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对头沦落荒岛后》作者:紅桃九   文案:   主攻/互怼到互宠/受生子   枭风是渔民的儿子,   王昕是众星捧月的小少爷。   儿时相遇,见面第一件事儿就是干架。   不管谁对谁错,   枭风必须低头认错。   *   十几年后再相遇。   王昕还是众星捧月的男神,   枭风依旧是独来独往的船长。   关系很好形容:你瞧不起我,我更瞧不起你。   *   一次意外。   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随着大海漂浮到不知名岛屿,开启了荒岛求生模式。   岛上的野蘑菇吃多了,两人的磁场开始发生转变。   为了生存被迫洗衣服生火的王少爷先忍不住了,青天白日,竟然扔下干柴朝着枭风结实的背部扑过去。   枭风侧身躲过,瞅一眼手里的火种,迅速反压。   干柴烈火,不可描述。   三个月后——   王少爷吃出小肚腩,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他找到死对头,超小声:“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枭风:“你昨天还说要跟我在岛上过一辈子。”   “我可以,你可以,它不可以。”   “它是谁?”   “你的崽。”   “……”   -   野外生存能力无敌的酷哥攻(枭风)VS 外表酷帅拽心里傻白甜的戏精受(王昕)   职业:船长VS漫画家   内容标签: 生子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日常 古早   主角:枭风 王昕   一句话简介:我们三年抱俩!   立意:永远不要放弃希望,这是活下来的基石。 第1章   啪嗒——啪嗒——啪——   院外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开始很重,慢慢变轻,最后停在了大门口。   接着,门外传来一男一女简短的对话:   “枭风,有个漂亮的姑娘找你,人家等你半天了。”   “知道了,嫂子。”   枭风推开半掩的铁大门,发出“咯咯”声。   与此同时,一直等他回来的王琦走到门口,正好与他打个照面。   两人飞快地互相打量,然后交换一个眼神。   王琦几乎是仰着头,察觉到他眼里的疑惑,忙不迭打招呼:“你好枭风,我是你的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算算时间,最起码十年没见,王琦不敢保证枭风还认得她,刻意摘掉鸭舌帽露出整张脸。   枭风没让她失望,盯着她看两秒便叫出名字:“你是王琦。”   他的声音饱满有磁性,那是一种从胸腔深处自然涌出的音质,低沉而不失清晰。   王琦喜出望外,伸出一只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枭风摘掉劳保手套,握住那只白皙的手。   “进来坐。”他邀请她进屋叙旧。   这是一个独立小院,用铁栅栏围成长方形,靠近大门口是一间车库,里面停放一辆摩托车和各种杂物。   往里走是住房,复古色的两层普通房屋。   枭风出海刚回来,屋里堆着东西,他挪开碍事的箱子,为身后的王琦腾出地方。   客厅不大,但很亮堂。   窗外的阳光直直射进来,可以看见空气里漂浮的微尘。   “有点乱,你先找椅子坐。”枭风随手一指,然后进了餐室。   半个月前的某天,枭风成功卖掉父亲留给他的老房子,用卖房的钱买了一艘新船,这间小院是邻居大嫂帮忙租的,也就是刚刚在门口提醒他有人找的女人。   他刚搬进来没多久,部分行李没来得及整理,屋里确实有些乱。   王琦打量四周的环境,半天也没找到能坐的椅子。   不一会儿,枭风从餐室出来,递给王琦一杯冒热气的花茶。   “哇!熟悉的味道。”王琦喝一口,脸上露出笑容。   枭风扯掉一块防尘布,让客人先落座,他走到靠窗的位置站着。   他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从王琦身上轻轻扫过,没有过多的探究。   相反,王琦在很认真的观察多年未见的人。   枭风最引人瞩目的是身高,往低了估也有1.90米,五官并不出奇,但一双眼睛狭长有神,他的外表不修边幅,应该是最近没刮胡子,身上的衣服布料结实,耐剐蹭,专业水手都穿这种料子。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天生带点冷感,眼神真诚。   王琦用一句话总结:一看就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你比念书时高多了,”王琦不禁感叹,“我差点认不出你。”   枭风的嘴角牵出一抹笑,很淡很淡的笑:“你找我有事吗?”   他一边讲话一边在脑海里重塑记忆。   之所以十年未见还能一眼认出,因为他们从小相识,王琦是所在地滨海镇港口大老板的女儿,枭风的爸爸曾经在港口工作,很多年以前,枭风跟着爸爸去王家送过海货。   那时候,他认识了老板家的孩子,恰巧他和王琦同岁,又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后来王琦去国外,走了之后就没联系。   枭风租赁的院子不在镇中心,而是靠近山区的偏远村子,他心里明白,大小姐肯定不是下乡旅游的。   王琦应道:“确实有事。”   枭风看眼时间:“五分钟能说完吗?”   王琦一怔,脸上笑容更盛:“说不完。”   老同学的外表变化挺大,性格却一点没变。   印象中,枭风不管面对谁都不卑不亢,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枭风进入洗手间换衣服,脱掉短袖,穿上汗衫,外面套一件冲锋衣,出来后换了双登山鞋。   他拎着装备走到门口,语气不咸不淡:“我要上山,最快也要三个小时能回来,如果你不忙,可以跟我一起去,我们边走边聊。”   “没问题,”王琦稍微迟疑一下就答应了,“三个小时,我差不多能讲完。”   转瞬间,铁大门重新上了锁。   枭风把背包塞进摩托车的后箱,一脚跨上去,从车头摘下安全帽递给王琦,说句:“干净的。”   王琦抱着帽子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玲玲”地响起来。   她接起来说:“哥,怎么了。”   手机里传出一道好听的声音:“怎么一转头你人就不见了,说好一起吃午饭的。”   “我有事,随便找了一家餐馆。”   “事儿办完了吗?我去接你。”   “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晚饭前我会回市区。”   “市区?你现在在哪呢。”   类似没营养的对话持续片刻,电话另一边的哥哥坚持要来接人。   王琦拗不过,只好问枭风:“我们大概几点下山?”   枭风戴上头盔:“有人接你?”   王琦道:“嗯,我哥哥。”   刹那间,枭风的脑子里炸开一张‘不讨喜’的脸,立时想起王老板还有一个叫王昕的儿子。   提起这个王昕,枭风真的没啥好印象,虽然他们也有十几年没见,但讨厌的感觉半点没减。   对此,枭风也蛮惊讶的。   他不动声色地说:“让他五点半到西路口正门接你,我们从北大道上山,不会登顶,出了原始林我们走公园索道。”   王琦立马把时间和地址转告哥哥。   电话那头的男人瞬间提高嗓音:“你怎么去那么偏的地方,跟谁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你小心点,那边的原住民可不好对付。”   枭风即便带着头盔,也听得一清二楚。   王琦满脸尴尬,压低声音对准手机:“不会的,我和同学在一起。”   “哪个同学?”   “哥,信号不好,先不跟你说了,等会联系。”   王琦赶紧结束语音通话,着急忙慌地扣上安全帽,冲枭风抱歉一笑:“我哥哥就是这样,爱操心的命,其实没别的意思。”   枭风没搭茬,表情始终波澜不惊。   王琦抬腿坐上摩托,两只手抓住枭风的外套。   引擎声响起,震得耳朵嗡嗡响,摩托车飞了出去。   路上,不说话有点尴尬。   王琦凑到枭风脑后,声音盖过引擎:“枭风,你还记得我哥哥吧,小时候我们在棕榈林...”   “不记得。”枭风显得冷酷,不想多谈。   王琦偷偷撇嘴,随后笑了。   --   摩托车行驶在半山腰,穿过一片密密匝匝的林子,斑驳的树荫消失,一望无际的大海闯入视野。   这里是棕榈国最高的山脉,地势险峻,路不好走。   “绿国,我回来了!”王琦开心的大喊,“我以前都不觉得这里有多美。”   棕榈国被戏称为‘绿国’,一个需要用放大镜在地球仪上寻找的袖珍国家,坐落在东亚沿海地带,曾经是曼帝国最不起眼的殖民地,战争结束后宣布独立。   生活在棕榈地区的土著属于流散民族,俗称贝都人,建国初期为了经济发展,政府开放了第一次移民大潮流,接收来自各方难民,并以优厚条件招揽各行各业人才。   后来,绿国人口大幅度增长,经过普查,属华人居多。   枭风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熟悉海滨镇的一草一木。   他猜王琦找他,可能跟这方面有关。   猜得很准,当他带领王琦开始往山上爬时,对方说出了原因。   “我想聘请你做顾问,在绿国,我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适合的船长。”王琦可不是在恭维,经过走访、调查,她可以担保枭风的能力。   枭风背着包在前面带路,手里拿着收缩棍探路,一边提醒一边问:“小心有蛇,什么顾问。”   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   王琦有条不紊地说明来意,她的父亲买下绿国首府封锁的海域,打算建造一座海上乐园,她既是项目副经理,也是环保主义的一员,情况有些复杂,她想找一个得力帮手做海上调研,她心目中的‘专家’。   “你是远近闻名的水手,对附近海域了如指掌,连哪里有多大的暗礁你都清楚,”王琦稍稍加快了语速,停顿一下兴奋地补充,“我知道你出船都不用看导航。”   枭风问了详细位置,微微皱眉:“我确实熟悉海滨镇大大小小的海湾,但没去过你说的那片海域。”   “所以我才来找你,”王琦紧紧跟在后面,一路向上有点喘,“探索未知海域需要专业人士,相较公司聘请的那些大专家,我更相信咱们本地人。”   “从我记事起那里就一直封锁。”   “现在可以了,我是项目副经理,我可以带你进去。”   闻言,枭风回头看一眼王琦。   他的眸光微闪,透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尽管他表面平静,但王琦知道他很心动。   没有一个船长能拒绝这种诱惑,尤其是一个热爱大海的船长。   “什么时候。”果然,枭风有了兴致。   他领着王琦继续往山上爬,走到一处平坡,突然向右拐。   王琦赶忙跟上,喘着粗气说:“越快越好。”   枭风听出她语气里的波动,体贴地放慢脚步,“我考虑一下。”   王琦面露喜色:“你放心,老同学,我不会让你白跑,咱们可以签正式的合同,酬劳方面不用担心。”   枭风突然驻足,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   王琦一下子就后悔了,慢半拍的想起来,她的老同学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东西。   她刚要开口解释,枭风抢先问:“你能给多少。”   枭风确实不在乎钱多钱少,但他买了新船,看中最好的发动机,还差一笔费用。   王琦随口报个价:“十万绿币。”   “12.6万考虑吗?”   枭风的发动机就差这个数。   如果能搞到足够的钱,他就不用出去借了。   王琦一口答应:“必须!刚才说过的,这方面肯定让你满意。”   枭风思考着点头:“明天下午给你答复。”   “我等你的好消息!”王琦觉得这事儿成功一大半,整个人身心舒畅,走起路来没压力。   她跟着枭风在灌木丛里穿梭,庆幸自己穿的是长裤。   还没见到阳光,他们就开始走下坡路。   枭风在后山找到自己设伏的点,逮住一只野兔子。   绿国的兔子超级大,像家犬一样。   他利落地绑好野兔的腿,发现它已经没了气息。   王琦面露惊讶,好奇道:“我记得这片原始林是保护区,让狩猎吗?”   “嗯,”枭风用清澈浑厚的声音回答,“别人不可以,我可以。”   “差点忘了,”王琦一拍脑门,“你不仅是专业水手,还是森林专家,海洋陆地两手抓。”   海滨镇共居住二十七万公民,只有两个人获得猎人资格证,其中之一就是枭风。   王琦对他刮目相看:“枭风,你一直在镇子上生活吗?”   “是,我一直在。”   以后也不打算离开。   枭风在心里默默补充,他把野兔装进袋子,继续往前探路。   “你呢?”枭风主动搭话,“一直在国外读书?”   “是啊,我的学业是家里安排好的。”   顺着这个话题,王琦又提到自己的家人,“我哥叫王昕,小时候你说他的眼睛像葡萄,有印象吗?”   枭风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字就没了下文。   王琦不明所以。   怎么一提起她哥就冷场。   --   五点半,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西路口正门。   王琦看着手表,惊讶于枭风把时间计算的如此精确。   让她更惊讶的是,她哥竟然没迟到。   一辆略显骚包的轿车停在临时车道,正对着公园大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藕色衬衫的男人,身形颀长健硕,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气质卓然,让人联想到好莱坞电影里的明星。   他双手插兜倚靠车身,笑盈盈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妹妹。   “哥,难得这么准时。”王琦大步上前,抬手和哥哥击掌。   王昕假装责备:“怕你被拐,提前来蹲人。”   话落,他抬眸看向前方,视野罩住一道身影。   枭风背着包,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走出公园正门。   两人的视线交汇,老天爷刮起一阵妖风。   王昕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墨镜拉低露出眼睛,视线定格在枭风身上,总觉得眼熟。   “我同学,枭风。”   王琦介绍完,凑近哥哥耳边小声提醒:“枭伯伯的儿子,记得吗?”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   王昕宛若醍醐灌顶,温暖的笑容变成冷笑。   他就觉得这人眼熟,原来是一拳把他鼻子干出血的怪胎! 第2章   早上出海前检查设备,发现绳索断了一根。   枭风当时就有预感,今天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   果然,他看见一个他打小就不喜欢的人。   王昕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从那警惕又嫌弃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寥无人烟的公园门口,气氛霎时紧张。   王琦只当他们还没有认出彼此,又做了一次介绍,然后邀请枭风上车:“坐我哥的车,从村子里绕一圈,送你去北大道取摩托。”   她的好心招来她哥一记眼神警告。   枭风用简单的手势婉拒,没吱声,抬起步往前走。   王琦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感歉意:“那你怎么办,走路回去吗?”   王昕忍无可忍的插嘴:“别没事找事,新提的车。”他低头靠近妹妹的耳朵,咬着后槽牙,“看不出来吗?”   “什么?”   “他就不正常。”   “.....”   枭风虽然常年游走于森林和海洋之间,但听力是相当的超群。   已经走出去十几步的他,在听到兄妹俩的对话后又踅回来,打开车门,说声“谢谢”坐了进去。   王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车被‘染指’,整个人愣了好几秒。   “哥,上车。”王琦绕过车头走向副驾驶。   王昕瞪着她,用口型无声表达:你满意了。   王琦抿着嘴笑,心想,终于有个人能治住哥哥了。   --   “枭风,你还记得xxx同学吗?”   “嗯,有印象。”   “那你记性真不错,你和他有联系吗?”   “没有。”   “他也在国外读书,回国之前我见过他,他还跟我提起你呢。”   “哦,他的记忆力也不错。”   路上,王琦总是歪着身子冲向后座,主动寻找话题,从中学同学聊到了探索海岸线。   枭风话不多,但有认真回答王琦提出的问题。   车厢氛围融洽。   王昕边开车边通过车内镜观察后面的男人,眼神带着审视,从枭风军绿色的上衣开始打量,接着是下巴、嘴唇、鼻梁以及眼睛...他们的视线相遇。   枭风的眼睛黑亮,冷冷的,仿佛可以识破一切诡计,让人联想到蜥蜴。   王昕蹙眉,很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的后脑勺。   他在心里给枭风贴上几个印象标签——   普通,野蛮,格格不入。   王琦继续跟枭风搭话:“好端端的为什么搬到山脚下?”   枭风回道:“两个原因,上山方便,房租便宜。”   王琦缓慢点头:“嗯,好像离码头远点了。”   “还好,”枭风想了想说,“没有特殊情况,我会在船上过夜。”   “我是你的特殊情况喽?”王琦做个滑稽的表情,笑声响亮又干脆。   枭风不语,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滴滴——   两声刺耳的车喇叭打断谈话。   “差劲。”王昕语气懒洋洋的,好像在吐槽凹凸不平的路面。   王琦提醒道:“哥,你稳着开。”   王昕露出猫一样狡黠的笑容:“还记得你有个哥哥。”   “.....”王琦撇嘴巴,“我和枭风很久没见了,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王昕顿感不妙,心中警铃大作。   他妹妹今天话特别多,而且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感觉比在家里自在。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偏偏枭风又重起话题:“王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琦思考着回道:“有一阵了,我是圣诞节前几天...哎!”   车子突然颠簸,好像轧到什么东西。   谈话又一次被打断,比上次更加刻意。   王昕游刃有余地操控方向盘,接收到妹妹质疑的眼神,轻描淡写道:“好险。”   王琦看出他是故意的,但想不明白原因:“你怎么了?”   “我有点不习惯,”王昕说话时向后座瞟一眼,“来这种地方我心里没底,担心你。”   “担心什么?”   “你有没有看过《致命弯道》那部电影,”王昕把脸转向妹妹,顽皮地眨眨眼,“就是山里住着食人魔,我看你的这位同学气场不一般,长得很别致,可能沾亲带故...”   “哥,你够了,”王琦压低声音表示不满,“我们的小镇民风淳朴,你也是在这里长大的。”   王昕纠正道:“不是这里,是海滨镇,差得远呢。”   “路程也不过十五分钟,”王琦回怼,侧过身子又找枭风,“我哥开玩笑的,你刚刚说到....”   后面的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音乐盖住,王昕调高音量,让流行歌曲占据整个车厢。   “哥。”王琦拍拍王昕的胳膊,示意他小点声。   王昕不听,满意地笑起来。   第一首歌还算温柔,第二首歌就比较‘扰民’。   连续“DuangDuang”的声音直接把王琦干灭火,她捂住耳朵,终于不再回头聊天。   王昕注视车内镜,看见枭风的整张脸彻底黑了,心里别提多爽。   枭风能够接纳海啸狂呼,野兽咆哮,但接受不了这种“哐哐”的噪音。   他看见车窗在震动,而他的胸膛也在颤动。   后悔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不该图一时爽快坐进这辆车,简直是没苦硬吃。   “靠边停。”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加重。   王昕勾起唇角,故意问妹妹:“你同学说什么?”   枭风一字一顿:“停、车。”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吱”的一声!   王昕来了一次老套的急刹车,用这种方式惩罚人,屡试不爽。   枭风没有任何准备,身体朝前倾撞在了驾驶椅上。   空气犹如凝固,车里气压降到最低。   王昕回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不再装模作样,冷冰冰的下逐客令:“不送。”   枭风的手碰到车门,很快又收回来,他把猎到的野兔掏出来,提着兔脚往前送,开口道:“送给你。”   这话是对王琦说的,遭殃的却是王昕。   一长串毛茸茸、灰沉沉的东西挤进视野,伴随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无疑是贴脸开大,熏得王昕脸都绿了,差点晕过去。   什么情况?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拿走,我们不要!”王昕解开安全带往后躲,帅气的五官因此而扭曲。   枭风压根不理他,满目真诚地看着王琦,又说一遍:“送给你。”   王琦大大方方地接过来:“谢谢你,今晚可以加餐了。”   枭风微一点头,拾起背包,开门下了车。   他走的很潇洒,背影高大挺拔,没一会儿就走出去老远。   车里另外的两个人也下来了,王昕使劲呼吸新鲜空气,将所有车门大敞开始放味。   “扔了,赶紧的!”他捂着鼻子,对那只灰兔子指指点点。   王琦耸肩,找个袋子装好野兔,送进前备箱,说:“凭什么扔掉,人家好心送的。”   王昕看向枭风走远的身影,英眉紧蹙:“绝对有病,你为什么跟原始人来往?”   王琦无奈:“哥,是我同学,拜托你,别这么毒舌。”   真奇怪..   妹妹心中起疑,她哥平日里做人做事没这么挑剔,见了枭风怎么变成炮仗,一点就炸。   王昕说出原因:“他打过我知道吗?不对,是我打他。”   王琦微微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王昕在腰侧比画一个高度,颇为不服气:“他这么高的时候,我俩干过架。”   “......”王琦无语到想翻白眼,“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竟然记到现在,我还以为你忘记他是枭伯伯的儿子。”   王昕眼里闪过隐晦之色,低语道:“不止一次,这种事不会忘记的,我相信他也没忘。” 第3章   枭风和王昕之间的过节,可以形容为‘陈年老仇’。   在别人看来,小孩子打架不算事儿,但对两个当事人来说,有些童年记忆,可以记一辈子。   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们就清楚彼此之间的关联。   除了‘相克’再无其他。   ...   枭风生长在海滨镇的渔村,从小没妈,父亲将他带大。   他对妈妈的事知之甚少,爸爸也很少提及。   十几年前的海滨镇刚刚被划为开发城市,那时候的枭爸爸健在,父子生活拮据,他们没有多余的钱买船,枭爸一身本领献给了港口公司。   在公司当船员的那些年,枭爸跟随大部队经常出海,有时候一走就是半个月,枭风只要有时间就跟着父亲出大海,自打他会走路,他就以船为家。   七岁那年,枭爸第一次带枭风去找大老板,也就是这天,他和王昕的‘孽缘’开始了。   那是一个阴天的日子,偶尔刮起一阵旋风。   绿国四季闷热,很少变天,证明这次相遇非比寻常。   枭爸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晋升为船长,特意赶在过节前来老板家送海货,顺便争取为船员们涨工资的事。   老板姓王,是镇上有名的富人,住在一栋三层高的大白房子里,前后都有花园,靠近马路的位置用高高的栅栏围住,彰显着海滨镇潜在首富的地位。   十几年后再看这栋白房子,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别墅,绿国随处可见,但那个时候,在孩子们的眼里气派到堪比城堡。   枭风第一次踏进王家,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不喜欢这里,有种野生小老虎误入高级犬舍的感觉。   爸爸要去书房找老板谈工作,让他在花园里等着,并把随身携带的打火石送给他。   他惦记了很久,一直想拥有。   等待的时间异常缓慢,周围很静,只有“呜呜”的风声。   枭风身上的某些特征随爹,天生的探索家,没办法像木头似的不动弹,他走到一处大阳台,冷静地观察周围,闻到了成熟桃子的香气。   阳台下面是绿油油的草坪,沿着草坪眺望,远处是园外的雨林,仔细观察一番,那里没有高高的栅栏。   他跳下阳台,沿着小路,绕着丛林走一圈。   很快,他来到一片高高的棕榈树林,灌木开始被沙滩取代。   枭风心中窃喜,不由加快了步伐。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穿过灌木丛就是一处小海湾。   层层海浪拍打着沙滩,留下一片片泡沫。   枭风脱了鞋子,一步一个脚印,享受细沙触摸脚掌的感觉。   忽然,他的视线被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   那东西躺在不远处,半个身子陷入沙滩,看不清具体模样。   枭风走过去,本以为是贝壳,走近发现是一个灰色护目镜。   他捡起护目镜,小心翼翼擦去上面的沙粒。   身后灌木丛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树枝在抽打叶子。   一道声线干净的声音打破寂静。   “喂!小偷。”   声音稚嫩有回声,是从林子里传来的。   枭风只有七岁,但已经有能力辨别声音的方向。   他穿上鞋子走回灌木丛,循着声音找到一颗巨树。   卷须状的藤蔓垂下来,宛若一根根章鱼的腕足。   枭风握住一根藤蔓,仰头往上瞅,一只白色的板鞋映入眼帘,然后是没穿裤子的细腿,再然后...   一张好看的脸从茂密的树枝间闪现,大大的眼睛,嘴角挂着嘲弄又天真的浅笑。   这是一个比枭风大两岁的男孩,他与枭风对视,像猫一样懒洋洋挂在树杈上,从他的高度可以看见海滩风景。   他就是王老板的儿子——王昕,前几天刚过完九岁生日。   “谁派你来的,”王昕低着头说话,语气好像在逗弄小狗,“这里是私人领地,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还说不是小偷。”   枭风瞅一眼手里的护目镜,举起手要还给他:“你的。”   “当然是我的!”   话音落,王昕有了动作,两条细腿调换位置,想要从树下跳下来。   枭风往后退,为他让出空地。   正所谓上树容易下树难,王昕幻想着从三米高跳下的帅气画面,现实中却不得不顺着树根爬下来,他像壁虎一样哆哆嗦嗦成功落地。   用时三分钟。   [他好笨..]   枭风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但没有说出口的欲望。   显然,王昕并不觉得自己笨,表情是那么的趾高气扬。   他站直身体,拍拍手上的树屑,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枭风。   干巴瘦,脏兮兮,脚上一双烂鞋..   王少爷皱了皱鼻子,怀疑这个男孩是偷渡的难民,全身上下没有吸引人的地方,只有那双眼睛黑如潭水。   与此同时,枭风也在看他,看他的衣服干净又时尚,看他的脸蛋漂亮有神气,还有斑驳树荫下透着栗色光芒的头发,一定很柔软,像泡沫一样。   再往下是白皙却很笨的两条腿,还有那双板鞋,秀气,白得像新的。   枭风把人从头看到脚,抬起头,迎上对方投来的视线。   确认过眼神,是彼此不喜欢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王昕问,语气中透出想做老大的意思。   枭风把护目镜递过去:“还给你。”   王昕扫一眼:“这是证据,你偷东西的证据。”   “我没有,”枭风的耳朵在发热,“我放在这里了。”   他把护目镜放在地上,转身要离开。   王昕赶忙拦住他,眼里冒出兴趣,好像一只孤独的小兽终于找到自己的玩具。   “你别走,”王昕说,“这是我家,你擅闯民宅,我可以叫人来抓你。”   枭风停下脚步,抬起下巴看着王昕的眼睛。   王昕学着大人模样交叉手臂,几乎是命令:“告诉我,你叫什么。”   “枭风,我跟爸爸一起来的,”枭风解释道,“我爸爸来找王老板,等他出来,我们会走。”   “枭..”王昕思索着,“哦!你是枭船长的儿子,你怎么破破烂烂的。”   “我不是故意拿你的眼镜,我不是小偷。”枭风加重语气,他不想爸爸误会自己的行为,也不想在这幢白色大房子里惹事。   他隐约清楚,白房子制定的规则和船上的规则不同。   “渔民的儿子,你跟小偷也没什么区别,”王昕想起自己听过的流言蜚语,心思单纯地信以为真,“爸爸跟我说过,渔民特别贪心,他们总是偷拿公司的货物,尤其是领头的,给多少都不满足。”   枭风的脸色变了,目光像是被压碎的玻璃球。   王昕察觉到他的怒气,不以为意,扬起下巴接着说:“我今天一定要惩罚你,叫你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瞪什么瞪!别想跑掉,我现在就去找爸爸,告诉他枭船长领个小贼进来。”   “我不是。”   枭风的胸口在起伏,声音又沉又哑,不像是小孩的声音。   王昕打心底不喜欢枭风看自己的眼神,从对视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从小锦衣玉食的王少爷,头回碰到这么不尊重他的小孩。   “我说你是,你就是。”王昕指着枭风的额头,态度强硬,试图压倒这个瘦小子。   枭风忍无可忍,抬起手臂一挥,用之前在邻居那里学来的一招直击敌人门面,棒球大的拳头落在漂亮的鼻子上,发出轻微的闷哼。   !!!   什么黑影在眼前闪过?   王昕是一点心理准备没有,捂着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莫名其妙,半天没缓过来怎么回事。   几秒后,他惨叫一声,感到有股热量顺着鼻孔流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血:“你..你打我!”   枭风喘着气,站在那没动,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男孩。   “我要杀了你!”   王昕从地上爬起来,像发疯的小狗朝枭风扑过去。   两个孩子迅速扭打在一起,打的毫无章法。   不出三个回合,有过经验的枭风便占了上风,他骑在王昕腰上使劲揍,同时,他的脸也被王昕抓了好几道口子,渗出了血丝。   “呜呜呜..别打..”   王昕哭了,不再还手,只顾捂着脸抽泣。   枭风停下攻击,喘着气看底下抹眼泪的男孩。   “呸!走开..呜呜..”王昕备受屈辱,活了九年,第一次被人骑着揍。   他讨厌死他了!   枭风摁住他的脑袋,说:“我和我爸都不是贼,我们没拿你家的东西。”   “你拿了!”王昕带着哭腔喊道,“我要找人抓你!你竟然打我,起开!别压着我..”   “是你先压我的。”   “我没有!呜呜..我的鼻子没了。”   可能是王少爷的哭声过于嘹亮,引来了白房子里谈事的大人们。   王老板和枭爸循着哭声赶到现场时,看见的就是枭风骑着王昕的画面。   “王昕!”王老板大喊儿子的名字,百米冲刺地跑过去,“怎么回事!快点起来。”   他很粗鲁地推开枭风,然后扶起儿子的手臂,捧着脑袋观察。   枭风站起身,一转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枭爸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和慌乱,随后抿紧嘴巴,快步走到枭风跟前,低头看见了他脸上的血印子。   父子俩默默对视,没有言语。   “什么情况!啊?哪个小犊子干的!”王老板看见儿子鼻孔出血,又气又心疼,回头瞪了一眼枭家父子。   王昕觉得丢脸,不想哭,可眼泪止不住的流:“爸..我没事..”   王老板气急败坏:“还说没事儿,都出血了!”   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王老板爱子心切,慌乱中来不及追究责任,着急忙慌地先把儿子送进医院。   枭家父子全程被忽视。   后来,枭爸带枭风到镇上的诊所,处理脸和胳膊上的抓伤。   从离开王家到现在他们没说过话,直到枭爸取完药回来,帮儿子把衣服换掉,才问道:“为什么打人。”   枭风说:“他说我是贼,我不是。”   枭爸盯着他的脸,瞅了好长时间,最后以沉默收场。   第二天。   家里座机响起,属于王老板兴师问罪的电话姗姗来迟。   枭爸接起电话道歉,态度非常诚恳:“我会教训他的,他以后不敢了...是是,您说的对,都还是孩子,枭风的脸也见血了...”   说话间,枭爸看一眼写作业的枭风。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老板提了什么要求,枭爸眼里浮现怒气,语气很是为难:“王总,有这个必要吗?”   通话很快结束,王老板不想多谈。   枭爸坐在椅子里沉思,脸色复杂。   枭风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笔,收拾起书包,一脸沉静地说:“爸爸,我今天跟你出船。”   枭爸冲他招手,等他走近以后摸了摸他的头:“枭风,你得去道歉。”   枭风垂下眼帘:“我没错。”   “动手打人就是不对,”枭爸语气严厉,“你把人家鼻子都打出血了,后果很严重,知道吗?”   枭风躲开摸着自己头发的大手,仰起脸,直直地望着父亲的眼睛。   他无声抗议,性格倔的要命,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哎..”枭爸决定好言相劝,“王总说了,只要你服个软,哄好那个小少爷,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枭风可以承受滔天怒火,但见不得父亲叹息,他知道自己必须低头,神情变得沮丧,闷闷出声:“你还是船长吗?”   枭爸点头:“是,王总的气量没那么小,我们也该大度。”   枭风提出一个条件:“他要承认我没偷东西,我就道歉。”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王昕正在气头上,不泼脏水已经不错了。   枭爸没法保证,只能先答应。   父子俩买了些礼品,时隔一天,再次踏进王家领地。   挨了一顿胖揍的王少爷正在卧室学习,同样逃不过写作业的命运。   不过王昕的心思不在课本上,他知道那个臭小子一定会来道歉,从早上开始就处于兴奋又期待的状态,还有一股复仇的冲动。   趁此机会,他要把失去的尊严夺回来,狠狠地践踏敌人的尊严。   两个孩子在王老板的书房见面,双方都有监护人陪同。   相隔几步远的距离,他们的视线重叠在一起。   枭风看见王昕鼻梁上的纱布,刚觉得有点愧疚,下一秒就对上那充满挑衅和鄙视的眼神。   他们之间不存在愧疚、和谐,理想画面是再干一架。   “枭风,问好。”枭爸低声提醒。   枭风看向王老板,声音无绪:“王叔叔好。”   王老板不跟小孩打交道,一只手落在王昕的肩膀上,展现出一种维护又撑腰姿态,目光看向枭爸,意思非常明显。   枭爸心里难受,却没想过要反抗,他弯腰在儿子耳边说:“我们讲好的。”   枭风在等自己的‘清白’,正用那种令人心悸的神情盯着王昕,目光奇异、坚定,像是会出现在背后的凝视。   王昕最不喜欢他这种眼神,狠狠地瞪回去。   气氛突然僵持住了。   王老板不悦地咳嗽两声,冲枭爸递过去一个质问的眼神。   枭爸捏紧儿子的手臂,语气变得很严厉:“枭风,快点跟哥哥道歉。”   “他不是我哥哥。”   “我没他这种弟弟。”   两个男孩同时开口,焦灼的对峙隐隐冒头。   枭爸和王老板互视,不由愣住了。   “爸,他有问题,”王昕摸摸遭殃的鼻子,“是他先动手打人,他还拿了我的护目镜。”   “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枭风竟有咄咄逼人之势,“我不喜欢你的镜子,你身上的东西我都不喜欢。”   王昕气得瞪大眼睛:“谁要你喜欢了!”   “吵什么吵,老枭,怎么个意思,来之前没跟孩子讲清楚吗?”王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根本不在乎拿没拿,只想着为儿子讨回公道。   枭爸不得不加重语气:“枭风!我让你道歉。”   枭风抬起头,觉得父亲没有遵守承诺,他的心变成了冒着寒气的冰块。   “反了天了!”枭爸抬起腿,照着枭风的屁股就是一脚。   枭风踉跄一下扑倒在地,感觉后腰和膝盖火辣辣的疼,但咬紧牙关没吭声。   王家父子没想到枭爸会动手,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尤其是王昕,看见枭风摔倒后他下意识退后半步。   他爸爸可从来没动手打过他..   王老板出声制止:“老枭,别在这里打孩子,就是道个歉,有这么费劲吗?”   枭爸握住儿子的细胳膊,很轻松地把枭风提起来,沉声说:“枭风,做错事就该道歉,王总是大忙人,别让人家一直等着。”   枭风发现父亲在按他的后颈,力道很轻,传递着一种沉闷的歉意。   他的心又软了下来,抬起脸看向王昕,妥协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王昕直勾勾盯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到当众被父亲踢的屈辱,但是没有,幻想中的表情都没有,只有单纯的蔑视和敌意,以及那超越年龄的坚定。   嘴上道歉,心里一点都不服气。   “我听不见,”王昕气呼呼道,不争气的眼泪又要被逼了出来,“你大点声,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王老板赶忙抚慰儿子受伤的心灵,以为他要哭是鼻子痛,不停地重复“两天就能好”这种话。   殊不知,孩子之间的互动也是深刻的。   枭爸轻轻推着枭风的背,这一瞬间感觉老了好几岁。   “对不起,”枭风冷冰冰地提高音量,“我不该打你。”   王昕觉得自己赢了,可开心不起来,他的眼眶发红,噘了噘嘴巴强忍着没流泪。   见他一脸委屈样,枭风实在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又说一句:“对不起。”   可以走了吗?   他想离开这座白房子,回到熟悉的森林或大海。   王昕哽咽着点头:“嗯..我真讨厌你。”   这不巧了嘛!   枭风说:“我也是。” 第4章   枭风的认错似乎平息了大人的怒气,但王少爷那里不过关。   这件事在学生圈里发酵,导致王昕身败名裂。   某天下午,从学校回来的王琦直接找到哥哥,张嘴就问:“哥,你被我同学打哭了?”   王昕正在画画,听到妹妹的话当场死机:“谁告诉你的?”   “我们全班都知道了。”王琦做个撒花的动作,好像在庆祝奇闻异事。   “枭风说的?”王昕恨得牙痒痒,“一定是他...到处吹牛。”   “是我同桌听他爸爸讲的,”王琦诚实地说,“他爸爸和枭伯伯在一条船上工作。”   王昕低着头,烦躁地撕下画纸揉成团。   “我同桌说,枭风放倒你就像挖了挖鼻屎那么简单,”王琦停顿一下,“我同桌还说...”   还有?   王昕一脸戒备地等着。   王琦露出可爱的微笑:“他们说你的鼻子像喷泉一样向外呲血。”   怎么越传越离谱!   王昕高声反驳:“胡说八道,这种话你也信?”   妹妹捧下巴打量他,慢吞吞地摇头:“我是不太相信的,哥哥这么高,竟然打不过枭风,他还没我高呢。”   耻辱!绝对的耻辱!   王昕的脸和脖子涨红,羞愧到手脚发热,他是赫赫有名的海滩小霸主,谁见了他都会避三分锋芒,想不到会输给一个小矮人。   他的一世英名啊..   “哥,”妹妹还往伤口撒盐,“你不是说鼻子撞门撞出血的吗?原来你骗我,被我同学打的,他好厉害。”   一股不甘的怒气在王昕胸腔聚集,他把牙齿咬的咯咯响,气得又想哭:“你和枭风关系好吗?”   “还行啊,”王琦淡淡点头,“他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玩游戏。”   王昕吐槽:“怪胎,小野人。”   王琦立马反驳:“才不是,上次我们跟他玩,在操场上跑半天终于把他抓住,女同学们揪他的头发他都不还手,还笑呢,我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我让他哭!”王昕将画板往桌上狠狠一拍,“你把他叫过来,我要和他单挑!我绝对能打哭他。”   “哥,你们做好朋友吧。”   “开什么玩笑!”   “真的,他一定同意。”   “你把他叫过来。”   ...   假期第一天,相同的时间和地点,枭风和王昕又见面了。   冤家相见分外眼红,二话不说提刀就上。   王昕莽足劲朝枭风扑过去,势必要在妹妹面前赢回面子。   枭风因为被迫道歉憋了一肚子气,自然不会退缩,而且最近新学一招,他抱住王昕的腰,伸出一只脚去别对方的腿,很快就把人摔倒在沙滩上。   两个半大小子纠缠在一起,搅得尘土飞扬。   王琦有点害怕,愣愣地站在旁边。   “你们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劝说不动,妹妹转身去搬救兵。   她畏惧自己的父亲,很聪明的没自找麻烦,而是跑到不远处的码头,找到正要出船的枭伯伯。   “怎么了,孩子,慢点说不急。”   “急急..枭风和我哥打起来了!打成连体婴,分都分不开!枭伯伯你快去看看吧。”   枭爸一听脸色瞬变,抱起王琦朝着棕榈林的方向跑去。   片刻后,他们赶到案发现场。   两个男孩已经分开,一个坐在沙滩上捂着脸“嘤嘤嘤”地哭,另一个站在旁边揉眼睛。   枭风赢了,赢得不够彻底,一不留神被对手往眼里扬沙子。   王昕输得够彻底,又被打哭了。   “枭风!”枭爸两个箭步蹿到跟前,一把按住枭风的肩膀,“让我看看,眼睛怎么了?”   枭风眨巴泛红的双眼,边摇头边说:“是他先找我的。”   “别动,眼里有东西。”枭爸吹走了枭风眼底的沙粒,然后看向仍在哭泣的王昕,“小少爷,你还好吗?”   “不好..”王昕小心翼翼地挪开手,露出通红的脸,“枭风又打我鼻子,还揪我的耳朵,拧我的脸。”   小少爷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哭腔更浓:“都捏肿了!”   枭风攥紧小拳头,打心底瞧不起这个有脸无脑的傻子,毫不示弱的回击:“你玩赖扬沙子,你还咬我的...”   “枭风,快点道歉。”枭爸打断儿子的控诉。   “又是我道歉?”   枭风想不明白,明明是对方先动手,为什么道歉的人还是他。   枭爸捏紧他的胳膊,压着嗓子说:“我不是告诉你,以后不准来这里玩吗?”   “王琦叫我来的。”   “谁也不行!”   枭爸忽然发怒,这句话的音量超乎寻常。   三个孩子都被震慑住了,尤其是王家兄妹,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枭风仰头看着父亲,想寻找一个准确的答案。   父亲也死死盯着他。   半晌,他低声说:“王昕,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王昕抹掉眼角的泪痕,气急败坏地拉住妹妹的手,“你等着,我饶不了你!”   说罢,王少爷拉着妹妹离开战场。   枭爸带着枭风走另一个方向,路上,父子俩默默无言。   当‘扬帆’号驶离码头,向东航行数海里后,枭爸在甲板上找到枭风。   “儿子,等你再长大些,爸爸就把这个宝贝送给你。”枭爸拿出一把匕首,笑眯眯地搭话,“这把刀跟着我许多年,从不离身,它的用处可大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枭风接过匕首打量着,抿嘴不语。   枭爸发现儿子脖子上的牙印,微微叹口气:“不要总是打架,打赢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我做错了,”枭风的语气中带着迷惘,“我不该还手,对吗?”   枭爸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你没做错,不过...你要向爸爸保证,以后离王老板的儿女远一点,越远越好。”   枭风沉默几秒开口:“王琦是我同学。”   “孩子都是好孩子,但是...”枭爸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不适合做朋友,那个小少爷,他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产生什么后果,你记住,惹不起,咱躲得起。”   “我知道了,爸爸。”枭风说,“我保证,不再跟他打架。”   枭爸眼里露出欣慰,心里却很担心。   自家小子第二次动了老板的宝贝儿子,不知道这份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出乎意料,王昕和王琦对约架的事守口如瓶。   王昕是这么想的,再找爸爸撑腰实在太丢脸,这种事应该自行解决。   总之,他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从那天起,王昕把枭风列在‘仇家’名单上,无论在哪碰见肯定想办法添堵。   枭风则是听从爸爸的警告,远离王家兄妹,虽然他没理解透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行动上避而远之。   有几次,王昕朝他竖中指,他都忍了下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枭风升中学,王昕的挑衅不仅没收敛,反而愈发猖狂。   那年,枭风十三岁,王昕十五岁。   不知不觉中,他俩的恩怨越累越多,快要接近爆发点。   枭风和王琦一直是同班同学,关系还不错,主要是王琦性格友善,又是班委,经常组织活动,基本的沟通避免不了。   而且枭风越来越懂事,他明白父亲的苦衷,也知道自己真正该躲的人是王昕。   有时候他十分纳闷,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妹,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妹妹的性格有多好,哥哥就有多坏。   暑期的郊游,让两个冤家再次碰头。   枭风很少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听说有登山项目,他破天荒的同意了。   他的加入,在团队里掀起一阵议论。   很多同学认为是王琦的功劳,班里的女同学只有她和枭风走的近,说不定有猫腻。   好巧不巧,一些玩笑话传到了王昕的耳朵里。   这还了得!敌人偷家了!   青少年时期的学生,敏感而多疑,又很青涩单纯。   王昕带领自己的小团伙,以毕业生做示范的借口加入其中。   两辆校园巴士,在晴朗的早晨一起出发。   枭风坐在后排,刚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旁边多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专门来找他的王昕。   王少爷的外表一如既往的俊俏又整洁,目光如炬,嘴角挂着浅笑,笑容中充满戒备和挑衅。   “离我妹妹远点,别说我没警告过你。”王昕一边打量枭风,一边放狠话。   他学着电影里的反派,嗓子压低,可惜他的表情不够狠戾,看上去滑稽又调皮,好像一只呲牙的奶猫。   枭风懒得理他,头一扭,面无表情地望向车窗外。   “你聋了?”王昕依旧用那种懒洋洋的调子找茬,“你小子最好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妹妹是鹅肉?”枭风冷冷道,“王昕,你别惹我。”   “哈!”王昕挑了挑眉毛,“有意思,到底是谁惹谁。”   枭风明显有些不耐烦,看人的眼神越来越内敛、深刻,为朦胧的瞳孔增添神秘的色彩。   每次面对王昕的挑衅,他都会想起父亲的叮嘱。   父亲常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枭风听了父亲的话,却有另一番体会: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他现在就很想照着王昕那张脸狠狠抡拳头,将人压在身底下,凑成亲爸都认不出来的猪头样。   当天下午,一群学生在半山腰露营。   枭风最先支起帐篷,完事后他跟老师请假,随身携带一本植物学字典,一个人前往林子深处静静地研究。   广大无垠的栗树林中,鸟儿在引吭高歌。   他比所有人都熟悉这座山,知道哪里有猎人的设伏点,知道哪里有树洞。   还有一个人,跟了他一路。   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朝前走不回头,直到后面的人发出“哎呦”一声。   王昕的裤子被树枝刮坏,大腿肉被划伤,忍不住惨叫连连。   枭风侧头瞅一眼,没吱声,蹲下来观察灌木丛里的捕兽夹。   “你等等!”王昕忍着痛追上他,“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有话对你说。”   枭风不语,皱眉看着捕兽夹上的血迹。   王昕走到他背后,盯着他的后脑勺抱怨:“遇见你真是倒霉,喂!我问你个问题,你快速回答。”   枭风自言自语:“难道有人来过..”   “你在看什么,”王昕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枭风给面子地回道:“我爸爸放的捕兽夹,上面有血迹,可能有动物经过。”   王昕的大脑宕机两秒才有反应:“残忍,果然是未开化的野蛮人。”   枭风站起身,转头看着王昕,一双眼睛漆黑闪着锐利的光。   又是这种讨人厌的眼神。   王昕的心跳不由加快,警惕地后退半步,嘴上不肯落下风:“我说的不对吗?不过没关系,我听说要出新规定,以后不准镇上的人打猎。”   枭风对此没有表态,扫一眼王昕坏掉的中裤。   王昕脸皮发热,欲盖弥彰地揪住裤子,蛮横道:“看什么啦..”   枭风冷哼:“愚蠢,竟然穿成这样爬山,还敢露腿,丛林里到处是咬人的昆虫,一些荆棘和灌木会擦伤皮肤,而且伤口容易化脓,你要死了。”   “.....”王昕嘴巴半阖,半信半疑的模样,“你吓唬鬼呢?”   枭风指指自己的裤子,一脸严肃道:“我常年跟爸爸出海或巡山,这条长裤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但它的布料够结实,能够抵御大力的撕扯,还能保护我这双腿在林子里自由穿梭,至少不会像你一样。”   说着,枭风伸手碰一下王琦露在外面的大腿,示意那里有刮伤。   冰凉的触感,仿佛击中王昕的命门,他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条件反射地给了枭风一巴掌,这一下打在了脑门上。   枭风也不客气,反手就是一拳,直接把人干翻在地。   王昕四仰八叉地躺在灌木丛里,伸出一根手指,哆嗦指着上方:“你..你给我等着!”   枭风又给了他一脚。   ...   来自王少爷的报复,在一个月后实施。   新学期,夜黑风高围殴夜。   枭风准时从码头出来,王昕连续踩点好几天,摸清了他的作息。   他每天放学都会到码头帮助父亲装卸海货,然后十点回家准备晚饭。   在这条他走了无数次的小巷,突然被偷袭。   王昕带着几个小兄弟把他围堵,丝毫不讲武德,套上麻袋就是一通乱踢。   几分钟后,罪魁祸首跑的无影无踪。   小巷重归寂静。   枭风拖着一身皮外伤回家,赶在父亲回来之前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吃晚饭的时候,他脸上的淤青愈发明显,始终保持沉默,其实一种极端的情绪已然在心里蔓延。   接收到父亲疑惑又担心的眼神,枭风只有一句解释:“最后一次。”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枭风从王琦那里收到一个好消息。   王昕和王琦要去国外读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们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的飞机。”   枭风表现出事不关己的冷漠神态,瞳孔深处却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王家兄妹离开海滨镇的前夜。   枭风划着小船驶进小海湾,他从棕榈林潜入王家宅院,自从那年他向父亲保证不再招惹王老板的儿女,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今晚,他打破了约定。   步伐稳健的他像一名将军,目标明确,走过草丛幽径,找到了三层高的白色别墅。   “王昕。”   枭风站在小径路口,叫出那个青年的名字。   王昕正在花园里偷偷看日漫,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赶忙把书藏起来。   已是午夜时分,层层乌云后露出皎洁月光,黑暗的树林里,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王昕目露惊讶,缓慢地从竹椅里站起身。   他穿着白色的居家服,刚洗完澡,自然卷的栗色头发微微翘起,由于他脸上挂着茫然的神色,不像平时那么嚣张。   枭风打量他,心想:他真像个小王子,夜里会发光。   “来。”枭风招手,目光仿佛激光般直射对方心脏。   王昕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怎么会在..啊唔..”   当他靠近的一瞬间,枭风藏在背后的木棍闪电般击中他的腹部,立马让他失去反抗和尖叫的能力。   枭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揪住少年的衣领,粗鲁又利落地把人拖进丛林。   “放..放开..”王昕胡乱挣扎着,心中滋味百感交集。   属于少年人独有的自尊心,让他即使心里再害怕,也没想过要大声呼救。   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枭风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枭风见他不老实,又是一拳落在腹部。   王昕疼得气若游丝,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滚..你干什么枭..”   枭风隐含讥讽道:“你就像鞋里的小石子,硌得我不舒服。”   只是小石子?   王昕不满意这样的比喻:“怎么样!就是我找人揍你,你不服气是不是,我真后悔没把你打残。”   “道歉。”枭风提出要求,“我要你道歉。”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王昕鼻头发酸,一手捂住肚子,“枭风,你个大傻逼。”   枭风想起上次自己被扇巴掌的画面,眼神变得狠戾,他的手往下探,伸进王昕的睡裤里,掐住大腿肉使劲地拧两圈。   王昕疼得“嘶嘶”抽气,眼角瞬间泛出泪花:“啊啊松手,好疼..”   枭风态度坚硬:“道歉。”   王昕扛不住了,哽咽着说:“对..对不起。”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王少爷,被人掐大腿里子竟然这么疼。   “大点声,听不见。”枭风冷酷至极,对待手里的细皮嫩肉毫不留情。   “呜呜别..对不起,我错了。”   王昕感觉身心受辱,同时又很害怕,他觉得枭风周围悬浮许多阴影,随时要整死他!   “你终于走了,永远都不要回来,王昕。”枭风俯下身子,凑近王昕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见一次,干|你一次。”   王昕的肩膀微微颤抖,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像流星划过夜空。   枭风松开手,慢慢起身。   两人的距离刚刚拉开一点,王昕就像从捕兽夹释放的小兽,猛地反咬一口。   他抓住枭风的手腕,隔着衣服咬在肉皮上。   枭风皱起眉头,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花园里传出“窸窣”的脚步声。   王老板在呼唤自己的儿子。   王昕迅速放开枭风的胳膊,抓紧松掉的睡裤,连滚带爬地跑出林子。   枭风摸着深深的咬痕,透过密密匝匝的林子,隐约看见王家父子的身影。   王老板问:“这么晚还不睡,你怎么哭啦?”   王昕低声说:“没哭,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吓成这样。”   “狼来了..” 第5章   黄昏染红了西边的山头,世界笼罩在金色的迷眩中。   汽笛发出吼声,小船像一匹钢铁骏马,斩波劈浪向前冲去。   出海一天,返航了。   枭风坐在驾驶舱,全神贯注地盯着海平面。   确定小船严格地按照行进方式保持航线,他把手从舵轮边缘移开,伸到腰间摸出一把刀子。   这是父亲去世前留给他的,他一直悉心照料,几乎是走哪带到哪,不管穿越丛林还是在海上遨游,每每需要,刀子都不辱使命。   刀子的设计简单,刀柄形状适合手握,配有数片刀刃,其中一片刃部和尖端很锋利,适合切割,还有一片刀刃锯齿状,可以锯削。   初看并无特别之处,在军用刀里很常见,但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枭风这个人就和他的匕首一样。   他把刀放回原处,视线落在一张名片上。   那是王琦送给他的名片,上面印着港口贸易公司的名称。   枭爸曾经就职于这家公司,后来王老板把港口承包给第三方,拍拍屁股去首府做更大的买卖,小镇的船员们继续跟承包商合作,可以租船,也可以买船,只要每年按时缴费,他们就能在规定时间里出海捕获。   父亲离世后,枭风买下租赁的旧船,继承了船长之职。   距今已过去三年,他砸锅卖铁换了一艘新船。   在他的世界里,四海为家,并不依赖于房屋住宅。   现在唯独缺一件完美的发动机,枭风本想答应王琦的邀请,赚取12.6万的酬劳,可是...   他和王昕又碰上了。   他俩八字不合,见面准没好事。   枭船长犹豫了,盯着洁白的名片若有所思。   ...   第二天,晨光微熹。   王琦打电话联系枭风,想和他见一面。   枭风将手机开免提,一边说话一边收拾乱糟糟的屋子。   “老同学,港口有那么多船长,我只相信你,”王琦的声音通过电话变得颇有磁性,“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了,但我知道你一点没变,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是抱着百分百的真心请求你帮忙。”   王琦说了很多话,句句透着真诚。   她给枭风的感觉同样熟悉,她也没怎么变,性格稳重,从小就有组织能力,他俩之间有种革命友谊的惺惺相惜。   这一点从他们读中学时就能体现出来,枭风知晓王琦面临的不公和压力,而王琦很早以前就知道枭风是同性恋。   他被她的诚意打动了,决定忽视那个讨人嫌的哥哥。   “好,”枭风拿起手机说,“王琦,我们见面聊。”   “我在西码头等你。”   两人约定,一个小时后见。   王琦挂断电话,嘴角忍不住上翘,正好她想看看枭风作为船长的样子。   稀里糊涂套上一身长袖长裤,她便马不停蹄地出门。   十年前王家搬到绿国首府,豪宅坐落在华人区梧桐别墅,这里是高速发展经济区,几乎成了富家子弟聚集地。   王琦走别墅正门,恰好撞见同样要外出的王昕。   兄妹俩的视线交汇,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早上好,帅哥。”王琦打量一番哥哥的发型,赞赏地竖起拇指,“气色真好,随便套件衣服都这么帅,不愧是我哥哥。”   王昕翻白眼:“少来,你要去哪里?”   王琦实话实说:“去港口。”   “我送你?”   “别了,我自己叫辆车。”   “你驾照什么时候考,”王昕边说边拉着妹妹的胳膊往前走,“我让司机送你,在你拿到驾驶证之前。”   王琦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哥,我左右不分啊,还有点色盲,这辈子和驾照无缘,你不用管我,该忙忙你的,若是爸爸问起来,我帮你打掩护。”   说着,她凑近哥哥的下巴,神秘兮兮地眨眼。   王昕拍她的肩膀,“没白疼你。”   她用肩膀撞他的胸口,压低笑声:“今天周六,我知道海港中心有漫画展,你就放心去吧。”   “谢了,请你吃糖。”   “吃喜糖还差不多。”   “那你有的等了。”   兄妹俩边走边聊,一起走到18号住宅的私人车道。   王昕执意让司机送妹妹,她赶着去码头赴约,没有拒绝。   “那你呢?”王琦从车窗里探出头。   司机是王爸爸安排的人,平日里负责接送王昕,顺便监督一下他的行程。   王昕瞄一眼司机,语气随意:“我约了一个客户,等会来接我。”   王琦知道他口中的‘客户’是谁,一定是有共同爱好的漫画创作者。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刻板印象!   她哥高大帅气,站在那一动不动也尽显风流,但爱好与外表不太符合。   王昕没想过成为企业家、电影明星或搏击运动员,他喜欢窝在房间里涂涂画画,梦想成为业界的知名漫画家。   遗憾的是他爹特别雷,明令禁止他开展这项事业。   王琦冲他摆摆手:“哥,你等客户吧,我这边有事儿先走了。”   王昕突然变脸:“喂!你不会去找那个原始人吧。”   “别乱给人起外号,”王琦佯装生气,“我找他是为了谈正事,他很重要,你俩小时候的恩怨先放一边。”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他了,”王昕有理有据的怀疑,“不然你怎么总惦记去找他,一回来就去海滨镇,还敢一个人跟他上山,你不怕他把你卖了。”   “.....”   王琦揉了揉脸颊,深吸口气:“师傅,赶紧开车。”   王昕发表意见:“我不同意。”   “不需要你同意。”王琦关上车窗,催促司机开车。   王昕对着车屁股做个打拳的手势,随后嘴边漾出笑容:“注意安全!”   “知道啦~”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车窗传出,司机把车开远了。   ...   枭风手握舵轮边缘,眼睛扫过指南针,驾驶船在水面上慢慢漂动。   沿着航线前行,如走路一般简单。   他回头瞟了一眼,船的尾迹平直,证明这艘船在海上稳稳画出一条笔直的线。   “把船当成自己的身体,相应地转动舵轮就行。”枭风面向一旁的王琦,开口解释道:“很多实际操作和训练都不一致,尤其是驾驶帆船,运用的规则不同。”   “我还没坐过老式帆船呢,”王琦打量着驾驶舱,“都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枭船长,你相信手册规则,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呢?”   枭风将眼睛从指南针上移开,稍带愉悦地说:“当然是相信自己,水手不能沉迷GPS的引导,有时候会出现错误的方法,舵轮稍稍转动一点点,整只船就会偏离航道,我习惯看海平线。”   “明白,有你在,好像不管去哪里都能安心。”   “大海是深不可测的,绝不能小看它。”   王琦好奇地问:“这艘船是你新买的?”   “是,”枭风像谈到自己的孩子,深刻的五官变得柔和,“它叫‘逐日号’,延用我爸爸的旧船称,我决定给它换一个马力更强的心脏。”   “看来你把这里当家了。”王琦说对了。   枭风领着她走出舱外,到甲板上欣赏自己的‘家’。   逐日号是一艘现代化小船,约12米长,有辊帆,倚靠柴油发动机航行,和其他小船一样,它的构造简单而实用,一个小型主舱,一个前舱和一个驾驶舱,接纳五六个人没问题。   王琦的身子倚靠扶拦,两只手臂分别搭在两侧,抬起脸迎着海风的轻拂:“真好,我都有跳进大海游泳的冲动了。”   “你不能站在那里,”枭风提醒道,“姿势不对,你会晕船,还容易晒伤你的脸。”   “不会吧,我最近一直在船上做调研,还没晕过呢。”   “晕船是晕动,严重会脱水休克。”   枭风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直接抛给王琦,补充道:“以防万一,我们出港口26海里,按照这个速度回去要两个小时。”   王琦调整站姿,吃了一片药:“不知不觉走出这么远,我出门的时候哥哥还说呢,上次一个人跟你进山,这次一个人跟你出海,他怕你把我卖了。”   枭风眼神微沉,破天荒地开玩笑:“换成他,有可能。”   王琦歪着头观察男人的表情变化:“嗳,别说你不记得,你肯定记得我哥,说真的,你俩一直没联系吗?”   枭风疑惑地扬了扬眉:“我俩有联系的必要吗?”   王琦耸肩,“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发小。”   枭风的样子更怪:“你对发小有误解。”   “好吧,”王琦一副认输的模样,“不聊以前,说说这次重逢,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真是一个好问题..   枭风眺望海平面,认真思索几秒:“他给我一种‘意志薄弱的伪君子’印象。”   “咳..”王琦差点被口水呛死,“是不是有点夸张,感觉你对我哥有误解,他的性格开朗,喜欢画画,画风超可爱,如果你看过他创作的漫画集,一定会改变印象,这些年他变得越来越好,对谁都挺好的。”   “显然,他的好人名单里没有我。”枭风的语调冷冰冰,双眼眯成一条缝,视线盯住海上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   “我觉得你俩需要一次有效沟通,我哥真的蛮不错,就是嘴不饶人,其实他单纯的要命,小时候他在我心里特别伟岸,充当英雄的角色,长大后我发现...”王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汽笛声打断。   响声震慑四周,引起胸腔的颤动。   王琦顺着枭风的视线望去,一艘巨大的游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靠近。   贸易公司的LOGO醒目地印在扶拦下方,它是绿国最大的巨型游轮,名为‘蓝鲸号’,据说是王老板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   蓝鲸号无比气派,仿佛能一口吞下枭风的小船。   随着两艘船的距离不断拉近,王琦接到王昕的电话。   她哥怕她被野蛮人拐走,专门来接她回去。   事已至此,王琦只好对枭风表明情况。   枭风进入驾驶舱,拿起对讲机与游轮上的工作人员联系,双方沟通好后小船主动靠近大船。   游轮派出一辆小艇,载着两个人,除了驾驶员,还有一个气质非凡的男人,他身穿漂亮网球装,散发着时尚和金子的味道。   小艇飞速驶来,王琦认出哥哥的模样。   她跑进驾驶舱,无奈又尴尬:“枭风真抱歉,我哥来了,今天的事儿没谈完,我等你电话。”   枭风蹙眉:“为什么说抱歉?”   “呃..”王琦吞吐道,“我哥没有坏心思,他是担心我。”   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至于道歉,王琦觉得是态度问题。   她笑得勉强:“上次见面,哥哥如果冒犯到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没关系,”枭风满不在乎,“反正我也不喜欢他。”   “.....”王琦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她在枭风眼里看到锐光,证明刚才的话真的不能再真了。   枭风收敛一些锋芒:“他是他,你是你。”   “没错!”王琦重露笑容,“是我找你合作,我想你不会反悔吧。”   游轮靠近的某个瞬间,枭风确实产生后悔的念头。   他抗拒王昕,好像是生理反应,想必对方也是如此。   “我是冲你,”他对王琦说,“合作的事我会认真考虑。”   “再联络!”   王琦比个胜利的手势。   枭风被她的笑容感染,脸上也浮现淡淡笑意,转身拿了一袋新鲜的海货,细心打包后送给王琦。   “嫌麻烦,你可以不收。”枭风直来直去,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王琦最爱他的性格,接过手提袋:“我要,谢谢。”   对讲机传来声音,两人回到甲板上。   小艇熄火停稳,王昕站直身体,仰头看着妹妹和那个男人,嘴角轻轻抽搐一下。   多年不见还是那副死德行!   从王少爷的低视角看去,枭风格外高大,身穿长袖上衣和姜黄军裤,脑袋扣着无檐帽,是那种黄不黄、绿不绿的颜色,帽子下面是一张犀利的鹰脸,双眼放出半睡半醒的光芒,能像钉子似的钉进人的灵魂。   王昕很想把枭风比作一名乞讨者,可枭风的仪态和漠然表情看起来是那么与众不同。   “哥,看看这是谁,枭风。”王琦抬起两只手,好像在介绍出生入死的战友。   王昕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还不快点下来。”   通过驾驶员的帮助,王琦穿上救生衣,顺利乘坐小艇。   确保两艘船距离安全,枭风启动引擎,加快了航行的速度,朝大海的另一个方向前进。   ‘逐日号’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   男人离开的相当决绝。   从始至终,枭风和王昕没说过一句话。   王琦叹息着摇头,视线落在哥哥的脸上,无语道:“有必要开游轮来接我吗?你是不是故意显摆,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他。”   相反,她可太了解哥哥的小心思。   平时就不怎么低调,遇见死对头更加猖狂。   王少爷就是想把人比下去,用大游轮吞下小渔船,仿佛可以吞掉枭风的自尊心。   “我怕好白菜被猪啃了,他要看清自己的实力,”王昕去拽妹妹脚边的袋子,“还好我来了,瞧瞧!他又给你塞了什么破东西。”   王琦护住自己的海货,笑着大喊:“好吃的活小鲍!”   王昕脸上浮现刨根问底的神态:“他几个意思,送完兔子送鲍鱼,他想当上门女婿?”   王琦嫌烦地捂耳朵:“要当也不是找我。”   “你说什么?”   “坐姿不正确,容易晕船。” 第6章   太阳西沉,时光匆匆流逝。   海滨镇沿岸水产品交易中心,各种新鲜海货一批接一批地卸货又装载。   熟识的老板拿出一沓现金,交钱时顺便递出烟:“你那发动机还差多少?”   枭风当面点清货款,然后接过烟衔在嘴角:“找到一份活,赚的钱正好能补齐尾款,两周内不能出大海,出小海要等晚上。”   “卧槽,两周能拿十万?”老板震惊,帮他点燃了烟,“这活可以啊,再有这好事儿找我。”   枭风点头:“会的。”   一根烟结束,船员们从大市场出来。   同村的小兄弟邀请枭风去森林酒馆小酌几杯,晚上不出船,他答应了。   缺少偷懒的天分,有时间也会闲逸一下。   枭风在镇上特立独行,喜欢一个人独处,性格并不孤僻,如果有朋友找他聚会或帮忙,只要不忙他都给面子。   森林小酒馆,顾名思义。   它隐遁山间的阴凉处,是村中的地下酒馆,门脸特小,正面是小巧的石砌山墙,有两个酿酒的大木桶放两侧做装饰。   酒馆里灯光闪烁,每晚都有村民自带乐器来捧场,听众稀稀落落,舒适的氛围宛若童话故事中的场景。   进去之前,枭风打个电话给王琦。   他站在森林坡上的小平台,摘掉无檐帽,理了理稍长的头发。   ...   城市另一边。   偌大奢华的餐室,王姓一家人在享用精致考究的晚餐。   两声“嗡嗡”震动打破寂静。   王琦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嘴角压不住,她对父亲点头示意,随后站起身出去接电话。   王昕从她的微表情中猜到是谁,不禁腹诽,那家伙变着花样勾引妹妹,搞不好真想做上门女婿。   “王昕。”   王道荃叫声儿子,引起对方的注意力:“公司的事儿你多上心,别总不务正业。”   [漫画创作是不务正业吗?何况是个拿过奖的创作者!]   王昕在心里反驳,面上笑着附和。   他的态度有点敷衍,惹得父亲不满。   “大学的专业只是爱好,你终究要做继承人,唯一的继承人。”王道荃脸上带着庄严、充满责任的表情,好像一位皇帝再立储君。   王昕赶忙回头看看,确定妹妹听不见,他面露不悦:“爸,你知道我..我..”   “你怎么样?”王老板眼睛一瞪,颇有威慑力。   “没有..”   王昕夹起食物塞进嘴里,心底生出一股烦躁。   再这么下去,他有预感要爆发,可每次到临门一脚的时刻,他都缺少一点对抗的勇气。   片刻后,王琦回来了。   她一脸轻松愉悦,枭风的事情已经谈妥。   王道荃观察兄妹俩的神色,清了清嗓子:“王琦,你要尽心尽力帮助你哥哥,他是项目总经理,知道吗?”   王琦像没听见似的,吃一口菜才接话:“啊。”   氛围瞬间变得不对劲,空气犹如凝固。   “爸,你多吃菜,行吗?”王昕心里难受,“这是琦琦出海带回来的小鲍鱼,超级好吃。”   王道荃发觉孩子有忤逆他的迹象,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不爱吃这东西。”   听闻这话,王昕攥紧拳头,感觉那点对抗的勇气要冲上心头。   他刚想开口理论,一只纤细的手落在他的腿上。   王琦给他一个眼神,安抚了他的情绪。   “我爱吃!”王昕加重音量,将盘子端到跟前,一口气炫了十几头鲍鱼。   枭船长送的那点海货,到最后都进了他的胃里。   --   晚些时候,别墅一片静谧。   王琦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穿着白色睡裙,阳台的夜风吹进来,微微掀起裙角。   她拿着书查找信息,偶尔和员工语音通话,多数时俯看桌上的纸质海图。   王昕在门口看一会儿,眼里闪过心疼,他象征性地敲两下门。   “进。”王琦头也不抬。   王昕走进书房,想安慰妹妹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   王道荃就是那样的人,传统又迷信,区别对待两个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忽视王琦。   万幸的是,兄妹俩感情极好。   王昕犹豫再三,决定找个轻松的话题:“你跟那个原始人,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好像也不是很轻松。   提起那个名字,屋里就起了火药味。   王琦心不在焉:“啊?”   “你是不是喜欢他。”王昕直接问。   “是是是,我可喜欢他了,”王琦盯着海图,“这里..感觉不够完整。”   “不行!”王昕把妹妹的话当真了,“他不适合你,有大姑的前车之鉴,你不能走她的老路。”   王琦的心思扑在项目上,表情相当敷衍。   王昕走到跟前,一巴掌扣住海图,略显激动地劝道:“琦琦,你可要擦亮眼睛,不是非要你找个门当户对,最起码要有文化,原始...枭什么风,他的情况跟前姑父很像,一张薄情又骗钱的脸。”   王琦缓慢地抬头:“王大帅哥,你在说什么啊。”   “OK,我直白讲,”王昕开始盘点手上的筹码,“没钱不要紧,你找个帅得也行,我就纳闷了,你看上他哪里,要长相没长相,要个头...好吧,他就身高这么一个优点。”他别开脸,小声嘀咕:“不知道吃了什么,蹿那么猛..”   “手拿开,”王琦拍开他碍事的手,指着海图的坐标,“这片区域没有任何标注,空出两天时间,我叫上枭风,咱们一起出海看看。”   “?”   王昕瞪大眼睛:“合着我劝半天,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正事要紧,项目马上要落实了。”   “这些事情有人做,你要相信科技。”   “我相信,但找个专业水手会更踏实。”   “反正我不同意他做我妹夫!”   “妹夫?”王琦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亏你说得出口,你的雷达不是挺准吗?”   王昕挑眉:“什么雷达。”   王琦警惕地扫一眼门口,害怕父亲听见,压低声说:“就是扫描一个人的类型。”   “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你都不了解他,各种恶言相向,你这是偏见。”   口说无凭,王琦从抽屉里拿出文件袋,放到桌上说:“我经过走访、调查,整理出一份档案,里面是枭风的个人资料,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且人缘极好,他比你和我了解绿国的海域和陆地,包括那些所谓的专家,你看过之后再评价。”   王昕毫无兴趣:“我是男人,比你更了解男人。”   王琦朝天翻眼珠:“你可拉倒吧。”   王昕又道:“何况档案说明不了什么,谁知道他是不是买通别人为他说好话。”   “这种事你能做得出来,他才没那么闲,至于我为什么信任他...”   王琦声音变低,思绪一下子飘回十年前——   那是个夏日,王琦回绿国看望生病的姑姑,她在码头偶遇枭风。   他俩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留给他们叙旧的时间有限,但聊了很多。   王琦喜欢开玩笑,问枭风有没有女朋友。   枭风回答的很认真:“没有,我应该喜欢同性,不确定,要再过几年才能证明。”   他说话时眼神清澄如镜,身上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坦荡气息,毫不在意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王琦对那一幕印象深刻,她知道枭风和他们不一样。   她欣赏他,同时也羡慕。   “我说喜欢同性,你会觉得奇怪吗?”   “不,我哥可能也...”   咚咚咚!   连续敲桌的响声,打断回忆的思绪。   王昕把脸凑近妹妹,满腹狐疑地问:“跟我聊天开小差,你在想他?”   王琦点头,她确实在想枭风。   “他不求名利,只想游走在山林与海洋之间,他所追求的不是算计和买卖,而是心中净地,他在我心里是一个智者。”王琦给予了至高评价,并用诚挚的目光盯住哥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他,你俩看似千差万别,其实本质相同,都是纯粹的人,我想把你介绍给他。”   哥哥呆住,心碎了,天塌了。   王昕的俊脸涨得通红:“你们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王琦在胸口比个十字,“无效沟通。”   “我不同意,”王昕发出小猪一样的哼哼,“你离他远点,不行不行..”   王琦开始做眼部保健操,摁着眉心说:“我怀疑咱俩认识的不是一个人,你对他恶评如潮,可别说小时候打架的原因,那真是太幼稚了。”   刹那间,王昕变了脸。   他的脑海里闪回十几年前的画面,他被枭风拖进小树林,遭遇对方疯狂的‘蹂躏’,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当时没表现的勇猛一点。   这个仇记一辈子!   他的语调深沉:“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   太阳无视这些琐事,依旧东升。   两天后的早晨,林间小苑的铁大门被敲响。   枭风卖房之前在镇中心生活,邻居是一对心肠好的夫妻,他们视枭风如亲弟弟,就算他搬离镇子来往依旧亲密。   大嫂赶早登门,带来一个好消息:“当回媒人,给你介绍对象。”   枭风用冷水洗漱,嘴里含着把牙刷:“唔..谁啊。”   “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去小酒馆喝酒了?”大嫂走到他身后,神秘兮兮地问,“弹吉他的小伙记得吗?”   “记得。”枭风认人很准,而且不屑装假。   嫂子眼睛放亮:“印象好吗?”   枭风回忆一下那个人的长相——高个子,清瘦,一双爱笑的眼睛。   他微微点头:“挺好的。”   嫂子抓住他的胳膊,脸上浮现遇到超市打折的表情:“他是村长的独生子,平时研究花花草草,喜欢音乐,怎么说来着,属于文艺青年,你俩很般配,你去看看吧。”   “好啊。”枭风对村长儿子印象不错,不排斥相亲。   他是这么打算的,找个合眼缘的男朋友,处的好就结婚,两人一起巡山、出海,平淡潇洒地过一辈子。   当然,他也愿意陪对方去做喜欢的事。   主要看性格和爱好合不合得来。   大嫂是行动派,骑着小电驴“嗖嗖”跑两圈。   半个小时候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袋衣服。   “你大哥的西装,挺新的,你换上试试。”大嫂将袋子递给枭风,“第一次相亲,体面些是好的。”   枭风没有拒绝,返回卧室洗个澡,换了套灰色西装。   邻居大哥的身高和他差不多,衣服格外合身。   他坐在镜子前,剃掉下巴的胡须。   大嫂帮他剪头发,剪得很短,但不难看。   “挺帅的小伙,”大嫂打量镜中的年轻人,“就是平时不爱打扮。”   枭风好奇问:“今天就见吗?”   “当然了!”大嫂高兴得好像自己儿子结婚,“那孩子正好来我家吃饭,你去看看,他对你印象深着呢。”   “哦。”枭风低头,配合剪刀的攻势。   大嫂放下剪子,用小掸子扫他的脖子,“别不信,这事儿是他主动的,他爸让我来问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有意思,”枭风诚实的不像话,“先做朋友。”   “你还想直接上炕啊,”大嫂揶揄他,“知道什么是炕吗?”   枭风失笑:“听说过,没见过。”   大嫂道:“你跟人家好好处,处好了哥和嫂子帮你张罗婚事。”   枭风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地“嗯”一声。   --   距离中午饭还有段时间,嫂子先离开,枭风准备好见面礼再去。   他打开电视机,按照习惯调到新闻台。   恰在此时,王琦打通了他的电话,对方约他到港口公司见面,协商合作事宜。   他稍稍犹豫,看一眼身上的西装。   “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事,明天可以吗?”   “什么?听不清..”   枭风只好走到屋外信号好的地方,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偏偏就是这么会儿功夫,他错过一个无比重要的新闻。   电视机正在播报有关台风的新闻,前一天台风袭击了几百公里外的邻国,画面播到被台风肆虐的城市,配合着卫星图和云图。   绿国气象台预测,台风走势不会对本国造成严重危机,还是提醒广大民众做好预防措施。   枭风接完电话回来,电视画面跳到下一个新闻。   他关闭电视机,拎着送给村长的钓鱼工具走出家门。   冥冥中自有天意。   枭风走到T路口突然驻足,他站在道路中间,左边是通往大嫂家的路,右边是去往码头的路。   相亲还是去签合同,仿佛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等待他的选择。 第7章   引擎启动,‘逐日号’发出一声轰鸣。   小船顺风而行,优雅、轻松,一副如愿以偿的模样。   驾驶舱内,枭船长手握舵轮,专心致志地盯着海平面。   西装已不见,身上是平时出海穿的灰绿色套装。   他没有去相亲,这件事来日方长,他决定回馈王琦的邀请,先给一颗定心丸。   绿国在地图上的形状像细长的叶子,首府占了三分之二,枭风长大的海滨镇在边界的西北方向,而他要去的地方在东南海岸。   ‘逐日号’顺着海岸线绕了一大圈,进入解封海域。   枭风走出驾驶舱,隐约看见一艘巨大游轮泊在岸边,贸易公司的人在上面来回走动。   --   男人突然爱臭美,不是恋爱就是要出轨!   这是王昕认出枭风后,脑子里自动形成的一句话。   孽缘来了挡也挡不住。   他俩在‘蓝鲸号’临时办公区碰面,海上乐园项目的参与人基本都在,枭风配合经理签协议,坐在一张桌子旁,像个小学生似的指哪签哪。   起初,枭风没有看见王昕,而王少爷愣是瞅好几眼才敢认人。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清爽’了,胡须消失,短发利落有型,衬得整张脸年轻好几岁。   邋遢老爷们摇身一变成精神小伙,这谁能顶得住。   不妙的信号!   王昕暗戳戳的腹诽,船上有个男子,打扮得光鲜亮丽专门来勾引妹妹。   还说没情况,男女之间的那点互动都对上了。   忽然,两个男人的视线相遇。   办公区对面设有独立办公间,项目领导人的地盘。   枭风一抬头就能看见王昕,好心情像气泡,一下子就刺破了。   王昕窝在宽大的转椅里,一只腿搭在扶手上,吊儿郎当的姿态,脸上浮现慵懒、醉人的色调,外加一点试探。   双方光是眼神交流就很焦灼,若是搭上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在有人来解围,王琦找到枭风,向他介绍几位外聘专家。   “枭船长,合作愉快。”王琦握住枭风的手,庄重的语气仿佛在接待皇室成员。   “他也在吗?”枭风毫无预兆地指向对面的办公室。   王昕发现他们在瞅自己,立马挺直腰板。   王琦张了张嘴:“嗯是..我哥是项目总负责人。”   “.....”枭风想拿回自己的协议。   妹妹赶紧拉着他离开,边走边说:“留下来吃午饭,餐厅改成了员工食堂,伙食不错哦。”   枭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王琦开玩笑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带你去拿出入证,顺便录入船舶编号,接下来的半个月,你的船可以随意进出。”   走完这些流程,两人来到游轮的餐厅。   本想聊聊工作细节,奈何王琦太忙,总有人找她问这问那,她带着枭风打完饭就不见人影,只留枭风独自在角落里吃东西。   枭风食量中等,一碗汤,一碗主食,主菜和小菜分别来一些。   他吃饭速度快,不狼狈,也没有声音。   旁边坐着一对情侣,有说有笑的聊八卦,时不时地瞅他一眼。   餐厅里掀起一阵小骚乱,有人叫声“王总”。   枭风抬眸,看见一群人簇拥一个男人走进来。   “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什么总。”   王昕径直往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五米开外就是枭风。   很好,低头不见抬头见。   枭风面不改色,用餐勺搅拌鲍鱼汁洒在主食上,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等他消灭掉米饭,发现王昕还在观察他。   他不禁想起儿时经历,怀疑这位少爷又把他当贼了。   “王昕真帅..”旁边的情侣开启夸夸模式,“性感,身材好,没有养尊处优的奶油气,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男的说:“大大咧咧的,跟他爸不一样。”   女的补充:“他爸挺严厉的。”   闲聊结束,情侣端着餐盘离开了。   王琦忙完回来,坐在情侣空出的位置,“老同学,合同看了吗?”   枭风道:“看过了。”   要求挺多,他是特聘顾问,‘逐日号’要听从项目部调遣,不过两周拿到12.6万酬劳,划得来。   “我签了字,就会尽心尽力,”他向王琦保证,“有需要随叫随到,你想出海做调研,我陪你。”   王琦心里暖烘烘:“太好了,合作愉快!”   “谢谢你信任我。”   “客气。”   两人握手,友谊更上一层楼。   如此清白的画面,在王昕看来暧昧的要命。   玛德!竟然上手了。   王昕倏地起身,直直地朝前走,越来越近。   恰好撞见妹妹问枭风:“你今天捯饬过了,有对象吗?”   枭风说:“没有,你呢?”   “刚分手。”   “恭喜。”   “我哥也单身。”   “属于为社会做贡献了。”   “......”   上述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王昕耳朵里,气得他耳尖冒火。   “咳..”压抑的咳嗽声打断谈话。   王琦看见哥哥来了,眼睛瞬亮,赶忙安排座位:“哥,快坐。”   王昕坐在对面,正合妹妹心意。   这个角度磕CP很幸福~   王琦在心里偷偷地笑,表面不露声色:“不需要我介绍了,两位打个招呼吧,别像上次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枭风挪开餐盘,拿起水杯喝一口,目光平静无澜。   王昕盯住他干净利索的下颌线。   互相凝视片刻,僵持的氛围弥漫开。   王琦带点催促的口吻:“哥?”   王昕不情愿地出声:“枭船长,认得我是谁吗?”   枭风轻微点头:“有印象。”   “......”王昕差点气笑了,暗暗做两个深呼吸。   “你叫...王日斤。”枭风故意说错,表情却一本正经。   王昕一拍桌子:“王昕,昕!”   枭风淡淡道:“哦。”   王昕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在挑衅?”   枭风的黑眸迅速凝聚一团乌云:“别用你的爪子指着我。”   “你说什么?”王昕猛地起身,顺便撸起衬衫袖子。   枭风也站起来,视线慢慢持平,甚至高出几公分。   两人颇有默契地远离桌子,来到一个没有障碍物的空地。   一时间,不少吃瓜群众朝这边看来。   “嗳嗳,行啦行啦。”王琦挡在他们中间,受不了的自言自语,“你俩不合适,我错了,不能硬磕,硬磕会死人的。”   “你别碰他。”王昕拉过妹妹的胳膊,恶意十足地嘲讽:“不怕脏了你的手。”   王琦满眼为难:“哥,别这么讲话。”   王昕将妹妹拉到身旁,凌厉的目光直逼枭风:“你出来,我跟你单独聊。”   “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啊。”王琦对哥哥疯狂使眼色。   “放心,叙旧而已,打架是小孩子玩的游戏,”王昕的嘴角牵出一抹笑,“对吧,枭船长?”   枭风皱眉不语,迈开步子,率先走了出去。   王昕的俊脸一秒耷拉,刚要跟过去,衣服被妹妹拽住。   他以为王琦会叮嘱他不要动手,想不到对方压低声说:“刚才问过了,他单身。”   “?”王昕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他严厉警告:“你死了这条心,他不配。”   王琦笑道:“帮你问的。”   王昕急着去谈判,根本没时间分析话里的意思,他敷衍地搪塞妹妹,加快步伐追出去,生怕枭风跑没影。   五分钟后,他在码头找到枭风。   枭风正在擦‘逐日号’的挡风玻璃,看见来人只是稍稍停顿便继续干活。   王昕打量男人的身影,冷漠的目光与记忆中重合,他又联想到出国前一晚,枭风把他拖进小树林...   那种挫败感钉在耻辱柱上,可以铭记一生。   这么多年,无数个失眠夜,承载了多少悔恨和不甘。   胡思乱想之际,王昕下到逐日号的甲板,一只脚刚落地,瀑布般的水流涌过来,没过鞋子打湿了裤脚。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见枭风拎着水桶冲刷甲板,根本没把他当人。   枭风停止动作,声音不冷不热:“有事吗?”   王昕说:“有,现在出海。”   枭风睨着他,没动。   “愣着干什么?”王昕的表情阴情难测,“签合同的时候不看看负责人是谁吗?按照条例,你的船归我调遣,我要你启动引擎马上出发。”   “你有话,可以在这里说清楚。”   “不好意思,我看见大海心胸才能变得宽阔。”   主要是怕王琦打扰,有些话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王昕需要时间酝酿台词,势必要把枭风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就像当初他把他压在身底下动弹不得。   看在12.6万的份上,枭风打算接招。   “你最好进来,把你甩飞出去我不负责。”   撂下这番话,枭风回到驾驶舱。   王昕紧跟其后。   ...   天气晦暗,强风吹动蔚蓝水面,泛起层层水花。   陆地慢慢消失在身后,年轻船长在掌舵,他的临时老板在船的另一端,不停地发号施令。   “继续向前,除非我喊停。”   王昕睁大慵懒的双眼,欣赏入目所及的风景。   最开始还能看见公司的船,渐渐地,视野里只剩下广袤无垠的大海。   他后悔没带手绘屏,错过了即兴创作的灵感,他习惯走到哪画到哪,碰到新鲜的人和事会用这种方式记录,然后改编成完成的故事放在专栏连载。   他有一个叫“Cloud”的笔名,这个笔名对他意义重大,完全脱离了原本身份。   忽然,机器的轰鸣声慢慢消失了。   枭风关掉引擎,让小船在风力的作用下缓慢前进。   “怎么停了?”王昕不作妖的时候,表达茫然的态度还是挺讨喜的。   实际上,王昕的外表万里挑一,高个子,身材提拔,肌肤散发健康的光泽,他的五官标致,眼窝微深,嘴唇形状性感,有着古典美男的气质。   可惜,一张嘴就露馅..   枭风发出最后通牒:“天气不好,起风了,我们已经航行近两个小时,周围一只海鸥都没有,说明离陆地有段距离,不能再往前了。”   王昕疑惑地挑眉:“不是有导航吗?”   “导航不是完全准确,大海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比如海床抬高了,破坏砂坝会将岩石弄得到处都是,如果撞上一块,这艘船会四分五裂。”   不等王昕发表意见,枭风态度强硬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   王昕垂了垂肩,站起身说:“跟我来。”   画面一转。   两人来到甲板上,周围全是风声和湍急的海浪声。   王昕深吸口气,感叹自己要上演一出狗血戏码。   “到底怎么做,你才能离开我妹妹。”他边说边回头,期待枭风的反应。   枭风没反应,面无表情地睨着他。   “OK,”王昕无奈地摊手,“我给你五十万,合同作废,以后不准见我妹妹。”   枭风的眼神一点点变沉:“你在说什么。”   王昕笑了:“跟我装糊涂,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我姑姑就是典型的受害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枭风冷脸蹙眉,像传闻中那样沉默又深不可测。   王昕加了筹码:“一百万?”   枭风思考片刻,终于开口:“你的意思是,为了不让我拿到12万,要给我100万?”   王昕迟疑地点头:“你要是这么理解,也没错。”   枭风又沉默了,只是看人的眼神有变。   王昕觉得他在看白痴,烦躁地捋了捋头发:“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枭风发出同情的声音:“我认为你病了,应该去看医生。”   “你才病了,”王昕双手抱胸,“都是成年人,谈钱不丢人,如果一百万满足不了你,还可以商量。”   海风越吹越猛,甚至夹杂着雨点。   王昕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还在蓄力输出:“只要你远离琦琦,以前的事儿可以当做没发生,当然了,你想算旧账我奉陪,别把琦琦牵扯进来就行。”   枭风没有在意王昕的叽叽喳喳,他看眼天空,云层又低又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着,他意识到要出大问题了。   大海慢慢变成一个黑色的恶魔,骤然间,一切都变黑了,海浪的咆哮带着冷漠的毁灭力量。   “你有没有听见我...”王昕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不清枭风的脸了。   巨大的凉意袭来,携带着从未体会的压迫感。   王昕以蜗牛般缓慢的速度回头,眼前景象让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百丈高的水墙裹着雷霆万钧之势压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 第8章   他们遭遇了海啸!   枭风立时做出判断,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驾驶舱。   这类型的海啸就像大自然的手轻轻波动水花一样,对沿海城市造不成多大威胁,对‘逐日号’这艘小船却有着致命的破坏力。   它没着没落,就像浴缸里的玩具。   每每在危机时刻,枭风都能保持镇定,他重新掌舵,试图把小船驶出海浪翻滚的范围,可惜引擎与巨浪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船上的VHF和GMDSS同时失去作用。   当然,枭风没忘记船上还有一个人。   “王昕!”他抽空扫一眼,看见对方傻傻地发呆。   第一次经历海难,碰到如此壮观的场景,一般人都是王昕这种反应。   船长的两声呼唤叫回王昕的理智,脑子突然清晰了,在海浪压过来的瞬间转身往回跑。   但为时已晚,他感到脚下的甲板猛然下倾,一面与他身高持平的水墙朝他扑过来,瞬间把他扑翻。   “抓住支索!”枭风大声提醒,两只手紧紧握住舵轮,尽最大努力拿回掌握权。   王昕头脑一片混乱,心想:什么是‘止损’啊?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随手抓住什么东西保命。   幸运的是,他抱紧了前桅支索。   不幸的是,他只坚持三秒,被倒灌的海水再次扑倒。   比较幸运的是,他一路下滑的方向是驾驶舱。   比较不幸的是,翻滚过程中他撞到了肋骨,疼得他大叫一声。   经过海水戏耍般的折腾,王昕连滚带爬地进入舱室。   整体情况并未转好,小船的力量无法与大自然抗衡,它不再前进,船体往一侧倾斜,水面直逼左舷,船身的三分之一已经沉入水中。   船舱里传来了东西掉落和碎裂的声音,海水不断接近驾驶舱的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枭风已经做出决定。   抛弃船舶是每一位船长的痛中之痛,何况是倾家荡产换来的新船,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海浪倒灌会让小船沉入大海,而最恐怖的莫过于撞上暗礁,那样他们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逐日号’被打翻之前,枭风的常识告诉他,还有几分钟自救的时间。   他的眼睛盯上船尾系着的救生圈,接着,他就跳到水面没过膝盖的舱室,踩在柜门上解开绳结。   拿到救生圈时,左舷已经和海面平行,海水大量涌入,船下沉的速度加快。   枭风抱着救生圈爬回驾驶舱,想到救生筏的位置,他将脸潜到水面之下,摸索着前进。   “枭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枭风!枭船长!”   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慌。   枭风上半身浮出水面,朝着声音的方向游去。   王昕挣扎着坐起来,浑身狼狈不堪,脸上写的全是疼痛:“你在哪啊..”   “穿上。”枭风从后面出现,递来一件救生衣。   “我..我其实..”王昕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嘴里不停地嘀咕,“枭风,你别走,我以为你被卷到海里去了。”   枭风思索着如何逃出生天,恐慌没用,他要做的是掌控局面。   他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会冷静分析,需要什么,然后付诸行动。   需要救生筏,它会自动摊平,漂在水面。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枭风刚要潜入水里,腰上突然多出两只手,他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你干什么。”   王昕把他当救命稻草紧紧抱住,惨白冰冷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我问你..”   系着救生筏的卡扣在船的另一边,现在已经被海水淹没。   枭风改变策略,揽住王昕的肩膀向舱外游去。   过程中,他没闲着,将救生圈套在王昕身上。   王昕的话还没说完,抢着要说遗言:“枭风,到底怎么回事,我有些话咳咳...还想对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枭风厉声呵斥,但握着王昕的手并没有松力。   “我..”王昕对上他的黑眸,努力镇定了一下,“我水性不好,你别丢下我。”   “......”   枭风冷着脸,不再浪费力气讲话,他将另一个救生圈抛到水面,然后拉着王昕逃出驾驶舱,在第二波攻势来之前跳入水中。   水流在耳边呼啸,水压挤着肺部,他们被笼罩在一团朦胧气泡中。   “枭..”王昕被救生圈拖回海面,脑袋转半圈,在汹涌的水流中并没有看见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完蛋了!   死亡的恐惧瞬间将王昕吞没,他勉强睁开眼睛喊道:“枭风!枭..”   然而下一刻,枭风就出现在他面前。   枭风可没工夫听他发表感言,拽住救生圈边角的扶手绳子,迅速解开然后,熟练又利索地将两个救生圈的绳子打死结。   这样,两个救生圈绑在一起,可以承受下一波海浪的攻势,避免两人分离。   枭风抓住救生圈的扶手,再次下潜,海水中的盐分使他的双眼感到灼烧,但他没有放弃。   一片混沌中,他看见自己的‘逐日号’缓缓沉没,保持垂直方向的角度坠入深渊,最后连桅杆顶部也消失在视野里,他的心底涌起无比复杂的情感,像是丢失了故乡,又像被迫放弃自己的战友。   他是船长,弃船是他的决定。   确定没有挽回的余地,他重新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   王昕一直攥紧他的衣服,生怕他无缘无故的消失。   “保持冷静,别抓着我,”枭风的声音异常清晰而沉稳,“抓紧救生圈,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会有第二波海浪,你记住,如果救生圈破了,你要找到其他漂浮物紧紧抱住。”   王昕不知所措地点头,感觉眼睛湿润,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泪水,他的视线模糊,隐约看得见枭风的鼻梁和下巴,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又冷又疼。   “完了,”他口齿不清地输出负能量,“枭..一起死吧,下地狱好歹有个伴..”   “这些话对现在的处境毫无作用。”枭风的脸颊透着坚毅,时刻准备迎战。   王昕脑子里都是黑暗的东西,一个来自天堂的声音反复提醒他:要死了,他们要死了,大好年华...   “枭风!我问你,”王昕使出最后的力气喊,害怕以后都没机会了,“你恨我吗?我以前对你那么坏,我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想弄死我!”   哦!他还知道自己坏啊。   枭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第二波海浪已经朝这边翻滚,或许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决定给予回应:“我不恨你,我只是...”   “什么?”王昕的胳膊划着水面,努力接受信息。   “很烦你!”   “.....”   王昕欲哭无泪,大声回道:“我也是!”   话是这样说,当第二波海啸袭来时,两个人紧紧抓住彼此。   枭风固定住王昕的救生圈,反复强调对方别抓着他,而是抓紧救生圈。   王昕不听话,只顾摇头:“你烦我又怎么样,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唔..偏偏..咳让你跟我死一起..”   浪峰雄起!   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混合着死亡泡沫。   王昕只觉有把巨锤向他砸来,瞬间失去意识,连一丁点的反应时间都不给他。   枭风系住救生圈的绳结,奈何海浪攻势太猛,他俩在水里像空中飘散的落叶,任凭海水托起又下落。   最终,绳结断开,世界只剩下轰鸣与混沌。 第9章   天亮了,橙子般的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   海水悄然退去,露出一片海滩,除了海藻和背甲,沙上多了两个罕见生物。   属于人的脚印开始蔓延,从西到东,朝着日出方向前进。   这片沙滩很长,枭风走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在海滩另一角找到王昕,而原本湿透的衣服也被阳光炙烤干。   一块岩石上挂着坏掉的救生衣,使用救生衣的人就在不远处躺着。   见状,枭风在心里松口气。   救生衣可能起到关键作用,它护住了昏迷的人。   此时此刻,王昕依旧处于溺水状态,像破布娃娃似的被海水戏耍,随着水来退去,颀长的身体也跟着来回游荡。   枭风心想,若是自己晚来几个小时,这位少爷肯定被水流冲到别的地方。   他走到岩石下方,拽住王昕的肩膀,把人拖到干沙地,然后跪在旁边,解开王昕的衬衣扣子,双手交叠放在对方胸外,开始有节奏的按压。   几下之后,他低头,捏住王昕的鼻子,嘴唇完全包覆那两片唇瓣,缓慢地吹气,察觉对方胸部微微隆起,他心里燃起几分希望。   人工呼吸加上心肺复苏,反复数次后,王昕终于把体内的水排出。   “咳咳..呕..”王昕边吐边咳,眼睛却没有睁开。   枭风仔细观察,拍了拍男人冰冷的脸颊:“王昕,王日斤..”   王昕咳完水后就没了反应,只有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下。   枭风疑惑皱眉,弯下腰,捏住对方的鼻孔,嘴唇贴上去。   他刚要往里送气,下唇突然被咬一口,他愣住,快速抬起头。   王昕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身体一动未动。   枭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重新低头,当他的嘴唇又一次覆盖王昕的嘴唇时,对方张开嘴,切切实实咬住他的下唇。   与此同时,王昕掀起眼帘,瞳孔浮着一层雾气。   在混沌的黑暗中,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王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被梦境占据,有时来找他的是噩梦,有时是....美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校园,跟队友一起打棒球,打着打着,他感到四肢疲乏,最后瘫坐在地,有人递给他水,他喝了两口差点窒息,赶忙吐出来。   这种感觉让他舒服不少,抬眼望去,一个长相俊美的亚裔男孩向他走来,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捧住男孩的脸,闭着眼睛吻上去。   唇上的触感美妙无比,他沉醉其中,再睁眼后...   俊美男孩消失,变成了另一张脸。   美梦破碎。   “啪”一声!   王昕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朝上方胡乱扇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打中枭风的门面。   枭风不带一点犹豫,反手回了一巴掌。   又是”啪“一声,比刚才那声清脆许多。   似曾相识的一幕。   互扇彼此一个耳光后,两个男人纷纷后退,以极快的速度拉开距离。   王昕踉跄起身,不可思议地瞪着枭风,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的‘恐怖经历’,他亲的明明是漂亮男孩,怎么一睁眼变成了最不待见的人。   “你干..”   一张嘴说话,王昕立马察觉出异样,鼻孔和嗓子特别难受,像是被砂砾磨过似的。   等等!这是什么鬼地方!   王昕昏昏沉沉地搜索着记忆。   百丈高的水墙砸下来,他们被迫弃船逃生,枭风在波澜起伏的浪花间系着救生圈的绳结,那双手有条不紊,透着坚毅...   愣在原地两分钟,王昕终于记起一切,脸色从惨白变成愠红,眼神由羞耻转为愤怒。   他直直地奔向枭风,揪住男人的衣领,哑着嗓门质问:“这是哪里!”   枭风能理解他的反应,显然是吓坏了,类似动物应激,可不打算承受他的坏情绪。   自从被他咬了嘴唇,枭风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毫不客气地推开:“不知道。”   这是实话,弃船到现在,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枭风眺望海平面,看一眼太阳,猜测地理位置。   他们失去意识许久,最起码有十个小时,这期间,海浪把他们带到了这座岛屿。   “你是船长,你怎么能不知道呢。”王昕扯过男人的手臂,焦急的语气难掩慌张,“附近哪里有信号,我们要想办法联系救援队,说不定他们正在找..”   显然,王昕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认为‘逐日号’并没有远航,一直在海岸线附近飘荡,就算遭遇海难处境也没那么糟。他研究过地理知识,知道绿国周边有很多小岛,有些岛屿被有钱人买下做项目开发,说不定他们就在其中一座岛上。   可枭风心里清楚,他按照王昕的要求开出去几十海里,又遇到海啸,没可能那么幸运。   他开始观察附近地形,半天没讲话。   王昕急了,闪身来到他眼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没有,”枭风声音冷得掉冰渣,“你最好闭嘴,不然我把你丢回海里,让你靠两条腿游回绿国。”   王昕眼神微颤,有那么一秒被震慑住。   “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解决自身问题,然后再考虑救援的事。”   说罢,枭风转身朝西走去,求生的本能在呼唤他,提醒他现在不是吵架斗殴的好时机。   他顺着来时的路返回,记得自己醒来的位置,那处有沙滩和茂密的灌木林,还有高耸的岩石。   每走一步,他都会仔细留意周围的景象。   沙滩外约20米处是树丛,有一半沙滩光滑潮湿,另一半干燥,交界处有死了的海藻和木块,枭风判断出水位线,并证实了一个悲观的猜测。   他们离有人居住的陆地很远,因为退潮留下的杂物中看不见人类常用的垃圾。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船长,枭风的成长过程中有一半时间在航行,另一半时间在森林徒步,所以并不担心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而是思考着整件事情的走向。   现在他有时间分析,意外是如何发生的。   凭借多年的航海经验,还有对绿国气象的了解,他认为是暴风天气引发的小型海啸,几波巨浪在海上玩耍,偏偏碰上他们的船。   “枭风!”   啪嗒啪嗒啪嗒...   稀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去哪里,”王昕明显降低了声调,甚至带点沮丧,“你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吗?我怎么感觉好长时间,琦琦联系不上我们,肯定会出来找,你说他们能找到沉船吗?”   不能。   枭风在心里回答,那艘漂亮的船将会永远在海底待着。   王昕按住依旧不适的胸腔说:“我们要想办法联系琦琦,你身上有没有电子设备之类的东西,兴许还能用...”   “我后悔了。”枭风冷不丁回头。   王昕微怔:“后悔什么?”   枭风薄唇吐出无情的话:“后悔刚才救你。”   “.....”王昕瞪圆了眼睛。   枭风继续往前走,能派上用场的材料他都捡起来,例如干燥的树枝和结实的木头。   王昕无法理解他的行为,怎么做到跟没事人一样不骄不躁。   此时的他们不应该大声呼喊或嚎啕大哭吗?   “枭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想脱离恐惧,总是要抓住某种事物,某种声音或某个人。   王昕现在只想抓住枭风,哪怕是打架也奉陪。   他跟着枭风漫无目的地走,思绪极为混乱,一会儿为自己的遭遇感到痛苦,一会儿又庆幸自己大难不死。   枭风在一片沙滩驻足,将捡来的树枝堆在一起,回句:“你还有脸问。”   王昕本就一肚子火,听了这话直接炸毛:“我怎么没脸了!这件事你要负责,你是船长,技术不精还敢甩锅。”   枭风的脸阴沉下来,很后悔搭话。   他说一句,王昕回十句。   叽叽喳喳的比鹦鹉还吵!   他懒得去争辩,搭好树枝后,开始打量自己身上的行头,灰绿色的套装几乎完好,得亏料子结实。   除此之外,平日里有几件随身携带的东西,打火石、防水袋以及军用刀,其中两件是父亲传给他的,幸运的是,只有这两件最重要的东西留了下来。   他的手探到腰间,取出匕首,嘴角牵出一抹弧度。   沦落荒岛了还有心情笑?   王昕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莫名其妙漂到这种地方,你真的不担心后果?”   枭风轻瞥一眼,不语,转身朝灌木林走去。   “喂!你去哪里,”王昕紧跟其后,“你这人太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耳朵聋。”   枭风自顾自地前进,本能地施展生存技巧,用刚刚捡来的结实木棍,不停地扫荡地面。   很快,他走到崖壁下,注意到这里有一条颜色较深的痕迹。   醒来到现在就没闲着,光是给少爷做人工呼吸就浪费不少力气,身体素质再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枭风急需补充能量,他走上前,在岩石表面找到向下流淌的水流。   晨光洒下,细细的水流闪烁着比钻石还珍贵的光芒。   他将嘴唇贴在潮湿的岩石上,让水顺着石头表面流到嘴里。   滋味干涩陈腐,不好喝,但的确是淡水。   片刻后,枭风直起腰。   水流滋润了他的喉咙,缓解了干渴引起的不适。   他一转身,迎上王昕怪异的视线。   “这是什么,”王昕尽量稳住颤抖的声线,“不会让我喝这种水吧。”   枭风默然凝眸,半晌后才道:“无所谓,总有人是蠢死的。”   王昕的怒火一触即发,同时舔了舔干涩的唇:“你搞清楚,你是我的员工,我花钱雇你不是来找骂的,现在我要你找干净的淡水给我喝。”   枭风理都不理,视线在林子里转一圈,很快有了新目标。   他拾起木棍扫着地面,找准方向前行。   王昕着急地左右看看,来不及去纠结,赶忙走到岩石边缘,学着枭风刚才的样子喝水。   水流缓解了他焦虑的情绪,虽然不太解渴,但补充些水分。   他想要更多,又怕枭风走远,两难之下他的脚踩空,从石头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呦!”王昕被颠的擦牙咧嘴,下意识看向前方。   不远处,枭风果然停住步子。   王昕竟然感到一丝安慰,赶紧爬起来,并使用激将语言:“你等等...你是一个不负责的船长,竟然丢下船员,我就说那些好评都是花钱买的,琦琦还不信。”   枭风的步伐稍稍放慢,可不是为了迎合王昕,而是想把要说的话清晰传达:“你不是我的船员,因为你只会发号施令而不听从船长指挥,导致我们遇到海啸。另外,我受雇港口公司,工作内容是探索海岸线,而我们的所在地超出协议范围,所以你既不是船员也不是合作伙伴,我没必要对你负责。”   这大概是他们重逢以来,枭风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王昕傻眼了,顾不得酸痛的四肢,他赶忙追上枭风,语气中既有质问也有忐忑:“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趁机报复,刚才的话你有种再说一遍。”   枭风耐心告罄,回身就推了一把:“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对我颐指气使。”   “我..”王昕的屁股第二次着地,可身体的疼痛比不上内心的压抑,“你干了什么,混蛋!竟然对我动手。”   “你忘了,我刚才还扇你一巴掌。”枭风郑重地提醒,不介意再做个示范。   王昕的双眸黯然失色,两颊因受辱而迅速飘红。   这一幕就像他们的初遇,矜贵的小少爷不敢相信自己被邋遢小矮子鄙视。   “蠢货。”   枭风留下两个字,略显冷酷地转身走开。   王昕没再跟着,保持狼狈坐姿,凌乱的头发伏在前额,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约莫半分钟,枭风回头瞅一眼。   王少爷像个巨婴一样在那委屈巴巴的,真奇怪,演给谁看呢。   枭风目光微微闪动,声音不高不低:“有蛇。”   闻言,王昕原地弹起,发疯般跑了过来,一个大跳抱住枭风,紧接着双脚离地,两条长腿顺势盘在枭风腰间。   “在哪呢!!”   枭船长的脸彻底黑了。 第10章   太阳位于东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向南移动。   枭风只需瞅一眼,马上判断出现在大概是上午九点多。   根据灌木丛的湿度推测,他猜到昨晚这里下过雨,可以收集露水备用。   在这种地方,淡水可比金子贵多了。   不过在这之前,枭风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他拔出腰间的刀子,仔细检查刀柄和刀刃,确定没问题后他朝东走。   刚走出去没两步,他就和王昕撞个正着。   “啪嗒”一声响!   王昕将一块腐朽的树干扔在地上,指着一条很长的拖拽痕迹,颇为冷漠地宣布:“从现在开始,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这块木头是分界线,咱俩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救援队找到这里。”   “求之不得。”   枭风欣然接受,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甩下一个大包袱。   说完他便朝前走,只留王昕在原地瞪着他的后脑勺。   十分钟前,两人发生第一次交火。   王昕的一个熊抱,换来了枭风的过肩摔,就此他们分道扬镳。   直到这时候,王昕的肩背还疼着,细数过往,能让他受这种气的只有枭风。   他俩凑到一起倒大霉,必须分家!   经过一段时间冷静,王昕不像刚醒来那么激动慌张,他找块岩石坐稳,开始分析自己的状况。   他相信救援队会找到这里,只需熬过最难的几天,指不定等会儿就有一艘船出现,或者一架飞机在上空盘旋。   至于其他方面,他看过一部《荒岛求生》的电影,可惜只记住男主的胡子和一身肌肉,好在他了解一些户外求生的基本知识。   现在的王昕,还是比较乐观的。   他整理好情绪,开始检查身体,胳膊和大腿都有淤青,应该是昏迷时造成的,接着是衣服,潮款衬衫的拼色马甲不翼而飞,只剩松垮的白色底衫,下身配的休闲西裤,裤脚开线了,所幸两只网鞋还套在脚上,里面还没有干透。   哦..还有一块劳力士手表。   王昕抬起手腕,看见指针在转动,可显示的时间明显不准。   他在心里叹口气,扯了扯脏兮兮的衬衫。   这辈子没这么落魄过..   忽地,肚子发出“噜噜噜”的响声,口渴、饥饿、疲乏以及燥热这些感受统统找上门。   他抬眸搜寻着,然而他的‘新邻居’早已无影无踪。   ...   海滩的另一边。   枭风跟随记忆中的画面,在救助王昕的附近找到椰树。   他用刀子在椰子上钻两个孔,一个用来吸取椰汁,一个用来通气。   一小口丰富的椰汁,可以解决致命的问题。   喝完后,枭风把椰壳剖开,将里面奶油色的椰肉一片片刮下来,当做早餐补充能量。   这不算完,他还要用椰壳收集露水。   他钻进灌木林,顺着来时的方向,一边走一边采集露水,同时不忘注意脚下。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   枭风来到先前的崖壁下,稍稍抬头,看见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阳光洒入山间,使岩石缝隙的水流变小,几乎干涸,正以”滴答滴答“的龟速坠落。   王昕蹲在石头上,酸麻的大腿直打颤,但努力坚持着,双手接了几滴水之后赶紧舔舐干净,然后接着来,从后面看很像一位虔诚的朝圣者。   枭风默默凝视,没吱声。   换成别人估计会放声大笑,毕竟难得一见。   坚持了能有两分钟,王昕挺不住了,他不知道后面有人,毫无偶像包袱地爬下石坡,姿势滑稽且笨拙。   见到这一幕,枭风想起小时候,他们在棕榈林相遇。   少年时的王昕也是这样下树的,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呼..”王昕喘口气,一转头直接愣住。   枭风就站在三米开外的位置,神色淡漠,脸上既没有同情也没有嘲笑。   王昕羞红了耳朵,没话找话地掩盖羞耻心:“你别再说什么有蛇,吓唬小孩的把戏。”   “你想得很美,”枭风的话很务实,“其实没那么容易碰到。”   无毒的蛇对枭船长来说是一种美味,可以填饱肚子的。   王昕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放心,就算碰到我也不会往你身上跳,再碰你一下,我就投海自尽。”   枭风面容淡泊,只是轻轻抬了抬眉毛。   他发现王昕的状态转好了,不再一点就炸,甚至有点扭扭捏捏,像极了傲娇又很想讨主人欢心的猫,超大号的猫。   “你继续。”他指了指岩石,打算走人。   “嗳等等!”王昕的眼睛一亮,“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枭风抬起手腕:“椰壳,大自然为落难水手准备的礼物。”   王昕的反应很有趣,先是张了张嘴,然后舔唇,最后咬住下唇,脸上刻着“纠结”二字。   天知道他多想问出口,换一个人该有多好..   如果对面的男人不是枭风,他也不用这么难以启齿。   “我收集了一些露水,味道不错。”这话说完,枭风将椰壳里的水全部倒进嘴里。   “嗳嗳..你你..”你给我留点儿啊!   王昕伸长胳膊指着椰壳,看着里面一滴不剩,差点哭出来。   枭风抹下嘴角,用平淡的口吻故意问:“你很渴?”   王昕又露出那种纠结的表情,习惯性地咬嘴唇,大眼睛转来转去,嘴上就是不肯服软。   忽然,枭风笑了,很淡又很短的笑容。   就在王昕惊讶于他有这种功能时,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出匕首,拉起一根绕树生长的藤蔓一下砍断,举起断口说:“过来,喝水。”   王昕纠结的情绪立马抛到九霄云外,两个箭步凑到跟前,嘴唇对准藤蔓的断口,让大量水滴涌入口中。   为了让他舒服些,枭风把胳膊抬高。   整个过程简单流畅,对出色的船长来说属于基操,可在王昕眼里,为他找水喝的枭风比电影明星还帅!   从低视角往上看,男人的下颌线坚硬,鼻梁高挺,不大的眼睛却很有神蕴,整个人都散发着神圣光辉。   “可以了,”枭风收起藤蔓,语气仍旧不冷不热,“这里不是雨林,淡水很少,藤蔓存了水是因为昨夜下过雨。”   王昕摸着舒服的喉咙:“你怎么知道?”   枭风瞥一眼:“我就是知道。”   “那你还费力的收集露水?”   “因为露水干净好喝,藤蔓的存水干涩略脏,可能还有小虫,不过要比岩缝的水好些。”   “.....”王昕刚蓄了点好感值,立马降低负数。   “你好像不太高兴,没关系,”枭风收起刀子,一边说一边朝林子里走,“你自便,我在你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喂你..”王昕眼睁睁看着人走远。   与此同时,腹部再次传出饥饿的叫嚣。   王昕回到沙滩,并没有坐以待毙,捡了一堆大石块,在自己的地盘摆出SOS形状。   这是国际求救信号,希望路过的直升机可以看见。   另一头,短短时间内,枭风已经收集不少火绒和引火物。   他找到草、蕨类植物,还有干了的真菌,带着这些东西来到海边的岬角,打算在这里生火,火不仅能解决温饱,到了夜晚还是关键的信号。   如果真有救援队或路过的船只,看见火光会被吸引。   他刚刚留意到王昕摆出了SOS信号,所以不会浪费时间做相同的事。   此时,艳阳高照。   毒辣的阳光炙烤大地,大海都在冒热气。   枭风脱掉上衣,在另一个男人错愕的注视中,他将湿泥土抹在肌肤上,然后有条不紊地搭建信号塔。   王昕认为他精神错乱,看得直摇头:“疯了,疯了..”   其实枭风这么做是为了防晒,办法虽然粗陋,但有效果。   他三个地方来回跑,成功在岬角支起信号火堆,三块木板组成三脚架,用藤蔓缠紧,下面是干树枝和耐烧的木头,上面是干燥的引火物。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变戏法似的抓住两只棕色大螃蟹。   螃蟹还在他手中张牙舞爪,试图挣脱束缚。   王昕恰巧抬头,眼睛都看直了。   沦落荒岛数小时后,王昕的脑袋慢半拍冒出一个疑问:那家伙做这些事为什么游刃有余?   还是说全世界的水手都这么牛逼!   他刚才在海边徘徊许久,连小鱼小虾的尸体都没找到。   饥饿让人眼前发黑,然而强烈的自尊心依旧作祟。   王昕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手伏在额头挡住阳光,看着枭风的方向不停地吞口水。   枭风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打火石,是两个金属物。   父亲留给他的礼物,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多了,他做好了火绒,用刮刀和打火石互击,很快产生火花并引燃了干草球。   火势蔓延,飘出缕缕青烟。   枭风又在朽木的树干里找到些雨水,煮开水,他即将享用螃蟹大餐。   反观他的邻居,开始有样学样,找了一堆干树枝和干草,堆在沙滩上,琢磨用最古老的方法——钻木取火。   王昕对野外生存常识略懂一二,但实操起来实在不如人意。   按照课本上的流程,他找到一根又直又长的木棍,用干树叶和树皮制造‘鸟窝’,然后两只手夹住木棍,以最快的速度旋转着。   他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最终宣告失败。   除了挫败感,他还收获几个水疱。   从小生活优渥的他,皮肤保养的很好,木棍的摩挲没有引起火花,反而让他的手掌遭殃。   王昕双眸黯然失色,颓废地坐在地上,朝海边望去。   很快,他又变得气鼓鼓的。   “啪嗒啪嗒啪——”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枭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不给反应,自顾自地吃着煮熟的大螃蟹。   那鲜味儿,简直了~   太上头,熏得人理智全无。   “枭船长,”王昕用脚尖刮着地面,“先住嘴,跟你打个商量。”   枭风微微侧过身躯,神色漠然:“有事?”   在灼热的太阳下,王昕觉得有点头晕:“这座岛上可能只有我们两个活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你真的要一个人吃独食?”   枭风挑眉:“不是你说的吗?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王昕如鲠在喉,脸上浮现窘迫之色,“是这么回事,但是...喂喂!剩下那只大螃蟹你就别动了,我拿钱跟你买!”   枭风把螃蟹放一边,拿起烤成深色的冒贝,不紧不慢道:“我不要钱。”   王昕开启谈判模式:“我们早晚会回去,到那时你就需要钱了。”   “如果真的能回去,你要赔偿我的逐日号,”枭风话语微顿,丢过去一个沉重的眼神,“多余的一分我都不会要。”   “所以你想趁我饿要我命?”王昕上前一步,实在不行用抢的。   枭风露出疑惑又嘲讽的神情:“你有手有脚,真的饿死,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王昕无言以对。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为了填饱肚子,他一改嚣张态度:“别说是陌生人,作为新邻居,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枭风沉思了一小会儿,用认真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恶意针对你,不管在城市还是渺无人迹的森林,我身边都不允许有人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在我这里行不通,无论他是谁。”   王昕明白了,心中备受打击。   船长几句话就把他脑子里沸腾的点子打消掉,金钱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的傲慢有所收敛:“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枭风低头检查火势,“这话应该我问你。”   王昕犹豫道:“我拿东西跟你换。”   “你拿什么换。”   “你想要什么!”   王昕彻底急了,眼睛如火炬般明亮。   枭风微微侧目,余光扫过男人的身体,提出条件:“裤子脱了。”   王昕:“???” 第11章   王昕环顾一圈,脸上挂着犹豫不决的神色。   四下,空寂无人。   “嗳!你不要过来啊。”他冲林子里喊话,余音绕着崖壁又回到他耳朵里。   吃完大螃蟹,他跟着枭风七拐八拐来到这处天然海湾,被两块陡峭的巉岩围成一个凹痕,离露营的沙滩并不远,他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想必那两只大螃蟹就产自这里。   按照两人的约定,枭风让王昕把裤子脱了,没说干什么用。   王昕就算万般不情愿也要照做,四周没有能遮羞的东西,他只能站在岩石上脱掉鞋子,一只手摸到裤腰带,往下拉之前他又鬼祟的四处瞅瞅。   不是害羞,而是毁形象。   他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断定比枭风有看头,只不过里面穿了一条卡通三角内裤,前面绣着他原创的漫画动物,后面印着一个人手竖中指。   身高一八八帅气的俊男,竟然穿这种内裤。   画面可以想象...   王昕发誓,平日里他穿的内裤很正常,不是蓝色就是黑色,顶多试试白色,出海那天早上不知道抽什么疯,他拆开专栏粉丝邮寄的礼物,看见内裤可爱就随手套在身上,根本没多想。   “哎..”他一边脱裤子一边嘀咕,“你是神秘的Cloud,多少人想一睹你的真颜,你有100万粉丝,为何沦落至此..”   他把裤子褪下,确定周围没人,快速脱掉卡通内裤,打算用最快的方式洗完再穿上。   就是这段间隙,一连串脚步声突然逼近。   王昕把脱一半的内裤猛地上提,吓得差点摔倒,他又气又惊地回头。   果然是枭风,手拿一根超级长的棍子,面无表情地从旁边经过。   王昕的脸由红转绿:“我不是让你别来嘛!”   枭风在不远处停下,抬眸轻瞥,那眼神的意思好像是:你说话好使吗?   “闷葫芦..”王昕小声吐槽,将衬衫脱下来围在臀部,宁可光膀子也不要露内裤。   枭风拿出精挑细选的石块,坐在那儿开始磨刀。   噶擦——喀嚓——   “嗳,枭风,”王昕略显尴尬地问,“你都看见啥了。”   野蛮人会不会趁机嘲笑他?   枭风根本没注意他内裤颜色,确实在不经意间瞥见他的上半球,若硬要发表一点感言,那么,枭风觉得他的臀形是他唯一的优点。   不过这话没意义,枭风装作听不见,维持闷葫芦的人设。   沉默就等于什么事也没发生。   王昕这样安慰自己,偷偷松口气,提起裤子走过去。   枭风很快磨完刀,就着最近的水源洗掉身上的泥土,渐渐露出肌肤原本的颜色,接着,他用水清洗上衣,将湿透的衣服晾在旁边的大岩石上。   他没有离开,坐在石头旁,拿起刀开始削那根粗硬的木棍。   王昕走到他跟前,将裤子递过去:“你赶紧用,用完了还我。”   枭风头也不抬:“放在这里。”   “你不打算还我了?”王昕努力压着想吵架的欲望。   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碰上枭风就想找不痛快。   枭风瞅他一眼,接过裤子,抻平后找到裤脚开线的口子,对准裂口撕下一圈布料,另一个裤腿也没逃过被撕的命运。   完事后,枭风把裤子扔回去,只留两个布条。   王昕捡起裤子穿上,发现长裤变成了九分裤,脸上露出疑惑:“那个有什么用。”   枭风不语,将两个布条缠在一起打结,像根细细的麻绳,他把布绳放在旁边,继续用刀子削木棍。   “鬼才理你呢。”被忽视的王昕不甘示弱,转身走出去几步,趴在岩石上抓螃蟹。   哼哼!自己动手,免得有求人家,他可不想九分裤再变七分裤。   这处天然海湾应该是两条支流的交汇点,潮水开始上涨,里面全是海水。   在灰白砾石的衬托下,鱼儿清晰可见,一条条随摇着尾巴。   王昕睁大眼睛盯着水面,嘴角缓慢上扬,他指着游来游去的鱼儿,开心地念叨:“我的,都是我的,要吃你们啦!”   忽然,一个海蟹从裂缝中爬出来,紧紧贴着水位线。   “啊啊啊!”王昕激动的大叫,直接伸手去抓海蟹,然而下一刻,他就乐极生悲。   海蟹反击的速度超快,他的手伸过来的刹那,举起钳子反击。   其实还没碰到,但王昕被大钳子吓一跳,整个人往后栽倒,噗通一声坐进水坑里,好在水浅,造不成大问题。   “连你也戏耍我!”王昕七不服八不愤,重新爬起来,势必要抓住大海蟹,“别跑,我一定要把你吃进嘴里..”   他这边上蹿下跳,另一边的枭风已经削好长长的木棍。   枭风的脑中早有计划,那就是——捕鱼。   螃蟹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成年男人需要更多的营养和食物,进入森林探险之前,枭风要在大海这间天然食品储藏室找点吃的。   中午吃过的蟹壳里混杂黏黏的内脏,可以用来当鱼饵。   枭风把内脏捏起一些,抛进海湾里,然后拿着自制鱼叉守株待兔。   鱼的嗅觉非常灵敏,能够嗅到几百米之外。   ‘晚餐’并没有让枭风等太久,他察觉出湾里的小鱼悄悄消失,证明有大家伙进来了。   很快,一条约半米长的大鱼出现在视野中。   枭风双手握住叉子,仔细瞄准水里的目标。   对普通人来讲,野外捕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多人对水的深度都不了解,但枭风不需要任何设备辅助,只凭眼睛即可。   他能精准算到鱼下一秒钟出现的位置,并快狠准地直击目标。   空中传出一声闷响,接着是扑扑腾腾的动静。   叉子插中鱼身,大鱼使劲挣扎,水里暗潮涌动。   枭风将叉子用力按到水湾底下的岩石缝,保持这种力度不动,直到感觉鱼的力量变弱。   紧接着,他脱掉裤子跳入水中,往湾里潜入两米深,看见了还在那抖动的大鱼。   他加快踢腿的速度,赶在大鱼落荒而逃之前,他把叉中的大鱼死死按住,用力贯穿鱼的身体,然后抓紧叉子的另一端,迅速往上游。   “哗啦”一声。   枭风浮出水面,带着自己的战利品。   他把叉子和半死不活的大鱼扔上岸,自己也爬了上来,动作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邻居朝这边看来。   “卧槽..”王昕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上帝,他凭什么。”   相较枭风的满载而归,忙活半天的王昕是颗粒未收,不仅没抓到海蟹,反而弄得浑身湿水。   王昕踩着岩石朝男人靠近,眼睛有点忙不过来,视线在大鱼和枭风身上来来回回扫荡。   饥饿感没那么强烈的时候,王昕会注意到别的,比如枭风裸露的身体。   凭良心讲,枭风的身材还不错,肌肉不夸张,但看着结实,主要身形好,肩宽腰细,标准的衣架子,即便肌肉不如运动员的饱满,仍然显得魁梧挺直,有种叫‘安全感’的气息蹭蹭往外扩散。   王昕想起自己抱过枭风,回味一番,触感确实挺硬。   打量完枭风的身材,下一个就轮到地上躺着的‘晚餐’了。   鱼被扔在岩石上,尾部摆动着,鱼鳃起伏不停,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枭风用刀柄狠狠敲击鱼头,两下就让大鱼停止呼吸。   这一幕看得王昕头皮发麻,引起生理性的不适,赶忙别开脸,闭着眼暗暗做两个深呼吸。   枭风洗净身上的粘稠物,开始穿裤子,这时候,晾在岩石上的衣服风干,他拿起来套在身上。   搞定食材,开启下一站。   他一手提着鱼叉,另只手扣着鱼鳃,不忘把布绳缠在腰间,就这么大步向前往临时营地走去。   王昕像警惕的野猫一样跟在后面。   那么大一条鱼,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鱼肉保存不了多久,臭味相当难闻..   王昕边走边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挖空心思找个理由去跟邻居谈判,大不了九分裤变成短裤。   走着走着,他被自己脸上的不适感吸引。   他抓着胳膊、后脖颈和脸皮,感觉又疼又痒,渐渐地,他觉得脸皮发热,一碰就出现火烧火燎的痛感。   “枭风,你等等!”   王昕顾不上面子不面子,小跑着追上枭风,紧张的嗓音直打颤。   枭风敏锐地瞥一眼:“你有事吗?”   “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变黑了!”王昕没有镜子,以为自己乱吃东西中毒了,“完蛋,真是命运多舛,我注定要死于非命。”   枭风凑近些,仔细观察;片刻,很快判断出原因。   王昕的皮肤不适应这里的光线,露出来的皮肤被晒坏了,整张脸微微泛肿,颜色粉红粉红的,让人联想到抹了胭脂的发面馒头。   “我是不是出事了?”王昕紧张兮兮地问。   枭风垂了垂眼睛,语气云淡风轻:“你的脸肿了。”   “什么?”王昕轻轻碰触双颊,脑海里浮现毒发身亡的场景。   “死不了,”枭风笃定道,“可能会烂掉,在脸上留下马蜂窝一样的疤痕。”   “真的假的..“王昕的心情宛若坐过山车,前一秒喜后一秒忧,“怎么会这样,开什么玩笑啊,这么帅的一张脸,我还指着这张脸找对象呢。”   闻言,枭风下颌微低,好掩藏嘴角的一抹笑意。   王昕看见了,很快反应过来:“混蛋,你故意吓唬我。”   枭风抬起脚继续朝前走,声音里带有一星半点的安慰:“明天你的脸会皲裂,可以找一种草药敷上,既能缓解痛感也能修复皮肤,三天就能好,等你皮肤适应这里的天气就没事了。”   王昕跟在他身边,摸着火辣辣的脸颊问:“你怎么没肿?”   枭风理直气壮:“我是水手,你说呢?”   王昕幽怨地瞪一眼,超小声:“我就不说..” 第12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浮在海平线上,可能眨眼之间就会沉下去。   “咕噜呼噜——”   熟悉的叫声从腹部传来。   王昕摸了摸空荡荡的胃,现在的他有点顾不来身上的毛病,不吃东西尚可忍耐,滚烫的脸颊却不容逃避。   他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夸张,变得紧巴巴,好像抹了一层胶,搞不好下一秒就要裂开。   这种滋味相当难熬,更让他难熬的是心态。   从遇难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别说救援队了,碧蓝澄净的海面上连一个斑点都没有。   再等几天,哪怕是一个礼拜。   王昕对此充满希望,总有一天会有人找到这里,带他回到熟悉的大都市。   啪嗒——啪嗒——   那个男人来了,脚步声轻缓而稳健,像森林里的动物。   “王昕。”枭风在适当的距离驻足,然后把手里的长草花叶扔到王昕大腿旁边,“这种植物一般长在灌木丛或树根边缘,它的样子容易和巴莱草混淆,不过它的叶子较长,味道刺鼻好分辨。”   王昕先是扫一眼腿边的野草,再抬头往上瞅。   枭风逆着光,身形伟岸,看不清五官。   “有什么用,这是你施舍给我的晚饭吗?”王昕完全忘了两个小时前的对话,“我现在张嘴说话都感觉很吃力,你不用安慰我,就算没有镜子我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脸有多难看。”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枭风好像没有这种功能,声音郑重而没温度,“你的样子确实丑,让我想起奶奶在世时蒸的爆花馒头,王琦见了肯定认不出来。”   “......”   王昕几番犹豫要不要反唇相讥,最后双手捂脸,说话赖赖唧唧:“你想趁机嘲笑我,OK!我知道啦,你要是没别的可说赶紧离开。”   “不是来嘲笑你的。”   “那你来干嘛!”   枭风皱眉,耐心渐渐告罄:“我之前跟你说过,有一种草药可以缓解皮肤的不适,能在短时间内治疗皲裂。”   王昕的大眼睛骤然一亮:“对对对!”他一秒切换心情,抓起旁边的野草从地上爬起来,“我记得,你说的就是这个?”   枭风扫一眼他泛肿的脸,点头:“嗯。”   王昕赶忙用另只手挡住大半张脸:“怎么用啊。”   “别挡了,我不笑你。”枭风难以理解他的行为,“碾碎后敷在脸上,记住不要用海水。”   “怎么碾?”   “自己想办法。”   说完,枭风转身离开,朝着信号塔火堆走去。   王昕看着男人渐去的背影,眼前浮现烤鱼的画面,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他以前对鱼肉不感兴趣,只吃那种贵到离谱的稀有鱼,今不同往夕,现在给他什么他都吃。   “嗳!枭风,”王昕小跑着追上去,“那个...你慢点行吗?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什么你想要的,我跟你换。”   枭风目不斜视,保持超常的步伐继续向前,“草药是送给你的,不用拿东西换。”   “.....”王昕认为他是故意的,瞪一眼他的后脑勺,“我指的不是草药,是...烤鱼。”   闻言,枭风停住步子,转过头来:“你想吃鱼?”   废话!   王昕表面笑嘻嘻,笑得十分勉强:“要不我把裤子脱下来,你再裁一块?”   枭风缓缓摇头:“我不需要。”   王昕下意识吞咽口水,干脆明讲:“说吧,我怎么做才能吃到鱼肉。”   枭风垂下视线,思考一会儿说:“拿你的精力来换。”   “经历?”王昕露出疑惑又惊喜的表情,“你想听我讲故事?”   “.....”枭风无语地瞅一眼海面,换一种说辞:“体力,你要干活。”   王昕前一秒还挺高兴,讲故事自己最擅长了!甚至可以画下来,然而下一秒脸就垮下来:“说真的,除了我妹妹,你是第一个指使我干活的人。”   枭风不以为意:“你可以拒绝。”   王昕冷哼:“这算不算小人得志?”   “不算,”枭风语气平常,甚至带点劝导的意味,“其实你有手有脚,是个成年男人,身体看着也不虚,完全可以尝试自己找东西吃,不过要提醒你一点,森林里的植物和野果不要随便吃,还有一些花色的爬行动物。”   “来不及了,我要敷脸。”王昕抬了抬手里的草药,找一个最差劲的理由。   枭风没再说什么,抬起腿继续往前走。   王昕留在原地,朝他的背影扮个鬼脸,随后喊道:“喂!我敷完脸就去找你。”   约莫一刻钟后,顶着一张绿脸的王少爷来到海边岬角。   王昕看上去心情不错,草药缓解了皮肤的干燥,晚餐也有了着落。   现今这种状况,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祝的事。   信号塔的火势稳定,下面放着两块耐烧的粗树干,一缕缕白烟正向上升。   枭风坐在旁边,利落地处理鱼的内脏,仔细清理鱼鳃,然后用万能的刀子轻刮鱼鳞和黏液。   王昕找个位置坐下,低声说:“枭船长。”   枭风闻言微怔,手里动作顿一下很快又继续。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他总结出一个经验。   王昕平常叫他‘喂’或‘嗳’,心情不好喊全名,偶尔夹带脏字,有求于他时会叫——枭船长~   果不其然,王昕问心无愧地冲他笑了笑:“那个什么草药,你在哪里找到的啊?”   王昕来之前特意去林子里转一圈,并没有找到同款野草,每次以为自己找到了,闻起来都不对味儿。   枭风淡淡接话:“吃完鱼肉,我带你去。”   王昕以为出现幻听,不太确实地问:“免费带我去吗?”   “举手之劳,你的脸要持续敷几天,”枭风边说边把半个鱼身吊在火堆上方,“长草花叶的用处很多,多采集一点没坏处,它可以代替牙膏清洁口腔,只是味道冲了点,好处是那股清凉的味道能持续很久。”   “你..有这么好心?”王昕总觉得他别有所图。   “我和你不一样,”枭风颇有风度地阐释,“我不是一个对人只有喜欢和讨厌两个选项的傻子,我具备基本的怜悯心。”   “....???”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骂人不带脏字。   王昕抬头望天,又低头,猛地深吸口气。   怎么办,如果他被气昏了,好像没有人能帮他掐人中。   避免这种惨况发生,最好的办法是闭嘴。   好在王昕是个乐天派,当他吃上第一口香喷喷的烤鱼肉后,方才的那点怨气瞬间一扫而空。   那条鱼足够大,半个身子就能填饱两个男人的肚子。   剩下的鱼肉和鱼头,枭风分一些给王昕,让他当做鱼饵。   意思非常明显,接下来的路,要靠他自己走了。   王昕并不是一个纯纯好吃懒做的人,他只是经验不足,外加有点笨...   他接过鱼饵,下决心自己搞定三餐,直到救援队降临为止。   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个问题萦绕他脑海许久,他终究没忍住问:“枭风,如果把我换成王琦,你还会这么严厉对待吗?”   “当然了,谁都一样,”枭风回应的毫不犹豫,“像你们这种接受精英教育的人,应该更懂得自力更生的道理。”   “.....”   王昕在心里反驳:我们确实独立,但学到的是现代化的独立..   他低头,小声嘀咕:“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里。”   枭风的听力向来好,语气自然地接过话:“她看上我对海滨镇的了解,另外...如果是你妹妹遇到同样的情况,她做的第一件事是稳住心态,然后团结队友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最起码不会上蹿下跳的埋怨别人,更不会厚着脸皮坐等吃食。”   “你够了,”王昕干巴巴道,“我发现你损起人来没完没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提起我家琦琦你就来劲,你少想她,她不是你可以惦记的人。”   “我确实有些后悔,”枭风忽然变得严肃,嗓音低得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以前不信什么八字相克之类的,但是遇到你,我不得不信。”   “.....”王昕按住要喷草叶的脸,半天憋出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枭风望一眼天边,日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坠,“趁天还没黑,我们采些草药备用,鱼肉不是白给你吃的,你要干活。”   王昕默念德道经,可算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   好好好!谁让他欠人家的呢。   他跟在枭风后面往林子里钻,学着对方捡起一根木棍扫荡地面,等两人拉开几步距离后,他冲人竖起中指:“等回到文明世界,我要你跪下来叫大哥..”   话音刚落,枭风就回过头来。   王昕吓一跳,身体僵住不动,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枭风冲他招手:“过来,我教你怎么分辨草药。”   “哦。”   王昕边走边挠脸:“枭风,我的脸好痒啊。”   “正常,等会用水洗一洗,重新敷一次湿草药。”枭风的话传递一种能量,好像比医生的话还管用。   王昕立马安下心,随着男人的动作下蹲,眼睛盯着树根的草丛:“这个味道真的太冲了,呛的我连打好几个喷嚏。”   枭风耐心地教他认识长草花叶,然后摘下一束拿到近处给他看:“可以用来刷牙,能够去除腥膻味,很多清口糖都有它的成分。”   王昕眼睛微亮:“类似薄荷草?”   “它比薄荷草的作用大多了,”枭风没时间详细解释,指了一圈周围,“你沿着树根往前,这片灌木丛我探过,没有泥淖陷阱,不过你要注意自己别被荆棘刮伤,等你采到足够多的份量,我们平分。”   “等等!你去哪里?”王昕发现他要走,赶忙拽住他的衣服。   枭风轻易躲开,随手揪起一片又薄又软的树叶,“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这种圆叶子顺手收集,可以当做纸巾。”   王昕露出好笑的表情:“你没开玩笑吧。”   枭风反问:“难道你不上厕所?”   “......”王昕的脸上浮现难堪的红晕,“我要用水洗,我的营地离海湾很近,特别方便,反正洗不了几天,找我的人很快就会来。”   你嚣张不了多久!   他的眼神仿佛在这样说。   枭风抬脚离开,留下一句:“你放过湾里的鱼吧。”   王昕捂住敷药的脸,另只手捡起一块石子,对准男人的背影扔去。   打中了!   但枭风没回头,一直往前走,身影渐渐隐遁于茂密的丛林中。 第13章   夕阳的余晖持续很久,可夜晚终究要来。   天色基本黑了,天边只留一道橘黄的色彩。   王昕瞅一眼用藤蔓捆住的野草,觉得差不多该收手了。   就算差很多他也不打算继续,孤零零一个人在林子里实在瘆得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脚底打滑。   “枭船长,伟大的船长,”王昕提着一捆草药疾步向前,“大哥,在哪儿你吱个声,不..应该是弟弟才对,没错啊,他比你小,可为什么显得那么大哥,天哪!王昕,这时候你还有心情研究大小..”   他走得太快,根本没注意脚下早就被枭风踩出一条小路。   顺着这条小路,他来到他们取水的崖壁。   巨大岩石的旁边有块空地,周围没有扎人的荆棘,足以让人歇脚。   枭风果真在这里,正用新制作的椰壳碗换掉已经接满半下的椰壳,里面盛有弥足珍贵的淡水,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王昕舔舐干涩的唇角,心跳开始加速。   枭风见他来了,神色如常地把椰壳递过去:“别太贪,先喝两口缓解一下口渴,这些水是我们整个晚上的量,要省着喝。”   王昕连连点头,用双手捧着椰壳,这时候也顾不上水脏不脏,急不可耐地喝了两大口。   陈腐的淡水,充分滋润了干燥的口腔。   喝完,王昕把椰壳还给枭风,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角:“你是怎么做到的。”   枭风指一下岩石缝,答案就在眼前。   王昕向前几步,看见岩缝上挂着一条无比熟悉的布绳。   他低头瞅一眼自己的裤子,再看看布绳,确定了。   水流顺着小山脊往下滴,只靠人力用手接太麻烦。   枭风利用藤蔓把布绳固定在山脊上方,另一端向下垂,水分紧紧贴着纤维,使原本顺着岩石表面往下滴的水全部跟着布绳滴入椰壳里,这样就不会浪费一滴淡水。   “你用它接水,”王昕啧啧出声,“这个办法真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太笨了。   不爱动脑子。   缺乏常识。   枭风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嘴上留了情面:“你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其实这个方法很普遍,有点专业素养的特种兵都知道。”   王昕好奇道:“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是不是当过兵?”   “没有,”枭风用一种很庄严的语气说,“我是水手,一名船长。”   “.....”他总有本事把人搞得无语。   王昕偷偷翻白眼。   话说回来,枭风虽然年轻,但他对野外生存的了解比一些军事专家还要多。   “椰壳的容量大概是500毫升,”枭风根据椰壳的大小估计道,“差不多每隔两个小时,我们就有250毫升的水喝。”   王昕瞅一眼滴着水的布绳:“那说明我们的水源还算充足,一晚上可以接很多。”   枭风认为他太乐观,毫不留情的打击:“水流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岩石在滴水,是因为前一天下雨了,你想指着岩缝里的水活下去,那你明天看到的可能是一片干涸。”   王昕不甘示弱:“你这么牛逼,你说怎么办。”   “节约用水,”枭风把椰壳放在一个稳妥的位置,然后走进丛林,用树枝捅了捅地面,“这里的泥土湿润松动,而且周围的植物郁郁葱葱,说明丛林深处有丰富的水源。”   听闻这话,王昕立马警惕起来,望一眼在他看来阴森恐怖的树林,脸上浮现抗拒之色。   枭风饱含深意地打量他几眼:“你心态出了问题,当你求助于大自然时,你就不能把森林当敌人,你要把它当朋友,主动去了解。”   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王昕缓缓转动脑袋,一条眉毛挑得老高:“你说话怎么跟我爸一样,喜欢高谈阔论、引用金句,要是他在,你俩可以掰头一下。”   提起自己的家人,王昕神色微变,一股惆怅情绪在胸口蔓延开来,仿佛被冰冷的现实狠狠一击。   枭风没有跟他斗嘴,弯腰捡起那捆草药,分成两份,自己拿走一份,另一份留在原地。   “你去哪里?”王昕迅速收起悲伤,转换成另一种积极的态度。   枭风捧着椰壳,手提草药,顺着踩出的小径原路返回,边走边回应:“先看一眼信号塔的火势,然后搭建露营地。”   “你用什么搭,搭在哪里?”   “林子里。”   “什么?你不怕有爬...”王昕想说虫或蛇,感觉有点丢脸,及时改变用词,“深山老林的万一有野兽怎么办。”   枭风耐心解释,顺便好心提醒:“在海边,有些虫子比大型野兽还要可怕。”   王昕习惯性反击:“你是指蚊子吗?”   火光不仅可以驱散黑暗,还能驱赶蚊子。   这个道理王昕明白,可是火,他需要火...   从林子里出来,天色昏黑,两人各奔东西。   枭风回到岬角稳定火势,王昕扯了一些棕榈叶回沙滩,打算就这么对付一宿。   王昕是这么想的,沙滩露营既能躲避他最害怕的蛇,又能及时观察海面动态,如果救援队来了可以第一时间给信号。   他觉得枭风的心太大,沦落荒岛就像来旅游似的,一点不慌。   “就不是正常人,琦琦啊琦琦!你哥是牺牲小我救你一命啊..”王昕盘腿坐在沙地上,一边嘀咕一边狠狠地搓着木棍,“要相信古人的智慧,王昕,你可以的!”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次尝试钻木取火依旧失败,手掌的水疱也跟着变大。   “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王昕十分纳闷,拧过身子朝岬角的火光看去,“难道我缺了什么步骤,不应该啊,课本就是这么描写...不对,小学教材的一篇课文里就有,玛德!全都是骗人的。”   王昕气急败坏,顾不上手疼,急匆匆穿上鞋子朝着火光走去。   他手里攥紧一根粗树枝,若是谈判失败就派上用场。   不多时,岬角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枭风没有回头看,趁天边还剩一点微弱的亮光,他忙着固定信号塔,找来两块粗浮木,算计着多久能烧完。   他不在这边睡觉,每隔几个小时会来添木头,确保火焰在夜晚一直燃烧。   浮木的热量和烟雾会持续很长时间,若是有路过的船舶,一定注意得到。   他不像王昕想得那么心大,他只是能够沉着冷静地正视现实,既不盲目乐观,也不悲观失望。   “咳..”一声干脆的咳嗽打破寂静。   枭风微微侧目,语调保持一贯的不冷不热:“你又怎么了。”   王昕把树枝藏在身后,有意收起锋芒:“枭船长,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咱俩不是。”枭风丢过去一个‘你少跟我套近乎’的眼神。   王昕快速撇下嘴巴:“我的意思是,咱们一起被浪冲到这座岛上,最起码是一条船上的人。”   真奇怪,他俩到现在都没有正式谈过这个问题。   果然是八字不合,多说一句容易毁天灭地。   枭风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而是挺直腰,用探究的眼神睨着王昕,等着他说重点。   “救援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你有..”王昕瞄一眼火势旺盛的信号塔,“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来之前该怎么办?”   “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并付诸行动,”枭风略显不耐地歪了下头,“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你喝的是什么。”王昕忽然注意到另一样东西。   “椰汁,”枭风大方地直接递给他,好像是为了尽快堵住他的嘴,“少喝一点,喝多了容易腹泻。”   “我知道。”王昕语气愤愤的,总觉得枭风把他当笨拙的小学生。   可他刚捧起椰子,手掌便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的松了手。   椰子像皮球似的掉在地上,然后蹦蹦跳跳地沿着磐石落入海里,顺便碰翻了盛着淡水的椰壳。   枭风蓦地眯起眼睛,瞬时变得严厉:“现在就离开,马上。”   “嘶..”王昕因为手疼蹙眉,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你命令谁呢,我不是故意的,今晚我势在必得!”   话落,王昕抄起先前准备的粗树枝,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枭风以为他要动手打架,想不到是用树枝‘偷’火。   可惜捅半天也没成功,树枝顶端冒着黑烟,可就是不见红。   枭风没有阻拦,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像在看什么神奇的物种。   王昕生气地扔掉木棍,缩回两只手,他的鼻孔开始发酸,眼眶周边也有点胀,声音低喃懊丧:“真倒霉..我怎么这么倒霉。”   不能哭!   王昕警告自己。   宁可流血也不能流泪,尤其是在枭风面前。   他杵在那好一会儿,微微低着头。   借着火光,枭风隐约看见他抿紧的嘴唇,还有脸上的绿草药。   就算是草药也遮不住那委屈巴巴的表情。   枭风的目光忽然闪动一瞬,仿佛看见了缩小版的王昕。   其实他根本没变,包括心智,全身上下只有个头再长高。   这种评价虽然有点‘恶毒’,但不无道理。   正当王昕抬脚要离开时,枭风开了口:“你的手怎么了。”   王昕迟疑一下说:“磨起疱了,你想笑就笑吧。”   闻言,枭风蹙起眉头。   他放下手里的柴火,走到王昕面前,拉着人靠近信号火堆。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抓住王昕的手近距离观察,侧脸线条显得坚硬而沉静。   王昕用清澈的棕色眼睛盯着他:“离这么近,你要亲我的手吗?”   枭风恍若无闻:“怎么弄的。”   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王昕扯了扯嘴角:“钻木...呃你管我怎么弄的。”   仅凭俩字枭风就猜到了,没必要戳破,他让王昕坐在岩石上,随即拔出腰间的匕首,放在火上烤。   王昕预感到他要做什么,用商量的语气:“我前段时间打过破伤风,等它自己干瘪不行吗?”   “不行。”枭风好像怕人临阵逃脱,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王昕的手,等刀子消完毒,他把刀尖对准掌心的水疱。   王昕见不得这种场面,赶紧别开脸。   其实一点不疼,甚至没什么感觉。   枭风只需转动刀柄,轻松挑破两个大水疱,放下刀子后,他拿起脚边的椰壳往王昕手上倒水。   水流清澈细缓,在火光中异常柔美。   “干净的水,“枭风低头说,”做完清洁,用水搅拌草药敷在伤口上,你不会有事的,等会我教你怎么生火,除了钻木取火还有很多方法。”   水是多么的珍贵,想必采集了很久。   王昕感动到想跟枭风一笑泯恩仇:“你总算还有点人情味。”   枭风瞬间打消他的念头:“你死了对我没好处,尸体会招来大批海鸥和螃蟹,挖坑埋了浪费体力,那样我会更口渴。”   王昕:“......”   他对这个男人就不该抱有任何幻想! 第14章   月亮几乎变成了蓝色,缓缓升起在清澈的夜空中。   一束燃烧的火把,映射出两道颀长的影子。   他们并肩走了一段路,在沙滩一角驻足。   “你确定今晚在这里过夜?”枭风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劝告。   王昕耸肩,“不然呢。”   枭风好意提醒:“可以在林子里搭营地。”   王昕又耸下肩膀,并露出抵触的神色:“得了吧,我宁可在光秃秃的沙滩上暴晒,也不要去到处是爬虫的林子里睡觉,我可不想早上起来抖虱子。”   “你不像在海滨镇长大的人,只要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里和海滨镇没有太大区别。”   王昕呵呵冷笑:“不好意思,我十几岁就离开了,走之前被一个小王八蛋拖进林子里产生阴影了,除非他免费让我暴打一顿,不然很难消除我心中怨念。”   枭风:“.....”   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引来第三波海啸。   枭风及时住嘴,视线在周围转一圈,定格在脚下的一堆引火物上。   “鸟窝搭的不错。”枭风蹲下身,将自制火把交到王昕手中。   快拿小本本记上!   不容易,他难得夸他一次。   王昕用来钻木取火的‘鸟窝’,阵型还是不错的。   枭风往周围垒了几块石头,夜晚有风,很容易把燃起的火苗吹灭。   “钻木取火需要两个人配合才容易成功,除了这个还有其它更便捷的方法,你找两块这种半透明的燧石,我教你怎么打火,”枭风在裤兜里摸出一个样本,“火把你拿着,仔细找找,这种石头不难找。”   王昕勉为其难的答应,转过身趴在地上找。   枭风不忘提醒:“别碰到手。”   那你还让我找?   王昕小声控诉,但执行力很强,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两块不错的石块。   他兴冲冲地拿给枭风,脸上带有一丝邀功的欣喜:“你看看,是不是这种。”   “嗯,”枭风接过燧石放在掌心,“撞击之后会产生高热量的碎屑,我示范一次,你仔细看。”   王昕头往前伸,努力瞪大眼睛。   忽然,他觉得半边脸烧得慌,一转头,火把滋滋啦啦地朝他喷溅火花:“嗳嗳嗳!我靠!”   鸟窝没着火,他的头发差点先着了。   枭风赶忙帮他稳住火把,轻轻推至一个安全距离,然后转脸盯住他,很客观地评价一句:“傻瓜。”   “你要死啊,你才是傻瓜。”王昕用那只抹了草药的手攥拳,击中枭风的肩膀,没用力,就像是朋友之间的打打闹闹,甚至带了点撒娇和惭愧的意味。   这是干什么..   他俩熟到这种地步了吗?   双方皆是微怔,尴尬的氛围持续几秒,他们有默契地同时移开视线。   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只不过是海边夜晚的一场噩梦。   教学继续。   枭风快速磨擦燧石,快到出现虚影,这种速度坚持了近一分钟,有几点不明显的火星掉落,他扔掉燧石,两只手捏起引火物慢慢收拢。   王昕看见他的手心出现红点,随即冒出一缕烟,叫道:“成功了!”   枭风把引火物放进鸟窝,星星之火蔓延开来。   王昕瞬间觉得手里的火把不香了,往旁边沙地上一插,专注地往鸟窝里添加树枝。   “留一点氧气,”枭风按住他的手,“不然很容易灭,烧完的黑炭留着下次用。”   “我懂。”王昕出乎意料的乖巧。   枭风打量王昕的侧颜,想起王琦的评价,听起来很中肯,王昕一点心眼子没有,本性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是他俩命中相克,气场合不来。   “你自己试一次,”枭风把两块燧石递给王昕,重新找来一些引火物,“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找到感觉就容易了。”   “你像个严厉的教官..”王昕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枭风,你这是职场PUA,一步一步让我屈服,最后心甘情愿的给你当小弟。”   枭风皱眉,面有愠色:“那套学说在这里不管用,你觉得我在奴隶你,可我是在救你,假如我的所作所为让你感到不舒服,伤到你可怜的自尊了,你现在就可以说不。”   闻言,王昕磨擦燧石的动作顿住,慢吞吞转过头:“咳..其实我..我觉得没必要,我们只是暂时留在岛上,又不是一辈子。”   “没必要?”枭风脸上的不悦更盛,“你真的这样认为?”   有一瞬间,王昕觉得枭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带有一种内在的庄严,让人不自觉产生敬意。   四下里,黑暗笼罩着一切。   如果选在这个时候点头,那可真是太傻逼了。   王昕赶紧附和着说:“有必要有必要,我刚才随口说说而已,你这人真没意思,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我不觉得好笑。”   “不管怎么样,有你在嘛。”   枭风的嘴角下沉,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如果打火石遗失,或者我离开,出意外或染病死了,剩你自己怎么办?”   王昕目光微晃,张了张嘴:“怎么可能。”   枭风露出意料之中的嘲讽:“你果然不考虑这些问题,少爷,我刚才说的那些并不是危言耸听,在这种地方,你要随时保持警惕。”   王昕听得后背发凉:“船长,你可不能死啊。”   “应该不会,”枭风的视线垂低,“这么半天你打着火了吗?”   “打打打!马不停蹄地干..”王昕有样学样,两只手快速磨擦燧石。   然而没坚持多大会儿,他就因为掌心的疼痛皱起眉头,速度也慢了下来。   枭风阻止了他的动作:“忘了,你手有伤,明天再试吧。”   王昕吁出一口气,顺势坐在地上,“嘶..手掌开始痒了。”   枭风捡起火把说:“伤口在愈合。”   “可还是很疼。”   “疼就疼,世界又不会毁灭。”   “.....”   黑暗中,王昕用一种堪称‘诅咒’的眼神剜着男人。   枭风帮他把火势稳定住,碾碎一些草药,用干净的水搅拌均匀。   一套流程下来只是眨眼的间隙,活干得相当利索。   “过来,”枭风把草药放在手背上,试了试湿度,“我帮你换药。”   “哎..劳烦您亲自动手,不知道明天要出多少力气还人情,只要你不抢我的内裤,其它都好说。”   王昕唉声叹气地凑到跟前,闭上眼睛把脸凑过去,睫毛颤动一会儿就归于平静了,整个人的姿势仿佛在索吻。   枭风打心底说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这么懒。”   “我哪懒了?”王昕不服气,是时候暴露出一点才能了,“我的勤快都用在别的地方,你知道我周末在家干什么吗?我可以连续创作十六个小时不吃不睡,我拥有艺术家的热情,你能做到吗?”   “哦,不是懒,是傻。”   “你他喵说话..”   “别动。”   枭风捏住王昕的下巴,将这张绿脸固定,随后用清水洗净脸上的药渣。   王昕的五官渐渐显露,皮肤已经消肿,恢复了最基本的模样。   摇曳的火光在他脸上游移,像一群不安分的精灵。   这人要是个哑巴,该有多好。   枭风许下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   “好了没?”王昕感觉两只手臂发酸,急需换一种坐姿。   枭风凉凉道:“没有耐心,怎么能在这里活下去。”   王昕诚心诚意地问:“你就不会说句正常安慰的话吗?非要夹枪带棒,跟你聊天真的很减寿。”   “何止,我们共同呼吸一方空气就很危险,我以为你十年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总结的真好,明白的还是晚了。”   枭风手上动作微顿,唇边划过微妙的冷笑:“我不想和你唱双簧,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别这么讲话,好像我愿意跟你组男团似的,”王昕的睫毛在火光中变成半透明的羽翼,疯狂抖落几下,“说真的,你帮我生火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有所改观,好感值从负数升到了1.5,就凭你刚才的几句话,瞬间打回原样,可能还扣几分。”   “真的吗?”枭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咱俩之间还能有好感值这种东西,我觉得你在自虐。”   “哈..”王昕的嘴角抽搐两下,继而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用艺术家讲话的方式回应你,我对你好感的火花在片刻间点燃又熄灭,快得跟流星一样,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没有负担,只觉得可笑。”   “你说对了,确实是我天真,忘记你始终是个半开化的野蛮人。”   闻言,枭风的眼睛轻微地眯起,原本温和的动作变得粗蛮,他抓起一撮草药抹在王昕脸上,简直就像扇巴掌,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嗳!你..可以停了。”王昕表示抗议,左边和右边各挨了一下,终于受不了的往后躲,“你轻点啊,我宁可缺胳膊断腿也不想毁了这张脸。”   枭风收回手,不易察觉地冷哼:“除了你自己,没人在乎。”   “那不对,追我的人可以绕着沙滩排两圈。”   “我说你是傻瓜,都算高估你。”枭风稍稍停顿,犹豫了半秒还是把话讲完:“现在的年代,傻瓜都不这样讲话了。”   “哦..”王昕气得拖长调子,整个人在炸毛的边缘徘徊,“说说看,我在你心里到了什么程度,让你这么个闷葫芦主动发表一连串的意见。”   随着尾音消失,枭风的神色发生了有趣的变化,丢过去一个‘这是你让我说的’眼神后,开始直言不讳:“很久以前你就给我留下一种怪怪的印象,举个简单的例子,你接到诈骗电话,对方告诉你弟弟被绑架,让你缴付赎金,你给完钱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弟弟。”   这踏马也太侮辱人了!   叔可忍,婶不能忍。   王昕把两块燧石往地上一扔,朝着面前的黑影就扑了过去。   他扑过来的瞬间,恰好赶上枭风起身,整个下盘就不稳了。   只怪当时天太黑,王昕没把握好方向,而枭风的反应也慢半拍,当前者倒在后者身上时,两人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往后仰。   好像有一团乌云飞快掠过天幕,月亮透着微光,王昕短暂一瞥,看见了枭风深邃明亮的眼睛,就在上方几寸,尔后又陷入与黑暗的缠斗,他们再次被黑暗笼罩。   窸窣一阵响声后,枭风确定背部着地,各种石头硌得他眉头紧锁,王昕是个幸运儿,把他当肉垫趴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王昕还好意思问,转脸的瞬间,嘴唇碰上个柔软的东西。   枭风表情凝固,眼里尽是惘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静止不动,但呼吸是平稳的。   王昕感受唇上的触感,可能是撞邪了,竟然好奇地咬一口。   “嗳?   “嗯?”   俩人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   王昕是因为难以分辨而感到奇怪。   枭风觉得他有病,喜欢咬人。   很快,两人像躲避病毒似的快速拉开距离。   短暂的骚乱渐渐平息,双方视线交汇。   火光在中间舞动,好像在嘲笑那戏剧性的一幕。   王昕摸着嘴唇,渐渐回过味来,有些后怕地问:“我刚才不会是亲你的嘴吧。”   “.....”   枭风微微别开脸,显出坚毅的下颌线条,声音沉闷:“没有。”   “太好了!”王昕双手合十感谢上苍,“谢天谢地,这种戏码偶像剧都不演了,一定是幻觉。”   枭风收敛神色,拾起插在沙地上的火把,大步朝岬角走去。   王昕望着他的背影,问得突兀:“你去哪里?”   枭风疏离又惭愧的声音随风飘来:“反省。”   “反省..”王昕嘀咕,“有什么好反省的,帮我生个火至于吗?”   回应他的只有“呜呜”的海风。   很少有人能体会枭风此刻的心情,他一边走一边摸着被咬的嘴唇,心中掀起阵阵惆怅。   他像个教徒般虔诚,认为自己与天作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的问题,”他低声自语,抱着忏悔的心态,“被绿脸怪咬一口,是命运对我的惩罚,我就不该靠近那个人。”   还好他心理素质过强,换一个胆小的,晚上肯定做噩梦。 第15章   注定难眠的一夜。   海浪翻滚起伏,尽情地拍击海岸,浪花四溅。   枭风为信号火堆添了柴火,顶住沉沉睡意,研究起周边的物景。   这座岛屿应该不大,也不算小,想要估出个大概,枭风需要到海面上观察,记录一下岛屿的长度,然后找到制高点,俯瞰荒岛全貌。   他们出事到现在,保守估计也该超过36个小时,救援队肯定在搜寻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或许根本找不到这里。   枭风在岸边孤坐着,直到天色从蓝黑变成铅灰,他根据燃烧的浮木判断黑夜与白昼的时长,可以确定这里离绿国有段距离。   天光更亮,海面上起了雾,岬角的海位线开始上升。   枭风端起椰壳折返回林子,赶在天亮前补一觉,他需要养精蓄锐。   路过沙滩时,他瞅一眼‘邻居’那简陋的帐篷。   王昕用树枝和棕榈叶搭了一个小窝棚,只够一个成年男子蜷缩在里面,树枝与树枝的固定方式很潦草,假如来一阵风,不用太大力度就能掀翻。   枭风猜测,王少爷并没有睡着。   他猜的没错,这一夜,王昕可以说是遭老罪了。   海边的夜晚潮湿,就算有火也无济于事,王昕感觉手脚发痒,浑身上下没有舒服的地方。   身体上的困难可以忍受,心灵上的问题却没那么容易解决。   王昕始终昏昏沉沉的,思绪被希望和恐惧轮番占领,把他折磨得神经质,有好几次,他耳边出现汽笛的幻听,很像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起身朝海面看去。   可惜除了无尽的黑暗,只有海鸥在浪峰上翱翔。   就这样挨过难熬的一宿。   仿佛是眨眼之间,太阳悄悄滑过地平面,又升了起来。   早晨的空气中充满了晨露的清新气味。   王昕跑到海边最高的岩石上,一手遮在眼睛上方,眺望远处,希望能看见点现代化的东西。   等待半个小时,失望而归。   救援队哪有那么快,绿国周边那么多小岛,这座岛可能是最后目标。   也许再过一夜,他们就能看到希望。   王昕开启了自我安慰的模式,对他来说十分有效,这是他的能力之一。   很多人称他为团队里的‘太阳’,他觉得他就是。   从沙滩走来的他已不露一丝任性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爽朗表情,宛若云开雾散的天空。   他先到崖壁取水,捧着椰壳喝了两大口,又偷一点水清洁口腔。   他学着枭风先前的样子,将洗过的植物放进嘴里咀嚼,一边漱口一边用食指搓牙,很快,他被刺鼻的味道呛出眼泪。   “呕..我的天..”王昕猛灌了一大口水,伴随着植物碎渣全部吐出,“啊啊..阿嚏阿嚏!”   连着打五六个喷嚏,王昕才缓过来。   他靠在岩石上,用衬衣袖子擦眼泪,感觉整个鼻腔和喉咙都不属于自己,他的嗅觉被麻痹了。   “唔唔..什么情况。”他抹着不断流淌的生理眼泪,砸吧砸吧嘴,嗅到一股泥土和石楠花混合的味道。   不算好闻,但能让人保持清醒。   王昕突然想起,他昨晚咬的那个东西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难不成他真的亲了..   应该就是,他能理解枭风当时的反应,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都想当做怪诞的幻觉。   这时,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迫近。   王昕赶紧擦掉眼泪,翕了翕鼻子,确定状态还行才回头。   枭风就在身后不远处,手中拿着长长的竹节,里面都是夜里积聚的露水。   王昕哑着嗓子开口:“你在哪里找到的竹子。”   枭风看见他眼睛湿润,鼻头泛红,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往里走。”   “能不能让我..”王昕抿了下唇,挺直腰杆不再求人,“没什么,我发现崖壁上的水流干涸了,好所幸攒了些淡水。”   “嗯。”枭风回应的很敷衍,明显不想搭理人。   经历过昨晚的事,枭风是怕了他了,可不敢再与命运抗衡。   “喂..”王昕感觉鼻腔发涩,一股胀胀的气流窜入脑门,他的眼眶里又蓄了些泪水,“我的脸应该没事了吧。”   说完,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流淌。   枭风看得一愣,声音平和:“你怎么了。”   “你别误会,我这是生理眼泪,”王昕抬起手里的草药,带着鼻音抱怨,“我用你教的办法清洁口腔,快要把我的牙齿刷掉了,这味道怎么这么呛人。”   “太多了,两片叶子就够用。”枭风别开脸,避免自己笑出声。   王昕翕动鼻子:“我刚才问你,我的脸是不是不用敷药了。”   “我看看..”枭风走过去,等两人面对面站一起时,他意识到自己又与天作对了。   在王昕疑惑的注视中,他往后退半步,打量着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挺好,”王昕渐渐皱眉,“你刚才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我身上有细菌吗?”   说罢,王昕耳朵尖飘红,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枭风退回安全的位置,听语气没有异样:“不用敷药了,皮肤适应的很快。”   “太好了!”王昕一扫心中阴霾,接了点淡水洗净脸,手中触感变得光滑,他自恋般地不停抚摸脸颊,“谢天谢地,没毁容,枭风你看看,我的脸恢复的怎么样。”   他太烦人了,枭风勉为其难地看一眼。   算是因祸得福,褪掉一层皮的俊脸变得细腻有光泽,皮肤泛着淡淡的棕色光芒,衬托整张脸愈发性感。   他真的很帅,有人追不奇怪,但沙滩排两圈真的太夸张。   枭风轻轻点头:“好多了。”   “我要去看看。”   王昕转身走开,朝着天然海湾的方向,那里有清澈的水流,可以当做一面模糊的镜子。   他欢脱的有点莫名其妙。   枭风不理解地摇摇头,脸皮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约莫两刻钟后,鬼鬼祟祟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时候枭风已经回到露营地,真正的落脚点。   昨天夜里,他在森林里搭建吊床,整个过程耗时耗力,最终效果极佳。   他在林子深处找到一根绿竹,比他的手臂还粗,用刀子一点点锯断,一根不够用又找两根,他将锯好的竹竿插进地里,有技巧地连接竹筒,再砍下三段藤蔓,穿过竹条缠绕在上面,固定住竹条保持吊床的形状。   吊床上方是大片棕榈叶组成的‘屋顶’,可以避雨防虫,下面也铺了很多层,算是简易的床垫。   不远处有两块石板,火堆生在石板上,还有一块护火的岩石。   王昕蹑手蹑脚地穿过丛林,循着声音找到露营地,入目便是这神奇的画面。   他看见枭风坐在吊床和石板中间,树墩当板凳,正在那里低头忙着制作东西。   “不会吧..”王昕小声惊叹,“他怎么这么有本事,还真把这里当家了。” 第16章   枭风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一点探究的心思都没有,除了那谁还能是谁。   王昕宛若幽灵般从左边绕到右边,来到吊床后面。他摸了摸竹竿上缠绕的藤蔓,一时搞不清楚支撑吊床的原理,随后蹲下身,看见四根系成“X”形竹节的交叉口,理解了吊床为什么可以离地。   他好奇地伸出一只手,想试试竹节有多牢固。   令人惊讶的是,他推了一下竟然没推动,那四根竹节仿佛生了根。   “你在干什么。”枭风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昕的睫毛猛地颤动,好像被抓包偷吃零食的小男孩,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便撞上枭风投来的视线。   他平复一下情绪,发出几声迷人的轻笑:“路过,来看看。”   枭风将他从头到脚好一番打量,第一眼就感觉他‘湿漉漉’的,脏了的衬衣被水吸附在身上,下面的裤子也没好到哪去,不是洗了衣服就是洗了澡。   很快,枭风找到答案。   他在王昕蓬松的头发里看见海藻,确定这个人刚在海湾里游完上岸。   “下次想游泳,最好找个稳妥的地方,如果遇到激流,就算是一头野猪也会被冲走。”枭风心善,想着提醒一下。   “你内涵我是蠢猪?”王昕偏偏总往坏处想。   枭风语气淡然:“你应该没到那种程度。”   “......”王昕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十遍‘王八蛋’,骂爽了后睁开眼睛说:“我找你商量点儿事。”   枭风发现他要走过来,赶紧出声制止:“你就站在那里说,我能听见。”   与克星保持距离,等于珍爱生命。   王昕偷偷撇嘴:“我想...嗯?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总是这样,说话时很容易分神。   “糊涂虫..”枭风用蚊子声吐槽,尔后抬高音量,“可以食用的青蛙,没有肉瘤,所以不是癞蛤蟆。”   这是枭风为自己准备的早餐,他坐在树墩上忙着这项工作,拿着那把万能刀,快速沿着青蛙的脖子割开,血液很稀薄,透着健康的颜色。   他将手指插进割开的口子里,分辨出皮和肉的触感,轻而易举地帮青蛙剥了皮。   王昕来之前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看得直反胃,但为了面子,勉强挺住:“你杀蛙都不眨眼。”   枭风微微抬头,神情带着不可侵犯的严峻:“看不惯,你报警。”   “可算遇到一个比我还嚣张的人了。”   “有点自知之明,不多。”枭风赶在对方回嘴前,接着话音道:“可以生吃,你要不要来一点。”   王昕头一次拒绝他的好意:“你自己留着吧,我要捕鱼。”   话说到这儿,王昕想起自己来找人的目的,及时纠正话题:“你可不可以把刀子借给我,用完就还你。”   枭风没吱声,直接把刀子扔过去。   王昕不敢相信他这么大方,犹豫着捡起刀子,半是逗趣地说:“你不会在上面抹毒了吧。”   枭风伸出手,眉宇间浮现不悦:“拿来。”   “用完就还你!”   怕他反悔,王昕拿着刀快速钻进树林。   有了万能刀,王少爷自食其力的信心倍增。   他找一个长而粗的树枝,将顶端削尖,像标枪一般锋利,然后拿着自制鱼叉来到天然海湾,张开手臂展现王者姿态,犹如海王拿到了三叉戟。   “鱼儿们,你们的王来了。”   撂下狠话,王昕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他来到枭风之前捕鱼的位置,两腿岔开稳住下盘,将提前准备的鱼饵抛入河里,但很快没了影。   海湾是两股海流交汇的地方,海位线在上涨,水流变得愈发急促。   “好吧..”王昕嘟囔着,“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他取出一大块内脏,用树枝尖端贯穿,重新插入水中。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有鱼儿上钩了。   一条二十厘米长的黑鱼顺着岩缝游过来,王昕认准了这就是自己的午餐,眼睛死死盯着,在黑鱼靠近鱼叉的前一秒,他抬起手臂又猛地向下扎。   无事发生..   “嗳?”王昕眼睁睁看着黑鱼游走。   正当他想换个姿势时,左脚不慎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岩石上,来不及喊疼,他的身子顺着岩石表面继续向下滑,不过眨眼之间,他掉入温凉的河水里。   早上的他还在这里洗过澡,那时候的水位没有这么高,水流也不像现在这样急切。   王昕攥紧鱼叉往上游,扑腾两下发现自己离岸越来越远,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顺着水流奔向大海。   “我靠..唔..”王昕呛了一口水,半个脑袋露出水面,“枭风!救我!枭...”   他的肋骨撞到了什么东西,惨烈的一震,挤出他肺里所有空气,他下意识松手,辛辛苦苦削出来的鱼叉就这样离他而去。   命悬一线之际,河里多出一道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枭风在下湾处把人拦截,当王昕随着水流撞向自己时,他迅速揽住对方的腰,一手抓紧藤蔓,等水流稍稍平缓的间隙,他搂着人用力往岸边游。   王昕的脑子乱成浆糊,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紧紧搂住枭风的脖子,努力换着气,任由他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哗啦”一声,枭风带着人浮出水面。   他们来到搁浅处,已经安全。   枭风抹了把脸,黑亮的眼睛注视着急流而下的水坡。   王昕还紧紧搂着他,冰凉的脸颊贴在他的颈窝,肩膀在轻微颤动,像是冻坏了。   其实是吓坏了,王昕的外表可以称得上英俊潇洒,总能让人联想到豹子这类强悍的动物,实则胆小如鼠。   “行了。”枭风友情提示。   抱一会儿就可以了,不能没完没了。   “我..”王昕在耳畔支吾,“好像..岔气了。”   “.....”枭风无声叹息,决定好人做到底,拖着沉重的‘累赘’一起上岸。   他让王昕坐在岩石上,掀起对方湿透的衬衫,一只手摸上去。   王昕整个一激灵,因为岔气想跳没跳起来,只能瞪大眼珠:“哥们儿,你干嘛呢。”   枭风的拇指顺着肋骨往下,王昕能感受到他双手的温度正渗入躯体,怕痒似的往后瑟缩一下。   “你坐好,”枭风的神情令人生畏,“我在检查你有没有骨折,别不当回事,这里疼不疼,你动一下我看看。”   “没力气,你先让我缓缓。”王昕垂着脑袋,水珠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落,流露出一丝玫瑰般的忧郁气质。   细致地摸了一遍,枭风快速撤回手,语气稍稍缓和:“没有大事,应该是呛水了,等你顺过气就会好。”   “哦..刚才,谢谢了。”   后面两个字的声音极低,好像是赠送的。   王昕轻抚肋骨,渐渐缓过神来,心中的恐惧消散,后知后觉的惭愧涌上心头。   他有些黯然,短促地瞟一眼旁边的男人,认为自己在枭风心中的小丑形象又加重几分。   枭风沉着脸,有些心有余悸。   本不打算过来,因为在海边捡到死鸟,想出一个不错的用途,所以他到海湾找人,恰好撞见王昕掉进水里的高能场面。   枭风脱掉上衣,浸在溪流里,拧两下后抻平铺在岩石上。   王昕盯着他裸露的上半身,脸红扑扑的,“我跟你道谢,你听见了吗?”   “不用谢我,”枭风顺势清洗一下胳膊,“要谢就谢死掉的海鸟。”   “?”   王昕不懂啥意思,没追着问,在心里松口气。   好感值加0.5,在这件事上,枭风没有趁机提条件,也没有恶意讽刺。   “你也来捕鱼吗?”王昕问,视线在周围转一圈。   枭风将自己的鱼叉带过来,上面挂着一个鸟头。   “海鸟的头部有很大用处,”枭风找个位置坐下,一边娴熟地组织工具一边解答,“它的喙又硬又尖,你有时会看见海鸟头朝下冲到水面抓捕目标,然后嘴里衔着鱼,现在把它的嘴绑在鱼叉顶端,叉子上多了两个尖头,很适合新手捕鱼。”   说话间,枭风用之前接水的布绳固定住鸟喙,打了一个水手常用的单套结。   “拿去试试,找个水浅的位置,”枭风把最新版的鱼叉递过去,“不要太相信你的眼睛,光从水里过渡到表面是弯曲的,鱼的位置要比眼睛看见的略微靠前,第一次在野外捕鱼,换了谁都没那么容易,多尝试,找到感觉就好了。”   好感值加加加!   王昕接过鱼叉,大眼睛闪着异常的光彩:“枭船长,你身上散发着圣人的光辉,这是免费服务吗?”   枭风看一眼太阳:“你自己小心,如果再掉河里,别指望我来捞你。”   “不会了,刚才是意外,”王昕爱惜地摸着新到手的鱼叉,“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友好,竟然主动给我做鱼叉。”   枭风对自己的真实想法一点不藏:“我希望你自力更生,省得总来找我。”   “......”   王昕的嘴巴撇成一条线,白眼不停地往上翻。   好感值减减减...减到地府去! 第17章   应该是接近傍晚了,太阳悬在海平面上方。   海水变成了橙色,泛着一丝温柔的涟漪,像夏日的浮云。   “啊哈哈哈!”   一串神经质且充满惊喜的笑声打破了海湾的宁静。   鱼儿吓得在水中跳跃,鸟儿鼓翅飞翔。   “终于!”王昕的两只手握住‘三叉戟’,仪式感极强地慢慢举高,“我捕到鱼了,我就是海中之王!”   忙活了一下午,他终于叉中一条与手臂同等长度的海鱼,这一刻,胜利的喜悦蔓延全身,先前积聚的疲倦一扫而光。   “枭风!我叉中了!”   王昕是个热爱分享的人,第一时间就想找人见证自己的光辉时刻,完全忘了对方是他的死对头。   他提着胜利品朝沙滩跑去,边跑边叫男人的名字。   “枭风!枭船长~”   一声声呼唤,伴随着风声到最后都变了形。   枭风坐在岬角间,旁边是信号火堆。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淡定地寻着声音睃一眼,入目所及是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边跑边跳,像一只快活的白大鹅朝这边飞来。   枭风不自觉地弯起唇角,当意识到自己笑了,他也挺惊讶。   他重新调整表情,王昕也跑到了跟前,不无显摆地晃着手里的海鱼。   “看!”王昕神采飞扬,有点飘飘然,“枭风,我成功了!”   枭风的反应波澜不惊:“嗯,恭喜。”   “今天晚上我不用饿肚子了,你再瞧不起我可说不过去...”王昕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从开心渐渐转为疑惑,最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终于看明白了,枭风的动作,还有他手里拿的毛茸茸的东西。   那分明是一只脱了毛的绿国飞鸡,个头不小,粉嫩的大腿肉比成年男人的二头肌还饱满。   信号塔旁边,烧开的热水在咕噜咕噜地冒泡,采用加热石头法,最古老的热水方式,可追溯至石器时代。   等枭风拾掇完内脏,就可以把整只飞鸡丢进沸水里,焯至半熟后放火上烤,还可以加点野生花椒调味。   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王昕看呆了,瞅瞅肌肉发达的飞鸡,再看看手里黑黢黢的鱼,瞬间不香了。   这件事上哪说理去!   他这厢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逮住一条鱼,然而,人家已经改善伙食吃上烤野味儿了。   一时间,挫败和不甘两种情绪轮流折磨王昕,他微微噘起嘴,脸上刻着羡慕嫉妒恨。   枭风则是云淡风轻地准备着晚餐,处理完飞鸡的杂碎,按照流程把整只鸡放进沸水里,又往里加两块烧热的岩石,让水坑里的泡沫鼓动的更厉害。   那股煮熟的鸡肉味在空中飘散,覆盖了岬角这片区域。   渐渐地,飞鸡从血红变成粉红,那股香味更浓了。   枭风捞出鸡身,将它串在两根细长的木棍上,悬在火堆烤。   接着,他往冒热气的水坑里撒点绿色植物,稍稍搅拌,拿起竹筒舀半下,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   在王昕诡异的注视中,他把热水当餐前汤,连续喝了好几口。   “我的天..”王昕没眼看,扶着额吐槽,“怎么做到的,你不觉得恶心吗?”   “会吗?”枭风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就像平静湖面的一丝涟漪,轻轻浅浅不易察觉,“我觉得很好,可以补充身体能量。”   王昕连连摇头:“打死我也不喝..”   枭风瞟他一眼,认为他想得很美,谁说要给他喝了。   “你成功降下了我的食欲。”王昕的话半真半假,不停地给自己催眠,用这一招控制自己馋烤鸡的欲望。   [很恶心,咱不吃。]   这两句话在他脑海里循环了二十几遍,没记住‘恶心’,只记住了‘吃’。   枭风觉得有必要治治他挑剔的毛病,换一种比较诚挚的语气:“野外求生不是旅行游玩,你要记住两条规则,能帮助你活下去的东西都是宝贝,能吃比好吃重要一万倍,水也一样。”   又来了又来了!   王昕不爱听这些话,带着点逃避的心理,但无力反驳。   “来一口,尝尝。”枭风把竹筒递过去,“没你想的那么难喝。”   “我信你才有鬼。”王昕夸张的捂住鼻子。   他油盐不进,枭风便不再搭理他。   噪音消失,周围重归平静。   火堆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鸡腹内的脂肪在滴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香味。   枭风转动木棍,整鸡在火上微微旋转,表皮逐渐镀上一层诱人的焦糖色。   不能再看了!   王昕警告自己,来之前可发过誓,不再做求爷爷告奶奶的怂事儿。   他瞅一眼手里的鱼,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对鸡肉没兴趣,我要回去准备海鲜大餐。”   枭风不予理会,有些警惕地看一眼周围。   飞鸡的尸体引来不少海鸟在上空盘旋,不知道能不能招来野生动物。   昨晚在吊床上休息,他隐约听见林子深处有脚步声,没有查证之前,他还不能确定那是什么。   王昕磨磨蹭蹭地转身,提着自己的战利品原路返回。   多么希望有人能挽留一声。   鱼肉也不错,烤鱼不比烤鸡差。   枭风在心里默数一二三,数到七的时候,那个人又回来了。   “枭船长..”王昕的骄傲碎一地,脸颊浮现大块的红晕,“我想吃烤鸡翅。”   枭风对此早有准备:“干活。”   ...   画面一转,两人席地而坐。   “实不相瞒,这是我吃过最棒的烧鸡,”王昕眼巴巴接过枭风递来的鸡腿,顾不上烫嘴猛地咬一口,“唔..绝了,真的好香啊,怪不得人家都说野味难寻,野味难寻...”   枭风那冷硬的表情显得生无可恋:“王日斤,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堵住了我还怎么吃。”王昕耸肩,吃得高兴连带性格也变得大度,“你叫我日斤,也不错,日进斗金。”   枭风宣布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减少交流。”   “谢了,正合我意。”王昕狠狠地啃着鸡腿,想象这是枭风的大腿肉。   两人合力消灭整只鸡,剩了些鸡油和鸡毛,以及一些鸡杂碎。   枭风什么都舍不得扔,在他看来,一切都能派上用场。   他把东西带回露营地,内脏留着制作捕猎陷阱,其他的也想好归宿,他先栽掉裤子上多余的布和口袋,拼接在一起组成收纳袋,打算把鸡毛装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片刻后,王昕洗了个凉水澡,过来林子里找他,看见他坐在树墩上当裁缝。   “我靠..”王昕揉了揉眼睛,“不是哥们儿,你怎么什么都会,等等!你在哪里找到的针线!”   走近一看,枭风手里拿的并不是线,而是一种长尾草抽出的细丝,结实的程度可以代替绒线,只不过稍稍硬了点。   他把飞鸡身上最硬的羽毛当做针,配合长尾草将布料缝在一起,简直是神操作。   王昕想不通:“你缝那个干嘛用。”   枭风很想独处,所以语气沾点爱答不理:“装鸡毛。”   “.....”怎么听上去像在骂人?   王昕撇了撇嘴唇:“你留着鸡毛有什么用,给自己絮窝吗?”   “布袋可以装火绒,也能带走火种,”枭风话语微顿,手中动作没停,“至于鸡的羽毛...我感觉以后会用到,而且很重要,再碰到飞鸡,我会多准备一些。”   “飞鸡遇见你倒大霉,”王昕见缝插针的嘲讽,“等你回绿国,我就检举揭发你,杀害绿国保护动物。”   “好像你没吃一样,另外,飞鸡不是保护动物,”枭风是海滨镇的猎人,清楚知道规则,“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特殊情况要酌情对待,你要是不懂变通,那你就看着我吃,反正我无所谓。”   “呵呵..”王昕干笑两声,“开玩笑的,什么事儿你都爱较真,在这里你是大哥。”   话落,他扫一眼枭风怀里的鸡毛和长尾草,免不了在心里吐槽两句。   这时候的王昕绝对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两样东西都能用在他身上,长尾草用在肚子上,鸡毛会变成暖暖的小床安置他的宝贝。   冥冥之中,枭风就觉得这堆羽毛有亲切感。   不过此时此刻,他俩还处在互相抵触的阶段。   尤其是枭风,为了不再被人咬,他奉劝王昕离自己远点,靠太近会招来厄运。   这话王昕百分百信,毕竟已经沦落荒岛,事实胜于雄辩。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王昕退后两米,一副君子做派,“我吃了你的烧鸡,过来还人情,免得你说我好吃懒做不讲信用。”   “刀子给你,刚打磨完,”枭风不废话,直接把干活工具丢过去,“看见你脚边那堆树枝了吗?天黑前把它们削完,这里有一个样本,照这个样子削尖,顶端留一个凹槽。”   王昕低头,用脚扒拉一下树枝,“干什么用。”   枭风微微蹙眉:“少说话,多做事。”   “......”王昕气得嘴角抽搐,“行!你牛逼,谁让我欠你的。”   说罢,王昕盘腿坐在地上,捡起锋利的刀子,按照那个样本开始削树枝,他一边干活一边埋怨自己嘴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竟然禁不住烧鸡的诱惑。   “你认真点,”枭风发现他跟小倔驴一样气鼓鼓的,秉持着人道主义提醒道,“划伤手别找我,感染了就等死。”   王昕慢镜头似的一点点撩起眸子:“混蛋,你少诅咒我,哥哥我身体素质强着呢。”   枭风拧过身去,背对着他,继续缝缝补补。   俩人各干各的活,迎来了长达半小时的沉默。   夕阳的光辉透过树杈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周围的景色因此变得绮丽,微风吹动树梢,发出“哗哗”的响声。   枭风把鸡毛装进布袋里,侧过身子,望一眼埋头苦干的王昕。   忽然间,这一幕变得朦胧,仿佛在梦里出现过。   多余的装饰不见,只穿着白衬衫的王昕,外表显得更为直率、简朴。   只要他闭嘴,身上就会自动散发出男性的魅力。   王昕不经意地抬头,脸上挂着淡淡的不情愿,随口说句:“你看什么。”   搭话很自然,显然忘了方才的针锋相对。   枭风讲出实话:“景色很美。”   王昕一愣,翻了个大白眼:“大哥,在这种地方你还有心情观赏景色,愁都愁死了。”   枭风眼里流露出认真的疑惑:“为什么不能。”   “神经..果然不正常。”王昕扮个鬼脸,甘拜下风。   枭风站起身,走到吊床前,将布袋系在藤蔓上以免丢失。   王昕看着他的举动,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捕到飞鸡的?”   洗澡的时候,王昕就在心里盘算,要想有肉吃还得靠自己。   他来找枭风不仅为了还债,还带着偷艺的目的。   枭风从吊床下面摸出一把简易弓,由木材和弹性好的藤条制作而成,他熟练地握住,扫一眼王昕脚边的树枝,答案非常明显。   时间要退回几个小时之前...   当时的王昕正在海湾里苦哈哈的捕鱼,而枭风已经找到新的目标,拿着自制弓箭朝林子深处走去。   踏入林子的瞬间,猎人的血脉觉醒。   枭风提前探好路,经过耐心的等待,有技巧的伏击,两个小时内便射中一只飞鸡,也就是他们烤的那只。   整个过程听上去好像很容易,但王昕立马放弃了‘偷艺’,这个真的偷不来,他举起手中削尖的树枝,不可置信地晃了晃,无法想象这东西能代替箭。   枭风给他做了个示范,捡起削好的树枝,凹处卡在藤条上,随即拉起弓,瞄准十米开外的树杈,只需几秒的时间,树枝离弦,化身为利箭朝着目标飞去。   他瞄准目标时的眼神,专注、锐利且充满自信,甚至带着点狠戾,让人联想到丛林作战的狙击手。   树杈发生轻微的晃动,一发即中,他从不让人失望。   “我靠..”王昕不记得第几次说出这个感叹词,不自觉露出钦佩的表情,“这是船长必备技能吗?你准确度很高,应该去打篮球或踢足球。”   枭风收起简易弓,面露谦恭之色:“我有猎人资格证。”   “这玩意还没取消吗?”王昕心直口快,然后舌头就打结了,“咳..我以为只有土著才能拿到,我听说很难下证,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枭风嘴唇微张,刚想说点什么又咽回去了。   他的神色变得晦暗,好像王昕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俩语言不通。   一道鸿沟瞬间横亘在他们中间,这无关喜欢与讨厌,没有活在一个‘社会系统’里,想法当然存在差异。   提起‘猎人’这个称呼,王昕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捕杀和野蛮的画面,但枭风能拿到证件,恰恰是因为他打心底尊重森林,他从来没把森林和大海当做狩猎场,也没把动物当成任人割宰的家禽,而是与之共存的关系。   “你怎么不说话了?”王昕漂亮的嘴角透出揶揄的味道,“突然耷拉个长脸,说实在的,你有点阴晴不定。”   枭风心想:我对你晴过吗?   他不想展开斗嘴模式,缓缓摇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在这点上咱俩特别有默契。”王昕讪讪道,忘记是自己主动挑起话题。   “你活干完了吗?”   “好家伙..听听你的语气,”王昕拍拍裤子,颇有底气地站起来,“你牛逼,你超神!这些东西全部还给你。”   说着,王昕踢开脚边的树枝和刀子。   看似无意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枭风,两步上前,毫不怜惜地推了一把,语气带有攻击性:“别碰我的刀。”   王昕向后趔趄两下,整个人都懵了。   空中弥漫着砭人肌肤的敌意...   枭风发火了,是真正的火。   王昕半晌才反应过来,直直看向枭风,目光中带着屈辱和诧异:“你刚刚干了什么,你有病吧!”   枭风爱惜地摸了摸刀刃,收入腰间,然后捡起树枝检查工作成果:“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你走吧。”   “???”   王昕先瞅瞅被刀柄磨出茧子的手,再瞪一眼枭风,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他闭上眼睛平复一下怒气,效果却相反,火气压不住的蹭蹭往上冒。   不止是刚才那几句,连着攒两天的‘嘲讽句’像紧箍咒似的在头顶绕圈,王昕想起那些侮辱性的词:傻瓜,诈骗电话,没脑子缺心眼...   有的没的统统在脑子里过一遍。   “姓枭的,我忍你很久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世界名言。”   王昕边说边解开领口的扣子,走向一片绿地,撸起袖子叉开腿。   枭风的双唇镇定地闭合着,等他那句名言。   “能动手咱就不吵吵!”王昕指着脚下空地发起挑战,“来!到这来,我要跟你单挑!” 第18章   时间流动的速度开始变慢,为了纪念他们第二次交锋。   昏暗的森林中,树叶纷飞,激起阵阵呼啸声。   两个男人的身影在树影婆娑中而立,有关尊严的‘存亡’之战即将打响。   风,掀起他白色衬衫的一角。   叶,滑过他额前的发梢。   看过武侠片的人都能想象出来的场景,老天也在帮忙助威,左边一阵小旋风,右边一阵小旋风,分分钟增长士气。   “行了,别在那摆姿势。”枭风打断这诡异的画面,“你想怎么打,趁天黑之前我们速战速决。”   王昕抬高下颌,瞟向他的□□:“不准用刀,像个爷们儿一样赤手空拳干一场。”   枭风拔出腰间的刀,半蹲身子,将刀插入泥土中。   等他站起来时,王昕已经像头公牛一样铆足劲冲过来。   他们采用摔跤式缠斗法,基本上谁先倒地谁被压,被压和输没什么两样。   “啊!!”王昕胜在气势高,打架时喜欢用噪音干扰敌人。   他的气势由怒气叠加,怀着干不死你也要撞死你的态度,一头扎进枭风的‘怀抱’。   枭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本以为他们会贴身肉搏,像搏击运动员那样拳拳到肉,没想到王昕会日本相扑的招式,试图用一个熊抱掌控局面。   王昕面红耳赤地叫嚷:“姓枭的!新仇旧恨咱们今天一道算清楚,你输了要叫我一声爷爷,不止如此!从此以后你要听我的命令,我要恢复你港口公司船员的身份,我才是当家做主的那个..”   “?”枭风的脸色微微泛黑,“话别说的那么暧昧,两口子才会用到当家做主这个词,你站好了,咱们一对一公平决斗。”   “现在就很公平,天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王昕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当初的我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你压在身底下,我发过誓!不管从哪里跌倒我都要踩着你枭风的腹肌站起来!不不不..是踩着你的啤酒肚,我咒你三十岁不到就开始纵向发福...”   这个诅咒太狠了。   枭风实在听不下去,厉声道:“闭嘴吧,傻蛋。”   王昕真的闭嘴,同时深吸一口气憋住,宛若钳子般的双臂紧紧箍住枭风的腰,左腿的那只脚疯狂地别着枭风的腿,想要把对手绊倒。   枭风哪那么容易倒,只觉荒谬,头一次碰到这种对手,不管不顾地抱着敌人的腰,这不耍赖嘛。   所幸枭风心理素质强,换一个笑点低的,估计真输了。   人在笑的时候,防备心没那么强,攻击力也会缩减。   枭风心想,如果王昕指望用搞笑招式针对他,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你自找的。”发出一声警告,枭风为了摆脱身上的八爪鱼,攥紧拳头照着对手的肋骨击去。   一下,两下..   不动弹,那就背部也来一下。   王昕眉头紧蹙,一声不吭,两只手臂钳得更紧。   全凭那口气,硬生生挺着。   不好意思,打架他是认真的,搞笑只是幌子。   他之前学过一点柔道,招式什么的都在脑子里过完了,他有信心,只要把枭风绊倒,他立刻以绞索的杀招让对方投降。   “我告诉你嗷,”王昕重新憋口气,趁此间隙放狠话,“我柔道八段,你打不过我的。”   枭风发自真心地说:“缠道还差不多。”   王昕憋得脸通红:“你管什么道,能打败你就是好道。”他语速超快地说完,不敢太过松懈,赶紧闷一大口气并收紧手臂。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拖拖拉拉最起码有五分钟。   事态发展成小学生打架模式,是枭风没想到的,他有很多方式对付无赖,比如一拳打头,直接把人干晕,或者用膝盖攻击对方最薄弱的位置,创造绿国的第一个太监,再不济就薅头发插眼睛,随便一招就可脱身。   他对他还是太客气了。   “够了,到此为止。”枭风不想浪费力气,身体储存的资源和荒野的水源一样珍贵。   王昕不撒手,愤愤道:“你认输,给我道歉!”   枭风的胸膛微微起伏,面有愠色:“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你哪来的优越感,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你就这么享受别人的道歉?”   “你踏马还有脸提小时候,你个小野人,大傻逼!我今天必须把你干败!”王昕的眼眶开始发胀,整个人都气红温了。   骂的那么脏,枭风不再客气,手和脚同时出击,一手伸向腰后握住王昕的手腕,一只腿朝前伸,利用身体的弧度打乱对方的下盘。   王昕的无赖招式不怎么样,反而内耗的严重,短时间内取不到优势,那接下来就是自损,除非他有相扑手的毅力。   可惜他没有,他的胳膊早就发酸,只是不甘受辱,心里不肯认输。   这股怨气帮他坚持到现在,但枭风不打算陪他玩下去,別弯他的腿,拧住他的胳膊,一个利落的连招将他摔倒在地。   “扑通”一声,空气中发出不小的动静。   可想而知,枭风忍他很久了,摔他的时候一点没收力。   战局瞬时改变,两人在地上轱辘两圈,开启真正的贴身肉搏。   确切地形容,是枭风开启反击模式,左一拳落在对手腹部,右一拳直逼对手门面。   “唔唔..”王昕招架不住,双手胡乱挥舞着,“枭风!你大爷..卧槽..”   “没事找事,我早该打你一顿。”枭风的目光和语气充斥着嘲讽,带着冰冷的寒意。   王昕的两只手捂住脸,像大虾一样弓起身子。   画面似曾相识,十年前的他也是这样。   枭风也一如十年前那样,骑在对手身上,两拳下去就把人干灭火。   “呜..”王昕发出一声呜咽,听着像哭声。   确实,他的眼泪完全不听指挥,决堤般从眼眶涌出,很快濡湿了手掌。   他从小眼窝就浅,动不动就鼻头发酸眼眶发胀,根本受不了什么委屈。   “你别误会,我呃..可不是被你打哭的..”王昕面带羞耻的澄清,两只手依旧紧紧敷在脸上,“我这人..呜呜看人家求婚都能感动到流泪..”   这倒是真的,稍微煽情的电视剧也能让王昕落泪,有一次他为朋友唱生日歌,唱着唱着感动到想哭。   突如其来的哭腔把枭风整不会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半晌,枭风生硬地挤出一句:“你给我憋回去。”   如果王昕是一个逞强的爱哭鬼,那枭风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他见不得有人哭,尤其是一个大男人。   “我看看,”枭风去掰王昕的手,动作缓慢而克制,“手拿开,鼻子出血了吗?”   “唔..咳咳..”王昕呛了几声。   枭风脸色变得复杂,强硬地掰开那两只手,露出哭花的俊脸。   王昕嫌丢脸地用袖子抹眼泪,另只手下意识地按住肋骨,“你踏马下死手啊,我看你就是想趁机要了我的命,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狠。”   枭风想起他的肋骨撞过岩石,心中生出一丝惭愧,不是心疼,而是觉得自己乘人之危。   “我不服..”王昕刚憋回去的眼泪,因为这三个字又噼里啪啦的掉出来,“我不服!我要压你一次。”   说罢,他突然搞偷袭,一脚踹在枭风的肚子上,趁人往后仰,他以身体充当墙板,朝着男人直直压过去。   双方位置调换,变成枭风背部着地,王昕翻身上位。   “混账王八蛋!”王昕红着眼睛,两只手掐住枭风的脖子,“让你嚣张!让你打我,看我不咬死你!”   他低下头,一口咬住枭风的左脸,泄愤似的咬住一块肉,但口感不好,他转移目标,盯上了枭风的耳朵。   “嘿..我赢了,你给我道歉!”王昕张口含住枭风的耳朵,牙齿用力闭合。   是真的咬,疼得枭风眉头皱成川字,考虑要不要把他宰了。   就在枭风要还手时,王昕识相地松开嘴。   他并没有起身,脸颊擦过枭风的下巴,感受到了丝滑而毛糙的胡茬,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羡慕。   枭风盯着他,带着种接近霸凌的专注。   当然了,这是王昕的错觉。   枭风之所以这样看着他,是觉得他一举一动超出认知范围,或许要找一位精神科医生才能解惑。   天色渐晚,森林里露水渐浓,所有缤纷色彩融成一片惨淡的黑。   包括枭风这张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王昕不觉得自己摸人家下巴有什么不对,倒是满肚子怨气需要发泄,他攥紧拳头打在枭风的胸口,看见对方眼里溢出的狠戾,委屈的情绪中掺杂着快感,哪怕挨揍也在所不惜。   “你看不上我,总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昕的目光深刻而忧伤,“没错!是我让你开船出来,也是我跟你谈判,可是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闻言,枭风的眼神微变,有点理解王昕为什么会哭。   打不过是其次,主要是心中压抑太多的恐惧和焦虑,还有等不来救援队的失落。   “你是船长,就凭这点你就不能推卸责任,”王昕伏在上方,还在气恼的宣泄怨念,越说越来劲儿,“你不能拿你的长处对比我的短板,这不公平!咱俩一人拿一份简历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不错的工作,我甚至不需要上班,靠我先前出版漫画的版税就可以过活,而且日子过得还不错,你离了大海可以吗?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枭风瞧不起他,这让他难以接受,感到很憋屈,想要一头撞死的那种程度。   “王昕,明明是你看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深深的成见,不然怎么会开出100万的条件找我谈,按照你的想法,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不能,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迁就你?”   枭风说话稳当极了,好像每一个字都经过大脑的核准,立场不会轻易被别人带跑偏。   王昕失语,揪着枭风衣服的手,慢慢放松了。   他承认,之前确实打心底瞧不上枭风,认为他学历低,是个文盲,做人没什么志向,是一个只会出海捕鱼的怪胎。   现在不一样了。   短短两天的相处,枭风用实际行动消除他心里的偏见。   他悟了!   在野外,这就是大哥,跟着大哥走不愁吃不愁喝。   “起来。”这时枭风开了口,语调与之前不大一样。   王昕慢吞吞移动身体,睫毛在他深色的瞳仁之上微微颤动着。   枭风坐起来,屈起一只腿架住胳膊,摸一下被咬的脸:“咱俩八字不合,我这么说你同意吗?”   王昕揉着钝痛的肋骨,惨兮兮点头:“太妙了,必须同意。”   “应该约法三章,”枭风边说边拉过王昕的胳膊,将人拖拽到跟前,掀起对方松垮的衬衣,入眼是一片淤青,“你不能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到别人手里,你有点太依赖我...别不服气,现在你有了鱼叉,可以独自生火,在救援队找来之前,就按你说的,我们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你什么意思..”王昕的胸腔微微打颤,露出警惕的神色,“你想甩掉我,你觉得我是累赘。”   枭风检查他的肋骨,一根根地摸着,冷静地说:“你不是累赘,你是独立的,应该自力更生。”   “你是船长,哎呦!你的手长刺了那么糙,往哪摸呢。”   “别动,我是船长没错,可我们不在船上。”   王昕固执的嘟囔:“借口,你就是瞧不起我。”   “随你怎么说,”枭风的声线温和,带着一丝沙哑,“以后你要用刀或打火石,随时来找我,其他方面就别想了,避免争端的最好方法就是减少交流,距离产生美。”   “......”王昕克制着怒火,半天没吱声。   枭风当他同意,好心地帮他按按颈椎,“我们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互相埋怨上,这次意外我们都有责任,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刚才有些话我很认同,我不能拿自己的优势跟你比,毕竟我们成长环境不同,如果我的一些心里话伤害过你,你就忘掉吧。”   “哇..”王昕气恼地咧了咧嘴,“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不容易,这样显得你很虚伪,你不就是想跟我拉开距离吗?OK!正合我意。”   话落,他拍开枭风的手,系上衬衣扣子。   枭风点点头,起身走远一些。   昏暗中,男人的背影轮廓伟岸,透出浓浓的疏离感。   王昕盯着看一会儿,随即望向天鹅绒般的夜空,无数星星在闪烁,而他的眼角也闪着晶莹的光芒。   “干什么,”枭风算怕了他,“你不会又想哭吧。”   “你少管我,哭怎么了,又没拿你当厕纸擦鼻涕。”王昕从地上爬起来,将破罐子破摔的气质发挥到极致,连两只手看起来都蔫蔫的。   枭风忽然低眸:“是我不对。”。   王昕的脑袋一骨碌转过来,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枭风接着上句说:“你找茬的时候,我该心如止水的。”   “别在那唱高调了,还心如止水..”王昕白激动了,决绝地把泪水逼退,“我再打你一拳,有本事你站那别动。”   不对劲,好像又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枭风立时改变态度,诚心诚意地问:“王昕,你为什么喜欢咬人?”   王昕有点猝不及防:“我我..我心善,不像你招招致命。”   “你总来挑衅我,是因为我救过你,你认定我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枭风认可这番话,语气却变得沉重,“不过你记住,你要是再敢咬我,你的肋巴扇绝对会折两根。”   “什么什么?”王昕条件反射地撸起袖子,“你用的什么词?”   枭风不予理会,背过身,拿起烧火棍检查营地火种。   王昕找到他攒了一宿的淡水,拿起竹筒咕咚咕咚两大口喝完,咯咯地笑起来:“真TM爽!”   这种笑声前所未有的不羁,且充满敌意,甚至有点癫狂。   王昕满意舒口气,踽踽独行穿过林子,朝岸边走去。   两人停止交火,时间的流动也恢复了正常。   枭风盯着火堆的方向,注意力却不在火堆上,耳朵仍旧刺痛着,他轻摇头:“吓人。”   还有更吓人的。   大概过去两分钟,林子外面突然传来王昕的叫喊声:“自强不息!!”   枭风的手一抖,烧火棍从手中脱落。 第19章   经历完小树林约架,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里,两个男人的关系变得稍微平衡。   关系很好形容:王昕对枭风只有鄙视,枭风对王昕只有无视。   俩人各过各的日子, 王昕倚靠捕鱼技巧勉强维持生计, 对比之下,枭风在这方面游刃有余, 顿顿大鱼大肉, 偶尔还煮点青菜保持营养均衡。   每天早上,王昕会去崖壁取水, 那里的水源已经干涸, 但枭风会找到新的水源放在崖壁下面,足够王昕每日的饮水量,他问心无愧的全部喝光。   每当王昕重复叉鱼抓螃蟹这类活动时,枭风的生活就很精彩了,做事几乎不重样, 经常沉思自己需要什么,然后付诸行动。   枭船长最近又盯上一份大活, 白天总到林子深处去探险,傍晚之前才回营地。   要不是环境克制想象,王昕都要怀疑他找到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有好几次,王昕溜达到邻居的营地都扑了空。   与此同时, 枭风营地的物资越来越丰富, 马上要发展到农耕时代了,王昕看见了会在心里默念口号“自强不息”十遍,然后抬起高傲的头颅离开。   他这样告诉自己:有什么用,救援队早晚会来, 到时候一切白折腾。   他在维护自己的尊严,也在安慰那恐惧又焦虑的心。   时光荏苒,又挨过难熬的几天,还是不见救援队的影子。   枭风一如既往,永远是求实的状态。   王昕却坚持不住了,每每看着无垠的大海,焦虑和恐惧的情绪便占领意识的高地,他陷入了悲观设置的陷阱。   到了夜晚,他独自坐在沙滩的小窝棚里,海面一片漆黑,透着神秘和未知,他抬头,月光映射出他眼里的绝望。   “要坚强王昕,你得支棱起来..玛德,支棱不了一点啊..”   王昕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作为一个正经八百的都市人,王昕是好几家高尔夫和网球俱乐部的会员,经常约朋友去夜店、酒吧或高级餐厅。   但这些不重要,他的社交工具而已,他最想念的是家人和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他渴望创作,他想画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遭遇海难之前他收到来自法国的邮件,一家出版社要买他漫画的版权,而绿国最有实力的出版商也对他抛出橄榄枝,他们已经谈好合作,马上要开启某个系列故事的刊载。   只有他自己清楚,漫画家的身份对他有多重要,提起坐拥百万粉丝的‘Cloud’神秘创作者,不会有人把他和富二代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有人称他为土豪的儿子,他是完完全全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尊重。   漫画家不受父亲的掌控,他爱死了那样的自己。   此刻,这一切都化为泡影,离他越来越远了..   王昕搂紧肩膀,沉浸在极度孤寂中,他无法想象回不到现代世界的日子,他痛苦,他害怕。   为了杜绝这种情绪发酵,他决定闭眼沉沉睡一觉,或许醒来就能看见自家的‘蓝鲸号’。   可最近几天他身上痒得厉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一边抓一边呓语:“枭风...靠!念叨他顶什么用,琦琦啊,你怎么看上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晨光洒满整个沙滩,海水碧蓝澄澈,鸟儿在轻声歌唱,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未受污染的清新味道。   如此美景,唤回了王昕开朗乐观的人格,他重拾希望并笑话自己:“开什么玩笑,才过去一周,你就哭爹喊娘了,我告诉你,让你等一个月都不奇怪!”   例行完每日的自言自语节目,王昕使自己的精神稍稍振作起来,他把心中阴霾扫到一边,先去崖壁取水。   椰壳放在老地方,里面盛着三分之一的淡水。   肯定是枭风的杰作,有良心,还挺多的。   王昕拿起椰壳喝一口,感觉水很甜很清澈,不像往日的露水或干涩的积水,他怀疑枭风找到新的水源了。   下午,天边飘过几块厚厚的云,遮住了毒辣的日光。   漫画家的创作欲望爆棚,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王昕在沙滩找到一块空地,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图案,没多久便呈现出一段有趣的故事情节。   故事中有两个人物,相貌都很奇异,一个长着天使翅膀但有着尖尖鸟喙的少年,这是系列主角,另一个是新人物,身材魁梧却长着猪鼻子的船长。   少年与船长之间的二三事。   王昕摸着下巴思索,决定把船长变成老头,于是在猪鼻孔周围加上浓密的大胡子。   “哈哈哈...”王昕掉头往林子里跑,“枭风!枭风你出来。”   他的分享欲和创作欲同样爆棚,迫不及待地寻找读者,全然忘了两人还处在冷战中。   这时候,枭风已经提前回到营地。   一个礼拜悄悄过去,两人干着不同的事儿,相较王昕被情绪左右的困境,枭风则是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早出晚归,去林子里不止是寻找水源或捕猎食物,他还寻到一片轻木林,利用手中的刀子锯断几根,然后拖回营地。   王昕跑过来时,他正半跪在地上锯轻木,旁边已经堆了一摞成品。   “你在干什么。”王昕满脑子问号。   枭风的眼珠动了,视线缓慢而谨慎:“有事吗?”   王昕热切地说:“别搞那东西了,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闻言,枭风停下手里的动作,投去冷静而敏锐的长长一瞥,潜台词是:你好像忘了咱俩八字不合。   “我在做事,”枭风好不容易过几天太平日子,不想破坏这种平衡,“你要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你就自己留着。”   “不不不!必须让你看看才行,”王昕兴致昂扬地往前走两步,晶亮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男人,“别这么扫兴,你锯木头什么时候都可以,我要给你看的东西限时,涨潮就完啦。”   枭风意识到自己有点心软了,赶紧加强意志:“没兴趣,我好奇心不重。”   王昕最后带着一丝小男孩撒娇的感觉说:“去看看吧,又不会少块肉,你知不知道我昨晚难过的差点跳海自尽。”   “.....”   死亡威胁都用上了。   枭风收起刀子站直身,迈大步朝林子外面走,沉着脸道:“走走走!”   王昕赶紧跟在他后面,事先打个预防针:“创作人物就是要和现实有差距,你看了可别生气。”   实际情况出乎意料。   当枭风看见沙滩上的作品并认出猪鼻子船长原型是谁后,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或嫌弃,而是露出一丝微妙的神情,带着很难察觉的笑意。   “天下船长那么多,你别对号入座,”王昕有些心虚,但很快改变态度,挺直腰板重新介绍,“没错!就是你,很符合不是嘛,我告诉你这个船长还有另一个功能,他生气的时候会把猪耳朵弹出来。”   口说无凭,王昕捡起树枝画起来,两三下就把船长生气的样子描绘出来。   虽然创作条件有限,但他仅用沙滩做画板也能让人物活灵活现。   “这是你吗?”枭风用下巴指向另一个人物,那个长着翅膀和鸟喙的少年。   他一眼就认出十五岁的王昕,刻画的非常棒,狂妄而不自知,脸上挂着澄澈又率真的微笑。   “他是主角,”王昕介绍道,“从我跟你上船的那一刻起,这个人物就已经存在我的脑子里,我一直想画少年探险的系列故事。”   “你的画风...有点奇特。”枭风并无贬义的意思。   王昕明白他的想法,乐呵呵地点头:“没错,漫画创作者要有自己的风格,人物对话也一样。”   说到人物对话,枭风觉得王昕的漫画用词非常别致,甚至接近诡异,例如他脚旁边框着一句“少年那‘引人堕落’的嘴唇”,一般人不敢这么形容。   枭风下意识看向王昕的嘴唇。   王昕逗趣地噘起嘴角:“想亲吗?”   枭风双手抱胸,诚实回道:“你的嘴在我眼里跟食人鱼没什么区别。”   王昕的嘴巴迅速瘪回去:“毫无幽默感。”   “他有名字吗?”枭风问,“总不能叫‘堕落哥’吧。”   “还没想好。”   “糊涂。”   “什么?”   “叫糊涂,贴合现实。”   枭风捡起一根细树枝,在少年头顶画个圈圈,里面写下一行字:我叫糊涂!   王昕不甘示弱,拿着树枝在船长头上写道:猪船长。   枭风一点不介意,眉头舒展开,嘴边漾起笑意。   他笑和不笑时差距很大,都把王昕看楞了。   不笑的时候,他那张脸显得有棱有角自带锋芒,笑起来时完全另一种样子,仿佛在脸上铺开一层阳光,泛起柔和的光泽。   “这就对了,”王昕像个评论家那样点着脑袋,“不要总摆张扑克脸,面带微笑迎接新生活,不就是海啸嘛,没什么大不了,活着就很幸运了。”   枭风毫不犹豫的拆穿:“明白,你在说给自己听。”   王昕扯动嘴角:“那又怎么样,我说的不对吗?”   “对,希望你真的这么想。”   枭风看眼太阳的位置,打算返回林子继续干活。   他往前迈一步,王昕以为他要破坏自己的作品,刚要出声制止,那只脚迅速转移踩到别的地方。   到底是王昕小人之心了,枭风不仅没有破坏,反而绕开这片沙地,沿着作品的边缘朝树林走去。   王昕望着他的背影,表情变得像‘糊涂少年’那样率真:“其实他还行,换我肯定会踩两脚。”   --   天彻底黑了。   当夕阳的余晖褪尽,大海也是去了蓝色。   枭风检查完岬角的信号塔,再回到营地时,之前预留的火种渐渐熄灭,零星一些红点铺在碳灰上面,发出微弱的光亮。   他利用这些星星之火引燃干菌,再添些干树枝,重新抬高火势。   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不管是外界还是内心的黑暗。   枭风将精挑细选的藤蔓放置火堆旁,借着火光开始干活。   首先,要把粗细不同的藤蔓分类,然后按照理想长度进行切割,使它们的性价比高于麻绳。   这样忙活了一会儿,枭风的脸被火光烤得发烫,他取来淡水喝一口,放下竹筒时想到一个妙招。   他应该制作一个‘水杯’,而且要尽快。   这时,身后传来很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动物的皮毛滑过荆棘丛,而且是个狩猎的大型动物。   枭风拿起弓箭,转身时箭已经在弦上,他对准黑黢黢的林子,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是我。”   王昕举着双手走出来,身上衣服被林间的黑暗衬得异常白亮。   枭风放下弓箭,冷声道:“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差点射穿你的脑子。”   笨拙的红晕又一次浮上王昕的双颊,将他的脸染得通红:“除了我还能有谁,我找你有事。”   显然,王昕以为这片区域除了山鸡和兔子,只剩他们两个会喘气的。   “你想跟我恶作剧,”枭风一眼看穿他幼稚的心思,“别来第二次,我真的会失手干掉你。”   “我没那么闲,”王昕打死不承认,急切地转移话题,“你不要一见面就批评我好不好,你都不问我来找你干什么。”   说话间,王昕一直把手伸进衬衣里抓挠,脸上是紧急集合的表情。   枭风留意到他的举动,没吱声,转身继续整理藤蔓。   王昕一步步走过来,帮不上忙,只能袖手旁观。   枭风把藤蔓拣成一团,放在一堆整齐的轻木上面,接着,找了块石头开始磨刀。   火光摇曳在他脸旁,他有一种冷淡、超脱、无求于人的处世态度。   王昕心想,因为他够强。   丛林规则就是这么残酷,必要的时候需要向强者低头。   一番天人交战后,王昕说服了自己的自尊心,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枭风,我给你做的,回馈你这些天一直提供的水源。”   枭风瞥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我刚才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下次找我要走前面踩出来的小径,万一真的误伤你,我可没有多余的精力救你。”   王昕没想到他对这件事这么认真,评判的态度令人窝火,但心里暖烘烘的,“知道,我刚才...好吧,我就是想吓唬你一次,咱俩处在冰河期嘛,你是个闷葫芦指望不上,活跃气氛的事儿还得我来。”   “你有什么事,直说。”枭风的态度稍稍缓和。   “给你东西啊,”王昕又凑近一些,“我做了两个牙刷,分给你一个。”   枭风借着火光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哪里是牙刷,鞋刷还差不多。   王昕很是满意:“我用樟树和蒲苇草做的,可以磨牙。”他裂开嘴,傻乎乎地做一下示范。   不对劲,很不对劲。   枭风眼神变得警惕:“谢谢,东西我收了。”   “别瞧不上,我做的刷子就像你的刀,是个万能刷,”王昕立刻化身高铁推销员,“可以用来刷衣裤,还能当梳子梳头,刷牙更是没问题,我相信还有更多的用处等着你开发,毕竟你的想象力比我奔放。”   巧了,他俩在这方面都格外谦虚。   枭风脸上露出要划清界限的表情:“不敢当,你是画家,想象力这种东西是专门为你这种人创造的。”   王昕的双颊慢慢涨红,咬着后槽牙说:“是漫画创作者!”   “好的创作者,你找我肯定还有别的事,对吧?”   “枭风,我不能在沙滩上睡了,我感觉满地都是小爬虫。”王昕又把手伸进衣服里,胡乱地抓挠两下,脸颊浮现痛苦又烦躁的神色。   枭风磨好了刀,拿起一个竹节说:“我早就提醒过你。”   “现在说这些没用,”王昕被不明生物折磨到脸都不要了,“商量个事儿,你能不能把你的指甲咬成锯齿形,好给我抓两下背,我痒得受不了了。”   “???”   枭风臭着一张脸,难以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不能,我没有多余的指甲给你用,因为我每天都要干活。”   “那你给我抓两下。”   不管人家同不同意,王昕就跟断了腿似的一屁股坐下来,主动掀起衬衫,露出整个背部。   枭风无语:“越挠越痒。”   “你的掌心很糙,”王昕记得他检查自己肋骨时的触感,“你用手掌给我搓两下试试。”   “......”   枭风攥紧拳头,忍了又忍,意外的忍住了。   他眼里的烦躁减弱,慢慢恢复平时那种疏离、不受情绪左右的状态。   准备好了吗?   您的搓澡工已上线。   枭风特意擦了擦手,确定手掌没有携带木刺,他把掌心覆在王昕结实的背上,按照对方的意愿,从上到下搓个遍。   “往左..对对!就是那儿。”   “这里吗?”   “再往下,你别拘着,使点劲!”   “我怕把你的背搓出血。”   “没那么容易,你就来吧。”   三分钟过去..   王昕的脑袋耷拉在胸前并闭上眼睛,舒服得直哼哼:“枭风,绿国最大的温泉广场缺了你,是他们的损失。”   “闭嘴,”枭风警告道,“什么时候开始痒的。”   “好几天了..”王昕挠了挠胳膊,那种委屈是发自内心的,”又痒又疼,像被火钳烫了一样。”   枭风让人的背部冲向有光的一面,仔细瞧了瞧,发现王昕的皮肤上覆盖着片片不明显的红点,很像过敏的症状。   他用余光打量王昕的侧颜,留意到对方收紧的下颌,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难为这位少爷忍了这么多天,侧面印证了他的进步。   “你被绿蚁咬了,”枭风笃定道,“估计你碰上了他们外出觅食的兄弟,如果你的营地搭在蚁穴上方,那你就有麻烦了。”   王昕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有毒吗?”   “没什么毒性,你这么壮实,”枭风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揶揄,“被小虫咬两口不要紧,碰上大军出动你就糟了,它们不会绕道而行,不管什么东西挡路,它们都会生吞活剥。”   “你管这叫咬两口?”王昕升了调门抗议,“我浑身上下都难受的要命,我都怀疑有虫子在我身上产卵。”   说完,他把自己恶心的够呛,整个脸都绿了。   枭风躲在暗处浅笑:“你很幸运,我下午刚好采了一些草,具有曼陀罗麻醉功效,不过没那么强烈,涂抹在皮肤上应该可以缓解瘙痒。”   王昕连连点头:“我宁可麻醉,疼死!也不想痒死。”   “你等会儿。”   枭风去取草药,摘了几片大叶子拿回来。   他照例用水蘸湿,将叶子敷在王昕的背部。   “还有胳膊,”王昕拧过身子,面对着枭风把四肢伸长,好像一个宝宝在求抱,“小腿肚也来点,别舍不得,有多少叶子全都拿来。”   枭风颇有耐心地解释:“不是舍不得,用太多会让你的身体失去知觉,甚至产生中毒的现象,它有麻醉效果。”   “胸口再来一叶。”王昕撩起上衣,露出‘引人堕落’的胸膛。   枭风扫两眼,将湿叶子递给他:“你自己来,不要再用手抓了,如果挠出血,你会感染的。”   王昕贴好叶子,感觉身心凉爽通畅,那种麻麻的刺痛感战胜了瘙痒,也缓解了他焦虑的情绪:“我应该早点来找你。”   枭风侧过身,开始收拾残局。   王昕顺势打量自己的身体,自恋地捏了捏腹肌,“它们还在,太好了,枭风,你觉得哥的身材怎么样。”   “还行,”枭风很是敷衍,“脚拿开,你踩着我的竹筒了。”   “什么叫还行,这属于还行,那你心中的好是什么样,非得练成强森那样吗?”王昕把衣服穿好,虚荣心没有得到满足,自然是不服气的。   枭风随口问:“强森是谁。”   “......”王昕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果然是野人,什么都不知道。”   枭风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忙活了一阵子,拿着刀和竹节坐回火堆旁。   王昕还没走,半张脸埋在弯臂里,偷偷瞄着枭风。   “你感觉怎么样。”枭风打破沉寂,听上去是关心,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走。   “好多了,”王昕假装听不懂,露出一只眼睛,“船长,你懂得真多。”   枭风手持万能刀,削着竹节的顶端,目不斜视道:“拍马屁没用,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王昕感觉血压又要升上来:“得了吧,你只不过帮我搓两下背,赠送几片叶子而已。”   “你还想怎么样。”   “我...我要留下来。”   这句话的音量太小了,说的时候嘴都没张开。   以至于枭风要把耳朵凑过去,带着明晃晃的戾气道:“再说一遍。”   王昕抬起满是尴尬的脸,清了清嗓子:“你说有蚂蚁大军,我不要回去了,今晚在你的吊床上对付一宿。   枭风挑眉:“那我呢。”   “你...”王昕瞄一眼堆在那里的轻木,“再搭一个,你砍了那么多木头,不就是为了升级床铺。”   他误会了那些轻木的用途。   枭风没有解释,看样子也赶不走。   海滩确实不宜长期露营,心再硬的人也不忍心将求助者拒之门外,何况枭船长的心很软。   枭风想到一个办法,直接说出来:“留下可以,夜里我们换班照看火种和信号塔,大约每三个小时轮换一次。”   王昕答应了:“没问题,可我怎么知道是三小时。”   枭风找到几块浮木,摆到火堆旁边,“一块木头能烧很久,按照这个时间来换班。”   “OK,那现在..”王昕瞅一眼‘豪华’的吊床。   “你先休息,我还有事做。”枭风的手一直没闲着,聊天的间隙,他已经把竹节一端削出旋转现象,再做个严丝合缝的杯盖就大功告成。   他会拥有一个不错的竹节水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王昕只能羡慕地看着,心里不停念叨:我会画画,他不会。   “到时间了叫我,”王昕打个哈欠,迫不及待地奔向吊床,“我还是能起来的,不用太..”   枭风截断话音:“放心,我肯定叫醒你。”   王昕条件反射地扮个鬼脸,果然不能把人想的太善良,死对头永远都是死对头!   “船长..”   半响后,王昕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但话痨的本质不改,赶在做梦前争取一下:“你能不能把我当王琦,对我好一点。”   枭风说:“做不到,王琦根本不会这样,她从小就要脸。”   王昕用棕榈叶盖住头:“再BB一句我就是狗。”   ...   按照约定,两人三小时一倒班,第二轮的时候天空就露出些许微亮。   黑夜已经消逝,晨曦揭开了帘幕。   枭风知道时间还早,他让王昕继续睡,他则是前往森林深处寻找水源和食物。   猎人是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命运。   王昕不是猎人,所以很难懂得这个道理,他一觉睡到天大亮,炙热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洒在他的身上,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视线在周围转一圈。   麻醉叶子变得干巴巴,已经从他身上脱落,他还是觉得痒,但这种程度可以忍耐。   这一觉睡得不连贯,却是他沦落荒岛后睡得最香、最舒服的一晚。   “牛!”王昕用一个字评价枭风的吊床。   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两人在营地重遇。   枭风算得上满载而归,左手提着夜里设伏的猎物,右手拎着一串野蘑菇,腰上别着竹筒水杯,里面盛满淡水,而他身后背着自制弓箭。   他在地上刨个坑,往里铺了几片棕榈叶,然后烧岩石煮沸水。   没多久,坑里的水开始咕咚咕咚冒泡。   野蘑落入水里,鲜香的气息开始飘散。   王昕洗完澡从海湾回来,手里拎着两个棕色大螃蟹,自以为掌握了早餐权利,路上还琢磨怎么跟枭风谈条件,当他回到营地,刹那间被一股香味儿冲昏头。   妈妈!棕色大螃蟹又不香了。   螃蟹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还张牙舞爪。   “你在煮什么。”王昕使劲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枭风短促地做一个警告的手势:“你的螃蟹要溜走了。”   王昕赶忙抓起螃蟹,熟练程度堪称赏心悦目,对比之前被大钳子吓到掉进河里的他,现在的他可以称为抓蟹艺术家。   “拜托,别用你那种弗洛伊德信徒的锐利眼神看着我,”王昕酸溜溜地说,“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就是好奇问问而已,我好像闻到了素面的味道。”   素面是海滨镇的特色小吃,主要材料除了手工拉面,还有青菜和鲜菇。   枭风如实回道:“蘑菇,山里采的。”   “有毒吗?”   “这种没有,海滨镇遍地都是,你肯定吃过。”   “哦,我是肉食主义者。”王昕佯装不在意,偷偷瞄两眼,记住了蘑菇的样子。   “你想来点吗?”枭风问,用细树枝拨弄沸水里的蘑菇。   王昕不怎么抱希望地说:“免费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枭风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何况对象是死对头,“想吃就拿东西换,或者主动干活。”   “你看看我,你仔细看看,”王昕往前走两步,一手一只大磅蟹地伸开两臂,脸上挂着幽怨又卖惨的表情,“我是不是比昨晚瘦了,说明什么问题,我很不幸啊,老兄,何必这么绝情。”   枭风投来了生硬而冷峻的目光:“我觉得你很好,身体强壮,帅得跟江森一样。”   “强森!”王昕骂骂咧咧,“狗蛋!不吃就不吃。”   餐前小插曲过去,两人各吃各的。   枭风在煮蘑菇的过程中,已经给小山鸡脱了毛,在王昕眼巴巴的注视下,他做了一道世界名菜——小野鸡炖蘑菇。   别提有多香了。   放在以前,王昕对这种菜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也一样,看都不能看一眼。   接下来请欣赏枭船长的厨艺展示:   [整只鸡被剁成十几块,全部下坑,烧热的岩石不停更换,沸水发出“咕咕嘟”的声响,伴随着香气弥漫整个林间。]   树叶发出赞扬的声音,鸟儿高声鸣唱,王昕垂头丧气。   枭风这次并没有节省食物,他把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解决,一个人消灭大半只鸡,包括一串野蘑菇。   他留了一个鸡腿给王昕,出乎意料,王少爷骄傲的拒绝了。   “我从小就不爱吃鸡肉,”王昕如是说,“我就喜欢吃海鲜。”   “不强求。”   枭风用叶子包裹住鸡腿,放在火堆上烤,没一会而就把鸡腿烤得外焦里嫩。   他几口下去吃完,擦了擦嘴,站起身准备干活。   王昕瞪着他:“你都不谦让一句吗?”   枭风冷冷道:“不会。”   王昕竖起拇指,甘拜下风。   上午的时光很短暂,一眨眼就过去了。   太阳开始向西方移动,日头变得愈发毒辣。   树林里,枭风的营地在不知不觉中扩大范围,如果在周围按上一圈栅栏,那无疑是邻家小院。   地上摞着一堆轻木,马上要发挥它们的用途。   枭风把刀子绑在一根木棍上,当成一把砍刀,先砍断了轻木的树枝,然后把每根树干切成三段,最后凑齐了十八根相同的木头。   十八根木头并排躺在地上,看上去像一张木床。   不远处,王昕伸脖子瞅一眼,锐评道:“初级木匠。”   枭风什么也听不见,完全沉浸在劳动中。   信心之火在他眼中燃烧,他感觉肾上腺素在飙升,越干越来劲儿,自制小砍刀在他手中灵活舞动,一根根木头臣服于他脚下。   他又拖来一些竹子,按照木头的长度逐个切断,摆在木头上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缺少麻绳。   枭风转身进入林子,寻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一根足够长的藤蔓。   当他拖拽着几根藤蔓回到原地时,王昕的身影不可忽视地映入眼帘。   “没有鸡腿了。”枭风以为对方是来要吃的,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向木头堆。   王昕纠结地抿了抿嘴巴:“我不是来找吃的,我是想...请教一下。”   不对劲,很不对劲。   枭风警惕地回过头,睨着王昕的眼睛,仿佛要洞穿一切。   ‘请教’这两个字用在他们之间,本身就值得他们沉默两分钟。   “我不想再回沙滩上睡觉了,”王昕直言道,“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要在林子里找块空地露营,所以...”   “你想搭吊床。”枭风帮他说完。   王昕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腰板一下子挺直了,“你帮我忙,我拿东西跟你换。”   枭风有些好奇:“你要拿什么跟我换。”   王昕晃了晃手腕,折射出几道光:“劳力士。”   枭风的视线锁定那只腕表,观察表盘发出的折射光,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王昕以为他在估价,爽快地说:“三百万,绝对没诓你。”   “拿来,”枭风伸出手,“我教你怎么搭建营地,活你要自己干。”   “我知道。”   王昕毫不犹豫地摘下腕表,朝着枭风扔过去。   枭风接住,放在手里打量。   王昕轻咳一声:“还在走针,就是时间不准确,指南针是准的,不过无所谓,价钱绝对不变。”   枭风收起腕表,放进布袋里保存。   王昕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视线在周围转一圈:“哪里有竹子,我刚才在附近转了转,连竹子的影都没见到,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是个问题。”枭风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估算出用时和可能遇到的障碍,最终得出结论:这家伙干不成。   一个养尊处优的年轻男人,中看不中用的身材,破破烂烂的衣服,毫无野外求生的经验,所有的智商和才华都献给了漫画,只余下一张废话连篇的嘴....这样的人,恐怕搭上命也搬不来竹子。   为了节省时间,枭风决定亲自上阵,他脱下被汗水浸湿的上衣,往王昕怀里一扔,说:“把衣服给我洗了。”   两个男人沦落荒岛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随地脱光而不会感到尴尬。   王昕瞳孔慢慢放大,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枭风开始往身上抹泥土,补充道:“我去给你找竹子,你自己不行。”   王昕一秒容光焕发:“成交!”   说完,像一只快乐的小蜜蜂飞走了,朝着海湾的方向飞去。   枭风缓缓摇头:“这种人碰上传|销就惨了。”   竹林距离海边有很长一段路程,需要跨过几座小山坡和泥泞的河流。   枭风背上弓箭,拿起自制小砍刀前往树林深处,他去了很久才回来,带回的竹子用藤蔓捆住。   这期间,王昕早就洗完衣服,正无所事事地站在那望天。   枭风走之前已经把搭建吊床的流程告诉对方,以为自己回来能看见不一样的画面,最起码要把藤蔓准备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看见王昕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就头疼,强行低声:“别站在那耍帅,过来搭把手。”   王昕拒绝被奚落:“还用耍嘛,本来就帅。”   嘴上不饶人,身体倒是服从指挥,直直地朝枭风走过去。   枭风解开藤蔓,将新鲜的竹子摆在地上,发现王昕不为所动,不由得抬头看向对方,眼神变得犀利,隐隐泛着怒火。   “看什么。”王昕双手叉着腰,人来了,但不知道从何下手。   “看什么?”枭风踢了一脚竹子,“当然是把它们搬到你新找的地盘,难道还指望我送货上门?”   王昕不知道他哪来的气,怨念中夹杂着委屈:“那你就说呗,你自己说不清楚还批评我,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回来之前你就该把藤蔓和棕榈叶准备好,”枭风掩饰不住的想要发火,“而不是干瞅着别人帮你做事,站在那摆个姿势,就以为自己是挂满了左轮手|枪的西部牛仔了。”   “你他娘的真会损人!”   王昕气得浑身往外冒热气,就像煮熟的大虾。   不过他接下来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并没有破口大骂或发出单挑的战帖,而是满脸憋屈地蹲下身,揽住地上的竹子,一副快要眼泪决堤的模样。   他头一次对自己感到失望,如果没有遭遇这次海难,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笨”。当然了,他才不会承认,他是才华横溢的都市人,上山打猎以及下海捞鱼这种事跟他本来就不搭调。   “我需要鼓励,不是一味地贬低。”王昕超小声的嘀咕,有意不让枭风听见,不然指不定怎么毒舌输出呢。   枭风真没觉得自己有多过分,整个下午的时光,他放下手里的活去帮王昕找竹子,路上艰难重重,再加上他没穿上衣,后背和手臂被灌木丛刮了好几道痕迹,若不是有一层泥护着,估计惨不忍睹。   这位少爷倒好,自己先委屈上了。   “你是不是以为去原始林子找东西,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枭风随手拿起自己做的鸡毛掸子,掸了掸裤子上的草屑,声音里透着失望与疏离,“下次你自己去,我不管你。”   “够了,你的声音很难听,反派的声线就是你这样的。”王昕耷拉着俊脸,稍稍有点哽咽,强忍着把那口气咽下去。   苍天在上!谁哭谁是狗!   发毒誓并没有逼退王昕想哭的欲望,他自己也觉得丢脸,可就是憋不回去。   “我就活该被你从头到脚的彻底否定?”王昕一边嘟囔一边拖着竹子站起身,“你那张阎王脸谁不怕,我刚才根本没反应过来,真不是找理由,我一直想找事做,害怕白费力气,想等你回来....我靠!人呢?”   枭风在他发毒誓的时候就已经走远了,上半身的泥土干裂,必须洗个澡才能穿衣服。   两人在见面,已是十分钟后。   枭风清清凉凉地回来了,头发也是湿的,他路过王昕的新营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神是那样的镇定自若。   王昕坐在两颗大树之间,眼睛红红的,眼底盛着傲慢与隐忍,在和枭风对视的那一刻,刚压下去的憋屈感一股脑又涌上来,他赶忙低下头,想起一句歌词:害怕眼泪流下来!   不一会儿,枭风拿着两根藤蔓走来,仍在地上,语气认真地问:“你哭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王昕头也不抬,用衣袖擦擦脸,“我这是生理眼泪,每次吃完东西我都用长叶草磨牙,呛的我眼泪直流。”   “你刚才好像没有磨牙。”   “延迟了三个小时不行吗?”   行行行!   枭风决定远离是非之地,赶紧把东西放下,一把刀和几片棕榈叶。   他刚转身,后面就传来王昕“嘶呀”的一声怪叫。   “唔..”王昕含住自己的手指,郁闷地看向枭风。   枭风谨慎地回头:“又怎么了。”   王昕含糊不清:“指甲盖劈了。”   枭风想假装听不懂,脚步微微挪动,准备以越狱般的速度离开。   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王昕一再强调,劳力士有多么的值钱。   他不在乎手表的价钱,但在乎手表发出折射光的作用。   “坐过来一点,”枭风拉过王昕的胳膊,动作称不上温柔,“你这种不干活的指甲长得就是快,用石块磨一磨。”   王昕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些,乐天派的人格又回来了,他盯着枭风的侧颜端详,戏仿纨绔子弟的口吻道:“弟弟,你应该是得罪了上帝,祂在创造你的时候忘了往你嘴里加点蜜,你就不能夸我一句?”   弟弟?   除了出生年月日,真看不出来他比他年长。   枭风的语调冷静而悠扬:“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想一想词。”   王昕扯动唇角:“很期待,在用词方面,恐怕连莎士比亚都比不上你。” 第20章   嚓嚓嚓——   这种声音持续好一阵, 那是石块磨擦指甲造成的。   枭风告诉王昕怎么用石块把指甲磨平,然后去取一些木头准备固定吊床的底部。   等他拖着几块木头回来时,同样的事情第二次发生, 王昕还在那摆弄十根手指, 这么半天啥活没干,工作效率真的有点让人头疼。   枭风清楚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习惯性慢悠悠做事, 避免他眼泪决堤,这件事先忍下来不提。   可在经过王昕身旁时, 枭风发自肺腑地想吐槽:“你要是我儿子...”   “咋地?”王昕眼睛圆睁, 心头警铃声大作,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真的很怕被枭风批评。   枭风放弃把话说完,缓缓摇两下头:“没什么,你不可能是我的儿子。”   “那是当然, 你长得很一般,怎么可能生出我这么帅的儿子。”   上次攻击声线, 这回已经发展到长相,说明这场交锋王昕输得够彻底。   真正的胜者对此不屑一顾,枭风毫不在意, 好像被说丑的人不是他一样。   “嗳,枭风, ”王昕突然很好奇, “有人提过你的长相吗?”   枭风语气淡然:“你是第一个。”   王昕悻悻地耸肩,“我的审美一直在线。”   “我身边的人很少讨论这些,”枭风的潜台词是这很无聊,并提了一下敏感话题, “王琦说过,我还是不错的。”   王昕的手一抖,石头从手中滑落,最后一根手指头也顾不上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是不可置信:“她真的这样说?”   枭风回忆几秒,点头:“她走之前说过,但我无所谓。”   “你又端上了,还无所谓...”王昕才不信呢,“她的原话还记得吗?”   “大概是...她认为我气质不错,其实我也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她还说我俩某些方面很像,这点我同意。”   “你俩一点也不像,死了这条心吧!”   王昕大手一挥,做派像个领导,好像这事儿他说的算。   “你为什么要阻止王琦交朋友?”甚至拿钱打发?   有钱人的作风,枭风是真心不理解。   殊不知,在这个话题上,他俩就不在一个频道。   王昕有理有据道:“我可没阻止,我就是想不明白,她以前的男友帅得跟啥似的,也就比我差一点点,怎么突然审美降级了,肯定是你给她下蛊。”   聊到这里,一阵妖风骤然刮过。   枭风的理智被吹回来,心头隐隐泛起不祥之感,他打个静音的手势:“咱俩聊太多了,安全起见到此为止。”   王昕轻哼:“这么半天,总算说一句有用的。”   命中相克可不是闹着玩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俩都挺惜命。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开启沉默是金的模式。   枭风在专业领域大杀四方,将如何搭建吊床的步骤告诉王昕,还教会了他三种打结方式。   “在野外打结很重要,水手最宝贵的技能之一。”   撂下这句可以保命的话,枭风退离战场,往出走十几步,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互不打扰的气息在林子里蔓延开来,他俩之间的气场似乎影响到了其他动物,连聒噪的鸟儿都停止了互动。   沉默可以让人专心,时间也开始加速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   “枭风!”   一声叫喊划破天际。   枭风不看也知道,王昕的吊床搭成了。   “来看看!”王昕隔着几棵树招手,“看看我这个徒弟怎么样,有没有给你丢脸。”   “恭喜。”枭风正忙着锯木头,他临时改变计划,决定再加几块轻木。   王昕发现叫不动他,穿过草丛,走过来亲自邀请他。   “别扫兴,我可是新搬来的邻居。”   显然,王昕又忘了他俩正在休战的事儿。   枭风拗不过他,放下手里的活,跟着他过去看一眼。   “怎么样?”王昕展示自己的作品,眼睛里盛满期待,还有一丝戒备。   戒备是怕枭风出言损人,他好予以回击。   枭风打量一番新吊床,比自己那个大一圈,外形参观完,他检查一下底部是否牢固,确定没问题,他给予肯定:“挺好的。”   说罢,他转身要走。   王昕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眨巴着眼睛:“就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枭风微微蹙眉,“我不是你爸爸,没有义务夸奖你。”   “.....”王昕的胸膛开始起伏,“你少占我便宜。”   “行了,我还有事做。”   “你天天有事,我就不明白了,在这种地方你有什么好忙的。”   枭风挣开王昕的牵制,没有解释,原路返回自己的地盘。   啪嗒啪嗒——王昕跟了过来。   “枭风,你有没有想过,”王昕抿了下唇,内心挣扎一番才继续道,“他们找不到这里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俩一直没正式聊过。   王昕认为枭风和他一样,抗拒这个话题,只要不戳破,他们就默认救援队会来。   这是他的心思,枭风从未回避。   实际上,从遇难的第一天,枭风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为此做好迎接一切不确定的准备。   “努力活下去,心怀希望,”枭风露出修士一样生死看淡的神情,“顺其自然,愤怒和焦虑是没用的。”   “顺其自然?”王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啥意思,如果救援队找不到这里,你就打算在这过一辈子?”   枭风丢过来一个“那不然呢”的眼神,回应的模棱两可:“能离开当然最好。”   “我肯定要离开!”王昕拔高声调为自己打气,“我和你不一样,你孤家寡人的当然无所谓,我有家人,朋友,还有一百万嗷嗷待哺的粉丝,我需要创作,鬼知道我的创作欲涨得要喷到南美洲了!”   枭风沉默下来,清楚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刺激王昕。   王昕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紧张的声调时高时低:“我有很多目标没有实现,我想拿安古兰国际奖,我还想...”他忽然看向枭风,双颊开始涨红,眼里闪过一丝窘迫,“我可没有发疯,还不至于,我就是想海港公司,那么大的一个工程,我是项目总经理,失踪肯定会拖延项目进展。”   枭风持反对意见:“我觉得你想多了,王琦会处理好一切,她在这方面比你有能力。”   意外的,王昕没有反驳,反而露出赞同的神色。   他的脸又变得惨白,颓废地往地上一坐,目光深刻而忧伤:“琦琦...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爸一定会把这件事算在她头上,我能想象到她的日子有多难过。”   枭风垂眼思考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夹杂着安慰:“她会自责的,但我相信她会振作起来。”   “不不...”王昕落寞地摇着头,“你不了解我爸,他重男轻女,还特别迷信,以前他就把我妈的意外包括生意上的失败都算在琦琦头上,不行!为了琦琦,我也要回去。”   闻言,枭风的眼里出现几许动容:“王琦说过,小的时候,你在她心中是英雄的形象,你一直护着她,她记在心里。”   王昕忽地自嘲一笑:“我做得不够好,我本该更好的,你刚刚说小时候是英雄,那现在呢?”   枭风饱含深意道:“她说你一直没变,我和她有同样的感觉,你们的位置可能调换了。”   “呃..”王昕总觉得哪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算了,等我回去亲自问她。”   语毕,王昕用一种求认同的目光死死盯着枭风,非要他发表决心。   他就是不发表,这些不在他的语言系统里。   “我不管你,”王昕率先移开视线,并坚决表态,“你愿意在这待着就待着,我肯定是要走的。”   一定要离开荒岛!王昕暗自许下承诺。   最后,谈话以枭风的沉默画上句号。   属于夕阳的光辉洒满世界,时间不早了。   枭风要去岬角的信号塔吃晚餐,他准备了烤蛇肉,还有一些可以煮的青菜。   思念亲人的死对头,莫名削弱了讨人厌的气场。   枭风不太会用语言安慰人,只是提议道:“你要不要跟我去岬角。”   王昕对他审视一番,颇有骨气地拒绝:“不去,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   枭风挑了下眉,离开了。   --   差不多一刻钟后。   这时的天还很亮,太阳悬在海平线上,小岛西边的天空一片粉红。   枭风打理完信号塔,站在岩石上观望一会风景,然后提着水杯返回营地。   当他迈进树林小径时,隐隐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类似“砰砰”的闷响,伴随着人类的笑声。   他心下一紧,不由得加快步伐,同时抽出匕首,随时应对不确定性的危险。   很快,枭风靠近营地,而那不同寻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蹙起眉头,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于是循着声音看去。   眼下景物之荒谬直接把枭风给看懵了。   王昕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光着脚丫子踩在一堆蓬松的棕榈叶上,一边蹦一边高声唱:“寂寞!寂寞!到底是谁犯了错...”   唱完几句歌词后爆发出一阵大笑,那是属于孩子的笑声,率真而快活。   枭风观察一圈,视线被火堆吸引,他趁着王昕在那“寂寞!寂寞!”个不停,悄无声息地走近火堆,低头看两眼。   他几乎是瞬间猜出缘由,怪不得王昕拒绝和他去岬角共用晚餐,原来是一个人悄悄采了野蘑。   火堆旁的野蘑跟他早上吃的不同,颜色略深,带着毒性。   好消息是毒性不强,坏消息是吃多了会产生幻觉。   枭风看一眼还在蹦床的王昕,只觉脑瓜壳有点疼。   “寂寞!寂寞!”王昕几句歌词翻来覆去的唱,那模样超级开心,似乎回到了小时候,视野中的双腿都变短了,“到底是谁犯了错...来吧!我们舞动青春!”   枭风谨慎地绕道而行,尽量不发出动静地把一些危险物品拿走,比如半截的竹子和零碎的石块。   突然,王昕停止蹦床,毫无预兆地转过身,视线精准落在枭风的身影上。   枭风僵在原地不动,此刻三缄其口,一脸戒备。   王昕进入一种类似梦游的状态,眼神变得涣散,意识已经支离破碎。   他好奇地看着枭风,睫毛一直在眼睑上方颤动,忽然间,泪水濡湿了他的眼眶,他撇着嘴巴,像个小宝宝一样张开双臂,好不委屈地开口:“妈妈!是你来接我了。”   “......”   枭风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反应还是慢了。   王昕仿佛是踩着风火轮冲过来,眨眼间便撞进枭风的怀里。   “妈,昕昕好想你啊..”王昕抱住枭风的腰,脸埋在对方颈窝,眼角挤出几滴眼泪,绝对的真情流露,“这么多年一直想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们走得那么早呜呜..”   枭风举起双手,不太敢碰怀里的巨婴,几次都想把人推开,可看见王昕那缺爱又生动的表情,属实有点不忍。   “妈妈,真的是你..”王昕小声抽泣着,好像真的回到妈妈的身边,一点防备都没有。   枭风的手缓缓落下,轻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有些生硬:“嗯,放松。”   “叫我的名字。”   “王昕。”   “不对..”王昕薅起枭风的衣服咬在嘴里,不开心地嚼两下。   枭风可算知道他咬人的毛病打哪来的,勉强吐出两个字:“昕昕。”   王昕突然睁大眼睛:”妈,你带我走吧!”   “去哪里。”   “天堂和地狱都行,有你在的地方就好。”   “没什么遗憾吗?”   “没..琦琦,我走了琦琦怎么办。”   “她一个人可以。"   “哦,那就好,带上我的手绘屏,到了阴间我也要创作!”   “好样的,你可以放松了。”   枭风感觉王昕的身体越来越软了,简直是挂在他身上的粗面条,他揽住对方的腰,一点点朝吊床靠近,打算把人哄睡后扔在上面。   快要成功的时候,王昕又来了精神,两只手再次搂住枭风的脖子,语速快得好像在赶末班车:“不能走,我还没复仇呢!”   枭风疑惑:“复仇?”   王昕咬牙切齿地说:“妈,有一个叫枭风的王八蛋,他欺负我!咱俩去找他,把他一起带走。”   枭风点了点头,觉得这主意很妙。   于是他抬起右手,一榔头下去,直接把人敲晕。 第21章   事实证明, 发起癫的人敲晕也没用,过不了一会儿就醒了。   王昕折腾了大半宿。   从傍晚开始蹦床,过渡到参加某个毕业派对, 又幻想与校友打棒球, 然后疯了一般在地上画画,最后站在一摞木堆上, 假装手中有麦克风地发表长长一段获奖词, 感动到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几乎把前半生演了一遍,时而悲怆, 时而乖戾, 有时候会表露出一种风度。   当他抱着枭风叫‘妈妈’时,表现的最开心,而且肆无忌惮的撒娇。   后来,他又把他当成王琦,语重心长地拉着‘妹妹’的手, 好一番劝说:“枭风那人简直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刻薄, 他总说我这不行那不行,就他行!你听哥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吊在一棵枯树上,再说了, 他长得也不够好, 那张脸像极了电瓶车的车座,还有他的屁股,肯定不中用,好像裤|裆里塞了两块干面包...”   枭风:“???”   “哎呦!”王昕捂着脑门叫一声, “琦琦,你打我干什么。”   “你在瞎掰 。”   “相信哥,他真的不行,除了他谁都行..”   “好的哥哥,撒泡尿自己玩去吧。”   ...   这一夜谁最爽,当然是王昕了,好莱坞演员都没他戏瘾大。   那么谁最累,毫无疑问必须是枭船长。   枭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哄上床,不仅要充当妈妈或出版商的角色,还要帮忙脱鞋子,必要时念几句睡前故事。   “别走..”王昕握住他的手放在暖烘烘的胸膛,闭着眼睛嘟囔道:“我想听海贼王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猎人,猎人有条狗...”   “这不是海贼王!”   枭风呵斥道:“我这里只有山大王,爱听不听。”   王昕翕动鼻子,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可怜兮兮道:“妈妈,你变的好凶。”   “你怎么样才肯睡觉?”枭风彻底屈服了。   “你抱着我睡,”王昕弯起唇角,亲一下枭风的手,“拍着我的背哄我,像以前一样。”   说实在的,此刻的王昕人畜无害,眼神是那样的清澈又充满渴望,真就是一个思念妈妈的小朋友。   枭风有一瞬的心软,但还是把手抽了回来,压抑着情绪说:“你不听话,自己睡。”   王昕没再闹,抱住好几片棕榈叶当被子,张嘴咬住轻轻咀嚼。   他在没有安全感或情绪激动时,必须咬点什么东西,这是从小养成的坏习惯。   枭风坐在他旁边,一直坐到他睡着为止。   --   夜深了,火焰在岩石里缓缓燃烧着。   枭风已经回到自己地盘,腰背挺拔,举止谨慎而自得,在逐渐黑暗的夜色中巍然沉思。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呻吟:“唔..”   枭风拿起火把,快步走去。   王昕睡得不安稳,似乎是做噩梦了,漂亮的眉毛挤在一起,鬓角冒出些许冷汗。   “王昕,”枭风用火把照亮男人的脸,“放松,没事了。”   “唔呃..谁..”王昕的手脚开始轻微颤抖,虽然是闭着眼睛,但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很紧张。   枭风摸着他的脸,像妈妈一样轻抚:“昕昕,别怕。”   “枭风..”   “??”   他竟然叫他的名字,活久见。   王昕补了一个称呼:“王八蛋..”   这才对嘛。   枭风不禁失笑,用手捋了捋王昕额前的碎发。   王昕渐渐稳定下来,身上肌肉不再紧绷,四肢也跟着放松。   枭风将火把往泥土里一插,就地而坐,盯着火光叹口气:“造孽。”   他这辈子很少叹气,可想而知王昕作妖的本领有多强。   又一个日出日落。   太阳当空照,花儿笑不出来。   王昕躺了十几个小时,终于从一堆叶子里跪爬起来,他跟喝醉酒似的晃晃悠悠,感觉浑身酸麻,骨架子要散,尤其是后脖颈,仿佛有个人骑在上面作威作福。   这时候,枭风正在搬运轻木,将锯好的木头转移至沙滩,总共跑了四趟。   忙了一上午,想起还有一个活人。   他回营地时正好撞见梦游一样瞎逛的王昕。   “枭风?”王昕打量着他,声音有气无力。   “你醒了,”枭风去拿准备好的水和荠菜,“喝水,吃东西。”   “我有点想吐..”王昕靠在一颗树干上,皮肤呈现不健康的苍白,明显是体力透支了。   “忍住,只是一种错觉,其实你胃里什么都没有。”枭风用自己的经验去安抚对方。   他常年在海上航行,深知呕吐带来的后果,能治好就早点治,不然的话,身体很快会缺水。   在这种荒郊野外,没有现代医疗的支持,容不得他们有半点马虎。   王昕吃了些东西,喝完一杯水,看上去病恹恹的。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问:“我怎么了?”   真幸运,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枭风不免有点羡慕,真希望自己也失忆,“你吃了很多蘑菇,睡很久。”   王昕想起有这么回事,心有余悸地问:“只是睡觉?那我为什么这么累,好像在夜店蹦了一宿。”   “差不多,”枭风不愿意细说恐怖经历,随口胡诌一通,“你昨晚鬼上身,躺在那儿一直抽搐。”   “别跟我扯鬼了神的,”王昕半信半疑地试探,“你有点不厚道啊,就眼睁睁看着我抽抽?”   枭风反问:“那你想怎么样,让我一刀了结你?”   王昕:“......”   枭风不忘友情提示:“以后不要随便吃东西,很危险,还好蘑菇的毒性不强。”   “可是你也吃了啊。”   “咱俩吃的不一样。”   “行吧,”王昕蔫巴巴地点脑袋,“枭船长,我饿了。”   “你真好意思。”   “干活还你就是了..”   这一天的三餐,可以说是非常丰盛。   中午吃兔肉,晚上吃扇贝和河蚌,临睡前还有田螺充当夜宵。   一通恶补,王昕生龙活虎。   “我好了!”他对自己的身心素质绝对自信,那来源于一个吃穿不愁的优质家庭的培养。   枭风给他分配了任务,睡前搞定几片棕榈叶,将它们编织在一起。   王昕顺利地完成了。   枭风又找来一些结实的红木,准备好所有材料后,他在沙滩上逗留许久,用藤蔓捆住轻木的两端和中间,再把竹子以十字交叉的形式摆在上面,拉紧藤蔓打结,一下子就有了画面。   在王昕眼里,这是一张‘豪华’木床。   而枭风看见了结实的甲板,他把红木当做桅杆,棕榈叶当船帆,完成最后几个步骤后,自制木筏大功告成。   天已经黑了,王昕早早回窝休息,木筏成型的样子自然是没看见。   半夜,王少爷又开始作妖了。   他睡着睡着猛地从吊床上惊醒,总觉得身后有动静,而且像人的脚步声,可每次回头看去,只有黑黢黢的树林。   “不要疑神疑鬼,王大胆。”他为了稳住心神,不惜给自己起外号。   可是效果不如意,他闭上眼睛酝酿出睡意,半睡半醒间遇到梦魇,清楚感知到有东西一点点靠近,就伏在上方。   他内心尖叫:枭风!枭风啊~   他觉得自己在喊救命,其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慢慢地,他四肢变得僵硬,被迫睁开双眼,看见头上有一个满脸纹身的陌生男人打量自己,那眼神就像在打量食物。   “啊!”一声惊叫,王昕冷汗直流。   好消息是他醒过来了。   与此同时,枭风提着刀子赶来,黑着脸问:“你喊什么。”   王昕一骨碌爬下床,像兔子似的跳到枭风身边,抓住他的胳膊说:“有食人族,我刚刚看见了。”   “.....”枭风环顾一圈,“你做噩梦了。”   “不不!”王昕特别笃定,“没有那么真实的梦,我真的看见了,他都跑到我头上,我要是反应慢一点,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那真是求之不得。”枭风甩开他的手,一脸认倒霉地原路返回。   王昕跟在他后面,顾不上面子,蛮横地说:“我要跟你一起睡。”   枭风无情拒绝:“休想。”   “反正我不要一个人睡。”   “那你就别睡。”   “你真的很没人情味..”   最终结果是两人打了个平局,像上次一样,每三小时一倒班。   可就算这样王昕也不让人安生,枭风刚躺床上没多久,就被王昕疯狂的摇醒。   “枭风,你听,你仔细听..”王昕紧张兮兮地望着树林,声音压到最低,“我真的听见脚步声,完蛋,咱俩绝对被食人部落盯上了。”   “不可能,你听错了。”枭风脸色不好看,但语气还算温和。   王昕像受惊的小兽,坐在他床边就不动弹,“但愿我耳朵出了毛病,你继续睡,有情况我叫你。”   枭风昨天哄半宿‘孩子’,今天又忙一整天,确实困倦又疲惫:“别瞎捉摸,这里不可能有食人族,周边我都探过,除了咱俩没有其他人类的足迹。”   王昕还是不放心:“可是我真的听到草丛有动静。”   枭风捏了捏太阳穴,决定说实话:“应该是野猪,我之前在林子里发现它的踪迹,不过你放心,我在周围设了很多陷阱,它要是敢靠近,会第一时间发出惨叫。”   “我听着像人的脚步..”   “昕昕,不要自己吓自己。”   枭风合上双眼,像个和尚一样放平心态。   王昕瞪眼睛瞅他:“你叫我什么?”   枭风声音很轻:“没什么。”   幻听,一定是幻听。   王昕守在旁边不动,两只眼睛像X光机,任何细节都不放过,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那只抓着枭风衣服的手就像上了发条似的自动摇两下。   然后枭风就被摇醒了,一声不吭地看着他,那眼神比食人魔还恐怖。   如此循环往复,终于熬过胆战心惊的一夜。   翌日,天空明朗。   “我敢肯定,岛上还有其他人。”   吃早餐的时候,王昕止不住的念叨。   枭风充耳不闻,拿着自制扫帚打扫营地,他把吊床收拾的干净整洁,将随身用的东西装进布袋,然后坐在那开始磨刀,准备大干一场。   王昕捉摸着昨晚的梦,没注意他的异常行为,自言自语道:“不会错的,野猪的声音怎么能那么轻,一定是人的脚步,就算不是食人部落,也是个隐居山林的怪物,枭风!你有没有看过《致命弯道》一二三四五六七,我怎么觉得让咱俩碰上了呢。”   枭风试了试刀刃的锋利,敷衍回道:“没看过。”   “靠,那么经典的电影,”王昕忍不住损人,“我猜你就是原型,连长相都有几分神似。”   枭风毫不在意地说:“那最好,碰上了我就认亲戚。”   王昕吃完最后一口早餐,气势汹汹地拿起三叉戟,放出豪言:“那你就在这里等亲戚,我要去自力更生。”   对峙的气息瞬间蔓延。   他们遇到这种僵局已是家常便饭,以至于他们都懒得去打破。   差不多是上午八点左右,枭风这边准备就绪,马上要出发了。   走之前,他找到在海湾捕鱼的王昕,告诉对方自己要离开,然后把打火石留了下来。   “我会出去一阵子,”枭风把提前准备的一些用品放在岩石上,“你留在这里等救援,我帮你攒了些水,省着喝三天没问题,如果你想洗个痛快的凉水澡,沿着我踩出的小径往里走半个钟头,你就能看见一条干净的河流,不过要赶在白天过去,夜里有野兽觅食,对了,别喝那里的水,可能会有细菌。”   说话间,王昕已经迈大步走到跟前,两只眼睛瞪得像车灯。   枭风有条不紊地接着叮嘱:“水喝完了也不用担心,我教你怎么自制淡水,到时候你把衣服脱下来浸湿...”   “你啥也别说了,”王昕扔掉赖以生存的三叉戟,“我跟你走。”   枭风:“......” 第22章   “你是船长, 你见过哪个船长会把船员扔下自己跑路的?”   王昕用一句堵住了枭风十句想劝他别跟着的话,必须承认,他的话有几分真理。   于是画面一转。   枭风等在小径路口, 王昕跑回营地送三叉戟, 顺便拿点‘行李’。   等啊等...等到花儿都谢了,少爷就是不出来。   “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动作快点....王昕, 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当然了我又不聋,你在心里数五十个数, 我准完事。”   五分钟后——   枭风再开口时声音多几分压迫感:“王昕, 你走不走?”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在林间穿梭,王昕两步并作一步地跑过来,嘴里嚷嚷着:“走走走!这不来了嘛。”   枭风谨慎地问:“确定火堆熄灭了吗?”   王昕喘着气点头,比个OK的手势。   枭风又问:“带引火物了吗?”   “我滴个老爹, 你真是我爹!”王昕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小布袋,“你比我亲爹还唠叨, 你放心吧,你交代的我都做完了。”   枭风看一眼太阳的位置,转身朝海滩走去。   王昕贴着后脑勺跟在后面, 生怕船长把自己留给食人魔。   很快,他们来到沙滩上, 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 停泊着一艘小帆船。   枭风要用的东西都在上面,有弓箭和淡水,还有自制渔网,他托起一根藤蔓, 瞧一眼傻站着的王昕,说句:“我们先把木筏推到海里去。”   王昕没动弹,眼里盛满不可置信:“原来你没有升级吊床,你是拿它来当甲板,你怎么做到的?”   枭风捡重点说明:“轻木,印第安人用轻木造木筏,树梢开花的那些就是轻木。”   王昕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慌了神:“大哥,你不会是想坐这东西回绿国吧。”   枭风略显不耐地挑眉:“你都觉得这办法愚蠢,何况是我呢。”   王昕瞬间动了肝火:“你说话非要这么损吗?”   不妙,他们好像又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枭风赶忙转移注意力,用下巴指向前方的空地,“我来搞定木筏,你去找些石头,摆个箭头,在干沙地刻下我们的名字,或者你画点什么东西,如果救援队来了,他们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所以我们要去哪?”王昕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你必须说清楚,不然我..多危险。”   “我要去探索海岸线,绕过海湾陡峭的崖壁,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完事后我会回来,”枭风心存希望地劝导,“去多久不一定,可能当天回,也可能要三四天,我建议你留下,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王昕的眼睛快速眨动:“我得跟你走。”   枭风有点纳闷:“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实话跟你讲,这一趟很危险,我们没有专业的探险设备,何况是咱俩在一起,你要知道,带有发动机的船都救不了咱俩。”   “电影里不都讲了嘛,你猜《致命弯道》为什么拍那么多部。”   “不是为了挣钱吗?”   “....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告诉大家不可以单独行动。”   “别怪我没提醒你,真的危险。”   王昕举起拳头,念出振奋人心的口号:“真正的勇士就要逆流而上。”   枭风不语,默默看着他表演,怀疑他又吃了野蘑菇。   王昕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此时的骄傲碎一地,微红着脸说句:“我们应该凝聚在一起。”   “别废话了。”枭风受够了他的演讲稿,“我们要趁着上午阳光没那么烈,尽早出发到岬角。”   “OK!我去摆箭头。”   王昕就地取材,弯腰开始捡石块。   枭风则是进入水中,既有技巧又有节奏地拉着木筏,一个人让木筏下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以水手的经验判断风级,此刻海面如镜,无风,这种天气很适合探索岛屿周边。   “王昕!”水已经没过枭风的膝盖,他需要船员抓紧时间,“过来,你先上船,我们要走了。”   “来啦来啦!”   王昕几个跳跃来到跟前,趁着浪潮退去,他冲到甲板上,只湿了脚踝。   按照枭风的指示,王昕用尽全力控制舵柄,让木筏远离海岸。   如果方向稍有不对,海浪就会把他们送回沙滩上。   王昕没掉链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终于成功。   这时候,海水已经漫过枭风的胸膛,确保小船离岸,浑身湿透的他爬上了木筏。   木筏的剧烈晃动停歇,微风吹动棕榈叶做成的帆,小船平稳地向前出发。   沙滩的轮廓越来越模糊,王昕有点紧张:“枭风,我们要离开这座岛吗?”   “我来,”枭风接过舵柄,重新控制了木筏行进的方向,“绕过这片浅滩,我们再一点点靠近岛屿。”   “你湿了,”王昕打量他湿衣下显露出的肌肉线条,“我说的是衣服。”   枭风冷静地吩咐道:“不想沉船的话,你去另一边。”   王昕战战兢兢地爬过去。   等他再次坐定时,发现枭风已经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了,包括裤子。   “我的天..”王昕微微别开脸,“没见过这样的,随地大小衣。”   他又瞄几眼。   深暗的肤色,沉闷的性格。   有本事你把内裤也脱了啊!   枭风把衣裤挂在船帆上,然后拿过一个竹筒做的罐子,里面是他攒的鱼肝油,他开始往身上抹油,小腿和胳膊抹了两层。   前一秒还在欣赏他身材的王昕,后一秒脸就绿了,捂住鼻孔说:“你在干嘛。”   枭风简短作答:“防晒。”   “真有你的,竟然受得了那个味道,”王昕一手遮在眼睛上方,“喂,把你的绿帽子借给我。”   “你的语气不像借。”   “求!求你,行啦吧。”   枭风懒得跟他计较,将叶子和树枝做成的遮阳帽递过去,“后面有布条,从你裤子上裁下来的,你系紧一点,别让风刮走。”   王昕戴上遮阳帽,挡住了阳光,感觉甚好:“不得不说,你挺有才的,而且想得很周到。”   “因为我是一个人,大事小事全由自己解决,稍有不对劲就容易丧命。”枭风语气不乏真诚,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但传到某人耳朵里就充满讽刺。   王昕怀疑他在阴阳自己,干巴巴道:“说明什么,说明你是吃苦的命。”   这种概念不存在枭风的世界里,他目光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自己苦,我挺好的。”   “你没有追求。”   “我每天都在追求,只是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行,你清高,你了不起。”   王昕别开视线,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些抗拒谈论这种话题。   枭风盯着他的侧颜,品到一丝委屈,实在是想不通:“你总是这样。”   “我哪样了?让你天天挑我毛病。”   “你任性又轻浮,总露出傻瓜的表情,擅长发表愚蠢意见。”   “.....”   “还有,你以前就喜欢跟着我,为什么?”   这话直接击中王昕的灵魂深处,感觉全身都在噼里啪啦的往外喷火花,他烧得脸涨红:“少往脸上贴金了,我什么时候跟过你。”   枭风仔细回忆,脑子里冒出一个画面:“有几次放学,我去码头找我爸,你就跟在我后面。”   王昕装傻充愣:“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印象。”   枭风丢过去一个‘随便你’的眼神,握住船桨有节奏地划水,眼睛看向海平面。   那种熟悉的僵持氛围再次出现,一点点将他们包围。   天生的冤家就是这样,前一秒还是互相帮助的邻居,后一秒便化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俩视线偶尔相遇,都带着审视和攻击性,就像林间的两头野兽,一面紧盯着对方一面兜着圈子。   这种氛围持续半晌,小船也离开了浅水区。   枭风的衣服干了,他取下来套在身上,然后转动船舵朝着岛屿靠近。   “嗳嗳..”王昕的一串惊叫打破沉默,“你是不是想把我甩下去。”   “坐稳。”枭风沉着嗓音,用力拉着桅杆。   小船在海上转了身,沿着岛屿海岸线缓缓前行。   按照这个速度,一刻钟后,他们就能看见荒岛的另一面。   “你说的对,”王昕闷闷不乐道,“咱俩在一起,危险指数会翻倍,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枭风好像找到了知己,露出认同的表情:“是的,以这种相处模式,除非把你的嘴缝上,不然很难想象我们可以平安回去。”   王昕不是好眼神瞅他:“那么不爱听我讲话,你干脆把耳朵插聋好了。”   “这是事实,”枭风用手比画一下木筏的宽度,“跟你在一起就好像触犯天条,随时会有意外情况。”   “行啦!”王昕气得上牙打下牙,“你别张嘴了,不然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地狱入口。”   “.....”   枭风无奈地摇头,他真的在思考两个人的问题,这种有来有回的斗法,稍不留神就容易翻船。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很可笑。   枭风不怕死,可不想以这种方式了结余生。   “你笑什么,血管通了?”王昕发现他的嘴角在上扬,“你在取笑我,你总觉得我很笨,但是你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真当自己是教官,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差劲?”   一通控诉后,王昕的眼角微微泛红,为了自己的遭遇和尊严哀悼。   枭风无语地看向海平面,沉静几秒后开口:“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成见,从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在针对我,总不能因为我少不更事时掐过你的大腿里子,你一直记恨到现在吧?”   “难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王昕那夸张的表情,仿佛枭风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拜托,我妈都没掐过我。”   枭风:“.....”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你别转移话题,我刚才问你,”王昕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在你眼里真的就啥也不是?”   枭风认真思考一番:“不至于,你还是有优点的。”   “呵呵,谢了,”王昕气到开始自嘲,“麻蛋,我竟然还有优点,说来听听。”   “你...对你妹妹挺好。”枭风这句话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王昕用眼神剜他的肉,咬着牙道:“这叫优点?”   枭风脸上闪过一丝微妙:“在我看来是的,你不像有些被偏爱的人,变得有恃无恐,你会审视整件事的轮廓,看清楚事情全貌并心疼妹妹,还会产生愧疚,说明你心地善良,本质是一个不错的人。”   天要下红雨了!   他竟然夸他,还说了这么长一串。   王昕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听力,耳朵都被夸红了,他被嫌弃时心跳都没这么快,被夸反而害羞了。   “我说的是实话,也是王琦想说的,”枭风话语微顿,“我一直都说实话,包括之前的那些。”   等等!不太对味..   王昕弯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你说我蠢也是实话?”   “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你可以闭嘴了,周围都是你散发出来的毒气。”   枭风这回没惯着他,直言不讳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听惯太多奉承的话,有人跟你说实话,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呲牙咧嘴,时不时还伸个爪。”   王昕攥紧拳头,“你的实话里有愚蠢俩字,哪个好人受得了?”   “那我换一个说法,”枭风想了想道,“迟钝,眼里没活。”   “靠..”王昕冷不丁站起来,导致木筏轻轻晃动,“操蛋的野蛮人!先干一架再说!”   不好,要变天。   枭风觉得海面起了一阵妖风,赶忙做个下压的手势:“不蠢,聪明极了。”   王昕叉腰怒视,胸膛起起伏伏。   枭风觉得不够,补充两句:“我跟你比差一大截,我做得不够好。”   “但凡有一点真情实意,你的话听上去都不会这么刺耳。”   明知是安抚人心的假话,可王昕还是坐了下来,仰望天空平息怒火。   主要他觉得自己打不过枭风,在海上没什么胜算。   “你不准在惦记我家琦琦,明着跟你说,你不配。”   王昕在其他地方吃了亏,总要找到一个有利的话题反击。   枭风闻言皱眉,琢磨这番话的意思,隐约明白了什么。   虽然有点离谱,但看看王昕的表情,再加上之前的一百万,好像是这么回事。   枭风刚想顺着话头问清楚,这时,天空中盘旋的海鸥忽然发出动静。   它们慌乱地飞翔,翅膀拍打空气的声响加重,仿佛在诉说它们的惊恐。   枭风立刻警惕起来。   王昕瞪大眼睛指着高处说:“枭风,快看!”   只见一只鹰王从悬崖跃下,三米宽的翅膀完全舒展,如两柄出鞘的刀劈开气流,羽翼间奏出低沉的曲子。   枭风做个手势,示意王昕别动,这时候装死就行了。   王昕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这么大的老鹰,不禁感叹道:“威武,它可真帅。”   然而下一秒,大帅哥鹰王便展现出残酷的一面,它冲向那群慌乱的海鸥,投下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掠过海面。   可爱的海鸥们四处乱窜,有几只跑到船帆周围扑闪翅膀,好像在向两个人类求救。   王昕瞬间代入自己的宠物,像个小孩似的爬到枭风跟前,焦急地说:“想办法救救它们。”   枭风一脸沉稳,握住了王昕的胳膊,“别乱动,就算是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在这里,也不可能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王昕的身子前倾,十分可爱地微笑着:“船长,这几只海鸥好像认识我们,从我们出发一直跟到现在,它们也是船员一号二号三号,乖乖,快点向船长报道,你仔细看看它们的表情。”   这时候的王昕失忆了,全然忘记他前几天还吃过枭风烤的鸟肉,更把两人之间的对峙抛到脑后。   现在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枭风是船长,也是船上最有能力的人。   枭风阴沉着脸,没讲话,但拿起弓箭,瞄准了还在空中猎食的鹰王。   这该死的心真容易软,人家只是噘噘嘴撒个娇就搞定了,贿赂船长的成本真低。   尽管心中有气,枭风还是遂了王昕的意愿,放出两只箭,干扰了鹰王的捕食计划。   他们破坏自然法则,很快就遭到报应。   什么什么?竟然有两脚兽在挑衅!   拜托,人家是鹰王,三米宽的翅膀可不是摆设。   眨眼的工夫,鹰王调转枪头,铁灰色的羽翼倏然展开,锐利的鹰眼死死盯住海面上的两个黑点。   海鸥可不管他们的死活,趁着老鹰转移目标的间隙,纷纷飞往不同的方向。   “好好好,几个没良心的小家伙..”王昕刚念叨完,抬头便看见一道黑影逼近,宛若乌云压顶。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可不是开玩笑的,王昕吓得直接往海里跳。   “噗通”一声!   他的身体被海水包围,狗刨式往上游。   枭风来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腰靠近木筏。   等两人的脑袋从海面冒出来,枭风递给王昕一根藤蔓,靠近耳畔说:“抓住藤蔓和桅杆,不要再乱动,等它找不到食物会自己离开。”   “你手摸哪儿呢?你都伸进我衣服里了,”王昕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可鹰王从头上掠过时,他的表情立马转变,“摸吧摸吧,随便摸。”   他的两只手既不抓住藤蔓也不扶着木筏,而是搂住枭风的脖子,整个人贴在枭风的身上,祈求的语气又带着一丝警告:“你可别趁机扔下我跑了,你是船长,我是你的责任,请把我的头拴在你的裤腰带上。”   枭风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强行低声道:“在一起就会翻船,你非要跟着来,现在又像八爪鱼一样缠人。”   王昕自知理亏,意外的没顶嘴。   枭风不打算放过他,只停顿两秒接着说:“每次让你抓紧浮物都不听,你趴在我身上有什么用,一波海浪就能把你冲走。”   好消息是枭风的话越来越多,坏消息是没一句好听的。   王昕把脸藏起来,掩饰眼里的内疚,又带着几分窃喜:“别叨叨了,抱着你是迫不得已,闻着你身上的味儿我都要自闭了。”   枭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没怎么收力,发出不小的动静。   王昕疼得“哎呦”一声,然后迅速反击,咬住枭风的耳朵,狠狠地刻上几个牙印。   赶在枭风折断他肋骨之前,他开口道:“我下次还会这样做,因为你比浮物更可靠。”   就凭最后这句话,枭船长在心里原谅他了。 第23章   鹰王在上空盘旋许久才离去, 报复性带走了木筏上的鱼油灌,那是枭风用最大的竹节拼接而成,还安装了树枝提手, 正好方便了鹰王。   连续两声“哗啦”, 枭风和王昕从水里出来,一个接一个地回到木筏上。   枭风检查一下船上的设备, 万幸的是淡水没丢, 除了鱼油惯其他东西都在。   他打开竹筒杯,喝一小口水, 滋润了干涩的喉咙。   两米开外坐着浑身湿透的王昕, 也想喝一口,但没好意思吱声。   紧张的沉默笼罩一切。   其实只有王昕紧张,枭风的内心早就恢复平静,本质就不是一个喜欢抱怨过去的人。   “你的脸拉长到快要掉在地上了。”王昕率先打破这种难熬的氛围。   他以为枭风冷着脸不讲话是因为鱼油灌不见了,完全忘记枭风平时就是一张扑克脸。   枭风投去一个冷峻的眼神, 将竹筒水杯的盖子拧紧。   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王昕早就口渴难耐, 盯着竹筒水杯眨眨眼:“这事能怪我吗?”   枭风不置可否地挑眉,还是没说话。   王昕有点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手扶住桅杆,像个将士那样大声道:“我这是正义之光, 我在捍卫真善美。”   他说完把自己尴尬到想投海自尽。   [王昕!你怎么混成这副德行, 为了一口水你是啥话都敢说。]   在心里吐槽完自己,他抬起眸子,幽怨地看着枭风。   “你的演讲结束了吗?”枭风淡定问,随即把竹筒递过去, “喝口水,你的嗓子哑了。”   “结束了。”王昕赶忙坐稳,接过水杯喝一口,“嗯..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水。”   “省着点,一天的用水量。”   “知道,还你。”   王昕沦落荒岛有些日子,收获不少,其中之一就是学会了如何节省资源。   枭风害怕老鹰再回来报复,特意把水杯绑在腰间。   他们失去了鱼油灌,湿透的衣服只能穿在身上自然风干,阳光灼烈,衣服干的快。   “枭风,我们是不是可以再靠近一点。”王昕指着岛屿崖壁,摸了摸头上,发现绿帽子不见了。   枭风提醒道:“在你脑后。”   王昕重新戴好帽子,挡住光线后视野变得清晰,他看见枭风的额头上有汗,小声问:“你热不热?”   “不热,你坐好别动。”枭风的注意力都在木筏上,两只手臂快速摆动,船桨在水面留下一道道波纹,小船里崖壁越来越近。   “我有强迫症,我想帮你擦汗。”   “......”   枭风瞅一眼王昕,后者低了低头,叶子挡住半张脸。   “你刚刚又救了我一命,”王昕忽然感慨上了,“我仔细想了一下,你这人虽然说话难听,心高气傲又喜欢使唤别人,但是坚守底线,只能说咱俩合不来。”   “少说两句,保存体力节约水源。”枭风开口说话了,声音像铅一样重。   乖乖听话就不是王昕了,他忽然心情舒畅,又一次站起身,握着桅杆说:“船长,我们的船还没名字呢。”   枭风兴致缺缺:“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了,”王昕不同意,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失去寻找快乐的能力,沦落荒岛也阻挡不了我自娱自乐,何况我们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闻言,枭风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王昕,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你有什么想法吗?”枭风妥协了,心情也跟着转好。   看来王昕早就有了主意,立马接过话:“就叫猎鹰号。”   枭风失笑:“护鸥号更贴切,一语双关,既是护鸥也是互殴。”   王昕指着他的眼睛点两下:“不得了,你真该多笑笑,显得年轻。”   枭风有点好奇:“我看上去很老吗?”   “还行吧,分跟谁比,”王昕重新坐下来,调整一个优雅的坐姿,“你是水手,风吹日晒很正常,我...”他摸了摸脸,声音变了调子,“糟糕,你帮我看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变糙,快赶上你了。”   枭风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外表?”   “因为我底子好,”王昕绝不会放过任何损人的机会,“要是你这种,我也早就放弃治疗了。”   “这种事你就别拿出来自夸了。”   “明白,这个话题你很难参与进来。”   “就叫互殴号。”   “猎鹰号!”   “我是船长。”   “我是大副,投票一比一平。”   ...   最终,木筏的名字叫‘和平号’。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保平安为主。   太阳高悬在湛蓝的天幕上,像一枚烧得通红的金币。   应该是正午了。   枭风划着船桨靠近陡峭的崖壁,邻近边缘,高耸的山脉刚好遮住了烈日。   他永远把时间和太阳的位置算得这么准确。   王昕在心里送上钦佩,嘴上闭口不言。   “我们该吃点东西了。”枭风放下船桨和船帆,让木筏以缓慢的速度在崖壁下漂着。   王昕摘下遮阳帽,一双眼睛晶亮:“船长,你带吃的了?”   枭风来到船尾,收起之前挂在下面的渔网,一路上,网里兜住不少小虾小蟹,并成为鱼饵钓到几条青鱼。   这就是午餐。   “你不会是想...”王昕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生吃吧?”   枭风直接用行动回答,手起刀落,刀柄重敲青鱼的头,帮它们结束痛苦。   他做事一言不发,又变回那个冷酷寡言的船长,方才的欢声笑语仿佛是幻觉。   “鱼的内脏不能吃,可以留着当鱼饵,”枭风抽空瞅一眼王昕,“你那么在乎皮肤,鱼肝中的油留给你防晒,肯定比化妆品的效果好。”   “拉倒,你自己留着吧。”王昕畏畏缩缩地往后挪动屁股,好像这样就能逃脱吃生肉的命运。   枭风擦了擦刀刃,熟练地切下鱼头,然后用刀子划开白色柔嫩的鱼腹,取出内脏扔在甲板上。   全程观看下来,王昕感觉胃部一阵不适,偷偷转移视线,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枭风破天荒地打趣道:“你都看过《致命弯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了,还怕这种小场面?”   “别跟我说话。”王昕把鼻子和嘴埋在臂弯里,心想:我看电影都是找解说打厚码的那种,实不相瞒,至今没看过一部完整的杀人魔电影。   “我们要尽快吃完,不然鱼很快就会臭,”枭风望一眼天空,算计太阳移动的时间,“吃东西之前多喝两口水,帮助身体消化这些鱼肉。”   “要吃你自己吃,”王昕不敢把嘴露出来,只露一对漂亮的眼睛,“我宁可饿死也不吃生鱼肉。”   枭风解下腰间的水杯,自己先喝两口,然后拽过王昕的胳膊,轻而易举地把人拖到跟前。   王昕像个害羞的小男孩,半推半就地由着他拽衣服。   “张嘴,”枭风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其实味道没那么糟,你要听从身体的指挥,问问你的胃,它能坚持多长时间。”   厌恶和饥渴的表情在王昕脸上交锋:“不要..”   枭风的额头降下一层阴影,真的要发火:“我没有太多精力浪费在你身上,等会见到阳光,不吃东西你可能会中暑,到时候有你难受的。”   王昕现在就想吐,喝两口水又把嘴藏起来:“你别管我,还不饿,能挺住。”   “你现在在我的船上,是船员的身份,我必须管你。”   说罢,枭风捏住王昕的下巴,强行掰开那张嘴,往里送了鱼眼和鱼肉。   王昕的脸皱成包子,感觉快哭了。   枭风捂住他的嘴:“不准吐出来,咽进去。”   “我..唔呜干..”王昕边嚼边骂,“天..你大爷,枭风。”   “再来点。”枭风充耳不闻,又分了一些鱼肉给王昕。   痛苦并快乐着,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王昕艰难地吃下生鱼肉,嗅觉受到极大的冲击,但缓解了胃部的饥饿,身体也恢复了能量。   他觉得自己进入了特种兵训练营,而枭风就是魔鬼教官。   吃完午餐,日头也追了上来。   枭风重新扬起帆,控制舵柄向前行进。   他们沿着岛屿轮廓边缘探寻,来到一处天然水洞,水洞宽阔幽长,从两座山间穿过,上面是拱桥形的崖壁。   这一幕很震憾,显得人类极其渺小。   自从来到这座荒岛,王昕的情绪一直被焦虑和恐惧占据,还没空出好心情观赏风景,此时的他睁大眼睛,被眼前壮观的景色深深吸引着,视野变得广阔,内心承载的负能量也跟着排出。   “我想到一句话,”王昕像个诗人那样张开双臂,“因为学会看,从此世界变美了。”   枭风说:“跟你爸学的。”   王昕骄傲地白一眼:“你管呢。”   闲聊中,木筏已经探进崖洞,四周一片静谧。   “我们可以在这里乘凉,”枭风边说边拿起提前准备的长杆,“我用这个探探边角的堆积物,兴许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王昕微微打个冷颤:“这里好凉爽啊 ,说话还有回音。”   木筏停泊离洞口五米的位置,枭风找到一块尖锐的岩石,将船上的藤蔓绑在上面,这样小船就不会漂走了。   船长用长杆开始探索周边海域,船员则是放声高歌。   王昕起了玩心,两只手作喇叭状,试着洞里的回音:“枭枭枭枭风~听我为你高歌一曲——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哦~我最亲爱的人,你受人指摘,并不是你的瑕疵...”   等他唱完办首曲子,枭风开口道:“寂寞寂寞,到底是谁犯了错,你会唱吗?”   王昕仰天一笑:“开什么玩笑,这么土的歌曲谁会唱。”   枭风点点头,抿唇不语,专注水里的探索。   王昕露出狐疑之色:“喂,你在偷笑。”   枭风镇定回应:“没有。”   “随便你怎么笑,”王昕潇洒地一甩手,“我自己唱的开心就好了,我觉得我唱的挺好听,我还得过校园歌唱比赛第一名。”   “你别再那晃,掉水里...”   枭风的话还没说完,前半句就应验了。   王昕太过兴奋而忘记他们的处境,往后退一步直接踩空,像只大螃蟹张牙舞爪地往后仰,毫无意外地落入水中。   “扑腾”一声,水花四溅。   “枭风,枭风啊~”王昕一边游一边喊,“快点救我。”   枭风半蹲下身,盯着木筏旁边扑腾的男人,声音带着天然的残酷:“自己上来,我的衣服刚干。”   “我我..”王昕伸着两只手抓呀抓,“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缠到了,你快点拉我一把。”   “你继续演,我还有事做。”枭风拾起长杆,继续在水里探索。   王昕停止扑腾,无趣地撇撇嘴,两手撑住木筏,略显笨拙地爬了上来。   他像一条刚上岸的带鱼,直挺挺地躺在甲板上,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一脚把枭风踹下去。   “起来,别躺着,”枭风低眸道,“这里见不到阳光,你把湿衣服脱掉。”   王昕慢吞吞地坐起身,嘟囔着说:“倒霉的总是我..”   “你自找的。”   “闭嘴吧,又开始在周围散发毒气,麻烦你有点公德心。”   “我不想跟你吵,赶紧把衣服脱了,”枭风收回长杆,上面挂着一圈腐烂的海藻,“我们要前行,越往里走视线越暗,可能会着凉。”   王昕摸了摸头发,苦着一张脸说:“我现在就想洗干净全身,请上天赐我一瓶洗发水。”   枭风催促道:“撒娇没用,先把你自己风干再说。”   “撒个鬼的娇,你脑梗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你大爷!”   两人有来有回地嘲讽一番,结果毫无悬念。   王昕乖乖脱掉衬衫,交给枭风挂在长杆上,可到脱裤子时,他一下想起什么,脱裤子的手僵住,大眼睛溜溜转。   “你能不能快点,”枭风像个在等小孩穿衣服的家长,已经不耐烦了,“洞口有阳光,不会耽搁太久。”   一抹窘迫划过王昕的脸颊,他低声道:“裤子就这样吧。”   “我让你快点。”枭风的手一直挑着长杆,再怎么有力气也不能这么浪费。   “行行行..拿去挂着,任人笑吧!”   王昕一鼓作气脱下长裤,露出了里面的卡通内裤。   他遮掩两下,又觉得这个动作很蠢,所幸破罐子破摔。   枭风压根就没往下看,将湿衣湿裤系在长杆上,再把长杆的一端插入岩缝中,洞口的阳光和微风刚好拂过衣裳。   “衣服干了我们就走。”说完,枭风做到甲板上,整理起渔网。   王昕等脸皮的热度褪去,开口道:“你歇一会不行吗?”   “不敢歇,”枭风目不斜视,“停下来容易跟你打架。”   “.....”   竟然有几分真理。   王昕冷哼:“随你,我要睡一觉。”   “最好不要,等衣服干了。”   “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冷。”   王昕盘起双腿,两手摸着裸露的肩膀,感觉背后嗖嗖的凉风。   “因为你刚才入水了,这里的水很凉,”枭风瞅他一眼,恰好瞧见那个卡通图案,“挺可爱,你的宠物?”   王昕尴尬地换了姿势,用腿挡住中间,“作品里的动物,粉丝送的。”   枭风颇感意外:“你有粉丝。”   “呵!”王昕扬起下巴,仿佛来到了自己的主场,“连续三年霸占畅销榜,偶像的世界你不懂。”   “偶像打哆嗦了,”枭风脱下上衣扔过去,“你先穿我的。” 第24章   “我不穿你的...阿嚏!”   连续两个喷嚏, 阻止王昕后面的话,他赶忙把枭风的衣服套在身上。   第一时间闻了闻,打算炮轰一通, 词都想好了。   枭风没给这个机会, 抢先一步开口:“你可别生病。”   “放心,没那么容易, ”王昕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我身体素质好着呢,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感冒为何物, 连咳嗽都没有过。”   “上一个跟我这么说的人, 坟头已经长草了。”   “你别像喝醉了一样胡言乱语,反弹反弹,全部反弹!”   “王昕,你这么多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比你强, 你连个子都不长。”   “你眼神不好。”   ...   人身攻击告一段落,两人划着木筏继续前行。   王昕换回自己的衣服, 刚开始还好,越往里走越觉得阴风阵阵。   “你来划,”枭风把木浆丢给他, “动起来,身体才有热量。”   “我不太会。”王昕稍有踌躇, 试着划两下根本找不到感觉。   枭风走到他身后坐下, 手把手教他划船。   “像这样,两只手臂同时摆动,肌肉不要绷的这么紧,按照我这个节奏来。”枭风握住王昕的两只手腕, 前胸贴近对方的脊背,慢慢地划着双桨。   教学互动期间,他们的身体会有碰撞,王昕能清楚感知到枭风跳动的脉搏,还有胸膛的温度。   可能真的病了。   王昕觉得浑身的血液循环都紊乱了,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被人握住的手一直在颤抖。   枭风那生动的话语就在耳机萦回:“不需要太快,保持平稳的速度,主意木筏方向,我们要避开岩石...你哆嗦什么,我说话你有认真听吗?”   “我我..我听见了啊,可是你总往我耳朵里吹气,”王昕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敏感了,搞不好回头给你一拳。”   枭风眼里写满疑惑,歪头看了看,发现怀里的男人气场不对,耳根子全红了。   王昕紧张地用余光瞄来瞄去:“你不觉得咱俩离得太近,这很不好,这是不道德的。”   划个船而已,至于上升到这种高度吗?   枭风的嘴毫不留情:“你扒在我身上死活不肯下来时,怎么不见你敏感。”   王昕蛮横地说:“那是自愿,这是被迫。”   “被迫?”枭风面露愠怒,“我在教你怎么划桨,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你让我怎么专心!”王昕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你拿什么东西顶在我后面,不会是你的那个玩意吧。”   枭风往下扫一眼,神情是如此的严峻:“竹筒,你再扭两下淡水全洒了。”   “好好..我们继续。”王昕气势减弱,偷偷扮个鬼脸。   “别再胡思乱想,集中注意力看前面,时刻留意水里的动态,”枭风化身为魔鬼教官,话中带点批判的意味,“你要是敢让木筏撞到岩壁,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王昕努了努嘴:“你说怎样就怎样喽。”   “自己可以吗?”枭风打算放手。   “差不多,你也不能说我大惊小怪,”王昕脸上浮现罕见的腼腆之色,好像不敢与人交流似的,“你不懂,我跟你不一样,被男人从后面...很别扭的。”   枭风目光锐利地凝视他,起身时说出意味深长的话:“可能是一样的,只是我比你更能克制自己,你的花花肠子太多。”   王昕回怼:“你少,你的肠子都是黑的。”   伴随着两人的恶言相向,小船游到崖洞中间,这里的光线最暗,勉强能看清人的轮廓,时不时吹过一阵冷风。   这里的风像是从阴曹地府吹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王昕打个冷颤,恨不得叫枭风从后面保住自己。   枭风找到了这么暗的原因,就在前方有一个弯道,他们需要绕过去。   “嗳嗳!前面。”王昕突然慌了神。   “我来。”枭风迅速接过木浆,快速而有节奏地划动木筏。   在他的控制下,小船顺利拐弯,越过一道障碍后,视野变得明亮。   这一侧的洞口很大,从里往外看,洞口像一面清澈的魔镜,散发着神奇的光芒。   王昕必须发表感言:“如此美景,就算身边坐着最差劲的人,心情也能变好。”   枭风:“?”   在此地,王昕感到虔诚、信任和纯真,他闭上眼睛念咒:“吧啦吧啦..记下来存档,将来我要把它画在纸上。”   枭风短促地笑一下:“希望吧。”   “什么希望,是一定!”   “你这样说,恰恰证明你有压力,难怪会做噩梦。”   “废话,我不信你没有..”   “先闭嘴。”   就在两人要展开第三次交锋时,洞口处有一个反光的东西同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双方停止交火,声音戛然而止。   王昕快速摆动手臂,蓄力猛击向前进发,木浆拍打水面,产生许多泡泡。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洞口。   “什么东西!”王昕扔下木浆,迫不及待地想看清楚。   枭风像之前那样,找了一块尖锐的岩石,用藤蔓缠住以此稳固木筏。   “是塑料布,”枭风一眼认出,拿起长杆插入水中,“加厚的那种,你稳住别动,我用杆子把它挑上来。”   王昕开心的像孩子,脸上笑出一朵花:“噢耶!和平号探险成功,这一趟有收获。”   枭风也蛮高兴,要知道,塑料布可有大用处。   他用长杆挑了半天,终于把厚重又肮脏的塑料布挑出水面。   “还能用吗?”王昕表示怀疑,“会不会有细菌啊。”   “在这种地方什么东西都能用,塑料布可以防雨,保暖,用来盛沸水,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枭风将塑料布抬到木筏上,盯着王昕的眼睛说,“点燃它,会产生黑烟。”   “哦~”王昕拖长调子,眼里闪出智慧的光芒,“明白了,假如有人路过,我们就点燃塑料布,用黑烟吸引过路的船,这样求救信号就不会和雾气混淆。”   枭风点头:“你挺懂的。”   王昕拍了拍胸膛:“我考研了。”   这个笑话....够冷的。   不过两人都没忍住,从胸腔里发出几声低笑。   王昕的模样滑稽又可爱,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你有时候,”枭风轻扯唇角,转过身时低声说,“也没那么讨厌。”   王昕没听见,遗憾的错过了。   ‘和平号’终于有了一点和平的样子,船长和船员齐心协力把水里剩余的塑料布全部捞出来,有些已经破了洞,有些保存的还不错,对他们来说已是上天的恩赐。   两人把塑料布铺平,简单清理一下上面残留的污渍,然后用细细的藤蔓捆住。   “不会掉到海里去吧,毕竟是木筏,遇到海浪连人带货全翻。”王昕的担心不无道理。   “你的智商突然上线了。”枭风早有准备,将一捆塑料布绑在木筏中间。   王昕气不过,攥紧拳头照着他的肩膀来一下。   这种力度就像挠痒痒。   枭风逗趣道:“我的肩膀很敏感,小心我打你的鼻子。”   王昕赶紧挡住鼻子,抿着嘴笑:“你也会开玩笑了,真不容易,我以前觉得你有问题,就是漫画里的阴郁少年,最后发展成病态杀人狂。”   枭风有点嫌弃:“少看点漫画,对脑子好。”   “那怎么行,我就是干这行的。”   “哦对,忘了。”   “你怎么总忘记,大声念十遍,刻在你的脑海里。”   “念什么?”   “王昕是全宇宙最牛逼的画手。”   “.....”   枭风拒绝做这种愚蠢的行为,而且太昧良心了。   王昕不肯放过他,拉着他的手臂,争着吵着要他表决。   这种缠人的方式就像面前有把机关枪,射出一梭梭子弹。   “好,你别叫了。”枭风盯住王昕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念台词,“王昕是全宇宙最牛逼的画手。”   “啊啊哈哈哈哈!”王昕跳起来,举着双手欢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考上了大学。   要不是枭风拉着他,得意忘形的他差点又掉河里。   “真容易满足。”枭风微微摇头,面带无奈的笑意。   王昕好像拥有无限热情,哪怕沦落此地,也足够他去肆意挥霍。   小船在洞口逗留许久。   枭风把手里的长杆当成小狗的鼻子,去嗅探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边边角角。   确定没有其他物品,他们继续前进,水流向下游,小船逆流而上。   王昕铆足力气滑动双桨,越干越来劲,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表情。   枭风忽然想起之前的对话,王昕说自己需要鼓励,看来是真的,夸两句就这么卖力气。   “你做的很好。”枭风为了让人更卖力气,什么话都敢说。   王昕还没憨到那种程度,一语道破:“不走心。”   枭风决定走心一次,低声问:“累不累?”   “累!”王昕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我感觉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换个位置,我来。”   枭风接过木浆,开始有节奏地划着水。   王昕揉了揉手臂,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有点冷,你呢?”   枭风没搭茬,直接把船划到有阳光的地方。   太阳暖融融地照着海面,也照进了王昕的心里。   他看着脚边的塑料布,倦怠地眯起双眼,开始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枭风,我走的前一晚,你为什么去找我。”这件事就过不去了,王昕始终记着,而且还被一个终极问题困扰。   “什么时候。”   “.....”王昕有意让自己的语气带着幽怨,“少装糊涂,我问你,你当时是不是想杀了我。”   枭风沉思几秒,语气肯定:“你害怕了。”   王昕的脸一点点涨红,不想承认,但表情出卖了他。   他半天没动静,枭风瞅他一眼,他才说:“我那时候...年龄小嘛,害怕是正常的。”   “你不用怕,我没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枭风的目光看向海面,好像在追忆什么难忘的往事,“我当时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教训你一下,如果换成别人可能就算了,我不行,我从不认可我爸爸的话,忍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对方越来越猖狂。”   王昕微怔:“你...什么意思。”   “我爸爸让我忍耐你,他不敢得罪老板,”枭风低垂下视线,语气带着某种释然,“我明白他的苦衷,理解他的追求,但我不打算走他的老路。”   闻言,王昕那张俊俏且富有魅力的脸绷紧了。   枭风特意解释道:“我口中的‘老板’,不是只针对你的父亲。”   “你敢得罪...这就是我痛恨你的原因,”王昕耷拉下脑袋嘀咕着,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不喜欢别人比我有个性...”   枭风没听清他说什么,视线掠过他的肩膀向前看。   一阵沉默,空气变得像铅一样凝重。   有几只海鸥飞了过来,围着小船转圈圈,好像是之前的一二三号船员。   “嗳!”王昕忽然叫一声,长而浓密的睫毛疯狂眨动着,“忘记一件事儿,我们找到了塑料布,是不是证明这里离绿国很近啊!”   枭风脸色微变,冷静地附和:“有可能,再找找看,兴许能碰到其他东西。”   实际上,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荒岛发现塑料制品都不稀奇,它们需要上千年的时间才能自然腐化,光凭塑料布是证明不了这座岛和城市之间的距离。   枭风不想打击队友的心态,没说扫兴的话。   王昕似乎也想到时间的问题,前一秒眼睛亮的像车灯,后一秒就熄灭了。   他坠入了沮丧之中,喃喃自语:“要是有个GPS就好了,最起码知道自己在地球上什么位置。”   “抛开杂念,别忘了我们在做什么,要时刻保持警惕...”枭风的话说一半,目光陡然变得犀利,像激光一样锁定某个点。   王昕看见他眼里的变化,蓦然一惊:“怎么了?”   “坐稳,别动。”   语毕,枭风屏气凝神,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王昕激动的容光焕发:“船长,又发现了什么宝贝!” 第25章   不远处, 两座陡峭的崖壁像情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它们中间形成一个海湾,弧度很小, 远看像姜黄色的大木盆。   岬角两边布满了铁锈色的岩石, 浪花拍打在上面撞碎成苍白的泡沫,如同断臂的砂岩探入海中, 潮水退去时在岩缝间留下层层叠叠的绿藻。   而层层沉积物里不止有绿藻和贝壳化石, 还有一面红色,是那么的吸引人眼球。   木筏靠近小海湾, 停泊在岬角。   枭风照例用藤蔓固定木筏, 以防被海浪冲走。   他绑完藤蔓,转过头去看王昕,说:“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王昕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很危险。”   “那又怎样,要死一起死, 我不要一个人。”   “.....”   最终,枭风妥协。   他向王昕伸出一只手:“跟紧我, 你的手不敏感吧。”   “敏感!”王昕瞪着他,“敏感的想咬人。”   “这个习惯不好,你要改。”   “改不了, 要改你改。”   即便在生死攸关时刻,他俩也说不出什么柔情蜜意的话。   不过, 两人的手很自然的相握, 手心与手心之间仿佛焊在一起,直到手背泛起青筋。   枭风走在前面,另只手拿着长杆探路,王昕紧贴着他走, 两条长腿颤颤悠悠的。   “别抖。”枭风不得不提醒一句。   王昕毫无底气的顶嘴:“我没抖。”   枭风的身体僵硬一瞬,脸上闪过无奈的怒意:“你别抱我腰,这样更危险。”   王昕气急败坏地催促:“别墨迹,赶紧走。”   所幸现在是退潮期,大片大片的岩石都露在外面,只是岩缝间的水流比较深,一不留神就容易掉下去。   在船长经验老道的领航下,他们顺利到达彼岸。   枭风找到一块被太阳晒干的大岩石,确定王昕站稳了他才松手。   可王昕条件反射地拽住他的衣角,一脸慌张问:“你干啥。”   枭风露出家长才会有的表情,就是那种老爸带儿子带烦了。   他指了指岬角处的沉积物:“我去拿东西,你留在这里。”   “我也去,”王昕拿出自信的风范,“我可以帮你。”   “你留在这里不动就是帮忙,”枭风用长杆敲了敲岩石,“很滑,你掉进去我是不会捞你的。”   “那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容易掉下去。”   “大少爷,你是弱不禁风吗?口号白念的?”   “什么口号。”   “自强不息。”   “.....”   枭风最后一个眼神警告,将王昕乖乖定在原地。   “喂..你..”王昕伸出手去够他的背影,“你小心点啊,拿不到就回来,千万别逞强。”   “会拿到的。”   枭风已经沿着断臂般的岩石往下走,每一步都很谨慎,他屏息凝神,始终以沉着冷静又十拿九稳的姿态前进。   短短十几步,看得人心惊肉跳。   王昕比他紧张多了,捂着怦怦跳的心脏,大气都不敢喘。   结果是好的,枭风安全来到岩石和海水相接处,用长杆挑起伏在上面的红布,没有多做逗留,拿到东西他便原路返回。   王昕急的冲他伸手:“来来!我拉你一把。”   枭风的注意力一直在脚下,语气严肃道:“往后退,别添乱。”   “行,我是废物。”   王昕又气又委屈,连着往后退好几步。   枭风留意到他的神色,面露些许惊讶:“你担心我。”   王昕眼神闪躲一下:“是,要没你也不能在这里没,你要把我送回去再没。”   “.....”这才对嘛。   枭风不置可否,随即蹲下身来检查长杆上的红布。   王昕像个好奇宝宝凑过来,眼里恢复了光彩,委屈什么的一扫而空。   红布已经褪去原本的鲜红,变成了水粉色,它变得残缺不齐,布面上印着的图案和字迹也难以辨别。   王昕问:“这是什么?”   枭风铺平红布,凭借上面残留的字迹进行研究,忽然间,他的目光降下一道金属光泽的暗涌,像暴风雨前猝然翻涌的铅云。   这么久以来,王昕头一次在他眼里看见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枭风若有所思道:“应该是一面旗帜。”   王昕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认识?”   枭风并没有第一时间作答,而是看着王昕那充满希望的亮眸注视片刻,才缓缓道:“不认识。”   他说谎了。   如果没有记错,这面旗帜上的图案是‘游龙’。   十二年前,枭爸和几位老伙计压上全部家当购买一艘中型货船,赶在政府出新规之前大赚一笔。   出发前的一天晚上,枭爸出意外不幸入院,没能跟着大队伍出发。   一周后,更加不幸的消息传来,‘游龙号’遭遇海难,船上所有人全部失联。   救援队连续搜救三个月,连个桅杆都没捞到,最后不得不停止搜索。   而海滨镇的渔民们从未放弃寻找,一直找了两年。   在枭风的记忆里,那段时间他经常跟着父亲和叔叔伯伯们出海搜寻,绿国周边大大小小的岛屿他们都去过,甚至靠近了邻国边界。   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枭爸在去世前还提过这件事,内心非常自责,认为自己作为大副没有尽到责任。   两年,都没有找到的失踪船只,竟然在这里捡到残骸。   这面残缺的旗帜之所以没腐化,除了制作材料特殊外,肯定还有奇迹的加成。   枭风没有把真相说出来,他怕王昕禁不住打击直接跳海里。   “你的脸色不对劲,”王昕摸着下巴,像侦探那样怀疑,“你是不是认识这面旗,还是说....”   枭风慢慢抬起头,等着他下句。   王昕果然不让人失望,脑洞大开道:“有宝藏?”   “.....”枭风别开脸,就多余给他眼神。   王昕不乐意了,瓮声瓮气道:“电影里不都演了嘛,沉船,寻宝,泰坦尼克号。”   “留着点力气干活,你把旗子洗一洗带上船,我再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东西。”枭风说完便起身,一个大跨步踩到另一块岩石上。   王昕把旗子浸入水里,随意地洗两下,低声吐槽:“真无趣,想跟你开几句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怎么就这么难,性格如此沉闷,将来怎么讨老婆..”   “你在嘀咕什么,小心别滑倒。”   “知道啦,长官。”   --   约莫十分钟后,‘和平号’扬帆起航。   他们又在岬角处搜刮到沉船的残骸,一根老式桅杆和破了洞的储水桶。   凭借枭风神一般的手艺,这些东西经过二次加工统统能派上用场。   小船满载前行,可谓是乘风破浪。   枭风扬起棕榈帆布,调整了帆的角度,使小船行驶的速度加快。   王昕问:“不划桨了?”   枭风点头:“起风了。”   “好!”王昕梦游那样缓缓站起身,一手握住桅杆,调整出气派的站姿,“多少风光与轮廓尽收眼底——天大地大,任我逍遥!”   又开始了。   枭风忽然觉得,耳塞是一项造福人类的发明。   “船长!”王昕兴致高昂地叫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枭风用下巴指向前面的水湾,“日落之前,我们找地方上岸。”   王昕敬个礼:“收到。”   --   好消息是,王昕的疯魔劲没持续多久。   坏消息是,他突然变得太蔫吧了。   两人选在一处低矮的山坡登陆,木筏嵌在狭窄的岬角,用藤蔓绑的结实,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冲走的。   枭风带上淡水和弓箭,领着王昕爬上山坡。   王昕越走越没劲儿,感觉进了林子后气温骤降,一会热一会冷的。   [不会真的要生病吧..]   他在心里祈祷,只要平安度过这段艰难时期,回到现代城市他愿意无条件割掉阑尾。   一点诚意没有,阑尾有屁用,有能耐捐肾。   胡思乱想之际,王昕已经跟着枭风来到一处平坡,不知不觉走了十几分钟。   “小心脚下,跟紧我。”枭风不打算停下来,他想尽量往高处走,找到悬崖观望一下周围的景象,兴许能有新的发现。   王昕在心里小小挣扎一番,实在撑不住,舍弃面子道:“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枭风以为是幻听,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你挺高的个子晃晃悠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我累了,要走你自己走。”王昕的声音有些含混,好像内脏被放在了别的地方。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枭风蹲下身观察他,发现他脸色惨白,眉宇间敷了一层薄汗。   王昕以为自己又要挨批,决定先发制人,哀怨的语气中带点小性子:“别用你那毫无智慧的眼神盯着我,走不动就是走不动。”   枭风忽视那句嘲讽,低沉着声音问:“你冷吗?”   态度挺好,这使王昕放松下来。   他先点头又摇头:“形容不上来,感觉血液是冷的,皮肤是热的,一直在出汗,而且我能察觉到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你在出冷汗,很多新手都有过这种情况,气候因素和局部环境造成的,你常年在城市生活,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枭风的目光里闪过赞扬和疑惑,“说实话,你体质真不错,之前手上的伤口恢复的也很快。”   王昕蔫蔫地看着他,眼神幽怨:“大哥,你现在夸我有用吗?”   枭风轻微耸肩,拉着人的胳膊站起身,“再坚持一下,我们到上面去露营,这里不适合。”   王昕靠在树干上,撇着嘴摇头:“多走一步我都想吐,你自己去吧,让我在这缓一缓,我从中午困到现在,只想倒地睡觉。”   一阵风从林间吹过,王昕配合地打个哆嗦。   枭风眼神暗了暗,环顾一圈,将手里的木棍往地上一插,卸下背上的弓箭,转而绑在了王昕的背部。   王昕任由他摆布,生无可恋地问:“干什么。”   绑好弓箭,枭风转过身去,拍两下自己的肩头:“上来,我背你。”   王昕呆呆地眨眼:“这..很危险啊,我刚才随便说的。”   枭风把之前的话还给他:“要死一起死。”   “.....”   王昕咬了咬下唇,终究抵不过诱惑,慢悠悠爬上了枭风的背。   感觉到背后的重量,枭风立刻用手拖住腰侧的两条腿,看上去既耐心又刻薄:“别睡,把棍子拿在手里探前面的路,我们慢慢走,越过这个陡坡就没事了。”   王昕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另只手乖乖拿起棍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扒拉前面的草丛,低吟道:“你这样会很累。”   “你知道就好。”   “稳当点,掉下去就玩完了。”   “我看你说话挺有力气的。”   “没有..”   王昕赶紧闭嘴,专心地用木棍探路。   可是他真的不舒服,前胸贴着枭风有足够的热量,绑着弓箭的背部却嗖嗖冒冷风,他不由自主地搂紧男人的脖颈,脸颊贴的更近。   枭风察觉他的皮肤有些发烫,手中的木棍也松了力,佯装严肃地说:“王昕,不能睡。”   王昕带着鼻音嘟囔:“我好困啊。”   枭风故意吓唬:“如果你现在睡着了,死亡会像温柔的毯子,随时卷走你的生命,对我来说是好事,少个累赘。”   王昕一个激灵,精神不少:“你休想把我甩掉。”   “集中注意力探路,遇到泥淖照样死。”   “那我就一直不能睡吗?必须要停止流汗才能闭眼,这是要熬死我。”   枭风无声地笑了:“等会我去取塑料布给你搭窝,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他应该是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讲话。   王昕觉得自己很没骨气,竟然见鬼的心花怒放,真希望一直病下去,直到救援队找来。 第26章   太阳落到海平线上, 小岛西边一片火红。   枭风觉得现在是傍晚了。   海洋的呼啸声从丛林下方传来,说明他们已经爬过一个陡坡。   最后,他们在一个临近崖边的平坡停下, 这里视野宽阔, 有天然草坪,很适合搭建营地。   枭风把王昕放在一颗巨树下, 让人靠着树干坐稳, 然后从布袋里掏出引火物,再找来些干树枝, 利用打火石将它们点燃。   灰白色的烟袅袅上升, 火势逐渐旺盛。   枭风让王昕照看营地的火种,他则是到悬崖边搭建信号塔,这样海上有路过的船舶就能看见火光。   处理完这些,枭风对王昕嘱咐道:“你坐在这里等我,数一千个数我就回来。”   王昕抬起病恹恹的脸:“你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自己看着办。”   “.....”   --   大概用了半小时的时间, 枭风带着一捆塑料布回来。   这时候,王昕困得眼睛半阖, 嘴里念着数:“230,234,256..”   枭风想不到他真的念数字, 罕见地揶揄:“你跳着数,才二百多。”   盼了许久终于盼到故人归来, 曾经被王昕讥讽为反派专属的声音, 在此刻听来能够安抚人的心绪与灵魂。   王昕眼睛睁大,明显是松口气:“你回来了。”   “嗯,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枭风卸下背上的塑料布, 一刻不耽误地开始干活,“有了塑料布很方便,还能取暖,我给你搭一个现代帐篷。”   “我能做点什么。”王昕问,像个八旬老人那样站起身。   枭风环顾一圈:“你到附近找几根结实的粗树枝,要这么长,别往林子里走,没探过的路不安全。”   “知道啦,我找找去。”   王昕晃晃悠悠地往悬崖那边走,没走两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枭风赶忙过来,扶着他的胳膊问:“怎么了。”   王昕翕动鼻子,模样好不可怜:“报告船长,任务失败。”   “.....”枭风无语地叹口气,两只手架住王昕的胳膊把人拖起来。   等王昕站稳,枭风才开口:“做不到就别逞强。”   “你总说我是废物,眼里没活,我得主动表现啊,”王昕抿了下唇,有些羞耻地压低声,“你跑上跑下的,还背着我走那么久,我也想做点事。”   枭风倍感欣慰,有种自己带的菜鸟船员终于长大的感觉,他轻拍王昕的背部以示鼓励,嘴上却说:“你这个人,脑子不清醒时说出来的话反而最正常。”   “你奶奶滴,我什么时候不正常..”王昕一拳头捶在枭风的肩头,这一下软绵绵的,更像是撒娇。   枭风露出不易察觉的笑:“上岸之前就不正常,你要是少念两首诗,现在也不会这么严重。”   “这跟念诗有什么关系,羡慕我的文采你就直说,哥哥是创作者,肚子里的墨水够你在里面游泳。”   “创作者顶起嘴来中气十足,我有理由怀疑你在装病。”   “行吧行吧,我不跟你争,”王昕立马认怂,刚挺起的腰板又弯了下去,“这样吧,明天我给你当一天的船夫,两只胳膊不要了,累死算我自己的。”   枭风满意点头:“好,成交。”   “哇你这人...”王昕幽怨地瞪一眼,小声诅咒:“臭直男,娶不到媳妇,臭直男,娶不到媳妇。”   话说回来,他们沦落此地,诅咒真有可能应验。   一想到这些现实问题,王昕的脑子就更晕了,恨不得原地升天。   “你先坐着。”枭风把人带回火堆旁,“晚餐吃蛇肉,我回来时很幸运,一条蛇爬到我眼底下,森林馈赠的礼物,我们要诚心诚意的感谢。”   “3Q..”王昕瘫软地陷入虚空,完全忘记自己怕蛇的事。   枭风在这方面特别严谨,投去生硬而冷峻的目光:“不行,态度虔诚的重新说一遍。”   王昕双手合十:“谢谢大地母亲,谢谢山川海洋,谢谢我伟大的船长。”   这还差不多。   枭风勉强接受,从腰间拔出匕首开始削树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全由枭风一个人忙活,利用塑料布和棕榈叶搭建帐篷,再利用火烤熟蛇肉。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周围景色逐渐灰暗,只有西方残留一道红光。   两人围坐火堆,享用蛇肉大餐。   王昕小口喝着水,闭上眼睛感受水流滋润喉咙的感觉:“这时候要是给我一杯威士忌就好了。”   枭风闻言挑眉:“难受还想喝酒。”   “当然了,”王昕有些发馋地舔了舔唇角,“你让我喝两杯,好好睡一觉,保证明天生龙活虎。”   “多吃东西,一样的。”   “那你把这块肉也给我吧。”   王昕是一点也不客气,将剩下的蛇肉放到嘴边嗅了嗅,一口吞掉。   趁着有病,抓紧时间得寸进尺。   枭风没他想的那么刻薄,还问他有没有吃饱。   他是真的得寸进尺:“再来点餐后水果就完美了。”   ...   吃完晚餐,天已经彻底黑了。   木柴在烈焰中发出丝丝的爆裂声,橙红色的火舌舔舐夜空,忽明忽暗的火光摇曳在人的脸庞,映射出他坚硬的轮廓。   枭风静坐半晌,身后是他搭建的帐篷,王昕躺在里面已经睡着了。   他需要守夜,就算条件允许他也很难入眠,有关‘游龙号’的事一直缠绕他的思绪,深思和严峻写在他脸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闪回旗帜原本的面貌。   “嗯唔...”几声呻吟从后面传来,哼哼唧唧的鼻音腔,听上去不像正经人发出的声音。   枭风的冥想被中断了,微微侧目,余光瞥见帐篷里的影子在晃动。   他放下手里的木棍,掀开帐篷的帘子,往里瞅几眼:“王昕,你做噩梦了?”   王昕是醒着的,低喃道:“枭风,我还是有点冷。”   枭风跪爬着钻进帐篷,他一靠近,身体散发的热度像一面火墙朝王昕压来。   王昕差点就要伸手去搂他的腰,强忍着才没出手,不过脑袋抬起来,一双大眼睛格外水灵:“船长,要不你把火堆搬到帐篷里吧。”   “.....”枭风扯了下嘴角,手掌落在王昕的额头上,“你有点低烧,如果冷得厉害,你不如坐在火堆旁边取暖。”   “你不冷吗?”   “我不冷。”   枭风干了一晚上的活,不仅不冷,还想跳到海里游泳。   王昕感觉自己的掌心冰冷而潮湿,哀怨地嘟囔:“乌鸦嘴,我真的感冒了。”   “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枭风摸了摸底下的塑料布,“我再找叶子给你铺在下面。”   其实已经铺了很多层,都快拔秃一颗棕榈树了,但王昕并不觉得暖和。   “有一块电热毯才行,”王昕的眸光倏然放亮,从中闪出几分狡黠的光,“我听说人身体的热度比毯子的效果更好,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枭风眯起双眸:“你什么意思。”   王昕略显腼腆地博人一笑:“想想看,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队友和队友会选择抱团取暖。”   “我一点也不冷。”   “那你进来干嘛。”   “进来是告诉你挺住,再哼哼两声我就连夜挖个坑,到了早上好埋你。”   “.....”王昕露出一副被嚼了心肝的模样,“当我什么也没说,走开!我不喜欢你身上的气味,一呼吸到你周围的空气就想自闭。”   枭风没说什么,直接出去了,紧接着帐篷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卧槽,这家伙不会真的去挖坑了吧!   王昕没骨气的又湿了双眼,感觉有一滴眼泪悬在眼角,随时会滴落下来。   落下来的那个契机,可能就等枭风一句:坑挖好了,你来试试长度。   迷迷糊糊中,熟悉的脚步声回来了,然后是塑料布被掀开的声响。   枭风出去检查悬崖边的信号塔,重新固定了三脚架,确定短时间内不会熄灭才返回。   他又带回几片叶子,铺在王昕旁边的空位,随即侧身躺下来。   “王昕,”他轻拍对方的肩膀,“你转过来。”   王昕神情恍惚地挪动身体,像新生儿那样艰难地翻过来,眼帘微微掀起,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枭风抬起一只手臂,展示出怀里的空间,轻声说句:“我抱你。”   这不就是雪中送炭的天使吗?   此时此刻,枭风在王昕的眼里散发着人性的光辉,足以照亮整个林间。   悬在王昕眼角的那滴泪还是流了下来,这是感动的泪水。   他蛄蛹着钻进枭风怀里,紧紧抱住人体大暖炉,心中的痛楚变成了甘美。   枭风的善意在言语上表露的非常含蓄,是个行动派,就像是一束带有强大治愈力的光,能够直达一个人的心灵。   王昕暗自把人好一顿夸。   即便周围昏暗,凭借外面那点火光,枭风还是看见了王昕脸上的泪痕,实在有些不解:“你这么大个人了,为什么动不动就哭。”   “谁规定成年人不能哭的,我以前也觉得丢脸,每次遇到事就硬生生憋着,憋得扁桃体都大了,后来我想通了,万一憋出毛病来怎么办,主要是真的憋不住..”王昕的脸在枭风的胸膛蹭了蹭,抹去最后一滴眼泪,“好舒服啊,枭风,你再抱紧一点,我不介意的。”   他们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是滚烫的,除此以外一切都是潮湿而冰冷的。   枭风稍稍收紧手臂,感觉自己抱着一卷大棉被,低声调侃道:“你不喜欢我的气味,你要忍一忍了,自闭哥。”   王昕被沉沉的睡意席卷,温顺地咕哝着:“唔..是呢,喜欢,怎么敢不喜欢,坑都给我挖好了...”   闻言,枭风忍不住弯起唇角,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他揉了揉王昕那乱蓬蓬的头发,再低头看时,对方已经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王昕只要闭上眼睛不动,怎么看都挺招人喜欢的。 第27章   当黎明的曙光透过塑料布照进帐篷时, 枭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的时间概念向来把握的很准,已经习惯每晚起夜三次查看火种,不过昨晚他只起来一次。   因为王昕一直抓着他、骑着他, 甚至把他当床垫躺在他身上, 就是没把他当活人。   同样的,枭风最后一觉睡得也不错。   如果他是王昕的暖炉, 那么王昕就是他的烘干机。   经过一夜抱团取暖, 两人身上不再那么潮湿黏热,连周围的空气都清爽许多。   枭风定了定神, 想坐起身。   朦胧间有温热的鼻息拂过喉结, 他垂眼看去,王昕的脑袋抵住他的胸膛,下巴微微上扬,晨光在那张脸上投下唯美的阴影。   他摸一下王昕的额头,冰冰凉, 触感极好。   王昕的浓密睫毛开始疯狂颤动,好像被电击了似的。   温暖又浪漫的早晨徜徉在他们之间...   那是不可能的。   枭风一巴掌落在王昕的脑门上, 与此同时开口:“王昕。”   王昕先深吸口气,平复一下晨间的怒火,然后睁开哀怨的双眼:“干嘛。”   枭风边起身边说:“醒了就起来。”   “谁规定的..”王昕嘴上抱怨, 身体很服从,慢吞吞坐着整理衣服, “你刚才打我干什么, 手真欠。”   枭风掀开塑料布,让外面的空气流进来,“我打人都是用拳头的。”   王昕翻白眼:“你个家暴男,还引以为豪。”   “别闹了, 我们要尽快出发,”枭风把头伸出去看天光,又从兜里摸出劳力士手表,“应该是早上五点到六点之间,我们起晚了,不能再耽搁。”   “哎..”王昕打个哈欠,“好不容易睡得这么香,你急什么急,我发现你比唐僧取经还积极。”   枭风接过话:“我要是唐僧,你就是八戒。”   “那又怎么了,”王昕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我们年轻人就喜欢睡懒觉,谁也管不着。”   “你别代表年轻人,是你自己懒。”   “我的天..你真的好烦啊,我不跟你说了。”   ...   拆帐篷,扑灭信号塔,带上行李整装出发。   一套流程下来,林间充满了朝气。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要不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光看他们的表情,真以为是来旅游的。   十分钟后——   “报告船长,风向40!我们扬帆起航!”   王昕握住桅杆,站姿挺拔,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洪亮和自信。   不得不说,他的身体免疫力是真的强,睡一觉轻松摆脱病魔。   一般的新手船员遇到这种情况,没有药物辅助最起码三天能恢复,体质较差的需要一周,更差的直接入土为安。   枭风原本打算绕岛航行一圈,考虑到王昕海上经验不足,大概率会有危险,尤其是碰到下游激流,掉进水里就别想再上来。   另外,淡水也是个问题,昨晚他们喝超量了。   “船长,听你指示。”王昕敬个礼,欢脱的有点莫名其妙。   他可真容易开心..   枭风控制舵柄调整棕榈帆,确定了风向,“回去是顺风,需要我们划桨加快速度。”   “我来,昨晚说好的,”王昕盘腿坐在木筏上,拿起双桨比画两下,“我感觉所有力气都回来了,如果能有早餐吃就更棒。”   枭风轻微点头:“等会就有。”   王昕咧嘴笑,终于说出开心的原因:“等我们回到沙滩,说不定有大批救援队等在那里,我有预感会见到琦琦,我的预感很准的!”   说完,他向枭风投去一个求认同的眼神。   枭风不置可否:“希望你的预感成真。”   “出发!”   王昕气势磅礴,两只手臂快速摆动,恨不得插翅膀飞回沙滩。   早餐和午餐合一顿,吃的飞鱼。   过程毫无悬念,生吃,少吃,硬挺。   “我真后悔跟你出来,”王昕每次吃完都要抱怨两句,“吃这些东西也就算了,还差点死掉。”   对这类抱怨枭风习以为常,基本不回嘴,嫌烦了就冷冷说句:“你跳海吧。”   “别以为我不敢。”   “跳,不跳是孙子。”   “行行,大圣爷爷,在这里你是王。”   ...   小船沿着岛屿一侧原路返回,他们又路过之前的天然崖洞。   这时候,距离他们返航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太阳就在他们头上,用近乎邪恶的日光照耀着他们。   王昕又戴上棕榈帽,划桨划的两只胳膊酸麻,快要累瘫了。   “你的臂力好强,”他看着枭风羡慕地说,“同样划船,你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怎么可能..   枭风也累,更多的是心累:“听你抱怨了一路,我只想尽快把你送回去。”   “然后呢?”王昕一下子警惕起来,“你想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枭风拿出船长该有的强硬态度。   按照出海行规,船长把船员安全送上岸,第二次出海他有权更换船员。   王昕撇撇嘴,气势弱了下去:“我好像没说什么。”   “你说鱼难吃,太阳晒,山上留宿差点归西,”枭风一条条地列出来,“我对你还是太宽容了,就该让老鹰把你叼走。”   “我..”王昕几乎要火冒三丈,很快意识到自己没底气,“那我说点你爱听的,枭船长是捕鱼小能手,还能召唤爬行动物烤着吃,最重要的是能当暖炉。最最最重要的是,凭借你那‘人所公知的非凡毅力’和‘旷世绝伦的洞察力’让我们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   枭风别开脸,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王昕颇为得意道:“把你夸美了吧?”   “到此为止。”   这一趴枭风认输,不打算计较了。   日头正烈,他们决定在崖洞歇脚。   枭风控制木筏来到洞口边缘,这里离发现旗帜的地方很近,正好再探索一番。   王昕幸运地发现一池清水,在洞口斜上方非常隐秘的位置,水流顺着岩石稀稀拉拉流淌下来,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他把鞋子留在木筏上,光脚踩着岩石爬上去。   “看,这里的水好清澈,”王昕蹲在池子旁,弯下腰用手波动池水,“没有鱼,一点不浑,好像是蓄积的雨水。”   枭风走到岩壁,接了一点水流放在唇边,转头对王昕说:“活水,可以喝的。”   “啊啊啊太好了!”王昕捧起池里的水往脸上扬,终于有不要钱的水源供他挥霍。   枭风解下腰间的竹筒,喝掉剩余的水,然后蓄满。   王昕把脸和头发都弄湿了,感觉还不够,抬头瞅瞅:“枭风,我想洗个澡。”   枭风对他的话感到困惑:“随便。”   “呃..”王昕环顾四周,“你能不能走远一点。”   “不能。”枭风操着那口不咸不淡的调调,顺便赠送一个警告的眼神。   王昕面露些许羞耻:“我想脱光了洗,你在这里不方便。”   “你不是很自信吗?”   “是,我当然自信,但是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洗的。”   枭风看眼天空,冷酷无情的下达命令:“十分钟后出发。”   “嗳你...”王昕很想撂挑子不干,可身体却自动慌张起来,小声咒骂的同时赶忙脱衣服,“无所谓,我穿着内裤洗,看你个混账能把我怎么样,老子的原创动物你也看过了,想笑就笑...”   他想多了。   枭风没闲情笑话他的内裤,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到突破点。   很快,枭风有了主意,并立即展开行动。   崖壁有一根很粗的藤蔓垂直下来,枭风用力拽了拽,确定可以承受自己的重量,他脚踩岩石,双手握紧藤蔓向上攀爬。   裤子脱一半的王昕看呆了,眼睛里溢出惶恐:“你在干嘛,快点下来,藤蔓断掉你就废了。”   枭风本不想搭茬,还是回一句:“不会。”   “什么不会,”王昕紧张的要命,“你别吓我,你忘了咱俩命中相克,在我面前你还敢玩攀岩,危险指数翻十倍!”   闻言,枭风动作微僵,眼神暗了暗。   仔细想想,还真踏马有几分道理。   不过半途而废从不是枭风的作风,他不管王昕在底下怎么叫,顺着藤蔓继续向上爬,一呼一吸间都释放出坚韧的气息。   王昕就站在下面直勾勾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命运女神可能溜号了,这次没有触发他俩‘冤家’机关。   枭风凭借自己的毅力和攀岩技巧,顺利越过最陡的岩壁,成功地站在岩石上行走,他朝下方做个安全的手势,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王昕长舒口气,继续脱裤子,嘴里咕哝:“这家伙真是一点也闲不下来,那么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担心...”   接下来,两人各干各的。   枭风沿着陡峭的崖壁勘察地形,所过之处的景象全部印在脑子里,海岸线的半张海图已经隐约浮现。   他走到崖洞上方,打算找个低位跳入海中,这样可以游回洞口。   不等他有动作,视线忽然被下面水池里的身影吸引。   王昕真的把自己脱光光,由于池子的水位不高,勉强没过膝盖,但是站在岩石下面,可以把水流当成花洒用。   一边冲澡一边哼唱,无疑是件美事。   “没关系...千万别不信我的海誓山盟...啦啦啦...”王昕轻吟着一首情歌,不停地往身上扬水,像只快乐的小蜜蜂。   从高处看,他体格匀称而健壮,动作透着轻快和机敏,有一身健康漂亮的古铜色皮肤,就算是死对头也要承认的性感。   枭风想到昨夜自己抱着这具身体,当时真没闲情想那么多,现在看看,凭良心讲,怪不得人家有自信。   这时,王昕转过身来,仰起湿漉漉的俊脸,闭着眼睛,嘴角弯成月牙,一头秀发浓密而柔软,总会不时垂落在额前,在阳光的照射下会显出纯粹的栗色,轮廓分明的眉毛也会泛着同样的光泽。   实实在在的美男子。   下一秒唱到高潮,直接毁所有:“啊~世界啊!没道理~”   枭风:“.....”   还是跳海吧。   枭风刚要有动作,忽然想起什么,最后瞅一眼王昕,快步返回林子。   时间滴滴答答向前走——   王昕心满意足地穿回衣服,坐在岩石上等半天,还是不见枭风回来。   “不会出事了吧,还是丢下我跑了?”王昕伸脖子往上瞅,“不要乌鸦嘴,他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   王昕紧张地站起身,全神贯注盯住洞口。   不一会儿,枭风游了过来,两只手撑住岩石轻松地上了岸。   他浑身湿透,衣服里兜着野生小沙梨,大概十几个,颜色呈紫褐,遇水后变得水灵灵的。   “给你,”枭风把小野果丢给王昕,“放心吃,不会中毒的。”   王昕又惊又喜:“你去这么久是为了找野果?”   枭风指一下崖壁上方,神色如常道:“我刚上去的时候就闻到了果香,往里走发现了小沙梨,我以前上山会摘这种果子充饥,不会认错的,你不是嚷嚷着要吃餐后水果,你是该补一补了。”   “你记得..”王昕捧着野果,又被感动了。   “不准哭,”枭风警告道,“把你的鳄鱼眼泪收回去。”   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知情的王昕已经蓄着感动的泪水,咬一口野果:“谢谢。”   “大点声。”   “谢谢!伟大的船长。”   枭风脸上露出那种神秘莫测的微笑,先脱掉鞋子,然后是上衣和裤子,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个精光。   在王昕看来就像变魔术,低头时还穿着衣服,再抬头□□。   “咳..”王昕受到视觉冲击,野果卡在喉咙,他赶忙用手捂住脸,眼睛那里留一条缝偷看,“你真是没有羞耻心,随随便便脱光,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我在绿国认识一个有名的心理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枭风把衣裤往他脚边一扔,语气不容置疑:“我给你摘果子,你把衣服给我洗了。”停顿一下,补充道:“还有内裤。”   “???”王昕把手从脸上移开,嘴里叼着野果,诧异的表情看上去很呆萌。   不管他答不答应,反正已经吃到嘴了,枭风问心无愧地走入天然水池。   王昕慢半拍的控诉:“我还是感动的太早了!”   枭风的耳朵仿佛被蜡给封住,就跟没听见一样,半截身子入了水,先把身上和头发里的盐分全部洗掉,再慢慢地往池子深处走,发现了深水区,他心中一喜,整个人潜入水里,畅快地游起来。   王昕不情不愿地叉开两条腿,就像村里常见的大妈,弯着腰在水里洗洗刷刷,嘴里持续嘀咕着:“有没有搞错,把我当什么了...将来谁嫁给你,准是吃苦的命..不对!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对象。”   虽然嘴上絮絮叨叨,但手里的动作没怠慢,王昕用清水洗净枭风的衣裤,分别晾在岩石上,然后是内裤..   他使劲搓着,冒出一个坏主意:要不要在后面掏个洞。   想想还是没敢,依照枭风的脾气,估计要把他的衬衫抢去重新做两条内裤,毕竟枭风的缝纫技术不是盖的。   干完活,王昕拾起野果吃,猫着腰往池子里瞅,喊道:“怎么不见了。”   “哗啦”一声!   枭风的脑袋从水面露出,抹了一把脸:“里面是深水,很凉快,你刚才没发现吗?”   王昕坐正身体,继续吃着野果:“没有,你抓紧时间洗,自己定的十分钟,早就超时了。”   说完,晃了晃手里的劳力士。   枭风回到浅水区,站在岩石下冲头发,“伟大时刻总是超越时间本身。”   “我靠..”王昕赶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丫子,脸皮越来越烫,“你的伟大时刻就是光屁股在河沟里游两圈。”   阳光很给力,枭风洗完上岸时衣服就干了。   用纯净水洗澡,穿上充满日光味道的衣服,还有野果补充营养,有史以来最舒服的一次。   小船继续向前航行,两人轮班划桨。   出了崖洞之后,王昕忽然打破沉静:“枭风,你吃什么长这么大...高,长这么高。”   枭风很慢很慢地抬起脸,声音无绪:“你管呢。”   “......”   王昕边翻白眼边扭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脑海里不断闪回枭风伟岸的身影。   真要命,单身久了看谁都眉目清秀。   --   时隔一天,出海的两个人返航归来。   沙滩上空空如也,走之前摆的石头纹丝未动,周遭死气沉沉的,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瘟疫,带走了所有生命。   没有飞机,没有救援队,什么都没有。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王昕瞬间坠入一种剧烈的沮丧之中,上岸之后就像丢了魂,往沙地上一坐,目光涣散地盯着海浪。   枭风本就不抱希望,自然就不会失望,沉着应对一切现实,而且在回来的路上就打算好一步该做什么,确切讲是捡到旗帜时就已下定决心。   他必须去证实自己的猜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努力生活下去。   至于王昕能不能承受得住...   枭风将木筏拉上岸,检查完渔网的收获,再向王昕看去时,对方依旧坐在那发呆,姿势都没变。   “王昕,”枭风朝人走近,“起来,回营地看看。”   王昕抬起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枭风,我的预感不准。”   枭风将目光移到别处,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救援队没那么快找到这里,耐心,乐观,这是所有狩猎或求生者应该明白的基本道理。”   “你让我怎么乐观..”王昕整个人看上去在向内塌缩,双肩也备受折磨地耷拉下来,“半个月过去了,可能更久,他们为什么找不到这里,不会放弃了吧。”   “你觉得王琦会吗?”   “不会!”   “那就接着等。”   “你当然无所谓了,”王昕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以非常苦恼的态度说,“你原本就属于这里,我不一样!我的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我想喝酒,听音乐,上网玩游戏,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和绿国最有实力的出版集团谈好合作,你肯定不知道,连我亲爹都不知道,可是我想画画,想得快疯了!”   枭风静看他几秒,等他的呼吸稍有缓和后,从地上捡起树枝递去,始终保持冷静状态:“现在就画。”   “......”   王昕眨巴两下眼睛,直接气哭了。   他抢过树枝折断扔在地上,还不够,非要跳起来踩两脚。   “你自己疯吧。”   枭风不陪玩了,转身要走。   王昕不甘地凝视他的背影,瓮声瓮气道:“你有没有烟瘾或者其他戒不掉的爱好,如果真的回不去,你就没有遗憾吗?”   枭风闻言驻足,思考着说:“有一个遗憾。”   “是什么?”王昕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可算抓到你把柄’的表情。   枭风垂眸轻语:“错过一场相亲。”   “相亲..相亲?!”王昕忽然拔高声调,“我没听错吧,你去相亲,那琦琦怎么办。”   枭风蹙眉:“跟王琦有什么关系。”   王昕的语气充满怀疑:“怎么没关系,你不是跟她...难道是琦琦一厢情愿?”   他的反应证实了枭风之前的猜测,他俩果然不在一个频道。   枭风冷下脸,言简意赅道:“我的相亲对象是男人。”   王昕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   枭风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过去。   王昕整个一激灵,像被人解了穴:“等等,你啥意思?” 第28章   “我刚才说的很清楚, ”枭风不介意重复一遍,“我的相亲对象是个男的。”   “相亲对象是男的..”   王昕的大脑飞速地转着,越琢磨越不对劲, 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复杂到他根本分辨不出是喜是怒,只觉脑门发胀, 里面的火浆快要喷溅出来。   他指着枭风, 惊讶的无以言表:“你的意思..你是双?”   “不是。”枭风颇有耐心的解惑,“我和王琦只是同学, 朋友。”   这要是再听不懂, 王昕就要回小学重读了。   他呼吸变得急促:“等一下,那王琦知道吗?”   枭风点头:“知道。”   “她知道?”王昕像是受刺激一样揪住头发,“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   “关系一般的人,不知情也正常。”枭风说话时看着天色, 好像不打算继续聊下去。   王昕直接裂开,激动得原地起跳, 嘴里嚷嚷着:“哪里正常了!我滴妈,怎么不早说!”   如果早点知道,那他们之间就没这些破事了。   王昕不会找枭风谈判, 不会谈判就不会出海,不出海就遇不到海难, 他们更不会沦落此地...   一切起因, 竟然是一场乌龙。   王昕悔恨交加,快要哭出来了,绝不是感动,而是悲催到极致:“太会戏弄人了, 我要是知道你不是在勾引琦琦,我也不可能招惹你!”   听到‘戏弄’两个字的时候,枭风脸上的肌肉绷紧了,语气也变得强硬:“海滨镇的人都知道我的情况,你应该早点查清楚这件事,而不是指望我见面就告诉你我的性取向。”   “你在开玩笑吗?就你?”王昕退后两步,表情夸张地将人好一番打量。   大家评评理,枭风站在那里简直是直男中的战斗机,哪有一点基佬的气质。   王昕对此从未有过一点怀疑,甚至没往那方面想过,他默认枭风是直的,为此还有过酸溜溜的感觉。   为什么他会默认,原因很简单。   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王昕凭借优质的外表俘获不少GAY心,只有大直男才会像枭风这样无视他的存在,毫不夸张地讲,他遇到的GAY就没有一个不讨好他的。   “你的态度..”王昕越想越无语,“一点也不像啊。”   枭风的站姿咄咄逼人,眼睛也眯成一条缝:“收起你的刻板印象。”   王昕下巴绷紧,嘴唇轻微颤抖,睫毛急促的眨动,可能下一秒就要崩溃爆发。   好一会儿他都没从这种汹涌的情绪中抽离,胸腔里涨潮般的哀乐撞上暗礁,一点点碎成咸涩的浪花,他就这样直直逼视枭风的眼睛,好像在要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枭风也在看他,相较之下临危不乱,还是那副‘你狂任你狂’的模样。   紧张的沉默笼罩一切。   他们可能要迎来肢体上的第三次交锋。   枭风对打架的兴致不高,光靠武力解决不了他俩之间的问题,他们需要冷静。   “你继续在这里跳。”   撂下这句话,枭风迈着步子往前走,来到他们上岸的地方。   枭风拾起绑住木筏的藤蔓,把两根藤蔓交叉系在身上,像拉马车那样把木筏连带上面的行李一起拖拽回林子。   这一刻,他和王昕的关系回到解放前,陷入了冰点。   两人像第一天沦落荒岛时的状态,谁也不愿意搭理谁。   重回营地,一切都变了样。   枭风走之前撤掉了附近的陷阱,导致营地被大型野兽肆意践踏,吊床塌毁,原本规整的木柴也散落一地,好在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不影响吃喝。   可以确定的是,附近确实有野生动物出没,看样子体积不小。   不久后,枭风勘察营地时在灌木丛里发现粗硬的黑色鬃毛,他肯定是野猪。   至于另一个营地,估计也遭到了破坏,但王昕没动静,可能还在暗自伤神..   枭风心想:爱咋咋地,不管。   整个下午,两人各忙各的,保持王不见王的僵局。   其实只有枭风一个人在忙,另一边的王昕只顾思考人生。   枭风重新布置了陷阱,以防野猪来捣乱。   与此同时,王昕坐在沙地上,发呆。   枭风收集一些硬树枝,用匕首削成利箭。   王昕仍旧在发呆。   一个享受身体的能量,另一个专注情绪的变化。   这就是船长与漫画家的区别。   ...   眨眼间,夕阳沉入远山的怀抱,天空中燃烧着亮丽的余晖。   呆坐一下午的王昕终于从震惊的情绪里抽离,这时候的他早已不像先前那样激动,整个人被另一种奇怪的感觉攫住,脑子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他跟你是一样的,他跟你是一样的..   这话像魔咒似的萦绕耳际,想尽各种办法都挥之不去。   王昕捂着受刺激的心脏,蹑手蹑脚地走回营地。   下一秒呆住了,不由大叫:“我靠!我的床..”   他的床被野猪捣毁,已经面目全非。   但他压根没往动物身上甩,露出了心惊胆战的表情:“我就说有食人族,他还不信..”   这边才发现问题,而枭风那边已经重新‘装修’完毕,甚至比之前更豪华。   王昕小心翼翼地钻入树林,走了十来步,躲在一颗巨树后面悄悄观察。   此时,枭风正在生火,脚旁边放着一只野兔,毫无意外是晚餐。   王昕摸了摸胃,下意识舔嘴唇:“这家伙的心是铁打的,闹这么个乌龙,按理说他也该有点情绪才对...”   观察继续,他的视线从兔子转移至枭风的大腿,然后是结实的手臂,再然后是整个侧面。   如此伟岸、强壮,侧脸又那么坚毅的男人。   怎么会是他的死对头,换一种说法:他的死对头怎么突然变帅了。   完蛋!不能再看了。   王昕收回视线,将身子隐藏在巨树后面。   他摸着胸口,平复强健的心跳,对事态的发展仍旧感到不可思议。   半晌后,他又把头悄悄探出来。   枭风剪了一块塑料布,放入挖好的坑里,添上一些水,再把烤热的岩石块放进去,没多久,水面就开始咕咚咕咚冒泡。   有了塑料布,热水就很方便。   对啊!塑料布!   王昕的腰板一下子挺直,像位民国大老爷那样慢悠悠地现身。   枭风早就知道树后藏个人,等王昕走到跟前时他都没有抬头。   王昕轻咳一声:“江湖规矩,淘到的货品应该一人一半。”   “我只要这一块,”枭风用木棍点了点水坑,然后看向旁边的一捆塑料布,“剩下的你全拿走。”   王昕眼里闪过意外,想不到还有这好事儿,“你说的,我拿走了。”他也不客气,抱起一捆塑料布就往自己的营地走去。   没走几步,他看见枭风把旗帜放在沸水里消毒,那只干活的手忽然变好看了。   如此诡异的错觉让人心生恐慌,王昕有种掺杂了火药味的不安情绪,他侧过身子,故意用塑料布挡住半张脸,低声道:“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是...GAY?”   枭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脸上划过一抹微妙:“是。”   “那你知道我也...”王昕咽了咽口水,“是吗?”   “知道。”枭风的语气没情绪,也没犹豫。   “你知道?!”王昕激动地把脸露出来,很快又躲到塑料布后面,大眼珠溜溜转半天,犹豫不决且试探道:“所以你是..那我...”   枭风受不了他挤牙膏一样的断句,直接明说:“没兴趣。”   王昕一怔,额角青筋直跳:“彼此彼此!”   说罢,王昕抱着塑料布气呼呼离开,边走边小声咒骂。   等人走远了,枭风转头看去,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   “自强不息!!”   一声口号,唤回了乐观、积极向上的人格。   王昕发誓不再有求于人,尤其是求一个对他没兴趣的人。   赶在天黑之前,他铆足劲干活,先用塑料布搭帐篷,然后生火,抓螃蟹,煮野菜。   他做起这些事来愈发熟练,如果能有个人夸夸他就更好了。   枭风指望不上,他就自己夸自己:“王昕!你是最棒的!”   最棒的!   最棒!   棒..   随着回音在树林里辗转消失,月亮按时升起,月光洒满了大地。   天黑了。   夜雾在林间游荡,树影交叠,灌木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更远处,猫头鹰的啼叫幽幽传开,像是遥远的叹息,转瞬又被黑暗吞没。   王昕躺在‘奢华’的大床上,仰面朝天,看着头顶的塑料棚出神。   仿佛被下了蛊,他心里始终想着枭风的事。   那家伙怎么会是GAY呢?   天生的还是后弯的,如果是被掰弯,掰他的人又是谁呢。   王昕抑制不住飘忽的思绪,有些记忆以不同的面貌重新浮现,他想起前一晚,枭风抱着他入睡,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还有一次,他在水里紧紧搂住枭风的脖子,他的胸膛能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肌肉,那种硬度...回想起来记忆犹新。   远不止此,他俩之间还有更刺激的!   枭风摸过他的肋骨,一根接着一根..   想到这,王昕感觉那块皮肤开始发烫,好像枭风的手掌依然敷在上面。   回忆的阀门彻底被打开。   他看过枭风没穿衣服的样子。   他在枭风背上待过,还在身上躺过。   还有还有!他咬过枭风的嘴...   “我的天,”王昕用棕榈叶盖住脸,在叶子底下感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这也太尴尬,以后怎么见面。”   王昕禁止自己继续回想,可惜没能如愿,那些片段更加真实,甚至追溯到了青春期。   枭风摸过他的大腿,不对,是掐..   “没错,是掐,掐!”王昕自我催眠,不停地重复。   好消息是,在这种惊与喜的双重折磨下他慢慢睡着了。   可他又做噩梦了,梦里他遭到混乱无秩序的威胁,被一个非人类的模糊形态追踪、恐吓,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声恐吓。   他跌跌撞撞地在林间穿梭,吓得手脚冰凉,快要瘫软的刹那,眼前出现一道身影,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枭风!”他马上把人抱住,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枭风搂着他的肩膀,帮他把泪水擦掉,用史上最温柔的态度哄他:“昕昕,别怕,有我在。”   “呜呜呜..你不理我,我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不会,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真的吗?可是你说对我不感兴趣,也不过来帮我搭窝。”   “我错了,只怪你太帅,咳嗽一声都让我心神荡漾。”   “感觉不像你能说的话,没关系!多说,我是土狗我爱听!”   ...   梦醒了,天还没亮。   王昕缓慢地睁开眼睛,盯着灰蒙蒙的塑料棚,幽幽叹息:“梦果然是反的。”   他侧过身体,孤独地抱住肩膀,露出了小狗一样委屈的神色。   忽然,帐篷外面传来一阵“沙沙”声响。   王昕一个激灵,眼睛瞪溜圆。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绕着圈来回转,时而逼近,时而远去。   食人族!   王昕顾不了那么多,慌里慌张地爬出帐篷,鞋都不穿,冲着枭风的方向狂奔。   “枭风!枭风啊~” 第29章   夜风掠过树梢, 整片森林化作摇曳的暗海,黑暗中的萤火虫发出古怪的亮。   枭风坐在岩石上,周围洒满了清冷的月光。   在这不眠之夜, 他一直陷入沉思, 就像不停地舔舐伤口。   “枭风!”   一声急躁的呼喊,打破夜的宁静。   枭风抬起锐利的眼睛, 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他猜到是王昕大惊小怪,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穿过密密匝匝的灌木丛, 王昕终于见到熟悉的身影, 二话没说,一个大跳扑到枭风身上,两脚自动离地,开启了挂件模式。   话说回来,他这一招人形挂坠真是越练越熟。   “有食人魔!”王昕搂紧枭风的脖子, 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我听到声音, 绝不会搞错,唰唰唰的肯定不少人,怎么办, 咱俩是拿起武器反抗,还是举手投降?”   “是野猪, 你先下来。”枭风冷静地观察一圈, 并未发现异样。   唯一感到不适的地方,恰好来自内部。   枭风的脖颈发沉,背部肌肉绷紧,身上挂的毕竟是个大男人, 不能因为举止类似小孩就忽视了体重。   自己多沉心里没数吗?   非要人戳破脸皮才肯老实。   枭风在心里一阵输出,眸光沉了沉:“王昕,听见没有,你先站好。”   王昕收紧手臂,简直是耍赖:“我不要,不管是什么你赶紧把它消灭。”   “你刚才那几声鬼叫已经把它吓跑了,”枭风嫌弃地扯了下唇,“你放心,在这种环境下,没有什么比你更恐怖。”   “你确定?”王昕呼吸急促,眼神游移,“我刚才又做梦了,梦见一个形容不上来的怪物,幸亏...”   “什么?”   “你来了。”   “我应该把你献给怪物。”   “你和梦中人差距真大。”   “废话,那就不是我。”   现实中还有更大的差距呢。   枭风的耐心消耗殆尽,侧过身体,一手握住王昕的胳膊,抡麻袋似的直接把人摔在地上。   “哎呦..”王昕屁股先落地,然后是后背。   不疼,因为枭风没用力,可精神上受到严重损害。   枭风半蹲下身,借着月光打量王昕的五官,面带些许笑意地问:“梦里的我是这么对你的吗?”   王昕失落地眨眨眼:“没有,在梦里你对我可好了。”   枭风淡然点头:“做梦去吧。”   “.....”王昕气呼呼地爬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嘴里骂骂咧咧,“混账,我就不该指望你,冷血无情的船长,若是把你丢到中世纪,你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枭风恍若无闻,拿起火把,径直朝王昕的营地走去。   骂归骂,该跟还得跟。   王昕落后枭风半步的距离,只要有一点风吹早点,他就跳到枭风身上。   “离我远点,”枭风冷声警告,“我的背很敏感,小心我给你一拳。”   王昕瞪着他黑乎乎的后脑勺,超小声:“可算让你学会了..”   枭风忽然驻足,“你说什么?”   “嘶..”王昕撞上他的背部,用手拍两下,“没什么,走走!我都没穿鞋..”   “扎死你好了。”   “我真想念梦中的你,只说奉承的话。”   “假的。”   “那怎么了,我爱听!”   ...   两人回到王昕的营地,检查一圈,一切正常。   “你不要疑神疑鬼,动物在夜晚出来觅食属于正常,没招你没惹你,别总是吱哇乱叫,”枭风说话时把火把留在原地,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动物只有在受到威胁或饥饿时才会发起攻击,而人类的攻击有时毫无道理。”   “你内涵谁呢,”王昕坐在一块岩石上,抬起脚丫子看了看,“我也不想叫,我也不想往你身上跳,可关键时刻谁能忍得住,不如把你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借我用用。”   枭风摇头:“这辈子你都学不会。”   “靠!”王昕气得站直了,因为脚疼很快又坐下,“我不跟你计较,哎呀嘶...玛德!如你所愿,我的脚掌好像扎刺了。”   “你不穿鞋,怪谁。”   话是这样损,行动上没那么无情。   枭风手持火把靠近,照亮了王昕的脚底板。   王昕佝偻着身子,由于两条腿太长,他的姿势极其别扭,无论怎么变换坐姿都弯不下腰,更别提看清脚掌。   枭风皱眉提醒:“再扭两下你就会掉下去。”   王昕坐在一块大岩石,很容易向后仰,真摔下去会撞破头。   “我乐意。”他带点鼻音气哼哼的,不知道又在哪给自己找来的委屈。   枭风并不知情,此时的王昕还在回忆过去,情绪停留在他把他摔在地上的那一刻。   王昕心里发酸,形容不上来的憋屈。   梦里有多温柔,现实就有多狠。   这年头,连钢铁直男都不这么干!   “你先坐好,”枭风握住王昕的胳膊,以防他真的出意外,“别怄气,我不是你爸,最多哄你三句。”   “呵呵,真难为你了,少碰我,男男授受不亲。”   王昕想起自己越界的举动,补充一句:“除非情况特殊。”   “我最后说一次,坐好。”   枭风坚定的目光凝视着王昕,透出十足的警告。   如果不听话,他转身就走。   王昕渐渐老实,两只脚自然垂落,耷拉着脑袋生闷气。   “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枭风是真不知道,总觉得王昕的情绪莫名其妙,他将火把插入岩缝中,然后坐到对方身边,“可能里面装的都是稻草,所以你才会反复无常。”   “反复无常...说你自己吧。”王昕蔫巴巴的回嘴。   枭风握住他的脚腕,抬到自己的腿上,借着火光仔细瞅瞅:“你几天没洗脚了。”   王昕故意翘了翘脚趾,尖锐又挑衅:“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洗过,咋地吧!”   枭风沉默下来,拔出腰间匕首,用刀背刮过王昕的脚掌,发现对方皱眉,他找到了几根木刺。   拔刺的过程很顺利,两只备受折磨的脚终于解脱。   王昕并没有急着收回脚,而是提出更过分的要求:“脚指甲长了,你用石块给我磨磨。”   “??”枭风都要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自己磨,真把自己当小孩了。”   “好人做到底,我弯不下腰,”王昕带着一丝顽固的微笑,掺杂了几分真诚,“我明天干活还你,要不我给你磨,咱俩互相磨。”   看在他诚意十足的份上,枭风心软的妥协。   两人转移阵地,从户外回到帐篷里。   不知不觉中天光亮起,视野渐渐变得明晰。   “轻点,别给我磨出血,”王昕把脚往枭风的怀里一放,上半身倒在叶子里,“等会补个觉,醒了我找你,有什么活给我分配一下,还你人情。”   枭风垂眸,眼里闪过一丝晦涩:“再说。”   王昕扯了扯唇角:“你的再说,指不定要我的命。”   枭风拿起小石块试两下,觉得挺顺手,便掰着王昕的脚趾头开始一根一根地磨擦,力度恰到好处。   从王昕的视角看,他像个专业的足疗师。   有这么爷们儿的足疗师吗?   王昕的视线转移至枭风的下巴,那里冒起胡须,趁得整张脸更加刚毅,也更肃穆,有种隐士高人的感觉。   “嗳..枭风,”王昕尽量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真的不太像,你喜欢男人,就好比外星人要和地球人联姻。”   枭风头也不抬:“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觉得咱俩之前,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王昕的声音一点都不自信,充满了忸怩的试探,“是不是有点那个,就是...你对我上下其手,都快构成性骚扰了。”   闻言,枭风很慢很慢地抬起脸,漆黑的眼眸闪过奇异而狠戾的光,他捏住王昕的脚趾头,使劲往上拽了拽,恶意十足地问:“这算不算上下其手?”   “啊啊疼疼疼!”王昕拼命往后缩,“不算不算,你给我放手!”   枭风松开那只脚,严峻目光在王昕脸上停留几秒,语气意味深长:”你放心...”   “你也放心!”王昕抢在前头说出世界名言,“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对你有想法。”   刹那间,枭风的脸像一块被雨水浸透的铅板,眉宇的沟壑蓄着化不开的阴霾,他就这样盯住王昕的眼睛,嘴角向下压出锋利的折痕。   他还是第一次展现出这种表情,非常露骨的冷漠。   王昕的心跳加速,真的很想收回刚才的话。   好半天之后,枭风掀开帐篷的帘子,语气冷到能结冰:“记住你的话,以后不要像发了情的猫一样跟着我。”   王昕:“.....”   顷刻间的紧迫感,总是一击即中。   两人的关系,一夜回到农耕前。   王昕摸着脚丫子,心里犯嘀咕:他俩怎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可怕。   --   劳力士手表的指针转到数字四,按照它慢三倍的走字速度,枭风推测现在是早晨六点钟。   太阳升起,森林斑驳而浓密。   枭风背起行囊,准备开启自己的第二次探险。   这次不走海上路线,而是要徒步森林。   有关‘游龙号’的信息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他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线索,探索海岸线让他了解整座岛屿的水流走向,他猜测游龙号残骸极可能在岛屿另一端。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决定付诸行动。   抛开游龙号不谈,来到荒岛的第一天,枭风就有心思进入森林探险,他要找到岛屿最高点,这样就可以在脑海里构建出岛屿的布局图。   虽然几个小时前他和王昕发生不快,但离开之际他还是在海湾找到对方,像上次那样,打算留下打火石和一竹筒淡水。   王昕正在河湾里洗脚,洗的特别仔细,连脚指甲的缝都不放过。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之前用在枭风身上,好像是这句:男人突然爱臭美,不是恋爱就是要出轨。   现在轮到他自己注重个人卫生,他也觉得羞耻,被人说一句就这么敏感。   王昕的思绪乱糟糟,但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把脚洗的香香的,搓掉一层皮为止。   “王昕。”   枭风连着叫三声,终于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王昕懒洋洋瞥一眼:“长官,现在就来派活了。”   枭风摇摇头,表情格外郑重:“我要进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有可能不回来,打火石留给你,这是剩余的水,喝没了就用我教你的方法制造淡水,晚上不用太担心,周围点上火堆,野猪不会轻易靠近,东西给你放这里了。”   熟悉的话术,熟悉的语气。   好像比上次更决绝。   王昕的棕眼珠震颤,惊讶于枭风的想法:“上山?咱们不是刚回来吗?”   枭风没什么情绪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留下等救援。”   “等等!”王昕蹚着水往过走,脸上想留人的意图太明显,“大哥,我真的要叫你一声大哥,你为什么总是精神饱满,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是这样没错,我一个人走,你自己没问题。”   “我有问题,问题大了。”   枭风没那么容易心软,语气中包含嘲讽和骄傲的意味:“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你也不能跟着我。”   “......”王昕听了面红耳赤,暗暗做两次深呼吸,“姓枭的,你真够小气。”   “不废话,我是真的不能带你走。”   枭风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恶意针对,基于安全考虑,他带上王昕会很危险。   进入原始森林探险要比海上航行更具挑战性,一不留神就容易丢掉小命。   森林里有泥淖、野兽、有毒昆虫或果子,处处埋伏着致命危机,若是遇到泥石流或湍急的峡谷那就更惨了。   枭风凭借经验有把握登上山顶,但带着一个野外探险的小白,事情就变得不简单。   王昕不管这些,脸都不要了,就要跟着枭风。   “你别说为我好,要是真的为我好,你就不该丢下我,”王昕急得脸红脖子粗,最重要的是很想哭,“剩我自己在营地里过夜,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吓醒了我我..我找谁去啊。”   枭风举起拳头:“自强不息。”   王昕拽住他的手臂,锲而不舍道:“电影里怎么演的,切忌不可单独行动。”   “你...”枭风的话戛然而止,脸上浮现几分无奈。   来之前他攒了一堆无情的话,发誓不带累赘上路,可他与王昕那湿漉漉充满期许的大眼睛对视,坚硬的胸膛化成一团棉花。   他弯腰拾起打火石和竹筒,转身就走,声音好像从很远地方飘来:“如果你被野兽抓去用来磨爪,我是不会管的。”   王昕原地愣三秒,冒险精神被激活,赶忙提着鞋子追上去。   “船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是现在。” 第30章   前方是散发神秘气息的原始林, 后方是人类踩出的小径。   小径断在这里,只要跨过这道沟渠,一切都是未知的。   两人走了二十分钟, 沙滩早已消失在视野, 海洋的呼啸声也越来越远,而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王昕, 你下定决心, 真的要跟我走?”   枭风转向王昕,决定再给一次反悔的机会。   他的表情和声音严肃到好像要奔赴战场, 还是那种有去无回的。   王昕挺了挺胸膛, 完全不虚的模样:“船长,我决定了。”   “有些话我要提前告诉你,”枭风秉持着船长的责任,出发前要跟船员讲清楚,“我们要徒步穿过原始森林, 途中可能会遭到野兽围攻或天然陷阱,到时候我们各安天命。”   上述这些危险王昕都能接受, 甚至有点期待,“只要不是食人族,其它什么都行。”   枭风不易察觉地点下头:“你还有问题吗?”   “我没有。”   “你都不好奇我们要去做什么吗?”   “我相信你, ”王昕生怕被抛弃,说话已经不过脑子, “只要跟你在一起, 去哪都成。”   枭风微怔,随即别开脸,轻咳一声:“我们要爬到最高点,俯瞰一下岛屿全貌, 最重要的是观察岛屿周围地形,可能有新的发现,还有..”   他想到‘游龙号’沉船的事,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说出来。   王昕扯出他的衣袖,乐颠颠地接过话:“我们翻山越岭穿过荒岛,说不定救援队就在另一边等着我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万事皆有可能,你说的不要放弃希望。”   如此的没心没肺且乐观向上,还是继续保持吧。   枭风给予认同地微笑:“你的想法是对的。”   “我的天,”王昕啧啧感叹,“让你说对可真不容易。”   “出发。”   枭风做个前进的手势,率先迈出探险的第一步。   王昕背着一捆塑料布紧跟其后,看着枭风安全感十足的背影,脸上竟然浮现丝丝无忧无虑的浅笑。   --   充满海水咸味的空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闷热。   他们徒步走了两刻钟,边走边在路上做记号,翻过几座小山谷,越往里走越觉得空气潮湿。   雨林土壤蒸发出的气息包围了他们。   枭风之前就判断出林子深处有水源和丰富的土壤,果然让他们碰到了。   好消息是不愁吃喝,坏消息是少不了野生动物。   地势变得平缓,他们到了林中一个突出的天然平台上,从这里望下去,看见数百米之下他们走过的蜿蜒山坡。   “你觉得怎么样?”枭风问王昕,暗暗打量对方的脸色。   王昕用手背抹去眉间的汗:“还能走上一天,就是有点热。”   枭风的视线下移:“裤子有没有刮坏。”   “没有,”王昕动了动小腿,“有你在前面领路,要刮也是先刮你。”   “我们把这里当做临时落脚点,补充一下体力。”枭风放下弓箭,刚要解下腰间的竹筒,想了想又改变主意。   王昕找两块塑料布铺在草地上,苦中作乐道:“这跟露营没什么区别,出国之前,我经常约同学到林子里野餐,条件还不如现在呢。”   枭风抽出匕首,使劲拉起一根绕树生长的粗藤蔓,尽量地举高,然后叫王昕过来喝水。   王昕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熟练地仰起脸:“来来来,渴死我了。”   刀子砍断藤蔓入土的部位,断口里流出大量的水滴。   两人轮流喝水,一共砍断三根藤蔓。   “这里是下过雨吗?”王昕热得满头大汗,脸已经通红,“太潮了,衣服都黏在身上,我从小到大最讨厌这种滋味。”   “在雨林中,即便不下雨,这里也储备了大量水分。”枭风手起刀落,又是一根藤蔓,“你要不要再喝一点,穿过这片雨林,找水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王昕张开嘴,贪婪地喝着水。   他们并未在此逗留太久,解决完口渴的问题,沿着山坡继续赶路。   王昕刚铺好的塑料布,又不嫌麻烦地卷起来。   “船长,我能睡一觉吗?”   “不能。”   “.....”   就这样,他们前进前进再前进。   拨开浓密的灌木丛,很快进入雨林深处,两人开始攀登陡峭的山脉。   没有专业爬山的设备,枭风带着王昕的行进无比艰难,时不时会脚下打滑摔倒,这种小意外可以接受,就怕滚下山坡。   枭风找来两根木棍,一根交给王昕当登山杖使用,另一根当做指引棍,两人分别握住棍子的两端。   粗硬的树皮摩擦着手掌,再怎么难受也不敢松手。   但没要求不让抱怨,王昕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船长,手疼。”   枭风也控制不住:“忍着。”   走着走着,灌木边缘出现了河流,耳边响起清脆悦耳的“哗哗”声响。   枭风停下步子,不忘拉住王昕的胳膊站稳。   他环顾一圈,看着河谷攀爬在上方的一个高原上,隐没在山脉主峰的阴影里。   “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少不会迷路,”枭风从布袋里掏出手表,擦了擦表盘,”指南针不准确也没关系,我们沿着河流走就能找到出路。”   “船长说的都有道理,但是..”王昕咽了咽口水,“我饿了。”   枭风收起表,顺势弹一下王昕的脑门:“就知道吃。”   王昕顶着苦瓜脸:“咱们走了一上午,我可是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你当我一八八大个是摆设?铁打的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我们先登上高原的高点,那里可能有吃的,然后沿着河谷进入更高的山脉。”   说完,枭风不管王昕愿不愿意,握紧木棍继续向目标驶进。   王昕噘起嘴,露出批判的假笑:“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   枭风安抚道:“这里不适合扎营。”   然而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并不好走,密不透风的树叶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袭来,拉扯着他们的衣服,剐蹭他们的皮肤。   王昕止不住地“嘶呀嘶呀”好几声。   枭风的男友力爆棚,赶忙把人护在身后,嘱咐道:“你跟在我后面,别被刮伤胳膊。”   他们继续前行。   木棍在枭风手里仿若一柄镰刀,锋利十足地砍倒围来的荆棘和藤须,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他本人就是一股琢磨不透的力量聚合体,全程保持着专注又肃穆的状态。   他对待那些挡路的叶子,每砍一下仿佛都在说:只有我能欺负他,别人不可以,树叶也不行!   王昕以匍匐的姿态畏缩在枭风背后,脑补着偶像剧里才会有的情节,心里甜滋滋的,而且他能清楚感受到男人肌肉绷紧后的线条,还趁机摸了两下。   如果被枭风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要笑掉门牙了。   “你小心点啊..”王昕忍不住要发表一番感言,“平时喜欢装酷,其实这时候才是真正的酷。”   枭风沉声呵斥:“你快闭嘴。”   “我夸你帅呢,”王昕露出崇拜而狡黠的笑意,“船长好厉害,瞧瞧这二头肌,硬得跟什么似的...”   目之所及的画面全部印在脑海,王昕发誓,总有一天要将这些难忘的经历画下来。   他故意问:“船长,我很好奇,你是攻是受?”   “看着点脚下,可能会有蛇。”枭风为了两人的安全,耳朵启动保护机制,自动排除闲言碎语,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可能有蛇,蛇蛇蛇!   王昕最怕爬行动物,瞬间老实下来。   不过枭风身体的热量依旧通过双手传到他的心里,他看着走在前面披荆斩棘的男人,使劲地抿住嘴唇,为了压住上扬的嘴角:“小心点,别受伤。”   虽然困难重重,但他们抵达了指定的目标地。   这里是一个隐藏山谷间的小平坡,不管是地形还是温度,都很适合搭建营地。   不远处有天然小瀑布,可以洗去身上的黏稠感,还有泉水喝。   王昕终于能够大胆地抻抻筋骨,解放一下酸麻的四肢。   随后,他找到一块小空地,自发性地干起活来。   先解开塑料布,铺平,再把一些要用到的东西摆在上面。   “森林的勇士,请您歇着。”王昕化身为戏剧演员,颇有绅士风度地邀请枭风落座。   枭风睨着他,没动弹。   砍了一路荆棘,确实很疲乏,但这些统统加起来都没有现在的王昕诡异。   王昕卸下演员的外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想帮忙,你歇着吧,我去取水。”   “你正常说话就行了。”枭风这才敢落座,两条腿随意盘起,用衣袖揩去额头上的汗水。   王昕注视他的侧脸,莫名的就想替他擦汗,“我帮你洗衣服啊。”   枭风摇摇头:“衣服不能脱,你也一样,林子里到处都是小飞虫。”   “哦,那我去装水,顺便看看有什么吃的。”   “接完水就回来,别乱走。”   “知道,你等着吧。”   王昕拾起竹筒,朝着水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嘀咕:“我怕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可能是人妻那一款..”   管他呢!他就是想帮他擦汗。   水源在附近,路也不难走。   没一会儿,王昕就提着满满的竹筒回到露营地。   真不怪王昕会对死敌心猿意马,眨眼的功夫,枭风已经生起火堆,并且找到了能吃的东西。   如此靠谱之人,岂能随意诋毁。   “水来了,”王昕走过去,低头瞄一眼火堆旁的两只红麻雀,“牛逼,在哪射中的。”   枭风接过水喝了一口,语气淡然:“往上瞅,全都是。”   王昕真的傻乎乎往上看,发出同情的感叹:“小可爱们,遇见两脚兽真是不幸。”   枭风无比虔诚地说:“我们要把它们的骨架埋在这片土地,明年它们还会回来。”   “哎..”王昕一屁股坐在旁边,“你有时候说话像个老头,可有时候帅得掉渣,当然,我指的不是长相。”   “我长的不丑。”枭风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会轻易被带节奏。   王昕就佩服他这一点:“那也不帅啊,被同性这样评价,你真的不在乎?”   枭风拿过红麻雀放在王昕的眼底下,反问:“你在乎?”   “我我..我不在乎。”   王昕垂下脑袋,拿起红麻雀轻抚上面的羽毛。   他可在乎了,到现在还记得枭风说“没兴趣”时的表情。   “别摸了,”枭风用教官的口吻命令道,“抓紧时间处理,先烧热水,之前不是教过你吗?”   “那就你好好说,凶什么凶。”王昕故意又摸了好几下鸟头。   枭风评价道:“幼稚。”   火势逐渐旺盛,火焰炙烤周围的空气,两人感觉更热更闷。   为了填饱肚子,必须忍耐。   王昕抹了抹额头的汗,提议道:“吃完东西,我们去瀑布那边冲个澡,我真的太热了。”   枭风小幅度点头:“嗯。”   “嗳不对..”王昕的表情忽变,“咱俩不能一起洗。”   “为什么不能。”枭风的眼睛盯着火焰上方的鸟肉,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真实情绪。   王昕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逗弄自己,谨慎地回道:“我不舒服,你要是直男还好。”   闻言,枭风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好像在嘲讽:就这?   就这!咋地!   王昕别扭地咬住下唇,余光偷瞄着枭风的侧身。   突然之间,他觉得那双大脚都很性感,充满性的力量,正是基佬迷恋的那种感觉。   自从得知枭风的性取向,王昕看人的眼神就变了,他自己都能察觉出的明显变化,这就好比直男发现身边的队友是女扮男装,很难不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枭风冷不丁开口,随后投来一个晦暗莫测的眼神。   王昕就像被老师突然点名的溜号学生,脸皮一下子飘红:“啊?我我..没有啊,我在想事情。”   枭风是一派的沉稳不慌:“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咱俩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这话道理十足,打动了王昕。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抛出一连串疑问:“我真的特别好奇,你是天生的还是后弯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性向,你当时是怎么度过那段时期的。”   枭风思考着说:“中学发现的,生理冲动。”   “你害怕吗?”   “不怕,又不是犯法。”   “.....”王昕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喃喃自语般说,“你没遇到我爸,我当时就很害怕,直到现在...我爸还不知道。”   枭风瞅他一眼:“你被控制了。”   “说得这么难听,”王昕不想谈原生家庭,“别往我身上拐,我再问你,你喜欢的第一个男生是谁。”   说完,王昕的两只脚自动往回缩,面上尽量保持无所谓的状态。   枭风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洞察一切似的对他点下头:“不用紧张,肯定不是你。”   王昕差点气吐血,不甘示弱地回击:“我谢谢你!我倒要看看第一位受害者是谁,请他闪亮登场,怎么,不好意思说啊。”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枭风轻微耸肩,“中学同学,默默的关注,一直没来往。”   “只有这一个?”   “学生时代只有这一位。”   “你还挺专情的,我就不一样了,”王昕挺直腰板,仿佛来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我把我们班的男同学全部暗恋个遍,一个都没放过。”   “......”枭风露出服气的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枭风用树枝试探鸟肉熟到什么程度,确定可以食用,他把鸟肉切成片,两人分着吃。   一只鸟消灭掉,他们开始第二只。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像?”   很难得,枭风会主动挑起话题。   王昕吃得两腮鼓鼓,模样有些单纯:“说实话,你别以为我吹牛,凡是我遇见的GAY,他们对我都很客气,就像直男遇见大美女,态度当然好了,可你太反常,恶劣到我以为你歧视同性恋的程度,搞得我好几次都不敢说实话,害怕你把我丢海里喂鲨鱼。”   枭风不置可否:“有吗?”   “当然了!”王昕的表情轻蔑里带有微笑,隐隐夹杂着高尚,“另外,你看人的眼神比较正常。”   有些男人猥琐到光用眼神就可以把人剥得□□,这种色鬼王昕见多了。   话说回来,枭风扒衣服都是直接上手的,王昕却从未产生被冒犯的感觉。   可能枭风每次这么做,都是为了救他的命。   枭风开始晾晒红麻雀的羽毛,不忘搭话:“那些讨好你的人,可能是装的,人见人爱只会活在童话里。”   “可是追我的人很多,”王昕眼睛散发出古灵精怪的光,“有一次我受邀去法国参加漫展,一个小伙疯狂的迷恋我。”   “说他喜欢你就行了,不用非得加上疯狂和迷恋。”   “我就加!”王昕不允许有人下调自己的魅力,“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一天给我打一百来个电话,找各种人打听我的事儿,还跟我制造偶遇,我当时...”   枭风插嘴道:“特别享受。”   “上一边去!”王昕一拳捶在枭风的肩膀,“我差点报警,跟你说你也不懂,毕竟是帅哥的世界,你不理解属于正常。”   枭风摆放羽毛的动作微顿,认真思考道:“不,我感同身受。”   王昕目露诧异:“你也被人追踪过?”   “就是你啊,”枭风转过头看王昕,语气是那样的自然流露,“你当初总是跟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性质不同,结果是一样的,咱俩都想报警求助。”   听了这番话,王昕的呼吸仿佛停在喉咙里,睫毛疯狂地颤动,整个人红成了虾米。   枭风很大度地说:“都过去了,那时候还小。”   “我不信!”王昕的双眼幽深而不安,不时闪出一丝疯魔的味道,“这不是你的风格,你是那种滥用私刑的人,不然怎么会在我出国前一晚找到我,当时的我太傻了,就那么毫无防备的被你拖进小树林..”   “现在也不聪明。”   “放屁!最起码我会还手!”   “是吗?”枭风轻飘飘地问。   下一秒他就上手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抓住王昕的手腕,并把对方的双臂粗鲁地拧在背后,逗小孩似的往前推了推。   王昕的脑袋差点扎进火堆,吓得不停往后仰,最后以极其搞笑的姿势栽倒在地。   “你大爷!”   骂声震慑整个山谷。   一群红麻雀“呱呱”地飞走。   王昕揉着腰坐起身,气急败坏地瞪着枭风。   枭风往布袋里装羽毛,声音富有磁性:“不好意思,又性骚扰你了。” 第31章   “你要是想打架, 请提前知会一声,偷袭算什么本事!”   王昕不服气,站起身来摆好架势, 刚好旁边有一颗倒下的粗树干, 他一只脚踩在上面,冲着枭风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枭风坐着没动, 突然之间, 神色变得警惕,双眼如猎豹般敏锐地扫视着四周, 最终定格在王昕身后的某个位置。   王昕马上察觉出不对劲, 而且感觉脚下的树根诡异地动了动,他瞪大眼睛小声问:“怎么了..”   话音未落,草丛里便传出“嘶嘶”和“唰唰”的声音。   这种在生活里不常见的动静令人头皮发麻!   王昕只觉后脖颈的汗毛竖起,顺着脊梁骨冒出一阵冷汗。   枭风对他做个安静别动的手势,然后拿起弓箭站起身, 耳朵好似敏感的雷达,瞬间捕捉到危险的气息。   周围寂静了下来, 是那种暴风前的宁静。   王昕紧张到不停地吞口水,慢慢转动僵硬的身体,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   一条花色蟒蛇沿着树根爬行,停在他们面前, 正用冷酷无情的眼睛凝视王昕。   他的两条腿控制不住地哆嗦, 仿佛被点了穴,喊也喊不出来。   “别乱动,”枭风低声提醒,同时拉起手里的弓, “你就站在那里,我来解决它。”   “我不想动,可是我的腿不听我指挥..”王昕的两条腿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大概只有神仙能理解王昕的处境,一个看见壁虎爬墙都打颤的人,何况是面对丛林巨蟒,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枭风深吸口气,右手勾住弓弦,箭头朝前瞄准目标。   花色蟒蛇抬高头,不易察觉地动起来,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王昕,发出瘆人的“嘶嘶”声。   王昕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枭风松开手指,箭矢如离弦之箭,迅速飞出,直奔目标而去。   尖锐的树枝划破空气,击中目标。   花色蟒蛇的身体蜷曲起来,由于受到袭击而颤抖着。   枭风不忘补刀,拔出腰间匕首发起最后一击,那甩飞刀的动作比电影里的人物还要利落。   刀尖钉住一条巨蟒,它痛苦地扭来扭曲。   “我的妈呀!”王昕释放出憋在喉咙里的尖叫,他很想原地起跳表达内心的恐惧,可惜下盘没力气,只能像个醉汉摇摇晃晃朝枭风奔去。   枭风拉了他一把,让人躲在身后。   王昕脸色煞白,声音也在打颤:“枭..那是什么东西。”   枭风脸上的警惕慢慢收敛,身上肌肉放松,随后走向花色蟒蛇,一边观察一边说:“应该是巨X蛇,世界上毒性最高的蛇类之一。”   闻言,王昕鼓起腮,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咬到我...枭风,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欠我三条命。”   “那怎么办,以身相许要不要。”   “不要。”   “我靠,你竟然没犹豫!”   事实证明,就算末日来临也挡不住他俩拌嘴。   枭风逐步接近缠绕的蟒蛇,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蟒蛇的皮肤,宛若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婴儿。   王昕看得头皮发麻:“手感好吗?”   “很棒,”枭风赞许地勾唇,眼神里浮现敬畏,“看看它毒牙的长度,如果被它咬一口,你会在短时间内毒发身亡。”   “那你离远一点啊..”   “我得尽快结束它的痛苦。”   语毕,枭风拔出刀子,砍下了蛇头,蜷缩的蛇身从树干上滑落。   他用刀子挑起蛇头,看着浓稠的毒液不停地向下滴落。   “要不要来一点。”枭风故意吓唬王昕,忽然把蛇头转个方向。   蟒蛇咧着嘴,露出诡异而冰冷的邪笑。   “滚!”王昕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连滚带爬地跑开,站在很远的地方冲枭风竖中指。   枭风摇摇头:“没事了,我们有最好的蛋白质。”   “你自己吃吧,混蛋!”   王昕两只手一起竖中指。   枭风笑了一声,砍下一块蛇肉作为预备晚餐。   --   紧张的气氛渐渐淡去,两人收拾行囊继续前进。   原本打算轮班去瀑布洗澡,经历蟒蛇事件后,他们决定走在一起。   反正王昕说啥也不肯单独行动,他已经意识到丛林里有多危险。   “我以前在电视里见到有人吓到腿软,尤其是丧尸片,没有主角光环的人逃跑时总会摔倒,当时还嘲笑编剧的手段不够高明,”王昕跟在枭风身边,边走路边回味十分钟前的冒险经历,“我算是切身体会了,我刚才真的双腿发软,差点原地瘫倒,以后不能随便嘲笑别人。”   枭风用带点安抚和警示的语气说:“森林徒步就是这样,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你也不用太惧怕,想活下来就要和环境配合,不是背道而驰,就像我曾经说过的,要把森林当做朋友,一点点去了解它。”   王昕恍惚地摇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持续咕哝别人听不懂的话:“影视以及文学领域的三大定律我已经验证过两个,现在还差一个没体验。”   枭风不免纳闷:“什么三大定律。”   “受到恐吓双腿发软,受到刺激眼前一黑,还有..”王昕转头去看枭风的眼睛,表情略显滑稽,“撞破了头会失忆。”   “.....”枭风略显无语地抿唇,“除了双腿发软你还验证了哪一项 。”   “有一次我创作完新章,忘记同步保存,两天的心血付诸东流,我当时脑袋发胀,一头磕在手绘屏上,那种感觉就是眼前一黑,”王昕对此记忆犹新,讲述时不停咋舌,“还差一个失忆我就凑齐龙珠召唤神龙了。”   枭风一脸认真道:“这个我经历过。”   “你?”王昕的瞳孔骤然放大,“什么时候,真的假的!”   这回轮到枭风分享狗血经历:“大概十几岁吧,暑期跟爸爸出海,头不小心撞到桅杆,晕了过去,醒来时不记得当天发生的事,发现自己在船上还挺奇怪的,因为我的记忆停留在前一天晚上,我和我爸在老房子里吃饭。”   王昕来了兴趣:“然后呢?”   枭风轻微耸下肩,如实阐述道:“后来去了医院,检查完是轻微脑震荡,过了三四天才恢复记忆。”   “这么说..电视剧的情节不全是瞎掰,”王昕嘿嘿一笑,“以后别再吐槽人家,创作来源于现实嘛。”   “那你呢?”枭风想起沙滩上的画风,“你的创作也是贴合现实?”   王昕的整张脸突然被点亮,瞳孔里跳跃着碎金般的光点:“当然了,我已经决定,等我回到文明城市,我要创作‘糊涂’和‘船长’的系列故事,其中就有我们现在做的事,哎呀,我迫不及待的手都痒了。”   枭风的神情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版权费。”   王昕一拳头捶在男人的后背,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还挺懂的,放心!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明白,随便聊聊就一百万。”   “你够啦,干嘛提扫兴的事..”   闲聊间,两人走到瀑布附近。   水流撞击岩石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飞溅的水珠形成薄雾,给周围的草木都披上一层水晶水衣。   徒步攀爬一上午,潮湿闷热的雨林让他们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他们都想尽快洗个凉水澡,洗去身上的粘稠感。   枭风放下弓箭和木棍,两个大步跨上岩石,然后利落脱上衣,露出精壮又紧实的上半身。   王昕下意识低头,盯着脚丫子默念佛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十分钟足够了,”枭风把手表拿出来定时,“我们要快点出发,赶在天黑前走出雨林。”   “咳..”王昕生硬地笑了笑,“你先洗吧。”   枭风走到瀑布下方,整个人已经脱了个精光,“你别磨蹭,这么大的地方不够你跳吗?”   王昕的脸涨成猪肝色,干脆明说:“我喜欢男人,恰好你身材不错,主要是荒郊野外没得选,我又正当年,跟你站在一起洗我怕...那个了,到时候多尴尬啊。”   “有反应也没关系,”枭风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每条线都凝固着不苟言笑的威严,说话更像是人生导师,“人之常情,我不会取笑你,如果你真的□了,给你五分钟时间练习‘传统手艺’,十五分钟后再出发。”   听听,这是人话吗?   五分钟...真是损人不带脏字,瞧不起谁呢。   王昕纠结地咬咬唇,目光在周围来回游移,他的身心都禁不住瀑布的诱惑,何况瀑布下面站着一个裸|男,还是一个荷尔蒙爆棚的裸|男。   默数五个数,王昕眼一闭心一横,用最快的速度脱掉身上的衣服,包括那条卡通内裤。   他在心里定下一个目标:我要是‘尴尬’了,他也别想好过。   他把自己想象成斯巴达勇士,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进入水池,温凉的水很快淹没他的膝盖,然后是大腿,渐渐没到腹部。   很好,真的尴尬也看不见。   枭风冲澡的速度飞快,最后的步骤是用水冲头,冲了两下再转身,王昕已然出现在面前。   隔着朦胧的水帘,他们的视线交汇,刹那间仿佛擦出某种无形的电流。   王昕一秒变怂,挺起的胸膛开始往回塌缩,赶忙往身上扬水花,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乱眨。   枭风镇定地将头发捋到后面,露出整张坚毅的脸,还有那如鹰隼般的眼睛。   “哎呀..挺舒服的。”王昕自言自语,胡乱洗着身子,莫名其秒在原地转了一圈。   等他转完一圈回来,发现枭风还用那种令人心慌慌的眼神注视自己,难免要磕巴:“你..看我干啥。”   枭风抹了把脸,手掌刮过下巴上的胡须,语气不咸不淡:“我很奇怪,这么大个池子,你非要挤到我身边来洗,如果你会叫‘喵喵喵’,我真的以为你是只猫。”   王昕愣住,左右看两眼,确实是这么回事。   “喵你爷爷个腿儿,还在这压上韵了,我怕有蛇才到这来洗的。”他面红耳赤的找理由,往后退两步,视线始终停留在枭风的下巴。   他喜欢他的胡子,重逢后的第一眼就喜欢。   这种事王昕只敢在心里承认,现实中有点难以启齿。   枭风不易察觉地笑了那么一下,蹚着水朝岸边走去,路过王昕时多瞧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王昕慌了神,条件反射地往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随后发出惨叫:“啊呦喂!枭风,我的脚好像扎到东西了。”   枭风神色一凛,赶忙把人扶稳,沉着声音问:“是不是被石头硌到了。”   “我不知道..”王昕疼得蹙眉,两只手攀着枭风的肩膀,“你别走,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你怎么这么笨。”枭风忍无可忍的吐槽,随后弯下腰朝水里看去,“出血就是死,肯定会感染。”   王昕气恼地拍他一下:“别咒我行嘛。”   枭风压着脾气:“把腿抬起来,你还指望我把头伸进水里吗?”   “看看脚心..”王昕抬起一条腿,以极为别扭的姿势展示脚底板,“有没有见血,巨蟒没毒死我,难不成要被岩石割死。”   枭风握住他的脚腕仔细观察,确定只是被石子硌到有些红,心里替他松口气。   “没事,只要不见血就有救,”枭风顺势帮王昕揉了揉的脚底板,“你就喜欢大惊小怪,看见什么都吱哇乱叫。”   “......”王昕的表情忽然变了,耳尖泛起珊瑚色的红晕,顺着颈线蔓延至锁骨,在湿润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枭风察觉出异样,放开王昕的脚,站直了身子。   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短暂的几秒被拉长成永恒。   王昕羞愧地移开视线,伸手搂住枭风的脖子,用一种寻求帮助的口吻说:“枭风,对不起,我‘尴尬’了。” 第32章   尴尬不要紧, 互相帮助就是了。   岩石流淌下来的水仍旧“哗哗”的响,站在下面的两个男人保持一个姿势很长时间没动。   王昕搂着枭风的脖子,他的脸颊贴在枭风的肩头, 挂着水珠的长睫不时颤动两下, 嘴唇微微张开,呼吸有些急促、颤抖。   此刻, 画面就是这么的梦幻。   枭风的两只大手都在水里, 拖住王昕的□□来回按摩,一会往起收拢, 一会分开, 就像在揉面团,不过手中动作温柔缓慢,分明带着一丝克制和安抚的味道,后来他又碰了碰王昕的腰窝,那里更加敏感。   “感觉怎么样?”枭风把脸转过来, 嘴唇贴近王昕的太阳穴,胡须剐蹭对方的脸颊, 低低沉沉的声音陆续传入耳朵里。   王昕从不觉得他的声线会如此性感,仿佛一股电流触碰脊背,酥麻的感觉从脊椎蔓延至全身, 忍不住从嘴角泄出一点回应:“好..”   听起来像小兽与初恋亲昵时的低吟。   枭风认为他是舒服了。   “这样呢?”枭风再接再厉,双手沿着对方尾骨位置渐渐往上移, 在胯骨停留几秒后继续向上, 十指抚过两边肋骨在脊背相遇,最后化成拥抱。   他把他按进怀里,一只手放在背部,另只手在腰窝附近游移。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碰触, 但感觉完全不同。   他像情人一样安慰着王昕的身体,掌心所过之处均引起一片战栗。   王昕那浆糊的脑子冒出诙谐的想法:他俩除了喊打喊杀,竟然还能这样!   “跟你讲话怎么没回应?”枭风突然捏住王昕的后颈,让人把脑袋从肩头挪开,他漆黑的眼睛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望进王昕的内心深处。   王昕不敢与他对视,忙不迭又把脸藏起来,颤着声音低喃:“有什么好说的...该说话的时候不说,需要你保持安静时又废话连篇..啊..干嘛..”   枭风的手加重力道,语气带有警告:“叫什么叫,再抱怨一句试试。”   王昕赖赖唧唧:“轻点啊,你想趁机废了我吗?”   “我是想问你,这样做你有没有感觉。”   “还行...”   闻言,枭风蹙眉。   合着他忙活半天,只换来一句“还行”。   “先别走,我还没完事呢。”王昕怕他中途撂挑子,赶忙搂紧他的脖子。   “我认为你自己可以。”   “你高估我了,我不可以,你得让我靠着。”   “你好像很急。”   “废话!你一直在催我。”   “让我来。”   话音落,枭风堪称霸道地从王昕手里接过□□,但是没两下对方就要喊投降了。   枭风眼里闪过诧异,想不到王昕这么敏感。   王昕激动得快要晕厥过去,张开嘴咬住枭风的肩膀,过一会儿才松口。   一片温情的寂静在周围散开,只听见上方滴水的声音。   瀑布的水流逐渐变细,池子里的水也从他们的腹部降到胯骨的位置。   枭风先出声:“满意吗?”   “谢谢..”王昕还没有彻底缓过来,“必须五星好评。”   “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好的船长,通过你的精湛技术与远见卓识,再一次为船员树立了光辉榜样!”王昕惺惺作态地摸了摸枭风的肩膀,那里有他留下的牙印。   枭风嘴角向下弯,露出难以捉摸的神态:“我的职责。”   “夸你胖你还喘上了..”王昕后退半步,捧起水扬在滚烫的脸上,真希望天上能掉下来两块冰给他降温。   不得不说,拌嘴模式有效化解了尴尬又暧昧的氛围。   “日落之前可能走不出雨林了。”   枭风看一眼天色,蹚着水朝岸边走去。   在他转身之际,需要打码的部位忽隐忽现地露出来,随着他离岸边越来越近,最后整个人都暴露在空气中。   他站在岩石上,捡起晒干的衣服抖了抖。   王昕的视线像扫描仪一样落在他身上,发现他有很大的反应,一股喜悦从天而降。   证明枭风对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   等等!这有什么好高兴和自豪的?   王昕拍打一下右脸颊,低声自问:“你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还有更堕落的!   他从水里游到岸边,两只胳膊搭在岩石上,仰起脸微微一笑:“我帮你,让我帮你。”   枭风已经开始穿裤子,语气无所谓:“不用你帮忙。”   王昕拽住裤腿,就不让他穿,“你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枭风投去一个深沉晦涩的目光:“我说,不用。”   “什么不用,互相帮助而已,”王昕紧张又期待地吞口水,“你帮了我,自然要还人情,别害羞嘛,憋坏就不好了。”   “你要是真想帮我,就不是用手那么简单了。”枭风的表情尽管拒人千里之外,但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揶揄和隐忍。   王昕微怔,渐渐松开裤腿,“啥..意思。”   枭风穿好裤子,接着是上衣,波澜不惊道:“搞起来会没完没了,耽误太多时间,你赶紧上来,穿好衣服我们就走。”   王昕琢磨一下这话,隐约听出言外之意,边往上爬边做鬼脸:“没完没了就是很勇猛呗,搞笑,真是变了花样的吹牛。”   枭风站在一边,整理手中的树枝,“我没那么说。”   王昕指着他的鼻子:“看面相,你最多两分钟。”   “其实是五秒,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太快了也不行!”   哎呦喂,真难伺候。   --   半天的时光,紧张和暧昧的气氛统统体会过了。   作为探险小白的王昕,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旅程,出发时产生的冒险精神一直延续到现在,甚至变得更强烈。   “换我来开路。”   王昕抢过枭风手里的木棍,执意要走在前面展示男子气概。   枭风给他表现的机会,正好可以跟在后面做记号。   两人轮流开路,一前一后,越走越高。   穿过无边无尽的绿色,灌木丛开始变少,树木则越来越高。   这里的路好走很多,阳光慢慢变弱了。   “我要是有一对翅膀该多好,”王昕拄着木棍,用手背擦汗,“我又出了一身汗,你呢?”   枭风微微点头:“再坚持一下,日落前搭建营地。”   王昕挖苦道:“船长,你那儿消肿没。”   枭风破天荒地开起玩笑:“没有,就是这么持久。”   听到这话,王昕差点笑出声:“敢不敢让我验证一下。”   “别闹了,我们要爬过前面的山脊。”枭风伸手比画,抬起脚继续向前。   王昕跟在他后面,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又实在:“说真的,你可以稍微改变一下,有时候过于严肃,我就没见你大声笑过。”   枭风迈着有力的步伐,不无道理地说:“没事闲的笑什么,咱俩之间已经有个发神经的,不能再有第二个。”   “你说的对!”   王昕抄起木棍,照着枭风的手臂敲一下。   枭风反击的速度超快,回过身就将人拽到跟前,用手臂圈住王昕的脑袋,抬起巴掌在那肉最多的臀部使劲揍两下,森林里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啪啪”声响。   真就跟爸爸打儿子似的。   王昕这回老实了,乖乖地跟在后面当小弟。   持续攀登几个小时,他们到达高原边缘的一条山脊。   树林被茂密的竹子取代,夕阳的光辉照射进来,映射出缕缕缥缈的阴影。   漫长的白天就要结束。   枭风在周围转悠好几圈,选择一个斜坡,决定在此地露营。   王昕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谨慎:“随便找个树底下不就行了。”   “雨林里的野生动物特别多,大型动物会在夜间狩猎,而且只会走一条路,特别是它们去找水喝,我要勘察它们的足迹,”枭风说话时卸下背上的弓箭,一刻不耽误地干起活来,“如果睡觉的地方挡住它们的路,它们是不会绕开的。”   王昕好奇问:“会怎么样。”   “踩上去或一脚踢开,”枭风边说边抽出刀子,“竹子最适合建造庇护所,我们要抓紧时间,顶多两个小时天就会黑,建造完再吃东西。”   王昕猛灌一口水,点头:“收到。”   两人分工明确,一个砍伐竹子,另一个生火烧水。   雨林中的水分充足,随便折断一根竹子里面就会涌出大量的水,足够他们使用。   随着天光渐暗,由竹子和塑料布组成的大帐篷逐渐成形,它可以容纳两个成年人,悬在两颗树中间。   枭风特意用竹子支起帐篷,在下面搭了床架,这样可以防止爬虫侵扰。   王昕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控制不住地又被感动了。   仔细回想一下沦落荒岛后的点点滴滴,凭良心讲,枭风只是嘴上严厉,行动起来是一个很体贴的人,有那种天生领队的气质。   安全感,毅力,临危不惧等等..   这些特征枭风都具备,至于其他方面,身材也不错,那张脸看久了也还行。   “完了完了..”王昕总是突发性的自言自语,“真可怕,你开始为死对头找各种理由,你忘了几个小时前他还打你屁股...可是话又说回来,最近是不是有点过于关注他本身了,不不不,其实你一直都很关注,别嘴硬啦,从一开始你就喜欢他的大腿和胸肌,只不过你在克制,故意无视这种吸引力,你以为他是直的...”   “嘀咕什么呢,”枭风走过来,捧着一堆棕榈叶,“过来搭把手,我们只能用叶子做被褥,希望晚上不要下雨。”   王昕从火堆旁起身,慢吞吞地说:“创作家的世界你不懂,我从小到大都喜欢照镜子自言自语,剧情都在我脑子里上演。”   枭风把棕榈叶铺在塑料布上,抬头瞥一眼:“我很好奇,你会不会把今天的经历画下来,船长帮糊涂解决生理问题。”   “不要,太猥琐了,”王昕想摆出情场浪子那无所谓的派头,可终究不是这块料,“不准再提这件事,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哦,”枭风语气淡淡,像是懒得多说,“我会的,希望你也是。”   王昕蛮横地盯着他:“谢谢,我已经忘了。”   “刚刚你说..”枭风特意停顿,“喜欢我的大腿?”   王昕面色微窘:“看着很香,怎么了。”   “没什么,”枭风垂下眼眸,继续整理床铺,“只是想提醒一下,你最近变得有点色。”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这么色,里外都骚说得就是我。”   王昕吵不过就想耍赖,恨不得当场脱光跳钢管舞。   摆好姿态,任人骂去吧! 第33章   色色色..   有那么明显吗?   枭风那句话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释放出一股‘邪恶’的力量。   王昕只觉自己被这股力量裹挟,越来越关注枭风的肢体部位,还有他的一举一动。   晚餐吃的蛇肉, 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小火堆。   天色已晚, 火光摇曳在他们脸上,映射出各自的心事。   枭风在想来时遇到的果树, 盘算下一步该做什么。   对他来说, 时间和水一样宝贵。   王昕则是盯住他的喉结出神,随着他吃东西而滚动, 突然觉得很极品。   经历了‘瀑布’事件, 枭风在王昕眼里随随便便打个喷嚏都那么性感。   “完蛋了..”王昕哀叹地摇头,开启了创作者的自语模式,“王昕,你真是饿了,什么都想吃啊。”   一语双关。   王昕切下一大块蛇肉, 塞进嘴里咀嚼,表情是喜忧参半。   “晚上少吃点, ”枭风提醒道,“让胃里的食物消化的快一些,睡前还有事要做。”   王昕讷讷道:“哦, 跟你在一起真是有干不完的活。”   “形势所迫,现实不允许我们怠慢。”   “这么说, 你以前不是这样喽?”   枭风想了想, 认真回道:“我天天出海,已经习惯了,让我停下来会很难受,就像你没办法画画一样。”   王昕的眼珠一转, 发出碎星般的亮光:“那我问你,将来你结..结婚了,你应该会结婚的吧,你会逼着对象干活吗?”迟疑半秒,还是快速把后面的话说完,“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枭风撩起眸子,打量王昕几眼,语气沉稳:“我不会逼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闻言,王昕先是松口气,然后抿起嘴巴,面容上浮现含蓄的微笑。   枭风有故意逗弄的嫌疑:“分人,有些人必须鞭挞两下才肯走路。”   王昕使劲翻个大白眼:“你就直接念我名字,真够烦人的,说好话从不捎上我,吐槽的时候满嘴都是我。”   “我没你那个功能,”枭风不易察觉的耸肩,“我不会自言自语,有什么话要么说,要么不说。”   “我一直这样,看不惯憋着。”   “你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吗?”   王昕拖着腮思索,脸上闪过一丝别扭:“我爱幻想是事实,因为我有独处的时间,跟你来到这种地方,躲都没地方躲,我在你面前已经把脸丢尽了,我累了,不装了。”   枭风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可以留在海滩,足够你去幻想。”   王昕丢去一个埋怨的眼神:“说来说去,还是想把我甩掉。”   枭风回道:“没有。”   “我不信,”王昕微微仰起脑袋,“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枭风真的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解释:“我是出于对你的安全着想,不建议你跟着来。”   王昕挺满意:“暂且信你一次。”   时间就在这种闲聊中流逝..   不知不觉到了该休息的时刻,林间一片静谧,不时传出几声虫鸣。   外出探索的枭风回来了,弯腰钻进帐篷,手里攥着两种不同颜色的野果。   王昕等他半天,看见他就像许久不见的亲人,恨不得抱一抱。   “去哪了,这么久,”王昕问,“我刚才听到那种沙沙声,可能又是一条蟒蛇。”   “周围有火,多数动物是不会主动靠近,”枭风将手里的两种果子分成两份,摆在棕榈叶上,“最近一直吃肉,我们应该注意营养均衡,该试试野果了。”   王昕略显单纯地问:“怎么试?”   枭风选了一样野果举到两人眼前:“正常来说,树林里的坚果和水果,还有莓子都是可以吃的,我并不是特别熟悉这类果子,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空出十六个小时来试吃,一个人只能验证一种水果,不然生病了,无法确定是哪一种不能吃。”   说着,枭风从布袋里取出手表,擦了擦表盘,接着道:“判断丛林的植物有没有毒,首先要闻一闻,如果味道很苦那就丢掉。”   王昕伸出手,接过枭风递来的绿色野果,放在嘴边闻了闻:“不苦。”   “嗯,”枭风点头,“用手挤出一点汁液,涂在皮肤上,如果有毒,过不了几分钟就会起皮疹。”   王昕依言照做,忽然停了下来:“咱俩都要试吗?”   枭风挑眉:“当然。”   “万一翘辫子了怎么办,”王昕灵动的眨眼,无辜与机敏两种特质浑然天成,“不如你自己试,咱们就吃一种果子,如果你出事,我向你保证,绝对给你办个风光的葬礼。”   “一人试一种,你逃不掉。”枭风态度强硬,抬手敲了一下王昕的额头。   王昕捂着脑门:“你不怕咱俩都交代在这儿啊。”   枭风义正辞严道:“生死有命。”   “......”   王昕撇嘴,脑袋耷拉下来。   三分钟过去。   手腕上的皮肤无异样。   两人开始下一步,各自挤出汁液涂抹在口腔和牙龈上,等待十分钟,没有刺痛感后继续,从开始的嚼一点到吞下整个果子,他们用了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   夜深了,手表显示凌晨一点。   枭风先躺了下来,侧身对着塑料布,说句:“明早还能喘气,我们就有水果吃了。”   王昕倒在他旁边,打着哈欠:“我要是凉了,你就给我火葬,骨灰撒向大海,我爱自由。”   枭风闭上眼睛:“你现在足够自由。”   “还真是..”王昕露出苦笑,“晚安,船长。”   “晚安。”   ...   王昕失眠了。   他原本已经睡着,做个梦突然醒来,发现枭风翻过身对着他,这张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一呼一吸间存在感极强。   白天的经历在脑海里自动循环播放。   王昕有点开心,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细细品味那种被‘服务’的感觉。   他想到枭风的手拂过皮肤的感觉,他捏他的手法带着最原始的冲动与欲望,算不上温柔,却能够轻易点燃体内的焰火。   “船长呀~”王昕用气音讲话,怪模怪样地叫了好几声。   确定枭风不会醒来,他变得愈发大胆,伸出一只手去摸枭风的下巴。   枭风的胡子丝滑而毛躁地摩挲着王昕的手掌,这样的触感为他带来了强烈的愉悦感。   “哎..”王昕幽幽叹口气,缩回手,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不能再想了,免得又尴尬。”   等人重新入睡,枭风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与夜色完美融合,释放出一丝深沉的光。   枭风把头往前挪,一点点靠近王昕,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他勉强看清楚王昕的嘴唇轮廓,就这样默默端详好半天,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枭风和王昕几乎在同一时间清醒,彼此对视一眼,确定都还活着。   “嗯..”枭风发出沙哑的嗓音,“我们有的吃了。”   王昕真是色迷心窍,光是听声音就想‘尴尬’,为避免自己出丑,他先发出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好像没见过你早上升旗?”   枭风那半睡半醒的黑眼里浮现几许凌厉,没接话,而是用行动来回答。   他在王昕起身之际,敏捷地擒住对方一只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往下边一按。   正处于懵逼中的王昕,隔着层布料摸到一根硬硬的东西,顷刻间,他就跟触了高压电似的弹起来,头部撞到顶上的竹子也不在乎。   “你你你..有病啊!”王昕指着枭风的脸,舌头疯狂打结,整个人比天边的霞初还要红。   枭风摸出腿边的木棍,拿在手里晃了晃,从容不迫道:“你以为是什么。”   “......”   恭喜,又被耍了。   王昕竖个中指,用衬衫挡住下面,然后夹着腿蹽出帐篷。   枭风听着他急促的脚步声,心里想:只会口嗨,其实一点不经逗。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营地重聚。   王昕找了个水沟洗完凉水澡回来,这时候,枭风已经拆了帐篷,熄灭火堆,大部分活干完了,正坐在树下面刮胡子。   枭风用那把万能刀的刀刃,沿着脸颊往下刮,勉强刮掉一些胡须。   王昕坐在对面,拧开竹筒水杯,一边喝水一边盯着看。   莫名地,他竟然产生心痛的感觉,羡慕到在心里不停地重复:不要给我吧,我就缺这玩意..   枭风察觉到他炽热而专注的目光,瞥一眼,想起昨晚他抚摸自己下巴的场景。   他好像很稀罕他的胡子。   都是男人,现在也不流行,为什么呢?   枭风的余光扫过王昕光滑的下颌,眼里的疑虑消失,用肯定句说:“你不长胡子。”   “噗——”王昕一口水喷出来,慌里慌张地解释,“我做过激光手术,永久性脱毛。”   这话张嘴就来,熟练程度并不匹配他的慌张,这种借口从青春期发育阶段一直用到现在,已经成肌肉反应了。   枭风半信半疑,但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随口问道:“你后悔了?”   “才没有,”王昕装出自豪的样子,“不少人羡慕我手术成功。”   确实不少,尤其是圈里的小受,现在的同性市场可卷了,不管攻受都超级在意自己的外表,并且极力向大众审美靠拢。   不过有一个定律很难逃脱,一个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想要什么,哪怕在别人眼里很多余的东西。   王昕摸了摸下巴,心中升腾起无名的惆怅。   沉默一会儿后,他忽然看向枭风,热切地问道:“很多人想跟我换,你想换吗?”   枭风抖了抖刀刃,答案在意料之中:“不换,我满意自己自然生长的样子。”   王昕气急败坏:“好好好!胡子拉碴的还当宝贝呢,祝你邋遢一辈子!”   枭风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   通过十几个小时的试吃实验,两人的身体都没有异样。   他们采了满满当当的野果继续前进,一路上边走边吃。   有了水果加持,运动起来不会像之前那样饥渴乏累。   身体得到很好的补充,但浇不灭心中的火焰。   王昕始终落后枭风几步,看着前面伟岸的身影,昨晚那种陌生的兴奋感再次袭来。   在他眼里,枭风走路的姿势都变帅了。   他又想起早晨的经历,感觉手心发热,甚至冒出一个更荒诞的想法:要是真摸到了会怎么样。   “传闻中的精|虫上脑,说的就是我吧..”   王昕开始反思,可反思了没几秒,他又控制不住地脑补一些大尺度的片段。   如果被枭风知道,他馋他的身子,估计要笑掉大牙。   不不不!枭风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第34章   应该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 天空变成了铅灰色。   先前厚积的云层压了下来,鸟儿也飞得很低很低,没一会儿, 豆大的雨点直直垂落, 激起无数个转瞬即逝的波纹。   正如枭风所料,赶路过程中还是下雨了。   “枭风!等一等!”   落在后面的王昕就像第一次见到雪的人, 捧起双手接着雨水, 仰起头享受雨点砸在脸上的感觉。   下雨对他们来说既是好事也有弊端,有了雨水的浇灌空气会变得凉爽, 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多攒些水, 同样的,雨天的山路更滑,何况是未开发的山路,危险系数翻好几倍。   “王昕,你看着点脚下, 别滑倒,”枭风的手放在眼睛上方, 挡住越来越大的雨珠,“太危险了,我们要尽快找个合适的落脚点, 你跟紧我,注意木柴和火绒别弄湿了。”   王昕摸了摸被塑料布抱住的引火物, 拍胸脯保证:“放心吧船长, 我湿了它们都不会湿。”   枭风做个出发的手势,两人继续向前。   竹林被抛在身后,前面是浓密而暗沉的森林。   雨幕中的远山如同被晕染的水墨,轮廓渐渐模糊在氤氲水汽里。   雨越下越大, 走进树林没多久,他们就不得不停下来。   树林的外面是大片悬崖,陡坡隐藏在藤蔓和灌木下,但有一片深色区域没有植被覆盖。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枭风跟王昕说完,朝着那片深色区域靠近。   他走近后,发现这里有一个天然山洞,目测洞口有三米宽,高度和人差不多。   “什么情况,”王昕问,“我能过去吗?”   枭风点头:“小心点。”   等王昕走到跟前,枭风下意识地把人护在后面。   王昕又被感动了。   不过没时间让他发表感言,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温柔了。   “野外的山洞里很可能有动物栖息,我们是后来的,不确定里面的情况,”枭风只能看见洞口的一些石块,洞内黑漆漆无一丝光线,他谨慎地让王昕退后几步,“就算没有动物,也可能有毒气,你先离远一点。”   王昕不听,抓着他的衣角不松手,吐出那句名言:“要死一起死。”   枭风随口调侃:“你爸那么迷信,你怎么天天把死挂在嘴边。”   “你也说了,是我爸迷信,又不是我..”   “鼻子捂住,以防万一。”   王昕照做,将嘴巴捂得严严实实。   枭风握紧手中的木棍,刚要带着人往里探,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他转头,听见王昕对他说:“就算洞里跑出一头棕熊,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听听,多么的感人。   王昕的眼眸里铺满真诚,心里确实这么想的,有枭风在身边,安全感这个东西就如影随形,命运这头野兽仿佛已被驯服。   包括之前遇到蟒蛇或试吃野果,王昕并不害怕中招,他觉得枭风肯定能把他救活。   他的百分百信任,换来枭风酷酷的提醒:“少说几句,好运连连。”   “.....”王昕偷偷扮个鬼脸。   两人提高警惕,一点点朝洞口走近。   幸运的是,洞内既没有动物也没有蝙蝠粪制造的毒气,除了空气有些潮湿腐烂外,其它都能接受。   山洞不适合当庇护所,但他们没得选,外面大雨滂沱,不止地面危险,天上也容易掉下来腐烂物,砸到人身上必遭殃。   雨水顺着植物在洞口稀里哗啦地下坠,恰好下面有个斜坡,不至于让积水涌入洞中。   “如果雨不停,今晚要留在洞里过夜了,”枭风取出劳力士手表,仔细擦了擦表盘,“两个小时后,停了我们就走,不停就在洞口生火。”   语毕,他把身上的装备卸下,拿出野果和坚果分了吃。   这就是他们的晚餐,条件有限,只能用野果充饥。   吃完东西,两人把塑料布铺在洞内,左右边各占一个位置。   枭风马上脱掉湿透的衣服,但没有脱裤子,两只鞋子靠在岩壁,而他的脚上都是泥。   王昕瞄一眼,走到洞口边,看着哗啦啦的水流说:“这就是天然水龙头。”   不等枭风接话,他紧跟着又道:“难得下雨,我帮你把衣服洗了吧。”   闻言,枭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不用,我自己洗。”   王昕的人妻属性爆发,还是比较霸道的那种,他走上前抢过枭风手里的衣服,略显蛮横道:“客气什么,裤子也脱了,我都给你洗干净。”   枭风不自觉地皱眉:“自己洗自己的,谁也别麻烦谁。”   “瞧瞧你的样子,这么黑的视野我都看见你脸上的嫌弃,”王昕冷哼一声,抱着衣服走回洞口,“我是想为你做点事的,一路跋山涉水,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摔个八十回了,不可能平安到现在,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洗的香喷喷,全是大自然的清新味道。”   枭风失笑:“谢谢。”   王昕用雨水搓着衣服,不由瞪大双眼:“我的妈呀,没听错吧,你向我道谢?”   枭风抿唇不语,脱掉裤子抖了抖上面的水,然后走到洞口,用哗啦啦的雨水洗去脚上的泥。   他几乎是□□,在灰蒙蒙的雨天里,高大的身躯显得非常结实,肌肤呈现出光滑的质感,腹肌轮廓分明,修长的腿部肌肉线条流畅,透露出他的身体素质。   王昕瞅一眼,再瞅一眼,赶忙垂下脑袋,血液在太阳穴轰鸣,心跳快得不成节奏。   野果子绝对有问题,致欲能力极强。   “刚才让你脱你不脱,就会搞视觉突击..”王昕用力搓着衣服,嘴里小声嘀咕,“要死了,真是要死了,谁来救救我。”   枭风斜睨着,将手里的裤子递过去,诚心诚意地开口:“你要帮我洗裤子吗?如果你帮我做事,我来刷鞋子,你的万能刷...”   话还没说完,王昕就抢过裤子,头也不抬道:“我来做,你歇着吧。”   “你怎么了?”枭风看上去有些困惑,“这么积极劳动,不像你的风格。”   王昕深吸口气,抬起红扑扑的脸蛋,眼神带着幽怨:“话这么多也不像你的风格,有人给你洗衣服还挑三拣四,别打扰我干活。”   “......”   枭风轻微耸肩,转身往里走。   没一会儿,他拿着万能刷踅回来,坐在洞口边缘,借着流淌不止的的雨水清理两人的鞋子。   分工明确,一个洗衣服,一个刷鞋,几乎在同时间完成。   大雨转成中雨,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   洗完的衣服和鞋挂在洞口,一时半会干不透。   两个成年男人席地而坐,此情此景,梦回穴居时代。   枭风属于闲不下来的那类人,找了些树皮和藤蔓,反复搓捻成股,用来替代麻绳。   王昕两手抱着屈起的腿,下巴抵住膝盖,视线在枭风脸上来回转悠。   渐渐地,他挪动屁股朝他靠近。   色字头上一把刀,用在王昕身上最恰当不过。   “枭风..”王昕低声开口,嘴巴藏在臂弯里,“要不要...互相帮助?”   枭风手中动作微顿,平静地说:“你又□了?”   “我的天,你说话可真直接,发情的公猪碰到你都要礼让三分。”   既然如此,王昕也放开了玩,他把整张脸露出来,特意清了清嗓子:“这种事可以商量的,你看看周围的情况,荒郊野外的只有咱俩,恰巧又有共同爱好,我是个血气方刚的好青年,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个月,我宁愿吃点亏,要不咱俩...凑合一下吧。”   枭风继续搓捻植物纤维,表情始终如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王昕壮起胆子,屁股又挪近一点,手臂就快要碰到枭风的大腿了。   他盯住枭风的侧颜,眼里既有欲望也有犹豫,更多的是诱惑:“喂..船长,你看看我,就看一眼。”   枭风还算给面子,抽空看一眼。   王昕的眼睛热切地眨巴着:“抛开个人恩怨不谈,我形象很好对吧?”   “还行,”枭风语气淡淡,“你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叫还行..”王昕压住想发火的冲动,为达目的换上一张绅士脸,“我们之前在瀑布...已经那个了,不管怎么说你摸过我,别想耍赖,我敢说我的屁股上现在还有你的巴掌印。”   枭风不悦地插嘴:“难道不是在帮你?我得到什么好处了,还被你咬一口。”   “好好..你吃亏,我占便宜了,”王昕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鼓起十倍的勇气继续说,“我还想占便宜,你占回来也行,咱俩的情况用现代话来形容属于暧昧期,可我们不在现代城市,我们在原始森林,不如跳过东方式含蓄,来一场西方式直达,缩短暧昧期,直接进入正题。”   枭风面无表情地听着,手里的活没停,看上去并未在意,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胸腔里已经产生不可忽视的震动,蓄积了一团复杂的情绪,融合隐忍和愤怒,还有些许的惆怅。   他半天没回话,王昕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我说了那么多,你听明白没有。”王昕歪着头,语气黏糊又含糊。   “没听懂,”枭风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上来的,冰冷的不带一丝起伏,“王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看不看得见你在跟谁讲话,你忘了咱俩是什么关系了?”   “患难之交!等着见真情!”   “.....”   枭风竟然无力反驳。   “至于以前的恩怨,可以选择性遗忘,”王昕悻悻地撇嘴,“我在跟你商量啊,现在的同性市场已经很饱和了,找个伴儿不容易,我这样的倒还好,你回到海滨镇找谁去,趁这个机会,我给你当炮友不好吗?”   枭风嫌烦地侧过身,背对着王昕,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抹阴霾:“我有相亲对象。”   “对对..”王昕才想起来,忽然有些生气,酸溜溜地提高声调,“那又怎么了,你跟他见过吗?你们很熟吗?私定终身了吗?亲过嘴吗?他也像我一样搂过你吗?恐怕连你有几块腹肌都不知道,如果这些都还没做过,那就不算数,你不属于他。”   枭风微微撩起眸子,眼里的阴霾散去一些,声音也不自觉地缓和:“嗯,我和那个人不熟,见过几次面而已。”   王昕莫名地兴奋,两只手抓住枭风结实的手臂,嘴角浮现笑容:“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忘了他吧,不要再想他,说不定人家已经有新目标了。”   枭风有些无奈:“我什么时候想他了,是你非要提起这个话题,内涵我找不到对象。”   “那不说别人,就聊咱俩的事儿,”王昕的手向下移,落在了枭风的大腿内侧,立马感到手掌下的肌肉绷紧了,“船长,我不像你那么有定力,我是个色鬼,而且色胆包天,我想...”   说话间,王昕的手逐步向敏感地带靠近,他发现枭风并没有阻拦,心里又慌又亢奋:“我们互相成就吧,大好时光呃..枭船长,你的定力好像也没那么强。”   王昕感觉到手中的变化,那种滚烫的触感令他脊背酥麻,他的嘴角开始上扬,眼里闪烁着狡黠又得逞的光。   他激动得不行,小腿肚都在打哆嗦,最后一口咬在枭风的肩头。   这个该死的坏毛病,可能要跟他一辈子。   枭风任他摸,任他咬,始终没动弹。   “上次你帮我,这次我帮你。”王昕说完咽了咽口水,生怕枭风一拳头把他打飞,确定不会后他开始施展自己的绝技。   枭风没有拒绝,神色没太大的改变,唯独搓捻纤维的动作慢了下来。   慢慢地,他的呼吸频率被打乱,时而轻缓,时而粗重。   王昕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部,两只手放在前面□□,以一种不常见的姿势提供服务。   “喜欢吗?”王昕贴近枭风的耳畔,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微笑,“不用你回答我也知道,你肯定喜欢,你的反应骗不了人。”   枭风被迫出声:“话真多。”   王昕的手稍稍用力,故意威胁:“信不信我废了你。”   枭风显然不信,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嘴唇稍稍弯起一丝弧度。   王昕盯住那两片闭合的唇瓣,胸口热度加重,他不自觉地贴近,用脸颊摩挲枭风的下颌,就像狮子和狮子之间的亲昵。   腻歪了半晌,枭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纤维绳,转而去握王昕的手腕,再开口时嗓音格外沙哑:“可以了。”   “不不..”王昕不肯放开,“做事要有始有终。”   枭风眼里闪过纠结,最终还是放弃抵抗。   一切结束后,两人来到洞口洗了洗。   枭风认为不会再有后续,可对王昕来说还未结束,刚才的‘服务’只是前奏而已。   等两人重返洞中时,在枭风有些意外的注视下,王昕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并且想要亲吻他。   “干什么。”枭风别开脸,让王昕的双唇从耳边划过。   王昕眨了眨堪称天真的眼睛:“不是讲好了吗?”   枭风纳闷地挑眉:“讲好什么了。”   “我..我们要..”王昕有点紧张,“坐上开往西方的末班车。”   “.....”   枭风静看对方几秒,生硬地吐出一句:“我没买票。”   王昕说:“免费的。”   “我拒绝上车,”枭风有些心烦意乱地把人推开,“你别再招惹我,伤到你不负责。”   “拒绝?”王昕先是发懵,隐隐要发怒,“你爽完了当然无所谓,我才刚起步啊,不行!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得让我找补回来。”   说罢,他再次扑向枭风,并把人扑倒在地。   他坐在上面,借着洞口昏暗的光勉强看清枭风的轮廓,决定讲道理:“公平一点,我们要有来有回。”   枭风轻轻吸呼吸着,腹上的沉重让他变得敏感,他尽量压抑着:“没问题。”   想不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怀疑他使诈,王昕先要一点甜头:“我想亲你,行吗?”   “不行。”枭风害怕亲起来没完没了。   王昕气得呲牙咧嘴:“好像我多愿意似的,要不是没得选,我也不可能找你。”   话落,两人的表情皆是一僵。   枭风的眼里立刻卷起一缕乌云,不过很快又散开了。   “我..我其实..”王昕想解释一番,既能挽回局面,又能保住面子,可惜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刚才嘴快,实际上正好相反。   虽然枭风是他的冤家,但他看枭风确实越来越顺眼,他馋他的身子事实,再来几个人也改变不了。   “起来。”枭风打破僵局,看表面并不在意。   王昕觉得还有机会,心中的火焰再度燃烧起来:“忘掉刚才的不快,我们继续探讨上不上车的问题,我是很认真的,你要不要试试,我保证不让你疼。”   “?”   没听错吧。   枭风差点笑出声:“这是你的台词吗?”   这家伙的野心真够大的!   王昕自信的令人费解:“相信我,绝对让你满意。”   枭风懒得接茬,坐起身一肘子将人掀翻,那动作一气呵成,拱得王昕四仰八叉往后倒。   “哎呦!”王昕揉着后腰,发出批判性的调调,“太没良心了,用完就丢,刚才我的手都要撸出火星子了,你一句谢谢也没有。”   枭风悠然自得地盘起腿,扯过藤蔓继续搓捻麻绳,不慌不忙地说:“谢谢,五星好评。” 第35章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 直到朝阳初升才停。   晨风拂过,带着露水清新的味道,天空的色调由暗转明。   又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日子。   好处是雨后天气凉爽, 赶路人不必再受炎热的折磨, 就连心情也变得舒畅。   两人背上行囊,从山洞里出来后沿着山脉的轮廓向前行进。   由于山路湿滑不好走, 枭风特意改造两人的登山杖, 底部削得更尖,戳入地面效果甚好, 王昕还用棕榈叶做了两顶帽子, 以防幼虫落在头发上。   安全穿过几座小山谷,水声忽隐忽现,当他们往树林深处走,水声愈发清晰。   枭风仔细听了听,眼底浮现笑意:“还有多少水。”   王昕拧开竹筒的盖子, 说句:“报告船长,见底了。”   “先找水源。”   “吃什么呢?”   “有水就有吃的。”   “有船长在就有吃的!”   “别拍这没用的马屁。”   “说句好听的能少块肉啊。”   ...   他们寻着声音很快找到源头, 不远处,一座瀑布从河谷飞流而下,水从岩石上迸溅而出, 最后流入水潭里。   因为昨夜下过一场雨,水流很急, 河流表面波涛汹涌。   很美的自然风光, 恰好也堵住了前方的路。   枭风找个制高点勘察地形,看见瀑布的另一端距离他们有十几米,若要平稳登上最高峰,需要绕过瀑布, 那要多走很多路。   “到处都是天然泳池!”   一道欢快悦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枭风低眸,看见王昕在岩石下面蹦跶,正往水潭里丢石子试深度。   “别下水,”枭风跳下岩石,“这里的水流很急,下去就会被冲走。”   王昕失落地点头:“看出来了。”   枭风比画一圈:“我们沿着河流绕过去,到对岸才能登顶。”   “我的天..”王昕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流,“这得绕到猴年马月。”   “这样更安全。”   “等一下,我们能不能从这里上去。”   王昕发现河面有缓坡,坡面长着潮湿的植被,或许可以从上面爬过去。   枭风仔细观察,脑补一下那个场景,否定地摇摇头:“我自己或许有机会,不过...”   “喂,”王昕干巴巴的插话,“别那么瞧不起人,我有过野外攀岩的经历,还拿到了银奖。”   “什么时候。”   “呃..十年前吧。”   枭风一摆手:“别想了,我们绕路。”   王昕赶忙阻拦:“再想想办法,找到石头凸出水面的地方,把石头当垫脚石踩过去。”   这个方法在枭风脑子里已经淘汰:“石头肯定又湿又滑,滑倒就会被冲走。”   “那我们..”王昕的脑袋飞速运转,“还是爬缓坡吧,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我们用藤蔓当登山绳,目测也就不到十米的高度。”   “下面都是岩石,摔下来要么残要么死。”   “拜托你别这么悲观,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可是船长,轻易放弃不是你的风格!”   枭风眼里浮现几分动容:“我怕你有事。”   王昕张了张嘴:“你这么说我...”真的挺感动。   枭风没让他感动太久:“你要是残了,谁背着你赶路,受苦的还不是我。”   “.....”王昕翻个白眼,再竖个中指。   一连的串表情包直接把枭风给逗笑了,仰起头重新考量陡坡的高度。   王昕也笑了笑,带点商量的口吻道:“记不记得我的口号,真正的勇者就要逆流而上,我们出发时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船长。”   一通嘴炮输出,还真把枭风的探险精神点燃了。   见他的态度有所改善,王昕再接再厉:“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实不相瞒,我..我是总攻!”   闻言,枭风眼睛斜睨,透出几分嫌弃。   “你不信啊?”王昕腰板挺的溜直,好像得过奖似的。   枭风两步跳到岩石上,找到一根粗藤蔓用力扯了扯,语气不咸不淡:“总攻是不会把这种事挂在嘴边的,装X的才会。”   王昕努努嘴:“你可懂了。”   “上来,”枭风比个手势,等王昕爬上岩石,他晃了晃手里的藤蔓接着说,“我会试着爬上去,到时候在上面找个定点抛下绳子,你用纤维绳捆住‘行李’,由我拉上去,你再把绳子绑在身上,捋着藤蔓往上爬,我在上面接应你。”   昨晚搓捻出来的纤维绳,想不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王昕信心满满又期待地点头:“好的船长,你小心。”   枭风找准位置,握紧手中藤蔓,开始向上攀爬。   斜坡被岩石和湿泥覆盖,每次落脚,枭风都要踩在坚硬的石头上,有几次脚下打滑,一些小土块和小石子纷纷掉落。   他赶忙提醒:“离远一点。”   “哦。”王昕依言照做,退开一段距离。   从底下视角看去,枭风的身体悬在缓坡,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料,也能描绘出背部轮廓,他的背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熠熠发光。   王昕发花痴地啧啧感叹:“帅是一种感觉。”   凭借沉默与精准的动作,枭风像一位专业的攀岩者,没费多大力气便登上斜坡。   他站在高处往下看,视线罩住王昕的身影,还是担忧的加速心跳:“有些滑,你能行吗?”   王昕跑到下面,连连点头:“我行的,船长。”   枭风纠结一会儿,决定相信自己的船员。   他从背上卸下一捆纤维绳,将几根身子连接在一起,接着脱掉上衣系在绳子一端,另一端绑在树上,然后连绳子带衣服一起抛下斜坡。   “你套上我的衣服,避免被荆棘刮伤。”枭风从上头伸出脑袋,“听见没有,把绳子系在腰上,用我之前教你的绳结,注意别划伤手。”   王昕捧着衣服,抬起的眸子亮晶晶:“我要是顺利完成任务,是不是能有点奖励。”   枭风挑眉:“你想要什么。”   王昕套上衣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结实的布料,“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啊。”   “别磨蹭,”枭风冷酷发言,“上来没奖励,摔残算你自己的。”   “残了你就得负责。”   王昕态度蛮横,手中动作却没有怠慢。   按照船长的指示,他先把行李送上去,然后将绳子系在腰部,两只手握住藤蔓,深吸口气,有样学样地开始向上攀爬。   真正做起来时,并没有看见的那么容易。   王昕不会使用力量的技巧,只能笨方法往上爬,两只手臂很快就酸了,而他的脚经常打滑,险些踩空摔落,但他没有放弃,咬紧牙关坚持到底,势必要在枭风面前展现总攻气势。   话说回来,他认识的一些攻又矮又挫,有的还瘦成麻杆,只有电影才会把攻受拍成体型差满足观众,现实中反而壮受最为普遍。   就像枭风一样...   刚要往深了研究,上方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你别脑补些没用的剧情,集中注意力。”   一句话瞬间把王昕打回原样,他往上瞅,对上枭风严峻的眼睛,小声嘀咕:“难不成有读心术,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枭风始终关注王昕的一举一动,看见他稍有不慎便会拉紧绳子,若是他的注意力不集中就厉声提醒,好像比他本人还紧张。   虽然过程不太容易,但结果是遂人愿的。   王昕爬了上来,最后一步是枭风拉他一把,确切讲是架住他的胳膊把他半拖半抱上来。   “衣服给我。”枭风伸出手,臭着一张脸好像不太高兴。   王昕把衣服还给他,有点纳闷:“我成功上岸,你好像不开心。”   枭风严厉批评:“你刚才走神了,很危险知道吗?”   “啊?”王昕全天都在那种状态里,不认为是走神,“我挺认真的啊,我不管做什么都在想事情,我控制不了的,你要理解创作者的精神世界。”   “你想些有用的可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踩哪块岩石更靠谱,而不是..”枭风不是啥好眼神地扫量着,“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心里清楚。”   王昕窘迫地摸上脸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枭风指着他的鼻子:“都写在脸上了。”   “什么?”   “发春。”   “.....”王昕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牙齿痒痒的想咬人,“奖励,我要奖励!”   “这就是奖励。”   枭风一巴掌拍在王昕的头顶,发出不小的动静。   王昕揉着脑壳,心中怨念升腾,“枭风,你就不能夸我一句?”   枭风背上行李自顾自地朝前走,语气里还夹杂着不悦:“你想听什么。”   王昕跟在后面,又变得开朗起来:“你就说,我帅的像机关枪,朝你射去一梭梭魅力。”   “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境,你最好别搞笑。”枭风指了指前面泥泞的斜坡,随后蹲下身在小水泡里取了些清水。   两人把竹筒都灌满,起身后继续赶路。   瀑布上方的河道更宽,有浅水区,他们可以踩着这里凸出的岩石渡河。   枭风走在前头,王昕蔫巴巴的跟在后面。   “到这里来,”枭风害怕后面的人滑倒,朝后伸出一只手,“我拽着你,别看水浅,其实水流还是很急的。”   王昕扫一眼那只手,倔强地说:“我自己可以。”   枭风的邀请没得到意料中的回应,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王昕写满委屈的俊脸上,感到意外:“你又怎了。”   “少说话,省得你总批评我。”王昕赌气地看向别处,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连带鼻子都开始发堵。   他觉得现状已经够衰了,为什么不能开心一点,自娱自乐不是挺好,干嘛要时刻保持判官的严肃。   某些时候,只要被枭风盯着,就算没犯错也会感到紧张。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枭风能放松一些。   “你误会了,”枭风被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说服了,态度缓和地解释道,“我没说你不好,说实话,每次看你笑得那么傻...天真,我也会受到感染,你就像黑暗中的小太阳灯,偶尔漏电也不要紧,刚才的态度之所以严厉,是我在后怕,如果你真的出事,我会...”   会怎么样?   王昕脸上的愁容散开,眼睛一点点放亮,无比期待接下来的话。   枭风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我会很麻烦。”   王昕撇嘴:“你要是担心我就直说,扭捏个什么劲。”   枭风没否认,反而露出浅笑,再次伸出手:“我拉着你,越过这条河就没事了。”   这次王昕没有拒绝,紧紧握住那只手,感受着掌心传递的热度。   他们一前一后,紧跟着彼此的脚步渡过河流。   再回头看去,流水声依旧哗啦啦地响着,宛若林间创造的音乐。   王昕颇感遗憾:“不能洗澡了。”   “挺好的,”枭风往下扫一眼,“免得你又尴尬。”   顺着这个话题,王昕捋杆往上爬。   他跟在枭风身边,一脸热切地说:“咱俩气场不合是一回事,爱好相同又是另一回事,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太挑,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是特别...中意你,只要眼睛一闭,爽起来爱谁谁。”   枭风不自觉聚拢眉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饥渴。”   “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王昕托起手里的布袋,里面还剩一些野果,“估计是它们在作祟,我吃完之后浑身冒热气,好像喝了一碗大补汤。”   “我也吃了,怎么没像你一样。”   “那就是蘑菇的问题,吃多了野味,让我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枭风无语扯唇:“真会甩锅。”   王昕拽住他的衣袖,露出狐狸般狡黠的微笑:“船长,我好歹算个帅哥,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语毕,他意味深长地冲枭风点两下头,那表情好像在补充:我都退而求其次了,你还端什么架子呢。   枭风干脆明说:“我不做下面那个。”   对付王昕这种‘迟钝’的家伙,有些话必须捅破。   王昕果然迟钝,愣了好几秒后呆问:“为什么。”   枭风将人上下好一番打量,中肯的评价:“你不行。”   潜台词就是:你满足不了我?   王昕感觉气血上涌,脸色变得通红,下一秒,他就朝枭风扑了过去。   对这样的进攻枭风早有预料,一个闪身轻易躲避,并抓住了王昕的手臂,将那两条胳膊粗鲁地拧在背后。   王昕敌不过,叫嚣道:“你瞧不起谁呢。”   “不行就是不行,”枭风的冷笑中掺杂一丝逗弄,“算你超常发挥,你在我这里都不过关。”   “我的天,你要求还挺高。”   王昕不服气,扭过身子要继续对抗。   枭风直接把人撂倒,一招锁喉抱摔,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王昕背部着地,感觉有植物刮过脸颊,来不及细究,他就被一阵温暖的气息包围。   他掀起眼帘,看见一道黑影逼近,然后是枭风明晰立体的五官。   “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枭风的手臂横在王昕的胸膛,但是没有用力向下压。   王昕盯着这双黑亮的眼睛,仿佛受到催眠的控制,突然抬起脑袋亲了上去。   一吻落在枭风的嘴唇上,只停留两秒。   枭风微怔,瞳孔的颜色迅速变深。   周围安静下来,连树上的鸟儿都停止歌唱。   他们就这样注视彼此,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王昕急促地颤动睫毛,发现枭风并没有一拳打过来,趁机又亲了一下,笑容在脸上铺开:“船长,试试才知道我行不行。”   枭风只觉下唇发热,喉结轻轻滚动着,“别说我没提醒你,再撩骚后果自负。”   “没关系,只要你点头同意,揍我两拳都成。”王昕一点不怕,思维被期待和欣喜占据。   他抬起一只手,像情人一样轻抚枭风的脸颊,心中连连感叹,这张脸为何越看越帅,明明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因为枭风勇敢,强大,值得信任。   他很难不被他吸引。   王昕摸完脸开始摸耳朵,然后是头发,最近枭风的头发长长了,就像他们第一次重逢时的样子。   被他这样抚摸着,枭风的呼吸开始一点点变轻,眼眸里呈现奇妙的旋涡,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而王昕的面容就沉浮于中心。   枭风也产生了和王昕同样的感觉,一种急于发泄的‘热情’,就快要从体内喷涌而出。   难道真是野果子有问题?   他闭上眼睛,心里清楚,根本不是果子的事儿。 第36章   过分的热情和恐惧一样, 会蒙蔽理性和心灵。   就在枭风和王昕纠扯不休时,一串阴森刺耳的嘶嘶声在耳边响起,这种瘆人的声音只可能来自一种动物。   他们僵持半天, 都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一条花色蛇从石头缝里钻出来, 爬到近处,举着脑袋死死盯着他们。   这条蛇可能是单身, 看见他俩滚来滚去就碍眼, 专门爬出来替天行道。   王昕直接吓麻爪,感觉那“嘶嘶”声都要贴到耳根子, 这时候不再想同性市场那点破事儿了, 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别动。”枭风压低声音,“根据它的长度,应该是一条成年蛇,具备一定的经验和攻击性。”   王昕气音颤抖:“你别吓我..”   枭风满眼警惕,尽管表面镇定, 但心跳如雷,他知道这是一条有毒的蛇, 被它的毒牙咬到会伤害神经系统,还会产生麻痹,最后就是死得透透的。   “怎么办, ”王昕的脖子开始发僵,“你不是捕蛇专家吗?”   上次那么大一条蟒蛇都没问题, 王昕相信枭风对付眼前这条蛇更不在话下。   枭风慢慢拔出腰间的刀子, 全神贯注地说:“我数三声,你快速往左边滚,其余的不用管,1——2——3——”   话音刚落, 两人立刻分开行动。   王昕向左滚两圈后跳起来,一转头,看见枭风的匕首以闪电般的速度扎在花色蛇的脑袋上,蛇身蜷曲扭动,草丛里发出簌簌的声音。   “你走远一点。”枭风做个手势,随后手起刀落,切断了花色蛇的头。   临死前,花色蛇露出毒牙,喷出一点汁液,好像很懊悔自己出手晚了。   眼下又是一盘蛋白质含量极高的午餐,中午不愁没吃的。   枭风和王昕不约而同地松口气,而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尴尬。   有惊无险的捕蛇小插曲,有效减退两人体内沸腾的热血。   他们收拾东西继续向前攀爬,大自然已经给出警告,城市来的两脚兽不可以随便野战。   枭风很赞同,下定决心,要干也得找个安全地方再干。   王昕不是这么想的,没一会儿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嘴里念叨着‘可惜可惜’。   ...   下午,日头飞过山峦。   河边飘起缕缕青烟,一股烤肉的香味弥漫开来。   两人找到一个天然小水潭,在附近生火,将那条花色蛇剥皮烤了吃。   吃饱喝足后,他们大眼瞪小眼,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枭风瞟一眼清澈的水潭,提议道:“想洗澡尽快。”   王昕想说‘一起洗’,可脑补出刺激的画面,他自己先退缩了,伸出两只手,故作乖巧道:“衣服脱下来,我再给你洗一洗。”   枭风不免失笑,鼻子里哼出声:“你怎么上瘾了。”   王昕的两只手垂下来,有些颓败:“我想为你做点事,可你什么都会,完全用不到我。”   枭风不置可否地点头:“衣服不能总沾水,再结实的料子也禁不住,会越来越松垮。”   “那怎么办,”王昕仰天叹口气,“在这种地方,我拥有的才艺根本没机会展示,你替我想想,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不给我惹祸就行了,”枭风语气微顿,眼底浮现几分安抚的意味,“你向我展示过才艺,沙滩上的画我还记着呢。”   王昕飞快地扭过头,眉毛下的眼睛发出烁烁光彩:“这么说,你还挺喜欢的?”   枭风轻挑下颌:“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   王昕也学着他的样子挑下巴:“凭咱俩的关系,一切未捅破的事儿不都默认讨厌吗?”   “是,有道理。”   枭风被有力的证据驳倒。   王昕往前凑了凑,“所以你喜欢我的作品,你该早点说的,好几次想在地上画点什么都怕你不同意。”   枭风沉静地看他一眼:“你随便,不耽误赶路就行。”   “OK!我要洗个凉水澡。”   王昕像在宣布一个喜讯,两手做出欢呼的举动,然后快快乐乐地脱衣服。   没两下,他就脱到只剩一条卡通内裤。   他用余光往旁边瞄,发现枭风侧过身子,有意背对着自己。   这是一个好预兆,证明枭风对他的身体不再视若无睹。   “噗通”一声闷响。   王昕模仿跳水运动员的姿势,捏住鼻子直挺挺没入池中,温凉清澈的水瞬间拂过肌肤,令人倍感惬意。   他畅快地游起来,全身湿透,从池子里冒出头时,栗色的头发贴在脸上,他往后一抚,露出发光的俊脸,而他的笑容足以照亮整个林间。   枭风看见了,感觉胸口的某个位置“咚咚”地响两声,有点诡异...   “船长,你下来吗?”王昕拍打着水花,笑眯眯的眼睛里带点逗趣的意思,“一起洗吧,可以节省时间。”   “有些时间不用省。”枭风不为所动,垂下目光盯着手里的灰炭。   火堆的火已熄灭,但体内不受控制地燃起一把火。   王昕游到岩壁下方,用手指沾了水,往干燥的岩壁上作画。   他的手指随意挥舞两下就呈现出活灵活现的画面,他的创作欲得到宣泄,笑得自然更开心:“枭风,你快看!”   枭风禁不住诱惑地再抬头,入目所及的画面,让他的呼吸失去了原本的节奏,不是因为岩石上的图案有多么灵动,而是王昕此时在池中的姿势引人遐想。   池水不深,刚好没过人的腰窝。   王昕为了方便画画,脚下踩着一块石头,这样他的□□一半暴露在空气中,另一半陷入池水中。   要么就出来,要么就蹲下,露一半是怎么个意思。   枭风的目光如同穿过层层雾霭的月亮,既温柔又锋利,他的心绪也一样复杂。   这时,王昕拧过上半身,发现他又把头底下,不大乐意道:“让你看这里,你总盯着火堆沉思个什么劲儿,别再装深沉了,看看我画的蛇,还有咱俩...再不看就干了。”   枭风沉着脸站起身,有意眺望远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去那边看看。”   那边是哪边?   王昕察觉出异样,顾不上岩壁的半成品,一个猛扎潜入水里,快速朝着对岸游去。   赶在枭风离开的前一秒,王昕从池子里冒出来,快准狠地抓住男人的脚踝。   枭风低头,看见一只缀满水珠的手。   修长,光滑,好看..   像女孩子的手。   然后是一张俊脸,双颊散发着健康的光泽,保养得很嫩滑。   完蛋了!!   枭风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用到王昕的台词,他和他得了同一种病,都觉得死对头越看越顺眼。   更糟糕的是,王昕底子好,沦落荒岛这么久也没变糙。   枭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心中升起一种超级陌生且狗血的感觉,那就是以真渔民的身份把王昕这个假贵族压在身底下使劲嚯嚯。   幻想这个东西,会传染..   “你说话啊!”王昕不得不提高音量,“我问你,我又怎么惹到你了。”   枭风回过神,表面不动声色:“你没惹我。”   王昕把湿发往后一捋,气呼呼道:“我让你看我的作品,你一眼没看,现在好啦,想看都没得看,刚才还说不讨厌..嗳嗳..你干嘛..”   抱怨的正起劲,双脚突然离地了。   只是眨眼的间隙,枭风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大手像钳子般握住王昕的胳膊,就这么把人从水里捞上来。   王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一抬头,就被枭风黑如深潭的眼眸震慑住了。   仿佛是家猫遇到了老虎,王昕僵住不动,身体在意外惊喜与惊吓中开启保护机制,那就是石化般任人摆布。   枭风扣住他的后脑,一点没犹豫,直接吻住他那饱满的双唇。   这个吻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唇齿间全是掠夺的气息,仿佛要把人拆吞入腹。   “唔唔..枭..”王昕从僵硬的状态中解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喜悦和激情,他搂住枭风的脖子开始回吻,手臂上的水珠很快浸湿了枭风的衣服,留下一道水渍。   约莫半分钟,枭风忽然停止了亲吻。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幽深的目光降临在王昕身上,有索取,也有隐忍。   王昕喘着气,期待地问:“你对我..也有感觉的,是不是?”   枭风表情晦涩难解:“有一点。”   “什么一点!”王昕伸手往□□,嘴角很快牵出嘲讽的弧度,“一点点而已,有必要膨胀成这样吗?”   说着,他恶意十足地使起劲,特别享受枭风为此皱眉头。   “够了。”   枭风及时踩刹车,无情地拍掉王昕的手,动作极为利落的起身离开,根本不给人挽留的机会。   王昕呆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溜走。   “什么意思嘛..”王昕摸着微肿的嘴唇,委屈又困惑地控诉,“拍拍屁股就走了,哪有这样的人,拜托,绿国最廉价的小鸭子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   夕阳像一颗融化的金球,缓缓沉入远山的怀抱。   从天然水潭离开,他们并没有走太远。   枭风在附近找个不错的落脚点搭建营地,依旧用树枝和塑料布搭个帐篷,比之前大一圈。   王昕当时还想呢,这家伙没打算跟自己‘分床’。   后来得知枭风的真正用意后,他再回想此时的自己,真心觉得傻的冒泡。   此时此刻,营地搭建完毕。   天光还大亮,这比前两天早了几个小时。   接吻事件过后,两人没有任何交谈,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氛围就这样僵持不休,有点莫名其妙。   枭风像个战神一样,在林子里转半圈就捕到兔子,还带回一些能吃的野蘑。   当他把战利品往帐篷旁边一放,王昕心里的怨念减一半。   没办法,谁让人家那么有本事。   枭风找个树墩坐着,开始摆弄他的那些‘手工艺品’,搓捻几根纤维绳或是用草编坐垫。   他的脚边有个沸水坑,里面煮着蘑菇和兔子肉。   王昕在不远处,手中拿个树枝乱戳乱画,时不时瞅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喂!”王昕心下一横,扔掉树枝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你几个意思,我们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今晚别想睡了。”   闻言,枭风编织的手一顿,眸中闪过异色:“我是打算不睡的。”   王昕攥紧拳头,强忍着没去推枭风的肩膀,咬牙道:“好好..你跟我装蒜,我无所谓,在这种地方没有什么比吃饱更重要。”   他一屁股坐在枭风对面,捞起沸水坑里的蘑菇,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枭风没制止,也没吱声,继续做着手工活。   王昕使劲咀嚼,越想越憋屈,脸颊渐渐泛起难堪的潮红:“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亲了我,而且把舌头伸进来了。”   这种级别的语言刺激不到枭风,他依旧稳如泰山且面无表情。   “玛德..”王昕小声咒骂,“你等我吃完的,我必须要个说法。”   吃到一半,王昕就忍不住骚动起来。   该死的蘑菇越吃越热,一定有问题!   他倏地站起身,一步跨到枭风面前,居高临下地宣布:“你采的蘑菇有催|情作用,你要对此负责。”   枭风缓慢地抬起头,为他找借口的能力感到惊讶:“你再说一遍。”   王昕不说,自己都觉得很离谱。   枭风表情凝重起来:“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别跟我撩骚。”   王昕听得耳朵冒火,猛地掀翻枭风腿上的草垫子,然后扑了上去,他搂住枭风的脖子想强吻,不忘放狠话:“你是我的!今天必须把你拿下,让你瞧不起我,还讽刺我是快男,看看咱俩谁厉害..啊啊!”   两声惨叫,位置调换。   既然他先主动,那枭风就不再客气。   枭风像抱着一只龙虾似的钳住王昕,俯身压下去,气势逼人地问:“王昕,你真的想吗?”   王昕犹豫着点头,近乎哭腔道:“想。”   “好的。”   枭风同意了,紧接着,在王昕惊讶的呼声中,他站起身把人抗在肩上,朝着搭帐篷走去。   好像不太对劲?   王昕大头朝下,愣愣地看着枭风的脚后跟,还有快速移动的地面。   这哪里是好像,是太踏马不对劲了!   “你干什么?!”王昕开始挣扎,“放我下来,我告诉你枭风,我才是..哎呦..”   很快他就被枭风扔进帐篷里,没错,就是扔的。   下一秒,枭风钻了进来,并拉下门帘。   王昕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心跳直接干到嗓子眼,他看见枭风宛若一座山似的压过来,吓得连连往后退。   枭风抓住他的脚踝,使劲一拽,就这么把人拽到身底下。   帐篷的空间有限,王昕再怎么逃也逃不到哪去,他被枭风当成肉垫,压得动弹不得,左右两边是比城墙还牢固的手臂。   一时间,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   枭风的手绕到上方,霸道十足地扣住王昕的头顶,拇指缠绕着蓬乱柔软的头发。   “干什么..”王昕对上他的黑眸,不自觉地畏缩,“是不是搞错了,我我..我们说好的啊。”   枭风不语,微微勾起唇角,头低了下来。   他故意用下巴的胡子剐蹭着王昕的脸颊,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   “别..”王昕连发梢都在战栗,差点当场尿出来,“扎死人了,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是喜欢吗?”枭风话中带有揶揄,“别躲,我要亲你。”   “.....”王昕的眼睛闪烁不定,真的不动了。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受意识的控制,而是完全臣服于另一个人。   这种感觉陌生又刺激,羞耻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好像没办法拒绝枭风的请求。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搭营地吗?”枭风开始亲他的脸蛋,然后是鼻梁和下巴,“因为我做个决定,你要是再敢撩拨我,我就干|你。”   好家伙,说这些是为了让人死个明白吗?   “可是...我想要你啊。”王昕欲哭无泪,被欲望和恐惧搅得心绪难平。   “我会给你,”枭风微微抬起身,看一眼帐篷外面,“天还亮着,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没那么快结束,可能要等下一个天亮。”   王昕眨巴着眼睛,半天挤出俩字:“吹牛。”   枭风微微一笑,平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狂妄,他没有过多解释,行动派就是要动真格的,千言万语不如直接上家伙。   他略显粗鲁地将王昕翻过去,比解鞋带还轻松地褪掉对方衣裤,包括那绣着卡通图案的布料。   池中画面重现,宛若两片饱满的月牙组合在一起,只是少了几颗水珠点缀。   王昕的手胡乱摸着,想要盖住失守的城门。   枭风不悦地挡开那两只手,盯住底下的风景欣赏,随后去寻王昕的视线,露出恶意的冷笑:“真不错,干一宿。”   “卧槽..”王昕害羞的捂住脸,连头皮都变红了,“你还是我认识的枭风吗?别这样讲话,我一点也不习惯..”   枭风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睛:“看着我,这就是野蛮人的作风。”   这一刻,梦回十几年前。   他们长大了,不再是懵懂又冲动的少年。   可有些事情好像永远改变不了,占据上风的人依旧是枭风。   王昕很想反抗、觉醒,励志不再被欺压,可他幻想了无数次反击的场景,在枭风触碰他的一瞬间都化为乌有。   他推不开身上的男人,好像也不想推开,不然他的手干嘛抓住枭风的衣服不放,生怕人跑了似的。他双眸中的热忱足以表明,此时的他被信赖与惊恐拉扯着。   枭风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动作一点不含糊:“先把你脑子里的剧情放一放,我做的时候不准走神。”   “枭风..”王昕身体服软,嘴还是很硬,“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枭风把他捞起来,亲吻他的嘴唇:“我准备好了,给我忍着。”   “唔..我拒绝!住手!不要啊...”   “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我的妈呀!这么土的台词你也说得出口。”   “操,还有更土的。”   “我抗议..”   嘴唇相触的一刹那,一切意志烟消云散。 第37章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昕可算是体会到了,而且连续体会好几次。   王昕变老实了,看人的眼神不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又单纯可笑, 多了几分警惕和自省, 像是遭受到命运调戏的可怜孩子。   不过他身处森林,用受惊小兽来形容更贴切。   小兽, 小受..   还真他娘的成受了!   “哎...”王昕长叹口气, 拉过一片叶子盖在头上。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枭风把他..   无论他的心里怎么逃避, 沿着腰窝传上来的胀痛感强势侵袭他的感官,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这种感觉。   此时,夜已深。   外面漆黑幽静,偶尔传出几声“咕咕”的鸣叫。   枭风爽了几个回合后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 差不多走了半个钟头。   他离开时,王昕蔫蔫的, 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这么久还没回来..   王昕猜测他可能去上厕所,也可能是检查火种,又或者去检查附近设下的陷阱, 反正只要醒着就闲不住。   “烦死了..”王昕小声抱怨,有些牵强地翻个身, 一只手在腿边胡乱摸索着, 希望能找条裤子穿上。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王昕看见棚顶被火光映射出一道黑影,越拉越长,脚步声也渐行渐近。   回来了!   王昕捂住狂跳的心脏, 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他想,只要他还晕着,枭风就能放过他。   不一会儿,枭风钻进帐篷,听那窸窣声应该是先把衣服脱了。   王昕有些紧张,下意识收拢双腿。   帐篷里安静不到三秒,男人躺了下来,昏暗中,他的手准确地摸到王昕的脸颊,接着往下移,拇指擦过锁骨,在那里停留几秒。   王昕不敢动,决定装死到底,可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   这种前奏在野蛮人那里不会维持太久,枭风找到感觉便把人往自己怀里捞,那动作粗鲁中带点少到可怜的温柔,好像在摆弄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娃娃,他亲一口王昕的耳朵,借着方便的睡姿覆在对方的背上,然后□□起来..   名副其实的‘动物’行为!   “啊..”王昕不小心出声,忙不迭咬住大拇指,“枭..干什么。”   枭风皱了皱眉:“你说呢。”   “C我..”王昕都佩服自己的勇于发言,“等等,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枭风见他精神得很,抱着他突然坐起身。   “哎呦!别这么搞!”王昕吓一跳,两只手胡乱挥舞着,最后落在枭风的手背上。   枭风抱他抱得很稳,偏过头亲吻他的耳朵和脸颊:“大概是凌晨两点钟。”   王昕呜咽着:“什么时候休息。”   “看情况,肯定不是现在。”枭风说话的语调沉稳的过分,若是只听声音很难想象他此时在做什么。   “救命啊..”王昕的眼角挤出一滴泪,加重了嗓音里的哭腔,“船长,唔..我们不是该...嗯赶早登顶吗?”   “改变计划从来都不迟。”   “麻蛋...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那又怎样,在枭风面前,惨兮兮的王少爷只能任凭摆布。   --   天边渗出淡淡的青灰,夜色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终于,太阳要出来了。   王昕从混沌中睁眼,发现自己还抱着枭风的肩膀,嘴里持续发出自己都不理解的声音。   莫非...他们真的要决战到下一个天亮?   “痛快点,一刀了结我。”王昕难得说句完整话,然而下一秒,麻木的脸颊便生动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淌,“枭..你忘了呜呜命中相克,咱俩这样下去..地球会不会爆炸,宇宙是不是要毁灭。”   枭风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中带点调笑:“放心,就算你裂成两半儿,地球照转不误。”   “呃..你这样搞我,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少干点活。”   “想得美,一码归一码。”   “卧槽..老兄,你真是个极品啊..”   要不是王昕没力气,他绝对要给枭风竖个大拇指,外加一记轰天动地大耳光。   他太钦佩他了,各个方面。   --   又红又大的太阳蹦了出来,挂到天空中。   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几只山雀在枝头跳跃,林间回荡着它们清脆的鸣叫声,森林里一片祥和气息。   枭风坐在火堆旁,身后就是他□□了一宿的大帐篷,累瘫的王昕还在里面睡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   沸水坑咕咚咕咚冒着泡,煮熟的鸡肉散发出阵阵香气。   一大早,枭风外出捕猎,计划是逮只大鹅回来给王昕补一补,但他转好几圈也没看见大鹅的影子,估计被昨晚的惨叫声吓跑了。   飞鸡也不错,放点野生花椒和蘑菇,熬出来的汤就是人间美味。   午时,阳光变得柔和。   枭风掀开帐篷的帘子,手中端着绿叶做成的碗,里面盛有热乎乎的鸡汤。   “王昕。”他扒拉一下王昕的肩膀,“起来,吃点东西。”   王昕的鼻子嗅了嗅,很快睁眼:“好香啊。”   枭风把碗递过去,“小心点,别烫到手。”   “唔..”王昕喝了一小口,红扑扑的俊脸浮出一抹笑意,“挺好喝,不得了,被人当充|气娃娃折腾这么久,我竟然还有嗅觉。”   “.....”枭风抿了下唇,从身后拿出一个类似抱枕的东西。   这是他用捡到的旗帜和动物羽毛絮成的枕头,他放到王昕的腰下,可以缓解肌肉的疼痛感。   “你想不想上厕所,”枭风边说边撩开帘子,“去解决一下,回来再睡。”   王昕嘴里嚼着鸡肉,含糊道:“不想。”   枭风的手放下,说句:“随你。”   王昕偷偷瞄着他,眼底溢出几分委屈和不甘。   他们都这样那样了,就算是僵尸也该有点态度才对,可枭风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冷不热。   当然了,行动上还是蛮体贴。   王昕觉得还不够,很刻意地提醒:“枭风,我大腿筋现在还抽抽呢,屁股就更不用提,我感觉可以挂树上供人欣赏了。”   枭风的回应从不让人失望:“想点开心的事,地球没有爆炸。”   “靠!知不知你有多过分,就你这样的..”王昕开始回忆昨晚,别扭地将人打量一番,“放在以前得找驱魔师,简直是淫|魔附体了,有你这么糟蹋人的吗?不不..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人。”   枭风轻微点头:“理解,短跑菜鸟突然遇到长跑高手,基本都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反应。”   “噗..咳咳!”   王昕呛了嗓子,把碗还回去,蛮横地推着枭风的肩膀,骂道:“滚!滚滚..你给我出去。”   枭风端着碗出来,坐到水坑边上,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难得独处,他趁机编出好几样手工品,还削了十支利箭。   日落之前他回到帐篷,躺在王昕身边补了一觉,两人一起睡到天黑才醒。   第二天,天空晴朗。   岛屿最高峰近在眼前,云潮如银白的浪涛,在群峰之间缓缓流动。   大自然的壮丽景色又一次震撼人心。   王昕用手比个框框,想把这幅景象印在脑海里。   真别说,他和枭风的第一次□□是在高峰的见证下完成,仔细想想还挺浪漫。   “出发。”枭风一声令下,打破了某人美好的幻想。   王昕背上行囊,悄悄瞪一眼:“我就算不是玉,好歹也得惜一惜吧。”   尽管抱怨的声音很小,枭风还是听见了,往前走一段路才道:“等我们登上山顶,你会有很多休息的时间。”   王昕悻悻地说:“我现在很好,一身的力气无处可使。”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王昕原地跳起来,伸手去够上方的树枝。   等双脚重新落地时,他难受的呲牙咧嘴。   枭风维护他的面子,装作没看见,将手中的木棍递过去,“抓紧,前面是上坡,灌木丛太密了不好走。”   王昕拽住棍子,可怜兮兮道:“临时的老攻,你背我吧。”   枭风:“.....”   王昕很快直起腰板,声音恢复往日的诙谐与欢脱:“就是临时的,你也不咋厉害,不服气?你给我忍着。”   枭风轻扯唇角,握紧木棍继续往前走,脚步却明显放慢。   “我没什么不服气的,互有所需而已。”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是这样说,王昕的鼻子马上发酸,再联想到前一晚的遭遇,心态一下子崩了。   “互有所需个屁!”他盯着枭风的后脑勺,开始新一轮的控诉,“我都说不要了,你还不滚下去,从头到尾都是你说的算!你都没问我舒不舒服。”   枭风走在前面,嘴角弯起弧度:“你说不要的时候,可是紧紧抱着我的腰不撒手。”   “你可拉倒吧,我一点不记得。”王昕停顿一下,快速补充,“另外,这两句台词也是土的掉渣。”   “请问你都记得什么。”   “我...记得一个梦。”   转瞬间,王昕的脸上就露出甜蜜的笑,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梦里有个人,他叫我小名,态度特别和蔼,还亲吻的我脚趾头,是不是你?”   出乎意料,枭风爽快地点头:“是我,不止脚趾头,你全身上下我哪没亲过,不信你闻一闻,你身上可能还有我的味道。”   王昕秒低头,对此人甘拜下风:“我发现了,你要是认真起来,没人能骚得过你...”   “那就闭嘴,认真看着脚下,别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知道啦,你慢点走,我腿还打颤呢。”   ...   攀越了数不尽的岩壁和陡坡,用时四天整,他们终于站在岛屿最高峰。   总算是再次见到天空和太阳了。   崖壁陡峭,沐浴在普照四周的阳光下,看上去闪闪发亮。   “呜呼!!”   王昕欢呼一声,放下背上的行李,像只自由快乐的小鸟,扑扇着翅膀飞向崖壁。   枭风跟在后面,两人站在一块岩石上眺望,在他们周围是起伏的山峦和无边无际的天空。   王昕双手做喇叭状,呐喊道:“大海啊大海!枭风不是人!”   “.....”枭风瞥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幼稚的可笑。”   王昕完全不在意,换一副快乐的模样,继续喊道:“啊——这世界,真是没道理~”   “我要去周边看看,你继续在这里没道理,注意安全,摔下去粉身碎骨。”   枭风拽着王昕的胳膊往后退,等把人拖到安全地带,他跳下岩石,走到堆放行李的地方。   他在行李中挑出几样趁手的东西,拿起弓箭和纤维绳,打算沿着悬崖绕一圈。   依照他的经验和能力,能在短时间内构建出岛屿的布局图,只是这么做风险很大。   王昕意识到这点,赶忙凑到跟前,紧张兮兮地说:“船长,你别掉下去。”   枭风语气淡然:“不会。”   搞定装备后,他让王昕留守营地,能干点活就干点,干不了就呆坐着等他回来。   “我能干活,可以试着搭帐篷,”王昕迟疑了半秒,目光落在枭风的肩背上,“我给你洗衣服,前提是你人得回来。”   枭风表情变得奇怪,慢慢地转过头,眼神意味深长。   王昕难为情地垂下脑袋,嘟囔道:“太陡了,我看着都害怕。”   “你别总惦记我的衣服,”枭风略显不自然地咳一声,“我不会有事,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不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   “那你早点回来,最好带点果子。”   “嗯,耐心等。”   就这样,两人分头行动。   枭风沿着陡峭的悬崖绕半圈,遇到山涧再折返回来,没多久,他走到下湾,从一处密林横穿过去,期间,他发现一个圆水坑,里面蓄满了前夜积雨,干净透彻,暂时还没被动物使用过。   一忙起来就是几个钟头,等枭风回到营地时,王昕正对着几根粗树枝发愁。   “你把刀带走了,”王昕摊开手,“我没办法搭帐篷。”   枭风把摘到的野果拿出来,“不急,晚点我来搭,你先吃点东西,等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带王昕来的地方,正是之前发现的圆水坑,用树枝试过深度,大概两米深,可以洗澡。   周围浮着一片薄雾,雾气泛着美丽的色泽,简直是人间仙境。   王昕怎么会拒绝呢,快速脱掉衣物,捏住鼻子就下水了。   枭风在附近找个泥土湿润的空地,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和敏锐的直觉,他很快在这片土地留下一幅地图。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枭风!救..脚抽筋了..”   枭风赶忙飞跑过去,只见坑里的水花噼里啪啦,而王昕的胳膊胡乱拍打着。   他走上前,一把拉住王昕的手臂,用力将人从水里提了出来。   毕竟是个健硕的大男人,性格不能决定体重,枭风从水里捞王昕就好比捞一个会撒娇却装满水泥的麻袋,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两人纷纷往后倒,枭风倒在地上,王昕则是连人带水趴在他身上。   “咳咳..”王昕呛了几口水,“我..哎呦!还抽筋呢。”   “我看看,”枭风坐起身,想去拽王昕的脚踝,可对方死搂着他不松手,“起来,你先把衣服穿上。”   “急什么急,反正你也要洗的。”王昕还没从惊吓和疲惫中解脱,认为枭风太无情,“衣服湿了就湿了,我给你洗干净,我是个废物,只会干这种活..”   枭风静看他几秒,并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怼,而是拉过他的小腿帮他抻了抻筋。   王昕心里好受不少,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就这样靠在枭风身上享受片刻的宁静。   枭风坚毅的下颌线映入他的视野,他想起那晚发生的事,尺度拉到底,哪怕是情场老手来了也会脸红心跳。   不管怎么说,枭风睡了他,睡过和没睡之前就是不一样!   又不是被蚊子叮一下那么简单,他现在搂着枭风的脖子寻求安慰,比前几次更加心安理得,这是他应得的,至少在这一刻枭风只属于他。   “你又在脑补什么剧情。”   枭风冷不丁开口,下颌微低,呼吸扑在王昕的鼻梁上。   王昕的手臂紧了紧,小声说:“你管呢。”   “还抽筋吗?”枭风问,“没事就起来,别像个孩子一样黏人。”   “你这人真的是,一点指望不上。”王昕慢吞吞地起身,不忘捂住下边,“头转过去,别看我。”   枭风把衣服丢给他,重新折断一根树枝,打算继续画地图。   王昕随口问:“你不洗吗?”   “我等会。”   “哦。”   王昕磨磨蹭蹭的穿衣服,嘴里开始哼唱,举手投足就像阳光下懒懒散散飞舞的蜜蜂,而他光滑的肌肤表面,还印着枭风留下的痕迹。   枭风打量着,回忆着,考虑要不要走过去把人抱住,在那张笑脸上亲两口。   幸好理智尚存,他抑制住这种冲动,一旦触碰到,那就是天雷勾地火没完没了。   王昕已经系好衬衫的扣子,抬起一张俊秀的脸,满怀天真地问:“你的地图画好了吗?带我去看看。”   枭风眼神微晃,点下头:“过来。” 第38章   王昕终于有了才艺展示的机会, 那就是润色地图。   “再有一张布就完美了,那样就可以画在布上随身携带。”王昕颇为遗憾地叹息,随手将树枝扔在一旁, 退开两步欣赏地面上的图案。   枭风接过话:“用不上, 记在脑子里就好,难道你记不住?”   王昕听了嗤之以鼻:“你就喜欢跟我唱反调, 无所谓啊, 你这点道行休想激怒我。”   “长本事了。”   “谁像你,一直原地打转。”   ...   他俩之间已经形成某种固定模式, 将火药味限定在无限的趣味中, 言语之花伤不到彼此分毫。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已被对方的毒舌磨炼‘成熟’,轻易不会破防。   夕阳悬在远处山峦的轮廓线上,玫瑰色的雾气萦绕山间。   时间到了,枭风开始找营地搭帐篷, 地点选在距离悬崖很近的一片林子里,这样可以时刻关注崖壁岬角的信号塔。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假如有船舶经过,他们可以赶在第一时间,利用手表的反光向过路人发送求救信号。   站在山顶制高点, 这一招比在沙滩上更有效果。   枭风像前两晚那样,在两颗巨树中间搭建一个大帐篷, 足够两个成年男人在里面翻云覆雨。   若是以前, 王昕会欣喜若狂,认为可以睡个好觉。   现在看见枭风有意扩大床铺的面积,他的第一反应是脸皮发烫,心跳加速, 双腿打颤以及屁股紧绷。   关于前一晚的记忆在脑海里重新上演,随便截住一个画面都要打厚码的程度。   王昕躲远些,找个大岩石倚靠,盯着眼前的风景胡思乱想。   老实讲,他不讨厌枭风的触碰,然而很期待,可是期待的同时他又感到害怕。   枭风做事真的野蛮,带着某种原始的攻击性,猛起来一般人承受不住。   王昕扪心自问:你不就喜欢他的‘勇猛’吗?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枭风很轻易地找到他,就像闻着味儿来的。   王昕快速平复心绪,从岩石后面站起来,一点点地转过身。   枭风站在几米之外,冲他做个手势:“过来。”   王昕提高警惕:“干什么。”   他的语气干巴巴的,听上去很容易破碎。   枭风就是带着令他破碎的目的来的,他想要他,忍了大半天,现在活干完了,他们可以尽情的享受‘二人世界’。   “我找你还能干什么,”枭风上前一步,拉住了王昕的手腕,眼里的欲望明显而坦荡,言之凿凿的语气像来叫人开会的,“除了那件事,你还有别的用途吗?”   “大哥,你也太会侮辱人了,我刚才还帮你绘地图,”王昕甩开手,一扭脸看向别处,想要和怕疼这两种情绪正在脸上交锋,“你爱找谁找谁,我不干,你自己solo吧。”   “不干也得干。”   枭风耐心耗尽,重新握住王昕的手腕,拽着人往营地走去。   王昕欲拒还迎似的挣扎,面红耳赤叫嚷:“你大爷...地球要爆炸了!”   “爆就爆,阻止不了我上你。”   “算你狠..”   再怎么嘴硬,被枭风按着亲两口后,也半推半就的从了。   这就是王昕最大特征,易推倒,有攻心没攻命。   ...   接下来的一周,两人在山顶过夜。   枭风白天探索地形、进山捕猎,晚上照看信号塔,多数时把王昕当成肉垫压在底下,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王昕觉得他是故意的,这么久还不转移阵地,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你上瘾了知道吗?”王昕逮住机会就嘲讽枭风,“什么事儿上瘾都有害健康,这种事也不例外。”   枭风每次都回:“是你自己想表现的。”   话说回来,枭风在这方面真是不掖不藏,想要就直说直问,如果王昕实在不方便他也不会强求。   他有一个很特别的能力,他能看穿王昕是真不想还是假拒绝。   王昕拿他一点办法没有,感觉自己就是透明的,而且这具身体越来越离不开枭风的温暖和呵护。   午夜梦回时,枭风若是没把王昕抱在怀里,后者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放在以前,妥妥的鬼故事。   度过七个日出和日落后,他们拆掉帐篷,整装待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去岛屿的另一面陆地。   对此,枭风的解释是:“验证我的直觉准不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肃穆,眼神里蕴含着某种决绝和泰然。   王昕不自觉有点慌:“什么直觉啊。”   枭风抿着唇,语气带点不常见的犹疑:“到了就知道。”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难走,经过重重险境和障碍,他们用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抵达目的地。   在夏日的一个傍晚,两人来到岛屿另一面。   海面上吹来些许凉风,这里的沙滩更加辽阔,植被郁郁葱葱。   “呜呼~”王昕脱掉鞋子,光脚踩在细腻的沙子上,迎着海风跑一圈。   枭风找个地方放行李,一双警惕的眼眸四处搜寻,他在灌木丛里小心翼翼探索,当他拔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赫然展开一片原始密林。   他继续向前探索,忽然,他心跳加快两拍。   就在前方十几步的位置,有两截断木横在草丛里,上面已被绿植覆盖,但枭风依旧能认出木头是自然断裂还是人为的。   他环顾四周,心中陡然一沉。   片刻后,枭风一脸沉稳地走出林子。   他在沙滩碰到拿树枝画画的王昕,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岩壁的方向走去。   王昕察觉出异常,有些忐忑地跟在后面。   沿着沙滩走出一段距离,他们在崖壁下拐个弯。   领头的枭风忽然加快脚步,视线锁定一样东西,迈大步朝那东西靠近。   王昕跟着小跑起来,莫名地感到心慌。   自从他们来到这片陌生的沙滩,枭风整个人的气场就不对。   终于,他们看清了眼前景象。   海湾处赫然横卧着一具锈迹斑斑的船骸,腐朽的龙骨在两块大磐石之间支棱着,船身半浸在水里,周围爬满了绿色水藻。   “我的天..”王昕倍感震惊,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可算见到除他俩以外的现代‘产物’。   枭风走过去,一脚登上磐石,拨开了船舷上的绿藻,褪色的漆痕隐约可见“游龙号”的字样。   他由经验得出来的判断是对的,游龙号真的搁浅于此。   “枭风!”王昕一脸激动又惶恐,“上面写的什么,你认识这条船吗?英文还是汉字,哪个国家的!”   枭风回过头,目光深沉而晦暗。   他认为王昕有权知道真相,并为此做好准备。   于是他毫无隐瞒地吐露实情,关于游龙号和枭爸的关系,这条船在什么年份失踪以及他们陆续找了两年无果。   枭风用一句话总结:“绿国周边的岛屿,我们都找过。”   真相如同一阵寒意,席卷了王昕全身,他面如死灰,浑身麻木地愣了一会儿。   “怎么可能..”王昕不愿接受事实,气若游丝地低语,“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在绿国,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两年都没找到,我们完了...就像这艘遇难的船,注定腐朽在海湾。”   “王昕,我们不能放弃希望,”枭风安慰王昕的同时也在告诫自己,“事情只可能变好,不可能更糟糕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不管环境有多艰难,人都不能放弃求生的意志。”   王昕失魂落魄地摇头,整个人被雷劈了似的摇摇晃晃。   天知道他昨晚还在幻想,回到文明城市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这个念头千百次浮上脑海,他保持乐观,盼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枭风走到他面前,眼里的悔意转瞬即逝:“我觉得你有权知道,或许我该委婉一点告诉你。”   “不关你的事,”王昕忍不住,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是我倒大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任性,非要你出船,害我们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是..老天在惩罚我。”   突如其来的自省,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枭风的手稍稍抬起,考虑要不要把人拥进怀里安慰。   不等他做决定,王昕一屁股瘫坐在沙滩上,仰着脸朝天哭泣:“回不去了,我想我的家人,我还有很多目标没实现!”   “不要这么悲观,”枭风刻意放缓语气,“一切还是未知,现在的科技比十年前发达,或许能够探索到这里。”   王昕用袖子擦眼泪,“枭风,你恨我吗?”   枭风抬起他的下巴,正视他的眼眸说:“不恨,从来没有过,这件事不分对错,只是意外。”   “你在安慰我,我知道..”王昕翕动鼻子,脸上写满惭愧,“你是个勇敢的好人,心胸宽阔,从不抱怨,而且遇事不慌,总是想办法解决问题,跟你相处之后,我才理解琦琦对你的评价,她是对的。”   “可以了,”枭风做个制止的手势,“你再夸下去,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王昕垂下长长的睫毛,声音低喃:“这些话我早就想告诉你,很难说出口。”   枭风表示理解:“无论如何,你还有个队友。”   王昕纠正道:“炮友。”   随便什么友,至少不是一个人。   枭风揽过王昕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的怀里。   “想想开心的事。”枭风提议道。   王昕张嘴就来:“幸亏是基佬,俩直男就操蛋了。”   枭风:“.....”   时间流逝,半个小时后。   王昕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心里依然感到惆怅。   他们从沙滩起身,一起进入船骸探索。   枭风仔细地观察,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发现这里有使用过的迹象,可能是幸存的船员,如果这是真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相对他的忧虑,王昕已经丢了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像个幽灵似的跟在后面。   等他们从船骸里出来,枭风搜刮出一堆能用的东西,不过他始终惦记着密林里的断木,根据断木的切口判断,他怀疑是用锯子锯断的。   在这种地方能拥有一把锯子,能干的事儿可太多了。   枭风迫不及待地去寻找,带着王昕这个游魂沿着沙滩继续向前探索。   很快,他们发现一个天然大洞穴,洞口目测有十几米宽,高度大概有三米,比之前在山上遇到的洞穴大得多。   这些不是最要紧的,重要的是洞口摆放的一些人类用具,例如用老船木打造的条凳,架子,还有嵌入地面的桅杆。   尽管它们看上去长时间无人使用,但枭风还是提高警惕,拔出腰间的匕首,以防洞里跑出来个怪人或某种动物。   他所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进入洞穴后,有另一番景象等着他们来见证。   洞里宽阔明朗,已被人装点成人类的居住地,桌子板凳以及床铺一应俱全,部分金属部件升级为家居元素,船灯连接着外面的简易风轮,修一修还能继续使用。   完成以上作品的人,此时靠坐在岩壁,成为一具只剩骨架的干尸。   见此情景,枭风和王昕都沉默了。   王昕不觉得害怕,只觉心痛,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而这个山洞就是地狱入口。   枭风走到尸骨跟前,打量着,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他发现后面的岩壁上刻着几行字,那是死者留下的遗言,他点燃火把照亮,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这个人是枭爸的好朋友,游龙号的大副,当初遭遇海难的六个人里,只有这一个人活了下来,在此等待救援多年,试着自救逃离没成功,期间患过心理疾病,发过神经,最后难以承受长期的孤独而选择自尽。   大副把遗言刻下来,若是有人找到这里,希望能把他的消息传达给他的家人。   枭风看完,心里五味杂陈。   他和王昕比较幸运,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而他比王昕更幸运的一点,他没有家人的牵绊。   暮色四沉,周围暗淡一片。   两人将尸骨抬出洞中,用死者留下的铲子,找个不错的地方埋葬。   完事后,枭风和王昕坐在坟冢旁边,他们沉默许久,期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空气里充斥着压抑的味道,沉闷得令人窒息。   王昕面色惨白,奔放的想象力收敛了,绝望逐渐占了上风。   他的世界就跟这天色一样,越来越黑暗。   “没有音乐,没有酒,没有手绘屏..”王昕仰望星空,眼里尽是绝望的死灰,“什么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枭风看向王昕,眼神微沉,心底卷起一缕青烟。   “王昕,你把事情想的太糟了。”   “王昕是谁。”   “.....”   王昕失去希望,什么都不想要了,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抛到九霄云外。   枭风不能任由他继续下去,强硬地拉着人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回到沙滩,找回自己的行李。   枭风害怕王昕睹物忧伤,没选现成的洞穴作为营地,而是在附近的小林子里搭帐篷。   忙活完已是深夜,黑暗中只有萤火虫发出古怪的亮光。   王昕侧身躺在帐篷里,疲惫的灵魂之上笼罩一层淡影,是他的绝望与沮丧。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从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   不久后,枭风进入帐篷,带回一些果子和水。   王昕勉强吃了一点,可吃着吃着就哭了。   枭风揩去他眼角的泪痕,盯着他看半晌,问道:“想做吗?”   王昕眼睛通红,哭腔里带点抱怨的调调:“这时候不该来点心灵鸡汤吗?比如人不能总沉湎于过去,应该向前看之类的。”   枭风缓慢地摇头:“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不如抱着你。”   该死!   他就吃这套。   此刻,除了枭风那对漆黑沉静的眼眸之外,王昕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了。   他搂住枭风的脖子,既决绝又脆弱:“别客气,用力!最好把我□晕。” 第39章   天边刚冒出一点亮光, 海湾岬角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那松垮的白衬衫在风中律动,柔软的发丝像起伏的波浪线。   他面带哀伤,陷入了沉思中。   “王昕。”   枭风缓缓走过来, 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磐石下方。   王昕扭脸, 视线下垂:“你昨晚不是这么叫我的,不对, 是两个小时前。”   “我叫你什么了。”   “你叫我小名。”   “你就当那是□□专用术语。”   “.....”   王昕别开视线, 两手托住下巴,表情像失落的小狗。   枭风看一眼灰蒙蒙的东方, 语气中带着关切:“你不累吗?回帐篷睡一觉, 醒来吃早餐。”   王昕颇为忧郁地叹口气:“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枭风没动弹,视线落在岬角下翻腾的海浪。   “你放心,”王昕讷讷道,“我是没勇气跳下去的。”   “我没想你会跳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比我更乐观。”   枭风说完往后退一步, 看样子要离开。   王昕的目光重新锁定他,脸上闪过一抹羞赧:“你昨晚..挺不一样的。”   枭风露出好奇的神色:“哪里不一样。”   “就是...”王昕别扭地把脸转向别处,“慢了, 比较照顾队友的节奏,最起码我说受不了的时候, 你会停一停。”   他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能给予他温暖的东西只有枭风的怀抱,还有无限的激情占有。   枭风的嘴太损,指望不上从那张嘴里听到顺耳的话,但行动让人满意。   这种难得的‘体贴’行为, 或多或少安慰到王昕。   枭风问:“你喜欢我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王昕受不了的捂住耳朵,连连吐槽:“拜托,你不要一本正经说这么露骨的话,跟你的气质很不搭..”   “请问我的慢一点和你那句停一停,有什么区别吗?”   “有!我能说,你不可以。”   枭风失笑,露出一个计可无施的表情。   他俩之间的拌嘴,确实有调味剂的作用。   王昕的状态逐渐转好,枭风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下。   他相信王昕不会做傻事,可万一呢?   凡事就怕有万一,何况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   “你注意安全,我要进山找木板,前辈留下的发电机修一修还能用,“枭风边说边环顾四周,”时间不算早了,太阳还没出来,今天阴天会下雨,你别在这里坐太久,早点回去。”   “知道啦,你忙你的,”王昕挥挥手,“今天咱不搞笑,我要做一回深沉的美男子。”   “.....”   这不还是搞笑嘛。   枭风轻轻勾唇,略显无奈地摇头。   他离开了,带着新到手的工具,渐渐与原始密林融为一体。   王昕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心头泛起一丝涟漪。   不管怎么样,枭风是强大的后盾,有他在身边,王昕就不怕。   “我稍稍表现的抑郁他就这么温柔,那我要是...”   王昕小声嘟囔一会儿,十分怀念枭风的呵护,并许下个遭天谴的愿望:赶紧让我生一场大病,我要得到枭风的跪式服务。   笼罩在天上的那股黑暗力量,肯定听到王昕许下的愿望,只不过实施法术时出了点小意外,目标转移了。   --   转眼之间,乌云如墨汁般倾泻而下,很快便将森林吞没。   树叶在风中翻卷,发出疯狂的“沙沙”声,闪电劈开天际,岩壁下的海浪正在咆哮。   荒岛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沌中。   枭风的身影在林子里若隐若现,他拖着几根树干往回走,之前探过的路已然变形,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滑,而缠绕在周围的荆棘也变得更具攻击性。   连成线的大雨使森林起了雾,枭风的视野变得模糊,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雨越下越大,忽然,枭风隐约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那是什么,可还是抵不过暴风雨的突然袭击。   狂风裹挟着断枝和落叶横冲直撞,一颗老柳树被生生扯断了根须,它像粗粝的巨斧直挺挺地朝枭风砸来,好像轻轻一碰就把人从崖壁推了下去。   枭风受到猛烈撞击,整个人不可抗力地往后栽倒。   好消息是,那颗老柳树卡在石头和巨树之间,没有跟着他一起滚落,不然他可能会成为肉饼,然而不幸的是,他从六米高的崖壁摔进下面的灌木丛,当场晕了过去。   大概过去五分钟,枭风就醒了。   这时候雨还没停,依旧伴随着闪电和狂风肆虐大地。   他看见悬在上头的那颗老柳树,轻轻喘口气,余光被一根带血的树杈吸引。   目光聚焦之后,枭风搞清楚了自己的状况。   他从上面滚下来,恰好摔在一颗幼树上,树杈从腰侧扎进他的皮肤,好在没伤到脏器,但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风中的寒意让枭风稍稍振作起精神,他咬紧牙关坐起身,将那根尖锐的树杈一点点从身体里拔出。   随着他的动作,肉皮绽开一道裂口,当树枝脱离身体后,伤口瞬间苏醒,血流的节奏开始加快。   枭风赶忙挪动身体,找到一块岩石倚靠,随后撕下布料缠在腰上,以此来止住流淌的血。   现在的他感觉不到疼痛,整具身体处于麻木冰冷的状态,而他的神经高度紧绷,根本没时间理会肉|体上的不适,他尽量放慢呼吸,避免血液涌得更急。   这次是他大意了,不该选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外出。   他想起父亲嘱咐的话:当你踏入森林后,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一个小小的错误决定就能夺走你的生命。   枭风用手捂住伤口,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他该留在山洞,他该陪在王昕身边...   渐渐地,他的意识又变得模糊。   --   狂风暴雨肆虐的这段时间,王昕在做什么,其实一点没闲着。   刚刮起邪风,王昕就识趣地离开岬角,害怕一阵小旋风将他带走。   悲伤归悲伤,想不想死是另一回事。   王昕没到那种程度,何况有枭风在身边,他认为一切都会过去。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猛,王昕就近到船骸里躲雨,顺便淘点有用的东西。   他找到一个工具箱,用大斧头砍断锁,里面除了扳手钳子之类的基础工具外,还有卷尺、胶带和护目镜,以及一个令人振奋的信号弹。   这些东西锈迹斑斑,但修补修补肯定能用。   王昕先把工具箱搬到甲板,继而又返回船骸继续淘宝。   没多久,他就找到一把生锈的剪子,他相信枭风会把剪子磨成新的,到时候就可以用这把剪子给枭风剪胡子,还有两人共同生长的头发。   “终于轮到我展示才艺了。”王昕举起剪子,宛若举着奖杯。   他对自己的理发手艺很自信,毕竟是漫画界的潮男。   时间飞速流逝,大雨转成中雨。   王昕用破旧的渔网兜住搜刮来的战利品,再把藤蔓系在渔网上,他就这样拽着藤蔓往营地走,雨点打湿了他的衣服,但他的心情比昨晚畅快多了。   他一边拖拽一边自语:“我找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总该夸我两句吧。”   出乎意料的是,等他回到营地时,枭风并不在。   帐篷外面的火堆已被雨水浇灭,周围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王昕抹了把脸,呆呆地环顾一圈。   他猜测枭风去了山洞,于是他去那里找一圈,还是扑个空。   “枭风!”王昕顶着雨,站在沙滩上喊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呜呜”的杂音。   王昕只好回到洞中,坐在洞口看着中雨慢慢变成小雨。   时间依旧无情的流逝,期间,王昕吃了点野果充饥。   枭风走之前把手表留给了他,他从兜里摸出来,发现指针已经走到九这个数字。   “这么久还不回来..”王昕看着外面下不停的雨,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忐忑,他安抚自己,枭风经常出去大半天,不回来很正常。   不对!   王昕拒绝自欺欺人。   他了解枭风,那是一个把时间算得极其精准的船长,并且说到做到,他说过给他带早餐就会带,除非遇到...   思及此,王昕彻底坐不住了。   惊慌失措、忧虑万分的感觉一同袭来,使他脖子后面沁出冷汗,他总觉得枭风无所不能,却忘记再厉害的人也是肉体凡胎。   他急匆匆跑回营地,找根粗木棍作为登山杖,然后奔向原始密林。   气温骤然下降,阴森的林子仿佛巨大的迷宫,让探险小白心生惧意。   王昕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木棍勇往直前。   虽然枭风一再嘱咐过,像他这种不懂丛林规则的人不要独自进入林子,很容易成为迷路的羔羊,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他有预感,枭风绝对出意外了。   他沿着枭风留下的记号往里走,越走越深,四下阴风阵阵,令人脊背发寒。   若是以前,他会害怕到退缩,甚至想起鬼神之类的传说,现在他同样害怕,怕的不是阴暗的森林,而是怕自己找不到人。   “枭风!”王昕边走边喊,好几次险些滑倒,“你在哪里,枭风!你要是听到了就回我一声。”   不知过去多久,也不记得走了多久。   王昕终于看见了人类用具,在一个斜坡的草丛里,躺着一把小斧子和几根断木。   “枭风!”他急忙走过去,一眼就发现横在崖壁和巨树之间的老柳树。   这时,岩壁下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王昕。”   枭风的声音!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王昕大喜,一个激动差点滚下去,好在他抓住了旁边的树枝,他勉强站稳,弯着腰往下看,可惜被叠在一起的岩石挡住了视线。   “你怎么了?”王昕焦急地朝下张望,“枭风,你说句话啊,你到底怎么了。”   枭风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几个小时,期间昏过去又醒过来几次,他听到王昕的声音后,强迫自己找回意识。   他知道这不是梦,王昕这个傻瓜真的来了。   “枭风,你等着,我下去找你。”说着,王昕颤着两条腿就要滑下来。 第40章   他要下来?这不找死嘛!   枭风看一眼头上的柳树, 攒足力气捡重点说:“你别管我,马上离开这里。”   王昕仔细聆听,眼底瞬间掀起波澜:“枭风, 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会自己上去, ”枭风停顿一下说,“这场雨估计要下一天, 山上太危险了, 随时会有腐烂物掉下来,砸到你就是死, 你听话, 现在按照记号原路返回。”   “我不走,”王昕开始焦急地环顾四周,“你等着,我下去接你。”   枭风捂着伤口的手渐渐松力,声音也越来越低:“王昕, 我教你的那些技能,你要牢记, 最重要的是,努力活下去..”   王昕眼前一黑,急得想哭:“闭嘴吧, 留着点力气!”   说完,他转身钻进林子里, 很快找到一根粗藤蔓, 他拉扯出好长一段用斧子砍断,然后绕在一颗巨树上打结,再把藤蔓顺着岩壁抛下。   一套流程下来,利落到本人都吃惊的程度。   王昕又亲身证明一句名言: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而他接下来的举动, 更加验证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他把双手放在树皮上摩擦,搓到失去痛感为止,这样做是为了防滑,他就用这双坚定的手握紧藤蔓,顺着岩壁往下爬。   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用什么发方法,他都要把枭风带回去。   下降的过程中,他不忘跟枭风搭话:“喂!你怎么样了。”   枭风没回应,连残余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王昕的眼眶直接红了,他深知这时候流眼泪最无用,加强信念感才是最重要的。   他屏住呼吸,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注意力全部集中于两只脚的动作。   经历一番斗争,他的双脚终于落地,同时也看见了靠在崖壁上已经昏迷的枭风,顷刻间心如刀绞。   “枭风!”王昕几乎是跪滑到枭风跟前,“你醒醒,别这么睡啊。”   被王昕按着肩膀摇晃两下,枭风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别管我..”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王昕的眼泪还是决堤了,混合着雨水一串串地流淌,“你救过我那么多次,你当我良心被狗吃了,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后面的话枭风没听进去,很快又晕过去了。   王昕这才发现他腹部有伤,血液已经浸透了布料。   看到这一幕,王昕的胸口仿佛受到无形的压迫,快要喘不上起来。   “你可以的。”他为枭风加油,也在鼓励自己。   他抹去泪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拿掉枭风腰间的麻绳,将自己的裤子撕下来一条绑在枭风的伤口。   接下来,他用那团麻绳把枭风绑在自己背上,又将对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他就这样背着枭风来到藤蔓面前。   枭风的脸贴在他的脖颈,微弱的呼吸扑在耳畔。   “你不能有事,我一定要拉你上去。”   说完,王昕握住藤蔓,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用力往上攀爬。   一个人就很难完成的任务,何况背上又多一个人。   王昕咬紧牙关,大腿肌肉绷紧而颤抖,太阳穴更是青筋暴起。   不能!   不可以松手,掉下去就完啦!   枭风不死也要被你折腾死了。   王昕在心里呐喊,凭借喉咙的那口气以及坚定的信念,他带着枭风一点点向上攀爬,每一脚都踩在最坚硬的石块上,而帮助他和枭风连在一起的麻绳也不负众望,全程牢牢地系在他们身上。   整个过程十分艰难,甚至有点奇迹加成,以至于王昕再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儿。   同样震惊的还有枭风,再次睁眼时,他们已经成功爬上斜坡。   王昕怕他一命呜呼,使劲拍打他的脸颊,不停地呼唤:“枭风,你醒醒啊,你不能睡过去,你自己说的要时刻保持警惕!”   枭风实在没力气回话,只是动了动嘴唇。   王昕低头,亲吻他的嘴角:“老攻,我带你回家。”   够劲爆吧!   是否能够把人刺激到直立行走。   枭风要是有足够的力气,肯定会笑出声,可惜没有,也幸亏没有,不然伤口就喷血了。   他的双眼半阖,仍旧为王昕的壮举感到震惊,就是这份惊讶让他的意识稍稍清醒些,他没想到王昕真的把他扛上来,这么牛逼,他真有心讨他做到老婆。   什叫做默契!   枭风的心理活动刚结束,王昕就开口道:“得此一受,夫复何求。”   念完口号,王昕攒足力气,又一次把人抗在背上。   他一手拖住枭风的大腿,另只手拄着木棍,艰难地朝着山下走去。   “枭风,我求你,别睡..”王昕感觉背上的身体越来越凉,强忍着悲伤提高声调,“我唱歌给你听,你仔细听好不好。”   唱歌?   这是嫌他凉的不够快,想要一嗓子把他送走。   枭风闭着眼在心里叹气,没报多大希望。   王昕真的轻声吟唱起来:“你是鸟,天高任你飞,你是鱼,海阔任你跃...你吸收了光芒,带给我温暖和希望...”   枭风聆听着,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心里想:原来王昕会正常唱歌,唱的还挺像回事,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听他唱完整首曲子。   ...   又大又昏暗的洞穴里,萦绕一种愁云惨淡的气氛,涌动着一股苦涩而令人窒息的哀愁。   山洞外面还“哗哗”地淌着雨,蓄积的雨水恰好留在了洞口的凹槽里,这个凹槽被修的方方正正,应该是大副生前建造的储水槽。   王昕舀了些水给枭风喝,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对待宝宝一样。   他们平安回来了,但情况并未转好。   枭风靠坐在木床上,下面是前辈编织的草席,这时候他已经清醒,身体的麻痹感褪去,伤口的疼痛瞬间占了上风。   他扯掉腰上的布条,血液立马渗了出来。   “我来,你别动。”王昕制止了他的动作,帮他把腰间挂着的东西卸下来,“枭风,你流了好多血 ,你是被什么伤到的。”   枭风的嗓音又低又哑:“树枝。”   王昕抬眸看他苍白的脸,心脏疼的直抽抽:“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去找你。”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贪心,”枭风的视线在昏暗的洞中转一圈,“柜子里有大副留下的高度白酒,你帮我拿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相信我一次,你只管休息,其它的都交给我。”说话间,王昕已经拿到高度酒,他目光坚定,脑子里在疯狂组织急救步骤。   他先用清水冲去伤口上的沙子,然后把酒瓶瓶悬在上方,紧张地问:“准备好了吗?”   枭风小幅度点头:“没事,来。”   话音落,王昕的手腕向下弯,烈酒沿着瓶口流出,一股股地落在伤口上。   酒精渗入裂开的皮肤,刺痛如烈火灼烧。   枭风攥紧拳头,太阳穴的青筋突出,但他没有吱声。   他一直未吭声,也没有大动作,这让王昕心生疑惑,天真地问:“你没感觉吗?”   “......”枭风抿了抿唇,“麻痹了。”   王昕胡乱点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高浓度酒消毒只是第一关,接下来缝合伤口才是最重要的。   按照枭风的指引,王昕在附近的小树林拔了一种长尾草,当初就是用这种草代替绒线缝补衣裤和布袋,现在要用它来缝合伤口。   “我自己来,”枭风接过长尾草,熟练地抽出丝,“帮我把刀子消毒,我要把坏掉的肉切掉,还有布袋里的鸡羽针拿给我。”   王昕去翻布袋,两只手哆哆嗦嗦,一想到等会要面对的场景,他就止不住的打颤。   “枭风,这样会不会..”王昕把羽针递给枭风,同时望进那双坚毅、无惧的眼睛,想要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枭风调整一个方便的姿势,右手持着羽针,左手按着裂开的皮囊,像制作一个新布袋那样,一针接一针地缝合。   羽针刺入皮肉的刹那,他的嘴唇瞬间失去血色,额头的汗滴进眼眶,他却感觉不到。   王昕突然变得无比坚强,举着火把照亮,没有被血肉模糊的场景吓退,而是直勾勾盯着,准备随时待命。   枭风确实需要帮助,进行到末尾,他把羽针交给王昕,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你来打结。”   “好,我来。”王昕勇敢地接过细丝,用染上了鲜血的手指完成任务。   做完这些,枭风体内大部分的力气流失,呈现出一种罕见的虚弱状态。   接下来是包扎伤口,他们没有纱布和胶布,但柜子里有一套代替品。   枭风不仅搜刮了白酒瓶,还准备两条干净的毛巾,以及碾碎的麻药和草药,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迎接意外。   王昕打心底佩服:“你想得太周到了。”   枭风脸上划过一抹异色,嘴角牵出苦笑。   老实讲,他这套‘急救包’是专门为王昕准备的,想不到会提前用在自己身上。   要不说傻人有傻福呢。   “你不说话,是不是只要张嘴伤口就会疼,”王昕帮病号调整了坐姿,拿起毛巾开始包扎伤口,“我懂你的感受,你什么都不用说,但你要保持清醒听我说。”   话落,他求认同地看一眼枭风。   后者配合地点了点头。   王昕撇下嘴,语气变得哽咽:“你不会有事的,现在已经止血了,我们没有伤到要害,你只要好好休息,很快会恢复健康。”   讲话时,他的手一直忙碌,在巨大压力的推动下,他干起活来有条理,与平时的慌张不同,他把头低得很低,脸快要贴在枭风的腹部,他轻轻按住毛巾的边缘,确保每一寸伤口都被严密覆盖,动作谨慎而温和,轻柔得像在修复一件易碎的珍宝。 第41章   伤口包扎好了, 过程挺顺利的。   不过枭风和王昕都清楚,死神已经向他们宣战,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你躺好, 别乱动。”王昕安排枭风躺下, 面带惧意的嘱咐,“先别睡,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好。”枭风的唇角微弯, 但强烈的胀痛在提醒他,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王昕开始洞里洞外来回折腾, 先把火烧起来, 接着,他把自己和枭风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放在架子上烤,又找到一条脏兮兮的小毯子盖住枭风的下半身。   “前辈真是留下不少好东西,”王昕真心实意地感激, “幸亏发现了船骸,不然就麻烦了, 枭风..”   他转头,发现枭风的眼睛闭上了。   他一个箭步飞到跟前,冰凉的手落在枭风的胳膊上, 压低声:“你睡了吗?”   枭风悠悠睁眼:“没有。”   王昕松了一大口气:“你先别睡,我给你找点吃的, 然后再给布条消毒。”   “你不用这么紧张, ”枭风安慰道,“我感觉还好。”   “我不紧张,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王昕语气决绝又易碎,隐隐还带一丝怒气。   这股怒气来自对命运的抗衡, 他不允许死神夺走枭风的生命。   枭风轻声说:“做好一切不确定性的准备。”   “我不听,别跟我说这些。”   王昕一扭身,从布袋里掏出一些肉干,他把长条的肉干掰成小块,递到枭风的嘴边,“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我应该嚼碎了喂到你嘴里,其实刚才喝水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别..”枭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还没到那种程度。”   实际上,他的意识正在陷入疲惫,加上伤口的胀痛,现在他只想闭眼休息。   王昕不让他休息,歪了下嘴:“你嫌弃我喽。”   枭风捂住伤口,忍着笑说:“怎么会,你在救我的命。”   这句话触到了王昕的心弦,也重新激活了内心深处的悲伤与恐惧。   他翕动鼻子,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将肉干喂进枭风的嘴里,带着明显的鼻音说:“我其实有挺多话想跟你说的,关于生活,关于家庭,还有我的一些梦想,当然,咱俩之间也有好多问题..”   枭风打量他的眉眼,心中一阵动容:“好,你说出来。”   王昕用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角,“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老传统老封建,喜欢高谈阔论说些文绉绉的话,比如‘人生如浮萍,聚散本无常’之类的,他就是那样的人,他身边的那些老板也都一个样,摆个花瓶都要找风水大师,所以你能想象得到,当我妹妹出生时,他赔了一大笔钱的嘴脸。”   停顿一下,王昕找了点水给枭风。   “你是不是不爱听我说这些。”   “没有,你继续。”   王昕点点头,眼里尽是真情流露:“我妈妈是为了找我妹妹出意外走的,你听听,王琦的buff叠满了,自从我妈离世后,我爸对王琦的态度就更加明目张胆,他是个偏心眼,对我百般呵护,可我一点也不感激他,他让我痛苦,我越长大就越痛苦,尤其是在面对琦琦的时候。”   说到这里,王昕的眼泪流了出来,他想妹妹了,也想念那个混蛋爸爸。   “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听他的,认为他什么都对,”王昕哭着摇头,“我不习惯忤逆他,其实我并不惧怕他,可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没有勇气和他对抗,那天晚上,你让我想想开心的事,我想到..”   他抬头看向枭风,发现对方还睁着眼睛,便放松下来继续说:“回不去也有一件好事,那就是不用面对我爸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同性恋,这件事想想就头疼。”   “你一直拖着。”枭风不觉得意外,而且早就猜到了。   王昕忽地自嘲一笑:“我打算拖到40岁,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想过拖到我爸入土为安,这辈子都不让他知道,我也就没必要为这种事焦头烂额了。”   枭风沉默几秒,别有深意地问:“如果你有爱的人,还会隐瞒吗?”   王昕下意识看向枭风,心里小鹿乱撞两下:“看..看对方什么性格了,我觉得有些人啊,咳咳..就是那种猛的一批又敢得罪权威的野蛮人,根本不用我出手,我相信他一个人就能搞定我爸,若是真斗起法来,我甚至担心我老爸的安危。”   枭风眸光微动,透出一丝笑意:“我认为你说的对。”   王昕忽然问:“你有猎人证,那你有猎|枪吗?”   枭风说:“当然。”   “.....”王昕别开脸,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地小声嘀咕:“惨喽,我要是真把你领回家,他算是遇到对手了..”   枭风垂下眼眸,在昏暗中浅浅一笑:“你是在说我吗?”   “没有!”王昕快速反驳,反倒显得欲盖弥彰,“天下那么多野蛮人,海滨镇大把的渔民,我..我是在你身上找灵感。”   “不是就不是,磕巴什么。”   说完,枭风从容不迫地闭上眼睛,准备进入睡眠模式。   王昕看着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又想到刚才两人对话时的轻松,认为事态正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种转好只是表象,到了夜里,枭风开始发生变化。   最初是低烧,额头发烫,眼睛酸胀。   王昕始终陪在身边,发现情况不对后,赶紧拆开毛巾查看伤口。   撕裂口滋生出危险的红肿,看得人心惊肉跳。   “枭风..”王昕贴近枭风的脸颊,用自己的脸感受对方额头的热度,“你觉得怎么样,我要给你换药。”   这时的枭风意识尚清醒,只是视野模糊:“王昕,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怕。”   王昕边摇头边哽咽着说:“算我求你,别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这一晚上,他的眼泪就没停过。   枭风握住他的手,给予一种安慰的力量,带笑的嗓音又轻又哑:“你眼泪怎么那么多..”   王昕用毛巾重新包扎伤口,完事后,他顺势抱住枭风的肩膀,低喃道:“你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不停地重复这两句话,成功把枭风哄入睡了。   枭风睡得不安稳,有时冷得打颤,有时又很燥热。   每次他在梦里皱眉,王昕都会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紧紧地拥抱。   第二天早上,枭风依旧没有退烧。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天气变得凉爽,倒是降低了感染的风险。   王昕摇身一变,成了那个扛起一切的男人。   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丛林,不再惧怕未知,抱着拯救的心态充分利用地球给予的一切,他赶早捕猎兔子,采摘野菜,然后做出蛋白质丰富的食物喂给枭风。   可枭风的状况并没有转好,时而清醒,时而变得神志不清。   一到晚上,枭风的体温就跟火炉一样蹭蹭往外冒热气,吓得王昕差点晕厥过去。   “枭风,枭风..”王昕得出空就凑到枭风身边,用那种最友善的语气试图把人唤醒,“你不能就这么睡过去,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不是想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总跟着你吗?理由特别可笑,因为我嫉妒你,你有我想要的骨气。”   昏昏沉沉中,枭风摸到了王昕的手,那触感烫的吓人。   王昕以为他醒了,赶忙凑到跟前,却看见他的嘴含糊地呢喃着什么,听不分明。   枭风持续高烧,热浪在体内翻滚,已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王昕是寸步不离,甚至眼睛都不敢闭一下。   他看着躺在木床上的男人,某种无法理解的感动与爱意在他体内涌动,他抚摸枭风的手臂、胸膛和脸庞,就在前一晚,这具身体还向他展示充满狂野的力量。   可现在...他真切地感受到枭风的气息在流逝。   宛若燃烧的蜡烛,一点点变暗。   王昕强打起精神,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他要采取行动救枭风!   “你要是死了,我就奸|尸!”王昕放下狠话,“听到没有,我真的会这么做,别以为我不敢。”   语毕,他端起锅走到洞口,装了半下凉水又踅回来。   他把毛巾浸入水里投湿,用最古老的方法给枭风降温。   “枭风,你跟我说说话吧,求你了..”他用脑袋在枭风的肩头很亲密地蹭来蹭去,令人绝望的眷恋在他们周围疲惫地飘动着。   一夜,两夜..   就在这种高度紧绷中过去了。   王昕没有放弃,想尽各种办法挽回枭风的意识。   白天他不敢走远,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赶紧回来,然后坐在床边守着枭风。   截至目前,王昕差不多三天三夜没合眼,他不敢闭上眼睛,害怕再睁眼时枭风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承受不住,光是想想就如坠深渊。   熬到第四个夜晚,大概是凌晨几点钟,枭风清醒过一次。   王昕抓住这个机会,吻住枭风的嘴唇给他喂水,然后捧着他的脸说:“枭风,我喜欢你。”   “?”枭风依旧虚弱,但能听懂人话,唇上湿润的触感让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他只是睡了几天,为什么一睁眼就接到死对头的表白,还是如此的流畅。   王昕微微噘嘴,带着抱怨的哭腔说:“我怕以后没机会,我得让你知道,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枭风缓慢地眨眼,张开干涩的嘴唇:“什么时候。”   王昕老实巴交地答道:“我不知道,可能就是...刚才。”   “.....”枭风笑了,打心底觉得他可爱。   “笑什么,”王昕握住他的手,怜爱地亲了亲,“你说的对,我是个迟钝的人,看见你受伤,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王昕,”枭风艰难地咽口水,“有句话,我在七岁时就想告诉你。”   王昕瞪大带血丝的眼珠:“什么?”   枭风的目光降临在他脸上,显得无比平静:“你长得真好看。”   “别这么说话,我害怕..”王昕像逃避什么似的连连摇头。   能从枭风嘴里听到这种话,简直就是遗言了。   “别怕昕昕,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很重要,枭风,你对我很重要知道吗?”   在王昕一声又一声恳求中,枭风又陷入之前的状态,一切思维模式已经支离破碎,外界开始疏离,时间也跟着错乱。   王昕放大招,贴着他耳畔说:“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等我挖坑把你埋了,我就找根绳吊在你坟头上面,伸长舌头一直盯着你。”   山洞里重归寂静,枭风的脸恰如死人般的苍白。   慕然间,一种强烈的悲伤袭来,王昕瘫倒在地,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   通过流淌下来的眼泪,他意识到,他有多害怕失去枭风。   为了找回一点信心,他在心里许下一个违背祖宗的愿望:只要枭风不死,他愿意永远留在这座岛上,再也不想着回去了。 第42章   “呼...还喘气。”   王昕一不留神眯了一觉, 醒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探枭风的鼻息。   这已经是他的肌肉反应,每天要做无数次。   第五天了。   枭风始终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偶尔转醒也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有一次, 他看着王昕的眼神特别陌生, 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不等王昕开口问,他又睡了过去。   “不会失忆了吧..”   王昕将人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番, 尤其是枭风的头部, 他怀疑他撞破了脑袋。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王昕把船灯搬到木桌上,按下开关, 炽白灯光瞬间照亮整个山洞。   在如此强光的照耀下, 平躺在床上的男人更像一具尸体。   “枭..”王昕伏在床头,摸着枭风的下巴,“你看我成功了,我修好了简易风力发电机,人被逼到一个份上, 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就是过程有点小坎坷, 我做事不像你那么游刃有余,差点被电成剪刀手爱德华,还好我没事, 不然谁照顾你,哎...无所不能的枭船长, 你也有今天。”   叨叨完, 王昕打盆清水到床边,开始帮枭风洗漱擦身。   他上了床,让枭风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用磨完的剪刀给枭风剪胡子。   “我要求不高, 你活过来就行,”王昕低下头,亲吻男人的额头,“就算你高烧成傻子,我也愿意跟你。”   --   第六天早晨。   劳力士手表的指针指向数字七。   王昕顶着两个黑眼圈外出归来,左手提着一只鸡,右手拎着一兜野果。   进入山洞后,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扔,直接跑到床边检查枭风的状况。   他掀开毛巾检查伤势,惊喜地发现伤口已经消肿,有了愈合的迹象,他又摸了摸枭风的额头和手臂,体温也开始下降。   “谢天谢地!”王昕为表诚意,当场跪下来感谢上苍,“他没事了,他应该没事了,他肯定没事,对吧?”   连续六天的高度集中,在得知这一好消息后,王昕的肌肉和大脑同时放松。   他感觉头晕目眩,只想一头扎进枭风的怀抱睡个昏天暗地,凭借强大的毅力,他还是照例给枭风喂水。   至于后来又做了什么,王昕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忆,他实在熬不住,稀里糊涂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   在混沌的黑暗世界里,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枭风无法构建完整的记忆,每当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都被灌了铅的眼皮阻止。   他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徘徊,好长时间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他隐约记得,王昕用冰凉的毛巾帮他降温,还在他耳边碎碎念。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离开了。   他能感受到呼吸的停止,当时,濒临死亡的幻境已经找上门,使他享受到了那种无比轻松的快感。   他看见离世的亲人,从小认识的伙伴,令人尊敬的老师,还有那位自杀的大副,一群人排队来跟他道别。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连不言苟笑的枭风都被感染了,他开怀大笑,迫不及待地想跟着父亲坐船离开。   就在这时,他想到一个人。   王昕还没有来跟他道别,他等啊等,就是等不到那个糊涂虫的影子。   突然,枭风明白过来,他要死了,而王昕还活着。   如果他真的就这样撒手不管,只剩王昕自己怎么办..   正是强大的信念感,及时唤回枭风的意识,他惜别父亲,从诱人的幻境中挣扎出来,重新找回身体的感知。   他睁开了眼睛,光线强势地渗进来,在视野里晕开一片白色。   等眼睛稍稍适应后,他的手恢复知觉,触感麻木又柔软,一道气息流窜在指尖。   他低眸看去,看见王昕趴在床边,脑袋枕着他的手,睡得并不安稳。   山洞里阳光充足,空气中流动着难以形容的混杂气味,有泥土的芳香,有雨天的腥味,还有酒精和血腥的味道。   枭风根据光线判断是上午,但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王昕的脸上,他极其小心地动了动手指,以免弄醒对方。   殊不知,王昕在他昏睡期间练就一项本领,那就是‘肌肉反应’。   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王昕就像上了发条似的立刻抬起头,而且是先抬头后睁眼。   “枭风!”   王昕的呼唤也是条件反射,他赶忙靠近枭风的脸,瞪大眼珠细细打量。   “王昕..”枭风开口了,沙哑干涩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一跳,“咳..我睡了多久。”   枭风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在山洞里转一圈又回到王昕的脸上。   他看见一张非常激动的脸庞。   王昕紧紧攥住他的手,因为太过激动,嘴唇上连一句完整话都蹦不出来:“应...周,星期。”   “一周,”枭风听懂了,“我竟然睡这么久,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当然了!”   王昕可算找回自己声音,下一秒,他就扑过去抱住枭风,干打雷不下雨地哭泣道:“你终于醒了,你还认得我是谁不,呜呜呜..我以为自己要失去你了,你要把我吓死。”   枭风的伤口还是有些疼,但没有推开王昕,如果可以,他还想把他抱到腿上来安慰。   王昕嚎着嚎着忽然收了音,他摸着枭风的脸颊,颤抖着嗓音问:“别告诉我这是回光返照。”   “.....”枭风忍俊不禁,捏了捏干涩的喉咙,一张嘴连咳几声。   王昕帮他顺气,几乎是恳求说:“告诉我,你到底好没好。”   枭风轻轻点头:“好多了。”   “你现在的烟嗓子真性感,”王昕又搂住枭风的脖子,脸颊不停地蹭在他肩头,“我能感觉到,你回来了,没有丢下我一个人。”   “不是反派的声线了?”   “又来,有点力气你就想着跟我唱反调。”   王昕颇为气恼,张嘴咬在枭风的肩膀,没用力,反倒像情人之间的亲吻。   枭风揉揉他的头发,然后托起他的两腮,近距离地端详。   王昕瘦了很多,眼眶红肿,眼泪已流干。   “搞成这个样子,”枭风轻笑起来,目光却异常柔和,“王昕,你变丑了。”   “无所谓,你醒过来就好。”   王昕偏过脸,亲吻了枭风的掌心,脸上的愁云被驱散:“好不好看已经不重要了,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就算拿刀在我脸上划三道也没关系。”   话音落,他们的目光毫无阻隔地交汇。   就像是灵魂的共振,世界只剩下彼此眼中的柔情,无声却震耳欲聋。   王昕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水到渠成的亲吻。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枭风迟迟没有动作,漆黑的双瞳释放出天鹅肉般的柔光。   等了好几秒也没等来自己想要的。   王昕又羞又恼:“你耍我呢。”   枭风把手搭在他的双肩,语气无比郑重:“我在看着你,你把我照顾的很好,是你救了我。”   王昕感到不明所以:“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无论如何,枭风确定脱离危险期。   这件事值得他们欢呼,庆祝之前,他们要填饱肚子。   王昕像邀功的学生,开始展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煮了一大锅鸡汤和蘑菇,还办了点野菜。   “呜呼!要是有瓶酒就更好了,”王昕把锅端到桌上,找来一把木椅,“枭,你是病号你最大,我伺候你入席。”   枭风无奈地勾唇:“我自己可以。”   王昕把他按在座位上,无比稀罕地摸着他的胡茬,笑得有点神秘:“我发现高烧对你有好处,让你变得爱笑了。”   “能够从死神手里逃出来,当然开心,”枭风摸了摸伤口,“已经结痂了,你不用再提心吊胆,过几天就能拆线。”   “我看看。”   王昕蹲下|身,掀开枭风的衣服查看,“还好没捅到要害,不然大出血就死定,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你,话说回来,你命挺硬的,换我估计就熄火了。”   枭风笑笑不语,从锅里捞出一块鸡肉吃起来。   王昕拿碗给他盛汤,心有余悸道:“人只要恢复食欲,应该就没问题,对吧?”   自从枭风醒来,王昕便一直暗暗观察,总怕他突然倒下去。   “你也坐下来,”枭风指了指旁边的木床,“不要站着吃东西,你看上去很憔悴。”   王昕任性地摇头,眼神中透着难言的爱慕:“我还是不敢相信,我要看着你吃东西。”   枭风把碗放下,打个手势:“来,你坐我腿上。”   “不要,”王昕抵住诱惑,“压到你伤口就糟了,别管我,你吃你的。”   “你坐下吃,要不我没食欲。”   “行吧,事儿真多。”   王昕坐在床沿上,一点点挪动屁股,炽热的视线落在枭风的侧脸上,简直可以用含情脉脉来形容。   枭风露出无奈神色:“你别像痴汉一样盯着我。”   “你管呢,我愿意。”   王昕可骄傲了,一点不觉得羞耻。   末了,他还补充道:“你做梦说床上术语了,念我小名昕昕,不下十遍。”   枭风相信,因为他破碎的梦境里有一半跟王昕相关。   要不是放心不下王昕一个人,他可能真的醒不过来。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   空气依旧凉爽舒适,就连海风都变甜了。   两人提着小木凳到洞外吹风,中间隔着一口锅,里面煮着药材。   “你怎么醒来就干活..”王昕小声抱怨,眼里尽是担忧与心疼,“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做了,而且做得还不错。”   枭风正在编织草席,想编一张双人的席子,听到王昕那娇嗔的调调,脸上流露出温和:“动起手来,能帮我振作精神。”   王昕撇嘴:“喂...有件事,你还记得不。”   枭风眸光微转,语气轻松地说:“哪件事。”   王昕暗暗做两个深呼吸,加快语速道:“我说过的一些话,你还夸我长得好看来着,就是你中途醒来时发生的事,你记得吗?”   闻言,枭风慢慢放下手中的草席,沉静地看着王昕,无绪的面庞看不出喜怒。   王昕的心跳开始加快,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在这种充满期待和紧张的对视中,王昕看见枭风的唇瓣在嚅动。   枭风说:“我记得,你说喜欢我。”   “是,”王昕结巴道,“是..是这样没错。”   枭风轻挑眉梢:“现在呢?”   “你有良心吗?竟然反问,”王昕一下子刻薄起来,“看你表现,我再决定收不收回那句话。”   “过来。”枭风把草席挪开,冲着王昕招招手。   王昕朝天瞅一眼:“叫小狗呢,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凭什么..”   枭风维持一贯从容的作风,只是神态里多了几分柔情:“我也想过去抱你,可惜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你早说啊!”   王昕一下子就蹦起来,两步跳到枭风身边。   枭风搂住他的腰,让他安稳地坐在自己腿上,这种姿势很方便他们交心。   经历过大事的人就是不一样,他们抱起来竟然如此自然。   “我喜欢你,”王昕揪住枭风的衣领,低头看着那对黑眼睛,“听见没有,我不止喜欢你的身体,还喜欢你这个人,你的勇气和果敢,包括你训人时的样子,好吧,我就是个受虐狂,总之我离不开你。”   “还有呢?”枭风的手臂就像藤蔓,缠绕在王昕的后背。   “还有..”王昕害怕碰到他的伤口,往后躲了一下,“可能我早就被你吸引了,只是没发觉而已,别光说我了,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话落,王昕捧起枭风的下颌,直勾勾盯着这双眼睛。   枭风从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人,几乎没停顿地回道:“喜欢,昕昕,你这么有才华,画画那么棒,还救了我的命,换成和尚也会心动的。”   等等!好像不对劲..   前面几句表白,王昕听得美滋滋,直到后面两句话,他立马提高警惕:“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因为感动,所以才...”   “看出来了,智商只是偶尔光顾你,大部分时间你都很迟钝,”枭风的语气里既有调侃也有埋怨,抬手弹了一下王昕的脑门,“看着我,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你不是!”王昕把脸贴过去,用自己的脸颊蹭着枭风的脸,“你可酷了,我了解你的为人,才不会为了报恩出卖身体。”   枭风被蹭得心潮起伏,一股滚烫的热意从胸口蔓延,像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   没有任何预兆,他突然扣住王昕的后脑往下摁,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   温热的气息交融,从试探到纠缠。   枭风的吻向来浓烈又直白,他的舌尖撬开王昕的牙齿,像侵略者一般到处扫荡。   没一会儿,王昕就受不了的想躲开,但扣着后脑的手掌纹丝不动。   等到枭风心满意足地退开时,王昕的魂魄已经被吸走了。   “忘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王昕轻轻喘着气,嘴唇红润,原本透支苍白的脸颊因这个吻重新绽放光彩,连头发也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他脸上写满了不自知的诱惑,若不是枭风身体不便,肯定要来一次深入交流。   枭风轻声开口:“我和你的感觉一样,没办法确定具体时间,可能就是你去山上找到我的那一瞬间。”   在这方面他跟王昕一样诚实,不屑于用编故事来制造浪漫。   他们本质相似,所以注定会走到一起。   王昕感叹道:“感情的事真复杂,又很神奇。”   “是,我们现在看彼此很顺眼,两个月前还针锋相对。”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有什么关系,那是属于我们独有的记忆,感谢一百万。”   “......”王昕嘴角抽搐,面颊保持着红润,“第几次了,你是不是准备用‘一百万’拿捏我一辈子。”   枭风把王昕的头抬起来,吻一下他的额角:“我是真心的,现在想想你以前的样子,明明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大帅哥,我都后悔对你那么恶劣,如果能穿越回去,我要打自己一顿。”   随着这几句话,一种永无止境的幸福开始蔓延。   喜悦感在王昕脑中滋长膨胀,他只强调一点:“我偶尔也很威武。”   枭风再次吻住他的唇角:“昕昕,我答应你,不会让你感到孤单,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你离开。”   意外的,王昕摇两下头,勾住枭风的脖子说:“不,我决定了,放弃执念,勇敢快乐的面对现实,至于救援队会不会来,就让它顺其自然吧,我找到了比回去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第43章   一个星期过去了, 王昕找不到“我太幸福了”以外的任何形容。   枭风也一样,体验到了传说中的爱情是什么滋味,要比想象中的美妙、轻松和愉悦, 可能他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性格。   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他们就像两个结伴的孩子,每天一起看日出, 一起进山或下海抓蟹, 会在林间嬉戏打闹,偶尔还玩‘送惊喜’的游戏, 到了晚上,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相拥入眠。   同时,枭风的伤势也在飞快愈合,身体素质强到令人吃惊。   王昕认为有山神守护着他们,还坦白自己许过两个‘奇怪’的愿望。   枭风对此心怀感激,面对森林和大海时变得更加虔诚:“我被命运眷顾了, 以后会更加珍惜生命,珍惜眼前人。”   王昕附和道:“主要是珍惜我。”   “傻瓜。”   “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 伤感情。”   “.....”   --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枭风领着王昕上山采集野货。   他们边走边做记号,走着走着就来到之前的事发地点。   那颗老柳树依旧悬在崖壁之间, 树干布满了植被,仿佛已经沉睡千年。   两人决定在此歇脚, 顺便伐几根木头做风轮。   “小心点, 别掉下去,”枭风不忘提醒 ,“同一个地点,不能摔倒两次。”   王昕往下瞅瞅, 斜坡的弧度竟然比记忆中陡峭,不免心有余悸:“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滑下去的,枭风,我是滑下去的吗?”   “不知道,我当时晕着呢。”   “好吧,吓失忆了。”   闻言,枭风笑起来:“救命恩人,你是个逆流而上的勇士。”   王昕瞪他:“别损我,伤感情。”   “你把我背上来的时候,难道不够勇吗?”枭风的手落在一颗树上,眼底浮现感慨之色,“昕昕,你看这棵树,你当时应该借着它的力量把我拉上来。”   “不行,”王昕当即摇头,“我那时候猜到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用藤蔓把你拉上去,万一伤口血崩了怎么办,我不敢冒险,必须亲自确定你的情况才行。”   原来不是想不到,而是想得太周到。   枭风望进王昕的那双眼睛,世界突然变小,小到只能容下这份悸动。   “看我干什么?”王昕摸一下脸颊,很快笑出声,“枭,你现在看起来真温柔,连样子都变得无害,像个小男孩。”   他奔向枭风,展开双臂求抱抱,想在事故地点亲密一番。   枭风一句话打破幻想:“先干活。”   “好家伙..”王昕的两只胳膊耷拉下来,嘴角撇成一条线,“我说什么来着,跟你过日子就是受苦的命。”   枭风眼底浮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来,帮临时老攻抬下木头。”   王昕打趣道:“哎呦,你可算学会了。”   “出门在外,总是胡思乱想,”枭风的语气里既有欣赏也有责备,“别忘了我们在什么地方,脑子里的故事先放一放。”   “我控制不住啊,这就是天生的故事家,”王昕一脸真诚,说出来的话也颇有道理,“我正处于灵感爆棚的阶段,尤其是跟你在一起,创作欲与日俱增,可惜手里什么都没有,我很怕自己漏掉一些重要的情节,不过无所谓了,我决定忘记手绘屏的样子,沙滩才是我的归属地。”   听了这番话,枭风眸光闪烁,心中有了主意。   他喜欢一个人,就会对这个人好,好的因素里包括让喜欢的人感到开心,他是实干家,必须付诸行动来证明。   下午,两人回到营地。   趁着王昕午休,枭风钻进密林采取行动。   他摘了很多大叶子做防腐纸张,再用燃烧后的炭条代替画笔。   几天后,这件事大功告成。   当枭风把‘纸张’和‘画笔’交到王昕手中时,后者惊呆了,激动得浑身迸射出火花。   王昕简直像花痴一样嗷嗷叫:“啊啊啊啊!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让我遇到了。”   “我会再想其他的办法,”枭风话语微顿,换一种深情且真心的语气,“我是你最忠实的读者。”   他讲话时眼中的温柔朝王昕扑面而来,是如此的有魅力。   王昕的眼眶毫无意外地变湿,心中奏起狂想曲,歌词是:事实上我踏马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回去,枭风就是我的幸福,我是王昕,我很快活!   他冲上去,抱住枭风亲了起来。   枭风加深了这个吻,像是要把所有未尽的情意都倾注进去。   纸张散落一地,他们不管不顾,拥着彼此从洞外滚到洞口,再从洞口滚上了木床。   木床“嘎吱嘎吱”响。   外面,涛声依旧。   --   枭风不嫌麻烦的造纸又烧炭,王昕用的很开心,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回馈。   于是他跑到船骸附近搜刮,转悠了一上午,直到枭风叫他回去吃午饭,他才在船舱里找到一捆旧船帆。   帆布特别破旧肮脏,不仅褪色严重,各种小虫洞层出不穷,是那种卸下来丢进角落里的淘汰品。   王昕觉得问题不大,作为潮男一枚,具有设计天赋的他可以很好地利用这些小洞洞,他对服饰搭配有种天然的直觉。   先用沸水消毒,晾干后进行剪裁。   缝纫技术哪家强,来荒岛,找王昕。   他利用帆布给自己和枭风一人做一套衣服,带有小洞洞的布面做成汗衫,枭风出海的时候可以穿,他还做了一条大裤衩,肥的要命,非要枭风试试不可。   剩下的一块布,他做成一件万能衣,既能穿在身上也能当做大布袋使用,还可以挂在树上当婴儿背带,当然这是后话。   枭风见了都由衷佩服:“创作方面,你确实可以。”   王昕得意的像只狐狸,看着又懒又淘气:“我是被灵感眷顾的宠儿,希望永远没有创作瓶颈期!好吧,有点痴心妄想。”   现在只剩鞋子的问题没解决,两人的初代装备是缝了又补,已经快到极限。   枭风接过这个任务,一天内就打造出四双草鞋,结实程度不言而喻,而且穿在脚上还挺好看。   可是到了晚上,王昕的脚踝就磨出两个大水疱。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两人回到了山洞。   他们分别坐在床头和床尾,枭风拖着王昕的脚处理水疱,后者则是靠坐岩壁,懒洋洋地吃着坚果。   “你这双脚丫,保养的还不错。”枭风拿自己的脚对比一下,得出一个客观的评价。   其实不止是脚,王昕的手也很秀气,虽然没少干活,还把手掌磨破过,但要不了多久,那双手就自动恢复出厂模式,而且骨节没有变宽。   王昕困得双眼半阖,语调拖得很长:“你是脚控吧,第一次睡我的时候,你就玩半天,幸亏我不怕痒。”   “可能吧,”枭风一点不避讳,好像在讨论很正式的话题,“我也喜欢你的手,我觉得它们很好看,不是单纯的生理冲动,纯粹是一种欣赏,像艺术品一样。”   “哥们儿,滤镜有点厚,我这个当事人都听不下去了。”王昕特意举起手,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一番,没觉得哪里出奇。   枭风持反对意见,神色正经地解释道:“你没懂我的意思,一个人喜欢一件东西,并不是证明那件东西有多完美,是一种感觉,简单来说,王八看绿豆。”   王昕竖起拇指:“狠人,狠起来自己都骂。”   枭风笑了笑,眼睛黑亮:“就像你喜欢我的胡子一样。”   “.....”王昕的耳尖悄悄染上一抹红,使劲嚼着坚果,“说什么来着,越没有什么越想要什么,人都是这样,你也不例外。”   “别吃了,坚果吃太多肚子会痛。”   枭风把剩余的坚果挪到洞口,随口说句:“你最近变得很能吃。”   王昕没觉得:“还好吧,证明我很幸福。”   ‘幸福’两个字就像某种暗号,也存在一种魔力,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融化空气,使周围飘满甜蜜的泡泡。   枭风一张开手臂,王昕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渴望拥有彼此的热情如同过电一般,通达两个人的全身,一直延伸到头发。   “枭,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勤了。”   “你几岁了?反正我很年轻,我是一刻不停的想要你。”   “这话怎么...你肯定偷看了我藏在柜子里的叶子。”   “谁让你画完了不告诉我,只能自己找。”   “你真行..”   那个叫爱情的东西,它在漆黑的深夜当中,变得更为闪亮且耀眼。   --   时间嘀嗒向前走,日子温吞而快活。   又是无数个日出和日落。   在这段时光里,枭风为了不让王昕感到无聊,换着花样地给他找乐子。   枭风用麻绳和棕榈叶做排球和篮球网,一到傍晚俩人就切磋几个回合,还会采些野花野草,做个精致的花冠送给王昕,假装他获得了国际漫画奖。   随着在一起的时间不断增加,王昕可以毫不迟疑的宣布,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枭风,只要有枭风在身边,他觉得隔壁的蟒蛇都变可爱了。   哦对!他们有许多新邻居,确切讲他们才是新搬来的两脚兽。   山洞后面是一片密林,灌木丛中栖息着许多爬行动物,只要人类不贸然侵犯领地,它们很少主动攻击。   再往林子里走,枭风发现了野兽的踪迹,根据经验判断,除了野猪还有花豹出没,白天很难碰到,他们也不是很想碰到...   至于树梢上的鸟儿,以极会钻洞的小动物,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当王昕看见太阳升起又落下时,太阳的模样和以往截然不同,当繁星辉映在河里时,他也不再觉得千篇一律。   他走进了枭风的世界,用同样的目光和心态来看待大海和森林,真正见识到了大自然的壮观与美丽。   这天傍晚,两人手牵手在沙滩散步。   枭风捡到一个海螺,他告诉王昕,海滨镇有个传说,据说海螺里住着美人鱼的灵魂,她可以帮助思念家人的孩子传递信息,越过大洋彼岸,流向世界的任何角落。   “有什么想说的吗?”枭风把海螺交到王昕手里,“除了用笔画下来,还能送到对岸。”   王昕坐了下来,两腿并拢,端正的坐姿代表他的真诚,他面向海浪和夕阳的光辉,对着海螺说:“我要告诉王琦,可以难过,但不能自责,当我们知道曾经的认知是错误的,就要勇于承认,并且学会面对,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一直那么棒你拥有非凡的勇气,最重要的是,哥哥永远爱你。”   说完,他站起身,将海螺投进海浪中。   他看着不停翻滚的海浪,除了伤感与思念之外,心中还升起一股释然。   枭风又给了他一个海螺:“还有很多。”   王昕低眸打量手中的小玩意,微微叹口气:“跟我爸也说几句吧。”   他面向大海提高声调:“爸,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你也是快奔七的人了,不要总守着封建制度过日子,醒一醒!我和王琦都是你的孩子,她不是你的仇人,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再这么顽固下去,等着被拔氧气管吧!我告诉你,王琦绝对能干得出来!”   又是一个扬手,海螺在空中划出弧度,落入了海里。   王昕终究没忍住,抹去眼角的泪滴,转身投入枭风的怀抱。   枭风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你做的很好。”   王昕抬起红红的眼眸,声音很轻:“你呢?没有想要传达的吗?”   枭风捡起一个海螺,平淡的语气仿佛在和一位业务人员通电话:“我的邻居大哥大嫂,帮忙收一下我爸的骨灰盒,送到镇上的共堂。”   语毕,枭风扬手扔掉海螺。   王昕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完了?”   枭风点头:“是。”   “.....”王昕很难不嫉妒,“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再给我二十个海螺我也说不完。”   枭风揽住他的肩膀,轻吻他的脸颊:“我现在有你了。”   王昕斜着眼睛,语气酸溜溜:“不对吧,你不是还有个相亲对象,你不跟人家打声招呼?”   “你不要跟吃错药的猫一样喜欢吃醋。”   枭风一巴掌拍响王昕的屁股,算是小惩罚。   王昕疼得“哎呦”一声,捂着屁股往后退,眼神羞愤难忍:“你要死啊,下手这么重..”   枭风微怔,故作正经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忘了。”   他们下午有过一场□□来着。 第44章   某天半夜,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晚。   原本熟睡的王昕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子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只山鼠迷了路, 沿着洞口往里跑, 最终跑到了木床上。   王昕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以为是枭风的手, 于是摸一摸,后果可想而知..   “啊!!”   在王昕张嘴的那一刻, 枭风就醒了。   枭风反应很快, 抄起床边的自制捕蛇器,快狠准地摁住了同样惊慌失措的山鼠。   “枭风!”王昕站在洞口张望,“什么东西,你赶紧出来。”   枭风手持捕蛇器走出来,展示一下手里的东西, 声音格外平静:“地鼠而已,你看它多可爱, 我送它回去。”   说着,枭风走向灌木丛,找个地方就把小地鼠给放了。   王昕摸着胸脯, 心脏直突突:“吓死了,我以为是什么新物种。”   “没事了, ”枭风走过来把人抱住, “不是自称王大胆吗?竟然被小地鼠吓到了。”   “睡之前都检查过,谁想到半夜会有访客。”   “不奇怪,咱们这个新家接待过不少客人,昨天还送走了半米长的蜈蚣。”   “你别说了,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枭风安慰两句,搂着人回到洞中。   这时候天快亮了,他们已经失去睡觉的心情,枭风让王昕上床坐着,他想办法点燃了船灯,照亮黎明前的黑暗。   “枭哥,你别忙活了,时间还早,你上来陪我聊聊天。”王昕拍拍大腿旁边的空位,地鼠的惊吓没有完全消失,他需要更进一步的安慰。   枭风脱鞋上了床,揽过王昕的腰,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你要是困,就这样睡,”枭风亲一下王昕的侧脸,“我昨天在林子里逛了一圈,发现两颗巨树,它们离得很近,粗壮的树干互相较着劲,恰好形成了天然支撑架,承重力很强,我打算在上面建个木屋,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好啊好啊!”王昕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这个山洞虽然有阳光,但到了晚上阴冷潮湿,长时间待在这种地方,想不自闭都难,我们需要一个小木屋,真正的童话生活。”   枭风笑道:“童话不会告诉你会有什么邻居,各种小动物都会光临的,包括你最怕的蛇。”   王昕暗暗吸口气,很坚强地表示:“现在还好,战胜恐惧的方法就是直面它,哪个蛇宝宝敢来,我就抓它当宠物。”   枭风把人搂紧,眼底浮现一丝欣慰:“你的家人知道你变得这么勇敢又乐观,肯定为你骄傲。”   “哎..”王昕若有所思地说,“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不过这样也好,省的面对我爸,他要是知道我找个男人过日子,还是他公司船员的儿子,估计要炸翻天,当初我找你谈判开价是一百万,他比我狠多了,换他最起码一千万起步。”   枭风轻声问:“给我吗?”   “我就佩服你这点,凡事往美了想,”王昕耸下肩,开始戏仿父亲的口吻,“他见了你肯定会这样说:你是枭风吧,想跟我儿子结婚,先拿出一千万现金证明你的实力,这是老王家找女婿的最低标准。”   “好办,”枭风一点不慌,“等我们回去,我找王琦申请一千万赔偿款,这不就有了嘛。”   王昕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以后,王昕转过身搂住枭风的脖子,换一种更亲密的姿势。   他贴在男人耳畔说:“我说留下来是认真的,能不能回去这件事随缘,上天已经把你还给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不能太贪心,只要咱俩在一起比什么都强,而且我不愿你去冒险,那种提心吊胆的滋味我不想体会第二次。”   枭风把人搂得更紧,沉默几秒才道:“不会有第二次。”   “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拉勾,永不变。”   “嗯嗯..枭哥,早上吃点什么,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培根菜卷和新出炉的烤面包。”   “.....”   真够难为人的。   枭风开始头脑风暴,琢磨什么食物可以平替面包。   王昕摸了摸肚子,俏皮的眨眼:“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嘴特馋,什么都想吃。”   枭风表示理解地点头:“想办法,一起想想办法。”   “嗯!”王昕加重音量,眼里闪烁着美好的光芒。   --   在两颗巨树之间搭建木屋,这件事定了下来,很快付诸行动。   整整一个星期,枭风和王昕起早贪黑地往林子里跑,他们在林中踩出小径,到更深处的林子寻找合适的树木,伐完木头再运回新家地址。   想要建造一个小木屋,没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打好地基和底座框架只是第一步,由于手头工具有限,枭风不得不日夜搜刮物资,他和王昕把船骸拆的骨头都不剩,能用的东西全部拿走。   如果缺少螺丝钉之类的零件,他们会把山洞里的桌椅卸掉,取出里面的钉子,总之是物尽其用。   天天干苦力活,饭量自然增长。   王昕变得越来越能吃,还有点挑食,要是哪天枭风少带回一只猎物,王昕就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这天夜里,两人躺在木床上休息。   王昕趴在枭风的胸膛上,嘴里连连哀叹:“我想吃玉米,烤土豆,南瓜粥,还想吃羊肉串..”   枭风捂住他的嘴,低声说:“不想不想,咱不想。”   这招没用,王昕继续嘀咕道:“以前不爱吃的东西,现在攻击着我的饥饿神经,怎么办啊枭哥,我还想吃德国烤肠。”   “明天给你找点好吃的,你要换一种角度想问题,城里人可没咱们吃的好,”枭风打算出海逛一圈,“我做了新渔网,捞点贝类和虾蟹,运气好能找到活海参和活小鲍,咱们凑个绿国名菜八大海鲜,再给你拌点海带和紫菜。”   “行啊行啊!”王昕舔舐唇角,搂紧了男人的腰,“我跟你一起去,是不是要往远了走。”   枭风想了想说:“不用太远,咱俩从岬角出发,一会儿就到深海区。”   王昕打个哈欠呢喃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忘了玉米的模样,更想吃清蒸鱼,大闸蟹。”   “没问题,这些很容易。”枭风的手往下移,从王昕的肩膀滑到小腹,摸了两下说:“你有小肚子了。”   “.....”王昕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那咋了,照样帅晕你。”   枭风侧过身,将人拥入怀里,带笑的声音里显出一丝疑惑:“你的脸没有发腮,只是把肚子吃起来了,不过你最近的食欲确实好,看见什么都想吃,胖点挺好的,证明你过得还不错。”   王昕点点脑袋:“当然,总比瘦成苦行僧强。”   “睡吧,明天起早出海,早去早回,免得被日头晒。”   “起不来怎么办啊..”   “我自己去。”   “那不行,我得跟着你。”   --   翌日,天刚亮两人就扬帆起航。   枭风在海浪翻滚的海面抛下渔网,做的新渔网近二十米长,下坠的深度比以前深多了。   王昕无比期待地问:“船长,你以前出海用的渔网比这个长吧。”   枭风应道:“长多了,我们以前都用上万米的渔网,短一些的也要6000米左右,捞上来的都是金枪鱼,现在情况不允许,太长的渔网会有危险。”   “哦..”王昕盯着海面瞅几秒,胃里忽然翻搅起来,他赶忙歪过头,搂着桅杆干呕两声。   枭风神色一紧:“怎么了?”   “不知道..”王昕缓了一会儿,脸色发白地摇头,“突然想吐,现在好多了。”   “坐着别动,我来掌舵。”   枭风害怕王昕晕船,决定提前收网。   出海五个小时,他们收获不少,想要的八大海鲜基本凑齐。   回到岸上,枭风还在担心王昕的情况,不过后者已经两眼放光,搓搓小手预备着狼吞虎咽。   中午的大餐应该是他们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不仅有自助海鲜,还有烤肉串和凉拌菜,枭风还做了野果汁代替啤酒。   “干杯!”   王昕端着碗,乐呵呵地喝下一大口。   枭风举起带豁口的玻璃杯,示意一下:“干杯,希望我们早日建完新家。”   “不急,”王昕迫不及待地开吃,“咱们慢慢来,劳逸结合嘛。”   “你说得对,我们可以放缓生活节奏,享受这个过程。”   “哥,开窍了。”   “我现在比较担心一个问题,”枭风朝密林深处望一眼,“我们的花豹邻居,可能会来光顾,它喜欢那两棵树。”   王昕不小心被噎了一下:“不会吧,你确定是豹子,不是调皮的矮脚狐?”   枭风是一派的镇定自若:“狐狸和豹子我还是能区分的,我昨天看见花豹了,一抬头,它就趴在树干上休息,那悠闲的样子好像观察我们很久了,它是个漂亮的小女孩,不是成年豹。”   王昕吃东西的动作停止,后怕地问:“她没有攻击你?”   “没有,我也挺惊讶的,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枭风仔细回忆昨天的经历,脸上挂着思考的神色,“我以前有过和野生动物面对面的经历,大多数时候,野生动物是害怕人类的,不会轻易发起进攻,除非它们处在应激或饥饿状态,总之要小心,那只花豹懒洋洋的,像野猫。”   “懒,没有攻击性,也不害怕..”王昕一通分析得出结论,“估计是个啃老族,等着爸妈给她猎食,对啊!她还没成年,搞不好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咱们捅了豹子窝,这不完犊子了嘛。”   “花豹要防,最棘手的是野猪,总来营地偷东西。”   “花豹能干过野猪吗?”   “一对一应该干不过,但野猪不会上树。”   “它昨天把咱们的山鸡偷走了,气得我牙痒痒!”   “你要庆幸,它不偷人。” 第45章   下午时光漫长, 两人在山洞里午休片刻。   起来后各忙各的,枭风去林子里搭建木屋,王昕留在洞口制作肉干。   他俩风干了不少鸡肉干, 晾干后密封放在山洞里, 上山或出海会带在身边,免得吃生肉或挨饿。   王昕害怕野猪来捣乱, 坐在洞口看着, 并撂下狠话:“几个老猪再敢来偷东西,我就叫大师兄来治你们, 他能把你们变成肉干, 猪肉可比鸡肉有嚼头。”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王昕就食欲上涨。   他咬住下唇,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肚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件事无法再忽略。   王昕用手在肚子上比画一圈,皱了皱眉头, 心里直犯嘀咕:没有眼花,真的比前几天更大了..   他晃神地揉着肚皮, 考虑减肥还是放任不管。   “随便吧,再大还能大到哪里去,”他低声自语, “反正枭风没得选,他不会嫌弃我, 至少这张脸还能看。”   又过去一周, 肚子不减反增。   王昕有些害怕了,再联想到近期时不时呕吐的情况,他心头隐隐约约冒出一个离谱的猜想,久远的记忆突然侵袭他的思维, 他想起自己与众不同的青春期,想起自己不长胡子,想起父亲带他去国外看医生,看完后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越想越慌,但还不敢跟枭风说明情况。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可能就是吃多了,这种事儿说出来谁信..”   话说回来,王昕还真不担心枭风的反应,冥冥之中他就觉得枭风能接受,肯定不会指着他的肚子大惊小怪。   到了夜晚,枭风依旧搂着王昕入睡,大多数时候,他们睡前是要运动一番。   这次也不例外,木床奏响熟悉的乐章。   王昕的两只手臂撑着草席,额头很快濡湿了碎发,他的脸颊潮红,气息紊乱喘不匀。   枭风挺温柔的,摁着他的腰窝按摩,很照顾他的感受。   “呜呜..”   忽然,王昕哭了,哭腔特别可怜。   枭风赶忙扶他坐起来,揩去他眼角的泪痕,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   王昕翕动着鼻子:“我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枭风当机立断:“结束了,我给你洗洗。”   --   第二天,王昕一个人跑到岬角思考人生。   从他和枭风发生关系到现在,一晃眼好几个月过去了,身体上明显的变化让他没法再自欺欺人,经过多日的大胆假设和小心取证,现在他基本确定自己是什么情况,最初的恐惧和慌张慢慢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这种感受极其复杂,恐慌只占小部分,更多的是紧张、期待、惆怅和欣喜,还有具备挑战性的亢奋。   他依赖枭风,信任枭风,所以没想着拖时间,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打定主意要跟枭风坦白。   赶在午饭前,王昕到林子里找到枭风。   枭风正用防腐的叶子画结构图,周围设了很多防野兽突袭的陷阱。   王昕绕过这些障碍,像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蹲在枭风旁边。   枭风转头看一眼:“饿了?”   王昕先点头又摇头,在爆出惊天大秘密之前,决定先热个场:“枭风,我要抚摸你粗野的猎人之手。”   枭风对他的抽象行为已经免疫,语气淡淡:“这里就咱俩,你不用非得这么讲话。”   “就因为只有咱俩,我才敢这么讲话,”王昕脸上挂着扭捏怪异的神色,开始进行第一阶段的试探,“枭,你在中学时期就确定了自己的性向,那成年之后,你有想过要孩子吗?或者说,你喜欢小孩吗?假如天上掉下来个小孩,你打算怎么处理?”   枭风是何其敏锐之人,立马察觉出端倪:“昕昕,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又犯病了。”   “.....”   王昕心想,比发病棘手多了。   他调整表情,清了清嗓子说:“枭风,我觉得咱俩...可能还得想办法回去。”   枭风停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手,眼里没有惊讶,而是透出意料之中的笑意:“想家人了,怀念城市生活,我知道你最近有心事,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   其实枭风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在岛上定居,只要有机会,肯定还是要回去的。   当然,若是找不到这种机会,他也愿意和王昕在岛上走完剩下的路。   王昕知道他误会了,语气低吟地解释道:“我不是贪图享乐才要回去,也不是耐不住寂寞,说实话,我出生到现在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最近这两个月,每天都处在一种晕乎乎的幸福状态里,如果我..没那个,我确实想和你在这里度过余生,但是你可以,我可以,它不可以。”   枭风沉静几秒,面色不改地问:“它是谁?”   “好吧..”王昕深吸一口气,“无所谓了!我在你面前没必要惺惺作态,你要是敢笑话我,当场死给你看!来吧,看这里,准备好刷新你的认知吧。”   接着,他一鼓作气掀开衣服,亮出自己鼓起的小腹,“看见了吗?你猜它为什么与日俱增,因为这里面住着——你的崽。”他放下衣服,不忘补充道:“也是我的。”   老实讲,枭风有那么一点点懵,短时间内没太理解。   王昕颓败地坐在地上,嘴巴撇成一条线:“我知道,听上去像鬼故事,可我觉得大差不差,前几天孕吐很严重,你也看见了,最重要的是肚子被撑大,你摸摸,越来越像个球。”   说话间,王昕握住枭风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枭风感受手中的触感,目光盯着王昕,整个人为之一振。   在这个严肃又沉闷的男人面前,王昕感到颇有不安:“哥们儿,吓傻了吗?”   “没有。”枭风回过神,果然没让王昕失望,就像预期那样从容不迫,对新手来说已经是超常发挥。   不过他心里依旧感到惊讶,听上去确实违背常识,他要确定这不是恶作剧,于是很郑重地开口:“你刚刚说我们的崽,我要跟你确认一下,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怀孕了,对吗?”   [不愧是我男人,悟性就是这么高!]   王昕在心中把人好一顿夸,咽口水缓解情绪,讷讷道:“我觉得是,再等一个月看看吧,要是继续长大那就确凿无疑了。”   ...   根本用不上一个月,当天傍晚,这件事就板上钉钉。   枭风这个人从小心细大胆,邻居大嫂怀孕时他经常帮忙干活,那时候他对孕妇就有一定了解,知道孕期特质,知道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直到现在也没忘。   他把王昕从头到脚检查个遍,基本符合那些特征,而且王昕的肚子已经显怀,只有肚子在长肉,其它部位正常运行,整个人完全不搭调。   这事不用怀疑,就是有了。   “喜当爹,”王昕指了指自己,再指一下枭风,“还是喜当爹。”   说罢,王昕爆发出一阵不自在的笑,笑够以后,略显不安地搓手,他还是很在乎枭风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见枭风半天不理人,语气干瘪地活跃气氛:“我应该是属于喜当妈,对吧?”   枭风盯住他的肚皮,沉思中..   王昕有点急了:“喂,你说句话啊,怎么想的,闷葫芦似的让我很慌。”   枭风回过神,眼神清亮:“哦,我在算时间。”   “什么时间?”   “按照你现在的反应,还有你的体重,我们应该在前几次就中招了,也就是说你现在快四个月身孕。”   “啊对..竟然四个月了,日子记得这么清楚,”王昕的手在肚皮上摸一圈,犹犹豫豫地开口,“枭哥,死对头突然送你一份大礼,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还好。”枭风确实感到惊奇,但能接受,并且在短时间内消化事实。   现今这种情况不允许他们想东想西,要正视现实,尽快找到解决方案。   枭风在得知重磅消息的那一刻就开始思考,一直没停过。   王昕有自己的焦虑,垂着脑袋,像做错事那样小声说:“你要是知道我有这功能,你当初不会碰我对不对。”   枭风平静地说:“该碰还得碰,但会想办法避孕。”   闻言,王昕心头窜出一丝忐忑,下意识抱住肚子,“所以你不喜欢这个小孩?”   “没有不喜欢。”枭风及时否认,老实讲,他还没来得及喜欢。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几个月之后的画面,事情会变得越来越严峻,他即将为人父,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们已经耽误四个月的时间,不能继续糊涂下去,走一步看一步从不是枭风的作风。   王昕哪里知道他在头脑风暴,只觉他反应过于平淡,不免有点小情绪:“我真是受不了了,你既然没有不喜欢,那为什么是这种表情,电视剧里怎么演的,人家听见老婆怀孕高兴的要命,又哭又跳的,你就算哭不出来,最起码得吆喝两声吧!”   枭风从沉思中抽离,缓慢地抬起头:“怎么吆喝?”   王昕指向海滩的大磐石,夸张地说:“站到上面去,面相大海保持微笑,大声说:太好了!我要当爸爸啦!”   “.....”枭风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他拉过王昕的胳膊,将人拽到自己跟前,“昕昕,我很高兴,也很紧张,我没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或许这就是我来到这座岛上的意义。”   “等一下,”王昕做个暂停的手势,“你的意义难道不该是我吗?”   枭风脸上闪过一丝无语,失笑地点头:“对,是你。”   王昕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讪讪道:“你继续,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咱俩应该玩一个游戏,轮流夸赞对方,坚持到最后的是赢家。”   “不用想了,三句是上限,开局就结束。”   “确实,”枭风表示赞同,但他亲吻了王昕的额头,“言归正传,这件事是你最先发现的,你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昕的气场一下子变了,变成一个需要安慰的小男孩,他倚靠在枭风怀里,用一种半正式半委屈的语气说:“枭风,我之前骗你的,我没有做过激光手术,我是一直不长胡子,不止胡子,你知道的...我体毛少。”   “嗯,”枭风轻拍他的背,“你不用觉得为难,这没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王昕叹口气接着说:“我青春期发育阶段就和其他男孩不一样,我爸领我去国外找专家,当时的情况对我来说很模糊,一直是我爸和医生沟通,他有意让我回避这件事,我只记得体质特殊,具备女性的某些特征,我很慌,可找不到出口,不过医生告诉我,让我正常生活,特殊体质对我的健康造不成影响,他还特意强调,我可以交女朋友。”   “后来呢?”枭风忍不住问,“回来以后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谈过这件事。”   王昕小幅度摇头,声音低喃:“没..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反正不影响健康。”   忽然间,枭风心头升起一股怒火,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假如王昕的爸爸就站在眼前,枭风一定会狠狠教训对方。   “他应该告诉你实情,这是你的权利,”枭风脸色阴沉,看上去严肃不可侵犯,“他隐瞒了这件事,导致你这个当事人对自己的体质一知半解,如果你了解情况,最起码能降低生育风险。”   “我也有责任,”王昕很失落地说,“我内心有意回避这件事,但一直惦记,回国之前我托朋友找位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回到绿国后,检查结果传了过来,我拖了好几天一直没点开看,直到我们沦落这座岛上。”   枭风语气严谨:“这件事不怪你。”   王昕用脑袋蹭蹭他的肩膀,“枭哥,有你在身边,我就一点不慌。”   他确实不用慌,可枭风有些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枭风变得更忙碌,每天出海找机会,陆续在岛屿附近增加六个信号塔,夜里会巡视,并且加快了建造木屋的进度,他要做两手准备。   最好的结果是赶在生产前回到现代城市,如果回不去,那他就要想办法保证王昕的安全。   日子一天天过,氛围谈不上紧张,但也不算轻松。   枭风担心王昕的身体,而王昕担心天天外出的他碰到危险。   刚开始王昕还能跟他一起出去,帮他搬运木头或递个锤子什么的,做点力工的活,后来枭风不让王昕干体力活,害怕出意外。   王昕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裁件衣服啦,补个鞋之类的,或者做点好吃的。   他俩越来越贴近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模式,不过王昕并不是很满意现状,他还是想跟在枭风身边,去哪里都成。   枭风尽量不带他外出,而且在山洞周围安装了一圈小栅栏,以防野兽突袭。   王昕抱怨说:“你就像在养猪。”   枭风回怼:“错,是养白菜,害怕被野猪拱了。”   “靠!我天天被你拱好吗?”   “最近没有。”   “分居!必须分居!” 第46章   某个凉爽的下午, 枭风从外面回来的比平时早一些。   他回山洞取工具,打算去林子里建造木屋。   王昕坐在洞口的新椅子里,正往塑料袋里装风干的肉干, 装满后再用嘴把气吸出来, 简直是人工塑封机。   “你回来了,”他看见枭风说, “别急着走, 你陪我坐一会儿呗。”   枭风点头,两步走到他跟前, 蹲下身说:“你感觉怎么样?”   王昕语气轻巧又随和:“我挺好的啊。”   “没再吐吧?”   “最近不吐了, 应该是过了敏感期。”   枭风拉把木凳坐在旁边,捡起塑料袋开始装肉干,轻声说:“我在海湾角捞到遮阳网,应该是大副留下来的东西,我们把它洗一洗, 和之前捡到的纱网拼在一起,可以做蚊帐。”   “真的?”王昕差点喜极而泣, “太好了,你看我的胳膊全是红点,这些蚊子只叮我, 它们怎么不咬你啊。”   “你肉多。”   “去你的吧,蚊子是吸血的好嘛。”   枭风揉了揉王昕的头发, 带点纵容的意味问:“你还想要什么, 可以告诉我,只要能办到,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王昕幽怨地扫一眼:“我提的要求你不同意,我想跟着你, 行吗?”   “我是指吃穿用这方面,”枭风想了想说,“你想吃梨子吗?”   “不要,”王昕害怕他走远,“我就吃酸果子,对喽!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咱们真是冤枉了二师兄,偷飞鸡的不是它。”   “是谁。”   “刚才我上厕所回来,隐约看见一条狗,鬼鬼祟祟在咱们院门转悠一圈,挂在栅栏上的肉条被它叼走了,我发现是矮脚狐。”   “只能说..”枭风无奈地摇摇头,“又多了一个蹭白饭的,我观察过,前几次的足迹确实是野猪。”   王昕做个鬼脸:“妈呀,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枭风摸摸他的肚子,说:“没关系,我不会让你没得吃。”   王昕笑起来,笑容有点甜:“知道,你就没让我饿过。”   ...   当天晚些时候,枭风就把蚊帐按在了木床上方,尺度正好将整个床铺罩住。   船灯亮起,两人面对面坐在帐篷里,小小的一方空间,就是他们的温暖港湾。   枭风让王昕侧身躺下,然后掀开他的衣服,打量肚子的形状。   王昕的肚子好像比正常的月份大,应该是吃多的缘故,看来他们要控制食量了。   “看够没有,干嘛一直看,”王昕用自己的脚摩挲枭风的大腿,显然想干点别的,“咱俩是不是好几天没有..”   “我在想,”枭风出声打断,摸着下巴思索,“从哪里生。”   “.....”王昕把脸藏起来,小声嘟囔道:“从后面吧,肯定不会从嘴里出来,真服了,我怎么摊上这种事儿,不过仔细想想,作为一个男人,能有自己‘亲生’的小宝宝,真是可遇不可求,你看我多会安慰自己。”   枭风把人翻过来,低眸打量阴影下的五官,语气严肃又不失温和:“我认为不应该,风险太大了,再过两个月,就算你那里变得松弛,也很难有机会自然顺产,我们要采取别的办法。”   王昕听得脸皮发烫,不停地捋着头发,对他佩服的不行:“枭哥,你心里素质真强,是我不会这么说的。”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你也一样,身体要是发生改变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啦,没什么改变..”   枭风稍稍放下心来:“不用紧张,更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我一点不紧张,”王昕露出无比信任的表情,“你对怀孕好像还挺了解的。”   “感谢大嫂,她怀孕的时候我刚成年,我有时间就去帮她分担家务,她当时不知道我的性向,总跟我普及孕期知识,让我为将来的老婆做准备,她告诉我怀孕之后会怎么样怎么样,作为丈夫又该准备些什么,她说的话我都记得。”   “你还帮邻居干活,真是热心肠的小伙。”   “大哥大嫂对我很好,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大嫂还给我介绍对象。”   “就这一点不好。”   “傻瓜,乱吃醋。”   “那怎么了..”王昕扭开脸,百无聊赖地揪着草席,“不要再提你的相亲对象了,按照电视剧的节奏,我该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了。”   他转移话题的速度真是猝不及防..   枭风差点笑出声,轻轻抚摸他的肚皮,好像在跟里面的生命讲话,语气格外轻柔:“不用想了,是个女孩。”   王昕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枭风收敛笑意,表情和语气虔诚而坚定:“我梦见过。”   “.....”王昕翻个白眼,肩膀随着嘲笑而上下起伏,“认真点行吗?要不我们打个赌,是个儿子怎么办。”   “不会的,你信我的昕昕,名字我都想好了。”   枭风低下头,亲一口王昕的肚子。   这一刻,王昕真的相信了,他被枭风充满信仰和柔情的眼神而感动,甚至冒出一个更离谱的想法,他觉得他是先知,有能力预知未来。   完蛋!他变得跟他爸一样迷信了。   他嘴上依旧逞强:“枭船长,如果是儿子,你要把船长的位置让给我,不不!这个没意思,敢不敢玩个大的,你输了要给我上,让我爽一次。”   枭风莞尔:“好啊。”   “我靠?”王昕激动的差点当场表演鲤鱼打挺,“真的假的,你是骗我还是够自信,这样吧!四个月后我们拭目以待。”   “应该是三个月后,按照你的吃法,孩子的体重已经超标了。”   “好,那就三个月!”   王昕做个胜利的手势,满心期待。   虽然打赌的时候兴致勃勃,但王昕已经被枭风影响,他不知不觉地认同枭风的猜测,脑子里开始构图,并想起王琦小时候的模样。   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两人都有些失眠。   王昕是感到兴奋,枭风则是陷入沉思。   “枭,睡了吗?”王昕扒拉一下枭风的胳膊,忍不住搭话,“如果真是女孩,我就想啊,我该怎么对她呢,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枭风一边想事一边接话:“这么快就认输了。”   “假设嘛,”王昕撇撇嘴,“是个男孩也不错,我可以上你。”   “.....”枭风瞅他一眼,“为了上我,才想生儿子。”   王昕凑近些,脸对着脸说:“这个理由足够了,只要你不耍赖,我就有机会。”   枭风的表情看不分明:“别想了,早点休息。”   “不对劲,平时你至少要跟我斗嘴一刻钟才肯结束,今晚这么好的话题竟然没兴致,”王昕撑起身子,抱着肚子画圈圈,在昏暗中寻找枭风那双眼睛,“你有心事,枭,跟我说说吧,我还不想睡。”   “我在想生产的事..”这话很自然地从枭风的嘴里倾泻出来,空气沉寂几秒后,他从思绪中抽离,发现王昕沉默了下来。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但眼睛早已习惯这种暗光,可以很精准地搜寻到彼此。   王昕不停地抚摸肚子,声音低柔:“反正我很期待,无论结果怎么样。”   枭风安静片刻,随后伸出一只手,拉住王昕的胳膊揽入怀中,他轻抚王昕的头发,用一种温柔又隐忍的语气问:“昕昕,怕吗?”   王昕紧紧回抱他,情真意切地说:“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枭风思考着说:“以我们现在的条件,没办法制造安全可靠的帆船,出去寻求救援的风险很大,如果是我自己出去找人,我又不放心你一个人。”   “不行!”王昕瞬间变得激动,“你不能离开我,剩我自己更危险,吓都吓死了,你现在走出山洞我都会幻想一些不好的事,我担心你每天外出遇到危险再也回不来,更别提...”   “别激动,我不会一个人离开,”枭风赶忙安抚,“我说说而已,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只是在想解决方案,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王昕轻轻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再说一遍,我不怕。”   枭风摸了摸王昕的脸颊,一声微笑表达默认,心里却想:但我怕啊。   他遇事很少有怕的时候,这次的难关不一样,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艰巨,他怕自己永远失去王昕,而他面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至于肚子里的宝宝,他根本没空余的时间和感情去惋惜,他只希望王昕能够平安无事。   显然,王昕不是这么想的,热忱的语气说明很期待新生命,“枭,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能感觉到肚子在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你真该让我上一次,说不定你也能怀。”   枭风有些忍俊不禁:“我应该没你这种本事。”   王昕不乐意道:“你少阴阳我。”   “这怎么能叫阴阳呢?”枭风颇为真诚地夸赞,“确实是一种本领,除了你,我没再别的男人身上听说过这种事。”   “你认识的人少..”王昕忍不住贫嘴。   “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了,”枭风难得认输,停顿一下,换种坚毅的语气说,“昕昕,谢谢你的信任,我会做好准备,不会让你有事。”   王昕握住他的手,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我可是很期待咱俩的赌约,输了别耍赖。”   “我也期待。”   枭风闭上眼睛,收紧了双臂。   现在,他只想好好的拥抱王昕,感受身体传来的温度,证明他们彼此拥有。 第47章   岁月就这样随着冒险与探索, 随着期待与幸福,以及永存的希望如梭般流逝而去。   秋天的一个早晨,当枭风从睡梦中醒来时, 他发现王昕的肚子已经鼓胀到极致, 像一口锅横亘在两人中间。   转瞬间,已是三个月后。   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的生活, 他们看待彼此的眼神。   枭风轻抚王昕的头发,怀里人睡觉时看起来那么毫无防备, 以至于枭风必须抑制住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枭哥..”王昕闭着眼睛嘀咕, “什么时候了,我好像闻到了烤面包的香气,不对,是玫瑰饼之类的东西。”   “.....”   枭风调侃道:“你就知道吃。”   王昕悠悠转醒,带着抱怨的语调说:“真不能怪我, 是肚子呱呱叫,它肯定是个吃货, 我没撒谎,我俩一起闻到了香味,宝宝把我踢醒了。”   枭风拿起床头的一束花, 放在王昕的脸庞:“是这个味道吗?”   “是是!”王昕夸张地用鼻子嗅,“好香的味道, 我能吃一口解解馋吗?”   “不可以, ”枭风拿花打他的头,“之前跟你说过的,这是姝罗花,一种长在高山上可遇不可求的品种, 它象征着奇迹,会给我们带来好运。”   王昕的指尖落在花瓣上,笑着说:“小蓝花,真漂亮。”   枭风帮他把花插在头发里,目光里流露出关切与赞赏:“我们刚开始搭建木屋的时候,姝罗花就在悄悄发芽,后来我把花的藤蔓放在屋顶上,现在它已经环绕整个木屋了,姝罗还有另一个作用,蛇不喜欢亲近这种花,会主动避开。”   提起木屋,王昕的眼睛顿时放亮:“我们什么时候搬到木屋去啊,你最近都不让我去,直说吧,你是不是要给我送惊喜。”   他还真想多了。   没有惊喜,只有务实。   通过几个月的建设,木屋已经竣工,正常来说他们早就可以拎包入住,可枭风要考虑王昕的特殊情况,之所以拦着他,是因为木屋周围的栅栏没有安装完,对孕夫有危险,还有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枭风解释给王昕听:“我们要留在山洞里生产,这里有足够的空间,水塘在后面,用水比较方便,通电也方便,等生完孩子,我们再搬到树屋去住。”   王昕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点头说:“好的,去看看总可以吧。”   枭风迟疑了一下才同意:“你想要惊喜,不是没有,我今天带你去看。”   “太好了!”王昕搂住他的脖子,吧唧亲一口,“我这几天要闷死了,腿发酸,腰也跟着疼,胎动还特别明显,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你现在多走动没坏处,但记住一点,不能单独行动。”   “嘿嘿,这句话轮到你说了。”   ...   吃完早饭,枭风领着王昕走出山洞。   两人手牵手走得很慢,边走边聊,聊天的同时不忘警惕周围。   枭风手里始终拿着自制武器,如无必要,现在的他很少外出,几乎时刻陪在王昕身边,以防突发情况。   树屋已建成,他们有足够的食物和淡水,这个家庭可以说是富得流油,甭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只要王昕开口,枭风保证把肉送到他嘴里,除了这些,枭风每隔两天会去岬角收渔网,经常捞到不少好东西。   经过半年的反复走动,林子里已被他们踩出一条弯曲的小径,沿着小径往前走五分钟就能看见树屋。   “以前的我绝对想象不到,我未来的家会长成这个样子。”王昕感叹不已,一双妙不可言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有半个月没来树屋,变化竟如此之大。   深蓝色的姝罗花遍布周围,点缀着木屋和两颗巨树,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芳香,风来时,树枝在木屋的脸庞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摇篮曲,此情此景宛若童话中的世界。   枭风所说的惊喜是树屋下方的吊椅,由藤蔓编织而成,座位宽敞舒适,既能乘凉也能睡觉。   王昕迫不及待地坐进吊椅里,抓住两边的藤蔓,双脚离地开始荡悠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圆圆的腹部也跟着可爱的抖动。   他像个小朋友,开心的要命,声音都显得稚嫩欢脱:“伟大的枭船长,你应该做个双人的座椅,这样就可以一起了。”   枭风背对着他,往一根树干上刻下一道痕迹,每道痕迹代表一周,他们以此来计算生产日期。   “枭哥!”王昕不乐意地叫道,“吱个声行吗,总让我自言自语。”   “这不是你的专利吗?”枭风调侃道,“你继续,趁现在有时间,我先把这一排的栅栏搞定。”   说着,枭风拿起木板和锤子钉钉哐哐起来。   “真服了,“王昕发现硬来不行,换种软嗓子拖长调调,”老——公——啊,还要多久啊,你再不理我,孩子就掉下来了。”   枭风头也不抬道:“那最好了,皆大欢喜。”   “呵..”王昕冷笑,在吊椅里荡悠的更起劲,“电视剧是怎么演的..”   又来了。   枭风偷偷翻个白眼,最近没少被灌输偶像剧知识,上次接收的信息还没消化,又来新的知识点。   王昕接着上句说:“别人的老婆荡秋千,老公都站在旁边守护,何况我肚子大的跟什么似的,你应该跪式服务,船长,你什么时候能变成我理想的样子。”   “理想是什么样子。”   “一个奴颜婢膝且醋海翻腾的守德老公。”   枭风语气淡淡:“改嫁吧。”   “.....”王昕像小猪崽一样哼哼两声,这是他的独门绝技,“你想得美,这辈子你都别想甩掉我,除非我移情别恋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你继续学猪叫,我这边马上完事。”   “哼哼...枭哥,实不相瞒,我还会模仿公鸡打鸣。”   “我服了,到此为止。”   “哈哈哈哈!”   王昕爆发出一串笑声,笑得时候肚子像被点击般一个劲地抖动。   枭风看他两眼,忍不住走到跟前,摸了摸那浑圆的肚子。   王昕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问:“枭哥,你紧张不。”   枭风语气低沉,充满含蓄的柔情:“不紧张,只有期待和欣喜,你呢?会不会感到害怕?”   “你问过多少次了,我的答案永不变,”王昕的嘴角微微弯起,“有你在我一点也不怕,我知道你的本领,你不会让我有事,还有,你也别把我想的太脆弱,它在我的肚子里,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这种存在带给我的不是恐惧,而是幸福,它是个好宝宝,除了最开始让我吐几次外没再折腾我。”   “你昨晚还吐槽,它总是踢你。”   “我个大男人,万里挑一的男妈妈,被踢两下怎么了。”   枭风闻言失笑:“听上去不像记仇的人,为什么我掐你大腿能记这么多年。”   “因为是你,所以才记得,”王昕这话张嘴就来,很快又解释道,“当然了,那时候不掺杂什么喜不喜欢,我就是觉得你很有个性,你身上有我缺少的骨气,我嫉妒你,其实想跟你做朋友,可不知道怎么表达,可能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讨厌你多一些。”   枭风一脸认真地听他说完,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我理解你的意思。”   王昕抿唇笑:“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可思议,谁能相信咱俩会有今天,琦琦若是知道,一定会惊掉下巴,我当初没少跟她说你的坏话。”   “说实话,很难想象。”   “我要采访你一下,请发表你的感言。”   “什么感言?”   “搞大死对头的肚子之后,心里有多爽。”   “.....”   枭风拒绝回应,拿起锤子继续哐哐干活。   他没让王昕等太久,这点活差不多十几分钟就干完。   两颗巨树被一圈栅栏围住,栅栏的高度在两米以上,从远处看,他们的居住地像是隐没在林间的农家小院。   如果给他们一把种子,估计要开垦出一片田地。   枭风关上栅栏门,指了指上面的树屋,“上去看看,如果你喜欢,可以在这里午休。”   王昕格外灵活地从吊椅里站起身,两手一拍假惺惺:“老公你真棒!”   “别搞笑。”   “好,我不搞笑,我搞你。”   枭风无语,不跟他一般计较。   通往树屋的阶梯由结实的木板组成,直径不到三米,从树根开始一节一节地向上延伸,形成螺旋状,人踩上去会发出“嘎吱”的响声,但绝对牢固。   王昕抱着肚子登台阶,一点不费劲,枭风就跟在他后面。   进入树屋后,他俩就像新婚小两口验收新房一样,东摸摸西看看,喜欢的不行。   当然,枭风对树屋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没那么容易激动,相较之下王昕的反应就很大。   他不是第一次来观光,可每次都能收获不同的惊喜。   半个月不见,树屋里除了木床和桌椅外,靠窗的位置多了一个婴儿床,上面还挂着木头做的风铃,一串接一串,都是小动物的形象。   等等!这些小玩意的样子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   王昕转过头看着枭风,大声欢呼:“你用我漫画里的动物和人物,真别说,像那么回事。”   枭风微一点头:“你提供的素材很好。”   “那当然,我是谁啊。”   王昕摸着风铃,眼底流露出一片暖意。   “还有这个,给你的。”枭风碰碰王昕的胳膊,随后从桌子底下搬出大物件。   一款由坚韧的树皮编织成的旅行箱,里面装着王昕前几天为小孩剪裁的小衣服。   王昕摸着箱子,感叹道:“纯手工,瞧瞧这质感,没谁了。”   枭风莞尔:“哪有那么夸张。”   “哥们儿,你有这手艺还捕什么鱼啊,你知道手工艺品在绿国炒到什么价位吗?”王昕啧啧两声,“我给你找销售渠道,保证你两年内市区有房。”   “赚钱不是生活的全部,”枭风的模样颇为认真,“用到我才会做,平时没兴趣。”   王昕耸下肩,“看出来了,就算回绿国,你也不会搬进市区。”   枭风觉得理所当然,好奇问:“你呢?”   王昕捧着肚子掂两下,眼神有点幽怨,更多的是爱慕:“还能咋办,当然是跟你走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这不是从登岛那刻起就定好的规矩嘛,谁让我动手能力差,除了抱大腿没别的选择。”   闻言,枭风心里很开心,嘴角都要压不住了,“如果真能回去,在哪里安家这件事可以商量,总会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用想,第一个难关是我爸,不过你肯定能搞定他,”王昕停顿一下接着说,“我觉得咱俩现在就挺好的,回到绿国,我们也可以在海滨镇找个相似的地方安家,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在镇中心是不是?”   枭风先点头,再摇头:“房子卖了。”   “卖了?那你现在..”   “租的。”   王昕瞪大眼睛:“你连房子都没有啊?”   枭风一派的镇定自若:“我买了新船,我一直是以船为家,船有保险。”   王昕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做个鬼脸,低头对着肚子抱怨:“可怜咱娘俩,以后要在船上过日子,风吹日晒,晃晃悠悠,能怎么办呢,谁让我找个清心寡欲的老公。”   枭风握住他的两只手,郑重其事道:“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你和孩子,我会找地方住。”   “哈哈哈..”王昕忽然爆发出一阵怪笑,“我在想..哈哈我爸会是什么表情。”   “他老人家可能会惊得直接入土。”   “.....”王昕不乐意道,“不准说我爸坏话。”   枭风轻挑眉梢,拿起箱子里的小衣服摆弄起来。   真别说,王昕的手艺越来越娴熟了,小马甲做的很像样。   “枭风,快看!”   忽然,王昕惊叫一声,掀起帆布做的衣裳,一根手指落在圆圆的肚皮上,轻轻地戳两下。   肚皮上隆起的小山丘缓缓移动,像一条小鱼轻轻摆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昕好像看见了小爪印。   “你感觉怎么样?”这大概是枭风近日来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他把掌心贴在王昕的肚子上,圆润的凸起迅速滑开,“它最近动的厉害,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王昕微微皱起眉头,不自觉地使用撒娇口吻:“胎动倒是没什么,感觉还挺神奇的,就是腰酸腿疼,肚子太大太沉了。”   枭风扶着他坐到床上,那只手始终没从肚皮上移开,“昕昕,我们最开始没有控制食量,后来也没怎么控制,导致胎儿超重,可能要提前生产。”   “太好了,”王昕一副急于解脱的模样,“赶紧卸货吧,我恨不得它现在就蹦出来,最理想的画面是我两腿一叉,它跟蛋一样自己掉出来,或者我早上一睁眼它就躺在我旁边。”   “这也是我理想的画面,你和孩子睡在一起。”   枭风目露真挚,对于这个孩子,他当然是有期待的,可情况特殊,他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担忧。   “我现在就想睡,”王昕环顾一圈,满眼都是喜爱与满足,“这里太舒服了,我要在这里睡一觉。”   “没问题,你休息,我去外面做点吃的。”   枭风帮助王昕躺在木床上,等人闭上眼睛后,他才走出树屋。   他们的厨房设在院子里,三脚架上面坐着一口锅,锅盖是铁皮改造的。   枭风往锅里放几块肉,再加一些水和佐料,用小火慢煮。   等待期间,他坐在旁边的树墩,手持小锤子,制作起了小孩的玩具。   他打算做个跷跷板,余下的木材还够拼凑一只小狗。   就在这时,栅栏外的灌木丛响起动静,透过木板的缝隙,有一双眼睛盯住了枭风的后背。   枭风立时警惕,拿起腿边的弓箭,准备面对突发情况。   一定是野猪老兄,最近总来找麻烦,好几次趁人不在时把栅栏撞倒,并且表现出了要攻击人类的迹象。   枭风不可能让王昕处在危险中,提早在周围设好埋伏,只要野猪敢靠近小院,会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被圈套套住。   剩余百分之二十的危险,由枭风手中的弓箭托底,他有足够的把握一箭射穿野猪的眼睛。   今晚有猪肉吃了。   枭风心想,随后站起身,快速朝栅栏上头的树枝射去一箭。   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鸟儿扑扇着翅膀飞走,树下的野猪受到惊吓,调转屁股朝着灌木丛跑去,殊不知,周围为它设了无数个陷阱。   其中一个套圈上面挂着肉条,果然吸引到它。   枭风等待两分钟,丛林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嚎叫,绝不是人的声音。   野猪上套了。   他执起匕首,另只手拿着叉子,利落地翻过栅栏,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以此同时,王昕从屋里出来,目光担忧又好奇:“什么东西在叫?”   枭风做个手势,语气不容质疑:“野猪,你留在原地别动,我去看看。”   王昕不放心的叮嘱:“你小心点啊,二师兄的獠牙可长了,千万别被它咬到,哎..这家伙就不能学学豹纹美女吗?安分一点,非要主动送上门来。”   枭风匆匆穿过灌木丛,沿着野猪留下的踪迹寻找,不多时,他就来到事发地点。   一只野猪被绳子套住,此刻正在尖叫挣扎,绳套套住它一只脚,它顾不得体面地疯狂扭动四肢。   野猪没有想象中的大,体型偏成年牧羊犬,周身是又粗又硬的黑色皮毛。   枭风不再耽搁,现在要做的是快速了结野猪的性命,他走上前,双手握紧叉子,对准野猪的心脏部位用力刺了下去,这种力度和精准度能让野猪走得痛快些。   大约持续十几秒,野猪停止了颤动,所有生命体征消失。   枭风长出一口气,蹲下身,仔细检查一番到手的猎物。   “对不起了。”他砍断绳套,将野猪抗在肩头,朝着树屋方向返回。   王昕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脑补了各种危险的剧情,直到看见枭风像战神一样扛着猎物归来,悬着的心才落下。   “二师兄,何必呢二师兄...” 第48章   “这可够脏的。”   王昕说完, 捂住鼻子。   小院里,大锅已架好,里面装了半下清水。   袅袅炊烟环绕四周, 充满了烟火气息, 如若不是两个男人穿的过于‘野性’,不知情的人准以为这是哪个老板为了体验生活建造的度假屋, 真的太有感觉了!   枭风忙着屠宰, 碍事的衣服脱掉,套上了王昕亲手缝制的宽松大裤衩。   “你要是看着难受, 就进屋去, 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枭风边干活边说话,“这些东西你别碰,细菌最多。”   王昕靠在一颗树干上,瞪眼睛瞅他:“枭哥,你以前还干过屠夫的活啊。”   枭风把野猪的内脏切除, 扔在旁边,说:“没有, 看别人做过,学到一点皮毛。”   “老公真棒!什么都会。”   “别搞笑。”   “你换个词。”   “别犯傻。”   “.....”   王昕满不在乎地耸肩,抱着肚子往前走两步, 一屁股坐进了吊椅里。   动静有点大,枭风担忧地看一眼。   王昕笑着扬下巴:“放心吧, 我可惜命了, 你忙你的。”   枭风的目光停顿两秒,随后移开,将整只野猪的后腿悬在架子上,接着, 拿起刀沿着野猪腹部的中轴线往后腿处切。   屠宰的味道愈发浓重,很快盖过了姝罗花散发出的香气。   味道尚能忍耐,当肠子从切口中露出来时,王昕的胃开始翻腾,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干呕,差点当场吐出来。   枭风放下刀子,赶忙走到王昕身边,但手太脏,没法去碰对方,只能低声问:“怎么样,尽量别吐出来,要不要喝点水。”   王昕缓过来了,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枭风略显无奈,踅回刚才的位置,不无责备道:“让你进屋,非要留下来观看。”   “我好奇嘛,”王昕摸着肚子,有那么一丢丢委屈,“你去追野猪的时候吓到我了,总怕你回不来,我得看着你才安心。”   “行吧,我敢肯定,你没看过《致命弯道》。”   “我也敢肯定,你指定看过。”   枭风轻勾唇角,没否认,拿起刀继续切割。   王昕不愿意离开,也不想继续观看,只好转移注意力,乐呵呵地跟大肚子玩起追逐游戏。   他发现里面的孩子很调皮,每次他的手落在肚皮上,那个小东西就一骨碌躲到旁边,好像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枭风,如果真是个男孩,你希望他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王昕语气充满好奇,他觉得枭风比他更适合做父亲。   “不会,”枭风神色笃定,将手伸到野猪的腹腔,扯出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最好别是男孩。”   王昕纳闷:“你不喜欢男孩?”   枭风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像你怎么办。”   王昕得意道:“像我怎么了,我这么帅又招人爱。”   “像你..”枭风的嘴角牵出一抹调侃的笑意,“如果有你这种儿子,我可能会成为‘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父亲,我一天能打他八十个来回。”   “.....”   王昕很费劲地捡起一个小石子,朝着对面丢过去,满腹怨言道:“大爷的,你是不放过任何损我的机会。”   枭风没再接茬,把所有杂碎拾掇到一起,决定找个地方埋起来。   处理完内脏,枭风小心翼翼地把野猪皮扒了下来。   节目进行到这里,王昕到了极限,找个借口赶紧回屋。   剩枭风一个人干活效率更快,他不会浪费任何食材,特意留出颌骨和野猪皮制作熏肉和油渣,然后取下野猪的身体,用备好的大木签穿起来,放在木架上烤。   他为即将生产的王昕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而这顿晚餐能持续好几天。   屠宰过程差不多花了半天时间,此时,除了树屋周围,岛屿已经黑透。   慢慢地,烤肉的香气取代了腥味。   王昕闻着味走出来,像小狗似的四处嗅嗅:“枭哥,好香啊。”   枭风刚从水塘洗完身子回来,穿上衣服说:“我去点燃信号塔,你看着火,肉好了你先吃,不用等我。”   他每天晚上都要做这件事,一去就是一小时。   王昕欲言又止地张张嘴:“要不你别...没什么,你快点回来。”   “嗯,”枭风拿起叉子,“你把木棍放在腿旁边,以防万一,野猪的腥味可能会引来其它动物。”   王昕环顾四周,“知道啦,这么高的栅栏,想跳也跳不进来。”   枭风叮嘱道:“小心一点好,我很快回来。”   他不再磨蹭,拎着火种和叉子便出了门,走时候把院门关的紧紧的。   伴随着王昕的身体越来越不方便,枭风心中的忧虑也随之增长,每次出门他都害怕有野兽袭击营地,让孕妇受到惊吓是很严重的事,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枭风加快了脚步,举着火把行走在沙滩上,登上一个又一个岬角,顺利点燃六个信号塔。   小岛的半张脸亮起六盏灯,飘着橘红色的光,像是天边撕开道口子,漏出熔炉里的颜色。   海风吹过枭风的脸庞,他看着漆黑无边的大海,希望风能带着他的希望找到救援。   约莫四十分钟,小院的门被推开。   枭风比平时回来的早,带着一脑门的汗,显然是走得很急。   这时候,王昕站在架子旁边,正拿着刀削猪肉,听到动静后抬起脸:“回来啦,我怕把猪烤糊了,压了压火。”   枭风走到跟前,代替王昕的位置,说句:“做得好。”   “让你夸我一句真不容易,”王昕拿着毛巾给他擦汗,“你忙了一天肯定累,坐着吧,我来切猪肉,瞧瞧这颜色多带劲,冒着红光。”   “迫不及待了吧。”   “实不相瞒,你回来之前我吃了一块,嘎嘎香,嘎嘎脆。”   “明天用肉渣拌着菜吃,更香。”   “别说了,口水要流出来了。”   ...   方圆百米内,全是烤野猪的香味。   他们从野猪身上切下一块块肉,细嚼慢咽地吞下去,温暖的食物进入胃里,立刻释放出某种能量。   王昕吃得开心又满足,感觉沉重的肚子都变轻了,甚至想绕着小岛跑两圈。   “太好吃了,人间美味不过如此..”他边嚼边呜咽,“好烫,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吃开心了,一直踢我。”   枭风闻言放下刀子,手摸到王昕的腹部,忽然问:“你有奶吗?”   “咳..”王昕噎了一下,眼神有些古怪,“我有没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枭风很快得出结论——没有。   那他们的宝宝喝什么?   他想起素质极高又优雅的邻居,那只怀孕的母豹。   面对困境无路可走时,只能出此下策。   “在想什么?”王昕用肩膀撞了一下枭风。   枭风停止回想,直言道:“如果等不到回去的机会,你又没奶,我们只能找邻居借点奶。”   王昕吃肉的动作僵住:“找母猪?你杀了人家的老公,还要抢奶,咱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枭风啧一声:“是豹子,前段时间她找到对象了。”   “我的天..”王昕觉得毫无希望,“那是豹子,不是猫,会咬人的。”   “总有办法,交给我。”枭风的目光变得深沉,脑子里酝酿着‘借奶’计划。   “它要是会说人话就好了,”王昕叹口气,“咱们可以拿东西跟它换,不过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咱们可以给孩子喂椰奶。”   枭风另有想法:“不能乱吃东西,容易刺激到婴儿的肠胃。”   “可是动物的奶也容易过敏啊。”   “煮沸了会好一些,昕昕你记住,有总比没有强,试一试要比什么都不做多几分希望。”   王昕蔫吧下来,手里的猪肉都不香了,“其实我不担心自己大出血,我就是怕孩子有病,生下来活不过几天就离开,想想真是太难受了。”   枭风揽住他的肩,向他保证:“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我都不会让你们有事。”   王昕慢慢露出笑容:“没关系,虽然我们未必能走出这片疑云,但只要互相支持就能达成目标,这是你教我的。”   ...   有王昕在的日子,最大好处是煽情的戏码不会超过半小时。   吃完烤猪大餐,两人回到山洞休息。   王昕躺在木床上,照例陪着肚子玩一会儿,玩着玩着就打瞌睡了。   “枭哥..”他往后一躺,整个人呈大字型,“吃撑了,我们早点睡,明天起早遛弯。”   枭风关了船灯,钻进帐篷里,“好,晚安。”   “晚安。”   王昕闭上双眼,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枭风则是睡意全无,昏暗中,他看着王昕因为呼吸而起起伏伏的肚子,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将他的整颗心都抽紧了。   他体会到了王昕之前的心情,那种恨不得自己死也不希望对方伤到分毫。   “唔..”王昕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翻个身继续嘟囔,“拜年服斯康杜尼喝点水...”   枭风轻拍对方的肩膀,哄小孩一样安抚着。   王昕往他怀里钻,慢慢进入沉睡状态。   等到了深夜,枭风从床上坐起来。   他要例行检查信号塔,每晚都要赶在王昕熟睡以后,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地走出山洞。   枭风背着一捆木头,从第一个岬角走到最后一个岬角。   检查完火势后,他没有急着离开,找个高位坐下,从腰间拔出匕首。   这把刀子是父亲留给他的,跟了他这么多年,不仅帮他干了锯子该干的活,关键时刻还救了他的命,而再过一周,若是还等不来救援,那么它就要发挥终极作用。   他要用这把刀,豁开王昕的肚子,取出他们的孩子。   他当然想过主动离开小岛,但以他们的条件,这无疑是送死,何况王昕的腹部过大,权衡利弊后得出一动不如一静的结论。   “爸爸,希望你保佑我们,赐予我力量..”枭风轻轻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祈祷,努力平复心中的紧张和恐惧。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当然会感到害怕,这件事如果做不好,容易一尸两命,临近产期,他的压力与日俱增,可他在王昕面前不能表露出一丝惧怕,他必须勇敢且自信,给足王昕安全感。   “枭风?”   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打断了枭风的冥想。   他收起刀子,利落地跳下岩石,在一片黑暗中迅速捕捉到王昕的身影,有些担心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王昕在原地等他走近,声音很轻:“找你啊,好几次半夜醒来都见不到人。”   枭风解释道:“检查信号塔。”   王昕的睫毛微颤:“有没有人路过是天意,我不想和你分开。”   “离不开人了。”   “是啊,见不到你就慌。”   枭风拉着人往回走,笑着说:“快生了,紧不紧张。”   王昕很放松:“不紧张,我身体素质好,肯定不会有事。”   枭风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眼底翻涌着虔诚与恳求:“别怕,交给我。” 第49章   一星期后。   激动人心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枭风选了一个好天气为王昕生产, 天空湛蓝无云,空气凉爽宜人,海面上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波澜。   为了迎接重要时刻, 两人提前三个月做准备。   此时, 太阳的光线移进山洞,洒在干净整洁的木床上, 一旁的柜子摆满了各种用具:酒精、草药、布条、羽针和长尾草等等..   这些东西即将用在王昕身上, 而不远处的空地,摆着一个用木头做的小浴盆, 这是枭风为新生儿准备的, 除此之外,还有野生燕麦粥和小衣服之类的零碎用品。   王昕坐在木凳上,两手捧着肚子,目光在这些‘工具’上来回扫荡,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说一点不紧张那是假的,就算去医院生孩子,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情绪。   可他对上枭风的黑眸时,那种负面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枭风的眼睛里仿佛拥有以强制令人进入催眠的魔力,传递一种坚不可摧的信号——有我在, 别怕。   王昕放松了,嘴角弯起, 戳了戳硕大的肚皮。   压力给到枭风,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天没亮就开始做准备,将最糟糕的可能性脑补一遍,然后想出应对方案。   做好最坏打算, 向来是他的风格。   他让王昕躺在床上休息,火炉搬到近处,上面坐着小锅,里面煮着具有麻醉功效的草药。   几天前,枭风先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一口气喝两碗药汤,约莫十分钟,他便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麻醉状态,王昕按照他的嘱咐,每隔半小时就试图叫醒他,可他一直睡到天黑才转醒。   事实证明,用这种方式麻醉王昕,是现阶段最可取的办法。   “枭,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王昕轻声问,语气里既有忐忑也有期待,更多的是急于解脱。   “准备好就开始。”   枭风找块干净的毛巾放在床头,若是生产过程中王昕被疼醒,咬住毛巾可避免伤到舌头。   除了毛巾,他还准备了几根绳子,等人陷入麻醉状态后,他会绑住王昕的四肢。   王昕捂住脸,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真的好像公猫绝育啊。”   枭风俯下身子,右手摸着王昕的脸颊,左手放在浑圆的腹部,声音沉稳:“有感觉吗?”   王昕晃了晃脑袋:“真奇怪,它从昨天就变老实了,可能知道自己要面世。”   枭风打量王昕的肚子,颇有经验地做出判断:“明显是月份不足,胎儿却过大,你要是顺产的孕妇,就要打催产针了,大嫂就是这样。”   王昕低喃:“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样的宝宝。”   枭风轻声安慰道:“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王昕亲吻他的掌心,很乖巧的模样:“嗯,我要喝三碗,可别让我中途醒来。”   “不会。”枭风微微一笑,但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认真端详王昕俊美的五官,忽然想,如果王昕再也醒不过来,这是不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视。   “昕昕,”枭风吻了王昕的嘴唇,“我爱你,知道吗?”   王昕立马做个鬼脸:“不要啊,别说这种话,吓死人了。”   枭风失笑,连连点头:“好好,等你醒了再说。”   王昕激动得双颊泛红:“我也爱你,我还想跟你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后悔。”   枭风的心开始狂跳,并且感到疼痛难忍。   ...   二十分钟后,喝了两碗药汤的王昕渐渐进入昏睡状态。   枭风的脸色变得严峻,他用高温消毒的刀子在王昕的肚皮上比画两下,直到现在他还心存希望,或许外面能响起螺旋桨或汽笛的声音。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要再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一定要集中注意力在当下。   他闭上眼睛,快速平复情绪。   再睁眼时,他的眼眸里浮现锐利与直率。   他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先把孩子当瘤子从王昕肚子里取出来,确保大人平安后再考虑孩子的安危。   没办法,相比未出世的孩子,枭风更怕失去王昕。   他低头亲吻圆鼓鼓的肚皮,为表歉意,也在传递某种信息。   无论生与死,他们要见面了。   枭风先把王昕的四肢绑在木床的四角,然后做清洁工作。   接着,他执起匕首,刀尖对准肚脐下方。   火炉里发出“滋滋”的响声,枭风瞅一眼,看见了烧红的木板,这是为大出血准备的止血工具,他希望永远用不上。   枭风收回目光,表情愈发凝重,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下一刻,锋利无比的刀尖开始移动。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王昕立马皱起眉头,被束缚的四肢开始无意识的挣动。   “啊..”王昕的嘴角泄出痛苦的呻|吟,眼帘微微掀开一条缝,“呃..枭..”   枭风目不斜视,专注手里的动作,声音却很温柔:“昕昕,你很坚强,再坚持一下。”   王昕在混沌中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身体,他仿佛在受刑,还是五马分尸的那种,他抑制不住地叫出声:“啊啊!!”   山洞里回荡着痛苦的叫喊,吓得狐狸和地鼠抱头乱窜。   很快,王昕的嘴被毛巾堵住,一滴滴成串的汗水从脸颊流淌,濡湿了身下的草席。   幸运的是,他疼到彻底晕过去了。   枭风也没好到哪去,别说身上了,两只手都浸出一层薄汗,但他并没有受到王昕的影响,全程专注于手中动作,他十分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谁慌他都不能慌。   时间嘀嗒流逝..   ‘瘤子’取出来了,枭风拍两下就把它放在旁边。   他开始为母体做清理,该留的留,该割的割,随即拿起羽针和长尾草在刀口上穿针引线。   王昕又被疼醒了,但意识模糊,嘴里嘀咕着别人听不懂的话:“电脑上防盗门两个空间呢..”   枭风目不斜视道:“你很棒。”   “那当然..”   王昕竟然回应了,可是在说梦话。   这样也好,谁也不想看见自己开膛破肚的画面。   ...   ...   ...   细沙低语,潮水轻叹。   在这片幽静的沙滩上,突然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   海风裹挟着生命的呐喊飘向四周,荡漾在浪尖上,荡漾在丛林间。   山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味道,不好闻,却令人欣慰。   枭风终于找回孩子的身份,瘤子变成宝宝,不再受到忽视。   他用毛巾裹住能哭能喊的新生儿,擦去皮肤上的痕迹,抱在手里掂了两下。   约莫八斤重,是个健壮的宝宝,刚出生就带着浓密的黑发,不像大嫂的孩子浑身泛紫,皮肤也不是皱巴巴,而是展现出红彤彤的光泽,大胖脸也是鼓鼓的,不停地挥舞小拳头。   这么大个头,只能说吃得太好了。   枭风不免心有余悸,还好提前生产,不然情况只会更糟。   他把宝宝放进提前备好的小篮筐里,低声说:“欢迎你,等你妈妈醒了,看见你这么健康一定很开心。”   宝宝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枭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必须时刻观察王昕的状况,还要为一小时后的喂奶做准备。   宝宝的第一口吃的是麦糊,奶嘴用橡胶手套改造,枭风的手艺没得说,抱孩子的姿势也手到擒来。   喂完麦糊,他紧张了很长时间,害怕孩子有不良反应。   好在宝宝足够健壮,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硬生生挺了过来。   终于能喘口气了吗?   并没有,即便枭风不放心老婆孩子,但他不得不提着‘诱饵’出门。   原始部落的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   晚上,天空点缀着微小而黯淡的繁星。   船灯照亮山洞,蓝框里的婴儿睡得香甜。   王昕昏了足足大半天才醒,而且是被疼醒的。   “太好了,我没死..”   不愧是王少爷,睁眼的第一句话从不让人失望。   枭风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来,立马凑到脸庞询问:“昕昕,醒着呢?”   “你是..”王昕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停顿好半天才说出下句:“我的临时老攻。”   “......”   枭风无奈地摇摇头,很快又笑了,笑容中带着永不消逝的温柔。   还有心情开玩笑,证明王昕的状况不是特别糟。   “好疼啊,形容不上来是哪疼,”王昕轻轻喘着气,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的目光向下瞟,眼里闪过一抹惊讶,“怎么没瘪下去,它不会还在里面吧。”   枭风把被单往上拽一下,避免他看到恐怖的刀口,轻言细语地安抚:“取出来了,肚子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话这么多,不是疼得厉害嘛。”   王昕可怜兮兮地点头:“是,减少用词,饿了。”   枭风把麦糊递到他嘴边:“小心烫。”   王昕忍着身体的不适,小口吃着:“唔..好疼,不敢动。”   “那就别动,我来处理。”枭风帮他擦了擦嘴。   “我..”王昕的额头冒出一层汗,“下面没感觉,是不是失禁了。”   枭风的声音沙哑:“正常,我帮你清理过了,再吃点东西。”   王昕微怔:“枭,你累了。”   枭风面色不改:“没有,想让我省心,就张开嘴喝点东西。”   王昕的鼻子嗅了嗅,声音无比虚弱:“我好像闻到了奶香味。”   麦糊瞬间不香了。   突然,王昕脸色一变,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看向枭风,眼底溢出忐忑:“那个...活下来了吗?”   他难以掩盖声音里的恐惧,只是在强装镇定。   枭风一直等他问出口,并用史上最温和的语气回道:“睡觉呢,抱来看看?”   王昕赶忙点头:“先告诉我性别。”他的脑回路果然跟常人不一样,没忘记赌约,枭风输了要给他上的。   枭风走到篮筐旁边,低头打量熟睡的孩子,微微弯起嘴角:“跟你说过的,是女儿。”   王昕顾不上血崩,提高音量道:“真的啊?”   “嗯,真的。”枭风抱起篮筐里的孩子,两步走回床边。   他把婴儿的脸冲向王昕,指了指鼻子:“像谁。”   “我,”王昕张嘴就来,很想抱抱孩子,可身体不允许,“哎..还是疼,等一下,真是女儿啊。”   “我骗你做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准。”王昕受挫地撇下嘴角。   枭风还是那套说辞:“梦里见过。”   王昕自始至终就没信过:“别瞎掰,嘶..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身上的某种特征暴露了。”   “你别乱动,少说两句,”枭风担忧地看着王昕,然后像个世外高人一样低吟,“是一种感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信仰的力量,啊..上帝,疼死我算了。”   王昕越疼越想叫,而越叫越疼。   他抬起手,艰难地比画一下:“让我看看。”   枭风把孩子放回篮筐,安慰着说:“别看了,吃点野枣补补气血,我还给你炖了鸡汤,吃完东西喝碗药。”   “不,我要看一眼。”王昕坚持要看肚子。   枭风只好满足他,掀开被单,露出新缝合的刀口,乍一看很像肚皮上纹了一条蜈蚣,周围则是敷一层提早备好的药。   王昕抬起头瞅两眼,头皮有点发麻,不过能接受:“还好,比我想象中的短很多,枭哥,你不去做医生可惜了。”   枭风按住他的肩膀,“躺好,别这么调皮。”   “孩儿他爸,给老娘来点吃的,”王昕很有底气地发出命令,“孩子呢,你怎么抱走了,我再看两眼,还要发表一段感言。”   “.....”   枭风先把吃的奉上,然后拎着篮筐放在床头。   这样只要王昕一转头,就可以看见篮筐里的宝宝。   趁自己还有点力气,他迫不及待地发表感言:“我当爸爸了,亲生的,应该是妈妈才对,真是不可思议,我们竟然能活下来,多亏枭哥勇猛,是我绝对不敢动刀子,我的孩子..嘶..”   话太多漏风,王昕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枭风板起脸:“够了,闭上嘴巴吃东西。”   王昕反驳:“闭上嘴还怎么吃..”   枭风神色一凛,制止了没完没了的唠叨。   王昕的身子到底是虚弱,吃完东西,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枭风不敢闭眼,每隔半小时要检查王昕的腹部和体温,还有孩子的情况。   翌日,天光微熹。   王昕再次转醒,这次是被一种兴奋感驱使。   他在梦里都惦记自己的宝宝,想抱一抱,亲一亲,这种感觉如此强烈,让原本该昏睡的他提早醒来。   枭风正坐在洞口煮奶,孩子就在旁边,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枭..”王昕呼唤一声,“在干嘛。”   枭风回过头,看见王昕尝试着坐起身,心下一紧:“等等,你先别动。”   王昕慢吞吞地摆好坐姿,感觉还不错,这个过程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他看着枭风越来越近的身影,微笑道:“早上好,我有力气了。”   枭风摸摸他的额头:“还行,没发烧。”说完,又检查一下缝合部位,那里微微泛红,情况是好是坏还有待观察。   “我饿了,”王昕朝洞口看一眼,“你在煮什么,这么香呢。”   “奶,”枭风想了一会儿应该怎么解释,“用食物换来的奶,因为语言不通,只能强行交换。”   王昕瞪大眼睛,脸上只剩震惊:“不会是...母豹吧?”   枭风缓慢地点头:“对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枭风带着捕到的猎物出门,他把飞鸡当诱饵,往肚子里塞了不少麻药,然后扔在母豹居住的洞穴附近。   这位懒洋洋的优雅豹子果然上当,美滋滋地把天上掉下的馅饼带回洞中享用。   枭风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手持叉子小心翼翼地靠近。   母豹的结果和王昕一样,进入半昏睡的状态,像喝醉了似的躺在洞穴里,有两只小幼崽围在旁边转悠。   枭风迅速找到母豹的□□,拿着竹筒做的奶瓶,疯狂的挤着乳汁,边挤边在心里说:谢谢,你帮助我女儿活下来,你最近的伙食我全包了。   他决定富养母豹,让它产出更多的奶水,足够养活两只小豹子和一个人类幼崽。   “过程就是这样,母豹的奶水很足。”枭风把这次经历简单叙述一遍,语气轻描淡写,透露出对生命的期许。   王昕知道没那么容易,能想象到有多危险,假如母豹中途苏醒,或者有家属回来,枭风就不容易脱身了,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闲聊中,豹奶已经热好。   枭风试了试温度,抱起婴儿开始喂奶。   这幅画面冲击了王昕的视线,他感觉鼻子泛酸,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忍不住潸然泪下。   “怎么了?”枭风看见他哭,担心又好奇。   王昕抹去眼泪,说:“你要是被豹子咬伤怎么办。”   枭风忽地笑了,笑容并不张扬:“不会,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和孩子需要我,我知道自己很重要。”   “你知道就好,”王昕抽噎两声,眼泪憋了回去,“她怎么样,我在梦里听到哭声,是不是真的。”   “她确实哭了,肠胃不舒服才会这样,”枭风看着怀里的小婴儿,“条件有限,这是她该经历的,避免不了。”   “腹泻了吗?”   “新生儿会这样,我检查过颜色,还可以。”   “枭风,她能活下来吗?”   “能,你那几顿猪肉不是白吃的。”   “......”   王昕试着换个坐姿,腹部立马传来钝痛,但能忍住。   他等枭风喂完奶,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轻声说:“给我抱抱吧,我还没抱过呢。”   枭风很小心地把宝宝放进他的臂弯中,不忘提醒:“别碰到肚子。”   王昕终于抱到孩子,立马发表感言:“真胖啊,这大脸。”   “小点声,别让她听见。”   “哦对,之前想好的名字?”   “姝罗,在夹缝中顽强绽放。” 第50章   一大一小暂时平安, 他们可以搬新家了。   山洞的空间宽阔,到底潮湿,不适合新生儿和产夫居住。   枭风立刻着手办这件事, 他把所有东西收拾好, 新家也准备好,打算先送王昕去树屋。   王昕卧床休息两天, 疯狂的补营养, 第三天可以尝试走路,过程没有想的那么困难, 他自己感觉没问题, 可身体的反馈不容乐观,缝合处始终没有消炎,发出阵阵钝痛,一到晚上还会低烧,若是感染就麻烦了。   枭风告诉他:“感染就是死。”   王昕不敢折腾了, 老老实实地听凭吩咐。   他们没有抗生素,只采到土著用来消炎杀菌的几种草药。   枭风定好量, 每天都会煮半锅给王昕喝,并不厌其烦地帮他换药。   如此艰难的医疗条件,他们必须加倍小心, 好在天气给力,生产期赶在全年最舒服的季节, 这是令人欣慰的自然条件。   其实他们能走到这一步, 已经足够幸运。   早上,风和日丽。   枭风安顿好小女儿,将篮筐固定在高处,以防野兽来骚扰。   确定孩子睡着了, 他折返到床边,打横抱起王昕。   他要先把大人送过去,再来接小的回家。   一路上,枭风保持不缓不慢的速度,每走一步都很谨慎。   王昕害怕宝宝有事,催促他快一点。   枭风冷静地说:“她不会有事,你的情况比她的情况要糟。”   王昕搂紧他的脖子,感受腹部传来的异样,小声说:“我会不会死啊..”   枭风低眸扫一眼:“没那么容易。”   “你掏干净了吗?”王昕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肚子,“你有没有看里面的构造,我为什么可以生孩子,是不是隐形的雌雄同体。”   “有点像..”枭风斟酌着用词,“取出一个装□□的薄膜,昕昕,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想你活着,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王昕的双颊瞬间泛红,眼里的喜悦抑制不住:“嗯,我明白你的感觉,当初你受伤,我也害怕失去你。”   “我们条件有限,任何步骤都要严肃对待,你听我的,不会有事。”   枭风说完,亲了一下王昕的头发。   王昕把他搂得更紧,乖巧应道:“我听话,你不让我动我就不动。”   聊天中,他们已经沿着小径穿过密林。   树屋近在咫尺,好像比记忆中的样子更有童话风。   每次来这里,王昕的心情就会自动变好,他觉得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附近没有竹林,有竹子就好了,”枭风抱着人踩上台阶,慢慢地往上走,“竹篦墙要比木栅栏更有私密性,小狐狸再来偷东西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昕笑道:“小狐狸才不管你拿什么当隔板,它是挖洞的,这样就很好,我喜欢咱们的小院。”   话音落,两人进了屋。   枭风把王昕放在木椅里,安顿好,立马出门接孩子。   十分钟后,一家三口团聚。   “船长,庆祝一下吧,乔迁之喜!”   王昕倒了点药汤,当做酒来饮用。   枭风不扫兴,陪他喝了两杯,但很快就换身长袖衣服要出门。   王昕有些抑郁:“我看你都累。”   “我还行,”枭风拿好工具,走时看一眼熟睡的宝宝,“不止你俩要吃的,豹子一家老小也在等我。”   “你再去挤奶,可得小心,”王昕提起这事儿就慌,“发现不对就赶紧跑。”   枭风安抚道:“放心,等我回来。”   一等就是半天,中午了,还不见人回来。   王昕焦虑的要命,总是站在门口朝远处眺望,入目所及是一片又一片的绿色。   “哎..快点好吧,”王昕掀起衣角查看缝合处,心里不断乞求上苍,“我可不想死,我老公这么勇,孩子这么可爱,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妈,你在天之灵要保佑昕昕...”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能吃能睡,精神气也还行,就是缝合处不见好转。   他诚心祈祷,全部心思都给了自己和在外觅食的猎人,一不留神就记错了喂奶时间。   胖娃哪里受得了饥饿之苦,时间一到,嘴一张,嗷嗷地开始哭起来。   王昕吓一跳,赶紧回屋看看怎么回事。   婴儿床里的宝宝闭着眼睛哭嚎,听上去不是正常的哭声,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王昕哆哆嗦嗦地把孩子抱在怀里,拿起竹筒奶瓶,将奶嘴塞进宝宝的嘴里。   宝宝停止哭喊,宛若饿极的小狼崽般使劲嘬着奶嘴,甚至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   “妈妈对不起你,”王昕很是愧疚,“我要是有奶就好了,真是奇怪,可以生孩子,为什么不产奶呢。”   这话刚说完,树屋下方便传来一串脚步声,王昕心中大喜,知道外出打猎的人回来了。   很快,房门被推开,枭风高大的身影闯入视野。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又显得极具威严。   “怎么了,”枭风问,“我听见孩子哭,没事吧?”   显然,他是跑回来的。   王昕露出心虚的表情:“哦哦..她饿了。”   枭风俯下身子,亲了亲王昕的额头:“你呢,还疼吗?”   “这两天好多了,走路也不费劲,”王昕停顿一下,寻求认同地问,“我应该没事了吧,再等几天是不是可以拆线了。”   “看情况,”枭风坐在对面的椅子,从王昕手里接过孩子,“不要自己吓自己,也不要放松警惕,我们以疗养为主。”   王昕讷讷道:“我想尽快恢复,可以帮你分担一点,你自己一个人早出晚归,我真的很焦虑。”   他知道枭风对森林很熟悉,可他得看着他才能做到真正的安心。   现阶段情况特殊,他没办法跟随枭风出海或者进入林子打猎,只能眼巴巴等着,这是最熬人的,何况他又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枭风瞅他一眼,语气放柔:“我在外面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和孩子不生病,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也是我做事的动力。”   王昕迟疑半秒,干脆直说:“要不咱们想想别的办法,煮点椰奶试试,别再找豹妈借奶了,我可能不会感染死掉,而是要被你吓死了。”   “别怕,”枭风看上去游刃有余,“这几天宝宝已经开始适应豹奶,她没有过敏,你知道这有多幸运吗?我们不能冒险尝试其他的东西,微小的失误就能让我们失去她。”   “可是...”王昕红了眼眶,“我更怕你有事。”   枭风心中淌过暖流,眼底浮现动容:“我答应你,不会有事。”   王昕最近听过不少类似的话,依旧不踏实:“只要你出门找奶,我的心就狂跳,你不是我,体会不到这种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等的心情。”   随着尾音消失,王昕的泪眼也顺着眼角流出,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枭风张张嘴:“哭什么呢,我好好的坐在这里。”   王昕抽噎的更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肩膀上下起伏。   枭风故意吓唬:“经常哭就是体内有火,伤口会感染的。”   王昕赶忙擦眼泪,暗暗吸口气,想把眼泪憋回去:“总之,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我不会死。”枭风笑了笑,抱着孩子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那你呢,”王昕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好问题,“我要是感染烂掉,你要不要跟我殉情。”   枭风没犹豫:“不要,我还得照顾姝罗。”   王昕恨得牙痒痒:“就凭你这句话,我也要活下来..”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家三口的生活形成一种规律。   王昕和孩子轮流生病,不是他低烧,就是她闹肚子。   枭风是操碎了心,每天忙里忙外并不会让他感到疲惫,为了家庭他拥有满身干劲,但架不住娘俩轮流‘恐吓’,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被病魔调戏。   他联想到邻居家的猫,他记得大嫂以前养的狸花猫,脑门受伤后一直不好,但也不严重,那块皮肤在结痂与破裂之间反复徘徊,一直持续好几年。   王昕大概就是这种情况,缝合处既不见好也不见坏,好像刚有愈合的迹象,过了一天后又开始出现炎症反应。   至于宝宝,始终是饮食问题,虽然豹奶充足,但还是没有完全适应。   几乎每一个夜晚,她都要嚎两嗓子表示抗议。   这天早晨,枭风起早喂奶。   等他把宝宝放下,回到床边查看王昕时,发现对方的体温比平时高不少。   他揭开王昕的衣服,看见缝合处肿胀,皮肤温热,隐约有白色液体渗出。   这是感染的症状,他心下一紧,一股恐慌瞬间涌上心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永远给人安心的表象,他知道自己是王昕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第二天的同时间,当枭风再次查看王昕的腹部时,那块区域竟然消肿了,没有继续冒脓,而是浮现一层血痂。   王昕的刀口就是这样,反复折磨枭风的神经,甚至有点戏弄的意思,换一个神经脆弱的人,估计早崩溃了。   这边刚好一点,另一边又不甘示弱的刷存在感。   时间到了,姝罗张开嘴,准时嚎啕起来。   这次的哭声刺耳又惨烈,惊得两人心脏狂跳。   枭风以为姝罗饿了,喂了一点奶,但孩子不喝,只顾哭嚎。   王昕吓得六神无主,原地直打转:“小罗儿,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直哭。”   枭风的大手伸进襁褓,帮女儿揉肚子,低声说:“可能是肚子疼。”   这一夜,哭嚎的声音就没停。   天亮以后,枭风找到了原因,他仔细检查女儿的身体,发现孩子的脸和肚子都有细小的红点,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被绿蚁咬了,也就是当初咬王昕的那种毒蚂蚁。   姝罗的婴儿床不靠窗,而且特意做了小蚊帐,正常情况不会有东西进来。   “是我的疏忽..”说着,王昕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他昨晚喂完奶后没有及时放下蚊帐,过一会才想起来,可就这么片刻功夫,有几只小爬虫落在姝罗床上,往她的脸和身上咬了几口。   枭风拿来几片小叶子,帮助孩子止痒,不忘安慰王昕:“意外,绿蚁毒性不大,明天就能好。”   王昕边哭边摇头:“我的错,我怎么这么混蛋..”   “没事,别哭了。”   “呜呜呜...小罗儿可真惨。”   大的哭,小的也哭。   屋里此起彼伏。   枭风只觉脑瓜子嗡嗡的,没办法,他两边一起哄。   又过几天,他们的生活规律未变。   王昕的刀口反复发炎,宝宝的哭声撕心裂肺。   枭风到了极限,他必须找到出路,再这么下去,大的小的他都留不住。   想靠救援队获救的希望实在渺茫,而这片海域也从未见船舶路过,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寻求机会,而这个风险是极大的。   现实情况不允许他们继续等待,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枭风不确定王昕还能活多久,看上去好像没事了,但死神最爱捉弄人,保不齐哪天突然把王昕带走。   枭风铺开用叶子做的布局图,这些日子他没少研究,可以确定岛屿大概的方位。   毫无意外,他们处在公海,离绿国不是特别远。   枭风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建造一条船,带着王昕和孩子离开此地。   有想法就要落实,这是他百年不变的风格。   他马上把这个决定告诉王昕,并嘱咐对方提前做好准备。   王昕既激动又忐忑:“我们要做木筏离开吗?是不是有点冒险,你忘了咱俩上次探索海岸线,差点被晒成人干,小罗儿能受的了吗?”   枭风的双眼狭长而明亮,展现出强大自信的气场,他向王昕许下承诺:“你和姝罗不适合长时间待在这里,我是船长,也是父亲,我会想尽所有办法带你们离开,无论如何我们要试一试。”   “有道理..”王昕点头,“咱俩倒是无所谓,孩子不能永远留在这里,以后要是咱俩不在了,剩她自己怎么办,最可怕的是被现代人发现抓去做研究。”   越想越真实,仿佛已经窥见未来。   王昕打个冷颤,杜绝这种可能性:“走,必须走,就算结果不理想,咱们仨也是捆绑在一起。”末了,他对上枭风的黑眸,说出那句专属情话:“要死一起死。”   很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枭风变得更加忙碌,不仅要照顾两家子人的吃喝,还要空出时间制造能够抵抗海浪的船舶。   每当深夜,万物俱寂时,他便陷入沉思,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或者是重要的点没想到。   撞在岬角的船骸早就被他搜刮过无数次,连腐烂的甲板他都没放过,至于大副留下的山洞,他更是翻个底朝天。   到底是哪里没有搜刮到,他还有什么能用到的东西。   枭风闭上眼睛,开始代入大副的视角,以大副当时的情况,每天会做些什么,有没有想过怎么离开。   忽然,他睁开眼睛,想起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赶忙从床上坐起来,尽管小心翼翼,还是惊醒了王昕。   王昕条件反射地问:“又哭了?”   “没有,”枭风把人按回床上,“你看着孩子,我出去一趟。”   “大半夜的去哪里啊。”   “找东西,很快回来。”   ...   枭风点燃火把,提着小锄头上山。   他来到大副的坟前,在心里哀悼一番后,扬起锄头开始掘坟。   不多时,他便挖出了大副的尸骨,以及套在骨头上的衣服。   枭风把那件破旧的衣服脱下来,挨个口袋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翻到了一个防水袋,这是水手必备也是随身携带的用品。   他打开防水袋检查,里面存放着小巧的航海日志。   “谢谢..”枭风感谢大副,也感谢命运的眷顾。 第51章   天亮了, 阳光照进山洞。   在山洞坐了一晚的枭风得出结果,一个好坏掺半的结果。   日志上记录,船尾携带封闭式救生艇, 是目前船舶广泛使用的类型, 封闭式救生艇内部备有较为完善的生存设备,比如充足的食物、淡水、急救药品、保暖用品等, 但这些东西并不能引起枭风的兴趣。   食物和淡水他们可以自己准备, 急救药品就算有肯定也过期了,主要是封闭式船舱, 因为封闭才能救大命。   枭风合上日志, 决定了,开干。   他回到树屋,叫醒王昕,一家三口沿着沙滩来到岬角。   “昕昕,我要潜入水里打捞救生艇, ”枭风冲船骸比画一下,“封闭式救生艇保存下来的几率很大, 而且更加安全可靠,能避免太阳的炙烤,也能躲避暴风雨, 就算遇到海浪被掀翻也会自动扶正,我把它带上来, 安装在竹筏上, 这样对孩子的安全有一定保障。”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王昕瞪着只有一半身子的船骸,“在哪呢?你说潜下去,你确实另一半在海底下?”   枭风一脸凝重地点头:“大副生前写了很多日志, 直到笔写不出字才用石头,他在最后一篇记录,船尾沉在岬角下方,大概十米深,他试过两次下潜没有成功,因为...”   迟疑了一下,枭风继续说:“他本身就有肺病。”   “不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王昕猜到他要做什么,面如土色,额头立马沁出一层恐惧的汗,“如果真有十米深,在没有氧气面罩的情况下,水压就和两倍的大气压力相同,你的肺可能会爆炸,这简直是送死。”   枭风眼里闪过坚韧与执着:“那是正常人,别忘了我是水手。”   王昕下意识抱紧孩子,“别管什么手,我觉得这个办法有待商榷。”   “昕昕,相信我。”   枭风走到王昕跟前,用温暖又强大的目光将人罩住。   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王昕的表情明显松动了。   “再等等,可能还有其他办法,说不定我明天就好了,可以活蹦乱跳,小罗儿也会健康成长,我们不一定非要离开,现在这样也很好。”   然而,枭风不会抱有侥幸心理,趁王昕的身体还没有恶化,他一定要带家人离开。   当天下午,他们准备好工具,即将挑战最艰难的任务。   枭风下水之前先来一场冥想运气,这种呼吸法起源印度瑜伽,可以帮他潜到更深处。   做完以后,他找根长绳系在腰上,另一端绑在岩石上,他准备跳进水里,转头看一眼王昕。   “你可别丢下我们娘俩,”王昕的声音直打颤,“没有你,我俩也活不了,其实我想告诉你,我感觉好多了,姝罗最近也很少哭。”   枭风戴上护目镜,目光温柔的注视他:“等我,很快就上来。”   “骗人是小狗,”王昕走到岩石旁边,拉了拉绳子,“超过时间我就拽绳子,听见没有。”   枭风做个手势,随后转身,一跃而下。   水花四溅,他的身子直挺挺地落入水里。   他很快游上来,看着平静的海面,他抛开一切杂念,尽可能做到心绪平稳。   他慢慢地呼吸,吸气,呼出,反复数次后,他的身体已经做好下潜的准备。   根据大副日志的提醒,他预估出了船尾的位置,于是不再耽搁,屏住呼吸一头扎进了海里,并直奔目标潜去。   枭风一下又一下挥动手臂,很快,他找到了日志里提到的钢绳。   现在沿着这条钢绳,他就能找到船体。   就在这时,腰间的绳子一紧,他知道是王昕在作怪。   绳子越来越紧,他怕王昕被拉下海,不得不向上游。   当他重回水面时,一抬头便看见王昕焦急的那张脸,耳边也传来一声声呼唤。   “枭风!你没事吧!”王昕紧紧抓着绳子,隐约看见了水花,“你别吓我,快跟我说句话!快点!”   枭风往后退,抹了把脸,短暂而无奈地一笑:“老婆,别帮倒忙啊。”   王昕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磕巴地说:“我..我害怕你有事,我担心你。”   枭风叮嘱道:“别再拉绳子,我自己能上来。”   “好的,对不起了。”   “没关系。”   枭风重新来一遍刚才的步骤,放松,深呼吸,然后下潜。   他再次摸到钢绳朝下游去,水从四面八方压来,他感觉有一种寒冷渗入体内,与此同时,头部气压增大,两只耳朵都发出吱吱声。   接着,疼痛感不见,内外压力似乎达到了平衡。   枭风继续向下游,终于看见了嵌在海床的船尾,他直奔目标而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已经感到胸腔内的肺越来越沉重,赶在身体失重前,他必须找到救生艇。   他从这一条钢绳摸到令一条,迅速辨认出它们的用途,然后沿着钢绳结构找到船体护栏。   幸运女神终究没有抛弃他们,在一片混沌中,枭风找到了绑扎救生艇的钢丝,由于船舱刚好嵌在两块礁石中,导致释放器无法脱钩,救生艇硬生生卡在那里,枭风只能手动解开钢丝。   这个过程比预想的顺利,但释放救生艇时,枭风被它撞到了。   霎时间,枭风的心脏怦怦猛跳,感觉肺部要炸,他强保持镇定,抓住救生艇的扶手,赶忙把腰间的绳子系在上面。   此时,他的氧气即将耗尽,有可能瞬间失去知觉。   他抓住桅杆,看见上头有个东西渐渐升高,他跟随那个东西向上游,立刻分辨出漆黑的海底和海面的阳光。   他一边游一边呼出气体,随着水压的减小,他的肺部稍稍得到扩展。   可在他破水而出时,立马感到鼻腔涌出黏液,呛的他没办法大口呼吸空气。   “枭风!我们不走了,你赶紧上来,别吓我!”   王昕在上面加大嗓门高呼,紧紧拉住绳子,眼神中充满了不安。   枭风抹去鼻血,朝上方比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向岬角靠近。   他踩住一块岩石,勉强脱离海水。   紧接着,那个沉睡多年的救生艇慢悠悠浮出水面,它跟枭风一样,被大海蹂躏的伤痕累累,有种四处漏风的破旧感。   不过还能起到作用,这一趟的冒险是值得的。   ...   姝罗满月这天,就是他们告别小岛之日。   枭风修补了救生艇,将它和竹筏融为一体,改造成一艘带舱室的小船。   小船上载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密封的肉干和足够的淡水,还有宝宝的麦糊。   能用的一样不少,多余的一概不拿。   相较枭风的务实,王昕明显对树屋充满了不舍,这是他们亲手建起的家园,他们在这里相爱,孕育生命,经历重重艰难最后活下来。   而为了更好地活着,他们选择离开。   “以后有机会,还要回来。”王昕摸着婴儿床,还有小风铃,“对了,还没跟豹妈告别,它喂养了我女儿,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不对,是恩豹。”   枭风微微一笑,低眸看眼怀里的宝宝。   王昕忽然好奇:“你说它知道吗?有人偷它的奶。”   “是交换,”枭风纠正道,“它知道,能嗅出气味不同,多亏它是佛系性格,不然没那么容易。”   王昕若有所思地点头,视线又在屋里转一圈,留恋地感慨:“太多回忆了,我真把这里当家,等咱们回去,要想办法确定这里的位置。”   故地重游,真不错。   枭风当然希望有这么一天,他对王昕露出赞同的表情:“会的,等我们有了新船,我带你和姝罗回来取东西。”   “但愿吧。”王昕叹息一声,最后看一眼这间屋子。   他们用过的家具,睡过的木床,还有枭风亲手制作却没等到宝宝长大的玩具。   “就此别过!”   王昕一摆手,上演一段浮夸的诀别戏码。   不管日子有多苦,休想阻止他表演。   ...   日落西山,一家三口离开树屋。   枭风用之前缝制的万能衣当抱婴背带,大小刚合适,这样抱孩子既轻松又方便。   像上次探索海岸线一样,王昕带孩子先上船,枭风借助海浪将船推离岸边。   岛屿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   两人站在甲板上眺望,对这座荒岛,他们都存有异样的情感。   蔚蓝天空黑了下来,星星一颗颗露出脸。   “枭,我们能找到方向吗?”   “对水手来说,有星星和月亮就足够了。”   枭风指着夜空,那是位置永远不变的北极星,它在群星中没那么显眼,但熟悉夜空的人可以根据其他星座锁定它的位置。   “我们要向东航行,”他对坐在甲板上的王昕说,“确定哪个方向是北就没问题。”   王昕很欣慰:“至少不会迷路。”   枭风再告知一个不错的消息:“海流会把我们带向东方。”   王昕逐渐放下心来,数不清第几次被枭风的自信和沉稳所打动。   他朝身后的小船舱看一眼,用快乐的声音说:“你爸爸好厉害。”   姝罗正在篮筐里睡觉,好像她能听懂似的。 第52章   按照每小时5-6海里的速度计算, 枭风估计小船已经走了约320海里。   天空不见鸟群飞舞,只有棉花般的积云。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两天一夜,眼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 好像处在一座被海水包围的移动牢笼里。   这几天, 枭风几乎没合眼,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而王昕和孩子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甚至越来越憔悴。   王昕是个大人,勉强扛得住海上的风吹日晒, 还不到俩月的婴儿不同, 吃的差喝的差,天天消化不良,嗓子都哭哑了,以前嚎啕时发出铿锵的“哇哇哇”声音,现在是尖哑的“嘎嘎嘎”声音。   两个大的轮流哄, 都很担心姝罗挺不过来。   太阳从东边升高,海上温度也随之提高。   时间到了, 姝罗不负众望地张开嘴嚎啕,声音中夹杂着痛苦的愤怒。   王昕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慰, 既紧张又心疼:“对不起,小宝贝, 再坚持一下, 爸爸妈妈很快带你回家。”   现在是逆风航行,枭风的手不敢离开舵柄,只能回头看看:“帮她揉揉肚子。”   王昕照做无误,心痛地说:“枭风, 我觉得...她要离开我们了。”   “不会,”枭风心里很担心,可必须表现出坚韧的一面,“她没那么脆弱,生在森林,喝豹奶活下来的孩子,她比我们都要强。”   姝罗的哭声渐渐低下来,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合。   王昕不停地抚摸:“她刚出生的时候,又白又胖,脸是红润的,现在变得青黄,等她长大了,得知自己的经历,肯定会想我们没有照顾好她。”   枭风侧过身子,目光中传递着希望:“她是我的女儿,会明白她的经历塑造了与众不同的自己。”   王昕抬起通红的眼睛:“你好会说啊。”   中午,海面上吹来一阵舒服的微风。   太阳被厚云遮住,难得有这么好的时刻。   甲板上躺着几条飞鱼,枭风快速处理它们,鱼肉由他和王昕分食,油脂和鱼籽他们喂给了姝罗。   吃完东西,一家三口的身体都恢复些许能量。   姝罗真是个坚强的娃,不愧是水手的孩子,有的吃就满足。   她不再哭闹,安稳地躺在王昕是臂弯里,呼呼地睡去。   王昕抱着孩子来到甲板,用叶子挡住光,享受一会微风徐徐的好天气。   “枭哥,要不要换我来,”王昕开口问,“我感觉身体有用不完的力气,你掌舵这么久,累死了。”   “你不要忘了,我常年做这项工作,你照顾好姝罗,其他一切交给我。”枭风说着转头看一眼,嘴角上扬,露出暖人心的微笑。   王昕盯住他的侧颜,眸中浮现一道金色的雾霭,点缀着数不清的星星。   他好像更爱他了,多看一眼爱意就加两分。   “怎么了?”枭风发觉他一直在打量自己。   王昕微微一笑:“你好帅。”   枭风愣了半秒,回以笑容:“王少爷,审美降级了。”   王昕用修长手指挠了挠下巴:“是你变帅了,比以前更壮,看着庄严肃穆,你就是海上的勇士。”   枭风有点哭笑不得:“好的勇士,坐稳。”   王昕美滋滋地低头,亲一口孩子的脸蛋,目光再次移到枭风身上,越看越着迷。   虽然他们在海上漂荡好几天,但小船一直向东航行,枭风是个称职的船长,以确保船员安全为要,他也是一个好父亲,女儿能用到的东西他会提前备好,在这方面他比王昕细心多了。当然,他还是一个有担当的家庭成员,极尽所能地安抚另一半,让人抱有期望。   王昕每次感到心慌时,只要看他一眼便能安定,这或许是一种天赋。   “我爸要是看见我抱孩子出现,还领着一个野老公,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表情,”王昕开起玩笑,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我竟然有些期待,我想他也不会太惊讶,他知道我的身体特殊。”   枭风接过话:“你现在还会感到有压力吗?”   王昕微微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再说,我跟你可没白混,没学到别的东西,就学到怎么顶嘴,我早就不怕了,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从我生下姝罗的那一瞬间,我很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枭风给予表扬:“很棒。”   “倒是你,我爸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让他来找我,什么时候都行。”   ...   时间飞一般地过去了,手表的指针提醒枭风,到他休息的时间。   大海是如此的广袤,些许的偏差,就会让他们偏离目的地。   枭风只休息十五分钟,立刻调整方向继续前进。   忽然,他警觉地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船底游过去,紧接着,那东西又折返回来,撞到了船头。   动作不大,像是被浪花撞击。   王昕打开舱门,伸出头问:“怎么了?”   枭风眼神锐利而戒备,声音低沉:“鲨鱼,你进去把孩子系在身上。”   王昕朝水面瞟一眼,果然看见一个背鳍浮出,就在数米开外的地方,他不再耽搁,转身用万能衣把姝罗包裹在怀中,紧紧地护着。   枭风执起长叉,万分警惕地观察水面。   该来的还是来了,寻找机会的路途中,他最怕遇到两种情况,一个是暴风雨,另一个就是被鲨鱼围攻。   一路上他刻意用罐子收集鱼肠,避免血滴进海里引来鲨鱼,可再怎么小心还是撞见了。   无论如何,只要那家伙敢来找茬,他就狠狠地刺下去。   “我们怎么惹到它了,”王昕从舱口露出头,脸上写满担忧,“枭风,你小心,千万别掉下去。”   “不会,你坐稳,我来解决它,主动权在我们这里。”   “真的吗..”   王昕总觉得他在安慰自己。   枭风尽可能打消恐惧:“我手中有叉子,可以攻击它的弱点,敢来,我就叉它的眼睛和鳃。”   王昕艰难地咽口水:“你稳一点,别掉下去。”   枭风不语,一手执叉,另只手抓住桅杆,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安静了片刻,鲨鱼的鳍又出现了,它好像把小船当做一个垂死的动物,张着嘴巴撞过来。   整条船开始摇晃,但不至于翻船的程度。   枭风稳住身体,一眼认出鲨鱼的品种,这头鲨鱼体型中等,凭它一己之力很难把船撞翻过去。   假如附近还有它的亲朋好友,那么情况就不同了。   枭风见过鲨鱼群疯狂进食的场面,血盆大口配合锋利的牙齿足以撕烂所有东西。   他必须想办法赶走鲨鱼,若是见血,只会引来更多鲨鱼。   就在这时,鲨鱼又一次发起进攻,好像生气了,总想吞掉濒死的‘动物’,可每次都会撞到硬硬的东西。   枭风朝水面抛下一块板子,想引开鲨鱼的注意力。   那家伙果然上当了,激动地撕扯着木板,可没多就又盯上了小船。   鳍浮出水面,游动的比汽艇还快。   枭风看一眼船舱里的王昕和孩子,眼底卷起某种黑暗的东西,只要有他在,休想碰到船舱分毫。   他在船舷上端好叉子,仔细瞄准后,用力地刺了下去。   正中眼睛,然后是鼻尖。   几叉子下去,鲨鱼受不了的调转头,逐渐消失在水面。   疼痛让它对小船失去了兴趣,看样子,是小船先取得了胜利。   枭风不敢放松警惕,鲨鱼的血会引来更多猎食者,他控制舵柄快速驶离这片区域。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晚些时候,又有几只鲨鱼在小船周围游荡。   它们没有着急攻击人类,像是遛弯一样游动着,始终与小船保持相当的距离。   枭风遇到比鲨鱼更棘手的事,当他回到船舱里检查王昕和孩子的状况时,发现王昕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孩子躺在篮筐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昕昕,”枭风托起王昕的上半身,将人抱在怀里,“醒一醒,喝点水,吃点东西再睡。”   王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嘴唇毫无血色:“枭,我好像...不行了。”   “别说胡话。”枭风制止他胡言乱语,随后掀开他的衣服查看腹部。   一个月过去,那片皮肤早已愈合,不像受创的样子。   可是王昕的身体在发烧,还不是普通的低烧,他似乎是在某个瞬间突然倒下去,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种突发病倒的情况有过几次,每次睡一觉,醒来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王昕感觉这次不一样,他看着枭风的脸,视野里出现了虚影:“我有点冷呢..”   枭风找条毯子裹住他,亲吻他的额头:“好一点了吗?”   “我刚才梦见我妈了,不行,我得跟你说遗言..”王昕认为自己大限将至,趁头脑还算清醒,赶紧搜索用词,“我爱你,枭风,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其他人,这个毋庸置疑,我生姝罗,一点都不后悔,将来她要是长大了,你告诉她,她妈妈特别爱她,还有我作品的版权,出版费,全都是我女儿的,我在国外还有一套房产,是我自己买的,也要给我女儿,还有还有...让我想一下,哦对,我博客的密码是XXX,和工作室的密码一样,我的几台电脑里存了很多未发布的作品,我都交给你处理。”   吧啦吧啦..   王昕把能想到的家产全部清算一遍,然后稀里糊涂的又昏睡过去。   枭风将人安顿好,抱起孩子喂碾碎的浮游植物。   意外的,姝罗没有哭,砸吧砸吧嘴就自己玩上了。   下午攻击过的鲨鱼好像又回来了,还叫上一个亲戚,二话不说直奔小船而来,它们开始轮番撞击。   小船晃荡两下,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枭风把孩子系在胸前,执起叉子猛地朝船下刺去。   谁来,他就要弄死谁。   这一夜,海面波云诡谲。   时间转瞬即逝..   东方天际渐渐褪去墨色,泛起朦胧的灰白,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整个世界仿佛被唤醒。   枭风却叫不醒王昕,他的感觉是准确的,这次不一样。   王昕开始说胡话,就算把眼睛睁开,眼神也是涣散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完全沉浸在死亡的幻境中。   枭风轻抚他的额头,脸上的神情已经超越悲伤和痛苦,近乎于一种沉静,他只是看着他,好像要陪伴他度过人生的最后一分钟。   小船又开始晃动起来,刚老实没多久的鲨鱼不知疲惫地玩闹起来。   枭风走到甲板上,拿起叉子准备回击。   忽然,他手中动作僵住,耳朵敏锐地动了一下,有种熟悉的声音若隐若现,他有一年多未曾听过,一时间难以分辨是真实还是幻听。   枭风稳住心神,循着声音望去,而水里的鲨鱼也快速消失,好像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呜——”低沉而悠长的汽笛划破清晨的寂静,像一位饱经风霜的水手在深情呼唤。   一艘白色的轮船航行于1海里开外的地方,它看上去干净又豪华,船体光洁,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枭风迅速回到船舱,拿出之前在船骸搜刮到的信号弹,拉动尾部触发装置。   预料中的红烟没有出现,这东西废了,不过枭风有备而来,取消A计划,还有BCD等着。   “嘿!!”   枭风先大喊两声,随后用打火石点燃了捆在一起的塑料布。   一股股黑烟冒出来,呛的人头晕脑胀。   “嘿!这里!”枭风保持头脑清醒地呼救,并挥舞手臂。   他看到轮船甲板上有人在活动,掏出劳力士手表,利用表盘反射出的光打着求救信号。   黑烟加上表盘的反光,终于吸引了轮船的注意力。   接到信号的轮船立刻改变航道,加大马力朝小船驶来。   枭风没空感慨这一瞬间的震颤,他钻回船舱,抱起王昕摇起来,“昕昕!有船来了,我们成功了!”   王昕没什么反应,虚弱到随时要咽气的程度。   枭风忙把人抱出来,站在甲板上等待。   那艘船像诺亚方舟似的驶过来,满载着生的希望。   很快,枭风看清楚轮船护栏下面的标志,是一家叫绿潮疗养院的公司。   他想起绿国附近有一座岛,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救人!”   大船一靠近,枭风就喊救命。   两艘快艇疾驰而来,眨眼间便和小船连在一起,几名身穿救生衣的船员帮助枭风把王昕送到快艇。   “还有小孩子,”枭风反身回舱室,很快抱出来一个婴儿,“船上有医生吗?他们需要紧急治疗。”   船员瞪大眼珠,边打量他边说:“你很幸运,船上刚好有一位医生,先让他看看。”   枭风点头:“谢谢。”   两艘快艇载着获救人员原路返回,等他们登上大船时,其中一位保安实在忍不住问一嘴:“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偷渡来的吗?”   枭风神色一凛,看上去颇有威慑感,语气不乏焦急:“先救人。”   末了,他又礼貌地补充:“谢谢你们。”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这家叫绿潮疗养院的公司昨晚出海开派对,早上返航恰好碰到枭风,他们在船上接受治疗,后被送到港口医院。   按照这个距离,小船再航行半天就能到达熟悉的海域。   枭风并没有为自己的判断感到骄傲,而是无比庆幸遇到大船,若是再耽搁半天,他不知道一家三口会迎来什么结果。 第53章   时隔三天, 枭风从沉睡中苏醒。   他身处一家医院的普通病房,睁开眼睛,嗅觉立马被消毒水的味道包围。   头顶日光灯“嗡嗡”作响, 视野惨白昏暗, 他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间,而大脑里存放的记忆也有些混乱。   好一会儿之后, 他才理清现状。   他带着王昕和孩子离开小岛, 一直向东航行,就在他们被鲨鱼群骚扰时, 一艘白色游轮出现, 他们被带上船,后被送进最近的港口医院,他亲眼看着大人小孩被多名医护人员推进急救室,他则是坐在门口等待。   等啊等,终于等来一名医生。   医生告诉他:“没有生命危险, 大人小孩都没事,你可以..”   他等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 好像就在那一瞬间,连续多日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他毫无防备地失去意识, 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再然后..没有然后了。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护士推开了房门, 目光直直落在枭风身上, 轻声开口:“先生,你醒了。”   枭风立马询问:“我老婆孩子呢?”   护士走到他身边,开始帮他换输液瓶,眼神有些奇怪:“老婆?我们在你昏迷后尝试联系你的家人, 可你是未婚,父母也不在了,只联系到镇上的一对夫妻,说是你的哥嫂。”   枭风换一种说辞:“跟我一起送来的男人,还有小孩,他们在哪里。”   “哦..”护士拖长调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们的家人办理完手续,前天就转院了。”   枭风看上去并不惊讶:“走的时候状态好吗?”   护士回道:“我不清楚,具体情况要问医生。”   “谢谢,请问现在是几月几号,什么时间,我睡了多久。”   “你身体透支了,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今天是第三天。”   护士有问必答,并且通过护士的描述,枭风得知后来发生的事。   他在医院的长廊里直挺挺晕过去,后脑勺落地磕出一个大包,医院找到邻居大哥大嫂,他昏睡的这几天,两口子轮流照顾他,身上的新衣服是大哥帮他换的,光溜溜的下巴是大嫂帮他刮的。   护士略显夸张地形容,大哥大嫂哭天喊地,站在病床前把他的牌位掰断,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哦对了,你老婆..”护士突然想起来,“昨天有一位女士来看你,你说的是她吧。”   枭风立刻猜到是谁,纠正道:“那是小姨子。”   ...   枭风输完液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他没有手机,在医院前台用座机先联系大嫂,告诉对方自己醒了,然后打给了王琦。   “枭风,你醒了!”   电话接通,王琦那不乏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琦,”枭风的声音低沉又沙哑,“王昕在哪里,我要见他。”   “上来就直奔主题,你还是你,一点没变。”   王琦颇为感慨地笑了笑,停顿一下接着说:“我正要去找你,我哥在市区医院,他人没事,你不用担心。”   “姝罗呢?”   “也没事,科学喂养呢。”   “王昕在市区哪家医院。”   “我去接你,咱俩一起去看他,正好路上聊聊。”   “行,我在停场车等你。”   ...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枭风迎到跟前,看见后车门打开,里面下来一位衣着得体的年轻女人。   双方视线交汇,恍若隔世。   王琦立马上前抱住他,眼里流露出感激与庆幸:“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救了我哥哥,而且把他照顾的很好,你们都平安无事,不好意思有点语无伦次,我很难不激动。”   枭风表示理解地点头:“你看着还行。”   王琦露出一丝苦笑:“应该比你俩强点,上车聊,我们去找我哥。”   两人陆续上车,司机启动引擎,车子朝首府的方向行驶。   车门一关,掀起一阵激昂的交谈。   “我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王琦打量着枭风的侧颜,眼底是千丝万缕,“看见我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真的回来了,你也回来了,你们都没事。”   枭风平和地接过话:“王琦,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王琦摇头:“我是担心,失去亲人很痛苦,我们一直没有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昕昕也一直惦记你,”枭风说,“他怕你难过,自责,会被爸爸批评,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受批评的人。”   “嗯,某种意义上来讲,你确实比我哥看得明白,,”王昕侧过肩膀,眼眸微微亮起来,“别聊我的事,快跟我说说你俩,竟然孩子都有了,老同学,我果然不能小看你,惊喜一个接一个,我和我哥一起长大,我都不知道他有这种本领。”   “你想听什么。”   “遇难之后的事啊,你先给我来个简约版,以后再找我哥要个详细版,这方面他专业对口。”   确实,谁也堵不住王昕的嘴。   枭风得知老婆和孩子都没大碍,悬着的心渐渐踏实,真的从遇难开始讲起,来了一个简约版荒岛求生的故事。   他和王昕如何活下来,如何相爱,如何发现怀孕等等..   “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待见我。后来...我看上他了,他也看上我,我们在一起,有了孩子,就是这样。”   枭风这张利索的嘴,不服不行,一年半的经历只用两分钟讲完。   “果然简约,”王琦暗暗决定还是找哥哥比较好,“接下来呢,有什么打算,我昨天随便跟我爸聊两句,他好像不准备接受。”   枭风面不改色,语气淡然:“王昕那么大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何况我俩有了姝罗,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旁人最好别插手。”   看出来了,他在这个问题上一点压力都没有。   王琦的嘴角微弯,眉宇间流露出欣赏与支持的意愿:“我哥算是找对人了,他倒是省心。”   枭风侧目瞥去:“你爸要是看不惯,他得自己调整。”   王琦实在憋不住笑,从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动静:“放心,这件事没我哥想的那么复杂,有些男人就是欠收拾,你给他好脸他不当回事,必须要鞭挞两下才行。”   空气安静两秒,她转头补一句:“没说你。”   “知道,说的是你爸。”   “.....”   --   中午十二点整,车子抵达市区总医院。   枭风和王琦一前一后地下车,直奔住院部。   “不如先去吃点东西,这个时间,我哥肯定吃完了。”   王琦提议先吃饭,她猜枭风醒来到现在应该还没吃东西。   她猜对了,但枭风拒绝,当下最重要的是见到王昕。   “还有,”王琦想起来一件事,“你的租屋到期了,要不要我帮你找个落脚点。”   枭风思考着说:“我自己找。”   “关于那场事故,公司会赔偿你的损失,我昨天叫人预定一艘新船,有时间你去办理手续。”   “好的,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有其他需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王琦,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真是太好了。”   谈话间,两人来到高级病房的门口。   周围一片肃静,走廊空无一人。   “哥,醒着吗?”王琦象征性地敲两声门。   屋里很快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琦琦,进来。”   枭风听了有些难耐,赶在王琦前头推开房门,然后径直走进去。   洁白的房间中,有一张舒服的床,王昕坐在上面,身穿宽松的水蓝色居家服,手里摆弄着类似合同的文件,身影看上去清爽自如。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一张红润俊俏的脸熠熠发光。   刹那间,他们的目光像两把出鞘的剑,疯狂的磨擦。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糖丝。   哦!这该死的偶像剧情节!   王昕满足极了,跟他预想的重逢场景简直没差别,他现在就等着枭风喊一句“昕昕”,然后朝他的床铺扑过来。   然而,枭风把头扭向另一边,视线落在了休息区。   王道荃坐在那里,白发苍苍,好像老了二十几岁,变成真正的老头。   此时此刻,这位耋耄老人用锐利又复杂的目光审视着枭风,好像要把人看穿。   王昕才想起父亲在场,心中的BGM停止,脸上的表情稍微收敛:“枭风!”   枭风冲王道荃微一点头,快步走到床边,弯下腰捧起王昕的脸,两双眼睛近距离对视,忍了又忍才没有当众接吻。   “还好吗?”枭风很自然地坐在床边,眼里除了王昕,再无其他东西,“你气色不错,刚把你送进医院的时候,你的脸色比墙纸还白。”   王昕拉住他的手,身体前倾,话也跟着流泻出来:“枭哥,你把胡子刮干净,我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枭风摸下脸颊:“差别很大吗?”   “是,”王昕点头,“你留胡子就像战神,刮掉变清秀了。”   “别搞笑。”   “真的,不骗人。”   说着说着,王昕的胳膊就搭在枭风的肩膀,眼看就要亲上去。   “咳!”东边传来一声响。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王道荃的脸色很难看。   王昕抿下唇,才想起要做介绍:“爸,这就是枭风。”   “您好,”枭风先打招呼,“很高兴见到你。'   看起来王道荃不是很想见到他,一直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   气氛突然变得僵持..   王琦打破了这种氛围,开口道:“爸,我有事跟你说。”   王道荃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步伐缓慢,临出门又不放心地看两眼。   房门关上,闲杂人等消失。   王昕揪住枭风的头发开始亲嘴,急切万分,跳过前奏直接伸舌头。   他们互相咬着彼此的嘴唇,像是要把对方吃入腹中。   过一会儿,王昕趴在枭风的肩头喘息,用那种熟悉的懒惰调调说:“我好想你,分开太久了。”   是啊,三天!   什么概念?   他们沦落荒岛到回归,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我昨天就该去找你,”王昕郁闷道,“医生不让我走,后来知道琦琦去看过你,她说你还没醒,累到昏迷的程度,吓得我一夜没睡,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枭风摸摸他蓬乱又芳香的头发,轻声问:“姝罗呢?”   王昕惆怅的心情云消雾散:“你知道医生怎么说吗?他们说姝罗很健康,皮实的不得了!”   枭风环顾房间,有点担忧:“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哦..”王昕把脸抬起脸,很快又依偎在男人胸前,“宝宝被带去做检查了,晚点才能见到,你看看我,你先看看我。”   “我看着呢。”   “啧,你不觉得我变化很大吗?”   枭风认真打量一番,点点头:“第一次看你穿蓝颜色的衣服,挺好看的。”   王昕不满意:“我变得多干净,是不是更帅了。”   “是,”枭风实话实说,“香喷喷的,你是不是用了一瓶沐浴露。”   “我又帅又香是不是..”王昕的语调里发出别样的邀请,“你想不想...啊?想吗?”   这还用说嘛,肯定想。   枭风把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摸到细长的疤痕,贴近耳畔说:“医生怎么说的。”   “我特意问了,把医生问的小脸通红,”王昕顽皮地挤挤眼睛,“她说可以干,我恢复的不错。”   “我问你的身体状态怎么样,不是那件事儿。”   “说的就是状态,我体质很好,免疫功能高于常人,能快速清除细菌和坏死组织,感染风险低,愈合速度超快,所以我才没事,你摸我肚子都瘪回去不少,相信我,没问题的。”   说着,王昕就迫不及待地去解枭风的裤子。   枭风按住他的手,将他翻过去,从后面搂住,“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王昕有点急切:“没什么后遗症,主治医生说我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生产,竟然能够活下来,还有我爸,他到现在都不相信姝罗是我生的。”   “你那天病得很严重。”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其实是风寒。”   王昕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背上的针孔,“输液一天,照样生龙活虎。”   枭风被挑拨的身心发热,刻意压低嗓:“是吗?我检查一下。”   “随便你怎么检查..”   “不能太随便,还得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过段时间,先亲亲。” 第54章   枭风定力很强, 硬生生忍住,不过王昕把自己洗的太香了,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性感的光泽, 整个人就像块糕点似的任君品尝。   没法深入交流, 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抱在一起亲了又亲,互相摸摸索索, 时间久到护士来敲门。   护士走后, 他们继续黏糊。   枭风忽然停止亲吻:“我饿了。”   王昕四仰八叉,“吃我!”   “是真的饿了。”   “.....”   枭风昏睡两天, 醒来直接找王昕, 相当于几天没进食。   王昕给他订了餐,看着他吃东西,这种感觉幸福的冒泡。   “等会去哪里啊?”王昕扫一眼桌上的合同,“回来后激动忘形,才休一天, 一大堆事找上门,要不是我爸拦着, 咱俩在医院都出不去。”   枭风边吃边问:“为什么。”   “不知道谁走漏风声,很多记者要采访咱俩,国外的都来了。”   “你爸做了件好事。”   “所以说..”王昕挑挑眉, “像我爸这种土豪,还是有点好处的。”   枭风望一眼窗外, 脸上挂着思考的神色:“我要先找房子, 安顿好后再来接你和姝罗。”   王昕眼里闪过讶异,挺起腰板说:“不用啊,我今天就能出院,咱俩一起找。”   枭风理智地做出安排:“你也有事要忙, 这几天你带孩子做检查,打疫苗什么的,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姝罗的出生日期我算好了,等会写给你,这些事你自己去做,别总麻烦你爸。”   “哦,明白,”王昕有点小失落,“咱俩一起呗。”   “别总想着跟我。”枭风嫌弃地白一眼。   王昕气得不轻,一拳砸在他肩膀,“你怎么这么烦人..”   枭风吃饱了,说句:“我要去看姝罗。”   片刻后,枭风就要走。   回到现代城市就是这样,相处时间瞬间被压缩。   王昕拿出一部新款智能手机给枭风,叮嘱道:“先用这个联系,里面的聊天软件你知道怎么用吧。”   “知道。”枭风接过手机,“你都会用,何况是我呢。”   “哈!今时不同往日咯,”王昕一脸坏笑地指着他,“我告诉你,回到绿国就是我的天下,轮到我做大哥,你得听我的。”   枭风笑了笑,摸下他的头发:“好的,现代人。”   “嗳嗳..”王昕还有话说,“找大一点的房子,我要有自己的工作间。”   “嗯,没问题。”   “我还要一个衣帽间。”   “行。”   “还有...”   “再说不找了。”   “找找..去你的吧!”   两人拖拖拉拉到门口,王昕拽着枭风的衣袖,还是不想让他走。   “急什么呢,”王昕眼底浮现不舍,“我想跟你说说王琦,你知道吗?我以为她会因为我是事儿被埋怨,谁想到她崛起了!她把老头治的服服帖帖。”   枭风失笑:“到此为止,刚才医生怎么说的,你还要休养几天。”   “老公,带我走吧,把我揣兜里。”   “没那么大的兜。”   “行吧,忙你的去,我要睡觉了。”   --   枭风走出房间,关上门,一转头就碰见王家父女。   王道荃和王琦都在,不知道是刚来还是一直等在这里。   “你和昕昕的事,我不同意,”王道荃干脆直说,“当然了,你救过我儿子,我会报答你,一码归一码。”   枭风的反应不温不火:“我女儿呢?”   王道荃先是一怔,随后沉下脸:“有医生在照顾。”   枭风挺欣慰:“我去看看。”   不等王道荃开口拒绝,王琦先打通助理的电话,把人叫过来。   没一会儿,助理匆匆赶来,带着枭风去看孩子。   过程就是这样,枭风来去自如,不受任何限制。   王道荃只觉莫名其妙,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在他的预想之中,他怀疑枭风这个人听不懂话。   “你觉得他和你哥哥站在一起合适吗?”王道荃转头看王琦,不信任地摇摇头,“你怎么能允许他接近孩子。”   “为什么不能,”王琦镇定自若地说,“配一副老花镜吧,爸爸,我发现你有点看不清现实。”   王道荃:“.....”   --   枭风在隔壁见到了孩子,他抱一会儿,正好赶上孩子要喝奶。   护士把奶瓶递给他,犹豫着说:“要不我来?”   枭风打量手里的奶瓶,“她可以直接喝奶粉吗?”   “当然,最好是母乳喂养。”   “她妈没奶。”   “呃..奶粉就可以。”   枭风喂完奶,抱着姝罗玩一会,等哄睡了他才走。   医生全程在旁边看着,送他到楼梯间,并安慰他,宝宝的情况不严重,大人和小孩恢复的都很好,可以选在同一天出院。   他道谢,约好明天再来。   ...   傍晚时分,枭风回到久违的海滨镇。   他见到了大哥大嫂,两口子轮流抱他,眼泪濡湿了他的衣服。   “呜呜呜..枭啊,”大嫂感慨万分,“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村长还给你举办葬礼,墓碑都给你刻好了,不过你大哥不让摆,他始终坚信你还活着,他是对的,你是大海的孩子,天生的...”   “行了行了,”大哥截断哭声,“快让枭风歇一歇,进屋喝点茶,再讲讲这些日子的经历,听说你找到了十几年前的沉船。”   枭风进了屋,晚上在大嫂家用餐,吃了一顿久违的家乡菜,并讲述了大副自杀的事。   更晚些的时候,大嫂带他到二楼,准备出房间让他住,至于他之前的家当,全部放在后院的库房。   大哥不忘提醒他:“你的猎|枪存放在林业管理局,有空去取回来。”   “好的,”枭风说,“我的电话簿还在吗?”   “在呢,什么都没舍得给你扔。”   大嫂很快把他家的电话簿找出来,里面有很多人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晨,枭风就联系了自己的发小。   独来独往不代表没有好朋友,他真有一个玩伴,对方很久以前便离开绿国四处闯荡,出国的时间比王昕还早。   枭风的发小叫霍澜,两人的家在一条街上,算是邻居。   一条街有几十个孩子,他们能玩到一起去是有共同爱好,他们都喜欢徒步森林。   虽然霍澜不经常回来,但每次回来都要和枭风见面,关系始终没变,所以枭风毫无心里压力地拨通远洋电话,直接说明意图,他要用霍澜的房子,并告诉对方他有老婆和孩子了。   “王昕?”霍澜得知兄弟媳妇的名字,有一瞬间的瞠目结舌,“哪个王昕,不会是...王道荃的儿子吧。”   枭风很稳:“就是他。”   “他不是..”霍澜不知是当讲不当讲,“我知道你很少讨厌一个人,好像唯一讨厌的人就是王昕。”   “以前是这样,现在不讨厌,其实他人特别开朗,画画也很棒,”枭风停顿一下,“我和他的事说来话长,可能要等你回海滨镇详谈。”   “我真是迫不及待了,房子你随便用,钥匙存在XXX,密码没动过,反正我这辈子不打算回去了,怎么改随你心情。”   “我会给你租金。”   “随便。”   “好,等你回来。”   ...   房子的问题解决了,枭风立刻着手置办。   霍家在镇里算是大户,房子三层带两间库房,前后都有院子,可以满足一家三口的需求。   枭风按照王昕的喜好添了几件家具,其余的基本没动,楼上楼下房间足够用,第三层全部留给王昕,爱怎么搞就怎么搞,枭风不掺和。   接下来的一周,枭风开启‘装修’模式,每天市区镇上两头跑,还要补办很多手续,他得空会去医院看王昕和孩子,但有几天实在没时间。   好在有大哥大嫂帮忙分担,装修进度还是很快的,他们将院里院外打扫干净,并把枭风的家当搬了进来。   这天上午,枭风接到王昕打来的电话。   “我给你发那么多条消息,你是一条也不回!”王昕张嘴就是控诉,“你抽空看看手机行吗?我们回到现代了,别忘了有手机这种东西。”   枭风好声好气地说:“会的,你身体怎么样?”   王昕气消了,讷讷道:“我挺好的,你那边什么时候完事儿,咱俩总分开也不行。”   枭风提醒:“才两天。”   “哪里是两天,回来到现在有小半个月了吧,咱俩在一起睡过吗?”   “.....”枭风无言以对。   “对我来说度日如年,”王昕特意补个称呼,“老公,你难道不想我..”   枭风嘴角抽了一下,但心服口服:“晚上见一面。”   王昕立马活过来:“OK!明天你也要来,我和宝宝出院。”   “知道了,我会早点去。”   “房子收拾完了吗?”   “咱俩好解决,孩子的房间要重装,”枭风边说话边往楼上走,“对了,你的那些设备可以送过来,我先帮你收着。”   “我靠,不愧是我枭哥,办事儿就是神速。”王昕开心地欢呼道,“地址发给我,晚点我就叫人送过去,你别乱动,等我回去要亲自拆箱。”   “没人动你的东西。”   “说一遍,想不想我。”   “还行。”   “滚吧。”   王昕把电话挂了,快乐的感觉溢于言表。   他摸着手机,好像在抚摸枭风的手臂,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幸福。   “咳!”   王道荃打断了他的幻想。   “爸,”王昕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进来,看见你在那儿傻笑。”   “晚上枭风来,他可能会带我出去。”   王道荃始终板着脸,生硬而狐疑地说:“你被他蒙了心!”   王昕出乎意料的强硬:“我爱他。”   “爱什么爱,你人已经回来了。”   “没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他。”   王昕是真的想,而且很烦躁,总觉得生活节奏不对,他们平安无事,却不得不长时间分开。   虽然这个‘长’时间,是由他自己定的。   曾经无数次期盼回到绿国,可真的回来以后,他却需要时间来适应。   “你去照照镜子,去照照,”王道荃指着洗手间的门,“你简直是害了相思病,你怎么变成这样,离不开男人了!”   王昕下了床,往洗手间走去,“爸,若是以前我经不住你这么揶揄,现在不一样,我变了,你这点损人功力伤害不到我分毫。”   他确实变了,变化很大,大到王道荃跟儿子谈话,手里得攥一瓶速效救心丸。   “你被他洗脑了,冷静一段时间,”王道荃的眉头深锁,“你就在这里休养,哪也不许去。”   王昕眼底浮笑,竟有调侃之意:“这是绿国,你要软禁我,亲父子也是要坐牢的哦。”   王道荃带着新的惊奇打量他:“你报警我看看,有本事你就报警。”   王昕轻微耸肩,语气夹杂着无奈和撒娇:“爸,我好不容易回来,你看你头发都白成什么样了,我知道你疼我,可方式不对,我们不要总说些难听的话互相伤害,我是不会报警,但枭风不一定。”   王道荃气急:“他要是敢跟我作对,我让他在绿国待不下去。”   “我的天..”王昕扶着墙,长长叹息一声,“你那些招数用在他身上白搭,人你也见过了,你看他理你不,这回你是踢到铁板了。” 第55章   枭风天黑前到达医院, 带着晚餐来的。   大嫂亲手做的素面,正宗海滨镇特色,王昕老早就想吃了。   “明天没时间来接你和姝罗出院了, ”枭风见到人就告知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要去林业局办点事,下午还得去村委补证件, 你带着姝罗先回去。”   王昕用餐叉卷起面条, 送进嘴里咀嚼:“没关系喽,我早就可以走了, 因为小罗儿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我一直在陪她。”   枭风帮他倒杯水,视线在病房里转一圈:“你爸呢。”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你竟然主动问他。”王昕露出有点惊讶,又有点滑稽的表情,“知道你来他就走了, 你得理解他,岁数大了, 见不得小年轻卿卿我我,他看咱俩在一起可别扭了。”   “他是你爸爸,为你的事儿白了头, 他短时间内不接受我也是正常的。”枭风难得这么善解人意,“我会找时间登门拜访, 不管他怎么想, 有些话我得说给他听。”   “什么意思?!”   王昕的眼珠变得比灯泡还亮:“枭哥,听上去像提亲。”   “你说是就是,”枭风在人进入幻想之前,赶忙延续话题, “你爸喜欢什么,我来准备见面礼。”   “他喜欢这个,”王昕做个数钱的手势,“他就爱这口,给多少都不嫌多。”   枭风轻描淡写地否决:“我没有,赚钱不是生活的全部,换一种。”   王昕耸下肩,“那就是我了,除了钱他最爱我。”   “我就算带一兜子钱去找他,也像是行贿,不是见家长,”枭风琢磨了片刻说,“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封建迷信什么的不算。”   “他喜欢古董。”   “换一个。”   “那就是打牌。”   “再换一个。”   “呃..收藏名人遗迹?”   “.....”   枭风吃了两口面条,咀嚼半晌,思考着说:“实在不行,我就只能送他两箱核桃奶。”   “不要不要!”王昕挥舞着双手,脸皮和脖子瞬间红透,“求你了,枭哥,你空手去吧,我爸不会介意的。”   “你好像瞧不起核桃。”枭风忍住笑,瞥一眼他。   “你别搞,丢脸别带上我,仔细想想会怎么样,你拎着两箱核桃去找我爸,按响门铃,傻傻的站在那,请问王老先生在家吗?我是王昕的...我的天!太蠢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王昕就羞耻的想挖洞,他摇着枭风的胳膊,差点给人跪下。   枭风倒是很冷静:“好吧,我再想想别的。”   “老公,你什么也不用拿,不说话往那里一站就很帅了,其实你都不需要特意去见我爸。”   “该见还是要见的,这没有什么可纠结。”   “随你,不准带核桃,他核桃过敏。”   “知道了。”   ...   翌日,天气不是特别好。   天空被灰白色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云层笼罩之下,城市黯淡一片。   看样子要下雨,而且气象台预报会持续几天降雨。   一家三口回来正好赶上雨季,也是绿国全年最冷的时节。   枭风害怕姝罗受凉,原计划下周接孩子回家,只好再延迟一段时间,等温度回升再做安排。   他打电话问王昕,有没有带孩子离开医院。   王昕说:“刚进门,小罗儿睡了一路,可乖了。”   “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想你。”   “可以挂了。”   “我呸!”   嘟嘟嘟..   他俩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当天上午,一场大雨倾盆而泻。   大雨持续一整天,第二天转中雨,慢慢地变小雨,淅淅沥沥地流个不停。   雨天会耽搁装修进度,枭风把这事儿放一放,先忙别的,他在短时间内补齐手续,很快把新船开到手,并用保险金换了马力十足的发动机。   另一边,回归社会的王昕也闲不住,出版社和编辑纷纷找上门,他不顾老爹劝阻,毅然决然地辞去港口公司总经理职位,专心开展漫画事业,其实他在住院期间就已经着手创作,并想好了几个主题。   他要画一本自己和枭风的爱情故事,名字就叫糊涂和船长,他还要画一本姝罗的故事,还有一个主题他很早以前就想落笔,那就是关于王琦的成长故事。   每天晚上他都会跟枭风分享进度,枭风永远是他的第一个读者。   绿国的天空重现碧蓝,是在一周后。   气温开始回暖,连绵不断的晴朗,丝丝缕缕如绸缎般的蓝天。   枭风选了一个非常好的天气,他准备到市区看望王道荃,正好把姝罗接回到身边。   因为王昕要去法国参加某个漫画活动,没办法带小孩,照顾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枭风头上。   去之前,枭风到镇中心的铺子取鞋。   不管怎么说王道荃是他的长辈,也是岳父,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他给岳父订了一双鞋子,在他的记忆中,王道荃很喜欢穿这种布鞋,而绿国手艺最好的鞋匠就在镇中心。   “叮铃铃——”   就像王昕幻想的那样,在一个明朗的午后,枭风拎着礼品,按响了别墅大门的门铃。   大门自动打开,一个年约五十岁的阿姨走了出来,她看见枭风便露出笑脸:“枭风,是你吗?好久不见啊,你长这么高了!”   “您好,阿姨。”枭风认识她,这么多年一直由她照顾王昕和王琦。   “昕昕说过你会来,”阿姨热情地迎客,“进来吧,道荃大哥在书房里等你呢。“   枭风先问孩子的事:“姝罗还好吗?”   “你不用担心,她很好。”   “辛苦你照顾她。”   “不辛苦,应该的。”   寒暄几句,两人便来到书房。   偌大的书房奢华又紧凑,两扇气派的木门开着,靠窗的沙发椅里坐着一个戴老花镜的男人,他就是等候多时的王道荃。   “道荃大哥,枭风来了。”阿姨提醒一句,然后关上了门。   枭风走到一个距离合适的位置,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声音清清朗朗:“王叔叔,您好,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王道荃抬下眼镜:“老枭的儿子嘛,我记得你。”   话落,他放下手里的书,用那种毫无掩饰的探究目光打量枭风,恨不得在人身上钻个窟窿,他好钻进去看看,到底哪里出奇能把他儿子迷得找不到北。   枭风头发剪短,穿一身干净的橄榄绿衣服,颜色偏暗,看上去年轻又沉稳,有一双熠熠发光的黑眼睛。   “穿得这么随意来见我..”王道荃小声嘟囔,“也不是很重视。”   哪成想,枭风的听力超绝,接过话音说:“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可以穿西装,觉得还不够,唐装也没问题。”   王道荃恼火地哼一声:“少废话,你还记得上次见面,我对你说的话吧。”   枭风回忆一下:“你说我和王昕不合适,你不同意。”   王道荃嘴角扯出冷笑,慢悠悠点头:“没错,我的态度不变。”   “没关系,”枭风的声音平稳如山,透露出某种力量,“我今天来见您,是出于礼貌,主要目的是来接我女儿回家,至于您对我和王昕之间有什么看法,说实话,我其实没那么感兴趣。”   “???”   王道荃站起身,见多识广的面具直接碎了。   “你再说一遍,”好半天,王道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你的底细,你家里住着几只老鼠我都知道,分分钟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面对一些列指责和威胁,枭风镇定地抛出一个疑问:“难不成绿国换总理了,你的发言很像,还有点像我昨天在村委见过的当差,做事完全搞不清楚重点。”   “够了,别扯些没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王道荃泄了气,一屁股坐回椅子里,心里直嘀咕:这小子的嘴真毒!   枭风指了指盒子里的鞋,语气稳得一批:“送给您的见面礼,要不要试试,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穿这种鞋子,如果你能收下,我会很高兴。”   王道荃花很大力气才压下愤怒,大手一挥:“拿走!”   枭风真的提起袋子,但话还没说完:“王叔叔,你是昕昕的父亲,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当面告诉你,王昕跟我在一起挺好的,他喜欢漫画,我觉得他在这方面做的很棒,还有他特殊的体质,他说不后悔生下姝罗,哪怕差点要了他的命,就凭这一点,我认为他比大多数人都坚强、善良,这样的人做我老婆,我向您许诺,会给他至死不渝的爱恋和守护。”   这些话没什么新意,可从枭风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肉麻虚伪。   王道荃睁大眼睛,仿佛雕塑一样僵直不动。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在门外听墙角的王昕把持不住,简直是心花怒放,他猛地推开书房的门,上前一步大声说:“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你愿意!”王道荃缓过神来,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谁问你了,我和他在谈话,你不要掺和。”   “不不..我是当事人,”王昕径直来到枭风跟前,每一根神经都甜蜜的充满喜悦,“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枭风稍微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当然,你都听到了。”   王昕美滋滋地说:“后悔没有录下来,难得你会讲我好话。”   枭风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走?”   “晚上的班机,”王昕嘴唇饱满,笑起来像是噘嘴,“房子的事搞定了吗?”   “还在收拾,你先去忙,回来以后多陪陪家人,咱俩的日子长着呢,我下个月再来找你搬家。”   “这么久啊,我东西都收拾完了,这两天就可以送过去。”   “不急,你爸爸可能还想让你多陪他几天。”   瞧瞧,他还挺会为别人着想!   王道荃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失态。   王昕走了过来,两只手揉着父亲的肩膀,声音带笑:“爸,你要是不嫌我烦,我就多陪你一段时间。”   王道荃很无语:“你是我儿子,竟然听他的。”   “没有啊,我听我自己的,”王昕脸上笑容更盛,“我觉得枭风的话有道理,我大难不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是该多陪陪您和王琦。”   “行了,你们赶紧出去,别气我了。”王道荃扒拉开肩膀上的手,捡起书本假装翻看,送客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本来攒了一大堆话,威逼加利诱,想劝退枭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可寥寥几句谈话就让他改变主意,他觉得没用,枭风的脸皮厚如城墙,对一切恶言免疫。   --   枭风跟随阿姨到二楼见姝罗,王昕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进了婴儿房,阿姨开始收拾宝宝的用品,全部装在一个手提箱里。   枭风看一眼熟睡的女儿,想去帮忙,却被王昕一把拽到隔壁房间,并迅速上了锁。   “隔音好,谁也听不见。”   说罢,王昕捧住枭风的脸亲上去,“唔..你昨晚没来。”   枭风边回吻边解释:“有事耽搁了。”   王昕不乐意道:“呵,你天天有事。”   枭风亲他,一只手也伸进他的衬衣里,轻抚他的脊背。   “啊..咬疼了,你要死啊,”王昕不甘示弱,两只手一齐掐住枭风的腰,“解开解开,大爷的...来见我还系什么裤腰带啊,这么麻烦。”   “所以我该光着来。”枭风堵住王昕的嘴,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吻。   两人亲的难舍难分,身体里的火已然收不住。   王昕害怕枭风打退堂鼓,赶忙诱惑:“直接来,我准备好了。”   枭风喘着气问:“准备什么?”   “□□啊。”   “玛的!”   枭风不耐烦地骂一句,托起王昕的身体将人抵在墙壁。   这边才开始,另一边已经结束。   “咚咚”两声。   阿姨轻轻敲门,对里面的人说:“昕昕啊,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和枭风什么时候下去啊。”   “呃..知道。”王昕搂紧枭风的脖子,小声催促:“你快点..”   枭风不满地皱眉:“别乱动。”   ...   王昕把门打开,脸色红扑扑的,一抬头就撞上阿姨的视线。   阿姨正在给姝罗穿衣服,笑着问:“你俩聊完了吗?”   “嗯..”王昕不自在地别开脸,“阿姨,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罗儿的照顾。”   “你跟我客气什么,”阿姨抱着孩子走到枭风面前,“刚喂完奶,时间表在包里,能用到的东西都给你装上了,宝宝还太小,身边不能离人,你要时刻盯着她。”   “谢谢,我会的。”   枭风穿上抱婴背带,让孩子躺在怀里,然后拎起手提箱走出门。   王昕和阿姨一起送他们到私家车道,有辆出租车等在那里。   临到分别,王昕又拖拖拉拉的不让人离开,他靠近枭风的耳畔,试探性地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法国玩玩,就当是蜜月。”   “不行,”枭风低眸看一眼孩子,“姝罗怎么办,你安心去工作,做完事就回来。”   “嗯..最多三天,回来时正好赶上小罗儿百天。”   “注意安全,晚上王琦会送你。”   枭风吻了吻王昕的嘴角,转身打开车门。   刚要坐进去,衣袖又被拉住。   王昕怜爱地亲亲姝罗,再亲一口枭风的脸,这才放他们离开。   枭风走了,王琦回来了。   王昕跟在阿姨后面,趁人不注意时揉了揉屁股,恰好被妹妹看见。   王琦瞅一眼,再瞅一眼,追上几步问:“枭风来了?”   “啊..”王昕转头,面色还保持运动后的红润,“你回来之前他刚走,他来见爸爸,接孩子回去。”   “在这里?”王琦往楼上看去,想要表达什么非常明显。   王昕感觉脸皮冒火,像是偷东西被抓包似的,他对上妹妹揶揄的眼神,声音压到最低:“别说,别说..”   果然,王琦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俩真行。”   王昕捂住耳朵,听不见人间的任何呼唤。 第56章   姝罗百天的日子, 是在爸爸新船上过的,一家三口相当低调,以防有记者来扰, 除了近亲之外他们谁也没通知。   港口公司赔付的新船与沉没的‘逐日号’属于同款现代船, 只有发动机更换,其他设备和结构几乎没变。   枭风为船取了一个新名字, 叫‘姝罗号’, 象征着生命顽强。   午后风和日丽,金色的阳光透过雾霭, 为远处山峦披上一层淡色的轻纱。   送走最后一波前来祝福的客人后, 小船启动引擎,缓缓驶离港口。   “出发!”王昕站在甲板上,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枭风有默契地回一个微笑,稳稳地坐在驾驶舱,开始操控舵柄。   他们要重游故地, 取回难忘又值得纪念的东西。   驾驶台的显示屏亮起数字,经纬度在电子海里显影成发光的十字准星。   “船长, 我知道不该问,但还是想说..”王昕抱着姝罗凑过来,坐在枭风旁边的椅子里, 脸上挂着既兴奋又忐忑的表情,“导航准吗?咱们可别再找不着家。”   船长果然不太搞笑, 稍稍板起脸:“放宽心, 有我在。”   王昕笑嘻嘻:“一想到要回荒岛,我还挺紧张呢,这次应该不会再遇到海啸了吧。”   “不会,”枭风看一眼举着小手玩的姝罗, “我们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航行,进入公海就快了,那座岛不在地图上,但我知道它的位置。”   “船长好棒。”王昕眼里流露出星星的光芒,低头亲一口姝罗的额头,“哎呀小罗儿,爸爸妈妈带你回你出生的地方,那里存了好多好玩的东西,有妈妈亲自做的小衣服,还有爸爸给你做的玩具。”   枭风愉悦地接过话:“你用叶子创作的作品也在,别忘了一起带回来。”   王昕转动眼珠:“其实无所谓,我可以二次创作。”   这时,姝罗“咿咿呀呀”地叫起来,使劲地抬起脑袋,两条小腿也跟着乱踢。   “什么情况,不会饿了吧,还是说进入大海就必须嚎两嗓子,”王昕边叨叨边抱着孩子摇晃,“王琦要是知道咱们带孩子出海,肯定说咱俩没正事。”   枭风调成自动航行模式,然后从王昕手里接过姝罗抱在怀里哄,“不让她知道就行了。”   王昕拿起玩具逗弄姝罗,笑着说:“她真可爱,她怎么这么好看,天啊!我怎么看都看不够,我的基因太优良了。”   “.....”枭风不想说话。   没一会儿,姝罗就被俩人哄睡了。   枭风加大马力,破浪疾驰,让小船像浪尖上的银色箭矢般快速向前冲锋。   时隔多日,曾经遭遇海难的两个人再次登上救命的荒岛。   小岛还是原来的样子,海风轻拂,沙滩细腻柔软,林子郁郁葱葱。   王昕光着脚丫子跑向树屋,进入森林之前,感慨望了望四周,不忘拿出手机录视频。   枭风抱着孩子跟在后面,提醒道:“鞋子穿上,小心刮到脚。”   王昕依言照做,穿上鞋走得更快了,“快点枭风!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枭风无奈地摇头:“撞上野猪你就老实了。”   很幸运,附近没有野猪出没,他们顺利抵达树屋。   王昕拿着手机疯狂的拍照,啧啧出声:“不敢相信,我们又回来了,枭!以后常回来看看。”   枭风露出温柔的笑:“好啊。”   逛完小院子,他们带着孩子登上树屋。   植被覆盖着屋顶,窗户敞开,姝罗曾经睡过的婴儿床里落满了叶子,这副画面恍若隔世。   枭风和王昕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他们想起在这里经历的点点滴滴,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来!咱俩抱着姝罗照一张,全绿国命最硬的三个人。”   王昕特意带了自拍杆,支在门口,为他们一家三口照了合影。   重回故地感慨颇多,但处于安全考虑,他们并没有逗留太久。   拍完照片,取回纪念品,一家三口开始返航。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繁星和月亮点缀着深蓝的夜空。   王昕依偎在枭风的怀里,伴随着浪涛声说:“有些话挺傻的,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有你和姝罗,我觉得遭遇海难是值得的。”   枭风眼底浮现波动,不由将人抱得更紧,“我跟你一样傻,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落,他们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   ...   ...   两个月后——   一个晴朗的夏日,草地芬芳又温暖,树梢的鸟儿在唱歌。   枭风穿正跪在院子里修摩托,不远处放着一个小推车,罩子下面是白白嫩嫩的小孩。   姝罗长大不少,小脸重新鼓起来,她浑身有劲儿,刚满五月就满床爬,每天躺在小推车里或爸爸的怀里到外面晒太阳,若是有大人过来看她,稍微做个鬼脸就能逗得她“咯咯”笑。   大多数时宝宝很安静,不哭不闹,这让照顾她的枭风很省心。   枭风经常一边做事一边看着姝罗,孩子百天后,他几乎天天抱着出门,刚开始大嫂提醒他,孩子的月数太小不能瞎折腾,他淡定地说没事,实际上是真的没事,姝罗可喜欢跟他出来玩了。   他俩就是镇子上一道特别的风景线,只要看见他抱着姝罗路过,就算不熟悉的人也会过来打招呼。   枭风不是很爱捯饬自己,但他把姝罗照顾的很干净,每天穿的小衣服也考究。   姝罗安静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   就是这样,生活基本步入正轨,等孩子再大一点,枭风就有更多的时间出海遨游,他依旧是海滨镇最棒的船长。   唯独有件事,王昕到现在还没正式搬进新家,不是今天去X国就是后天出席某典礼,拖拖拉拉的就把日子混过去了,不过一家三口经常见面,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昕其实很着急,可他表现的像大孝子,答应父亲会在市区多待一段时间,为了证明他不是那种‘离不开男人’的男人,他决定信守承诺...不!他的潜意识在疯狂找理由。   他要回家,他要枭风每天晚上都躺在自己身边,而不是隔三差五。   很快,枭风的手机铃声响了。   枭风放下手里的工具,走到小推车旁边,拿起手机接听:“怎么了。”   “枭哥..”王昕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古怪,神秘兮兮的,“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种预感,不知道对不对。”   枭风用肩膀夹住手机,伸手去查看姝罗,语气轻松:“你刚睡醒吗?”   “是啊,”王昕打个哈欠,“总之很奇怪,我去证实一下,有结果再告诉你。”   “什么梦?”   “就是...梦到咱俩又回到小岛,这次没带姝罗,你把我绑在椅子上,拿着刀..”   “我要杀你?”   “不是!”王昕抓了抓头发,忽然话锋一转,“想你了,见一面。”   枭风想起他昨晚说过的话,好奇地问:“你今天不是约了XX老师去看展吗?”   王昕看眼时间:“是,这样吧,晚点我再联系你。”   通话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又结束,王昕被怪梦困扰,都忘记和小罗儿道早安。   中午,枭风带孩子到大嫂家蹭饭。   大嫂炒了三盘菜,准备一瓶高粱酒给他和大哥,三个大人打算小酌一杯。   上桌之前,枭风先给孩子喂奶,再换个尿不湿。   他在这方面从不用旁人帮忙,他做的很好,每一步都娴熟到位,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或背后质问出“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小孩”这种话。   “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想起你爸爸以前,”大嫂说,“他也是在你这么小的时候一个人带你。”   枭风嘴角微弯,露出满足的浅笑:“爸爸说过,多亏有你和大哥帮忙。”   “你小时候很好带,一点不麻烦人。”大嫂看着姝罗补充一句,“你女儿像你。”   “长得不像,”枭风笑容变得明亮,“她好看,像她妈妈。”   大嫂和大哥交换一个眼神,有些迟疑不定。   “她妈妈..”大嫂吞吐着问,“什么时候回来。”   枭风说:“昕昕过几天,他爸爸身体不太好,因为他的事儿受了很大刺激。”   大嫂目露惊奇:“这孩子真是王昕生的啊。”   枭风掀起眼帘,目光平静温和:“是,他体质特殊,会发生这种情况。”   “哎呦,真是不得了,”大嫂看着大哥感叹道,“现在的医学真发达。”   大哥附和道:“再过十年,可能就不用人类自己生了。”   枭风笑了,没解释,抱着姝罗轻拍两下,很快就把孩子哄睡着。   ...   由于前一晚定好,王昕全天陪老师,所以今天他们没时间见面。   枭风将孩子交给大嫂照顾,他和熟识的水手一起到森林小酒馆聚聚。   回来这么久,他还没在公共场合正式露面过,大家对他的经历充满了好奇。   瞧瞧人家,出去一趟孩子都有了,听上去就很神奇。   酒馆聚了不少人,喧喧嚷嚷,欢歌载舞。   爱八卦的人哪都有,好多人端着酒瓶凑到枭风跟前,想打探他和王昕的事,还有王昕能不能生孩子的传闻。   枭风一边喝酒一边跟朋友随意的聊天,他透露的东西很少,从小就不喜欢和别人讨论自己的私事,唯一能够促膝长谈的只有霍澜。   正当大家围着枭风聊王少爷小时候多好看时,正主突然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王昕先回家找人,扑个空,再去大嫂家寻人,只看见了孩子,得知枭风和朋友上山喝酒,他马不停蹄地往山上赶。   他踏进地下酒馆,站在门口,目光搜寻一圈,很快在人堆里锁定一个身影,话语随之倾泻:“枭风。”   霎时间,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连弹吉他的乐手也停了下来。   枭风侧过身子,胳膊搭在吧台上,落在王昕身上的视线逐渐变得柔和。   这时候王昕都不忘发花痴,由衷地在心里赞叹:枭哥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存在,他好特别,他好有气质...   打住!   王昕调整好表情,发现大家都用惊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稍稍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嗨!你们好,我找枭风。”   枭风点下头,转身对酒馆老板说:“先记账上。”   “请你的,”老板看一眼王昕,“要不要给王昕来一杯,有保质期的鲜啤酒。”   “来一杯吗?”枭风询问王昕。   王昕笑着摇头,用眼神传递某种特殊的信息:“不了,我还要开车,枭风,你出来一下。”   枭风跟着他走出小酒馆,门刚合上,里头就传出一阵逗趣的笑声。   不用想,肯定在八卦他俩,毕竟太有话题了。   王昕拉着人赶紧走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枭风眼底浮现几分微醺的光芒,笑着说:“他们还记得你,而且对你...”   王昕歪了歪头:“怎么了?”   枭风感到意外:“对你印象都挺好的,竟然觉得你好相处,尤其是小时候。”   “这很奇怪吗?”王昕别扭地翻个白眼,“我只是跟你不对付,站在你的视角我是人见人厌,不过话说回来,我从小到大都挺招人喜欢的,我对别人都挺好,在任何团队里人缘都很棒。”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恶劣。”   “还能为什么,讨厌你呗。”   枭风脸上的笑意加重,搂住人开始亲。   王昕往后躲,使劲推两下才拉开距离,不乐意道:“干什么,喝多了吗?”   “没有,”枭风镇定下来,“怎么突然来小酒馆,不是要接待老师吗?”   “我有事要告诉你..”王昕的表情一秒变味,脸颊微微发红,显示出内心的慌乱与羞涩。   他上次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还是...   枭风忙不迭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昕四下瞅瞅,确定无人后开口:“我要提前搬回来,我得跟你在一起。”   “到底怎么了,别绕圈子。”   “好吧,”王昕深吸口气,“我今天陪老师逛完展会,没去参加晚宴,我直接去找的私人医生,结果是...又有了。”   枭风听懂了,只觉震惊:“什么时候。”   震惊是有原因的,他们近期确实频繁,但一直有做防御措施,枭风格外关照这方面,特别细心。   王昕垂下眼帘,那份带着羞涩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的怜爱,他也觉得窘迫,姝罗才五个月,他们就...   “你忘了,”王昕小声提醒,“我去法国之前,你去见我爸,接姝罗。”   枭风的记忆回笼,眼底的惊讶更盛:“那次很匆忙。”   王昕无辜又不知所措:“是很草率,可是你当时也...出来了啊。”   “.....”   枭风陷入沉默,只有那一次没做避孕,偏偏中招了。   “哎,我不管,”王昕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得尽快搬回来,在我爸那儿太别扭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今晚你就别回去了,反正家里什么都不缺。”   枭风揽住王昕的肩,开始沿着小径下山。   他们不知不觉放缓了步伐。   王昕紧紧搂着枭风的胳膊,都快要哭了,“枭哥,怎么办啊,传出去要笑掉大牙了,哪个好人这么快就怀二胎的。”   “随便别人怎么说,最重要是你的身体有没有恢复。”   “医生说没问题,他还恭喜我呢,天哪..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看我的眼神。”   “你爸知道吗?”   “没..我真的难以启齿。”   --   第二天清早,两人一起到梧桐别墅取东西。   王昕的行李超多,之前已经送走两车,这次又塞满了一车。   枭风吐槽:“一堆破烂。”   王昕抗议道:“我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潮男,你别管我,你干嘛总说我!”   “好,不说了。”枭风息鼓停战,闭上嘴巴开始搬东西。   王道荃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习惯每天早晨在书房听广播,今天也不例外。   王昕特意过来告别,敲了敲门,一脸不自然地走进来。   “起这么早,”王道荃瞅他一眼,“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我昨晚没回来,”王昕绞尽脑汁地搜索用词,“爸,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王道荃察觉出不对劲,关闭广播,转头盯着他:“怎么了,还想跟我聊枭风,告诉你,那小子的嘴太臭,聊不到一起去。”   王昕一摆手:“不是他的事儿,是我...”   王道荃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缓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发现你最近的状态有改变。”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还行,”王昕理了理外衣,不再绕弯子,“我今天就搬走,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   王道荃一下子坐不住了,有些慌张地站起身,“你和枭风不是商量好,过完端午节再走吗?”   王昕避开父亲灼热的目光,脸颊瞬间涨通红,想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用词。   最后,他采取枭风提供的建议,坦坦荡荡的直言不讳:“爸,我不想瞒你,直接告诉你吧,我肚子里有宝宝了,我得让枭风陪在身边才行。”   王道荃眨了眨眼睛:“什么?”   王昕假装很自信:“怀孕了,不用问,肯定是枭风的。”   王道荃呆立原地,震惊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趁他爆发前,王昕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没影。 第57章   “你爸爸接受了吗?”   “不管他接不接受, 我都不会改变决定。”   “昕昕,你确实变了很多。”   “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挣脱枷锁,做回真正的自己, 他有他真正喜爱和追求的东西。   这是王昕从十几岁开始就想踏出的一步, 挣扎了十年,直到和枭风重逢后, 他在对方身上获得了勇气和真理——没必要接受别人建议的某种生活。   王昕看一眼身后的别墅, 能想象到父亲此时憔悴又愤懑的样子,他有些难过, 更多的是释然, 他再看一眼枭风,视线交汇的刹那,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   “走吧。”他微微一笑,冲枭风伸出手。   枭风握住他的手,打开车门让他坐在后面, 临走前,也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房子。   某些电视剧里, 这种情况可能要给观众一个皆大欢喜的团圆结局。   可在枭风和王昕的世界里,不是所有事都要有一个结果,他们相爱, 决定生活在一起,至于王道荃接不接受, 跟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可能也是一种结果。   ...   陆陆续续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连装修带搬家,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全新的家庭生活已开启。   枭风每隔两天出海一次,如无特殊情况, 王昕和姝罗会跟在他身边,他在驾驶室专注工作,王昕和孩子待在船舱里,一边画画一边玩。   他们的生活逐渐稳定下来,轻松平淡,却不乏乐趣。   一天,枭风从水产大市场回到家,刚卖完货,他手里有了一沓现金。   他在三楼找到王昕和姝罗,将孩子抱到膝头,一边数钱一边看着王昕在大屏上挥舞的手,开口道:“昕昕,我要给姝罗买个小玉坠。”   王昕盯着屏幕,嘴里嚼着零食:“买呗。”   “不知道够不够,不够你添点。”枭风数完钱,规整了一下,打算塞进信封里。   “嗳?等等,”王昕蹬着腿,转椅将他转向枭风,视线落在那沓现金上,“你都卖了?”   枭风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海货不能留。”   王昕从椅子上站起来,抢过枭风手里的信封,开始重新数钱,眼珠子溜溜转:“为什么这么便宜,你上午发的视频我看了,你说捞到了好东西,那么大只芽头鱼,还有老虎斑。”   枭风表情淡淡:“一直都是这个价位。”   “不对,”王昕精明的反驳,“你知道芽头鱼市面上有多贵吗?放在盘子里要大几万,若是名厨做的就更不得了,你看你这才拿回来几张。”   “已经很不错了。”   “哎..咱们被剥削了。”   枭风笑了笑,安慰他说:“咱俩赚的钱足够用,等我以后出大海捞到金枪鱼,会卖得多一些。”   王昕盯着某个角落沉思,眼眸微微眯起,渐渐有了主意:“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直、播、卖、货!”   闻言,枭风抱着姝罗想溜。   王昕一把扯住他,表情生动的像只会算计的小狐狸,大眼睛扑灵扑灵闪烁:“老公,你想想,我们申请一个许可证,创建自己的品牌,不多卖,先销售两种海货试试水,正好我认识几个平台的经理,先投入一部分资金做宣传,等有了流量,我们就可以用直播的方式销售,这样能多赚几倍的利润,甚至更多,免得中间商赚我们的差价。”   枭风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直接拒绝:“我是不可能连续几个小时坐在椅子里喊麦,你不要想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王昕瞪大眼睛,兴奋的溢于言表:“我可以啊,老公!这事儿我能干,这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职业嘛。”   “......”枭风差点啼笑皆非,语气既无语又无奈,“你真的想做,可以找那些很红的主播带货,要比我们自己的效果好。”   “不不!”王昕开心地蹬蹬腿,“我要自己来。”   枭风见他容光焕发,不忍再反驳:“如果你有精力做这件事,我会支持你。”   “放心吧!我会把时间安排好,你等着憔吧。”   王昕也是个行动派,下定决心后,立马着手去办。   约莫半个月后,三楼的工作间便多了几台设备,家里最大的库房忽然被堆得满满当当。   枭风出海更勤,每天会留出一部分货物送到王昕刚刚创立的小公司,其余的事他一概不管。   不知不觉间,某人把事做成了。   时间一到,灯光亮起。   “家人们!你们的昕哥来了!”   王昕边说边比画,这奔放的表演欲,终于找到了宣泄渠道。   他能成功是有一定道理的,钱到位,产品质量过硬,价格亲民,海外销量与日俱增,最重要的是人长得帅,偏偏还很上镜。   最最最重要的是,王昕这张嘴不服不行,他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就算是对骂,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毕竟有个顶级大佬在背后当导师。   “主播是周四周五下午开始播,差不多能播两个小时,其他时间别人代播,”王昕一边看留言一边回答,“啊..下午不好是吧,没办法,我晚上陪老公,周六日带小孩,对对...我家有小孩。”   路人A:[你老公长的帅吗?]   路人B:[听过声音,很性感,长得应该不差。]   路人C:[昕哥,什么时候让你老公露个面。]   路人D:[一个男的,天天把老公挂嘴边,无语..]   路人E:[你老公干什么的,他为什么不直播,是老板吗?]   ...   王昕只挑最耀眼的留言,一条一条地回答:   “帅啊,那肯定帅,两米大个!你小子有眼光,我老公的声音是金石之声,美妙绝伦,肃静庄严....他很少上来,确实不容易看见,对!我何止是挂嘴边,我还想嵌在脑门上,兄弟你要是看不惯,点击右上方退出,看发言就知道你是个臭直男....他不是老板,他是船长,绿国最牛逼的水手,可忙了,哪有时间陪我直播...对对,我俩换班看孩子,他照顾的时间比较多一些。”   “找阿姨?哈哈!你太不了解我枭哥了,他不会的。”   “说实话,不是没钱请不起,是他的理念不同...没有没有,不是不信任阿姨的意思,是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依赖别人。”   “对的,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就爱他这点,所以我俩能活到现在...等宝宝有动手能力后,我们会教她穿衣服呀,刷牙啦,一些小事情,让她从小就养成自主的习惯。”   “没有啊,两个男人怎么了,我从来没觉得不方便。”   “可惜直播间不让小孩上镜,不然我让你们看看宝宝被照顾的有多棒!我跟你们说,真不是亲妈滤镜,她长得老可爱了。”   “OK!欢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家人们!今天就到这里了,谢谢新老顾客的支持,下周同一时间见,买不买没关系,心情好坏都可以来直播间找昕昕聊天,拜拜!嗯...我看看还有谁...晚上也有,但不是我播,是公司那边的人播。”   ...   王昕关闭直播设备,快活地伸个懒腰,一转头就看见枭风站在门口。   枭风打量他的气色说:“看样子结束了,老婆,下楼吃饭。”   “噗..”王昕笑喷了,“哥,你能不能别用那种语气喊老婆,太假了,听着跟完成任务一样。”   “你不是喜欢吗?”枭风耸下肩,冲人招招手。   王昕几个箭步上前,搂住枭风的脖子,露出灿烂而甜蜜的笑容:“确实喜欢!枭哥,我要冲榜了。”   枭风替他开心,但还是提醒一句:“小心点,有时候你的动作太大,别磕到碰到。   王昕低头,惊呼:“发现没有,是不是显怀了。”   --   虽然直播卖货干得热火朝天,但并没有耽误王昕的漫画事业。   他还是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创作和家庭中,已经开启糊涂和船长的系列刊载,不少读者来信,询问这是不是他的真实经历,因为他的博客昵称就是‘糊涂’,而且经常自称糊涂少年。   大把大把的邮件塞满了王昕的邮箱,有祝福,有好奇,偶尔也会收到阴阳怪气的辱骂,大家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某一天深夜,王昕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灵光一闪,下定决心不再纠结。   枭风见他莫名其妙的起床,也跟着他一起。   两人来到三楼,进入工作间后王昕迅速打开电脑,他在自己的博客上表明身份,揭露了漫画家的神秘面纱,并宣布“荒岛求生的爱情故事”是自己和家人的真实经历。   噼里啪啦一阵输出,点击发表帖子。   完事后,王昕感觉整个人都飘上云端。   他收紧衣服,露出微微鼓起的小肚,声音是那么的婉转动听:“枭,后续创作我也要求真,我会把姝罗的经历画下来,她是我生的,亲生的,你用那把伟大的万能刀剖开我的肚子,亲手取出我们的孩子,听听!多酷啊!”   王昕喘口气,接着说:“我不在乎别人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反正我不想在家坐牢,我要光明正大的出门,去做我该做的事,等小罗儿长大了,她喜欢叫我爸爸就叫爸爸,喜欢叫妈妈就叫妈妈,她怎么开心怎么来,我不会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别扭,还有,我不觉得自己丑陋,我也不认为是怪物...”   “昕昕,别说了,”枭风将人拥入怀里,轻抚那柔软的发丝,“你很棒,知道吗?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我们是一家人,共同面对外界的声音。”   “我是传奇,”王昕举起拳头念口号,“来,跟我一起喊,自强不息!”   枭风哭笑不得地配合,举起拳头说:“小点声,别把姝罗吵醒了。”   “不会的,我有分寸。”   “好,自强不息。”   王昕放下胳膊,化身小鸟依人状,搂住枭风的腰撒娇:“老公,你要永远爱我。”   “当然,昕昕你不需要想那么多,我们照常过日子,邻里邻居相处的都很好,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枭风语气温柔地安抚着,眼神却透出几分锐利,“谁要是敢带着别的目的接近你,或者是出言不逊,我保证他的两颗门牙会从嘴里崩出来。”   “嘿嘿嘿..”王昕发出腻呼呼的笑声,“多说点,我爱听,我是土狗我就喜欢有男人为我说这些。”   枭风满足他:“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头发。”   “继续。”   “我的人,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再来点狠的,枭哥!”   “你掉一滴血,我让他流一缸血。”   “可以,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咱们继续。”   枭风放下拳头,呼出一口气:“真不容易。”   ...   姝罗在一天天长大,王昕的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   枭风总是抱着王昕的肚子研究一胎留下的疤,虽然医生保证过没问题,但枭风还是担心肚子太大会裂开,有空就掀开王昕的衣服瞅一眼。   王昕吐槽说:“本来不怕的,都要被你瞅怕了。”   枭风把这话当真,开始克制自己的行为,不再刻意关注那条疤。   他联系王琦,为生产提前做准备,在这方面王琦能帮上很多忙,可以介绍一位有经验的医生。   两人决定见面详谈,王琦正好有其他事咨询枭风。   这天上午,枭风前脚刚出门赴约,后脚就有一辆豪车停在胡同口。   王道荃来了,踩着当初枭风送的布鞋往胡同里走。   不要误会,穿布鞋不代表他接受了枭风,纯粹是鞋子舒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个勤俭节约的人。   他找到小两口的家,站在门外徘徊不定,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那个视觉冲击,悉心培养的宝贝儿子——大腹便便。   上次父子俩见面还是一个月前,王昕回市区看望父亲,当时的肚子没那么显眼,通过王琦的口述,王道荃得知儿子的肚子越来越大,最近正在找合适的医院。   虽然他不满王昕的决定,对枭风更是不满意,但他还是惦记儿子的状况,早在很久前他就纠结要不要主动来找人,而真正驱动他下决心登门的是另一件事。   那天他跟几位牌友聚会,聊聊退休生活,喝几杯茶。   忽然,有一个朋友说:“老王的儿子出息了,现在成了网红。”   “网红?”王道荃皱眉,觉得不太可能。   朋友翻出一条视频,正是王昕吆喝的场面:“不要599!不要399!只要299!宝贝们,上架!”   “噗——”王道荃一口茶喷出来,彻底坐不住了。   事情就是这样,王道荃为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好用的借口,以质问王昕不务正业的理由来访。   可真到了家门口,他踱来踱去,变得犹豫不决,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儿子。   就在这时,大门自动开了。   “吱呀”一声。   王昕的半截身子探出门外,目光惊奇地说:“爸,真的是你。”   王道荃微怔,有些意外地张了张嘴。   王昕用下巴指向门口的监控,笑起来:“我还想呢,哪个老头在我家门口转悠,您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啊。”   王道荃不自然地板起脸:“路过。”   “行啦,枭风不在,您进来坐,我给你泡杯茶。”   “他在怎么了,别以为我是故意躲着他,是我不想看见他那张脸。”   “好好,他丑,你别看了。”   王昕邀请父亲进屋,在餐室冲了一壶茶,又为自己榨了一杯橙汁。   王道荃环顾一圈,打心底觉得小院不错,干净整洁,前后都有树,随时能听到鸟儿鸣啭,是个不错的宜居地。   很快,他把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   现在是六个月身孕,肚子圆鼓鼓,就算王昕穿着宽松的T恤,还是挺显眼的。   不过王昕走路灵活,做事也快,最重要的是气色好,脸颊红润,下巴都变圆了,整体看上去很快活,泡茶的时候嘴里都哼着歌。   一时间,王道荃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欣慰,有一股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让他把原本质问的话吞回肚子,再开口时语气放缓:“昕昕,你这样子...是不是快了。”   “还得俩月,”王昕端着茶和果汁走过来,其中一杯茶递给父亲,“不用担心,我时刻准备着,一点都不慌。”   王道荃的嘴角抽动两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看你最近,搞什么直播?”   “你看了?”王昕快活地吸溜着橙汁,“还不错吧,我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潜力的。”   “你老实点吧,”王道荃不赞成地摇摇头,“你应该干点正事,你看看王琦,她把海湾的项目做的风生水起,本来应该是你负责的项目,由你来接我的班。”   王昕无奈地翻个白眼:“爸,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幸亏没听你的,我和琦琦关系好着呢,要是受你挑拨互相仇视,你想想,我这样的人去跟琦琦争家产,我死的得老惨了,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王道荃气到失语,只能战术性喝茶。   王昕笑起来:“现在省心了,您提前退休,多过几天神仙日子。”   王道荃无力地一摆手:“行了,我对你们兄妹俩都看错了,到头来发现,我并不了解你们。”   “做父母是这样的,总以为自己掌握了孩子的所有。”   “怎么,现在轮到你来说教我。”   “那就大逆不道了,爸爸,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要一直操心。”   王道荃的眼神软了下来,态度也一样:“你看看你的肚子,我怎么可能不操心,枭风这小子也未免太心急,姝罗才多大啊,你们就...”他咬牙切齿地环顾四周,忽然变了脸色,“他不会打算让你一直生下去吧!生他个十个八个的,昕昕,你可别被他骗,有两个就足够了。”   王昕赶忙澄清:“怎么可能,我们俩没那么急,二宝是意外惊喜。”   “总之你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不要什么都听他的,”王道荃忽然想起来问,“怎么没看到孩子,在睡觉吗?”   “呀!”王昕夸张地直起腰板,“您还记得自己有个孙女啊,不过没关系,我早就跟小罗儿说好了,她爷爷重男轻女,不喜欢她是正常的,她最好别有任何期待,哦对,老二也是女孩,生不出来儿子可能让你失望了。”   “你给我闭嘴,”王道荃涨得脸通红,“我什么时候失望了,你别跟孩子乱说话,你..你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什么话你都敢说,你想气死我。”   王昕看见父亲的白头发在发抖,一瞬间被哀伤攫住,换副笑颜说:“开玩笑的,您别激动,枭风带孩子出去玩了,好像跟琦琦约的,他俩要谈住院的事,还有海湾项目的问题。”   “他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家。”   “是的,我该跟他出去的,谁让我懒呢。”   “.....”   王道荃掏出速效救心丸,吃了两粒,稍稍平复一下。   “爸,”王昕发出诚挚的邀请,“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打电话告诉枭风,让他去买菜回来,他可会做饭了。”   王道荃冷笑:“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王昕失落地努努嘴巴:“我不强求你。”   “昕昕,你听劝,”王道荃做出最后的尝试,“你现在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不方便,你回到市区去住,剩下的一切交给爸爸。”   “那怎么行,”王昕装出一副单纯好骗的模样,“我老公孩子都在这边...”   “住嘴!”   王道荃听得面红耳赤,抬起脚就要往外走。   他真是受够了!!   “嗳嗳,爸!”王昕追在后面,笑得没心没肺,“你真的不留下来吃饭啊,我刚给枭风发完信息,他说你要是留下来,他会陪你喝两杯。”   王道荃走到门口,无比认真地说:“等我什么时候活够了,我再来你家,你和枭风一人三句话就能把我送进棺材,抢救的步骤都省了。”   “.....”王昕微微噘嘴,有点难过的委屈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只是想缓和我们的关系,我还想让你知道,枭风对我很好,他比我小两岁,可他真的跟大哥一样罩着我,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的身体。”   王道荃理解地点头,语气中有妥协:“就这样吧,昕昕,你照顾好自己和宝宝。”   “我会的。”   王昕送父亲到门外,朝路口看了一眼:“你要常来串门,镇子的路口窄,要是进不来车,你下次提前打电话,我让枭风骑摩托去接你。”   王道荃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还是饶了我这条老命吧。”   “爸爸,你慢点。”   “快回屋。”   “还有一件事!”   王昕往前追了几步,瞪大眼睛说:“别忘了去我直播间,帮我点个关注。”   王道荃:“.....”   --   时光匆匆,令人紧张的时刻终将到来。   王昕的生产日期选在一个凉爽的夏日,由远道而来的医生负责做手术。   然而就在这天早上,枭风只是回家取了点婴儿用品,等他再赶回医院时,被医生告知王昕不见了。   医生和护士到处搜寻过,整个楼层都不见孕夫的踪影。   枭风把姝罗交给王琦照顾,一个人在医院寻找。   他脑子里产生两种想法,一种偏好,那就是王昕紧张了,故意躲起来。另一种不好的猜测,可能是媒体收到消息,想赶在王昕生产前获取一些引争议的报道,拍些能够坐实传言的照片,这种情况就危险了。   自从他们回到城市,总有人来敲他们的家门,相对荒岛求生经历,这些人对男人生育更感兴趣。   枭风走到没人的地方,打通了王昕的电话,直接问:“昕昕,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王昕略显萎靡的声音传来:“医院对面有一家茶餐厅,我想喝橙汁了..”   枭风松口气,安抚道:“在那等我。”   王昕赶忙说:“你一个人来。”   枭风答应一声,撂了电话赶紧赶过去。   三分钟不到,两人就在茶餐厅见面了。   王昕穿着宽松的上衣长裤,戴一顶渔夫帽,坐在角落里喝果汁,摆弄吸管的样子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学生。   枭风快步走近,拉开椅子坐在旁边,深深地注视王昕的眼睛。   就在王昕以为他要张嘴批评时,他用无比温柔和蔼的语气说:“只喝果汁,要不要吃点东西?”   王昕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咬着吸管低喃:“枭风,我有点紧张。”   “我知道,”枭风摘掉他的帽子,帮他捋了捋碎发,“有我在,没人可以逼你,不过昕昕,我想知道原因,当初我们在岛上生姝罗的时候,你都没这么紧张,这次有专业的医生保驾护航,为什么会怕呢?”   “就是因为这次有医生,我才害怕,”王昕露出不信任的神色,“被别人碰肚子,说实话我有点别扭,哪怕对方是个医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天变得很焦虑,刚入院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   枭风理解地点头:“产前焦虑,这是正常的反应,你不用因为自己不够坚强而感到自责,你没做错任何事,明白吗?”   王昕眨巴着大眼睛,有些崇拜地说:“老公,你好会说啊。”   枭风失笑:“傻瓜,我再给你叫些吃的,什么时候吃饱了,觉得没问题我们再回医院。”   说完,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些食品,然后发信息给王琦报平安。   王昕暂时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吃得很香。   枭风在旁边看着,眼神充满激励:“昕昕,你最棒了。”   “少来,”王昕吃得腮帮鼓鼓,“我还是紧张的要命,要不这样吧,你用那把万能刀把老二取出来,就像当初你取姝罗一样。”   “上次是特殊情况,迫不得已才自己动手,而且我们很幸运,三人都平安归来,”枭风笑着摇头,“你说话总是不带脑子,如果被你爸爸听到,他肯定又说你被我洗脑了。”   王昕抿唇笑:“你刚才见到他了?”   枭风点头:“大日子,他肯定来,不过见到我就扭脸。”   王昕笑出声:“他可真不待见你,估计咱两家的关系也就这样了。”   “我理解他,”枭风露出无所谓的浅笑,显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吃饱了,我们就回去。”   “嗯..”王昕激动地搓搓手,“吓人啊,比第一次紧张多了,还是你更有安全感。”   枭风帮他把帽子戴上,牵起他的手说:“我会一直守着你。”   王昕做出乖巧摸样:“有你在我就不怕。”   画面一转。   王昕换好手术服躺在轮床上,医护人员站在两旁,推着床走向手术室。   家人们纷纷上前安慰,很快被医生拦住,告知他们只能有一个人留下等候。   毫无意外是枭风留了下来,其余人被请到隔壁。   王昕还是有些忐忑,握住枭风的手不愿意松开,牙齿直打颤:“麻药会不会对我不起作用啊,我可能会疼死,枭风你要救我...”   医生听不下去,干巴巴地接话:“不会的。”   枭风跟到手术室门口,依旧在安抚:“昕昕,闭上眼睛睡一觉就没事了。”   话落,他就被拦在门外,手术室的门关上,红灯亮起。   枭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两只手不自觉地攥紧,目光锁定面前的两扇门。   他表面沉静,心跳却在加速,脑海里自动浮现王昕第一次生产的情景。   触目惊心的画面历历在目,那种压力感又回来了。   枭风不停地告诫自己,医生比他更有保障,大人和小孩都会平安无事,他们在医疗发达的城市,而不是荒无人烟的岛屿。   他们不必再担心受感染的问题,更不必担心孩子没奶喝。   可枭风还是神经绷紧,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王昕设想中的电视剧情节——站起身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   大概过去一个小时,里面还是没动静。   枭风停止踱步,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的红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仿佛在做某种挣扎。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王琦来了。   “坐着等吧,”王琦特意过来安慰准爸爸,“我哥会没事的,这位医生很专业,老同学,我倒是很少见到你露出这种表情。”   枭风在椅子落座,镇定地看一眼:“哪种表情?”   王琦轻微勾唇:“紧张,故作淡定,也不能这么说,你一直是个不露情绪的人。”   枭风再次握紧双手,摇了摇头:“我没有刻意隐藏什么,确实紧张,而且紧张了几个月,但我不能在你哥哥面前表现出来,他很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   “我明白,”王琦递过去一个诚恳的眼神,“枭风,我哥哥遇到你还是很幸运的,他从小就幸运,一直是被爱的那个人。”   闻言,枭抬头迎上一双深邃的眼睛:“你哥哥,他爱你。”   王琦缓慢地点头:“是,我知道,所以我也爱他。”   枭风看眼时间:“应该快了。”   “难得,你也有急的时候,”王琦笑着调侃,为了缓解紧张氛围开始转移话题,“我哥有没有跟你透露他接下来的打算,等身体恢复后,他要带你去国外参加活动,他是这样跟我说的,在岛上你总是压他一头,回到现代社会他也要找机会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他说过很多次了,”枭风的嘴角挤出一抹笑意,“我没有出国的经验,外语也不好,若是跟他一起走出去,我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王琦连连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枭风瞅一眼手术室,语气温暖:“满足他。”   话音落,他们相视一笑,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手术室。   时间变得漫长,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混合着忐忑与期待。   终于,熬过两个半小时后,手术室里掀起一阵骚动,紧接着里面就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红灯熄灭,代表手术结束。   枭风两个箭步飞到门口,等待奇迹的降临。   王琦跟在后面,脸上同样挂着欣喜的神色。   门被推开了,一名护士抱着襁褓出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恭喜,手术顺利,宝宝六斤重。”   枭风很自然地伸出胳膊,又很娴熟地从护士手里接过新生儿。   他看眼时间,在这美妙的时刻,他第一次拥抱他和王昕的小女儿。   “嗨,橙汁。”他打招呼,这是王昕为宝宝取的名字,因为这几个月没少喝果汁。   “挺不可思议的,”护士感慨道,“听说你们的第一胎也是女儿。”   枭风回以微笑:“妈妈怎么样?”   护士压低声:“稍等一会才能见到,他还在睡。”   枭风露出感激的表情:“谢谢你们。”   “客气,我们应该做的。”   护士说完,将孩子抱回手中,转身进入另一间房。   不多时,王昕被推了出来,仍旧处于昏睡状态。   枭风和王琦围了上去,纷纷弯腰查看王昕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王道荃也跟了过来,不停地向医生打听问题。   医生自信地总结道:“完全没问题,等他醒来。”   闻言,枭风脸上绽开笑容,低头在王昕额头落下一吻:“真勇敢。”   “那当然..”王昕咕哝一句,眼睛没睁开,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梦话。   枭风带笑地低语:“等你啊。”   王昕没让他等太久,约莫一个小时后,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在一间独立病房,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他们互相打量片刻。   王昕比预期时间提早苏醒,原因很耳熟,他在梦里惦记二宝,想早点睁开眼睛看看。   “你让护士抱过来,我看看。”王昕迫不及待地提出请求,“她多重啊,是不是比她姐姐还重。”   枭风扶着他的胳膊,轻声说:“六斤整,比姝罗轻多了。”   王昕呼出口气:“台词不对啊,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   “.....”枭风只好补充,“老婆,你辛苦了,还疼吗?”   王昕接上戏,坚强地摇头:“不疼,小手术算什么。”   枭风鼓励道:“真棒。”   “啧..”王昕做个滑稽的表情,“非要我一步一步教你,问完疼不疼之后呢,水果啊,削苹果给我吃。”   “削什么削,”枭风多少有点嫌弃,“弄完了你也不吃,我发现你真的很有精力,现在还想着推进剧情。”   王昕微微噘嘴:“你懂什么,我是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的..哎呦..”   “疼了吧,活该。”枭风嘴上抹毒,神情却很紧张,赶忙去叫医生。   “你再说一遍,”王昕做个阻拦的手势,“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好不容易只有咱俩,你别叫他们,回来坐好。”   枭风坐回床边,盯着王昕的脸说:“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要发表的感言。”   王昕带点小情绪道:“你再说一遍‘活该’俩字。”   枭风从不让他失望:“活该。”   “我靠..”王昕表示服气,“摊上你这么个老爷们儿,我下半辈子有福了。”   “这话不假。”   “哥,你好歹谦虚一下啊。”   “行了。”枭风笑起来,摸了摸王昕的头发就当是顺毛,“你再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   王昕试探性地动了动身体,感觉没问题,带点撒娇口吻道:“我不想睡觉,你先给我看看孩子啊,还有姝罗,我都一天没见到她了。”   “好,我叫人把孩子抱来。”   枭风走到门口,通知护士和医生。   没一会儿,病房里多了几个人。   除了护士和新生儿,王琦也抱着姝罗进来了。   王昕如愿以偿地看见了小女儿,忍不住夸赞:“好看,像我。”   “哥,你少说几句,”王琦提醒道,“医生让你多休息。”   “我再看看小罗儿,”王昕伸脖子瞅一眼,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还好,都像我。”   这话什么意思..   枭风接过姝罗抱在怀里,打量几眼说:“明明更像我多一些。”   “你俩别争了,”王琦打断这种无意义的争执,“趁我哥还有力气,来来,你俩抱着孩子,我给你们拍一张全家福。”   “对啊!”王昕眼睛放亮,“差点忘记留念,枭哥,赶紧配合一下。”   “我配合,你别乱动了。”   枭风左手托住姝罗,另只手绕到王昕的肩头,护士则是把小女儿放到王昕怀里。   王琦找好角度,举起相机按下快门:“OK,就这样,笑容再自然一点。”   一家四口很配合,还换了几种姿势。   “咔嚓咔嚓”几声后,画面定格。   王昕抬起脸:“琦琦,好了吗?”   王琦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不由怔愣几秒,眼底浮现几分感动:“很好,做梦一样,你俩都平安无事,还有了孩子,我磕的CP成真了。”   枭风和王昕的表情堪称同步,听到“CP”都有些疑惑。   王琦没解释,将相机调至录像模式,面带微笑地说:“开始记录难忘的时刻,采访一下二位,家里又多了一个宝宝,有什么感想吗?”   王昕身体虚弱,但积极发言:“不生了,最后一个。”   够简短!够真实!   “到你了。”王昕用胳膊肘轻轻碰一下枭风的胸口。   枭风低眸看他,认真端详片刻,说出一番令人意想不到的话:“我希望昕昕能获得安古兰国际大奖,别再当陪跑。”   王昕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让你发表感言,不是让你许愿。”   枭风重新说:“感谢一百万。”   王昕竖起拇指:“还得是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