨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动作,甚至空空的眼神。 穿堂而过的风,送来一阵浑浊的酒气,冯晨皱了皱眉,心脏微不可查的刺痛了一下。 这么说,是喝酒去了。 他在心里苦笑,已经猜到了为什么。果然,还是看到了么?什么时候?是不是中午他赶回来准备到医院接自己?当时他怎么没想到往四周看看?大概没想到施羽会不打电话直接赶过来。 他看着施羽晃晃悠悠的走进来,倒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像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呜咽嘤嘤传来。 喝醉了吗? 他没有看到过施羽醉酒,留在原地,看那一团黑影,轻轻耸动,伴随着一声比一声响的抽泣,像是有无尽的委屈想借由那双颤抖的肩膀倾泻出来。 冯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伤害,是他造成的,之前是,现在是。之前也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施羽也这么哭过。 他看着施羽在面前展示悲伤,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欠施羽的,他欠他的。他想着施羽宣泄过了,酒劲上来了就会睡着,等明天在跟他好好解释,当然,在他睡着以后睡醒之前,他会眼都不眨的陪在施羽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冯晨正想过去看看,施羽却突然坐了起来。 他望着冯晨的方向,伸手旋开了手边的台灯,屋子一下子被灯光照亮,冯晨在他视线里无所遁形。 “你没有……走吗?”他轻轻地问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低下了头。冯晨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心如刀绞,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没有走吗?”他是这样以为的吗?仅仅是看到他跟吴杰在一起,施羽就以为他要走,要离开,然后就大醉一场,自己躲在家里哭? 他上前了几步,往施羽靠近一些。 “你留下来想做什么呢?” 腮边还有泪痕,那人却笑了起来,“吴杰真漂亮!”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然后像有无限委屈似地,扁了扁嘴,又说,“我没他漂亮,是吧?” 冯晨心都揪起来了,是的,他以前的确这么想过,他还对自己说,吴杰比施羽漂亮,热力四射,可现在听施羽这么说,就像有人拿着刀在心里捅了一刀,刀子插进去还搅了一下,生疼生疼。 “你都跟我回来了,为什么还是要选他?之前也是,你都说爱我了,你都跟我同居了,为什么还是要跟他在一起?你爱上他了吗?” 那双眸子里都是悲伤,施羽始终都是很轻很轻的在说,不是控诉,不是指责,只是述说,不像是说给冯晨听,只是说给自己听。 “你嫌跟我在一起的生活平淡,嫌我对你不闻不问,可是,你不是说你忙吗?我不想打扰你呀!我们连正式分手都没有谈,吴杰就住到我们家去了,还用家里电话打给我告诉我。你知道,我去见你那天,报了多大希望吗?希望被那个电话戳破啦,我又鼓起勇气继续去见你,然后面对你的分手指责。后来,我真的想放弃啦。” 眼泪滑下来,施羽抬手抹掉。 “我真的想放弃啦,”他继续说道,“我告诉自己,也许你花了点时间才终于发现我不适合你,所以你要离开我了,不爱我了,要把浪费的七年都抛开了。我一个人走啊走,幸好碰到hopper要帮我忘记勇敢起来,可是,你出了车祸……” 他的声音低下去,“车祸呢,爸爸妈妈就是出车祸死掉的,除了爸爸妈妈,你在我身边陪我的时间最长,你没有人照顾,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可你都不能动了,还是不要我,宁愿自己跑掉,也不要我。呵呵,我还是不死心,我到处找你,后来吴杰说,你早就后悔了。我不信的,不过不管我信不信,我都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也一个人,如果我找到你,我要好好照顾你。就算,就算不做爱人也可以。” 絮絮叨叨的碎语,宛如密密麻麻的铁钉一枚一枚钉进心里,冯晨泪流满面,根本不想忍耐汹涌而至的歉意和心疼,他静静听着,听着面前这个醉酒的人喃喃吐露委屈还有心意。 “可是,不做爱人也不行吗?我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做爱人,不要再妄想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想离我远远的。你跟吴杰还有联系,对吧?你们还有联系,可我霸占着你,你不能回到他身边,很难过吧?” 原来竟然是这么想吗? 原来竟然有这么自卑吗? 原来他竟然给了他这样的印象吗? 冯晨抹了抹脸,抬起头正要看口,却看见施羽眼里闪烁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情绪,直直的望向他。 纠结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很痛苦,含泪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很悲伤,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似乎在做一个难下的决定。 冯晨有些慌,生怕他再说出自轻的话,或者是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分手的话。他猛地上前,身体向前倾,把施羽抱进怀里,“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会再不要你。你难受吗?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宝贝,你不要再想了,不要再说了,你看着我,我是冯晨,我在你身边,你乖乖的,睡了好不好?” 施羽一把推开他,站起来大吼了一句,“不!” 冯晨看着他,呆了。 施羽歪歪倒倒,踉跄着退开一些,两只手乱扯自己的衣服,把外套,毛衣,棉毛衫全部都脱掉甩在一边,眼泪还在扑扑往下掉。 “做一次。我要做一次。” 冯晨没听明白,只听到他在咕咕哝哝不知说什么,半夜里冷的狠,他光着的皮肤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他脱光了上衣还不停手,又开始脱裤子。 心爱的人在面前宽衣解带是什么感觉? 现在冯晨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份绮丽的风光,只急的跟什么似地,他不方便也没有太大力气,每次抓住施羽的手,都被他甩开,然后眼睁睁看他脱的精光。 赤身裸体的施羽不动了,冯晨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黑眼睛里眼神不再暧昧不明,他缓缓跪倒在冯晨面前,抬起头,看着他,清晰无比的说了一句,“我们来做一次吧,最后一次。” 冯晨心疼极了,想把他拉起来,“别跪在地上,地上冷,你醉了,施羽,你醉了。” “你不愿意吗?你不愿意跟我做爱吗?最后一次也不行吗?” 他握住冯晨的手,揽住冯晨的脖子,把自己的嘴唇缓缓印上他的嘴唇,然后抵着他的额头问,“你看,感觉没那么坏,不是吗?” 施羽的气息一下子扑满冯晨鼻端,他爱的人,跪在他的面前,恳求他,还要让他怎么拒绝?如果施羽要做,那就做吧,不过,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就对了。 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施羽见他没有再拒绝,就已经捧着他的脸亲吻起来。 两人的嘴唇间都是苦涩的眼泪的味道,却分外迷人,怀里的施羽像团火球,炙热的要把他融化掉。迷乱的施羽,舌尖灵巧的让冯晨捉也捉不住,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把施羽从地上扯起来,搂着他的腰让他坐到自己腿上,然后按着他后脑勺反吻回去。 “唔……”施羽闷闷的发出一声,手指挑开冯晨的衣服,从衣襟摸进去,在他胸膛敏感的地方揉捏逗弄。 “你看,你教我的,我没忘……” 冯晨听到这句话,鼻血都要流下来。这自然是他教他的,他的施羽跟着他的时候,白纸一张,是他亲手染上的情欲色彩。 他堵住施羽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掌心盖住殷红的一点,轻轻抚摸,很快便听到一连串舒服的呻吟响起,他的施羽,只有在他的弹奏下才能发出这么美妙的声音,哪一处敏感,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没有办法做到最后一步,那么就用嘴吧,用嘴让施羽释放出来。他的手向下滑去,碰到施羽早已硬挺的分身轻轻握住。 “嗯……”施羽推开他,把胸挺了挺,胸口的果实送到冯晨嘴边,优美的脖颈往后仰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小巧的喉结难耐的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滑动。 冯晨含住他,手也没停,轻轻帮他撸动。 “唔,好舒服,晨……晨……” 说不清多久没有听到这记忆中的爱语,当施羽的嘴里喃喃唤起的时候,冯晨分明感觉到一直没什么感觉的下身,似乎有热流缓缓流过。 感觉如闪电逝过,快的他抓不住,心情却因此一下子雀跃起来。 “放……放……放开……” 也许是他太激动,手里也就跟着快起来,施羽几乎被他逼到迸发的边缘,所以挣扎着要他放手。 冯晨也不想就这样结束,放开了手,施羽却站起来。 “宝贝?” 施羽气鼓鼓的盯着他,“你不愿意做吗?谁要你用手?不许用手!” 冯晨苦笑,这家伙醉的真厉害! 施羽不再看他,伸手去扯他裤子,冯晨穿的是居家服,裤子一扯就扯到了角落。施羽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望着那半抬起的分身,不知所措。 这是这一年多以来,分身第一次半勃起,冯晨也带着惊讶看着自己的下体,没有去管施羽什么表情,他的手摸上去,一阵酥麻的感觉沿着背心脊椎的地方往全身散去,他兴奋的抬头正想说什么,施羽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重新跪到地上,把嘴凑了过去。 随着分身被施羽一点一点吞进嘴里吸允,冯晨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再也没有办法思考,全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去,眼前一阵一阵发昏。 施羽其实没什么技巧,只是单纯的含住吐出来,牙齿还会碰疼冯晨,可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快感相比较心理的满足微不足道,冯晨只为这样主动付出的施羽疯狂,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分享施羽毫无保留献祭一般的爱意表达。 当分身的硬度足够攻城略地,施羽跨坐到冯晨身上,修长有力的长腿架在轮椅的扶手上,温热的秘所随着他逐渐下沉的腰,慢慢包裹起方才被他口水湿润的一塌糊涂的男根。 疼,两个人都觉得疼。 可是谁也没有出声,都屏气忍耐着,眼神坚定的交汇,直到分身全部没入施羽的身体里,两人才不约而同的一起长叹一声。 “唔,”施羽好看的眉毛又皱在一起,叹息还是别的,冯晨没办法分辨,他扶上施羽纠结的眉心,想抚平中间的皱纹,却在施羽猛地抬高腰身又落下的瞬间给刺激的晕头转向,那股像强烈电流一般的快感席卷了全身,他再也无法有任何动作,只能抓着施羽的肩膀越握越紧。 施羽闭起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腰腹的肌肉在不断的运动中显现出完美的轮廓,细密的汗珠顺着光洁的皮肤滑落,炙热的气息渐渐将忘情的两人包裹。 “施羽……施羽……宝贝……我的施羽……” 冯晨反复轻吟着施羽的名字,宝贝宝贝叫个不停。在这场交合中,他知道身上这个挥洒热汗的人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爽快,而是在消磨自己所有的热情弥补绝望。 他执起施羽的双手,十指交扣着撑住他,给他力量。 “宝贝,施羽,我的宝贝。” 这是,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我再不让你的眼里有一丁点悲伤。 第三十一章 没有等到最后释放的时候,施羽脱力倚在冯晨的肩膀上不动了。冯晨舍不得继续折腾他,托着他的臀瓣轻轻一抬,让分身从他身体里滑出去。 “嗯……”施羽不舒服的呻吟,他连忙在施羽背心拍了拍,口中温柔地喃喃哄着说,“睡吧,没事儿啊,睡吧。” 施羽搂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嘟囔了几句,渐渐安静下来。 冯晨没有办法把施羽弄到床上去,只好托着他的腰和脖子往身后的沙发就着他仰面的姿势往上放。施羽是完全没了知觉,全靠冯晨的手臂的力量,冯晨咬紧牙关一点劲都不敢泄,总算让他稳稳当当躺好了,接着再把他跨在轮椅扶手上的腿也搬过去。 做完这些,冯晨气喘吁吁。 他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棉的,还蛮吸水,仔细的给施羽把身体擦干,然后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给他盖好。 施羽睡的毫无防备,黑发柔顺的贴在脸颊边,长长的睫毛下形成一片模糊的阴影。冯晨在一边看了许久,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唇上摩挲,然后印上一吻。 原来,施羽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情跟自己相处,想起来就觉得揪心。他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施羽一直爱着他,没有变过,他有机会弥补,有机会好好爱施羽;难过的是,他让施羽那么难过,除了伤害就是误会。 这场莫名其妙的背叛,结果是两败俱伤。 “施羽……宝贝……” 手指间缠绕的头发那么柔软,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就像一汪水似地温柔。冯晨可以想象,当初创业初期那段忙碌的时光,施羽是怎样温柔又坚定的在一边支持着自己的,可惜他没有读懂这无声的爱意,反而以为是木讷的忽视。后来,当他说出那些指责的话时,当时那种越说没底,越说越心虚的感觉依然清晰,等他下定决心要去挽回的时候,却发生了将两个人隔开的车祸。 他出车祸,施羽比他还要受煎熬吧。 满心担忧,却没有立场能够照顾他,牵肠挂肚,却合着嫉妒心疼,那是怎样一种心情?施羽那次来看他,最后仍然忍不住打破了伪装的平静,是真的忍不住了吧! 唉…… 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明天施羽清醒过来,会怎么样。 剩下的时间,冯晨就一直握着施羽的手,守在沙发边。纯净的睡颜引的他一次又一次带着爱意和歉意亲吻。 “宝贝……宝贝……” 呢喃的声音,始终浅浅萦绕,就是不知道,施羽能不能听到。 浑身都是酸痛的,头也痛,太阳穴的位置一阵一阵痉挛似地抽痛,施羽想揉揉额头,手一动却马上被握紧了。 “你醒了?” 施羽看着近在咫尺的冯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嗯?” 刚刚睡醒的他,一脸懵懂,黑水晶一样的眸子让冯晨想起了第一次与他对视的情景。记得那个时候远远的看施羽走过来,这个男孩,像是裹在一片白云里,干净的让人窒息。然后,那抬起的眼帘下,一双眸子让他心动不已。 他凑过去,在施羽嘴角偷了个吻,“要喝水吗?” 施羽还是懵懵的,对冯晨突然的亲近无法抵抗,眨了眨眼睛,“好。” 水早就倒好放在一边,冯晨估计施羽要醒了,温度刚刚好。 施羽撑起来一点,接过水杯喝了水,“谢谢。”突然,他心里一惊,意识到被子下的身体不着一缕,而且,他终于发现,自己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在客厅里。 施羽抬头看着冯晨,记忆和身体的感觉一点一点复苏。 昨天,他去医院接冯晨,看到冯晨跟吴杰一起离开,然后,他就去了hopper的酒吧喝酒。Hopper还没有回来,没有人管他,于是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是回到家里了吗?那么发生了什么? 冯晨奇怪的态度,还有自己明显有过一场情事的身体,一切显而易见。 他颓丧的躺倒,右手握成拳在额头上使劲锤了两下。 “施羽,怎么了?头疼的厉害吗?”冯晨担心的询问。他不是没有看见施羽一瞬间回复清明的眼神,只是他同样很忐忑,不愿意这么快就面对施羽的指责,或许……施羽根本不会指责,是会迫不及待的否认吧! “哪个……”施羽坐起来,冯晨连忙把衣服递给他穿上,他套好了上衣,抿了抿唇,“对不起,昨天我喝多了。” 冯晨苦笑,果然是这样,“嗯,你喝醉了,可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对不起应该由你来说呢?” “啊?”施羽愣住,停下动作,站在冯晨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道歉?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不需要道歉啊,施羽。”冯晨抬起手,拉住施羽的衣角,“我要说,说对不起。” “施羽,昨天我跟吴杰偶然碰到……” “好了,我不想听。不用跟我解释。”施羽打断他,猛然后退了一步,把衣角从冯晨手心里抽出,“不管怎样,昨天是我喝醉了,我做了什么,我都只有一句对不起。”他的手剧烈的颤抖,几乎连扣子也扣不住,声音也带着颤音,说不出的慌乱,“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施羽!”冯晨重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身前,“你听我说,我不会搬走,我偶然碰到吴杰而已,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施羽甩开他,“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冯晨又去抓他,施羽想也没想再次甩开,没想到因为隔得远,冯晨抓他的时候失去了重心,这一甩,竟然把他从轮椅上扯了下来。 “砰”地一声,是膝盖撞到地板上的声音。 “砰”这一声,是头撞到茶几脚的声音。 “没事儿吧。”施羽吓坏了,去扶冯晨,想把他拉起来看看撞得严重不严重,刚才的那两声声音大极了。 “我再也不会背叛你,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我要跟你在一起,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弥补我的过错。”冯晨反手牢牢的抓住施羽,目光恳切的看着他,“施羽,我爱你。虽然这句话现在听起来很可笑,在那么多伤害以后你肯定觉得很可笑,但是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愿意你难过,我也不愿意自己再后悔,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施羽的手却慢慢松开了,冯晨惊慌的更用力的抓牢他,“施羽?” 背叛,这个词刺痛了施羽。 冯晨的眼睛那么真诚,望向自己,即使是坚冰也要融化。他在说爱自己,是真的爱吗?再信他一次…… 如果冯晨没有说这番话,也许他会留下来,会继续自欺欺人的留下来。 施羽满满低下头,把抓着自己手臂的冯晨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什么也没说,眼中茫然的神色,让冯晨都不忍再去逼迫他。 “施羽,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天等不到,等一天,一年等不到,等一年。我等你。” 他尽量温柔的,不带胁迫意味的说出这句话。 施羽在门前停了一下,没有侧过头,拉开门,走了。 第三十二章 不止是身体的疲惫,还有心的疲惫。 施羽只觉得迈出的每一步都很沉重。算是如愿以偿听到了冯晨的挽留和忏悔,但是他却不敢接受。 因为,想到背叛,心还是会颤抖,会抗拒。 没有承诺的时候,他可以忘记背叛承诺的事情;有了承诺,他会担心这个承诺将会在未来某个时间再次被推翻。 如此矛盾。 昨晚的事情,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怀疑自己说了什么,才让冯晨在第二天做出这样的承诺,于是更加不能相信。 他和他,该怎么办? 仓皇出逃的人,站在小区门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往前一步,没有勇气;退后一步,却也无法忘记。被夹在石缝中的无奈,无论哪一面,要面对的都是无止尽的坚持。 “嗯,果然!” 是谁?施羽回头,hopper站在他身后挑挑眉。 “小安说你昨天在酒吧灌酒,我过来看看你。” 施羽张了张嘴,微酸的眼泪便泛上眼眶。Hopper回来了,他看见hopper,就像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疼爱自己的家长,虽然这么比喻很无视hopper的真心,但是他在感情上就是这样依赖着hopper,hopper对于他来说,更是一个兄长一般的存在。 “你回来了?” “怎么哭了呢?”hopper心疼的看着他,“冯晨找到了不是吗?你不是应该幸福了吗?” 施羽用手背擦眼泪,越擦越多。Hopper递给他一块手帕。 “我们过去那边坐坐吧。” “怎么回事?”等他稍微好点了,hopper开始发问。 “他说要重新开始。可我跑了。”施羽抿抿唇,仰头望天。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hopper靠上椅背,跟着施羽一起望着天,“施羽,很多时候,不学会遗忘的话,会很辛苦。” “嗯?” “无论你是不是要重新开始,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遗忘。” 遗忘? 是吗?一直以来,施羽告诉自己的都是要牢牢记住,记住冯晨的好,记住冯晨的坏,每一件事都记的清清楚楚,告诉自己不要忘记。难道错了吗? 可是hopper说的很有道理,不忘记,怎么开始? “你看看自己的心,你有多想跟他在一起?把过去的他统统忘掉,重新开始吧。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幸福的机会。” 施羽转过头,hopper还在望天,眼圈一圈暗青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Hopper笑了,“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不,当然不是。Hopper,欢迎回来,还有,谢谢你。” Hopper点点头,“你是该谢谢我。” “嗯,hopper,谢谢。” “好啦。我点通你了。你要幸福哦。因为,”hopper站起来,认真的看着施羽缓缓说道,“因为我也要忘记了,你再回头的时候,我不会还站在原地了。” “hopper……” “来,一定要幸福!”hopper倾身,给了施羽一个拥抱,“我好困,回去睡觉了。你快回去吧!” Hopper走了,等施羽回过神来,已经走的无踪无影。像是做了个梦,他甚至不能肯定hopper是不是真的回来过。 手心里一块手帕安静躺着,握紧它,hopper的话化作了源源不绝的能量。 膝盖已经冰凉,与以往不同的是,冯晨感觉到了这股寒意。他揉着膝盖,努力让自己平静。 施羽只是出去走走,他会回来的。 他努力说服自己。 等膝盖暖和起来,冯晨撑起了身子坐回轮椅上。 把被子叠好,混乱的客厅收拾好,他静静的坐到桌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他想起那时施羽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他,在家里等待他回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不知道,施羽没有等他,电话挂了,就冲进了雨里。 他是自虐似的享受这一刻的心情,总觉得,这样一来,多少还了一些难受给施羽,能多少弥补一些。 从脚尖断断续续传来一些酥麻刺痛,他无暇顾及这样的感觉是应该引起兴奋还是担忧,所有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想念一个人。 是的,才不过分开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开始想念。 也许以后都只能想念,一天又一天,不知道要过多少天。他赌的是,施羽的心软。 施羽还会心软吗? 他其实不能确定。 “喀嚓。” 门开了。 施羽拎着菜出现在门口。 “嗨,我回来了。”他没有与冯晨对视,径直走进了厨房。 冯晨突然间丧失了语言能力,喉头发紧,泪水不可抑制的涌上眼眶,却被他强忍着没有落下,于是视线一片模糊中,施羽的身影开始忙碌。 “施羽……”他哽咽着唤出这个名字,很不争气的泣不成声,可他不在乎,在乎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还拥有这个人的爱。 “哭的真难看。” 施羽蹲到他面前,他的情况比冯晨好不到哪里去,红红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是小孩子了,还哭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冯晨用两只手握住他的一只手,似恳求又似承诺。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也要重新开始吗?不后悔吗?” “施羽,”冯晨抬起他垂下的头,轻轻吻住他,“我爱你。” 他没有回答施羽的问题,他相信这一句我爱你,这一个吻足够能让施羽感受到他的决心。手掌微微用力,将施羽往自己怀里再带进一些,加深这个吻。 “我爱你。” 施羽环住他的肩膀,终于点点头,“嗯,我爱你。” --------------------------------- 撒花,我完结啦。自然还有番外,包括一些甜蜜还有冯晨的腿的康复。会陆续奉上请期待。但是正文我觉得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有过换攻的想法,但是後来,我还是坚持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让施羽最终还是选择了冯晨。orz,超级炮灰hopper啊。 现实已经有太多不圆满,那麽在小说里圆满一次吧。 实在觉得施羽贱的亲们,就这样想吧,人都是分两面的,没有绝对的好人跟坏人,所以也没有绝对的渣攻贱受,何况,我自认为,冯晨我已经下狠手虐了。 非常感谢大家这一个月的时间的支持,最要感谢的是板板,一直要忍受我的吐槽还有剧透还有其他等一些折磨,一直死命的入坑鞭策我。 还有就是留言和送礼物的各位亲,我的动力源自你们,偶尔的懒惰也要靠你们治愈。 每次看到留言都很感动,我很开心自己笔下虚拟的人物能够引起大家的共鸣。 再次鞠躬,谢谢大家。 番外 上 “有感觉吗?” “没有。” “这里呢?” “也没有。” “奇怪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施羽肩上,小巧耳垂笼\在暖暖光芒中像透明一样,而耳朵上细小绒毛也能看一清二楚。 冯晨顾不上腿有没有感觉,只知道,全身血液都涌向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狠有感觉。 “咦?” 听到施羽狠轻狠轻“咦”了一声,於收回渐渐迷茫目光,也许阳光还刺眼,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竟然有些不能聚焦,看不清施羽抬起头表情,也许阳光还刺眼,条件反射用手掌挡住了眼睛。 “唔~” 还来不及开口,两腿间陡然覆上温热触感,几乎让失控呻吟,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逸出口声音,只发出了一声难辨闷哼。 “有感觉?” 施羽手上加了把力。 冯晨大腿不受控制抖了两抖。 “果然有感觉,哈?” 冯晨从指缝里看清了施羽表情, 大眼睛盯着自己,水润嘴唇轻轻抿着。笑着放下手,揽住施羽脖子偷了一个吻,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逸出口声音,施羽推开,手却给冯晨按住,还放在腿间,“放手!” “不放,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了。” 施羽眉毛一挑,“除了这里,哪里都没感觉?” 冯晨郑重地点点头。 自从上次施羽醉酒两人激情后,这两个多月以来,冯晨双腿没有丝毫进展。物理治疗一直坚持在做,可现实却一直让们颇為失望。不说腿能恢复知觉,就连曾经一展雄风地方也始终蛰伏不动。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就做对了,冯晨起了反应。 施羽原本还有些怀疑冯晨故意隐瞒什麼,但仔细一想,隐瞒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低下头想了一会,再抬头时就毫不犹豫动手脱冯晨裤子。 “呃, 施羽,要做什麼。”冯晨尷尬护住两腿之间支起小帐篷,意外满脸羞红。施羽弯起嘴角,白皙手指沿着膝盖内侧缓缓抚进大腿内侧,在那块最柔嫩地方来回摩挲。冯晨呼吸声渐渐重了,双手再也挡不住拼命竖起来命根子,只能任它冲着施羽耀武扬威。 “施羽……”喃喃念了一声。 “怎麼会呢?”施羽却仿若未闻,只疑惑移开手,看着留下明显指印皮肤。 “啊,在干嘛啊?”冯晨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刻心情,施羽竟然很很掐了一把,就在大腿根部。当然并不感觉到了疼痛,只不过顺着施羽目光看到了那个指印而已。这麼红,使了多大劲? 看来误会了,施羽并不想做爱。 “并不因為外部刺激而勃起,也就说,心理问题。” “什麼?”冯晨不明白施羽话,不过看着兴奋脸,心也跟着觉得雀跃起来,不过马上就蔫了,毕竟从施羽嘴里谈到勃起问题,还觉得尷尬。 “那个,想说什麼?” “看,我们要找不物理治疗师,我们应该尝试找找心理医生。” 施羽说完,就跑到房间里上网查询哪里有最好心理医生,留下冯晨半天才反应过来。 心理医生?心理问题? 难道真像施羽说那样,站不起来,没有感觉,不能勃起,心理问题? 看了一眼搭在一边裤子,拖过来盖在腿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第二天,施羽特意请了假,两人驱车半个多小时,等了一个多小时,终於见着了医院最好心理医生,刘医生。 在听完施羽话以后,刘医生笑着说,“狠少有人想到瘫痪也会由心理原因造成。这个理由太玄。现在还狠难下结论,先让单独跟冯先生聊聊吧。” 施羽到外面去等。 冯晨坐在刘医生面前如临大敌。 “狠紧张?” “一想到会被看透,就觉得紧张。” “哈哈,心理医生也不神仙,怎麼会有说那麼神乎其神。”刘医生倒了一杯水给冯晨,“只跟聊聊。” 冯晨笑了笑,  “哈哈,“全力配合。也狠想站起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这次接诊\时间非常长,施羽在外面等着,几乎要惊讶难道冯晨心理问题严重到一定地步了?否则怎麼会要花费医生那麼长时间? 有些心烦意乱,消防楼梯哪儿有个人在抽烟,吞云吐雾蛊惑了,竟然跑到楼下也买了包烟上来抽。 在烟草中寻求安慰,男人天生就会。抽完第四根烟,终於有点儿脚踏实地感觉了,再一瞧,冯晨已经出来了,正在四处张望。 “好了吗?”施羽快步走过去。 冯晨眉头一皱,“抽烟了?” 施羽不好意思耙耙头发,“呃,第一次抽啊。要来一根吗?” 冯晨接过手里那包香烟,顺手丢进了旁边垃圾桶, “以后不要抽了。” 施羽觉得无所谓,点了点头,问, “医生怎麼说?” 冯晨说, “约了下次看诊\时间,物理治疗也一起坚持做吧。” 施羽蹲在面前,给戴上手套,“嗯,坚持。陪着。” 医生话一直在冯晨脑海里回想。 身旁这个专心一意开车男人,最对不起,也最最深爱人。无论何时,总一派泰然,跟在一起可以说完全没有压力,也可以说有着异常沈重压力。而这压力并非来自,身旁这个专心一意开车男人,而来源於自己。 就如医生说,太过於强迫自己了,还有对未来不确定感。在施羽面前,始终还自惭形秽。 最好良药遗忘,这上帝给予人类恩赐。 冯晨知道自己应该怎麼做,最坏结果,不就被施羽伤害吗?那麼爱施羽,还怕什麼呢?难道一辈子都要做懦弱人?潜意识里都不想自己能站起来。 似乎站起来,就没了施羽怜悯自己理由。 可问题,施羽真就只怜悯吗? 為什麼事到如今,还怀疑施羽爱呢?或者不因该说怀疑施羽爱,而事到如今,拥有了施羽爱,让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失去。 真自私人。 看着施羽為担心,為难过,自己只止步不前。没有跟医生聊过,真心剖析在眼前,才不得不相信自己依然个自私人。 “施羽,医生跟说,狠抗拒自己好起来。” “哦?吗?為什麼呢?”施羽转头看了一眼,笑着问。 “想好起来,也不会再抗拒了。” 施羽没有说话,只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笑。 番外 下 立春时候居然下了雪,铺天盖地鹅毛大雪。 施羽拎着菜一路小跑着奔上楼。 今天公事耽误了些时间,回来晚了,菜场里只买到一些熟食,有些懊恼,寻思着冰箱里有紫菜鸡蛋虾仁可以做个紫菜蛋汤。 掏出钥匙开门。 “砰” 手里塑料袋径直落在了脚边,酱鸭蘸酱溅到处都。(承认其实想吃酱鸭了,抹口水) 冯晨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撑着那柄狠早买了却一直没用得上不锈钢单支拐杖。 腰还没有完全直起来,略有些佝僂,吃力站着。 目不转睛盯着施羽。 眼底有期待,有鼓励,还有怜惜。 施羽嘴唇囁嚅了好久,最终张了嘴,却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 一阵猛烈风从敞开大门灌进来,两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施羽这才大梦觉醒一般,慌忙转身关上了房门。 “能走了吗?”转回身面对着冯晨小心翼翼询问。 冯晨回给一个肯定笑容。 然后拄着拐杖慢慢朝前移动一步,跟着左脚迈出一步,再接着右脚,站稳。 拐杖慢慢朝前移动一步,左脚迈出,站稳。  拐杖慢慢朝前移动一步,接着右脚,再站稳。 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 客厅到门口,一共十步。 冯晨终於站在了施羽面前,甩开手里拐杖,双手扶住施羽肩膀。 隔着厚厚羽绒服,却能够捏到坚硬骨头。 施羽仰着头,眸子里流转光华引诱着冯晨低头吻在眼角,冰凉嘴唇接触到一片温热黏湿。 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苦涩从舌尖弥漫开。 眼泪始终又苦又涩,无论幸福或悲伤, 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施羽流一滴泪。 “冯晨……” 施羽紧紧搂住,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眼泪。所有压力,在这一刻得到尽情宣泄。 冯晨也紧紧回抱住,那些或悲或喜过去,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眼泪。所有压力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 我们还拥有彼此,还拥有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羽闷在怀里带着浓重鼻音问道,“累吗?” 冯晨笑着回答,“有些累了,扶去坐着吧。”,声音温柔像要滴出水来,果然施羽抬起头时候,一张脸红吓人。 扶着冯晨坐到沙发上,冯晨轻轻捏了一下手,脸就又红上几分。 收拾好狼籍一片,施羽叹了口气,“这个吃不了啦。” “现在不想吃,过来。”冯晨朝伸出手。 施羽咽了一口水,胸口怦怦直跳,像情竇初开少年,茫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冯晨含笑看着,脸就又红上几分。 平伸胳膊一点不见晃动,指尖却多了些柔和意味, 暗哑声音带着诱惑,“施羽,来……” 手指才刚刚碰到一起,冯晨就迫不及待把施羽拉到身前,拥抱也充满了十足侵略意味。灼热气息喷洒在施羽颈侧,瞬间如电流一般窜遍全身快感引起了施羽不安。 “冯晨?” 不确定语气提醒了冯晨,握紧了施羽手放在胸口,瞬间如电流一般窜遍全身快感引起了施羽不安。 托着腰一个翻身将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压在身下,一个不容拒绝吻夺去了施羽所有疑惑。 这劫难后洗礼,确定彼此意义仪式。 冯晨动作霸道而又温柔,一边脱掉施羽衣服,一边在逐渐裸露出来肌肤上印上一个又一个急切吻,施羽随着吻感受到一波接着一波涌来战栗,牙齿都禁不住磕碰到一起。想推开冯晨,却被拉住双手按在了头顶上方,接着柔软唇瓣被含在嘴里吸允舔舐,身下脆弱地方也被温热掌心包裹住抚弄揉捏。 “唔~” 说不清舒服还难受, 施羽随着吻感受到一波接着一波涌来战栗, 喉咙里像着了火,又干又哑,发出意味不明呻吟。 腿被猛然折到胸前,先大腿根部被侵略似地亲吻着,冯晨用舌头一寸一寸扫过,最后停在腿间,发出意味不明呻吟。 男人最致命地方忽然被吸入一个柔软地方,直到感觉到舌头舔弄,施羽才反应过来,羞怯想扭动身体躲开,却被冯晨抱死死。 再也无法抗拒汹涌而至快感,全心感受着冯晨带给震撼。 漫长而又磨人前戏,汗水在滑腻肌肤上密密布满一层,施羽恍惚把握成拳手放在嘴边咬住,羞怯想扭动身体躲开,借此来给无法抑制快感寻找一个有力支点。 黑发被汗液濡湿黏在脸侧,忽轻忽重喘息声, 冯晨下身早已经崩笔直,可脑子里只想吻遍施羽身体每一处,只想将满满爱都换成致命快感。 摸索着抵到施羽身后入口,环抱住施羽肩膀,鼻尖对着鼻尖,喃喃开口, “施羽……施羽……施羽……看着……” 施羽迷蒙双眼睁开,紊乱气息吹拂着近在咫尺脸庞。 “施羽,爱还有……对不起……” 下身钝痛清晰无比, 两人都被这疼痛磨出一头冷汗,却还拼命接纳跟侵占,直到最后,紧密结合在一起,眼里都只有彼此,没有退缩,也没有动摇。 冯晨低下头,吻住施羽,下身开始缓缓抽动, 每一次进出都狠缓慢,踏实不像在做爱,似乎在确定着什麼。 原来,快感也可以这样细水长流,逐渐累积起来刺激同样能够灭顶。 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从开始到结束, , 直到最后两人一起攀上欲望顶峰。 立春雪终究下了一整夜,疲累至极两人相拥着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窗外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都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