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田 本书作者:风也眷凉 本书简介:【正文已完结,番外随后更】 隔壁赵家刚回来的外孙又帅又酷,就是第一次见面就让方沅丢了面…… 秉持着是男人就不能丢了面的原则,他决定挽回一下形象。 方案一:打一顿,树立威名。 方案二:处好关系,建立深厚友情。 鉴于两家关系,方沅选择了方案二,对新邻居格外关照, 关照着,关照着,两人感情果然日益深厚,不过深厚的不是友情,是爱情?! 他下田抛秧,新邻居跟着。 他下地种红薯,新邻居跟着。 他熬夜做红薯干,新邻居跟着。 方沅认为两人之间是单纯的友谊,可当其他人对新邻居投以爱慕的眼神时,他心里酸溜溜的。 结果当晚他就被新邻居按在公共澡堂的隔间里亲嘴,朋友在前面洗澡,他俩在后面亲嘴。 哗啦哗啦的洗澡声中,他听见自己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跳声。 接吻2分钟,方沅好喜欢。 接吻5分钟,方沅一般喜欢。 接吻10分钟,方沅想,这是要我死 ?! “亲够没?”方沅喘着气问,松开扯新邻居头发的手。 新邻居摇摇头。 方沅朝他挑眉一笑,让人闭上眼睛。 “啪……” 新邻居睁开眼睛,水珠沾了他的额发,他伸手将头发往后一捋,露出精致的眉眼,他唇角一弯,笑着问:“泼够没,不够继续。” 方沅突然觉得手上拿着的空盆子有点烫手,我喜欢的人竟然是个变态,喜欢被人泼冷水?! 虽然新邻居是个抖m,但爱可抵万难,方沅想这点小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微笑脸 jpg.】 【小剧场】 一天晚上,方沅守着锅里蒸着的红薯不小心眯住了,但他睡得很浅。所以当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时方沅立刻就清醒了,但未等他睁开眼,便感觉到他的眼皮被碰了一下,他顿时闭紧了双眼。 方沅不知道的是,因为紧张,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而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嘴角一弯。 自那晚后,方沅总是能在晚上各种不小心眯着,也能感受到碰他眼皮的力道越来越重,他忍不可忍的写了张小纸条给罪魁祸首。 但是罪魁祸首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发得寸进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不是给你写小纸条了吗,你怎么还越来越过分啊?”方沅皱着眉头问。 “你说这个吗?”罪魁祸首,即新邻居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纸条递给方沅。 纸条: 你能不能轻一点亲,我都发现你了! 不能,发现了就光明正大的亲。 方沅羞愤难当。 *** 双c *** 有榜随榜更,尽量日更 *** 谈恋爱时,主角已满18岁 *** 本文大部分为乡村背景,剧情需要少部分涉及学校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成长 日久生情 主角视角方沅互动赵怀砚配角很多 一句话简介:你是无可替代的人 立意:双向成长 第1章 回村 赵怀砚坐在后座,头靠在半开的车窗上,窗外的青山不断倒退着,寒风拂面,带来一阵凉意。 车子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快速行驶,只有遇到弯道时速度才会降下来些。 几乎贴上窗户的山体,路边竖立着一块告示牌——北溪村饮用水源保护区。 “怀砚,车窗开一会就关了吧,吹久了会感冒的。”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柔声道。 “你儿子可能是晕车,想吹吹风。”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少年侧脸如玉,鼻高唇薄,略显锋利的下颌线,因为不搭理人显得他的眉目更加疏淡。 “我不晕车。” 赵怀砚冷冷看向后视镜。 司机对上他冷淡的目光,尴尬一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赵英兰脸一阵青一阵红,呵斥道:“赵怀砚,你一定要这样?我是你妈!” 赵怀砚嘲讽一笑,阖上双眸。 “让你见笑了。”赵英兰面带歉意地朝司机笑笑。 “男孩子的叛逆期,我们家孩子也是。”司机表示理解。 后续的车程没人在说话。 “前面隧洞太小了,车开不进去了。”司机停下车。 “就停这吧。”赵英兰扭头看向后座,“怀砚,下……” “砰”的一声。 赵怀砚打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后备箱将行李箱提出来,径直往前走。 “师傅,麻烦您在这等我。”赵英兰看着他的背影,窘迫地看了眼司机后,她打开车门,快步跟了上去。 “赵怀砚!” “赵怀砚,你站住!你知道姥姥姥爷家在哪吗?我不给你带路,你能去哪!” 赵怀砚的脚步顿了顿,鼻息里是大城市没有的清新空气,一眼望去,四周全是山。 是啊,他能去哪? “怀砚,你听妈妈说,妈妈是为了你好,才把你送到姥姥姥爷这里来的,你就别跟妈妈置气了。”赵英兰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指了指往上走的黄土路,“姥姥姥爷家在上洞区,你刚刚走的是下洞区。” 赵怀砚甩开她的手,往赵英兰指的方向走。 黄土路两边都是广袤的农田,农田之间夹杂着三三两两连在一起的土胚房。 农田里有农民正在弯腰劳作,手中的锄头一起一落,须臾他们放下锄头,拿起放在田埂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水。 “怀砚,从这里进去走两分钟,再往左转就是姥姥家了。” 沿着黄土路走了20分钟左右后,赵英兰指了指前面种了三颗桂花树的小路口,轻声道。 赵怀砚始终一言不发,他抬眸看了看那三颗长得和房子一样高的桂花树,迈步朝小路走。 往前走了几分钟后拐进左边的小路,两栋布局相差无几的土胚房出现在眼前。 “近一点的就是你姥姥家,等会你进去了要喊人,姥姥姥爷虽然没见过你,但都很想你。”赵英兰十几年没回来,此刻突然看到家,声音有些哽咽。 “嗯。”赵怀砚往前走,在离土胚房还有几米远时,视线在两栋房子之间的墙头上一顿。 那里站了个人。 少年站在那一堵矮墙上,身形清瘦修长,浅棕色的头发随意地垂落在额前,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几根枝条,半饷他松开手,抬头看向往姥姥家院子里延伸的枝条,露出的侧脸异常好看。 “转学的事,妈已经给你办好了,以后你就住在姥姥姥爷家,安安心心在这上学就好了。”赵英兰拉着赵怀砚的手腕,推开院子的大门,领着人回了十几年没回过的家。 不出所料地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赵英兰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接着道:“缺了什么就和妈说,妈给你寄过来。” “人已经带回来了,你就别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走!”赵爷爷看着十几年没回一次家的女儿,冷冷道。 赵英兰知道她爸觉得她丢了赵家的脸,这种话她也早就听习惯了,但是免不了还会感到难堪,“我知道了爸,我现在就走,以后怀砚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定时给家里打钱的。” “你也真是的,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看女儿头也不回地把孙子留下,赵奶奶有些不高兴地用力拍了一掌赵爷爷的后背。 然后走到赵怀砚面前,握住他的手,“怀砚,没事啊,以后有姥姥姥爷疼。” 赵爷爷冷哼一声,又看了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赵怀砚,面色不善道:“她干出那种事,我还说不得吗” 说完不顾赵奶奶难看的脸色便径直进了屋子。 “你这老顽固,再怎么样还不是你的种,你至于说那么难听吗” 赵奶奶朝屋内生气地吼道。 “啪——” 一声轻响吸引了院子里的人的注意力。 方沅和赵奶奶还有她孙子对上视线,由于场面有点尴尬,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北溪村的房子和房子之间基本上仅隔一堵矮墙,方沅站在方家和赵家之间的墙头上,想修剪一下梨树枝,没想到听到了一些别人的家里事。 好在,赵奶奶率先开口了。 “元宝,昨天我就见着你在剪枝了,今天还要弄啊。”赵奶奶道。 方沅抿了抿唇,“这几根枝条都长到你们家院子里了,我想着再剪一下。” “那你修剪完来奶奶家玩吧,这是奶奶的外孙,他刚回来,你带他去村里走走。”赵奶奶笑着拍了拍赵怀砚的肩膀。 方沅站在墙上,和赵奶奶的外孙对上视线,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这人长得真好看。 “好,我再弄一会就下来。”赵奶奶平时对他关爱有加,方沅没法拒绝这件小事。 “元宝,聊天不影响你干活吧。”赵奶奶突然道。 “不影响的,赵奶奶。”方沅拉着枝条的手一顿,以为赵奶奶是想和自己聊天。 “那你俩就趁现在互相认识一下吧,以后就是邻居了。”赵奶奶搬了张凳子放到里墙不远的地方,“怀砚,过来坐,这是隔壁方家的孙子,你俩认识一下。” 方沅闻言嘴角一抽,感觉现在这个场面远比刚刚偷听被发现还要尴尬。 “哎呀,怎么不过来啊。”赵奶奶看人不动,几步过去拉住赵怀砚的胳膊,将他按在凳子上坐下。 “你们俩聊哈,我去菜地里里摘点菜,等会聊完了,元宝记得带他去村里走走。” 赵奶奶笑得一脸灿烂,挎上篮子走了。 赵奶奶离开后,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好,我叫方沅。”方沅本来想等赵奶奶的外孙先开口,结果等了半天,那人只是低垂着头,看着地上没说话。 坐在凳子上的人没有回应。 方沅不确定是不是刚刚他说话太小声了,对方没听见。 “你好,我叫方沅。”他加大音量,又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那人终于抬起头,漆黑的双眸直直地看向他,冷声道:“我没聋。” “……” 方沅愣了一下,这会才意识到赵奶奶这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孙子有点不好相处。 他没再说话,站在墙上“咔咔咔”地剪着树枝。 方沅把该剪的剪完后,蹲下身,直接从不到两米高的墙上跳了下去。 他抖抖被震得有点发麻的腿,进屋喝了口水,出了院子往隔壁走。 北溪村里的房子大多有个院子,院里种上几棵果树,赵家院子里就种了一棵年份大的梨树,枝丫笼罩了大半个院子。 春天的时候,满院梨花香,但这会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斑驳的树影撒在地上,也有部分落到了人身上。 “你也听到了,赵奶奶让我带你去村里走走,如果你不想去那你就自己去和她说一下,她同意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你的眼睛了。”方沅朝还坐在凳子上的人走,因为刚刚的事,他说话不像刚开始那样礼貌。 “我叫赵怀砚。”赵怀砚站起身,抬步向外走,出了大门,他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没动的人,“不是要去村子里走走吗,不带路?” “啊?”方沅望向他,圆圆的眼睛瞪大了些,看起来有点呆。 “带路。”赵怀砚说完扭头就走,身后马上传来脚步声,他眸光微闪,加快了步子。 方沅也不知道该带人去哪,索性就带着人走到大路上,往上一直走。 天气冷,路上没什么人,这让方沅松了一口气。 他不太喜欢和村里那些人打交道。 “这个路不好走,你小心一点。”方沅也不知道该和这个刚见面的人说些什么,便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路不好走,村里还没有通公交车,如果你要是想去镇上,只能走路或者去借三轮车、自行车。” “现在是冬天,村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如果是夏天的话,会有绿油油的稻田,秋天的话,是金灿灿的稻田,冬天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光秃秃的。” 赵怀砚不理他,方沅就自顾自的说话,做好自己导游的职责。 两人往前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方沅停下了脚步,“回家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回去的路上方沅没再说话,两人安静地回了家。 “回来了啊!辛苦元宝了,要不要上我家来吃晚饭,赵奶奶做了好多菜呢。” 两人刚到门口,赵奶奶便迎了上来。 “不用了奶奶,我回家吃就好。”方沅笑了笑,拒绝了赵奶奶的好意往家走。 “等一下,元宝,赵奶奶有话想和你说。”赵奶奶拉住他的胳膊,朝站在门口的赵怀砚道:“怀砚,你先进去。” 赵怀砚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停留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院子里。 赵奶奶沉默了一会,半饷才开口,“村里那些话,奶奶知道你也听了不少,但是你听奶奶说,怀砚他,只是性格比较孤僻,他刚来咱们村,很多东西都不懂。你就看在奶奶地面子上,平日里多帮衬一下他好吗?” “放心吧,赵奶奶,我会帮着他的。”方沅没想到赵奶奶会特意来找他说这个,他愣了下后,点点头,违心道:“他也挺好相处的。” 赵奶奶笑着用手戳了戳方沅的额头,笑着说:“嘿! 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回家去吧,你爷爷奶奶肯定在等你吃饭了。” “元宝! 元宝!” “叫魂呢,杵门口干嘛,还要我这个伤员来请你啊。” 这天下午天气好,方沅在院子里晒太阳,睡意刚起,就被这两声给喊没了。 上门的胖子是李正富,但是因为人壮得像座山,大家都管他叫大奔。 北溪村大部分人家都姓李,多少都带点关系,剩下的外姓人士大多是早年随祖上搬迁过来的,方家和赵家在村里都只有一户人家。 “嘿嘿,这不是怕小黑在家嘛,你这咋伤的啊……”大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还装,这点屁事早在村里传遍了吧。”方沅轻嗤一声。 大奔有点尴尬:“哈哈……,那都是谣言嘛,你看我这不专门来问你了。 “什么谣言,那是事实,就是为了保护赵奶奶的孙子摔沟里了。” “听说赵奶奶的孙子长得超好看,和你有得一比了。”怕方沅生气,大奔说话有点支支吾吾的,但又耐不住长了一颗八卦之心,“当然,在我心里,就算对方长天仙那样,元宝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因为腿伤,方爷爷方奶奶勒令方沅好好在家里待着,知道这点破事过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全村,但没想到这背后原因都被深挖出来了,村里那些人真是活干少了,这么八卦。 赵英兰年轻的时候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美人,上门求取的人不计其数,可赵英兰心高气傲,一个也没看上,仗着读了点书就直接去了城里打工。 结果过不了多久就挺着个大肚子回了村,生下了赵怀砚,但这从头到尾,赵怀砚他爹就没露过面,这在农村里可是少不了让人诟病的。 后来赵英兰坐完月子,转头就带着赵怀砚又去了城里,这一走就是近20年,再回来就是前几天了,还单独把赵怀砚留在了村里。 方沅赶巧了正好落在风口浪尖上,不然村里那些大妈们哪有空关心他那点屁事啊。 “你还不了解村里那些碎嘴子的大妈吗,屁大点的事都要添油加醋说上一通。” “那确实是奥……,那赵奶奶的孙子是不是村里说的那么好看啊。” 方沅语气平淡的说: “人一男的,你管他好看不好看。” 被方沅这么一说,大奔突然反应过来他干嘛要好奇一个男的长相,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元宝,李书说下周六晚上去后山那里煨红薯,你去不去啊。” “去吧,晚上也没什么事,好久没吃烤红薯了。” 今天周日,下周六就是五天后,方沅想了想,觉得那会他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便答应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答应,那我回头和李书说一下。”大奔笑着道。 “嗯。”方沅点了点头,“扶我去隔壁一趟。” “去隔壁干嘛?”大奔不明白元宝怎么突然要去隔壁。 “你不是想知道赵奶奶的孙子长什么样吗,我带你去看看。”方沅眉头一挑。 “……”虽然知道方沅是开玩笑的,但大奔还是愣了好一会才回神。 第2章 红薯 五天后,方沅的腿果然好得大差不差了。 在家里闷的几天,他除了坐着发呆就是发呆,相比之下,之前干活的日子都变得美好起来。 腿没事了,方沅便跟着爷爷奶奶回地里干活。 按理来说,到了十一月该是农闲季节,但方爷爷和方奶奶这几年都兴种秋红薯,十一月正好是红薯丰收的季节,称得上是小农忙。 种红薯是十分费人工的,七八月播种下去,十一二月丰收,丰收之后的加工又是一项大工程。 因为红薯苗苗把地全覆盖了,直接挖的话不仅费功夫,还容易挖坏红薯,所以丰收前要先割了红薯苗,然后才开始挖。 到了地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在旁边的地里干活。 赵爷爷在前面挖红薯,赵怀砚在后面捡红薯,旁边已经堆满了好几畚箕红薯。 他还以为城里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干不来农活。 赵怀砚人还挺孝顺。 “元宝啊,你这刚伤的腿就闲不住啦。”看见方沅来地里,赵奶奶打趣道。 “赵奶奶,您还不知道我嘛。地里这么忙,腿好了能不来帮忙吗” 方沅把手里提着的畚箕放到地里,再拿起其中一个跟在爷爷身后。 说话间,方爷爷挖出了一串红薯,他快步走过去,提着红薯藤甩了甩泥,再将红薯一个个从藤上扯下来放到畚箕里。 赵奶奶笑着说, “桂芳啊,你们老两口是有福气的,元宝从小就孝顺。” “你说笑了,这小皮猴除了惹事就会惹事,哪像你们家怀砚刚回来就知道帮你们干活啊。”方奶奶客气道。 方沅看着默不作声的赵怀砚,心想他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捡红薯。 在地里干活遇上了熟人,少不了寒暄两句,说上几句家长里短。一来一回之间,干农活也多了几分乐趣。 尽管气温不高,但是干活久了,不仅累,还热得慌。方沅把装满了红薯的五个畚箕拖到田埂边,用沾满了拧巴的手拿出水杯喝水。 一般来说,一亩地大概能收满10畚箕,几个小时过去了,他才干了一半的活。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还在不停捡红薯的赵怀砚,没弄错的话,赵怀砚已经连续干了三个半小时的活了。 不停弯腰捡红薯很快就会腰酸背痛是铁律,但赵怀砚好像在规则之外。 他是城里人,但他吃苦耐劳。 方沅由衷地对赵怀砚产生了几分敬意。 农活一般都是上午8点开始,方沅他们9点半才来,来了之后,方沅就没看见他歇过。 汗水沾湿了他的头发,手上和鞋子上都是泥巴,甚至衣服上也沾了不少,当他弯腰捡红薯的时候,脊背格外的明显。 “元宝!”突然爷爷喊道。 方沅这才发现他看了赵怀砚十多分钟,他已经落后爷爷一大截了,连忙收回视线,一手一个畚箕向爷爷跑去。 “哎,来了来了。” 方沅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收回视线后,一直背对着他的人转身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将近晌午时,方沅总算完成了上午的任务,十个畚箕装得满满当当的。 爷爷用扁担将两个畚箕担到肩上,裹满泥土红薯堆得像小山一样,压得扁担吱嘎作响。 爷爷的背微微驼着,眉头紧皱,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邃。 方沅眼底发红的看着这一幕,自责不断的涌上心头,是他没用,本该颐享天年的爷爷奶奶一把年纪了还要干农活。 回了家,方沅需要先把已经担回来的红薯倒入水池中清洗。他咬牙猛地用力一拖,把畚箕拖到水池边上,然后又使劲提高一点,“轰隆隆”的一声,便借了水池边的力将一整个畚箕的红薯都倒了进去。 一畚箕又一畚箕。 十个畚箕的红薯都倒入之后,把水池里面放满水,然后开始清洗。 方沅本想让爷爷奶奶去休息,他一个人洗就好了,但是爷爷奶奶不同意,说这么多红薯,让他一个人洗的话午饭都吃不上了。 方沅想了想也是,早点洗完他还能去做饭,最后便三人都搬了一张小凳子围着水池开始洗红薯。 “终于洗完了,我去做饭,你俩给我歇着吧。”方沅脱掉防水手套,搓了搓被水泡得没知觉的手,便甩着胳膊进了厨房。 十一月底,地里的菜就剩了红菜苔和大蒜。往锅里蒸上大米饭后,方沅从院子旁边的菜地里摘了一把红菜苔,择掉小黄花,放到砧板上,几刀就切好了。又拿着刀拍扁了几颗大蒜,剥皮,切碎。 这个剥大蒜的方法是方沅从方奶奶那学来的,十分好用。 三个人吃不了多少菜,方沅只打算炒两个菜,另外一个菜是他们自家晒的板鸭,咸香咸香的。 吃过饭,爷爷奶奶都会睡上一会,方沅没睡,他打算去赵家问问赵怀砚今天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煨红薯,毕竟他已经答应了赵奶奶要好好照顾赵怀砚。 既然如此,这种团体活动能参加再好不过了。 方沅去的时候,赵家刚好在吃饭。 赵怀砚不在。 “赵爷爷,赵奶奶。”方沅进了屋里。 “元宝,吃饭没?”赵奶奶问。方沅说吃了,她还热情地招呼方沅再吃一碗。 “赵奶奶,我吃过了,要是再吃上一碗,这肚皮都要破啦。你们吃就好了,不用招呼我。”方沅挺了挺他圆滚滚的肚子说。 “赵奶奶,怀砚不在吗?” “他洗澡去了,你找他有事?” “就是晚上大奔他们说要去后山煨红薯,我寻思带怀砚和他们认识认识,日后也好相处嘛。” “可是……” “可是什么,来了村里,还想一直藏在屋里不见人吗?让元宝带他去。”赵爷爷打断了赵奶奶地话,大声地说。 方沅知道赵奶奶的顾忌,她怕赵怀砚像昨天一样不理人。 “赵奶奶,你走后,是怀砚送我回去的。” “真的吗?”赵奶奶有点不敢相信,那孩子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对他妈都能一天不说话、不理人。 方沅点点头。 “那等下我和他说说。” “好,那我先走了,您叫他晚上吃了饭先不要洗澡,在家等我来叫他。” 晚饭后,方沅叫上赵怀砚一起去后山。其实他也有点怕赵怀砚不配合,但没想到方沅只叫了赵怀砚一声,他就跟着走了。 农村冬天天黑得早,这会走在路上,只能勉强眼看清前的路,再远点就是一片模糊了。 他们走的是一条黄土小路,半米宽不到,路两边都是农田。还好这几天都没下雨,不然走不了几步,就得穿上一双“泥巴”厚底鞋。 “等会你要做个自我介绍” “如果有人和你说话,你要应声,不然别人会不高兴的。” 路上方沅有点担心,但他也只能嘱咐两句。 赵怀砚没说话,方沅也不确信他等下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不说,那样就完蛋了。 一路上方沅都很忐忑,有点后悔带赵怀砚过来了,等下万一闹得太难堪,他在大奔他们那里也不太好做人。 就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赵怀砚“嗯”了一声,很小声,几乎听不见,但是方沅确信赵怀砚答应了。 煨红薯的地方在后山的一个小亭子边上,亭子旁边是李大伯用泥巴和石头砌成的窑专门用来煨红薯。 “元宝,你们来啦。” 方沅他们刚到,大奔就高兴的走了过来。下午他已经和大奔、李书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都知道了赵怀砚会来。 即使很黑,但烧红的窑的微光下,大奔还是有点被赵怀砚的长相震惊到了,这也太好看了。 震惊之余差点忘了介绍自己,反应过来后立马道:“你好你好,我叫李正富,绰号大奔。” 大奔说完后,赵怀砚微微点了点头,方沅立马松了一口气。 虽然赵怀砚现在表现良好,但方沅还是先一步把大家都介绍了一下,以免等会他们自己介绍的时候,赵怀砚突然就不搭理他们了。 “那边中间蹲着的那个瘦子是李书,左边那个站着的是李正业,右边那个蹲着的是王横。” 方沅刚介绍完,李书等人便走了过来,笑着和赵怀砚打招呼。本以为赵怀砚会像刚刚一样配合,结果这人开始沉默了,方沅赶忙碰了碰赵怀砚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我是赵怀砚。” 虽然赵怀砚的自我介绍过于简短了,但方沅表示很满意,“好了好了,别介绍来,介绍去了,赶紧煨红薯吧。” 李书等人不置可否,“你小子,红薯是我们抗来的,窑也是我们烧红的,接下来的事该你做了吧。” “没问题,让你们瞧瞧小爷煨红薯的技术。”方沅自然没意见,说完便拉着赵怀砚走到窑边上,把袋子里的红薯拿出来放到窑里,再用木棍把旁边的烧成碳的柴火扒拉着盖住红薯。 一套流程下来,热得方沅面红耳赤,转头看向旁边的赵怀砚,发现他脸色也不太好,顿时觉得好笑。 “你怎么不站远点啊,窑的温度很高的。” 赵怀砚没回答他。 方沅也没在意,边拉着赵怀砚走远了点,边朝李书说,“李书,记得看时间啊。” 李书带来的红薯都是中个的,大概半个小时就能熟,再多煨个五分钟,那时口感最好。 李书:“你不说我也知道。” 方沅:“那我不是怕你忘了吗,你那记性我们都怕了。” 其他人附和道:“那确实。” 李书的记性是真的很差,上次他们来这烤红薯,因为李书是他们中唯一一个有手表的,所以看时间都是他负责。 结果刚把红薯放进去,李书不仅把结束的时间忘了,还把开始的时间也忘了,最后红薯成了一堆煤炭。 而恰好那天他们都没吃晚饭,带的红薯刚好只够一次,又不敢回家吃饭,最后饿得人发狂。 方沅把这件事讲给赵怀砚听。 李书不满地说:“方沅!你这怎么还揭人短呢,你这是破坏我形象。” 大奔和方沅家里都很好说话,回家后都多少吃了点。 但是李正业和王横家里都比较严格,上次饿得最狠,听到李书的话,他们异口同声道:“就你还形象,你把时间记准比什么都好,别让人家赵怀砚第一次来就吃了场空。” 方沅咧嘴笑了笑,眼神飘向赵怀砚。赵怀砚像个局外人,沉默地看向远方一片黑漆漆的农田,不发一言。 发现方沅在看他,他扫了方沅一眼,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沉默。 “怀砚你喜欢吃烤红薯吗,我烤的红薯又香又甜,等会你多吃两个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试图用美食来打破赵怀砚那冰冷的外壳。 然而,赵怀砚依旧没有回答,并且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方沅感到到有些厌烦。 方沅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话痨,也得有人回应才能唠啊,饶是方沅脸皮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元宝,同样都是朋友,你怎么就让赵怀砚多吃两个呢,我也要多吃两个。” 大奔不满的抗议道。 李书等人也是一副你怎么厚此薄彼的样子,被这么一打岔,搞得方沅都没空伤感了,“我哪有啊! 你们也多吃两个,行了吧。” “那还差不多。” 吃完红薯后,几人便各回各家。不过方沅和赵怀砚是邻居,所以是一起回的,到了门口,方沅没和赵怀砚告别,扭头就进了家门。 爷爷奶奶都睡了,方沅也打算洗个澡就睡,从房间里拿上衣服便直奔洗澡间。 洗澡间里没有暖气,十一月末的寒意透过墙壁渗进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方沅快速脱下衣服,用毛巾不断将热水带到身上。他匆匆洗完澡,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往房间跑。 房间里冷飕飕的,方沅迅速钻进被窝,被子是奶奶提前焐好的,他舒服得眯起眼,发出一声喟叹。 方沅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萦绕着赵怀砚的话。 “怀砚,晚上玩得怎么样啊,煨红薯好吃吗” “好吃。” 这是方沅在回房间的路上听到的。 睡意袭来,方沅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他叫赵怀砚往东他就往东,叫他往西就往西,赵怀砚成为了他最忠诚的小弟,唯他马首是瞻。 寂静的夜晚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惊得外面的虫鸣似乎都停顿了一阵子。 第3章 打架 翌日早上。 “元宝,你这嘴怎么了,瞧着像嚼不动包子。”方奶奶看着自家孙儿腮帮子不停地鼓动,一口包子嚼得次数比她还多,不禁有些担心。 “奶奶,没事没事,我昨儿个不知道做什么美梦了,嘴笑酸了。” 方沅也有点无语,早上醒来就觉得自己的嘴不太使得上劲。 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觉得可能是昨晚上做了个发大财的美梦,在梦里嘴笑裂了。 过了年,时光飞逝而过,很快便到了开学的日子。 北溪村只有小学,没有初中和高中,初中要去镇上读,高中要去县里读。 这会村里还没有通公交,只有那种专门拉客的面包车,一个人就要5块钱。 方沅他们都是先走路去镇上,然后再坐公交去县里,走路得走俩小时,6点就要出发。 到了镇上,还得拼命挤,才能上得了公交,不然连个站位都没有。 县一中离位置偏僻,周围只有零星几个小饭馆和文具店,平时鲜有车辆通过,可以说是为同学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开学第一天只要报到,不用上课,报完到,班主任把人数清了,就搞卫生大扫除。 大奔认为学校这是压榨童工。 “元宝,路上咋没见着赵怀砚啊,不是说他以后也在这上学吗”大奔看着站在凳子上,奋力擦玻璃的方沅问道。 方沅擦玻璃的手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地说:“我哪知道。” “哎,你咋就不知道了,他刚来就你和他最熟,又是邻居的。”大奔嘴角一抽,显然不相信。 方沅一句不知道,不仅大奔不相信,李书、李正业还有王衡等人顿时都好奇地都围了过来。 一时被四双眼睛盯住,方沅有点无语,只好实话实说:“赵奶奶说他坐车去镇里。” 开学前一天,考虑到赵怀砚人生地不熟的,便想邀请赵怀砚一起走路来上学,因此特意去赵家问了一下。 那天他没见到赵怀砚,便和赵奶奶说了下开学的事情,得知了赵怀砚要坐车上学。 “好吧……,差点忘了赵怀砚可是城里少爷,哪像我们这群农村穷鬼,还要走路上学啊。”四人悲愤的哀怨道,语气里充满了对命运不公的憎恶。 不过对于方沅他们这群不爱学习的人来说,上课的日子其实比在村里还清闲,没事发发呆,睡个觉,一个月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回家的日子。 因为离家远,方沅等人都是在学校寄宿,一周回一次家。 周五会少上两节课,下午三点半就会放学。 “铃铃铃……” 铃声一响,同学们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撒了欢地冲向学校大门。 县一中有两栋楼,靠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从空中俯瞰就是一个大大的工字。 靠近门口这栋大楼都是高三生,远的那栋大楼是高一高二的,同年级的可能经常能打个照面,而不同年级之间的学生在学校碰上的概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方沅确实没想到,过去一个月,在同一栋楼里,他一次都没见过赵怀砚。 不过在开学第一个月即将结束的末尾,他见到了赵怀砚,而且是狼狈的赵怀砚。 赵怀砚被人堵在二楼的楼道里。 因为要替奶奶去市场里买点东西,所以方沅早就提前和大奔他们说好了让他们先走。 他在教室里面睡了一会才一个人离开,却意外的撞见了赵怀砚,他看到赵怀砚被几个同学围在角落里。 那些同学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衣领松垮,袖子挽得老高,耳朵上还打了好几个耳洞,他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嘴里不断地说着难听的话。 “瞧他那副城里人的样子,装什么高贵!”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说,语气里满是嘲讽。 “对啊,有个当小三的妈,生出来的崽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另一个男生附和道,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因为放学有一会了,学校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这群人也更加肆无忌惮,令人恶心的哄笑声在楼道里回荡。 赵怀砚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慌乱,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的嘴角微微抿着,对周围的辱骂声无动于衷,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被骂得也不是他。 方沅不知道赵怀砚家里的事是怎么传到学校的,但是听到这些恶心的语言,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快步走上前,大声喊道:“语文老师教得果然没错啊,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 那几个同学回头看到方沅,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那个染着黄毛的男生走上前,推了方沅一把,冷笑道:“好学生,少管闲事!识相的话赶紧夹着尾巴逃走。” 方沅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嘴里却发出“嗤”的一声,眼神不屑的说:“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这不太好吧……” 黄毛男生见方沅不仅毫不畏惧,还一副鄙夷的样子,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小子,今天碰上我们,算你倒霉,不过要是你跪下给我们磕个头,叫声爷爷,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你。” “叫你妈的爷爷,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你爷爷我的厉害。”方沅一个突然一个健步上去,抬手便将最近的一个后肩摔,又猛得给了旁边两人几个肘击。 “赵怀砚,快跑。”他回头朝赵怀砚大喊道。 方沅从小就靠打架在村里立威,又常年累月干活,力气自然小不了。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敢保证能带着赵怀砚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36计,走为上计! 那几个同学显然没想到方沅突然就动手,愣了一下后,其中一个壮实的男生当即挥拳向方沅打来。 方沅侧身躲过,但还是被另一人的脚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痛,迅速爬起来,冲到赵怀砚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 “跟我走!”方沅的声音有点小,语气坚决。 他拉着赵怀砚,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两手相握的瞬间,赵怀砚脸色一变,他用力一甩,想挣开方沅的手,那只手却抓得更紧。 “快跟我走啊!”那只手的主人头也不回地拉着他继续跑。 赵怀砚脚步微微一顿,最终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慌乱,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对眼前这种场景十分熟悉。 他们跑过长长的楼道,拐过几个弯,终于到了楼梯口。 方沅回头一看,那几个同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松了口气,但以防万一,还是拉着赵怀砚飞快地跑下楼梯,直奔校门口。 跑出校门后,方沅才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 没跟来。 方沅拉着赵怀砚躲到小餐馆墙边,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没事吧,那群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方沅看着赵怀砚,眼神里带着关切。 赵怀砚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没事。” 方沅呼吸急促,跑太久了,还有点没缓过来:“你以后尽量不要落单,有人在他们会收敛一些。” 赵怀砚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谢谢。”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很平静,没带什么真情实意。 “不用谢。”听着这没啥感情的道谢,方沅摆摆手,哭笑不得地说,“我们是邻居,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 赵怀砚低垂着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又如同以往一样开始沉默。 方沅看着赵怀砚那张平静的脸,心里有些复杂。他知道赵怀砚的性格比较内敛,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经历,他应该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 发生了这种事,方沅也不太好让赵怀砚一个人回去,便提议赵怀砚和他一起去买下东西,然后一起坐车回家。 赵怀砚说好。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方沅下车后也没再说话,朝赵怀砚微微点了点头,便提着东西径直朝家里走去。 赵怀砚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拖着一条微跛的腿慢慢消失在门后。 在他看来,方沅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了点的村里人,愚蠢又莽撞。 赵怀砚的目光有些恍惚,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在城里的时候。 赵英兰当了小三,所以小三儿子的身份像一块沉重的烙印深深的刻在了赵怀砚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他走到哪里,周围那些鄙夷和嘲讽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 周围的同龄人总被父母勒令他远点,同学也对他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慢慢的赵怀砚也就学会了不再张口说话。 “你是哑巴吗,和你说话就像聋了一样!!” “小三的儿子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长了那样一张脸,说不准以后也是要当小三的。” “和他说话就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呸! 以为谁稀罕和他说话吗” 但不知何时起那些人开始怪罪他不说话的样子,赵怀砚的沉默成为了他们欺辱他的另一条罪责。 狭窄的巷子里,那些人把赵怀砚堵在巷子里,一脸讥讽地对他拳打脚踢,无尽的谩骂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年幼的赵怀砚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只是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反击。 哪怕赵怀砚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渐渐地,他靠挨打磨练出了一套不要命的打架技巧。 那些人不再敢随意的招惹他,他的恶名开始让所有人都畏惧他。 赵怀砚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 没有人会帮他,也没有人愿意帮他。 赵英兰总是低垂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愧疚,泪流满目地说是妈妈对不起你,却从不采取行动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赵怀砚的眼神渐渐变得冷硬,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发白。 他的亲生母亲没有救赎他,而是选择将他抛弃在这个小山村里。 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因为他姥姥的一句嘱托,却冒着挨打的风险帮他。 赵怀砚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回心底,转身离开。 第4章 周末 周末两天,方沅不是在家挑豆子,就是跟着大奔在村里野。 周六下午。 大奔来的时候,方沅正坐在院子里挑豆子。 一个直径一米宽的簸箕摆在他面前,上面铺满了良莠不齐的黄豆,手边放了一个小盆子专门用来装坏的、品质不好的黄豆。 “元宝,弄完这里的去玩吧。”大奔自顾自的从屋子里拿了张凳子坐到方沅左边,用手从簸箕里抓起一把豆子,认真地挑选了起来。 “不去。”方沅说。 “为啥呀?”大奔一听沈沅说不去,眼神开始四处乱瞟。 方沅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几粒没问题地豆子也扔进了盆子里。 “你就不能稍微动下你那快生锈的脑子吗?这里的豆子就是我们俩一直在这挑,也得挑到天黑去。”方沅把大奔扔进盆子里的好豆子捡出来,扔回簸箕上。 他接着道:“还有你要是实在闲的慌,就去找李正业他们玩,别净在这给我帮倒忙。” 大奔本来还想反驳自己哪有帮倒忙,但在看到方沅捡出来的几粒坏豆子后顿时面上一红,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俩挑不完,去找个救兵来一起挑,不久快多了吗?” 说完没等方沅回应,大奔就踢开凳子跑了。 看到大奔走了,方沅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专心致志地继续挑着手里的豆子。 不到20分钟,耳边便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大奔回来了,并且还真搬回来一个救兵。 “不错啊,大奔,你小子够义气,还真找人来了。”方沅没抬头看大奔请来的救兵,反正不是李书、李正业就是王横。 救兵放下凳子在方沅右手边坐了下来,一股柠檬味而来。 赵怀砚洗衣液的味道。 方沅这才舍得抬起头来。 救兵是赵怀砚。 “姥姥让我来的。”或许是方沅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赵怀砚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啊……,不是……你,哈哈哈,是这样的。”大奔闻言,眼睛微微瞪大,欲言又止。 不过好在方沅也没再多问,三人沉默地挑着簸箕里的豆子。 大奔手里不断地挑着豆子,心里却开始琢磨刚刚赵怀砚看他的那一眼。 他从方家走了后,便直接往李正业家去。 在路上碰到了在地里干活的赵怀砚和赵奶奶,唠嗑了几句后他便想走了,但身后却传来赵怀砚的声音,说等他十分钟,等会他去帮忙挑豆子。 但是刚刚赵怀砚却说是赵奶奶让他来的,大奔刚想开口把刚刚的事说出来,赵怀砚便看了过来,大奔顿时脑子一抽就改了口。 想到这,大奔心中总有种他背叛了兄弟的感觉,他瞥了眼正在低头认真挑豆子的方沅后,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挑豆子的速度。 多了个人手,速度确实快了很多,在下午四点的时候三人终于挑完了所有豆子。 挑完豆子,方沅问大奔去哪玩,结果大奔好半天没说话。 他以为大奔是没想好,便提议要不去水库看看吧,大奔却突然甩下一句:“咳咳,元宝啊,这豆子也挑完了,我突然想到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啊!” 大奔说完就着急忙慌的走了,一副家里真的有急事的样子,留下方沅和赵怀砚面面相觑。 绕是方沅善于交际,也觉得现在有点尴尬。但话以出口,总不能因为大奔走了就不去了吧,何况赵怀砚也没去过水库。 “你想不想去水库看看,景色不错但是有点远。”他把手里端着的水递给赵怀砚一杯,开口问道。 赵怀砚没说去还是不去,只说了句现在时间还早。 明白这是想去的意思,方沅不也好再说什么,喝完水,便领着赵怀砚往水库去。 走的是大路,两人并排走在路边,不免收到了许多意味不明的视线和不太好听的话语,有说方沅的,有说赵怀砚的,还有不少将两人一起骂的。 方沅倒是不太介意,反正他在村里的名声向来不太好,不过他有点担心赵怀砚会受到影响,便开口安慰道:“村里人说的话你不用在意,他们就是闲得慌,没事就爱编排人。” “我不在意。”赵怀砚掀起眼皮,朝那群大妈们扫了一眼。 那群大妈顿时噤了声。 “那就好。我从小就听了不少,小时候忍不住了就会上去和他们争论一番,但往往都是愈演加愈烈。” 堵不住他们的嘴,只好堵他们孩子的嘴,以至于小时候不断有人上门找爷爷奶奶的麻烦。 看着爷爷奶奶低眉顺眼道歉的样子,方沅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也就无所谓他们怎么说了。 或许是因为两人当前在村里的处境相似,方沅突然把以前的事说了出来,就连大奔他们都不知道方沅再也不在村子里打架的原因。 从方家出来,沿着大路往下走四、五分钟,左拐一直往前走便是水库,方沅一路都在说着话,赵怀砚会时不时回应几句。 “上了这个大坡,就是水库了。”走了20 来分钟,又一路都在给赵怀砚做介绍,方沅说话都有点喘。 “好。”赵怀砚的声音没什么变化。 又走了一会,映入眼前的首先是一块宽阔的平地连着宽阔的陡坡,然后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夹在两侧山中,湖水清澈,一阵风拂过来,湖水泛起大片的波澜。 方沅走在前面,边大步跨下阶梯,边和赵怀砚解释:“陡坡不要走,太陡了,脚步不稳就容易落水,掉进去可没人救你,这里可淹死不少人。” 方沅半点没避讳他们平常的喝的水是死过人的,丝毫不顾及赵怀砚是否会因为听到这个后,吃不下饭,喝不下水。 阶梯看着长,但却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方沅直接在水边蹲下,微微探身,撸起袖子,双手伸进水里,小心翼翼地慢慢聚拢两只手。 就在他做足准备合拢手时,却猝不及防被人猛地往后大力一拉,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朝后倒去。 紧接着,他重重压在对方身上,两人紧贴着一同砸向斜坡。 方沅好半响没反应过来,愣在赵怀砚身上没起来,直到身下赵怀砚推了推他,方沅噌地一下立马从赵怀砚身上弹了起来。 “你拉我干嘛?”方沅拍了拍什么都没沾上的衣服,毕竟垫底的不是他。 “掉下去没人救你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赵怀砚声音里蕴藏着一丝怒意。 “你……,算了,谢谢你。”虽然赵怀砚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方沅莫名觉得他有点生气,鉴于赵怀砚也是一片好心,他只好先顺顺毛。 其实刚刚真没啥危险,方沅和大奔他们从小就来这玩,捞鱼捞虾的次数,数都数不尽,还是能够很好的把控住完全距离的。 经过刚刚的事,方沅也不敢再去捞鱼了,只是蹲在水边,双手不停的搅动着湖水,湖水在指尖流淌,带来一丝凉意。 二月的天气很冷,但方沅很喜欢这种感觉,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人舒坦了,自然就会想干点坏事,方沅突然伸出手,用力的朝旁边站着的赵怀砚甩去,手上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如他所愿地溅到了赵怀砚脸上。 “方沅!”赵怀砚皱着眉头,抬手抹了抹脸上地水。 方沅得逞地哈哈大笑。 “哎呀,别生气嘛。走走走,带你玩个好玩的,水上飞镖。”方沅笑容灿烂的拉着赵怀砚走到湖边靠山的那一侧。 弯腰在一堆石块里面挑挑拣拣,挑了几块满意的,又拉着赵怀砚走到斜坡中间,正对湖中央的位置。 方沅双脚微微分开,身体微微前倾,抓着一块石头的右手向后扬着,然后对着水面用力将石头甩了出去。 “扑通”的落水声连续响了五次才停,五圈涟漪在水面荡漾开,一圈接着一圈,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学会没,没学会的话,我再给你示范一次。”方沅的下巴向上抬起,得意洋洋地问。 赵怀砚没说话,朝方沅伸出一只手,冰凉的石头落在掌心,他用力握了握石头,然后随意的将石头朝湖面甩去。 石头落水的声音响了七次。 方沅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没想到赵怀砚这么厉害,立马鼓起了掌。 “我靠,你怎么做到的。”水上飞镖这游戏,方沅他们从小玩到大。 但是方沅最多的时候,也才六下,他们当中最厉害的是李书,每次都是八、九下,他请教了好几次也没学会这其中的门道。 “想学我教你。”看着方沅一脸艳羡的样子,赵怀砚说。 接着又从方沅手里拿来一块石头,然后再次随意的甩出去。 九下! 这下方沅不得不承认,赵怀砚的确是有技巧的。 “学!教不会我咱们就别回去了。”方沅立下誓言。 “选择扁平的、重量较小的石头,这样可以在减小重力的同时,增加石片在水中受到的浮力。为了使水漂打得远,石片需要有足够的自旋角速度以保持稳定,同时投掷时的攻角应尽量保持在20°左右。这样的角度可以使得石片在水中运动时更加稳定,类似于陀螺仪的原理,即角动量守恒。”赵怀砚把他在书上所看到的伯努利原理解释给方沅听,刚刚他看似随意的甩,其实刚好都与湖面成20°。 总结来说,要想打好水漂,选择扁平、圆形石片是关键,同时确保投掷时的攻角接近20°,并尽可能地增加自旋角速度和抛射速度。这些因素共同作用,才能使水漂既远又稳定。 第5章 放假 三月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四月初,村里各家各户都开始播种插秧。 清明节正好碰上周末,县一中一共放三天假,倡导学生清明扫墓,敬畏先灵。 方沅从寝室收拾完东西便去校门口和赵怀砚汇合,结果刚走到一半,就下起了雨,细密的雨点砸在脸上,有点麻麻的。 他加快脚步往校门口走去。 “怎么不打伞。”赵怀砚站在校门口,看见方沅从雨中走来,脸上布满细密的水珠,头发和衣服都有点湿。 “没带。”方沅抹掉脸上的水珠,指尖捏起袖子扯得老长后突然放手,水珠瞬间从袖子上弹射出去。 “走吧。”赵怀砚从书包侧边拿出一把伞,撑在两人头顶,伞面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 两人出校门时已经过了放学的高峰期,但因为突然下雨的缘故,很多没带伞的同学滞留在校门口,挤挤攘攘的。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 雨下得很大,大多数人都是独自撑伞,只有极少数是两个女孩子或者小情侣共撑一把伞,两个男生撑一把伞的更是屈指可数。 方沅和赵怀砚两人手臂紧贴着,快步朝车站走去。 尽管两人手臂紧贴着,但对于正在发育的少年来说,这把伞实在是有点小。 雨点不停地飘到方沅外侧的手臂上,很快袖子便紧紧贴在手臂上。 “要不,你找个店铺把我放下吧,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淋湿。”方沅瞄了一眼赵怀砚的右手,忍不住建议道。 赵怀砚没有说话,但不断加快的脚步就是一种拒绝。 到车站的时候,两人正好赶上车来。因为人多,打着伞不好上车,方沅让赵怀砚把伞收了,拉着他一个劲地往车门的方向猛冲。 车门“哐当”一声打开,人群间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推力,挤得方沅人都快散架了,抓着赵怀砚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 乘客们一边拼命往车门挤,一边嘴里嘟囔着抱怨。 好几个人同时争着上车,结果卡在车门上,谁都进不去。 一位中年男子选择了让步,骂骂咧咧的从车门上挤了下来,但还是霸占着上车的最佳位置,一副伺机而动的样子。 方沅拉着赵怀砚挤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后,在人流的推搡间,两人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 赵怀砚眉头紧锁,脸色很差。 “没办法,不挤的话就回不了家了,你忍忍。”方沅也没办法,不挤的话连站的位置都没有。 “这个家也不是非回不可。”赵怀砚说。 “那可不行,兄弟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方沅嘴角微微上扬,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两人到家时,天都黑了。 “奶奶!你怎么又站门口等我们啊,上次不是说好了不用等吗?”看见老太太又一个人站门口等着,方沅恨铁不成钢地说。 他快步上前,扶着人往里走。 “你别扶我,我能走。”方奶奶拂开方沅的手,转过身,对赵怀砚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怀砚,你别回家了,你舅舅把你姥姥姥爷接走了,今晚你就和元宝睡,明天他们就回来了。” 赵怀砚朝方奶奶点了点头,便跟着一起进了方家。 “元宝,你去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出来,你俩先把饭吃了,然后再洗个热水澡就睡觉。”方奶奶给两人倒了杯温开水,嘱咐了几句便回了屋。 方沅往厨房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碗,盛满饭,又夹了些菜,端着两个碗走了。 “懒得支桌子了,就这么端着吃吧。”他把其中一碗递给赵怀砚。 赵怀砚面色难看,伸出的手几欲收回,但还是接过碗,“谢谢。” 方沅轻“啧”一声,“哎,端着碗吃个饭而已,你怎么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我读初中的时候,学校没有食堂,从窗口打了饭,就端着吃,操场上站满了吃饭的同学,就那么端着碗吃了三年。”他接着道。 “不能去教室吃吗?”赵怀砚抬眸看向他。 “能啊,但是没时间啊,一个破学校,还搞什么午自习,食堂又小,人又多,打完饭休息时间都过去大半了,还得排长队洗碗……”方沅喋喋不休地吐槽。 赵怀砚闻言,看向手里端着的碗,他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安慰道:“其实端着碗吃也挺好的。” “那当然,端着碗吃饭都更香了。”方沅乐了,高兴地用手臂碰了碰赵怀砚。 “还行。”赵怀砚往旁边走了几步,刚刚方沅那么一碰,手中的筷子差点戳到他的牙龈上。 方沅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边大口吃饭,边不停地说着话,也不怕被噎到。 “你能不能吃完饭再说。” “不能。“ “你饭喷我碗里了。” 方沅安静了。 吃完饭,两人轮流洗了澡,便回房睡觉,这其实不是赵怀砚第一次和方沅一起睡。 上次两人从水库回来后,便各自回了家。 但没过一会,赵奶奶却带着赵怀砚去了方家,赵怀砚脸上还破了一块皮,问方沅能不能让赵怀砚和他一起睡。 方沅自然没意见,但却好奇为啥赵怀砚要来和他一起睡还有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很快,他便知道了为什么。 赵爷爷赵奶奶除了赵英兰一个女儿外,还有两个儿子。赵怀砚的两个舅舅都不是好相处的,他们觉得赵英兰都20多岁了还赖在家里吃白食。 好不容易出去了,结果嫁妆没带回来,还平白无故又生了个吃白食的。 他们都是自己养儿子,怎么赵英兰就让赵家老两口养呢。 好在当初赵英兰没在村里待多久就带着赵怀砚走了,不然赵怀砚那俩舅舅准要天天上门闹。 所以在知道赵怀砚回村了后,他们便开始三天两头的回赵家闹。 幸运的时候,赵怀砚在学校,碰不着他们。要是不走运便像上次一样。所以刚刚在听到方奶奶的话的时候,方沅才会一脸厌恶的样子。 肯定是那俩不做人的东西又上门来了。 说实话,方沅从小到大都没和人一起睡过,突然身边躺了个人,能睡得着才怪。 “赵怀砚。”方沅突然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这么快就睡着了吗?方沅不死心,又叫了一声。 过了一会,黑暗中响起赵怀砚的声音,他说我在。 “那你怎么不出声啊?”方沅动了动腿,然后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倏地把腿收了回来。 “在等你说话。”在安静的夜晚,赵怀砚的声音异常清晰。 “但是我在等你答应我啊,你不应声,我怎么知道你在不在听。”方沅说。 直到快睡着了,方沅才迷迷糊糊的听见赵怀砚说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赵怀砚没吃早饭,便回了赵家。 方沅有点不高兴。 早餐明明都准备好赵怀砚的份了,结果方沅醒来,人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跑那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 他气鼓鼓的咬着嘴里的包子。 “元宝,怀砚还没起来吗?”方奶奶看到只有方沅一个人,关心道。 “人早走了。”方沅狠狠嚼着嘴里的包子,好像嚼着赵怀砚一样。 一点良心都没有。 “走了?是不是咱们家吃太晚了啊。”方奶奶丝毫不觉得赵怀砚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竟然还觉得是自家吃饭太晚了,赵怀砚等不及才走的。 方沅差点就笑了。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早饭后,方爷爷让方沅去镇上买点扫墓要用的黄纸、香烛等等。 出了门,方沅刚骑上方爷爷从李大伯家借来的自行车,后座突然一沉。 方沅转头看去,赵怀砚正坐在后座上。 “你上来干嘛下去下去。”方沅使劲晃晃自行车,想把赵怀砚抖下去。 “我姥姥说让我和你一起去。”赵怀砚纹丝不动的坐在后座上,语气淡淡地说。 “看在赵奶奶的份上,就载你一程。”方沅恶声恶气地说。 赵怀砚把赵奶奶都搬出来了,他自然无法再拒绝,只好认命的骑着自行车走了。 到镇上的时候,两人脸色都有点难看,从村里到镇里的山路又远又不好走,还有不少陡坡。 自行车是两人换着骑过来的,但也累的够呛。 这会本就是上班的高峰期,今天又因为清明节的缘故,熙熙攘攘的人群占据了整个街道。 空气中传来阵阵各种早餐的香味,方沅吃过早饭,还是被诱惑到了,随着喉结滚动,他不由吞了吞口水。 “煎饼果子,好吃的煎饼果子哎,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咯”方沅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一个戴着红色围裙的大叔在卖力的吆喝着。 可能是喊的太用力了,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方沅看了看他面前的摊子,中间是摊煎饼的炉子,周围摆放着粉浆和各式各样的配菜,看着还不错,便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看见方沅过来,这位大叔的眼神一下变了,像饿狼突然看见肉一样,眼睛里泛着光,热情的笑着问:“看看想吃点什么,可不是我吹,我们家的煎饼果子可是这条街最好吃的”。 方沅看着眼前这人憨厚的笑,粗略地扫了眼有些什么,然后点了份原味的,说了句不要香菜。 听见方沅的要求,大叔爽快的应了下来,并没有因为方沅点了最便宜的而改变态度,脸上依旧是憨厚的笑。 他利落的舀了勺粉浆倒在炉子上,打鸡蛋、加配菜,很快一份热乎的煎饼果子就交到了方沅手里,还贴心的说了句:“刚做好的热乎着呢,小心不要烫伤了嘴啊。” 方沅点了点头,朝着大叔微微笑着说“谢谢叔叔,从兜里拿出五块钱递了过去”。 “给你。”方沅把煎饼果子递给赵怀砚,在路上的时候,他听到赵怀砚的肚子叫了。 “谢谢。”赵怀砚伸手接了过去,也不问为什么给他。 方沅到觉得这样正好,不然弄得场面多尴尬。 卖黄纸和香烛的店铺有点偏僻,破落的房子和坑坑洼洼的路,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单,有健身、赌博等等,还有隐晦的黄色广告,上面标着联系方式和地址。 自行车一抖一抖的,颠簸的让方沅有点难受,索性停了车下来,刚想对赵怀砚说点什么,就看到他早就干脆利落的从后座上下来了,正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方沅“啧”了一声,“你倒是享受。” “还可以。”赵怀砚咽下嘴里的煎饼果子,淡淡道。 方沅顿时有种有劲无处使的感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扭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第6章 清明 “老板,来五叠黄纸、三捆香和一捆红烛。”进了店里,方沅对坐在门口的老板说。 “50块钱。”老板把东西递给方沅后,问了句要不要鞭炮。 方沅摇了摇头,老板也不强求,点了点头便径直坐回了凳子上。 从头到尾赵怀砚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也要买吗?”方沅不解的问。 赵怀砚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样,对老板说:“麻烦再拿一份和他一样的,谢谢。” 方沅有点怀疑赵怀砚是不是在路上饿傻了,不然怎么会反应那么慢啊。 买完东西,两人没在镇上多留,骑着自行车回了村里。 老人大多对祭祀先祖看得比较重,尤其是方沅爷爷他们这一辈,每年清明方爷爷都会带着方沅上山祭祀。 “元宝啊,等会你要仔细瞧着,不然以后你要是弄错了,祖先就不会保佑你了。”在去太爷爷的坟的路上,爷爷叮嘱道。 “知道啦,您就放心吧。”方沅听这句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每年爷爷都要说一遍,想忘记都难。 太爷爷的坟修在方家老宅后面的山上,距离方家现在的位置有点远。走完大路后,又拐来拐去的走了好久山路才到。 一年没打理,整座坟都被草掩住了,只留了个坟头在外面。 方爷爷把手里提着的蛇皮袋子放到地上,拿上镰刀便开始割草,利落又果断,没过一会便收拾得差不多了。 “元宝,把鸡提过来。” 方沅提起地上被捆住脚的鸡,朝方爷爷走了过去。 “这杀鸡啊一定要干脆利落。”方爷爷边说,边拿起刀往鸡脖子上狠狠割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墓碑上和地上。放完血,方爷爷把鸡丢在一边,开始上香、烧纸、磕头。等方爷爷磕完头从地上站起来,方沅马上照做了一遍。 “元宝,你多给你太爷爷烧点纸,这样他才会保佑你。” 方沅点点头,跪在地上烧了好一会黄纸才起来。做完这一切,两人便前往下一个地方。 “元宝!你们怎么才来。”方沅老远便看见大奔在招手。 “先去我太爷爷那了。”方沅解释说。 “哈哈哈…,忘了咱俩太爷爷不在一个地了。”大奔挠了挠头,又接着说:“赵怀砚刚刚才走。” “你撞见他了?” “对啊,和他姥爷一起来的。不过我看脸色不太好。” 脸色不好?又被赵爷爷骂了吗?方沅脸色浮现出一丝担忧。他正想再问点什么,便听到大奔他爸说:“大奔!走了。” “元宝,我得先走了,不然我爸要骂我了。”大奔一听他爸叫他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又和方爷爷告了别,便快步走了。 方沅站在原地,脑子里萦绕着大奔的话。 “元宝,怎么了。”他回过神来,就看到爷爷站在自己面前。 “没事。”方沅摇摇头。 快到晌午时,方沅和方爷爷才到家。 “爷爷,我想去赵家一下。鸡您先别动,等会我回来处理。”方沅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了赵家。 方沅进了赵家院子,只看到赵爷爷和赵奶奶在处理祭祀用了的鸡,没看见赵怀砚的身影。 “赵爷爷,赵奶奶,我来找怀砚。”方沅没像以往一样寒暄,语气有点急。 “怀砚在房间里写作业呢,你进屋去找他吧。”赵奶奶说。 “谢谢赵奶奶。” 方沅之前没去过赵怀砚的房间,这会站在门前来回踱步,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没等他决定好,门却突然敞开了。 “进来。”赵怀砚说。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房间里。窗前有一张老旧的木质书桌,几本书籍整齐的放在右上角,窗户边上的墙上挂了日历。 一张木床被安置在了窗边,床上铺了灰黑色的被子,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陈旧,但干净整洁。 方沅觉得赵怀砚的房间应该是他见过的男孩子的房间中最干净整洁的。 他突然觉得赵怀砚以后一定会是一个贤夫。 “你没事吧。”方沅本想等赵怀砚自己说,结果他进来之后,赵怀砚一句话都不说。 “我怎么了?”赵怀砚的眼神有点疑惑,不明白赵沅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听大奔说你上午和你姥爷去祭祀了,他说你脸色不太好。” “上山的时候崴了下脚。”赵怀砚像是才想起上午祭祀的事,沉默了一会才开始说话。 “崴脚?那你还好吗”?原来是受伤了,难怪脸色不好,不过总比和赵爷爷起矛盾要好。 “没事了,就刚崴那会有点疼。” “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回去做午饭了。” 阳光有部分撒到了赵怀砚的脸上,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显得他的脸更加白皙。 方沅突然有点嫉妒,怎么赵怀砚来了这么久了,还是那么白,和他站一起的时候,自己就像是一块煤炭。 “嘶。”疼痛感打断了方沅的思绪,低头一看,无名指出血了。他放下菜刀,从缸里舀水冲到手指上,冲了好一会,才止住血。 “奶奶,您把布条放哪了?”方沅在厨房里喊道。 “就在门口那柜子里。”方奶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门口的柜子?方沅打开柜门,第一层上的一摞白色布条映入眼前。他扯出一条,缠到伤口上,打上死结,隐隐约约能看到红色的血迹。他走回灶台前,拿起菜刀开始剁鸡肉,手指上微微的痛感让方沅不得不放缓剁的速度。 鸡剁完后,方沅开始烧火。先用晒干了的稻谷杆引火,然后再添上几根粗壮的柴火,火焰便开始熊熊燃烧。 洗锅烧油,锅里开始冒大烟的时候,先放姜蒜,然后把鸡放下去爆炒。等鸡肉没有红血丝了放水盖过鸡肉,炖上半个小时,翻炒收汁。 方沅把饭菜都端到桌子上,朝院子里大声喊道:“爷爷,奶奶,吃饭啦!”他把两个鸡腿一人一个夹到爷爷奶奶碗中,然后埋头吃饭,但下一秒两个无皮鸡腿却都出现在了方沅碗中。 “鸡腿都给元宝吃。”爷爷奶奶说。 方沅感觉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润,他用手指摸了一下,湿湿的。上次杀鸡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两个鸡腿也是到了他的肚子里。 其实方沅不仅不爱吃鸡腿,甚至还有点讨厌鸡腿,因为鸡腿上面的鸡皮是最多的,而他最讨厌吃皮。 但是鸡腿是鸡上面最好吃的部位,一般都是家中受宠爱的人才有能吃上,方沅记得小时候大奔还炫耀过自己天天都有鸡腿吃,所以爷爷奶奶每次都会把鸡皮弄掉然后给他。 方沅说过很多次自己不爱吃鸡腿,但是爷爷奶奶仿佛只记得他不爱吃皮。 “爷爷!奶奶!下次鸡腿必须你们吃。”方沅笑着吃鸡腿,声音微微哽咽。 爷爷奶奶连声答应,但方沅知道下次他们还是会把鸡腿夹给他。 人们永远会给与所爱之人偏爱。 方沅昏昏沉沉间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在响,但是眼皮像是被胶水粘到了一起,死活睁不开。 是下雨了吗?他想。 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方沅听到外面好几个人在说话,是大奔的声音,好像还有赵怀砚的声音。 “元宝都睡好久了,要不我们去叫醒他吧。”方沅听见大奔说。 然后方沅便等了很久,等得他都又睡着了,大奔也没来叫他。 人呢? 方沅又等了一会,还是没人来,而且外面还很安静,他终于认清了事实,大奔不仅没进来叫他,还直接走了。 赵怀砚也是。 他们背着他。 “奶奶,刚刚大奔和赵怀砚来过吗?”方沅出了方间,问坐在门口凳子上的奶奶。 “是呀,怀砚先来的,我说你在房间里睡觉,他就一直在家里等呢。后面大奔就来了,他们又等了你好一会,你还没醒,就各自回家啦。”方奶奶说完似乎也替方沅不好意思,又调侃说:“村里的猪都没你能睡嘞,让人家怀砚和大奔好等。” 方沅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都暗了,倾盆大雨变成了着蒙蒙细雨,朝墙上的钟表看去,才发现都快六点了。 他竟然睡了快四个小时,是上午上山下山的太累了吗? “那他们有说什么吗?”方沅想知道赵怀砚等他这么久是不是有事找他。 “没说什么呢,本来大奔说把你叫醒,然后怀砚不同意,就没去叫你了。”赵奶奶说。 方沅突然想起来他当时好像的确是听到了赵怀砚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听清,还以为是听错了,原来真的说了。 但是赵怀砚为什么不让大奔进来叫他呢? 说话间,外面的雨势又开始变大了,豆大的雨点不断地打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屋檐上倾泻而下的雨水就像水帘洞一样。 或许方沅睡得沉也和这大雨有关系,他喜欢阴雨天,如果不用出门的话。 但现在方沅有点讨厌今天的天气了,它让赵怀砚在外面等了他好几个小时,并且阻碍了他现在去找赵怀砚问清楚。 第7章 育苗 周天一整天,方沅预计都得忙。 清明节假期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水稻育苗的事却还没有提上日程。 水稻种子周五那天开始浸泡,到今天刚好是48小时,育苗的事情火烧眉毛,方爷爷心里着急,他不得不先把昨天的事情放到一边。 方沅提上浸泡了水稻种子的塑料桶,往院子旁边的水田去。 方爷爷和方奶奶正在水田里铺手抛育秧盘,方沅到的时候,他们刚好铺完第三排。 他放下桶,把裤腿挽到膝盖上面,踢掉拖鞋,提着桶踩了下去,厚厚的泥浆瞬间裹住他的两条腿。 用来当秧底的水田,踩下去就像踩进了沼泽一样,全是黏糊糊的泥巴。 方沅提着桶艰难的朝秧盘走去,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拔出被泥浆吸住的腿,发出“噗嗤噗嗤”声。 育秧盘铺好后,还要在上面盖上泥巴。方沅把桶放到一边,拿起手抛育秧旁帮着一起铺,等到全部铺完之后,三人拿起铁锹,先将泥浆铲到育秧盘上,然后用耙扫平整。 “爷爷,奶奶,你们回去歇着吧,我把种子撒下去就好了。”方沅提起桶,抓起桶里的种子,一边走,一边往育秧盘上面撒种子。 幸好今天是阴天,不然这么干下来,不得要半条命啊,不过方沅还是累得够呛。 撒到一半的时候,便开始觉得热,下意识拿手抹了下额头,抹完才发现手上有泥,现在估计脸上也沾到了。 生活不易啊,他叹气。 原地歇了会,刚想继续干活,便听见身后传来“噗呲”声。 方沅转头看到来人时,瞳孔一缩。 “你怎么来了?”方沅问。 “没干过这个,想试试。”赵怀砚说。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骇地的话,神色自如的把方沅手里的桶拿走了,然后开始边走边撒种。 等方沅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去好大一段路了。 他赶忙追上去。 “你……,要不你还是别试了,这个一点也不好玩,而且很累的……”方沅试图把桶抢回来,但赵怀砚每次都灵活的避开了他的手。 来来回回抢了好几次,方沅累得慌。 方沅有点无奈,他觉得赵怀砚不该干这个。 赵家虽然也种地,但都是种点菜,还种得少,大米都是赵怀砚妈妈每年给他们定好送过来,赵怀砚根本不需要干这个。 他的生活会和在城里基本一样,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 “还行。”赵怀砚一脸平淡的说,甚至还勾了勾嘴角。 “你……,你笑了?”方沅觉得赵怀砚怕不是被夺舍了吧,撒个种子还给他撒爽了?认识了大半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赵怀砚笑,还是在这种情境下。 太不可思议了! “可能因为我觉得有趣吧。”赵怀砚想了想说。 “哈哈……”方沅尴尬一笑。 种田有趣?这是什么绝世大笑话。 不过反正桶是抢不回来了,方沅索性去歇着。不过留赵怀砚一个人在这的话,显得他太过于无情,所以他只是走出了水田,站到了路上,看着赵怀砚干活。 赵怀砚踩在水田里,泥浆大概到他小腿三分之二的位置,行走间带起的泥浆不断溅到他的裤子上,但他却未曾停顿,面面色不改地撒完了所有种子。 “走吧,去我家洗洗。”方沅想接过桶,但是赵怀砚没给。 想了想,反正也不重,他爱提就让他提着吧,或许对于赵怀砚来说,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所以他才会觉得新鲜好玩吧。 方沅弯腰想提起地上的拖鞋,但视线在触及地上的帆布鞋时一顿。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洗个手。”方沅说。 赵怀砚看到方沅去了水田下面的池塘洗手,他有点不明白,不是说回去洗吗,为什么还要先去洗个手。 方沅回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赵怀砚眼里的疑惑,他弯腰提起地上的两双鞋就走。 然后他发现他走出去好几步了,赵怀砚还没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发现赵怀砚正盯着他手里的那双帆布鞋看。 “走啊,你愣着干嘛?” 赵怀砚抬脚迈步。 “把桶先放那,过来洗脚。”方沅指指水池边。 等赵怀砚放好桶站好后,他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冲在赵怀砚脚上。 “你两只脚相互蹭蹭呀,不然洗不干净。” 赵怀砚照做。 “对,就是这样。”方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他让赵怀砚先洗着,他去屋子里拿点东西。方沅回来的时候,赵怀砚还在冲脚。 “坐下把脚擦擦,把鞋子穿上。”他把凳子放到赵怀砚屁股底下,把手里的毛巾递过去。 “谢谢。”赵怀砚坐下接过毛巾,然后开始擦脚穿鞋。 “得了吧。我谢你还差不多,你可是帮我干了好久的活,中午你在我们家吃饭吧,我过去和赵奶奶说一声。” “我去说。” “也行,那你把鞋穿好了就去,我先去做饭了。” 赵怀砚点点头。 方沅洗完菜准备切菜的时候,赵怀砚回来了。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葱姜蒜什么的都吃吗?”方沅问。 “都可以。”赵怀砚说。 方沅点点头。 赵怀砚看到方沅拿起菜刀切肉,可能是怕切到手的缘故,他切得很慢。每次拿完东西,都要洗个手,才会重新拿起菜刀切菜。 幸亏村里的水都是不要钱的,不然光这么洗手,都得花不少钱,赵怀砚想。 “你要不出去等吧,这里油烟大。”方沅切完菜,把手洗了,准备烧火的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想帮你烧火。”赵怀砚说。 方沅本来考虑到等会炒菜的时候呛得慌,就想着让赵怀砚先出去,结果人不仅步出去,还想着给他烧火。 他决定以后要对赵怀砚好一点。 “你会吗?” “不会,你可以教我。” “……” 十分钟后,赵怀砚坐在灶台前烧火,方沅站着炒菜。 伴随着 “兹拉”一声,油烟四起,弥漫着整个厨房,两人都被呛得一个喷嚏接一个的打。 “你还是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方沅不死心的建议道。 赵怀砚没说话,无声的拒绝了他的建议。 炒最后一个菜的时候,方沅边卖力的挥舞着锅铲,边指挥赵怀砚停火把前面炒好的三个菜端出去。 等赵怀砚刚端完第三个菜,最后一个菜也好了。方沅快速装盘,端着菜出去,正好碰到回来端菜的赵怀砚。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交,然后又错开。 “不用去了,端完了,可以吃饭了。”方沅说。 “好。” 方沅一共炒了四个菜,辣椒炒肉,清炒白菜,蛋花汤,还有昨天剩下的炖鸡。 算不上多寒碜,但也不丰盛。 “元宝,你也真是的。人家怀砚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方奶奶不高兴的斥责道。 方爷爷也附和了几句。 “我……” “方爷爷方奶奶,不怪方沅,是我觉得很新鲜,自己要干的。” 方沅刚想说点什么,便被赵怀砚打断了。 他其实觉得爷爷奶奶说得很对,他这样做确实不好,所以没想反驳什么,没想到赵怀砚会替他说话。 “怀砚啊,你不用替他说话,他该骂。”方奶奶说。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您俩就赶紧让人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方沅怕赵怀砚再说点什么,连忙拉着人坐下,把错认了。 方沅这么一说,方爷爷方奶奶果然不在说什么。 但是两人在饭桌上一个劲的给赵怀砚夹菜,都堆成山了,还在夹,仿佛要把赵怀砚失去的能量都给他补回来。 方沅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菜山,以及赵怀砚那无从下手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决定拯救一下他:“爷爷奶奶,你们自己吃就好,不用再给他夹菜了,人家吃都没法吃了。” 方爷爷方奶奶看了下赵怀砚的,好像是没法吃饭了,两人老脸一红。 一顿饭有惊无险的吃完后,方沅便带着赵怀砚回了他的房间。 “昨天你找我什么事?”方沅坐在床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赵怀砚,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 “我姥姥让我叫你去我们家吃饺子。”赵怀砚说。 “饺子?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啊,白等那么久。” “我没想到你这么能睡。一开始没想等那么久,后面雨下大了就没走。” 方沅觉得又无语又好笑。 把昨天的事说清楚后,两人便都开始沉默,方沅觉得有点尴尬,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他怎么那么冲动地就把人带到房间里来了。 冲动是魔鬼啊! “哈哈……,那个你……,你下午打算干嘛?”方沅摸摸鼻子,扯了扯袖子。 “你呢?”赵怀砚不答反问。 “家里没事的话,下午去找大奔玩。”方沅低垂着头,眼睛看着地面,随口说道。 “我和你一起。”赵怀砚说。 方沅猛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瞪大,“啊?” “我不能去?”赵怀砚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没有没有,就是我们俩平时野惯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方沅猛地摇头,连忙反驳道。 赵怀砚说没关系。 第8章 抛秧 清明假期后,回学校上课了一个月的课,月假和五一劳动节撞在一起,可以休息五天。 方沅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干农活的命,每次放假都赶上了干活的时机,不过他甘之如饴。 毕竟他多干一点,爷爷奶奶就能少干一点。 这次放假回去,刚好上次清明撒的水稻种子都长成了绿油油的秧苗,到了抛秧地时机。 五一假期第一天,方家一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一家人便前往用来育秧的农田。 方沅让方爷爷方奶奶在路边等着,一个人脱鞋下了泥田。 秧苗在育秧盘里生长,它的根系会从育秧盘的孔隙之间探出来,扎根到泥田里。 方沅要做的便是扯住育秧盘的边边,然后用力一撕,秧苗的根系便会和泥田彻底分离。,这样后续才能将秧苗从育秧盘上取下来。 他掀开大棚,扯住育秧盘的边边,用力一撕,一片又一片,一时间“撕拉”声接连不断。 这算不上难,但是也算不上轻松。 活是简单的,但是量比较大。 赵怀砚来的时候,方爷爷方奶奶正在路边等着方沅把育秧盘撕下拿过来取秧苗。他上前打招呼:“方爷爷,方奶奶。” “怀砚啊,你来看我们抛秧吗?”方爷爷方奶奶笑着应声。 “来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赵怀砚点头。 “这哪用得着你,你是个乖孩子,上次已经很麻烦你了,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站在旁边看看。”方爷爷方奶奶不约而同地摆手拒绝。 “没关系,方沅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正好没事干。”他说完,便下了泥田,朝方沅走去。 方沅直起腰朝路边看去的时候,赵怀砚已经不顾爷爷奶奶的阻拦下了泥田,现在正往他这边走来。他脸色瞬间变了,大喊道:“赵怀砚!” “嗯。”赵怀砚应道。 “你……,你这是干嘛啊,还没体验够吗?”方沅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是体验,是想帮你。”赵怀砚语气里中透着一丝固执,他弯下腰,开始学着和方沅一样把育秧盘一片片的撕下来从泥地里撕下来。 “我不用你帮啊,我已经习惯了,每年都是这样的,你大可不必做这些。”方沅这会也顾不上手脏,他拉住赵怀砚的手,不让他干。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你就放手。”赵怀砚说。 方沅没放手。 赵怀砚看着他,然后掰开了他的手。 “你不当我是朋友,我当你是朋友。”赵怀砚继续干活。 方沅好半天没说话,但是心底却涌起了一股暖意,后来他说:“谢谢。” 两人一起干了半小时后,方沅开始将撕下来的育秧盘转移到路边,让方爷爷方奶奶取秧苗。 “好了,先不撕了,先把这里的秧苗从育秧盘上面取下来。今天抛不了那么秧苗。” 因为取秧苗不难,提住秧苗轻轻一拔,便可取下一把,四个人一起取秧苗,一个小时便取下了一半。 “爷爷奶奶,你们在这弄着,我和赵怀砚去抛秧。”方沅一手提起四个箩筐,用眼神示意赵怀砚跟他走。 方沅刚迈开步子,奶奶突然朝他招招手,他走过去在奶奶身旁半蹲下。 “你别老让怀砚干活,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让他在旁边看着就好。”奶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方沅笑了下,说:“知道了。” 方家的地其实都不算远,最近的便是这块用来育苗的地,其他的走个十来分钟也能到。 一路走来,农田里都是村民们抛秧的身影,有的村民看见两人还打趣道:“元宝,今年还带帮手呀,可不得比去年多收几斤粮食。” 方沅笑着说:“是啊,今年收成准比去年好。” 不过也有的村民一脸不屑的嘀咕道:“两个小娃子,哪知道抛秧,就知道玩泥巴吧。” 像这种的,方沅一律当听不见,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到了自家地里,方沅把手中的的箩筐都放到田埂上,随手提起一个,挎到左手上,教赵怀砚抛秧:“像这样,你捏住秧苗的根部这里,朝水田里丢就行,秧苗之间保持0.25米的距离。” 赵怀砚捏着丢了十来个后,方沅看没问题了,打算放任赵怀砚一个人,他嘱咐道:“水田里有蚂蝗,你别下去,站在田埂上丢。” 方沅脱了鞋,挽好裤腿,提上箩筐,一脚踏进水田,直接走到了对面,然后开始抛秧。 抛秧没有什么技巧,就是讲究快,捏住往水田里一丢便完事了,方沅因为担心赵怀砚出事,时不时还要扭头看看情况。 看了几次,赵怀砚都老实的待在田埂上抛秧,他便开始专心干自己的活,速度都快了不少。 直到他后退着走突然撞到什么,顿时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水田里,泥水瞬间溅起来。 “呸呸……”方沅站起身连呸了好几声,嘴里才没泥味,他扭头朝罪魁祸首看去,“不是让你在田埂上面站着吗,你下水田就算了,还跑我身后来。” 赵怀砚没说话,看着方沅浑身势头,衣服裤子上全是泥,脸上满是泥点子,甚至连头发也没能幸免。 虽然很糟心,但看着赵怀砚一脸愧疚样,方沅还是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愧疚,这亩田弄完回去洗澡就好了,但是你给我立刻,马上,回田埂上待着。” 十分钟后,方沅抛完最后一株秧苗,满意地看着眼前景象。 绿油油地秧苗稀稀落落地分布在水田中,大多都歪斜着身子,微风拂来,叶片微微抖动。 “完事了,回家吧。”方沅提起地上的篮子,倒过来抖抖泥,叫上赵怀砚回家。 “哎哟喂,元宝,你这是怎么回事?”方沅一进门,奶奶便被他的样子惊到了。 “没事奶奶,没站稳,不小心摔田里了,洗个澡就没事了。”他解释说。 “那怀砚呢,他没事吧。”奶奶问。 方沅咬了咬后槽牙,声音闷闷的,“您放心吧,他好着呢。先不和您说了,我去烧水洗个澡。” 洗完澡,方沅拿着毛巾在院子里擦头发。 “元宝!听我爸说,你在田里摔了?”大奔一进门就哈哈大笑。 方沅有点无语,他怎么记得当时没人看见啊。 “笑什么笑?谁没摔过似的。”方沅朝大奔踢了一脚,没踢着。 “我家都忙完了,下午喊上李书他们一起帮你。”大奔躲开那一脚,讨好的说道。 “都忙完了吗?忙完了就来,晚上在我家吃饭。”方沅没拒绝,靠他自己确实是忙不完,爷爷奶奶的身体不能下水,每年都是大奔他们帮忙。 “行,那我先走了,给他们都说一声。”大奔走了。 下午,方沅刚出门,就看到靠在赵家门上的赵怀砚。 “你干嘛?还去啊!” 赵怀砚高冷的说了一个字:“去。 方沅拿他没办法。 几人在方家育秧地集合,人手提着8个大箩筐,往方家的地走去。 “元宝,赵怀砚怎么也来了?”大奔走到方沅旁边,小声问道。 “和你们一样,闲着。”方沅说。 “啊……,他城里的,干得了这个吗?”大奔眼神里都是不信任。 方沅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大奔噤声了。 快到地方地时候,方沅突然说:“上午都是赵怀砚在帮我干嘛。”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 “还有三亩地,两两一组吧,我和赵怀砚一组,你们自己决定和谁一组。”方沅分配完任务,就往自己的那一亩地去。 “你要不要下水?我先说好,水里有蚂蟥,会吸血。不会死人,但是有点恶心。”方沅提前打好预防针。 “一人一半吧,你从那边开始,我从这边。”赵怀砚指指对面的田埂。 意思就是要下水,方沅没意见,反正他提前说好了,也出不了事。 秧苗落水发出“哒哒”声持续不断地在耳边响起,此起彼伏。 方沅的视线飘向另外两亩地。 大奔和李书一组,两人好像在比赛,一个比一个手快的抛秧。 王横和李正业一组,只是安静的干着活。 平时不着调的人,干起活来,一个比一个认真。 视线转到赵怀砚身上,他背对着方沅,正后退着抛砚,手速很快,完全看不出这是他干活的第一天。 方沅觉得这辈子能遇到这群朋友,是他的幸运。 “哎呀,终于干完了。”大奔伸了个懒腰,一脸疲惫。 李书朝大奔竖起中指。 “喂,你不就是手快了一点吗?”大奔突然跳到李书背上,双手箍住他的脖子。 “哎哎哎,错了错了。你赶紧下来,压死我了。”李书连忙求饶。 “怎么样,村里的生活是不是比城里有趣。”方沅看着闹个不停的两人,突然开口问赵怀砚。 “确实是。”赵怀砚不可置否。 “看在你今天出的苦力的份上,国庆让你第一个吃上我家大米。”方沅笑着打趣道。 “好,我等着。”赵怀砚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方沅看得直乐。 第9章 艾草粑粑 抛完秧苗后,五一假期便开始闲起来。 方沅没事就往赵家跑,方奶奶都有些吃味了,忍不住打趣道:“元宝,你这是要改姓赵啊。” 这天方沅刚进赵家门,便被赵奶奶拉着往外走:“今天你和怀砚不能待在家里了,我给你俩找了点事干。” 他疑惑的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回了他一个同样疑惑的眼神。 赵奶奶脚步不停地在前面带路,两人只好不明所以的跟着赵奶奶走。 “现在不是五一吗?正好这几天元宝也不用干农活了,我寻思着可以做点艾草粑粑来吃啊!”路上赵奶奶笑着对两人说。 “艾草粑粑?” 不仅赵怀砚没听过,连方沅都不知道。 看着两双同样疑惑地眼睛,赵奶奶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突然猛地一拍头说:“就是……,就是你们城里说的那个青团呀。” 她笑着看向方沅说:“元宝不知道也正常,这些年村里很少做这个,你奶奶应该也没做给你吃过。”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采艾草吗?”方沅问。 “是啊,艾草四月份的时候长势最好,五月份的时候开始衰败,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采到。”赵奶奶有点惋惜的说。 “这个就是艾草,它不挑地长,田埂山,荒地,山坡还有路边都会有,你们走的时候要仔细瞧瞧周围。”走着走着,赵奶奶突然在路边蹲下,指着面前的一株草说。 原来叶片呈羽状深裂,叶片边缘有不规则的锯齿的草就是艾草啊。 方沅和赵怀砚点点头。 “拿着,等会找到了放到袋子里。”赵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三个塑料袋子,把其中两个递给方沅和赵怀砚。 随后三人便散开,各自在路边,田埂,荒地里找艾草。 方沅率先去的田埂上,他记得抛秧的时候,在附近好像是看到过艾草。 他走在田埂上,眼神在田埂的两边扫视着,果然看到了一丛艾草立在田埂上。他大步走过去,蹲下身,把艾草从根部掐断,然后放到袋子里。 方沅不断地在农田之间穿梭,几乎所有田埂上都留下了他的脚印,不知不觉间袋子便装满了。 他回到三人分开的地方,本来以为他会是第一个,但却惊讶地发现赵怀砚竟然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那么快?”方沅走过去,看到赵怀砚手中提着的袋子都装满了。 “荒地里很多。你呢?”赵怀砚也看向方沅手中的袋子。 方沅说自己是在田埂上摘的。 “坐会吧。”两人站了一会,赵怀砚突然开口说。 “你姥姥可能快回来了,直接站着等吧。”方沅摇头拒绝。 “但是你腿很累不是吗?坐下吧。”赵怀砚看向方沅捶腿的手。 “哈哈……,那好吧。”看到赵怀砚的视线,他有点尴尬,捶腿的手一顿。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光明正大地开始捶腿。 坐下后腿果然舒服多了。 赵奶奶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孩子坐在地上。 她上前拍拍两人的肩膀,一脸高兴的说:“你们俩不错嘛,都满载而归,走,回家,奶奶给您们做好吃的。” 回了赵家,赵奶奶接过两人手里的袋子,从屋子里拿了个两个盆子出来,把艾草全部倒到其中一个盆子里,加上水。 “我去准备馅料,你俩把艾草洗干净,洗完放这里。”赵奶奶把另外一个盆子放到两人中间。 艾草洗起来不难,上面基本上没有泥巴,在水里面多晃动几下,便是洗干净了。 两人又换水洗了好几次,确定洗干净了,便端去了厨房。 “赵奶奶,艾草洗好了。”方沅把艾草放到灶台上,,又问;“要不要我烧火。” “元宝真乖。不过,怀砚不是也会烧火了嘛,让他来烧火,你帮奶奶往锅里放点水。”赵奶奶笑着说。 赵怀砚没意见,他走上前,把方沅推到一边,开始烧火。 他手法很熟练,没一会灶里便烧起了大火。 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兵。 方沅决定评赵怀砚一个优秀毕业生。 “奶奶水开了。”方沅看着锅里直冒泡的水说。 赵怀砚烧火很卖力,火力很猛,十分钟水就开了。 “你把艾草放下去烫熟,然后捞出来放凉。”赵奶奶低着头剁馅料。 馅料剁完后,就要开始和面,赵奶奶把晾凉的艾草放到砧板上,拿起刀开始剁,刀刃在砧板上快速的上下移动,刀光闪烁间,艾草叶被切成了细小的碎末。 她把切碎的艾草倒到白色面团上,两只手用力将艾草和面团揉捏在一起。 因为力道太大,盆子不停地在桌子上移动,每揉一会,就要停下把跑到桌子边缘的盆子移回桌子中间。 方沅看得直皱眉,忍不住道:“赵奶奶,要不我给你按住盆子吧。” “用…用不着,这个就是这样的。”因为揉面的缘故,赵奶奶有点喘。 “好啦,让它发酵半个小时,然后就可以开始包馅料了。”赵奶奶甩甩酸痛的胳膊,用布块蒙住脸盆。 半小时后。 “你俩要不要包?想就把手洗干净。”赵奶奶问。 两人看着眼前青绿色的面团,跃跃欲试。 “包艾草粑粑没什么讲究,揪一块半个拳头大的面团,压平,放上合适的馅料,然后把两边捏起来就好了。”赵奶奶给两人做示范,很快一个艾草粑粑便做好了,形状和饺子很像,但是比饺子大了两倍,也没有褶皱。 方沅和赵怀砚开始上手包,一开始两人包的都会漏馅,还得再揪一点面团过来补上,后来便都能成功包出不漏馅的艾草粑粑。 考虑到人多,而且艾草粑粑不容易坏,赵奶奶准备的面团包了六十来个,一般成年人吃下四个便饱了。 “终于完工了。”方沅感叹道。 三个人确实包了好一会,兴趣都被磨灭了。 “哈哈哈……,累着了?烧火马上开煮,等会吃回本。”赵奶奶哈哈大笑,又指挥赵怀砚去烧火。 “艾草粑粑可以用蒸,也可以直接水煮,煮出来都差不多,但是水煮更快。”赵奶奶边把艾草粑粑放到沸水里,边给两人科普。 厨房里热气腾腾,艾草粑粑的香味萦绕在空气中,吞口水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 “这就是熟了。”赵奶奶指着浮起来的艾草粑粑说。 她拿漏勺把夫起来的艾草粑粑捞起来,倒到盆子,招呼两人尝尝:“你俩大功臣,今天幸苦了,快试试吧。”怕两人烫到嘴又叮嘱道:“小心烫,先吹吹,够吃。” 方沅夹起一个,使劲吹了吹,等热气冒得没那么厉害了,才试探着咬了一个。 他惊喜的瞪大眼睛,朝赵怀砚疯狂点头。 好吃! 吃起来是和饺子完全不同的口感,软软糯糯的,清香中带着微苦。 赵怀砚看着他一脸贪吃样,嘴角微微上扬。 在方沅期待的眼神中咬了一口。 确实不错,他心想。 赵奶奶看他俩那样,便知道艾草粑粑满足了两人胃里的馋虫,忍不住笑笑:“你俩别光顾着自己吃,去叫人啊!元宝去把你爷爷奶奶,还有大奔他们四个都叫来尝尝。” “好!我这就去。”方沅快速吃完手上的这一个,便跑了出去。 “爷爷奶奶,赵奶奶说叫你们过去吃艾草粑粑!”方沅站在家门口,朝里面大声喊道。喊完扭头便朝大奔他们四个家里跑去,一个一个的叫完,四人一起回了赵家 “来了?在盆子,自己拿筷子夹着吃,管够!”赵奶奶笑着将五人迎进门。 “赵奶奶,你手艺也太好了吧,我上次吃艾草粑粑都是我七岁的时候,我奶奶做的,我觉得你做的比我奶奶好吃。”大奔赞不绝口,泪眼汪汪的说。 看得在场的人哭笑不得。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我都怕你奶奶爬出来要和我比试比试。”赵奶奶打趣道。 “你们也别光谢谢我,艾草是怀砚和元宝采的,也是他们帮忙煮的,没他们的帮忙,今天可吃不上这一顿。”赵奶奶把功劳一撇,马屁瞬间转移道方沅和赵怀砚身上。 “元宝!怀砚!多亏你们啊!”大奔嘴里塞满了,也不忘表感谢。 “你可得了吧,先咽下再说,我都怕你喷我脸上。”方沅毫不留情地抨击道。 在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每个人好几个艾草粑粑吃下来,午饭直接省了。 “嗝”大奔打了个饱嗝。 李书立马嘲笑说:“你怕不是马上就要生了。” 大奔点点头没反驳,但下一句直接让众人惊掉下巴:“孩子生下来就管你叫爹。” 大奔这一句可比打嘴炮有攻击力,直接恶心得李书动作夸张得干呕了好几下。 十个人吃,最后也还剩下了二十多个,赵奶奶让方沅装十个带回家吃:“把锅烧热了,放点油,然后把艾草粑粑放下去煎,然后再倒点酱油,两面都煎得微微泛黄了,吃起来香迷糊了。” “好,谢谢赵奶奶。”方沅本想推辞的,但是赵奶奶说他不要,这些吃不完就得扔掉,他没法只好接了。 第10章 卖菜 五一过后,方沅每天在学校度日如年,终于熬到了六月底的期末。 高一的期末考试即分班考试,这次考试后,将进行文理分科。考完试回家一身轻松,睡觉都睡得更香了。 “咯咯咯……”公鸡的鸣叫声唤醒了村里大半的人,一阵悉悉索索声后,农田里便出现了不少农民的身影,他们举起锄头“哼哧哼哧”地耕着地。 夏天的时候,不少农民会少睡一会,四、五点左右就起床,趁着没太阳的时候多干一会。 不然等太阳升起了,要多遭不少罪。 天才微微亮,昏暗的光线下,“吱嘎”一声,方沅从房间里出来。他把放在院子墙角的锄头扛到肩上,拿上两个畚箕和扁担,出了院子,往地里去。 方沅家的地旁边就是王横家的,他到的时候,王横他妈正在耕地。 “是元宝啊,今天这么早是要去赶集吗?”王婶放下锄头,拭了一把汗。 “是啊,要赶早把菜摘了,才新鲜。”方沅把锄头和畚箕放到地上,挑了块好下手的方向开始摘菜。 “你爷爷奶奶没来,你一个人遇见事了,可以找你王叔帮忙。”王婶说。 “我晓得。”方沅笑着应声。 菜是方爷爷和方奶奶种的,大多数是辣椒和茄子,还有一小块地的西红柿。硕大的红辣椒在一片绿叶中格外鲜明,远远望去就像挂满了红灯笼,方沅弯下腰开始摘辣椒。 手指飞快地在辣椒苗当中穿梭,露水随着他的动作开始从辣椒叶上抖落下来,方沅把摘下来的辣椒用衣服兜着,等放不下了才倒倒畚箕了。 辣椒摘完了,就摘茄子。 茄子有两个品种,紫茄子和青茄子,方沅分不清有什么区别,只觉得吃起来味都差不多。茄子长得密实,方沅一手可以扯住两个,用力一拽,便都从茄子苗上脱落下来。 刚进入夏天,西红柿成熟的少,方沅统共就摘到了五个,他不打算卖掉,准备留着自个吃。他把手里的五个西红柿放到畚箕里,吁出一口气,用扁担把两个畚箕担到肩上。 回到家里,爷爷奶奶还没起床,方沅慢慢放下畚箕,几个辣椒滚到了地上。他把辣椒捡起,去了厨房。 方沅从门后的大缸里抓了三把米放到盆里,舀水淘米。把淘好的米倒到锅里,又舀了两瓢水,盖上锅盖,开始烧火煮粥。 半个小时后,他掀开锅盖,拿勺子盛了一碗,伴上咸菜开始吃。 “吱嘎”一声,方沅推开爷爷奶奶的房门走了进去,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打开床头的柜子,将里面的一叠零钱拿出来,然后悄声退了出去。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元宝,要走啦。”有人在门外喊道。 方沅连忙担上畚箕,一手扶住畚箕,一手开门:“王叔,好了好了,走吧。” 一辆蓝色的三轮车在崎岖山路中缓慢行驶着。 “咚”的一声,方沅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把车上的畚箕放到地上,然后走向车头,伸手朝驾驶座上的人递给去三块钱,说:“谢谢王叔,这钱您必须收下,不然下次我就不做您车了。” “唉……,你这孩子,还会威胁人了。”王叔接过钱,随手塞进上衣的口袋里,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方沅摸摸头,嘿嘿一笑,催促道:“哪敢呀,您快去停车吧,晚了不好停。” 现在还不到七点,街上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和方沅一样上街卖菜的菜贩子,街道的两边基本上摆满了菜贩子们运来的各式各样的菜。 方沅的目光在街边来回扫视,看到进巷子的前面还有点空隙,他提上两个畚箕,大步走过去。 卖菜的菜贩子大多是中年人和老年人,乍然来一个年轻小伙子,长相还这么出众,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小伙子,你也来卖菜啊。”有个老奶奶问道。 “是的,奶奶。等会有啥不懂的,还请您帮忙。”方沅笑了笑。 “没问题,你尽管问。”奶奶一口答应。 “谢谢奶奶。”方沅说。 畚箕有点大,方沅试了好几下,畚箕都放不好,他急得打转。他看向旁边卖胡萝卜和白菜的女人,约莫四五十岁,他试探地开口道:“大妈,你能不能往旁边挪挪。” 女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动。 “大妈,我们卖的菜都不一样,我抢不了你的生意,你看这样,我给你两块钱,你往旁边挪挪,咱们一起赚钱。”毕竟是人家先来的,愿意挪一挪是情分,不挪也是本分,他没什么好怨的。 “你往旁边挪挪,又挡不着你做生意。”刚刚那个奶奶当即路边不平,拔刀助方沅。 周围的人也开始附和。 女人狠狠瞪了方沅一眼,不情不愿地挪动菜框。 菜框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声。 “谢谢大妈。”方沅从兜里掏出一块钱,递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热气腾腾的早餐店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而从早餐店出来的人们直奔街边的菜摊子,叫卖声在街上此起彼伏。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方沅朝音源望过去,街对面就是一家包子店——小家包子,白白胖胖的包子摆在蒸笼上,蒸汽模糊了店主的脸,但从他欢快的声音中,方沅仿佛看见了店主脸上的笑容。 “辣椒怎么卖?”有人问。 “三块一斤,早上刚从地里摘的,很新鲜。”方沅笑着和面前的人说。 “给我拿个袋子。” “好嘞!” 方沅把袋子放到托盘上,动作生疏地开始把秤砣挂到秤杆上,轻轻提起秤杆,秤砣在秤杆上滑动。他的眼睛紧紧盯秤杆上的刻度,微微调整秤砣的位置,直到秤杆平衡。 “刚好三块。”方沅把秤放到那人面前。 那人看了一眼,接过袋子,把钱递给方沅。 成功卖出去第一单,方沅露出一个笑容。 他称重的动作开始还有些生疏,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买菜,他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来卖菜,之前都是给爷爷奶奶打下手,没卖出去之前,他心里不免有点打鼓。 直到把所有菜卖完,他才松了一口气。 收拾好东西,方沅去买了条鱼,然后便搭乘王叔的三轮车回了村里。 “爷爷!奶奶!菜都卖完啦。”方沅满面春风回家,刚进门就把这个好消息说了。 “元宝真厉害。”方奶奶笑着朝方沅竖起大拇指。 “干得不错。”方爷爷上前拍了拍方沅的肩膀。 被两人这么一夸,方沅不由有些得意,他眉开眼笑的说:“以后您俩就在家歇着,这些活都交给我吧。” 方爷爷方奶奶相视一笑,应道:“好好好,你这孩子。” 午饭后,方沅蹲在院子里逗狗。 “趴下!叫你趴下,你走哪去。”方沅拉住想走的小黑,摸了摸它的下巴。 小黑“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 “傻狗!还笑!”方沅轻轻拍了小黑一掌。 它仰躺到地上,四肢摊开,舌头伸得老长,显得给外惬意。 突然,小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身体紧绷,发出一连串急促而有力的吠叫:“汪汪——” 方沅被它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小黑!你乱叫什么!”他站起身,怒斥道。 “元宝!”院外传来大奔地声音。 方沅拖住小黑的脖子,把门打开让大奔进来。 小黑一看到大奔,立马开始挣扎,“汪汪汪——”。 “啊!元宝快……快拉住小黑。”大奔脸色煞白,跳到方沅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小黑!”方沅厉声喝斥。 安静了。 小黑耷拉着耳朵,在方沅脚边蹲下,嘴里发出“呜咽”声。 “元宝,为什么小黑老是这么凶啊。我不是经常上你家吗,还不认识我。”大奔一脸委屈。 “它挑人。喜欢的人第一次见也很乖,不喜欢的人见一百次也凶。”方沅摸着小黑的头,慢悠悠道。 “好吧……,但是好像也没见到过让小黑喜欢的人啊。”大奔一脸不信。 小黑的毛很长,摸起来很舒服,听到大奔的话,方沅动作一顿,挑了挑眉:“赵怀砚。” “什么?赵怀砚才来多久啊,小黑就被他收买了。”大奔一脸不可置信。 别说大奔了,方沅也挺震惊的,小黑很少有见到陌生人乖顺的样子,养了一年多,除了家里人,见到谁都很凶,赵怀砚还是第一个它见到却没吠叫的人。 没吠叫就算了,还眼巴巴的跟上去让人摸。 好在,赵怀砚不喜欢狗,不然方沅都要担心小黑要被拐跑了。 “你来找我干嘛?”方沅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大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猛得一拍额头说:“奥对对对,就是我听说村里要来一批大学生,说是要帮村里发展旅游业。” “大学生?” “是啊是啊,上午就有人看到他们在路边的墙上画画了,说还挺好看的。咱们下午也去瞧瞧吧。” 方沅想了想,反正下午没事,去看看也无妨,不过还得带上一个人。 第11章 错过 “元宝,你怎么把他也叫上了?”大奔悄悄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人,凑到方沅耳边小声问。 “怎么了吗?人多不是更热闹吗?”方沅向大奔投以疑惑的眼神。 大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方沅催促道。 “就是你不觉得你俩现在有点太黏糊了吗?”大奔皱着眉,语气迟疑的说。 方沅轻“啧”一声,没反驳。 他和赵怀砚确实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哎呀,朋友经常一起玩很正常的,但是我和你天下第一好的地位可不能让人撼动了!”看到方沅一脸菜色,大奔又忍不住安慰道,顺便捍卫一下自己的地位。 “嘿!放心吧,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被大奔这么一打岔,方沅扬了扬眉,承认了大奔最好的朋友的身份。 “哈哈哈……,快走快走,不然等会啥都看不到了。”大奔拉着方沅跑向赵怀砚,大声道:“赵怀砚,跟我们走。” 大学生画画的地方在村委会附近,他们过去走路得20分钟,三人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围观的村民。方远他们基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景。 “我靠!怎么那么多人啊,都不干活了啊。”大奔瞋目结舌,他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这咋办啊,看不着啊。” 方远也没办法,他挑了挑眉,看向赵怀砚:“你有啥法子吗?” “等人散。就是普通的画画的话,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散的。”赵怀砚掀起眼皮,视线落到眼前人的脸上。 “真的吗?”方远有点不信,毕竟他就挺好奇大学生画画的,村里的人应该也一样吧。 “真的,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会。”赵怀砚语气十分肯定。 “哎……,元宝你拉我干嘛,不看了吗?” “看,等会再来。” 方远把还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的大奔拉出来。 “等会?那等下人更多了了啊。”大奔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顺从着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那就不看了。” 方沅没把赵怀砚的话说出来,要是期待落空,他可以不生气,但是却大奔不一定。 三人站在人群外,你看我,我看你。 “那我们现在去哪啊?元宝。”大奔埋着头,声音闷闷的。 方沅摇摇头,他也没想好去哪。 一时间没人说话。 “这附近有什么玩的吗?”赵怀砚突然开口。 玩的?方沅眼神扫向周围,目光在看到一个路口时,脑中灵光一闪。 “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概十分钟,有一处故居,还挺有名气的。”方沅指着大路旁边沿着小沟延申出去的小路说。 大路两侧都是稻田,一条小沟将它们分割开来,连绵不断,但有一处小沟上面却架了一块沟壑丛横的木板。木板连接着一挑蜿蜒的黄土小路,路边杂草丛生,最高的草到了人的肩膀处。 “我先。”赵怀砚推开脚马上要落到木板上的方沅,抬脚踩了上去。木板瞬间下陷,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地一声,赵怀砚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跨了过去。 “不要在木板上踩太久,它有点承受不住。”赵怀砚又往前走了两步后,回头对两人说。 方沅让大奔先过,他最后走。 “元宝,还是你先过吧,不然等会我给它踩塌了,你还怎么过啊?”大奔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想也不想的拒绝。 “说了你先就你先。”方沅强硬地推着大奔往桥上走。 “啊啊……,元宝你别推呀,虽然掉下去了,不会摔得多疼,但这下面可是污水沟啊。”大奔大叫。 看大奔安全过去后,方沅没犹豫几步就跨了过去。 木板虽然有点摇摇欲坠地样子,但还是安稳地架在上面。 “走吧。”赵怀砚抬手压住伸到路边的草,侧着身让方沅他们先过。 因着杂草的缘故,三人走得格外缓慢,走了一段路后,一排土胚房出现在眼前,院子里种的果树的枝叶笼罩住了小路的上空,留下一片阴影。 “穿过这段路就到了。”方沅嘴角微微上翘,笑着和赵怀砚说。 “你来过?”赵怀砚问。 “肯定来过啊,村子里的孩子哪有没来过的。”大奔插了一句。 他点点头。 忽然想到什么,方沅忽然想起什么,笑了一下:“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们比谁胆子大,每个人轮着单独进去,看谁敢完整的走完。” “里面有什么?”赵怀砚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问。 方沅和大奔相视一笑,故作神秘地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穿过了那段路,面前果然豁然开朗,一座古代宅院映入眼前,大门上面挂着一块历经风霜的牌匾——聚龙居。 “赵怀砚,你要不要体验一下我们的童年乐趣。”方沅朝赵怀砚眨了眨眼睛,笑着问。 大奔立马附和道:“就是就是,可好玩了。” “怎么体验?”虽然面前两人都是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赵怀砚还是顺着问了。 “嗯……,就是等会你一个人进去,我们俩在这等你。怎么样?”方沅说。 “可以。”赵怀砚点点头。 “哈哈哈……,那等会要是有什么是,你就大声喊,我和大奔马上就过来。”一听赵怀砚答应了,方沅使劲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大奔点头如捣蒜。 他们俩站在门口,看着赵怀砚推开沉重的木制大门进去,“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元宝,他一个人进去不会有啥事吧?”大奔这时候倒是有点担心,刚刚是谁在旁边疯狂点头的。 “不会吧,里面除了那个,又没其他的东西。走吧,去后面的门等着他出来吧。”方沅倒是不怕出事,他相信赵怀砚胆子没那么小。 不知等了多久,正当两人百无聊赖的薅着院子的草时,“吱呀”一声,门开了,赵怀砚逆着光站在门口,眼神冷冷得看向两人。 坏了,真吓着了?两人心里一咯噔。 方沅走过去,试探着开口:“你…没事吧。” 赵怀砚不发一言。 正当方沅不知所措时,赵怀砚说话了,“没事。” “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方沅有点心虚的问。 看到什么了?赵怀砚想起刚刚的情景,他进去之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一个方形的天井位于宅子的中间,天井周围的地面长满了青苔,四根粗壮的木制柱子矗立在天井的四个角上,微弱的光线下,他看见墙上有一些年代久远的壁画,除此之外,一切都隐在黑暗中。 赵怀砚摸黑进了一条廊道,又黑又长,走了许久,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又继续往前走了会,前面突然出现微弱的光线,他快步走过去,结果看见了一屋子的棺材。 霎那间,赵怀砚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然后快速跳动起来,快得像要破开他的胸膛。他抬手按住胸口,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往棺材上看,大步朝前走,然后前面就出现了一扇门,再后来就是见到方沅他们了。 方沅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有点还没反应过来。 “看到了什么,你不是知道吗?”赵怀砚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你被吓到了吗?”方沅抿抿嘴。 “有一点。”赵怀砚实话实说。 “对不起啊,我们小时候就是这么玩的,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都吓得不清。”方沅把小时候的事说了。 “所以你就想吓吓我?”赵怀砚眯着眼问。 方沅憋着笑没否认:“对啊。但是哪些棺材其实没什么的,是周围的老人放的。” 赵怀砚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的望向他。 方沅被看得头皮发麻,忙收起笑容。 “喂!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啊?我们还走不走啊。”大奔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脸不满道。 “走吧走吧,回去吧,应该差不多了。”方沅赶忙顺毛。 三人回到大路上的时候,周围的村民们已经散了,路边房子的洁白墙壁上多了一片栩栩如生的莲花,而那几个大学生正蹲在路边洗画具。 “姐姐,你们画完了吗?”方沅上前向一个女孩子问道。 “是啊,画完了。”那个女孩朝方沅笑笑。 “那你们明天还来画吗?”方沅有点惋惜没看他们当场画画。 “不来了。明天我们得走了,可能要明年再来了。”女孩身旁的男生说。 “是哦,要等明年了。你是想看我们画画吗?”那个女孩问。 “嗯嗯,我没见过。”方沅嘴角下垂,点了点头。 “这样啊,可是我们是省里志愿者协会的,来你们村里是帮着带动旅游业的。画完了分配的地方,就得走了哦。”那个女孩解释道。 “好吧,那希望你们明年还能来这画画。”方沅说。 “哈哈哈,好,期待下次再见到你。”可能是因为方沅一脸迷弟的样子,那个女孩笑了笑,和他定下了来年之约。 “哎……,好可惜啊。”回去的路上,大奔恨恨地跺了几下脚,“元宝,你说明年他们还会来吗?” “会的吧,村里不是正在发展旅游业吗?”方沅也不确定他们还会不会来,不过他也不好泼大奔冷水。 “会来的。赵怀砚语气坚定。 方沅忍不住看向赵怀砚,迎目撞上他深邃的目光。 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第12章 除草 “赵爷爷。” “是元宝啊!又来找怀砚啊。” 方沅点点头。 “他在后院帮你赵奶奶除草。”赵爷爷说。 可能是因为赵怀砚在赵家待的时间久了,又是亲外孙,赵爷爷不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对赵怀砚。 方沅替赵怀砚高兴,他走向院子侧边的门,推开门,上了台阶,便看到到赵怀砚和赵奶奶在辣椒地里弯腰除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方沅刚从台阶上下来,赵怀砚便发现了他。 “在家无聊,串串门。”方沅走进地里,弯腰拔了一把草,喊“赵奶奶。” “元宝来找怀砚吧,你俩也不用在这了,玩去吧。”赵奶奶笑着说。 “我俩也没事,干干活还能解解闷。”方沅说,他又问赵怀砚,“你说呢” 赵怀砚嗯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干。 上午的日头不是很大,但晒久了也够让人难受的。赵怀砚和赵奶奶都是带着草帽的,但方沅是整个人暴露在太阳底下。 太阳照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他抬手挠了挠晒红的脸,有点难受。 突然一顶草帽伸到眼前,抓着草帽的手净白修长,指甲修得很干净。 “你给我了,你怎么办?”方沅问。 “我回去再拿一顶,顺便带点水过来。”看方沅没反应,赵怀砚直接把草帽放到了他头顶,然后转身下了台阶。 赵怀砚放得很随意,草帽遮住了方沅一半的眼睛,他取下草帽,重新戴好。 “怀砚去哪了”赵奶奶刚没注意两人说话,这会直起腰才发现人不见了。 方沅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解释道:“他回去拿水了。” 赵奶奶看到方沅头顶上突然多出来的草帽和红彤彤的脸蛋,突然一拍脑袋,神色懊恼,“哎呀……,我这记性,刚刚晒坏了吧。” “没事的奶奶。”方沅笑着摇摇头。 两人没说几句,赵怀砚便回来了,头顶上带着草帽,手上提着一个不锈钢水壶,壶嘴上挂着几个塑料杯。似乎是腾不开手,他拿着塑料杯想往田埂上放。 “我来拿着,你倒水。”方沅拿过他手里的杯子。 温开水倒在杯子里,发出“扑扑”声,方沅不由咽了咽口水。 方沅把第一杯递给赵奶奶,又把刚倒满水的第二杯递给赵怀砚。 “我在家喝过了,你喝吧。”赵怀砚推开他伸过来的杯子。 方沅直直看向赵怀砚,对方回以他坦荡的视线。 他收回手,把杯子放到嘴边,”咕咚咕咚”,一杯水很快见底。 赵怀砚问他还要不要。 方沅点点头。 “够了。”方沅拉住想给他倒第四杯水的赵怀砚,轻声开口。 喝完水,三人又开始拔草。辣椒地里的草和辣椒苗的区别很大,找起来还算轻松,就是一直弯腰,腰有点酸。 方沅手握成拳头,用力锤了锤自己的后背,疼痛感盖住了腰上酸酸麻麻的感觉。 “你走吧。”赵怀砚突然开口道。 方沅向他投以疑惑的眼神,听见他说,“没多少了,我和姥姥拔就好了。” 赵奶奶也附和了几句,让方沅先走。 “那怎么行,三个人一起快点拔完,快点走。”方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看他不愿走,赵怀砚和赵奶奶也不能强硬地把人拖走,只好各自加快了干活的速度。方沅看得直瞪眼,惊觉赵怀砚的体质和意志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拔完草回到赵家离吃午饭的时间还要一会,方沅便回了自个家,但没过一会又回了赵家。 “元宝啊,怎么还舍不得怀砚啊。”赵奶奶调侃道。 方沅被说得脸一红,忙解释:“不是不是,想着昨天摘的番茄再不吃就不新鲜了,这不天热吗,炒菜吃还不如用来做糖番茄。”他把手里拿着的盆子递到赵奶奶面前,露出盆子里切成块的番茄,上面沾着白糖,插了几根牙签。 “哈哈哈……,怎么还脸红上了,不是就不是嘛。”赵奶奶开怀大笑。 “姥姥!”兴许是看方沅被逗得太可怜了,赵怀砚忍不住开口。 “哎呀,我就不吃了,你俩吃着,我去准备午饭。元宝和你爷爷奶奶说一声,中午留下吃饭吧。”赵奶奶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方沅看着呆呆地看着赵奶奶走远,忽然觉得手上的糖番茄有点烫手。不过拿都拿过来了,他走到赵怀砚旁边坐下,把手里的盆子递向赵怀砚:“你应该没吃过吧,尝尝。” 赵怀砚拿住一根牙签,叉了一块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他没吃过生番茄,都是做菜吃,没想过番茄还能这样吃。 “还可以。” “好吃你就多吃点。” 方沅拿起签子,自己也叉了一块放嘴里,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夏天,“我家种了很多果树,梨子,桃子,葡萄,杨梅,橘子,脆柿子,西瓜,多得吃都吃不完,到七月中旬就可以吃西瓜、桃子、杨梅,八月吃葡萄、脆柿子,橘子要到国庆那会吧……,我忘记它啥时候成熟了。”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青色梨子,又说,“你家也有梨子,但这个品种不好吃,一般都是烂在树上也没人吃。我家的好吃,但是成熟的时候,我们不在家,你没有口福了。” 赵怀砚侧目看向说得眉飞色舞的方沅,轻轻开口道:“七月,八月的水果已经够吃了,其他吃不到也没关系。” “也是啊,不过我家的橘子真的很好吃的,之前没上高中的时候,回家都能吃上。”方沅有点替赵怀砚可惜,毕竟其他的他都吃腻了,他觉得橘子是最好吃的了。 赵怀砚好像被方沅的情绪感染到了,他垂下眼帘,过了一会才轻声说:“没关系。” 赵奶奶炒了四个菜,都是方沅爱吃的,四人坐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元宝,你和怀砚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小姑娘啊。”赵奶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咳咳咳……,没没没,赵奶奶。”方沅嘴里的饭顿时没咽下去,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怀砚呢”赵奶奶问。 “没有姥姥,你让方沅好好把饭吃完。”赵怀砚扯了一张纸,递给方沅。 “饭桌上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赵爷爷用筷子敲了敲碗,难得的和赵怀砚站在了统一战线长。 “我这不是好奇嘛,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们俩的娃都有两个了。”赵奶奶不高兴的说。 “赵奶奶,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嘛,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读书,读了书才能挣到钱。如果谈恋爱的话,两个人哪还有心思读书啊。”如果不提方沅那堪堪及格的分数,赵怀砚会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会大多数人都把读书看得很重,特别是赵奶奶这一辈干农活吃了不少苦的人,都认为孙子读了书就能少受些苦。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方沅的话无疑打在了赵奶奶的七寸上,瞬间打消了赵奶奶八卦的心。 饭后,方沅想承担洗碗的任务,但赵奶奶说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最后是赵怀砚洗的碗,他在边上看着。 虽然方沅面对赵奶奶的问题含糊其辞,但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凑近赵怀砚,小声问:“哎,赵怀砚,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赵怀砚怔了一下,说,“没有。” “没有不可能吧。”方沅不信,凭赵怀砚的相貌,学校里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没有。”赵怀砚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对了,你学文还是学理啊。”说起学校的事,方沅突然想起下个学期就要文理分班了,他还不知道赵怀砚是学文还是学理。 “理。” “我也是,大奔和王衡也是,李书、李正业学文。” “嗯。”赵怀砚正在洗第二遍碗。 “那这样我们岂不是有可能在一个班了?。”方沅激动的说。县一中分班不按成绩,都是随便打乱的,这样的话他有四分之一的可能和赵怀砚一个班。 赵怀砚想了想,点点头。 他把洗好的碗叠在一起,倒过来沥干水分,放到柜子里。 “走吧。” 两人回了院子里。 “哎,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家地里的西瓜。”方沅问。 “可以。”赵怀砚挑了挑眉。 西瓜种得离家里不远,不然到时候不好搬。两人走在家后面的小路上,四周都是广袤的农田,绿油油的稻田中偶尔响起几声蛙鸣。 “到了。”方沅指着前面的一块地说。 西瓜地里,藤蔓纵横交错覆盖住了整块农田,连田埂上也蔓上了西瓜藤,叶片宽大而翠绿,圆滚滚的西瓜躺在茂密的藤蔓和宽大的叶片下。 “是不是看起来不多。”方沅笑了笑,走近西瓜地,随手翻开了眼前的叶片,露出藏在叶子底下的西瓜,“很多都被西瓜藤和叶子盖住了。” 惊讶的神色从赵怀砚的眼底闪过,他往前走了几步,和方沅一样蹲下翻了翻,好几个西瓜瞬间暴露在视野当中,个头都挺大。 “怎么没做瓜农。”赵怀砚问。 “不方便啊,西瓜管理起来其实挺麻烦的,可能种不了几年了,就算卖其他水果,也不好运到镇上。”方沅解释道。 赵怀砚沉思了一会,不急不缓的道:“可以买个三轮车。如果品质好的话,很快能回本。” 方沅笑笑,“再说吧。” 赵怀砚没再说话。 两人在田埂上站着,看向远处,农田接连不断的延伸了很远,远到视线之外。 第13章 钓青蛙 夏天气温飙升,热浪一阵阵地往屋里扑,屋里热得像蒸笼一样,让人燥热不已。 在第n次抬手抹掉从额头上滑下来的汗后,方沅从躺椅上坐起来,扫视了一圈屋子,在看到柜子顶部上放的蛇皮袋子时眼神一亮。 “凉快多了。”方沅把蛇皮袋子在地上摊开,然后躺了上去,来自地面的凉意开始透过蛇皮袋子渗透到他身上,心里那股燥热感渐渐消散,睡意慢慢袭来。 “元宝!” “干什么?” 方沅睁开眼就看到大奔放大的脸,他嫌弃地把人推远点,然后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来。 大奔没注意到方沅眼里的嫌弃,又腆着个脸靠了过去,“元宝,最近好多人开始钓青蛙了,下午我们也去吧。” “不去。这种天气出去傻子才出去。”方沅想也不想的拒绝。 屋子里都能把人热死,出去岂不是找死。 “去嘛去嘛,你不想吃青蛙吗?你想想,青蛙下到锅里的那一瞬间,香味扑鼻,蛙肉鲜嫩多汁……” “打住,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元宝!你不去没人陪我去,一个人钓多没意思啊,去嘛去嘛……。”大奔使劲摇晃着方沅的胳膊,打着感情牌。 “我没工具。”方沅无奈的说。 “这还不简单,我帮你做青蛙袋和钓蛙杆。”眼看着方沅松了口,大奔当然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 钓青蛙算是夏天的乐趣之一,很多孩子哪怕晒脱了皮也要顶着大太阳出去钓青蛙,大奔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的青蛙袋就是拿粗一点的铁丝扭成一个圆环,留出把手,然后在圆环上封上一个蛇皮袋子。而钓蛙杆是在一根大概2.5米到3米长的竹杆的顶部绕上一捆线,然后预留出两米左右卡在枝干的缝隙里。 “奶奶,还有坏的草帽吗?”方沅朝堂屋里喊了一句。 “坏的没有,你把挂在厨房那顶破的拿去用吧。”奶奶说。 方沅去了厨房,门后墙壁上确实挂了一顶很破烂的草帽,帽檐上的草梗都散了,颜色也淡得不行。 “你先把线拆下来,我去找找合适的袋子。”方沅把草帽递给大奔,在屋子里四处翻找。 “元宝,要不要叫上赵怀砚啊?”大奔把从草帽上拆解下来的线缠绕到一根树枝上。 “有我陪你受罪还不够吗?” “什么叫受罪啊,明明是享受夏天,赵怀砚的皮肤都白到发光了,和我们简直格格不入,我觉得为了更好的融入我们的团队,他就应该和我们肤色一致,钓青蛙是多好的机会啊。”大奔说得有板有眼的,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道理。 “有道理。但是我不去开这个口,你想让他去,你自己去叫他。”方沅把找到的蛇皮袋子放在大奔大腿上,然后就两手一摊不管事了。 “等着,我去叫我去叫,那我们不是也要给他准备好啊,你咋就坐下了呢,铁丝你还没找来呢?”大奔推推坐在凳子上不动的方沅,然后手上的东西一放就去了隔壁赵家。 “赵奶奶,赵怀砚在家吗?下午我和元宝去钓青蛙,想问问他去不去。”大奔杂咋呼呼的进了赵家院子。 “他在房间里,我喊他出来。”赵奶奶笑着进屋把人叫了出来。 “赵怀砚,你去不去钓青蛙啊。”大奔刚想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第二句话才到嘴边,赵怀砚就说去,然后自顾自地朝方家走去。 “喂,你等等我啊。”大奔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匆匆忙忙的追上去。 两人回到方家的时候,方沅正在埋头缝青蛙袋,看到大奔真把赵怀砚喊来了,不由有点好奇,“大奔怎么说服你的” “他就问了我去不去。”赵怀砚把凳子挪到方沅旁边坐下,看到方沅手里拿着的东西,他问“这是什么” “然后你就来了青蛙袋。”方沅眼睛瞬间瞪大,缝线的手一顿。 “你不想我来吗?”赵怀砚问。 “没有没有,就是外面太阳太大了,等会会很晒的。我们皮糙肉厚就是热了点,但是你刚来还没完全适应这个温度,会晒伤的。”方沅刚刚由着大奔去叫,那是因为他觉得赵怀砚不会同意。 “没关系,我穿的长袖。” “元宝你怎么和小媳妇一样,人家赵怀砚都不怕,你还操心上了。”大奔插了一句。 方沅被说得一愣,没再开口劝赵怀砚。 钓青蛙的工具弄完后,要去挖蚯蚓做饵料。方沅和大奔一人扛了一把锄头,在后院里开始挖。 “铛——铛——” 方沅举起锄头,用力砸向地面,泥土被翻起,他拿锄头敲散,露出藏在泥里的蚯蚓,它疯狂扭动着身子钻回泥里。 “这个不要吗?”赵怀砚看着那条蚯蚓消失在视野中,不解地看向方沅。 “嗯,黑色的不要,青蛙不吃。”方沅点点头,举起锄头继续挖。又翻上来一块泥土,有几条红色的蚯蚓在泥土里扭动,还有的断成两截还在扭。 他蹲下身,把断了的捡起来丢进瓶子里,然后捏住泥里蚯蚓露出来的半截身子,用力扯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赵怀砚皱了皱眉。 “觉得恶心吗?等会要穿起来更恶心,等会你要用针把它们活生生地串起来,手上沾满它们的屎。”方沅看着赵怀砚的眉头越皱越紧,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奔也在一旁看得直乐。 “哗哗哗”方沅在水龙头下搓着手,视线却忍不住飘到站得很远的赵怀砚身上。 蚯蚓最后是他帮赵怀砚串的,串一次的手都脏了,再串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不过对于赵怀砚的反应,他还是觉得好笑。人来了这么久,一切都适应良好的样子,终于在串蚯蚓上面忍不住破了功。 方沅洗完手朝赵怀砚走去,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赵怀砚的手腕。 赵怀砚先是一僵,然后迅速甩开方沅的手,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方沅笑弯了腰。 “你……”赵怀砚的眼神恨不得杀死他。 “我什么我,坚持要来的是你,何况我好替你串好了,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嫌我脏。”方沅把两只手举起来放到赵怀砚面前,“洗都洗干净了。” 赵怀砚看着伸到眼前眼前的手掌,除了有点黑,看不出哪里脏,他反应确实有点大了。但是一想到这双手刚刚沾满了黏糊糊的蚯蚓屎,他的抗拒心理就十分强烈。 “走吧,钓青蛙去。”方沅不知道赵怀砚想了什么,逗完人该干正事了。 青蛙一般都藏在稻田里,长势很好的稻谷基本上掩盖了它们的踪迹,少数漏网之蛙喜欢蹲在田埂上,但一般人刚靠近,它们便不见了踪影。 钓了这么多年,哪里青蛙多,哪里青蛙少,方沅和大奔早就摸清楚了。三人戴上草帽,浩浩荡荡地往去年青蛙最多的一亩田去。 “就像这样,你把钓蛙杆上的饵料往稻田里随便一放,然后不断地抖动,这样青蛙就会被饵料吸引到,如果青蛙上勾,饵料变重了,这个时间马上提起钓蛙杆,把咬住饵料的青蛙放到青蛙袋里,抖抖杆子,青蛙才会松口。你试试。” “你放得太近了,这样很难钓到青蛙的,你要往稻田里面放。” 方沅眼睁睁地看着赵怀砚把饵料放在了田埂边上,完全暴露在视野当中。 哪个大笨蛙敢上勾啊。 很快,他就打脸了。 “等等!继续抖,有青蛙过来了。”方沅拉住赵怀砚的手,又担心赵怀砚让青蛙跑了,直接把手覆在了赵怀砚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抖动。 “咚”青蛙落进袋子里。 “不错啊,今天第一只青蛙是你钓的,好好保持,再接再厉。”方沅拍拍赵怀砚的肩膀。 赵怀砚看着自己的手背没反应。 “哎,你手怎么了吗?不会还在嫌弃我的手吧。”方沅撇撇嘴。 “没有。”赵怀砚摇摇头,像才反应过来一样。 “没有就好,你自己钓吧,我钓我的去了。”方沅满意地点点头,走出去几步,开始专心钓青蛙。 30多度的天还出来晒,把人折腾得够呛,好在结果也没有辜负三人的辛苦。方沅钓了12只,大奔钓10只,赵怀砚钓了7,可以做一顿青蛙大餐了。 大奔把草帽随手丢在凳子上,跑向厨房,舀就水就喝,“咕咚咕咚”。 “你怎么拿舀子喝啊,都是你口水了。”方沅嫌弃地把舀子从大奔手上拿过来,用另外一个舀子舀水冲了冲,才舀水往杯子里倒。 方沅端着水走向低头坐在凳子上的赵怀砚,把其中一杯递过去,“喝点水。” “谢谢。”赵怀砚抬起头,露出晒得红彤彤的脸,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他把水从方沅手上接了过来。 “你没事吧?”方沅自己都热得两眼发昏,也不忘关心一下赵怀砚。 赵怀砚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很虚弱,“歇会就好了。” 方奶奶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三人排排坐在树底下,脸涨得通红,不停的喘着粗气,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可把她吓得不轻。 第14章 煮蛙 “哎呦喂,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了”方奶奶伸手碰了碰方沅的脸,“这也太烫了。” “没事,奶奶,就是太热了。” 脸上的温度高得让人难受,但方沅并不想让老人家担心。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太热了。”大奔附和道。 虽然三人都说着没事,但方奶奶看着他们的状态还是放不下心来,“这样,我去给你们打点冷水来擦擦脸。” 方奶奶健步如飞进了屋里,很快便端着个盆回来了,“家里只有一条新拍子了,就……大奔先用着元宝洗脸的拍子,怀砚单独用一条吧。” 方沅也没想到钓个青蛙,还让老人家如此操心,顿时觉得十分羞愧,“奶奶,您快别端着了,多沉啊,我们自己来就好。” “你这孩子,我还没老掉牙呢,一盆水还端不起吗?”方奶奶避开方沅的手,把新拍子递向赵怀砚,把旧的那条递给大奔。 “哎…,赵怀砚你是不是拿错了,那条才是新的。”大奔完全不嫌弃用方沅洗脸的拍子,但他刚伸出手,那条旧帕子就被赵怀砚拿走了。 “我用这个也一样。”赵怀砚将手里的拍子丢到盆子里浸湿,拧干递向旁边。 方沅呆呆地看着递给来的拍子,没接。 “你先用。” “我自己来就可以,你用吧。”方沅虽然不介意和谁用一条拍子,但是被人这么伺候,心里有点变扭。 赵怀定定地看了方沅一会,他收回手,把拍子盖到脸上。拍子上没什么味道,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清爽,降低了脸上的温度,也缓解了心里的燥意。 几分钟后,他拿下拍子,洗干净拧干,再次递了出去。 这次方沅没再拒绝,他接过拍子,在脸上摊开,凉意瞬间扑面而来,他想起刚刚赵怀砚也是这么用他的拍子的,本该消却的热意居高不下。 “咦,元宝,你脸怎么还越敷越红了?”大奔震惊道。 “太热了。”方沅面不改色的说。 “有吗我和赵怀砚用着都挺好的啊。”大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摸起来是凉凉的感觉。 方沅顿时哑口无言,“我太热了,对我没什么效果,你没事了就去把青蛙处理了。” 大奔哀嚎一声,不情不愿地把地上捆好的青蛙袋提起来往厨房走。 “元宝,你也真是的,赶紧去和大奔一起处理。”方奶奶了解自己的孙子,一看他这样,就清楚人确实是没事了,顿时帮理不帮亲。 方沅看得好笑,把拍子搭在手上,推着方奶奶走,“奶奶!我再洗把脸就去,您回屋里坐着就好。” “你这孩子。” 把人送回屋里,方沅回到树底下,“你呢,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吧。”赵怀砚说。 方沅点点头,带着人往厨房去。 “算你们仗义,赶紧搭把手,把那三袋青蛙拿上。”两人来的时候,大奔才刚拿到砧板和菜刀,正准备去水池边处理青蛙。 方沅弯腰去提地上的袋子,但有一只手更快的提了起来。 “走吧。”赵怀砚语气平淡。 处理青蛙没什么技术,不过需要两个人才好处理,一个人负责把青蛙从青蛙袋里抓出来,一个人负责杀蛙,抓一个,杀一个。 真要开始动刀了,大奔开始翻脸了,方沅拿他没辙,只好他来杀蛙,抓蛙的人变成了赵怀砚。 大奔喜滋滋站一旁地看两人处理。 “你确定你来吗?”方沅对赵怀砚投以怀疑的目光。 他怕等下赵怀砚直接吐出来。 赵怀砚睨了他一眼,直接打开一个青蛙袋,弯腰从袋子里抓了一只青蛙出来,直接用实践告诉方沅他确不确定。 人都这么果决了,方沅没再劝他。 他蹲下身,伸手去抓赵怀砚手里的青蛙,结果他手刚碰到青蛙,赵怀砚就松了手,然后青蛙双脚一蹬,灵活得跳出去好远。 赵怀砚愣在原地。 方沅有点无奈的看向赵怀砚,他就知道会出问题。 赵怀砚自然知道是他的问题,他拧紧袋子,想去抓那只青蛙,然而下一秒,一直大公鸡猛得一啄,青蛙便进了它的肚子里。 “我靠,你这死鸡,把我们的口粮给吃了”大奔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朝鸡狠狠地踹了一脚。 “赵怀砚,你怎么不抓稳啊。”他不高兴的说。 “大奔!好了好了,就一直青蛙而已。”方沅无奈地看着脸色不好的两人,安慰道:“青蛙劲很大的,你抓的时候尽量多留点位置给我抓,不然它很容易跑掉的。” “对不起。” “没关系,大不了等下你少吃一只。”方沅眨眨眼,开玩笑道。 跑了一只青蛙后,赵怀砚抓青蛙的力道重了不少,好几次,方沅差点都没能从他手里拿出来,他有点好笑,“你松点力气,我抓不出来了。” 方沅动作迅速,把青蛙的头砍掉,去皮去内脏,再剁掉青蛙的手脚。将近30只青蛙,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处理完,他手上沾满了脏污,连带着赵怀砚的手上也沾了不少。 赵怀砚虽然全程眉头就没送过,但也没说一句怨言,任劳任怨地抓了半个多小时青蛙。 “弄完了,你和大奔把青蛙再洗一洗,端到厨房去,我把这些内脏之类的装起来倒给鸡吃。”方沅直起腰,直接端起整个砧板朝鸡圈走去,用手把砧板上的内脏扒拉到鸡圈里。 几只鸡顿时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啄着地上的内脏吃。 他拿起砧板回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拿甑笊不停地刷砧板,直到血红色的水变清才关水拿着砧板朝厨房走去。 “元宝,青蛙怎么煮着吃啊。”大奔迎上来问。 方沅把砧板放到灶台边的桌子上,弯腰从地上的袋子里拿出几个辣椒,“20只爆炒,8只煮汤吧。”28只青蛙只用一种烹饪方式的话有点多,但煮汤容易腥,很难保证好吃。 大奔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你觉得呢。”方沅觉得还是要问问另一位功臣的意见。 “你决定就好。”赵怀砚说。 方沅没注意到赵怀砚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他点点头,开始准备煮青蛙的配菜。 姜蒜是煮肉类必不可少的,辣椒切块,便可以开始煮青蛙了。 “大奔烧火。”方沅的语气不容拒绝,毕竟总不能让人吃白食。 这么点小事,大奔当然没意见,屁颠屁颠的蹲在灶台前开始烧火。 往锅里倒油,油热放姜蒜,“哧”的一声,锅里顿时烟雾缭绕,方沅面不改色的把盆里的青蛙倒到锅里。 油花噼里啪啦地四溅开来,油点子溅到手上带来微微的刺痛感,他快速地翻炒着锅里的青蛙,防止粘锅。 炒了一会,方沅放下锅铲,把辣椒倒到锅里,往锅里放盐,放生抽,他再次拿起锅铲,不停的翻炒,锅铲在锅中发出“哐哐”的声音。 诱人的香味四处飘散,钻进人的鼻孔里,吞咽声不断地响起。 方沅动作娴熟地把爆炒蛙装盘,再次往锅里倒油,把姜蒜放下去,再把剩下的青蛙倒到锅里翻炒几下,然后倒入适量的清水,“滋滋”一声,瞬间喷香四溢,清水变成了米白色,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他快速打散两个鸡蛋,往锅里倒入鸡蛋,鸡蛋花浮上水面,又煮了几分钟,方沅让大奔停火。 “可以开饭了。”方沅把两个菜端到桌子上,又把后锅蒸的米饭端到地上,招呼人吃饭。 “我去喊方爷爷方奶奶。”大奔自告奋勇。 方沅点点头,拿出五个碗开始舀汤,煮汤的蛙一共就八只,爷爷奶奶各两只,方沅和大奔一人一只,最后两只给了赵怀砚。 “你们这群孩子,下午就是为了吃上这顿才晒成那个样子的吧。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方奶奶一坐到饭桌上就开始翻旧账,把人训成鹌鹑一样了,她又话锋一转,“辛苦了这么久,你们紧着自己,别光想着孝顺我和老头子,我俩不爱吃这个。” “奶奶!”方沅无奈的喊道。 夏天天黑得晚,饭后天空依旧明亮,滚烫的热风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凉意的微风。 “出去走走吧,顺便消消食。”大奔建议道。 “得了吧,你就是不想一个人回家。”方沅毫不留情的拆穿他。大奔看着人高马大的,但怕黑,这会外面虽然看着很明亮,但大奔还是怕。 “走嘛走嘛。”眼看被拆穿了,大奔也不恼,夹着嗓音摇晃他的胳膊。 “好了,鸡皮疙瘩起一身。走吧,送你回家。”方沅甩开大奔的手,无奈地站起身。 方沅低头看向坐在凳子上的赵怀砚,直接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去不去外面走走,这会外面还挺凉快的。”说着询问意愿的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赵怀砚不出预料的答应了,拉住方沅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方沅说不清为什么他知道赵怀砚会去,但他知道一般他去的地方,赵怀砚都不会拒绝,他想可能是因为赵怀砚把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吧。 第15章 散步 夜幕渐渐拢下来,窝在家里的村民们开始出门,三三俩俩的聚在邻居家门口唠家常。 “这天也太热了,白天干活能把人晒死,也就这会凉快点。” “是啊是啊,早上还是要赶早,太阳没出就把活干了。” “这样晒下去,那土都梆硬,锄头都挖不下去,这雨啊,也不晓得也等到几时去了。” 农民靠地吃饭,种不了地,那就是要他们的命。干了大半个月,这会说到下雨,周围几人都开始沉默,眼底的愁绪都快溢出来了。 “啥时候才能下雨啊?快把人热死了,这雨不要的时候使劲下,要的时候一滴都没有,能把人愁死。”大奔闷闷地开口,一脚踢开路上的小石子。 “每年不都这样,七八月能多下雨的话,村里都要叩谢老天显灵了。”方沅哂笑,目光飘向远处农田里村民们还在耕作的身影。 “夏天都是这样硬捱吗?”赵怀砚难得感到震惊。 在城里的时候家里和学校都有空调,转到县里的学校后虽然没空调,但教室和寝室里都有风扇,热是热,但不会把人热得很难受。 但他没再方沅家看到过风扇,赵家倒是有有一个。 “不捱还能怎么着,这几天算是凉快的了,再过几天,晚上都别想睡了。”大奔愤愤地说。 方沅扯了下唇,提醒道:“村里就这条件,热了就拿蒲扇扇扇,你有空得话就赶紧上镇上买个风扇吧。不然热起来有你好受的。” 他知道赵家有风扇,但就一个,赵奶奶估计还没来得及给赵怀砚买,而赵怀砚不可能让赵奶奶他们捱着过日子。 赵怀砚皱了皱眉,唇线抿得很直。 微风时不时的拂面而过,方沅享受得眯起眼睛,唇角弯起。 “大奔,你家要是再远点也不是不行。”他悠悠地开口。 大奔冷哼一声,讽刺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死活不愿意出来。” “我这不是出来了嘛,等会我们去天桥上面坐会吧,估计上面更凉快。”方沅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天桥。 天桥其实就是架在马路上空修得一条水沟,大概三米高,路边大树的枝丫笼住了天桥的上空,一阵风吹过来,发出“沙沙”声。 三人迈步走向路旁边的台阶,慢慢登上了天桥。 “好多草啊。” 天桥边上都是泥土,长满了茂盛的杂草,让人无处下脚,好在水沟因为太旱了没水,三人便跳进了水沟里。 水沟深一米左右,到三人大腿的位置,不到半米宽,他们只能一个一个的通行,大奔走在最前方,方沅其次,赵怀砚最后。 恰巧一阵大风吹来,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衣角和下摆在风中飞扬,赵怀砚看到一截瘦腰一闪而过。 “哇,太爽了。”走到天桥正中间的位置,大奔停了步子,双手高高举起,发出一声喟叹。 方沅双手撑在水池边上,眯起双眼,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了。”手臂被轻轻拉了一下,方沅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轻轻拉着人往后面退了半步才开口,“这样有点危险,你别站太外面了。” 方沅刚刚的样子,微微朝水沟外倾身,半个身子都在外面,悬空3米高,看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方沅扬唇一笑,轻轻开口,“没事的,我们小时候老这样干,那会还只能下巴够着水沟边。”话这么说,但方沅还是稍微往后退了退。 赵怀砚显然没被安慰到,眉头越皱越紧,“太危险了。” “危险什么啊,小时候我们比谁胆子大,就喜欢从很高的田埂上跳下去,元宝跳过的高度可比这里高多了。”大奔不以为意说。 方沅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那会他们人小胆子大,跳得田埂一个比一个高,他自己跳过的最高的有四米高。 得亏下面都是软乎乎的泥土,跳下去震得两腿发麻,腿才站稳就急不可耐地爬上去换个更高的跳。 赵怀砚听得心惊肉跳,他抬手捏捏眉心,眉头久久未能舒展,良久才随风发出一声叹息。 夜色渐浓,三人吹够了风,便从天桥上下来。大奔家就在天桥附近,没走几步就到了,把人送回了家,方沅和赵怀砚便往回走。 月亮高挂在空中,路边的人家亮起了灯火,蛙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响起。 没了大奔在耳边叽叽喳喳,气氛秃然安静了不少。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行走间手臂摆动,手背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再一次碰到赵怀砚的手背后,方沅把手插进了裤兜里。 “其实除了白天可以钓青蛙,还能晚上出来抓青蛙。”方沅突然开口说。 “怎么抓。”赵怀砚问。 “就是用手抓啊,晚上青蛙们会从稻田里出来,落在田埂上,只要动静小就能抓到。”方沅说得轻松,但抓青蛙实则是个技术活,没点技术,人还没靠近,青蛙就跑了。 就像这会,他俩走在路上,走路的步子就惊到了附近的青蛙,一个个都跳水了。 “那我们下次试试吧。”赵怀砚说。 “你想去?”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跃跃欲试,方沅挑了挑眉。 “想。”暗黑中赵怀砚点了点头,他接着说,“你今天煮的青蛙都很好吃。” 难得得到赵怀砚这么直白的夸赞,方沅心情好,他兴致勃勃地问:“可以,你想今天晚上就去,还是过几天再去。” “过几天吧。” “好,那过几天,叫上大奔他们一起去。” “他不是怕黑吗,就我们两个去吧。” 方沅想想也是,大奔怕黑,去了免不了会发出动静,动静一大,青蛙不就跑了嘛。 “好,那就我们俩去,到时候叫他来吃。” 几天后,天气果然愈发炎热,方沅天天夜里辗转反侧,扇蒲扇一扇就是扇到天明,两条胳膊酸得不行,白天里干活的效率下降了不少。 “元宝!元宝!快去你家地里看看,我妈说有人在偷你家地里的瓜。”大奔咋咋呼呼地跑进门,拉着坐在凳子上的方沅就走。 “偷瓜 什么瓜。”几天没睡好,方沅脑子都转不起来,迷迷瞪瞪得被拉着往外走。 “你家地里的西瓜啊!”大奔说。 一听到是地里的西瓜被偷了,方沅的瞌睡虫顿时被吓跑了,也不用人大奔拉着走了,大步流星地朝地里去。 到了地里,果然不少瓜藤都有被人翻动的迹象,他着急地从田埂上直接跳进了地里,一个趔趄跪在瓜藤上。 “元宝!”大奔刚赶过来,就瞧着方沅往下一跳。 方沅站起身,翻了翻周围的瓜苗,好几根瓜藤下面只留两个瓜蒂,西瓜却不见了踪影。 他瞬间觉得心拔凉拔凉的。 “你妈有没有看见是哪个兔崽子干的。”方沅神情阴郁,暴怒的情绪在眼底滚动。 “我妈离太远了,看到有人偷瓜,吼了一嗓子,人便抱着瓜一溜烟地跑了。”大奔弱弱地开口。 方沅面色森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蹲下身,数了数留下的瓜蒂,数完更是眼前一黑,至少被偷了七八个。 “元宝,你没事吧……”大奔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没事,你陪我回家一趟。”方沅压下心里的怒意,拉着大奔往回走。 “回家干嘛啊?”大奔不解地问。 “那群兔崽子既然敢偷瓜,不妨再送他们一份大礼。”方沅语气沉沉地说。 两人回到方家,方沅看到赵怀砚正站在门口,想到前几天才和他炫耀他家有很多西瓜,今天西瓜就被偷了不少,心情更郁闷了。 没心情和人打招呼,他径直朝家里走,却被人猛到往后一拉。 “怎么了。”赵怀砚眼中满是担忧。 “有人偷了我家地里的西瓜。”方沅闷闷地说。 “你想怎么做?”赵怀砚问。 方沅没说他想怎么做,他拿开赵怀砚握住他手腕的手,一个人进了屋里,出来时手上提着一个蛇皮袋子。 “跟我走。”他说。 三人回到西瓜地里,方沅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老鼠夹,一人分了2个,“我知道这么做有点狠了,但是偷瓜偷到我头上来,我很难不做点什么。” “元宝,那些兔崽子敢干这种缺德事,就要用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大奔义愤填膺的说。 他丝毫没觉得方沅做得过分,都是那些人应得的。 相比大奔的情绪外露,赵怀砚只是淡定的问,“怎么放。” 方沅先是一愣,脸上满是惊愕,随后他莞尔一笑。 本以为赵怀砚和大奔多少会有点不赞同,没想到两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我教你。”方沅手把手地教会赵怀砚怎么使用老鼠夹,又叮嘱他不要夹到手,才放人去找地方放老鼠夹。 “元宝,我放好啦,保准让那群兔崽子有来无回。”大奔兴冲冲跑到方沅身边,一脸得意。 “你把位置记住了没,别到时候夹到自己人了。” “记住了,记住了,放心吧。”大奔嘿嘿一笑,“没想到赵怀砚还挺讲义气的。“ “我也没想到。”方沅说。 第16章 整地 过了几天,赵奶奶上方家串门,说村头李兴国他们家孩子不小心被老鼠夹夹到了脚,让方沅他们平时多小心点。 “你说这孩子咋那么不小心呢,要是夹断了脚,那不得要兴国两口子的命啊。你说是吧,桂芳。”赵奶奶说。 “是啊,他们家孩子才上初中吧,还是要多看着点。”方奶奶点点头,又对方沅嘱咐道:“元宝,我记得你前些天说在西瓜地里放了老鼠夹吧,你可得当心着点,别夹到脚了。” 方沅应道:“晓得的,奶奶。”他垂眸看向地面,又缓慢掀起眼皮,对上身旁赵怀砚晦暗不明的目光。 他眨眨眼,露齿一笑,“奶奶,这天这么热,西瓜应该熟了,我和赵怀砚上地里摘两个解解暑吧。” “成,挑个大点的。”方奶奶说。 只摘两个就用不着拿东西装,等会一人一个抬回来就行,两人便空着手往地里去。 路上方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撑着赵怀砚的肩膀笑弯了腰。 “有这么好笑吗?”赵怀砚问。 “有啊,那老鼠夹会让他们吃上一阵子的苦头了。”方沅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嗯,没有人能再偷你的瓜了。”赵怀砚的目光停留在方沅泛红的眼角上,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到了地里,方沅查看放下的老鼠夹,果然有两个不见了,细微的血迹浸在泥土表层。 他看向手里剩下的四个老鼠夹,教训已经给了,这些自然也就没必要就在留在这了。 挑了两个大西瓜,方沅和赵怀砚一人一个抱着往回走。 “奶奶,西瓜摘回来了。” “哎,这外面太阳这么大,先放水里泡泡。” 方沅把手里的西瓜放到盆子,舀上冷水泡着,他擦了把额头的汗,“给你的,你抱回你家吧。” 赵怀砚没拒绝,抱着西瓜回了家。 七月中旬,到了红薯栽种的季节,方沅开始每天起早贪黑,和太阳赛跑。 要栽种,得先整地作畦,要作畦就要起垄。起垄是栽种的重中之重,容不得马虎。 起垄前要先根据垄长打线,顺线起垄,才能保证垄直,利于后续浇水冲肥。 “咯咯咯——” 方沅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迷迷瞪瞪地又眯了会,他晃晃脑袋,使劲揉了揉眼睛,下床穿上胶鞋。 出了房门拿上靠着墙角的锄头往地里去。 天才蒙蒙亮,雾气茫茫,依稀能看到村民们在地里劳作的身影,清新的泥土气息在空中萦绕。 “铛——铛。” 锄头猛得砸进地里了,翻起一大块泥土,几只蝼蛄惊慌失措的四处奔逃,最后藏进了方沅刚出来的那块泥土下。 他看得好笑,发觉这些蝼蛄有点蠢。以前小时候他经常把蝼蛄抓在手里,握紧拳头。 蝼蛄就会用它的两个开掘足,使劲掘你的手指缝,不痛但是很痒,痒得受不了方沅才会松开手让它们走。 往后走了一步,方沅紧紧握住锄头的手柄,再次高举起锄头,用力挥向脚下的土地。 随着锄头落下,泥土被微微翻起,他用脚蹬在锄头上,泥土被猛得翻上来,露出底下的蝼蛄和一只肥嘟嘟地蚕子。 方沅小时候经常跟在爷爷奶奶屁股后面捡地蚕子,通常可以捡到一小碗,回家就让奶奶炸着吃,可香可脆了。 但就这么一只,他也不想折腾,决定大飞慈悲地放它一马。 “哐啷”一声,方沅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他甩甩手,重新握住手柄,翻出被泥土掩盖住的石头,他弯下腰捡起石头往旁边的杂草地里一抛。 汗水随着他的动作四处飞溅,撒进地里,再随着翻动的泥土被埋进地里,化作滋润作物的肥料。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慢慢为地里劳作的身影镀上一层金光。 方沅把手搭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看了眼太阳,瞳孔微缩,他收回视线,将锄头扛在肩膀上慢悠悠地往家走。 顺手摘了一把旁边地里的小葱,回去做面吃。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方沅放下锄头,和蹲在水池边刷牙的爷爷奶奶打招呼。 “元宝,早餐奶奶来做,你回屋歇会吧。“方奶奶嘴里含着泡沫,说话断断续续的。 “不用奶奶,今天早上我们吃面。”早上他走之前,就已经发好面了,这会只要揉面下锅煮就好了。 方沅掀开倒扣盆子,露出底下发酵好的面团,表面光滑,微微鼓起。他拿起擀面杖开始擀面,娴熟地将面团擀成了一块扁平的大面饼。 他快速将面饼折叠起来,手法利落地将面饼切成均匀的面条。 “滋——”热油浇在翠绿的葱花上。 “爷爷奶奶,可以吃面喽。”方沅从厨房探出头大声喊道。 方爷爷方奶奶接过方沅递过来的筷子,往嘴里夹了一筷子面,两人声音微微哽咽,“好吃好吃,元宝懂事了。” 夏季村民们干活一般都是早上摸黑干一会,下午太阳快落山了干一会,磨磨蹭蹭中干完夏季的活。 “嘶——”方沅倒吸一口冷气,轻轻脱下胶鞋,后脚跟传来的剧痛感疼得他眉头一皱。 胶鞋每年都穿,后脚跟每年都要被磨破。方沅看向自己手,皮肤很黑,但掌心摸起来很软,明明干了那么多年的活,却还是没长茧子。 穿上拖鞋,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衣服,脚步缓慢得往洗澡间走。刚刚煮面时,后锅烧了一点热水,他准备洗个澡,睡个回笼觉。 洗完澡出来一身清爽,方沅嘴里哼着歌往房间里走,下一秒不成调的曲戛然而止。 “你怎么在这。”方沅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赵怀砚坐他床边上。 “找你。”赵怀砚言简意赅。 “找我干嘛啊,我可不出去玩啊,我累死了都,我要睡觉。”方沅踱步过去,坐在赵怀砚旁边。 “你早上又出去干活了?”赵怀砚用着疑问句,但语气确实肯定的。 听到赵怀砚这么问,方沅也不惊讶,他估摸着是赵怀砚从赵奶奶那听来的。 赵怀砚确实是从姥姥那听来的方沅干活的消息,只不过不是姥姥告诉他的,是他主动问的。 “你问元宝啊,元宝最近忙着干活呢,他从小就孝顺,是个懂事的孩子。”赵怀砚没错过姥姥说这话时脸上的心疼。 说来方沅和赵怀砚都有好些天没见了,他每天早出晚归的,赵怀砚又天天待在家里没出来,两人一直没碰上。 “嗯哼”。方沅点点头,伸手去拉赵怀砚旁边的柜子,两人身体顿时贴在一起。 “砰”方沅愣愣地仰躺在床上,他直起身看向床边站着的赵怀砚,一脸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啊,我拿东西啊。” 刚刚就在方沅手刚碰上柜子时,赵怀砚反应剧烈得将他一掀,摔得方沅眼冒金星。 赵怀砚肌肉紧绷,面色阴沉,凝视着方沅。 看到赵怀砚这幅模样,方沅刚刚兴师问罪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他试探地开口:“你没事吧……” 赵怀砚没说话,他走到柜子旁,拉开柜子,问:“拿什么。” 方沅一脸懵逼,不懂赵怀砚怎么又好了,但他还是老实道:“白色的那个药膏。” “哎……,你怎么用扔啊。”方沅接住差点砸到他脸的药膏,怒气冲冲的问。 赵怀砚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方沅忿忿地说。 下午太阳快落山时,方沅戴上草帽准备出门干活,然后在门口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良心发现想和我道歉了”方沅戏谑地问。 “嗯。”赵怀砚拿过方沅手里的锄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再次留给方沅一个背影。 “喂——,你不会是想替我干活。”方沅一个箭步追上去,手搭在赵怀砚肩膀上,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没错。给你赔礼。“赵怀砚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开口。 方沅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心里猛的一颤。 有人替方沅干活,他自然乐意,以前大奔他们也经常来帮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轮到赵怀砚的时候,他觉得有点怪怪的。 难道是因为他没把赵怀砚当兄弟可是这么久来,他自问他对待赵怀砚和他们他们是一样的,那是为什么呢。 没等方沅彻底想明白,两人便到了地里,他摇摇头,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摇出去。 “你会吗,你就来。“方沅一脸挑衅地看向赵怀砚,期待赵怀砚露出难堪的神色。 赵怀砚神色自然的摇摇头,说不会。 “不会,你还想来帮我。”方沅显然没想到赵怀砚如此没骨气,还没开打就举白旗了。 但是赵怀砚有心来帮他,他自然不会再和他计较早上发生的事,他十分大方地开始教赵怀砚如何耕地。 “懂了吗?” “懂了。” “锄头只有一把,我先吧,等会我累了就换你上。”方沅不是打商量,说完便想拿起锄头干活。 赵怀砚伸手握住锄头,说:“我先吧。你不是脚上有伤吗,先歇着吧。”他的视线落在方沅后脚跟处。 方沅没松手。 第17章 干活 方沅在田埂上坐下,把脚上穿的胶鞋一脱,递给赵怀砚,“你那鞋子不适合干活,穿这个吧。” 赵怀砚眼神微微错愕,垂眸看向脚上穿的白色运动鞋,似乎是没想到他迟迟不松手的原因是这个。 “不必。”赵怀砚没接,他拿起锄头开始干活 方沅倒没觉得尴尬,神色自然地把鞋穿了回去,悠哉悠哉地坐在田埂上看赵怀砚干活。 这会没太阳了,两人穿得都是短袖,赵怀砚修长又匀称的小臂暴露在他视野中,随着锄头的挥上挥下,他手臂上的肌肉时而紧绷、时而舒张。额头上的汗水从他脸上滑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汗水落在他冷白的锁骨上,最后消失在衣襟处。 方沅突然觉得有点热,喉结轻滑。 “你还要看多久。” 冷冽的嗓音吹散了他心底的燥热,脑子轰得炸开。 方沅尴尬一笑,“哈哈……,我没看你啊,我看得是你后面的山。” “是吗?”赵怀砚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 方沅压下心底的心虚,强壮镇定道:“那当然,我没事看你干嘛。” 赵怀砚挑了挑眉,没说话。 方沅最后败下阵来,直接破罐子破摔,“是,我是看你了,我看两眼怎么了,你又……又不会少块肉。” “是不会,我允许你继续看。”赵怀砚说。 方沅被这句话雷得不轻,他猛得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什么叫允许他继续看啊,谁要看了!他才不看。 “铛——铛——” 锄头落到地里的声音响起,方沅视线不禁飘回埋头干活的赵怀砚身上,他的脊背在弯腰时会微微凸起。 夜幕渐渐降临,月亮在蛙鸣的伴奏下慢慢升上空中。 方沅脚步飞快地行驶在路上,而赵怀砚却远远落后在他身后。发生在一切的原因是本来是轮着来,但是赵怀砚老是握着锄头不肯松手,说他想再多干会,然后干着干着,他全干完了。 明明赵怀砚替他干完了所有活,按理来说,方沅应该为他鞍前马后,但他有种自己的龟壳被人撬动了的感觉。 所以方沅丢下赵怀砚一个人跑了。 身后隐约响起赵怀砚的声音,但他脚步不停,飞快地往家走。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方沅转身回头看,赵怀砚完完全全消失在了黑暗中,他猛得脚步一转,往回跑。 “赵怀砚!”他边跑边喊。 “我在这里。”路边的农田里响起赵怀砚的声音。 方沅顺着声音看过去。 赵怀砚狼狈地摔在了下面的农田里,压垮了一大片稻谷,月色下,方沅看见赵怀砚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索命的恶鬼。 “过来扶我一把。”赵怀砚冷冷的开口。 方沅这才如梦初醒般快步过去把人从农田里拉上来,他手忙脚乱地到处摸,声音微微颤抖,“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不熟悉路,还丢下你一个人。” 看到赵怀砚脸上溅到的泥点子,他想也不想地直接用手指抹去。 “你知道就好,下次别把我一个人扔下。”赵怀砚拉住方沅的手,黑沉沉的眸子凝望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了,你伤到哪了。”方沅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焦虑。 “腿扭到了,走不了了。”赵怀砚说。 “我背你。”方沅转过身,蹲下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 赵怀砚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单薄的后背,随后他嘴角微微勾起。 方沅等了半天,背后的赵怀砚也没动静,就在他准备催促时,背身一沉,压得他踉跄了一下 ,差点带着人直接趴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赵怀砚垂在他腰腹间的双腿,向上一挺,缓缓站起身,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 “你手抱着我脖子啊,不然我怕你会掉下去。”方沅把人往上抛了抛,声音仿佛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赵怀砚感受着身下传来的体温,抬手环住方沅的脖子。 “你敲下门,我空不出手。”两人回来的晚,院子的大门都关上了。 “咚咚咚。” “ 谁啊?”里面传来赵奶奶的声音。 “赵奶奶,是我。”方沅回道。 院子里响起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下一秒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赵奶奶眼中满是担忧。 “赵奶奶,是我……” “没事姥姥,是我没看清路,不小心摔了一跤。”赵怀砚说。 “唉,你这孩子,快进屋快进屋。”听到只是摔了一跤,赵奶奶松了一口气,侧过身让两人进门。 方沅把人轻轻放在凳子上,但脖颈上的手却没有松开,他抬手拍拍,“你先松开,去洗个澡。” 赵怀砚缓缓松开了手。 方沅转过身,挽起赵怀砚的两个裤腿,看到他的左腿脚踝处微微肿起,自责顿时涌上心头,“对不起……。” “觉得对不起就下次带着我一起走。”赵怀砚掀起眼皮,俯视着方沅的头顶。 “你不怪我吗?”方沅抬起头,眼睛微微瞪大。 “怪什么?”赵奶奶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没事姥姥。”赵怀砚说。 “赵奶奶,还有热水吗,没有我现在去烧。”方沅站起身,问道。 “还有呢,你也在这洗个澡吧。”赵奶奶笑着说。 “我回去洗,等会我再过来。”方沅摇摇头。 “你一个人可以吗?”他弯腰凑在赵怀砚耳边轻声问,温热的呼吸喷在赵怀砚脸上。 耳朵微微发烫,赵怀砚轻声说:“可以,你先回去。” 回家洗了澡,方沅回到赵家。 “赵奶奶,您还没睡呢。”方沅进门就看到赵奶奶坐在门口凳子上。 “我等你过来了锁门,你今晚就在这睡吧。”赵奶奶朝方沅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好,您去睡吧”考虑到赵怀砚的伤,他点头答应了。 看着赵奶奶进了房间,方沅才走到赵怀砚房间门口敲门。 “门没锁。”赵怀砚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方沅伸手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 ,露出赵怀砚靠在床头上的身影。 他推门进去,转身关门。 “你果然是行动派,这么快就买了风扇了。”方沅看见桌前多了一个浅绿色的风扇。他前段时间刚提醒完,不到一周,赵怀砚就买来了。 赵怀砚没说话,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方沅走到床头边,面色担忧。 “有点发烫。”赵怀砚的头发被风扇吹得很凌乱,半遮住了他的眼睛。 方沅掏出口袋里的红花油,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钻入两人鼻孔间。他皱了皱眉,直接掀开被子,“你把脚伸出来,这个是专治跌打损伤,我给你上点药。” 赵怀砚穿着短裤,双腿白皙修长,浓密的腿毛长满了他的双腿。 方沅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双腿,腿毛寥寥无几,还很黑。 “我自己来。”赵怀砚拒绝了他的服务,伸手想拿过他手里的红花油。 方沅快速避开他的手,紧紧握着红花油后退了几步,“那怎么行,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何况这种扭伤要使劲揉才行,你自己怎么揉啊。” 赵怀砚差点被方沅护食的样子逗笑了,他眨眨眼,无奈地说:“那你过来上药。” 方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坐到床边上,将赵怀砚的腿放到他的大腿上,将红花油倒入掌心,两手合拢搓了搓,“我要开始了,等会要是疼的话,你就忍忍。” 他双手握住赵怀砚受伤的脚踝,将微热的掌心覆在他的脚踝上。 方沅神色认真,微微用力揉搓,再轻轻按压,像是生怕弄疼了赵怀砚,和他刚刚说的用劲揉搓截然不同。 估摸着时间够了,方沅收回双手。 “好了,我去洗个手,你先把腿在外面晾晾,等干了再放回床上。”他抬开赵怀砚的腿,开门出去洗手。 回来时,赵怀砚还维持着他走时的姿势。 “太晚了,我不好回去,晚上在你这睡一晚行吗?”方沅问。 “可以,我腿不好动,你睡里面吧。”赵怀砚点点头。 方沅踢掉拖鞋,一条腿跪在床垫上,再抬起另外一条腿上床,然后他站起身,抬腿跨过赵怀砚的身体,在床的里侧躺了下来。 “吧嗒。”赵怀砚关了灯,黑暗笼罩住了整个房间。 “太困了,赶紧睡觉吧,晚上你要是有啥事,就叫我。”白天干活太累了,方沅和瞌睡虫做最后的斗争,意识彻底模糊前嘱咐道。 “嗯。”黑暗中响起轻轻的一声回应。 半夜。 赵怀砚被方沅哼哼唧唧的声音吵醒,他扭头看向身旁。 月光下,方沅睡得满脸潮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头发被汗水浸湿,一捋一捋的粘在他的脑门上。 他静静地看着方沅因为热,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他下床,忍着脚上传来的痛意,不断调□□扇的位置,直到看到方沅紧皱的眉头松开,他才躺回床上。 赵怀砚侧躺着身子,撑着头看着方沅恬静的睡颜,或许是因为没了风扇,或许是因为心底的燥热,磨人的热意很快席卷全身,在安静的夜晚,他听见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第18章 作垄 方沅好几天没去地里,因为赵怀砚扭伤腿这事,他得背一半的锅,就守在赵怀砚身旁,恨不得吃喝拉撒都要插一脚,但往往都被他婉拒了。 赵怀砚腿好的隔天早上,方沅就起了个大早回地里干活了。 经过几天的整地,原本起伏不平的土块和杂草消失无踪,农田变得一片平坦,泥土的表面没有一丝起伏,泥土被翻耕得松软细腻,均匀地铺展开来。 整地之后,要起垄,但起垄之前,需要在地里撒上草木灰。草木灰对于村民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天然宝物,有了它,作物才能长得好。 起垄前撒上草木灰,能够杀虫、松土,最重要的是还能增肥土壤,撒过草木灰的地的作物长势都要比一般的好,是天然的肥料和农药。 撒了草木灰,蚜虫和地蚕子也不会泛滥在地里偷吃菜,同时,它还能改善土壤结构,使土壤更加疏松。 方沅早上起来之后,拿着个大簸箕,直奔厨房,将灶里积累了几天的草木灰铲到簸箕上,提着便去了地里。 他左手把簸箕夹住,右手抓起一把草木灰,一边走一边撒,灰白色的草木灰便如同细雪般飘进地里,褐色的泥土掺杂着灰白色的草木灰就像一场雪突然降临在了农田中。 撒完草木灰刚好赶上太阳出来,方沅没在地里逗留,拿上簸箕转身回家。 “元宝,你这脸怎么小花猫一样。”方奶奶笑着迎上去,接过方沅手里的簸箕。 “我脸上很脏吗?早上去地里撒草木灰了,估计是那会沾上的。”方沅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然后脸上又多了几道脏污,把方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别摸别摸,你快去洗洗。”方奶奶拉住方沅的手,推着人往厨房走。 “咚咚咚——” “我去开门。”方奶奶走向门口,打开大门,“是怀砚啊,来找元宝吗?” “方奶奶。”赵怀砚点点头。 “快进来快进来。”方奶奶笑着把人迎进门,她喊住正朝厨房走的方沅,“元宝!怀砚来找你了。” 方沅假装没听到,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厨房走。 “你这孩子!咋还一边喊一边走呢。”方奶奶显然没意识到方沅这会并不想见人,她追上方沅,直接拉着人转过身来。 “噗嗤——”赵怀砚笑得很大声。 方沅顿时无地自容,他羞恼地挣开方奶奶的手,直奔厨房。 “哗啦哗啦——” 水浇到脸上,方沅快速搓洗,水从指缝中流出,滑落回盆中,他闭上眼睛,低着头,再次捧起水浇到脸上,不断地揉搓。 有水进到眼睛里,方沅感到一阵刺痛,视线开始模糊,他紧紧闭上眼睛,伸手去摸索搭在脸盆架上的毛巾。 但他的手在记忆中的位置却没有摸到毛巾,他烦躁地皱起眉头,刚准备喊奶奶进来找找,手却突然摸到了毛巾。 方沅赶紧拿起毛巾擦脸,又缓了缓才睁开眼睛。 “你怎么在这?”他大惊失色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赵怀砚。 方沅看看还握住手里的毛巾,又看看站着的赵怀砚,他试探着问:“刚刚不会是你把毛巾给我的吧。” “是我。”赵怀砚淡定地说。 “咳咳……,那谢谢,你怎么来了?”方沅战术性转移话题。 “你早上去地里怎么不等我?”赵怀砚抿了抿嘴唇。 方沅没理解赵怀砚啥意思,他洗了洗手上的毛巾,搭会洗脸架上,“我等你干嘛,我去干活啊。 “你前几天不是答应了不扔下我一个人吗?”赵怀砚皱着眉头看他。 方沅眉峰微扬,笑着问:“你想天天跟着我干活?” 赵怀砚下巴轻轻一动,默认了。 方沅东呆呆地张开嘴,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刚刚的话不过是开玩笑,可赵怀砚却认真了。 赵怀砚为什么要天天跟着他? 大奔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都是有空了才来帮忙。 “为什么?”他问。 赵怀砚眉心蹙了蹙,似是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赵怀砚说:“没有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对!朋友,他们是朋友,所以赵怀砚才会总是帮他干活,方沅觉得心里的谜团被解开了。 他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翘,“你这个朋友太厚道了。” 下午,方沅如约带着赵怀砚一起去干活。 所有要种植红薯的地,他上午已经撒完了草木灰,接下来就是起垄。 “喏,拿着。”方沅把一把镐头递给赵怀砚,他踏进地里,“地已经整完了,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起垄,就是要把把这一大片土分成几条垄,怎么分呢,就是要用镐头在平地里挖沟,大概隔45厘米挖一条沟,挖出来的土分别培向两侧,土就会逐渐培起30-35厘米的高垄。” “我从这里开始,你从那边开始,可以吗?”方沅看向站在田埂上的赵怀砚,指指对面。 “可以。”赵怀砚说。 两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方沅已经计算过了,这亩地刚好可以作12条垄,两人即使不同边开始,到最后也能刚刚好作12条垄。 作垄和整地不同,整地要翻土,更费力气,作垄只需要选好位置后,把泥土培向两边,整个过程都是安安静静的。 “赵怀砚!”方沅朝对面喊道。 赵怀砚看了过来,他的嘴好像动了动,但方沅没听到声音。 方沅无奈只好走到对面,不满地说:“你说话大声点,我听不见。” 赵怀砚扫了他一眼,眨眨眼无辜地说:“我以为你听得见。” 方沅一噎,他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喝点水吧。” 赵怀砚看着他,没伸手。 “你不会是嫌弃吧?那我也没有办法,就带了一个水杯,你还是喝点吧。”方沅眼眸微闪,无奈地说。 “咕咚咕咚——” 赵怀砚的头微微仰起,随着吞咽的动作,他的喉咙上下滚动,汗水滑过他凸起的喉结,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衣襟。 “谢谢。”他把杯子还给方沅。 方沅眼神呆滞地接过杯子,愣愣地往回走。 赵怀砚刚刚喝水的动作有点性感,他心想。 夜色降临前,两人便完成了这一亩地的做垄任务。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仅容一人通过的黄土小路上。 “今天谢谢你啊。”方沅诚心的道。 “没事,来了这里,你也帮了我很多。”赵怀砚回道,声音有点哑哑的。 “你嗓子怎么哑了,我明天给你泡点金银花茶吧。”方沅记得去年他和大奔他们上山摘了好多金银花,奶奶都给晒干收起来了,正好可以给赵怀砚润润嗓子。 “金银花?” “你不知道吗?就是一种可以泡茶的花,长在山上。” “不知道。”没来这里之前,赵怀砚的生活是单调有无趣的,哪有空喝什么茶。 “那我们明天叫上大奔他们,一起去山上摘。”赵怀砚对他这么好,方沅觉得自己理应带他长长见识。 “明天不是还要干活嘛。”赵怀砚说。 “来得及,金银花的最佳采摘时间是上午九点,不耽误干活。”方沅哪是不会考虑到干活的人,而且就算耽误一天干活也没什么,毕竟多了赵怀砚这个帮手,活肯定会提前干完的。 两人就这么约好了。 翌日上午九点。 “元宝!想死你了。”大奔朝方沅飞扑过来,直把人抱得后退了好几步。 “打住,这才多久没见,你是好久没出来玩了吧。”方沅残忍地把大奔推开,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有农活要干,大奔他们家也是,连续好几天他都在地里帮衬。 “就是啊,你还是少膈应元宝吧,哈哈哈哈……。”李书说。 “死李书,你不也是好久没出来了,你们说是不是。”大奔不服气道。 方沅和赵怀砚没理两个幼稚鬼,转身就走,李正业和王衡充耳不闻,默默跟上方沅他们。 “喂!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大奔在原地气得跳脚,最后无可奈何地跟上大部队。 没了拌嘴的人,李书自觉无趣,也跟了上去。 北溪村的房子屋前屋后都是山,但都是些低山,几人从小便爬遍了几个山头,这会轻车熟路地领着赵怀砚往山上走。 方沅他们顺着大路往上走了几分钟后,拐进方沅家老屋后面的小路。 路过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禁落在破败不堪的老屋上,十年的时间,他长大了,老屋却即将磨灭在时间的长河里。 顺着小路一直往上走,有一小片竹林,再走个几分钟有一个很大的鱼塘。 鱼塘是王衡爷爷的,他们小时候经常偷偷下鱼塘摸蚌和田螺,那水直接蔓到了他们腰部,几个小屁孩愣是一点不怕,三番五次的下鱼塘。 “那会被骂惨了,但是下次还敢,摸上来的田螺大的煮了吃了,小的放生在了我家的鱼塘里面,有机会摸田螺煮给你吃。”方沅笑着把以前的糗事将给赵怀砚听。 “好。”赵怀砚的目光定在方沅脸上,随后他嘴角一勾,微微颔首。 第19章 回城 走过鱼塘后,一条一米宽左右的水沟向前无限延伸,水沟两侧杂草肆意,灌木葱茏。 “快看,那是不是有!” 几人往大奔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绿色的灌木丛中露出一片黄白相间的花儿,正是几人正在寻找的金银花。 空气中萦绕着金银花的淡淡清香,众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细长的藤蔓相互缠绕,沿着草丛,攀附于灌木,在一片绿色中格外显眼。一朵朵金银花簇拥在一起,有的含苞待放,花苞微微鼓起;有的已经完全绽放,张开的花瓣微微卷曲。 绿色的叶片和黄白色的花瓣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微风拂来,露珠滚落,滑进茂密的灌木丛中,隐匿了它的踪迹。 “看见没,那就是。”方沅用手臂碰碰赵怀砚的胳膊。 方沅他们摘金银花没那么多讲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整朵带着几片叶子全薅下来,然后装进他们带来的塑料袋中。 几人走走停停,看到金银花就停下里摘,没有就继续顺着水沟一直往前走。 一路摘下来,不大的塑料袋子装了个七成满,几人便从另外一条小路上拐出来打道回府。 “热死了,这鬼天气,山上晒不到太阳也能这么热。”大奔一把抹掉脸上的汗珠。 “和太阳没关系,走那么久不热才怪。”李书朝明目张胆地朝大奔翻了一个白眼。 “也是。”大奔嘿嘿一笑。 “走吧。”李书把胳膊搭到大奔脖子上,拉着人往大路上走。 “元宝,我们走了啊。”大奔扭着个脖子朝方沅挥了挥手。 方沅还没来得及点头,大奔就被李书扭回了头,他无奈地笑笑。 “元宝,我俩也先走了。”王衡和李正业说。 方沅站在原地,看着四人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笑着和赵怀砚说:“突然发现我们两两顺路。回家路上都有个伴。” “走吧,我们也回家。”赵怀砚垂下眼帘,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方沅想到的是现在,而赵怀砚想到的是以前都是方沅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着他们四个两两成对走,而他是一个人。 幸好,现在有他陪着方沅。 “啪啪——“ 方沅弓着腰,手里拿着一把平板铁锨,倒退着不停地拍打着垄的两侧,使垄与垄之间呈“V”型沟渠。 垄做好后,要将垄的两侧拍平压实,以防浇水或是人为走动后泥土滑落。 “累死了。”方沅一屁股坐到田埂上,手握成拳头捶着后背。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飘到对面,那里空无一人。 赵怀砚没来。 上午摘完金银花后回家,方沅和赵怀砚刚把金银花晾晒出去,赵家就来了不速之客。 赵英兰回来了,她是来接赵怀砚回城里过暑假的。 “怀砚,你跟妈妈回城里过暑假,等开学了再回来。”赵英兰上前想拉儿子的手臂,但却拉了个空。 她脸上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听话跟妈妈回城里住两个月,上学的时候基本都在学校,现在放假了,你在村里待着会给爷爷奶奶添麻烦的。” 赵怀砚哂笑一声,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你现在知道会给爷爷奶奶添麻烦,当初送我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赵怀砚!我是你妈,你怎么和我说话的。”赵英兰几乎挂不住脸上的笑容。 “砰——”一把扫帚砸在赵英兰脚下。 赵爷爷脚步沉重地从屋里出来,面色阴沉道:“赵英兰!这是我家,还轮不得你在这里教训我的孙子。” 赵英兰缩了缩肩膀,弱弱地开口:“爸,我这不是为你和妈着想嘛,想着把怀砚带回城里住两个月。” 赵爷爷的视线落在赵怀砚身上,问:“你想回城里还是留在村里。” “留在村里。”赵怀砚毫不犹豫地道。 “你也听见了,他想留在村里,但是念及你是他妈,就让他去城里住一个星期。”赵爷爷冷冷开口,说完不顾一旁赵奶奶的脸色便进了屋子里。 “唉!造孽啊。”老头子已经做出退让了,掌心掌背都是肉,赵奶奶也无能为力了。 她走到赵怀砚身旁,拉住他的胳膊,“怀砚啊,你就和你妈会城里住一周,一周后她不送你回来,我这个妈她就别要了。” 赵怀砚懂老人家的无能无力,他笑了笑,轻轻开口:“谢谢姥姥,麻烦姥姥进屋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好,我进屋给你拿点衣服,带点吃的。”赵奶奶笑着应声。 等赵奶奶进了屋,赵怀砚看向站在墙角装蘑菇的方沅,他嘴角一勾,朝墙角走去。 “我要走了。”赵怀砚说。 “我知道了。”方沅抿抿唇,埋头闷声道。 赵怀砚眉头微微上扬,轻声说:“舍不得我吗?” “嗯。”方沅语气更加低沉。 “不会是因为没人帮你干活了吧。”赵怀砚说。 方沅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你乱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 “舍得抬起头了?”赵怀砚眨眨眼,得逞地看向他。 方沅眼神躲闪看向别处,耳朵微微发烫,“你……你好幼稚。” “怀砚!我们该走了。”赵英兰的声音将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打破。 “等我回来。”赵怀砚走上前,轻轻将人搂进怀里。片刻后,他松开手,接过赵奶奶手里的行李,转身朝外走,中途再也没回过头。 “元宝,元宝。” 方沅猛得回神,看向一旁的赵奶奶,“怎么了,赵奶奶。” 赵奶奶笑了笑,一脸戏谑地说:“人都走好久了,你还愣在原地呢。” 方沅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赵奶奶!我…我先走了,下午还得干活呢。”说完他就一溜烟地跑路了。 风中响起一声叹息。 赵怀砚为什么要抱他啊? 想到那个拥抱,方沅有点苦恼,他和大奔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抱过啊。 赵怀砚的力道那么轻,像是在抱什么易碎品一样。而大奔每次都是冲击炮一样地冲过来,力道大得几乎把方沅撞飞。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等赵怀砚回来问问不就好了。方沅把手里的石头往旁边一抛,站起身,拿起一旁的耙子。 他走到第一条垄边,开始干活。 田埂上,方沅坐过的位置,多出了一个小坑。 耙子放到垄面上,方沅一边后退,一边将耙子平稳保持在垄面上,直到耧平一条龙他才停手。 他将耙子拿下来放到地面上,甩了甩手,走到另一条垄边上,继续刚刚的动作。 上端的垄面的宽大概是20厘米左右,方沅用耙子将垄面耧平,整个垄面便成了一个水平的梯形。 赵怀砚回来的的那天,是个阴天,方沅在院子里装种薯。 种薯是去年挑选出来的,一直堆在院子的角落里,拿一块塑料膜盖着。可能是因为塑料膜没隔绝湿气,方沅掀开塑料膜的时候,种薯上面已经长了很多绿色的小嫩芽。 他一手一个不停地拿着种薯往畚箕里放,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方沅将扁担套到两个畚箕上,微微弯下身,双手紧紧握住扁担的两端,身体向前倾,他猛地将扁担用力一抬,缓缓将扁担放在了肩膀上。 “奶奶,帮我开下门。” 随着方奶奶慢慢拉开大门,赵怀砚的身影缓缓进入视线。 “你怎么回来了?”方沅猛地将畚箕往地上一放,几步上前,一脸惊喜地看向从天而降的人。 看到方沅惊喜的样子,赵怀砚嘴角一弯,“一周了,所以回来了。” “原来已经一周了吗?”他愣愣地开口,这段时间方沅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回来倒头就睡。 “你这是要上地里干活?”赵怀砚看向院子里的畚箕。 “对啊,你不在的这几天,地里都弄好了,就差把种薯种下了。”方沅笑了笑,一脸骄傲。 赵怀砚好笑地点点头,“走吧。” 路上两人边走边聊,方沅好奇地问赵怀砚这几天在城里都干嘛了。 “没干嘛,每天都待在家里。” “啊,不是吧,你都没出去玩啊。”方沅撇撇嘴。 赵怀砚沉默了一会,才说话,“没有。” 他看向方沅被扁担压得微微下沉的肩膀,突然停下了脚步。 方沅不明所以地看向前面突然停下来的赵怀砚,“怎么了?” “放下来,我来。”赵怀砚指指扁担。 肩膀上传来微微的痛意,他挪了挪扁担的位置,笑着说:“不用,我可以的。” 赵怀砚没动。 两人僵持在路上,随着肩膀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方沅不得不地把扁担卸下来,认输似的道:“服了你了,你来你来,重不死你。”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赵怀砚较为轻松地将扁担担到肩上,脚步沉稳地往前走。 “我靠。”他忍不住爆粗口,“你怎么力气那么大。” “天生的。”赵怀砚说。 “我不信。”方沅立马否认。 赵怀砚没再说话,他没骗方沅,确实有一部分天生的原因,另一部分是因为打架力气不够的话会被揍个半死,他只能每天放学后来回搬动路边的石墩子,比一畚箕红薯重多了。 第20章 育苗 “砰——” 畚箕重重地落在地上。 “你歇着吧。”方沅拿起锄头,开始在垄上挖出一个个的浅坑,用来埋种薯。 赵怀砚没歇息,方沅走一步他跟一步,“这是要干嘛。” “育苗。等会把种薯一个个的埋到这浅坑里,等薯苗长到20~25厘米高,有五到七片完整叶片的时候再移栽。”方沅解释道。 赵怀砚点点头,转身将畚箕提到垄边,将一个种薯放到第一个坑里,他边走边放很快就赶上了方沅挖坑的进度。 方沅本来正埋头专心挖坑,挖着挖着突然发现自己前面那个坑里多了一个种薯。 他抬起头便看到赵怀砚手里握着个种薯,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他正在挖的这个坑。 方沅有点不明所以,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他前面挖的坑里,瞳孔一缩。 原本空无一物的浅坑里面都放了一个种薯,种薯的摆放各有不同,毫无规律,就像是随手放置的。 “这……这都是你放的?”他看看那些浅坑,又看看赵怀砚。 “是我。”赵怀砚说。 方沅仿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自豪,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过赵怀砚手里的种薯,“埋种薯的时候要注意头朝上,尾朝下,这边又圆又大的就是头。还有啊,一个坑里要放五个种薯,不然没那么多地来育苗呀。” 赵怀砚的表情难得有点丧气,他埋头闷声道:“我帮倒忙了是吗。” “没有的事。你又没做过这种事,不知道很正常,我第一次也是这样。”方沅笑着拍拍赵怀砚的肩膀,他真没觉得他帮得是倒霉。 赵怀砚抬起头,语气很轻,“那我现在去往坑里再添四个种薯。” “好啊。等你添完回来,又有坑等着你了。”方沅挑挑眉,笑着说。 两人就这样一个挖坑,一个放种薯,搭配默契地搞定了一亩地。 脸颊上微风掠过时,额发随之波动,方沅微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晰的空气,“好舒服啊。” “是啊。”风中响起赵怀砚的声音。 “你走的时候干嘛要抱我啊?”方沅睁开眼睛,视线飘到远处地里村民干活的身影上。 赵怀砚沉默了一会,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也有些不解,“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啊。”方沅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赵怀砚直视着方沅的眼睛,语气诚恳的说:“没骗你,我确实不知道。” 他当时确实没想太多,只是看着方沅明亮的眼睛,突然就做出了那个动作。 方沅没想到赵怀砚也不知道答案,他垂下眼睫,“好吧。” 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声,村民们的闲聊声顺着风声被送入耳边。 “李大爷,又来除草啊,你这身子骨可健朗得很啊。” “哪里的话,我就是一把年纪了,不服老而已。” “您说笑了,我干活都没您勤快呢。” 风声没有送来李大爷的回复,送来了方奶奶和方爷爷的呼喊声,“元宝!” 方沅顺着声音看去,爷爷担着两桶水,奶奶正担着一对畚箕往地里来,他立马起身迎上去。 “爷爷,奶奶,我来吧。”他伸手想接过奶奶身上的扁担。 “用不着你,马上就到了。”方奶奶一矮身避开方沅的手,乐呵呵地摇了摇头。 方沅拿两人没办法,只好站到一旁,让出路来让爷爷奶奶通过。 方奶奶担的畚箕里面放的是草木灰,要在盖土之前撒到种薯上。 “一把红薯一把灰,红薯结得一大堆。”赵奶奶笑着把扁担从肩上卸下来,她朝方爷爷喊:“老头子,你快点呀,你把水淋上,我才能撒草木灰。” 方爷爷立刻加快了脚步,但嘴上却不依不饶,“你催什么催啊,也不看看我这两桶水有多重 。” “我没催,我就是想快点撒草木灰,这样才能红薯多多呀。”方奶奶撇撇嘴,狡辩道。 方沅看着两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斗嘴,活泼得不行,心里乐开了花。 “奶奶,你和爷爷坐那歇着就好,有我在,干活的事就交给我,再说了那边不是还有个免费劳动力嘛。”方沅拦住方奶奶朝草木灰伸去的手,指指还在田埂上坐着的赵怀砚。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拉着人不让干活的。”方奶奶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掰开方沅的手,抓起一大把草木灰。 她催促道,“老头子你快浇水啊。” 方爷爷被她催得刚放下扁担,就舀起一大盆水往放了种薯的坑里浇,因为太急,没把控好力道,浇得水直接淹了种薯一半的身子。 “你这……你干啥呀?”方奶奶瞪着眼睛,不满地看向方爷爷。 方爷爷心一颤,吹胡子瞪眼地道,“还不是你老催催催,你瞪什么瞪,等水渗进土里,你再撒草木灰不就好了。” 看到这一幕,方沅笑弯了腰,他捅捅赵怀砚的腰,“你觉不觉得他俩贼有意思,哈哈哈。” “确实很有意思。”赵怀砚赞同地点点头,他姥姥和姥爷从来不会这样,往往都是姥姥不敢反抗姥爷。 有了方爷爷方奶奶的助力,方沅只需要给坑里盖上一层薄土。他跟在爷爷奶奶身后边盖土,边看两人不停地斗嘴。 一会是奶奶骂爷爷眼睛不好使,浇水都浇到外面了,一会是爷爷多奶奶手上没个把门,撒草木灰撒得能把中暑肥死。 两人斗嘴间不知不觉就给所有的种薯坑都浇上了水、撒了草木灰、盖上了薄土。 方爷爷方奶奶也被累得够呛,方沅推着两人在田埂上坐下,“您俩任务完成的不错,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赵怀砚,过来帮我。”他朝赵怀砚吼了一嗓子。 搭棚是育苗必不可少的环节,要搭棚先要做拱架,村里做拱架都是用三四米左右的竹竿搭成的。 竹竿方沅前几天已经全部搬了过来,现在他需要赵怀砚和他合力将竹竿一根根的插进垄的两边,形成拱架。 两人各走在第一条垄的两边,手里握着一根竹竿。 “等会你把这根竹竿插进土里,然后稍微用点力将竹竿往我这边压,我拿到竹竿之前,千万不要松手,不然反弹回去打到脸上,你这脸就毁容了。”方沅小心地嘱咐道。 赵怀砚按照方沅的指示先将竹竿插入他这边的垄边上,然后慢慢将竹竿往方沅那边压。 等方沅拿住了竹竿的另一头,他才松开手。眼神紧紧地盯着方沅把竹竿的另一头也插进土里,竹竿围着这条垄形成了一个拱形。 方沅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成了。”他接着说,“你等会就按照这个步骤一直往下插竹竿。” “好。”赵怀砚说。 就这样,方沅和赵怀砚轮着将一根竹竿的一头先插进土里,再慢慢压向对面。 两人越做越得心应手,以至于慢慢放松了警惕,当一根竹竿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弹向赵怀砚时,方沅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塌了。 他刚一脚踩到垄上,伸手想去抓住那根竹竿,就听到“啪——”的一声。 “啊!”赵怀砚痛苦地捂住额头,蹲在地上微微发抖。 “我的天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方沅几步踩过垄,快速走到赵怀砚身旁,着急忙慌地伸手去拿开赵怀砚捂住额头的手。 但是赵怀砚捂得很紧,他没拿动他的手,方沅眉头紧皱,他放轻声音,哄道:“你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伤。” 说完,方沅试探着伸手,轻轻拨开赵怀砚的手,露出他额头上青紫交加,破皮流血的伤口。 他心里一慌,愧疚不断地涌入心头,嘴唇微微哆嗦,“你…你疼死了吧,都怪我。” 赵怀砚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看向要哭不哭的方沅,没说安慰的话,实话实说道:“疼,但是还能忍得了。” 方沅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声音微微发抖,“爷爷奶奶!赵怀砚受伤了,地里你俩先看着,我先带他去村里小诊所看看。” “我的老天爷呀,这伤得太厉害了,你赶紧带人去,地里你奉操心了。”方奶奶看到赵怀砚的伤口心里一惊,催促自家孙子赶紧带人看伤去。 方沅觉得赵怀砚这伤一刻也不能多等了,但是村里的小诊所里他家有点距离,所以他先去借了王横家的三轮车。 不顾赵怀砚抗拒的眼神,推着人上了三轮车,便马不停蹄地骑着三轮车往小诊所去。 “刘爷爷,刘爷爷。”方沅大声喊道。 刘震着急忙慌地从诊所出来,就远远看到一辆三轮车朝他这驶来。 方沅停好车,快速走到三轮车边上,扶着人从车上下来,急得舌头差点打结,“刘爷爷,您……您快看看他这脸,不小心被竹竿子弹了一下。” 刘震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凑近眼前的小伙子,是个样貌清俊的,就是这脸上的伤让这脸失了几分美观,他斟酌着开口道:“伤得不是很严重,我给开点消炎的和淡化疤痕的。” “您确定吗?”方沅咬着下唇,脸上写满了焦急。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刘震眉头一挑,哼了哼鼻子。 方沅自知理亏,耷拉着个脑袋,小声道:“刘爷爷,那您快给他看看。” “进来吧。”刘震冷哼一声。 第21章 赵家舅舅 “早晚各一次。”刘震将消炎药包进一张褐色的纸里,又从柜台里拿出一管药膏,一并递给方沅。 “谢谢刘爷爷。”方沅接过东西,诚心道。 “没事,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拿毛巾擦擦脸就行。”人快走到门口时,刘震又嘱咐了两句。 方沅骑着三轮车把人带回家,他打开自家门,拉着赵怀砚在院子里坐下,“你先在我家院子坐会,我去把车还了。” 赵怀砚点点头,“好。” 方沅看到赵怀砚如此乖顺,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等我回来。” 方沅骑着去还车,得走路回来,来回差不多十五分钟。大步流星走了一会后,他索性小跑着回家。 “赵怀砚!”他冲进院子里,却发现原本好端端坐在凳子上的赵怀砚却不见了。 “赵怀砚!”方沅又大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他跨步走出家门,朝旁边的赵家走去,“咚咚咚——,赵奶奶,赵奶奶。” 门内传来一阵东西摔倒在地的劈裂啪啦声和模糊不清的陌生男人的声音。 方沅心里更着急了,他用力拍打着门,“赵奶奶,我是元宝,怀砚他在家吗?” 门倏地开了,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是赵二舅。他眼含讥讽,不怀好意地说:“臭小子,听说你和赵怀砚玩得挺好?你知道他是小三的儿子吗?哈哈哈哈哈哈……” 方沅没说话,眼神冷冷地盯着赵二舅。 “哈哈哈哈,赵怀砚你来看看,这就是你传说中的好兄弟吗?”赵二舅以为这臭小子被吓退了,他恶劣地勾勾唇,桀桀地笑起来。 “我和谁做朋友还用不着你来置喙。”方沅一开始只是觉得和这种人说话恶心,没想到还助长了恶人气势。他几步上前,直接撞开了挡在门口的赵二舅,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杂乱无章,东西杂七杂八地落在地上,其中当属赵怀砚的东西最多。 赵怀砚穿过几次的衣服上面踩满了脚印,那个他前几天才夸过的浅绿色风扇倒在地上。 眼前的一切让简直方沅大开眼界。 赵怀砚低着头站在赵奶奶身旁,似乎未曾察觉到他的到来。 方沅快步走了过去,小声和赵奶奶打招呼,“赵奶奶,赵怀砚我可以带走吗?” “元宝,这……,恐怕不行。”赵奶奶为难地看向方沅。 方沅不出意料地被拒绝了,他眨眨眼,请求道:“赵奶奶,那我可以留下吗,我想给赵怀砚上点药。” 奶奶叹了一口气,她既不想让家里这些龌龊事让元宝知道,也不想让她孙子一个人面对这些,她看向从方沅进来就默不作声的顺子,一咬牙道:“行!” “谢谢赵奶奶。”成功留下来了,方沅顿时嘴角一弯,走到赵怀砚身边,凑在他耳边说:“赵怀砚,不是让你等我吗,你怎么自己偷偷跑了。” 赵怀砚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你不走吗?” “我走?我去哪,都让你坐着等我,我回来一看人都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方沅抿抿唇,眼神沉沉地看向赵怀砚。 方沅没说假话,看见院子里空无一人的时候,他心里的慌乱都能给他淹了。 他知道人不会丢,但是就是觉得受伤的赵怀砚就应该被他好好护着。 赵怀砚沉默了一会,闷声道:“我…,对不起,是我没等你。”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走吧,给你上药。”方沅弯弯嘴角,不顾院里其他人的恶狠狠眼神,拉着人在凳子上坐下。 他疾步到厨房洗了个手,掏出手里的药膏,旋开盖子,挤出一点点抹到中指上,“你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赵怀砚感受到清凉的药膏在方沅温热的手指下慢慢变热,慢慢覆盖到刺痛的整片伤口上。 他看见方沅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明亮的眼睛中一片专注,他的心脏慢慢加速,“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好了。”方沅说。 宣告被打断了。 方沅朝赵怀砚笑笑,把盖子拧好,放进口袋里,掏出褐色的纸团递给赵怀砚,“药膏放我这,我每天按时来给你上药,消炎药放你这,你每天按时吃药。” “谢……” “方沅!别以为你不是赵家的人,我就不敢教训你!” 恶狠狠的话打断了两人的温馨局面,院子里的战火仿佛一触即发。 “哦?你想怎么教训我?”方沅眼神平静地看向说话的人,语气淡淡道。 “你……”赵大舅也没想到自己放下狠话,对方的反应却如此淡定。 “两位舅舅,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一个是倒插门,一个是妻管严,严格来说也算不上赵家人了,怎么还老是上门来打秋风呢。”方沅目光讥讽地扫向赵家两位舅舅,声音略带嘲讽。 “再者说,赵怀砚住在赵家是赵爷爷赵奶奶亲口同意的,这些东西也是你们口中的小三买来的,一口一个小三,却巴不得小三买的东西是你们的。你两位今日的行为,作为长辈和小辈都是不太妥当的吧。这人要脸,树要皮,你们两位也多少要点脸吧。”他不急不缓地补充道。 “你乱说什么,这些明明都是我爸妈花钱买的。”赵二舅眼神阴翳地盯向方沅,面色不善道。 “你既然如此肯定,不如和赵奶奶赵爷爷求证一下。”方沅语气诚恳,真心实意地建议道。 然而未等他们两位自己求证,赵爷爷便说:“是英兰买的。” 两人顿时哑口无言,面色涨得通红,被一个小辈如此拂面子,赵大舅怒气冲冲地提起一旁的椅子猛地朝方沅扔了过去。 “砰——” 椅子砸到□□上发出一声沉闷声。 “你怎么样?”方沅哆嗦着手摸向赵怀砚的背,声音有些发抖。他没想到,赵大舅竟然还真敢动手打人,躲闪不及间赵怀砚将他护在了身下。 “没事。”赵怀砚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 方沅的眼睛顿时被这个笑容刺痛了,他拉开挡在身前的赵怀砚,顺手拽住翻倒在地的椅子,奋力甩了回去。 椅子四分五裂地甩在赵家两位舅舅面前,他们眼神惊愕,身子微微发抖,一脸恐惧地看向朝他们走来的方沅。 两人对视一眼,猛得转身从大门飞奔而去。 方沅站在原地,眼神凶恶地看着两人狼狈逃窜的身影,双手紧握,指尖泛白。 半饷他转身走回赵怀砚身边,沉默地拉着人往房间里走,气氛顿时十分压抑。 进了房间,方沅把人推到床边上靠着,将人翻过身,掀起赵怀砚的衣服,洁白的皮肤上一片青紫红肿。 他沉着脸把上次留在赵怀砚房间的红花油倒在手心里,双手覆盖到赵怀砚的伤口上,猛地用力按压起来。 方沅刻意没控制力道,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他气赵怀砚这样莽撞地挡在他身前,更气他惹得祸让赵怀砚遭了殃。 “嘶,疼,轻点轻点。”赵怀砚疼得挤眉弄眼,弱弱地求饶道。 “疼也给我忍着,脸还没好,背上又添了一道,我看你就是纯欠揍。”方沅垂眸继续加大手上的力道,嘴唇抿得紧紧的。 月亮高高挂起,满天繁星预示着明天大概率是万里晴空。 方沅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天气的闷热和白天的事打跑了他的睡意,他眼神空洞得盯着天花板。 “咚咚咚——” “爷爷奶奶,你们睡着,我去开门。”方沅快速起身,趿拉上拖鞋,“哒哒哒”地跑去开门。 “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看到是赵怀砚,方沅面色着急地将人进门。 赵怀砚沉默了一会,眉头紧皱,语气有些犹豫,“你能不能给我擦下背。” 脸上的伤加上背上的伤,他既洗不了脸,也洗不了澡。 方沅送了一口气,不是伤口疼就好,他想起白天给人上完药他就生人勿近地离开了赵家,把赵怀砚洗澡这事给忘了。 白天干了一天活,出了一身汗,不洗澡也不是个事啊,难为赵怀砚忍到现在才来找他。 “行。”他爽快地答应了。 赵家洗澡间里。 赵怀砚双手交叉,举到头顶,肩胛骨微微凸起,他利落地将体恤衫一扯,将整个后背面向方沅,精瘦的身材一览无遗,背部线条流畅,肌肉十分紧实。 洗澡间的灯泡不是很亮,昏暗的光线下,赵怀砚背后的伤口没那么骇人了。 方沅吸吸鼻子,将毛巾拧干,微弯下腰,轻轻擦拭着他的后背。 温热的毛巾从肩部缓缓向下擦,在擦到肩胛下角时顿住了,赵怀砚感觉到身后的人绕过他背部的伤口,擦了擦伤口的周围,力道很轻,他觉得有点痒,最后毛巾停在了髋骨处。 “我再擦一遍吧。” “不用了。”赵怀砚猛得转过身,声音急切地拒绝。 方沅咬了咬下唇,语气有些惋惜,“那好吧。” 毕竟他觉得再擦一遍比较干净呢。 第22章 搬瓜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鸣叫,晨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房间,不断地发出“呼呼——”声。 方沅迷迷瞪瞪地伸了个懒腰,他的手和脚仿佛碰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用手感受着碰到的东西。 硬硬的,滑滑的,是什么东西?他刚睡醒的脑子顿时没转过来。 就在方沅再度伸手感受的时候,他的手被一把抓住了。 他猛地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看看他摸进赵怀砚衣服里的手,再看看抓住他手腕的赵怀砚。 昨晚上方沅给赵怀砚擦完背后,想着难回家了,索性和赵怀砚一起睡,还能蹭蹭风扇,睡个好觉。 哪晓得一早上醒来就忘了自己在哪睡的,手贱地摸进人家衣服里,还被人赃并获了。 “嘿嘿,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方沅尴尬一笑,用了点力想挣开赵怀砚的手,没挣开。 赵怀砚掀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方沅忿忿地揉揉手腕,赵怀砚手劲真大,不就是摸了一下嘛,昨晚上某人还求着自己给他擦呢。 他起身跨过又闭上了眼睛的赵怀砚,趿拉着拖鞋离开了赵家。 烈日高悬,天空中万里无云,响亮的蝉鸣声从茂盛的绿树中一声又一声地传入耳畔。 叫叫叫!叫得他脑子疼。 方沅烦躁地捂住耳朵,然而根本无法隔绝那讨人厌的鸣叫声,他认命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种了三颗梨树,三颗梨树的间隔间还种了两颗橘子树,这会梨树上枝叶茂盛,青色的梨子悬挂在枝叶中,随风轻轻摇动。 阳光被繁茂的枝叶遮蔽严实,成片的阴影占据了大半个院子。 方沅蹑手蹑脚地靠近梨树,越接近第二颗梨树,蝉鸣声越大。他驻足在第二颗梨树下,锐利的眼神从树墩处一路往上扫视,最终停留在枝干的分节处。 一只蝉正趴在那。 不断的鸣叫声让蝉的身体微微颤动,深褐色的皮肤基本和树干的颜色融为一体,可是那透明的羽翼在褐色的树干上十分醒目,以至于方沅一眼就看见了它。 方沅微微踮起脚,双眼瞪大,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举起一只手慢慢地靠近它,心跳加速跳动着,细密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渗出。 “啪——”的一声,蝉被压在了手掌下,他慢慢将手握成拳把蝉困在了手心里,翅膀在手里不断扑腾,发出“嗡嗡”声。 “这下被我逮到了吧。”他挑了挑眉,得意地看向握拳的手。 方沅握了一会,感觉手心里的挣扎力度小了后,他缓缓张开手,露出手心里的蝉。 当手掌完全展开时,蝉倏地展翅飞走了,在空中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落在了远处的树枝上,蝉鸣声再次响起,但声音却远远不及刚刚那么响亮。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转身回屋里。 “咚咚咚——” “方婶,方婶在家吗?” “在,怎么了?” “方婶,你们家的西瓜今天能买吗?这不天太热了,我想着给孩子买个西瓜吃。” 交谈声在方沅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 紧接着他听见奶奶温柔的呼喊声,“元宝,元宝,快醒醒。” 方沅眉头紧皱,迷糊地睁开眼,“奶奶,怎么了?” 方奶奶笑着揉揉他的头,柔声说:“元宝,你喊大奔他们一起去把地里的西瓜摘回来吧,你王婶说想买西瓜,这几天不是热得慌吗,估计村里不少人想买西瓜,你先去摘回家,到时候方便卖。” “好。”方沅舔舔唇,喉结连番滚动。 稻田间的黄土小路上,五个少年说说笑笑地往拿走地瓜吧。 “元宝,等会摘了西瓜,我们能不能吃个够啊!”大奔兴冲冲地问。 “能,把肚子敞开了吃。”方沅笑着答应。 “噢耶,那等会我可放开了吃,你可别怨我这肚子大啊。”大奔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别把你给撑死了。”李书开口就是暴击。 “哈哈哈哈。”李正业和王横笑得乐不开支。 v 接近七月底,地里的西瓜个个硕大饱满,小小的叶子已经遮挡不住了,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放眼望去,满地都是西瓜,它们密密麻麻的躺在藤蔓之间。 “我靠,元宝,今年你们家地瓜长得真好啊。”李书感叹道。 方沅不可置否,笑着说:“可能是今年天气好吧,先挑瓜蒂枯了的摘。” 瓜蒂枯了的西瓜基本上就不会再长了,不摘回去,要是一下雨,准烂在地里。 几人在地里认真搜寻着瓜蒂枯了的西瓜,一个个全摘了先堆在一边,最后大致有20来个。 “差不多了。”王衡把最后一个放进西瓜堆里。 “这个这么大的怎么办?”大奔指指有他脑袋三倍大的巨无敌瓜王。 五人苦恼地看着那个瓜王,当时发现的时候属实惊了一下,实在是太大了,王衡和李正业两人合力才把这个西瓜搬到外面。 回家的路算不得近,何况还是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要是两个人一起搬的话,前面那人倒退着走,一不留神就掉稻田里了。 “要不等会我让我爸用大箩筐担回去吧。”王横建议道。他爸身材健硕,又常年干活,担个几十斤的西瓜不在话下。 “好,那你记得帮我谢谢王叔。”方沅没拒绝,毕竟几家人的交情摆在那,这点小事他还不至于扭扭捏捏。 五人一人抱着一个西瓜往回走。 “瞧见你们抱着瓜回来,我这等都等不及就上门了。”李婶手里挎着个筐,笑着进门。 “妈。”李正业喊道。 “李婶。”剩下四人齐声喊道。 “哎,元宝,你先给我挑个好的西瓜,要又甜,汁水又多的。“李婶说。 “妈!”李正业不高兴的喊道。 “没事。”方沅拉拉李正业的手臂,指着刚搬回来的五个西瓜,“李婶,您自己挑个,我们家的西瓜您又不是不知道,品质都是一样的好。” “嘿,你们家去年的西瓜确实不错,好吃得很,就这个吧。”李婶的目光在五个西瓜中来回扫视,最后把自己最满意的一个从地上抱了起来。 “好。我去拿称来。”方沅从屋子里拿出称,将西瓜放进袋子里再挂到称上,“六斤半,2.5一斤,一共是16.25,收您15。” 李婶高兴地把钱递过去,接过方沅手里的西瓜,“儿子,妈先走了啊。” 李婶走后,王衡回家去叫他爸,剩下四人回地里继续搬西瓜,五人又搬了两次后,剩下的几个全由王衡他爸担着箩筐担了回来。 “累死了。” 几人筋疲力竭地瘫在椅子上,面红耳赤,呼气急促。 “王叔,你先歇会,我去切西瓜。” 方沅气息稍微缓和了下,就起身从地上抱起一个西瓜去了厨房。他舀水冲了冲西瓜,把刀洗了洗,动作利落地将西瓜从中间切开。 刀刚一碰到西瓜,“啪”的一声脆响,西瓜直接裂开了,露出里面鲜红的果肉。他不禁咽了咽口水,麻利的将西瓜切块,放进瓢里,端着西瓜回屋。 “吃西瓜吃西瓜,别在椅子上摊着了,刚刚嚷嚷着要吃个够的赶紧吃。”方沅把瓢放到桌子上,拍拍四人的大腿,招呼他们吃西瓜。 “王叔,吃西瓜,瓢里还有。”他拿起一块西瓜递过去。 “爷爷,奶奶,吃西瓜了。”他走到院里,大喊一声。然后径直出了大门,朝赵家走去。 “赵爷爷,赵奶奶,赵怀砚,上我家吃西瓜。”方沅热情地将赵家三口喊到家里吃西瓜。 看见方沅领着人进门,大奔挤眉弄眼地说打趣道: “元宝,你对赵怀砚别给我太好了,你自己累死累活半天,都还没吃上一口,就屁颠屁颠地去叫人了。” 方沅从瓢里拿起一块西瓜塞进大奔嘴里,“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他又一手拿起一块西瓜,“赵爷爷,赵奶奶,快吃西瓜,吃了还有。” 大奔忿忿地咬了一大口西瓜,脑子里莫名浮现四个字:重色轻友。 赵怀砚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点吗? “你呢,自己不去拿,也等着我来招呼你啊。”方沅看向站在边上不动的赵怀砚,挑了挑眉。 “你为什么搬瓜不叫上我。”赵怀砚冷冷地问。 方沅被问得一愣,半饷才反应过来,“叫你?你不想想你那背和脸,一出汗,流到伤口上,疼不死你。” 赵怀砚脸色一僵,沉默地拿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 后面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村里的人买瓜,方沅热情地招呼人吃西瓜打称。20多个西瓜卖出去了15个,连那个26斤重巨无霸瓜都卖了出去。 剩下的几个西瓜,他让大奔他们每人抱了一个回家,当做是搬西瓜的幸苦费。 最后剩下两个西瓜,方沅抱起一个递给赵怀砚,“抱一个走,就当是慰问费了。” “谢谢。”赵怀砚顺从地把西瓜接了过来。 每个人都有,包括他这个没去搬西瓜的。 第23章 抓蛙 “呱呱——” 在漆黑的夜幕下, 月光如流水般倾洒而下,地面上,五个人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 “元宝,大奔不是怕黑吗, 怎么还要叫上他啊。”李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大奔说想去, 想去就带上他, 等会多看着点就是了。”方沅淡淡道。 李书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大奔家,在门口却没有看到大奔的身影。 “我进去喊他,你们在这等着。” 方沅迈步走进大奔家,只见大奔他妈妈一个人坐在客厅, 他上前几步,轻声问:“婶儿,大奔呢?” 大奔他妈低着头没有回答。 “婶儿?”方沅轻拍她的胳膊。 李婶猛得抬起头,凳子发出“嘎吱”一声,她反应剧烈的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朝方沅笑笑,“啊!是元宝啊, 我这…我这犯困得很, 你是来找大奔吧,那臭小子在茅房, 怕你来了找不到他, 让我和你知会一声,结果这一不小心睡着了。” 方沅抿唇一笑,轻声说:“那您快去睡吧,我在这等着就好。” “成, 那你们晚上出去注意点安全,那臭小子怕黑还死活要去,肯定要添不少麻烦,你们多担待着点。”李婶困得眯眯眼,一步三回头地嘱咐道。 方沅连连点头。 方沅偶尔羡慕大奔有如此疼爱他的父母,但也仅仅是偶尔,他没有见过他的父母,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爷爷奶奶没有提起过他的的父母,村里人说他是爷爷奶捡来的,爷爷奶奶因为他吃了不少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 他没有父母,但是爷爷奶奶给他的疼爱不比任何人少。 方沅很满足,也很感恩。 “方沅?” 他倏然回神。 “你怎么来了?”方沅看向突然出现的赵怀砚。 赵怀砚薄唇轻抿,声音很轻,他问:“在想什么?” 方沅轻轻摇头,“没什么。” 他接着道:“大奔在茅房,我们等他一会吧。” “你有点不高兴?”赵怀砚没让人把话题转移走,眼神沉沉地凝视着方沅。 “我真的没事。”方沅被他的眼神看得好笑,他挑挑眉,“你在担心我吗?” “嗯,但是你不和我说实话。”赵怀砚垂下眼皮,声音有些闷闷的。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到我从来没见过我父母。”方沅看向刚刚李婶刚刚坐的凳子,眼底掠过一丝悲伤。 “但是你有疼爱你的爷爷奶奶。”赵怀砚的嗓音异常的温和,他接着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有些父母有还不如没有来的好。” 他的前半句让人舒心,后半句却引人心痛。 方沅知道赵怀砚是在说他自己的父母,对于别人的家事他不宜多说,只好道:“是的,我还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赵怀砚唇角微勾,眼神里浮现出笑意,他轻轻点头。 大奔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两人面面相觑,还笑的一脸甜蜜,他一脸怪异地问:“你俩在笑什么?” 方沅看向大奔,语气平淡地说:“没笑什么,等你老半天了,走吧。”说完便转身去了外面。 赵怀远瞥了他一眼,也转身离开。 大奔愣愣地望着头也不回走掉的两人。 就……就这么走了他俩还没说清楚呢。 他跑出门,大声道:“元宝!你俩到底在笑什么?” “什么笑什么。”其余四人好奇地看过来。 方沅顿时有点无语,他岔开话题道:“青蛙还抓不抓了。”说完便拉着赵怀砚扭头就走。 大奔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再一次弃他而去,埋头闷声道:“我和元宝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元宝和你一直都不是天下第一好,再不走等会你一个人别吓到尿裤子。”李书拍拍大奔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 大奔狠狠瞪他一眼,拍开李书的手,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挤开赵怀砚,挤到方沅身后。 ”元宝,你走慢点,我害怕。”他缩着肩膀,伸手扯扯方沅的衣角。 方沅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到身后的人变成大奔,“你走中间怕什么。” 大奔肩膀后缩,弱弱的道:“可是周围都很黑。” 方沅无奈地叹口气,没好气道:“你那手电筒又不是摆设,黑你就四处照照,这样就不黑了,还有啊,走完这段路你就安分一点,不然今晚白跑一趟,看李书打不打你。” “知道了。”大奔缩缩脖子,点点头。 即使是刻意放缓的脚步声,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停歇在田埂上的不少青蛙未见其蛙先闻其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响彻不绝。 “大家脚步再小声点。”方沅轻声叮嘱。 月光下,几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一块菜园。菜园中间有一个小池塘,月光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阵阵虫鸣声此起彼伏。夜幕下,青蛙光滑的皮肤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光,透过篱笆的空隙,他们看见好几只青蛙正停靠在池塘边。 方沅用手指指菜园,无声的说了一句话后,看到大奔等人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篱笆门,弓着腰缓步走了进去。 眼前的青蛙仿佛不知危险正在来临,安逸地停在池塘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身子微微起伏。 随着离青蛙越来越近,方沅的身体微微紧绷,心跳“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猛地向前一扑。 “扑通——” “抓到了。” 他的声音和落水声一同响起。 方沅笑着将手里的青蛙往袋子里一丢,脚快轻快地走向等候在院子外的人。 “我看看。” 几人互相推搡着扯开袋子,一直青蛙正蜗居在袋子的角落里。 “可惜只能抓到一只。”大奔惋惜地道。 “能抓到一只你就偷着乐吧。”李书翻翻白眼。 剩下几人赞同地点点头。 晚上抓青蛙和白天钓青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白天的青蛙可以说是傻一点,钓青蛙的饵料是用线将蚯蚓穿起来打了个结,没有钩子。 青蛙即使上钓了,如果咬得不紧,经常会在半空中掉落,但是同一只青蛙会傻傻的上钓好几次。 但是在晚上青蛙会变得异常灵敏,轻微的脚步声也会将它们惊落,更何况是在它们附近明晃晃地抓它们的同伴。 一旦有声响,其他青蛙都会动作迅速地跳回水中,或是跳到草丛中。 因而,能抓到一只已然不易。 “走吧,换个地方。”方沅捆好袋子,再度打头走在路上。 几人的脚步声小了不少,“扑通扑通——”地落水声也不再复先前一样多,他们沉默地在稻田间穿梭。 “嘘——”方沅脚步一顿,他回头将手指压在嘴唇上,猛得和身后的赵怀砚对上视线。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又换成了赵怀砚,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肤色越发洁白,黑润润的眼睛似盛了水一样的明亮。 赵怀砚看着方沅转过来后就不动了,他皱皱眉,用口型问:“怎么了?” 方沅轻轻摇头,转回身看向停在小路中间的青蛙。他动作小心地弯下腰,挪着步子缓缓靠近,再猛得伸手向前一扑。 “呱——” 青蛙微微挣扎,发出微弱的叫声。 “又抓到一只。”赵怀砚走了过来,他看向方沅手中的青蛙,眼神中饱含称赞。 几人一路走走停停,方沅连续抓了好几只后,李书等人也争着要抓,他欣然将带头的位置让了出去,走到最后面悠哉悠哉地跟着大部队。 “砰——” 方沅被撞得后退几步,鼻子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皱着脸用干净的手背蹭蹭鼻子。 “你撞到哪了?”赵怀砚轻声问,语气里有些惊慌。 方沅低头揉着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撞我鼻子了,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我跟丢了。”赵怀砚语气淡淡地说。 方沅猛地抬头,他微微伸长脖子,朝赵怀砚身后探头,果然没看到大奔他们的身影。 还真跟丢了。 方沅不理解,不是一直都在跟着走吗,怎么突然就跟丢了。 不过下一秒想到赵怀砚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对村里的路也不熟悉,前面又有两条岔道,跟丢了也正常。 “没事,手电筒有光,我看看他们在哪。”方沅踩到田埂上,视线不断地在黑暗中扫视,他看到大概隔了四五亩稻田的地方有灯光。 “找到了。”方沅挑眉一笑,他从田埂上下来,走到赵怀砚前面,轻声说:“你跟紧我,我们去找他们。” 方沅安静地走在前面带路,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他的手臂,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眼神疑惑地问:“怎么了?” “不能只有我们两个吗?你之前明明已经答应了。” 他听见赵怀砚说。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投射在稻田里,方沅带着赵怀砚走向与大奔他们相反的方向。 夜风在脸颊上掠过,他眯眯眼睛,想起他之前确实是答应了赵怀砚就他们两个一起去抓青蛙。 结果他把这事给忘了,把所有人都叫上了。 “你要不要试试。”方沅指指趴在前方田埂上的青蛙。 赵怀砚神色为难,但触及眼前人的目光,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好,但我大概率抓不到。” 方沅扬起嘴角,轻声说:“没事,你试试。” 赵怀砚迈着步子缓缓走进那只青蛙,他慢慢弯下腰,扬手快速朝青蛙往下拍。 “啪——” “我抓到了。”赵怀砚轻扬唇角,朝方沅挥挥手里的青蛙。 方沅嘴角微微上翘,眉眼弯弯的看向赵怀砚。 “我就知道你能行的!”他说。 第24章 起苗 “元宝!你俩跑哪去了?我一回头我身后都没人了, 可吓死我了。”看到两人回来,大奔急冲冲地扑上去抱住方沅。 方沅用一只手拍拍大奔的背,解释道:“跟丢了,我俩就自己去抓蛙了, 我们没在你这不也安然无恙嘛。” 大奔松开手, 拿过方沅手里的袋子,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十多只青蛙,“元宝,你抓了好多啊,我们才抓到几只。” “不是我,是我和赵怀砚一起抓的。”方沅更正大奔的话。 大奔双眼微微瞪大, 嘴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赵怀砚也抓了?” “抓了好几只。”方沅把袋子捆好,放到地上,将凳子倒转过来压在袋子上。 青蛙牛得很,不压住的话,明天早上袋子里能只剩空气。 李书哂笑一声, 挑眉嘲讽道:“听见没, 人家赵怀砚都抓了好几只,就你一只没抓还耽误我们抓蛙, 一身肉, 还怕黑。” “你你你……”大奔的脸色一片涨红,唇线抿得直直地,却无言以对。 “我什么?”李书朝大奔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转头就走。 “喂,李书!你等等我啊!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啊,我真的怕黑啊!”大奔快步追上去,缩着脖子拉住李书的一条胳膊。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俩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笑死我了,大奔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这会又缩头缩尾地跟上去了。” 王横笑得直不起腰,李正业在一旁也跟着笑。 “好了,你们俩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俩什么德行,从小吵到大,吵归吵,闹归闹,不还是好兄弟嘛。”方沅好心地替大奔挽回一点面子。 “那元宝,我俩也先走了啊,改天再聚。”王横和李正业朝方沅挥挥手,转身离开。 方沅和赵怀砚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好不容易捱过了七月烈日的炙烤,秋老虎却缓缓而至,八月底的温度更上一层楼,人们仿佛深陷火海,个个都大汗淋漓。 汗水大颗大颗地从后背渗出,直接浸湿了方沅穿着的老头衫,湿濡濡地贴在身上。 他辗转反侧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最后直接难受得坐了起来,伸手扯扯老头衫,带起了极小的风。 热死了。 方沅朝窗户微微探身,不管不顾伸手拉开纱窗,一阵凉风瞬间拂到脸上,他闭上眼睛,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嗡嗡嗡——” 他闭着眼一掌拍下。 “啪——” 黝黑的手臂上浮现出一个掌印,一只四分五裂的蚊子尸体躺在掌印上,手臂上的红色血迹就是这只蚊子的赫赫战功。 “嗡嗡——”的响声再度响起,方沅猛得拉上纱窗,纱窗一关,凉风骤然减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地步,他幸幸地把脸贴在纱窗上,感受着微弱的凉意传到脸上。 突然一道银白色的光从视线中掠过,方沅猛得看向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见模糊的树影。 就在他以为那道光是错觉时,一道闪电猛地划过天际,远处那看不清的地方瞬间亮起一道光。 这是闪电?! “轰隆——” 随着一道惊雷响彻云霄,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证实了那道光的身份。 方沅眉开眼笑地听着外面的雨声由“淅淅沥沥”转为“滴滴答答”,细微的雨点穿过纱窗飘到他的脸上,有点麻麻的。 他舒服得眯起眼睛,又吹了好一会儿风,才恋恋不舍地关上窗户,躺回床上。 “滴滴哒哒”的雨声就像吹眠曲,睡意逐渐袭来。 下过雨后,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燥热也被夜雨洗去了一大半,方沅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地里走去。 “元宝,早上好啊,这么早就来地里忙活了。” “早上好,王婶,过几天不是开学了吗,昨晚上又下了雨,我想着趁今天把红薯苗移栽了,爷爷奶奶也少点负担。” 方沅笑着和王婶打招呼,将肩膀上的挑着的畚箕放到地上。 “你这孩子,太懂事了。不像我们家王横这会还在床上睡懒觉。”王婶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方沅把两边压住塑料膜的石头移开,笑眯眯道:“那是因为王横有你们这样的好父母啊,所以他才可以幸福的躺在床上睡觉,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王婶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哪有的事,我们这做父母的为了孩子多操劳一些是应该的,哪谈得上什么好不好。” “哗啦——” 方沅抬手将塑料膜掀开,积聚在塑料膜上的雨水被抖落到地上,垄上绿油油的红薯苗瞬间映入视线,红薯苗绿得发亮,油亮亮的叶子挤挤挨挨,一株挨一株,毫无缝隙。 长得不错,不枉他这一个月以来,天天给育苗地浇水施肥。 “这红薯苗苗长得好啊!元宝,你们今年怕是要红薯大丰收啊。”一个灿烂的笑容在王婶脸上荡开,眼底的高兴甚至胜方沅几分。 “借您吉言。”方沅也很满意红薯苗长得这么好。 “板上钉钉的的事,你先忙着,我得回家给那臭小子做饭去了。”王婶担上畚箕,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 方沅蹲下身,挑了一株稍微大点的红薯苗,捏住它的根茎,轻轻一拔,便将红薯苗和土层分离开来。 红薯苗的新长出来的根大概拇指的长度,上面沾着少量的泥土。 他将红薯苗用左手握住,伸出右手挑选着稍微大点的红薯苗继续拔,不一会儿,左手上便抓了一大把大小相近的红薯苗 。 方沅将这把红薯苗放到畚箕里,转身继续拔稍微大点的红薯苗,一把又一把,整齐的码在畚箕里。 阳光开始照射在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时,他刚好累好两畚箕。 原先贴得密不透风的红薯苗变得稀疏了很多,畚箕上的红薯苗没什么重量,方沅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扁担担到了肩上,他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啪——” 畚箕落到地上。 方沅到水池边端了一瓢水过来,将水倒在红薯苗的根部,保证根部有足够的水分。他扯过之前盖过种薯的塑料膜盖住畚箕,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沉没到地平线下,橙红色的晚霞浮在天边,染红了远处的山顶。 方沅打着哈欠走出屋子,边揉眼睛边走向角落,他掀开塑料膜,畚箕里的红薯苗放置了一个白天有点焉焉的。 他转身回屋里拿上一把剪刀,放到红薯苗上,担上畚箕出了门。 方沅悠哉悠哉地担着畚箕走在黄土小路上,身后传来一阵均匀的脚步声,他勾勾嘴角,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到了地里,他放下畚箕,他转身看向朝他走来的赵怀砚,眉头一挑。 “怎么了?”赵怀砚问。 “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准时的好帮手啊。”方沅笑笑。 “或许是我人好?和你本身没有关系?”赵怀砚笑着挑挑眉头。 方沅轻“啧”一声,配合着道:“那就多谢你这个大好人了,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认识你。” 他这话全是技巧,没有任何感情,但赵怀砚还是被他这副夸张的样子逗笑了。 方沅几步上前,拉住赵怀砚的手腕,将人按到田埂上坐下,“玩够了该学东西了,今天教你新知识。” 他拿起放在红薯苗上的剪刀,斜着将红薯苗底部剪了一刀,“学会了吗?” 赵怀砚轻轻点头,“为什么?” 有着根系的根部直接被剪了一大半,这样还能存活吗? “这样会增加和土壤的接触面积,更利于红薯发育。”方沅轻声解释。他不急不缓地接着说:“红薯的发育能力特别强,移栽红薯苗其实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拔苗,一种是高剪苗。拔苗就是我手上这种,简单快速的就能将苗土层分离。高剪苗是等红薯长到26~27公分时,用剪刀在离地三公分处剪下,过程比较麻烦,但是可以有效防治一些疾病并且有利于下茬苗的生长。” 赵怀砚了然的点点头,并提出疑问,“那为何选择拔苗而不是高剪苗呢?” 方沅笑笑,缓缓道:“因为快啊。我一个人弄不来高剪苗,只能拔苗。” “明年用高剪苗吧。”赵怀砚说。 有我帮着你,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方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倏而莞尔一笑,点点头,“可以。” 方沅把剪好的一大把红薯苗抱到地里,用手耧出一个四五公分深的沟,将红薯苗斜着插进去。 “一插二躺三抬头。” 他默念着口诀,动作迅速地将一株株红薯苗斜插进土里。 “你在嘀咕什么?” “啊?” 方沅愣愣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赵怀砚。 “你在嘀咕什么?”赵怀砚重复了一遍。 “一插二躺三抬头,是移栽红薯苗的口诀。”方沅眼尾上挑,轻声解释道。 似是怕赵怀砚不懂,他补充道:“一插是促进红薯生根,二躺是有利于红薯结暑率,三抬头是快速缓苗。” 方沅拿着一株红薯苗动作缓慢地按照口诀做了一遍动作,“像这样插进去,然后让红薯苗斜躺在泥土上,紧贴着泥土,只有红薯苗的头部微微竖起。” 赵怀砚掀起眼皮,微微颔首,他由衷道:“你会的东西好多。” 方沅不好意思地抬手想挠挠头,抬到一半想起自己手上全是泥,他悻悻地放下手,轻咳一声,“没有没有,农村孩子都知道这些的,今天以后你也学会了。” “可是我没有见过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做这些。”赵怀砚说。 方沅的心脏蓦地一颤,他愣愣地看向赵怀砚。 第25章 栗子 耧好的地在昨晚那场雨的滋润下变得黏糊, 又在白天太阳的炙烤下变得松软,方沅插起红薯苗来十分轻松。 “你是在这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回家一趟?”他甩甩手上粘着的泥巴。 赵怀砚视线掠过他的手,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一起。” 刚种下的红薯苗要用水浇透, 再撒上万能肥料草木灰, 所以这会得先回家把草木灰用畚箕担过来。 两人走进方家院子,赵怀砚去拿桶接水,方沅去厨房铲草木灰。 赵怀砚接完两桶水,见方沅还没出来,便往厨房去。 方沅正蹲在灶台前,伸长了手用铲子掏灶里面的草木灰, “咔嚓——”铲子碰到壁炉,一下撒了一大半,他叹了口气,索性倒了,又重新铲了一铲子。 方沅小心翼翼地从灶里移出出铲子。 铲子上的草木灰堆得满满的,随着他的动作,草木灰簌簌往地上飘, 他顿时僵直着手不敢再动。 铲子底下突然多出一个畚箕, 方沅顺着拿住畚箕的手看去,对上赵怀砚乌黑的双眸。 “还不倒下来吗?”赵怀砚说。 方沅徒然回神, 把铲子翻转过来, 将草木灰倒入畚箕里。 再掏了几铲子后,两人一人担水,一人担草木灰回了地里。 赵怀砚放下扁担,就拿起瓢开始给红薯苗浇水, 一瓢水就浇三株红薯苗,量被他精准把握,一套动作下来看得方沅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道要浇多少水?”他好奇地问。 “浇透就是代表泥土要完全湿透,一瓢水三株红薯苗刚好能浇透土壤。”赵怀砚动作不停地又舀起一瓢水给三株苗浇好水。 方沅朝他竖起大拇指,跟在他后面撒草木灰。 干完活,夜幕将至未至,蝉鸣声不绝于耳,树叶摩擦间不断地发出“沙沙——”声。 方沅看向对面那座山,眉尾一扬,问道:“你想不想去山里抓蝉。” 他指指对面那座山。 “抓蝉?抓来干嘛。”赵怀砚拖着尾音思考了下。 “不干嘛,就是图个乐。这不干完活天还没完全黑嘛,就想着找点事打发一下时间。”方沅语气悠悠地说。 赵怀砚的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将农具留在地里,顺着旁边的黄土小路一直往上走,走着走着路没了,被一块茄子地挡住了去路。 方沅跨步走到菜地的地楞上,扭头对身后的赵怀砚说:“走这里,可以走慢一点,地楞不好走,别摔到下面的稻田里去了。” 两人走着小八字步,缓慢地在地楞上前行,连续走了三四亩菜地的地楞后,一条石头搭成的台阶出现在眼前。 台阶总共就四层,顺着下田埠而搭建,十分陡峭,落脚的位置也小。 方沅一脚踩上去,几步便走完了台阶,他转身朝赵怀砚伸出手,“这个台阶很稳的,你要是怕的话就拉住……” 他的话没说完,赵怀砚便踩上第一个台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眼看赵怀砚马上上来了,方沅往旁边走了半步,空出地方让他落脚。 台阶之上是一片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栗子林,栗子树的树干十分粗壮,分散开来的枝叶就像一把巨伞笼罩下来。 一个个小刺球挂满了整颗栗子树,有的还是青绿色,有的微微泛黄,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饱满的栗子。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蝉鸣声就是从这片栗子林里传出来,响彻不绝。 方沅头疼地捂住耳朵,皱着眉头说:“那些蝉傍晚就喜欢停在这片栗子林里。” 他走近一颗栗子树,挥开眼前不断转悠的蚊子,指指树干,“看见没,那就趴着一只。” 赵怀砚顺着方沅的手指望去,确实有一只个头不大的蝉正趴在那颗栗子树的树干上,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 方沅踮起脚,身子前倾,缓缓朝那只蝉伸出一只手,就在他的手马上将蝉笼住时,“唰——”的一声,蝉飞走了,停到了另一颗树上。 他轻啧一声,眼神有点遗憾。 脚底下有点硌脚,方沅移开脚,蹲下身翻开几片枯叶,捡起“硌脚”的栗子。 “啪——” “捡到一个栗子。” 方沅好笑地看着赵怀砚面无表情的往手臂上拍了一掌。 “你说什么?”赵怀砚望向他。 方沅走到赵怀砚身边,看到他手臂上长了好几个蚊子包,蚊子包上面还有不少挠痕,他挑挑眉头,“我说我捡到了一个栗子。” “嘎吱——” 方沅把栗子放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光滑的栗子壳上瞬间多了几颗整齐的牙印。他用手指扣掉栗子壳,露出一层毛茸茸的内皮,又艰难地用指甲刮掉内皮。 “试试。”他把残破但完整的栗子递给赵怀砚。 “咔嚓——” 牙齿咬碎新鲜的栗子发出清脆的一声。 “很脆,有点甜味。”赵怀砚给出评价。 “好不好吃。”方沅问。 “好吃。” “那回家吧,蚊子都快把我俩吃了,明天上午带你来捡栗子。” 方沅勾住赵怀砚的脖子,拉着人往回走。 回到地里时,天基本黑了,路都只能勉强看清,两人拿上农具便直接回家。 到了家门口,方沅接过赵怀砚手中的农具,转身朝家走。 但是他刚走出去几步,又猛的回头,语速很快地将明天的安排告知赵怀砚,“明天早上我先去地里拔苗,然后吃完早饭我们俩去捡栗子。”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进了家门。 白天干活太累了,洗漱完,方沅刚躺上床,便有了睡意,酣然入梦。 “吱嘎——” 第二天早上,方沅关好门,刚转过身就被吓到一个趔趄,他没好气地拍拍胸口,“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好了吃完早饭后吗?” 此刻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 “醒了不想睡了,便起来了。”赵怀砚说。 方沅狐疑地看着眼前一脸倦色的人,瞪了赵怀砚一眼,“你放屁,你那黑眼圈都快有你眼袋那么大了。” 说完这句话,他眼神有点飘忽。 “那是昨晚没睡好,和现在无关。”赵怀砚面不改色地狡辩道。他接着说:“你不是还要急着拔苗吗,赶紧走吧,等会太阳出来就赶不及了,何况两个人还快些。” 不可否认的是赵怀砚说得十分有道理,方沅没办法抗拒这个诱惑,毕竟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有了两个人拔苗,畚箕里红薯苗的数量成倍增长,太阳升到地平线上时,两人刚好装满四个畚箕。 “走吧,回家煮碗面犒劳一下大功臣。”方沅担上畚箕,步子稳健地往家走。 赵怀砚担上畚箕紧跟其后。 方沅像昨天一样先往红薯苗根部淋水,然后再扯开塑料膜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进了厨房,开始揉面,菜刀快速的将薄薄的面饼切成均匀的苗条。他走到院子里,从旁边菜地里扯了一小把青菜,再掐了几节小葱,回到厨房洗菜切菜。 一切准备就绪后,方沅准备下面,突然发现没人烧火,他下意识地喊道:“赵怀砚,来给我烧火。” 下一秒赵怀砚便出现在厨房,无怨无悔地烧起了火。 “咕噜——” 锅里的水沸腾发出声响,惊醒了愣在原地的方沅,他赶忙拿起砧板上的面条下到沸水里。 “你……”他犹犹豫豫地开口。 等了半天赵怀砚也没等到方沅的下文,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 过了一会,方沅又开口,“你……” 赵怀砚疑惑地望向他。 方沅又不说话了。 “你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尽管说出来,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赵怀砚的声音掷地有声,火光将他的脸映得红彤彤的。 方沅心一横,不再扭捏,“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好到随叫随到。 赵怀砚闻言,抿唇一笑,“你纠结了半天就为这个吗?” “什么叫就为这个啊,这很重要的好不好。”方沅炸毛。 他用筷子将面条挑到锅边,用力一按,面条断成两截,一截滑落回锅中,一截黏在锅边。 “我对你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还没习惯吗。”赵怀砚淡淡道,他垂眸看向灶里的火焰,在灶前待久了,火焰的热意渗透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是心里。 方沅突然恍然大悟,好像是这样的。 除了一开始他俩不熟的时候,赵怀砚比较冷漠,他俩熟起来后,幸赵怀砚简直是一个绝世好兄弟。 想明白后,方沅心里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勾唇一笑,拿出四个碗,用筷子将完整的面条夹到碗里,最后的碎屑直接用瓢舀出来倒掉。 锅开始微微冒烟时,往里倒油,油热直接舀一大瓢水倒进过来,“滋啦——”瞬间冒起大烟。 他淡定地锅里倒入适量的酱油,盐。 “赵怀砚,你是不是不会做饭啊?”方沅突然冒出一句。 赵怀砚脸色一僵,片刻后如实说道:“不会。” “那我教你个小窍门,煮过的面条有点软烂,可以再过一遍凉水,这样面条吃起来会更劲道一些。”方沅往每个碗里倒入冷水浸没,然后又倒出来。 锅里的汤烧开了,他将洗干净的青菜用手拧成两半,丢入锅中,等汤再洗沸腾时,“好了好了,可以了。” 方沅拿起锅铲,端起碗,将面汤舀到碗中。 “端上面,开饭开饭。”他使唤起赵怀砚来越发熟练。方沅暂时没有练就无情铁手,只能托住碗底端着走。 两人来回两趟将面端到桌子上,方沅招呼爷爷奶奶来吃饭。 “怀砚,又去帮元宝干活了吧,有你在,我们老两口是放心了。”爷爷奶奶笑着说。 第26章 板栗 “您俩这话说的, 我和他指不定谁罩着谁呢。”方沅瞟了一眼埋头吃面的赵怀砚,慢条斯理地反驳道。 方爷爷方奶奶嘴角抽抽,语调拉长而缓慢 ,“只要你俩好好的, 谁罩谁都行。” “放心吧, 我俩铁定好好的。” 方沅吸溜了一大口面条, 又咕噜咕噜喝了口面汤,他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的。 “嘿,你这孩子,就不能先吞了嘴里的再说话吗?等会呛到了可有你好受的。”方奶奶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方沅的头。 “没事的,奶奶, 我吃完了,我和赵怀砚去后山那片栗子林里捡点板栗。”方沅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往旁边瞥了一眼,见赵怀砚的碗底见光,便直接拉起人就走。 “捡的时候注意点,别被刺扎到了。”方奶奶点点头,嘱咐了两句便让两人出门了。 阳光透过栗子树的缝隙撒在地上, 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光影随着树叶的摇曳而微微晃动。 “嚓嚓——” 脚踩在地上掉落的枯叶上发出一声脆响。 “栗子成熟的时候,它的毛球就会自动裂开, 板栗就会掉落在地上。但是也有些毛球会被大风刮落, 等会你捡板栗的时候也要看看那些毛球是空心还是实心。”方沅从裤兜里拿出两个红色塑料袋,把其中一个递给赵怀砚。 他接着补充道:“实心的毛球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开裂了的,还有一种是没裂的。没裂的毛球你就用石头砸开, 或者用鞋底一直碾,就会开了,然后你就用手掰开毛球,把板栗拿出来就好了,掰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扎到手了。” 注意事项说完,方沅便和赵怀砚兵分两路捡板栗。 正直八月底,这片栗子林的毛球开裂了不少,每走几步,便能在地上看到几颗板栗。 有些板栗就落在枯叶上,一眼就能看见,但是有些板栗会落到枯叶下或是一些缝隙中。 方沅在栗子林里走走停停,不断打转,乐不开支地弯腰捡这天下掉下来的馅饼,他基本上专盯着地上的板栗或是开裂了的毛球捡。 他几步就要扒拉几下地上的枯叶,或者蹲到地上看看缝隙里有没有。 至于那些没开裂的毛球根本不在他的选择之内,原因是太麻烦了,还容易被扎到,有那闲工夫他不如多搜罗搜罗枯叶底下和缝隙里。 “哪里来的混小子,青天白日地就敢偷我家板栗。” 尖锐刺耳的嗓音惊得方沅手一抖,刚从缝隙里扒出来的板栗又掉了回去。 他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跪得沾上了好些泥土的膝盖,不明所以地看向来人,“李奶奶,我们没偷板栗,都是在地上捡的呀。” “没说你,那小子,我看见他伸手掏了树上毛球里的板栗。”李奶奶冷哼一声,眼神鄙夷地看向赵怀砚。 方沅心里一咯噔,完犊子,忘说了,这片栗子林是别人家的,能捡地上的,但是不能打还在树上的毛球。 被人骂小偷,赵怀砚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波动,一脸淡然。 他轻飘飘地瞥了方沅一眼,朝突然出现的老妇人鞠了一躬,诚心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片栗子林是有主的。” “哎……,你这,算了算了。”李奶奶其实在远处观察了好一会,这小子在她出声前一直都在捡地上的,估摸着确实不是成心的。 “李奶奶,这事怪我,他是外乡人,不知道咱们这的规矩,是我没和他说清楚,您看今天这些板栗我们都给您,这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方沅急忙将锅拦到自己身上,语气诚恳地解释。 看两人态度都不错,李奶奶突然一笑,牵引出眼角处深深的皱纹,她语气悠悠, “今天这事就算了,捡了的就算你们的了,但是不能打这树上板栗的主意。”说完便踱步走了。 “对不起啊,我忘说了,害你被骂了。”方沅面带愧疚地看向赵怀砚,闷声道。 赵怀砚喉头滚动了一下,蜷了蜷手指,“没事,解释清楚了就好。何况你都说了捡,是我自己理解有误,不怨你。”他看向方沅提着袋子的手,问:“板栗还捡吗?” “不捡了。”方沅颓唐地晃晃脑袋。他朝赵怀砚伸出手,“都倒我这来吧。” 赵怀砚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但方沅却没有拿走袋子,而是猛得抓住他的手,“你手怎么扎了那么多刺啊。” 只见赵怀砚白皙的食指和中指上好大一片泛红的小点点,依稀能看见板栗球刺。 方沅只觉两眼一黑,无尽内疚油然而生,他双眼微微泛红,“走的时候奶奶不是说了要小心刺吗,你是傻子吗,手上扎那么多刺,简直要被你气死了。” “还好,这些刺不怎么疼。” 赵怀砚抽出手,将方沅手里提着的袋子接过来,将他那袋板栗都倒进去。 方沅狠狠瞪了他一眼,抢过赵怀砚手里的袋子,拉着人急急忙忙地回家。 “奶奶,奶奶,家里的针你都给放哪了。”方沅拉着赵怀砚进门,将装着板栗的袋子往桌上一放,直奔方奶奶房间。 “就在床头那个小柜子的第一层,有一团毛线,针就插毛线上。”方奶奶回道。 方沅拉开小柜子,将毛线上的针取下来,又把赵怀砚拉到院子里,将人摁在椅子上,“做好,我给你把刺挑了。” 赵怀砚顺从地在椅子上坐好,垂眸看向蹲在他面前的方沅,眼底神色一深。 方沅捏起赵怀砚的食指,神色为难地看着他手指上密密麻麻的刺,犹犹豫豫迟迟不敢下手, 这要怎么下手啊? “没多疼,你挑吧。”赵怀砚看着眼前手抖得不行的人,轻声道。 “食指先不要动,就这样直直地指向我。”方沅伸出两个拇指直接掐住一颗红点点周围的肉,使劲掐起这块肉,慢慢将里面的刺挤出来了点。 他松了口气,瞪大眼睛,拿起针将刺周围的皮肤挑破,缓缓将刺从肉里挑了出来。 挑完所有刺,方沅累得满头大汗,他甩甩有些僵硬的手,抬手擦擦额头的汗,语气揶揄:“真的是造孽啊……,板栗还没吃到,先挨一顿骂,再挨一顿扎。” “谢谢。”赵怀砚眼神淡淡地扫了眼地上挑出来的刺,接着看向手指上密密麻麻的被刺扎出来的孔,轻声道。 “没事,是我的错,是我没提醒你。”方沅合理怀疑他看不上眼的没开裂的板栗球都被赵怀砚开了。 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你那手大事没有,但就是纯折磨人,不用刻意去管,但是也别完全不管,简而言之就是可以不用上药,但还是少碰水,利于伤口恢复。” 赵怀砚点点头,看向不远处桌子上的红袋子,“好,我想吃板栗了。” “行,但其实生板栗味道一般,你昨天是第一次那么吃觉得新奇,也就脆了点,没啥甜味,好吃的板栗要先在阳光下晒大半个月,然后再放到热水里煮熟,又甜又软糯。”方沅嘴里一边说着这样不好吃,一边从袋子里拿生板栗剥给赵怀砚吃,没一会便剥了小一堆。 赵怀砚伸手拉住方沅的手腕,“够了,我尝尝味就好,你不是说熟的好吃吗,剩下的先晒晒,再煮来吃吧。” “好吧。你确定够吃了吗?”方沅狐疑地问。 “够了。”赵怀砚说。 得到了肯定回复,方沅便从屋里拿出一个小簸箕来,将袋子里的板栗全部倒到簸箕里,摊平刚好摆满了一簸箕。 他端着簸箕放到太阳底下,朝赵怀砚挑了挑眉头,扬声说:“等晒够了,就煮来吃,我到时候叫你,给你好好露一手。” 赵怀砚眼角一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方奶奶的声音,“吃什么?还要好好露一手?” 方奶奶迈步跨进院子,朝两人笑笑。 “奶奶!我逗赵怀砚呢,您啥掺和啥!”方沅不满道。 “怎么?我还不能让我孙子给我露一手了?”方奶奶笑眯眯地眨眨眼。 “奶奶!”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你先前急急忙忙地要针干嘛?”方奶奶问。方沅刚回来的那会,她赶着去给李婶送东西,便没有细问。 方沅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别打迷糊眼,老实说。”方奶奶眼神一眯,眼神不善的看向方沅。 “就是…就是赵怀砚的手被板栗球刺扎了。”方沅小声说。 “什么?”方奶奶几步走到赵怀砚旁边,拉起他的手,被他手指上密集的孔一惊,“你这……,这怎么会扎那么多。” 她转头看向自家孙子,神色严厉,“元宝!不会是你贪玩,拿板栗球扔怀砚了吧。” 方奶奶了解她的孙子,是个好孩子,但性格有点顽皮。 赵怀砚手上的伤口根本不像是不经意扎出来的,而像被人用板栗球按到手上一样。 “奶奶!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方沅皱着眉头,嘴唇紧抿。 赵怀砚抽出自己的手,替方沅解释,“方奶奶,不是方沅弄得,是我自己不小心把板栗球扎到手上了。” 听到赵怀砚的话,方奶奶眼神愧疚地和自家孙子道歉,“是奶奶错怪你了。” “没事奶奶。”方沅明白奶奶就是怕赵怀砚受欺负。 他替赵怀砚感到高兴,无论是赵爷爷,还是他奶奶,以及大奔他们,村里的人都在慢慢接受赵怀砚。 “扎那么多刺,可要多吃点板栗才能补回来。”方奶奶笑着说。 “奶奶,我都说好了,到时候我都弄好,赵怀砚等着吃就行了!”方沅扒拉了一下簸箕里的板栗,笑嘻嘻地说。 阳光照在板栗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线,三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里。 第27章 开学 酷热的暑假从指缝中溜走, 开学前一天晚上的时候,方沅收拾完行李便去了赵家。 “咚咚咚——” 来开门的是赵怀砚。 “明天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学校,还是你自己去?”方沅开门见山地问。 “和你一起。”赵怀砚说。 方沅点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那你明天早上7点在门口等着, 我们要去坐王横他爸的三轮车去镇上, 然后再坐公交车去县里。” “知道了。”赵怀砚点点头。 “行, 那我走了,明天你别睡过头了。”方沅叮嘱道。 赵怀砚抬眸望着方沅离去的背影,须臾他眼皮垂下,掩去了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转身回屋。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挤在三轮车上, 一路颠簸往镇上去。 到了镇上,李书第一个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他抬手揉揉自己的屁股,“可算是到了,我这屁股都要裂成好几瓣了。” “哈哈哈,活该,让你平时不好好吃饭, 屁股上没肉, 颠不死你。”大奔从车上下来,朝李书扭扭屁股, 一整个幸灾乐祸。 刚从车上下来的方沅不动声色地揉揉屁股, 他悄悄瞟了一眼赵怀砚的屁股,觉得赵怀砚应该是没有屁股疼的,毕竟他屁股挺翘的,看起来很柔软。 “你在看什么?”赵怀砚幽幽地开口。 方沅讪讪一笑, 眼神闪烁,“没看什么。” “你们到了学校要互相帮衬着,在外不比在村里,凡事多动动脑子。”王叔忧心忡忡地叮嘱几个孩子,读书什么的都是次要,重要的是不要惹事。 “知道啦王叔,你赶紧回去忙吧。”几人乖乖地点头。 “是啊,爸,你赶紧回去吧,我们还急着去赶公交。”王横催促他爸。 王叔启动三轮车,调转车头,缓缓驶远。 几人走到路边,在一家银行门口等公交。龙头镇没有公交站,但公交车一般都会在这家银行门口停下,因此银行门口的路边算是约定俗成的公交站。 他们来得还算早,但是今天不仅是高中开学还赶上了赶集,除了好多好要去学校的学生,还有大批的乡亲父老去县里赶集。 几人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能往前进个分毫。 方沅将左手提着的东西都换到右手上,伸手拉住赵怀砚的手腕,“等会你跟紧我。” 赵怀砚垂眸看向方沅拉着他的手,微微扭动手腕挣开了。 方沅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眼神十分诧异。 “我拉住你是一样的。”赵怀砚反手握住方沅的手腕。 未等方沅说什么,一辆黄色的公交车缓缓驶来,车头上贴着龙头——沤江。 人群瞬间变得骚动不已,互相推挤争着往前挤。 “嗤——”的一声,公交车停下了,车门缓缓打开。 来自四面八方的推力不断推挤着人向前进,方沅和赵怀砚紧紧贴在一起,明明两人一点劲没使,却被拥着不断往前。 胸腔和腹部传来严重的不适感,人群中响起急促的呼吸声,却没人退出这场挤车战。 方沅和赵怀砚赶在最后上了车,车上人挤人,肉贴肉。两人紧贴着车门,四肢动弹不动,仿佛被挤成了一块肉饼。 大奔几人也被分散着挤在车头,车中,车尾,脸上表情痛苦不已。 更痛苦的是,镇里到县里的这条路上有不少村庄,公交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乘客还要不断挪动着让出位置让人下车。 “太痛了,太痛了,开学真的是我此生最讨厌的一天。”一下车,大奔嘴里就开始口吐芬芳,骂学校不会选日子,骂县里不知道多排点车,人都快挤死在车上了。 李书难道没有呛声,一脸菜色地蹲在路边干呕。 “好了,赶紧回学校,报完道舒舒服服躺一天,明天就得上课了。”王横将李书从地上连起来,推着人往前走。 赵怀砚抬腿跟上,却发现方沅站着一动不动,“怎么了?” 方沅看向他手腕上的手,微挑了挑眉。 赵怀砚这手从上车前一直拉到下车后,这都往学校走了,他却还不松手。 仿佛是才想起这回事一样,赵怀砚无辜地眨眨眼,松开握住方沅手腕的手,“车上太挤了,我忘松手了。” 方沅嘴角一抽,没接赵怀砚的话,径直跟上大奔他们。 开学日,破落的校门前挤满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有些家长或站或坐目送着自家孩子走进校门,有些家长还在语重心长,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自己孩子。 “乖孙,你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听老师的话,学习咱尽力就好。”一位老奶奶拉着孙子的手,眼神满是慈爱。 那是方沅高一的同学,陈乐嘉。 陈嘉乐甩开奶奶的手,一脸不耐道:“知道了奶奶,你都说了无数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正好方沅从他身边走过,陈乐嘉拉住方沅,指指他说,“奶奶,这是我同学,我就和同学先进去了啊,您早点回家吧。” “快走快走。”他把手臂搭到方沅肩膀上,小声催促道。 方沅没搭理他,不紧不慢地和赵怀砚他们往学校里。 “哎,你说以后咱俩会不会还是一个班的。”陈乐嘉也不恼,自来熟地继续和方沅说着话。 “不知道。”方沅摇摇头。 “那我先和你们一起去看分班情况,再去看寝室。”陈乐嘉说。 分班的通知贴在教学楼的大厅里面,几人过去的时候,围着看的同学已经没多少了。 陈乐嘉一脸兴冲冲地挤了进去,边挤边豪无诚心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大奔紧随其后。 没过一会,两人便一脸狰狞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报信,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方沅,咱俩还在一个班,高二3班。”陈嘉乐喜不胜收地报喜。 “元宝,我和李书,李正业一个班,你,赵怀砚还有王横在一个班。”大奔闷闷不乐地说。 陈嘉乐和大奔对视一眼,又猛地扭开头。 方沅对于这个分班情况还是满意的,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道:“班里有熟人就是好事,走吧,去看看寝室。” 几人步履匆匆地走到寝室楼下,分寝的通知就贴在墙壁上,同学们把贴通知那块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的天呐,这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啊。”陈嘉乐嘴微微张开,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看分班情况的人只有学生,而看分寝情况的人却夹杂了不少家长,导致围看的人数一下飙增。 “在旁边等会吧。”方沅说。 赵怀砚闻言,拉着方沅坐到旁边的花坛边上,“不知道要等多久,坐着等吧。” 陈乐嘉一个箭步在方沅另一边坐下,“嘻嘻,他说得有道理。” “喂,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一直跟着我们!”大奔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扯住陈乐嘉的胳膊想将人拉起来。 赵怀砚和元宝玩得好就算了,过去一年陈乐嘉也没见着和他们玩得多好啊,这会重新分班,怕班里没熟人,就腆着个脸使劲往上凑。 “大奔!你这是干什么?”方沅眉心拧了拧,一章拍开大奔的手。 陈乐嘉没有恶意,过去交道打得少,但以后不一定,大奔这样做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先不论陈乐嘉本人怎么想,大奔定然会给围观的同学留下不好的印象。 大奔一脸不忿地松开手,抿抿唇,闷声道:“你和他还不熟,你就护着他了。” 赵怀砚看不下去地站起身,眼神扫过大奔,“跟我来。” 大奔眼神飘到方沅脸上,不情不愿地跟着赵怀砚走了。 两人回来时,大奔眉眼带笑,“元宝,你们先在这里守着行李,我,李书和李正业先去报道吧。” “好,那你们先去,行李有我们看着。”方沅朝大奔点点头。 等人走了,他看向赵怀砚,眼神写满了好奇。 “想知道?”赵怀砚眉梢轻挑,语调拉长而慢,吊足了胃口。 方沅点头如捣蒜,大奔的性格比较单纯鲁莽,很多大道理他是听不进去的,赵怀砚能这么轻易把人安抚下来,属实是让他大吃一惊。 赵怀砚嘴角一弯,朝方沅勾勾手指。 方沅微倾斜着身子,将耳朵凑到赵怀砚嘴边。他感受到耳朵上有一片柔软的触感,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耳边。 赵怀砚微低下头,嘴唇摩擦着方沅的耳朵,轻启薄唇,“我和他说你一直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方沅僵直着身子重新坐直,脸上的表情并未太大变化,但他那红红的耳尖却将他的情绪暴露在赵怀砚眼前。 赵怀砚指尖轻敲花坛边,发出的微弱声音被人群的嘈杂声湮灭。他轻挑眉头,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哎哎,走走走,快去看看分寝情况。”陈乐嘉没注意到方沅的不对劲,他拉着方沅挤到人群里。 两人的视线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上扫过,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哎,我看到你了!还有我自己,我们在一个寝。” 方沅看向陈乐嘉指着的那张纸,在上面看到了陈乐嘉的名字,他自己的名字,以及赵怀砚的名字。 405,高二3班,董成,陈乐嘉,王横,刘辉宇,方沅,赵怀砚,李风,李海军。 除了赵怀砚和陈乐嘉,其他六个人都是不认识的同学。 “帮我找找李正业,李书和李正富三个人的寝室。”方沅请求道。 陈乐嘉点点头,眉头一挑,“看我的火眼金睛。” 陈乐嘉名副其实,不一会便找到了三人的寝室,都在305,就在方沅他们寝室底下。 第28章 寝室 “元宝, 我们报完道了。”大奔兴冲冲地跑过来,咧着嘴朝他们笑。 方沅站起身,微点点头,“走吧, 可以去寝室整理床铺了, 给你们看过寝室了, 你们三个在305,我们在405,刚好是上下楼。” 县一中总共只有两栋寝室,一栋是高三住,另一栋是高一高二住。 几人拿上行李进了右边的大门,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型镜子照出他们的此时的模样。 “嘿, 哥又帅了啊。”陈乐嘉凑到镜子前,扒拉了几下额前的碎发。 大奔翻了一个白眼,目不斜视地提上行李上了楼梯。 作为一个班的小团体,李书和李正业自然跟着走了。 陈乐嘉轻嗤一声,朝镜子里的自己笑笑,一对小酒窝出现在他脸上,显得人更加人畜无害。 “陈乐嘉, 你走不走, 不走我们先走了。”方沅礼貌地询问,没等陈乐嘉有回应, 提上自己的行李拐上了楼梯。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落到楼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哎, 等等我,我走我走。” 身后传来陈乐嘉的声音。 方沅朝跟在他身后的赵怀砚和王横一笑,转身加快脚步,快速往四楼去。 一口气上了四层楼, 方沅喘着气,提着行李停在405门口,将半开着的门轻轻一推。 “啪——” 门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哎,等一下,别推,别推。”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瘦瘦高高的男生从门后挤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是新来的室友吧,我看没人来就蹲在门后收拾东西,我这东西不太好挪动,你看你们能不能就这样进来。” 他说完往门后一站,空出仅容一人通过的位置让几人进来。 方沅没说话,侧身提着行李挨着门框挤了进去,等赵怀砚和王横都进去了。 那人又从门后出来,笑着打量着几人,“我叫刘辉宇,是清泉镇的,你们几个是一个镇的吧。” “我是青山镇的。” 陈乐嘉刚到寝室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顺口就接上了。 刘辉宇转头看向新进来的同学,眉目清秀,眼睛圆圆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他伸手推推眼镜,笑着说:“那咱俩的镇合在一起可不是山清水秀。” “山清水秀?哥们你这脑子转得快啊。”陈乐嘉略微点头,朝刘辉宇一笑。 刘辉宇挑挑眉,再次开口问,“你们几个呢,是哪个镇的。” 方沅不知道刘辉宇为何如此笃定他们三个是一个镇的,不过眼下也没否认的必要,他沉声介绍几人,“龙头镇,我是方沅,这位是赵怀砚,他是王横。” 刘辉宇点点头,也不再和几人套近乎,“你们快收拾东西吧,我这都收拾完了,我下去买点生活用品。”他说完背上书包,绕过堵在门口的陈乐嘉走了。 陈乐嘉的视线下意识地跟随着刘辉宇走,直到刘辉宇下了楼梯,他才悻悻地收回视线进了寝室。 “方沅,你们几个咋不等我啊。”陈乐嘉瘪瘪嘴,不高兴地看着踩在楼梯上,拿着抹布擦床板的方沅。 方沅踩着楼梯上了床,穿着鞋子蹲在床板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他顿时僵着身子不敢动了。 “方沅不是叫你了吗,你自己走得慢跟不上能怪谁?”王横插了一句。 “是这样吗?”陈乐嘉尴尬一笑,挠了挠头,行李太重了,他上楼确实是走得慢了点。 方沅蹲在床板上有点不知所措,没搭理陈乐嘉,他朝赵怀砚投去求救的目光。 “没事,我扶着了,你慢点擦。”赵怀砚双手搭在床板上,床架不高,方沅又是蹲着,即使他站在地上,两人也几乎是平视。 方沅尝试着移动脚步,床发出声音的声音小了点,他松了口气,朝赵怀砚笑笑,“没再晃动了。” 赵怀砚嘴角微微一勾,看着方沅的眼神无比柔和,“放心吧,不会让你摔着的。” 方沅抿抿唇,他垂下眼帘,开始专心擦床板,但无论是赵怀砚的话还是眼神都让他频频走神,有股酥酥麻麻的的感觉在侵蚀着他的心脏。 一张床板擦下来,抹布擦得黑不溜秋的,方沅将抹布递给赵怀砚,“我就不下来了,你去洗洗,我把你这边也擦擦。” 方沅的床是在中铺的中间,而赵怀砚的床是靠近厕所这边的,他跨过围栏踩到赵怀砚的床板上。 好在赵怀砚的这张床比较结实,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安心地蹲在靠厕所的这头,接过赵怀砚递过来的抹布,用力擦着床板。 擦完床板,方沅踩着楼梯下来,洗完手后,他问:“你是想站在下面递铺子,还是上去铺床。” “我上去铺吧。”赵怀砚说。 方沅没意见,等赵怀砚脱鞋上去后,他将铺子一一递给他,两人合作间真快两张床便被铺好了。 “走吧,王横,下去报道。” 王横的床就在方沅下面,一个人铺床也很快,等方沅和赵怀砚弄完他早就弄好有一会了。 “哎!方沅,你们等等我啊。”眼看方沅他们要走了,陈乐嘉将手头上弄得乱七八糟的被褥一丢,怕被丢下似的,慌慌张张地踩着楼梯下来。 方沅无奈扶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陈乐嘉突然就这么粘上他了,“我们要下去找大奔他们,你确定要一起?” 陈乐嘉蹬上鞋子,点头如捣蒜,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 “那好吧,先去看看大奔他们,然后我们去教室报道。” 四人微微关上寝室门,去了三楼。 “咚咚咚——” 方沅伸手在掉漆的木门上叩击。 “谁啊,直接推门进来就行了。” 门后传来大奔洪亮的声音。 方沅推开门,便看到大奔皱着眉头跪在床板上抖着被褥,脸上的痛苦表情就像和被褥有什么深仇大怨一样。 “元宝?你们怎么来了。”看到进来的人是方沅,大奔眼神一亮,喘着粗气道。 “我们都收拾完了,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方沅笑着说。 李书哂笑一声,“我和李正业早就弄好了,就这大胖子,连个褥子都抖不动。” “大奔,你怎么回事,你那一身肉,使出劲来啊。”王横坐到李书床上,忍不住打趣道。 大奔颓废地将褥子一丢,耸眉耷眼,“你们两个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妈给我这褥子不知道比你们的沉多少去了,根本就抖不开。” 方沅好笑地看着几人斗嘴,他拉住赵怀砚的手腕,边往外走,边扬声说:“我们先走了,你们几个慢慢吵。” 赵怀砚顺从地跟着方沅往外走。 王横几步跟上来后,还不忘转头嘲讽大奔,“你个小废物,别等我们回来了,你还没弄好。” “王横!你怎么和李书一样贱了。”大奔的怒吼声在寝室里回荡着。 县一中面积不大,几人从寝室大楼出来,绕过一个三米宽的小操场,便到了教学楼。新班级就在靠近楼梯的二楼,上了楼梯便是教室的后门。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几人来的时候,教室里只有新的班主任在。 脸圆圆的,下巴很尖,单眼皮,有一头时尚的卷发。 看到方沅他们,新班主任抿唇一笑,朝几人招招手,“快来,来这签字。” “老师好。” “你们好,我姓郭,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你们可以叫我郭老师,我是教化学的。” 郭老师把桌上的签字笔和一张白色的表格递给过来。 方沅伸手接过笔,在自己名字后面的空格上签字。 签完字他把笔递给赵怀砚。 “签完啦?签完了就可以走了,新学期新气象,各位同学好好开始新生活哦。” 郭老师接过陈乐嘉递过来的笔,看着眼前的新面貌,她忍不住嘱咐了几句。 报完道,四人便回了寝室,索性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便直接省了午饭,睡了一下午后直接去食堂吃晚饭。 食堂就在寝室前面,空间很小,光线昏暗,空气中萦绕着一股饭馊味。 “学校真的穷死了,食堂又破又小,还没有灯……真不知道每年收那么多钱都干嘛去了。”大奔跳过地上的水坑,喋喋不休地吐槽道。 “饭也难吃……食堂除了便宜真的没任何优点,通学生好歹能出去吃,寄宿生只能天天吃食堂的猪食。”王横接了一句。 几人排着队打完饭,在角落里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 “感觉你们班主任还不错啊。”听完方沅他们报道的事,大奔有些艳羡地说。 他们报道的时候那老头恶狠狠的,也不知道急着去干嘛,看他们来的那么晚,唠叨了好久。方沅比他们去得还晚,结果老师还这么温柔。 李书难得没有呛声,他赞同地点点头。 “严厉的老师说不准你们三学习就上来了。”方沅说。 这安慰还不如别安慰,三人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把手上的捧着的碗往桌上一砸,“不要啊。” 方沅将最后一口饭送入嘴里,含糊不清地火上浇油,“以后我的学习就靠你们三了。” 三人脸一垮。 “吃饱了吗?”赵怀砚适时地打断了三人的悲伤。 “饱了饱了,被元宝气饱了。” “饱了。” 除了大奔、李书和李正业皱眉苦脸地拿起桌上的碗到水池里清洗,其他四人都是一脸餍足。 县一中的食堂只提供餐食,不提供餐具,餐具都是学生们从家里带过来的,食堂角落里立了好几排柜子用来放餐具。 “我服了,咱们吃个饭的功夫,就没放碗的地了。”大奔洗碗较慢,等他回来,柜子里的碗一个挨着一个,蚊子进来都找不到地。他更丧了,感觉事事不顺。 方沅憋着笑拍拍大奔的肩膀,体贴地挪了挪柜子里的碗,给大奔空出放碗的位置。 “呜呜…,元宝,我好惨啊。” 第29章 吻 县一中的寝室里面没有浴室也没有厕所, 每层楼有一个厕所,一共五个坑位,但是洗澡得去大澡堂洗。 几人吃完饭回寝室拿上桶、毛巾和热水瓶往澡堂去。 “天呐,人好多啊。” 洗澡水要从澡堂外面的池子里舀, 而此时池子外面已经排了四条长长的队伍, 男女混杂的长队直接排到了澡堂前面的食堂, 每条队伍足足排了四五十个人。 外面接水的人都那么多,遑论里面澡堂洗澡的人会有多少,只怕只多不少。 “怎么办,这人也太多了,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晚上不是还要上晚自习吗?”陈乐嘉愁眉苦脸地原地踱步。 方沅皱了皱眉, 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这么长的队伍,先不说能不能排到他们,就是排到了澡还没洗完就要上晚自习了。 要是不洗吧,这今天赶了一天路,身上的黏腻感让人十分难受,这晚上也睡不了好觉。 “上了晚自习再来洗吧。”赵怀砚一句轻飘飘的话搅散了几人头顶的乌云。 方沅诧异地望向赵怀砚,他舔舔有些干燥起皮的唇, “晚上洗?晚上没水怎么洗。” 澡堂开放热水的时间只有五点半到七点, 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有了。 赵怀砚垂眸看向手中提着的热水瓶,语气不急不缓的说:“用热水瓶去接开水, 晚上的时候去接澡堂外面的冷水就可以洗澡了。” 方沅确实没想到还可以这样钻空子, 之前他们洗澡都是一下了课就赶紧来排队洗澡,连桶都直接早上就放到澡堂来,很多时候根本顾不着吃饭。 再就是也有人会用热水壶接水来洗澡,不过是接着水提到寝室厕所洗, 好像没听说过有人晚上下了自习后来澡堂里洗。 本来就周转不过来的坑位变得几乎周转不动,好几次方沅想上厕所,推门进去,热气腾腾中,一片白花花的□□,那一瞬间他恨不得自戳双目。 水汽混杂着厕所的臭味,黏附在鼻子上,简直恶心得人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哇塞,可以啊!” 大奔他们向赵怀砚投以赞许的目光。 “那我们现在赶紧排队接开水吧。”李书建议道。 接开水的人虽然不如舀洗澡水的人多,但是队伍也算不上短,几人脚步匆匆地提着热水瓶加入了接开水的队伍。 可能是因为女孩子更讲究的缘故,队伍当中女同学偏多一点,而接开水的队伍里面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几个身姿挺拔的男孩子的加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方沅和赵怀砚站在一起,对比鲜明的肤色差首当其冲。 “那个穿白体恤的男孩子长得好好看啊,皮肤好白啊,以前好像没见过啊。” “是啊是啊,真的好好看,他身边那个皮肤黄黄的男生也很帅,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 旁边队伍里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时不时看向他们这边,两人的窃窃私语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他们耳边。 方沅窘迫地握紧手中的热水瓶,身体僵硬地迈出步子跟上队伍。 赵怀砚自然注意到了身后人的不对劲,他转过身来,抬起垂在身侧右手,将热水瓶换到左手,右手落回身侧的瞬间,他的食指快速蹭了蹭方沅握着开水瓶的手。 “不用在意他人的话语和目光。”他说。 赵怀砚的动作极快,若不是手背上残存的触感,方沅可能和旁人一样以为赵怀砚单纯只是换了个手提热水瓶。 方沅其实并不害怕他人的议论,只是那两个女孩子将他和赵怀砚放在一起对比,他觉得有点难为情。 赵怀砚的相貌出色是有目共睹的,受人喜欢无可厚非,就连他也很喜欢。 方沅猛得意识到了什么,他刚刚说他也很喜欢? 他喜欢什么,他喜欢……喜欢赵怀砚的相貌,可是他仅仅只是喜欢赵怀砚的相貌吗? “把热水瓶给我,我来接吧。”赵怀砚的声音打断了方沅的思绪,他呆呆地将手中的热水瓶递过去。 赵怀砚接过热水瓶,拿开塞下,拧开水龙头,滚烫的热水顿时倾泻而下,飞溅出去的水花溅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片红点。 方沅眼睛顿时被刺痛了,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赵怀砚接完热水,便直接一手一个热水瓶走到队伍外面,找了个空阔的地方站着等其他人。 “怎么了?”赵怀砚皱着眉头看向突然魂不守舍的人。 方沅眼神呆呆地看着赵怀砚,没做声。他伸手想拿回自己的热水瓶,拿了个空。 赵怀砚往侧身躲过方沅的手,语气中透着关心,“到底怎么了,自从听了那两女孩说的话,你整个人便十分不对劲。” 他眉头紧锁,声音却出奇的温柔,“我知道你不会轻易被别人两句话影响,肯定有其他缘故,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一起解决?如果赵怀砚知晓了方沅喜欢他的话,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这种话吗? 答案是否定的。 赵怀砚对方沅的好,只不过是因为他初来乍到没有朋友,而恰好方沅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赵怀砚自然而然地对他比对别人好。 可是方沅现在对赵怀砚起了其他心思,赵怀砚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吗? 最糟糕的后果就是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老死不相往来。 光是想想,方沅就觉得心脏一阵绞痛,像是有人在用力挤压他的心脏,让他就此痛苦的死去。 赵怀砚看着方沅的脸色不断变化,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难看。 “我……我没事。”方沅眼眶泛红,嘴唇抿成一条线。 赵怀砚将热水瓶轻轻放到地上,刚踏出半步。 “铃铃铃——” 距离上课还有5分钟。 “我靠,要上课了,方沅,赵怀砚,你俩别站在那了,快跑啊。”陈乐嘉提着热水瓶从两人旁边飞奔而过。 方沅顿时也顾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了,他几步越过赵怀砚,提起地上的两个热水瓶,用肩膀撞了撞赵怀砚,“我没事,赶紧走吧,要上课了,第一节晚自习迟到不太好。”说完他便自顾自的快步朝寝室走去。 赵怀砚沉默地跟上。 五分钟的时间不够上楼了,几人只能把热水瓶放到一楼的大厅里,然后甩开步子朝教学楼跑去。 他们来得晚,后排已经没有座位了,无奈只能坐到前排的空位上。 几人气息还没稳下来,新班主任——郭老师便迈着小碎步进了教室。 “各位同学,晚上好。”郭老师笑容灿烂地和教室里的同学问好。 接下来便是熟知的环节,自我介绍,选班干部,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方沅无心班干部,也无心关注班里的同学,简单自我介绍完便埋头盯着桌面看,两节晚自习浑浑噩噩地度过。 “走吧,去澡堂洗澡。”方沅搓搓脸,将迷茫的情绪沉入心底,神色如常地招呼上三人去洗澡。 赵怀砚锐利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方沅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强装镇定迎上赵怀砚的视线。 就在他即将败阵时,赵怀砚却沉默着站起身,眼神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后便率先出了教室。 方沅垮下脸,默默叹了口气后,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方沅和赵怀砚在教室里面僵持了一会,四人到达澡堂时,大奔他们刚接完冷水,正提着桶和热水瓶往澡堂二层去。 “你们几个怎么那么慢,快走快走,等会寝室熄灯关门了就完蛋了。 澡堂分了两层,或许是考虑到女孩子的力气小,女澡堂在下面,男澡堂在二楼,都没有可以关上的门,只是留了个方形口子进入澡堂。 平时几人都不敢往一楼澡堂门的方向多看几眼,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这也是为何没有多少人会想到晚上来澡堂洗澡的原因之一,无他,晚上来这洗澡太不安全了,特别是女孩子。 方沅提上下午放在就在澡堂的水桶接上冷水,刚想迈步走开,便被拉住了。 “怎么了?”他回头看向拉着他手腕的赵怀砚,眼神疑惑。 赵怀砚松开手,凝视着他,半饷才开口,“等我一起。” “啊?”方沅微张开嘴,他垂眸看向赵怀砚接了大半桶冷水的桶,没过几分钟水就满了,“不用等了,水接好了,走吧。” 因为是晚上的缘故,澡堂里面挺黑的,也挺安静的,哗哗的水声以及大奔他们的声音从澡堂的隔间里传出来。 “嘿,你们别说,这大晚上的来这洗澡还是要点胆量的。”大奔说。 “你自己胆小别带上我们。”李书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死李书,等我洗澡出来,要你好看。” 下一秒方沅便没空再去关注李书的回应,因为赵怀砚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最后一排隔间。 赵怀砚转身目光沉沉地看向他,手慢慢收紧,却未发一言。 “你……”手腕上传来微微的疼痛感,方沅不明所以地看向赵怀砚。 “怎么了?” 赵怀砚没有回答他,而是松开手,微微倾下身,推着方沅进了一个隔间,双手撑住墙壁,将人困在臂弯之中。 方沅后背撞到了墙壁上,他不知道赵怀砚怎么了,但他明显感受到了赵怀砚的不对劲,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张嘴刚想说什么,赵怀砚却突然凑近他,紧接着他的嘴唇便被堵住了。 方沅呼吸一滞,瞳孔微缩,僵硬着身体,愣在了原地。 第30章 坦白心意 赵怀砚并没有亲多久, 浅尝辄止后便稍微退开了点,幽深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方沅。 “你…你为什么要亲我?”方沅脑子里还是懵懵的,下午他还在苦恼赵怀砚要是发现他喜欢上了他,他们俩就会老死不相往来。 结果不过两个多小时的功夫, 两人就挤在狭小的洗澡隔间里接吻。 赵怀砚勾唇一笑, 抬手摸摸方沅的脸, 柔软滑嫩的皮肤摸起来手感极好,“你说呢?” 方沅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他缓缓摇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赵怀砚凑到方沅耳边,高挺的鼻尖蹭过他的耳朵, 语气平平地说着让方沅心跳加速的话。 方沅猛得推开赵怀砚,双眼微微瞪大,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你喜欢我?” 赵怀砚挑挑眉,嘴角微勾,“你不知道?我的喜欢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喜欢一个人才会无意识地对他好,我一直尽我所能的对你好。” 赵怀砚的话点醒了方沅, 他想起烈日炎炎下, 赵怀砚汗流不止,晒脱了皮都要帮他干活;他想起赵怀砚起早帮他干活, 对他的一次次偏爱和照顾;他想起赵怀砚在保护他时的奋不顾身。 “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的?”方沅抿抿唇, 将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 “我的喜欢很明显,你的喜欢也不遑多让。”赵怀砚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眉眼间染上笑意,声音不疾不徐, “先不提你对我的照顾,我受伤时你的紧张和担忧便足以暴露你对我的情感。我之前之所以不言明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自己想明白,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方沅被说得脸一红,他有这么明显吗? 他之前都是遵从本心地对赵怀砚,那会他确实没意识到赵怀砚于他而言的特殊性,只当他和大奔他们一样是兄弟。 “那你怎么突然就…就亲我了。”方沅咬咬下唇,嗫喏地问。 “因为你想明白了你喜欢我。”赵怀砚将方沅的下唇解放出来,用手按压他唇上的齿痕。 方沅被按得打了个颤栗,他拂开赵怀砚的手,推推他的肩膀,他撇撇嘴,“感觉便宜你了,我至少还为此事苦恼了许久,你却一副一切尽在把握中的模样,还把我压在墙上亲。” “是便宜我了,那你要不要亲回来?”赵怀砚说这话时嗓音低沉,极具魅惑,他闭上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亲回来? 方沅舔舔唇,咽了咽口水,他望着赵怀砚因为刚刚接吻而变得水润的嘴唇,他微仰着头缓缓靠近。 就在两人嘴唇相碰上时,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哗哗的水流声不知何时停了,轻微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他们这一排洗澡隔间。 方沅被吓得定在原地,他求助似的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睁开砚就看到方沅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轻笑一声,直接将人抱入怀中,“你就说我们还在洗澡,让他们先走,不用等。” “元宝?你和赵怀砚洗完了没啊,怎么也没声啊!”大奔疑惑的声音和赵怀砚的声音同时响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沅别无他法,清清嗓子,扬声说:“还没有,你不用过来了,你们先走吧,我和赵怀砚会尽快回去的。” 大奔的脚步一顿,他不解的皱皱眉,但也没再靠近,“那你们俩快点啊,不然被进不了寝室了就难搞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整个澡堂回归一片寂静,两人脖颈相贴,身体紧挨在一起,滚烫的热意不断在两人之间流转,空气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赵怀砚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方沅,他慢慢低下头,两人再度吻在一起。与之前的轻吻不同,这次两人唇舌交融,舌尖在彼此嘴里游走,津液微微溢出,又被对方的舌尖快速卷走。 方沅感觉自己的嘴巴已经麻木了,微微向后退,却被赵怀砚强硬地托住后颈,牢牢地将他禁锢于怀中。 再怎么样方沅也是个男人,被这样压制着,心中不免也起了逆反心理,他扯住赵怀砚的头发猛的将人往后一拉。 “嘶——”赵怀砚皱着眉头稍微松了松手里的力道。 方沅挑挑眉,语气轻松地挑起刚刚的话题,“刚不是说让我占回来?现在你给我闭上眼睛,不许动。” 赵怀砚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眼角微挑,片刻后,他松开手,后退半步,缓缓闭上眼睛。 看着赵怀砚如此乖顺的模样,方沅觉得刚刚被压制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但是教训还是要给的。 视线扫过放在地上的热水瓶,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旋开热水瓶的盖子,从桶里舀了点水往赵怀砚脸上一泼。 “哗——”的一声。 赵怀砚猛地睁开眼,纤长的睫毛上布满水珠,额前的碎发捋在了一起,他抬手将头发往后一抹,露出精致的眉眼。 “气消了没?消了就洗澡,没消再泼。”赵怀砚揩掉滑到眼角的水珠,语气淡淡地说。 方沅将盖子往水桶里一丢,唇角微勾,“消了,赶紧洗澡吧,不然等会我俩睡地上。” 澡堂的隔间是两两相对的,并且也没有门,赵怀砚死活不愿意去旁边的隔间洗,又马上要熄灯关寝了,方沅没法,只好和他相对着洗澡。 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和大奔他们光着洗过澡,但这会换成了赵怀砚,两人还刚刚坦白了心意,方沅脱衣服的动作难免有些扭捏,脱完上衣,他的手落在裤头上迟迟未动。 反观赵怀砚那边已经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方沅低头看向地面,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乱瞟。 “你再慢慢吞吞磨蹭下去,我们就真的没地方睡觉了。”赵怀砚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打开了方沅身体的发动机,他动作快速的脱掉裤子,蹲到桶后面,用毛巾带水到身上不断搓洗。 洗着洗着方沅就开始眼神到处乱瞟,然后他不经意间就瞟到了对面洗澡隔间的光景。 昏暗的光线下,赵怀砚的身体白到发光,身形修长,仿佛是经过雕琢的艺术品,腰身紧实有力,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水珠滑过他的腰腹往下,没入…… “再看下去,我俩今晚就只能睡这里了,顺带做点有意思的。”赵怀砚提上裤子,好心提醒道。 方沅讪讪地收回视线,快速的洗了个战斗澡。他刚准备起身穿衣服,突然动作一顿,他望向对面,“你…你转过去。” 寝室关门了,再闹下去他们俩就真的进不去了,因而赵怀砚对方沅突如其来的害羞心理颇为照顾,二话不说地转过身去。 方沅拧干毛巾,快速将身体擦干,手脚麻利地将衣服穿好。他将脏衣服装回袋子里,提上桶和热水瓶走出隔间,“我好了,我们快回去吧。” 赵怀砚转过身来,提上东西跟上方沅的脚步,两人健步如飞地往寝室走去。 “元宝!” 大奔从一楼黑暗的大厅中走出来。 方沅被吓了一跳,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好声好气地问:“你站这干嘛?怎么还没有回寝室?” 大奔挠挠头,笑着说:“我这不是怕你们赶不上嘛,万一宿管阿姨要关门,我还能为你们拖延一下时间。” 方沅笑笑,他上前拍拍大奔的肩膀,勾着人脖子往楼梯上走,“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那必须的啊!我俩谁跟谁!”大奔笑着点头。 赵怀砚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远,他无奈地摇摇头,提腿跟上。 方沅和赵怀砚刚踏进405的门,寝室便熄了灯,其他同学都已经在床上躺好,他们轻手轻脚地放好东西,爬上床。 两人默契的选择了睡在靠近楼梯的这头,头抵着头睡在床上,澡堂里的旖旎似乎被冰冷的围栏隔绝了,睡意逐渐侵蚀方沅的大脑。 “光看够了吗?你要不要摸摸?”赵怀砚停下拉裤链的手,裤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他朝方沅勾勾手指。 摸摸?方沅喉结滚动,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迟疑地站在原地没动。 赵怀砚低低一笑,嗓音压低,带着些引诱的意味,“真的不过来摸摸吗?” 方沅觉得自己的四肢都有些酥麻了,他颤颤巍巍地朝赵怀砚迈步。 像是发现了方沅的不舒服,赵怀砚柔声说:“过来吧,摸摸就不难受了。” 对,只要过去摸摸,摸摸就不难受了。 方沅加快脚步,距离一步之遥时,他渴望得朝赵怀砚伸出手,两人双手交握,十指紧扣。 可是不知为何两人刚牵上手,赵怀砚却开始微微挣扎起来,方沅下意识地加重力道,可是赵怀砚却离他越来越远,甚至飘了起来。 飘了起来?! 赵怀砚会飞了? 未等方沅想明白,脸颊上传来微微的痛意,他抬手去摸,却被抓住了双手,他下意识地开始挣扎起来。 “砰——” “啊,好痛!” 方沅睁开眼睛,皱着眉头揉揉自己的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寝室里面的其他同学已经不见了,这会只有他和赵怀砚在。 “要上课了吗?”方沅问。 “还有五分钟。”赵怀砚说。 方沅顿时顾不上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梦和撞了个大包的脑袋了,他动作灵活地从床上下来,还剩两个梯子就直接跳到了地上,慌慌张张地蹬上鞋子,刷牙洗脸。 “走走走。”方沅拉着赵怀砚的手匆匆忙忙地往教学楼跑。 第31章 国庆 上学的日子度日如年, 一个月下来,方沅的精神气都差了不少。 “同学们,国庆节长达七天的长假,放学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 不要搭乘三无车辆。”郭老师两手撑在讲台上, 严肃地嘱咐着。 得到了正式的放假消息, 台下的同学们一个个都喜上眉梢,欢呼齐声道:“祝老师国庆节快乐。” “铃铃——” “同学们国庆节快乐,下课。”说完,郭老师率先拿着教具出了教室,紧随其后的是一大波归心似箭的孩子们。 方沅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坑坑洼洼的红木课桌上, “我们等会再走,大奔他们说来找我们。” 赵怀砚嗯了一声,他起身坐到方沅前面,抬手摸摸他的脸,“回去是不是要干活了。” 方沅如临大敌似的一把挥开赵怀砚的手,他望了眼趴在桌子上没动静的王横,稍微松了口气, 压低声音道:“有人在呢, 你别乱摸,被别人看见我俩就完了。” 高中正是对恋爱抓得严的时候, 更别说他俩还是男的, 两个男的谈恋爱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赵怀砚好笑地看着方沅一副四面楚歌地样子,他断不会做出让方沅处于风口浪尖的事,“放心吧,没人看见。” “嗯…, 回去要收谷子了,估计会很忙。”方沅回答了赵怀砚的上一句话。 赵怀砚伸出手指蹭蹭方沅的手背,黑眸凝视着方沅,嗓音淡淡地说:“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天热,晚上你来我家睡吧。” 方沅眨眨眼,想到之前晚上热得睡不着的日子,果断点头。 谈恋爱果然不一样,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蹭男朋友空调了,他不禁嘴角一勾。 确定王横没反应后,方沅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用手指勾着赵怀砚的手指,两人手指交缠,“上次你是不是调整了风扇的位置,我记得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夜热得不行,后来不知怎么突然变凉快了。” 赵怀砚眉峰一挑,语气颇为无奈,“半夜的时候你突然哼哼唧唧的,浑身滚烫,在床上不停地扭动,被你闹得不行,睡意去了大半,就调整了一下。” “额……”早知道不问了,方沅这一问把自己整尴尬了。 好在大奔来得适时,他从前门探出头来,把人挨个叫了一声,“走走走,我们快走吧,好想家啊!” 方沅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抓起课桌上发的卷子塞进书包,背起书包快步朝前门走去。 赵怀砚轻笑一声,起身跟上走得飞快的方沅。 上学折腾得要了半条命,回家又折腾着要了半条命,方沅感觉自己浑身就跟散架了一样,他从三轮车上跳下来,“这群人跟不要命一样抢座位,苦了我们这种只想争个站位的。” “你们上学啊,是辛苦了,所以你们个个都要争把气。”王叔笑着说。 一听到读书几人就头疼,大奔的反应最剧烈,他皱着眉头转移话题,“王叔,我爸妈都想我了,咱们快走吧。”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王叔没戳穿大奔,他无奈的摇摇头,启动车子。 方沅和赵怀砚站在原地看着三轮车缓缓驶远,突然大奔朝他们挥挥手,“元宝!国庆等我们忙完家里的,就来帮你,你别干太狠了。” “好!“方沅两手围在嘴边,笑着回了一嗓子。 去年方沅拼了命的割稻谷,结果直接一头栽进了稻田里,把爷爷奶奶和大奔他们都吓得不清,大奔这是防患于未然,生怕方沅又拼命。 “元宝,怀砚。”赵奶奶从方家的院子里走出来,正好看到两人肩抵着肩站在路口,她挤到两人中间,拉着两人的胳膊进门,笑呵呵地说:“你们俩啊,回来的正是时候,赶上饭点了。” 两人乖顺地跟着进门,笑着和坐在院子里的赵爷爷和方爷爷问好。 “这一个月没见,你俩都瘦了。”方爷爷眯着眼睛打量两人,语气肯定地说:“就是瘦了,走得时候多壮实,这回来都瘦脱了相。” 方沅嘴角直抽,有被老爷子的夸张无语到,他朝方爷爷挥挥自己健壮的胳膊,“爷爷,说话还是要讲点良心的。” “你这孩子,我说瘦了就是瘦了,我养大的孩子我还不清楚吗?”方爷爷吹胡子瞪眼,蛮不讲理地说。 眼看爷孙俩就要吵起来,这时方奶奶从厨房出来,瞪了一眼自家老伴,“屁股是粘在凳子上了吗?孙子都回来了,还不赶紧支桌子吃饭!” 方爷爷顿时歇了火,讨好地朝方奶奶笑笑,从屋里搬了张桌子出来,“老伴,我这就支,你莫气。” 院里几人看得忍不住捂嘴偷笑,又在方爷爷看过来时使劲压住上扬的嘴角。 两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方奶奶做了不少拿手好菜,香飘十里。 方沅手刚拿到筷,就下意识地给赵怀砚夹菜,“你尝尝这个,米熏鸭特别好吃。” 他这一夹菜,把饭桌上的十双眼睛都吸引了过来,方沅心里一咯噔,刚夹了菜的手僵在半空。 “我……我是觉得赵怀砚没吃过米熏鸭,这才第一时间想着让他尝尝。”方沅动作缓慢地收回手,故作淡定地往嘴里塞了口饭。 赵怀砚夹起米熏鸭咬了一口,接上方沅的话,“很好吃,有种淡淡的米香,鸭肉酥软,外焦里嫩,看起来和烤鸭很像,颜虽然不如烤鸭透亮,但口感和烤鸭截然不同,很有风味。” 被赵怀砚这么一夸,方奶奶顿时笑眯眯解释道:“这个米熏鸭啊,顾名思义就是用米熏鸭子,在锅底铺一层大米,然后架上架子,把新鲜的、抹了盐巴的鸭子放到架子上,盖上锅盖,大火烧锅半小时,然后切好放锅里大火翻炒就成了。” 她把鸭腿夹到赵怀砚碗里,眉开眼笑地说:“喜欢就多吃点,吃完了下次奶奶还给你做。” “方沅每天都能吃到您做的饭真是太幸福了。”赵怀砚低着头看向碗里的鸭腿,语气真诚地道。 “你要是喜欢啊,你以后就上奶奶家吃饭。”方奶奶被哄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她乐不开支地当着赵奶奶的面挖墙脚。 赵奶奶也跟着笑,十分高兴地说:“正好,省了家里一份口粮。” 不大的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月亮悬在半空中时,两家人才未尽兴似的散了场。 赵奶奶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桂芳啊,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看把我撑得。” “好吃你就多来串门,都多少年的邻居了,用不着客气。”方奶奶笑着说。 “串串串,不过我们得走了,这还得回去烧水洗澡呢。”说完,赵奶奶拍拍赵怀砚的手背,“怀砚,你留下帮着元宝一起收拾吧,我和你姥爷先回去烧水洗澡。” “好的,姥姥。”赵怀砚轻声应道,他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和狼藉。 “哎!哪用得着你啊,玉清也真是的,你放着让元宝来就好了。”方奶奶忙拉住赵怀砚的手,不满地看向刚走出方家大门的方家老两口。 “方奶奶,让我来吧,吃了您家的饭,总得干点活回报一下您。”赵怀砚拉开老人家的手,嗓音淡淡地道。 “奶奶,让他干吧,不然他下次哪敢继续上咱家吃饭啊。”方沅上前将奶奶拉到一边,“您和爷爷先去洗澡吧,早点歇息。” 方奶奶无奈地叹口气,孙子说得在理,“那我和你爷爷先去洗澡,你俩收拾完就赶紧洗澡睡觉,明天有得忙呢。” “知道啦,您和爷爷快去吧。”方沅把老太太推进屋,转身回到院子里。 两人沉默地收拾着碗筷,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直到洗澡间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方沅把碗叠到赵怀砚托着的碗上,大喇喇地坐回凳子上, “赵怀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点小绿茶呢,拐着弯哄我奶奶。” 赵怀砚稳稳叠得有点高的碗,淡定地说:“我说得都是实话。” “实话?我看你就是另有所图。”方沅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 没敷衍过去啊,赵怀砚挑挑眉没说话,至于他所图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洗完碗,又擦干净了桌子,赵怀砚才从方家离开。 “吱嘎”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黑暗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蹑手蹑脚地从小缝中挤了进去,突然门后伸出一只手,把他猛得一拉。 “咚——” 身体撞到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要不是认出了来人,方沅差点惊叫出声来。 “你……唔” 他的声音被堵回嘴里,寂静的院子里开始响起轻微的水声,身上的人不断的吮吸他的嘴唇,舌头在他的嘴里攻城略地,夺走他嘴里的空气。 密密麻麻的吻从唇上转战到脸上再到脖颈间,轻舔慢咬,方沅被吻得脑袋逐渐发昏,他呼吸粗重,双腿酥麻,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紧紧抱住身上的人。 第32章 割稻 夜色如墨, 浓得化不开,黑暗中两人身影交叠,四周一片寂静,偶尔的虫鸣声中混着甜腻的喘息声。 就在方沅快要窒息时, 赵怀砚微微仰头退开, 随后两人额头相抵, 在呼吸交融的距离里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片刻后,方沅凑上去在赵怀砚嘴上亲了一口,他刚想退开,却被赵怀砚强硬地按住后脑勺,两人唇舌再度纠缠在一起。 湿滑的舌头不停地吮吸对方嘴里香甜的津液,互相舔咬唇瓣, 用力到舌头发麻都不愿停下。 突然墙角处一声轻响,方沅心猛地一跳,两人唇舌迅速分离,他僵着身体朝发出声响的墙角望去。 “喵呜——” 是一只猫。 黑暗中一只猫跳上墙角,乌黑透亮的眼睛盯了两人一会,旋即它转身跳到了墙外。 “吓着了?”赵怀砚用指腹抹掉方沅唇角的津液,声音暗哑。 方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自顾自地朝赵怀砚房间走去。 赵怀砚嘴角一弯,他快步跟上去, 拉住方沅的手腕, 他的手滑进方沅掌心,手指一根根挤进入他的指缝,两人十指交握。 “姥姥姥爷都睡了,没事的。”似是看到方沅紧张的神情, 赵怀砚解释了一句。他扯住门口垂下来的尼龙线,往下用力一拉,整个堂屋瞬间陷入黑暗,两人摸黑进了房间。 “咯噔——”,暗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两人目光灼灼地对视了一会,半饷赵怀砚松开手将人搂进怀里,嘴唇贴在方沅耳侧,“明天什么时候起?” 方沅微眯着眼将下巴抵在赵怀砚肩膀上,嘴角轻轻地上扬,“打鸣的时候吧,天热早点干活,可以早点歇息。” “好,那赶紧睡吧。”赵怀砚嘴里说着要睡觉,箍在方沅腰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方沅轻笑一声,咕哝道:“你不松手,怎么睡觉。 “再抱一会。”暗哑的嗓音贴着耳朵灌入,赵怀砚温热的鼻息喷在耳畔。 说抱一会就一会,几分钟后,赵怀砚松开手,推着人上床,“睡觉吧。” 方沅平躺在床上,却丝毫感受不到身侧有人,床下恋恋不舍的人,床上却格外守礼,两人各躺在床的两侧,中间隔的距离仿佛还能再躺一个人。 赵怀砚是他男朋友,现在躺在他身边的是他男朋友,但是他的男朋友不仅没有抱着他睡,还睡得离他十万八千米远。 方沅在心中鄙夷了自己几句,使劲晃晃脑袋,清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他闭上眼睛,双手搭在腹部,专心睡觉。 两人之前拥抱的余热仿佛没有散尽,甚至还蔓延至了方沅心里,烧得他挠心挠肺,睡意全无。他悄然伸出右手,一点点地朝床上另外一侧伸去。 每挪动一下,方沅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跳动,直到指尖摸到了什么,他的手倏然僵住。 他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对方毫无动静,随后在心跳剧烈地跳动中,他的手指缓缓挤入对方的指缝中。 做完这一切后,方沅终于可以安心地睡觉了,他呼吸逐渐均匀,缓缓陷入沉睡之中。 黑暗中,赵怀砚悄然睁开眼,他微侧过头看向方沅恬静地睡颜,反牵住方沅的手。 “咯咯咯——” 鸡鸣声透过墙壁传入耳中。 方沅皱着眉头,烦躁地扯过被子盖住脸,过了一会,他不情不愿地露出脸,迷迷瞪瞪地看着外面只有蒙蒙亮的天色。 “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身侧传来赵怀砚有些嘶哑的声音。 方沅猛地坐起身来,他蓦地想缩回右手,却被人紧紧握住。 “怎么?醒了就不想牵手了?”赵怀砚收紧力道,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方沅是坚决不会承认昨晚的事的,他装作淡定地说:“天亮了,要起床干活。” “好吧。”赵怀砚一脸惋惜的松开手,“那赶紧起床吧,不然等会太阳出来晒得慌。” 方沅嘴角一抽,手中的黏腻感让他昨晚的罪行昭然若揭,他破罐子破摔道:“你是我男朋友,我想什么时候牵你的手就什么时候牵。” “你说的对。”赵怀砚眉头微挑,他赞同地点点头。 “咯咯咯——” 又一阵鸡鸣声响起,仿佛在提醒人们该干活了。 方沅揉揉眼睛,没好气地瞪了赵怀砚几下,随后从床上爬起来出门洗漱。 几分钟后,他蹲在水池边,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沫,口齿不清地问进门的人:“你怎么来了?” “不是要干活吗,洗漱完了就来了。”赵怀砚说。 “哦。”方沅吐掉嘴里的泡沫,又含了一口水,脸颊鼓起,眼睛微微眯起。 “噗——”,漱口水喷洒在地上,部分溅到了他的脚踝上,方沅嫌弃地皱眉,他打开水龙头,刚想把腿伸过去冲冲,却被人猛得一拉。 方沅一个踉跄撞到赵怀砚肩膀上,他不明所以地回头问:“你干嘛啊?” “早上凉,别直接用冷水冲。”赵怀砚将人拉着往后走了几步,上前将水龙头微微拧开,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沾湿,随后他在方沅腿边蹲下,神情专注地用湿纸巾擦拭着方沅的脚踝。 方沅垂眸看着腿边的头顶,凉意透过皮肤直达心底,却又被赵怀砚温暖炙热的手指拂去。 “擦干净了。”赵怀砚起身将手里的湿纸巾丢到院里的垃圾桶里,回头却看到方沅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怎么了?” “没什么,你在这等我吧,我去后院拿镰刀。”方沅摇摇头,将手里的牙刷杯子搁置到窗台上,去了后院。 “镰刀生锈了,要磨一下才能割稻谷了。”方沅拿着两把镰刀回到前院,他郁闷地说。 赵怀砚皱着眉头接过方沅手里的镰刀,黄黄的锈斑布满了镰刀,锈迹从刀锋开始蔓延,一直延伸到刀柄上。 “是不是不能用了?”他问。 方沅轻轻摇头,将镰刀拿回手中,用手指扣了扣上面的锈斑,“能用,就是得先磨一下。”他走到水池边,将水池后面的树墩子移出来,一块天青色的磨刀石静静地躺在树墩上。 他将其中一把镰刀放到地上,在树墩旁边蹲下,拿起一把生锈的镰刀,轻轻放在磨刀石上。双手稳稳地握住刀柄,开始缓缓地来回推拉,刀刃与磨刀石接触的地方,发出“吱吱——”声。 “噗——”方沅舀起一瓢水泼到磨刀石上,掺杂了锈斑的水瞬间变红,顺着树墩流到地上,而镰刀的锈斑一层层褪去,露出光洁透亮的刀刃。 “可以了。”方沅甩甩有些酸痛的双手,笑着将磨好的镰刀伸到赵怀砚眼前。 赵怀砚没接方沅递过来的镰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另一把,走到树墩旁边蹲下,学着刚刚方沅的动作开始磨刀。 “你……”方沅怔愣地看着赵怀砚的动作,欲言又止,最终他嘴唇微动,“你磨刀的时候小心点,不要割到手了。” 因为磨刀的动作,赵怀砚的身体微微晃动,伴随着磨刀发出的“吱吱吱”声,方沅听见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天色逐渐明亮,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上升起,天边却隐隐约约可见其身影,雾气已然散了,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镰刀,并肩走在黄土小路上。 四周是层层叠叠的梯田,金黄色的水稻在晨风中微微摇曳,发出“沙沙——”声。 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稻苗,稻浪随风起伏,从山脚盘到了半山腰上,山间的村落点缀其中,渺小古朴的村舍与壮丽宏大的梯田相映成趣。 “元宝,怀砚,你俩可真早啊!”路边正在割稻谷的李叔李婶脸上洋溢着笑容,笑眯眯地和两人打招呼。 “李叔李婶。” “哎!怀砚是来帮元宝干活的吧,元宝孝顺,怀砚重情义。”李婶拭了一把汗,喘着粗气道。 方沅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李婶你先干活,我们俩就先走了。” 李叔李婶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夫妻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元宝是个命苦的孩子,但也是个有福的孩子,村里孩子都把他当兄弟,就连新来的赵怀砚也如此,少吃了不少苦啊。 四下无人时,两人垂在身侧的手开始勾勾搭搭,脚步轻快地朝方家稻田去。 “到了。”方沅松开手,站到田埂上,开始教徒弟。他微弓着腰,握住一把稻谷,镰刀勾住稻苗离地大概10公分左右,用力一拉,随着一声脆响,稻苗被割断了。 “稻谷就是这样割的,你看明白了吗?”他问。 赵怀砚没说话,他站到方沅旁边,抬手握住一把稻谷,将镰刀干脆利落地朝稻苗根部一挥,用行动告诉方沅他明不明白。 方沅笑着挑挑眉,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啊,一点就通。”他将手里握着的稻苗搭到田埂上,又拿过赵怀砚手里的,“割好的稻苗像这样放,两把稻苗呈一个小十,不断地往上叠放。” 赵怀砚朝方沅微微颔首。 交代完一切,两人开始动作迅速地割稻谷,期望赶在太阳出来前多割一点。 第33章 打稻 秋老虎过后, 气温有所下降,但对于要干活的农村人来说,温度下降所带来的凉意似乎微乎其微。 繁重的体力活不仅压弯了农民的脊背,更是将凉意带离了他们。 “元宝!” 方沅闻声望去, 大奔的身影出现在黄土小路的拐弯处, 他正兴冲冲地朝这边挥手。 “方爷爷, 方奶奶,我给你们带青梨了,您俩先歇会吧。”大奔从田埂上一跃而下,往两位老人手里各塞了一个梨。 “哎!你这孩子,咋还带东西呢?”方爷爷方奶奶眉开眼笑看着大奔,“这太太阳的, 东西送完了,你赶紧回家去。” “哪能啊,我人都来了,不得干点活再走。”大奔笑笑,他拉着两位老人在田埂上坐下,“您俩啊就坐着吃梨,然后回家去, 这里有我帮着。” 两位老人自是摇头拒绝, 但大奔也不是跟他们打商量,他朝正在打稻的方沅走去。 “你也歇歇吧。”大奔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过去。 “你咋来了?”方沅伸手接过大奔递过来的一兜子青梨, “哪来的?” 他记得大奔家并没有种梨树。 “我家上午提前收工了, 我上你家找你,赵奶奶给的,洗过了。”大奔伸手从兜网里拿出青梨一口咬下,水嫩多汁的青梨发出一声脆响。 方沅点点头, 他朝正在弯腰割稻的赵怀砚走去,“先歇会,吃个梨。” 汗水浸透了赵怀砚的白色衬衫,隐隐透出他的脊柱,他抹掉从额头上滑落的汗水,伸手接过方沅递过来的梨子,“谢谢。” 大奔突然夸张的“哇”了一声,他挤开方沅,眼睛瞪大地看着汗如雨下的赵怀砚,“我靠,你一直在这啊,我刚刚过来都没瞧见你。” 赵怀砚的身影刚好被打稻机遮掩住了,若不是这会他突然说话,大奔愣是一直没发现他也在这。 “你这是干了多久啊,不会是一上午都在这吧?”看着眼前赵怀砚的一脸狼狈样,大奔瞠目结舌地猜测道。 赵怀砚“嗯”了一声,绕过站着的两人,坐到一旁的田埂上,看着两人道:“过来坐。” 方沅迈步在他旁边坐下,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轻声问:“你要不要先回去。” 这两天赵怀砚一直在稻田里帮忙,每天都被被折腾得够呛,这会他面色潮红,嘴唇却干裂发白,细密的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额发一捋一捋的黏在额头上。 他这副样子,方沅看了难免觉得揪心,但赵怀砚一如昨日摇头拒绝,“我没事,歇会就好了。” 方沅叹了口气,他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点水润润嗓子。” “谢谢。”赵怀砚的嗓音嘶哑,他仰头喝水。 方沅接过空杯子,不高兴地抿抿唇,“你不用和我说谢谢,要说也是我说。” 这一切本该和赵怀砚无关,却因为他的缘故让赵怀砚受了不少苦。 割了稻苗,还要将稻谷从苗上剥离,北溪村用的都是传统的木制打稻机。一个方型的木制箱体,箱体内部有一个滚筒,滚筒上面有钉齿。 箱体一侧有一个入口,用于放入稻穗,另一侧有个出口,用于排出分离后的稻谷。 打稻可谓是又要体力又要技术,手脚兼用,打稻人站在打稻机前,脚要快速踩动放稻穗一侧的前方踏板,手上又要翻转稻穗放在快速转动的滚筒上。 稻穗在滚筒的旋转作用下被击打,稻谷从稻穗上脱落,脱落的稻谷混杂着少量稻穗通过滚筒之间的缝隙落入箱体底部。 大奔来之前,都是方沅打稻,赵怀砚割稻,方爷爷方奶奶将打稻机内脱落的稻谷舀出来装到箩筐里。 “爷爷奶奶,您俩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三个可以忙得过来。”方沅将两个老人从田埂上扶起,催促两人回家。 “这哪里行!”方爷爷拂开自家孙子的手,冷声道。 “是啊,元宝,怎么能让人家替我们干活呢。”方奶奶也不赞同地附和道。 方沅欲言又止,刚想说什么,却被大奔抢先一步。 “方爷爷方奶奶,您俩是还把我当外人是吧,我和元宝自小一块长大,如果连这点活我都干不了,那我们还算什么兄弟。”大奔垂着个头,闷声道。 “这……”被大奔这么一说,方爷爷方奶奶顿时脸上青红交加,两人对视一眼,神色羞愧道:“是爷爷奶奶的不是,元宝有你们这群朋友是他之幸。” 说完,两人便踱步离去。 “哦耶,卖惨成功。”大奔高兴得原地起跳,兴冲冲地朝方沅举起手掌。 方沅不知道帮他干活,大奔在傻乐个什么劲,他无奈地笑笑,他举起手和大奔击掌,两掌相碰,发出“啪”的一声。 方爷爷方奶奶回家去了,大奔便直接接替了两人的活,一身牛劲全使在舀稻谷上。 “哒哒——” 被滚筒剥离的稻谷不断击打在打稻机内侧,方沅累得满头大汗,他伸手接过赵怀砚不知第几次递过来的稻苗,两人交接时,手指摩擦而过,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换我来吧。”赵怀砚垂眸看向速度明显变慢了的踏板,这意味着踩它的人力气在减小。 耳边打稻机运作的“嗡嗡”声导致方沅只看见赵怀砚的嘴唇动了动,他放缓踩踏板的动作,“你说什么?” “我说,你下来递稻穗,我来打稻。”赵怀砚一把接过方沅手里握着地稻穗,直接将人从打稻机上挤了下去。 他快速踩动着踏板,打稻机内传来更加剧烈的击打声,他扭头望向面目呆滞的方沅,微微勾起嘴角,“还愣着?快点递稻穗啊。” “啊?奥。”方沅弯腰拾起一把稻穗递过去,却在赵怀砚伸手接过时迟迟不松手,他目光如炬地盯着赵怀砚,片刻后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累了一定要下来,换我上。” 赵怀砚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点头,“知道了。” 得到了保证,方沅才松开手,两人动作默契的递稻穗、打稻穗。 不过,不同于方沅打稻时的沉默,赵怀砚打稻时可谓是话没断过。 “你累了吗?” “没有。” “你累了吗? “没有。” 在第n次听到两人重复的对话后,大奔直接揭竿而起,他一脸怨色,朝两人吼了一嗓子,“你俩够了啊!我真是受不不了,一直问来问去,怎么不见你俩问问我呢。” 面对大奔怒不可遏的质问,方沅神色尴尬地摸摸鼻子,语气轻轻地问:“那你累了吗?” “累了!累死我了,你不服务服务我,我是不会原谅你俩的。”大奔委屈巴巴地说。 看到大奔这副模样,方沅顿时更加愧疚了,他走向大奔,拉着人坐下,从将兜网里拿出一个青梨塞到大奔手里,“那你快歇歇。” 说完,扭头就跑了…… 没错,方沅跑了,大奔愤愤地咬了一大口梨子,看着对面两人又开始那一问一答,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不愣登的巨型电灯泡。 午饭是赵奶奶做的,三人刚到家门口,赵奶奶就迎了上来,“累坏了吧,快洗洗手吃饭。” 饭桌上,三人刚落座,方奶奶就发现了他们之间氛围的不对劲。 “大奔这是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往大奔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笑着问道。 闻言,方沅轻咳一声,神色愧疚地往大奔也往大奔碗里夹菜,“那个……,别生气了,我哪有故意冷落你啊。” “砰——” 大奔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把其他人都吓得不轻,他大声控诉道:“你有!你就顾着和赵怀砚卿卿我我,你根本就看不见我这个好兄弟。” 元宝和怀砚两人卿卿我我? 顿时四双眼睛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咳咳咳——”方沅被大奔这话雷得不轻,嘴里的饭呛到了食管里,他猛得咳嗽起来。 赵怀砚眼神不善地瞟了一大奔一眼,迅速起身给方沅倒了杯白开水。他轻拍着方沅的背部,语气淡淡道:“没有的事。” 还不等四位老人说什么,方沅缓过来后,猛得将大奔的嘴一把捂住,他朝老人们尴尬一笑,“他乱说的,他语文没学好,他是说我和赵怀砚吃独食,没带上他。” “吃独食?那就是你和怀砚的不对了,人家大奔辛辛苦苦来帮你干活,怎么能吃独食呢?”虽然方奶奶不知道自家孙子哪来的独食,但还是不赞同吃独食这个行为。 其他三位老人也赞同地点点头。 方沅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蒙混过去了,他语气真诚地认错:“是我们不对,下次再也不会了。”桌底下,他拧了拧大奔的大腿,朝他使眼色。 大奔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当即扒开方沅的手,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他们不会了。” 几位老人虽然疑惑大奔态度变化迅速,但看到三人和好,还是笑着点头,“你们几个都是好兄弟,是要有福同享的。” 三人乖顺地点点头,殊不知桌底下有两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火热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手指交缠。 第34章 下雨 “元宝, 元宝!” “咋了奶奶?” 方沅把打完稻的稻穗往地上一扔,朝奶奶走过去,语气有些焦急:“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方奶奶睨了孙子一眼,嗔道:“呸呸呸, 乱说什么, 我好着呢!”她轻拍了下孙子的胳膊, 接着道:“这天色有点暗,可能要落雨了,你和怀砚先回去吧,我和老头子把这最后一小片稻谷割了、打了。” 闻言,方沅朝远处看出,一片乌沉沉的黑云压在山头上, 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扩散。 “那你和爷爷悠着点,干不完,明天我和怀砚来就好。”方沅嘱咐了两句,便拉着赵怀砚大步流星朝家里去。 “怎么了?” 赵怀砚不明所以地跟着往家里走,轻声问:“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可能要下雨了,得赶紧回家去收谷子。”方沅抿了抿唇,看向远处面积明显变大的乌云。 若不是奶奶提醒, 他都没发现天色不对, 要是赶不及在下雨前把谷子收起来,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赵怀砚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蹙着眉安慰道:“看乌云的扩散速度, 一时半会应该还不会下雨,来得及的。” 说话间,两人索性跑了起来。 天气好的情况下,新收的谷子得在烈日下暴晒好几天, 阳光充足才能加快谷子内部的水分蒸发,以避免谷子堆积发热导致霉变。 到今天谷子已经晒了三天了,若是来一场雨,这淋了雨的谷子得多折腾不少功夫才能晒干,不仅前面白晒了,还可能会发霉。 “别进去。”方沅拉住想进门的赵怀砚,“先去收路边的,路边的容易收一点。” 方家离路边只有一小段距离,两人到的时候,沿路而去都是正在收谷子的村民。 大路一半是铺满了金灿灿的谷子的竹制晒垫,另外一半则用来通行。 出乎意外的是方家晒谷子的晒垫上已经清了小部分谷子,方沅看着正奋力用板耙推薄谷子的赵家老两口,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赵爷爷,赵奶奶!” “怀砚,元宝!” 看到两人的身影,赵奶奶不由松了口气,眼看这乌云逐渐压过来,方家人却迟迟未归,她在家急得心急如焚,只好拉上老头子直奔路边来给方家收谷子了。 “赵爷爷,赵奶奶,谢谢你们。”方沅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您俩赶紧回家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和赵怀砚吧。” “哎!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行这么大的礼呢,我和你赵爷爷又不是别人,多久的邻居了,都是一家人。”赵奶奶将手里的板耙一扔,赶忙扶着人起身,“你啊,有这功夫在这扯皮,你还不如赶紧收谷子呢,这要是下雨了,你可没地哭去。” 闻言,方沅神色一愣,随后他坦然一笑,“您说得对。” 晒出来的谷子虽然多,但是四个人配合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赵爷爷赵奶奶负责将谷子推薄,方沅和赵怀砚再掀起晒垫一角,将谷子抖落成一堆,再用谷插将谷子铲到箩筐里。 “不错不错,这雨还没下,谷子都收完了。”赵奶奶双手叉腰,笑得一脸开心。 闻言,方沅和赵怀砚相视一笑,齐声道:“都是您俩的功劳。” “哈哈哈哈。”赵奶奶顿时笑弯了腰,“你俩嘴是越来越甜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就先回去收家里的了。” 两人自然没意见,笑着目送两位老人离去,随后便火力全开铲谷子。 “累死我了……”方沅气喘吁吁地将谷插往晒垫上一丢,“你把晒垫卷起来?我把谷子先担回家?” “你卷晒垫吧,我不会,谷子我来担。”赵怀砚说。 方沅皱着眉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卷晒垫确实需要点技术,晒垫要卷得紧才能绑起来,但这卷紧的技术有点难掌握,眼下这情形还是尽快把东西都收起来。 把活分配好后,两人便卷晒垫的卷晒垫,担谷子的担谷子,紧赶慢赶在落雨前完成了所有事情。 豆大的雨滴哗啦呼啦的砸在地上,溅起裹挟着尘土的水花,远处的天边掠过一道闪电,雷声紧随而至,轰隆作响。 “这雨来得太突然了,还好活计都赶在下雨前干完了。”赵奶奶站在屋檐下,语气有些庆幸。 “哎……,你说的是,就是不知这雨要下多久,倘若明天继续下,那就坏事了。”话落,方奶奶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里,“玉清,你也别在屋外站着了,进来坐吧。” 屋里的气氛有些低沉,众人脸上愁云密布,滴滴答答的雨声听得让人更加心烦。 方沅心里也有些烦躁,若是明天还下雨,田里的稻谷就收不了,可国庆假期就剩三天了。 “别担心,明天的事谁也说不定,不必杞人忧天。”赵怀砚拍拍方沅的手背,不急不缓道。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祈愿,夜里还滴答滴答下个不停的雨,到了早上竟真的停了,甚至还出了大太阳。 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房间里,照在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嗯……”方沅舒服得伸了个懒腰,视线落到还闭着眼睛的赵怀砚脸上,浓密的睫毛搭在眼睑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是被阳光照久了,他的眉头轻拢,睫毛微微颤动。 方沅摊开手掌挡在赵怀砚的脸上,看着他眉头逐渐舒缓,渐渐陷入沉睡。 就让赵怀砚多睡一会吧,这几天累坏了,他心想。 不知过了多久,赵怀砚的睫毛再度颤动,方沅快速收回手,笑着迎上他的视线:“早上好啊。” “早上好。”赵怀砚眨眨眼,他瞥到房间里的阳光,嘴角一勾,“天晴了。” “是啊,又能干活了。”方沅挑挑眉,不动声色地在被子底下用左手揉着有些僵硬的右手,“你先去洗漱吧,我再躺躺。” 赵怀砚没应声,神色诧异地看了他一会,才轻轻点头。 “砰——”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 “我靠……手好酸!好麻!” 等人走了,方沅才从被窝里跳起来,疯狂甩着右手。但是他手还没甩两下, “吱嘎”一声,紧闭着的房间门突然开了。 赵怀砚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上看着在床上上蹿下跳的方沅。 “那个……你怎么又回来了?”方沅朝赵怀砚尴尬一笑,动作迅速地钻回被窝里。 “你说呢?”赵怀砚回他一个微笑,“你想避着我,也不想个聪明点的理由,这个时候你怎么可能赖床。” 说完,他转身将门关上,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拉起方沅的手开始按摩。 方沅没说是怎么弄的,赵怀砚也没问,按摩完,两人快速解决早饭,直奔地里。 因为昨天下雨的缘故,稻穗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割稻难免沾湿衣服,不过一会就被炙热的阳光晒干了。 “赵怀砚,你割完这一亩地就别割了,今天早点回去,把新收的谷子筛一下。”方沅朝埋头苦干的赵怀砚吼了一嗓子。 新收的谷子里面掺杂着稻穗还有灰糠、枇谷,要经过风车扬谷机筛一遍才能得到饱满的谷粒。 “砰——” 装满谷子的箩筐重重地落在地上,方沅吁出一口气,“走,去把风谷机抬出去。” 两人抬出来的风谷机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磨损和斑驳的痕迹,但好在运作没有问题。 “你来倒谷,我来摇风谷机。”说完,方沅便站到了风谷机手柄的那一边,他一只手扶着风谷机顶部,一只手握住手柄快速转动起来。 随着风谷机内部扇叶开始旋转,“呼呼”声不断地从风谷机内传出。 赵怀砚弯腰用谷插从箩筐里铲起稻谷,从风谷机顶部漏斗状的进料口倒进去。 随着进料口里稻谷的减少,灰糠和枇谷不断从风谷机正前方排出,而饱满的谷粒则从方沅那侧排出落到下方放置的空箩筐里。 手柄要不停转动,而倒谷只需在进料口见底前添上即可,不知转了多久,方沅的手腕开始酸痛不已,他咬牙没吭声,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停。 因为两人各站风谷机一侧的缘故,赵怀砚并未发现方沅的异样,可是站在一旁的方奶奶却眼尖地注意到了孙子异样。 “元宝!你去歇会吧,让奶奶来转会手柄。”方奶奶走到风谷机边上,拉住孙子转手柄的手臂。 “奶奶,不用。”方沅推开老人家的手,神色坚决的拒绝了。 “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转手柄有多累吗,你去歇会,奶奶先替你一会,等会你手腕不难受了你再来。”方奶奶神色一凛,强硬地将方沅握着手柄的手推开,刚想握上去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抢了先。 “怀砚?” “方奶奶,我来吧。”赵怀砚的视线不轻不重地掠过旁边的方沅,“您去歇着,这里我们来。” 救星来了,方沅连忙附和道:“是的,奶奶您去歇着吧,我去倒谷,轻松不少呢。” 话落,他明显感受到赵怀砚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思及刚才所言,他脸色一垮。 被两人轮番劝阻,方奶奶只好作罢,她瘪着嘴角,坐在一旁看两人干活。 夜幕逐渐降临,装着饱满谷粒的箩筐摆了半个院子,赵奶奶笑意盈盈地打趣道:“来年可是不愁没米吃了。” “不愁的,赵奶奶,我给您担两箩筐过去吧。”方沅抬起箩筐,将最后一点稻谷倒进风谷机进料口。 “哎!要不得,要不得,你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稻谷怎么能白送我呢。”赵奶奶使劲摇头,脸上已然没了笑容。 “赵奶奶,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有赵怀砚帮忙,收成哪有这般好。”说完,方沅自顾自得拿起扁担,微弯下腰担稻谷,结果没担起来。 “用不着这样。”赵怀砚松开按住箩筐的手,缷掉方沅肩膀上的扁担,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装满稻谷的箩筐,轻声道:“我帮你并不需要你给予回报。” 方沅闻言一愣,他抿抿唇道:“这不是回报,只是我想给你。” 第35章 生日 10月6日上午。 国庆六天假期, 方沅每天都在各种忙活,这会他正在进行今年收稻的收尾工作,也就是把晒干了的稻谷都收到储藏间里。 所谓的储藏间就是在方爷爷方奶奶房间上空用木板隔出来的空间,只留了一个半米宽的正方形通道口进入。 方沅把差不多三米高的梯子靠在通道口, 身手利落地爬上梯子, 进了储藏间, 他把捆了钩子的麻绳扔下去,“像我刚刚教你的那样,把箩筐上的麻绳打个吊扣,然后把钩子勾上去,然后扯下绳子我就知道你绑好了。 ” 话落,他看见赵怀砚拉起箩筐上的麻绳, 双手不太灵活地开始打结,好几次绳结都散了,他嘴皮子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握在手心里的麻绳动了动,他听见赵怀砚说, “可以拉了!”尾音微微上扬。 方沅弓着腰, 双手紧紧拉住麻绳,肌肉紧绷, 手背上青筋暴起, 装满了稻谷的箩筐慢慢脱离地面,悬在半空中。 随着 “砰” 的一声,箩筐落到木板上,灰尘四起, 脚下的木板微微颤动。 “怎么了?”因为看不到储藏间的情况,赵怀砚声音有些着急。 方沅甩甩发颤的双手,边将箩筐里的稻谷倒出来边回道:“没事,就是箩筐没拿稳,摔到木板上了。” 赵怀砚抬头望向头顶,一块块木板搭建成了房顶,木板上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看起来并不是很牢固。 他眉头拢起,额角鼓动,“你小心一点,别摔了。” 大奔上方家来的时候,两人才将一半的稻谷吊进储藏间里。 “元宝!元宝!” 方沅蹲在储藏间的通道口上,搓了搓被绳子勒得生疼的手,丧着一张脸问:“干什么?” 大奔挤开正站在通道口正下方的赵怀砚,仰起头看向通道口,看见方沅的小半张脸,他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今个是啥日子了?” 什么日子? 方沅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脑子里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他老实道:“不知道。” 大奔轻嗤一声,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你可真是个祖宗,今天你生日你都能忘!” 方沅恍然大悟,他不甚在意地挑挑眉,没搭理大奔的话,而是喊了句赵怀砚,提醒对方继续把钩子吊到箩筐上。 赵怀砚没反应。 “……” “赵怀砚?”他又喊了一句。 还是没反应。 “元宝,你别喊了,他刚走了,你是不知道,他那脸色黑的啊……,我看他一眼,他都能用眼神刀死我!”大奔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走了? 是累了吗? 怎么也不和他说一声。 方沅神情茫然了片刻,他抿了抿唇,“那你帮我把剩下的稻谷吊上来吧。” 闻言,大奔立马利落地抓起麻绳打了个吊扣,“吊好了,你拉吧。”话落,他抖了抖勾着箩筐的麻绳。 方沅用力握住麻绳往上拉,粗糙的绳索表面磨得掌心生疼,他面容狰狞地将箩筐拉了上来。 大奔年年都要帮他爸妈打吊扣,久而久之熟能生巧,打起吊扣来,手指灵活,分分钟就能搞定。 这会和方沅配合起来,吊起稻谷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不知多少,很快两人便完成了稻谷的收尾工作。 “你先出去吧,我把梯子搬出去。” 方沅从梯子上跳到地上,将梯子横搬起来,两手挎着梯子出了房间。 他将梯子靠到后院的墙上,回了前院,院子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元宝?” “奶奶。” 方奶奶迈步走到孙子身边,踮起脚轻轻摸了摸孙子的的头,“摸摸头,好远来。”话落,她抬手又摸了摸,“再摸摸头,幸福安康常在。” “元宝,又长大一岁啦!” 她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眼眸如同冬日暖阳,明亮而柔和。 “奶奶。”方沅紧紧抱住老人,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眼眶微微泛红。 方奶奶轻拍孙子的背,柔声说:“元宝,不管怎么样,爷爷和奶奶永远都在你身后。” “我知道的。” “元宝!还有我!我也一直在你身后。”大奔从屋子里出来,猛得扑向拥抱着的孙俩。 “咳咳——”方沅连忙松开抱着方奶奶的手,将人往旁边一推,一脸惊恐地避开扑上来的小山。 大奔扑了个空,刹不住车地往地上扑。 方沅拉住大奔扑腾着的手,将人稳住,“说话就说话,别扑上来。” “元宝!”大奔一脸幽怨地看着方沅,“赵怀砚都能和你手拉手,我连抱一下都不行。” “什么手拉手!?”方沅脸色一僵,拉着大奔走远了点,“你看见什么了?” “就你和赵怀砚拉手啊。”看方沅脸色不太对,大奔语气迟疑道:“嗯……就前几天你们在桌子底下牵手,还有国庆放假那会,我都看见了。” “那你……那你怎么不说?”方沅嘴唇微微颤抖,喃喃道。 大奔拧眉思索了片刻,有点不太明白元宝怎么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你们不是好兄弟吗?拉拉手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但是你俩不能老是背着我去干别的,我已经看到好多次了!” “好兄弟?你觉得我们是好兄弟?”方沅猛地握住大奔的肩膀,不可置信道。 大奔扭扭肩膀,挣开方沅的手,语气有些激动,“是啊,自从赵怀砚来了后,我就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你俩经常偷偷摸摸得背着我干别的事!” 方沅嘴角微微抽搐,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忍不住纠正道:“你想多了,我和你才是最好的兄弟。” 他将手搭到大奔肩膀上,拉着人往外走,“走吧,去找找我的第二好兄弟。” 两人来到赵家,方沅屈指敲了敲门。 “元宝,生日快乐呀!”赵奶奶打开门,笑容灿然地将两人迎进门。 “谢谢赵奶奶。”方沅扬唇一笑,和赵奶奶闲聊了几句,便说想去房间找赵怀砚。 “怀砚不在房间啊。”赵奶奶闻言一愣。 “不在?” “是啊,早上他回来之后,在房间里待了一会,便急匆匆地走了,我还以为他上你家去了。”赵奶奶说。 人不在,方沅和大奔悻悻而归。 “大奔,你说赵怀砚去哪了啊?”方沅一脸困惑地坐在凳子上,想不通赵怀砚能去哪。 大奔蹙着眉摇摇头,“不知道,村里他不就和你最熟吗?可能去村里玩了,说不定一会就回来。” 虽然心里隐隐不安,但大奔说得确实有道理,村里就这么大,顶多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方沅没想到的是,天都黑了,赵怀砚也没回来。 为什么确信赵怀砚没回来,而不是在赵家,因为他知道赵怀砚回来了必然会来找他。 想到赵怀砚上午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他心里直打鼓,他出了院子,快步走向赵家。 “赵奶奶!赵奶奶!”方沅快速拍打着赵家的大门。 “元宝,怎么了?”赵奶奶打开门就看到方沅一脸焦急的样子。 方沅抿抿唇,口吻迟疑道:“赵奶奶,赵怀砚好像还没回来。” “什么?怀砚还没回来吗?我一直以为他在你家。”赵奶奶身子一颤,嘴巴微微张开。 “赵奶奶!”方沅上前扶住老人,“你别慌,我这就去村里找找。” 赵奶奶站直身子,颤抖着手拍拍方沅的手背,“你叫上大奔他们,快去找找怀砚,我回屋叫上你赵爷爷就来。” “赵怀砚!” 几人分散在村里,大声喊着。 “赵怀砚!” 方沅沿大路边跑边喊,喊了一路也没得到回应。 赵怀砚不会出事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方沅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又喊了几句。 不会的,不会有这个可能,他稳稳心神,朝村口跑去。 月亮今晚偷了闲,路上漆黑一片,石头不停地绊脚,方沅一路踉跄,心生忐忑地前进。 突然,他的目光一滞,他看见一抹光亮在黑暗深处,它起初只是如豆般大小,随着耳边响起轰鸣声,那抹光亮越来越大,直直地射入眼中。 方沅眼睛不自觉地眯成一条线,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挡在身前,手指间留下一些缝隙,透过缝隙,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十分钟后,赵家。 “你说你是去镇里办事?结果事办了太久,才这么晚回来?” 赵奶奶看着乖顺地坐在凳子上的孙子,瞠目结舌地问。 赵怀砚点点头。 “你这孩子!那你不知道和我们说一声吗?把大家伙都吓坏了。”赵奶奶愤愤地戳了戳孙子的额头。 “对不起,姥姥。”赵怀砚语气真诚地道歉。 赵奶奶叹了口气,无奈道:“下次不能这样了,不,没有下次了。” “知道了,姥姥。” “办的什么事?”赵奶奶问。 赵怀砚不吭声了。 赵奶奶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赶紧去和元宝说一声,你姥爷那有我。” 她话音刚落,就见自家孙子脚底生风,大步朝方家走去。 赵奶奶额角一抽,脑海里浮现出找到人时的那一幕,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赵怀砚进了方家,却没在院子里见到想见的人,他脚步不停朝方沅房间走去。 “咚咚——” “方沅,是我。”赵怀砚说。 门没开,房间里也没任何声音。 方沅生气了。 他抬手又敲了敲门,“方沅,你先开门让我进去,不然等会方爷爷方奶奶要被吵醒了。” “吧嗒”一声,门开了。 赵怀砚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没人,床上有一个大大的蝉蛹,他嘴角一勾。 第36章 礼物 “你不想知道我去县里干嘛吗?” 赵怀砚轻飘飘的一句话, 就让躲在被子底下的人丢盔弃甲。 方沅扭着身子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露出汗涔涔的脸,他轻喘着气,清透的双眸瞪着赵怀砚。 “讲故事都需要观众, 你这不说话, 没人捧场, 我这故事自然讲不下去。”赵怀砚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说。 方沅眉心微皱,半饷没说话,但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片刻后他不情不愿地开口:“你去干嘛了?” 赵怀砚唇角扬起弧度,将离开方家之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将事情的始末讲清楚后, 他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戴到方沅中指上,“这个是我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我去县里的银店加工了一下,改成了一对银戒。” 长命锁是赵怀砚刚出生的时候,赵英兰买来送给他的,寓意“锁”住生命,健康成长, 在他带着长命锁的那五年, 他确实是无病无灾,平安成长。 或许是因为那段时光过于美好, 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在收拾东西搬到村里来的时候,他带走了这把长命锁。 而此刻他将这把长命锁打成的银戒送给方沅,祝愿眼前的人此后一生顺遂,平安健康。 方沅垂眸看向自己的中指, 黝黑的皮肤上带着一枚银光闪闪的戒指,不知道赵怀砚怎么做到的,戒指完美贴合他的手指。 “另一枚呢?”他朝赵怀砚伸出手。 赵怀砚本来以为方沅多少会有点忸怩,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怔愣了片刻,他将另一枚戒指放到方沅掌心里。 方沅扫了眼掌心的戒指,和他手指上带着的那枚毫无二致,他牵起赵怀砚的手,将戒指戴到他手指上,戒指闪出的银光衬得他的手指更加白皙。 “好看。”他由衷地赞叹。 视线掠过自己的中指,方沅嘴角抽了抽,“好像有点显眼,拿根绳子穿起来戴脖子上吧。” 赵怀砚眉头一皱,“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但是这么戴着,明天我俩就要被接连拷问了!”方沅立马否认,大声辩解道。 赵怀砚继续皱眉。 方沅笑笑,抬手抚平他额头的皱纹,恨铁不成钢道:“你老是皱眉,你这额头都快有抬头纹了,那就不好看了。”他接着说:“戴脖子上也是一样的,还安全,天天干活不知道啥时候就弄丢了,那我不得哭死啊。” 赵怀砚似乎是被说服了,他抬手将刚给人戴上的戒指取下来,“以后再戴。” 方沅笑着点点头,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找到了一捆方奶奶用来纳鞋底的麻线,他拿剪刀剪下一截,递给赵怀砚,“你来吧。” “怎么只有一截?”赵怀砚问。 方沅眨眨眼,“啊,你不用戴脖子上吧。” 赵怀砚沉默了片刻,眼神沉沉地盯着方沅,“你不戴在手指上,我戴在手指上也没有意义。” 方沅抿抿唇,转身走到柜子旁,重新拿剪刀剪下一截,咕哝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啊……” “哪样?” 宣示主权的小媳妇样,方沅在心里回答道,面上却打哈哈,他岔开话题,“你快给我戴上。” 银戒落在锁骨处,带来丝丝凉意,方沅低头欣赏了片刻,将戒指放到衣服底下。 他拿起另外一截麻绳将戒指穿进去,给赵怀砚戴上,随后爬到床上躺下,拍拍身旁的位置,“睡觉吧。” 赵怀砚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你能接受我没洗澡的话,那就睡吧。” 方沅显然接受不了,他闭上眼睛,朝赵怀砚挥挥手,“那你快去吧,顺便帮我把灯关了。” 几分钟后,房间陷入黑暗,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刚闭上眼睛的人,又睁开了眼睛,方沅看向窗外,看见赵怀砚模糊的身影消失后,他重新闭上眼睛。 赵怀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沅并不知道,一觉睡醒后,身后贴着个热乎乎的暖炉,他抹了把额头,湿濡濡的。 他摸到腰间,掰了掰箍在腰间扣得死紧的手,刚掰开一点,腰间的手就迅速收紧,勒得他有点想吐…… “啪啪——” “松手,松手,勒死我了!” 这下也顾不得赵怀砚醒没醒了,再不松手,他真的要死了,方沅狠狠拍打腰间的手。 “怎么了?”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手又收紧了几分。 方沅现在是真的想死,加大力道拍打腰间的手,“快松……松手。” 腰间的手徒然一松,他狠狠吸了口气,转身和赵怀砚面面相觑:“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赵怀砚无辜地眨眨眼,“没有,抱着你很舒服。” 方沅一脸黑线,他身形瘦削,抱起来能舒服到哪去,“热死了,你往后挪挪,还有你……” “……” 男生早上的生理反应是难以避免的,这段时间,两人同住,方沅已经差不多对这种情况免疫了……但现在这个场景他多少有点尴尬,话不经脑子就说了出来。 不待赵怀砚有所反应,他掀开被子,逃也似的跑了。 赵怀砚瞥了一眼落荒而逃的背影,垂眸看向自己微微鼓起的裤/裆,抿了抿唇,耳尖逐渐染上红色。 他深呼了一口气,阖眼仰躺在床上,双手握成拳抵在腰间,竭力压制着小腹升起的热意,视线却不经意扫到床尾的衣物。 那是方沅昨天换下来的衣物。 赵奶奶从屋里出来,朝厨房走去,旁边洗澡间的房门紧闭,里面却传来哗哗的水声,是怀砚在洗澡吗? “怀砚?”她走到门边,喊了声。 “姥姥,怎么了?” “你感冒了吗?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哑。” 洗澡间里,赵怀砚放在双/腿/间的手一顿,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没有感冒,姥姥。” “那你水够用吗?”赵奶奶问,那水还是早上烧来洗脸的,估计半桶都没有。 “够的,姥姥。”赵怀砚看向没有一丝热气的水,面不改色地往身上浇。 冷水才能清火。 赵怀砚洗完澡后,便去了方家,院子里,方沅正陪着他姥爷和方爷爷在梨树底下下棋。 “元宝啊,又长大了一岁,今年就是19岁了,是个大伙子了。”赵爷爷落下一子,抬手拍拍方沅的肩膀。 “你会不会说话,我孙子早就是个大伙子了,人多懂事啊。”方爷爷紧跟其后落下一子,呛声道。 “爷爷,赵爷爷,喝茶,喝茶。”方沅提起茶壶,将两位老人身侧的杯子倒满,适时地打断了他们蓄势待发的战火。 赵爷爷冷哼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元宝啊,这是你们暑假采的金银花茶吧。” 方沅笑着点头,“是的,待会你带点回去吧,还没来得及给赵怀砚送去。” “哪用得着他啊,人怀砚来了。”方爷爷嗤笑道。 闻言,方沅才发现赵怀砚正站在门口,他早就将早上的事情抛之脑后了,便神色自然地喊道:“赵怀砚,快来尝尝今年的金银花茶。” “怎么样?”赵怀砚刚咽下嘴里的茶水,方沅便满眼期待地问。 “甘甜中带着微苦,馥郁浓香,很好喝。”赵怀砚由衷道。 方沅笑了笑,眉眼弯弯,重新将杯子倒满,“那你多喝点。” “好喝也不能多喝,喝多了容易拉肚子。”赵爷爷打断道,随后又接上了先前的话题,“元宝啊,你这生日,怎么年年都过得悄无声息的。” 赵爷爷这一问,赵怀砚的视线顿时也投到了方沅身上。 被两人这么看,方沅眼神微闪,将茶壶放到桌子上,“赵爷爷,我去把金银花装一下。”话落,他便大步朝屋里走去。 “姥爷,方爷爷,我去看看。”赵怀砚将杯子搁下,快步追了上去。 “砰——” 房门突然被重重的关上。 院子里,方爷爷和赵爷爷被关门的巨响吓得一抖,语气责怪地说:“这俩孩子,关门也不知道小声点。” 房间里,方沅正被赵怀砚抵在门上,眼神闪烁看着赵怀砚。 “方沅。” “我在。” “我是你的谁?” “是我男朋友。”方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闻言,赵怀砚松开手,他退到床边坐下,垂眸看向地面,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但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我们俩天天待在一起……,你都没有告诉我。” 方沅心一颤,他在赵怀砚腿边蹲下,握住赵怀砚垂在身侧的手,轻声解释,“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自己也给忘了,过生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如果不是爷爷奶奶他们热衷于给我过生日,我……我不会有生日,也不想过生日。” 方沅说的是实话,昨天他确实不记得自己生日,但是奶奶端来一碗长寿面,笑眯眯地和他说元宝,生日快乐,再就是大奔特意来家里给他送东西。 赵怀砚倏地抬起头,他反握住方沅的手,神色温柔,“可是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是专门来纪念你的出生的,这样意味着你的降生是有意义的,而我,方爷爷方奶奶,以及我姥姥姥爷,还有大奔他们都因为你的降生感到高兴。” 他如是说。 第37章 寒假 十一月底, 在同学们的千盼万盼中,县一中迎来了寒假,方沅他们把寝室收拾了一下,便坐车回了村里。 寒风簌簌, 坐在三轮车上的几人缩着脖子挤在一起, 不停地打着寒颤。 “冻……冻死我了。”大奔吸了吸鼻子, 说话都带着颤音。 李书拧眉“啧”了一声,“你感冒了就少说话,这口水都喷我脸上了。”说完,他煞有其事地抹了把脸。 大奔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闭上了嘴。 山路十分崎岖, 弯多得数不清,路上还坑坑洼洼的,三轮车艰难而又缓慢地前进,好几次卡在大坡上不去,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地将几人安全送回了家。 方沅推开院子的门,没看见爷爷奶奶的身影也不意外,进了屋里, 他将东西放下, 转身拿上畚箕和钉耙出门。 冬季的太阳高悬于空中,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寒意萦绕四周消散不去。 方沅缩着脖子, 半张脸都埋在衣领里,只留一双眼睛看路,沿着黄土小路走了一会,拐了个小弯, 院里没瞧见的两位老人出现在他视野当中。 “爷爷,奶奶。” 方奶奶拍干净手上的泥,将孙子拉到眼前,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刚回来,怎么就上地里来了。” 方爷爷也是不赞同地看了孙子一眼。 方沅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回家没看到您俩,我就猜到您俩在这,回家了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地里搭把手。” “唉……,你这孩子。”方奶奶皱了皱眉,却也拿孙子没办法,“今天你就别干了,你坐着就好。” 方沅抽出手,眼疾手快地拿起钉耙就开始挖,“那怎么行,我人都来了,不干活我闲得慌。” 红薯是暑假那会种下的,现在他们挖的这块地已经割了红薯苗,只有一小截红薯藤还留在泥土表面。 挖红薯的时候就围着这截红薯藤挖,但是钉耙不能离它太近,太近的话会把红薯挖烂,一般是距离15公分左右的位置开始挖。 第一下力道要重,挖得要深,才不容易伤到红薯,在红薯微微露头之后,再小心扒开周围的泥土,这样一大串的红薯便被完好挖出。 方沅扔掉手里的钉耙,半蹲下身,将刚挖到的红薯从土里扒拉出来,他起身将这串红薯提了起来,上面结了六七个红薯,个个硕大饱满。 长得不错,没白费他和赵怀砚浇的水和施的肥。 看着眼前的红薯,他神色有些懊恼,出门的时候走得有点急,忘记和赵怀砚说一声了。 “元宝?你愣那干嘛呢,手不累吗?”方奶奶神色怪异地看着孙子提着一串红薯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道。 方沅蓦地回神,他走到畚箕前,将上面结的红薯一个个扯下来放进畚箕了,再随手将空了的红薯藤往地里一扔。 “奶奶,走神了,没注意呢。”他朝方奶奶笑笑。 “是不是太累了?”方奶奶问,毕竟坐了一天的车,这孩子也不休息一下就来地里帮忙,还能缺他这一下午吗。 话落,她看见孙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嘴唇翕动了几下,方奶奶没听清,皱着眉问,“说啥呢?” 不是太累,是想男朋友了,方沅说的是,但这话肯定不能和奶奶说,他挑眉一笑,“是太想吃您做的米粉辣椒了,这不就出神了。” 闻言,方奶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几声,“你这馋虫,晚上回去就给你做,等会回去的时候,上后院那块地摘点青椒。” “那可太好啦。”方沅笑着点头,他确实是馋了。 因为要做米粉辣椒的缘故,三人没等天黑便赶回了家,方沅稳稳当当地担着两畚箕红薯跟在爷爷奶奶身后,听着两人眉眼带笑地互相揭短。 “奶奶,您在家坐着吧,我去摘青椒。”进了院子,方沅卸下肩膀上的扁担,回屋里拿了个竹篮挎上,便出了门。 他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方沅以为跟上来的人是奶奶,便头也不回地说:“奶奶,您就歇……赵怀砚?” “你去哪了?”赵怀砚松开拉住方沅胳膊的手,脸色有些阴沉。 方沅干笑了两声,老老实实地把下午的事交代了。 “我是忘了告诉你,但是没忘记你啊,我干活那会可想你了。”眼看赵怀砚脸色越来越阴沉,方沅连忙表忠心。 赵怀砚冷冷扫了他一眼,拿过他手上的竹篮,“去哪?” “嘻嘻……,去后院那块地里摘点青椒,晚上奶奶做米粉辣椒,可好吃了,晚上你来我家吃吧。”方沅眉眼弯弯地拉着人去摘青椒。 青椒地不是很大,但青椒长得又多又大,两人都没挪动几步,便装满了一篮子。 “奶奶,青椒摘回来了。”方沅把篮子给赵怀砚拿着,回屋搬了个大盆出来,放满水,又将辣椒倒了进去,他边蹲下洗青椒边指着不远处的凳子说:“你坐那看着就行。” 赵怀砚没说话转身走了。 方沅专注洗青椒,也就没关注着赵怀砚,直到屁股底下被塞了一张凳子,他才反应过来人走了又回来了,他轻“啧“一声,“没多少,我一会就洗完了,不坐着也没事。” “嗯。”赵怀砚把另外一张凳子放到旁边,坐下洗青椒。 这也太冷淡了……,方沅无声地叹了口气,但人是他惹毛的,也只能受着了。 两人把洗好的青椒端进厨房,“奶奶,青椒洗好了。” “洗好了就拿菜刀划一条口子,然后往里倒点盐。”方奶奶手起刀落快速剁着馅料。 “啊?但是我…我掌握不了量啊。”方沅垮着脸说,他可不想一道好菜被他给毁了。 “那你来剁馅吧,盐我来放。” “好好好,这个我擅长。” 村里种了青椒的基本都会弄上一两次米粉辣椒,在面粉里面混上香菇、笋子、肉沫,在锅里炒熟,然后再包到青椒里,放油锅里煎熟。 做起来不是很麻烦,就是耗油,后续的清理工作也有点麻烦,面粉糊糊粘在锅里难洗得很,但吃上米粉辣椒的那一刻,啥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方奶奶放盐的动作很快,方沅刚把已经剁得差不多的馅料剁好,方奶奶便完成了手头的事。 三人围着热气腾腾的馅料,用筷子将馅料塞进青椒里。 “香死了……”方沅吞了吞口水,“奶奶,你们在这塞馅料,我先去煎了塞了馅料的青椒吧。” “可把你馋死了,去吧去吧,怀砚也去,这里我一个人忙得过来。”方奶奶摆摆手。 方沅端起盆子放到灶台上,他快被馋哭了,使唤起赵怀砚来也就毫不客气,“烧火烧火。” 赵怀砚眉头一挑,勾了勾嘴角,任劳任怨地蹲到灶台前开始烧火。 “滋滋——” 方沅将一根筷子伸到热油里,立马冒起了泡泡,油热了。 他夹起把盆子里的青椒小心的放进油锅里,几分钟后,将锅里的青椒翻个面,露出被煎得起皱的一面,青椒的青绿变成了灰绿,微微泛着黄。 裹了面粉的馅料经过油煎后,糊住了那道切口,油光澄亮的,看得他眼睛都直了,喉结不禁上下滚动。 “出锅了——” “别烧火了,快来尝尝。” 方沅脚底生风,快步将煎好的米粉辣椒端到饭桌上,他往赵怀砚手里塞了双筷子,火急火燎地夹起一个米粉辣椒。 裹了面粉的馅料直接拉丝了,青椒里流出来的馅料黏黏糊糊地粘在其他青椒上面,方沅手伸得老远,才扯断了藕断丝连的馅料。 方沅在赵怀砚劝阻的眼神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小口,“嘶——好烫,好烫……”,舌头快速翻炒着嘴里的那口米粉辣椒,火辣辣的感觉还没退却,他张嘴又想咬一口,“唔……唔。” “等凉了再吃,这样下去,你舌头上都要起泡了。”赵怀砚松开捂住方沅嘴巴地手,冷冷道。 “哦。”方沅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米粉辣椒拿远了点,吧唧了一下嘴,“好想吃啊……” 闻言,赵怀砚睫毛颤了颤,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后他夹起一个米饭辣椒凑到嘴边,鼓起嘴巴吹气,“呼……呼。” 方沅愣愣地看着赵怀砚不断地吹气,直到他将筷子上夹着的米粉辣椒放到他嘴边,“吃吧,应该不烫了。” “好吃好吃!”递到嘴边的米粉辣椒不吃白不吃,方沅直接咬了一大口,眼睛发亮地朝赵怀砚竖起大拇指。 赵怀砚轻轻挑眉一笑,语气宠溺地说:“别急,慢点吃。” “咳咳——”方沅被呛了一下,他凑到赵怀砚耳边,“你别这样,太明显了会被发现的。” 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赵怀砚耳畔,食物的香气转进他的鼻孔,“没关系,现在没人。” 方沅扭头朝门口看了眼,爷爷去串门了还没回来,奶奶刚刚上赵家去叫赵奶奶了,确实没人……他突然勾住赵怀砚的脖子,猛得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带着油光的唇印。 “你……”赵怀砚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干,整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第38章 大雨 隆冬初, 下雨天极少,偶尔才会下一场小雨,这天突如其来了一场大雨,耽误了不少人的事。 村里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批人, 要干活的村里人带着斗笠和雨披能干一点是一点, 另一批不用干活的整天闷在家里。 方沅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 他神情恹恹地看着外面还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的大雨,“奶奶,我屁股都坐麻了,您就让我出去看看吧,不知道地里的红薯怎么样了?” “想都别想,你也不看看这大雨下了几天了, 你李大伯都上门通知了,去镇里的那条山路都坍塌了,地里这会涨大水,哪哪都不安全,你要是不怕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上的话,你尽管去。” 方奶奶用食指从嘴里沾了点口水,捏起麻绳捻了捻, 将针线举到眼前, 对着光线,眯着眼睛把线对准针孔穿了进去, “元宝, 你那棉鞋短了,天晴就别洗了,奶奶再给你做一双。” “又短了吗?去年穿着还刚刚好。”方沅眉头一皱,烦躁地咬咬唇。 方奶奶笑了笑, 拿起鞋底开始起针,“今年你又长高了不少,去年的鞋穿不了也正常。” “明年估计就不长了。”方沅起身进屋,头顶将将碰到门顶,给奶奶倒了杯水,他问:“爷爷呢?” “在屋里睡呢,这几天他晚上天天嚷嚷着睡不好。”方奶奶叹了口气。 “睡不着?” “一到晚上就腿疼。” “怎么不早点说,去刘爷爷那看过了吗?” 方奶奶蹙了蹙眉,“哪去得了啊,一叫他去,他就撒泼打滚,现在外面发大水了,更去不了了。” 方沅半饷没说话,片刻后他扭头走了,“我去看看爷爷。” 方沅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床上的老人,两鬓都有了白发,眉头紧锁,似是睡得十分不安稳。 他定定地看了会,转身出了房间,刚想和奶奶说什么,却在看到门外踏雨而来的人时顿住了,他快步走到门口将人迎进门,“下那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方奶奶。”赵怀砚看了他一眼,取下斗笠,挂到墙上的钉子上,弯下腰拧了拧还在滴水的裤腿。 “是啊,外面多大的雨啊,门槛都淹了。”方奶奶不赞同地摇摇头,喊孙子去倒热水,“元宝,你快去给怀砚倒杯热水,驱驱寒。” 方沅没好气地端了杯热水来,面上不乐意,嘴里却说着关心人的话,“小心烫,但也要趁热喝了,喝完我带你房间换上我的裤子和鞋子。” “谢谢。”赵怀砚托着有些烫手的杯底,轻轻抿了一口,是甜的,“你放糖了?” “嗯。” 放糖是因为,方沅偶然喝了一口赵怀砚的水,发现是甜的,才知道原来赵怀砚不喜欢喝白开水。 “怀砚啊,你和元宝的鞋码是不是一样啊。”方奶奶突然问。 “比他大一码。”赵怀砚身高186,方沅183,高了三厘米,脚也偏大一点。 方奶奶笑了笑,“这不在给元宝做棉鞋嘛,奶奶顺带给你也做一双吧。” 赵怀砚看向方沅,见对方轻轻点头,他便应了方奶奶的好意,“谢谢方奶奶。” “不是多大事,我这都准备好了,多做一双也麻烦不到哪去,你来了村里,就一直帮元宝忙东忙西的,我啊早就把你当孙子了,你回去和你姥姥说一声,我这做了,她就不用做了。”方奶奶拿过剪刀将起完针的麻线剪短,神色温和道。 她看了两人一眼,接着道:“你们俩啊,也不用在这守着我了,元宝赶紧带着怀砚去把衣服换了吧。” 两人点点头,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方沅随手从柜子里拿了条裤子递给赵怀砚,又把拖鞋踢到他脚边,“你换吧,我先出去。” 赵怀砚拉住他的手腕,“不用,看都看过了。”说完,他当着方沅的面把湿裤子脱了,换上干的裤子。 赵怀砚拉出一把椅子,按着人坐下,他问:“今天不高兴?” 方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显然没想到赵怀砚对他的情绪这么敏锐,埋头闷声道:“一直下雨,爷爷腿疼,我担心地里的红薯,也想带爷爷去看看腿。” “我出去吧。”赵怀砚拖着方沅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我去找刘爷爷开药。” 方沅心一颤,眼睛一下瞪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水位都要门槛了。”先前他还想着出去,这会换成赵怀砚,他却是一万个不同意。 赵怀砚眉头轻拢,“但是你很担心,不是吗?” “担心也不能让你去冒险啊,爷爷的身体很重要,你的安全也同样很重要。“方沅抱住赵怀砚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闷声闷气地说。 这场倾盆大雨下了几天,路上的积水却不到一天就退了,只留下了一下小水坑。 方沅和赵怀砚一人一边扶着爷爷避开小水坑,往村里的小诊所去,“刘爷爷,我爷爷腿疼,您快给他看看。” 刘震蹲到方爷爷腿边,伸手按压他的膝盖,“疼?” “有点。”方爷爷点头。 “老年人的老毛病,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腿疼,根治不了,只能缓解。”刘震起身走到药柜后,快速度拣了几味药材包好,“给你开点泡脚的,回去晚上多泡泡,其他的我这小诊所也无能无力,等你孙子有钱了,带你去大医院看看。”话落,他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一蹲一站的两位少年。 “谢谢刘爷爷。”赵怀砚走到药柜前,提起药包,将情绪有些低落的人拉起来,又扶起方爷爷,“先回去再说。” 方爷爷的关节炎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啥时候就爆炸了,但方沅却无能为力。 “方沅?方沅?” “啊?怎么了?” 方沅伸伸盘麻了的腿,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叫了你好几声,你没反应。”赵怀砚捏捏方沅的脸,看他嘟起嘴巴,“还在担心方爷爷的腿吗?” “你…你撒手。”方沅推开捏住他脸的手,瓮声瓮气地说。 赵怀砚顺从地松开了手,转而握住握住方沅的手,轻声说:“别担心,关节炎只要悉心照顾,会得到控制的。” 方沅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爷爷的腿如果没有及时治疗,会不会恶化。”以家里现在的情况,完全没办法带爷爷去大医院看病,突然他灵光一闪。 “如果…如果我不读书了,去…去打工,能不能赚到钱带爷爷去看病!”方沅握紧赵怀砚的手,神色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他双眼发光,沉浸在喜悦当中,全然没注意到面前的人神色不对。 “方沅!” 直到一声怒吼,方沅才猛然回神,他呆呆地望向脸色阴沉的赵怀砚,听到他说,“你知道如果你现在辍学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吗?方爷爷是为了让你读书才会拼命干活,可你却不顾他为此做出的牺牲想放弃读书,那他就是白白浪废了两条腿的健康!” “我……”方沅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吐不出一句话来。 “你现在的年龄就是该好好读书,读书就是你最好的出路,也是你对方爷爷最好的回报。”赵怀砚俯身将人抱住,一反刚刚的严肃,语气温柔道。 “知道了,我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连着下了几天雨,又开始连续天晴,村里人便想趁着这个功夫赶紧把活都干了,方沅也不意外。 一场大雨下来,地里种了作物的村里人个个都慌得不行,怕作物都烂在地里,那不就白忙活一场了。 “哒哒哒——” 一块巨大的土块被翻了起来,露出一小块红色。 方沅调整了下钉耙,又挖了几下,用钉耙将周围的泥土扒开,刚弯腰提起挖出来的那串红薯,他就大声喊道:“红薯没烂,没烂,都好好的。”说完,他把红薯放回地上,朝赵怀砚招招手后,又埋头挖了起来,“你快把畚箕拿过来。” 赵怀砚勾了勾嘴角,拿起畚箕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红薯,一个个扯下来放到畚箕里。随后便一路跟着方沅,一个人负责挖,一个人负责捡。 快到响午时,两人才坐到田埂上休息。 “奶奶!我把红薯藤上的嫩芽掐了,中午回去炒了吃吧。” 方沅喘着粗气坐在田埂上,视线扫过刚割下来的一堆红薯藤,青绿色的嫩尖看起来就好吃。 “那吃不得了吧,估计都老了。”方奶奶说。 红薯苗尖尖能吃,但那会方沅还在上学,也就没赶上,这会的红薯苗尖尖都长成大片的叶子了…… 方沅咽了咽口水,喊道:“能吃,能吃,我看着还挺嫩的。” “你想吃就弄吧,就掐嫩尖,别的炒了都嚼不动。”方奶奶叮嘱道。 “知道了。”方沅拉着一直没说话的赵怀砚蹲到红薯藤前,边掐边笑着道:“加菜了!红薯苗尖尖可好吃了。” 两人在一堆红薯藤里翻来覆去,找嫩尖,腿都蹲麻了,才掐了一小把,勉强能炒一碗。 赵怀砚一手接过方沅手里的红薯苗尖尖,一手拉着人起身,“先去田埂上坐会。” “嘶——,腿好麻啊。”方沅动动腿。 赵怀砚将手里的苗尖尖放到旁边,蹲下身,手放到方沅腿上,轻轻按压。 方沅轻“啧”一声,眉头微挑,享受得眯起了眼睛,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赵怀砚,你好好啊。” 赵怀砚轻笑一声,淡淡道:“就当是提前给你做午饭的酬劳了。” 第39章 湿身 中午吃饱喝足, 躺床上睡了个午觉,几人又回了地里挖红薯,和上午不同的是,多了个小黑。 “小黑!” 眼看小笨狗就要跟着别的狗跑岔路了, 方沅大步向前, 按住小黑往后拉, “别乱跑!再乱跑就就回家把你链起来。” 小黑立刻趴到了地上,摇摆着尾巴低声呜咽,黑亮的眼睛盯着已经走得老远的大黄狗。 “它怎么了?”赵怀砚问。 方沅瞥了大黄狗一眼,扭头看向赵怀砚,神秘一笑,“你觉得呢?” “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 走吧,今天把红薯挖完,明天就不用来了。” 方沅站起身,嫌弃地拍拍摸了小黑的手,边往前走,嘴里边嘬嘬嘬。 小黑摇晃着尾巴,嘴张得老大, 吐着舌头跟在几人身后。 方沅朝赵怀砚挑眉, 得意一笑。 没有一只土狗可以抵抗嘬嘬嘬的威力。 挖了大半个月红薯,种下的红薯挖得也差不多了, 四个人挖完这一下午确实就能挖完所有红薯。 方沅本来想他来挖, 赵怀砚跟在后面捡就行了,但赵怀砚手里拿着唯二的两把钉耙,一把给了方爷爷,还有一把还没有归属。 “让我来吧……我说真的。”他扯了扯嘴角, 试探着打商量道。 赵怀砚扬了扬眉,缓缓抬起握着钉耙的手。 看到他的动作,方沅心一喜,没想到赵怀砚今天这么好说话,毕竟之前他软磨硬泡都没让赵怀砚放弃挖红薯。 他伸出手准备接过钉耙,却接了……接了个空?! 就在他伸手那一刻,赵怀砚握着钉耙的右手落回身侧,转而伸出左手捏了捏方沅的脸。 “赵怀砚!”方沅又气又恼,怒容冲冲地拍开捏住他脸的手。 赵怀砚眼眸一弯,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你这么大声,方爷爷方奶奶可都看过来了。” 方沅被他一噎,下意识的降低了音量,“你干嘛啊!你不给我就算了,你还戏弄我!” “我不是小脆皮,你用不着处处为我着想,这都最后一下午了,我想替你分担更多。”赵怀砚捏了捏他的后颈,语气温和地给人顺毛。 方沅抿抿唇,勉勉强强被这个理由顺好了毛。 冬季的太阳透过云层刺在身上,不像夏季的太阳那么灼热,但干活的人身上也起了一阵薄汗。 方沅直起腰,视线落到前方正在埋头苦干的赵怀砚身上。 随着他高举起钉耙,臂膀的肌肉鼓起,而当钉耙扎进地里时,他背部的脊椎微微突起,就像远处的那条山脉,充满了力量。 他不禁看得有些入迷,全然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哒哒”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小心!” 赵怀砚转过头来,就看见方沅眼神空洞,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刚想出声问他在想什么,却在看见什么时,瞳孔一缩,原先到嘴的话也改了口。 方沅只感觉到什么东西猛然撞到了他的小腿上,巨大的冲撞力让他的身体瞬间失衡,他挥了挥手想稳住身体,却无济于事的往旁边倒去。 “砰——” 混着泥土的水花四溅,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方沅黑着脸看着已经跑远了的罪魁祸首,怒吼一声,“小黑!” 赵怀砚火急火燎地跑过去,将人从水坑里拉起来,蹲下身按了按方沅的腿,“怎么样,疼不疼?” 方沅摇摇头,他便往上摸。 一边摸一边问疼不疼,摸到大腿的时候,方沅都还很淡定,直到赵怀砚的手继续往上,摸到了他的臀.部。 方沅的脸色一僵,缩着身子避开,“那个……,我没事,手脚都还健全。”说完,他煞有其事地伸伸胳膊伸伸腿,确保自己说的是实话。 赵怀砚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避开的手,一字一顿问:“确定吗?” “确定确定,我真没事,但是小黑还是该揍。”方沅忙不迭点头,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嗯,该揍。”赵怀砚将方沅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附和了一声,双手撑在上面的田埂上,脚踩在斜坡上,用力一撑便爬上了田埂。 他朝方沅伸出手,“上来。” 尾椎处隐隐传来的痛意让方沅毫不犹豫地拉住了面前沾了点泥土,却仍旧漂亮得像画一样的手。 “小黑!你给我过来。” 方沅刚站起身,就看到小黑用猛冲着从它身边跑过,顾不得有点痛的屁股,他健步如飞追了上去。 只能说平日还是太惯着了,他的话完全没起任何作用。 小黑四条腿跑得飞快,跟在那先前那条大黄狗屁股后,黑色的毛发迎风飘扬,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方沅都想拉上赵怀砚,站在原地欣赏一下如此有趣的场面了。 不过此刻还是先把小黑抓了算账重要。 “爷爷!拦一下小黑。” 方爷爷立马捡起一根红薯藤,“啪——”的打在小黑脚下。 原先跑得飞快的小黑立马偃旗息鼓,四肢摊平趴在地上,竖直的耳朵紧紧贴在脑后,半垂这眼皮看向方爷爷,一副心虚的模样。 方沅喘着粗气走了过去,没好气地蹲下摸了摸小黑的头,“犯了事,还跑?” 下手一片湿润,他抬手一看,脸色一黑,好样的,手掌上都是泥。 泥水落在黑色的毛发里十分不显眼,方沅这会才发现狗身上也脏兮兮的。 “元宝,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脸上,身上都是泥的孙子,方爷爷问道。 方奶奶也注意孙子的样子,疑惑地看了过来。 “刚被小黑撞了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泥坑里了。”方沅没说自己被撞下了田埂,省得两位老人操心。 果然一听他这么说,方爷爷方奶奶都放松下来,眼底还多了几分笑意,“咱家小黑可真有能耐啊!” 方沅笑了笑,没好气地看着瞪了还趴在地上的小黑一眼,“是啊,剩下这点红薯,您俩挖一下吧,我回去给自己和小黑都洗下澡。” “行,剩下的就交给我和你爷爷,让怀砚也跟着回去吧,小黑洗澡不老实,没人帮你按着,恐怕洗不成。”方奶奶应道,剩下的红薯不多,她和老头子两个人完全可以搞定。 由于小黑太沉,要是方沅一路抱回去的话,手臂得酸死,因而赵怀砚提出他来抱的时候,方沅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赵怀砚掐住小黑的腋窝,将它从地上抱起。小黑立马扭头咬他的手,赵怀砚心一颤,差点就松了手。 “别怕,它不会用力的,它就是有点不高兴了。”看到赵怀砚害怕,方沅解释道。 赵怀砚点点头,眉头紧锁,但到底没松手,迈步走在了前头。 方沅眉眼弯弯地跟在他后面,时不时揉一下还有些疼的屁股。 两人一狗顺利回到方家后,赵怀砚将狗放到地上,直接去了厨房烧水。 “男朋友越来越称职了。”看着他的背影,方沅心道。 水烧好了后,两人先给小黑洗澡,以免方沅洗了澡又被弄脏。 方沅把小黑抱到洗澡间,舀了一瓢温水浇到它身上,小黑立马挣扎起来,赵怀砚眼疾手快地按住想跑的小黑。 “你是不知道小黑小时候多可爱,多乖,它是爷爷捡来的,刚来的时候只有手掌那么一点点大,黑亮的眼睛就占了大半张脸,洗澡也乖,放水里没人看着都不挣扎的,湿濡濡的毛发沾在身上就像一只小老鼠,丑萌丑萌的。”方沅眉眼带笑地讲述着小时候的小黑。 “小黑多大了?” “两岁多吧,前年一月份的时候来家里的。” “养得很好。”赵怀砚说,掌心大的小不点长成了现在死沉死沉的大黑狗。 方沅莞尔一笑,“村里有句话叫做‘来狗富’,小黑可是吉兆,那肯定得好好伺候着。” 全身都浇湿后,方沅松了手,舀水冲了冲沾满狗毛的手,“你按着它,我去掰点肥皂来给它搓搓。” 肥皂是他平时洗澡的,到底还是嫌弃小黑,所以方沅只能掰一点下来给它搓澡。 他搓了搓掌心的肥皂,刚准备蹲下身,小黑突然疯狂甩毛,洗澡水甩了方沅和赵怀砚一身。 “呸呸——” “我可真是……” 方沅突然噤了声。 赵怀砚因为热脱了之前穿着的大棉袄,只留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而他又是几乎贴着小黑的,因而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衬衫湿濡濡地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勾勒出性感的胸肌轮廓。 方沅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炙热的眼眸盯着赵怀砚。 赵怀砚自然是注意到了方沅的眼神,他轻笑一声,“看呆了?” 方沅眼神呆滞地点点头。 “那不管小黑了?”赵怀砚垂眸看了下微微发抖的小黑,笑着问。 方沅立马回神,大声道: “那不行!” 反应过来后,他不好意思的抿抿唇,但一想到把他迷住的是他男朋友,方沅脸皮又厚起来了,“你是我男朋友,我看看怎么了!” 赵怀砚眼含笑意地看了他一眼,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可以看的,你还可以摸。” 第40章 抚摸 夜晚的气温极低, 月亮高悬于夜空中,方家院子里,一道模糊的人影在月光下缓慢移动,几分钟后, 院子里只剩下斜枝疏影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赵怀砚推门进来就看到方沅眼神茫然的盯着天花板, 他原地站了片刻, 单膝跪在床边,俯身在他嘴角亲了亲。 方沅呼吸一滞,眼睛瞬间瞪大,反应剧烈地将赵怀砚一推,缩到墙角抱腿坐下,“你……你干嘛啊!” 赵怀砚眉头一挑, 不疾不徐道:“亲你。” 方沅被他的话一噎,脑子里又想起下午他那句‘你不但可以看,还可以摸’。 这句话阴魂不散地在他脑子里飘荡了一晚上,他刚刚就是在想这个,因而没注意赵怀砚进来了,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眼看方沅眼神又开始涣散了,赵怀砚无奈笑了笑, 脱了鞋上床, 伸手握住眼前纤细的脚腕,“怎么又开始走神, 在想什么?” 方沅这次倒是回神得很快, 他眼神闪烁地瞥了赵怀砚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就是…就是你下午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哪句?” “可以摸那句。” 话已出口,方沅此刻倒是不扭捏了,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盘腿坐在他对面的赵怀砚, 抬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膝盖。 这会赵怀砚终于反应过来了,难怪给小黑洗完澡后,方沅时不时就游神,原来是在想他逗他的那句话。 他勾了勾嘴角,握着方沅的脚腕将人拖到眼前,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成了对着坐。 “想不想实践一下那句话?”赵怀砚拉起方沅的手放到嘴边,在他指间处落下细碎的吻,说话的嗓音有些暗哑。 实践?方沅掀起眼皮看向对面,明明是冬天,赵怀砚却穿着一件低领紧身白色背心,一小片白皙的胸膛露在外面,胸肌鼓起。 方沅蓦地觉得嗓子有点干,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颤着声音问怎么实践。 两人都知道这是明知故问,赵怀砚轻笑一声,将方沅的手放到腰侧的衣摆处,下了一道两人都想执行的命令。 “脱了。”他说。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大片白皙的肌肤赫然映入方沅眼前,之前他不是没有近距离看过赵怀砚的上半身,但方沅觉得此刻的赵怀砚格外的魅惑,就像盘丝洞里的蜘蛛精,要将他的精血吸食殆尽。 赵怀砚握着方沅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又下了一道指令。 “继续。” 触手一片冰凉,凉得方沅的心间火一下就灭了,他拿开手,掀起床尾的褥子盖到赵怀砚身上,冷淡的嗓音透过被子在赵怀砚耳畔响起,“不想明天因为重感冒死去,就赶紧盖上。” 方沅等了片刻,发现被子里的人没动静,他嘴角抽了抽,刚准备将褥子掀开一点,就被一只从褥子里探出来的,白皙修长的手拉住小腿拖进了被子里。 视线一片黑暗,方沅抬起双手往前探了探,摸到了一片滑嫩细腻的皮肤。 “你干嘛啊?”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侧,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却没说话。 方沅不明所以,刚想开口继续问…… “你……”剩下的五个字被堵回了嘴里,他再没了开口的机会, 随后想起的啧啧水声代替了赵怀砚的回答。 暧昧的口水吞咽声在褥子底下响起,两人肌肤紧贴在一起,身体的本能反应将两人对彼此的渴望暴露无遗。 赵怀砚的手在方沅的身体上肆无忌惮的游荡,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身体紧绷,脑子里面除了面前的人一片空白。 突然那只手不知碰到了哪处,他浑身颤了颤,低哼了一声。 那只手滑到方沅的背部,不断地揉搓着,最后落在他的腰侧,将他按向它的主人。 一时间燥意四起。 两人的身体贴得密不透风,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擂鼓般跳动的心跳,交缠着的呼吸,一片漆黑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炙热的目光。 …… 方沅垂眸看着正在用那件白色背心擦手的某人,内心一阵纠结后,决定礼尚往来,“你要怎么办?” 赵怀砚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擦完手的背心往地上一丢,眼神沉沉地看向跃跃欲试的某人,“不用,你先睡吧,我缓缓就好,免得累着你。” 方沅脸色一黑,感觉自己被挑衅了,“你什么意思啊?” “你确定要?”赵怀砚扬了扬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被这么一问,方沅下意识看向赵怀砚小腹下方,这一眼便让他的气焰顿时弱了不少。 感觉会很累,明天还要干活,还是算了吧,这样想着,他朝赵怀砚摇了摇头,拉起褥子躺了进去,“不确定,但是你看起来有点难受,如果你求求我的话,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 赵怀砚盯着他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叹息,“你乖一点,快睡吧。” “不要算了,那我睡了。”方沅用被子捂住头,透过被子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看到方沅的反应,赵怀砚毫不意外,他坐在褥子上等小腹处的热意消下去后,关灯摸黑进了被窝,双手环住某人的后背,闭上了眼睛。 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红薯陆陆续续地滚到水池里,方沅将空了的畚箕丢到一旁,“赵怀砚,过来帮我绑一下袖子。” “你把我的袖子撸上去一点,用这根皮筋捆住,不然洗不了多久衣服就湿掉了。”方沅将手上的皮筋递给走过来的赵怀砚,朝他伸出双手。 赵怀砚闻言却迟迟没有动作,半饷他才出声,语气十分冰冷,“几度的天气,你要撸起袖子用冷水洗红薯?” “对啊,你快点吧,今天要蒸三锅,这是第一锅,要赶紧洗了上锅蒸。”方沅浑然不觉得大冬天用冷水洗红薯有什么问题,他点点头催促道。 赵怀砚眉心挑了挑,缓缓将袄子撸起了一点,将皮筋绑好,冷声道:“可以了。” 说完他便弯腰拿起两个空畚箕朝院子里堆成山的红薯走去。 方沅看着露出的仅仅三厘米手腕,嘴角抽了抽,算了,至少还能洗红薯。 他扭开水龙头,水柱重重冲刷在水龙头前方的红薯上,大片的泥块从红薯上脱落,清澈的水立马变得浑浊不堪。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原先半满的水池顿时装满了红薯,黄色的水流顺着水池边微微溢出。 方沅拖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到凳子上开始洗红薯,不过因为袖子的缘故,他洗得格外小心。 双手摸到冰冷的池水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方沅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咬咬牙将手泡进池水中,寒意瞬间顺着双手直达心底,冻得人微微发抖。 站在一旁的赵怀砚将方沅的反应收入眼底,身侧的双手几乎抑制不住地想要将人拉起来,但是到他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方家今年的收入寥寥无几,心底如针扎般难受,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缓解。 “没事的,年年都是这样,我这手都有抗体了。”方沅忍住缩手的冲动,开口安慰心里难受的某人。 赵怀砚没说话,也学着方沅的样子单手将袖子绑了上去,好看的小臂上瞬间汗毛竖起,他面不改色的拖了张凳子坐到方沅对面,动作麻利的开始洗红薯。 方沅的目光触及赵怀砚露出的完整小臂,不满的“啧”一声,却没开口劝阻,毕竟他只会纵容赵怀砚这一次。 两人沉默着洗着水池里的红薯,手上的知觉几乎失去了,只是凭着意志力不停地操动双手洗着池子里的红薯。 “嘶,冷死了!” 方沅将最后几个红薯装进畚箕里,搓了搓肿胀通红的双手,“你先去厨房烤烤火,我把这些红薯担到厨房里。” 赵怀砚没应声,起身后直接拿起靠在一旁的扁担,担起畚箕往厨房走。 方沅看着赵怀砚沉默的背影,后知后觉某人可能生气了,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空中瞬间凝出一团水汽。 厨房里,方奶奶看着进来的不是孙子也不觉得意外,她笑了笑,真心地感谢少年,“怀砚,辛苦你了。” 少年并未言语,沉默地摇了摇头,又转身出去了,他再次担着红薯回到厨房时,身后跟着她孙子。 “爷爷,我来烧火吧,我烤烤火。”方沅走到灶台前,用合理的理由将爷爷赶走。 方爷爷果然爽快拍手起身,“行,那让你来吧。” 方沅笑了笑,接替了爷爷的位置,他往内挪了挪,朝赵怀砚招手,“过来,烤会火。” 炙热的火光映射在两人脸上,照得他们红光满面,两双手整齐地在灶台前舒展开。 冻僵的双手在感受的热意后有点发痒,方沅忍不住蜷了蜷手指,他用小指勾了勾旁边人的小指,小声哄人,“别黑着脸了,等会烧点热水洗红薯。” 赵怀砚没说话,却用那根小指缠住了方沅的小指。 明白人这是消气了,烤火又烤得人暖烘烘的,方沅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灶台把两人的小动作遮挡完全,两人边蹲在灶台前烤火,边用手指勾勾搭搭,眼底都有压制不住的笑意。 在今年之前方沅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耽误干活,烧热水洗红薯虽然会舒服很多,但是烧水的功夫会耽误很多时间,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他自己可以挨冻,但是却无法接受心上人为了了帮他干活跟着受冻。 第41章 剥皮 “奶奶, 先别往锅里放红薯,烧点热水吧,等会用来洗红薯。” “哎,那好。”方奶奶笑着将刚放进锅里的几个红薯拿出来, 厨房就那么点大, 两个孩子的悄悄话免不了进了她的耳朵。 方奶奶将烧好的热水舀到桶里, “水烧好了,你们爷三可以去洗红薯了。” 赵怀砚捏捏方沅的手指,率先起身提着桶出去了。 “奶奶,让爷爷在这烧火吧,红薯我们俩洗就好了。”方沅拉住要跟着出去的爷爷,“爷爷, 你别出去了,洗红薯要不了多久,灶里时不时要添柴,奶奶要往锅里放红薯,难得看顾上。” 闻言,方奶奶和方爷爷神色微动,两人略微思虑一番后, 点了点头。 往锅里放红薯需要点技巧, 先往锅里放上蒸架,然后倒水没过蒸架, 将红薯一一摆放进锅里。 要蒸的红薯量很多, 直接堆成了小山,锅里放满后,还要继续往上放,红薯堆出的高度有半个灶台那么高, 再在红薯上面罩上一层透明的塑料膜,将塑料膜沿着锅边用麻绳捆紧,防止热气散出来,这样才能让超出锅边的红薯也蒸熟。 因而在最初放红薯的时候就要十分注意摆放,不然就容易倒塌,若是塌了,那就是一场小灾难。 方沅走到水池边时,赵怀砚已经在洗了小半畚箕红薯了,看到这一幕,他不禁揶揄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 赵怀砚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沅嘴角抽了抽,瞬间感觉自己像个虐待乖乖媳妇的恶毒丈夫。 加了热水,池水不像刚刚一样冻手,手指变得灵活起来,两人洗起红薯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红薯洗起来其实不难,往水里滚上一圈,基本上就干净了,而且也不需要洗得特别干净,等会还要剥皮,难得是量多。 一锅可以放下四畚箕红薯,洗一次就要洗四畚箕,之前方沅一个人洗要大概一小时,现在两个人洗,半个多小时就能洗完。 把四畚箕红薯全部担进厨房后,两人蹲在灶台前烤火,半个小时过去了,锅里的红薯还毫无反应,连热气都没有。 方沅动了动腮帮子,刚刚在外面洗红薯,脸都冻僵了,“好冷啊。” 话音刚落,一双滚烫的双手就包住了他的脸,热意瞬间让僵硬的脸部肌肉活络起来。 方沅扭过头,呆呆地看向赵怀砚,须臾也抬起双手包住他的脸,还揉搓了几下。 赵怀砚眉头一皱,晃了晃头想挣开他的手。 “干嘛啊,礼尚往来嘛,揉搓几下有助于活络经血。”方沅撇撇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赵怀砚没说话,眼神沉沉地看向他,方沅被他看得心虚,面上却不显,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又揉搓了几下。 “唔——” 方沅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捏住方沅的脸左右拉扯,完事后还挑衅地朝方沅挑挑眉。 太嚣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沅不甘示弱地狠狠揉搓赵怀砚的脸,也朝他挑挑眉。 方爷爷和方奶奶进来时,便看见两人,你揉一下我的脸,我捏一下你的脸,有来有往,玩得不亦乐乎。 “你俩这是在干嘛呢?”方奶奶笑着问。 两人表情僵了一下,瞬间收手,异口同声道:“没干嘛。” 方爷爷和方奶奶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地点点头,“你俩玩归玩,闹归闹,别下重手就行。” “……” 他俩还是太兄友弟恭了,以至于爷爷奶奶觉得他俩是在打架。 红薯要蒸四个多小时,10点左右的时候,锅里开始大冒热气,那层塑料膜上全是水汽,布满了小水珠。 “熟了!”方奶奶拿起一根筷子戳了戳,微微一用力,筷子就插入了红薯中,露出金黄色的果肉。 方奶奶解开用来捆塑料膜的麻绳,塑料膜一揭开,热气腾腾,模糊了几人的视线。 热气散去,露出满满一锅红薯,原先红彤彤的红薯在蒸熟后变成了黄皮,方奶奶往手上沾了点冷水,手速很快地从锅里拿了四个红薯出来。 “尝尝吧,今年第一锅红薯呢。“她笑着道。 方沅洗干净手,用手指戳了戳红薯,尝试着拿起红薯,刚拿到手上,又立马扔回了桌上,边咽口水边说:“好想吃啊,但是这也太烫了,还是再等等吧。” “来,你俩让让,手嫩的人就等会再吃吧,我这铁掌就无所畏惧了。”方爷爷面不改色地拿起一个红薯,三下两下就剥了皮,果肉是诱人的橙黄色,软糯又细腻,他咬下一大口,发出一声喟叹。 “香!甜!糯!好吃!” 方爷爷吃得直眯眼,脸上是一副餍足的表情。 “爷爷!”方沅被诱惑到了,喉结不停地滚动,眼巴巴地看着方爷爷。 方爷爷哈哈大笑,将吃了一半的红薯搁到桌上,又三下两下将剩下几个红薯剥了皮,给三人放到碗里,“喏,趁热吃吧。” 方沅笑着冲上前给了爷爷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端起两个碗,拉着赵怀砚去拿勺子吃红薯。 方沅挖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嘴里,眼睛不自觉的眯起,嘴角微微上扬。 “一如既往的好吃!你快尝尝。”他推推旁边光看着的赵怀砚,挖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赵怀砚望着眼前还泛着水光的勺子,微微低头咬住,“很甜,很糯,确实很好吃。” 方沅弯了弯眼睛,眉头扬起,又挖了一勺递过去,“好吃就多吃点。” 两人就这样你一勺我一勺,将两个红薯分食了,旋即端着个空碗回了厨房。 “你俩吃个红薯也能吃这么高兴。”方奶奶看看笑容满面的孙子,又看看神色不同于往常的怀砚。 “那当然,红薯多好吃,永远吃不腻!”方沅将空碗放到桌子上,提起两张小凳子放到大盆边,“奶奶,手套你都放哪了?还有竹枇子。” “手套就在门后面那个柜子底层,去年的竹枇子用不了,你爷爷这会在外面削呢。”方奶奶带上手套,将锅里滚烫滚烫的红薯往盆子里放。 “啥时候去砍的竹子啊,我都不知道。”方沅从柜子里拿出三副手套,递给赵怀砚一副,“左手带上。” “你和怀砚给小黑洗澡的时候。”方奶奶说。 “我把小黑放进来吧,让它吃点红薯皮。”说起小黑,方沅才想起还在院子里链着呢,犯了事还是得链几天,罚一罚才乖。 “能放,但是你要看好了,不然它会把红薯舔上几口。” “知道啦。” 一条毛发蓬松的大黑狗冲进厨房,绕着装满了红薯的大盆直打转,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 “小黑,过来。”赵怀砚朝小黑招招手,小黑哒哒哒跑过来,用头蹭着他的手背。 “想吃?”赵怀砚笑了笑。 方沅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赵怀砚的笑容,是那种豪不克制,他心颤了颤,“啧,别给它吃,好吃鬼,呸,好吃狗!” 赵怀砚轻笑一声,揉了揉小黑的狗头,触手的毛发蓬松又柔软,手感极好,“听见没,好吃狗,你主人说不给你吃,怎么办?” 小黑听不懂,只一个劲地拿头蹭他的手背。 “要不给它吃吧,它很乖。”赵怀砚眨眨眼,帮小黑说好话。 方沅看得好笑,他现在又成了一个虐待小狗,不给小狗吃红薯的坏主人了,他连忙道:“给!等会凉了就给它吃。” “你俩也真是的,几个红薯还怕没有吗?”方奶奶笑笑。 赵怀砚从盆里拿起一个红薯,隔着胶手套都能感受到烫意,他皱了皱眉。 “别,你先别剥皮,竹枇子还没好,用手剥皮很慢的,剥到何年马月都剥不完这里的,用竹枇子就很快。” “什么是竹枇子?” “就是一小节竹片,一边削得很锋利,用来刮红薯皮的。”方沅解释道。 最开始剥红薯皮是用手,后来刀子、勺子都试过,用起来都不好使,竹枇子是最好用的。 几人聊天间,方奶奶捡了一大盆红薯,方爷爷的竹枇子也做好了,方沅往盆里舀了半盆冷水。 “红薯要趁热剥皮才好剥,但是又太烫手了,所以会倒入一些冷水中和一下,虽然还是烫手,但至少能握在手里。”方奶奶笑着解释道。 赵怀砚点点头,知道方奶奶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好辛苦。” “苦是苦了点,但是种红薯是咱们村最赚钱的,卖得好的时候,一斤能有10块钱,一般就是六七块,再不济也有四块钱,比一般的作物都贵些。”方奶奶无奈地笑了笑。 赵怀砚听着只觉得心中苦涩,明明是很辛苦的事,方奶奶却以一种知足的语气讲诉,他难以想象方沅以前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被冷水浸过的红薯摸起来只是温热,刚好不烫手的那种,方沅手里握着一个,开始教赵怀砚剥皮,“戴手套的这只手握住红薯,另外一只拿竹枇子,从上往下轻轻刮,一刮红薯皮就脱落了,有坑的地方需要注意一点,一定要刮得干干净净,这样晒出来的红薯干才美观,品质才好。” 赵怀砚垂着眼皮,拿起竹枇子,学着方沅刚刚的动作,虽然很缓慢,但也没出差错。 十分钟后,赵怀砚将橙黄透亮的红薯放到筐里,再看旁边,方爷爷,方奶奶,方沅已经剥好了六七个红薯了,以他这个速度,他这个算0个助力。 赵怀砚心中难得有些泄气。 第42章 撞破 一锅红薯, 两个人剥皮要4、5个小时,四个人剥皮也需要3、4个小时。 赵怀砚深知其中缘由,手闷在手套里出了汗,手指上的黏腻感让他十分不适。 四个筐子中红薯数量的鲜明对比加重了这种不适感, 他下意识加重了刮皮的力道。 “啪——” 大半截橙黄的红薯掉在漆黑的泥土地上, 闻声过来的小黑一口吞掉那截红薯。 红薯很大, 小黑的嘴张得老大,露出两排尖锐的狗牙,吃得它直瞪眼。 不会噎死吗,那么大一块红薯,小黑就这么吃了?赵怀砚不合时宜地想着,眼睛死死盯着小黑嘴里的那块红薯。 “没事, 掉了就掉了,小黑吃了也不算浪费了。”方沅瞥了一眼淡淡道,他将手上剥完皮的红薯放入筐中,捡起一个比他手掌大两倍的红薯开始剥皮。 赵怀砚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沅抬头望向身旁,少年垂着个脑袋,视线仿佛黏在了红薯掉落的那块地上, 迟迟没有抬头。 他嘴唇上下张合, 想说一截红薯而已,但当视线触及旁边摊开的手掌时, 目光一滞。 一只手带着手套看不出来什么, 另外一只手,白皙的手掌上,放着一块竹枇子,掌心微微泛红, 上面布满了红薯皮上渗透出的油污,指腹上有很深的皱痕,那是长时间浸泡水引起的发皱。 方沅的心脏突然被无形的针扎了好几下,他放下手中的红薯,脱掉自己和赵怀砚的手套,拉着人起身,“爷爷,奶奶,我屁股都坐麻了,我们出去站会。” “成,剩下的也不多了,你和怀砚去歇会吧。”方爷爷方奶奶点点头。 到了院子里,方沅把人按到凳子上坐着,蹲下身把下巴抵在赵怀砚大腿上蹭了蹭,“不要不高兴。” 说完,他拖过一张凳子坐在赵怀砚对面,牵起赵怀砚的手,用手指扣了扣上面黑色的、粘手的红薯油,轻声说:“快速剥红薯皮很难的,你别看我们现在那么快,这可是练了好多年的。我当初和你一样慢,看着爷爷奶奶那速度,简直想哭。” 方沅眨眨眼,抿了抿唇接着道:“你现在这个速度是正常的,要是你一开始就那么快,那让我们情何以堪呀,可不得当场哭出来,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挤了挤眼睛,遗憾的是一滴泪水都没有挤出来。 赵怀砚被他逗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反手握住将他的手,“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哭一个?” “你要是想哭的话,哭吧,来我怀里哭,我的肩膀永远给你靠。”方沅沉吟了片刻道,他拍拍自己的肩膀,猛地将赵怀砚的头按进怀里。 赵怀砚的鼻息间是方沅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脸下面的胸膛颤动个不停,他听见他爱的少年的心脏在微微跳动,他环住少年的腰,“让我抱一会吧。” 方沅干完坏事,心情好得很,拍了拍赵怀砚的后背,大大方方地让人抱,“一会哪够啊,要抱就抱久点。” 两人就这样在树底下拥抱,凌冽的寒风中,寒意趁机钻进骨子里,冻得人一哆嗦。 挂在树枝上的零星几片枯叶被风吹了下来,在空中不停地旋转。 方沅伸出一只手接住那片叶子,突然闷声道:“不喜欢冬天,冬天太冷了,讨厌下雨,但还是想春天快点来。” 一年四季里,每个季节他都有点讨厌,春天他讨厌下雨,夏天他讨厌炎热,秋天他讨厌忙碌,冬天他讨厌寒冷。 他真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啊,方沅心想。 赵怀砚直起腰,把方沅接了叶子的那只手拉到嘴边,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轻笑一声,“天天给你暖床,暖手暖脚,还冷吗?” 方沅必须承认确实没那么冷了,因为赵怀砚,他对冬天的厌恶少了几分。 大奔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方沅还没来得及回答赵怀砚的问题,就看见了愣在门口的人,他不自在地收回那只手。 和赵怀砚谈恋爱这件事,他没打算瞒着谁,但也没打算昭告天下,毕竟两个男人谈恋爱这事一般人都接受无能。 大奔朝两人走过来,指指方沅,又指指赵怀砚,他目瞪口呆,嘴唇翕动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两人却是一副坦荡的模样。 “别指来指去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俩在谈恋爱。”方沅怕大奔被自己气死,主动坦白了两人关系。 大奔眼睛瞪大,颤着声音问:“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正式在一起是上学期开学那会。”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不清楚,大概暑假的时候吧。” “……” 两人一问一答,问了好几个问题,大奔才终止了他的审问,他兴奋地上前抓住方沅的肩膀,“那这么说来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方沅不明白大奔怎么一副兴奋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然后,他就看到大奔狂笑不止。 “?” “他这是怎么了?”方沅问一直没说话的赵怀砚。 赵怀砚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也没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不知道。” 方沅看着大奔一直笑,都怕他笑撅过去,他没办法只能上前捂住他的嘴,“别笑了。” “唔唔——”大奔拍拍方沅的手,朝挤眉弄眼,示意让他放手。 “我放手,你别再笑了。” 大奔重重地点点头。 “呼呼——,憋死了,之前你俩玩那么好,我以为赵怀砚才是你最好的朋友,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就忍不住想笑。”大奔喘了口气,笑着朝两人解释道,一副乐不开支的模样。 方沅无语地“啧”了一声,“你长嘴了,不会问我吗?难怪那会你时不时的丧着个脸。”他还纳闷一阵子,大奔活泼的性子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感情就为这个。 “不好意思问。”大奔嗫喏着道。 方沅轻嗤一声,没好气道:“瞧你那出息,以后要拿出我最好的的朋友的气势来,让他们都知道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大奔乐了。 “话说回来,你来的是时候,第二锅红薯马上出锅了,你午饭吃了没?没吃在我家吃。”方沅眉头一挑,想留住大奔这个帮手。 别看大奔吊儿郎当的样子,剥红薯皮可是一把好手。 “在家吃了,我听我妈说你们今天开始蒸红薯了,想着家里也没啥事,就上你家来帮帮你。”大奔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 方沅轻“啧”一声,“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他上前环住大奔的肩膀,带着人往厨房走。 “爷爷奶奶,大奔来了。” “大奔来了啊,唉!这第一锅红薯刚剥完了,没事,这第二锅马上就出锅了,你等会吃几个啊。”方奶奶在围裙上擦擦手,给大奔端了杯水。 “谢谢方奶奶。”大奔笑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吃饭没?” “吃了的,方奶奶。” “吃了,也能再吃一碗,就是奶奶家没啥好菜。” 大奔端着杯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村里的人都这样,来了客人,正好赶上饭点,就会热情地邀请吃上一碗,“方奶奶,我饱了,真不用哈。” “奶奶,我们吃就行了,让他坐会,聊聊天便成。”方沅适时地救大奔于水火之中。 午饭在几人说说笑笑间结束。 方沅戴上防水手套,将锅里的红薯拣到地上的大盆里。 赵怀砚便往盆里舀冷水,冷水盖过一小部分红薯时,他坐下,戴上手套,熟练但缓慢的开始剥红薯皮。 一旁的大奔看得瞠目结舌,赵怀砚那手他看到了,根本不适合干这种活,但爱情使人伟大。 他决定给人传授一下经验,“赵怀砚,你像我这样刮下来。” 先用竹枇子割掉红薯上面一小截,然后从上往下一路往下拉,到红薯底部那一小节,把竹枇子上粘的红薯皮刮在上面,以此往复。 最后再用竹枇子切掉下面一截,这样就不用多此一举地把竹枇子上面粘的红薯皮刮到盆子上。 “谢谢。”赵怀砚由衷地道谢。 大奔摆摆手,笑着道:“没事没事,你速度快了,我干的活就少了,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看到这一幕,方沅弯了弯嘴角,他本以为大奔会对他和赵怀砚的关系有所介怀,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因为第一锅剥好了的红薯要马上切块,因而第二锅就剩了他们三个剥皮。 方沅刀功一般般,把红薯放在手上切成均匀的长条,这活他是干不来的,红薯还没切好,他手指就没了…… 这将是由切红薯干导致的一桩惨案。 方爷爷无奈只能揽了这活,和方奶奶两人一起在外面切红薯。 切成条的红薯要摆放在簸箕里,再放置在外面晾晒干。 天气好的时候,要不了几天就干了,若是天气不好,那只得用炭火烤熏干,那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 太阳晒出来的红薯干,微微泛着光泽,绿色健康,品质好。 炭火熏出来的红薯干,颜色偏暗,对人体也不健康,为了生存,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好在这几天连着天晴,不像有雨的样子。 这会方家旁边的农田空着,方爷爷和方奶奶便在农田里用木头钉了几个架子,用来放晒红薯的簸箕。 切好的红薯条放到簸箕里,再搬到架子上,沐浴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第43章 卖红薯干 “桂芳, 今年你们家怕是能赚上一笔啊。”赵奶奶从院里出来,正好瞧见方家老两口抬着一簸箕红薯条从门前走过。 方奶奶笑了笑,“真要如此,今年这年都能过得安心些。” “肯定能, 这钱都挂在你眼前了, 准能进了你口袋。”赵奶奶踱步跟上两人, 顺势从簸箕了捻起一条红薯塞进嘴里,她砸吧着嘴说,“好吃,甜得很。” 方奶奶皱眉,不赞同道:“这是刚泡了冷水的湿红薯条,你就这么吃了, 少不了要拉肚子。” “没事,我就吃了一点,我肠胃没那么差。”赵奶奶不在意地笑笑,“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上你家帮忙。” “一堆帮手,你们家怀砚,还有大奔,都来帮忙了, 哪能忙不过来, 你就别来了,在家好好歇着吧。”方奶奶笑着点头。 赵奶奶闻言哼了一声, “那孩子现在已经成你孙子了, 一天到晚的见不着人影。” “哈哈哈哈,你也别怨他,他就是想帮元宝。”方奶奶连忙帮赵家孙子说好话。 赵奶奶乐了,“哪会怨他, 邻居家有事,他在这住了这么久,帮忙也是应该的。” “你们一家子都是有善心的。”方奶奶说。 “那么多年的老邻居了,你家也没少帮帮衬我们。”赵奶奶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就拿元宝在村里一直带着她孙子来说,她是感激不尽的。 “行了行了,你俩就别互吹了。”方爷爷受不了般地打断道。 赵奶奶瞥了方爷爷一眼,又捻起一条红薯塞嘴里,悠哉悠哉地走了,“我看看那群小孩去。” 两个小孩一见着赵奶奶就热情地叫人,“赵奶奶好。” 赵怀砚小声喊了句,“姥姥。” “这会知道叫姥姥了?天天忙得不着家,不知道还以为你姓方呢。”赵奶奶轻笑一声,扯了把凳子围着坐到他旁边,从盆子里扒拉了一个小点儿的红薯塞嘴里,“你们三别愣着啊,继续剥皮。” “赵奶奶也来加入我们吗?”方沅望着正拿着手套往手上戴的赵奶奶。 “你爷爷奶奶都切得差不多了,你们这不加点油就供不上了。”赵奶奶咽下最后一口红薯,“竹枇子呢?还有吗?” “有。”赵怀砚起身拿起灶台上放着的竹枇子递过去,“给,姥姥。” “你是轻车熟路了。”赵奶奶笑着接过,她忍不住打趣道。 巨大的盆子里放满了冒着热气的红薯,热气腾腾中,不断传出几人的欢声笑语。 聊天间,枯燥乏味的活似乎多了几分趣味,时间也悄然流逝。 “好舒服啊。”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乎乎的,方沅微微仰起头,太阳照在脸上,他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赵怀砚望向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的人,勾了勾嘴角,“那我们再坐会?” “不坐了,收红薯干吧。”方沅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拉着人回屋里拿上袋子。 两人出了院子,往晒红薯干的农田去。 阳光照在红薯干上,金光灿灿的,一簸箕又一簸箕,接连不断地摆满了整亩农田,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方沅捏起一根塞进嘴里,嘴还没动就又捏起一根塞进赵怀砚嘴里,“尝尝。” 赵怀砚咬了一口,将红薯干从嘴里拿出来,“好吃。” 味道香甜,嚼起来时软而绵。 方沅叼着红薯干,笑得眉眼弯弯,“吃饱干活。” 晒干了的红薯干有点扎手,他被扎得缩了好几次手,“啧,应该戴个手套。” “我来吧,你撑开袋子。”赵怀砚把人拉开,双手捧起一大把红薯,“愣着干嘛呢,撑开袋子。” “哦。”方沅怔愣了片刻,撑开袋子,看着赵怀砚一捧又一捧地将红薯装进袋子里,手被划拉了好几道红痕也没吭声。 “换着来吧。”方沅将装满了的袋子用绳子打好结,提到一旁,将另外一个袋子塞进赵怀砚手里。 赵怀砚转头就将手里的袋子塞回方沅手里,“我装都装了那么多了,换来换去多麻烦,我来就好了。” 方沅冷笑一声,拉过赵怀砚的手,“你来?你要不要看看你这手被刮成啥样了?就你会心疼是吗?我铁石心肠是吗?” 他越说越生气,手指推着赵怀砚的肩膀,力道大得将人戳的直往后退。 赵怀砚闻言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很多道红痕,分外显眼。 他笑了笑,握住戳他肩膀的手,“那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拿双新手套,我戴上手套,好不好?” 方沅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等我。”赵怀砚说完便大步往回走。 “新手套在堂屋的那个柜子里。” 身后响起方沅的声音。 “所以为什么一开始不戴手套?”方沅看着赵怀砚明显加快的速度,疑惑道。 没等赵怀砚回答他,他接着道:“因为懒,多麻烦一点都不愿意,人怎么能这么懒呢。”说完,他不解地摇摇头。 赵怀砚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嘴角弯了弯,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问道:“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方沅抿抿唇。 晒干了的红薯干只占了一半,还有一半的红薯干还带着湿意,装完晒干了的红薯干,两人来回提了好几次,把所有袋子提回方家。 “爷爷,奶奶,明天我和怀砚去镇里卖红薯干,您俩留在家里吧。”方沅对刚进家门的两位老人道。 “怀砚也去吗?”方爷爷问。 方沅点点头,“他去,他去帮我。”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不带上赵怀砚,他准会生气。 “成吧,路不好走,你开三轮车要小心点。”方爷爷把刚借来的三轮车钥匙放到孙子手里,“红薯干太多了,坐不下那么多人了,就你们俩的话,要多注意一些。” “知道了爷爷。”方沅点点头。 翌日,天还未亮,房间里漆黑一片,方沅仰头亲了一下赵怀砚的下巴,将人轻轻摇醒,“醒醒,该起床了。” 赵怀砚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将头埋进方沅的肩窝蹭了蹭,搂住他的腰,哑着嗓音道:“好困。” “那不然你不去了?我自己去吧。”方沅揉揉他的头,轻声哄道。 赵怀砚没说话。 就在方沅以为他又睡着了时,他猛地抬起头,在方沅唇上亲了一口,“我要去。” “要去的话,你就把手松开,赶紧起床,不然没位置了。”方沅笑着拍拍腰上越搂越紧的手。 黑暗中他看不清赵怀砚的表情,但腰上的手慢慢松开了。 洗漱完后,两人将所有装了红薯干的袋子搬上三轮车。 赵怀砚把方沅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暖热乎了才给人戴上毛绒手套。 “回来你教我开三轮车吧。”他说。 “好。”方沅没问为什么,因为答案呼之欲出。 三轮车的驾驶位很大,足够坐下两个人。 方沅的手因为戴了手套不太灵活,他缓慢地启动了三轮车,缓缓驶出村子。 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方沅鼓起嘴巴,动了动仿佛已经僵住了的脸颊。 寒意不断地钻入骨子里,他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探照灯照亮的一小段路,眼神专注地开着三轮车。 “呼——,到了。”方沅按住刹车,将三轮车停在路边。 两人从车上下来,麻利地将三轮车上的红薯干都搬到路边。 “三轮车不能停在这,我开到巷口去,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搬完最后一袋,方沅回到车上,调转车头,把三轮车开进一条巷口。 确认停好车后,他快步回到路边,“你现在要不要去吃早餐,那边有包子、汤粉。” “吃汤粉吧。”赵怀砚说。 “行。”方沅从口袋里拿出10元递给他,“去吧。” “你不去?”赵怀砚没接那10元,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沅并不打算和他一起去。 “去不了,这里必须随时有人看着,有客人要买的话,没人收钱,还有这位置也可能被别人占掉。”方沅拉过赵怀砚的手,将钱塞进他的手心里。 赵怀砚沉默地凝视了他片刻后,握紧手里的钱,去了一家最近的店。 “帅哥,吃点什么,粉还是面?”老板娘擦了擦了桌子,热情地请人坐下。 赵怀砚仰头看向贴在墙上的菜单,不带犹豫地直接选了第一个,“辣椒炒肉粉。” “好勒,马上就好。”赵板娘将找零的五块钱放在桌上,笑眯眯地走了。 “麻烦快点,谢谢。” 身后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老板,要看看吗?新鲜的红薯干,可甜了。”方沅恋恋不舍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抻开袋子口让面前的中年男人看。 中年男人倾身瞄了一眼,又瞄了瞄旁边人的袋子,对方沅说:“8块一斤,卖的话,这几袋子我都要了。” 方沅看向对面的粉店,拧眉沉吟了片刻,8块钱算中等价格,卖了吧,天太冷了,把人冻坏了就不好了,“成,你自己拿袋子来装,我的袋子不会给你。” 中年男人没说什么,转身回车上取了几个袋子,方沅帮着他将红薯干倒腾进他的袋子里。 “老板,下次赶集再来啊。”方沅接过中年男人递过来的一叠红色钞票,数也没数地塞进口袋里。 “不数数?” “不用了,都是老人了,信得过。”方沅笑着道,其实是刚刚中年男人数钱的时候他数过了,没错。 中年男人笑着抛下一句, “下次还碰上的话,留个联系方式。” 做生意的个个都是人精,会说话的往往赚得比别人多。 第44章 赶集 方沅转身想将留着散卖的红薯干搬到前面来时, 才发现赵怀砚已经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啊。”他打开袋子,把黏在一块的红薯干扒拉开。 “看你在忙,就没说话。”赵怀砚走上前,握住方沅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 天色还有些昏暗, 路上没什么行人。 “你看见了啊?今天卖得很快。”方沅安心地把手放在在他口袋里暖。 他凑到赵怀砚耳边, 小声道:“300斤, 卖了2400,等会卖完这些,我们去买点好吃的。” “好,你去吃早餐吧,这里我来看着。”赵怀砚捏捏他的手指,轻声道。 方沅摇摇头, “你不会用老称,等会卖完了再去吃吧,或者你去给我买俩包子,我想吃肉包子。” “那我去给你买包子,很快就回来。”赵怀砚把手揣进方沅的口袋里,把人口袋暖热了,才快速把方沅的手塞进去, 随后他朝对面的包子店快步走去。 方沅看着赵怀砚跑到对面的包子店,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老板笑得一脸灿烂。 几分钟后, 赵怀砚将买回来的包子和豆浆递给方沅。 “你和老板说了什么?他怎么笑得那么开心。”方沅接过包子和豆浆, 好奇地问。 “老板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说没有的话要给我介绍,我说我是来给对象买早餐的,他说小情侣好甜, 就笑了。”赵怀砚把和老板的对话说了。 方沅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怎么和老板这么说啊。” “不能吗?”他问。 “能,嘶——,这豆浆好热乎。”方沅吸了一口,舌头被烫得一缩。 “老板说刚榨好的,送我一杯,你先端着暖暖手,凉一点再喝。”赵怀砚眉头一拧,微微抬起他的下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没事,就被烫了那么一下。”方沅摇摇头。 掐在下巴上的手没松,还隐隐加重了力道。 “那你看快一点。”方沅没办法,只好妥协,他嘴唇微动,缓缓伸出了舌头。 粉红的舌头探了出来,舌尖上的颜色略深一些,接近鲜红色,微微颤动着。 赵怀砚喉结上下滚动,他用指尖点了点舌尖的位置,“是这烫到了吗?” 方沅身体一颤,舌头迅速藏进口腔当中,他神情羞恼,没好气地拍开赵怀砚的手,“你干嘛啊?” “疼吗?”赵怀砚主打已读乱回,他的视线掠过食指上的水渍,眼底闪过一丝暗沉。 “?”方沅无语,舌尖上被指尖点过的地方有种异样的感觉,但被这么一问,他还是老实回答道:“不疼。” “不疼就好。”赵怀砚的手落回身侧,定定地凝视着他。 方沅一脸疑惑,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刚准备说什么,就被来人打断了。 “红薯干怎么卖?”一个穿着卫衣的女士问。 方沅连忙将袋子口撑开一点,“12一斤,都是纯手工,无添加的。” 有些人会给红薯干上糖色,这样的红薯干又甜又亮,但总归没有无添加的健康。 那女生用手捏起一根看了看问,“能尝尝吗?” “可以的。”方沅笑着道。 那女生咬了一小口,露出满意的神色,她说,“给我称2斤吧。” 方沅麻利地抓了两大把放进塑料袋,用称一称,“刚刚好,一共是24块钱。” 卖出第一单后,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红薯干陆陆续续地卖了出去。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方沅笑着回头,“收工,把东西拿回三轮车上,然后我俩去赶集。” 因为两人来得太早,红薯干卖完,赶集也才开始不久。 龙头镇很小,街边只有些小商铺,估摸着半个小时就能把整个小镇走一遍。 因为赶集,各个村里的人都来了镇上,买东西的买东西,卖东西的卖东西,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在这条人挤人的街上此起彼伏。 方沅拉着赵怀砚的手腕在一群大爷大妈中艰难前行,时不时回头看下牵的人。 说要买好吃的,其实也没什么可买的,镇上几乎什么都没有。 方沅拉着人去了菜市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接连好几个摊位上都摆着血淋淋的肉类。 “想不想吃鱼?” 两人停在一个卖鱼的摊子前。 “买鱼吗?新鲜的草鱼,罗非鱼。”鱼摊老板笑着道。 看赵怀砚点了点头,方沅便问鱼摊老板,“哪种鱼的刺少一些?” “刺少的鱼,就买罗非,肉质鲜嫩,只有一条鱼骨,没有小刺。”鱼摊老板用捞网捞起一条。 方沅目光扫过捞网里的鱼,扁扁的,活蹦乱跳地挣扎着,“行,那就这条吧,麻烦你处理一下。” “10元一斤,这里12。”鱼摊老板用刀把把鱼砸死,利落地把鱼鳞刮干净。 鱼肚子上被他划了一道,他将内脏掏出来丢进一个黑色袋子里,捏起水管对着鱼冲。 “慢走。”鱼摊老板把鱼丢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方沅。 “谢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方沅拎着袋子,带着赵怀砚转身离开。 方沅带赵怀砚去的下一个地方是居民楼的一条小巷子,十分狭窄,不到两米宽的巷子里挤满了人。 巷子两边摆满了各种蔬菜,摊主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 往地上摊上一个塑料袋,放上几把蔬菜,旁边摆上一张小凳子,就是一个简陋的摊位。 老人家老了闲不住,儿女不在家,辛辛苦苦种的蔬菜只能拿来街上贱卖。 一块钱就能买走一颗大白菜。 “奶奶,白菜怎么卖?”方沅指指地上放着的大白菜。 老奶奶笑起来一脸皱子,声音却很慈祥,“很便宜,1元钱。” 她不待方沅回答,便快速将白菜塞进了一个皱皱的红色塑料袋里,又把袋子递到两人眼前。 “你……”赵怀砚眉头一皱,对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有些不喜。 他刚想拍开眼前的红色塑料袋,就被方沅拉住了手臂,对方朝他摇摇头。 “谢谢奶奶。”方沅从兜里拿出一元钱递过去,拉着赵怀砚往里走。 “你为什么要买下?她那个塑料袋看起来很脏。”赵怀砚闷闷地道。 方沅笑了笑,“不脏的,老人家就是节省,一个袋子用好几次,回家把大白菜外面的一层扔了,多洗洗就好了。” 赵怀砚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 两人沿着小巷子走走停停,各种蔬菜都买了一点,总共花了不到20块钱,买完菜便开着三轮车回了家。 “奶奶,红薯干一共卖了3000多,零的今天买菜用掉了,剩下这3000您存起来。”方沅把口袋里暖热乎的钱递给奶奶。 方奶奶连连摆手,“你给我干嘛?你挣的钱,你自己存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奶奶!您拿着吧,我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放我那也是放着,您就当是帮我存起来。”方沅执意不要这个钱,他拉过奶奶的手,将钱放到她手心里,又合上她的手掌。 他来回晃动奶奶的胳膊,接着道:“今天辛苦了,我想杀只鸡,好不好,奶奶。” “杀!我孙子想吃,那就杀一只。”方奶奶将钱妥帖地放进口袋里,“挑只最肥的。” “谢谢奶奶,我来杀就好,剩下的您别管了,晚上等着吃就好。”方沅灿烂一笑,他边朝鸡圈跑边朝赵怀砚喊道,“赵怀砚,快来抓鸡。” 鸡圈就在院子旁边,是方爷爷用篱笆围成的一个小圈,七八只鸡正在里面四处荡悠,浑然不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方沅打开篱笆上的小门,先一步走进了鸡圈里,他朝赵怀砚招招手,“快点进来抓鸡,今晚上吃大餐。” 赵怀砚面带犹豫的看着眼前的鸡圈,坑坑洼洼的杂草地里遍布鸡屎,没有一个干净的落脚地。 “不想进来?啧,那你在外面看着我如何大展身手吧!”看出了赵怀砚眼底的抗拒,方沅颇为理解的关上小门,他的目光在几只低头啄食的鸡上来回扫视着。 哪只鸡将会是今晚的幸运儿呢? 方沅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身体微微绷着,他轻轻地靠近鸡圈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只落单的鸡。 只要他堵住它的前路,它将无处可逃,想到这,他有点兴奋,他尽量放轻脚步。 在仅离半米远时,方沅停下了脚步,微微弯下腰,张牙舞爪地朝那只鸡扑了过去。 “咯咯咯——” 在一阵尖锐的鸡叫声中,方沅成功逮住了那只鸡,“小样,赵怀砚,我抓到了!” “哎呀,你也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了,抓只鸡而已,你不想进去这有什么的,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方沅提着鸡的翅膀出了鸡圈,朝站在鸡圈外充当木头人的赵怀砚说。 赵怀砚面色有些难看,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喜欢你,我就乐意宠着你,抓只鸡就能换男朋友开心,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男朋友。”方沅轻“啧”一声,耐心地哄人。 赵怀砚微微瞪大眼睛,被他的这番说辞逗得笑了笑,“你…你说得对,我很开心。” “那不就得了,走吧,回去把鸡处理一下。”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方沅突然道:“抓鸡你不想,那杀鸡呢?” 赵怀砚眉头一皱,面色有些为难,吞吞吐吐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个好字。 方沅被他这副反应都得直乐,“哈哈哈哈,好了好了,逗你的,知道你不会,等会学着点。” 第45章 搭窑 “你抓着鸡翅膀和鸡爪子, 抓牢一点。” 看赵怀砚抓好了,方沅拿着刀往鸡脖子上划了一道。 鸡猛地剧烈挣扎起来,赵怀砚眉头一皱,双手抓得更紧。 鸡血喷涌而出, 滴落进下方盛了清水的碗里。 “你稍微倾斜一点, 让鸡头竖直朝下, 这样鸡血流得快一点。”方沅瞥了一眼他抓鸡的姿势,纠正道。 “为什么碗里要放清水?”赵怀砚垂眸看向逐渐变成深红色的水,提问道。 方沅把碗端起来,往厨房走,“能更快凝结,好了, 鸡血流干了,把鸡扔地上,我先去烧点热水,等会拔毛。” 热水烫过的鸡,抓住鸡毛轻轻一拽,鸡毛便会脱落。 几分钟后。 方沅便拔干净了鸡身上的毛,他拿起刀利落的把内脏处理干净, 将鸡抹上盐和其他的调味料。 “腌制一个下午, 晚上咱们吃烤鸡。”方沅拍拍手,满意地看着盆里的鸡。 赵怀砚笑了笑, “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赚了那么多钱, 不得犒劳一下苦力吗?晚上把你姥姥姥爷,还有大奔都叫过来,再烤点红薯,配上这只鸡。”方沅眉梢微挑, 朝赵怀砚抬抬下巴。 赵怀砚勾勾嘴角,抬手摸摸他的下巴,凑上前飞快亲了一口,“很厉害。” 因为晚上要弄大餐的缘故,方沅中午便只简单弄了点菜吃。 吃饱喝足后,他把大奔喊来,三个人开始搭窑。 “就这吧。” 窑洞的位置选在了晒红薯干的那片农田里,三个人各拿一把铁锹,哼哧哼哧地开始挖坑。 坑不用太深,挖个了半米远左右,又挖了一个缺口用来添柴,三人便停了。 “再捡点石头和土块来搭窑就成了。”大奔靠着铁锹,喘着气道。 “嗯,分头去捡吧,多捡一点过来。”方沅点点头,拉着赵怀砚走了,留下大奔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说好的分头去找呢?大奔愤愤地将铁锹插进土里,转身往另外一个地方去。 石头和土块不难找,不到半小时,三人便都回来了。 “某些人啊,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 方沅一回来便听见大奔这阴阳怪气的话。 他嘴角一抽,狡辩道:“哪有的事,赵怀砚他对村里不熟,他一个人去,肯定找不到,哪有什么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 听见老婆二字,赵怀砚先是眉头皱起,他视线扫过大奔,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蓦然眉心一展。 “ 对,不熟,来了一年了还不熟。”大奔气鼓鼓地说。 方沅轻咳几声,“好大奔,是我不对,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快点把窑洞搭起来吧,晚上你多吃点!我绝不跟你抢。” “哼,那还差不多。”大奔嘚瑟地朝一直没说话的赵怀砚瞟了一眼,捡起石头开始搭。 方沅碰碰赵怀砚的手臂,凑上前和他耳语:“你别和大奔计较,他这个人想法单纯,重情重义。” “没和他计较,搭窑洞吧。”赵怀砚抬手捏捏他的耳垂,轻声道。 在先前挖的缺口处摆上三块砖头后,三人便开始搭窑洞。 搭窑洞的第一层石头必须要大一点的,用来打牢地基。 从下往上用的石头和土块逐渐变小,最终形成一个封闭的窑洞。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随着“砰”的一声,搭了三分之一的窑洞瞬间倒塌,理想破灭。 “啧,难搞啊,倒了,只能重新来了。” 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石头和土块又继续搭。 这次搭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三人动作格外小心,连呼吸都变小了。 一颗颗石头和土块不断向上堆积,随着高度的增加,上面堆着的石头和土块极不牢固。 每增加一块,都会轻轻地晃动几下,庆幸的是搭到三分之二时都还好好的。 不过,有时候真是不能高兴得太早了,三人刚松了口气,眨眼之间,即将封顶的窑洞轰然倒塌。 “我靠。” 方沅忍不住爆了出口。 “放弃吧,把鸡直接炖了吃了吧,弄什么烤鸡啊,简直自不量力,我累了……”他欲哭无泪地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明白他说的是气话,他走上前拉住方沅的手,“你去坐着,我来。” 他接着对大奔道:“你也去坐着吧,我一个人试试。” 大奔这会倒是听话地坐到了方沅旁边,两人拖着下巴,安静地看着赵怀砚搭窑洞。 第一层赵怀砚搭得很快,不带犹豫地快速放大石头,稍微搭高了一点后,他下手就比较犹豫。 每放一块石头都要停顿好久,才会选好位置放下一块石头。 从方沅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赵怀砚高挺的鼻梁,略显锋利的下颌线。 因为思考的缘故,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唇线绷紧。 “成了!”当最后一块石头落下,而窑洞没有倒塌的时候,大奔兴奋地跑过去,狠狠拍了拍赵怀砚的肩膀。 赵怀砚直起身,绕过大奔,朝方沅走过去,“不去看看我的成果?” “你求求我,我就去。”方沅坏心眼地挑眉道。 赵怀砚轻笑一声,朝方沅伸出手,“那我求求你。” “哈哈哈哈,看看看,这就去看。”方沅笑眉开眼笑地拉住眼前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窑洞确实搭得不错,每块石头和石块都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像一座小山。 “很厉害。”方沅朝赵怀砚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赵怀砚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问:“那接下来干嘛。” “烧窑。” “我去拿柴火。” 方沅和大奔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俩在这等着吧,我去拿柴火。”大奔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 因为搭窑花费的时间太久,这会已经日落西山,天色变得昏暗起来。 烧完窑还要再闷上一个小时左右,这样下来大概六点半左右才能吃上烤的东西。 老人家吃饭都较早,平时方家和赵家都是五点半左右就会吃晚饭,三人不由加快了动作。 把窑烧热后,三人小心翼翼地拆了三分之一下来,把用锡纸包好的鸡,红薯,鸡蛋以及土豆通通丢入烧得红彤彤的窑洞里,然后方沅和大奔一脚将剩下的石头和土块踹到坑里。 “?”赵怀砚不解地看向两人,既然要踹倒,那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的搭起来。 “石头和土块把食物埋住,这样能让火力更强,这样食物会熟得更快一点。” 不过再快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等时间差不多了,方沅让赵怀砚去把四个老人叫过来。 “你们三个今天是大阵仗啊。”赵奶奶笑眯眯地道。 “辛苦了,折腾了一天。”方奶奶附和道。 方爷爷和赵爷爷也点头附和。 “也没有多麻烦,难得弄一次,快坐下来吃。”方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刚刚挖出来的食物分给几位老人。 “有红薯,鸡蛋,土豆,还有鸡,看看想吃什么?”他接着问。 赵奶奶的目光掠过地上黑乎乎的几团不明物体,指了指靠近她脚边的,“要这个吧。” 赵怀砚上前用树枝将锡纸扒开,露出来的是红薯,“姥姥,等它凉一会,再吃。” “好。” 等红薯,土豆,鸡蛋 吃得差不多了,方沅才扒开鸡外面的锡纸。 他把鸡腿扯下来递给奶奶和赵奶奶,又把鸡翅膀递给爷爷和赵爷爷。 “鸡腿和鸡翅膀,你们三个留着吃?我们不要。” 四位老人连连摆手。 “你们不吃的话,我们也不会吃的。”方沅抿抿唇,轻声道。 “哎……你这孩子,还学会威胁人了。”方奶奶没办法,她叹了口气,朝另外三位老人使使眼色。 “各位爷爷奶奶们,鸡胸肉也好吃啊,鸡脖子也好吃,哈哈哈。”大奔直接上前掰下鸡脖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 四位老人被他这幅馋鬼样逗得直笑,伸手接过鸡腿和鸡翅膀。 一顿饭吃得几人心满意足,餐具收拾干净后,方沅和赵怀砚送大奔回家。 三人并肩而行,走在漆黑的黄土路上。 “元宝,赵怀砚,你们俩真是我亲兄弟。” 大奔左手挽住方沅的胳膊,右手只敢挨着赵怀砚,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下午你不说我有了老婆,忘了兄弟吗?这会我又成你亲兄弟了。”方沅嘴角抽搐,和他算下午的账。 “嘿嘿,我错了,我错了。”大奔连忙讨饶。 一路吵吵闹闹地把人送回了家,方沅和赵怀砚毫不留念地转身就走。 大奔不在,两人便安静地牵着手往前走。 方沅记得上次送大奔回来,他还因为碰到赵怀砚的手背感到局促,这会却和赵怀砚十指相扣。 他刚想开口说起上次的事,却被赵怀砚猛得往旁边一拉,进了一出荒废的院子。 “怎么了?” “我想亲你。”赵怀砚说完,便单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抵在墙上,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像风暴一样强烈,赵怀砚的舌头在方沅嘴里四处征战,扫过他的牙龈,又缠着他的舌头疯狂吮吸,口津抑制不住地从他的嘴角流出。 掐在方沅腰侧的手从衣摆处钻入,在他腰腹处来回摩挲,又滑到背后,将他重重按向它的主人。 “方沅。” 两人嘴唇分离,赵怀砚埋到他颈间,边蹭边轻轻地吻他的耳朵,嗓音暗哑。 “怎么了?” 方沅的声音有点哑,他捏捏赵怀砚的后颈 “早上,在镇上我就想亲你了,好想好想。”赵怀砚一本正经地说。 方沅愣了片刻,有点哭笑不得,“然后你就忍到了现在?” “嗯,你很忙,一直有事。”赵怀砚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耳边,闷闷地道。 “所以你现在是忍不住了,半路上把我拉到别人院子里亲?”方沅没好气道。 赵怀砚没吭声了,细密的吻落在他颈侧,燥热逐渐侵蚀两人的身体。 第46章 杂技表演 每天剥红薯皮, 晒红薯干,12月就这么过去了一半。 这会刚剥完一锅,方沅拉着赵怀砚在水龙头下洗手,天天剥红薯皮, 手掌上沾满了红薯皮上渗出来的油, 一块一块的到处都是黑色油斑。 方沅低头用指甲抠着赵怀砚手掌上的油斑, 扣了老半天,那一块肉被抠得泛起了一道道红痕。 他笑了笑,和赵怀砚手掌相贴,“啧,洗不掉了,除了有点黏手, 其他也不影响,要不就这样吧。” “嗯,洗不掉就算了。”赵怀砚虚虚握住方沅的手,赞同地点点。 方沅莞尔一笑,“红薯估计得月底才能弄完,洗了也是白洗。” “有人在吗?” 一个斜挎着黑色小包的大叔半个身子探进院子里,喊了一句。 方沅和赵怀砚对视一眼, 关掉水龙头, 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收红薯干的, 听说你们家有在卖, 所以上门来看看。”大叔说。 “要得多吗?”方沅问。 “我得先看看,看过之后才知道。”大叔笑了下道。 “可以,那你跟我进来吧。”方沅领着人进来屋里,把早就装好的几袋子红薯干搬来出来, “你看看吧。” 大叔扯开袋子,低头翻动着袋子里的红薯干,好半饷才抬起头来,“不错,不是熏干的吧?” “当然不是,你可以尝尝。”方沅十分坦荡地说。 大叔闻言,从袋子里捻起一条红薯干,先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才放进嘴里。 直到一整条红薯干吃完,他才满意地点点头,“除了这些还有吗,我全收了,收的价格是七块五一斤。” “七块五?能不能再高点?”方沅眉头一皱,试探道。 “小兄弟,七块五已经很高了,我们这是进货,一进就是几百斤几千斤的,肯定不能和你们散卖一个价啊,买这么多,总得给我们一点优惠是不?”大叔悠悠道。 “是这个道理,七块五就七块五吧。”方爷爷迈步进了屋里,做出了决定。 “哈哈哈,爽快人,那赶紧称一下重量,有多少我我全收了。”大叔大手一挥,直接买下了600斤红薯干。 方沅把大叔递过来的一叠红色钞票转交给爷爷,“您数数吧,我和怀砚帮他把红薯干搬到车上。” 方爷爷点了点头,用手指搓开钞票,一张张的数了起来。 “走吧。”方沅将一袋红薯干扛到肩膀上,跟在大叔后面朝外走去。 赵怀砚紧随其后。 大叔的车是一辆红色的货车,半个车厢都堆满了东西。 方沅和赵怀砚将肩上的袋子放进车厢里,问了一嘴,“叔,车里面都是红薯干吗?” “都是,我们是搞批发的。”大叔点点头。 “能赚不少吧。”方沅笑着道。 “赚不了多少,勉强能养家糊口。”大叔明显说的客套话。 三人来来回回又跑了几趟,才把所有红薯干搬到车上。 大叔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开着车走了,两人来不及跑开,被车尾气喷了一脸。 “各位村民们,下午好,下面广播一则通知,今天晚上7点村委会将有一场杂技表演,感兴趣的村民可前往村委会观看。”村长的声音从旁边挂在电线杆上的喇叭里传出来。 “广播再重复一遍,今天晚上七点……” 方沅等广播停了,才开口问身旁的人,“怎么样,想不想去看看?” “好玩吗?”赵怀砚问。 方沅摇摇头,老实道:“不清楚,之前从来没有过,我也没看过,之前都是一群大妈天天晚上在村委会跳广场舞。” “那我们去看看吧。”赵怀砚似乎没想到这是第一次杂技表演,他愣了片刻后道。 “好,应该会很热闹的,村里人都没看过马戏表演。”方沅挑了挑眉,拉着人回家。 晚上吃过晚饭后,方家和赵家一共六个人便浩浩荡荡地往村委会去。 冬天天黑得早,马路边隔几十米才有那么一个太阳能路灯,路灯地光线十分微弱,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人影,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在耳边响起。 “没想到村里长本事了啊,还能有杂技团来表演。”赵奶奶语气有点兴奋,显然很稀罕这次表演。 黑暗中方奶奶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很难得,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回。” 方沅和赵怀砚不发一言地跟在四位老人后面,黑暗为两人垂在身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做了掩护。 村委会就在村小学对面,几人走路过来花了20分钟左右,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两人不动声色地松开手,面色自然地进了村委会。 “元宝,你带怀砚去买点零食吧。”方奶奶喊住朝角落里走的孙子。 方沅脚步一顿,“好的,奶奶。” 小卖部在村委会和村小学的中间,面积很小,是一位老婆婆开的。 方沅领着赵怀砚进了小卖部,轻声问:“你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小卖部的柜台上摆了几种常见的饮料,旁边摆了几个纸箱子,里面放了很多小包的辣条,5毛钱一包。 “都可以,你看着买吧。”赵怀砚环视了一圈后,淡淡道。 老婆婆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建议道:“是来看马戏团表演的吧,买点瓜子,汽水吧。” “可以,那麻烦拿点瓜子,再买一瓶汽水。”方沅不置可否。 “一共五块钱。”老婆婆将瓜子和汽水放进一个红色塑料袋中,递给两人。 赵怀砚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袋子,边往外走边把瓶盖扭开递给方沅,“先喝一口吧。” 方沅仰头喝了一口,又把汽水递给赵怀砚。 “元宝!”大奔蹦蹦跳跳地跑到两人面前,“我就知道你们俩会来。” 大奔身后跟着李书,李正业还有王横,“你们就买了点瓜子和一瓶汽水吗?” “没什么想吃的,你们先去买东西吧,我和赵怀砚在等你们。”方沅笑了笑,拉着赵怀砚往旁边退了一步,给几人让路。 “好,那我们先进去买点吃的。” “他们怎么都来了。”赵怀砚嘴唇贴上方沅刚刚碰过的瓶口,喝了一口汽水。 方沅眼角弯了弯,好笑地看着眼前有些不高兴的人,“肯定会来啊,有热闹他们不来才怪。” 两人没聊几句,大奔他们便买好了东西。 “元宝,我们买了好多,等会你想吃什么,来我们这拿。”大奔笑眯眯地拍拍提着地袋子。 “好,走吧,时间差不多,应该要开始了。” 几人回到村委会时,杂技团的工作人员刚搭好台子,“各位乡亲们,现在即将开始第一个表演。” 只见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走了出来,他先是进行了一番风趣幽默的卖“口儿”,随后他从衣袖处取出一张纸条,用火引子点燃后,塞入口中。 他面无异色地继续卖“口儿”,突然一阵大火从他口中喷出,火焰从围观的村民面前掠过,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叹声。 “我靠,好厉害啊。”方沅激动地握住了赵怀砚垂在身侧的手。 “好看吗?”赵怀砚笑着望向旁边眼神冒光的人,“我带你去个更好的位置,这样看得更清楚一点。” “好!”方沅狠狠点头,顺从地跟着赵怀砚从人群中退出,而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大奔几人根本没发现两人的离去。 赵怀砚牵着人绕过人群,上了一处台阶,台阶之上是一块平地,站在上面能够将村委会尽收眼底。 “坐这吧。”赵怀砚蹲下身,把地上的灰尘吹干净后拉着人坐下。 “你怎么发现这的啊?我都不知道。”方沅问。 赵怀砚拉过方沅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你看表演的时候发现的。” 可能是之前没看过,方沅看得格外入神,但因为位置不好,时不时要踮起脚来看。 “你眼神太好了,这都被你发现了。”方沅莞尔一笑,开始专心看下面的表演。 他看得太专心,以至于没注意到旁边的人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移开。 “结束了,还挺好看的,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了。”方沅望着下面已经散场的杂技团,意犹未尽地说。 赵怀砚甩了甩一直撑着下巴的手,又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以后我带你去看。” 两人下了台阶,和等在下面的四位老人汇合。 “元宝,怀砚,你们俩去哪了?我刚刚瞧了一圈,都没瞧见你俩。”方奶奶问道。 方沅指了指刚刚站过的位置,“我们俩去那上面了,刚好能看清下面的表演。” “怎么到那上面去了啊,我们还特意给你们俩占了位置,一直不见你们俩。”赵奶奶说。 “人太多了,不好挤进来,也不好让人家让来让去的,就没来了。”方沅解释道。 “好了好了,反正都看到了表演,咱们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吧,这天够冷的。”方爷爷打了个哆嗦,催促道。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让爷爷奶奶先洗了澡,方沅回房间拿衣服准备去洗澡,结果在门口看见了本该在洗澡的人。 “你怎么在这啊,不洗澡吗?”他问。 “烧得水不够,姥姥姥爷已经睡了,来问问你家有没有多的热水。”赵怀砚说。 “好吧,要去厨房看看,不够的话,再烧点吧。” 方沅揭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锅里还剩半锅水,他伸手摸了摸,被烫得手一缩,“啧,应该够用了,这么烫。” “你先洗还是我先?”他扭头问身后的人。 “能一起洗吗?”赵怀砚问。 第47章 洗澡 方沅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想干嘛?” “我没想干嘛,只是想着两个人一起洗,能快点睡觉。”赵怀砚双眸凝视着他, 语气淡定道。 “我不急着睡觉, 你先洗吧。”方沅拿起瓢往水桶里舀完热水, 又加了几瓢冷水,他伸手摸了摸,温度刚刚好。 “好了,你去洗吧。”他推推站在原地不动的人。 “你是害羞吗?”赵怀砚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 方沅顿了片刻,连忙反驳道:“怎么可能!都是男的,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害羞的话,为什么不能一起洗?”赵怀砚问。 为什么? 方沅也说不出为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两个人一起洗指定没好事。 “说不出理由的话,那就是害羞,如果你害羞的话,我就先洗了。”赵怀砚瞥了他一眼, 弯腰提起水桶, 转身往外走。 他刚迈出一步,身后便响起方沅的声音, 细若蚊蚋。 “一起洗吧。”他说。 赵怀砚眼神一闪, 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他转身之时那抹笑意已然荡然无存,“那就再提一桶水吧。” 方沅就这么稀里糊涂提着水跟着人进了洗澡间,直到插销发出“吧嗒”一声, 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赵怀砚转身望着眼底有悔意的人,嘴角弧度上扬,“快脱衣服洗澡吧,不然水要冷了。” 话落,他利落地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往前走了几步。 “不脱吗?”他抬眸看着双手抓住衣摆,却迟迟不动手的方沅。 “要我帮你吗?”赵怀砚握住他的手,嗓音低沉。 方沅往后退了退,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好吧。”赵怀砚点点头,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惋惜,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方沅捏住衣摆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最后他一咬牙拉住衣摆往上一扯。 他把脱下来的衣服甩到一旁的凳子上,看着面前站着不动的人,咬牙切齿道:“衣服已经脱了,我要洗澡了,你还站这干嘛?” 赵怀砚将眼前的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少年身形修长,腰很细,腰腹线条分明,紧实有力。 他喉结微动,迈步走向被冻得微微发抖的人,“之前没想做点什么,现在我想了。” “什么?”方沅表情有些错愕,呆呆地被人拥入怀中。 “能不能干点别的?”赵怀砚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十分礼貌地问道。 两人身上都有些冷,这会肌肤相贴,热意缓缓升起。 “你想干点什么?”方沅颤着声音问。 “我想这样,再这样。”赵怀砚边说边开始用行动表示他想干嘛。 细碎的吻从耳后,脖颈,再到脸上,逐渐顺着脖子往下,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方沅身上的每一处。 “可以吗?”赵怀砚的脸对着他的腰腹,仰头问道。 方沅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怀砚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他舔了舔唇,单手掐住眼前的细腰,再除去最后屏障,缓缓低下了头。 方沅呼吸渐促,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细微轻.喘,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往后退,却被赵怀砚单手箍腰拉回。 他眼神迷离,垂眸看向脸颊不停鼓动的赵怀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剧烈的快感下,方沅抬手扣住赵怀砚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往前按了按。 “唔——”赵怀砚抬眸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脑袋前仰。 良久之后,赵怀砚给人拉上裤子,缓缓起身,他舌尖扫过唇角,喉结上下滚动,“舒服吗?” 方沅“嗯”了一身,视线扫过赵怀砚的嘴唇,眸光微闪,一股热意漫上耳尖。 赵怀砚轻笑一声,将人带进怀里,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肢,两人顿时肌肤紧贴。 两人嘴唇相贴,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唇贴唇,随着身上的燥意加剧,亲吻由浅入深。 唇舌交缠,香津从嘴角微微溢出,舌尖扫过彼此的唇齿,再度交缠在一起。 “还洗澡吗?”赵怀砚垂眸看向靠在他肩上的人,喘着粗气问。 方沅抬起头,哑着嗓子道:“要洗。” 说着要洗澡的人没松手,两人又静静地抱了好一会。 瞎折腾了一番的后果就是水只有温温热,大冬天的,温热的水在低温的情况下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 两人抖着身体洗了个战斗澡,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回房睡觉。 方沅睡了大半天后,脚还是冰凉,他没好气地掐住赵怀砚腰间的肉,用力一拧,“下次再乱来,后果很严重。” “嘶——”赵怀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生气,我给你暖暖。” 说完,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顺着方沅的小腿往下,双手包住方沅的两只脚。 握了一会后,他将方沅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还冷吗?” 方沅眨了眨眼,热意源源不断地从脚底下传来,他动了动脚趾,“不冷了。” “那就好,快睡吧。”赵怀砚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 方沅眉头一皱,刚想多问几句,却在听到沉稳的呼吸声后,缓缓合上了微微张开的嘴。 半夜里,方沅是被怀里的人烫醒的,对没错,被烫醒了,彼时他睡得正香,怀里却像抱着个火炉似的,甩又甩不开。 他眉头紧锁,艰难地睁开了仿佛被胶水黏住了的双眼,意识逐渐清明。 “赵怀砚?”方沅抬手轻拍他的脸,触手一片灼热。 他心里一惊,用力掰开箍在腰间的双手,双腿跪在赵怀砚的腰侧,俯身将额头抵上身下人的额头,一片滚烫。 赵怀砚发烧了。 方沅心一慌,快速下了床,急急忙忙地去厨房端了盆冷水回来,将毛巾浸湿后,贴在赵怀砚的额间。 “让你瞎胡闹,这下发烧了吧。”方沅恨铁不成钢地捏捏赵怀砚的脸颊,视线触及他泛白的嘴唇时,不禁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向来对他句句有回应的人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方沅嘴角向下弯了弯,叹了口气,把变热的毛巾拿下来放进冷水里揉搓了几下后,贴回他的额间。 就这样来来回回换了无数次毛巾,赵怀砚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下来,方沅又累又困,趴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方沅抬起头,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拧眉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赵怀砚。 他摸了摸赵怀砚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他的心骤然下沉,大力将人摇晃醒,“赵怀砚,醒醒,你发烧了,我带你去村诊所看看。” 方沅快速给人把衣服穿上,先去和爷爷奶奶打了个招呼,才带着人往村诊所去。 “发烧了?”两人到的时候,刘震刚巧在开门。 “是的,刘爷爷,他昨晚可能着凉了。”方沅点点头,一脸忧色。 “把人扶进来。”刘震推开门,从柜台处拿出体温计,“给他塞咯吱窝。” 方沅接过体温计,解开赵怀砚的衣领,将体温计塞了进去。 赵怀砚顿时被冰得一缩,他头疼不已,吃力地扯了扯嘴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41度了,烧得有点厉害,直接挂水吧。”刘震接过体温计,眯着眼睛瞧完度数,迅速给人扎针挂水。 方沅忧心忡忡地看着靠在椅背上的赵怀砚,这会不仅气赵怀砚胡闹,还气自己没拦着他。 “刘爷爷,麻烦你看一下他,我回家拿点东西。” 方沅大步流星回了家,找出保温盒和保温瓶,装上奶奶烧的热水和粥回了小诊所。 “你去哪了?”赵怀砚嗓音嘶哑,质问走进来的人。 “谢谢刘爷爷。”方沅没搭理醒了的人,先和刘震道了谢,在心里念了三遍这是病人,才压着火气回道:“回家给你装了点热水和粥。” 他拧开盖子,舀了一小勺粥放在赵怀砚嘴边,“张嘴。” “我不想吃,下次你别走了。”赵怀砚扭开头,语气十分虚弱,“我很难受,你不在,我更难受了。” “知道了。”方沅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一软,“但是这是我回家专门给你煮的,你不吃的话只能倒掉了。” 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赵怀砚闻言,慢慢张开嘴,咬住勺子,吃掉了上面的粥。 喂了大半桶后,方沅主动停止了投喂,快速吃掉了剩下的一点,“刘爷爷,还要多久才能打完啊。” 一旁一直被当做空气的刘震嘴角一抽,医德高尚的他没和小辈计较,“还有一瓶大的,三瓶小的,还要三个多小时吧。” 方沅眉头一皱,好久啊。 后面赵怀砚又睡着了,看得方沅也想睡,他控制不住地倒头靠在了病人的肩膀上。 睡梦中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奈何睡魔太厉害了,他死活睁不开眼。 不知又过了多久,地球上的氧气似乎变得稀薄了,方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亡了,他猛的睁开眼睛。 “我想上厕所。”赵怀砚松开捏住他鼻子地手,语气很着急。 方沅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取下药水,带着人往厕所里走。 “你能行吗?”他看着一脸虚弱,明显就没什么力气的人,一句要不要我帮你扶着脱口而出。 赵怀砚脸色瞬间涨红,他咬牙道,“不用!” “哦。”方沅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眼下正合他意。 赵怀砚的手搭在裤子上,迟迟没动手。 方沅不明所以,挑了挑眉,“又后悔了?要我帮你?” “转过去!”赵怀砚冷声道。 上午挂完水后,下午赵怀砚便好得差不多了,不知该说是他体质好,还是这药水效果好。 连续了半个月的晴天之后,开始下起了牛毛雨,天色雾蒙蒙的。 方沅迎着小雨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用木头搭起了一个小棚子,又用木头搭成了一个熏架。 “好了,搬进来吧。” 为了生存还是用上了没办法中的办法。 熏架有四层,一层能放2簸箕红薯条,一次就能熏8簸箕。 刚切成条的红薯如果不及时晒干或者熏干,就会发臭烂掉。 “元宝,煤球我放这了,等会你下生火吧。”方爷爷将一个粉红色小桶放到地上,里面装满了煤球。 方沅和赵怀砚高举起簸箕塞进了第四层,擦掉脸上的水珠,“好,您先放那吧。” “和我去提一下炉子。”他对赵怀砚说。 10个炉子全放在了杂物间,两人一手提两个,走了三趟才提完全部。 方沅从厨房拿上火钳和稻草,蹲下身,把每个炉子都先捅了捅。 “嚓”的一声,他用火柴将稻草点燃塞进炉子里,随后用火钳夹着煤球放在稻草上烧。 “我来。”赵怀砚将火钳从他手上接过。 “底部红了就把煤球放下。”方沅顺从地松了手。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两人把放好煤球的炉子放到晒架底下,盖上布。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赵怀砚问。 “差不多了,但过一个小时就要上下翻动一下,不然会焦。”方沅望着被布完全盖住的晒架,点头道。 晚上剥完最后一锅红薯已经接近23点,方沅催促爷爷奶奶去睡觉,“您俩去睡吧,晚上我会起来翻动红薯干的。“ “你记着点时间,千万别睡过了。” 老两口嘱咐了几句,便回屋睡觉了。 方沅洗完澡,让赵怀砚帮着把四层簸箕的位置上下调换,“好了,先回去睡会吧。” “铃——” 黑暗中方沅将响了一声的闹钟关掉,轻轻拿开搂在腰间的手,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掀开布帘子,先将簸箕从晒架上移出大半来,然后屈身将簸箕顶到头顶。 湿红薯干的重量不轻,一下子压到头顶,方沅头顶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脑子发昏,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了几步,又费劲地屈身将簸箕移到凳子上。 就这样轮番把所有簸箕从晒架上移出来,又用头顶着簸箕放回去,稍微干一点的放最上面,湿的放下面。 累死了。 方沅手撑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头顶痛得像是撞了墙一般。 他缓口气后,回厨房把脸和手洗了洗,又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 因着在外面呆了会的缘故,方沅全身冰凉,上了床后便稍微躺远了点,免得冰到睡熟了的赵怀砚。 但是他刚闭上眼睛,便被一只手搂住腰拉了过去,瞬间落入一个暖烘烘的拥抱中。 “怎么不叫我?”赵怀砚的手在他腰上摩挲,嗓音嘶哑。 方沅扭动了几下身子,脸压在赵怀砚胸膛上,“我吵醒你了吗?” “出去的时候没有。”赵怀砚说。 也就是刚刚醒的。 方沅闭上眼睛,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那我下次动作小点。” 他等了等,却没听见赵怀砚的回答,便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身下人沉稳的心跳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陷入了沉睡中。 “没有下次了。”赵怀砚垂眸看向怀里的人,黑暗中他的眼神一片清明,已无半点睡意。 闹钟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方沅打了一个激动,瞬间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醒了?”赵怀砚抬手捏捏他的腰。 方沅没反应,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好半饷才眨眨酸涩的眼睛,“你怎么醒了?” “睡不着。”赵怀砚说,他坐起身,拿过衣服床上,“再睡会,还是去调动簸箕。” “要起了。”方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帮我拿下衣服。” “伸手。”赵怀砚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没有递给床上的人,而是直接抖开,作势给人床上。 可能是没睡够的原因,方沅脑子昏昏沉沉的,说让伸手就伸手,伸脚就伸脚,乖得不行。 赵怀砚嘴角向上弯了弯,直接帮人把衣服和袜子全穿上了。 “好了,下来吧。”给人穿完鞋子,他拍拍方沅搭在床尾,不停晃动的腿。 方沅脚踩到地上的时候,才清醒了点,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你怎么给我全穿好了?” “伺候你,我高兴。”赵怀砚上前几步,捏捏他的脸,拉着人出了房间。 半个模模糊糊的月影挂在天边,冷风一阵一阵的扑过来,方沅缩了缩脖子,抬手拉开院子里的灯。 暖黄色的灯照在两人身上,两人迈步走进小棚子里,将簸箕一一移出来。 “一晚上就干了好多。”方沅捻起一根红薯干,捏了捏,很紧实,他塞进嘴里,“饿了就先吃点红薯干。” 赵怀砚点点头,往嘴里塞了几根红薯干。 把所有的簸箕又上下调动完后,方沅打了个哈欠,他眯着眼睛拉住赵怀砚的胳膊,“走吧,回去睡个回笼觉。” 两人回了房间,把刚穿不久的衣服又全部脱掉。 方沅躺进被窝里,发出一声喟叹,“舒服啊。“ 赵怀砚笑了笑,仅穿着一条四角内裤进了被窝,他翻了身,侧躺着将人拥进怀里。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两人紧贴着,方沅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穿着衣服热。”赵怀砚又紧了紧箍住方沅腰的手,两人贴得更紧。 “热?”冬天也会热吗? “有点热。”赵怀砚点点头。 方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干了那么多活,总得让人睡个好觉。 “那好吧,那赶紧睡觉吧。”他说。 赵怀砚抬手拉下床边的灯,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搭在身旁人腰上的手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方沅往后一缩,握住了赵怀砚的手。 “你……” 他在被子底下的手动了动。 …… “唔……” 赵怀砚身体一颤,吐息灼热,他的手覆在身旁人的手上,两人手指交缠,掌心滚烫。 “还要多久?”方沅问。 “再等等。”男人的嗓音暗哑。 方沅有点无语,但火是他主动挑起来的,这下不解决,也别想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东西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愈涨愈大。 “够了吧。”真的够了,方沅的耐心已经告罄了。 赵怀砚脸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哑着嗓子道:“可是它还是很难受。” “哦。” 烦是真烦,手该动还是得动。 良久之后,赵怀砚身体一松,他侧过身,从椅子上扯了件衣服,给人把手擦干净,又亲了亲。 “生气了?”他好笑地看着直接拿背部对着他的人。 “没有。” 没有怎么都背对着我了,不要背对着我,我心里会难受的。”赵怀砚捏住他的后颈,指腹在他的颈侧不断摩挲。 方沅冷哼一下,但还是转过了身,“现在你是舒服了,可我不舒服。” “哪不舒服?”赵怀砚一听他说不舒服,眼神瞬间慌了。 “太久了,我的手好累。”方沅说。 赵怀砚愣了愣,他轻笑一声,“那是我的错,我给你揉揉。” “嗯,轻一点,我想睡觉了。”方沅点点头,他语气很轻。 在赵怀砚听来,就像在撒娇一样,乖得不行。 “好,我轻一点。”他拉住方沅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轻轻拉伸。 方沅一觉睡到大中午,他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 “醒了?”赵怀砚推门就来就看到他坐在床上。 “睡了好舒服一觉,上午没啥事吧。”方沅有点没睡醒,迷迷瞪瞪地问。 “没什么事,天气不好,方奶奶说下午蒸一锅红薯就行了。”赵怀砚坐到床边,笑了下,“起床吃点东西?” “好。” 赵怀砚闻言,便直接拿起衣服抖开,“伸手。” “不用了吧?”方沅这会脑子清醒,不太好意思让人帮自己穿衣服了,伸手想接过衣服。 “我想给你穿。”赵怀砚定定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方沅先败下阵来,“好吧。” 穿完衣服,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才出了房间。 “爷爷,奶奶。” 方沅和坐在院子里的两位两人打招呼。 “起来了?昨晚上累着了吧,先去吃个午饭,下午没什么事,你可以继续睡。”方奶奶笑着道。 方沅有点被那句昨晚上累着了吧雷到了,他眸光闪烁,“好,下午不睡了吧,我睡够了。” 赵怀砚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到桌上,盛好饭才递过去,“吃吧。” “你要吃什么菜?”他手上还拿着一副筷子。 “你……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方沅被他这一番动作惊得不行。 他怀疑如果可以的话,赵怀砚还想直接喂他嘴里。 赵怀砚没说话,只看着他。 “茄子,吃点茄子吧。”方沅只好道。 赵怀砚立马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茄子,又问:“还要什么?” “辣椒炒蛋。” 一顿饭吃得方沅浑身不自在,赵怀砚不知道开启了什么模式,连水都要给他喂。 开了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他心想。 “还有吗?” 赵怀砚将簸箕上最后一捧红薯干放进袋子里,他扫了眼,院子里不见还有没装的。 “还有,屋里还有一簸箕。”方奶奶和方爷爷搬着一簸箕红薯干从屋里出来。 “放凳子上吧,您俩把刚剥完的那一锅切了就行,别的让我和赵怀砚来。”方沅把手套脱了,让手指透透气。 “成,等会切好了喊你们。” 老两口也没和俩孩子客气,放下簸箕后,回厨房拿刀开始切红薯。 四个人一忙又是忙到晚上十多点。 “好了,您俩去洗澡睡觉吧,晚上我会起来调动簸箕。”方沅把两位老人往厨房推。 等两位老人洗完了,方沅和赵怀砚才去洗澡。 一起洗都洗过了,方沅也就没忸怩,直接脱了衣服,就开始洗。 “要不要我帮你?” 方沅愣了好一会,脸色涨红,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还穿着衣服的赵怀砚,“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整得他像个废人一样,衣服要人帮着穿,饭要人喂着吃,现在澡都要人洗了…… “我说我帮你洗澡。”赵怀砚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 方沅嘴角一抽,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不需要,谢谢,还有你立刻马上,给我脱衣服,洗你的澡,至于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好吧。” 看到方沅如此抗拒,赵怀砚只好放弃了帮他洗澡的想法。 洗完澡,两人回屋睡觉。 半夜,闹钟铃声一响,方沅便睁开了眼睛,他摸到腰间的手刚想拿开。 “我醒了。”赵怀砚反握住他的手。 方沅坐起身,“被闹钟吵醒的吗?” “不是,自然醒的。”赵怀砚摇摇头,他下了床,刚套上毛衣就被人拉住了手臂,他看向床上的人,“怎么了?” “穿个外衣就好了,一会就回来睡。”方沅说。 “好。” 有赵怀砚在,调动簸箕的速度快了不少,两人很快便弄完。 “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回去睡吧。”赵怀砚说。 “我在这等你吧,反正这里有炉子,很暖和。”方沅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赵怀砚“嗯”了一声,快步朝厕所走去。 赵怀砚回来时,就看到方沅歪着身子,头抵在晒架上面,双眼紧闭。 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半蹲下身,凝视着睡熟了的人,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双眼下方有很重的黑眼圈,之前光滑的额头上冒了好几颗痘痘。 赵怀砚定定地看了好一会,他俯下身,在方沅薄薄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辛苦了。” 他半蹲下身,轻轻将方沅的脑袋放到肩上,手穿过他的膝盖窝处,将人稳稳抱起。 路过大门时,他空出一只手将灯绳往下一拉,摸黑把人抱回了房间里。 赵怀砚将人轻轻放到床上,又半扶起方沅的身子,帮人把外衣脱了,盖上被子。 他俯下身,温热的嘴唇印在方沅的额头上,“好好睡一觉吧。” 话落,赵怀砚拿起床边的闹钟,出了房间,坐在先前方沅坐的位置,头也抵在相同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睡过头了!” 方沅一睁眼,发现外头天色明亮,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他着急忙慌地想下床穿衣服,却被人猛地往后一拉。 “你干嘛?撒手撒手,我去看看红薯干。”他拍拍手腕上的手。 赵怀砚没松手,他猛地一个用力,将人拉回怀里,“不用去看,昨晚上我起来调过了。” “我记得你去上厕所了,然后我在棚子里等你,然后……然后。”方沅想了半天,完全不记得赵怀砚去上厕所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好困,你能不能陪我睡一会。”赵怀砚手指抵在方沅唇上,嗓音十分疲惫。 方沅顿时不动了,明白昨天晚上应该是赵怀砚替他把活都干了。 他眼睛一酸,没在说话,乖乖地把脸贴在赵怀砚的胸膛上,听他“咚咚咚”地跳个不停的心跳声。 赵怀砚的心跳好大声,就像他对方沅的爱一样,满到都要溢出来了。 阴沉沉的天气让人心情也变得不佳,好在几天后,太阳又开始勤快的上班。 方沅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他抬手遮在眼前,目送着车子运着家里最后几百斤红薯急速驶远。 结束了,这苦逼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再不结束,真的有人要猝死了。 “回家吧,从今天开始,就不用剥红薯皮了,也不用半夜起来调动簸箕了。”他望着赵怀砚双眼下深重的黑眼圈,迟迟移不开视线。 “怎么这么看着我?”赵怀砚眨了眨眼睛,手摸到脸上,“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回家吧。”方沅抿唇笑了笑,转身回家。 赵怀砚几步跟了上来,两人并肩往前走,手不经意地触碰、交叠,最后交握在一起。 到了门口,两人松开手,神色如常地进了院子里。 “爷爷,你要去干嘛啊?” 方爷爷笑了笑,将脚蹬进筒靴里,“这不是没啥事了嘛,怀砚他姥爷喊我上山挖冬笋。” 方沅眼神一亮,“我也想去,还有赵怀砚,我们俩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俩跟着去干嘛,上山又苦又累的。”方爷爷不赞同地摇摇头。 “哎呀,让我们去吧,我们保证不会添乱。”方沅央求道。 “元宝想去,你就让他和怀砚跟着去呗,还能学着点。”方奶奶从屋里出来,不顾方爷爷的反对,一口答应。 “谢谢奶奶!”方沅冲奶奶笑了笑,拉着赵怀砚回房换了双好上山的鞋子。 上山挖笋子不能随便挖,只能在自己的山上挖,别人的山挖了是要遭骂的。 方沅和赵怀砚各抗着一把锄头,跟在两位老人身后。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从家里出来后,先穿过大马路,再顺着前面绕着农田无限延伸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且小路的坡度越来越陡。 两人跟着跟着,就开始脱离队伍,只能远远的看见两位老人的背影。 眼看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方沅忙拉上赵怀砚,大步追了上去。 一个多小时后,四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环顾四周,全是竹子。 一株株翠竹高耸挺拔,竹叶接连不断地紧挨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方爷爷的目光扫过附近几株竹子的底部,视线在触及什么时一顿,他走向右前方的一株竹子,举起锄头,锄头重重地落在竹子附近的青鞭旁。 “铛”的一声,一大块泥土被翻起,露出了一个黄色小尖尖。 方爷爷动作加快,几下刨干净了青鞭附近的泥土,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笋子。 他捡起笋子,朝方沅道:“把袋子打开。” 赵爷爷轻“啧”一声,“老方,还是你眼神尖,一眼就被你看到了这青鞭。” “也就是运气好。”方爷爷客气道。 “爷爷,青鞭是有什么说法吗?”方沅好奇地问。 “青竹鞭,笋就在旁边,老人传下来的顺口溜。”方爷爷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到一株竹子上。 方沅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见爷爷停住了脚步,他笑着问:“又有笋子了吗?” “你瞧那边,有一株第一根枝条就分叉的竹子,那是母竹,一般笋就多。”方爷爷说。 方沅顺着爷爷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瞧见了几株第一根枝条是单枝条的竹子,这那几根竹子间夹了一株第一根分叉的竹子。 “爷爷,我试试吧,让我挖一下。”他兴冲冲地扛着锄头跑了过去。 方沅举着锄头不断上下挥动,挖了一会后,果真有收获,“赵怀砚,快来看,我真的挖到笋子了。” 他这一嗓子,把三个人都吸引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举起锄头快速将竹笋旁边的泥土挖开。 “好家伙,被我挖断了。” 最后一下锄头,方沅偏了方向,锄头挖向竹笋,直接挖断了。 他丧着脸捡起竹笋扔进袋子里,“挖断了还有用吗?” “肯定有用啊,留着家里吃吧,卖是卖不了了。”赵爷爷道。 “好吧。”方沅无奈地点点头,挖烂的笋子个头不小,他这一锄头下去,一下损失了十几块。 冬笋基本上没人会留着吃,都是拿到镇上去卖,一斤就能卖到七八块。 上山挖个几天,就能赚到一两百,很多村民都会上山挖冬笋。 方沅跟着爷爷挖了好一会后,便开始自立门户,带着赵怀砚在广阔的竹林里晃荡。 不分叉的公竹没有笋,分叉的母竹笋很多。 青鞭竹,笋就在旁边。 老年竹,笋就远,当年竹,笋就近。 竹节短,笋就浅,竹节高,笋就深。 方沅心里默念着口诀,每看到符合的都会上前挖一挖,连续挖了个把小时,笋没挖到多少,累得不轻。 “累死我了,这口诀怎么换我使,就不好用了……都没挖到几个。”方沅喘着粗气,垮着脸看着脚边的零星几个笋子。 赵怀砚抬手抹掉他额间的汗珠,接过他手上的锄头,“你歇会,我来挖。” “也行,我告诉你挖哪,你就挖哪。”方沅点点头,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挖下那株竹子附近,竹节短,笋就浅,肯定一挖就挖到了。”他指指右下方的一株竹子。 “好。”赵怀砚扛起锄头,在那株竹子旁挖了起来,结果挖了好半天,也没看见笋子的影子。 方沅叹了口气,“唉,好难啊,怎么我俩就挖不到。” 他瞥了一眼爷爷和赵爷爷脚步鼓鼓当当的袋子,不由有些泄气。 “没关系,再挖挖。”赵怀砚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屁股蛋上的泥土。 “也是,我爷爷和你姥爷都挖了几十年了,肯定有经验。”方沅就这么自我说服了。 这下也管不了口诀不口诀的了,他拉着赵怀砚到处挖。 “又挖到了。”赵怀砚松开锄头,让它立在地上。 方沅闻声跑了过来,捡起笋子丢进袋子里,他满意地看着也鼓起来的袋子,“你可以啊!挖到了不少。” “都是你指的好。”赵怀砚勾唇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方沅觉得赵怀砚的脸色不太好,他伸手拉他的手,“你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好。” “没事。”赵怀砚的手迅速往身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方沅眉头一皱,上前几步,将他的手扯了出来。 原先光滑的手掌上长了好几个大水泡,还有几个磨破了,流出泛黄的脓水。 “你…你手怎么磨成这样了?”方沅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水泡被他碰得微微颤动。 “没事的,不是很疼。”赵怀砚抽出手,背到身后。 方沅的心瞬间被这个动作刺痛了,“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你手破了,你就别挖了啊,你…你不知道说吗?磨成这个样子还不疼,是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赵怀砚,麻烦你对自己好一点可以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方沅自己的手因为长年累月干活,虽然没长茧子,但是皮都被磨厚了。 他挖了大半天,手上也有点疼,但这种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也就忘了赵怀砚的手是没怎么干过活的。 “别哭,你哭的话我会更疼的。”赵怀砚手足无措,想伸手替方沅抹去眼角的那一点泪水,又怕手上的脓水沾到他眼睛上。 方沅其实很少哭,记忆里面好像没怎么哭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被眼前这个大傻子蠢哭的。 没有人比赵怀砚更傻了。 晚上不睡觉偷偷把闹钟拿走,在外面枯坐一晚上,为了让他睡个好觉。 挖笋子手都磨破了,但是为了让他开心,硬是不吭声,咬着牙继续挖。 “不挖了,回家上药。”方沅提上一旁的锄头和笋子,喊了一句,“爷爷,赵爷爷,赵怀砚手磨破了,我们俩就先走了。” 他避开赵怀砚手掌上的水泡,拉着他的手指,带着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一步步把人领回家。 第48章 磨浆 “好了, 这几天你先别碰水了。” 赵怀砚视线落在手掌上,那里有一个用纱布打成的白色蝴蝶结,“结打得很漂亮。” “奶奶教我的。”方沅眉头一挑,眼中写满了自豪。 家里很多作物都要装进袋子里, 再打好结, 而蝴蝶结是最常打的一种结。 方奶奶说曹操曹操到, 她大步迈进院子里,手上提着一个红色大桶,“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挖笋一般一挖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这会才过了两个多小时。 一般来说,挖笋的都要饭点了才舍得回来。 “赵怀砚的手被锄头磨得起了一手的水泡,我就先带他回来上药了。”方沅拉过赵怀砚的手, 对着奶奶翻动了几下。 “怎么会那么严重?”方奶奶望着他手上绑着的厚实纱布,纱布有点微微泛红,她面色一惊。 “他干的活太少了,手太嫩了,怪我没注意,一个劲的拉着他挖冬笋。”方沅埋头闷声道,他嘴角弧度向下, 眼底满是自责。 赵怀砚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方奶奶看不见的死角,他的指腹在方沅的手背上来回蹭, “没事的, 过几天就好了。” “你这孩子,这几天你就负责照顾怀砚,他的手不能碰水,有什么事你都得多看着点。”方奶奶吩咐道。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纷纷点头。 “奶奶,你手上怎么提着个那么大的红桶?”方沅这才注意到奶奶手上提着的大桶。 太大了。 他张开双手才能勉强围住的大。 方奶奶朝他笑了笑,“我刚去你李大伯家借的大桶,等你爷爷回来了,就洗点红薯,磨成浆,做点红薯粉,你赵奶奶说今年红薯粉卖得好,赶明儿咱家也去镇上卖点。” “那我先把红薯洗了吧,等爷爷回来的话太晚了。”方沅搬起院中间的红色大桶放到一旁,拿起畚箕,往里丢红薯。 赵怀砚蹲下身,朝红薯堆伸手,手还没碰到红薯,就被人在手背上拍了一掌。 “你别碰,等会泥土进纱布里了。”方沅用手肘戳戳旁边蹲着的人 。 赵怀砚没理,手又往前伸了伸…… 方沅轻“啧”一声,握住赵怀砚的指尖,他压低嗓音道:“你乖一点好不好。” 赵怀眼侧过头来,双眸凝视着他,“我可以乖,但是你不能一直干活,晚上要早点睡。” 方沅倒没想到他的要求只是让他早点睡,他怔愣了片刻,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恰巧这时赵奶奶来了,喊赵怀砚回家帮她搬下东西。 赵怀砚瞥了方沅一眼后,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 “奶奶,杵臼在哪啊?”方沅甩甩洗红薯,被冷水冻僵了的手,手上的水珠不断飞溅出去。 “杵臼?在杂物室吧,我去搬出来洗洗,你先坐着歇会吧。”方奶奶抬步走向杂物间。 几分钟后,她抬着杵臼走到水池边。 “砰——” “还挺沉。”方奶奶喘着气道,呼吸有点乱。 这杵臼可是老古董了,都不到传了多少辈了。 她拿起搭在水池边上的抹布,在水里搓洗了几下后,开始擦杵臼。 “轰隆隆——” 方沅往洗干净了的杵臼里倒了半畚箕红薯,一只手握住杵的一端,将另一端对准臼中的红薯,用力向下压,又向上提,以此往复,直到红薯被舂成碎渣。 “好了。” 方沅闻言松开握住杵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抖,两条胳膊酸痛无力。 “嘶——”他面目狰狞地甩了甩手。 方奶奶拿着瓢将臼里面的红薯碎渣都舀到小桶里,恨铁不成钢道:“让你等你爷爷回来再杵,你不乐意,明天你这胳膊能疼死你。” “等爷爷回来的话,来不及吧。”方沅撇撇嘴。 “有什么来不及的,就你这犟脾气,等会怀砚回来,我看你怎么和他交代。”方奶奶往装了红薯碎渣的桶里加了几瓢水,红薯碎渣直接变成了黄灰色浆状物。 方沅嘴角微微抽搐,讨饶道:“您别和他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嘛。” “我不说,他眼睛就看不见了吗?”方奶奶没好气道,以那孩子对元宝的上心程度,一眼就瞧出来了 。 赵怀砚回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的视线掠过正老实坐在凳子上的人。 对方被他看得脖子一缩,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方奶奶被自家孙子的反应逗得在一旁直乐。 这是有人治了。 打成了碎渣的红薯浆还需要用石磨磨成细腻的浆水。 石磨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由两块圆形的石头组成,一块可以旋转,一块被固定在了原地。 赵怀砚站在一旁用瓢往石磨上倒红薯浆,方沅握住磨把,推动着石磨顺时针旋转起来。 随着石磨慢慢旋转,淡黄色的浆液慢慢顺着磨盘,流入出料口,再缓缓滴入下方的大缸中。 “元宝,你歇会吧,我来。”眼看孙子推动磨盘的手臂开始微微颤抖,方奶奶掰开孙子的手,自己握住磨把。 方沅这下没勉强,臂膀微微抖动,胳膊一整个没力了,他顺从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用石磨磨浆是个考验耐心的活,石磨耗人工,磨得慢,唯一的优点就是磨出的浆很细腻。 “这是要做红薯粉了吗?” 方爷爷进了院子,将手上提着的一大袋冬笋放下。 “你这挖笋挖得晚饭都没赶上。”方奶奶白了他一眼,嗔道。 方爷爷笑了笑,“一顿饭换来这一大袋冬笋,好几百呢,值了。” “赶紧吃饭去,吃完来这里轮班,还有好多没磨。”方奶奶看着眼前一脸自豪的老伴,催促道。 “成。“ 方爷爷应了声,转身朝厨房去。 十分钟后,他朝三人走来,顺势将推磨盘的方沅往旁边一推,“歇着吧,我来。” 赵怀砚因为手上有伤,便一直负责舀浆,方沅和爷爷奶奶轮着推磨盘。 三大缸浆液磨下来,已到深夜。 方沅打了个哈欠,接过方奶奶递过来的白色过滤袋,“沉淀一晚上够吗?” “够的。”方奶奶往过滤袋里舀磨出来的浆液。 直到过滤袋里面的浆液微微溢出,她才罢手。 方奶奶将过滤袋收紧,双手按压下去将过滤袋中的水挤出来,来回好几次后,过滤袋中已无液体流出。 她扯开袋子,将里面的渣渣掏出来扔进一旁的桶里,留着喂鸡。 三个人各自装、挤、掏,总算是把磨出来的所有浆液处理完成。 望着红色大桶中浑浊的水,四人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干完了活,几人都是累的不轻的样子,快速洗漱完便回房睡觉。 明天还有明天的活要干。 “不睡觉吗?”方沅盘腿坐在床上,望着站在床边,不上来的人。 赵怀砚朝他伸出一只手,“伸手。” 方沅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赵怀砚想干嘛,但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赵怀砚捏住他的手指,不断地轻轻上下甩动,甩完后,又单膝跪在床沿上,开始给他捏手臂。 “按一下再睡,不然明天你手臂会很难受。”他淡淡道。 方沅挑眉一笑,享受地眯了眯眼睛,“那就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就别老是折腾自己,你就当心疼心疼我。”赵怀砚低着头,专心给人按手臂,但嘴上却不饶人。 “……” 方沅甩开手臂上的手,双手撑到床上,朝赵怀砚爬了过去,他微微仰起头,讨好似的亲在他嘴角,轻声道:“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但是有些事我不做,爷爷奶奶就要做。” 赵怀砚“嗯”了一声,重新扯过他的手臂按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方沅伸着懒腰走到红色大桶旁,看着昨晚浑浊不堪的液体已变得澄澈许多,而沉淀下来的东西只占了桶的三分之一。 “一大桶都是水,有用的没多少。”方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元宝,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呢?叫上怀砚来吃早餐了。”方奶奶从厨房探出个头来。 “知道了。”方沅回房把人喊起来吃早饭,“醒了啊?” 赵怀砚点点头,穿上鞋子,朝他走来。 方沅看着一脸倦意的人,视线扫过自己毫无痛意的手臂。 昨天他后面直接困得睡着了,也不知道赵怀砚按了多久,今早上醒来他全身舒适,毫无异样。 “你昨晚上几点睡的?”方沅问。 “比你晚一点。”赵怀砚含糊道,他推开挡在门前的人,迈步走了出去。 方沅无奈地“啧”一声,明白赵怀砚这是不想回答,直接跑路了。 “啪——” 一瓢水被泼在院子里的梨树根下。 “还不错。”方奶奶满意地看着桶底沉淀下来的粉。 她往桶里加了几瓢水,用干净的棍子将粉搅散,清澈的水变成了白浆。 “元宝,拿一下挂在树上的过滤袋。”方奶奶喊道。 昨晚上进行的是第一次过滤,现在要进行第二次过滤。 白浆被一瓢瓢舀入过滤袋中,纯白的液体经过过滤袋流入下方的桶里,装满了的过滤袋被不断挤压再挤压,直到流不出什么液体。 二次沉淀后,方奶奶将大缸里的水倒掉,露出底部沉淀出来的粉。 “直接少了一大半。”一旁的方沅撇嘴道。 方奶奶笑了笑,“现在剩下来的可都是精华。” 她用铲子将桶底的沉淀物铲到簸箕上,用手揉散开,端到太阳底下晾晒,一晒就是好几天。 晒干了的粉团,用手轻轻一捻就碎。 “可以调浆了。”方奶奶拍拍手,白色的粉尘从她手上四散开。 调浆就是往晒干了的水里加水,变回最初那样的白浆,但是是更浓稠的白浆。 调好浆后,便是舀到蒸盘里上锅蒸。 第49章 红薯粉 前几年的时候, 方奶奶还不会做红薯粉,是去年村里来了个专门做红薯粉的婆婆,方奶奶把人请到家里学了一手。 做红薯粉的关键就是蒸盘,蒸盘好才能蒸出好的红薯粉, 蒸盘是方奶奶花了2000多从别的县买来的。 “那么贵?一个盘子而已, 会不会是被骗了……”方沅望着奶奶手中平平无奇的盘子, 眼睛微微瞪大。 方奶奶叹了口气,面上也有些无奈,“要用的东西,被骗了也只能认栽。” “2000块……回本都不知道要多久……” “咔嚓”一声,方爷爷用火柴把稻草点燃塞进灶里,“回本还是快的, 15元一斤,村里不少人都会买红薯粉,镇上也有不少人要。” 方沅眉头一皱,还是觉得一个蒸盘未免也太贵了,要卖134斤才能赚回来。 “好了,别皱着眉了,你和怀砚去把外面墙上靠着的竹子搬进来, 然后用麻绳绑在厨房的房梁上。”方奶奶拍拍他的肩膀道。 刚蒸出来的红薯粉又粘又烫, 方家做的量又多,所以得有个地方用来放。 方沅搬了竹子进来, 又去搬了梯子, 他利落地将麻绳绑在房梁上。 “把竹子两边都套进绳子里就好了。“他站在梯子上和赵怀砚说。 赵怀砚点点头,将竹子搬起来,两头都套进绳子里,一根手指粗的竹子顿时悬空地横跨了整个厨房。 “好了奶奶。” “好了的话, 你们俩就出去吧,把门也关上,免得外面的灰尘飘进来。”方奶奶点点头,催促两人离开。 方沅没动,“奶奶,我想留在这看看。” 他不走,赵怀砚自然也不会离开。 “这有什么好看的,等会闷坏你了。”方奶奶摇头拒绝。 “不嘛,奶奶,我就想看看。” “你这孩子……”方奶奶拗不过,只好让俩孩子留下。 她明白自家孙子是想学一学,让他们老两口减轻点负担。 方奶奶先在锅里加了小半锅水,放上蒸架,在刷了油的蒸盘里舀上薄薄一层面糊,放入锅中,盖上锅盖。 “奶奶,为什么要刷油啊?”方沅问。 “刷了油才不会粘锅。” 蒸汽不断地从锅盖边钻出,模糊了站得最近的方奶奶和方爷爷的面容。 “要蒸多久?” “五分钟,揭开锅盖,面糊变成透明了,就是好了。”方奶奶道。 话落,方奶奶揭开锅盖,蒸汽扑面而来,她快速端起滚烫的蒸盘,用筷子将蒸好的粉皮夹起,挂到洗干净了的竹子上。 她快速往空了的蒸盘里加面糊,晃平,再次放入锅中开始蒸。 方沅看得眉头直皱,那么烫的蒸盘,就这么直接端起吗? 因为条件不好,每次只能蒸一张粉皮,而方奶奶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加快速度。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方沅做好了饭,喊两位老人吃。 “爷爷,奶奶,先吃午饭吧。” 两位老人一边应声,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丝毫没有要停下来吃午饭的苗头。 方沅嘴角弧度向下,沉默地看着横跨整个厨房的那条竹子,上面已经挂满了厚厚的一层粉皮。 “把饭盛到碗里,再夹点菜,让方爷爷方奶奶在这端着吃,这样的话,他们或许会让我们接一会手。”赵怀砚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先前方沅本想让两位老人歇会,让他和赵怀砚试试,结果被一口拒绝了。 “弄这个要点技术的,你就这么看了会,学不会的,这些红薯粉都是别人预定好的,蒸坏一点就不够了。”方奶奶神色严肃,不容置疑地拒绝了。 方沅想了想,觉得可行,他拿碗盛了饭,又加了点菜,端着两个碗走到方奶奶旁边,“奶奶,饭菜我都给您端来了,您和爷爷就在这吃,有你俩看着,我和赵怀砚总不至于犯大错。” 方奶奶叹了口气,似是拿他没办法,往后退了几步,她无奈地接过了碗,“老头子,出来吃饭。” 方沅面上一喜,乐不开支地接替奶奶的位置。 他揭开盖子,食指和拇指捏住蒸盘,快速将它从过来拿了出来,用筷子将粉皮夹出来放好。 十分钟后,方沅不情不愿地将活还给奶奶。 “好了,别憋着嘴了,饭吃完了,还是让我们来,你干着我不放心。”方奶奶笑着道。 只干了十分钟左右,手指上的灼热刺痛感就难以忽视,方沅心脏一抽一抽的,奶奶干了一上午,手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厨房里蒸汽缭绕,一片闷热。 “跟我走。”赵怀砚拉着方沅的手腕,把人带出了厨房。 方沅至始至终一言不发,沉默地跟着走。 “不高兴了?”赵怀砚把人带进了房间里,拉过他的手,看他被烫得通红的食指和拇指。 “嗯。”方沅额头抵在赵怀砚肩膀上,闷声道。 “方爷爷方奶奶这么辛苦,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少吃点苦,现在的你无能为力,但是以后等你长大了,你就能为他们排忧解难了,所以可以不高兴,但是不要不高兴太久了。”赵怀砚双手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人讲道理。 道理讲得很好,方沅情绪稳定了很多,他把脸埋进赵怀砚颈窝,黏黏糊糊地乱蹭。 赵怀砚被他蹭得有点痒,忍不住缩脖子。 “你不让我蹭……”方沅不讲理地控诉道。 赵怀砚眉头一挑,语气有点无奈,“你蹭得有点痒。” “痒你不能忍着吗?”方沅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颈窝,嘴唇贴在他的皮肤上。 赵怀砚身体一僵,反应剧烈地把人一推。 “砰——” 方沅重重地砸在床上,他扭头看向快步出了房间的人,嘴角一弯。 因为一次只能蒸一张粉皮,时间成本太大,光是蒸粉皮就蒸到了晚上八点多,蒸了整整一天…… 蒸好的粉皮必须当天就要切条,不然干了不仅切不动还容易断。 几人将挂在竹子上粉皮取下来放进桶里,提到院子里。 院子里摆了好几个簸箕,用来放切好的湿粉条。 “爷爷奶奶,您俩忙一天了,去洗澡睡觉吧,我和怀砚来切就可以了,砧板也只有一块,要不了那么多人的。”方沅坐到放了簸箕的长凳子上,将手上提着的木制砧板放到簸箕里,赶两位老人去歇息。 方奶奶有点不放心,“你俩会切吗?” “会切的。”方沅拿起几块粉皮叠在一块,拿起刀开始切。 随着刀起刀落,砧板上很快铺满了一公分宽的粉条。 方奶奶看他确实有模有样的,才放心地拉上方爷爷走了。 “终于走了。”方沅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坐在长凳上另一头的人,试探地说:“要不你也先去睡觉吧,我记得你不会切菜。” 赵怀砚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拿起刀,动作极为小心地切了下去。 “你干嘛!”方沅看得心惊肉跳,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对面的人拿着刀直接往手上一切。 “切粉皮。”赵怀砚抓起他切下来的那一把,朝他晃了晃手。 看他手安然无恙,方沅嘴角一抽,不放心地走过去,教人怎么切,“你这样切会切到手,你看看我手怎么放,右手拿着刀,左手手指屈起来按着粉条,抵住刀,这样你下刀的时候才不会切到手。” 赵怀砚点点头,学着他刚刚的模样切了起来,动作很慢,手指僵硬,切了几刀后,他抬眸望向旁边的人,问:“切得可以吗?” 方沅嘴角微微抽搐,昧着良心道:“还可以吧。” 要切的量实在太多,方沅教完人后,便坐回了凳子上,埋头猛切。 他把砧板上的粉条推到簸箕里,起身松了松筋骨,“满了,换个簸箕吧。” 赵怀砚提起砧板放到另外一个簸箕里,继续切了起来。 好几张粉皮叠在一起切,切得快,但是切好的湿粉条黏在了一起,所以切完后,还得用手扒拉开。 方沅俯身,手抓起一把粉条开始甩,甩开了又丢回簸箕里。 “嘶——” 身后响起一声闷哼。 “切到手了?”方沅抓起赵怀砚的手一看,无名指指尖正滋滋冒血,指甲旁直接少了一块肉。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只觉得两眼一黑。 方沅拉着不吭声的人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 冰冷的池水冲到手指上,赵怀砚手控制不住地想往后缩,却被人紧紧抓住。 “别动,先冲一下,然后再去包扎。”方沅嘴唇抿成一条线,紧紧盯着他少了块肉的手指,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怒意。 或许是因为少了块肉的缘故,冲了好半天,手指上还是血流不止,一直往外冒血。 方沅关了水龙头,拉着人回了房间,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创口贴,撕开包装,他沉沉道:“伸手。” “就是血流的有点多,其实没多疼。”赵怀砚用没受伤的手捏捏他的脸。 “你现在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说。”方沅皱着眉,语气有些烦躁。 他看着眼前持续冒血的手指,颤着手将创口贴贴上。 贴完创口贴后,他什么也没说,扭头出了房间。 赵怀砚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创口贴,手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离开的身影。 几分钟后,方沅去而复返,手上提着个桶。 他把桶放到赵怀砚脚边,蹲下身将桶里的毛巾拧干,又起身将冒着热气的毛巾铺到赵怀砚的脸上,动作粗鲁地给人擦脸。 “别生气了。”赵怀砚抬手握住方沅的手腕,嗓音低沉。 方沅把毛巾放回桶里搓洗干净,搭到椅背上,他面色不虞地看着赵怀砚,“知道我会生气,以后就别逞强,去干不会干的事情。” “方沅,你可以因为我受伤生气,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生气而改变什么,你想替你爷爷奶奶分担,而我想帮你。”赵怀砚目光沉沉地看着站着的人,他说得轻而慢 方沅心一颤,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他蹲到地上,抬起赵怀砚的脚想给人脱鞋。 赵怀砚眉头微蹙,他避开方沅的手,站起身,“我就伤了一根手指。” 还没残废到要人脱鞋。 “你上次还给我穿衣服了,我给你脱个鞋怎么了……”方沅抿抿唇,没好气道。 “不一样。”赵怀砚拧眉思索了片刻道。 “怎么就不一样了?”方沅追问。 赵怀砚嘴唇翕动了几下,嘴里却只蹦出一句,“就是不一样。” 最后两人也没讨论出到底哪不一样来,赵怀砚也没让方沅给他脱鞋,而是自己脱了鞋。 “那你自己在这泡着吧,泡完脚,你就先睡觉,别等我了。”方沅把他的脚按进桶里。 赵怀砚没应声。 还有活没干,方沅也不好再多留,他俯下身在赵怀砚嘴上亲了一口,“早点睡。” 他转身出了房间。 回到院子里,方沅看着好几个装满了粉皮的桶,简直欲哭无泪,切到明天早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切完…… 他叹了口气,坐回凳子上,拿起刀切了起来。 夜幕渐渐收起,天边露出鱼肚白,方沅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嘶——” 手一直在动,屁股一直没动,方沅浑身难受,腰酸背痛,他手掌张开,把最后一簸箕切好的粉条扒拉开。 做完这一切,他随便洗漱了下,便回房睡觉。 方沅把门推开一条小缝,侧着身体挤了进去,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他侧过身,望向身旁的人。 赵怀砚仰躺着,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熟。 方沅伸手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肩侧,缓缓闭上了眼睛。 晨光熹微中,赵怀砚睁开眼睛,他微侧过头,嘴唇擦过方沅的发顶,酸涩的双眸紧紧盯着身侧的人,良久他才重新闭上眼睛。 天气好,切好了的红薯粉条只晒了一天便干了,簸箕里的红薯粉微微卷曲着,透亮透亮的,看起来就诱人得很。 “元宝,去屋里拿一下称和袋子。”方奶奶朝屋里喊了一句,她用手扒拉了几下红薯粉,晒得很干的红薯粉哗哗作响。 “奶奶,要称来干嘛?”方沅从屋里拿着袋子和称出来,“现在就称?不等去镇上卖的时候再称吗?” “剩不了多少去镇上卖,村里好多人已经订好了,先把他们要的装出来,装点1斤装的和2斤装的。”方奶奶接过袋子,往袋子装红薯粉。 方沅点点头,接过方奶奶装好的袋子挂在称上,“还差一点点一斤。” 话落,他从簸箕了抓了一小把塞进袋子里,“啧,又多了一点,就这样吧。” 装了一斤两斤红薯粉的袋子直接霸占了大半个院子,方沅不禁疑惑,“奶奶,村里有那么多人要吗?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啊。” “有!村里不少人是买来送人的。”方奶奶肯定道。 原来是这样。 “奶奶,晚上能不能煮点来吃吧,放点白菜,放点香菇。”方沅抓起一把红薯粉,吞了吞口水。 方奶奶笑了笑,“有什么不能的,天色不早了,你现在就可以去煮了,我去给隔壁送点红薯粉。” 红薯粉和一般的粉条不一样,很难煮烂,方沅往盆里倒了点热水,将红薯粉泡进去,然后趁这个功夫去地里摘了颗大白菜。 回来时,红薯粉刚好被泡软了一点,他洗锅烧水,把泡好的红薯粉夹到锅里开始煮。 大概20多分钟后,他将锅里的红薯粉夹起放到一旁的盆里,洗锅烧油,将切好的香锅白菜放到锅里炒。 炒了几分钟后,他往锅里舀了两瓢水,往锅里放调料,水开后,又将红薯粉放进锅里继续煮,这样煮出来的红薯粉会更劲道,更有味道。 今年第一次吃红薯粉,几人都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嗝——” 方爷爷打了个饱嗝,“元宝,你这次煮得不错,好吃!” 吃完晚饭,锅里的水刚好烧热。 现在干的活不出汗,冬天洗澡都是好几天洗一次,方沅提了个桶,往桶里舀了小半桶热水,加了点冷水,准备泡个脚。 桶刚提进房里,赵怀砚便推门而进。 “准备泡脚?”他问。 方沅点点头,弯下身准备脱鞋子,却被人拉住手腕,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赵怀砚,“怎么了?” “我来。”赵怀砚推开他的手,解开他的鞋带,握住他的脚腕,帮他把一只脚的鞋子脱了下来。 方沅怔愣了片刻,“哎……不是,你…你干嘛啊!” 他反应剧烈地扭动身子,屁股往后挪了好几下,拦住还想给他脱鞋的人。 “昨天我要给你脱的时候,你死活不乐意,现在你怎么给我脱鞋?”方沅眼睛微微瞪大,穿着鞋的那只脚往后缩。 “因为不一样。”赵怀砚淡淡道。 不一样? 第50章 过年前 方沅嘴角一抽, 到底哪不一样,上次也没说明白。 “不一样我也不需要你给我脱鞋,你上次手受伤了,我才想帮你脱的, 我现在好手好脚的, 那用得着你来帮我啊。”他试图和赵怀砚讲道理。 赵怀砚双腿抵住床上人的膝盖处, 抬手捏住了他一张一合的嘴,“我照顾你,身体不便不会是原因,你人好好的,我也想照顾你,是我心之所向。” 方沅愣住了, 嘴唇微微张开,再也说不出反抗的话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脚已经泡在热水里了。 水有点烫,方沅的脚动了动,忍不住抬起脚踩到桶边上,他问坐在椅子上的人, “你要不要一起泡?” 赵怀砚视线落在那双泛红的脚上, 他眉头轻蹙,“要不要加点冷水?” “不用, 烫点才有效果。”方沅蜷了蜷脚趾, 他抿抿唇又问,“要不要和我一起泡,泡脚很舒服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诚,但他那双踩在桶边, 被烫得有点红的脚,让人忍不住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好。”赵怀砚凝视了他片刻后,缓缓点头。 他拖着凳子坐到方沅对面,脱了鞋子,把裤腿撸到膝盖上,踩进桶里,“确实很舒服。” 方沅的脚趾蹭了蹭他的膝盖,他弯着眼睛,把脚放回桶里。 “嘶,还是好……好舒服啊。”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踩在赵怀砚脚背上的脚忍不住微微抬起,仅脚底板碰到了一点热水。 “是吗?”赵怀砚挑了挑眉,他抬眸望着脸色有些扭曲的人,“那这样呢?还舒服吗?” 他双手搭到方沅的腿上,微微使力往下压。 “咚”的一声,方沅的脚踩回水里,溅起的水珠落到两人小腿上。 “松手,松手,烫啊……”方沅拍打着膝盖上的手,求饶道。 赵怀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起手捏捏他的脸颊,“还舒服吗?” “不舒服不舒服,错了错了。”方沅连忙抬起脚踩回桶边,被烫红的脚泛着热气,他心虚地认错。 “不烫吗?”方沅垂眸看了眼桶里一动不动的脚,他掀起眼皮望着面色如常的赵怀砚,忍不住问道。 “有点烫,但可以忍受。” 方沅轻“啧”一声,“你皮真厚,我都要被烫死了。” 加冷水的时候没有试水温,赵怀砚脱了他的鞋,就给他按桶里了。 很体贴,但是没有体贴到位。 “你要不要把脚拿出来,等会在泡吧,我感觉都要熟了。“方沅瞟了一眼水里被烫得红彤彤的脚。 “好。”泡久了,水里的脚其实已经有点麻木了,赵怀砚的脚踩到桶边。 桶不大,两个男生的脚都踩到桶边上来,有点放不下。 方沅向后缩了缩,只剩了半个脚掌踩在桶边上,但两人脚趾还贴在一起。 “你的脚比我大一点。” “是大一点。” “你的手也比我大一点。”方沅拉起赵怀砚的手,两人掌心对掌心。 赵怀砚的手指比他少了一小截,手掌边缘也稍微宽了一点点。 “嗯。”赵怀砚手指挤入方沅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因为卖红薯粉的缘故,这几天上方家的人络绎不绝。 村民们上门的时候空着手,离开的时候手上提着个鼓鼓当当的红色塑料袋。 “要不给我再多称几斤吧,我女儿吃了你家做的红薯粉,赞不绝口,让我再来买一点,反正囤着也不容易坏,索性我一次多买一点。” 说这话的人是住村口的一户人家,被人推荐来方家买了一次红薯粉后又上门来了。 方奶奶在院里翻动簸箕上晒着的红薯粉,笑着道,“那不成,好多都被预定出去了,最多给你多称两斤,还是我自家留着吃的。” “唉,那好吧,那就多给我称两斤。”那人无奈道。 “元宝,拿一袋两斤的红薯粉出来。”方奶奶朝屋里喊了句。 方沅手指勾着装了红薯粉袋子,慢悠悠地踱步出来,“两斤的,还要再称一下吗?” “不用不用,信得过。”那人接过袋子,笑吟吟道。 一斤和两斤区别还是很大的,红薯粉微微卷曲,装进袋子里占了不少面积,这会两斤的袋子涨得和三四个篮球一般大。 隔天就是赶集的日子,照例是方沅开三轮车带着赵怀砚去镇上卖。 红薯粉卖得比红薯干慢,红薯干会有专门的老板来批发,红薯粉只能俩人站着路边等着行人来买,时不时还要吆喝两句。 方沅抖了抖站得有点麻的腿,这会街上人不少,但来买红薯粉的却没多少。 “红薯粉!好吃的红薯粉哦!”他又吼了一嗓子。 大部分路人闻声瞥了一眼便走了,零星几个走了过来,扒开袋子看了看。 “怎么卖?” “15一斤,煮起来是很好吃,我们自己家吃了不少。”方沅抓起一把让人看。 一听到价格,几个人转头就走,往别处去了,只还剩一个人点了点头,说:“称两斤吧。” “好。”方沅连忙给人装进袋子里,称好递过去,“好吃再来啊。” 因为散着卖很慢的缘故,两人站到最后腿酸得不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还有10斤没卖出去,再等等,卖不出去就带回家吧。”方沅捶捶麻痹了的腿。 “都快散集了,应该没人买了,现在回家吧。”赵怀砚站起身,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方沅有点不死心,“要不再等等?街上也还有不少人,说不定还能再卖一点。” 赵怀砚没说话,双眸紧紧盯着他。 “就再等一会。”方沅嗫喏道。 赵怀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好半饷,“十分钟,没人来买,就回家。” 十分钟后,没人来买。 “好吧,那收拾东西吧,你在这等我一下,我想去买点东西。”方沅把东西递给赵怀砚,转身往外走。 他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补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的,你别跟来。” 方沅说的很快却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他是跑回来的,“东西有点多,就回来的慢了点。” “慢就慢了,不用跑。”赵怀砚皱着眉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知道了,我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吗?” “你说了会回来,我就会等你。” 两人边说边往三轮车走。 后面没卖出去的红薯粉又卖给了村里人,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知根知底,做出来的红薯粉他们都放心。 村里不是没有其他人家也做红薯粉,只是做出来的没方家的品质好。 口碑就这么打出去了,还有不少人约下了明年的红薯粉。 红薯粉和红薯干都卖完了,只留了点自己吃和送人,接近月底时,劳累了一年的方家人终于能喘口气了。 离小年还有几天的时候,方沅一有空就往厨房钻,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折腾些啥。 他也不让其他人插手,连赵怀砚都不行,弄得神神秘秘的。 “唉,又没成……”方沅叹了口气,欲哭无泪地看着碗里没法再分开的蛋黄和蛋清。 “我试试。”赵怀砚从盆里拿了一个鸡蛋,手朝碗边伸去。 方沅急急忙忙地拉住他的手腕,大喊道:“不行!你不准插手。” 赵怀砚面色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么你就在这看着,要么你就出去,反正不能插手。”方沅把鸡蛋从他手里拿出来,小心地放回盆里。 似乎是怕赵怀砚还会再拿,他将盆子端远了些,以确保赵怀砚拿的时候他能及时阻止。 方沅后面又失败了不少次,打了五个鸡蛋后还没成功,他没敢再继续…… 毕竟五个鸡蛋还能炒菜吃掉,再多打点吃不掉的话就要浪费了。 幸好方家养了几只母鸡,鸡蛋存了不少。 方沅连着四天都在尝试,没成功的鸡蛋做成了各种菜式,辣椒炒蛋,蒸蛋,鸡蛋汤。 连续吃了好几天,方爷爷方奶奶这种不挑食的,看到鸡蛋都有点反胃了。 第五天的时候,方沅终于掌握了手法,终于能够将蛋液倒入碗中,蛋黄却还留在蛋壳里 他连续打了六个鸡蛋都是成功的,连日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是这会方沅又开始犯难了,他皱眉盯着碗里用筷子搅了半天,却只是微微起泡的蛋清。 赵怀砚的视线掠过碗里的蛋清,他转身出了厨房。 “用这个。” 方沅看着赵怀砚递过来的瓶子,眼神里难掩疑惑,“?” “用筷子搅到手断都不一定能打出奶油。”赵怀砚把手里底部被剪成了条的瓶子往前递了递。 方沅嘴角抽搐,这就知道他做的是奶油了…… 不过想想也是,折腾了好几天,都到这一步了,赵怀砚天天看着,猜不出来才是傻子。 “好吧。”方沅伸手接过,开始转圈搅动,蛋清起泡的速度成倍增长,搅到发白的小泡沫状态,他往里又加了几勺白砂糖,再继续搅动。 半个小时后,方沅甩甩有点酸痛的手,看着碗里算是成型了的奶油,他往里插了一根筷子,筷子立了起来,并没有倒。 终于可以了。 把搅好的奶油分批加入先前加了蛋黄和牛奶的面糊中,再次搅拌,直到面糊呈均匀的淡黄色。 在干净的盆底刷点油,将面糊倒入,将盆子震动几下,排出里面的气泡,放入锅中蒸。 因为是第一次做,方沅也不太把握得准量,只能期望放的都刚刚好,蒸得也刚刚好。 好在老天眷顾,一切都刚刚好,蛋糕胚冒着热气,完美出锅。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方沅也没打算弄出什么花样,在蛋糕胚上面抹上奶油,又用草莓果酱写了个生日快乐就算是完事了。 相比赵怀砚给他的礼物,这个丑丑的蛋糕显得很敷衍 “虽然有些简陋了,但是我花了不少心思,你别嫌弃。”他把蛋糕递向赵怀砚,语气有些小心。 赵怀砚自然不可能嫌弃这个蛋糕,方沅这几天在这个蛋糕上花的心思他是有目共睹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方沅做的是蛋糕,更不知道是专门为他做的,还有些吃味。但是经过方沅上次的反常,再算算时间,赵怀砚这才知道这是方沅专门为他做的生日蛋糕。 哪里是什么敷衍,这是用心至极。 “我很喜欢。”赵怀砚双手接过蛋糕,漆黑透亮的双眸凝视着眼前的人。 方沅眼神躲闪,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生日快乐,我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但是正如你上次告诉我的,我也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因为你的降生而感到高兴而我是其中的一员。” 生日是从赵奶奶那问来的,那会十二月都过了一半了,他恍然想起赵怀砚好没过过生日,于是他避开赵怀砚,找赵奶奶问了下,才知道赵怀砚的生日就在小年这天。 好在没错过。 关于生日礼物,方沅思索了许久,在决定送什么的那个晚上,他看着赵怀砚熟睡中的面孔,直接彻夜未眠,最终决定了亲手给他做一个蛋糕。 喜欢喝糖水的人应该也会喜欢蛋糕吧。 生日蛋糕留到晚上次才吃,方沅做了很多菜,喊上赵爷爷和赵奶奶一起来吃,还给赵怀砚做了碗长寿面。 “怀砚,生日快乐!” 几人齐声高喊,又磕磕绊绊地唱了生日歌,虽然唱的生日歌有点跑调,但氛围是有了。 方爷爷拿出去年做的米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自家酿的酒 ,没什么度数。” 除寿星之外的,都是倒了个杯底,至于寿星,方爷爷的说法是,“今天他是主角,必须得多喝点。” 方沅眼睁睁地看着赵怀砚直接一口闷了,看得他目瞪口呆,这么喝应该不会出事吧,他有点不确定。 好在晚饭后,方沅就不担心了,因为喝醉的是他。 脑子昏昏沉沉的,看什么都有点重影了,平时方爷爷小酌一口的时候,他从没喝过,今天算是第一次喝酒。 “元宝?这孩子好像喝醉了。” “喝醉了?人怀砚喝了那么多,都没事啊,他就喝了一个杯底那么多怎么就醉了?” “可能是喝醉了,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几位老人看着面色潮红,眼神迷茫的人,心里倒是不担心,米酒不伤身,顶多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这样,我先扶这孩子回房,你们再吃一会,等会我来收拾。”方奶奶起身,把人从凳子上扶起,但方沅毕竟有一米八几,这回喝醉了,站也不好好站着,压得方奶奶有些喘不上气了。 “方奶奶,不如让我来扶他回去。”赵怀砚拉着喝醉了的人的另一只胳膊,把人稳住。 方奶奶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把人交出去,“太沉了这孩子,就麻烦你送他回去睡觉了。” “一点小事而已,你这么客气干嘛,怀砚都是你半个孙子了,天天在你家吃,在你家睡的。”赵奶奶看她这客气样,忍不住插了一嘴。 方奶奶笑了笑,“是我客气了,那怀砚赶紧把这醉鬼扶走吧。” 方沅喝醉了,走路踉踉跄跄,摇头晃脑的,赵怀砚好几次都差点没扶稳,还好最后有惊无险地把人弄回了房间。 今天白天在厨房折腾了一天,沾了一身油烟,赵怀砚把人放床上后,先去洗了个澡,回来时手上端了盆热水。 走的时候还平躺着的人,这会脸朝下,四肢张开,占据了大半张床。 赵怀砚放下盆,双腿跪在方沅的腰侧,双手掐住他的腰部,把人翻了过来。 “唔……热。”方沅眼睛闭着,伸手扒拉衣领处,因为喝醉了没什么力气,扒拉了半天也没弄开,还把脖子抓得一片通红。 赵怀砚看得好笑,嘴角一弯,他俯下身,给人解开扣子。 “不是热吗?不抬手怎么给你脱衣服。” 衣服脱到肩上的时候,方沅不乐意抬手,赵怀砚刚把人手抬起来,他又立马砸到床上,手就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床上一样。 方沅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 赵怀砚俯身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听清的那瞬间,他呼吸一滞。 方沅说了三个字。 “我也喜欢你。”赵怀砚回道,说完他眼神期待得看着醉醺醺的人。 “热。” 这次是一个字,醉鬼表白完,又开始喊热。 赵怀砚等了会,只听到方沅断断续续地喊热。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腿分开跪到方沅腰侧,手摸到他后背,用力将人抬起,将褂子脱了下来。 方沅双手一开始只是软绵无力地搭在他颈侧,在赵怀砚起身时,却圈住了他的脖子,上半身悬空挂在他身上。 他把有些发烫的脸贴在赵怀砚脸上,亲昵地蹭了蹭,“好喜欢你。” 赵怀砚动作一顿,抓住身上人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抬起来,吻了上去。 因着方沅喝醉了的缘故,赵怀砚只浅尝辄止了下便把人松开了,他抬手抹掉嘴边的水渍,将人轻轻放回床上。 他转身下了床,出门重新端了盆热水回来,拧干毛巾,开始给床上的人擦身子,拿着毛巾的手从探进方沅衣服里,温热的毛巾刚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他就一个瑟缩,身子胡乱扭动着。 “别动,给你擦一下,不然晚上睡觉该难受了。”赵怀砚轻声安抚。 床上的人不乱动了。 擦完上半身后,赵怀砚的手顿在方沅的腰腹处,虽说看过、吃过,但在方沅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一只炽热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背。 “难受……”手的主人喃喃道。 赵怀砚反握住他的手,他看向床上的人,问:“哪里难受?” 说难受的人又不知声了。 赵怀砚等了会,发现床上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无奈地笑了笑,下床又用毛巾给人擦了擦。 收拾完所有,他才躺上床,将人拥进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小年过后,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开始卫生大扫除,争取在过年前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方沅最讨厌的就是卫生大扫除,干活他二话不说就可以开始,但在搞卫生上面,他磨磨蹭蹭地让方奶奶都忍不住开始说他。 “元宝啊,早饭后就让你擦的凳子怎么还在屋里放着啊!”方奶奶打扫完厨房,趁着喝口水的功夫想看看这爷俩都打扫到哪了,这一看就让她怒火中烧,她走前啥样这会就啥样,一点没动。 方沅瘪瘪嘴,认命地从凳子上起来,“知道了,奶奶。” “你坐着,我去擦。”赵怀砚把人拉回凳子上,一手一个凳子拿到水池边,开始用湿毛巾擦。 赵家搞卫生要晚一天,所以赵怀砚才有空来帮方沅干活。 “我感觉我是越来越适应了你的好,你迟早会把我宠坏的,要是你……” “不可能,我一直都在。” 赵怀砚打断道。 方沅眉眼一弯,“我都没说完,你就打断我,我想说的是要是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会被你宠坏。” 这话说的有点乱,但两人都明白,他们已经离不开彼此了。 新年将近,北溪村新年必备黄糍粑的制作也要提上日程。 “奶奶,王叔上山看了不少黄泥柴,给我们送了一点过来。”方沅进了院子,他肩上扛着一捆树枝。 “放太阳底下晒一下,改天给你王叔家送点鸡蛋。”方奶奶道。 黄泥柴是北溪村的土话,至于它真正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关心,毕竟吃的也不是黄泥柴。 将晾晒了几天的黄泥柴烧成灰,铲到盆里,用热水浇,浇完之后装入过滤袋中,底下放上一个大盆用来接滤出来的碱水。 滤了一晚上,盆里接了大半盆黄褐色的碱水,将过滤出来的碱水倒入糯米粉当中,揉搓成面团。 将面团全部掰成一小块放入蒸笼中,再将好几层的蒸笼放到大锅中,大火烧锅。 大概一个小时后,用手将每一层蒸笼里的黄色面团揪下来放进盆子里。 蒸熟了的面团又粘又烫,几位婶婶被烫得面容狰狞,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所有面团揪了下来。 “吃上这一口,真是不容易,手皮都要烫掉了。” 王婶笑了笑,把手指上粘着的一点点小面团揪下来塞进嘴里,“好吃,又香又软糯糯的。” 将蒸熟后的糯米团进行舂打是一项大工程,通常都会喊上好几户人家一起做黄糍粑,以便舂打的时候有足够的人手和体力。 这一天方家格外的热闹,场面堪比过年时。 第51章 食言 “嘿呦!” 李婶和王婶合力将盆里的面团倒进擂钵里。 四位身强力壮的叔叔拿上舂杵, 在舂杵上抹油,防止面团粘黏。 起初是叔叔们是各自拿着舂杵疯狂捶打,捶打完之后将舂杵搅进面团里,两两交换着搅动面团, 直到小块面团融合为光滑的黄糍粑。 “好了。” 四位叔叔们用舂杵架起面团放到用来当桌子的厨房门上。 “元宝, 那是不是你家厨房的门啊?”大奔笑着问。 方沅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没有那么长的桌子,那扇门刚刚好够长。” 每次办席或者做黄糍粑的时候,都会把这扇门拆下来当桌子用,方沅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见怪不怪。 方奶奶上前下来,她往手上抹了油, 将黄糍粑翻面后拍了拍,用手将黄糍粑揪成了好几团,递给站在旁边的人,“给旁边的人都分分啊,先吃先吃,吃饱了再干活。” 热的黄糍粑是软的,直接就可以吃, 或者是蘸点白糖和酱油。 方沅把手上的黄糍粑留了点后, 把其他的都分给站在一旁的大奔几人。 “尝尝?”他把手上的黄糍粑沾了点白糖,递到赵怀砚嘴边。 赵怀砚嘴巴张开, 咬了一小口, 甜的,软糯糯的,很有嚼劲。 “好吃。”他就着方沅的手又咬了一口,“你不吃吗?” “我不怎么喜欢这些, 可能是从小就吃的缘故,腻了。”方沅笑了笑,把黄糍粑往前递了递,“自己拿着吃。” 屋里的人站满了人,基本上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团黄糍粑在吃。 有蘸糖的,有蘸酱油的,还有什么都不蘸就那么吃的,他们脸上都一脸餍足。 等大家都吃饱后,又舂了几锅黄糍粑,这次是留着过年吃的。 方奶奶用抹了油的麻绳当刀子用,将大块的黄糍粑切成均匀的小块黄糍粑,放进模具中压成圆形。 成型后的黄糍粑放置几天就会变硬,便于储存。 硬了的黄糍粑有好几种吃法,可以直接切片蒸一下蘸糖和酱油,也可以切片水煮,还能切片炒着吃。 方沅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炒着吃,放点红菜苔、香菇、腊肉,一切炒,香得很。 黄糍粑做完后,家家户户都开始整天整天的搞卫生。 直到过年那天方家和赵赵家的卫生才搞得差不多,但作为家里的男丁,方沅和赵怀砚这天有着更重要的事。 祭祖。 过年那天祭祖是北溪村一直以来的习俗,甚至比清明祭祖还要重视,很多村民在清明不一定去祭祖,但在过年这天却一定会去祭祖。 方奶奶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九个小碗,有米饭,红烧肉,糍粑,鸡和一些别的菜,可谓是各式各样,十分丰富。 据说,只有祖先吃好了才会保佑他的后辈们,北溪村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奶奶,大公鸡抓了吗?”方沅把九碗菜放进篮子里,挎在手上。 “你爷爷刚去抓了。”方奶奶正在准备年夜饭。 杀一只大公鸡是祭祖必备,祭祀完祖先,回来处理了当年夜饭。 北溪村的坟墓大多建在村民们自家的山头上,因为祭祖十分费体力,通常要从这座山爬到那座山,再爬到另外一座山。 方沅跟着方爷爷走了一上午才走完了所有祖先的坟。 “累死了。”方沅摊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奶奶,等我歇会,我来弄菜吧。”他扭头看过去 方奶奶蹲在水池边,正在杀鱼。 “我来也是一样的,你歇着吧。”方奶奶把处理好的鱼放进盆里,起身朝厨房走。 方沅急急忙忙地从椅子上起身,伸手去拿奶奶手上装鱼的盆子,“奶奶,年夜饭我想烤点菜吃,这个鱼能不能留给我烤啊。” “要烤再杀一条,让你爷爷去鱼塘里再捞一条,这条鱼是要留到明天的,这样才是年年有余。” 方奶奶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固执和封建,比如年夜饭的鱼是不能动的,要留到春节,再比如新年是不能扫地的,不能洗头的。 方家有个小鱼塘,没几条鱼,都是留给过年吃的。 方沅没让爷爷去捞,自己拿了捞网去捞鱼,经过赵家的时候被赵怀砚喊住。 “去哪?”赵怀砚朝他走了过来。 方沅把手上的捞网往他面前递了递,“去捞鱼,晚上我想吃烤鱼,你来不来帮我烤。” “烤糊了或者没熟,你不生气我可以烤。”赵怀砚说。 方沅嘴角一抽,“那还是算了。” 他不想白折腾一场。 年夜饭要等方爷爷点了三支香插在院子,喊了祖先来才可以吃,算是村里的习俗。 吃完年夜饭才六点半,方沅去赵家把赵怀砚喊了出来,两人到旁边的农田里烧火烤鱼。 “你还记得上次搭窑吗?倒了好几次,最后都把我整崩溃了。”相似的情景,方沅想起了上次烤鸡。 赵怀砚眉头一扬,“记得,最后是我一个人搭成的。” “滋滋——” 烤出来的水珠落到烧红的木柴上。 “瞧把你厉害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方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赵怀砚侧过头,双眸凝视着他,一脸认真道:“尾巴就算翘到了天上,另一头也永远在你手上拽着。” 方沅左右看了看,凑到赵怀砚嘴边,飞快亲了一口,“你是不是糖吃多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鱼烤得焦香焦香的,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边吃边聊。 “你以后想去上哪个大学?”赵怀砚突然问。 大学? 方沅好像重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以他的成绩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许连大学都考不上。 “和我去同一个吧,去首都。”赵怀砚定定地望着他,语气认真。 “我不行的。”方沅丧着脸道。 “你可以的,你脑子不笨,以后我辅导你,还有两年可以赶上来的。”赵怀砚握着他的手,近乎以一种恳求的语气道:“和我去上同一个大学,好不好?” 方沅皱着眉头,脸上有些挣扎,“可是我以后想留在村里,爷爷奶奶需要我。” 赵怀砚想说我也需要你,可是嘴张了又张,却什么也没说。 “好。”他握住方沅的手微微松开。 就在两人指尖马上分离时,方沅反握住他的手,“不是说永远在我手上拽着吗,怎么就松手了?我不同意。”。 赵怀砚怔愣了片刻,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以为你打算放弃我……” “怎么可能,我说的以后是上完大学,不是说读完高中。”方沅大声反驳道。 “是我误会了。”赵怀砚笑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理解能力差,以后你说清楚一点,这样我就不会理解错了。” “那如果我真的不跟你去上大学,你会怎么办?”方沅问。 怎么办? “你在哪,我就在哪。”赵怀砚道。 过完年后,离开开学也就没几天了,正月十五一过,学生们纷纷返校。 因为答应了赵怀砚要和他上一个大学的缘故,方沅上课开始发愤图强,疯狂脸练赵怀砚给他画的题。 “元宝,你别写了,咱们去溜达溜达吧。”大奔双手托着下巴,站在窗外看着手没停过的人。 “不去,题还没写完。”方沅头也不抬道。 大奔脸一垮,“我每次来串班,你都不和我出去走走。” 方沅抬起头,望着窗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玩的人,语气难得的认真,“大奔,你有没有想过混完高中,考不上大学,以后要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可能是进厂吧。”大奔愣了下道。 “进厂很累的,趁还来得及,好好读书,我们一起考个大学。”方沅握着笔的手在大奔手背上拍了拍。 “铃铃铃——” 大奔还没来得及回答,上课铃声便响了,他急匆匆地转身回教室。 方沅望着窗外的背影,叹了口气。 “言尽于此,人各有命。” “可是我还是想拉他一把。”方沅扭头看向赵怀砚。 或许是因为认真学习的缘故,方沅不在觉得在学习的日子枯燥、难捱,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距离高考还有16天的时候,县一中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考。 “我靠,元宝,你好厉害啊!你考进全校前十了,你是第九名。”大奔兴奋地抓住方沅的胳膊。 方沅笑了笑,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你也不赖,考到了200名。”刚好在光荣榜的最后一位。 “嘿嘿,我可努力了!说好了要一起上大学嘛,不能食言。”大奔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赵怀砚那小子还嫌弃咱们学校的教育资源差,像我这种大学渣都能考那么多分。” 听到这个名字,方沅脸色一僵。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赵怀砚突然转学走了,什么也没留下,方沅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开始他是恨他的,但是后来又想明白了,像赵怀砚那种天之骄子不应该被困在这样的小地方。 大奔为他打抱不平,去找了老师,只打听到了赵怀砚是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才专转学离开的。 大奔说完就后悔了,眼下看到方沅的脸色,他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元宝……你没事吧?” 当初赵怀砚刚走那会,方沅就像行尸走肉,整天浑浑噩噩的,饭吃不了两口就倒掉,整个人都瘦了一大截。 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来看,大奔这个成绩确实能上一本了,所以这会他才提起那人。 “没事。”方沅平静了下情绪,朝大奔笑笑,“走吧,有功夫想过去的事,还不如多做两道题。” 第52章 重逢 邮政送来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方沅正在田里拔草。 “签完字就可以了吗?”他在裤腿上抹了抹有点湿的手。 邮递小哥点了点头,笑着道,“恭喜啊,没想到小山村的学生也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方沅朝他笑笑, 接过录取通知书放在田埂上, 转身回田里拔草。 邮递小哥看得一愣一愣的, 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了,还拔草啊…… 他咕哝了两句,转身走了。 这个夏天格外的难捱,那种燥热仿佛粘在了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斑驳的树影洒在树底下啃西瓜的两人身上。 “元宝,你们啥时候开学啊?”大奔抹掉嘴角的西瓜汁, 抬起头问。 “九月四。” “那还有一个多月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方沅嘴角一抽,“放假了就能见到。” “那也太久了。”大奔埋头啃了两口西瓜道。 报道是方沅一个人去的,本来爷爷奶奶想送他,但是方沅想了下还是算了。 去的时候有他在,不认识路不会坐车还可以问。 回的时候就麻烦了,爷爷奶奶又不认路,普通话又不好, 到时候别还走丢了…… 从村里坐三轮车到镇上, 再坐两个小时大巴到市里,再坐三天火车便到了首都。 火车上拥挤不堪, 很闷, 泡面味、脚臭味和汗味混合在一,方沅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把衣领扯上来盖住鼻子一下,呼吸有点难受,但隔绝了大半的难闻气味。 “前方即将到达首都站, 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重复的广播声在车厢内响起。 方沅动了动坐麻了的屁股,抬手捏了捏僵住了的腿。 他的手有些颤抖,从广播响起就开始剧烈跳动的心跳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赵怀砚会来吗? 方沅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高楼大厦,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沅拖着一大袋行李到首都大学门口时,累得满头大汗。 他擦了把汗,皱着眉看着眼前分了好几条岔道的路。 “同学!” 方沅转头看向朝他走过来的男生,眼神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新生吧,我是大二的学长,负责给新生带路的。”男生朝他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 方沅扫了眼,点点头,“那就麻烦学长了。” “不麻烦,你怎么就提了个袋子来啊?没带行李箱吗?”学长问。 “没什么东西。”方沅垂眸看向手中提着的袋子。 报道处在学校的广场,各个学院的学生会支了个红色帐篷,摆上一张桌子,便是报道处。 方沅走到农学院的帐篷,签了字,领了钥匙和学生卡便打算去寝室。 好心的学长帮人帮到底,直接把他送到了寝室楼下。 “谢谢学长。”方沅从旁边的售货机里买了瓶矿泉水递过去。 那学长也没客气,笑着接过后便挥挥手走了。 寝室在三楼,方沅提着行李上了楼,在寝室里看到了一年未见的人。 他顿时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进来?” 赵怀砚抬眸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门口的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了他良久,才把门推开,提着东西进去。 寝室是上床下桌,写着方沅名字的床正好和写着赵怀砚名字的床对着。 方沅拉开袋子拿出一条毛巾,转身去了洗漱台把毛巾弄湿,用来擦床架和桌子。 他搞完卫生,又收拾东西,全程都默不作声,仿佛寝室里的两个人并不认识。 “方沅。”一只好看的手拉住方沅的手腕。 “理理我。”手的主人接着说。 方沅还是没说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高三的时候,我没有不告而别,是……”赵怀砚说到这一顿,“但确实是我食言了,对不起。” 方沅眼眶酸涩,心脏抽痛,他抬起头望向赵怀砚,“明明说好了我在哪,你在哪的,可是你消失了一整年,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到,是我食言了。”赵怀砚用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水渍,将人紧紧抱住。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模式。 或许是出于对两人感情的自信,方沅一直都确信赵怀砚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这会赵怀砚不愿意说,他也不想勉强他。 “你怎么也报的农学?” “猜到了你会报农学,我也挺感兴趣的,就报了。” 方沅笑了笑,揶揄道:“以后跟着我回村里种地,只要我有一亩地,你就有一亩地种。” “好。”赵怀砚轻笑一声,嘴唇吻过他的嘴角。 收拾完寝室之后,两人一起去吃晚饭,顺带熟悉一下校园。 赵怀砚轻车熟路地带方沅去了食堂,“这个食堂据说是最好吃的。” “你之前来过吗?”方沅问。 第一次来的人不可能像赵怀砚这样如此熟悉路线,甚至摸清了哪个食堂最好吃。 “来过,想着你以后会来,就提前来学校熟悉了一下。”赵怀砚点点头。 进了食堂,映入眼前的是各式各样的美食,方沅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吃什么好。 “不知道吃什么?”赵怀砚看他一脸纠结,“想吃饭,还是面食。” “吃饭吧。”坐了好几天的车,方沅在车上就啃了点去年的红薯干。 “好。”赵怀砚领着人去了一正对着食堂门的窗口,上面写着酱汁牛肉饭。 所谓的酱汁牛肉饭其实就是自选菜。 打饭阿姨看见两人过来,立马笑着把所有菜名都念了一遍,十多个菜名念下来,气都不带喘的。 “辣椒炒肉,豆腐,土豆丝,谢谢。“ 一荤两素堂食是10块钱,赵怀砚要了和他一样的,把两人的钱都付了。 食堂人不多,两人端着碗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赵怀砚把碗里的辣椒都挑了出来,把碗推向对面,和方沅交换了一下。 “谢谢,你不用这样。”方沅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有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赵怀砚看了他一眼,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哪样?” “就是刻意照顾我,这些我自己都可以的。”方沅说。 “没有刻意,我都是下意识的。”赵怀砚手不停地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方沅碗里。 “够了够了,我真的不要了。”方沅连忙拦住他的筷子。 吃个饭,方沅防贼一样防赵怀砚,生怕他又干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黑了,两人在学校里面溜达,还好赵怀砚对路线熟悉,不然走哪都不知道。 走到一个小树林附近的时候,方沅提议说坐一会,赵怀砚自然没异议。 “有点想爷爷奶奶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家能不能忙得过来。”方沅脸上有点惆怅。 高中的时候一个月还能回一次家,大学可能就要等到学期末了。 赵怀砚握住他的手,“马上就是国庆了,担心的话,放假了就回去。” “算了吧,太远了,回家睡一觉又要回学校。”方沅摇摇头,“你呢,国庆要回家吗?” “那不是我家。”赵怀砚说。 方沅没想到赵怀砚会这么说,他愣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高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怀砚半饷没说话,就在方沅打算岔开话题时,他开口了。 “我妈被那个男的接回了家,然后把我也强行带走了。” “我不想走的,但是说好了要和你一起上大学,他们把我的学籍转走了,我没办法。” “我想和你说一声的,但是我妈发现了我们的事,她说如果我敢去找你,就把我们俩的事告诉方爷爷和方奶奶,所以……我就没来找你。” 赵怀砚用力地攥了攥手,嗓音里满是苦涩。 方沅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有些后悔自己如此冒昧地问出了口。 “没关系,现在我们又重新相遇了。” 方沅握住赵怀砚的肩膀,把人转过来看着他,“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 两人四目相对,额头相抵,鼻尖顶着鼻尖,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赵怀砚微微侧头,唇贴上方沅的唇,他抿了抿唇,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瓣,随后钻入眼前人的嘴里。 唇舌黏腻地缠绵,两人互相吮吸,口津交换,空气中响起暧昧的水声。 开学几天后便开始军训,虽说方沅在村里被太阳晒惯了,但半个月的军训下来也累得够呛,晒得黑不溜秋的。 “以后你别和我站一块了,我感觉衬得我像个煤炭。”方沅皱着眉看着镜子里的两个身影。 赵怀砚虽然也晒黑了不少,但在一群煤炭当中还是格外突出。 “不行。”赵怀砚从后面抱住他,嘴唇在他颈侧摩擦。 方沅看不下去地移开眼,把腰上的手掰开,“还好他们俩不在,不然准被我们吓死。” 寝室里面的另外两位室友都是本地人,军训后就是国庆,室友都已经回家了,寝室这会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们没那么容易死。”赵怀砚又箍住他的腰,反驳道。 这会天气还没有彻底转凉,两个人贴在一起有点热,方沅再次掰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赵怀砚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换洗衣物,边往浴室走,边十分自然地问道:“我要去洗澡了,你要不要洗?” 方沅眼睛微微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 重逢后,军训累得要死,每天都是急冲冲的洗完澡,再把军训服洗了,自那晚后两人连亲都没亲过了,这会赵怀砚就这么面色平静地邀请他一起洗澡…… 会不会有点进度太快了? 第53章 回村 “我什么?你不洗吗?”赵怀砚扫了他一眼, 神色有些怪异。 “你问的是我洗不洗澡啊?”方沅这会终于反应过来了,两人频道没对上。 赵怀砚点点头,“不然我问的是什么?” 方沅面色一囧,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他催促道:“没什么, 你快洗吧。” 洗完澡后, 关了灯,两人上了各自的床。 方沅平躺了会觉得不舒服,朝外侧了下身,对上了围栏外的一双眼睛,吓得他心一颤。 “你怎么站这?不上去睡觉吗?”他问。 “睡不着。” 赵怀砚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 黑暗中,方沅眨了眨眼睛。 “失眠吗?”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方沅眼睛微微瞪大, 沉默了片刻后,委婉地拒绝道:“睡不下吧。” “睡得下。”话音刚落,赵怀砚便上了他的床。 方沅感觉到床摇晃了几下,身上的毛毯被人掀开,旁边挤了个人进来,然后他身上一沉。 赵怀砚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会很热吧。”方沅往旁边挪了挪,手臂紧紧挨在围栏上, 半个脑袋悬在空中。 赵怀砚没说话, 搭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把方沅往他那边带了带。 “怎么不说话了。”方沅问。 “我要是说了, 下一句你就要说你还是回你自己床上睡吧。”赵怀砚冷冷道。 方沅一囧, 被预判了,“但是真的热。” 一阵凉风突然从头顶位置吹来,他刚抬起头,就听见赵怀砚问:“开空调了, 还热吗?” “不热了。”方沅讪讪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两人都没在说话,就在方沅马上要睡着时,赵怀砚突然说话了。 “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睡?” 方沅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开口,“就是觉得一年没见,有点不太习惯。” 虽然猜到了原因,但真真听到的时候,赵怀砚心还是骤然下沉,他的不告而别还是影响到了两人关系。 “对不起,你好好睡吧。”他起身下床。 那天晚上方沅做了个梦,梦里冬天很冷,他手脚冰凉。 但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始暖起来了,他被热得不行,转身就看见赵怀砚笑着和他说,“我回来了,别讨厌冬天,以后冬天我都给你暖。” 方沅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今天要不要出去玩一下?” 赵怀砚看他醒了,走到床边轻声问,仿佛对昨晚上的事情丝毫不介怀。 “去哪。”刚睡醒,方沅的声音有点哑。 “想去游乐园吗?”赵怀砚伸手帮他拨开落在眼睛上的额发,“要不要去剪个头发,好像有点遮眼睛了。” “好像是有点。”方沅把头发扒拉下来,遮了一大半的眼睛,“去剪头发吧,游乐园没去过,好玩吗?” “应该还挺好玩的,我也没去过。”赵怀砚指腹在方沅左脸上摩挲,“那你起床,我们去吃个早餐,然后去剪头发。” 早餐两人是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家面馆吃的,吃完后,赵怀砚就带方沅去剪头发。 “这家还可以,挺多人推荐的。”赵怀砚低头翻动着手机看关于这家店的评论,他突然想起什么,朝方沅挥挥手里的手机,“你要不要买个手机,方便联系一点。” 方沅摇摇头,“算了吧,感觉也没什么人要联系。” “好。”他说不要,赵怀砚也没多说什么,领着人进了店里。 “有什么要求吗?”理发师站在椅子后,用梳子将方沅的头发捋了捋。 方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之前麦色的皮肤晒得更黄了,额前的头发盖到了眼睛上。 “没有,剪短一点就好了。” “咔咔咔……” 理发师拿着剪刀一顿剪,方沅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就看见自己顶着一头短到手抓不住的头发。 “好了。”理发师解开他身上的围布抖了抖,几缕头发瓢到地上。 “谢谢,多少钱?” “15。” 方沅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个空,钱忘带了,他神情窘迫地看向理发师。 “我来付。”赵怀砚扫了墙上的二维码,转了钱,带着方沅往外走。 首都大学附近就有游乐场,因为放假的缘故,街上都是人。 因着人群拥挤,两人垂在身侧的手交握在一起,缓慢地朝前行进。 进到游乐场的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后悔了,人也太多了……排得老长的队,到处都是人。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方沅小声道。 “是我考虑不周,走吧,换个地方。”赵怀砚点点头。 没做准备就出来的后果就是,两人哪都没去成,最后绕着学校到处走了走,吃了个晚饭又回了学校。 过了国庆,这个学期才过了三分之一,方沅感觉自己又有点回到高中那种熬日子的感觉,对家乡和爷爷奶奶的思念与日俱增。 在他千盼万盼中,终于迎来了寒假。 当天方沅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坐火车回村里。 “我要去坐车了。”他和坐在凳子上的赵怀砚告别,准备往外走。 “你打算留我一个人在这吗?”赵怀砚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语气很平淡,似乎没带什么情绪。 方沅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扭头朝浑身低气压的人笑笑,“不打算,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火车上。 一个把帽子盖在脸上的少年靠在身旁人的肩上睡着了。 到了饭点,火车上的人开始在走廊里走动,泡面的气味萦绕在整个车厢。 赵怀砚鼻子耸动,他皱着眉头在方沅肩窝处蹭了蹭,抬手揭开帽子,小声道:“味好大,睡不着了。” 方沅垂眸看靠在肩上的人,将他的脸往肩窝处按了按,“这样呢?” “好一点了。”赵怀砚闷声道。 “那还睡吗?火车上就是这个样子。”方沅无奈道。 赵怀砚摇头,“你之前来的时候,在车上吃的什么?” “红薯干。” “还有呢?” “没了……” 赵怀砚闻言,眼神沉沉地看着他,方沅心虚地避开视线,“火车上味难闻,我睡了一路就到了,不怎么饿。” “那这次回去呢,吃什么?”赵怀砚追问。 “红薯干……”方沅从包里掏出来一小袋红薯干,弱弱道。 赵怀砚一时有点生气,但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气自己没准备,还是气方沅不在意。 一路上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饿的时候就吃点红薯干,睡着睡着几天的车程也就过去了。 到了市里,两人坐上大巴回了镇里,正好碰上王叔在镇上,坐着王叔的三轮车往村里去。 “怀砚怎么回来了?”王叔态度不是很好,毕竟村里都知道当初赵怀砚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放假了,自然就回家了。”方沅在一旁说道。 看方沅护着这小子,王叔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毕竟是孩子之间的事,应该让他们自己处理。 赵怀砚一路上都很沉默,下了三轮车后,他迈着极小的步子往家走。 “怎么了?”方沅回头望着落后了一大截的人。 “有点害怕。”赵怀砚说,当初他走的时候,直接没回赵家,也没和姥姥姥爷说一声。 方沅往回走了几步,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人往前走,“别害怕,赵爷爷赵奶奶没怪你。” 方沅没说假话,当初他去赵家问赵爷爷赵奶奶关于赵怀砚的事,他们老两口一脸不愿多提的样子,但语气里却从未怨过赵怀砚的离去。 几步之遥,两人却走得很慢,方沅推开赵家的门,直接拉着赵怀砚的手腕进了赵家。 “赵爷爷,赵奶奶,你们看谁来了?”方沅笑着和院子里的两位老人说。 “怀砚……”赵爷爷赵奶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外孙,两人热泪盈眶,“你…你回来了。” “姥姥,姥爷,我回来了。”赵怀砚上前给了两人一个拥抱,一年未见产生的屏障便被轻轻扫去。 “你这孩子,走得太久了。”赵奶奶眼角湿润,眼眶泛红。 “对不起,姥姥,姥爷。”赵怀砚朝两人鞠了一躬。 “回来了就好。”赵爷爷上前将人扶起来,态度也不似之前的冷硬。 “对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赵奶奶轻拍他的手背,“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回屋把东西放下。” 赵怀砚和方沅进了他以前的房间,房间里一切如旧,就如当初他走时那般,十分干净整洁,是每天都有人打扫才能保持的效果。 他转身抱住方沅,轻声道:“他们真的没怪我。” “从来没怪过,赵爷爷和赵奶奶嘴上不说,但可想你了。”方远笑着拍拍他的背。 “那你呢?你怪过我吗?”赵怀砚松开方沅,漆黑的双眸凝望着他。 “怪过。”方沅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那会以为你是厌倦了这个小山村,厌倦了我,才会连告别都没有就一走了之。” “后来,就觉得你一定有苦衷,就想着必须问问你。” “再后来,见到了你,心脏加速跳动的那刻,思念如泉涌。” 第54章 惩罚 因着方沅回来得晚的缘故, 方爷爷和方奶奶忙不过来,今年就没种太多红薯,这会两个孩子回来了,活也没剩多少。 头一次假期这么闲, 方沅开始睡懒觉, 势要把失去的觉都给补回来。 赵怀砚推门进来时, 就只看到他黑黑的发顶露在外面,额头以下的部位全都被被子盖住了。 他扯了扯嘴角,走到床边,将被子扒开了一点,露出睡得一脸难受的人。 方沅一直用被子蒙着头,把自己闷得呼吸不过来, 也没从被子里出来。 这会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他的呼吸便重了些,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赵怀砚笑了笑,把被子扯到方沅脖子以下,给人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他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沅伸了个懒觉, 侧身抱住赵怀砚的腰, 脸埋在他腹部蹭了蹭,颇有自知之明地问, “唔……,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错过了早饭,这会快要吃午饭了。”赵怀砚揉着他的后颈,柔声道。 “好吧,那确实是睡了很久。”方沅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坐起身,伸直了手去拿旁边搭在椅子上的衣服。 他边穿衣服边和赵怀砚说:“大奔叫我们下午去他们家玩,李书、王横和正业他们都去。” “好。”赵怀砚帮他扯了扯袖子,没什么意见地点点头。 穿好衣服后,方沅坐到床边,他拍拍赵怀砚的肩膀,使唤人去柜子里给他拿下袜子,“要黑色的那双。” 赵怀砚拿着袜子回来,避开方沅朝他伸出的手,他蹲下身,把方沅的脚放在他膝盖上,给人穿上袜子。 “赵怀砚,你现在伺候我越来越顺手了啊。”方沅眉头一挑,垂眸看着正给他穿另一只袜子的人。 赵怀砚赞同地点点头,给人把鞋也穿好后才起身,“好了,去吃午饭吧,我先回家了。” “好,那等会吃完饭我去找你。”方沅把人送到门口,转身去厨房洗漱。 方家不用帮忙后,赵怀砚就没在方家吃饭睡觉了,之前是时间赶,两家跑不方便,两人才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这会用不着忙了,也就不好意思了。 “元宝,怀砚怎么又没留下吃饭,是不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了。”方奶奶看只有孙子一人进来,不高兴地问道。 “没有,奶奶,他不是刚回来嘛,总要多陪陪赵奶奶和赵爷爷呀,您别多想。”方沅上前环住老人的肩膀,将人按到凳子上坐着。 听孙子这么一说,方奶奶不好意思地笑笑,“也对,你赵奶奶都多久没见到孙子了,是该一家人多聚聚。” “吃饭吧。”一旁的方爷爷拿起筷子塞进老伴手里,催促两人赶紧吃饭。 方沅吃完饭,把碗洗了,才去赵家串门。 “赵爷爷,赵奶奶。” “是元宝啊,来找怀砚吧,他在厨房洗碗呢。”赵奶奶笑着道。 “好,那我去厨房找他。”方沅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方沅来的时候,赵怀砚已经洗得差不多了,正两手抓着一碟碗,倒转过来将水滤掉。 “马上好了。”赵怀砚说完,便捧着那叠碗放进柜子里,“好了走吧。” “还早,先去你屋里坐会吧,等会再去找大奔他们。”方沅说。 赵怀砚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两人进了房间,坐在床边上,都没说话。 “砰”的一声,方沅朝后倒去,将自己砸在赵怀砚的床上,他闭上眼睛,感叹道:“感觉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 “还想睡觉吗?”赵怀砚侧过身,垂眸看向躺在他床上的人。 “不想,就是想干点别的。”方沅睁开眼睛,朝赵怀砚伸出手。 “别的?要做什么”赵怀砚握住他的手,轻声问。 方沅拉长声音“嗯”了一声,手臂猛地一个用力,赵怀砚猝不及防地朝后倒去。 赵怀砚后背刚碰到床,身上便压了个人上来,他瞳孔一缩,愣愣地看着跨坐在他身上的人,“你要干嘛” 方沅没说话,朝赵怀砚轻佻一笑,他俯下身,双手撑在赵怀砚脑袋旁,“干嘛你说呢” 话落,他一口咬上赵怀砚的嘴唇,眼神发亮地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人。 “你怎么都不反抗啊”方沅折腾了会,发现赵怀砚没啥反应,一脸没劲地想翻身下去,却被人搂住了腰。 “玩够了”赵怀砚坐起身,语气淡淡地开口,眼睛却紧紧盯着跨坐在他身上的人。 方沅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讪讪一笑,嗫喏着开口,“玩够了。” 他没撒谎,确实是玩够了,本来就是想着好久没亲近了,才想逗一下赵怀砚,被逗的人没反应,他也就觉得没趣。 方沅话音刚落,唇上便多了一片柔软,赵怀砚用牙磨咬着他的嘴唇。 “张嘴。”赵怀砚嘶哑着嗓子哄道。 两人没少亲,方沅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便顺从地张开嘴。 对方温热的舌尖探入他的嘴中,和他的舌尖交缠在一起,房间里响起咂咂作响的水声。 片刻后,方沅头抵在赵怀砚肩窝,微微喘着气,“再歇会,就去找大奔玩吧。” “嗯。”赵怀砚手按在他后颈,指腹摩挲着他柔软的皮肤。 方沅和赵怀砚是最后到的,看到赵怀砚,几人脸色都不太好。 大奔看到赵怀砚,直接和火药桶一样爆炸了,“你来干什么?我可没叫你。” 他怒气冲冲地上前,把方沅拉到一旁。 “大奔,别这样。”方沅知道大奔对于赵怀砚先前离开心存芥蒂,但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元宝!你忘了当初他一声不吭地就走了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奔看到方沅维护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方沅无奈地叹了口气,赵怀砚家里的事他也不好讲出来,“不是这样的,他当初离开是有原因的,你们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骂他了。” “哼。” 四人不满地哼哼,他们主要是替方沅打抱不平,但方沅都原谅赵怀砚了,他们确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也不会轻易翻篇。 “说好了两点的,你们瞧瞧,现在可是快两点半了,迟到的人总得吃点苦头吧。”许久不见,李书还是最爱折腾人,他一脸不满地指指墙上的挂钟。 “怎么罚” 确实是迟到了,方沅自认理亏。 李书神秘一笑,拿起桌上喝水的杯子朝两人晃晃,“我爸打算开个小卖部,从镇里买了不少啤酒回来,你俩自罚三瓶算了。” 方沅刚想点头答应,却听见赵怀砚和大奔异口同声说,“不行。” “” 众人顿时齐齐看向他俩。 赵怀砚无视他们的眼神,凑到方沅耳边低语了几句。 方沅脸色一变,不好意思地和李书说,“要不换一个吧,我喝不了酒。” 喝多了,会发疯的。 “你喝不了,赵怀砚能喝,当初你对他那么好,现在替你喝三瓶啤酒没什么吧。”李书当然知道方沅喝不了酒,他目光扫过一旁瞪他的大奔,淡淡道。 王横和李正业也附和地点点头。 方沅皱着眉头,刚想说他不同意,赵怀砚却应了声,“可以,我替他喝。” “没事的。”赵怀砚握住方沅的手腕,安抚地捏了捏。 李书冷哼一声,“酒等会我回去拿,先打牌吧。” 因为有六个人的缘故,索性就开了两副牌,玩三个人就能玩的“跑得快。” 分组是抽签分的,抽到写了数字的纸条的人一组,抽到空白纸的一组。 方沅和赵怀砚没抽到一组。 赵怀砚以前没玩过,方沅轻声和他说规则,“其他都还好,就是有个规则是打得起必打,就是如果你有更大的牌,一定要出,不管会不会毁你的对子,飞机。” 简单介绍完规则,几人便开始玩牌,惩罚是输了的人就往脸上贴纸。 恰巧和赵怀砚在一组的李书和王横都很会玩“跑得快”,。 因着要给方沅出气的缘故,打牌的时候两人一点也没收着,使劲欺负赵怀砚这个新手。 打牌结束的时候,赵怀砚脸上不出所料地贴满了纸条。 方沅傻眼地看着赵怀砚的脸,不知如何下手给他拿掉这些纸条。 而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大奔直接一把抓起,用力一扯。 “撕拉”一声,一大半的纸条都被扯了下来,露出赵怀砚被胶带扯红了的脸。 “大奔!”方沅皱眉看着旁边笑得一脸开心的几人,“好了,别再折腾他了。” 李书冷哼一声,“我回去拿啤酒。” “你别怪他们,他们就是想帮我出气。”方沅边小心翼翼地给赵怀砚扯脸上的纸条,边给大奔他们说好话。 “我知道,没事的。”赵怀砚笑了笑,没把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放在心上。 对方沅好的人,他没理由和他们生气。 李书把酒拿回来后,赵怀砚拉开拉环一下把六瓶全喝了。 喝完后,他脸微微泛红,搂着方沅的脖子,意识不清地嘟囔道:“回家,回家。” “大奔,李书,正业,他好像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了,之前的事就算翻篇了,他…他那一年也过得很苦。” 方沅和三人说完,叹息了一声,把人扶起来,朝家的方向走。 赵怀砚喝醉了倒是挺乖的,走路也不晃,方沅没费什么力,就把人扶回了家。 好在赵爷爷和赵奶奶都不在,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交代。 将人放在床上后,方沅出门打了点水回来,给人擦脸。 对于上次喝醉的事,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若不是刚刚赵怀砚和他说他喝醉了会撒酒疯,方沅还以为自己喝醉了会和赵怀砚一样,很乖。 他垂眸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用温热的毛巾给赵怀砚擦了擦脸和手,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哎……” 房间里响起一声无奈地叹息声。 第55章 电影 宿醉之后的第二天, 赵怀砚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方沅推门进来的时候,赵怀砚靠在床头,眼神有点迷蒙,呆呆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没事, 就是有点晕。” 方沅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没发热, 起来吃点东西吧,赵奶奶说你昨晚上就没吃。” 赵怀砚“嗯”了一声,他眯了眯眼睛,朝方沅这边倾过来,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才起床。 “元宝,吃饭了没?”赵奶奶乐呵呵地问方沅。 “吃了, 赵奶奶。”方沅朝赵奶奶笑了笑,又接了一句,“吃得很饱才过来的。” “嘿,你这孩子,吃了就吃了,还特意强调吃饱了,生怕我拉着你吃饭是吧。”赵奶奶拉着人坐到餐桌上, 舀了碗鸡汤放他面前, “饭吃饱了,喝碗鸡汤总可以吧。” “谢谢赵奶奶。”方沅被拆穿了, 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端起鸡汤喝了一口,他讨好道:“好喝。” 赵奶奶眼神一亮,将另一碗鸡汤放到赵怀砚面前,“那等会你再喝一碗, 你赵爷爷之前在山上挖了点黄精,我往里放了点,这鸡汤补得很,你俩得多喝点。” “黄金?”方沅垂眸看向碗里,用筷子夹起一片生姜似的的东西,“这个吗?” 赵奶奶笑着点点头,“对!是这个,别看它没什么特别的,特别补身体!” “怀砚,姥姥再给你盛一碗。” 说话间,赵怀砚碗空了,赵奶奶立马拿起他的碗,给他又盛了一碗。 “谢谢姥姥。”赵怀砚接过碗,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凳子,“姥姥我们自己吃吧,您有事就去忙吧。” “你不说我都忘了,晚上村委会放电影,你和元宝可以去看看。”赵奶奶往脑门上拍了一掌,朝两人笑笑,“那你俩自己吃啊,我去你李奶奶家打会牌。” “好。” 赵奶奶刚走,两人就放松似的呼出一大口气,对上彼此的眼神,相视一笑。 “我真的好饱。”方沅揉揉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将面前的碗往赵怀砚那一推,“你帮我喝了吧。” 赵怀砚无奈地笑了笑,端起方沅推过来的碗,闭着眼睛,一口闷了。 “喝了几碗汤,饭都可以不用吃了。” “哎,那不行,喝汤你只是现在觉得饱,等会你就饿了,可以先坐会,等会你再吃点。”方沅起身,快速拿过赵怀砚面前的碗,给他盛了一碗饭。 赵怀砚看着面前的满满一碗饭,顿时有些无言,“你不觉得你现在和我姥姥有点像吗?” “哪里像?”方沅支着下巴问。 “生怕孩子吃不饱,会饿着。”赵怀砚扭头看向他,淡淡道。 方沅先是一愣,随后倏地一笑,“哈哈哈,那确实有点像,不过像你也得把饭吃了。” 赵怀砚瞥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幽怨,但还是端起碗把碗里的饭吃了。 吃了饭,两人在村里散步,消消食。 这会冬天,一眼望去都是光秃秃的农田,枯黄色仿佛就是这个季节的应援色。 “好点没?”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会,方沅突然道,声音里蕴藏着一丝丝心虚。 赵怀砚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好,要撑死了。” 方沅心里一咯噔,左顾右盼了下后,确认四周没人,他抬手放到赵怀砚的肚子上,轻轻地给人揉揉,“下次不让你吃那么多了,我是觉得你昨晚上没吃,才想着中午你得多吃点。” “然后你就把我当猪喂。”赵怀砚没被顺好毛,嘴里继续说着呛人的话。 方沅尴尬一笑,“没有的事。” 好在冬天冷,两人走了一路也没见着人,方沅便一路给人揉着肚子,走着走着便到了天桥下面。 他们正好也走累了,索性便上了天桥坐着歇会。 天桥虽然不算是很高,但坐在上面视野还是不错的,远远就能看见大奔坐在门前挨训。 “哈哈哈,你快看那,大奔肯定又被骂了,每次他挨训,李婶就气得在他面前来回走。”方沅握住赵怀砚的手臂,手指向一处,兴冲冲地喊他看。 方沅笑得时候身体抖动,身子还往后倾,背后就是悬空的,赵怀砚太阳穴突突的跳。 “好好坐着,别笑。”他拉着人往里坐了坐。 方沅轻“啧”一声,“你怎么还和上次一样啊,不会掉下去的,放心吧。” 赵怀砚放不了一点心,两人坐着的地方宽度不足5公分,背后空荡荡的,离地三四米,摔下去不死也残。 他眉头一皱,语气放缓,“但是真的很危险,下去吧,坐这风也大,你手都冰凉冰凉的。” 方沅扭头看了他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人下去,“你现在肚子好点没呀,好了的话,我们就回家了。” “好了,回去吧。”赵怀砚双手握住方沅的手,给人把手暖热了,两人才并肩走回去。 晚上吃了饭,方沅和赵怀砚往村委会走,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天气冷,所以来的大多数是一些家长带着爱热闹的孩子,还有少数和他俩一样的青年,大奔他们赫然在其中。 “元宝!来这坐,给你们占了位。”大奔瞧见两人,站起身来朝他们挥手。 村委会给来看电影的人准备了凳子,摆满了整个村委会,但村委会有点小,后来的人便没了凳子坐,只能站着。 “怎么来得这么早?”方沅带着赵怀砚在大奔身旁的凳子坐下。 “早就猜到了会有很多人,我没吃饭就来占座了。”大奔的目光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扫视了一下,邀功似的凑在方沅耳边小声道。 方沅嘴角弯了弯,“辛苦你了,那你现在要不要小卖部买点吃的。” “算了,没什么胃口,估计马上电影就要开场了吧。”大奔摇摇头,忽然他的视线掠过什么,他朝那边挥挥手,“李书!” 李书,王横,李正业挤过人群,坐到大奔的右手边,三人喘着气和大奔道谢。 “多…多大事,有什么好谢的。”三人客客气气的样子,让大奔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都有些磕巴。 几人没说几句,电影便开场了,他们当即噤声,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暗中的那一片白屏。 放的电影是一部战争片,突突的枪声响彻不绝,有些胆小的孩子被吓得连连惊叫。 看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方沅有些困了,他眯眯眼睛,倒向赵怀砚的肩膀,“有点困,想睡觉了。” 方沅比较畏寒,冬天睡觉手脚冰凉,没了人暖床,晚上睡觉脚冷得不行,昨晚上睡得不怎么好,这会看电影看着看着,眼皮便控制不住地想合上。 “不想看了?要不要先走。”赵怀砚小声问。 “我靠一会吧,不走。” 这会走的话,肯定会影响别人看电影,两人说话间,收到了不少眼刀和不满的啧啧声。 赵怀砚便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捂住了方沅的耳朵,替他隔绝掉了部分声音。 方沅闭着眼睛靠了会,困意却没了,他微仰起头,嘴唇贴到赵怀砚的脖颈里,伸出舌尖舔了舔。 被舔的人一颤,下意识地把他往外一推,反应过来后又将他猛得拉回。 安静的人群中,不知道谁轻笑了一声,但很快又被电影的声音淹没。 “别闹。”赵怀砚咬着牙推了推方沅的头,压低嗓音道。 方沅差点就要忍不住再笑出声了,“我没闹。” 电影一放完 ,方沅就被赵怀砚拉着快步往家里走,都没来得及和大奔他们说一声,听着身后的大奔他们的怒吼声,他心虚得缩了缩脖子。 “还闹吗?”赵怀砚拉着方沅进了他的房间,把门反锁上,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抵着墙上,咬着牙问。 方沅讪讪一笑,“不闹了,你松开我…,我困了,想睡觉。” 赵怀砚盯着他看了一会,松开手,“去洗澡吧,晚上我和你睡。” “怎么突然要和我睡?”方沅一惊,回来后,两人还没一起睡过,这会赵怀砚突然这么说,他有点害怕赵怀砚等会要和他秋后算账。 赵怀砚沉默了片刻,指尖划过方沅眼睑上的乌青,“你晚上不是睡不好吗?给你暖床。” “哦,那我去洗澡。”方沅顿时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洗完澡后,方沅带着一身水汽钻进赵怀砚的被窝,他发出一声喟叹,“好暖和啊。” 赵怀砚的手顺着往下摸了摸方沅的脚,有点凉。 他皱了皱眉,往下躺了躺,把方沅的脚放到肚子上暖着,“你脚太冷了,以后都和我一起睡,会睡得好一点。” “我倒是想和你一起睡,但是爷爷奶奶问起来怎么说?总不能说我太冷了,睡不好,只有和你睡才能睡好吧。”方沅撇嘴道。 今天是因为四位老人都睡了,他才敢过来。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他们只会觉得我俩兄弟情深。”赵怀砚淡淡道。 方沅嘴角一抽,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有时候总有点心虚,比如此刻某人的手摸到他腰腹的时候,“你的手如果可以老实点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更兄弟情深一点。” 闻言,赵怀砚的手变得更加不老实。 第56章 下雪 方沅抓住他的手, 嗓音里带着丝丝困倦,“别闹。” “我也没闹。”赵怀砚学方沅先前的话,他轻笑一声,挣开了他的手, 手刚动了一下, 就又被人抓住了。 “我真的困了……”抓着他手的人讨饶道。 赵怀砚被方沅受惊的样子逗得笑了笑, 把手从他衣襟里拿出来,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睡吧。” 方沅是真的困了,眼皮抬都抬不起来,但赵怀砚刚刚的动作又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这会他的脑袋压在赵怀砚的肩膀上,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刚刚的电影, 准确来说是想起了他舔赵怀砚的那一下。 为什么会那么做呢?方沅想了想好像没有为什么,就是下意识地想亲近赵怀砚,想逗一下他。 想着想着,他下意识地微仰起头,又舔了一下。 他完蛋了,方沅心想,下一秒便被人压在了身下。 赵怀砚俯下身和他额头相抵, 灼热气息喷在他脸上, “不想睡了吗?” 方沅和他对上视线,漆黑的双眸凝视着他, 眼睛里映出他的面庞, 他眨了眨眼睛,老实道:“不想睡了。” 对方微凉的嘴唇贴上他的唇,轻轻地蹭着。 相比猛烈的吻,方沅更受不了这种轻吻, 他受不住地往后退了退,却被人扣住后颈。 赵怀砚垂眸看他,眸色沉沉,他单手撑在方沅脑袋旁,一只手微抬起他的头,重重地吻在了方沅的唇上。 可能是因为方沅刚刚的后退,让赵怀砚有些不高兴,这次的吻十分猛烈,方沅被亲得呼吸不稳,口津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流出。 良久之后,两人的嘴唇猝然分开,方沅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刚想说话,却被赵怀砚一把拉起,“坐我腿上来。” “为什么?”方沅不解地问。 赵怀砚没说话,他搂住方沅的腰,猛地一使劲把人直接抱到了腿上。 方沅呆呆地跨坐在他腿上,差点被这一下惊得直呼牛逼,但牛逼还没出口,嘴唇就又被人堵住了,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赵怀砚无视方沅控诉的眼神,含住他的唇肉吮吸,咂咂作响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 亲了好半天,赵怀砚还没有要停下的迹象,方沅眉头皱起,猛然抬腿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踹。 被踹的人反应很快地从他身上翻身下去,抓住他的腿,“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方沅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抬起另一条腿,一点力气没收,把人一脚踹下了床。 “砰”的一声,赵怀砚摔到地上,后背撞到柜子上,听着都痛。 方沅的眼神闪了闪,他坐到床边,垂眸看着躺在地上不动弹的人,抬脚踢了踢赵怀砚的腿,“别装,起来。” “起不来,腿疼腰疼。”赵怀砚看了他一眼,躺在地上没动。 方沅皱了皱眉,知道人应该没事,但还是心软地弯下腰,伸手去拉地上的人。 赵怀砚倒也没再折腾,借着他的力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后背的灰尘,弯下腰在方沅唇上亲了一口,“你先睡吧,我再去洗个澡。” 因着两人胡闹了一番,被子被踢到了床脚,好不容易被暖热的被窝一下子凉透了。 方沅躺在冰凉的被窝,这会才有些后悔把人踹下床,早知道就让赵怀砚亲算了…… 不过他没后悔多久,赵怀砚就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 “你怎么洗得那么快?” 赵怀砚没说话,钻进了被窝,躺在了离方沅不近不远的位置,“有点困,就洗快了点。” 方沅闻言点点头,他朝赵怀砚那边挪动,“我也有点困。” 但是他挪一下,赵怀砚就往外挪一下,两人的距离始终不近不远。 方沅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你生气了吗?” 赵怀砚说没生气。 方沅往他那又挪了一下,赵怀砚便往外又挪了一下,以至于这会他半个身子都在床外,再挪一下的话,那个澡也就算白洗了。 方沅猛得掀开被子,扑到他身上,触及赵怀砚的皮肤,他被冰得一哆嗦,“你洗得冷水澡?” 赵怀砚被他压得闷哼一声,他叹了口气,伸手将被子盖到两人身上后,抬手捏了捏方沅的脸,解释道:“不是不想抱你,一是消火,二是怕你冷。” 方沅抿抿唇,趴到赵怀砚身上,用自己算不上热的体温给人暖身子,“下次我帮你。” 赵怀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睡吧。 寒风从窗边的缝隙钻入,丝丝凉意拂过床上两人的面颊。 “唔……”方沅皱着眉头坐起身,视线掠过窗外时,猛然一顿,“雪,下雪了!赵怀砚,快醒醒。” 昨晚上两人一直在胡闹,直到大半夜才睡去。 “是下雪了。”赵怀砚抬手搭到眼睛上,缓了好一会才坐起身,他看向窗外,墙头上铺满了白色的雪。 “起来起来,我们去看看。”方沅拿过衣服开始穿,“不知道可不可以堆雪人。” “好几年没下雪了,我记得上次下雪还是在我小学的时候,下得也不大。” “哎呀,你怎么又躺回去了,快起来呀,我们去玩雪。”方沅穿完衣服,转头一看,赵怀砚又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我们去……”他趴到赵怀砚脑袋边,听见他沉稳的呼吸,“算了,等你再睡会吧。” “嗯……”赵怀砚敷衍地应了一声,又沉沉地睡去了。 昨晚上淅淅沥沥的声音,两人还以为是下雨,这会出了房间,猛然意识到昨晚上下的是雪,而且还是还很大。 大雪纷飞了一晚上,屋檐上挂满了冰锥子,这会气温有点上升,冰锥子化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 枝头上,墙头上,还有远处的山头和农田都被白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 “元宝?哎呀,赵奶奶不知道你昨晚上在这睡的,都没有准备你的早餐呢,我现在再去给你做点。”赵奶奶看到方沅从房间里出来吃了一惊,说着便往厨房走。 “赵奶奶,不用啦,我回家去吃就好了。”方沅拉住人,怕赵奶奶真去忙活,边说边匆匆往自己家跑。 地面上落了一层积雪,脚踩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好几次他都差点脚滑摔了,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地稳住了。 吃完饭,方沅刚想去赵家找人,赵怀砚却先来了,没过几分钟,大奔,李书,王横,李正业也都来了。 几个人聚在院子里,兴冲冲地堆雪人,打雪仗。 方沅蹲下身,捧起一把雪,冰凉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好冰。” “嘶……,好冷啊。”方沅扒了会的雪,手被冻得红肿红肿的,“冷死了,一个人堆一个堆到何年马月去啊,要不还是一起堆一个吧。” “嘿嘿,我觉得也是。”被冻了会后,开始说要一个人堆一个雪人的大奔也屈服了,赞同的点点头。 几人相视一笑,开始齐心协力堆一个雪人,很快便把了雪人的身体和头堆好了。 “眼睛,鼻子,怎么办,还有围巾。” 鼻子可以用树枝,围巾可以用块布,但是眼睛的话……方沅想不到可以用什么来做雪人的眼睛。 “桂圆咋样?”大奔建议道。 五人齐齐看向他,“不亏是吃货。” “什么啊!”大奔一囧,愤愤地将刚找来的树枝插进去给雪人做鼻子,“你们就说行不行?” “可以是可以,但我家没有桂圆。”方沅略微思索了一下后,点点头。 “我家有,我去拿。”赵怀砚说,出了方家,回家拿了两颗桂圆回来。 “给它装上吧。”他把桂圆放到方沅掌心里。 方沅微弯下腰,找好位置,给雪人安上眼睛,再把红布条给雪人围上,“好了。” “嗯……好像有点丑。”他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由几人一起堆成的雪人,嘴角一抽。 “哪丑了,我觉得很好看啊。”大奔觉得自己的崽,怎么看怎么顺眼,兴致满满的绕着雪人看了又看。 “要不,我们给它取个名吧?”大奔眼睛发亮看向几人,建议道。 “要取你取,我们可不取。”李书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我取就我取。”大奔无所谓地点点头,“就叫小雪!雪白的皮肤,多衬它。” 这名字取得…… 方沅违背本心,说了句很合适。 大奔开心地叫了好几声小雪后,提议打雪仗。 “抽签分组吧。” 没人反对打雪仗,大奔便开始分组,他折了六枝枝条,“三长三短,抽到一样的就在一组。” 分完了组,两组人员站到院子的两边,蓄势待发。 “元宝,等会你不能手软啊!你要狠狠砸赵怀砚!” 方沅,大奔和李书分在了一组,大奔不放心地凑在方沅耳边小声道。 方沅无奈地点点头,连连保证自己不会手软,大奔才放心转过头,两手捏着雪球准备打雪仗。 雪仗一触即发,大奔弓着身子,双手飞快地朝对面扔着雪球,凶猛得不行。 对面的王横猝不及防被砸了好几下,“我靠……玩这么狠?” 他抹掉脸上和衣领里的雪,蹲下身捏了好几个雪球,也开始朝对面猛砸。 两方都没有收着,院子里半空中雪球一个接一个的砸向两方,场景十分壮观。 “哈哈哈,爽。”方沅左闪右避地躲着砸过来的雪球,他也被砸了好几下,这会头发和衣服上都是碎雪。 玩了好久也没人投降,最后两方都精疲力竭地或蹲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玩了,不玩了,累死了。”大奔刚朝对面吼了一嗓子,就被迎面而来的雪球砸到脸上,他咬着牙又捏了一个往对面一扔。 “我们投降,投降了,别再我扔了啊。”扔完那个雪球,他立马举起双手投降。 方沅看得一乐,笑得胸膛一颤一颤的,身旁蹲了个人过来,那人问他,“好玩吗?” “嗯,好玩。”他点点头,肯定道。 赵怀砚嘴角微微扬起,抬手拂去方沅头发上沾得碎雪,“好玩就行,等会回去熬点姜汤喝吧。” 听到要喝姜汤,方沅眉头一皱,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人按住了嘴唇。 “不喝也不行,这么玩一下,多半要感冒,你要喝,我也要喝。”赵怀砚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语气不容拒绝。 “喝什么,我也要喝!”大奔没仔细听两人说话,只听了个没头没尾的,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便争着也要喝。 方沅和赵怀砚相视一笑,“行。” 第57章 同学 寒假一晃而过, 元宵都没过,两人便步履匆匆地坐上火车,往学校赶。 连绵不断的群山从窗外飘过,方沅的心思也有些飘, 他想起那些耕不完的土地, 堆成山的红薯和爷爷奶奶皲裂的手。 他跋山涉水地走出那个小山村, 去大城市上学,为的是能让爷爷奶奶背上的担子轻点,兜里装的钱多点。 火车上一如既往地吵闹,身旁人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 方沅有些没听清,他扭头看向赵怀砚, 带着忧愁的双眸看向他,“你刚说什么?有点吵,我没听清。” “从家里出来,你就有点不太高兴,在想什么?” 许是被他沉重的情绪感染,赵怀砚似有所感地握住他的手背,他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语气很温和。 “赵怀砚, 我们都走了,地就只能靠爷爷奶奶种着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硬撑着干活。”方沅情绪有些低, 他低垂着头,无意识地用指甲掐着指腹,“可是活是干不完的,他们的身体会垮的。” 赵怀砚将他的手翻过来, 指腹轻轻揉搓着他手指上的掐痕,“但是那只是一时的,等我们学到了知识,回到村里,方爷爷方奶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方沅没吭声,说实话他并不知道学到知识是否真的能够拯救他们这种穷苦人家,“上学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专业知识能够让土地在相同的劳动量下产出双倍,或是多倍的产量,甚至是实现无劳动化,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土地,那广阔无垠的土地就是我们最大的资本。”赵怀砚的手指插入方沅的指缝中,借着小桌子的遮挡,两人十指交握,他用一种掷地有声的声音道。 方沅抿唇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没错,我们有很多很多的地,可以种很多很多的粮食,人都是要吃饭的,那我们的地就是最大的资本。” 因为两人在火车上的谈话,回了学校,他们开始忙于学业,天天呆在实验室和试验田里,好几次甚至熬到天明,两眼一睁就是学。 这天晚上,方沅照例很晚了还在实验室里。 “方沅,这么晚了,你还不走吗?”实验室里的一位同学蹲下身,好奇地问。 蹲在育苗地旁的青年没回他,双眼放空地看着面前的小幼苗。 “这是红薯苗吧,你是想培育产量更高的品种吗?”何晨问。 “我爸的食品工厂最近缺货,原先的红薯干供应商突然不供了,说是今年红薯产量不佳,我爸愁得不行。” 他不说话,何晨也没在意,自顾自地接着道:“你要是成功培育出来的话,以后产的红薯能不能卖给我爸啊。” 闻言,方沅猛地转过身,“红薯干缺货?你家食品厂是要红薯干吗?” “你要吗?我家有很多红薯干!”他抓着何晨的两边肩膀,因为太激动,力道有点大,何晨痛得脸都皱在一块。 “疼疼疼……先撒手,有话好好说。”何晨拍拍他的手背,示意方沅松手。 “啊,不好意思。”方沅面带歉意地松手,语气有些激动地问:“你们家食品厂是要批发进货吗?” “对,我爸觉得红薯干的销量挺好的,就固定了一个红薯干的供货商,但是那个供货商供不了了,说红薯产量不好……做不了那么多红薯干了。”何晨皱着眉头揉了揉肩膀,“嘶…,你这手劲够大啊。” “我是农村的,经常干活,力气就大。” 方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扯住何晨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要不我给你揉揉?” “啊?不用不用,没多疼…”何晨愣了下,摇头拒绝,“你是不是有批发红薯的路子啊,我说到这个,你语气都激动了不少。” 方沅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没事你说吧,只要不违法,我爸为这事都快愁死了。” “是我家自己种的,有红薯,也有红薯干。”方沅说。 “你们家种的?太少了的话,我爸不要哎。”何晨犹豫地开口,“不过,我们俩是同学,我和我爸说一下的话,也能收。” 他朝方沅笑了笑。 “每年能产上千斤红薯干,算少吗?”方沅想了想自家每年出产的红薯干,问道。 “上千斤?比不上专门的供货商,但也不算少了,看不出来了啊,你们家竟然种了那么多,那得有多大的地啊。”闻言,何晨眼睛微微瞪大,不敢置信道。 “哈哈,农村最不缺的就是地。”方沅无奈地笑了笑,“好多种不过来,都荒废了。” 何晨皱了皱眉,“那是可惜了。” “你们家也荒了地吗?”他问。 “荒了。”方沅眨了眨眼,遮住眼底的情绪,“我们家就三口人,我这不来上学了,家里劳动力不够,就只能荒着了。” 何晨了然地点点头,“少一个人干活,那你爸妈确实要多干不少。” “不是爸妈,是爷爷奶奶。”方沅纠正道。 “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你爸妈呢。”何晨没问他父母,而是接着说起红薯干,“红薯干的事,我回去和我爸说一下,嗯……到时候我再和你商量一下进货的事。” “你是供红薯还是红薯干呢?” “你能把你们之前的红薯干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方沅垂下头思索了片刻道。 “能啊!但我现在没有,也要先回去问下我爸。”何晨一口答应。 “谢谢你。”方沅由衷地道谢,他和何晨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没事,没事。”何晨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同学之间,这点小忙有什么好谢的。” 他说完,面色有些犹豫地接着道:“而且我好佩服你的,我观察了你好几天,你上课又认真,课后又刻苦,老师对你赞不绝口,你太厉害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事干。”被他这么一夸,方沅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干。” 他垂眸望向育苗地的那株红薯幼苗,坦言道:“何况,我确实想培育出更优质的红薯苗,提高红薯产量,或许这样我家里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你一定可以的!你那么努力,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何晨拍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兄弟有难,我将两肋插刀的样子。 “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有人来接你了,我先走了。”他说完,快步朝实验室大门走,和正进门的高大青年擦肩而过。 方沅没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对自己的努力是否能换来成功不予置评。 如果天道酬勤有用的话,最先富起来的是农民,他想。 “回去了吗?”高大青年走向方沅,抬起手用指腹抹去他脸上沾到的一点泥土。 “嗯,走吧。”方沅朝赵怀砚笑笑,“我去洗个手。” 他走向洗手台,拧开水龙头,一道小水柱流了出来。 “我跟你说,就刚刚那个和你擦肩而过的那个同学,他们家开了个食品厂,但是供红薯干的供货商突然缺货了,然后我就说我家可以给他们供货,那个同学说他回去和他爸说一下,就能让我家给他们供货。” 方沅笑着把刚刚的事说了,他洗完手,随意地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用还带着些许水珠的手去牵赵怀砚的手。 “怎么又往衣服上抹?”赵怀砚扣住他伸过来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用帕子把他的每根手指都仔细擦干,“你经常洗手,被你抹上几次,衣服都得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方沅和他十指相扣,拉着人往外走,“你都说好多遍了,我下次就不会了。” 赵怀砚的视线扫过他印了好几个指印的衣摆,他叹了口气,将帕子塞回口袋里,“你下次能别动作那么快地往衣服上擦手,我就满足了。” 方沅讪讪一笑,选择了闭嘴。 何晨是本地人,昨晚上说的事很快便有了结果。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坐到方沅左手边,“方沅,我和我爸说了,他同意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供货商的号码发给你。” “好,谢谢你。”虽然早知道多半能成功,但听到了准信,方沅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他右手边的人,“你加一下他微信。” 赵怀砚没说话,直接把手机放到方沅手上。 “你加赵怀砚吧,我没手机,发给他也是一样的。”方沅拿过手机熟练地解锁,打开二维码,让何晨扫。 虽然没加到想加的人,但何晨愣了下后,加了赵怀砚的微信,把供货商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面,眼神在旁边两人身上流转,欲言又止。 “怎么了?”方沅到没觉得被冒犯,以为何晨还有什么事要说,便直接问道。 “你…你们俩……” 何晨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方沅明白他的意思,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情侣。” 何晨显然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顿了下后,嘴里僵硬的蹦出一句,“那祝你们幸福。” “哈哈哈,谢谢。”方沅眉头一挑,收下了他的祝福。 后面上课,何晨有些坐立不安,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犹豫再三后,他拿起笔低头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后,放到旁边人的书上。 很快,那张纸被还了回来,纸上多了七个字和一个笑脸。 我们真的很幸福。 第58章 暑假 大一的课程多注重理论, 实践安排较少,虽然方沅有心培育更优质的红薯苗,经常请教老师如何培育优质苗,但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还是失败了。 折腾了一学期也没成功, 他倒是没气馁, 还反过来安慰一脸失望的何晨。 “没事的, 要是能有这么容易就成功的话,哪还会有那么多人因为粮食不够而挨饿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这学期真的好刻苦啊,就那么失败了,我看着就挺难受的。”何晨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算了,你这个当事人心态都没崩,我这个旁观者还是别把消极情绪带给你了。” “谢谢你啊。”方沅把萎掉的红薯苗扔进垃圾桶,洗了洗手,“我先回寝室收拾东西了,明天还得赶车。” “行,那你先回去吧, 实验室等会我来收拾。”何晨点点头。 “等等。” 方沅转身朝外走, 还没走两步,就被何晨叫住, 他回头问, “怎么了?” “你们那空气怎么样?适不适合旅游?夏天热吗?”何晨上前几步,抓着他的胳膊,兴致勃勃问。 “嗯……比学校凉快很多,空气很好。”方沅沉吟了片刻道。 何晨松开手, 念叨了两遍空气很好后,笑吟吟道:“好,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方沅一脸莫名其妙,但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回了寝室。 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视线掠过窗边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有点想念它的主人。 赵怀砚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一下课人就不见了。 方沅之前一直没问,今天从早上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他人,现在倒是有点后悔没问了。 算了,不想了,他甩了甩头,开始收拾东西,想着等人回来了问问,结果一等就等到了临近熄灯。 还有其他室友在,方沅也不好多问,只是问了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有点事耽搁了。”赵怀砚把手上拿着的一叠A4纸放到书底下压着。 “快去洗澡吧,要熄灯了。”方沅的目光扫过那本书,心里愈发好奇,但现下也不好问。 “嗯,你先上床睡吧。”赵怀砚点点头,把上衣脱了,光膀子往浴室走。 “哗哗哗”的水声响起。 两位室友都已经躺到床上玩手机了,方沅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往那本书底下看。 要不要趁现在去看看? 没有人会知道。 他的脚动了动,鞋底擦过地面发出沙沙声,鞋子比先前的位置前了半步后便止步不前了。 方沅不知道自己犹豫了多久,去还是不去的念头反复拉扯着他的脑子,还没做出决定,眼前就一黑。 熄灯了,浴室里的水流声也停了。 方沅最后往那本书看了一眼,赶在赵怀砚出来前上了床。 “睡着了吗?”他前脚刚躺下,赵怀砚便出了浴室,走到他床前轻声问。 方沅闭着眼睛没回答,努力平复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跳。 “晚安。”赵怀砚说。 方沅不知道赵怀砚怎么做到的,他父母没再阻拦他回村,一如上次寒假一样,两人一起回了村里。 见到两人身影时,四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元宝!怀砚!”方奶奶走上前,伸手去拿两人手上的行李。 “奶奶,我们自己来拿就好了。” “自己来什么来,都到门口了,我还不能接一下人吗?”方奶奶不肯,抢着要拿。 方沅和赵怀砚对视一眼,无奈地松了手,反正也就几步路了。 把行李放好后,爷爷奶奶们围着两人问学校的事,从一日三餐问到天气。 “那朋友呢?有没有交新朋友?”赵奶奶问。 “有的,新交了一个朋友。”方沅答道。 “新朋友啊?怎么不叫人来家里玩?”她接着问。 方沅无奈地笑了笑,想说太远了,来的话怕人家受不了,但话还没出口,就被赵怀砚打断了。 “何晨来了,人到镇上了,说不知道往哪走了,让咱们去接一下他。” “他怎么来的?”方沅不记得自己有告诉他地址。 “从老师那问来的吧。”学校登记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问个家庭地址还是容易的。 四位老人虽然不知道两人说的何晨是谁,但也能明白是有人来找他们孙子了。 “那你们俩快去接人家啊,别让人等久了。” 方沅连忙去王叔家借了三轮车往镇上赶,两人到的时候,就看见何晨蹲在进村的那条巷子里。 “方沅,赵怀砚,你们俩终于来接我了!”何晨一蹦三跳,眼神发亮地看着两人。 “你怎么来了?”方沅从三轮车上下来。 “嘻嘻,我不是问了你,你们这适不适合旅游嘛,我寻思着在家也无聊,就来找你们玩了。”何晨笑着解释道。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接了一句。 “挺惊喜,也挺意外的。”方沅皮笑肉不笑,“上车,带你回村里。” 何晨倒是没嫌弃,手撑在三轮车的边边上,抬腿翻进了车斗里。 看人坐好了,方沅便启动了车子,掉头回村里。 一路上都是何晨的惊叹声,一会夸山高,一会夸弯多。 方沅这辈子都没想过弯多也能被夸,“你屁股颠得不难受吗?” “有点,但是好有意思啊,我从来没坐过三轮车,空气真的好清新啊!”何晨狠狠吸了一大口气。 方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的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离家里还有点距离的时候,方沅便看见四位老人等在门口了,他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开快了点。 “你是元宝和怀砚的朋友吧?叫什么名啊?吃饭了吗?”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何晨。 “爷爷奶奶们好。”何晨倒是不怕生,十分有礼貌地把问题一一回答了,没过几分钟,就把四位老人哄得笑个不停。 方沅和赵怀砚被晾在一边,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后,悄咪咪地溜走了。 “让何晨陪着他们聊一会吧,好久没下厨了,你给我打打下手。” 两人到的时候是下午,这会接完何晨回来刚好快到饭点了。 很久没下厨了,方沅就没整什么花里胡哨的,家里有什么就炒了点什么,不过这些日常的小菜对于何晨来说应该也是第一次吃。 “爷爷奶奶们,何晨,吃饭喽。”两人支好桌子,招呼聊得正起兴的五人吃饭。 “哎,你这孩子,怎么就把饭做好了,也不喊我,下次不许这样了。”看孙子把饭菜都做好了,方奶奶这会才反应过来已经到饭点了,顿时有点心疼孙子坐了几天车还要给他们做饭。 “奶奶,也没多麻烦,我做也没事的。”方沅把盛好饭的碗放到何晨面前,“农村条件有限,一些家常菜,有点简陋。” “我靠,不简陋啊!感觉好丰盛啊。”何晨随手夹了一个菜尝了尝,“好好吃啊,这是鸭子吧,看起来有点像烤鸭,但味道完全不一样,有股米香味。” “是米熏鸭。”方奶奶看何晨喜欢,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小晨啊,你要是喜欢的话,到时候奶奶给你熏一点带回家,这个不容易坏,放几天也没事。” “不用不用,方奶奶。”何晨往嘴里塞菜的手一顿,他连忙拒绝,生怕方奶奶真的为他特意忙活一场。 “没多麻烦的。”方奶奶笑着道,孙子大学的朋友第一次来,哪能亏待了人家。 一顿饭吃下来,何晨整个人羞愧得不行,他来都没带礼物,但他哪个菜多夹了几筷子,能做出来带走的,方奶奶便说等他走得时候给他做点带回家。 “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你要是不愿意收下,就是嫌弃奶奶的东西。” 一句话堵得何晨不敢再拒绝。 吃了饭,几人又在院子坐着聊天,爷爷奶奶们往常都睡得早,可能因为太久没见到孙子了,今天精神头异常好,聊得方沅他们都哈欠连连了,四位老人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爷爷奶奶们,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睡了吧,明天咱们再聊。”方沅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哎呀,这月亮都升这么高了,是该睡了,家里没那么多房间,都是男孩子,小晨晚上就和元宝一起睡吧。”方奶奶猛的一拍大腿,“赶紧去洗澡吧。” “啊……我…”何晨话说到一半,就被方沅捂住了嘴,“知道了奶奶,您和爷爷先洗,等会我们再洗。” “好,那你们等会洗完早点睡,别瞎闹了,之前我晚上起夜老听到你房间里有动静。”方奶奶说。 方沅面色一僵,不动声色地瞪了赵怀砚一眼,“好的,奶奶。” 等四位老人都去洗澡了,方沅便开诚布公地和何晨道:“我和赵怀砚的关系,你别让爷爷奶奶们知道了,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晚上你睡我房间,我去和赵怀砚一起睡。” “放心吧,我知道的。”何晨郑重地承诺不会暴露两人关系。 “谢谢。”方沅和赵怀砚道。 “没多大事。”何晨摆摆手,“明天你们是不是要干活了啊?” “要的,要种红薯。”方沅点点头。 三人没聊几句,方爷爷和方奶奶便洗好了澡,“赶紧去洗澡吧,早点睡。” “你先去洗吧,我和赵怀砚等会去。”方沅给何晨找了干净的毛巾,告诉他怎么洗澡。 “行。”何晨之前都是用的热水器,听到要蹲着洗,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多忸怩,拎着水桶便往洗澡间走。 “不过你俩胆子也真够大的,这种黄土墙肯定不隔音,大晚上的你们俩……哈哈哈记得下次动静小点。” 在关上门之前,他突然探出头来抛下这么一句。 第59章 洗澡2 方沅面无表情地瞪了眼罪魁祸首, “等何晨走了,我们俩就分开睡。” “好。”赵怀砚扯了张凳子过来,“坐会吧,不知道他要洗多久, 站久了腿累。” “你不反对吗?”方沅坐到凳子上, 两人并排坐着, 大腿相贴。 “不反对。”赵怀砚掀起眼皮往洗澡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侧头看向方沅,语气淡淡,“何晨热心肠,爷爷奶奶们对他也好,我们要干活, 他不可能置之不理,一走了之,所以他应该会在村里住一个暑假。” 他顿了顿,以一种肯定的语气接着道:“我们不会分开睡。” “看不出来,你还挺了解何晨的。”方沅嘴角一抽。 “我不了解他,我了解的是你,能和你走近的不都是这种傻愣愣的性格。”赵怀砚说。 洗澡间里傻愣愣的何晨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 老鼠啊,好大一只!” 他打开洗澡隔间的门, 脚上踩的塑料拖鞋, 发出咯吱咯吱声,“我靠吓死我了,你们家老鼠吃什么长大的,太大一只了吧。” 方沅忍不住笑了笑, 他想起当初赵怀砚刚来的时候,在看见乱窜的大老鼠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差点都没绷住。 “不是,你想到什么了,怎么笑得一脸春风?”何晨朝他挤挤眼。 “没什么,你先去睡吧,我和赵怀砚去洗澡了。”方沅把人领到自己房间,拿上换洗衣服,关了门往厨房走。 “不在?”方沅进了厨房才发现赵怀砚不在这,院子里没看见人,还以为赵怀砚来厨房了。 他揭开锅盖,拿瓢子往桶里舀了半桶热水,然后提着桶去水池那接冷水。 冷水接得差不多了,他伸手摸了摸,水温刚好,他握住提手刚想提起来,一只白皙的手突然覆在他的手上。 “嗯?怎么又回来了,刚刚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回家洗澡去了。”方沅抬眸看去,赵怀砚还穿着刚刚的衣服,显然还没洗澡。 “烧得热水不太够,我就回我家提了点过来。”赵怀砚手指收紧,将方沅的手和提手一起握在了手中,将装满了水的水桶提了起来,“走吧,去洗澡。” 方沅下意识跟着他的步子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瞬间烧红。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水桶的重量基本都被赵怀砚承担了,余光中,方沅看到赵怀砚用左手提起了另外一桶水。 “你松开手,我自己来就行了。”方沅蜷了蜷手指。 赵怀砚倒是听话,没说什么就拿开了覆在他手上的手。 手上一沉,方沅心里却一松,他总觉得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赵怀砚就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进了洗澡间,方沅转身用插销把门关好,没什么心理障碍地开始脱衣服。 两人上次一起洗澡还是两年前,那会方沅还忸忸怩怩的,这会大大方方的把上衣脱了甩在一边。 赵怀砚的视线。在他凸起的肩胛骨上反复划过,后背肌理线条性感而紧致,比两年前的更迷人了。 “你不脱吗?” 夏天气温高,这会把衣服脱了,身上那种令人难受黏腻感都消退了不少。 方沅回头一看,看到赵怀砚身上还穿着衣服。 “怎么那么乖?”赵怀砚扯住衣摆扬手把上衣脱了,眼眸沉沉地盯着面前的人。 “乖?哪里乖?”方沅拧着眉头问。 “就是觉得你现在很乖。”赵怀砚嘴角上扬,在他唇上亲了亲。 方沅眸子一转,手臂勾住赵怀砚的脖子,把人拉进了点,“是吗?” “那现在呢?”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动了动。 赵怀砚被他捏得闷哼一声,抬手握住他的手,“也乖,手劲小点的话,就更乖了。” …… 洗完澡,两人回了房间。 方沅身上的酥麻感迟迟没有退去,他把自己砸到床上,脸埋进被子里,用一种闷闷的声音喊人:“赵怀砚。” “怎么了?”赵怀砚望着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的人,轻声问。 “你太用力了,我讨厌你。”方沅说,他的大.腿.根.现在都还有点刺痛。 “下次我轻点,可以吗?”赵怀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愧疚。 “可以的。”方沅被哄好了。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赵怀砚弯了弯嘴角,上床把人抱进怀里。 “咯咯咯——” 鸡鸣声响起,细微的声响从寂静的村落里响起,陆陆续续有扛着锄头、挑着畚箕的村民出了院子,走在农田之间的小路上。 何晨耷拉着眼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困啊……你俩不困吗?” “困。”走在前面的人回他,“都让你别跟着来了,你还记得路的话,现在自己回去睡觉也可以。” “不回去,不回去。”何晨把头摇成拨浪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清明了些许,“早上的空气也太好闻了吧……我要跟着你俩,说不定我还能搭把手呢。” 搭把手?不帮倒忙就是好的了。 “你坐旁边看着就好了。”方沅回头看了眼跟着身后的何晨,正蹲着看路边开得正好的小野菊。 何晨伸出食指摸了摸眼前的黄色小花,“方沅,这个长得好像菊花呀,就是好小一朵啊,还没我手指大,还有这个红红的是什么啊?是草莓吗?” “不是草莓,叫作蛇莓,不能吃。”方沅没过去看,远远地瞟了一眼。 “好吧……我还以为是草莓,好多长得好像的东西啊。”何晨遗憾地砸吧了几下嘴。 “你要吃草莓的话也可以。”方沅欲言又止。 “你们家种了吗?我没在院子里看见啊。”何晨站起身,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满含期待地看向他。 “没种。”方沅说。 何晨瞬间垮脸,他还挺喜欢吃草莓的。 “不过可以去买草莓苗,现在种下,大概8月份就能吃到了。”方沅接着道。 “可以可以!那等会我们就去买吧。”何晨点头。 “嗯,好了,你别东看西看了,等会太阳出来了,活还没干完,就把你留在地里干活。”方沅叹了口气,无奈道。 “好吧,我不看了……”何晨撇撇嘴。 方沅昨天是打算今天把地整一下,但是昨天晚上赵怀砚和他说,那个红薯干的供应商明天会派人过来考察一下,整地便往后移了。 今天他们打算去地里摘点辣椒茄子什么的到镇上去卖。 “茄子把上有刺,摘的时候小心点,别扎到手了,拖着茄子的底部扯下来就好。”方沅和赵怀砚嘱咐了几句,才放心让他去摘茄子。 至于何晨,方沅就让他坐田埂上看着,实在是放心不了让他去干活。 方沅和赵海砚手上挎在畚箕在辣椒地,茄子地里面穿梭,大概半小时后,两人便装满了两畚箕茄子辣椒。 “走吧,回去了。” 这会天还不是很亮,方沅怕何晨看不清路,便走得有些慢,结果何晨还是摔了一跤。 “啊——” 两人回头就看到何晨一只脚滑到了下面的田里,一只脚还跨在路上。 赵怀砚眉头一皱,将手上提着的畚箕放到地上,“人有没有事?” 何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挠头,“嗯……没大事,就是起不来了。” 赵怀砚闻言,扯住何晨的一条胳膊,用力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看着点路,别一直给我们添麻烦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提上畚箕走向方沅,“人没事,赶紧回家吧。” 方沅嘴角抽搐,几步路的距离,两人的对话他一字不落,虽然说何晨是有点麻烦,但赵怀砚就这么说出来了,也太下人家面子了…… “你别那么说他,他就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比较新奇。”方沅小声道。 赵怀砚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他一路上,方沅方沅的叫个不停,我听着心烦。” 这是吃醋了?方沅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好了,下次我不理他。” 赵怀砚冷哼了一声,提着畚箕走到前面,“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方爷爷方奶奶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是清汤面。 “快去洗把脸,洗把手,来吃早餐。”方奶奶笑着把三人迎进来。 “看起来好有食欲,谢谢奶奶。”何晨洗完坐到餐桌上,嘴里疯狂分泌口水,他加起鸡蛋咬了一口,“好香,还流心。”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就是一碗普通的清汤面,这鸡蛋是家里养的鸡生的,有营养,要是喜欢,奶奶现在再去煎几个。”方奶奶哭笑不得。 “不用了不用了,够了够了,可以下次再煎。”何晨连忙拒绝。 方沅和赵怀砚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存在感一降再降……不过奶奶开心就好。 吃了饭,三人便去了镇上,蔬菜好卖,来得也不用太早,随便往路边一站,就有很多赶集的大妈们围上来。 问了价格觉得还合适,就让方沅称上几斤带走,辣椒茄子都是不容易坏,能放上几天。 “走吧,带你去买草莓苗。”方沅把接过来的钱塞进赵怀砚口袋里,对站在一旁长草的何晨说。 两人这亲密样,看得何晨感觉牙酸得不行,“走走走!” 第60章 顾虑 草莓苗买回来后, 方奶奶便把院子旁的一小块菜地划给了三人种草莓。 “学会了没?”方沅给何晨示范了几下怎么用锄头后,问道。 何晨朝他笑笑,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应该是会了。” ”会了就好,那你种吧, 我俩看着你种。”方沅点点头, 也不管人是真学会还是假学会, 把锄头放到何晨手里,转头和赵怀砚站到一旁。 “不是……你俩不种吗?就我一个人吗?”何晨低头看看手里的锄头,又看看放在地上的草莓苗,最后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会不会不太好……” “那不是你要吃自己种的草莓吗?你不自己动手, 怎么吃到?”赵怀砚抛下一句。 说完他拉着方沅又走远了点,站到一片树荫下,心安理得地看着何晨一个人不情不愿地开始种草莓。 这会太阳挺大的,何晨带了一个草帽,一开始草帽十分端正,但随着他挥动锄头,草帽便开始歪斜, 扶平了好多次无果之后, 他索性不管了。 “你说他这样看得见吗?”方沅望着被几乎被草帽完全遮掉视线的人。 “不知道。”赵怀砚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几滴汗珠正顺着方沅的侧脸往下滑, 他伸出食指抹掉, “你出了好多汗,天太热了,我们回家吧,让他一个人种。” 方沅轻“啧”一声, 弯了弯唇角,“我们就这么走了,等会他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出什么事的,顶多他把自己的脚挖掉。”赵怀砚抬眸往何晨那边看了一眼,“那是他蠢,和我们没关系。” “哈哈哈……,那可不行。”方沅被他逗得一乐,有点怕何晨真挖到脚,他朝那边喊了一句,“何晨!抬一下草帽,你看不到的话,很容易挖到脚的。” “啊?”何晨抬起头,草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方沅只看得见他的嘴和下巴。 方沅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朝那边走去,赵怀砚却先他一步迈步,“那边有太阳,晒,你别过去,在这等着。” 两人站得很近,手臂相贴,出了汗的手臂有些黏腻,这会赵怀砚离开,便发出一声轻响。 方沅没在树荫下等多久,赵怀砚便提着锄头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身脏兮兮的何晨,“怎么那么快?” “赵怀砚嫌我太慢了,一把抢过锄头种的。”何晨哼了一声,冷冷道。 “走吧,先回去吧。”赵怀砚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住方沅的手腕,牵着人快步往前走。 “这两个人是越来越会秀了。”何晨发出一声叹息,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天热,方奶奶熬了一锅绿豆汤,这会三人回来,刚好赶上吃。 “回来了?我去把用泉水镇好的绿豆汤给你们拿来。”方奶奶忙完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赶忙给三人拿绿豆汤。 “泉水也能冰镇吗?”何晨接过方奶奶递过来的碗,触手便是一片凉意,虽然算不上很冰,但也能解暑了。 方奶奶笑了笑,脸上甚至有些骄傲,“能!我们村的水都是山上来的泉水,和井水一样都很清冽,夏天用来冰镇,最好不过了。” “谢…谢方奶奶,我又涨见识啦。”何晨嘴里含着绿豆沙,说话含糊不清的。 吃完绿豆沙,何晨伸了个懒腰,“出了好多汗啊,我去洗个澡。” “洗澡?刚好煮绿豆沙的时候后锅里烧了点热水,我去给你舀出来。”方奶奶说着便往厨房走。 何晨来不及拒绝,只好连忙跟上。 “你觉不觉得,我的地位不保了。”方沅往嘴里塞了一口绿豆沙,和赵怀砚咬耳朵。 “不会,你永远都是方奶奶最爱的孙子。”赵怀砚摇摇头,方奶奶对何晨好,最大的原因在于何晨是方沅的朋友,他定定地看着方沅道,语气十分认真。 方沅本意是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赵怀砚回答得这么认真,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嘴角一弯,“那在你心里呢?我是什么地位。” “无可替代。”赵怀砚望向他,漆黑的双眸里盛满了他的身影。 方沅的心颤了颤,他眨了眨眼睛,飞快地往赵怀砚嘴上亲了一下,“你也是。” 第二天供应商派的人如约来了村里,三人到村口接的人,带着人往家里走。 方沅本来以为会来不少人,但没想到就一个人。 不过村里突然多了个陌生面孔,也让村民们觉得十分好奇,一个个都跑到门口来看。 “你好?怎么称呼?”方沅朝人伸出手。 中年男人和他握了握手,“看你年纪不大,就和小晨一样,叫我何叔吧。” 何晨本来蹲在路边看花花草草,这会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来往那边一看,猛得站起身朝那人扑过去,“何叔,怎么是你啊!我爸都没和我说来的是你。” 何叔原名何栋,因着和何晨他爸一个姓,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处成了兄弟,何晨也是何栋看着长大的。 “哈哈哈哈……轻点轻点,何叔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冲散了。”何叔笑着拍了拍抱住他的何晨。 “嘿嘿,何叔,我告诉你,这可好玩了。”何晨松开手,抬手指了指方沅和赵怀砚,“他们是我朋友,这些天我都住他们家。” “何晨这小子没少给你们添乱吧。”何栋看着眼前样貌出色的两人道。 “没有的,天热,何叔先跟我们回家吧。”方沅笑着摇头,和赵怀砚走在前面给人带路。 一路上,何晨叽叽喳喳地把这两天的经历倒豆子似的讲了个遍,逗得何栋哈哈大笑。 昨天晚上的时候,方沅就和爷爷奶奶把事情说清楚了,这会客人上门,两位老人虽然有些局促,但还是笑着招待客人。 “家里简陋,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是去年炒的南瓜瓜子瓜子,你们尝尝。”方奶奶把装了南瓜瓜子的盆子放到桌上。 “谢谢大妈。”何栋抓了一把,开始嗑瓜子,“嗯!不错,这南瓜子很香。” 方奶奶闻言放松了许多,和方爷爷坐在一旁听几人说话。 “是这样的,我们老板的意思是希望有多少地能种红薯就种多少红薯,越多越好。”何栋把老板的意思交代清楚,看几人面有难色,他接着道:“人手方面,我们老板会出钱出人,这个你们可以不用担心的。” “价格方面,我们会先考察市场,根据市场价格给你们提供最好的收购价,要是销量好,会有一定的分成。” 何栋将要求和好处都一一说清楚,方沅他们听不懂的地方还特意解释一番。 “你看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回去拟定一份合同,过几天带过来给你签字。”何栋说。 方沅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当时和何晨要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时有多激动,这会就有多不安和彷徨,他没法确定这人是否可靠,一时没有应声。 “可以的。”何晨朝方沅做口型。 方沅还是没说话,搭在大腿上的手被人握住,他侧头看向握着他手的赵怀砚,对方朝他点点头,方沅的心里突然就像吃了一剂定心剂冷静下来了。 “签合同吧。”他说。 确认了要签合同,方沅便带着人去测量土地面积,几人测了一天,才把所有地的面积测清楚。 “不用送了,你们这个小镇里面也不方便住宿,我先去市里住一晚,再开车回去。”何栋拦住要把他送到村口的三人,一个人往外面走。 “小晨,在这里要乖一点,不要惹事。” “都不在这住一晚的。”何晨说完便有些后悔,忘了,地方太小住不下。 “嘿嘿,时间不早了,洗洗睡吧,放心吧,何叔很靠谱的!”他说完,手背在脑后转身离开。 “走吧,没事的。”赵怀砚握住他的手,牵着人去洗澡。 洗完澡,关了灯,方沅躺在床上不太睡得着,今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件大事,他不免有些瞻前顾后,这会又开始担心起来了。 “怎么了?”黑暗中,赵怀砚抬手摸索了几下,将方沅的手握住,“睡不着吗?” “嗯,你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何叔真的靠得住吗?”方沅问。 赵怀砚好一会没说话,就在方沅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翻身将方沅困在身上,“你干嘛?” “不是睡不着吗,与其想东想西,不如做点别的?”赵怀砚俯身靠近他,嘴唇在他脸上碰了碰。 方沅愣了愣,半饷才说话,“我就是觉得不安心……。” “别怕,有些事情就是要放手去试一试才知道结果,你不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赵怀砚翻身躺回床上,将人抱进怀里,“何晨和你不是朋友吗?你应该相信他的。” “好吧,我是应该相信他,任何事都有一定的风险,为了成功,我想我该有承受这份风险的勇气。”方沅的脸在赵怀砚锁骨上蹭了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晚安。”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喷在赵怀砚锁骨上,他唇角一弯,无奈道:“睡得真快,晚安。” 第61章 玩水 何叔没回来前, 方沅他们每天都悠哉悠哉地到处玩,不是上山玩,就是下水玩。 何叔走的第二天,大奔刚好放假回家了, 他在家躺了一天, 隔天就上方家串门, 正好赶上了几人想去村口那条小江玩水。 “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鱼?我记得咱们小时候去那玩,能捞不少小虾米,还要背着家里炒熟,就是太小了,吃起来撒牙缝都不够……” 人还没到地方,大奔就开始惦记那条小江里的鱼虾了。 “哇……, 感觉好好玩啊!你们小时候能玩得也太多了。”何晨艳羡道。 “哈哈哈哈,那是,没事,暑假我带着你玩,保你玩个尽兴。”大奔哈哈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道。 大奔和何晨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聊了几句, 就开始称兄道弟,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发出几声大笑。 方沅和赵怀砚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听着大奔不断吹牛皮, 把何晨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会临近傍晚,气温凉快了不少,路边的房子将太阳遮挡得差不多,几人走在阴影下, 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边聊边走。 半个小时后,几人到达村口的小江,实际上就是一条不宽又不深的小溪,但北溪村的人无由地都管它叫江。 溪水深度只堪堪淹到成年人的小腿处,是从镇上围绕着进村的山一直延伸到村口处的。 北溪村其实是被山围起来的,进来的洞口是打穿山体才有的,那条小溪就在洞口旁戛然而止。 小溪从路底穿过,因地势的原因,形成了一个小瀑布,溪水从上流下,冲击着岩壁,淙淙作响。 溪底长了不少绿色苔藓,溪水也就呈青绿色,一缕阳光照耀在水面上,溪水被照得波光粼粼,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我靠,好凉啊!爽!”大奔一个箭步踩着用石块堆成的台阶下了水,被冰得一个激灵。 “你们快下来了啊!”他回头朝站在路边的几人招招手。 “来了来了。”何晨快速下了台阶,一脚踩进水里,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他弓腰伸手拨动溪水,“舒服啊。” “走吧。”方沅朝赵怀砚笑了笑,率先下了水,他回头朝站在台阶上的人伸出手,“下来玩吧,还挺舒服的。” 几人下了水,一开始还是安分地玩着水,后来不知道谁开的头,用水泼人,几人便打起了水仗。 几人不停地挥动着双手,水花四溅,自己和旁人都被浇成落汤鸡,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发育完好的身材。 “呸呸呸……不玩了不玩了,喝了不少水下肚。”方沅摆摆手,喘着粗气认输。 “还说呢,我才是真的喝了不少,刚没站稳,一屁股坐下去,你们还猛泼我水。”大奔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发出咚咚声,反正衣服都湿了,这会累得不行,他坐到水里,肩膀一下都被溪水淹没。 “舒服啊!”他发出一声喟叹。 “嘿!我也来。”何晨迈步走到大奔旁边,也跟着坐到水里,“哈哈哈哈……这水玩得好爽。” 方沅和赵怀砚倒没坐到水里,而是在溪水里找了块露在外面的大石头坐着。 “这水不知道干不干净,再坐一会就回家洗澡。”赵怀砚抬手拨开黏在方沅脸上的碎发,用指腹抹掉他脸上的水珠。 “知道了。”方沅抿唇一笑,拉下赵怀砚的手握住,“你手好凉啊。” 明明一样都玩了那么久的水,没玩之后,方沅的手已经是温热了,赵怀砚的手却还是冰凉的。 方沅两只手捧住赵怀砚的手搓了搓,“给你暖暖。” 赵怀砚轻笑一声,“现在是夏天,凉点也没事的。” “好像也是。”方沅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赵怀砚手冰,他下意识地就想给人暖手,完全忘记了现在是夏天。 “好像也是~”水里的大奔和何晨学他说话。 方沅和赵怀砚鸡皮疙瘩起一身,不约而同地朝两人看去,眼神冰冷,吓得他们一下就认怂,“错了错了,你俩继续,继续,我们不打扰了。” 大奔和何晨走远了点,又嘻嘻哈哈哈地开始玩水。 两人刚一走远,方沅就迫不及待地问,“我是那样说话的吗?” “不是,他们俩有病。”赵怀砚往那边看了一眼,淡淡道。 方沅嘴角一抽,觉得赵怀砚现在说话越来越毒了。 几人在天色完全变黑前回了家,大奔和三人告别突然一拍脑门,“坏了,还说要抓鱼抓虾,玩水玩得太爽了,全给忘了。” “哈哈哈,没事,下次去,下次去,你先回家吧。”何晨一愣,笑了笑道。 “也行,走了,有空再来找你们玩。”大奔朝三人挥挥手,迈着潇洒的步伐走了。 回家刚好赶上晚饭,吃了饭又陪着爷爷奶奶聊天,等爷爷奶奶困了去睡了,三人才轮流洗澡睡觉。 “风扇好像坏了?”洗了澡,赵怀砚看方沅有点热,便想打开风扇吹,结果昨天还好好的风扇今天突然不转了。 “啊?怎么突然坏了?我看看。”方沅原本趴在床上看着,这会一听风扇坏了,连忙下了床,趿拉上拖鞋挤到赵怀砚旁边。 “会不会是没连接好电源?”他反复给风扇通电断电,风扇都没转起来。 “好吧,好像真坏了,那晚上得热死啊。”方沅折腾了会,风扇还是不转,无奈地摊了摊手,“唉,去洗个手睡觉吧,今晚上先忍忍,明天去镇上重新买一个。” 洗完手,两人在床上刚躺了一会就直冒汗,热得两人睡觉都没挨在一起。 方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抬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叹了口气,好热啊,睡不着。 身旁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接着一小阵凉风吹到他脸上。 “还有扇子吗?我也给你扇扇。”方沅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在床头上,手上拿着一把扇子给他扇风。 “你睡吧,我给你扇就好了。”赵怀砚继续给他扇风。 “不行。”方沅坐起身,下了床,摸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扇子。 他无奈把灯拉开,眯着眼睛缓了一会才适应突然亮起来的光线,“我去我家拿一把扇子过来。” “别去了,回来上床睡觉,我去堂屋拿一把。”赵怀砚拿他没办法,去堂屋拿了一把扇子回来。 黑暗中,两人就这样彼此扇着风,扇子扇出来的风不大,但方沅睡意却来得很快,挥动扇子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他握着扇子的手落到床上,发出一声轻响。 赵怀砚一只手继续给他扇着风,一只手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把他手心里握着的扇子拿走。 “唔……”睡着的人发出哼唧声,脸在赵怀砚的手臂上蹭了蹭。 几天后,何叔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人来,几辆车子浩浩荡荡地开进村里,吸引了不少村民驻足看热闹。 “何叔。” 方沅朝他伸出手。 “几天没见,你沉稳了很多。”何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方沅笑了笑,没否认,“可能是想的事情更多了。” 何栋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就是要敢想敢做,我给你带了点人来帮忙,你尽管使唤他们。” “好。”方沅点点头。 聊了几句后,何栋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跟着方沅去地里。 “先搭大棚吧。” 既然决定了要把种红薯规模化,用来育红薯苗的大鹏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何栋带来的这些人手脚灵活,方沅和赵怀砚都没上手,就迅速开始搭大棚。 搭棚的木头和竹子方家有,要用的塑料膜就得去镇上买,好在何栋他们有车,很快就去镇上买来了塑料膜。 十来个人忙活了一天才搭够要用的大棚。 “幸苦各位了,家里备了一点小酒小菜,请各位跟我来。”等他们一忙完,方沅便让何叔帮忙把人聚在一起,他站在略高一点的田埂上,面朝众人,嗓音洪亮。 方家院子里摆了两大桌,菜是请村里有名的厨娘来做的,酒是自家酿的米酒,等人都一一落座了,方沅才走到何栋身边坐下。 他面有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想问晚上住宿的事吧?哈哈哈我们就打算在田里搭个帐篷凑活一晚上,明天我们就走。”何栋说。 方沅笑了笑,“是这事,一眼就被您看穿了。” 何栋酣然大笑,打趣道:“这事问完了,可以吃饭了吗?” “可以可以,您请。”方沅给人倒了一杯米酒。 吃完饭,何叔带来的人一部分自告奋勇去烧热水,一部分到外面去搭帐篷。 “我也要睡帐篷!”听到要搭帐篷睡,何晨眼神发亮,何栋自然点头答应。 “方沅,赵怀砚,你们要不要睡帐篷。”何晨大声问。 说实话方沅很心动,夏天屋里热得慌,远不如外面凉快,但是蚊虫有点多。 “你去不去睡帐篷?”他问赵怀砚。 赵怀砚看他眼睛发亮,一副很想去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 “去!我和赵怀砚睡一个帐篷。”方沅回何晨。 第62章 争吵 搭帐篷过夜是何栋事先想好的, 因为怕有什么突发事故,还多准备了几个,这会突然多了三小孩,刚好派上了用场。 所有人洗完澡已经是大半夜了, 大多数人早就困得不行, 一洗完澡就酣然入睡, 当然也有少数例外,比如何晨。 “方沅,要不我们玩会游戏吧。”何晨蹲在方沅和赵怀砚的帐篷前,小声道。 方沅当然不可能答应,他困得眼皮抬都抬不起来了,“太晚了, 明天再玩吧。”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 “好吧。”何晨看他困得不行,也不好强人所难,一脸沮丧地回了自己帐篷。 “他来干嘛?”赵怀砚洗完澡出来,刚好看见何晨离开。 “找我们玩游戏,好困啊…”方沅眯了眯眼睛,用力抬起眼皮, “快进来睡觉吧。” 赵怀砚矮身进了帐篷, 刚躺下,方沅就自发地滚进他怀里, 手脚都压到他身上, 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赵怀砚微低下头在方沅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搭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把人搂得更紧了点。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的时候, 何栋没吃早餐就带着一群人离开了,方沅他们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何叔怎么早餐都不吃就走了啊。”何晨叹了口气,似是不明白何栋怎么走得那么急。 “走吧,今天早上我做早餐。”方沅知道何栋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才急着走的,他转身进了院子,往厨房走。 赵怀砚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何叔人挺好的。”方沅看着在热水里翻滚的面条,突然说了一句。 “嗯。”赵怀砚往灶里添柴的动作一顿,“有他的帮忙,以后会轻松很多。” 面煮好后,方沅去把爷爷奶奶叫起来吃饭,他有事和两位老人说。 几人围着餐桌吃面,方沅突然道:“爷爷奶奶,我打算请村里的人来帮咱们种红薯,一天的工钱是50块,每天日结。” “元宝,用不着请人来,我和老头子身体健朗,我们都能种地干活。”方奶奶把筷子搁到碗上,语气难得严肃。 “奶奶,但我不想您和爷爷继续劳累了,以前干活你们已经累积了不少病痛,现在有了放松的机会,怎么能让你和爷爷继续下地干活呢。 ”方沅的视线掠过奶奶脸庞上的皱纹,心里一颤,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啪——” 方爷爷一掌拍到桌子上,吼道:“方沅!你怎么和你奶奶说话的。” “怀砚,你带着小晨先去你家坐一会,我和你方奶奶有话要和元宝说。” “好的,方爷爷。”赵怀砚握了握方沅的手,拉着一旁不知所措的何晨走了。 饭桌上的气氛一度凝滞,很久都没人说话。 “爷爷,我知道您和奶奶干了一辈子的活,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苦日子,但是我不想您和奶奶继续这样了,干活真的很苦很累,我希望你可以歇一歇。”方沅看向白了大半头发的两位老人,身躯明明那么瘦弱,却为他撑起了一个家。 “春天,阴雨不断,冒着雨也要下水插秧,天天下水,导致一下雨爷爷就腿疼。” “夏天热得大汗淋漓,晒脱了皮也要下地干活。” “秋天,像个永不停歇的发动机一样,收稻晒稻,干个不停。” “冬天,几度的天气,因为要洗红薯,手天天泡冷水,手指皲裂,流血不止。” 方沅说到后面,不停地哽咽,话都说不太清,他眼眶泛红,大颗大颗的泪水从脸颊上滚落。 “太苦了,真的……我不愿意你们再这样辛苦了,我想你们可以歇一歇,就像正常的老人一样可以享受儿孙福,而不是天天有干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 “元宝……” 两位老人显然没想到方沅想得这么多,他们一直以为孙子还小,想着能多干点就多干点,好让孙子以后过得更好,却没想到他们的这种想法让方沅痛苦不堪。 “元宝,乖孩子,爷爷奶奶听你的,莫哭了。”方奶奶颤抖着手擦掉孙子眼角的泪水,“你这孩子,怎么会那么懂事呢……是爷爷奶奶对不住你,给不了你好的生活。” “怎么会,你们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方沅摇摇头,布满泪痕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所以这一次,爷爷奶奶可以听我的吗,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你们只要舒舒服服的过好每一天就行了。” 方爷爷方奶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以后都听我们家元宝的。” 三人聊开后,方沅去赵家把赵怀砚和何晨叫回来吃面,他们面都没吃完呢。 “你先过去吧,我和方沅等会过去。”赵怀砚拉住方沅的手腕,让何晨先走。 何晨明白两人是有话要说,点点头便走了。 “怎么了?”方沅问。 “哭了?”赵怀砚指腹蹭过他红红的眼角,“方爷爷和方奶奶凶你了吗?” “没有凶我,就是自己没忍住。”方沅全然把方爷爷拍桌子凶他的那一下忘了,他抿了抿唇,抬手摸摸自己的眼角。 赵怀砚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下次别哭了,我看着心疼。” 决定了要请人干活,方沅便在村里走访,找了5个靠谱的村里人帮忙干活。 因为要扩大种红薯的规模,方家去年留的种薯便不太够了,方沅还得去村里买点种薯。 恰好王婶和李婶家都有不少,他们两家方沅又放心,看都没看,有多少就直接买了多少,另外又从村里其他靠得住的人家那买了不少回来。 种薯卖得不算贵,一斤就一块钱,方沅一下买了好几百斤回来,家里都没地放了,只好在院外搭了个小棚子用来放种薯。 村里招人好处就在于不用管饭,早上八点半开工,他们会吃了早饭再来,中午十二点停工,他们又会回家吃,下午两点再来干活。 再则就是都是农村人,还不用人教,干起农活来都是一把手,利利索索的。 方沅当然也没闲着,每天早出晚归的一起下地干活,早一天干完,就少花点钱。 半个月后,所有种薯全部种完了,再等一个月后起苗,种红薯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累死了……”方沅扑在床上,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 赵怀砚站在床边,抬手拉起他的胳膊,轻轻揉捏,“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以后都没那么累了。” “别按了,你也够累的。”方沅抬起头望向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上来睡觉!” 赵怀砚这段时间天天跟着一起下地干活,干得活一点也不比方沅少,甚至因为方沅有时候摆烂,他干得还多一些,当然还有何晨也干了不少,整个人都黑了一圈。 赵怀砚摇摇头,没听他的,绕到床的另一边继续给他按摩,“你先睡吧,明天也不用早起了,我晚点睡没关系。” “赵怀砚,你有没有发现,有时候你倔的像头驴。”方沅叹息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和他对视。 “抱会,然后睡觉了,好不好。”他凑在赵怀砚耳边轻声道,语气温和,有点像哄人。 “好。”赵怀砚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亲,手在他腰上摩挲了几下后,把人拥入怀中。 两人当真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直到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外面好像下雨了?”方沅拍拍赵怀砚的手,“我去看看。” 赵怀砚一松开手,他便跑到床头,打开窗,漆黑的夜色中只能看见模糊的树影。 “应该是下雨了,现在还挺小的,不知道会不会下大,要是下大了,大棚里的种薯就遭殃了。”方沅仔细听了听,只有细微的雨声,他回头望向赵怀砚,语气担忧。 赵怀砚皱了皱眉,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也有些担忧,但面上却不显,“别慌,先等等看,现在这雨听着已经小了点。” 两人凑在窗前,又听了会,发现雨确实渐渐停了。 方沅刚开窗的时候,还有雨点飘进来,这会却一点也没有了。 “没事了,早点睡觉吧。”赵怀砚关了窗,拉着人上床睡觉。 方沅躺在他怀里,虽然雨已经停了,但他心里总不太放心,夜里睡得也就不安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天色渐明时,方沅和赵怀砚面面相觑,眼下皆是一片淡淡的乌青。 “不会下雨了,可以安心睡觉了吗?”赵怀砚抬手盖住他的眼睛,嗓音里带着困倦。 方沅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羽扫过他的手心,语气有些心虚,“可以。” 昨晚上他睡不着,一直动来动去,连带着赵怀砚也睡不着。 方爷爷方奶奶不像其他的家长,孩子一睡懒觉就敲门催起床,在早起这方面,老两口一向比较溺爱,所以一夜未睡的两人安心地睡了一整天。 方沅睁开眼睛便看到外面昏黄的天色,他拉开箍在腰上的手,爬到床边,看天边橙红的晚霞。 “赵怀砚,快醒醒,好好看的晚霞。”他弯下腰轻拍赵怀砚的脸颊,把人叫醒一起看晚霞。 天色将晚未晚,小半个太阳正缓缓下沉于远山之下,周围的云彩都被染成了橙红色,似乎还有淡淡的紫色,层色分明,颜色层层变浅,好一副绚丽的落日图。 “真好看。”方沅有些看呆了,这样的景色可能不算少,但这几日他忙于农活,鲜少关注,这会闲下来了,就觉着格外好看。 赵怀砚扭头看向他,心里突然格外满足,他轻轻在方沅脸颊上落下一吻,“是的,很好看。” 有人看的是晚霞,有人看的是心上人。 第63章 回忆 “你俩可算醒了, 桂芳都上门看了好几次了,要是吃晚饭的时候,你俩还不醒,她可要掀被子了。” 两人一出房间就对上笑吟吟的赵奶奶。 睡了一整天, 脑子清明了许多, 方沅笑了笑, “昨晚上没睡好,白天就睡得久了些。” “这几天干活是累了点,多睡会也没事。”赵奶奶给两人端了杯水,“喝点水去吃饭吧。” “好。” 方沅进了院子里,往厨房走,“奶奶, 我来炒剩下的菜吧。” “不用你,你坐着就好。”方奶奶避开他想拿锅铲的手,迅速地翻炒着锅里的苦瓜,“就剩这一个菜了。” “方沅,你和赵怀砚也太能睡了吧。”何晨坐在小板凳上,往灶里添柴。 他自从学会烧火后,就接替了方爷爷的位置。 “昨晚上不是下了点雨吗?我怕下大了会淹到大棚里的种薯, 一晚上都没睡安稳。”方沅解释道。 “昨晚是下了会雨, 天晴了那么久了,这雨就是下了, 也应该不会下大。”方奶奶往锅里撒完调料, 又用锅铲翻动了几下,“小晨,别添柴了,菜马上熟了。” 方沅也觉得昨晚上是有点杞人忧天, 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没事,昨晚上没睡的觉今天白天都补回来了,吃饭吧。” 他把灶台上放着的几个菜端到桌上,“爷爷,吃饭了!” 之前只有方家三口人的时候,都是炒两个菜,何晨来了后,一般都是三四个菜,今天方奶奶炒的是丝瓜炒蛋,清炒苦瓜,还有凉拌茄子。 虽然都是素菜,但天气炎热,三个小菜吃起来都比较清爽,四个人都吃了不少米饭,菜全部被光盘。 “奶奶,碗我来洗吧,您歇着吧。”方沅捧着碗筷去了厨房,他把碗筷直接放进锅里,炒完菜后的余热直接把锅里的水烧热了,刚好可以洗碗。 他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赵怀砚背对着他坐在院子里。 方沅垂眸看了眼自己还带着水珠的手,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双手捂住他的脖子,“在看什么?” 赵怀砚被他冰得一颤,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前面,“你用冷水洗的碗吗?手这么凉。” 方沅挑眉笑了笑,“热水洗的,洗完碗用冷水泡了会手,这会还没回温。” 赵怀砚站起身,把方沅按到他刚刚坐过的凳子上,又去拿了一张凳子过来。 两人并肩坐在院子里,腿挨着腿,离那堵方家和赵家共有的墙很近。 院里的那颗青梨树今年结了很多果子,对着墙的几根枝条上结了好几颗梨子,压得它往下沉。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赵怀砚突然问。 “记得,那会我摔了一跤,赵奶奶扶我去你家坐了一会,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方沅当然记得,那会他觉得赵怀砚还挺讨厌的。 “那会你爬上墙是在做什么?”赵怀砚侧头看向他,漆黑的双眸凝视着他。 “什么时候?”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怀砚说。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看见我了啊,我都没看见你的脸。” 方沅这会才反应过来,原来赵怀砚说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指那个时候,“那颗梨树都快长到你家去了,我就爬到墙上,想剪一下。” 赵怀砚的视线落在他的膝盖上。 方沅注意到他的视线,轻“啧”一声,“现在后悔那会没扶我了?晚了,我可记仇了。” 赵怀砚笑了笑,“那你可以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吗?” “那我有什么好处呢?”方沅挑眉看望向他。 “好处就是男朋友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你说往东他绝不敢往西。”方沅这幅样子,让赵怀砚喜欢得不行,他弯了弯嘴角,用手指蹭蹭方沅的下巴。 “那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原谅你了。”方沅抿唇一笑,小流氓似的在赵怀砚脸上摸了几下,“走吧,洗澡去,该你表现了。” 两人去厨房提了热水,走到洗澡间门口时,方沅弯腰握住水桶的把手,“好了,你也去洗澡吧,我自己来就行。” 赵怀砚瞥了他一眼,眸光微动,掰开他的手,把水桶提了进去,“不是说让我表现吗?我都没表现,就让我走?” “我那是开玩笑的!”方沅脸一红,把人往外推。 他就是逗逗赵怀砚,哪能真让人来帮他洗澡啊。 “真的不用吗?”赵怀砚问。 “不用!出去出去。”方沅把人推出门,迅速关上门,生怕赵怀砚一时兴起就想帮他洗澡。 洗澡间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水流声,赵怀砚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眼底情绪翻滚,他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盖到眼帘上,半饷他转身离开。 后面连续几天都是天晴,待在屋里也直冒热气,那场转瞬即逝却让人不安的雨仿佛是方沅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于那场雨的记忆逐渐淡去。 “元宝!我妈说我家水塘的藕可以挖了,一起去挖藕啊!” 下午五点的时候,大奔火急火燎地冲进方家,嚷嚷道。 “挖藕!我要去!有莲子吗?”何晨一个扑棱从地上坐起来。 “去啊!都去!尽管挖。” 大奔十分豪气地拍拍胸膛,说完他话锋一转,“没莲子,要是有莲子就没有藕了,这两个是不能一起长的。” 何晨脸一下就垮了,不过能挖藕也不错了,“好吧,方沅,赵怀砚,你俩快别躺了,起来起来。” 天热得不行,三人在地上垫了个尿素袋就往地上躺,比坐着凉快了不少。 方沅拿开搭在眼睛上的手,眯了眯眼睛,“你说你就不会跳个好点的时间来,我们睡得正香呢。” “哈哈哈……快别睡了呀,等会我爸都挖完了,就没我们的事了。”大奔弯腰把方沅从地上拽起来,刚想伸手去拽赵怀砚,就发现他已经起来了,“走走走,都起了,就赶紧出发。” 水塘是大奔他爸前年挖的,去年才长出荷叶,村里种莲藕的人就那么一两家,大家看着都挺新奇的,开花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去看。 几人沿着农田之间的黄土小路上往上一直走,大概十来分钟后,绿意盎然长满了荷叶的水塘出现在几人视野当中。 水塘中,数不尽的荷叶翠绿如伞,层层叠叠铺满湖面,一阵清风吹来,青荷婆娑,在风中摇曳生姿。 这会莲花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朵莲花挨着翠绿的莲叶开得正艳,几只翅膀上长了花瓣的小蜻蜓落在莲叶上,薄如蝉翼的翅膀轻轻颤动。 “爸!我把元宝他们喊来挖藕了!”大奔朝他爸大喊道。 李叔循声望过来,溅了不少泥点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了啊,想下水的就下水挖藕,不想下来的就在旁边看看也行。”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后,全部下了水,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水塘里走,被厚泥裹住的脚行走间,发出噗呲噗嗤声。 “我这脚就像被灌了水泥一样抬都抬不动哈哈哈哈。”何晨使劲拔了拔陷入泥里的脚,差点一个后仰摔水里,“我靠,吓死我了,差点就摔泥里了。” “别说了,快拉我一把,我走不动了。”大奔朝何晨伸手,请求他支援。 方沅和赵怀砚差不多也是寸步难行,两人像八旬老人一样互相搀扶着,缓慢朝前行进。 四个人走了老半天才靠近荷叶区。 “怎么找莲藕啊?”何晨问大奔。 “这……我也不知道。”大奔讪讪一笑,转头朝他爸吼一嗓子,“老爸,怎么找莲藕啊?” “找那种叶柄刺少而软、叶片厚实不展开的叶子,顺着它的根往下摸,一般就有莲藕。”李叔把刚挖出来的莲藕放到一旁,目光在周围的荷叶当中扫视,随后他拔腿往一处走,手扯住一片荷叶抖了抖,“看到没,就是这种叶子,藕就长在下面。” “好!谢谢老爸。” “你们听明白了吗?”大奔问。 何晨笑了笑,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大概明白了……” “我们来比赛吧,看谁挖到的莲藕多,怎么样?”大奔灵光一闪,他期待满满地看着几人。 “好啊!”何晨道。 方沅点了点头,“可以。” 三人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嗯”了一声。 说了要比赛,几人便分散地往四周走,一个个都干劲满满, 一旁的李叔无奈地笑了笑,“这群孩子。” 方沅看了看周围的叶子,按照李叔教的选了一片叶子弯下腰,伸手往水里摸。 晒了一天的水有点温温的,他顺着荷叶杆一直往下摸,手逐渐陷入泥浆里,泥浆比水的温度低。 “哗——” 方沅把摸到的莲藕在水里甩动,将莲藕上的泥洗干净。 他垂眸看向手里的莲藕,第一次挖莲藕没经验,这节藕末端断了一截。 “噗嗤噗嗤”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方沅转身看到赵怀砚正往他这边走。 “怎么了?” 赵怀砚可能是有事找他。 “给你。” 他把手上拿着的莲藕递给方沅。 “你要做最后一名吗?”方沅笑了笑,无奈地问。 “你想当第一。”赵怀砚说。 因为方沅想当第一,所以他可以当最后一名。 第64章 暴雨 方沅朝四周看了看, 赵怀砚伸过来的手被荷叶挡住了,大奔和何晨又沉迷在挖藕中,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那我收下?”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眉梢微挑。 赵怀砚把莲藕放进他挎着的筐里, 拔腿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会挖到了再给你送过来。” 方沅看着他的背影, 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人帮他作弊帮得心安理得。 临近天黑时,李叔喊几人上岸,挖藕比赛结束。 “孩子们,快天黑了,都上来吧!” “砰——” 方沅把筐放到地上, 发出一声闷响。 看着那数量明显不太对劲的莲藕,大奔和何晨嘴角直抽,“元宝,你看我们俩像傻子吗?” “像。”方沅毫不犹豫地点头。 “像你个大头鬼。”大奔扑到他背上,勒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下次赵怀砚禁止参战!” 被禁止参战的赵怀砚眉头一皱,冷冷道:“下来。” “哦。”大奔很没骨气地立马屈服。 “元宝, 赵怀砚好凶啊。”他凑到方沅耳边小声道, 刚说完猝不及防又被某人的眼神冷到了。 方沅哭笑不得,“好了, 别闹了, 赶紧帮你爸把这些莲藕搬回去。” 虽然方沅他们都是第一次挖藕,但四个人挖出来的藕数量也不少,五个人来回跑了两次才把所有莲藕搬回大奔他家。 “元宝,你们拿些莲藕回去吃吧, 炖汤,凉拌,卤煮都可以的。”李叔提起一筐莲藕递给方沅。 “谢谢李叔。”方沅确实想吃莲藕了,也就没拒绝,直接伸手接了过来,“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回吧,时间也不早了。”李叔笑了笑,“儿子,你送送元宝他们。” “不用了,李叔,都没几步路,哪用得着送。”方沅连忙拒绝,拉着赵怀砚和何晨大步流星地离开大奔家。 莲藕带回家的第一天就没逃过几人的肚子,方沅当晚就弄了个凉拌藕片。 “脆脆的……” 何晨吃完了饭还一口一口接着吃。 下午挖藕累着了,方沅洗完澡一碰到床就睡着了。 夜里猛然被响雷惊醒,窗外雨声滴答滴答,时不时掠过道道闪电。 下雨了。 方沅不知道这雨下了多久了,又要多久才会停,他掀开被子起身爬到窗户旁,动作小心的打开了窗户。 一阵雨水瞬间飘了进来,方沅连忙关上窗户,忧心忡忡地看向窗外,祈祷这阵暴雨千万别下太久,不然前几天刚发了芽的种薯就遭殃了。 这么干看着也无济于事,方沅有心躺回床上继续睡觉,却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猛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快速爬到窗户旁打开窗。 雨势和昨晚上的相差无几。 “怎么了?”身后响起赵怀砚有些嘶哑的声音。 方沅关上窗,跪坐在床上穿衣服,“下暴雨了,从昨晚上下到现在。” “我现在要赶紧去地里看看种薯有没有被水淹。” “我和你一起去。” “你别去了吧,我很快就回来了。”方沅摇摇头,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他不想让赵怀砚跟他一起去冒险。 赵怀砚穿衣服的动作没停,“我和你一起去,发生了什么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他语气坚定,漆黑双眸的双眸望向方沅。 方沅没法再拒绝。 两人披上雨披,带上斗笠,穿上雨靴迈步走进雨里,路面积水漫到了两人的小腿处。 这雨下的太大了。 昏黄的雨水淹掉了大路和农田,一眼望去就像四周已经成了一个大湖泊。 方沅心急如焚,却只是拉着赵怀砚的手腕在雨水中缓慢行进,毕竟相比种薯,还是两人的安全更重要。 当时选种种薯的地时,方沅考虑过下暴雨的情况,专门选了地势较高的农田。 这会一路走来,他看见远处那些地势较高的农田积水没有低处的严重,再加上还有大棚挡雨,想必被水淹掉的种薯应该只是少数。 这么一想,方沅安心了不少。 “想到什么了?”赵怀砚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像刚刚那般紧绷了。 方沅回头朝他笑了笑,“就是走了这么久,发现地势高的地应该情况会好很多。” “大部分种薯应该没事。” 方沅顾着和他说话,脚上突然踩到一块石头,他脚一崴,带着赵怀砚往水里扑。 就在他的面即将触到水面时,身后的一股力道将他一拉,他猛地撞进赵怀砚怀里。 “嘶…差点就拉着你一起摔进水里了。”方沅有些懊恼,他摔了也就算了,还拉着赵怀砚一起摔……他应该迅速松手的。 “脚怎么样?疼吗?”赵怀砚握着他的肩膀,眉头紧皱,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方沅低头往水里看了看,昏黄的雨水遮住了他的脚,“好像崴到了,有点疼。” 赵怀砚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绕到方沅前面,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过去。” “我还能走,用不着背的。”方沅不愿意,水那么深,背上还背个人,赵怀砚会很辛苦的。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赵怀砚旁边,轻拍他的胳膊,“起来,你在前面牵着我走就好了。” “上来。”赵怀砚没起身,周深气压比刚刚更低了些,语气也很冷。 方沅担心地里的种薯,没敢和他僵持,缓缓爬上了他的背,他搂住赵怀砚的脖子,嘴凑到他耳边,“那你抱紧我,不要把我摔了。” 他语气很轻,有点像撒娇。 “不会。”赵怀砚箍紧他的大腿,把人往上抛了抛。 他走得不算快,和刚刚两人一起走的速度差不多,毕竟他现在可是一个人承担了两个人的安全。 平常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涨大水走了半个多小时,方沅远远便看见之前盖好的大棚有些倒进水里,但大部分还好好的立在地里。 赵怀砚把方沅放在一处露在水面的田埂上,踏着水去掀起泡在水里的塑料膜。 “哗——” 大片长了小绿芽的种薯被泡在了水里,只露出一点点小尖芽。 “你用锄头去把那里的田埂的挖开,把这里的水放掉。” 两人过来的路上,雨势已经在慢慢减小了,但农田和路上的雨水要是不人工干预一下,恐怕要到明天才能排掉。 好在下面就是一块荒地,不然方沅一时半会还在不知道该怎么把水排掉。 “哗哗哗——” 田埂刚被挖开,地里的雨水便往下面的农田涌去。 方沅有些跃跃欲试,但他说服不了赵怀砚,而且他也有些怕自己一头栽进水里,忙没帮上,还帮倒忙…… “我不同意。”赵怀砚抬眸朝他冷冷看来。 “……”方沅刚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还没开口就被否决了,“我没说话。” “但是你那腿暴露了你的想法。”赵怀砚的视线落在他刚迈出半步的腿上。 方沅雨靴里的脚趾蜷了蜷,“我只是站累了,换个姿势。” 赵怀砚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会,放下锄头,朝他走来。 “怎么了?”方沅不明白赵怀砚怎么突然过来了。 赵怀砚没说话,弯下腰,一手抱住方沅的腰,一手抱住他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我靠,你干嘛?”方沅被他吓一跳,双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别动,抱稳我。”赵怀砚眉头一皱,“不是站累了吗,给你找个地方坐一下。” 方沅愣愣地抱住他的脖子。 赵怀砚抱着人走在水里,找了处没被水淹掉、又能坐人的田埂,“你先站一下。” 他把人放下,把衣服脱了垫在上面,“坐吧。” 赵怀砚动作太快,方沅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就已经把衣服脱了垫在田埂上。 “你怎么把衣服脱了……”他呆呆地问。 “这上面很湿,我不拿衣服垫一下,你怎么坐?”赵怀砚像是不明白他怎么问出那么蠢的问题,看他的眼神十分疑惑。 方沅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着赵怀砚光裸着的上半身,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快去排水吧。” “嗯,乖乖在这坐着,别乱动。”赵怀砚俯身在他唇上轻吻,转身回刚刚的地方拿起锄头继续干活。 方沅坐在田埂上看着赵怀砚挖开了一处又一处田埂,猛然发觉他干农活越来越熟练了。 农田的水排了大半到下面的荒地,露出了原先泡在水里的种薯。 赵怀砚一个人也不可能把挖开所有田埂,只能挑着水淹严重的农田挖,剩下的水淹没那么严重的,只能找人来帮忙了。 “赵怀砚,我们回家吧,剩下的等停雨了找人来帮忙吧。”方沅朝他大喊。 赵怀砚闻言朝他走来,“要背还是要抱?” “要背,要背,背就好了……”方沅连忙说要背,生怕赵怀砚要抱着他回去。 赵怀砚点点头,转身朝他露出光洁的后背,“上来。” 方沅搂住他的脖子,俯身趴到他的背上,“我上来了。” “你拿一下锄头。”赵怀砚背着他踏着水一步一步往家走。 赵怀砚每落下一步,他的心跳声就加快一点。 第65章 豆腐 “元宝怎么了, 咋要人背回来的?” 两人早上出去的时候和几位老人交代了一番,这会看他们安全回来,不约而同地都松了口气。 “崴到脚了。”赵怀砚把人放到椅子上,“要洗澡吗?” “你去洗一个吧, 我没淋到什么雨。”方沅推推他的肩膀, 触手一片冰凉。 “是啊, 怀砚,你快去洗个澡,你这头发都湿了。”方奶奶催促道。 “好,那麻烦您给他擦下脸和手,等会我洗完澡过来给他上药。”赵怀砚点点头,重新带上斗笠走进雨中。 十分钟后, 赵怀砚回来时,方奶奶刚给人擦完脸和手。 他蹲下身,撸起方沅的裤子,露出他有些红肿的脚踝。 “能动吗?” 微凉的手碰上方沅的脚踝。 “能动,没伤到骨头,养两天应该就好了。”方沅点点头,扭了扭脚踝。 赵怀砚“嗯”了一声, 从裤袋里掏出一瓶红花油, 他扭开盖子,往手心倒了点红花油。 刺鼻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 充斥着整个房间。 “可能有点疼, 忍着点。” 赵怀砚双手合拢,搓了搓手心,握上方沅的脚踝,轻轻揉捏。 “怀砚, 你对我们家元宝,可真好啊,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奶奶,奶奶帮你出气。”方奶奶站在一旁都有些插不上手,她笑着打趣道。 “那他要是欺负我怎么办?”方沅抿抿唇,哭笑不得地问。 方奶奶轻嗤一声, “怀砚欺负你?那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方沅垂眸看向正在给他揉脚的人,嘴角微微弯起。 “我奶奶都快成你这边的了。” 雨下到中午就基本上停了,没了供给的雨水,路上和农田里的水慢慢退去。 大概到晚上时,路面上就剩了些小水坑,农田里的水也基本排光了。 水都退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那场暴雨下完的第二天就出了大太阳,热得人用蒲扇扇风的手就没停过。 被太阳晒了几天,外面已经看不出一点上次那场暴雨的痕迹。 方沅在家养了几天,等脚走路不疼了才去地里看种薯的情况。 “这雨真是来势冲冲,去也冲冲,但给我们添了好多麻烦啊。”何晨跟在两人后面,踢了一脚被水冲到路边的垃圾。 方沅没法不认同他的话,这场雨确实带来了很多麻烦,例如有些泡了水的种薯直接烂掉了。 “你们把烂了的种薯都挖出来放一边吧。”他叹了口气,举起锄头开始挖。 直接烂掉的种薯只有小部分,不过有好些种薯刚发出来的芽都被大水冲断了,再长出来又要花些时间。 “掀开的塑料膜先不用盖回去,让太阳把土晒干一点吧,太湿了种薯容易烂掉。”方沅拉住何晨扯住塑料膜的手。 “哦哦。”何晨撒开手,“那这些已经烂了的怎么办?” “带回去喂鸡吃。”方沅说完便拿起畚箕将烂掉的种薯装进去。 一场暴雨大大增加了种红薯的工作量,种薯烂掉的部分得重新种一些,把量补上来。 刚歇了没几天又得继续早出晚归地干活,把三人累得不轻。 “总算干完了……,这下能歇着了吧。”何晨摊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方沅点点头,由衷地和他道谢,“可以,这段时间谢谢你。” “小事,在你家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总得找点事干。”何晨想摆摆手,但他累得手都抬不起了。 “还是谢谢你。”方沅看他这样,无奈地笑了笑,“这样吧,明天我给你们做豆腐脑吃怎么样?” “豆腐脑?”何晨眼神一亮,“你还会这个?” “村里人基本都会。”方沅笑着点头。 “要!我想吃!”何晨两眼发光,激动地大喊。 做豆腐脑的豆子还是去年的,村里的人每年都会在田埂上种大豆。 豆子要比稻谷先丰收,收回来的豆子得反复捶打,才能脱壳。 累得要死,但方沅劝不住方爷爷和方奶奶,只能喊他们少种一点。 今年还没到丰收的时候,方沅从储藏间里拖出来一袋去年的豆子,往桶里倒了大半桶,倒温水浸泡一个晚上。 浸泡过的黄豆个个涨大了不少,种皮脱落,颜色从黄色变成了浅黄色。 泡过的黄豆要磨成浆,先做成豆浆才能做豆腐脑。 赵怀砚和何晨帮着一起磨浆,用石磨折腾了一上午才磨完所有豆子。 方沅将装了浆的桶提到厨房,“你俩谁来烧火?” “我来我来!”何晨双手举起,蹲到灶前,快速往灶里添柴。 方沅笑了笑,将锅洗干净,把用豆子磨的浆倒进锅里,又往锅里舀了几瓢清水,用筷子快速搅动。 搅拌挺费手的,要一直搅,他搅着搅着速度便开始慢下来。 “我来搅吧。”赵怀砚接过筷子,学着方沅刚刚的样子开始搅动。 方沅坐到凳子上,看着两人干活,“何晨,开始冒气泡了,火别烧那么猛,小火再煮五分钟。” “我去拿个大桶还有过滤袋,搅拌不能停,不然会粘锅。”他嘱咐完,出了厨房。 几分钟后,方沅搬来一个红色大桶,他把过滤袋摊在大桶里摊开,对赵怀砚道:“把锅里的豆浆舀进来。” “好。”赵怀砚用水瓢将烧开了的豆浆一瓢又一瓢地舀进过滤袋中。 等锅里舀干了之后,方沅收紧过滤袋,半提起来悬在大桶的上方。 提起来的瞬间,冒着热气豆浆哗哗地从过滤袋中溢出来流进大桶里。 热气腾腾,装着热豆浆的过滤袋有些烫手,方沅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 “松手,我来拿。”赵怀砚的手握在了他的手下面。 方沅眉头一紧,“你别用手碰,很烫的。” “是有点烫,你快松手让我往上握一点。”赵怀砚说。 方沅怕他真的被烫到,只好松开手,“下次别这么干了,真的会烫到的。” 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何晨,“……” “好了,把过滤袋放这吧。”看豆浆流得差不多了,方沅拿过来一个干净的盆子。 方沅舀了一大盆豆浆出来,喊爷爷奶奶们来喝,剩下的豆浆里面分次缓慢加入胆水。 不到十分钟,桶里面的豆浆便凝结成块了,方沅轻轻搅动了几下,“可以吃豆腐脑了!” “我来了,我来……嗝。”何晨端着碗兴冲冲地跑过来,还打了个饱嗝,“哈哈哈……刚刚豆浆喝得有点多。” “那你还能吃得下吗?”方沅往他碗里倒豆腐脑的手抖了抖,一大块豆腐脑抖回了水瓢里。 何晨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别抖啊!我能的,放心吧。” 方沅笑了笑,给何晨舀了满满一碗,“不够等会再来舀。” 赵怀砚拿着几个碗朝他走来,嘴唇抿得紧紧的,“还要弄多久?” “不用弄了,让它慢慢凝固就可以了。”方沅看出来他是不高兴了,接过碗舀满豆腐脑,直接端起一个碗和他走到桌子旁坐下,“我辛苦了这么久才弄好的,不赶紧尝尝吗?” “嗯,下次不弄了。”赵怀砚闷闷道,他打开糖罐子,往两人碗里舀了两小勺糖。 “不是……,你们怎么往豆腐脑里加白糖啊!”一旁的何晨直接看呆了。 “啊?不加糖加什么?”方沅搅拌了几下,送了一勺子进嘴里。 何晨指指自己面前的碗,“加辣椒油啊,加调味料啊!” 方沅和赵怀砚看了一眼他那碗飘着红油的豆腐脑,眉头一皱,“你那个看起来就不好吃。” “怎么不好吃!超好吃的好吗!”何晨直接炸毛,端起碗放到两人手边,“你们快尝尝,真的很好吃!” 赵怀砚眉头轻蹙,冷声道:“拿走。” “好吃你就多吃点,我们吃甜的就好……”方沅把他的碗推远了点。 “怎么会吃甜的呢,明明应该是咸的。”何晨只好端着碗走开,嘴里喃喃道。 方沅闻言,瞥了一眼他手上端着的碗,再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这碗。 嗯……还是吃甜的吧。 豆腐脑完全凝固之后就是豆腐,方沅切了几块送到隔壁,自己又留下两块用来煮麻婆豆腐。 剩下的全部切成小块,用油煎或者油炸,油煎过的变成了豆干,油炸过的变成了豆泡,豆干只能用来炒菜,但刚煎好的豆泡可以蘸酱油当零嘴吃。 又香又脆。 “尝尝吧。”方沅炸完第一锅,喊几人来吃。 “嘶……好烫好烫。”何晨用筷子夹起就往嘴里塞,豆泡在他嘴里打了个滚后,他受不了地跑出去吐掉。 赵怀砚夹起一块,放到嘴边吹了吹,在碗里蘸了点酱油送到方沅嘴边,“不烫了,张嘴。” 方沅张嘴吃掉,他眯了眯眼睛,“好吃,还要。” 一旁的方奶奶看得直笑,嗔道:“好了好了,我来炸,拿上筷子自己吃,这么大了还要人喂。” 方沅松开锅铲,瞪了一眼赵怀砚,拿起筷子夹豆泡,“奶奶,他都送我嘴边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你就仗着怀砚宠你。”方奶奶笑道。 他不宠我还能宠谁,方沅小声嘟囔。 “说啥呢?”方奶奶没听清。 “没说啥呀,您听错了。”方沅朝赵怀砚挤挤眉,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做各种豆制品累了一天,晚上吃完饭,方沅早早洗了澡去隔壁睡觉。 “你不和他们再聊会吗,这么快就躺床上来了。”方沅推开房间门,看到赵怀砚靠在床头看书。 纸张翻动发出沙沙声。 赵怀砚没回答他的问题,嗓音低沉地喊他上床,“上来。” “怎么了?”方沅爬到床上躺下,歪着身子看赵怀砚手上的书,“科普大全?” “怎么在看这个?” “随便看的。”赵怀砚将书合上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抬手勾勾方沅的下巴,“接下来一个月是不是不用怎么干活了?” “嗯……,差不多,就是要偶尔去地里撒点草木灰,淋点水。”方沅被他挠得有点痒,躲开他的手,躺回床上,“怎么问这个?” 赵怀砚没说话,侧眸盯着他看了会后,翻身压到他身上,低声问:“那可以晚点睡吗?” 方沅抿了抿唇,喉结翻滚,犹豫着道:“可以晚一点,但是不能太晚。” 话音刚落,身上的人瞬间逼近他,呼吸交融间,他的唇上贴上一片柔软,轻轻地蹭着。 片刻后,赵怀砚抬起头,他垂眸看着身下眼神湿润的人,眸光一转,再度俯下身亲了上去。 赵怀砚的牙齿轻磨方沅的唇瓣,舌尖探入他微微张开的嘴,熟练与他的舌头交缠共舞。 两人喉结不停地滚动,吞咽着着彼此的口水。 “好乖。”赵怀砚嗓音暗哑,和方沅额头相抵。 方沅眨了眨眼睛,微仰起头亲上他的嘴唇,伸出舌尖舔舐,“赵怀砚,你怎么不继续亲亲我。” 赵怀砚轻笑一声,指腹碾上他泛着水光的、被亲得嫣红的嘴唇,“气都喘不匀了,还想亲?” 方沅微点点头,“想亲。” 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几乎毫无间隙,呼吸变得灼热,唇瓣再度贴合在一起。 方沅睫毛轻颤,双手搂着赵怀砚的肩膀,一寸寸的亲吻、吮吸让他的身体轻颤,下意识想躲避这强烈的吻,但他被赵怀砚牢牢禁锢在怀中,退无可退。 掠夺呼吸的亲吻结束后,赵怀砚抬手抹掉方沅嘴角的水光,顺着他的脸颊往下亲吻。 湿濡濡的吻落在方沅的脖子上,赵怀砚将他的手压在头顶上,和他十指相扣。 “唔……” 喉结被灼热的口腔包裹,轻舔慢咬,方沅受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他挣扎着想往后躲,却被人惩罚似的狠狠咬了一口喉结。 第66章 黏糊 “现在反悔晚了。”赵怀砚舔了舔他被咬得有些泛红的喉结,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细密的吻顺着方沅的脖子往下,落在他凸起的锁骨上,留下一片红痕。 “停下……”方沅身体颤动得厉害, 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赵怀砚没停下, 牙齿轻磨方沅的锁骨, 嘴唇也不断地往下移动,滚烫的吻一路落了下来。 直到被衣领挡住,赵怀砚眉头一拧,松开手去撩方沅的衣服。 “嘶……” 赵怀砚刚松开手,衣服还没撩开,就被方沅抓着手臂狠咬了一口。 “起开。”方沅狠狠瞪了他一眼, 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 赵怀砚抬眸看手臂上沾着口水的牙印,他眯了眯眼睛,手在方沅腰上轻轻摩挲。 两人离得很近,方沅能够看见他微微扇动的眼睫,以及眼底下暗潮涌动的情欲,他抿了抿唇,闭上眼睛, “快点, 弄完就睡觉。” 鼻尖相触,微微急促的呼吸混在一起, 耳鬓厮磨间, 暧昧的吞咽声再度响起。 赵怀砚的唇舌在方沅口中游走,来势汹汹地缠着他的舌头吮吸。 他呼吸沉沉,浓墨般的眼睛里欲念翻涌,手在方沅身上游荡, 抚摸揉捏,引得他止不住地颤栗。 肌肤隔着衣服摩擦,快意中混杂着一种难言的感觉,唇舌分离间扯出一条银丝,被人很快抹去。 赵怀砚抬手撩起方沅的衣服,送到他嘴边,“咬着。” 方沅眼神迷离,听话地张开嘴咬住。 细腻的皮肤暴露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赵怀砚低下头和他接了一个浅吻。 两个人呼吸紊乱地交织,眼底浓重的情欲仿佛要将彼此吞噬。 赵怀砚埋头顺着方沅的脖子往下轻吻,柔软的唇瓣在他的腰腹上反复流连,最后一寸寸地往下移动。 方沅被亲得浑身酥麻,牙齿咬不住地微微松开,衣服滑落了下来。 “咬不住了?”赵怀砚把人扶起来抱进怀里。 方沅靠在赵怀砚身上,双手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不亲了……” “不亲了就不亲了。”赵怀砚抬手抹掉他额上的细小的汗珠,嘴唇在他脸上亲了亲。 方沅抱住赵怀砚的腰,鼻间全是他的气息,“赵怀砚,你这会怎么那么听话了?” “因为你累了。”赵怀砚的手在他后颈上轻轻摩挲,声音很轻,透着一丝温柔。 方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抬手把人推到床上,“那你现在真体贴。” 赵怀砚顺着他的力道躺回他身侧,抬手勾勾他垂着一旁的手指,“生气了?” 方沅侧眸看他,“怕我生气?之前让你停的时候怎么不停。” “这种时候还能停下来的话,你就该担心担心了。”赵怀砚勾唇轻笑,在他唇上亲了亲。 方沅脸上一红,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翻身坐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怀砚,“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行就换我来。” 赵怀砚勾了勾嘴角,身体向上抬了抬,“我行吗?” “……”方沅顿时语塞,屁股向后挪了挪。 赵怀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坐起身,和方沅鼻尖相抵,“还怀疑我行不行吗?” “我困了,我要睡觉了。”方沅把人推开,想从赵怀砚身上下去,却被环住腰困在他腿上。 “再抱一会好不好?”赵怀砚轻声问,眼睛亮亮地看着方沅。 “嗯。”方沅没再挣扎着要下去,抬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到他颈窝。 赵怀砚笑着把人抱紧了些。 一个月后。 雾气蒙蒙中,三个人挑着畚箕走在黄土小路上,垂落到路边的稻苗在他们裤腿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方沅,还要几天才能移栽完所有啊,开学前还来得及吗?”连着半个月六点起,何晨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应该能。”方沅犹豫着道。 “那没移栽完咋办?”何晨问。 “没移栽完的话,你就留在这里继续干活吧,我和赵怀砚先回去上学了。”方沅脚步一顿,回头朝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能移栽完的,一定能!”何晨一脸惊恐,不敢再乌鸦嘴。 这段时间都是三人趁着太阳没出来时来地里干会活,其他时间都是请人在干。 早上干完活后,看着剩下的三分之一红薯苗,方沅估摸着应该刚好能在开学前几天弄完。 后面紧赶慢赶,果然是在开学前几天移栽完所有红薯苗。 晚上,吃完饭后,三人开始收拾行李。 “小晨啊,奶奶给你做了茄子干,萝卜干,还有这个米熏鸭,你都记得带上啊。”方奶奶把一大袋子东西递给何晨。 何晨接过东西好一会没说话,半饷他才哽咽着抱住眼前瘦小的老人,“谢谢方奶奶,您对我太好了。” “你这孩子,哭什么呀,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奶奶的一片心意。”方奶奶笑着拍拍他的后背。 “怎么不是好东西了,您亲手做的,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一旁的方沅插嘴道。 何晨点头赞同,“是啊!这可都是无价之宝,方奶奶,等下次放假了,我还来玩,到时候又得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奶奶求之不得家里多点人,热闹得很。”方奶奶笑着道。 “方奶奶,我们走了以后,你和方爷爷就在家好好歇着,活是干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何晨握住老人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想到孩子们又要走了,方奶奶眼角湿润,连忙点头 “好好好,奶奶知道了,你和元宝就放心吧。” 方沅笑了笑,“奶奶,您可得做到哦。” 方奶奶轻咳几声,“有什么做不到的,我去给你们做饭,等会你们收拾好了,就可以洗手吃饭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告别了几位老人,出发坐火车回学校,赶在开学前一天到达首都。 “终于到了,腿都要废了。”出了车站,何晨和两人挥手告别,“我先回家了,明天上课见啊!” “明天见。”方沅朝他扬了扬手,和赵怀砚往另一个方向走。 到了寝室,方沅把行李放在一旁,拿起毛巾往洗漱台走,却被赵怀砚拉住手腕。 “怎么了?”他回头问。 “给你看个东西。”赵怀砚抬手从桌子上压着的书底下抽出一份资料似的东西递给他。 记忆猛然复苏,方沅想起来,这是上学期末的时候,赵怀砚有天回来得很晚带回来的东西,他当时还想偷看,后来却把这事忘了。 “房屋租赁合同?”方沅翻开封面,第一面写着住房协议,甲方:赵怀砚,“你要搬出去,不住寝室了吗?” “是我们,不是我。”赵怀砚更正道,“在寝室住不是很方便,我们出去住吧。” “所以你上学期经常不在是去赚钱租房了?”方沅皱了皱眉,想起上学期赵怀砚一下课就不见了。 赵怀砚“嗯”了一声,“我想和你有个自己的家。” 方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怎么不早说呀?”这样我还能和你一起。 “想给你个惊喜。”赵怀砚笑了笑。 差点就成惊吓了,要不是方沅知道赵怀砚的为人,差点要以为他在外面有别人了,“那我们收拾一下,就去你租的房子。” “好。”赵怀砚点点头。 说是收拾,就是整理了一下两人的东西,主要是上课用的课本,其他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品。 赵怀砚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的居民楼里,环境也挺好的,两人来回搬了几趟,就把要用的东西全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里。 房子不大,是个小单间,两人的东西放进来后,显得更小了。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租个大一点的房子,等以后我有钱了,就换一个大的。”赵怀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窘迫。 方沅朝他笑笑,“小房子显得温馨,走吧,去买一下被子和洗漱用品,不然今晚都没法睡。” 离这里不远就有个小超市,两人在里面买了床单、被罩等床上用品,又去买了洗漱用品和清洁工具。 方沅本来还想顺带去买下菜,但两人手已经拿不下了,只能先回家。 “先把家里打扫一下吧。”方沅道。 屋里有点脏,不打扫肯定住不了人。 “好。”赵怀砚点点头。 两人先是用抹布把房子里的东西都擦了一遍,再用扫把把地扫干净。 房子不大,大概一个小时后,就把卫生搞完了。 因为还没买厨具,两人晚饭直接去了楼下的小餐馆。 小餐馆不大,里面坐满了人,大多数都是首都大学的学生。 “店里这会没位置了,你们看能等一下吗?”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 “可以。”两人也不算很饿,懒得再去别的店了。 老板笑了笑,搬了两张凳子放在门口,“好勒,那两位先坐一下,等会有空桌了,我马上叫你们。” “好的,谢谢老板。” 两人坐在门口没等多久便有了空桌,累了一天,他们都没什么胃口,便只点了两碗小馄饨。 吃了饭,昏暗的路灯下,两人牵着手在楼底下散步。 第67章 小猫 刚入秋的气温不比夏天低, 成群的蚊子在夜晚觅食,两人绕着小区没走多远便被咬了不少包,连忙往回走。 往回刚走几步,方沅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赵怀砚问。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方沅看向路边的绿化带。 赵怀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茂密的灌木丛中, 漆黑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你听见什么了?” 方沅点点头头,声音有些不确定,“我听见里面在响。” “可能是风吹的,走吧。”赵怀砚拉住他的手腕,牵着人往前走。 “嗯, 快点回去吧,好多蚊子。” 两人刚踏出一步,就听见一声微弱的猫叫从灌木丛里传出来。 “有猫在叫。”方沅蹲下身,视线在灌木丛中扫视,“没看见猫呀……” 他伸手拨了拨灌木丛,“是我们听错了吗?” 赵怀砚在他旁边蹲下,手伸进灌木丛中, 片刻后他手上提着一只小橘猫。 “喵……” 小橘猫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爪子在空中挥舞。 “你抓到了!”方沅看着他手上这只小橘猫,眼里是抑制不住地惊喜。 “我看到那块的树叶在动。”赵怀砚把小猫往他那边递了递, “抓着它的脖子, 别让它挠了。” 方沅捏住它的脖子和它对视, “好可爱啊。” “喵,喵……” 尖尖的耳朵,圆溜溜的眼睛, 长长的黄色毛发有点炸毛,是一只长毛橘猫。 “赵怀砚,我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呀。”方沅心都要被这只小橘猫萌化了,忍不住想带它回家。 赵怀砚摇摇头,“那个房子不允许养猫。” 方沅脸一下就垮了,“那这只小猫怎么办?” “先让它在这吧,可以给它喂点吃的,后面看看有没有愿意收养它。” “好吧,你在这看着他,我去给它买点吃的。” 方沅把猫给赵怀砚提着,过了斑马线,去马路对面的杂货店买了一包火腿肠。 “吃吧,吃吧。”他撕开包装,把火腿肠放到小猫嘴边。 小猫立马张开嘴,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 可爱得不行。 “真的不能带它回去吗?”方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不能,你要是想养,等以后换了个房子,去买一只。”赵怀砚用没碰过猫的那只手揉揉他的头,轻声哄道。 方沅用手指轻轻点了小猫的头,“现在我们太穷了,没法带你回家了,你先委屈一下,等我们给你找到主人了,你就可以有个家了。” “喵……” 小猫很快就吃完了一整根火腿肠,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他。 方沅笑了笑,又放了一根火腿肠在它面前,“吃吧。” “啪……” 一只蚊子的尸体贴在他手臂上。 赵怀砚眉头一皱,拉住方沅的手臂把他拽起来,“回家,蚊子太多了,让它自己在这吃。” “我没事,我想再看一会……要不,你先回去吧。”方沅又蹲下身,他仰头看向赵怀砚,拉着他的手臂摇晃,“我再看一会……” “喵……” 小猫低低地叫。 “蹲着的帅哥要是只是不放心这只猫的话,就跟着站着的帅哥走吧,这只猫在这有一段时间了,有不少人喂它。” 一个穿着T恤的女生在方沅旁边蹲下。 方沅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露水味道,“你是来喂它的吗?” 女生朝他笑了笑,“对,晚上蚊子太多了,我喷了点花露水,没臭到你吧。” “没有,没有,那我们先走了。”方沅站起身,“我们刚刚喂了它两根火腿肠,你可以少喂一点。” “好,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被蚊子吃了。”昏暗的光线下,女生的视线掠过他的手臂,上面好几道抓痕。 “谢谢。”赵怀砚朝她点点头,握住方沅的手腕,拉着人快步向前走。 到楼底下的时候,他松开手,“你先上去,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方沅顺口就问了出来。 赵怀砚抬眸看他,眼神沉沉的,“止痒药。” 方沅瞟了一眼手臂上的蚊子包,心虚地抿抿唇,“那你快点回来。” “嗯,快上去吧。”赵怀砚把人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方沅回了家,拿上衣服直接去洗了个澡,手上的痒意消退了些。 他坐在床上擦头发,没擦几分钟,赵怀砚就推门而入。 “洗澡了?”赵怀砚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接过方沅手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方沅抬手扣了扣手臂上的蚊子包,“回来就洗了。” “别扣,擦完头发给你涂药。”赵怀砚给他擦头发的动作很轻,比方沅自己擦舒服很多。 “我自己来吧,你先去洗澡。”方沅扭过头想把毛巾拿回来。 赵怀砚按住他的头,语气低了很多,“别动,马上就好了。” 几分钟后,赵怀砚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去厕所洗了个手,拿着药膏坐到方沅身旁,拧开盖子,开始给他涂药。 上了大学后,方沅的肤色白了许多,手臂上的红疙瘩异常显眼,赵怀砚拧着眉扯过他的手臂,在每一个红疙瘩上抹药。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无比安静。 “你怎么不说话?”方沅忍不住开口道。 赵怀砚突然起身挤进方沅的□□,俯下身靠近他,“我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知道原因吗?” 方沅看着他放大的脸,瞳孔一缩,讪讪道:“下次,下次我们肯点花露水再喂它。” “你有花露水吗?你就喷。”赵怀砚漆黑的双眸盯着他,冷冷道。 “现在没有,但明天说不定就有了。”方沅仰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明天我还想去看小猫,好不好?” 赵怀砚没说好不好,他往后退了退,一只手挑起方沅的下巴,将药膏抹到他脖子上的红疙瘩上,“再说。” 他眉目冷峻,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嘴唇紧紧地抿着,面部线条利落干净。 “我去洗澡,你先坐一会,不要把药膏蹭掉了。” 赵怀砚拧好盖子,去柜子里拿了衣服,往浴室走。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方沅抬手按在左胸上,手掌下心跳剧烈跳动。 赵怀砚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方沅双目无神地坐在床边上,手按在胸口上。 “明天可以去看小猫,上去睡觉吧。” “啊?你出来了啊,我给你擦头发吧。”方沅拿过他手上的毛巾,跪坐到他身后,用毛巾包住他的头发胡乱地擦了起来。 赵怀砚被他扯得头皮有点疼,忍不住皱了皱眉,“嘶……” “弄疼你了?”方沅放轻了力道,“现在呢?” “可以。”赵怀砚道。 赵怀砚头发不长,用毛巾擦到不滴水后,方沅便没再擦了,“差不多了,等它自然干吧。” 突然换了环境,方沅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有点睡不着。” “要聊会天吗?”赵怀砚问。 “聊什么?”方沅侧过头看向他。 “聊那只小猫,聊明天早上吃什么,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赵怀砚把人搂紧怀里,轻声道。 方沅眼神亮了亮,“那只小猫真的好可爱,看起来才两个月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外面流浪…… 说到后面,他语气低沉了些。 “但是它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除了暂时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它吃喝不愁。”赵怀砚补充道。 方沅嘴角一抽,感觉勉强被安慰到,“我…… “不许说那只猫了,聊聊明天早上吃什么。”赵怀砚捏住他的嘴。 方沅拍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捏我嘴。” “包子吧,能多睡一会。”他想了想道。 “好,那就吃包子,吃什么馅的想好了吗?”赵怀砚接着问。 方沅摇摇头,“还没想好。” “闭上眼睛想想,仔细想想。”赵怀砚低声说。 方沅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闭上了眼睛,肉包,青菜包,鱼香肉丝包,酸菜包,粉丝包…… 他的呼吸逐渐绵长又平稳。 “同学,吃什么馅的?” 方沅抬头看墙上贴着的菜单,“两个肉包,两个青菜包,两个鸡蛋,再来两杯豆浆。” “好勒。”老板用袋子包着手快速在从几个蒸笼里各拿了两个包子,“豆浆在桌上,自己提哈。” 老板把三袋包子递给他。 “谢谢。”方沅给了钱,提着包子和豆浆往学校走。 刚进了教室门,就看到何晨坐在后排的座位上朝他招手。 “赵怀砚怎么没和你一起啊?”何晨看他一个人来的,忍不住问。 “他等会来。”方沅在座位上坐下,把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 何晨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肉包子味,“你喜欢吃肉包子啊?” 方沅拿书的手一顿,眸光微动,想起昨晚上赵怀砚拙劣的哄睡,“还可以。” “赵怀砚干嘛去了,你俩平时黏得跟什么样,早上竟然没和你一起来。”何晨继续打探道。 方沅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何晨问。 “好奇心害死猫,你要做那只猫吗?”方沅幽幽道。 “……”明晃晃的威胁,何晨身体坐直,目视前方,不敢再多问。 第68章 抓娃娃 上课前两分钟, 赵怀砚步履匆匆踩着点进了教室,他的视线在教室里扫视一番后,直直走向方沅所在的后排座位。 “怎么不叫我?”赵怀砚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说话还有点喘。 方沅把桌兜里的包子和豆浆放到他面前, “看你黑眼圈太重了, 就没叫你, 你昨晚上几点睡的?” “一两点吧。”赵怀砚咬了一口包子,“是肉包子,昨晚上想好的馅料还是今天早上?” “你还说呢,我昨晚上做梦都是各种馅料的包子追着我跑……”方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啪啪——” “安静安静,上课!”讲台上的老师用书拍了拍桌子, 吵闹的同学们瞬间噤声。 今天上午,方沅他们只要上一节大课,上到9:40。 “大家可以从这个视频里面观察一下这些植物的生活习性……,下节课交一份报告上来。” “铃铃铃——” 9:40一到,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好了,下课。” 同学们立即闹哄哄地挤着出教室。 “终于下课了,等会你们是要回寝室还是去实验室啊。”何晨双手伸直, 趴在桌子上, 扭头问在座位上稳坐如山的人。 方沅合上书,“昨天晚上在学校外面发现了一只小猫, 我们打算现在去看看。” “小猫!在哪, 我也去。”何晨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方沅的手臂,“我们快走吧。” “你喜欢小猫?”方沅问。 “喜欢啊,我小时候养过一只, 结果走丢了,后面就一直没养了……”何晨点点头,说起小时候的那只猫他不免有些感伤。 方沅盯着他看了一会,道:“走吧,一起看看。” 三人往教室外走,快出教室门的时候,突然一只白皙的手从门边上伸出来,手指上夹着一张画了东西的纸。 “嘿,没想到我们还是一个班的,这个给你。”手的主人走了出来,是昨晚上的那个漂亮女生。 方沅皱了皱眉,没接她递过来的这张纸,“不好意思,可以让一下吗?” 漂亮女生轻“啧”一声,眉头一挑,双手捏着纸张的两边,竖直摊开在他们面前。 是一张素描。 上面画着两个少年和一只猫。 蹲着的少年左手摸着小猫的头,右手拉着站着的那个少年的手臂,他仰起头,站着的少年低下头,两个人在画中无声地对视着。 “哎这,这两个人和你们俩的侧脸好像……”何晨伸手拿过那张纸,将纸举起放在两人脸侧对比,“好像……” 赵怀砚从何晨手上接过那张纸,垂眸看着上面的画,冷冷道:“同学,未经允许就偷画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不好意思,我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昨晚上看到这一幕,印象特别深刻,忍不住手痒画了出来。”漂亮女生朝两人了个躬,面带歉意地和两人道歉,“我本来是想把这张画送给两位,要是你们实在不喜欢的话,可以撕毁之后丢到垃圾桶。” “谢谢,画我们收下了,希望没有下次了。”方沅将画对半折叠后,夹进书里。 漂亮女生点点头,“你们是打算去看那只小猫吗?白天它不在那,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它。” “谢谢,麻烦了。”方沅眉头一皱,只好同意了让她带路。 三人跟在她身后往校外走,走了大概十多分钟,那女生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了下来,指着窝在角落里睡得正香的小猫道:“白天的时候比较热,它会来这里睡觉。” “你们是打算领养它吗?如何要你们收养的话,可以和我说一下,我会告诉其他的喂猫人,小猫已经被人收养了,以后不用来喂它了。”她接着道。 方沅看向何晨,“你要不要把它带回家?” “啊?我…我可以领养它吗?”何晨眼睛瞪大,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他看到这只小猫的第一眼就很想带它回家,没想到真的可以带他回家。 “麻烦你和其他的喂猫人说一下,这只猫我们领养了,谢谢。”看到何晨的反应,方沅明白他是想收养小猫,便对那女生道。 漂亮女生没想到他们真的要领养它,懵了好一会,半饷才摆摆手,“没事没事,那我回头和他们说一下,我先走了。” “今天的事我再说一次抱歉,另外祝你们幸福。”她走了几步后,回头看向方沅和赵怀砚,笑着和两人道。 方沅看着那女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打开书本将那张画摊开看了一眼后夹回书中,对着空气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小猫后面被何晨带回了家,方沅和赵怀砚会时不时上门去看它。 国庆转眼而至,方沅和赵怀砚只留了最后一天假期玩,前面六天两人都找了个兼职赚钱。 “你们俩真是太有毅力了,除了上课就是兼职,让我这个懒虫情何以堪。”何晨忍不住吐槽道。 方沅笑了笑,回了他一句,“钱包鼓鼓的,才有安全感。” 国庆最后一天,方沅和赵怀砚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后,打算去外面逛逛,买点日常用品。 想着顺便可以约个会,两人便去了一个大商场。 可能是因为前面六天玩累了,今天商场里的人没那么拥挤,起码不用人贴人往前走。 “喜欢哪个?哥给你抓。” “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哥的技术你放心。” 方沅循声望过去,看见一对情侣站在一台娃娃机。 男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往娃娃机里投了币,“看着,哥这就给你抓。” “好!”女生笑着点了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男生开始操控机器。 然而女生脸上的笑容维持不到两分钟就没了。 “失误,下次我肯定给你抓到。”男生看着一动不动的娃娃,解释道。 女生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信你。” 方沅和赵怀砚就在旁边看着那男生带着女生换了一台又一台机器,投了无数币,愣是一个都没抓上来。 “你说他要是一直没抓到,他们俩会不会吵架。”方沅凑到赵怀砚耳边小声道。 “不会。”赵怀砚说,语气十分肯定。 “为什么?”方沅问。 “因为那个男生虽然技术不行,人傻钱多,但态度很好,抓了那么久,一个都抓不到也没放弃,那女生估计会反过来安慰他。”赵怀砚道。 “想玩吗?”他侧头看向方沅。 方沅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办法,要是我们俩能够抓到他女朋友想要的那个娃娃,可以卖给他们。” “可以试一试。”赵怀砚眼含笑意地看了他一眼,迈步去换了点游戏币,带着方沅去抓娃娃。 “试试吧。”他往里塞了游戏币后,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位置给方沅。 方沅心里也有些紧张,他没玩过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机械爪子移动,当它移动到想抓的那个娃娃的正上方时,他马上按下按钮。 “不行……” 机械爪子擦着娃娃的耳朵落下。 “没关系,你再试试。”赵怀砚投完币后,手覆在方沅的手上,带着他操控机械爪子,看准位置后迅速按下按钮。 机械爪子缓缓落下,张开的爪子正好勾住娃娃头顶上的吊绳,摇摇晃晃地带着娃娃往出货口移动。 “成功了!”方沅蹲下身,将娃娃从出货口拿出来,由于太过高兴,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一些就将那对情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那个男生如方沅所愿地走了过来,问两人这个娃娃能不能卖给他。 “不好意思,我也很喜欢这个娃娃,我打算把他送给我的心上人。”方沅朝男生笑了笑,礼貌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那男生一听他是打算送给心上人的,也朝他笑了笑,“那你对象一定会很高兴的,抓这个老费力了,你运气真好。” 运气很好的方沅在回家之后,立马把娃娃送给了心上人。 “不是说要卖给他们吗?”赵怀砚抬手接过娃娃,嘴角微微扬起。 方沅挑了挑眉,眉眼弯弯地看向他,“这可是我们俩一起抓的,当然得留下。” 赵怀砚心里软成一片,眸光炽热地看向方沅,手臂圈住他的腰将人抱进怀里,轻轻吻住他的唇。 他含住方沅的唇轻轻舔舐,舌尖探入微微张开的嘴,似有似无的吞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两人唇齿相依,灼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贴在一起的身体逐渐升温,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似乎要将他们吞噬。 第69章 融合 卧室吊灯的橙黄色光线氤氲满室, 门框边上的两道身影几乎合二为一。 “我想去洗澡。” 方沅推了推赵怀砚的肩膀,在外面逛了一天,身上汗涔涔的,有点不舒服。 “唔……” 他的脖子被人轻咬了一下。 “去吧。”赵怀砚从他颈窝处抬起头, 漆黑的双眸微眯, 缓缓松开了扣住他后颈的手。 “我很快洗好的。”方沅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拿上衣服往浴室走。 赵怀砚侧头看向浴室,浴室的门是那种磨砂玻璃的,方沅的身影在门上若影若现的,他喉结轻滚,眼神暗了几分。 浴室里水汽弥漫,方沅站在花洒下, 他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水流直接冲在脸上带来微微的麻意。 他抹掉脸上的水,手伸向旁边拿挂钩上的毛巾,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很快他的手被人握住了,腰上缠上来一只微凉的手。 “你怎么进来?”眼睛里进了点水,方沅眨了眨眼缓解那种痛意。 赵怀砚低头轻吻他的脖颈, 嗓音哑哑的, “两个人一起洗快一点。” 他是穿着衣服进来的,胸前的衣服很快被方沅身上的水珠沾湿。 “那你……”方沅侧过头刚想说话, 就被堵住了嘴。 赵怀砚吻上他的嘴唇, 将他剩下的话压回嗓子里。 哗哗的流水中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声,闷潮湿热的环境下,两人浑身滚烫地贴在一起。 方沅脸上的水珠顺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的嘴唇流到了赵怀砚的下巴,又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 片刻后, 赵怀砚松开方沅,动作急促地将身上的衣服脱掉,面对面地将方沅抵在墙壁上,再次吻上他的唇。 迷蒙的水汽中两具身躯紧紧纠缠在一起,暧昧的吞咽声淹没在哗哗的水流中。 沾着水汽的吻一路辗转而下,落满了方沅的全身,留下一串串的红痕,他眼神迷离地微仰着头,身体时不时地轻颤。 赵怀砚搂着方沅的腰把人往上一提放在了洗漱台上,俯下身和他接吻。 黏腻的吻让他们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两人目光灼灼地对视,眼中倒映出彼此的身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在浴室中响起。 赵怀砚的嘴唇在他身上流连,方沅的身体颤栗不止,他抓着赵怀砚头发的手下意识地用力一扯。 “嘶……”赵怀砚吃痛地抬眸看他,“别抓头发,抓后背。” 方沅耳尖一热,他抿抿唇,手搭在赵怀砚的肩膀上,“我都不抓……” 赵怀砚嘴角微微勾起,眼含笑意看了他一眼,两人的亲密程度更进了一步。 方沅的身体上下起伏,他发出一声夹杂着欢愉的喘.息声,手在赵怀砚背上抓出一道泛着血丝的指痕。 “慢点……”方沅双手紧抓着赵怀砚的肩膀,咬着嘴唇压制着自己的喘息声。 赵怀砚抬起眼帘望向他,深邃的眼眸中映出方沅此刻的模样。 双颊红润,眼睛里泛着水光,带着齿痕的双唇被他紧紧抿着,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松开,别咬自己。”赵怀砚捏住他的脸颊,将他的上唇释放出来,指腹轻轻揉捏。 方沅狠狠瞪他,低下头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窗外雨声潺潺,室内闷热潮湿,脆弱的床板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嘎声。 惹人心烦的吱嘎声持续了大半夜后,赵怀砚抱着方沅进了浴室,许久后两人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 赵怀砚将方沅轻放在椅子上,“你先睡,我把床单换一下。” 方沅脸色红润,嘴唇有些红肿,他把下巴抵在椅背上看赵怀砚动作生疏地换床单和整理床铺,忍不住笑了笑。 赵怀砚听到他的笑声,回头问他笑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笑。”方沅沉吟了片刻后,认真道。 赵怀砚回头瞥了他一眼,将他的开心归咎于两人刚做的事,“你要是身体受得住,下次可以久一点。” 方沅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脚刚碰到地,腿就一软往地上摔去。 赵怀砚虽然在换床单,但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到这一幕,他心一沉,迅速跑了过去往地上一扑。 “怎么样,有没有摔疼?”他神色懊恼,后悔说了刚刚的话。 “我没事,就是屁股有点疼。”方沅摔下去的时候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象当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睁开眼才发现赵怀砚给他当了人肉垫子。 “你有没有事啊?”他撑着赵怀砚的后背坐起身,皱着眉头问。 赵怀砚从地上起来,俯下身将方沅从地上抱起来放回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慢一点。” 方沅以为赵怀砚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摔疼,便听话地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屁股上就一凉,他连忙拉住自己的裤子,神色惊慌地看向赵怀砚,“你干嘛脱我裤子?” “你不是说屁股疼?我就想看看怎么回事。” “我没事!” 方沅掰开赵怀砚抓着自己裤子上的手,拉上裤子穿好,他坐回椅子上,“你快去换床单,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赵怀砚没动,眼睛往他的屁股上瞟。 “我真的没事。”方沅咬着牙道。 “好吧,那你再坐一会,床单马上就换好了。”赵怀砚看他神色不像作假,便转身继续去换床单了。 几分钟后,赵怀砚把方沅轻放到床上,“你先睡觉吧,我再去把浴室收拾一下。” “嘶……”方沅伸手去拉他的手,动作太大,牵动着身体一痛。 “明天再弄,今天先睡觉吧。”他眉头皱在一起,忍着痛道。 “不想我走?”赵怀砚转身坐到床边,将方沅的手握住。 方沅点点头,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赵怀砚走,明明最多十分钟就能回来,可是他就是想让赵怀砚陪着他。 “那我不走了。”赵怀砚唇角微扬,溢出一声轻笑,翻身上床将人轻轻抱进怀里。 “这样躺着会不会不舒服?”他垂眸看躺在他胸膛上的人。 方沅唰地一下涨红了脸,闭着眼睛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不会不舒服,你快把灯关掉,我想睡觉了。” “不舒服了就告诉我,不要忍着。”赵怀砚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抬手关了灯。 “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他不太放心,又强调了一遍。 两人都是第一次,赵怀砚不清楚方沅会不会不舒服,夜里一直保持着清醒,时刻关注着方沅的状态,果然在半夜的时候,方沅发了烧。 赵怀砚迅速起身拉开灯,见方沅面色发红,呼吸沉重,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发烧了。 赵怀砚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温度计放到方沅腋下,他快步走到浴室,用冷水将毛巾沾湿后,回到床边给方沅擦脸擦身子。 十五分钟后,他拿出温度计,看清上面的温度时,他眉头一拧,烧到38度了。 方沅烧得难受,嘴里哼哼唧唧地咕哝着什么,身上一直发热,他出了不少汗,浑身湿漉漉的,衣服黏腻地粘在皮肤上。 “热,好热……” 赵怀砚不敢把他衣服脱了,只能不断地用湿毛巾给他擦身子,让他身上保持清爽。 翌日早上,窗外的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房间里,赵怀砚一夜未睡,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俯下身和方沅额头相抵。 不烧了。 赵怀砚起身倒了杯温水,把方沅摇醒,扶着人靠在自己怀里,将水杯放在他嘴边,“张嘴,喝点水。” 方沅悠悠转醒,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嗓子里十分干涩,他抬起手猛地将杯子往上抬,一大口水直接被灌进了嗓子里,呛得他直咳嗽。 “怎么喝那么急?”赵怀砚心疼地轻拍他的后背,抬手拭掉他嘴角的水渍,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他嘴边,控着水杯喂方沅慢慢喝水,“慢点喝。” “我怎么了?”方沅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他只记得睡着睡着觉得好热,他仿佛置身火炉,不过很快他便感受到了一片凉意,后面才越睡越熟。 “发烧了。”赵怀砚亲他脸颊,嗓音嘶哑。 方沅呛了水后倒是清醒过来了,除了屁股还有点不舒服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你是不是因为照顾我,一晚上没睡?” 赵怀砚脸色苍白,眼睛泛着红血丝,整个人都很疲惫。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眯了一会。” 那就是没睡。 “那你赶紧上来睡觉,我没事了。”方沅往旁边挪了挪,给赵怀砚腾出位置。 两人昨晚上就让何晨帮忙请假了,这会才能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 赵怀砚轻“嗯”一声,把水杯放到桌子上,躺到床上睡觉。 “要是还有不舒服就把我叫醒,如果被我发现了你忍着不喊我,后果自负。”他眼神深沉地盯着方沅,不放心地说完这些话才闭上眼睛。 方沅其实已经睡够了,但看着赵怀砚的睡颜,他打了个哈欠,觉得又有些困了,便靠着赵怀砚的肩膀上又闭上了眼睛。 第70章 变化 “到了?” 桌子上的手机不断震动, 趴在床上的人伸手摸到桌上,拿起手机接通。 “到了到了,我到村口了,你来接我吧。” 何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方沅挂了电话, 往院子里走, 他微仰起头, 眯着眼睛望向屋顶。 “何晨到村口了,我去接一下他。” “我拆完这一排的旧瓦片,和你一起去。”赵怀砚抬手用手背擦掉滑到脸上的汗水,垂眸看向他。 方沅摇了摇头,“你别去了,上去下来的多麻烦, 我去接他就好了。” 方家的房子建了几十年了,历经风吹雨打,黄色的墙体上裂了好几道缝,一旦下大雨屋里就开始漏水,村委会发通知说可以免费刷墙。 方家和赵家商量了一下后都同意了让村里来刷墙,想着墙都刷了,索性把屋子也修一下, 把屋顶上的瓦片换一换。 前两天的时候墙已经被刷好了, 村里免费刷的都是白墙,请刷墙的工人吃上一顿饭, 这事便是好了。 “接了人早点回来, 不许带着他到处乱走。”赵怀砚的视线落到他屁股的位置,眼神沉沉地叮嘱道。 方沅被他看得脸一红,说了句知道了,转身开着三轮车出了院子。 三轮车是今年刚买的, 有了稳定的红薯和红薯干进货商后,方家的收入在日常生活之余还有了些余钱,便买了个又能搭人又能运货的三轮车。 之前走路来村口要20来分钟,有了三轮车,5分钟便到了。 “方沅,一年没来,你们村变化也太大了吧,黄土路都变成水泥路了,还有路边这些涂了蓝漆的栅栏,配上金灿灿的稻田,太美了!”何晨把行李箱放到三轮车后面,上了车后不停地发出喟叹。 方沅笑了笑,看着村里变得越来越好,心中也有些感慨,“是变化很大,我刚回来的时候,和你一样,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好像过几天,村口要立一块牌坊,把路打宽一点,以后村里就能通公交了,三块钱就能去镇上。”他接着道。 “那也太好了,总算不用走俩小时路去赶个集了。”何晨一听要通公交,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之前有次三人没借到车,走路去的镇上,一路上何晨叫苦连天,说再也不会走路去镇上了。 “那栋房子墙上怎么画了那么一大幅莲花图啊,画得也太好了,栩栩如生。”何晨指着路边的一栋房子道。 方沅往那边瞥了一眼,解释道:“村里请人来画的,路边上的白墙上都画了。” 村里免费刷白墙的原因可能就是为了方便往墙上画画。 方沅这么一说,何晨才注意到村里以前都是黄土墙,现在基本上都变成了白墙,路边的墙上都画上了各种画,有卡通人物,还有农民,还有国徽。 “你们村这是要搞旅游业吗?” “应该是,村委会前几天还在村里租地来种向日葵。” 方沅开着三轮车进了院子时,赵怀砚已经不在屋顶上了。 “你自己把东西搬下来,我去躺一会。”方沅下三轮车的动作有些僵硬,走路的时候迈步一顿一顿的。 何晨当然注意到了方沅的不对劲,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你腿怎么了?走路有点奇怪。” “我,我没事……你去搬你的东西,不用扶我。”方沅脸色一僵,他挥开何晨的手,忍着痛尽量动作自然地走回了房间。 他倒在床上,手搭在额头上,脸有些发热。 “咚咚咚……” “我真没事,你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方沅进来的时候锁了门,以为门外的是何晨,便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没去开门。 “是我。” 门外响起赵怀砚的声音。 方沅猛得坐起身,顿时疼得脸都扭曲了,他咬着唇缓了好一会才去开门。 开了门,一句话都没说就又往床上倒。 “何晨说你腿疼,腿怎么了?”赵怀砚皱着眉看用后背对着他的人,轻声问。 “……”方沅脸埋在被子里本来就有点窒息,听到这话他更窒息了,深吸了一大口气后,他露出半张脸看向站在床边的赵怀砚,“我哪里疼你不清楚吗?昨晚上让你轻点轻点,你只知道埋头猛干。” 他被何晨和赵怀砚两个二愣子气得脑子发蒙,粗俗的话一下就吐口而出。 赵怀砚愣了好一会,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又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抬手覆在方沅的屁股上揉了揉,“要不要上点药?” 方沅把脸埋回被子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不要,晚上你自己睡,我要一个人睡。” “不行。”赵怀砚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方沅一脸惊恐地拽着自己的裤子,头摇得飞快,“就是坐久了,屁股有点疼,你不用看……” “那晚上还要分开睡吗?” “不分开,一起睡。” 方沅怕赵怀砚真过来脱他的裤子,连忙点头。 赵怀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嘴角微弯,“那你是先躺会,还是去院子里坐着。” “去院子里坐会吧。”这会才过晌午,要睡也睡不着,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还不如去院子里看赵怀砚铺瓦。 两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何晨已经悠哉悠哉地躺在树底下的一张躺椅上了。 自从大一暑假来了一次北溪村后,何晨觉得村里空气清新,风景又好,嚷嚷着每年都要来这过暑假,到大三的暑假已经是第三次来这了,对方家已经熟得和自己家一样了。 “你腿就好了吗?”何晨从躺椅上坐起来,看到方沅走路姿势已经恢复正常了,不禁有些纳闷。 方沅嘴角一抽,他没说话,用手臂碰了碰赵怀砚。 “好了,他刚刚就是腿麻了。”赵怀砚把躺椅放好,在上面放好坐垫,“在这坐着,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何晨不乐意了,“咋还搞区别待遇呢?” 赵怀砚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爬上梯子,上了屋顶。 坏了,忘记他俩是情侣,我是电灯泡了,何晨懊恼地拍了几下自己的嘴。 村里人换房子的瓦片大多数是从镇上买瓦片送到家里,然后自己上屋顶铺。 方沅本来也想上去铺瓦的,但是昨天有点过火了,他行动不太方便,上个梯子都疼得呲牙咧嘴的,想了想万一从屋顶上掉下来,那更是完蛋…… 阳光直接射在赵怀砚身上,为他度上一层金光,因为出汗太多,头发一捋一捋地粘在额头上。 “我也想上去铺瓦。”何晨在躺椅上躺了会,有点跃跃欲试地想上屋顶。 方沅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淡淡道:“你想去就去,到时候上去了别害怕就行。” “害怕?我会害怕?不可能的。” 被方沅一激,何晨马不停蹄地爬上梯子,上了屋顶。 脚踩到屋顶上的木头上时,他腿有点抖,“这…这木头不会断吧。” 赵怀砚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踩到何晨落脚的那块木头上,那块木头抖了抖,吓得何晨浑身一抖,双手紧紧扒住旁边的木板。 “我靠,好吓人……” 方沅在下面看得直乐,“赵怀砚,你别逗他了,多个帮手,少晒会太阳。” “是啊,我上来帮你的来着,你快把腿挪开。”何晨欲哭无泪。 “你现在下去就是帮我忙了。”赵怀砚挪开腿,蹲下身继续铺瓦。 何晨往下看了眼,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他颤颤巍巍地抬腿踩到梯子上,“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现在就下去,这上面太吓人了……” “我算是明白你怎么不上去了,那一块破木板能站人吗?也太可怕了,赵怀砚胆子真大。”脚踩回地上的那一刻,何晨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他惊魂未定地吐槽道。 方沅笑了笑没否认何晨的话,他抬手将桌子茶壶往他那边推推,“喝口茶,压压惊。” 太阳从西边落下后,夜幕渐渐下沉,光线越来越暗。 “赵怀砚,别铺了,天太暗了,下来吃晚饭吧。” 方沅仰着头朝屋顶上大喊。 “好。”赵怀砚应声,几分钟后下了屋顶。 方沅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温度有点烫,还好穿得长袖,不然皮都要晒脱了,“你先去洗个澡吧,一身汗,洗个澡会舒服一点。” 赵怀砚晒了一天的太阳,脸色有点不太好,没什么胃口,“嗯,晚点你们不用等我,我洗完澡就去睡了。” “不行。”方沅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干了一天的活,不吃饭怎么行,“我给你煮个面,你多少吃一点。” 赵怀砚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赵怀砚先败下阵来,“好吧,那我先去洗澡了。” 十五分后,两人围在餐桌前。 赵怀砚面前摆着一碗面,面条上有一个煎蛋和几根青菜,看起来很清淡。 “吃吧,没放什么油,这样看着会不会胃口好一点。”方沅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赵怀砚夹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只有很淡的味道,但他胃口却意外的好了些,往嘴里塞面条的动作快了些,很快便吃完了一碗面。 “要加面吗?锅里还有。”方沅弯了弯嘴角,眼含笑意地问。 赵怀砚朝他点点头。 吃完了面,两人坐在院子里消食,夜风袭来,带来微弱的凉意。 “今晚上早点睡吧,明天你歇着,我上屋顶铺瓦就好了。”方沅道。 赵怀砚没点头也没摇头,“那我宁愿今晚晚点睡,明天还是我一个人上去铺瓦。” 方沅愣了愣,眼睛瞪得大大的。 “走吧,回去睡觉了,明天的事明天说。”赵怀砚看他一副受惊的样子,嘴角微扬,牵着他的手往房间里走。 第71章 意外 回了房间, 方沅还以为赵怀砚真的要干点什么,结果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无事发生。 早上吃了早餐后,两人都上了屋顶铺瓦, 何晨颤颤巍巍的试了好几次还是不敢在屋顶上行走, 只能站在下面给两人装好瓦片吊上去。 艳阳高照, 屋顶上的两人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汗水直流,从脸颊上的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流,最后浸湿他们的衣领。 “咔嚓——” 何晨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不由“啧啧”了几声,“我感觉给你拍出人生照片了, 太帅了吧。” “什么人生照片?”方沅眯了眯眼睛,抬手挡在额前向下俯视着站在地上的何晨。 何晨朝他挥挥手机,“就刚刚你吊瓦片的样子啊,帅爆了,手臂上肌肉凸起,汗水在你脸上滚动,被汗湿的衣领, 一种男人味扑面而来!” “……”方沅嘴角一抽, 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删掉。” “别啊, 我把照片发给赵怀砚了, 你让他看看,我保证他绝对喜欢。”何晨把照片给赵怀砚发完之后,把自己手机里的删了。 “我手机里的我删了啊。” 那张照片,方沅是吃完午饭准备午睡的时候看到的。 当时赵怀砚低着头坐在床沿上看着手机, 方沅喊了好几声,人都没反应,他便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何晨上午拍的照片。 照片拍的确实不错,很帅,这是方沅自己看完后的评价。 “本人在这,你怎么还盯着个照片看入神了。”方沅伸手拿过手机,把手机息屏倒扣在桌面上。 赵怀砚没说话,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沉沉的。 “怎么了……” 方沅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他舔了舔上唇,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要睡会吗?”赵怀砚问他。 “上午有点累,睡一会吧。”他话题转得太快,方沅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才说话。 “可是我不想睡,怎么办?” “啊,为什么?” 赵怀砚撩起眼皮看他,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他低头凑近方沅耳畔,“照片上的你把我看ying了,你要不要帮帮我。” 温热的舌头舔过他耳尖,留下一片湿润。 方沅的下巴被抬起,赵怀砚的嘴唇贴上他的,轻轻地舔舐磨咬,舌头在彼此口中游走,交缠共舞。 “还睡吗?” 赵怀砚摩挲着他的下巴,嗓音暗哑。 “……”眼下这情况还能睡得着吗? 方沅垂眸往下瞥了一眼,抬起一条腿压到另一条腿上,“还睡什么,不睡了,灭灭火吧。” 天气本来就炎热,这火灭得很是艰难,粗重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地在房间里响起。 赵怀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些天,肤色还是十分白皙,手背上的青筋随着手指的动作隐约浮现。 “唔……”方沅咬着唇压制自己发出那些暧昧的声音,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赵怀砚俯下身凑近他,鼻尖厮磨他泛红的脸颊,“别咬自己,没人会听见的。” 方沅眼睫微颤,抬眸看向他,下一秒他松开嘴,一口咬上赵怀砚的肩膀。 “怎么这么凶啊。”肩膀上传来细微的痛感,赵怀砚嘴角微勾,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方沅的后脑勺,“咬我也行,下次别咬自己。” “……”方沅松开嘴,抬手抚平他肩膀上被咬皱巴的衣服。 “不咬,唔……” 话音刚落,方沅嘴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声音,他又一口咬上了赵怀砚的肩膀。 赵怀砚轻笑一声,眼含笑意地垂眸看肩上的脑袋,“想咬就咬,咬重一点也没关系,嘶……” 肩膀上猝然被狠狠咬住,他眉头轻蹙,手上的力道不免加重。 方沅身体一颤,牙齿猛地咬住赵怀砚肩膀,他面色红润,鼻尖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眼角泛红,长长的睫毛被泪珠沾湿,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唧声。 赵怀砚被这幅画面刺激得呼吸一滞,粗重的喘息声在房中响起,闷热的天气下,身体愈发的躁动不安。 鼻尖相触,急促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唇舌纠缠,两人气息相融,缠绵地贴近彼此。 方沅被吻得脑子发昏,双手紧抓着赵怀砚的衣服,他气息不稳地发出“唔”的一声,剩下的声音很快被人吞入口中。 唇舌分离时带出一条银丝,赵怀砚动作自然地用手背抹掉方沅嘴角的水渍,牵上他的手。 方沅眼神迷离,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两人指尖相触,手指摩擦带来的灼热感烫得他忍不住缩了缩手。 赵怀砚让人靠在他怀里,牵着方沅的手腕重新握住,手指交缠,两人紧密的贴在一起。 衣服被汗湿了,黏腻地贴在身上,手心里黏糊糊的。 方沅整个人像是行走在烈日下的沙漠里,燥热,黏腻,干渴的感觉几乎将他吞噬掉了。 “要不要洗个澡?”赵怀砚手指在他滚烫的后颈上摩挲,嗓音里透着餍足。 “要洗,你去烧水。”方沅从他肩窝里抬起头,眼神幽怨地看向赵怀砚。 赵怀砚嘴角一弯,把人轻放在椅子上坐着,“那你先坐一会,我去烧水,烧好了我来叫你。” 方沅趴在桌子上,闭上眼前,轻轻“嗯”了一声,意识朦胧间,他听见赵怀砚好像说了什么,可不待他听清,他便彻底沉入了梦乡。 赵怀砚烧完水回来,就看到方沅趴桌上睡着了,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半张脸泛着红,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弯下腰静静地看着方沅的睡颜,手几次伸过去想把人叫醒,却迟迟没有动作。 赵怀砚转身离开房间,端着一盆温水回来,他把盆轻声放在桌子上,弯腰把睡着的人轻放在床上。 他转身将毛巾浸湿拧干,动作小心地掀起方沅的一把,拿着毛巾的手探入他的衣服中,动作温柔地擦拭。 方沅一觉睡到了傍晚,浑身清爽,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外走。 “方沅!你这午睡也太能睡了,你是不知道我好几次想去叫你醒你,但是……”何晨凑到他耳边小声告状。 方沅听完何晨的吐槽后,他抿抿唇,语气真诚的发问,“嗯……,赵怀砚的眼神有那么凶吗?” “有啊!他那眼神冻死了,他只有看你才会温柔。”何晨忿忿道。 “醒了?”说曹操曹操到,赵怀砚从厨房出来,径直走了过来。 何晨立马噤声,缩着脖子跑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 “说洗澡也没洗。”方沅低头往肩膀上嗅了嗅,没闻到汗臭味,“你给我擦身体了?” “嗯,擦了一下。”赵怀砚道。 赵怀砚给方沅擦身体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意识的,但因为身体上和心理上都对赵怀砚十分放心,他便安然睡去了。 “你下次把我叫醒,老让你一个人干活不知道要干到何年马月去了,要是下雨的话,家里不得涨大水啊。” “好。” 方沅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几天后乌鸦嘴成真了,一场倾盆大雨突如其来,把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怀砚和方沅带着斗笠,披着雨披,站在屋顶上盖塑料膜,雨水飘到脸上,模糊了的视线,两人脚步不稳地在屋顶上行走。 “小心啊!” 何晨打着伞站在地上,心惊肉跳地看着屋顶上的两人。 “你这边压好了吗?”方沅抹掉脸上的雨水,抬眸望向赵怀砚。 赵怀砚低着头把砖头压到塑料膜上,“好了,你先去下去。” “何晨,过来扶一下梯子。”他喊了一句。 “啊,来了来了,扶好了,你们俩快下来吧。”何晨把伞夹在脖子里,双手扶着被雨水打湿的梯子,“你们下来的时候小心点,这梯子可能有点滑。” 方沅双手扶着梯子,先伸出一只脚踩到下一节梯子上,再探出另一只脚,缓慢地下了梯子,“赵怀砚,你快点下来吧。” 暴雨下,赵怀砚视线有点模糊,连续几天的暴晒,胸口发闷,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扶上梯子,缓慢地向下爬。 “赵怀砚!” 急促的呼喊声中,赵怀砚猛然下坠,剧痛传来的那刹那,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朝他奔来。 “滴滴滴——” “赵怀砚怎么还没醒啊?这撞到了脑袋,不会给撞傻吧。” “你胡乱说些什么呢,出去出去……” “唔……” 赵怀砚眉头紧锁,脑袋上剧痛无比,他扶着床沿想要坐起来,马上被人按住。 “你先别动,你脑袋,还有你的腿都受伤了,我去喊医生过来。” 方沅看他睁开眼睛了,立马上前把人按住,轻声嘱咐完,他快步出了病房把医生叫了过来。 “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腿骨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还有后脑勺的伤口需要一段时间愈合,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这段时间切忌劳神伤脑,随地走动。” 医生查看完伤口,嘱咐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病房里的何晨,大奔一看眼下这情形,自觉的退出病房,给两人留下相处的空间。 “听见医生的话了吗,你要好好修养,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方沅坐到床边,握着他手,眼眶泛红,眉眼间疲惫不堪。 赵怀砚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他的眼睛,嗓音嘶哑,“多久没睡觉了?” “你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方沅望着床上脸色苍白,脑袋包着纱布的赵怀砚,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你……” 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泪珠猝然滚落,肩膀随着抽泣声抖动。 “不哭,我这不没事吗?”赵怀砚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过来,让我亲亲你。” 方沅给了赵怀砚一个带着咸味的吻。 , 第72章 旅游业 赵怀砚在医院住大半个月后, 出院回家静养。 好在那场大雨之后都是大晴天,方沅每天一个人上屋顶铺瓦,何晨在一旁辅助。 在两人合力之下赶在下一场雨到来前铺完了整个屋顶的瓦片。 “今天什么日子啊?大马路上怎么那么多人啊。”何晨趴在墙头上,看到路上有很多村民往下走。 方沅把倒好的温水放在赵怀砚右手边, “喝点水。” “好像是村口立了个牌坊吧。” 他回何晨。 “ 牌坊?我们去看看?”何晨眼神一亮, 松开扒住墙的手。 “想去看看吗?”方沅蹲下身, 手搭在赵怀砚的大腿上,仰着头问。 赵怀砚点点头,“去看看吧。” 养了一个多月,他的腿基本上修养好了,就是走路不能走太快。 三人慢悠悠地往村口走,一路上都是去看热闹的村民。 “啪——” “我靠, 吓死我了啊,你也去看那个新建的牌坊吗?” 左肩上突然被人猛然一拍,何晨被吓得一咯噔,转头就看到笑眯眯的大奔。 “对啊,感觉村里要有什么大动作,连牌坊都修起来了。”大奔和何晨并肩走在一起,跟在方沅和赵怀砚身后。 四人到了村口还真被眼前的牌坊惊了一跳, 确实弄得还挺像样的。 大理石牌坊紧贴着山体, 飞檐翘角的顶部,正中间写着龙飞凤舞的北溪村三个字, 牌坊两侧题了两句诗, 底部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狮子。 “还真弄了一座牌坊啊。” 大奔看着眼前这座高大巍峨的牌坊不禁有些傻眼了,他还以为是村里人说笑的,没成想这次村委会是真大出血啊。 “叔,你知道村里搞这个牌坊来干嘛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挤到几个正聊的火热的大叔间。 “旅游啊!村支书说要搞起旅游, 带动村里的发展,好多户人家都开始搞起农家乐了。” “是啊是啊,是旅游,说要种向日葵,还有莲花,要吸引那些大成市的人,他们最喜欢这种了。” 大叔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他们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哎,大奔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一位大叔笑起来,露出通黄的牙齿。 大奔看见从大叔嘴里溅出来的口水,他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回来有几天了。” “嘿,你们这群孩子不知不觉都长那么大了,学的什么专业啊。” “计算机。”大奔说。 “现在只有当老师和医生才是稳定的工作,其他啊,都靠不住。” 大叔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 “哈哈。” 大奔尬笑了两声,怕再被问话,连忙转身走了。 那你要是知道元宝他们学的农学,不得说他们读了十多年书,最后和你一样是个种地的啊,他在心里腹诽道。 “说是要搞旅游业。” 大奔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几人。 方沅倒是不意外,搞旅游这事村里捣鼓了好几年了,至今也没搞起来。 “走吧,热闹看完了,回去吧。” “啊,就走了?” 何晨还在左摇右晃地向前张望着,猝不及防就听到方沅说要走了。 “不是看完了吗,不走还留在这人挤人吗?”方沅说完扭头就拉着赵怀砚挤出人群往回走。 “哦,也是。”何晨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跟着走了。 牌坊建完之后,村里又开始租地种向日葵,挨家挨户地上门问村民卖不卖地。 “李伯,我家就算了吧,还得种红薯呢。” 方沅提起茶壶给村支书添茶。 “你这种红薯也没几个钱啊,你还不如空出几亩地来给村里种向日葵,村里租地都是给钱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李伯不死心地继续劝道。 赵怀砚脸色一沉,冷声道:“李伯,我们等会还要下地干活,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俩就先走了。” “哈哈……,这干活也不急吧,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 “吱嘎——”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赵怀砚拉着方沅起身往外走。 “李伯,不好意思,我们真得走了。” 李伯愣愣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出了院子,方沅就憋不住笑了,他眉开眼笑地拍拍赵怀砚的肩膀,“你刚刚说话也太硬气了,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李伯脸青的啊,估计以后他再看见咱俩都笑不出来了。” 赵怀砚捏捏他的脸,嘴角微微弯起,“你唱白脸,我只能当黑脸了。” “哈哈哈,那下次你当白脸,我当黑脸。”方沅挑挑眉,十分大方地表示可以换。 “算了吧,你当白脸比较有信服力。”赵怀砚道。 说要干活也不是撒谎,红薯地里的草长势茂盛,把土里的养分都吸干了,得手动除草。 两人带上草帽,拿上水壶,“何晨,我们俩去地里除草,你去不去?” “去啊!走走走。”何晨接过他手上的草帽,戴到头上,拿上水壶装满水。 这会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太阳高悬于空中,晒得人两眼发昏,汗水直流。 何晨蹲在树底下,灌了一大口水缓解嗓子眼里的干涩,他摘下脑袋上的草帽扇风,掏出手机看时间。 16:50。 “喂,你俩不歇会吗?马上五点了。” 何晨眯着眼睛朝在红薯地里埋头苦干的两人喊了一句。 “五点了?”方沅直起腰,朝何晨那边看过去,同时赵怀砚也站起身,两人站在及膝高的绿油油红薯苗中,身后是广袤无垠的农田和巍峨的高山。 何晨眼疾手快地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他低头看手机里的照片,咂咂嘴感叹道:“你俩要不要这么上镜啊,这张照片发出去,不知道得迷死多少人。” “……”方沅一听到照片就想起那个午后,他抹掉额头上的汗水,边喝水边朝树底下走过去,“下次再乱拍就剁了你的手。” “咦,要不要这么狠啊,我给你俩拍得不知道多好看。”何晨瘪嘴,把手里的手机递给方沅,“自己看。” “还行。”方沅看了一眼,拍得很正经,有种很清新的感觉,看了确实能让人眼前一亮。 “嘿嘿,是吧,我能不能把这张照片发网上?太想也让别人看看了。”何晨恳求道。 “随便你。”一张照片而已,方沅没什么意见。 看方沅不在意,何晨怼着他的脸又连拍了好几张,直接被赵怀砚冷冷一看,他才悻悻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老老实实开始除草。 除完草,路过西瓜地的时候,方沅在地里挑了个大西瓜,他弯下腰刚准备抱起,就被何晨挤开,“我来我来,抱西瓜我可以。” 他抱起西瓜,大步走在两人面前,然后一个不注意,脚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手顺势就将西瓜抛了出去。 “……” 人没事,但西瓜被摔了个稀巴烂。 “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何晨挠挠头,蹲在路边看碎成几块的习惯,他用手扒拉了几下,露出沾满了土的西瓜馕。 方沅嘴角抽抽,让何晨把路中间的西瓜弄到地里去,别让人踩着了摔一跤,他回地里又抱了一个回来。 何晨这次老实走在最后面,也不嚷嚷着要将功赎罪。 回家后,把西瓜扔水里泡了好一会才切开,刀刚碰上瓜皮,西瓜就唰地裂开了。 “好红,这西瓜肯定很甜。”干活又累又渴,何晨站一旁看见红色的果肉,眼睛就直了,嘴里的口水分泌个不停。 方家种西瓜已经种了好些年了,算是有点小经验,挑得西瓜种都是最好的,种出来的西瓜又大又甜,最大的一个26斤。 家里人吃一些,邻居送一些,再上街卖一些,每年种个两亩地的西瓜,不到一个月就能解决掉。 “甜!水分也多。”何晨拿起一块西瓜,三两口就解决了。 村里说要种向日葵,还真种了起来,租地又招工的,还真打算明年把路边的地都种上向日葵。 “没想到啊,这次村里铁了心要搞起旅游业啊,我听说有不少人把房子都拆了要重新装修成农家乐。” 大奔上方家串门的时候,把打听到的一手消息说给几人听。 “难怪啊,我看街上都挂起了一些横幅,来北溪,氧天下,还真是像模像样啊。”何晨想起在镇上看到的横幅。 “不过说不定村里搞起旅游业了,顺带就把你们家的红薯干的销量带上去了。”他接着道。 方沅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暑假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地里除草施肥,摘西瓜卖西瓜,忙得不可开交。 “累。” 洗完澡,他倒在床上,侧头看正在擦头发的赵怀砚。 “过来,我给你擦。”方沅坐起身来,朝他招招手。 赵怀砚走到床边,把手里已经被擦得有些湿的毛巾递给他。 “你头发好像长长了些。”方沅伸手捋捋赵怀砚的头发,湿润的发丝从他的指尖掠过,带起一阵痒意。 “嗯,是有些长了,要剪了。”赵怀砚捏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摩挲。 方沅跪在赵怀砚身后给他擦完头发,把毛巾往旁边的椅子上一丢,“可以了,睡觉吧。” 他扭着身子准备往床上躺,被人箍住腰往后拉,唇上贴上一片柔软的触感。 第73章 剪头发 说要剪头发,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方沅就带着赵怀砚去了村里的理发店。 说是理发店其实就在人家家里,剪发的师傅是位老大爷,便宜实惠, 村里人剪头发基本上都会来他这剪。 两人进了大爷家, 大爷很热情地迎上来, 问两人是不是都要剪。 “我不剪,您给他剪一下就好了。”方沅道。 “小伙子长得真秀气。”大爷笑着扯住赵怀砚的肩膀,把人按到一旁的坐竹椅上坐着,又指指一旁的凳子示意方沅坐。 “小伙子,要剪什么发型啊?”大爷说话有一股子浓重的口音。 赵怀砚听不懂,求助似的看向方沅。 “他问你要剪什么发型。”方沅弯下腰凑到他耳边给他翻译。 “剪短一点就可以了。” 大爷虽然普通话不标准, 但听还是听得懂的,他闻言点点头,“我剪头发的手艺可好了,你要有想剪的发型啊,我都可以剪的,村里人都夸我是剪得好勒。” 赵怀砚坐在竹椅上,看见镜子里的方沅勾了勾嘴角。 “剪短一点就可以了, 不用弄什么发型。”他又说了一遍。 大爷拿起桌子上的老花镜带上, 拿上梳子和剪刀,低头凑近赵怀砚的脑袋, 咔咔咔地剪了起来。 剪断的头发部分落在坑坑洼洼的地上, 部分落在了赵怀砚的肩头上。 赵怀砚眼睛直直地看向面前的镜子,他的视线落在镜子里的方沅身上,看他眯了眯眼睛后,打了个哈欠。 “困了?” “有点困, 昨晚上没睡好。” 方沅用手按了按有些酸涩的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 “哎,头别动,等会给你剪坏了,不招小姑娘喜欢了,你可没地哭去。” 赵怀砚刚微微侧头想看看屋里有没有桌子能让方沅趴一下,就被大爷按住脑袋呵斥了几句。 “不需要。” “过来,你换那个矮凳子,趴我腿上睡一会。” 大爷没听懂赵怀砚说的不需要是什么意思,但看到他对另一个小伙子这么照顾,忍不住笑了笑,“你们两兄弟还挺亲密的。” 听到赵怀砚的话,方沅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坐在原先的凳子上没动。 “趴吧,我这还要不久时间呢,你哥哥疼你,你就过来吧。”大爷抬手扶了扶鼻梁上往下滑的老花镜,笑着道。 哥哥?方沅瞪了一眼赵怀砚,开口和大爷解释:“他不是我哥哥,您误会了。” “不是哥哥,那也胜似哥哥啊,他对你啊,够好!”大爷道。 哥哥两字听得方沅一阵无语,他朝赵怀砚看过去,却看到对方眼里抑制不住的笑意。 笑什么笑…… “困了就快去趴一会,别让你哥哥等急了。”大爷把哥哥两字叫上瘾了,丝毫不顾方沅的死活。 方沅只觉两眼一黑,更加窘迫了,但在两人期盼的目光中,还是换了张很矮的凳子趴到赵怀砚腿上。 “相亲相爱的两兄弟。”大爷道。 方沅的脸面向赵怀砚,听到这话嘴角又是一抽,要是被大爷知道了两人真实的关系,恐怕要拿着扫帚把他俩扫地出门了。 想到这,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朝赵怀砚挑了挑眉。 赵怀砚低下头看他,眼底有些困惑。 “你这小伙子,剪头发有点不老实啊,头老是动,头抬起来,别低下去。”大爷托着赵怀砚的下巴,把他的头摆正,“好了,就这样,保持住啊,别再乱动了。” 方沅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他闭上眼睛,当真趴在赵怀砚的腿上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赵怀砚已经剪完了头发,方沅一睁眼便和他对上了视线。 大爷手艺真不是吹的,确实剪得很不错,之前头发略长的时候显得赵怀砚比较乖顺,这会把头发剪短了,整个人都变得锋利了不少,气势迫人。 赵怀砚肤色白皙如玉,透着清冷,一头乌黑的短发干净利落,之前过长的额发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这会深邃的眉眼露了出来,高挺的鼻梁下,嘴唇轻轻的抿着。 “你睡得可真香啊,喊你好几声你都没醒。”大爷咂咂嘴,“这小伙子看你不醒,就不愿意动,头也没洗,你俩干脆自己回家洗得了,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少折腾点。” 听见大爷的声音,方沅一下就清醒了,他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五块钱拍在桌上,拉着赵怀砚往外跑。 “谢谢大爷,那我们先走了。” 方沅拉着人往外跑开了才松开手,他抿抿唇,质问一脸淡然的赵怀砚,“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想让你多睡会。” “……”方沅叹了口气,“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赵怀砚道。 方沅嘴角一抽,虽然知道自己应该睡了挺久,但也想到会那么久。 “你腿麻不麻?”他的视线扫过赵怀砚笔直的双腿。 赵怀砚沉默了一会,嘴唇翕动了好几下,脸上有些挣扎。 方沅“噗嗤”一笑,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腕,牵着人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偶像包袱。” 他伸手捏了捏赵怀砚的大腿。 赵怀砚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麻意顺着大腿蔓延到心里,他拉住方沅的手,“不要按,我坐一会就好了。” 方沅挣开赵怀砚的手,又往他大腿上按了几下,赵怀砚面部表情僵硬,身体微微颤动。 “哈哈哈哈。”方沅乐得直拍大腿,眼含笑意地望向赵怀砚,“是不是很酸爽?” 赵怀砚面无表情地侧头看他,“好玩吗?” “不…哈哈,不好玩,不好玩。”方沅笑容一收,朝他眨了眨眼睛,“按一下好的快一点,我是为你好。” 两人坐了大概十来分钟,赵怀砚的腿就没有那种麻麻的感觉了。 “走吧,热死了,回家给你洗头。” 回了家,方沅往厨房走,准备烧点热水给赵怀砚洗头洗澡。 “你去坐着吧,我自己来就好了。”赵怀砚拉住他。 “不行!我来给你洗。”方沅不乐意,甩开他的手进了厨房,刷锅,倒水,烧火,动作一气呵成。 大热天的,洗头洗澡都用不了多少水,20来分钟水就烧好了。 方沅提着桶舀了点水用来洗头,他盖上锅盖,提着桶往院子里的树底下走。 “过来坐下。”他拍拍椅子,朝赵怀砚喊道。 “呦,这是要给人洗头啊,赵怀砚这待遇越来越好了啊。”何晨拿开盖在脸上的蒲扇,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赵怀砚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朝方沅走去,他在椅子上坐好,双手搭在大腿上。 方沅看得好笑,轻“啧”一声,“别紧张啊,就洗个头而已。” 他挪了张凳子放到赵怀砚面前,把盆子放到凳子上倒满水。 “头倾过来一点。”方沅摸了摸水温,湿润的手握住赵怀砚的后颈,“怎么样,这个温度可以吗?” “可以。” 方沅点点头,用水杯舀水浇到赵怀砚头上,水流顺着脑袋流到了他脸上和脖子上,被人很快抹去。 赵怀砚伸长着脖子,头和背部成了一条直线,脑袋被人使劲揉搓,好几次他的脸都直接浸到了水里。 说实话,维持这样的姿势很难受,但他盯着水里的模糊的倒影,心里愉悦感完全胜过了身体上的难受。 “我要弄洗发水了。”方沅抬手在地上的瓶子里按压了几下,乳白色的粘稠物被挤到了手心里。 他将洗发水抹到赵怀砚的头顶,双手在他的发间轻轻揉搓,白色的泡泡布满了他的头顶。 “这个力道怎么样。”方沅学着理发店的人一样,在赵怀砚的脑袋上按压。 他的拇指按在赵怀砚头发和后颈的连接处,轻轻地按压。 赵怀砚身体微微颤栗,抬起搭在腿上的手握住方沅的手,“不用按,把头发洗干净就好了。” “是不舒服吗?”方沅问。 赵怀远低着头,说话的嗓音有点闷,“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快点洗完。” “好吧,那我帮你把脖子上的碎头发弄完就赶紧给你洗。”方沅拿开赵怀砚的手,手指在他修长的脖子上游走,将黏在他脖子上的碎头发一一清理掉。 赵怀砚肌肉紧绷,脸上的表情隐忍又克制,搭在膝盖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膝盖上的裤子都泛起了皱。 “好了,再冲一遍水就洗干净了。” 赵怀砚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洗完头,还得洗个澡,男生剪头发不仅会弄到脖子里,衣服上也会沾到不少碎头发,不弄干净的话,会觉得很痒。 方沅用毛巾帮赵怀砚把头发擦到不滴水了,就让他去洗澡了。 洗澡隔间里,赵怀砚浑身赤裸,炎热的天气下,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他吐息灼热,头微微扬起,喉结反复上下翻滚。 沾着水珠的双手下意识地想将额发捋到后面,却落了个空,方沅的指尖在他脖子上划过地场景浮现在赵怀砚脑海中。 哗哗的流水声中混着粗重的喘息声,水流顺着胸膛流下,泛起一阵痒意。 第74章 不速之客 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周, 大奔在方家串门的时候,提议喊上所有人聚一聚。 “把李书,王横,李正业他们全叫上, 搞个户外烧烤!” 大奔一拍桌子, 就把这事定下了。 弄烧烤当天, 方沅带赵怀砚和何晨一起去镇上买食材。 在菜市场买蔬菜的时候,何晨和买菜的大妈砍价砍得热火朝天,最终以5块钱的低价买下来了三捆金针菇,换平常一捆就得3块左右了。 何晨乐得合不拢嘴,回去就把他的事迹宣传了一番,爷爷奶奶们听完, 当即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走路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啪,得了啊,过来串串,买个金针菇看把你嘚瑟成什么样了,就像一只昂首挺立的大公鸡似的。”大奔毫不收力地一掌拍在他后背上。 何晨“啊”地一声叫出来,缩着身子坐到凳子上,老老实实地拿起签子还是串串。 “你买的金针菇, 你就负责串这个。”大奔笑得阴恻恻的, 把一捆金针菇放到何晨手里。 何晨有些傻眼,看看手里的金针菇, 又看看大奔, “这…我,你让我一个人串?” “那不是你买的吗?当然得你来串。”大奔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道。 何晨哑口无言,认命地拿起签子串了起来。 旁边的几人被两人逗得笑得不行, 以前都是李书用话呛大奔,哪曾想大奔也会变成呛人的那个。 因为人有点多,要串的串很多,除了方沅和赵怀砚去弄烧烤架,其他人都分配在了串串上。 就连几位爷爷奶奶也加入了进来,两位奶奶负责把五花肉切好,腌好,两位爷爷则加入串串大队。 “森林保护,防火要当先。”广播里的防火警示犹言在耳,几人也不敢顶风作案,跑到山上去弄户外烧烤。 烧烤的场地就选在了以前方沅他们弄烤鸡的那块农田里,离赵家和方家都很近,地方空旷,气候干燥也不容易起火。 所谓的烧烤架,也是在土里挖了个坑,用砖头堆了半个膝盖高左右,中间留了个用来添柴火的洞,再在砖头上架上今天在镇上买的铁架子。 一个简易烧烤架就制作完成了。 “可以了,回去看看他们的串串弄得怎么样了。” 方沅拍拍手上的灰,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也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样,数清楚没,是不是我串得多!” 两人一进院子就听见了大奔的大嗓门。 “你还说我像个大公鸡,你现在不也是个大公鸡!”何晨还嘴道。 大奔冷哼一声,“我这是凭借劳动获得的成果,你就光靠一张嘴皮子说,我和你完全不一样好吗?” 方沅轻咳两声,把几人的目光瞬间吸引了过去,“都串完了吗,就在这斗嘴。” “哼,还不是他要和我比赛,不然我哪能在这和他吵。”大奔昂起下巴看了眼何晨,淡淡道。 何晨脸上涨红一片,不服气地和他争执,“还不是你老说我慢,不然我才不想和你比。” “烧烤架弄好了,可以烤东西吃了。”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方沅连忙插了一句。 一听到可以烤东西吃了,两人一下就噤声了,手上拿起一大把串往盆里放,马不停蹄地并肩往外跑。 剩下院子里的几人苦笑不得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走吧,赶紧搬几张凳子过去,去晚了,这两天又要开始比谁吃得多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边笑边拿着东西往外走。 串串的种类还是弄得挺丰富的,有五花肉,金针菇,豆角,茄子,鸡翅等等。 烤好的第一批烤串,先分给了四位老人,剩下的人只能再等几分钟等第二批烤好。 空气中萦绕着的孜然味馋得人嘴里不停地分泌口水。 “还要多久啊?”大奔咽了砚口水,眼巴巴地看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五花肉。 方沅把烤串翻了个面,撒上调料,从手里拿了三串递给大奔,“可以了。” 剩下的全部分了出去。 这会接近傍晚,气温下降了一点,但是烤架旁的温度热得方沅满脸通红,额上直冒汗。 “你去歇会,我来。”赵怀砚把手里纹丝不动的烤串塞进方沅手里,把人从凳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 凳子上的余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皮肤上,赵怀砚脸色不太自然的往外挪了一点。 “尝尝。”烤串烤得方沅也确实有点热,他拿起一串五花肉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赵怀砚嘴边。 赵怀砚张嘴咬下,“好吃。” 方沅笑了笑,把签子上剩下的肉咬进嘴里,“等会看看你手艺怎么样。” 赵怀砚烤得是素菜,一般来说素的味道都比不上荤的,大奔他们吃了几串素的后就嚷嚷着也要烤。 “让他们烤吧。”方沅道。 赵怀砚站起身来,和方沅坐到一旁看他们闹。 众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盆里还剩下一些没那么受人喜欢的串,大奔秉持着节约粮食,人人有责,把剩下的金针菇全烤了。 “你买的金针菇,你吃。”大奔把烤好的一大把金针菇放到何晨面前的盘子里。 “你烤的,你吃。”何晨嘴角抽抽,把盘子推远了点。 “你吃吧。”大奔又推了推。 “还是你吃吧。”何晨道。 看他俩又闹起来了,其他人在一旁忍俊不禁。 方沅伸手从盘子里拿了几串走,“给你俩分担一点,剩下的你俩分了。“ 大奔和何晨脸一垮,同时哀嚎道:“吃不下了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得不行,爷爷奶奶们朝两人竖起拇指,“加油吃,不能浪费食物。” “爸妈,怀砚。”一道陌生的女声突然响起,昏暗的天色中路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过了一会,人影逐渐显现,是赵怀砚的妈妈,赵英兰。 “怀砚,好久不见。”赵英兰温柔地笑了笑,望着赵怀砚身边的方沅道,“你就是方沅吧,怀砚最好的朋友。” 她说到朋友二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几分语气。 “阿姨。”方沅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 赵怀砚握住方沅的手腕,把人往身后拉了拉,面色冰冷,“你来这干嘛?” “这不是要开学了吗,你整个假期都不回家一趟,妈就想着来看看你。”赵英兰捏起一块丝巾擦了擦汗,悠悠道。 “那不是我家。”赵怀砚眉头一拧,冷声道。 赵英兰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怎么说话的,妈在的地方不就是你家吗?” 赵怀砚嗤笑一声,转身拉着方沅走向赵爷爷赵奶奶,“姥姥,姥爷,我今晚上去和方沅睡。” 之前赵家和方家都只有两个房间,后来何晨来得多了,方爷爷和方奶奶寻思着再建一个房间得了,所以后来在明面上赵怀砚、方沅和何晨都是各睡各的。 “行,不然你妈也没地方睡。”赵爷爷没说话,还是赵奶奶开口应了下来。 天色这么晚了,就算他们老两口在不喜欢赵英兰这个女儿,也得让她有个地睡觉。 “怀砚,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妈的。”赵英兰面上一喜,以为赵怀砚是刻意给她让房间。 赵怀砚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直接拉着方沅往方家走。 两人刚进方家的院子,赵怀砚就松开了手,一个人径直往房间里走。 方沅在原地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赵怀砚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怎么了啊?”方沅走到赵怀砚腿边蹲下身,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问。 赵怀砚微微侧头看他,脸上毫无表情,嘴唇紧紧地抿着。 “不想你妈来?”方沅问。 “剩下几天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赵怀砚道。 方沅顿了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你要和你妈回去了吗?” “我不想和她走,但是我不走的话,我们的事就……”后面的话,赵怀砚没说完,但方沅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方沅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房间里安静无声,赵怀砚还坐在那把椅子上,垂着头看着地面,而方沅坐在床边上,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墙。 何晨他们的声音透过墙传了进来。 “什么?大奔他怕黑!真的假的啊,我有点不太信啊。” 方沅听见大奔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李书叛徒。 “对,我是叛徒,有本事你别和叛徒一起走,各走各的!”李书道。 大奔谄媚一笑,紧紧拉住李书的胳膊,“你不是叛徒,我们可是好兄弟,一起回家是天经地义的。” “我靠,真的啊!你真怕黑啊。”何晨看他那样,瞬间明白李书说的是真话,他简直不敢相信,大奔那体格,竟然还怕黑。 大奔瞪了他一眼,拉着李书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院子里没声了。 “不高兴了?”赵怀砚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方沅面前,弯下腰和他额头相抵,“刚刚不还安慰我来着,怎么自己还不高兴了?” “……”方沅嘴角抽抽,人没安慰好,还给自己整不高兴了。 “那我不走了?” 第75章 思念 说不走的人还是走了, 赵英兰第二天就带着赵怀砚离开了北溪村。 “人都走了,还不起啊?”何晨送完赵怀砚后,直接朝方沅的房间走。 方沅仰面看着天花板,没应声。 何晨推门进来就看到方沅这死样, 他走到床边, 抬手在方沅眼前挥了挥, “啧,你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过几天就开学了,你俩很快就又能见面了,赵怀砚他妈总不可能不让他上学吧。” 方沅侧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又把头转了回去。 “你瞪我干嘛?”何晨一脸莫名其妙,“难道赵怀砚他妈还真能让他不上学了?” 方沅嘴角一抽,拉过被子蒙住头,“我要再睡会,你出去吧。” “不是,你是真困啊。”何晨扯了扯被子,没扯掉。 “出去。” “哦。”何晨撒开手。 “犯了相思病的人脾气都变坏了。”他喃喃道, 关上门离开。 十来分钟后, 方沅拉开被子,顶着杂乱的头发喘着粗气, 在被子里闷久了, 他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方沅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没有去送赵怀砚,纯粹是昨晚上闹太晚了,早上他睡太死了,没醒过来…… 赵怀砚起床的动静又小, 方沅睁开眼睛的时候没看到人,猜到人肯定走了,索性就没起来。 “唉……真走了啊。”他叹了口气,又盯着天花板发呆了许久,才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出了房门。 剩下的几天假期,方沅倒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状态和赵怀砚在的时候毫无区别,把何晨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天几人在村委会刚建的篮球场打球。 方沅随手投了个三分球,没中,他转身拿起放在地上的水杯,仰头喝水。 “你老看我干什么?”喝完水,他弯腰把水杯放回地上,突然开口问道。 何晨的视线时不时往方沅身上瞟,次数多了,他实在是无法忽视身旁那强烈的目光了,存在感太强了。 何晨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说。” “你不想那谁啊?”方沅玩得实在是太开心了,何晨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挺想的吧。”方沅道。 何晨瞪大眼睛,张嘴就开始反驳,“你哪里想了,你看看你这些天,玩得不知道多开心,哪像第一天啊,半死不活的。” “?”方沅抿抿唇,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第一天有半死不活吗? 他那是没睡好。 难怪何晨那天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感情原因在这啊。 “我玩得开心也不代表我不想他吧,毕竟我不开心,他也不会回来啊,还不如开开心心地享受最后几天假期。”方沅拍拍何晨的肩膀,捡起地上的篮球边走边拍。 走了一段距离后,篮球回弹落回手上,他顺手投了个十分漂亮的三分球。 何晨瞬间将那谁抛之脑后,立马夸了一句漂亮。 “把球给我,让我也试试你刚刚那投法。” 假期转瞬即逝,方沅和何晨坐火车回了首都,两人在车站分别。 方沅一个人拖着行李往租房走,站在门前时,他的情绪莫名得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有些生锈的铁门缓缓打开,露出空无一人的房间。 赵怀砚没回来。 方沅心一沉,原先跳得有些快的心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把行李拿进门,掀开盖在床上遮尘的塑料膜,将柜子里的棉絮拿出来套上干净的被套,铺好。 床铺收拾好之后,方沅又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块抹布,他弯下腰开始擦桌子和椅子。 擦干净桌子和椅子之后,方沅又去拿拖把来拖地,拖到桌子底下的时候,有一块黑斑,他弯着腰反复拖了好久都没拖干净。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触感凹凸,他恍然明白原来不是脏东西,是个小坑。 之前都是赵怀砚拖的地,方沅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小坑,他垂眸看着这个小坑逐渐入了神。 房间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小坑和黑暗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来。 天黑了。 方沅站起身,一股麻意瞬间从腿部蔓延全身,他面目扭曲,僵着腿往床头的方向走。 “吱嘎——” 一张矮桌子被方沅撞得往前移动,痛意从小腿上传来,他眉头一皱,原地停了几分钟后才继续往床头的方向走。 “吧嗒”一声,光亮袭来的瞬间,外面传来钥匙与门的磕碰声。 方沅僵在原地迟迟没有转身,后背抵上宽厚的胸膛,熟悉的气息涌入鼻尖。 “我回来了。” “赵怀砚,原来桌子底下的地面上有个小坑,我还以为是地脏了,用拖把拖了好久。” “被子我已经换好了,桌子和椅子也擦干净了,所有的卫生我都弄完了。” 方沅像汇报工作一样把赵怀砚没回来之前做的事都说了一遍。 “我还给窗台前的多肉浇了水。”他补充道。 “还干了别的吗?”赵怀砚问。 方沅思考了几分钟后,抿了抿唇,“没了。” 本来还可以做很多事的,但看见那个小坑之后,他把时间都花在想赵怀砚上了。 方沅选择隐瞒这件事,因为他不想场面太煽情了。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赵怀砚把方沅转过来,将他拥进怀中。 “你知道就好。”方沅抱住他的腰,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让赵怀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两人静静地抱在一起,直到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响起。 “我饿了,去楼下吃个饭吧。”方沅在车上就没吃好,回来后又干了一下午的活,这会肚子叫起来,才想起来他没吃饭。 赵怀砚把人松开,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话,“走吧。” 楼下的小店虽然不是24小时营业,但因为客流量大的缘故会营业到晚上十点,这会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关店。 进了店里,两人选了靠门的一张桌子坐下。 “你吃什么?”方沅看完菜单后,推到赵怀砚面前。 “三鲜粉吧。”赵怀砚快速扫了眼菜单。 方沅点点头,走到窗口前点单,“老板,来两碗三鲜粉。” 他说完就回去坐着了。 “怎么了?”方沅屁股刚碰上凳子,赵怀砚就突然站了起来。 “你没说不要香菜。”赵怀砚道。 “我忘了,我再去和老板说一下。”方沅还没站起身,赵怀砚就迈步朝窗口那边走了。 “老板,刚刚那两碗三鲜粉,有一碗不要放香菜,谢谢。” 吃完粉,两人就回家洗澡了。 澡是一块洗的,不过两人啥也没干,就单纯地洗了个澡。 方沅坐在床边上,垂眸看着蹲在他腿边的人,他的视线在赵怀砚下腹顿了一下。 刚刚洗澡的时候,两人差点擦枪走火,但赵怀砚握方沅腿的时候,不小心握在了下午撞到的地方。 方沅疼得“嘶”了一声,赵怀砚的视线在他腿上的淤青上顿了顿后,快速用毛巾把两身上的水擦干净,套上衣服就把他抱出来了。 “其实也没那么疼了……不用急着上药也行。” 赵怀砚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看他,周身气压很低,“怎么弄的?” “嗯……,房间里太黑了,我没看清就撞到了那张桌子的桌角上。”方沅指指床边那张矮桌子,小声道。 赵怀砚往那张桌子看了眼后没再说话,低着头给方沅腿上的淤青上药。 “等会上完药,还可以做洗澡的时候没做完的事吗?”方沅把脚踩到赵怀砚的膝盖上。 因为赵怀砚穿的是短裤,他的脚底直接踩在了他光滑的皮肤上。 “你觉得呢?”赵怀砚没抬头,幽幽地道。 “我觉得…我觉得很晚了,上完药我们该睡觉了。”方沅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没戏,自觉地选了个合理的理由转移话题。 上完药后,赵怀砚起身就走,方沅连忙伸手去拉,结果拉了个空。 “你去干什么?” “洗手。”赵怀砚把两只手摊开,露出沾满了红花油的手指。 方沅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装作淡定地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几分钟后,赵怀砚洗完手朝方沅走来,双腿挤进他的腿.间,单手撑在床上,俯身亲上方沅的嘴唇。 他又舔又咬,方沅受不住地身子向后倒,又被他箍住腰拉回来。 赵怀砚吻上他修长的脖子上,嘶哑着嗓子让方沅把手抬起来。 刚穿上不久的衣服很快又被人脱了下来,细密的吻顺着方沅的脖子往下,落满了他全身。 “你……”方沅瞳孔一缩,他呼吸微滞,长睫垂落在眼帘上,眼睛不敢往下看一眼。 赵怀砚单膝跪在地上,脸颊不断地鼓动,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方沅身上。 方沅仰着脖子,面色潮红,鼻尖上冒出细小的汗珠,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唧声。 “还想睡觉吗?”赵怀砚喉结滚动,起身坐到床上,把人捞进怀里靠着,幽暗的双眸凝视着他。 “不想了……”方沅的手被带着动,湿热又黏腻的感觉充满了掌心。 良久之后,方沅浑身清爽地摊在床上,他四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太久了……”他喃喃道。 第76章 实地考察 第二天早上, 方沅和赵怀砚一进教室就被何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来回扫视。 “你一直看我们干嘛,我们俩脸上有东西吗?” 何晨摇摇头,凑到方沅耳边小声道:“你俩昨天是不是天雷勾地火了?” “……”方沅眉头轻蹙,没懂什么叫天雷勾地火, “什么意思?” “就是我最近看了好几本小说, 那些小情侣几天不见, 都会……嘿嘿,你懂的。”何晨道。 方沅嘴角抽抽,深吸了一口气后,把书拍在桌子上,“小说不可代入现实。” “那昨天晚上你和赵怀砚没……”何晨还想接着问,突然感觉如芒在背, 他抬起头就看见赵怀砚冷冷看向他。 “想知道什么来问我,别凑他那么近。”赵怀砚伸出一只手,把快贴到方沅身上的何晨推远了点。 何晨干笑两声,连忙摆手,“不问了,不问了。” 大四课不多,而且基本上集中在了前两个月, 方沅和赵怀砚基本上过着重复的生活——上课和兼职。 “同学们, 到今天我们的理论课程就学完了,接下来就是……” “课程表上没课了, 老师, 是不是要放假了!” 李老师话还没说完,坐在第一排的显眼包同学张嘴就开始说梦话。 “哈哈,这位同学,每个学期的教学时长都有20多周哦, 这才第10周,学校怎么会放假。”李老师朝那个同学笑了笑。 “那接下来的两个月,是要干嘛啊……”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同学们纷纷开始猜测学校关于剩下两个月的安排。 “我知道,我听上届学长学姐说,大四上好像会有个实习……” “实习?不是大四下才实习吗?” “我听说好像是学校会安排老师带我们去实地考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啪啪——” “安静安静!同学们先别讨论,听我说!”李老师用书拍拍讲台,“按照以往的安排,接下来两月是实地考察,但具体安排暂时还没有通知,所以同学们稍安勿躁,等老师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你们的。” 李老师话音刚落,下课的铃声就响了,他说了句下课就拿着书走了。 学校这次办事效率很高,晚上的时候,各班就接到了关于实地考察的通知。 “ 通知: 为提高同学们对所学专业的了解,将由各科老师分班带队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实地考察,各班的具体考察地已在附件一和附件二中详细列出,请同学们认真阅读。” 看到通知的时候方沅他们正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何晨一看到消息,就把通知的内容念给两人听。 “我看看我们班是要去哪,学校还搞了挺多考察地的,河西县梨园村,东湖县江水村,清桂县北溪村?”何晨看到这六个字,眼睛都瞪大了 “方沅,赵怀砚,你俩快来看,清桂县北溪村,这不会是你们村吧?”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手机递过去给两人看。 方沅眉头微皱,接过手机看了看,“是我们村,考察地是怎么分配的。” “附件一没说,我看看附件二,农学三班——清桂县北溪村,三班不就是我们班吗,我们要去的是你们村!”何晨眼神发亮,脸上写满了喜悦。 方沅和赵怀砚对视了一眼,面上不由也露出了几分喜悦,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学校给了一天时间让他们收拾一下东西,让他们简单带点换洗衣物,其他的生活用品由学校出钱购买。 说来也巧,三班的带队老师正好就是李老师,一天后,他带领三班同学乘坐火车前往清桂县北溪村。 火车只能到市里,换乘大巴的时候,李老师却因为对这边不熟悉,迟迟没有找到提前约好的大巴车。 同学们本来坐火车就很累了,现在半天找不到车,不少同学有了不满情绪,开始出言讥讽李老师。 “实在是对不起各位同学了,因为老师的缘故,给大家造成了麻烦。”李老师满含愧疚地道歉。 听到那些话,方沅皱了皱眉,抬步走到李老师身旁,“老师,我知道怎么坐车去北溪村。” “我家就在北溪村,我们可以先坐从市里到镇里的车,到了镇里,我可以叫村里人来接一下同学们,您放心的话,接下来可以由我来带路。” “你是我的学生,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就麻烦你来带路了。”李老师又露出那种很慈爱的笑,语气十分放心把带路的事情交给了方沅。 三班同学加起来刚好坐满一辆大巴车,上了车,车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声,一道道鄙夷又或是同情的目光落在方沅身上。 “难怪平常土里土气的,原来是农村人啊。” “没想到他竟然是农村人,也太惨了吧,幸好他靠读书走出了大山。” 何晨本来还在沾沾自喜,他还以为班上同学会羡慕方沅的考察地就是自己家,结果这群人嘴里竟然没点好话。 他们根本不知道北溪村有多好,几位爷爷奶奶有多好,方沅和赵怀砚又有多好…… “你们知道……”何晨手握成拳,控制不住地站起来想怒骂这群人。 “没事,让他们说,我无所谓的。”方沅拉住何晨的手臂,“我和他们又不熟,他们说什么对我来说没任何影响,你就别生气了。“ “可是他们说的话很难听啊!”何晨咬牙切齿,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但是我并不在乎他们说的这些话,对我也就没有任何的攻击性。”方沅笑了笑。 “好了,快到镇上了,收拾一下准备下车吧。” 十来分钟后,大巴车到达龙头镇,镇上没有车站,大巴车直接在路边将他们放下就开走了。 “我已经通知村长了,麻烦你们稍等一会,就会有人来接你们进村。”方沅面色平淡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向李老师,“老师,我想先带赵怀砚和何晨进村,可以吗?” 学校既然选了北溪村作考察地,事先肯定已经和村里沟通好了,方沅只需要将三班同学已经到达镇里的消息告知村长,村长必然会安排人来接的。 李老师在刚刚才得知面前这位同学的名字叫方沅,他虽然不知道方沅说的两位同学是谁,但却并不反对他带着人先走。 “可以可以,就是到了村里后,你得带着他们去村委会一起集个合,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方沅点点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带着赵怀砚和何晨走了。 “王叔!”方沅大步朝进村的巷子走去,看到站在巷口的人时,他高兴地喊了句。 “这才过了两个月,就感觉好久没见着你们几个了。”王叔笑了笑,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向三人,“叔买了点饼干,拿着上车吃,路上都饿坏了吧。” 三人都没有客气,伸手拿了几包,抬腿上了三轮车,屁股被颠得难受,但不妨碍他们高兴,一路上说说笑笑地进村。 回了村里,三人直接回了家,爷爷奶奶们早就准备好了热乎的饭菜,吃完饭,又和几位老人聊了会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村委会和其他同学集合。 “同学们,大家来了北溪村就要尊重这里的风俗习惯,不要出言攻击当地习俗,对村里的人也要保持友善,接下来的两个月你们将分散住在村民家里,一户人家里面住两个同学,给你们十分钟自行组队,未组队的同学将随机安排。” 同学们的吵闹不断,李老师将一个大喇叭放在嘴边,大了好几倍的声音终于将他们的吵闹声压了下去。 “老师,我和赵怀砚都是北溪村人,可以住自己家,何晨和我组队,住我家。”方沅将他们的组队情况告知李老师。 李老师笑着点头,“住自己家倒是方便很多,到时候还需要你和赵同学多多照看同学们了。” “我会尽力而为。”方沅还挺喜欢这位老师的,倒也愿意帮这个忙。 北溪村虽然不大,但也有百来户人家,三班总共也就30多个人,2个人分一户,最多也就分了20来户,赵家也就十分幸运地没被选中。 组完队,李老师说完让同学们明天9点来村委会集合,就让他们跟着村民走了。 这会刚到傍晚,天色有些昏暗了,鼻子里涌进来的是城市里没有的清新空气,方沅握上赵怀砚垂在身侧的手,拉着人悄悄远离人群,往小路走。 “好舒服啊!”方沅带着赵怀砚去了一处地势比较高的农田,他张开手,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远处的房屋在昏暗的天色中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微弱的虫鸣声若有若无地响起。 赵怀砚站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轻声问:“怎么突然来这?” “因为回家高兴啊,我永远都喜欢这个小村子,无论它落后,闭塞,又或者是贫穷。”方沅扭过头,看着赵怀砚的眼睛,语气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自豪。 “我也喜欢。”赵怀砚吻上方沅的唇,因为它让我遇见了你。 第77章 带队 第二天九点。 “同学们, 刚刚我们已经点完人数了,大家都很棒,都准时到了,现在我们列队去村里走走, 熟悉一下接下来两个月要生活的地方。” 李老师被放大了几倍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 同学们哈欠连天, 有气无力地应了句, “好。” “因为老师对村里也不熟悉,所以老师就不带队了,你们也知道,方沅同学就是北溪村的,接下来就由他带队。”李老师突然道。 “方沅同学,接下里就麻烦你给同学们介绍一下了, 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你尽管喊老师。” “他不……”赵怀砚刚说了两个字,就看到方沅朝他摇摇头。 方沅愣了下后,连忙拦住想帮他拒绝的赵怀砚,他没想到李老师会临危受命把带队这件事交给他,但是带队确实是他来比较适合,“那麻烦老师多多照看了。” “北溪村的路并不复杂,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大路基本上能直达村子里所有的房子。”方沅走在前面, 边走边给班上的同学介绍村子里的情况,“村里人都靠种地生存, 卖一些蔬菜、土鸡蛋, 还有种红薯。” “最近两年北溪村算是红薯大户了,很多户人家一年的收入来源就是卖红薯干。”他补充道。 “卖红薯干能挣几个钱啊。”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句。 方沅转过身来,面向这群名字都喊不全的同学,“卖红薯干确实挣不了几个钱, 但却是这份微薄的收入让我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给你们带路。” 他不似之前的温和,眼神锐利地扫过所以人。 “村里的没什么年轻人,小孩们也几乎都去了外地上学,留在村里的大多数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你们的到来,让这些老人们很高兴,想必昨天晚上你们应该已经体会到了他们的热情待客,所以我希望就算你们不为他们做些什么,也能用一个友善的态度来对待他们。” 方沅说完没管这群人表情如何,转过身继续带路,一路上尽职尽责地把村里的情况介绍了个遍。 大概一个小时后,基本上将村里走了个大概,方沅向李老师请求原地解散,让他们自己走回去。 “行,都走了一遍了,大路就这一条,还能找不到路也是他们该。”李老师挥挥手,让方沅走了。 方沅回了家,拿起水瓢从桶里舀了水就送到嘴里大口大口得喝了起来。 这一路上说得他口干舌燥的,嗓子都快干了。 “为什么不拒绝?”赵怀砚问。 方沅拿开水瓢,他眉头一挑,笑得眉眼弯弯,“你不觉得特别像一个导游吗,就像我第一次给你介绍村里一样,可以向其他人介绍家乡是一件很开心事啊。” 赵怀砚叹了口气,“嗓子都哑了,冷水别喝太多了,我去可以煮点润喉的。” 方沅刚刚喝了不少水下去,这会嗓子已经不干了,他伸手拉住赵怀砚,“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太咳了,你听我现在说话是不是很正常了。” 喝了水,方沅的嘴唇水润润的,说话间他不停地伸舌头舔嘴唇。 赵怀砚看见他红色的舌尖一闪而过,他眼神一暗,凑到方沅耳边轻语,“我想亲你了。” 方沅瞳孔一缩,愣了好一会,他不懂话题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刚刚还在讨论嗓子哑不哑,赵怀砚却突然说想亲他…… “可以亲吗?”赵怀砚问。 方沅神色羞恼,还好爷爷奶奶去园子里浇菜了,何晨回房间了,他没搭理赵怀砚,将水瓢往桶里一丢,转身往房间里走。 方沅前脚刚进房间,赵怀砚后脚就跟了上来,还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你跟着进来干嘛,我要再睡会。” 赵怀砚眼眸沉沉地凝视着他,微低下头吻上方沅的嘴唇,舌头灵活地探入他嘴中,吮吸舔咬。 两人身体紧贴,手指交握在一起,炙热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颤,压抑又黏腻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赵怀砚把人抵在墙上,手掌摸进方沅的衣服里,滚烫的指尖在他胸.前来回游走,惹得方沅发出一阵一阵的颤栗。 …… “躺着睡会,我去给你煮点润嗓子的。”赵怀砚指尖拂过方沅泛红的眼尾,给床上闭着眼睛,不肯说话的人盖上薄被,转身离开房间往厨房去。 方沅闭着眼睛装死了好一会,确定赵怀砚走了才睁开眼睛,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嘴角撕扯得有点疼。 “……还怎么见人啊。”他喃喃道。 方沅说了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真哑了,说话发出的声音很低,也很小。 他欲哭无泪,扯住被子蒙住头,这下假的成真的了。 “元宝,吃饭了。”到了吃午饭的点,方奶奶敲了敲门,在门外喊他吃饭。 方沅坐在床边上,手上举着一块被红色塑料边框包裹的镜子,他的脸几乎贴到镜子上了,眼睛盯着镜子里嘴角的位置反复看。 “知道了,奶奶,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来。”方沅噘了噘嘴,随口应道。 “你上次,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发生啥事了,一直躲房间里不出来,有什么事可以和奶奶说说。”方奶奶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方沅眼一闭,把镜子倒扣在桌子上,快步走过去开了门,“奶奶,我没事,就是想多睡一会。” “你这孩子,想睡觉也得先吃了饭。”方奶奶嗔道。 “你这嗓子是有点哑了,怀砚给你煮的润嗓子的一直在锅里温着呢,吃了饭,你赶紧喝了,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她接着道。 方沅嘴唇抿紧了些,“好,奶奶。” 今天还是少说点话吧,太糟心了。 今天一天都是熟悉村里,方沅他们根本不用熟悉,就直接去了地里帮忙。 今年回来的早,刚好赶上给红薯割藤了。 装了几大壶水和一些充饥的饼干,方沅他们担着畚箕跟在方爷爷方奶奶身后去了地里。 “扯住上面的苗,镰刀落在里地20公分左右的红薯藤上,用力一拉。”方爷爷手里拿着镰刀,弯腰割了好几把红薯藤给三人做示范。 教完之后,方爷爷让三人都上手给他看一下,确认三人都学会了就让他们自己割了。 十一月的时候,下午天基本上不热了,但干久了活也避免不了流汗。 “不行了,汗流我眼睛里了,我眼泪都出来。”何晨把镰刀丢一旁,揉着眼睛跌跌撞撞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方沅皱了皱眉,走过去蹲在他旁边,用水杯掉了点水在纸巾上,“你用纸巾擦擦眼睛,别用手去揉了,你手上沾了很多泥巴。” “啊,难怪我揉完之后,感觉眼睛更难受了。”何晨接过湿掉的纸巾擦眼睛,眼睛里的酸涩瞬间缓解了好多,他眨眨眼睛,“你回去干活吧,我歇会再来。” “嗯。”方沅把水杯递给何晨,又从口袋里抽了几张纸给他,“你拿着用吧。” 何晨眼睛舒服多了,看着眼前的劳动景象,忍不住又掏出了手机拍照。 “咔嚓,咔嚓——” 他对着方沅和赵怀砚拍完,又给方爷爷和方奶奶拍,最后再给自己来上几张自拍。 “天呐,你们快来看啊,上次我给你俩拍的照片火了……,好多点赞和评论啊,我多了几千粉丝。” 何晨这个账号之前一直在发多多的日常,多多就是那只领养的长毛橘猫,毛发被何晨养得油光锃亮的,吸引了好多爱猫人士,有好几万的粉丝。 上次发完之后他就好久没登这个账号了,今天一登录,才发现原来之前发的那组照片火了。 “什么照片?”赵怀砚眉头一拧。 “上次何晨拍了我们几张照片,他问我能不能发出去,我同意了,应该说的就是那组照片吧。”方沅想了想道。 “你俩先别管什么照片了,重点是你们火了,火了!我看网上好多人开始直播带货了,我今天又给你们拍了一组,还能火的话,我就把我的账号贡献给你们直播带货了。” 何晨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看得方沅嘴角直抽。 “那我先谢谢你了,等我成为主播了,我聘请你成为我的助理。”方沅把割下来的红薯藤放进畚箕里码整齐,十分不走心地说了道。 何晨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把刚拍的照片发了出去,他嘿嘿一笑,觉得直播带货这事指日可待。 方沅也不知道何晨哪来的自信,但他没把这件事放心里,每天有空了就去地里干活。 与其依赖不切实际的东西,做人还是踏实一点比较稳妥。 今年回来的早,还多了个何晨这个劳动力,方爷爷方奶奶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就轻了。 学校所谓的实地考察,就是让学生们在村里帮村民干活,实地就是真的下地,把一帮娇生惯养的学生累得够呛,但迫于在村民家里吃着住着,每天还是压着牙下地帮忙。 他们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把何晨逗得不行,好几次差点当着他们的面笑了出来。 第78章 试试 “你好, 请问这里是方家吗?” 方沅闻声转过身来,就看到门口站了两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你好,你们是?”他问。 王思意和姜菡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两人将手里提着的礼品袋递向方沅, “你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 我们俩是美食博主, 刷到了你发的割红薯藤的照片,我们俩特别感兴趣,就在评论区留言能不能亲眼看下红薯干的制作过程,没想到你竟然回复了,我们就贸然上门来打扰了。” “进来吧,家里这会有点忙, 可能不太顾得上你们,麻烦两位多担待。”方沅沉默了一会才说话,他没接两人递过来的袋子,侧过身子让他们进来。 他嗓音温和,语气礼貌。 “没事没事,是我们俩打扰了,你忙你的就好, 不用管我们。”王思意和姜菡也知道她们来得有点太突然了, 连忙让眼前这位温润的男生去忙自己的。 何晨从厨房出来,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他眼睛微微瞪大, 走到方沅身旁小声问,“他们是谁啊?是你朋友吗,我怎么从来没看过。” 方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进屋倒了杯水递给两位女生, “我现在要洗红薯,厨房里正在剥红薯皮,有点闷,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厨房看看,也可以尝一下刚蒸好的红薯。” “不介意,不介意。”王思意和姜菡对视一眼,边伸手将水杯接了过来,边连忙点头。 “好的,那请两位先在院子里坐一下。”方沅扫了一旁一脸懵逼的何晨一眼后,转身往屋子里走,用眼神示意对方过来。 “不是,他们是谁啊,你怎么那么客气。”何晨心领神会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里。 “你还好意思问我,不是你给人家留的地址吗”方沅抬手捏了捏鼻梁,有些头疼何晨的不靠谱,“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 “我靠,不是吧,之前有人在评论区问我地址,我想着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过来,就把地址发评论区了。”何晨一拍脑门,神色懊恼地和方沅道歉,“对不起啊,我惹事了。” 方沅叹了口气,倒也没真的怪何晨,“赶紧把评论删掉,以后不要随便暴露个人信息了。” “我这就删。”何晨脱掉手上的手套,拿出手机赶紧把评论删了,“那现在外面那两个人怎么办啊?” “人都上门了,先好好招待吧,我爷爷奶奶那边你别说话。”方沅回了院子里,让何晨带两位女生去厨房看。 “方爷爷,方奶奶,他们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听说我们蒸了红薯,就想来看看。”进了厨房,何晨硬着头皮介绍道。 王思意和姜菡虽然不明白这个男生为啥这么说,但还是礼貌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赵怀砚看了何晨一眼,脱掉手套出了厨房。 何晨被那一眼看得毛骨悚然,心想自己要完蛋了,也不知道方沅能不能救一下他的小命。 方爷爷和方奶奶朝两位小姑娘笑了笑,“你们要不要尝尝我们家自己种的红薯,可甜了,刚出锅的,还没沾过冷水。” 王思意和姜菡快速点头,“谢谢爷爷奶奶,我们想吃的。” “你们来得也是巧了,这是今年的第一锅红薯呢。”方爷爷弯腰探进大铁桶里,挑了几个比较好的红素放到一旁的碗里,“有点烫人,让它凉一会再吃哈。” 碗里的几个红薯冒着热气,红褐色的外皮有些开裂,露出了橙红透亮的果肉。 “谢谢爷爷。” “哈哈哈,不用谢,你们是元宝的同学,就和小晨一样,不用太客气。”方爷爷坐回凳子上,边剥皮边和两个小姑娘聊天。 王思意和姜菡虽然不知道他嘴里的元宝是谁,但她们俩肯定不会是这个人的同学,“不是的,我们俩是…… ” “是,她们是我们的同学,听说今天咱家蒸红薯,就想来尝尝。”何晨打断了两人未说完的话。 方爷爷和方奶奶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你们叫什么名,是哪里人,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两位老人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和她们聊了起来。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王思意和姜菡都有点招待不住,每次刚吃上一口红薯,嘴里的红薯还没咽下去就迎来下一波询问。 “爷爷,奶奶,这锅里的红薯是不是该都捡出来放到盆里,蒸下一锅红薯了。”何晨也没想到同学两个字的威力这么大,连忙用干活转移两位老人的注意力。 “是要都捡出来了,小晨你把你旁边的那框生红薯提过来。”说起干活,两位老人终于不再逮着女生们聊天了。 何晨松了口气,但当视线掠过院子里的人时,他的心又悬起来了。 “你别怪何晨,他也不是故意的,我说过他了。”方沅虽然也生气,但还是选择包庇他。 赵怀砚侧头往厨房瞥了一眼,“他那智商,有天把自己卖了还给骗子数钱,不和傻子一般计较。” 方沅嘴角一抽,“你也别老说他傻子。”说多了真的会变傻的。 “这两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方沅想了想,无奈道:“让她们去住村里的民宿吧,最近不是刚建了几个民宿。” “如果她们想在村里逛的话,就让何晨带她们去吧,他惹得祸,自己解决。”他接着道。 赵怀砚对他的安排还算满意,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听着厨房里时不时传出的笑语声,沉默地把今天要蒸的红薯洗干净。 晚上,方沅多做了两个菜,留两个女孩子吃完饭,看时间不早了,就让她们方家旁边的民宿。 方沅他们把人送到了门口,便没再往前走,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远离。 “走吧,回去了。” “等等!”三人刚转过身来,迈步朝院子里走,就听见清脆的女声响起。 “非常感谢你们的招待,明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村里了,我们想买一点红薯干走,可以吗?”两人个女生语气陈恳,带着一丝请求。 赵怀砚和何晨都没说话,眼睛看向远处的黑暗中。 “如果不可以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再次感谢你们今天的招待,我和菡菡都很开心。”王思意看出了他们的拒绝,礼貌地朝他们一笑。 说完这句话后,她拉着姜菡转身。 “可以的,但是最起码也要一周以后了,红薯干是纯手工制作的,价格会有点高,如果你们还需要的话,可以把地址和联系方式留一下,我会给你们寄过去,邮费需要自费。”方沅说。 王思意和姜菡惊喜地转过身,“需要,需要。” 说着她们就拉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很小的本子,快速写下了地址和联系方式。 “这是我的号码,你可以加我微信,到时候把费用告诉我就好了。”王思意撕下纸递给方沅。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方沅接了过来,礼貌地和两人告别。 这次方沅他们顺利进了院子,那两个女孩子没再突然回头。 天气冷,没出汗,方沅他们便没有洗澡,舀了点热水提进房间里泡脚。 “在想什么?”嘴上贴上来一片温热,方沅倏地回神,眼前是赵怀砚放大的脸。 “不是要毕业了吗,我在想怎么能留在爷爷奶奶身边,又能赚到钱。”他往后退了退。 “想试试何晨说的直播带货?”赵怀砚伸手拿过椅子上搭着的干毛巾垫在膝盖上,把方沅的脚放在毛巾上轻轻擦干。 方沅点点头,“有点想试试,我想陪着爷爷奶奶。” “那就试试,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都在你身后。。”赵怀砚把他的脚塞进被窝里,提着桶出去倒水。 赵怀砚的几句话说得方沅热血沸腾,睡意都下去了大半,他瞪着眼睛看倒完水回来的人。 “怎么这么看着我?”赵怀砚朝他笑了笑,脱了鞋上床躺到他身旁。 方沅坐起身,双手捧住赵怀砚的脸,眼睛直视着他,“我睡不着了,我们做吧。” “确定?”赵怀砚弯了弯唇角,抬手捏捏方沅的脸,“明天可是还要早起干活。” “确定,我想做。”方沅点点头,语气十分坚定。 赵怀砚定定地凝视了他几秒后,亲上方沅的嘴唇,含住他的唇细细舔吮,舔开他的唇缝,探进他微微张开的嘴里,勾着他的舌头交缠。 方沅被吻得呼吸不稳,缓缓喘息着,双手抓着赵怀砚的肩膀,后背抵在墙壁上,仰头承受着这猛烈的吻。 赵怀砚放开方沅的唇,低下头用舌尖细细□□他的喉结,温热的舌头在他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一片片湿漉漉的痕迹。 男人的手掐住方沅的腰细细摩挲,又逐渐往上游走,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处,惹得他微微颤抖。 方沅眼尾湿润,被亲得十分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小节红红的舌尖。 赵怀砚把他放平在床上,翻身压到他身上,倾身再度吻上他的嘴唇。 黏腻的吻从方沅的嘴角开始扩散,顺着脖颈往下,肩膀处以下的地方留了一片片的红痕。 第79章 意外 学校的实地考察, 李老师倒也没怎么为难,只规定了同学们每天帮村民干活的任务量。 其他时间都交给他们自由分配,除非涉及人身安全,否则他不做干涉。 “别说, 学校弄一实地考察, 完全是便宜咱三了, 多方便啊,天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何晨嘴里嚼着红薯干,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语气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 方沅笑了笑没反驳,弯腰将装满了红薯干的包装袋放到电子秤上。 5千克。 一袋刚好能装10斤。 这是他们称了几袋后得出来的结论,后面索性就没称了, 但绝对不会称斤少量,都是装够了满满一袋。 只会多,不会少。 “够12袋了,不用再装了啊。”看方沅又重新拿了一个袋子开始装,何晨以为方沅没计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提醒道。 第一波红薯干晒好之后, 方沅立马就给王思意和姜菡寄了10斤。 结果她们收到后的当天就联系方沅能不能再给他们寄一点, 他们想买红薯干去送人。 “要多少?” “可以寄12份10斤的过来吗?” 那就是120斤,算是一笔较大的订单了。 方沅没法拒绝送上门来的单子, 他告知王思意和姜菡大概一周后会给他们寄出, 可以收到货后付款。 这会两人就是在给她们打包那120斤红薯干。 “我知道,我给李老师送一点,他在村里很不方便,红薯干可以当零嘴吃。”方沅挣开他的手, 低头继续往包装袋里装红薯干。 晒干了的红薯干有些扎手,方沅一手撑开袋子,一手抓着红薯干往里面塞,他动作有些慢,好半天才装了三分之一。 “我……”何晨刚想说他来帮忙,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去把袋子撑开,我来装吧。”赵怀砚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他双手捧起一大把红薯干,装到方沅手里的袋子中。 方沅盯着他的动作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赵怀砚捧起一把又一把的红薯干装进袋子里。 一旁的何晨看赵怀砚回来了,立马识趣地抓了几根红薯干,飞速逃离了储物室,把空间留给小情侣。 装完一袋子红薯干,方沅还是一句话没说。 “怎么不和我说话?”赵怀砚捏住方沅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 方沅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未说。 “和我说说话吧,我心里有些难受。”赵怀砚的指腹在他下巴上轻轻摩挲,声音很轻。 “赵阿姨……她还好吗?”方沅抿了抿唇,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不太好。”赵怀砚垂下眼帘,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医生说她可能撑不过这周了。” “当了20多年的妈,从来没履行过当妈的职责,却突然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他抱住方沅,嘴唇在他耳侧蹭动,嗓音里充满了脆弱。 方沅的心抽了抽,他抱住赵怀砚的腰,轻拍他的背,“你妈妈她是爱你的,虽然她以前做得很不对,但危险来临的那一刻,她选择用生命护住了你。” 前几天,赵英兰又回了村里,不打招呼就私自向李老师请假,说家里有点事,要带赵怀砚回家一趟。 “家里有事?他家不是就在村里吗?”李老师有点没明白赵妈妈的意思。 赵英兰朝他笑了笑,温温柔柔地开始解释,“李老师,这里是怀砚姥姥家,我说的家是指怀砚的爸爸家。” “原来是这样啊,可以的,大概需要几天呢?”李老师恍然大悟,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一周。”赵英兰道。 有点久了,李老师眉头一皱,好半天才道:“那你让赵同学写份请假条给我,我签完字,您就可以带他走了。”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赵英兰看他同意了,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当即回赵家让赵怀砚把请假条写好,交给李老师。 “谁让你给我请假了?我家就在这,我不会跟你走。”赵怀砚挥开赵英兰递过来的白纸,他语气冰冷,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赵英兰那张落到地上的纸,悠悠然地往椅子上一坐,目光扫视着院子所有人,她朝赵怀砚勾勾嘴角,“有件事,我这好儿子恐怕还将你们瞒在鼓里吧,不如我来告诉你们。” 赵怀砚眼神一变,他扭头看向方沅,对方眼里满是惊恐。 “纸拿过来,我写。”他闭了闭眼睛,妥协地朝赵英兰伸出手。 “这才对嘛。”赵英兰达到了目的,也就不想完全撕破脸了。 请完假后,当天晚上她就带着赵怀砚坐车离开了。 赵怀砚离开之后,方沅心里就一直隐隐不安,果然在半夜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你好,你是赵怀砚的亲属吗,我们这边是市医院,他和另外一位女士发生了车祸,目前正在医院抢救,麻烦你尽快来医院一趟。” 方沅如坠深渊,颤抖着声音问,“他…他伤得怎么样?” “他伤势较轻,但撞到了后脑勺,目前陷入了昏迷,只是和他一起的那位女士,伤势严重,恐怕……” 挂了电话,方沅脑子一片空白,飞奔到爷爷奶奶房里,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又跑到何晨房里嘱咐对方这几天好好看家,拿上钥匙开着三轮车往镇上去。 黑夜里,寒风簌簌,吹得方沅脸僵硬,他动了动手指,把油门扭到最大,逆风朝镇上骑去。 “嘶……”赵怀砚意识恢复的时候,只觉头疼欲裂,他抬手想去碰自己的头,却被人按住了手。 “你别乱动,你手上扎了针。”方沅看他醒了,连忙按住他去碰头的手。 “我妈呢?她怎么样。”当时车在撞上岩壁前,赵英兰扑了过来挡在了他身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方沅面色为难,“医生说赵阿姨伤得挺严重的,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赵怀砚瞳孔一缩,嘴巴微张,他抬手拔掉手上的输液管,起身下床往门外走,“带我去看看。” 哪怕知道赵怀砚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方沅也没法拒绝他这个请求。 两人一起去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看躺在病床上的赵英兰。 平时妆容精致,打扮艳丽的女人穿着素白的病号服,脸色苍白,眼睛紧闭。 “走吧。”方沅本来还担心赵怀砚一直在这看着身体会受不了,结果赵怀砚看了一眼后就转身回病房了。 方沅没办法一直留在医院,在医院陪了赵怀砚一周多后,等他身体好多了就先回了村里。 “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在的。”他给了赵怀砚一个拥抱,坐大巴回了村里。 那次分别之后,两人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直到今天赵怀砚回来。 方沅先前犹豫着没说话是怕赵怀砚难受。 “我陪你回医院吧。”他轻声说。 “明天回吧,今晚休息一下,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医院看她。”赵怀砚松开抱住他腰的手,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陪我去睡会 ,好不好?” 说睡觉是真的睡了一觉,赵怀砚回来的时候,方沅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等两人睡醒,方沅便去厨房给赵怀砚做了碗清汤粉。 放了几根菜叶子,一点葱花,再窝了一个煎蛋。 “好吃。”赵怀砚可能也是饿了,几口就吃完了。 方沅洗个锅的功夫,刚做好的一碗面连汤也没剩下,他愣了愣,看看刚洗干净的锅,又看看桌上的空碗,犹豫着道:“要不要我再煮点?” “要。”赵怀砚道。 看着方沅的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 方沅笑了笑,把刚放进柜子里的龙头米粉拿出来,重新烧水煮粉。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粉又做好了,这次上面窝了两个煎蛋。 “吃吧,还不够的话,我再煮一点。”方沅把粉到桌子上,笑着道。 赵怀砚没不好意思,拿筷子夹起米粉就往嘴里塞,一只脚踢踢旁边的凳子,他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坐。” “你吃慢点。”方沅在赵怀砚踢过来的凳子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手边。 赵怀砚夹面条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他端起那杯水喝了大半杯,突然夹起一筷子米粉条送到方沅嘴边。 “我不饿,你吃就好了。”方沅摇摇头。 赵怀砚又往前递了递。 方沅没办法,只好张嘴吃了,“怎么突然要喂我吃?” “我早上去买早餐的时候,旁边有一家米粉店,一对情侣在里面吃粉,那个男生夹起第一筷子粉递到他女朋友嘴边,说‘第一口米粉给宝宝吃。’”赵怀砚看他吃了,边吃边开始说话。 “那一刻突然就好想你,然后我就回来了。” “但我太饿了,光顾着自己吃了,没把第一口喂你。”他笑了笑,接着道。 方沅顿了顿,接着他抿唇一笑,忍不住打趣道:“是别人有的,我也要有吗?” 赵怀砚喂他吃面的时候还没不好意思,这会被他这么一问,耳尖一热。 “嗯。”他轻轻点头。 第80章 分享 正是冬忙的时候, 家里离不开人,方沅没法离开太久,他陪着赵怀砚去医院见了见日渐消瘦的赵英兰,当天就回了村里。 几天后, 他接到赵怀砚的电话。 “方沅, 我妈去世了……”电话里传来赵怀砚的声音, 他微微吸了口气,却压不住声线的颤抖,“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像她这样,既爱我又不爱我了……” 方沅心里止不住地心疼,他边往房间走边安抚赵怀砚,“你在医院等我, 我马上就来了。” 他挂了电话,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两件衣服,“何晨,我去市里一趟,这两天就拜托你多帮着点我家里了。” “放心去吧,我会的。”何晨面色沉重,他知道赵怀砚的妈妈去世了, 方沅这时候不能不陪在他身边。 “谢谢。” 方沅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他直奔赵阿姨之前住的病房。 刚到病房所在的楼层,就远远见到了坐在病房门口椅子上的赵怀砚。 他低垂着头, 双手搭在腿上, 无力地垂落着。 “我来了,别害怕。”方沅俯身抱住赵怀砚,他感受到赵怀砚在发抖,心脏一抽, “我会一直在的。” 赵怀砚一言不发,他将脸埋进方沅的胸膛,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赵英兰的丧事是村里帮着操办的,找人算了日子,摆了四天的丧宴,同一个组的村民基本上都来帮忙了。 有桌子的出桌子,有碗筷的出碗筷,帮着摆桌子,做饭炒菜,办了一场简单却不简陋的丧宴。 生前的恩怨似乎随着生命的逝去一并清了。 上山那天,赵怀砚抱着赵英兰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陪赵英兰走完最后一程。 丧礼过后,赵怀砚的状态似乎变回了如往常一般,方沅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却又找不出异样。 “不要!” 方沅被一声惊叫吵醒,他猛地坐起身将陷入梦境的赵怀砚摇醒,“是假的,那都是梦。” “不要!我不需要你挡在我身前!”赵怀砚挣扎着将用力将方沅一推,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大声地喊叫着。 方沅一时没有防备,直接被推下了床,“砰”的一声撞上了柜子。 “嘶……”他皱了皱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赵怀砚,我疼……” 一句我疼瞬间将赵怀砚唤醒,他飞快下了床,将方沅从地上抱起,“对不起。” 他神色懊恼,紧张地在方沅身上摸来摸去,“伤到哪里了?” “撞到后背了。”方沅感觉撞得不轻,痛意源源不断地从后背传来。 赵怀砚将方沅的衣服掀起,被他背上的淤青刺痛了眼睛,他拽紧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对不起……我去给你拿药。” “最近先分开睡吧。”上完药,赵怀砚道。 方沅垂着头没说话。 “我晚上做梦,可能还会像今天一样误伤你,和我睡,你睡不好。”看方沅不说话,赵怀砚也不敢直接离开,只好加了一句解释。 “和你睡,我睡不好?”方沅冷笑一声,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人,“只有你会担心,我就不会担心吗?” “赵怀砚,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我们不是恋人吗,你明明可以说出来,让我帮你,不是只有你会担心我,我也会担心你。”他望向赵怀砚,眼底写满了失望。 “我想知道你的不安,你的痛苦,我希望你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些告诉我,而不是一直藏在心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你和我分开睡,而是把事情说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赵怀砚凝视着方沅,他很清晰地看见了方沅眼睛里溢出来的心疼。 “是我的错,我不该想着和你分开睡。”他单膝跪到床上,俯下身轻摸方沅的脸庞。 “我放不下赵英兰是为了救我而死去,这种愧疚让我日夜难安,我闭上眼睛,就是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她扑过来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幕,我在想,如果她不那么做,或许是不是就还活着……” “是我害死了她。” 赵怀砚的声音发颤,他嘴唇抿紧,将赵英兰的离世归咎到自己身上。 方沅瞳孔一缩,他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赵怀砚,你听我说,赵阿姨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无可否认的是她用她的死换来了你的生,可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如果她没有挡在你身前,死去的很可能是你们两个,但她选择了救你,这是她爱你的表现。” “她爱你就希望你活的快活自由,而不是被活在愧疚里,你明白吗?” 方沅和赵怀砚额头相碰,鼻尖抵着鼻尖,眼睛里都是对方的身影。 “我明白了。”赵怀砚用鼻尖蹭蹭方沅的脸,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还要和我分开睡吗?”方沅问。 “不分开睡,永远不和你分开睡。”赵怀砚连忙道。 “可是我生气了,不想和你一起睡了怎么办?” “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赵怀砚亲亲方沅的脸颊。轻声哄道。 方沅嘴角一弯,总算把人开解好了,他把赵怀砚推开,眉梢微挑,“睡觉,不分床睡,分被子睡,给你个教训。” 赵怀砚眉头一拧,“你怕冷,不要分被子,我可以给你暖身子。” 方沅倒没真打算和赵怀砚分被子睡,只是开口逗逗他,“那还不上来躺好吗?很晚了。” “好。”赵怀砚眼神一亮,迅速上了床钻进被窝里躺好,他朝方沅张开双手,“来。” 方沅眉眼一弯,躺进了他滚烫的胸膛里。 那晚之后,赵怀砚整个人都变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赵怀砚又笑了!”何晨一脸惊悚,虽然以前赵怀砚在面对方沅的时候也会笑,但不像现在这样笑得那么频繁。 方沅哭笑不得,“你老是那么震惊干嘛,他不就是笑了一下吗?” “你不懂,你不会懂的,以前赵怀砚只要面对你的时候会笑一下,但他现在对我都会笑了,这太可怕了!”何晨摇摇头,一脸的不适应。 “什么太可怕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什么?”方奶奶迈步进了院里,刚巧听见最后一句。 “就是听说村里有人养了一条大狗,我觉得太可怕了!不知道会不会咬人。”何晨朝方沅挤挤眼睛,示意对方快帮他打圆场。 方沅瞥了他一眼,“是的,奶奶,何晨小时候被狗咬过屁股,现在看到狗就怕。” 何晨眼睛瞪大,“谁被狗咬过屁股!我才……” “是我,奶奶,是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屁股。”方奶奶看过来的瞬间,他急忙改口,应下了这糗事。 “哎呀,哈哈哈,是这样的啊,那小时候被咬了屁股的话,长大了确实还会有阴影,没事的,回头我和那户人家说说,让他们把狗链起来,免得吓着你了。”方奶奶笑着道。 何晨干笑了几声,“咳咳……,谢谢奶奶。” “嗐,这孩子,客气啥,都是自家人。”方奶奶道。 方沅在一旁都快憋不住笑了,嘴角疯狂抽动,他只好掐手指忍笑。 但刚掐了两下,就被人握住了手指。 方沅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赵怀砚。 “别掐自己。”赵怀砚做口型道,“可以掐我。” 方沅当然不可能掐他,而且被赵怀砚这么一打岔,他都不想笑了。 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块,掌心温度相传。 方沅本以为不会再见到王思意和姜菡,却没想到那120斤红薯干寄出后的几天,两人再次登门拜访。 “你们说,想帮我卖红薯干?” “是的,你们家的红薯干太好吃了,我送出去的那些根本不够他们吃,纷纷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说要找你买。”王思意笑着解释道。 “我想着,索性我们合作,我们帮你拓宽销售渠道,你给我们供货,双双受益。” 一旁的姜菡点头附和,“是的,我们想和你谈谈合作。” 方沅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话,“合作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们只给你供货今年,你卖货的时候必须说明红薯干产地,并且@我们的账号。” 王思意和姜菡心下了然方沅是想借助她们的流量起号,“这半年里,你只会给我们供货吗?” “是的,除了在村里卖些零散的,我只给你们供货。”方沅道。 “可以,我们答应你。”反正都能赚钱,王思意和姜菡不介意助他一臂之力。 合作就那么拍板定下了,因为一开始在王思意和姜菡的社交圈里就有了一定的口碑,城市开始卖货后,销量居高不下,险些供不应求。 为了拥有更大的消费群体,方沅让王思意和姜菡设置了限购,同一账号只能最多只能购买50斤。 刚晒干的红薯干立马就一售而空,方家和赵家忙得热火朝天,把几人都累得够呛。 “请人吧。”方沅手里已经有一定的积蓄了,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几位老人的身体也受不了。 挣钱不就是为了生活的更好吗? 单子太多,方家自己种的红薯不够做红薯干,只能去村里收购其他家的。 红薯买起来不算贵,2块钱一斤,方沅一下子买了300斤堆在家里。 刚空了的院子角落又堆满了红薯,请的人就是村里人,也算知根知底。 红薯干弄起来十分繁杂,又要洗又要蒸,蒸完之后还要剥皮,剥了皮还要切成条,每一步都需要很多人力。 虽说请了人,但方沅也没怎么歇着,天天帮着一起干活。 赵怀砚和何晨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累着,三个人一起忙活了一个冬天。 第81章 发现 学校的实地考察在十二月底的时候正式结束。 因为回了学校就直接放寒假, 方沅和赵怀砚在征得辅导员的同意后,可以留在村里不用跟着返校。 “什么?凭什么啊,我也不想回学校,我就不能和你们一样直接留在村里吗?”何晨得知他要一个人回学校后, 直接原地炸毛, 嚷嚷着也要找辅导员。 “你家又不在这, 放寒假了你不回家一趟吗?你爸妈肯定想你了,你还是和他们一起走吧。”方沅简直哭笑不得。 何晨把手上拿着的衣服往行李箱里一丢,腰板挺直,大声道:“但是我走了,你们就少了一个劳动力啊,我在都忙得不行了, 我走了,还有谁来帮你们啊。” 方沅眼神一闪,他抿了抿嘴唇,由衷地和他道谢,“何晨,谢谢你。” “你不在,我们少做一点红薯干就是了, 但是你肯定是得回家的, 不然,你父母该担心了。” 何晨皱了皱眉, 他确实很久没回家了, “那好吧,那我先回家一趟。” 回家待几天,他再回来就是了。 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同学们和村民们也有了感情, 离开的时候,手上都大包小包地提着村民们自制的一些特产。 方沅和赵怀砚以及村民们把他们送到了镇上坐大巴,挥手目送着大巴车驶离这个偏僻落后的小镇。 何晨走后,方沅说到做到,直接联系王思意和姜菡减少库存。 但过了大半个月左右,何晨拎着行李箱又回来了。 “嘻嘻,知道你们想我了,所以我又回来了。”何晨在电话里笑嘻嘻,“好了,快来接我啊,我到镇上都好一会了。” 方沅本来正忙着洗红薯,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去镇上把人接回来了方家。 “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怎么不在家里待着。”方沅把三轮车开进院子里,把何晨的行李箱提进房间里。 “我专门来给你当苦力的,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何晨一顿,他不满地挑挑眉,“和我爸吵架了,来你这里清净清净。” 方沅其实多少猜到了原因,何晨和他爸关系挺矛盾的,这会印证了他的猜测后也就没再多问,“嗯,我去洗红薯了,你自己收拾一下。” “一点也不八卦。”何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因为真的打算走带货这条路,方沅让王思意和姜菡@的是何晨的那个有一定粉丝基础的账号。 他每天都会将他们日常做红薯干的视频和照片上传到上面,让人们更加安心的下单食用,而账号的粉丝和流量也日渐增长。 在洗最后一锅红薯的红薯的时候,方沅直接开了个直播。 “确实有点冷,但是习惯了的话,也就还好。”方沅直起腰抽空看了眼屏幕,温柔一笑。 “我来洗,你去坐着。”赵怀砚从厨房出来,走过来脱掉方沅的手套,捏了捏他有些僵硬的指尖。 “我们是什么关系?很多人已经猜到了,我就不多说了。”方沅已经洗了一大半了,剩下的也不多,也就没拒绝,他伸手去拉椅子的时候,才注意到爷爷就站在几步之外。 “爷爷。”方沅心里一咯噔,嘴唇抿紧,不知道爷爷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方爷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洗红薯来的话,就进来厨房帮忙剥皮。” “好,我这就来。”方沅看了一眼赵怀砚后,拿着手机进了厨房。 “这个大铁桶里面装的是刚刚蒸好的红薯,盆里的是加了冷水泡着要剥皮的红薯,框里的就是刚刚剥完皮的红薯。”他笑着和观看的粉丝解释道。 “干活就干活,你怎么那么多话。”方爷爷突然很大声的吼道,把厨房里的几人都吓了一大跳。 方奶奶脱掉手套,一掌拍在方爷爷后背上,“你干嘛凶元宝啊!他又没做错什么。” “哼。”方爷爷冷哼一声,把手套脱了,往地上一扔,起身出了厨房。 何晨在一旁吓得不敢说话,他第一次见方爷爷发火。 “他这是年纪大了,容易上火吗,好好地发什么脾气。”方奶奶也愣了好一会,她捡起方爷爷丢到地上的手套放到一旁,拿起红薯继续剥皮。 方沅手指攥紧,指甲掐到手心里,心脏不安地跳动。 “方沅,有粉丝问你下次什么时候直播。”何晨看他站着不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腿。 “下次…下次直播,下次直播暂时不确定,不好意思大家,我先下了。”方沅脸色发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奶奶,我等会再来帮忙可以吗,我有话想和赵怀砚说一下。”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去吧去吧。”方奶奶笑着让方沅快去。 方沅抬步往院子里走,他迈得步子极大,几步便到了赵怀砚身边,“你先别洗了,跟我走,我有话和你说。” 赵怀砚点点头,跟着他回了房间。 “把门锁上。”方沅道。 “发生什么了,脸色这么不好。”赵怀砚锁了门,走到方沅旁边,牵住他的手,轻声问。 “爷爷好像发现我们俩的关系了,怎么办?”方沅用力握紧赵怀砚的手,眼神慌张地看向他。 赵怀砚被他攥得有些疼,但他没挣扎,而是用另一只手搂住方沅的腰,将人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不要怕,我会和爷爷奶奶们说清楚的,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们的。” 方沅抱住赵怀砚的脖子,“那万一他们不理解我们怎么办呢?” 赵怀砚好一会没说话,方沅顿时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我…” “那就努力让爷爷奶奶理解,让他们相信我们两个人能够相互扶持,共度一生。”赵怀砚松开方沅,抬手捧住他的半边脸,漆黑的双眸注视着他。 “好。”方沅点点头,爷爷奶奶一定会理解他们的。 方沅本以为方爷爷很快就会找他谈话,结果他不安地等了好几天,爷爷也没找他。 后面忙着把红薯干寄走,方爷爷又没有什么异常,这件事也就被他给忘了。 过年前几天,快递停运前,几人紧赶慢赶地打包,总算是把所有订单都寄了出去。 何晨在方家又待了几天,带上新做的黄糍粑,赶在过年前离开村里回家过年。 村里过年的模式亘古不变,一年复一年,搞卫生大扫除,过年前祭祀祖宗,吃上一顿年夜饭,和亲戚们互相走动一下,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过完年后,学校通知让学生们去实习,6月份回校参加毕业典礼就行。 因为以后打算直接留在村里带货卖红薯干,方沅和赵怀砚把租的房子退了后,就没再另外去找什么实习,只待在村里陪陪老人,种种菜。 “真没想到,旅游业还真被村委会弄起来了,好多车跟在身后啊。” 毕业典礼之后,方沅他们正式毕业,何晨嚷嚷着要休息两个月,跟着方沅和赵怀砚一起回了村里。 这会几人上街赶完集,何晨坐在三轮车的后车斗里面,不停扭头看跟在三轮车后面的一串小轿车。 方沅扭动车头往旁边开了开,让出路来想让后面的车走前面,结果后面的车竟然还是以那个速度跟在他们身后。 他虽然不懂后面的车怎么不超车,但也没再开到路中间,而是一直保持在靠右的位置往前开。 村里的大路在过完年后重新修了一下,修成了柏油路,大大小小的车子都能直接开进村里。 正值夏季,稻田里的稻苗绿油油的,金黄的稻穗垂落着,一阵清风吹来,稻苗晃动间发出沙沙声。 白墙青瓦的村舍分布在稻田间,沿路而去都是白色的栅栏,路边房子的墙上画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风景图,有莲花图,桃花图,一眼望去,心悦神爽。 “我靠,好大的一片向日葵啊。”在开了一小段路后,稻田间突然出现一大片向日葵,何晨直接看傻眼了。 “村里之前不是说要种吗,刚好长出来了,还挺好看的。”方沅侧头看了一眼那片向日葵,解释道。 “感觉现在风景是真的好看啊,空气又好,难怪吸引了不少人来旅游。”何晨感叹道。 方沅不置可否,几分钟后,三人回了方家,他把三轮车直接开进了院子停好。 “你好,我们可以和你们合个影吗?”身后突来有人问道。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轿车上下来一个男生。 “不可以。”赵怀砚眉头一皱,冷声拒绝。 “请问你是?”方沅问。 “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我是你们的粉丝。”那男生挠挠头,小声道。 粉丝?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方沅看了何晨一眼,接着问道。 “是有人在网上发了你们村里的照片,然后我从你们平常发的照片里发现是同一个地方,就和他问了地址,然后就开车过来了,没想到在路上就碰见了你们。”那男生说起这个的时候有些兴奋,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不是我!我没发,我发誓。”何晨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网上好多人都发了照片,但不是夏季的样子,好像是冬天的时候拍的。”那男生道。 冬天?不是何晨,会是谁呢?方沅拧着眉头思索。 “应该是班里的同学,可能是去年他们来村里实地考察的时候拍的。”赵怀砚道。 方沅想了想,确实很可能是他们,没想到班上那群同学直接给村里打了一波广告,吸引了不少人来旅游,也算是助力村里的经济发展了。 第82章 气昏 那男生一听就明白他的贸然来访打搅到方沅他们了, 他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打扰到你们的生活了。” “我这就离开。”他说完,涨红着脸又鞠了一躬。 方沅一时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男生道歉就算了, 还行这么大的礼。 “你等等, 既然都来了, 就在村子里玩几天吧。”他喊住转身要离开的人。 “可以吗?”那男生停住脚步,惊喜地看向三人。 方沅点点头,指了指离方家只有50米远的民宿道:“可以,那里就有个民宿,你可以住那里。” “谢谢!那我先去放行李,之后我可以再来找你们玩吗?”那男生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双眼发亮,看得人难以拒绝。 方沅对这样的一个人实在厌恶不起来,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何晨看着那男生离开的背影,他轻“啧”一声,对方沅说:“怕是以后你身后又要多一跟屁虫了。” 赵怀砚闻言,微微侧头瞥了何晨一眼,握住方沅的手腕, 拉着人往房间里走。 何晨看着两人的背影直摇头。 “光天化日之下, 这两人又要……哎,世风日下, 世风日下啊。”他腹诽道。 方沅跟着赵怀砚进了房间, 才问怎么了。 “这种人有一个就会有两个,下次少和他们说话。”赵怀砚单手捧住方沅的脸,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柔软的脸颊肉。 “我看那人不像坏人,挺单纯的, 就和何晨差不多。”方沅眨了眨眼睛,和他对视上。 赵怀砚本来觉着这确实算不了什么事,但这会方沅的话却突然让他心里起了火。 “不像坏人?坏人会把坏字写脸上吗?现在是只有一个人,倘若后面你爆红,来上千人吗,你能招待得住?”他的手落回身侧,冷冷看向方沅。 方沅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确实容易引起麻烦,他牵住赵怀砚的手,点点头保证道:“下次不搭理他们了。” 看方沅这幅乖顺的模样,赵怀砚又歇了火,他捏捏方沅放在他掌心里的手指,“如果可以,真想让你只看着我一个人。” 方沅听得愣了愣,眼睛瞪圆了些,倒不是觉得可怕,只是觉得有些震惊。 赵怀砚性子冷淡,经常压抑着自己,唯一显露出来的就是对方沅与众不同的偏爱。 但通常都是一副理性的样子,从未如此直白地表露出他对方沅的阴暗心思。 “可以加上爷爷奶奶吗?他们看不到我会着急的。”方沅和他打商量。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想这么做。”赵怀砚道。 方沅笑了笑,嘴角勾起,“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所以我也在认真回答你。” 赵怀砚轻笑一声,把人搂紧怀里,“想做什么都去做吧,我永远会在你身后,我说过的。” 他到底还是不想禁锢着方沅。 吃午饭前,方奶奶喊他们上地里摘点苞米回来蒸着吃。 “红薯你们请了人来种,我就想着种点苞米来吃,你们上地里看看苞米须须黑了没,黑了就能摘了。”方奶奶递给三人一个竹背篓。 “天热,吃不下饭的,吃点苞米。”她笑着道。 种苞米的地就在后院,苞米杆子长得和人一般高,挺拔修长,叶片翠绿,饱满的苞米棒藏在绿叶中,若隐若现。 “这里不会都是咱家地吧。”何晨一个箭步冲上去,迅速掰下一个苞米,他抓着苞米对方沅和赵怀砚挥手,“这种算是成熟了吧。” 方沅也没想到奶奶竟然种了这么大一片地,“是我们的地……” “要掰多少个啊?”何晨把手里的苞米扔进背篓里。 “20来根吧……你吃得多的话也可以多掰几个。”方沅想了想,一个人三根苞米差不多了。 “嘻嘻,那意思是我想吃多少就能掰多少吗?”何晨问。 方沅点点头,“对,吃不完的可以给小黑和鸡吃。” 何晨一下就放心了,身影快速的在苞米地里穿梭,不一会就抱着一堆苞米回来。 “你俩站着就好了,我再跑两次就差不多了。” 方沅和赵怀砚对视一眼,看着何晨又跑远了的身影,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无奈。 “这小子是没见过苞米吗,打了兴奋剂一样。” “没事,正好省了我们进去喂蚊子。”赵怀砚道。 夏天地里蚊虫多,苞米地这种叶片繁茂的地方更是蚊虫多。 “我不行了,不行了…跑了几趟,我手上和脖子上都好痒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果然跑完第二趟的何晨,骂骂咧咧地将怀里捧着的苞米扔进背篓里,“不掰了,不掰了,应该够吃了,痒死我了。” 方沅哭笑不得,他弯下腰准备背起背篓。 “我来。”赵怀砚拉住他,弯腰蹲下将背篓背到背上,“走吧。” “啧啧,怎么就没人心疼我这满身蚊子包呢。”何晨牙酸道。 方沅嘴角抽抽,一把搂住何晨的脖子,带着人往前走,“回去给你找点药涂一下。” “什么药?竟然还有药,我之前被蚊子咬都是挠挠算了,用指甲疯狂扣十字,那我这算什么?”何晨愤愤道。 “算你皮糙肉厚,算你傻。”方沅道。 “谁为我花生!”何晨仰头大喊道。 太抽象了。 方沅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走到赵怀砚旁边。 “他脑子不好,离他远点。”赵怀砚冷冷插了何晨一刀。 三人回去的时候,方奶奶刚做好饭,“怀砚,就在家里吃午饭吧,等会吃完饭,喊你姥姥姥爷来吃苞米。” “好。”赵怀砚把背篓放到地上,拖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就开始剥皮,“去拿个盆过来。” 一套动作做下来十分自然。 剥掉了外面的绿色苞叶,晶莹饱满的玉米粒露了出来,十分齐整。 赵怀砚把苞米须须弄干净,将一根根玉米放进盆里。 “可以了,端去放锅里蒸吧。”把最后一根苞米放进棚里,赵怀砚捞起一地的苞叶,“奶奶,这些丢哪里去?” “丢回地里去也行,直接丢垃圾桶也行。”方奶奶道。 “丢垃圾桶吧,外面晒,难得走了。”方沅端起盆抵在腰上,另一只手拉住赵怀砚的手腕。 方奶奶莫名的觉得这一幕有些怪异。 “嗯。”赵怀砚点点头,抱着苞叶往门口走,神色十分自然,路过方奶奶的时候还微微点头。 “应该是感觉错了。”方奶奶喃喃道。 夏天热得人心慌,吃了苞米,便都回屋睡午觉。 午觉后,唠嗑扯上几句家常,又到了吃晚饭的点。 方爷爷方奶奶年纪大了,没什么精力,晚饭随便吃了点,聊上几句又回屋睡了。 方沅洗完澡也直接回屋睡觉,趴在床上没躺多久身上就一重。 灼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腰被一只手牢牢搂住。 “沉。”方沅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赵怀砚唇角一弯,伸手握住方沅的后颈,把他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凑上去亲他的嘴唇。 嘴唇刚刚碰到时,两人呼吸都很轻,但随着吻得更加深入,呼吸愈发粗重。 “唔……”方沅眯着眼睛,微微张开嘴,一个更深的吻落在他的唇上,赵怀砚的舌尖探进他嘴里。 舌头缠绕紧追,唾液分泌不止,吞咽声不断地在房间里响起。 赵怀砚松开方沅,轻轻咬住他的下唇舔咬。 湿热的吻落在方沅的唇角,赵怀砚的唇瓣掠过他的脖颈,睫毛扫在锁骨上,有些痒,他不禁微微颤栗。 方沅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手指无意识的揪紧赵怀砚的衣服,双.腿被对方用膝盖强势挤.开,将他困进怀里,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赵怀砚滚烫的手掌探进方沅的衣服里,在他身上游走,最后停在他的腰窝处轻轻摩挲。 “很乖。”赵怀砚轻笑一声,把人捞进怀里,手掌按向他的后背,把方沅更紧地压向自己,衣物摩擦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唇舌再度纠缠在一起,空气变得又黏又热,恼人的燥热蔓延全身。 赵怀砚又稍微退开了些,鼻尖轻蹭方沅的脸颊,欲望浓重地瞬间,两人的气息彻底融合在一起。 “别咬嘴唇。”赵怀砚的指腹轻揉方沅的下唇。 方沅眼尾湿润,脸颊微微泛红,无意识地贴得更深、更紧。 唇舌激烈地交缠、追逐,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细微水声,对方的舌尖扫过方沅的上颚,卷住他的舌,纠缠吸吮。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我去烧点水给你洗澡?”赵怀砚嗓音沙哑,抬手将黏在方沅脑门的碎发拂开,微低下头落下一个吻。 “累……”方沅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身子往后缩了缩,抗拒地用手推赵怀砚的肩膀。 “那我去端盆水来,给你擦擦身子,好不好。”赵怀砚轻笑一声,握住方沅的手,轻吻他指尖。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撞在墙壁上。 方奶奶瞠目欲裂地看着床上的两人,她气得发抖,胸膛不断地上下起伏,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 “奶奶!”方沅顾不上其他,着急忙慌地想过去接住方奶奶。 “躺好。”赵怀砚把人按回床上,迅速扑过去垫在地上,让方奶奶倒在他背上。 方沅扯过衣服穿上,将方奶奶抱起放到床上,脸色苍白地握住她的手,“奶奶,奶奶,你怎么样?” 方奶奶眼睛微微睁开,看着眼前的孙儿,刚刚看到的一幕再度浮现在脑海中,她双目泛红,甩开方沅的手,“出去。” 第83章 认可 方爷爷循声赶过来时一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纸到底是包不住火。 “方爷爷。”赵怀砚看到他过来,如往常一样喊了一句,但却得到回应。 方爷爷心情复杂地扫了眼这个他待如亲孙的孩子,随后他急匆匆地进了屋里。 “桂芳。”他坐到床边上, 轻声喊闭着眼睛的老伴。 方奶奶没有回应, 只紧紧地闭着双眼, 仿佛谁也不想搭理。 “你们留在这里,你奶奶看了只会更心烦,先离开吧。”方爷爷叹了口气,和蹲在床边不肯离开的孙子道。 “奶奶……”方沅低头在方奶奶的手背上蹭了蹭,他站起身,“爷爷, 我……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期盼。” “没有什么辜负不辜负,你的人生理应由你自己做主,我们陪你长大,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们束缚你的原因。”方爷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出去吧,有我在这看着, 不会有事吧。” 方沅沉默地点了点头, 从屋里出去就看到赵怀砚靠在墙上,垂着头看向地面。 “奶奶没事, 我们先走吧。”他笑着朝赵怀砚伸手。 七月的天还没有那么热, 两人之前一直住在方家,那晚之后,他们便搬到了隔壁。 两家只是隔着一堵矮墙,稍微有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因为没有亲眼目睹, 赵爷爷和赵奶奶倒是很平静地就接受了两个孩子在一起了的事实。 “这房间也终于不是摆设了,都收拾好了,回来住吧。”赵奶奶站在大门前,对刚从方家走出来的两人道。 方沅直接愣在了原地,他本以为赵奶奶会和奶奶一样很难接受,结果她却专门在门口等他们出来,还给他们俩收拾好了房间。 “谢谢姥姥。”赵怀砚反握住方沅的手,拉着他跟在赵奶奶身后进了赵家。 “很晚了,洗漱一下就赶紧睡吧。”赵奶奶径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桂芳那你们也不用担心,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等她缓过来了,什么都不会变。” 何晨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平常他嘴都叭叭说个不停,但早上吃饭的时候,他话都不敢说了,沉默地埋头往嘴里塞面条。 一碗面条吃完,他拿起碗和筷子飞速逃离,“爷爷奶奶,我吃饱了,我去刷碗!” 洗完碗,何晨也不敢回去了,把碗往水池上一放,上隔壁去了。 “我瞧着你俩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可苦了我了。”何晨垮着脸往椅子上一躺,仰面看向透蓝的天空,“方爷爷和方奶奶在饭桌上不说话,也不笑,那气氛叫一个压抑。” 方沅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他抬手将桌上的蒲扇递给何晨,“爷爷奶奶胃口怎么样?” “胃口的话,好像比之前少吃了些……”何晨接过蒲扇,摇着扇子扇风,“不过,你俩也真是的,干了什么啊,给了方奶奶不小的刺激。” 方沅没再说话,低着头看向地面,那有一只小蚂蚁扛着比它大几倍的食物正在前行。 “奶奶应该是看见了赵怀砚亲我,所以才会那么生气。”他道。 从奶奶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赵怀砚亲方沅手指的时候被她看见了,她当即就推门而入,气血上涌导致了昏厥。 “唉……,虽然方奶奶一时难以接受,但是知道了也好,你们俩总不能躲躲藏藏一辈子吧。”何晨感叹道。 “嗯。”方沅不置可否,确实该让爷爷奶奶们知道了,但他并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 接近8月的时候,太阳几乎天天炙烤地面,持续的高温让人食欲不振。 何晨连着一个月在方家和赵家两头跑,经常是空着手来赵家,走得时候却从不空手。 “方沅,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 何晨咕噜咕噜地喝完碗里的绿豆汤,视线飘到方沅的脸上。 之前方沅脸颊上还是有些肉的,这会看起来却像是薄薄的皮肉贴在脸上,身材单薄清瘦,脸色也不怎么好。 “可能最近太热了,胃口不好。”方沅掀起眼皮朝何晨那边看去,淡淡道。 “之前也没见你这样啊。”何晨脱口而出。 “桶里还镇了些绿豆汤,你带去给爷爷奶奶吧。”方沅突然道。 “行,那我现在拿过去。” 何晨是出了赵家的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从七月中旬开始,方沅就开始瘦了。 刚刚方沅看得好像也不是他,而是他背后。 何晨走后,赵怀砚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手上端着一碗鸡汤,“喝碗鸡汤。” 方沅皱着眉头看了眼碗里的鸡汤,摇摇头,“我不想喝。” “不想喝?”赵怀砚冷笑一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鸡汤送到方沅嘴边,“连何晨那二傻子都发现你瘦了,你是准备等哪天你前脚刚把自己饿死了,我后脚就跟着一起殉情吗?” 方沅抿了抿嘴唇,低下头缓缓靠近勺子,但在嘴唇碰到勺子的刹那,他却猛地扭过头。 勺子上的鸡汤洒在了方沅的衣领上,留下一片浅黄色的印记。 “把鸡汤喝了,就当是为了我,别再作践自己。”赵怀砚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衣领,重新舀了一勺鸡汤喂他。 方沅一直不张嘴,他便一直举着勺子不放,到最后手都开始打哆嗦了。 “……你真是。”方沅无奈地妥协了。 他垂眸看向那碗鸡汤,只要极少的油珠飘在上面,鼻尖里充满了鸡汤浓郁的香气。 方沅张开嘴准备喝掉勺子上的鸡汤,赵怀砚却突然收回了手。 “这碗凉了,我重新去给你盛一碗过来。”他端着碗大步朝厨房走去。 土鸡的鸡汤其实有些油腻,因为很多人在炖鸡汤的时候连着鸡油一起炖了,鸡汤上面便会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金黄色油膜。 赵怀砚端过来的那碗鸡汤上面却只有极少的油珠。 他应该是把鸡油从鸡皮上面分开了,然后又用勺子把炖好的鸡汤上面的那层油膜撇掉了。 如此用心。 方沅抬眸看向何晨刚刚坐过的凳子,距离凳子几步远的地方是那堵墙,墙后是他生活了20来年的家,可是他现在却回不了家了。 “不烫了,喝吧。”赵怀砚重新坐到方沅身旁,舀了一勺鸡汤放到嘴边吹凉了才喂给方沅。 “我自己来。”方沅喝完勺子上的鸡汤,伸手想将碗接过来。 赵怀砚端着鸡汤的手往旁边一避,“我喂你,要是让你自己喝,凉透了这碗鸡汤都还全然无恙。” 方沅嘴角一抽,却无从反驳,他这一个月来,饭量都变得极小,经常是动都没怎么动就不太想吃了。 一开始赵怀砚只是想方设法得变着花样给方沅弄好吃的,结果他还是那般吃不下,赵怀砚便开始亲力亲为地喂他吃饭。 虽然方沅吃得还是不多,但却比之前好了。 至于食欲下降的原因是天气太热,还是其他原因…… 赵怀砚的视线飘向方家,有些事情是时候解决了。 夏天最凉快的时候莫过于晚饭后,吃了晚饭,大多数人都会到院子坐会,吹着晚风,聊点家常。 方沅便是趁着这个机会看看爷爷奶奶。 如往常一般,他吃了小半碗饭后,来到赵家院子里,隔着墙看爷爷奶奶。 “在别人家住了一个月,还不回家吗?”几步远的距离,奶奶的声音一下便传入了耳中。 方沅眼眶一红,愣在原地,脚步迟迟未动,他怕是听错了。 “元宝,该回家了。” 他听见奶奶说。 可以回家了。 方沅眼尾湿润,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哽咽着将这一个月的思念说出,“奶奶,我好想你。” 半个月后。 “元宝,你再不把排骨汤喝掉,我就喊怀砚来看着你喝完。” 方奶奶把冷掉的莲藕排骨汤倒回锅里,重新盛了一碗放到方沅手边,“奶奶炖得可香了,你就喝那么两口就不喝了的话,奶奶可就伤心了。” 方沅看着那碗排骨汤,迟迟动不了手,他欲哭无泪地求饶,“奶奶,我真喝不下了,刚刚才吃了一碗饭。” “怎么就喝不下了,你才吃多少啊,你这脸上都没肉了。”方奶奶捏了捏孙子的脸颊,没好气道。 方沅连着一个月都吃得极少,直接把他的胃都养小了。 这半个月来,方奶奶为了给方沅养回去,一直给他熬各种汤补身子。 “怀砚!元宝不想和排骨汤,你来看着他喝掉,奶奶有事要去门一趟。”她突然朝院子里大喊道。 方沅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赵怀砚便出现在了他身旁。 “奶奶,您放心去忙吧,我会看着他喝完的。”赵怀砚笑着把方奶奶送出了厨房。 “能不能只喝半碗……”方沅和去而复返的人打商量。 “不能,答应了奶奶,你得喝完,乖一点,来张嘴。”赵怀砚铁面无情,冷酷无情,硬是逼着方沅喝完了一整碗。 方沅看着赵怀砚洗碗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赵怀砚不仅是他的爱人,也是家人了。 第84章 正文完结 和家里捅破关系之后, 两人的相处和之前并没有很大的不同,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赵怀砚从暗着管方沅变成了明着管。 而方奶奶对此乐见其成。 方沅需要被管的地方其实不多,但都是些不管不行的,感冒了不爱喝药算一个。 他体质好, 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生过病, 但一旦生病就是大病。 方沅上次生病还是他初中那会, 夜里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咳出血来,听得方爷爷方奶奶夜里也睡不安稳。 但他又不爱喝药,方爷爷方奶奶想尽了办法,他便也想尽了办法偷偷将药倒掉,把老两口愁得不行。 现在有了赵怀砚管着方沅, 方沅也愿意听他的,老两口就算以后不在了,他们家元宝身边也有人照顾着。 赵怀砚对方沅的好,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对元宝不会差的,这么多年来,他对元宝的好, 老两口都知道的。 今年的夏天一如往年, 把人往死里热,太阳把土地晒得滚烫, 脚踩到地上, 隔着鞋都烫脚。 “我去,那小孩真牛啊,这么晒的天,他光着脚踩地上。”何晨往大路上掠了一眼, 一下就被那小孩惊到了。 方沅往何晨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平静道:“他在抓蜻蜓,小时候我也这么玩,夏天那些蜻蜓会落在路边,把鞋脱了,脚踩到地上才不会发出声音,这样才容易抓到蜻蜓。” “不烫脚底板吗?”何晨问。 “烫,烫得要命。”方沅淡淡道。 “别问我为什么烫还要抓,因为我也不理解小时候的我是怎么想的。”他补充了一句。 赵怀砚嘴角微微扬起,握着扇子的手一顿,几分钟后他才继续给方沅扇风。 “哈哈哈哈……,不是,你小时候这么好玩呢。”何晨直接笑抽了。 方沅嘴角抽抽,“村里人基本上都玩过,抓到了蜻蜓也不干嘛,玩一会就放了。” “要不我也去试试?”何晨跃跃欲试,眼睛里都开始泛着光。 方沅没意见,“你想去就去。” “那我去了。”何晨出了院子,大步朝大路上上走去。 “你要不要去玩一下?”方沅看向给他扇风的人,笑着问。 赵怀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轻声问:“好玩吗?” “嗯……你问现在的我,我肯定说不好玩,你问小时候的我,肯定说好玩。”方沅认真道,那种疯着玩的快乐是专属于童年的。 赵怀砚握住他的手,朝大路上看去,声音里似有遗憾。 “那现在就不去了吧。”他说。 天热得不行,身上的汗一层层地往外冒。 大多数的瓜果蔬菜都在夏季丰收,悬在心头上的一把刀没了,汗水直流,方沅他们干起活来也是干劲十足。 早上天不亮,方沅他们便挑上畚箕往地里去,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把成熟了的蔬菜摘了。 去的时候,肩膀上挑着空畚箕,回来时,装满了青椒和茄子的畚箕压弯脊背。 ”差不多了,回家吧。“方沅把手上的青椒堆到畚箕里,用手把堆成小山的青椒扒拉齐整,挑上畚箕迈步跨过田埂。 ”走的时候看着点路,别又一头栽泥里。“ 刚走了两步路,他侧过头看向走在最后的何晨,似是不放心地说了句。 何晨顿时面红耳赤,”昨天……昨天那是天色太暗了,我一时没看清,脚踩空了,才会摔倒。“ 昨天是个阴雨天,天色十分阴暗,他们摘完青椒准备回家时,雾气还笼罩在地面上。 何晨走路喜欢东看西看,结果一脚踩空摔进了别人家的稻田里,压倒了一大片稻苗。 事后,方奶奶带着何晨上门给稻田主人赔礼道歉,又把压倒的稻苗一一扶正,这事才算完。 刚从地里摘回来的青椒茄子自己还没吃上,就给别人当了赔罪礼。 ”放心吧,今天天气这么好,唯一的障碍就是这黄土路上的小碎石,但这不足为惧,这次我保准把这些菜安全送到家。” 说着便一只手扶着扁担,另一只手拍拍胸膛,信誓旦旦得保证道。 看他这样,方沅微挑眉梢,转身往前走。 但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身后“啊”的一声,他转过身来就见何晨挥舞着双手,身子摇摇晃晃的。 “快拉住他。” 赵怀砚快速伸手抓住何晨乱挥的手臂,把人往他这边用力一拽。 “呼……吓死我了,这怎么有个坑啊。”何晨站稳之后,心有余悸地将扁担扶正。 他小心绕过那个小坑,朝方沅和赵怀砚一笑,“没摔,没摔,快走吧,饿死我了。” 方沅和赵怀砚无奈地叹了口气,何晨的性子就这样,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他小心看路。 回去的路上没再发生什么意外,三人平安将蔬菜运回了家里。 吃了早饭,他们便将蔬菜往三轮车的车斗里搬,准备运到镇上去卖。 “元宝啊,这是要去镇上吗?” 方沅朝门口看去,见村长迈步进了院子,“对,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眼赵怀砚,对方便转身进了屋里,出来时手上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村长,喝水。”赵怀砚将手递给他,抬步站到方沅身边。 村长低头嘬了口水,被烫得眉头一皱,“是这样的,村里不是来了好些游客吗,我想着你们家种的瓜果蔬菜是村里最多的,就想来问问你们能不能直接卖给民宿。” “你看,你们这上镇去卖又费时间又费力气的,在村里卖都省了你们上地里摘的功夫,村里谁不知道哪块地是谁家的,你答应了,他们就直接上你家地里摘就是了。” 见两人不搭腔,他又接着说了个他自以为的好处。 一旁的何晨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什么叫答应一声就直接上地里摘啊,这不纯纯土匪吗? 这要是答应了,那不是要多少摘多少啊。 “你这老土……”他气不过地直接骂出口。 “唔唔……”方沅捂住何晨的嘴,他朝村长笑了笑,扭头看向三轮车上的蔬菜,“村长,您也知道我们家的菜都是我爷爷奶奶种的,老人家种这点菜费了不少功夫,我们自家也靠这点菜过日子。” 村长刚想说些什么,嘴刚张开,就听他接着道:“你要是想买的话,车上这里可以给您,之后要是还要卖的话,您和我说一声,我上地里摘了给送过去,哪有让顾客自己摘菜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一番话说下来,村长愣是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最后也只得点点头,“成吧,那你就把你这几畚箕蔬菜都送湘乡院去。” “你们家西瓜是不是也快熟了,到时候你摘了也一块送去吧。”他将几乎满杯的杯子放到桌上,手指搓在一起,缓解指腹上的热意,转身离开方家。 “呸。”村长前脚刚离开,何晨后脚就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不要脸的老土匪,和明抢有什么区别,他怎么不直接去银行抢钱呢。” 方沅和赵怀砚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直接送去民宿的话,便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一起了。 几分钟后,赵怀砚开着三轮车回来。 “怎么样?那老土匪有没有再和你说些不要脸的话。”何晨一见他回来,便凑上去问。 “没有。”赵怀砚淡淡道,“方沅呢?” “在屋里睡回笼觉呢,这几天累坏了。”何晨咂咂嘴,算那老土匪还要点脸。 赵怀砚点点头,朝水池那边走去,扭开水龙头洗干净了手才往房间里走。 他推开房门,屋里拉了窗帘,一片黑暗,床上有个模糊的身影。 赵怀砚关了门,朝床的方向走去,他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声响。 赵怀砚坐到床边,抬手将黏在方沅额前的碎发撩开,指尖轻碰他柔软的脸颊,又滑过他挺拔的鼻尖,最后停留在他软嫩的嘴唇上。 方沅嘴唇微张,呼出来的热息喷在赵怀砚的指尖上,他喉结上下滑动,呼吸比进来前重了些,控制不住地将手指往里伸。 方沅醒了。 他用舌尖抵住往他嘴里探的指尖,抬手握住赵怀砚的手,皱着眉头道:“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我不是故意的。”赵怀砚说,他虽在道歉,但话语里没有丝毫歉意。 方沅眯了眯眼睛,握住赵怀砚的手压到脸下,他舒服得喟叹一声,“你手好冰,好舒服啊……” 夏天对着风扇吹也是热的,方沅才睡了几分钟身上便很热,赵怀砚应该是刚刚洗了手,有点凉,还有点湿,摸到他滚烫的脸颊上很舒服。 屋里很黑,方沅看不见赵怀砚脸上的表情,他刚想继续说话,嘴唇便被人咬了一口。 “嘶……你怎么咬我?”他蹙了下眉头,不满地伸手去推赵怀砚,去被人握住双手,压到头上。 嘴唇彻底被人堵住了,方沅想说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 方沅仰面躺在床上,胸口上下起伏,他盯着天花板,止不住地喘息。 赵怀砚躺在他身侧,呼吸粗重,他伸手握住方沅的手。 两人掌心黏腻滚烫,黏糊糊的,分开好像都能拉出丝来。 这个夏季,北溪村前所未有的热闹,村里的生面孔给村里人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在多方宣传之下,村长梦寐以求的旅游业成功在村里开展起来。 北溪村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度假圣地,而方家的红薯干成了必买特产,但凡来过北溪村的人,都会预定一份方家的冬季红薯干。 一年后,冬天。 方沅把梯子靠在墙上,拿着剪刀爬到了墙上。 他仰着头,抓住梨树往外乱长的纸条咔咔一顿剪。 赵怀砚拐过拐角往家里走时,便见到方沅站在墙头上。 他身形修长,浅棕色的额发乖顺地搭在额前,鼻挺唇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 一如初见那般令人心动。 “你回来了啊,快来帮我看看哪里的枝条要修一下。”方沅透过眼前的枝条发现站在拐角的身影,他抿唇一笑,招呼赵怀砚过来。 胸膛下的心脏剧烈跳动,赵怀砚抬手按了按,嘴角一弯,“来了。” 上次修剪枝条还是几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会,几年过去了,这颗梨树的枝条又开始往院外延伸。 “还有哪要修剪一下的?”方沅扭扭有些酸痛的脖子,低头问站在地上的赵怀砚。 赵怀砚看他三分之一的脚都踩空在外面,太阳穴直跳,“你往里站站。” “没事的,不会掉下来的,就算掉下来,你也会接住我的。”方沅朝他笑。 赵怀砚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那颗梨树,他轻声道,“都修剪好了,下来吧。” 他走进几步,朝方沅张开手,将墙头上的少年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