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哥,你老婆更爱我》作者:孟文   简介:   【单元文】   【年下小狗取代渣攻上位,和老婆美美he的合集】   【番外进行中,因为作者期末周,所以得慢慢慢慢…更。】   -   故事一:棠棣(已完结)   ★偏执重生弟弟攻 x 温柔贤惠哥哥受   ★核心:重生后,发现我哥最爱我。   。   褚朝阳重生了,回到他哥和渣男在一起之前。   这次他提前堵在家门口。   却听见徐盼对来表白的男人说:“抱歉,我弟弟还小,我要照顾他。”   褚朝阳:?说好的恋爱脑呢。   他开始疯狂试探。   装病,徐盼就陪他睡;撒娇,哥哥就给他喂饭。   可越试探越起疑心,好像徐盼自始至终都是以他为中心,他才是第一位……   终于在某夜,褚朝阳把哥哥压进沙发。   “哥。”声音哑得不成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盼茫然眨眼:“这种事还需要原因么。”   顿了顿,捧住他的脸轻笑道:“从小不就这样宠你么?”   故事二:聚麀(已完结)   ★阴郁寡言酷哥攻 x 懦弱爱孩子的小妈受   ★核心梗:爸爸,小妈是我的。   。   家暴的爸离婚的妈,柔弱的念念没用的他。   从纪知宇记事起,温念就代替了母亲的位置。他轻声细语,无微不至,将纪知宇当成自己的宝贝呵护。   纪知宇从小到大的心愿是带温念离开。   当甩掉父亲那个噩梦时,他尚且犹豫,不知道是以何种身份留下温念。   是做儿子还是……别的。   温念却握住了他的手,扬着脸,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   “宝宝,你长大了。”他羞怯地垂眸,更小声地坚定道,“我们一起,好好的。”   故事三:借种(已完成)   ★穿书花市的正道之光攻x 恋爱脑的失明娇妻受   ★核心:夺回变成寡嫂的双性初恋。   。   段嘉瑞再次被垃圾系统拽入之前的来过的花市文,被要求接替原来主角攻的任务,将世界线完成度提到60%才能回家。   这里有一种习俗如果没有儿子的男人去世,新寡就会和众人发生关系,直到怀上孩子才被放过。   段嘉瑞没想到,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件事。   而人群中的主角赫然是他的初恋?!   一别数年花溪还记得他,白皙的小脸哭得潮红,缩在他怀里委屈控诉道:“你说过娶我的,你怎么可以不作数……”   故事四:摇尾(已完成)   ★美艳娇蛮的坏猫猫攻 x 帅气纯情容易心软的小叔受   ★核心:冒充失忆小叔的爱人。   。   张献琛是苏贽娇养大的,少年时便认为苏贽是自己的人,可叔叔拒绝了他。   此时此刻苏贽失忆了,茫然看他。   张献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轻笑着挤进他怀里,在苏贽唇上咬了一口:“叔叔睡懵了?连男朋友都认不出了。”   苏贽脸腾地红了,懵着,不可置信他养大的孩子会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张献琛的目光温柔依恋,不像作假。   管他记不记得!   叔叔是他的人,失忆一百回,他抢一百回!   ——   食用指南:   1.攻都是c。预警:故事二的受非c,故事四的受以前做1。   2.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文学创作请勿联系现实。   3.包甜的包甜的,纯放飞自我的xp文,就喜欢看点年下攻护妻的土狗文学。唯一的就是不建议极端党看。   喜欢小情侣恩爱的可以放心入。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救赎 单元文   主角:攻 受   一句话简介: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立意:爱与和平    第1章   今天下雨了。   天空灰蒙蒙的,淅淅沥沥飘着小雨,淋不透却潮腻湿冷。   褚朝阳降下车窗还有一种不真切的真实感,恍如隔世,眼前的景色在他印象里都是是十年前的样貌了。   说些他自己都觉着离谱的事情,他重生了,回到了刚过十八岁的那一年。   他心累地掐了掐眉心,前段时间忙着工作上的一堆事情,一大总裁嘎巴一下重生,这几个词儿联系到一块实在是…难评。   现在的时间是他爸把他找回去那一段。   褚朝阳是他爸唯一的儿子,褚氏唯一的继承人。   早些年因为他爸和再婚妻子的矛盾,就给他丢到一千多公里外的x市了,等到褚朝阳十八岁,他爸才循着蛛丝马迹把他拽回来,时不时就惋惜好端端的继承人被养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   ……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他压根就没想过当太子,有的顶多是心累开摆,在哪不是活。但他这次委实不愿意参与豪门打架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来问一问。   作为流落民间的真少爷,他在被找回去之前是和他哥相依为命。   本来他们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差一年他就可以靠上大学不用啃徐盼了,连未来规划都想好了。结果不知道从哪冒出个亲爹,硬拉着他走,还说他哥收了钱把他给卖了。   这事儿放谁那都是个疙瘩。   徐盼他爸欠了一堆债,弄得徐盼没学上了,所以高二没上完就辍学打工去了。说是打工其实是打八叉,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直到这个时间点的去年才稳定下来,在这边的高档酒楼里端盘子。   虽说是端盘子,徐盼还挺骄傲地,抛开每个月还他爸遗留的高利贷,还能勉强给褚朝阳出个上学的生活费。   由于时代不同物价不一样,一个月六七百足够高中生在学习里吃吃喝喝了。   “少爷,您要下车么?”   “停吧。”褚朝阳打开车门,“你先在外面候着,我去解决一些事情,等下咱们再回去。”   “好的少爷。”司机在他走了一段距离才开车缓缓驶离。   今早上他们在市里逛了一圈,回到褚朝阳之前和徐盼住的地方看了看,按日期数这是他回去的第二天,结果他哥是一点都没伤感,没心没肺地去上班了。   都给了他那么大一笔钱,还忙活什么。   他来的时间属于半上午,顾客大都不会在这个点儿出现,进门时一楼大厅的前台小姐正和同伴闲聊。见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少年走进,本该懒散散划过的视线猛然一顿,注意形象的端起了服务型微笑。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我找人。”   褚朝阳没指望她们能记住一个端盘子的服务员,撂下一句就往里走,与其问她们不如找另外的服务员。   上了楼梯刚走两步,就接到了褚振华的电话。   “朝阳,你到了没?”   “嗯。”   他和他爸关系没多好,上辈子因为处理公司高层的事儿闹得都很难看,他爸老了还不愿意撒手,非要在他旁边指手画脚。让一群亲戚打着旗号中饱私囊,弄得乌烟瘴气,他爸还因为他辞退他们生了场大病。   这位也是个老糊涂蛋。   “你到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你这一个儿子,可不能再丢了。”   褚朝阳听的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这次忙完多久回来?要我说你外面的关系该断就断了把,穷人能有几个真心的,都是为了钱。”   “行,我知道了。”   褚朝阳并不想听他爸的话,合上手机,他无声叹了口气。一杆子打翻所有人,要是没被这位活爹找回去,他肯定也是褚振华口中的下等人。   这边几乎是整个X市最好的酒店,服务员都是些长得漂亮的年轻男女,往那一站赏心悦目。   褚朝阳问了几个人,就被带着去后面楼道里找到他哥了。   徐盼蹲坐在楼梯台阶上,跟其余的几个同事抽烟,漫不经心地沉默着倾听。在这群人里,徐盼肤色最白容貌最细腻,也就比他大三岁,生疏的夹着烟从唇缝中呼出一口烟雾。   “小徐,你看谁来了?”   徐盼闻声回头,原本垂着眼睫瞬间睁大,惊喜道:“朝阳,你回来了。”   褚朝阳皱了皱眉:“你抽烟?”   “压力大谁不抽烟啊弟弟。”旁边有人调笑道。   徐盼着急忙慌得把半截烟递给身边人,三两步走去找褚朝阳,对着领他来的女生笑了下。就拉着褚朝阳往外走,走到离那群人远了后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爸不是说能照顾好你么。”   褚朝阳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就有些烦:“你不是说戒烟了么。”   “……”徐盼赧然地笑了笑,“平时我都不抽的,都是他们几个人硬给的,不然我肯定不抽。”   借口。   徐盼身形比褚朝阳矮一些,但仗着自己是哥哥,还搂着人家的肩膀认真问道:“你爸不是说带你走么,怎么回来了,前天走今天就给送回来了?”   “我自己回来的。”   这个回答让徐盼一怔:“忘带东西还是怎么回事?”   褚朝阳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复杂怨怼,嘴唇动了动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勾起嘴角笑道:“想问你一些事情。”   徐盼点点头:“你问就行。”   “你,你怎么还在做这份工作?”褚朝阳斜了眼他的工作服,眉心微皱,“我爸不是给了你一笔钱么,你怎么不用?”   徐盼被问笑了。    第2章   褚朝阳觉着他笑得莫名其妙,补充道:“我爸说他给了你一笔钱,没到账么?”   徐盼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笑:“你那么快就改口了?”   “他毕竟是我爸,总不能不认。”   “也是。”   褚朝阳抵开他搂着自己的胳膊,敛神收容,俊美无暇的面容暗藏着愠怒:“既然给你了,那你就把这份工作辞了吧,没必要在这吃苦受罪。”   徐盼叹了口气,无奈道:“朝阳,那是多大一笔钱你没数么。”   “我让他给你的。”   褚朝阳知道这些年徐盼不好过,十六七的年纪就开始起早贪黑养家了,他就在得知褚振华要给徐盼一笔钱后就商量要求他爸多给些做补偿。他哥挺节俭的,零头都够他花上五六年了。   他原本想着等他在原本的家庭站住脚,就让徐盼过来跟着自己,他俩还和以前一样继续过。   结果上辈子他哥像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样,一改之前的保守老实,到年底就辞职跟别的男人跑了。连亲妈留给他的房子都不要了,直接抛家舍业跟个认识没多久的野男人跑了……   他觉着自己就像个笑话。   徐盼尴尬地笑着:“朝阳,你觉着我敢花么。”   “那么大一笔钱,够买我一辈子的了,我怎么敢花啊。”   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他穷惯了,又或者是从小被母亲教育的原因。   总之褚振华让助理把银行卡给他后,他就没敢动,和房本放在一块锁在柜子里了。一张没巴掌大的塑料卡里那么贵重,他第一反应就不敢拿,当时拒绝还被暗地里讽刺一顿贪心。   贪心倒未必,不过他有些私心。   等日子好过点了,他想再联系褚朝阳。   他只有褚朝阳这么一个家人,要是连褚朝阳也离他而去,那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现在他是把徐建军欠的债都还上了,往后再挣的钱就是他自己的,再努力几个月手里有了积蓄。正好可以问问褚朝阳还愿不愿搭理自己,要是寒假回来,他也不用再让弟弟过得抠抠搜搜的了。   褚朝阳呛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做过比这还大胆的事情。”   徐盼有点懵,但抿了下唇,垂睫想了想:“要不你先把那张卡拿走吧,早晚是要还给你的,现在着急么。”   “……”褚朝阳继续道,“你把我送到褚振华那,不就是为了钱嘛。”   徐盼一下子气笑了,不愿意和他继续掰扯:“我当然是为了你好,你跟着我能混出什么啊朝阳。”   “你着急么,不着急就等我下班。”   褚朝阳不吭声了。   徐盼熟悉他这幅模样,再笑就无关其他,轻声哄劝道:“前段时间一直在和你爸打交道,时不时就影响我工作,领班对我这样不太满意。”   他得先生活再去想那些儿女情长,至少目前还有个奔头。   奔头是褚朝阳。   “哥,你陪陪我不行么……”褚朝阳拉住他的手腕。   语气听上去委屈死了。   徐盼不由得纠结一下,褚朝阳除了在他这里爱使些小性子,别的时候都很懂事。自从他亲生父亲找上门后,他俩的关系也变得时好时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褚朝阳央他了。   突然这么说话,难不成是在外面被欺负了?   褚朝阳也愣了下,神情慌了一瞬就被藏起,依旧镇定的面无表情。   徐盼和他对视一眼,兀地笑了声:“我去问问我同事能不能换班,下次给他整包好烟应该就可以。”   上午快过去了,随便哪个人用晚班来换就行,这种事儿纯属占便宜他吃亏。   “今天就辞了吧。”   没辞。   徐盼换了衣服就领着他回去了,一出门就对比出来褚朝阳他狼狈了。徐盼身上的方格子衬衫洗的发灰,里头是个纯白的圆领短袖,下面是黑色的牛仔裤配双看不出牌子的帆布鞋。   见下雨了,他打开伞要给褚朝阳撑。   “没那么金贵。”褚朝阳低了低头。   徐盼笑道:“这不是成少爷了么,得爱惜着点儿。”   褚朝阳斜他一眼,感觉他哥在打趣他,无语地向徐盼挨近了一些。余光看到了徐盼的发顶,突然感觉徐盼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高,一对比甚至还有些瘦弱。   他从徐盼手中把伞接过来,又搂着他哥向自己贴近:“怎么回去?”   “我坐公交来的。”   “那我们坐公交回去。”   徐盼犹豫了下:“行么,不觉得委屈吧。”   “不觉得。”   褚朝阳觉着他问得莫名其妙,公交站台那里只有个蓝色铁牌,旁边时高大的梧桐树。秋雨在枝叶之间跳跃滑落,最后敲在伞面上发出枯燥乏味的碰撞声,嘈杂烦闷。   以前他上高中的时候都是坐公交去,坐公交回。   离得也挺远的,就这么过了两年也没事啊。   投币上车后,徐盼就往车后面走,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褚朝阳坐到了他旁边,看着手机里助理发来的消息,跟人家回了句自己的形成,让他不要等了。   徐盼览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的问道:“朝阳,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褚朝阳没有抬头:“很不好。”   徐盼看向他,一时安静无从开口,本来他是想问褚朝阳为什么会过得不好的,是不是他爸虐待他。但好像无从开口,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问朝阳。   真的没有。   用当时那个助理的话来说,他反而是挡着少爷回家的阻碍,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你来的时候吃饭了么?”   “没有。”   昨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重生了,和他爸扯皮半天,各种打包票画大饼才回来的。   哪怕是上辈子,褚朝阳都不爱和那些人打交道,毕竟他都十八了。满打满算十五年地光景,要真认真找孩子早就找上来了,哪用耗费那么长时间。   纯粹是褚振华没招了,必须得找个亲儿子来当父子兵。   不然才不会想起他呢。   徐盼又问道:“昨天吃了么?”   “没有。”褚朝阳偏过脸将下颌落在他哥肩膀上,闭上眼睛道,“昨天和我爸起了点冲突,我连夜回来的。”   徐盼顿时僵住,欲骂又止。   没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人的,他就算再穷也能给口吃的,净和朝阳吵架算怎么一会儿事儿。这个当初答应他的一点都不一样,那会他爸趾高气扬,看他哪都不顺眼,结果最后还闹成这样。   他低头看了褚朝阳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认真:“这次你回来待多久?”   要是不走的话,他就想办法把那张卡还回去。   咱不稀罕他那俩臭钱,哥哥养你。   褚朝阳闭着眼轻声道:“看你留我多久。”    第3章   秋雨纷纷。   街道上的树叶由青转黄,打着旋从树上飘落,落入水洼中成了烂泥。   回到家徐盼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幸好是男生头发不长,从头到脚洗一遍也用不了多久。他其实挺腻歪身上的油烟味,有洁癖,但褚朝阳每次劝他换个工作他都不干。   因为这个给的钱多。   还能在后厨偷口吃的,老话说得好,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徐盼也跟着解决了温饱问题,不然他挣得那点还完债之后根本养不活两个半大小子。   褚朝阳兴趣平平地在屋里逛了一圈,一切的陈设都和最后离开时一样。格局是两室两厅,进门就是玄关,玄关之后是客厅。客厅与餐厅南北贯通,主卧侧卧在中间隔开,主卧对过还是个储物间。   老徐家条件开始挺好的。   但随着徐建军赌博就开始下滑,谷青芳得癌症治好了老公的赌瘾,但又拆了个窟窿。彻底把破败的家庭挖了个底朝天。最穷的时候是初三那年,连褚朝阳的书本费都是徐盼把自行车卖了换得。   他哥养他不容易,就比他大三岁也要拉扯他。   这样一想,其实他走了徐盼确实能轻松不少……   褚朝阳回到侧卧看了眼,依旧是那么狭小拥挤,从他开始长个了就和徐盼挤着睡——他睡觉挑床,徐盼因为一些原因不愿意去主卧,俩人拧巴半天最后觉着还是睡一块省得打架了。   谷青芳是个好妈妈,有些轻微的强迫症,努力忽视赌鬼老公的存在,身体好的那段时间自诩是寡妇带俩娃。   她生前就喜欢洁净,总是叉着腰絮叨他俩:“要学会干净才能娶到老婆,男孩子也要讲卫生。”   这话褚朝阳没听进去多少,那会儿年纪还小他和徐盼一个屋,都是他哥收拾房间的卫生。铺床叠被子,扫地开窗户,当时特神奇的想着直接和他哥这么过也挺好,和他哥娶同一个老婆。   他睡徐盼和老婆中间。   结果说出来就把徐盼和他妈逗笑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敢想敢说,这还不算什么,更过分还后头呢。他藏着个事儿一直没和徐盼说过,就是他喜欢徐盼……说了他哥也不同意。   褚朝阳在卧室里翻翻看看,没什么感兴趣的就去盥洗室门口骚扰他哥了。   “哥。”   徐盼关上花洒,拉开干湿分离的玻璃门,刘海被打湿全都撸倒上上面。清秀的五官完全暴露,白皙的皮肤被水汽熏得粉红,挑眉问道:“怎么了?”   “叫叫你。”   “……”徐盼笑了下,“我记得茶几柜子里有饼干,你要是饿了就先拿这个垫一垫,等会我就去做饭。”   说完,他拉上了门。   褚朝阳哦了声,过了一会儿问道:“哥,你累么?”   徐盼洗头洗一半,水声哗哗地听不清楚,只得再关掉花洒问道:“你说什么?”   “我回来你开心么?”   “当然开心。”徐盼觉着他问的很离谱,“咱家就两个活口了,你走了,家里就没人了。”   起初他以为褚朝阳离开就不回来了呢,发达了谁还愿意搭理他这个穷亲戚,要见一面得走上人生巅峰才行。结果转天就闷闷不乐的回来了,还问些浅显直白的问题。   徐盼有些担心,不知道褚朝阳会不会在外面受欺负。   褚朝阳他亲爸并不是个好相处的……徐盼的情绪全闷在肚子里,他是哥哥,得有担当,不想让自己的小心思耽误了朝阳的前程。   本来褚朝阳就不该吃能多苦的,人家的亲爸是省里大集团的老董,全国数得上的富裕。结果在他们家过得憋屈,吃不好穿不好的,连个学费都快掏不起了……他没本事,照顾不好朝阳。   前一段时间褚振华就想接朝阳回去,但劝不动朝阳,就转而找徐盼谈话去了。那次褚振华去了家奢贵的酒店谈事儿,比徐盼打工的地方不知道高了几个层次。   金色大厅,小提琴悠扬婉转,侍者穿着西装打领结。   徐盼努力抬头不让自己显得太怯场,这种场面他都没在电视里见过,然后褚振华就熟练地点了几个菜。   是西餐,他从来没吃过。   侍者说的名堂十足,俄罗斯的日本的美国空运的,繁复冗长一大堆。最后的小票上的价格,更是让徐盼咽了口水,快追上他和褚朝阳一年的生活费了。   褚振华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吃着,为的就是让徐盼自己松口退让。   徐盼没吃,他连哪个手握刀哪个手握叉都不知道,而且对渗血的小牛排有些反胃。很没出息地想着,要是换成市场里的黄牛肉,该够他们吃多长一段时间啊。   做牛肉炖土豆最好了,他和朝阳都爱吃,配上一大碗刚蒸好的白米饭,香迷糊了。   侍者还在上菜,突然打破沉寂般的慌张道歉。   徐盼在饭店里帮忙端盘子,身上少不了溅上油污。棉的白短袖上赫然落着一个不大的点,淡黄色,但稍稍注意就能发现。他准是把这个当成不小心弄上得了。   褚振华让侍者退下,并且有些嫌弃地皱眉:“男生也得讲究,有时间给自己买点好衣服,不然连个女朋友都谈不上。”   徐盼嗯了声。   他和这里所有人所有物甚至是空气都格格不入,他就不该在这里,不伦不类的。   听着褚振华冒出的大道理,徐盼想的却是开学就该给褚朝阳交学费了,那是省里最好的高中之一,所以比平常的翻了好几倍。   最近几年他都不可能谈恋爱结婚的,不能瞎折腾再多添项花销了,也没法对人家姑娘负责。   而且再等一年朝阳又要上大学,要是去了远一些地方,车马费又是一比很大的开支。还得准备新的手机电脑,他不想让褚朝阳勤工俭学,有哥哥在干嘛要让朝阳吃苦。   这些他都得提前准备。   但经此一遭,徐盼意识到要想为了褚朝阳好,就该让他跟着褚振华回家。   徐盼就是个一没学历二没技能的社会底层,拿什么和褚振华争,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也没这么上赶着地。   况且他要是执意不放手,反倒会让褚朝阳和亲生父亲心生芥蒂。朝阳还没接触过社会,过几年肯定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比跟着他这个普通人强得多。   褚振华再阴阳怪气他,对朝阳总不会是假的,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还是别管那么多了。   褚朝阳在屋里逛了一圈,只觉着清贫,他这些年走到哪都是花团锦簇。说句纸醉金迷真不为过,重生后的骤然落差,让他清清楚楚的认识到他们的家有多苦,他哥有多不容易。   这时节徐盼刚还完他爸留下的外债,兜里就剩下几十块钱。   循着记忆打开流理台下的柜门,就能看到买的袋装方便面。   每天褚朝阳放晚自习回来,饿的话也会和别人似的加餐,只是他都是煮泡面吃。放点儿菠菜,卧两个鸡蛋,再配勺老干妈煮上五分钟就算一顿饭了。   他没重生吃这种垃圾食品,他重生了还吃这种垃圾食品,那他不白重生了么。    第4章   褚朝阳跟助理安排完餐后。   徐盼正好洗完澡出来,赤着上身,下面穿了条篮球服的黑短裤。白皙的皮肤被水汽蒸得微微泛红,唇红齿白,眼睛含着水似的瞥了他一眼。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在跟你爸打电话?”   “没有。”褚朝阳记着徐盼的口味,他俩毕竟是一个家里长大的,喜欢的口味一模一样,“是一些没关系的小事儿。”   “关于什么的?”徐盼有些疑神疑鬼,说完意识到自己管太宽了,笑了下改口道,“没事,你先忙吧……”   他不知道怎么关心褚朝阳了。   除了不值钱的只言片语之外,没有什么的拿的出手的,还是早点让褚朝阳回自己家去比较好。跟着他过得紧巴巴的,放着大少爷不当在这没苦硬吃,他心里也不好受。   要是过几天又要离开,那褚朝阳还不如不回来呢。   褚朝阳淡声道:“让助理去安排中午饭了,你别做了。”   “这样啊。”徐盼尴尬地笑了下,紧绷的神经随着这句话出现才慢慢放松。   褚朝阳看着他哥手足无措的样子,回卧室套了个短袖,就再也坐不住了。时不时就看他一眼,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继续在一边站着,仿佛看一眼少一眼。   他提醒道:“哥,你打算当门神到什么时候。”   徐盼回过神,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坐在沙发对面。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褚朝阳,黑眼珠瞅过来夹杂着几分幽怨,沉默许久才道:“你这次回来多久走?”   褚朝阳微微挑眉,轻笑道:“看我哥想让我待多久。”   徐盼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戳穿了,定住后立刻说随时都欢迎。   其实他巴不得褚朝阳回来就不走了,纵然褚朝阳不是他的亲弟弟,但十多年过去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俩人一个家长起来的,相依为命了那么久,突然冒出个“亲爹”就把他们拆散了。   他还真接受不了。   好不容易自欺欺人地忽悠自己,人与人之间终究会走散的。别看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将来肯定能靠努力走上人生巅峰,然后再让看不起他的人懊悔,特别是褚朝阳那个爹。   就算是咸鱼也是要有梦想的啊。   徐盼也明白自己装不了深沉,叹了口气,双肘疲惫地压在膝盖上,无奈笑道:“那你回来干嘛?”   褚朝阳很坦率:“舍不得你。”   “没白养你。”   “……”   这天还有办法聊么,褚朝阳回来不是听他哥接下茬的,也不想演什么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他不说话,等着徐盼琢磨出味来,反正他这个时期的人设就是被他哥蓄意抛弃的小可怜。   徐盼疼他,就不会反应不过来。   徐盼纯粹是顺嘴答音,几秒后就绷不住笑了,扣着手指沉默着。   过了会儿,还是不甘心地继续追问:“朝阳你认真一些,你在家待多久,走了又多久回来。”   这话说得好像褚朝阳他亲爸那边是个打卡上班的地儿。   这事儿就做的不地道,徐盼对褚振华颇有微词,要找儿子早干嘛去了。非得等到褚朝阳高三了,徐盼攒钱快攒够了,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要认亲。   褚朝阳想了想:“挺长一段时间的。”顿了顿,“要是我哥留我,我就不走了。”   “真的?”徐盼说完就觉着自己是真没出息,笑了出来。   “真的。”   徐盼很开心,清俊的脸上藏不住的欢喜,起身道:“那我把你爸的钱还给他吧,在这里放着还不够提心吊胆的呢。”   褚朝阳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就听他继续道:“去他妈的卖身钱。”   大多数时候徐盼都比他有素质,这是真恨他爸啊。   徐盼回卧室把床垫下的账单存折子一把拿了出来,他爸欠的钱,借亲戚的医药费,里面杂七杂八的太多了,好在现在还的差不多了。褚振华给的卡就夹在其中,金灿灿的银行卡,亮的耀眼。   褚朝阳从电视柜下面的奶箱子拆了包纯奶,站在卧室门口边喝边看。   “留着花呗,反正是他欠咱们的。”   “……咱家欠的钱够多了。”徐盼提起来就心累,“要是你爸突然再要,我未必能变的出来,早点还了和他说再见得了。”   如果徐盼他爸没有那些吃喝赌的毛病,兴许徐盼还真能顺利把高中读下来,不至于刚上高二就辍学打工去了。先活下去再说上学的事儿吧,不然大学没考上呢,半路一家三口就全饿死了。   徐盼他爸总是说养儿防老,得亏前几年喝酒掉河里淹死了,不然褚朝阳也得辍学。   褚朝阳哦了声,过去把牛奶递给徐盼,拿着他爸给他卡看了看:“没事儿,他也要脸,不至于出尔反尔。”   这些钱对他们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徐盼不嫌弃褚朝阳喝过,就着那口边喝边愁闷道:“拿人家的手软,还是还回去吧。”   在他看来,他和褚朝阳才是一家的,至于那个亲爹肯定没安好心。上来就是一番酣畅淋漓的羞辱,他对褚振华有好印象就怪了。   褚朝阳把那些单子都拿过来看看,之前徐盼不让他了解这些,只说他和这些没关系。   因为他不是徐盼的亲弟弟,所以不需要去承担这些累赘,好好学习就行了。他哥在疼他这方面是没得说,明明自己年纪也没多大,却摆着哥哥的姿态,竭尽所能的对他好。   “哥。”褚朝阳叫了他一声,向他伸手。   徐盼有点懵,把手搭上去:“怎么了。”   褚朝阳笑了下,故意找事儿:“你全给我喝完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徐盼无语道,“你走的时候剩多少,现在还是多少。”   徐盼比褚朝阳大三岁多点,但他比褚朝阳矮,褚朝阳在青春期的个子猛涨,一口气窜到了一米八多,搞得徐盼每次都得略微抬眸,视线中多少是有些羡慕的。   美中不足就是褚朝阳有点瘦。   青春期的小孩都是抽条长,恨不得全身的营养都用在骨头上,弄得胸侧的肋骨在呼吸时会稍微凸起。在褚朝阳的膝盖大腿上分布在一道道生长纹,比正常的肤色白上不少,生生撕裂的。   前两年褚朝阳有生长痛,半夜疼得抽筋倒吸气,徐盼不得不给他揉腿肚子。   徐盼刚从那时期过来,知道是缺钙了,每个月都会买两箱纯奶回来。早一包晚一包,有时候褚朝阳忘了喝,他还会提醒他带学校里去。   褚朝阳又去拿了一袋,不愿意看徐盼因为这些债务的问题烦心了,过去把银行卡拿走,催促道:“哥,我饿了。”   点了菜得等很久才送来。   徐盼把那些存折收起来,重新放回床垫下面,心情比前些天好了很多:“那先煮泡面垫一下吧,等会吃好吃的。”    第5章   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攀在防盗窗上的爬山虎枝叶颤抖,碧绿的叶子起了黄边,雨滴如碎珠般接连滚落。吧嗒吧嗒的,在褚朝阳的视线中连接成虚线。   更远处的破楼房之间蒙着水雾,喧嚣惶惶,所望之处都成了朦胧的纱。   冷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吹走了褚朝阳的燥意,他洗了两只碗在旁边等着。他哥煮泡面还挺好吃的,然后他就看徐盼一下子拆了四包方便面,还催他去换个大点的碗。   “哥,你最近胃口挺好啊。”   徐盼当他是开玩笑,蹲下拿橱柜里的鸡蛋:“你吃啊,总是说吃不饱。”   哦,忘了。   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在这时期的褚朝阳也很能吃,他只是记忆还停留在重生前的年纪。人生的饭量巅峰和智力巅峰都是青春期,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褚朝阳看了都觉着撑得慌,让徐盼煮三包好了:“这东西不营养,吃多了不好。”   徐盼欲言又止,有些不解:“三包和四包有什么区别。”   “少一包。”褚朝阳直白道。   徐盼听笑了,褚朝阳回去后他并没有辞职,依旧坚持上班。今天还起了个大早过去打扫卫生,一顿忙活下来,他是真的饿了。   总不能褚朝阳走了他就不活了。   “行,听你的。”徐盼对此很好说话,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朝阳,别的还真没啥。   窗外的雨幕裹着暮色压下来,厨房的玻璃窗蒙着层细密水珠,窗户留出一道缝隙,吹进湿冷的秋风。   厨房里没开灯,昏沉沉的。   徐盼切了几颗绿菜,就站在旁边出神,他垂眸盯着咕嘟冒泡的水面,瓷白手腕搭在锈迹斑斑的电磁炉边缘,指甲在昏暗里隐隐发亮,似乎是在纠结温度。   过了会儿,他把菜放进去,拿筷子搅了搅就忍不住问道:“朝阳,让你吃这委屈么?”   “不委屈。”褚朝阳看他一眼,“这么多年都不这么过的么,家里是什么条件就过什么日子。”   这是实话,他哥养他够不容易的了,他还在哪挑剔肯定是脑壳有病。   上辈子离开后,他再回来找徐盼已经是春节前了,他爸给他塞到家门口的重点高中里,还让司机保镖天天监督他上下学,然后就不管他随便折腾了。   等一切忙完了,褚朝阳能喘口气的功夫,回到家啥也没了。   给徐盼打电话说是欠费,去那个酒店找也说他早就辞职了,他没办法只能找开锁的师傅把门开开。却发现家里的桌子落了一层灰,一切都和他走的时候差不多,窗台上还晾着他俩的衣服呢。   想起来这事儿褚朝阳就有怨,他跟徐盼说了等他,徐盼扭头就和野男人跑没影了。   那天晚上他就吃的泡面,吃一半倒了。   那年冬天很冷,下了很厚一层雪,白茫茫的望不着边。连小区后面的山都变白了,层林尽染,北风呼啸着从外头刮过,吹得人更加窝火。   褚朝阳望着眼前活生生的徐盼,走近从身后抱住他哥。   徐盼偏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笑道:“那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要抱。”   “那我走。”褚朝阳会戳他哥的心窝子,松开了手臂。   徐盼只得拉着他的手,让褚朝阳继续搂着,语气温和:“那你还是搂着吧。”他稍稍凑近一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褚朝阳缓慢地眨着眼,莫名觉着喉咙酸涩,梗得难受。低头在他哥侧颈蹭了下:“你猜。”   “我猜什么啊。”徐盼哭笑不得,“我烦心完了,该你心烦是不是。”   褚朝阳还理所应当的嗯了声。   徐盼用手肘抵了抵他,示意他松开一些:“你等会再撒娇,你吃溏心蛋还是全熟的。”   没理他,也没有松开。   徐盼对这个流程已经熟悉了,这些天家里因为褚朝阳他爸的出现弄得鸡飞狗跳,他俩吵了好几次了。徐盼舍不得褚朝阳还要把他往外推,褚朝阳则是徐盼敢赶他走,就也不上学了,哪也不去。   现在把话说开了还好。   接下来就该他哄哄褚朝阳了,褚朝阳小时候不粘着他爸妈,就爱跟他在一块。动不动就哥哥长,哥哥短的,出去玩都得抓着他卫衣的一角——所以能明显看出两边不一样长。   大一些了还好说,不爱掉小珍珠了,开始学会端架子不吭声了。   徐盼对此已经习惯,单手打了三个鸡蛋,没回头:“吃溏心的吧,你爱吃的嫩的。”   褚朝阳神情沉静:“你知道还问我。”   “要点情绪价值不行么。”徐盼笑着抵开他去冲手,“你别把正事儿忘了就行,我把钱攒的差不多了,等你上大学了就给你。”   褚朝阳嗯了声,没啥反应。   这话徐盼都念叨过很多次了,上大学算是徐盼的最大愿望之一,当时徐盼的成绩也挺好的。班主任找来劝过几次徐建军,甚至都开始画饼了,说让徐盼读下去,考上大学就能挣大钱。   比刷盘子有用。   但徐建军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现在怎么办,他现在要抽烟喝酒打扑克,谁去给他弄钱。   得亏是班主任素质好,不然就得和这个无赖骂开了,摊上这么个爹,让他哥彻底抬不起头了。   见褚朝阳没反应,徐盼真想不通了,笑道:“少爷,给点儿提示。”   褚朝阳冷道:“你在外面谈恋爱了吗?”   “你说什么?……”徐盼绷不住了,看褚朝阳的眼神都充满了对弃智儿童人道主义关怀,眉头蹙着无从谈起,“我穷得叮当响,邻居都快告我扰民了,我谈哪门子恋爱。”   不是,谈恋爱还有扶贫式的么。   他回忆自己的最近发生的事儿,除了跑来添乱的褚振华,他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上班等下班,下班在家休息等上班,刚还完欠债还要给弟弟攒大学学费,谁脑子有病能看上他这个条件。   褚朝阳开门见山:“哥,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徐盼嘴角抽搐:“没想过。”   “要是让你必须选一个呢。”褚朝阳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真不知道。”徐盼面露难色,“看感觉吧。”   “你没事儿问这个干什么,我最近几年是没机会谈恋爱了,难不成你想、先好好学习吧。你等上了大学再谈恋爱,万一影响学习了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褚朝阳稍稍放心,他哥没有喜欢的人就行。   他回来的还算及时。    第6章   等到了傍晚,徐盼还是得上班去,褚朝阳拦都拦不住他对工作的热爱。   “不是哥,那地方有谁在啊,你非得去上那个班儿。”褚朝阳跟着他下楼,双手插兜优哉游哉地在身后碎碎念。   徐盼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没心思和他废话:“迟到了要扣钱的。”   伤害钱的事情他做不到,褚朝阳愿意跟他了之后,那他就更得有点积蓄了。不然他没有安全感,要是哪天能莫名其妙中个几万块就好了,这样就能轻松几年了。   不过他运气不好,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得没底。   还完债马上就能往上走了,结果就闹出褚振华这一出,倒也更坚定他要攒钱上学的心了。   没文凭就是会被人瞧不起。   “别担心了,扣不了。”褚朝阳说的信誓旦旦,“要是被辞退了,我养你啊。”   徐盼像是听到笑话似的笑了,此时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外面开着商店。已经过了小学生放学的时间点儿,能看见两个晚回家的小孩在商店门口买烤肠吃。   他回头看了眼褚朝阳:“你吃烤肠么。”   “都行。”褚朝阳没太大兴趣,吃不吃都可以。   徐盼垂眸思虑了一秒,拉着褚朝阳的手腕拽了过去,问老板怎么卖。这架势跟要把褚朝阳卖了换烤肠吃似的。老板说两块钱一根,五块钱三根,在这会儿的物价上算是小贵。   褚朝阳觉着他哥得肉疼半天,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千禧的时候还没有移动支付。   “行,老板你拿三根吧。”   “要辣椒么。”   “微辣吧。”   “旁边那个小帅哥呢,他要不要辣椒。”   徐盼从裤兜里掏出张五块的,很自然地替褚朝阳答道:“微微微辣就行。”   老板明显一愣,他们这边没有微微微辣,笑着指出来:“是微辣吧。”   “不是,比微辣再微辣一点。”徐盼说完自己都觉着好笑,乍一听确实像个结巴。   老板笑了,还逗褚朝阳:“给小帅哥,你的微微微辣。”   褚朝阳道了声谢。   等买完了徐盼拿了一根就去赶公交,他们家地段挺好的,出了小区对过就是公交站点。也是之前有点家资,不然徐建军没机会学会赌博,他们家不会那么轻易同意家里多养个孩子。   褚朝阳让助理去办了,让徐盼今天休息,怎么还没通知到他哥。   他厌烦地皱了皱眉,回头还是被把这个辞退了,连这种小事儿都办不好,现在不换将来也得换。他爸安排的人根本就不顶用,之前一开始也都是说的好听,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天天勾心斗角的,烦不烦。   好在旁边路过一条流浪狗,摇着尾巴跟包子摊旁边讨食儿呢,他拉了下徐盼。   “哥,有狗。”   “昂。”徐盼喜欢这玩意儿,张望左右确定没有公交车过来,就嘬嘬嘬把狗唤来,打算把自己的烤肠给它。   褚朝阳调整情绪,淡声提醒道:“哥,狗不能吃辣的。”   徐盼看看摇着尾巴呜呜叫地小黄狗,又看了看烤肠。果断把上面的辣椒抿了下来,这样应该没事儿了吧……他瞥见了褚朝阳,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不明白他这番操作的原因。   他递给褚朝阳:“你尝一下,现在还辣么。”   褚朝阳倒也听话,拉着他哥手腕就低头咬,不出意外徐盼要往后撤。这下是真疑惑不解了:“哥,你嫌弃我?”   “不是你真吃啊,都是口水。”徐盼无语道。   褚朝阳挺无所谓的,上辈子睡都睡了,还差这点儿了。他没顺着徐盼的话往下说,轻轻掠了眼着急的小黄狗,提醒道:“不辣。”   “刚才咱们买多了,为什么不让我给它一个。”   “……”徐盼静了片刻,干笑道,“我说我忘了你信么。”   如果说不想让褚朝阳分给小黄狗,但自己又很喜欢,这样让一个成年人说出来显得有点没脑子。一天天地净招笑了,还是说忘了比较好,至少像个人话。   他蹲下摸了摸狗头,越看越喜欢。   但凡他有钱他就能把这狗带回家了,可惜他是个穷得叮当响。   徐盼狠了狠心,在从头到尾撸了一边狗,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把褚朝阳和小黄狗撂在原地,背影是那样的决绝,等有钱了他就可以养的起弟弟和狗了。   刚走两步,手机就响了。   “喂,小徐,今晚临时通知你休息,你不用来了。”   说完就挂断了,也不给徐盼问原因的机会。   褚朝阳把剩下的烤肠喂了狗,狗叼起来欢快地跑开了,在傍晚时分流浪了一天的小黄拥有了两根烤肠,真是幸福的一天的啊。   他看着徐盼折返回来,一脸的匪夷所思,视线在褚朝阳面上逡巡。   “哥,你怎么不去上班了。”   徐盼听出他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又不是傻子,一下子就转过弯来知道这和褚朝阳有关系。神情冷冷的,四目相对,僵持一会儿熬不过褚朝阳就笑了。   他叹了口气:“朝阳,我不上班咱俩吃啥。”   褚朝阳很配合道:“吃烤肠。”   徐盼让他给气笑了,拉着他往回走:“我要是失业了,咱连烤肠也没得吃,咱俩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那倒不至于。   褚朝阳在心里默默回怼,以当年真高三生那会儿,他俩确实得依靠徐盼。但现在他都二十六七了,还啃他哥就显得太没用了,而且实在不行还有褚振华,他爸这个老baby呢。   他爸就他这一个儿子,多少有点失而复得的激动。   但再怎么样也是个商人,褚朝阳不可能再装的像个不问世事的高中生,他好歹也是把一个大厦将倾的集团挽救回来的霸总,不对,应该是霸道董事长。   上辈子直接把他爸架空滚蛋了,这辈子糊弄一下更是易如反掌。   回到家之后,徐盼就变得欢快多了,要不是为了生活,他也不会喜欢上那个破班儿。   褚朝阳洗了两个苹果,坐在徐盼对过啃。   白炽灯在头顶滋滋作响,投下不明亮的白光。   徐盼捞了本他之前的的英语练习册,趴在餐桌上哼着小调写题,褚朝阳的答案就是答案,写在题目序号的前面,那张纸一盖就遮住了。写的时候清晰明了,对答案的时候也简单快捷。   他在家穿的是短袖,瘦削白净的胳膊露着,攥着只铅笔。   铅笔尖悬在完形填空上方唰唰写写。   台灯在桌面投下歪斜的影子,映着他睫毛投下的小片阴影,随着偶尔晃动的脑袋轻轻颤抖。淡粉色的唇略微上扬,似乎很惬意,享受这种动脑子的感觉。   褚朝阳目光沉沉,他哥是真想学习,可惜之前不了了之了。   现在……现在也挺好,来得及,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等到徐盼放下笔,褚朝阳把苹果递给他,对比着他们的答案。五年过去了,徐盼并没有把学校里的那点知识忘干净,还通过不停地做题去练习。   “把英语学好了挺重要的。”   徐盼小口啃着,点点头:“当时我们老师说过了,什么专业加英语都不错,将来也好找工作。”   褚朝阳翻着习题册,他并不知道他哥有做题的习惯啊,陆陆续续也做了不少。   “哥你什么时候做的。”   “休班的时候。”徐盼边嚼边解释,“一般那个点你都在学校呢,咱俩时间上没有交集,你不知道也正常。”   褚朝阳看了一会儿:“回头给你报个班,今年把雅思考过了。”   上辈子他高三那年摆烂了,褚振华按着头让他去考试,他和他爸对着干。在卷子上胡写一通,把自己送进了一个二本学院,他爸嫌丢人就把送到大洋对岸去了。   现在看真是年少轻狂。   徐盼有点懵,目前他这个经济水平接触不多留学相关的东西,不知道雅思是什么。刚想问褚朝阳就听到手机响了,他接通后就被问去哪了,为什么不来上班。   由于开的免提,褚朝阳也听到那人喊了一句盼盼。   徐盼有褚朝阳在身边,就没心思和别人聊闲天,敷衍地胡说几句就挂断了。   褚朝阳拿过他的手机:“哥,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叫你。”   “一个朋友。”徐盼凑近解释道,“我上班认识的,为人还不错。”   褚朝阳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赵晔,怎么了。”徐盼把习题册拿过来,欣赏着自己的笔迹,朝阳学习很好,他也没比褚朝阳差多少嘛。   褚朝阳瞬间冷脸:“你就是去找野男人了。”   徐盼一愣,再好脾气也禁不住他这么泼脏水:“他是同性恋,我不是,你别这么胡说八道了。”   “那你也该理他远点。”褚朝阳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就一精神病。”   在朋友和褚朝阳之间,徐盼是选择后者的,见褚朝阳这么讨厌他,便轻声道:“那我听你的。”   褚朝阳不置可否,把手机里的电话号码背下来就拉黑了,这位就是他哥之前的男朋友。一个渣男,因为徐盼和他白月光长得很像就开始演上替身文学了,本人很难评,人设倒是立的挺积极。   就一混蛋玩意,得亏是生在法治社会,不然早让人背地里弄死了。   后来这哥们进去蹲笆篱子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第7章   在褚朝阳印象里,他一直是和他哥挤在一起睡的,这次回来了肯定是要和徐盼同床共枕。徐盼理亏也不好拒绝,一点不顺他的心就能见他幽怨地控诉着,不着四六的话往外蹦。   什么野男人啊,乱七八糟的。   所以徐盼拿他一点没辙。   屋里熄了灯,眼睛一时还不习惯视物的黑暗,褚朝阳佯装生气地背对着徐盼。   徐盼撑起身体望了他一会,推了推他的肩膀,涩声开口道:“朝阳,要不你睡里边吧,你睡觉不老实,到时候半夜再掉下去。”   先前都是徐盼睡外面,等到褚朝阳长得比他还高了,才被褚朝阳耍赖地换了位置。说实话挺不方便的,他上班得比朝阳起床早,睡在里面容易吵着他睡觉。   褚朝阳翻过身,有些怨怼地开口:“你想趁我睡着了,去找外面的野男人?”   “……”徐盼无语地望着他,被气笑了,“你这么疑神疑鬼干嘛,要是这么说,那你是不是打算半夜回去找你爸?”   褚朝阳朝他挨了挨,想想不甘心,又把他哥往怀里拉:“你也在怨我?”   “怎么会,你别瞎想了。”徐盼没想到他好端端冒出这一句,心虚地狡辩。   他当然是埋怨的,最近一段时间他看一切都面目可憎。   明明朝阳是他最后的亲人了,他终于把徐建军欠的钱还上了,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却闹出这么一出——朝阳的亲生父亲要接他回去,把他即将拥有的幸福砸个稀碎,还理直气壮地说他把朝阳带坏了。   哪有。   徐盼清楚朝阳的离开并不能归咎到他身上,而且舍不得朝阳也不能作为理由。   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去埋怨褚朝阳离他而去。作为爱朝阳的人,他希望朝阳好,不该阻止他重回本来就美好的未来。   现在朝阳回来了,他还是不放心,惶惶不安生怕敲响家门的是褚朝阳真正的家人。   明明知道下午来敲门的是送餐的,他还是被吓了一跳,担心等上十天半个月,褚朝阳会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徐盼无声叹了口气,推开褚朝阳的手臂重新面朝墙面,闭上眼逃避道:“差不多就睡吧朝阳,别胡思乱想了。”   褚朝阳望着他嗯了声,目光沉沉。   可能是平时太累了,不大会就见他哥没了动静,应该是睡了。   褚朝阳气得无语乐了,有时候不可否认他哥心真大,仿佛赵晔就像是他们中间微乎甚微的小插曲,根本就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换言之就是压根没把赵晔当回事。   褚朝阳在他身边的时候还好,脑子还不算糊涂,知道以他俩为中心。但剩徐盼一个人后,他就不肯放过一丝他人流露的善意,加倍还回去希望有人能为他驻足。   毕竟赵晔是在褚朝阳走后才成功和他哥在一块的。   徐盼不是太寂寞了,是太缺爱了。他的处事道理几乎是“谁爱我,我爱谁”,没有三观没有底线,只讲对他好就行。   毋庸置疑,上一世在褚朝阳离开后,赵晔打发时间的玩乐就是徐盼能感受到的最大的善意,心动很正常。再之后褚朝阳的态度不够坚定,自然不足以让徐盼决心和他走,只能慢慢陷进赵晔铺设好的淤泥中。   褚朝阳闭了闭眼。   明知道徐盼的性格软弱一退再退,总是口是心非,他就不该为了彼此面上去装乖仔,早该在一开始就强硬地把他拽走。   现在想想,倒是褚朝阳做的不够好了。   他的视线落在徐盼安然的睡颜上,一丝不苟地描摹着。额前的碎发在枕上落下,眉头舒展,眼眸娴静地闭合,鼻梁高度温润恰当。因为睡觉歪头,脸颊的腮肉被挤压,弄得原本闭合的唇微微张开一道缝。   这会儿的徐盼也年纪不大,尚且稚气未脱,都是困在哥哥的身份里才装得少年老成。   褚朝阳心疼地着将手垫在他脸颊下,帮徐盼调整睡姿,刚收手就瞧见徐盼无意识地嗫嚅着,几下后就又没了动静。   太累了。   褚朝阳少年时的记忆并不苦,更多的是空荡荡的家里,早出晚归的徐盼。一个月休息两天,挣那点勉强够吃喝的工资,一个月两千能给褚朝阳花八百,剩下的去给他那早死的爹还赌债。   每天都过得紧巴巴,生怕花超了还不上,被债主打上门。   当时徐父死的时候在家停灵,一群人冲进家里摔摔打打,甚至要把尸体给劈了。徐盼把褚朝阳推到侧卧后就和他们交涉,拿着欠票看了又看,利滚利债滚债,竟成了他从未见过的数字。   老徐不能供他亲儿子上学,但能吃喝嫖赌,再穷也得咬咬牙享受。   真他妈把自己倒霉笑了。   褚朝阳叹了口气,向徐盼挨近一些,想在夜色中看得更清楚。哥,你有我了啊。哪怕到了最后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已经发生关系,会咬着耳朵说情话了,他哥都还是选择自杀。   徐盼是一点都不想麻烦褚朝阳,总是装的从容自若。   实际却是破绽百出。   也不知道后期,赵晔那个狐狸精给他哥灌了什么迷魂汤,骗的徐盼那么死心塌地,褚朝阳有些想学了。赵晔用对情人的手段来拿捏徐盼,一起爱称二送礼三装出个伪君子,乱七八糟的狐媚手段。   褚朝阳在床头柜上拿起徐盼的手机,根本没什么可看的,还有几张从之前破手机里导出来照片。   他欣赏一会儿,就给褚振华发了个短信,让他把省城的别墅空出来,反正空着也没人住。   这种老款的按键手机真很没意思,褚朝阳倒腾一会儿就躺了回去。   愣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事儿似的,仗着他哥睡得沉,他拿起手机对着徐盼拍了几张照片,满意地欣赏着,又挨过去拍了个合照,笑得可开心了。   徐盼总是说自己不上镜,其实拍出来挺好看的,白净漂亮。低像素的手机总是雾蒙蒙,但特有的颗粒感昭示了千禧年初的幸福。   褚朝阳到最后几年才意识到他和徐盼的合照并不多,甚至徐盼自己的照片也不多,拢共是几张过年时的老照片和后来工作时没用完的证件照,以及赵晔的录像带。   忽然一只手摸到褚朝阳脸上,手腕挨着他的眼尾睫毛:“朝阳,睡……”   含糊着。   褚朝阳吓得一愣,立刻闭眼装睡,在鼻腔里哼哼着应了声。却没见徐盼有下文,一只手就这么水灵灵地落在脸上不管了,当事人安稳的沉浸在梦想。   不是,哥唉。   怪吓人的。   但徐盼做梦等在想着他,也挺好。   褚朝阳静了两秒,轻轻地将他的手抓起来放进被子里,趁着徐盼翻身面朝他往怀里拢了拢。他托腮垂眸观着徐盼,嘴角勾着仍未散去的笑意。   视线又一次落在徐盼的唇上。   他第一次和他哥亲吻是什么时候,是谁先主动地……    第8章   那会儿是徐盼刚回到褚朝阳身边时,徐盼被褚朝阳关在省城别墅里,他时常在顶楼书房看书。   春日明媚,单向玻璃将阳光均分成平行四边的亮斑,将白色的地毯圈出分明界限。水波起伏,温热中挟着缺氧的感觉,飘飘乎像做梦一样。   褚朝阳记得很清楚。   那天徐盼并没有多么开心,是看到褚朝阳时才露出笑意,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昨天晚上他想了很久,抽了一夜的烟,最后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不行,他没那么无私,他的心胸就是狭隘的,就是容不下徐盼心里有别的男人,就是想要他彻底死心。   爱是具有排他性的。   徐盼来时的衣物全被他烧了扔了,现在身上的一丝一缕都是褚朝阳重新买的,用度都是他特意准备的。他就是要把赵晔的痕迹统统抹去,让徐盼安心跟着自己。   只要徐盼肯点头,他此后都愿意听他的,加倍的,不,倾尽所能对徐盼好。   但徐盼并不贪图他的钱,更不用提爱啦什么的。   “朝阳,你、你的黑眼圈好重,没休息好么。”徐盼轻声关心道,停在离朝阳几步远的距离。   褚朝阳弯起眼睛笑道:“这都看出来了,不问问我为什么没回来啊哥?”   这是徐盼改口前想问的问题,他犹犹豫豫地望着褚朝阳,片刻后还是放弃了:“你忙的都是大事,自己心里也有数,而且我帮不到你呀。”   褚朝阳不大喜欢他哥的客套,向前拉住徐盼的手,有点凉:“就对我那么放心?”   徐盼并不像开始那么抗拒他的接触了,悄悄挣了挣,没挣开就由着他攥着。垂眸跟在他身后,一番话思忖后才道:“你从小就很懂事,不需要别人管束你太多,现在肯定比小时候更有能力……”   “几年不见,哥你怎么也开始打官腔了,好敷衍。”褚朝阳将他压在沙发上,调情似的用指节蹭了蹭他的脸颊。   太瘦了,本来就是个尖下颌,这些显得更瘦了。   徐盼没有回应,温润的眼睛缓慢眨动着,眸中只倒映出褚朝阳的面容。几秒后蓦然笑了下,抬手虚抚在他眼下的深色上,满是心疼:“那你要在这休息一会儿么。”   褚朝阳抓着他的腕子,贴上他的掌心,惊得徐盼手指微蜷。他调笑道:“睡哪啊哥,睡你怀里?”   这话他说着玩笑的,半真半假是试探。   但徐盼的下一步行动依旧出乎了褚朝阳的预料。   徐盼微小地嗯了一声,用手肘后撑着推开一些距离,然后把褚朝阳搂紧怀里了:“你睡吧。”   “真的?”褚朝阳枕着他哥的肩膀,剑眉轻挑,“哥,你别骗我。”   “你别说了,睡一会儿吧。”徐盼把他的头按在颈窝,熬夜了一夜的困劲在午后席卷,配上温暖的怀抱,很轻易就把熬心费神的男人拖入梦乡。   不多时,褚朝阳歪在徐盼身上睡去。   徐盼扯过一旁的小毯子盖在朝阳身上,望着褚朝阳的黑眼圈百感交集。   他和朝阳闹得在再难堪也不妨碍他心疼,电视剧演的真轻松,里面的总裁是要谈恋爱就好了,褚朝阳却得两头跑,在繁忙的事务中抽出精力去照顾徐盼……   徐盼就是个麻烦。   在半梦半醒中,褚朝阳感到有个温凉的柔软贴上他的嘴,就像蜻蜓点水。   前段时间他们刚因为两人的关系吵过一架,徐盼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他从弟弟变成爱人,气得哭喘着让他滚——现在却偷偷亲他。   似乎是给了他些许希望。   后来褚朝阳也试着去和他哥接吻,但都被偏过脸拒绝了,冷冰冰地并不想提起这件事。再加上褚朝阳不愿意和他哥搞什么强。制,这件小事便被抛之脑后,也是重生后猛然重新想起的。   温柔男二和狗都不配上桌吃饭啊,他早不该装的。   在黑夜中,褚朝阳望着徐盼的唇,犹豫踌躇,眼神却兴奋明亮。此时他生出个从未有过的大胆想法,徐盼可以偷偷亲他,他就不能偷亲徐盼么。   答案是当然可以,他褚朝阳比谁都有资格。   温凉的柔软的唇相贴在一起。   这陌生的触感让褚朝阳睁大眼睛,瞳孔兴奋地缩了下。徐盼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痒痒的,即使他很快躲开还是痒,心里痒。   再试试?   褚朝阳抿唇看向徐盼,他哥还在静静地睡着,并没被他的小动作吵醒。再试试。他又一次凑近触碰,试着用唇去蹭一蹭徐盼的唇,鼻息间全是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再加上徐盼的温度,心脏突兀的失了一拍。   他好喜欢徐盼啊,喜欢的牙痒痒,想把他哥含在嘴里一口吃掉。   做哥哥的不应该偏心。   可以和别的男人亲嘴,为什么不能和他亲。   褚朝阳伸出舌尖舔了舔,没有味道,却让他心间异常的甜蜜。   他得寸进尺地含住徐盼的下唇,轻柔地舔吻着,像含着柔软的糖果。他的恶劣因子在此时躁动叫嚣,他该去撬开徐盼的牙关,将沉睡的爱人吵醒,然后——   徐盼肯定不会同意。   但徐盼也不会打骂他,只会去闹那没有意义的冷战。只要褚朝阳服个软道个歉,像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他,不出一天就会被原谅。   不过这不是褚朝阳想要的爱。   褚朝阳觉着接吻已经是他和徐盼之间巨大的突破了,干了十几年都想干的,终于成功了。   这次是接吻,下次就是不可以描述的事情,在之后就是他和他哥快快乐乐的小日子。   希望,就在眼前!   徐盼皱了皱眉,哼吟呓语着去推,褚朝阳立刻推开装乖。他害怕被发现,又希望被发现,怎么样都可以,他哥不会拿他怎么样。   命运女神似乎是来补偿褚朝阳的,徐盼没有醒。   褚朝阳垂首叹了口气,趴在徐盼身边回头看窗外。   那硕大清亮的月亮悬在夜幕之上,皎洁的月华倾洒在窗台之上,也落在他和徐盼之间。   老实了几分钟,褚朝阳的心瘾又上来了,他素了好些年,终于有了一点突破肯定不过瘾。悄咪咪的再次挨上去,大胆地描摹着徐盼的唇缝,愈发猖狂。   等等。   徐盼醒了,不,徐盼在装睡。   艹!   褚朝阳嘴角的笑意一瞬间凝固,凉意顺着后脊梁炸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看到徐盼皱眉了,更重要的是看到眼皮下的眼珠子滚动一下,是徐盼很习惯的垂向左下角的思索,三四秒才慢慢回归原位。   褚朝阳默默松开嘴,脑海中想着应对的办法。抬眼却看到徐盼睫毛颤抖,耳朵肉眼可见的通红,再逗逗能哭出来的感觉。   哥,怎么那么可爱啊。   徐盼比他更慌张。   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盼脑子嗡一下空白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应不应该推开徐朝阳。   按照常理来看,他应该被冒犯得给褚朝阳一巴掌,然后控诉指责褚朝阳的不要脸,再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但他并没有很生气,最多的是疑惑。   难不成是被赵晔刺激到了,之前朝阳都好好,偏偏在看到赵晔后也学坏了。   徐盼真懵了,在褚朝阳亲他之前,他都把褚朝阳当成个没长大的弟弟。可并不意味着,分不清爱情与兄弟情,正常的兄弟是不会互相啃嘴的。   朝阳对他有那种想法?   徐盼被这个想法惊得不敢睁眼,他不晓得如何去面对朝阳。   要是现在制止,以朝阳的性格肯定是又哭又闹,搂着他不松手:“哥,难道我喜欢你,你就不要我了?!”   当然是不会的。   要是褚朝阳因为喜欢他,执意要回来,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徐盼的第一个想法还是纠正,褚朝阳还小,还能不懂事。他应该回到他本来的家庭,享受着他亲生父亲为他提供的富裕生活,而不是和他这种没出息的人厮混在一起。   肯定是因为赵晔,不然褚朝阳不会这么莽撞的亲上来。   他正思考着,又被褚朝阳用唇碰了碰。   “……”   说实话,褚朝阳的吻技稀烂,可以确定之前从没和任何人接过吻,因为他刚刚就和小狗似的一下下舔。刚刚徐盼觉着嘴上又湿又热,第一反应居然是什么时候捡了条狗,意识清醒后才意识到是褚朝阳。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徐盼实在给不了太大的反应,大不了以后里褚朝阳远点,不给褚朝阳亲他的机会就行了吧。   亲都亲了,难不成他去撒泼指责褚朝阳有用,只会起到逆反作用。   等了一会儿,徐盼就感到褚朝阳的胳膊、腿都压过来了,十分亲密的把他搂在怀里,相当暖和。   一会儿又把他拽入了梦乡。    第9章   等到第二天,徐盼醒来时发现身边空了,褚朝阳躺过的位置凉了一会。   徐盼靠在床头缓神,淡蓝色的窗帘透出窗台上水仙花儿的影子,枝叶舒展。   窗帘的缝隙照出天光打亮,电线杆与电线杆之间的线上落着麻雀,三五成群开早会,还真有点乐谱的意思。   床头柜的闹钟显示着7:30的时间,朝阳都高三了,难得有个睡懒觉的机会,干嘛去了。   “朝阳?”   “朝阳?”   徐盼边下床,边哑着嗓喊。   没有回应。   打开侧卧的门张望,客厅里也没有褚朝阳的身影,相反,厨房里咕嘟着一种米香。   徐盼循着味道走过去,厨房里也没有人,煤气灶上坐着一只铁锅,一圈圈蓝焰托举着锅底,水蒸气翻沸升腾。   应该是怕溢锅,褚朝阳临走前在玻璃锅盖下垫了两只筷子,晶莹剔透的米粒在米汤中起起伏伏。   徐盼忍不住笑了下,他喜欢吃熬得黏稠的米粥,配上流油的咸鸭蛋,一整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但褚朝阳呢,他一走就显得家里静的可怕。   想到朝阳,徐盼脸上的笑意又慢慢褪去,恢复成淡然温润的模样。   炉子上明着火,朝阳应该走不远,但被窝已经凉了,他能去哪啊……   徐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惴惴不安地快步走会卧室。   不行,他必须给褚朝阳打个电话。一天天让他操不完的心,他都没纠结昨晚亲他的事儿,褚朝阳怎么可以跑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you dialed is busy now,please redial later.”   响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徐盼的脸色凝住,不甘心地再打一遍,依旧如此。   重复了五六次,徐盼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或者褚朝阳欠费了才没人接。难不成,褚朝阳又被他那个缺儿子的爸爸拽走了,这个念头瞬间桎住了徐盼的呼吸。   徐盼还是得下楼找找褚朝阳,起来时蹲的腿麻,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外衣穿上,然后再瘸瘸地到厨房关上火。   即使被褚振华接走,也要告诉他一声啊。   徐盼鼻尖酸涩,愈发笃定这个猜想,这比褚朝阳半夜偷亲他更伤心。   凭什么不告诉他。   钥匙与锁芯咬合转动,仅有的一枚钥匙挂着小狗的钥匙扣,徐盼只有这一个家。他注意到褚朝阳没有拿钥匙,这分明就是不打算回来了。   徐盼委屈地呼出一口气,他得缓缓情绪,要是碰到邻居了就容易被好奇聊闲天。   他低头沿着台阶向下走,一步一步,一层一层。   他也不知道现在出去干什么,电话不接,人也不发消息。   上哪找褚朝阳。   他们家住在五楼,要下去快得很,徐盼魂不守舍地从单元门走出来,同时也有个男人从对面过来,他本能地侧身让他过去。   那人却拉住他的手,讶然道:“哥?”   徐盼一怔,闻声抬头,脸色阴了下来:“你干什么去了。”   褚朝阳换了身新衣服,表情很无辜,手里拎着一兜包子和咸鸭蛋。白色的水蒸气扑在塑料袋上,聚集成点点小水珠,他拎到徐盼面前晃了晃:“买早饭啊。”   徐盼拍下他那只手,仰头望着他,眼眶的湿红尚未退下:“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褚朝阳惊了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赫然看见一堆未接来电。佯装慌张的同时有着一丝暗然窃喜,心虚地低下头:“哥,昨天夜里我爸打了一堆电话,我怕影响你休息,所以开的静音。”   徐盼的嘴角不可控地想往下撇,眼泪也涌上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以为你被……”   这话他只配说一半,他们父子俩是亲人,徐盼才是外人。   褚朝阳当即连声道歉,柔着声音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还拉着徐盼的手腕不松开。其实却被徐盼这幅反应弄得心情不错,在成年人的视角看,他哥真的是很讨人喜欢的爱人。   徐盼甩开他的手,转身气呼呼地向上走。   褚朝阳追在他身后,开始没话找话:“哥,你爱吃青椒鸡蛋的包子,我买了。”   “哥,家里的米粥熬得怎么样?你猜猜有没有你爱吃的咸鸭蛋。”   “哥,理理我嘛,我会寂寞死掉的。”   叽叽喳喳比电线上的麻雀还聒噪。   等到了家门口,褚朝阳三两步跃到他身后,笑嘻嘻地等着徐盼开门。   徐盼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后就没有动,反而扭过脸轻声问道:“朝阳,你不带钥匙,是不打算回来了么?”   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就像再进行一个稀疏平常的话题。   褚朝阳听得出背后的认真,要是褚朝阳流露出一丝犹豫迟疑,估计他哥都会选择将他推给褚振华,重蹈覆辙般走向赵晔。   他直接握住徐盼的手,转动着,半玩笑半认真道:“因为知道盼盼会给我开门啊。”   “盼盼还要弟弟吗。”   褚朝阳看得出徐盼最近情绪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患得患失,用惊弓之鸟来形容徐盼也不为过。   毕竟徐盼也才二十一,所有的生活都是围着褚朝阳转的,都是两个小孩搭伙过日子,盼盼就不可能多成熟。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长大,干啥也没人引导,全靠自己摸索。   进门后,褚朝阳揩去他眼尾的湿痕,捏捏他的脸颊:“我错了好不好,下次一定叫你,睡得再香我都叫你。”   徐盼嗯了声,瘪着嘴看向一边,含着泪的眼睛剔透的像玻璃珠子。褚朝阳忍不住笑了声,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是哥哥,瞪了褚朝阳一眼就去洗脸了。   褚朝阳把包子放到桌上,去厨房里洗碗筷,边洗边笑。   他哥真是太可爱了。    第10章   褚朝阳一出早点铺就遇到了他爸的人,穿西服戴墨镜的五个高壮男人挤在一张小方桌上喝八宝粥吃油条,咸菜卤蛋香肠摆的满满当当,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困意朦胧的大少爷,齐刷刷站起来问好。   邻居刘奶奶看了看他:“朝阳,这是啥情况?”   “没事没事。”褚朝阳干笑两声,现编了个借口,“玩呢,您接着吃就行,我给我哥买早饭。”   买完出来后,褚朝阳弄清褚振华的意思,美其名曰保护他的人身安全,照顾大少爷的衣食住行,实际还是用来监管他,防止唯一的活儿子出意外。   总之褚朝阳是有了几个兵,指哪打哪。   回到家。   褚朝阳端着碗筷出去,递给徐盼一双筷子,剥着咸鸭蛋的壳:“哥,你尝尝这家的包子,我吃着还会老味道。”   徐盼用筷子搅了搅白粥,兴致不高:“它一直都是这个味。”   褚朝阳起身把鸭蛋放他碗里,谎话信手拈来,笑道:“和外面的一对比,高下立判。”   这家店的咸鸭蛋是自己腌的,而且老板还真是高邮人,当时学汪曾祺那篇课文的时候,褚朝阳课前就吃到有多美味了。筷子轻轻挑开蛋白,红油就涌了出来,小时候褚朝阳还慌里慌张地凑上去用嘴接,生怕浪费了。   香迷糊了。   橘红色的蛋黄油在米粥上面漂浮,滴滴溢出。   徐盼静静地目不转睛望着桌面,淡色的唇微抿着,他思绪烦扰。   褚朝阳注意到他的神情,无声哼笑一下,他本来就坐在徐盼旁边,又侧身向徐盼挨近一些。是那种稍稍亲密的距离,在他的视线中,沉寂无光的眼眸闪过一丝惊愕惶恐,紧张地握住下筷子。   ……徐盼在躲他?   躲他为什么刚刚还哭。   徐盼埋头吃着,并不像之前任何一天与褚朝阳的相处,往常他都是变着法的找话题,调动褚朝阳说话的兴趣。凭什么被褚朝阳偷亲了之后就变了,冷酷地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褚朝阳有些吃味,妈的,要不是赵晔那个狐狸精,他至于变成这样。   瞎子才看不出徐盼在故意和他保持距离。   “哥,你说句话。”   “说什么。”   “什么都行。”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   沉默着。   褚朝阳嫉妒的酸水咕嘟咕嘟直冒,眯着眼去思量对策,两世为人他还拿不下一个徐盼嘛。   人要学会和过去比,所以他得慢慢来。   昨天夜里他偷亲了清醒的徐盼,现在徐盼还不是坐在这里吃着他煮的粥剥的蛋,没和贞洁烈女似的决裂,就好得很。最起码证明徐盼心里有他一席之地,不至于兜一圈才能和他哥在一起了。   上位就要有上位的觉悟,既然得徐徐渐进,那他不如好好享受。   重来一世,请对自己好一点。   徐盼吃完后就收拾碗筷,余光瞥见褚朝阳吃得挺干净,抬眼想说他要不要再来一碗。半道想到自己得保持距离,只能不作声的把褚朝阳的碗也拿走,再去给他添饭。   白皙的手刚搁在碗沿,褚朝阳就拉住他的手,用一种委屈隐忍的语气追问道:“哥,你说了对我好的,现在连饭都不给我吃了么。”   徐盼垂眸不看他:“你别多想,我没有。”   “你看,你连解释都懒得跟我解释了,你还说你没有变。”   简直是胡搅蛮缠!   徐盼俯身清理着桌面,眉头压低。   褚朝阳坐在沙发上不服气地仰着头,褚朝阳的眼中亮晶晶,只倒映出徐盼一人,热烈滚烫。   四目在极近的距离相对。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克制着呼吸,都能感受到彼此湿润的鼻息落在脸上,压抑且暧昧。   徐盼莫名想起了昨夜的吻,脸上一热,挣开褚朝阳的手:“你安分一点,我永远都是你哥。”   褚朝阳不厌其烦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你只关心赵晔,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朝阳,你胡说八道什么……”徐盼被气得无语,拿着钢丝球在水下冲洗,“你别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了,你都那么大了。”   昨天还说他刚满十八岁,年纪还小。   褚朝阳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下巴落在他肩上,委屈巴巴地喋喋不休:“哥,你别不要我,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我能去哪?”徐盼偏头躲开他。   褚朝阳被凶的有些开心,茶言茶语道:“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徐盼拿他没办法:“你心疼我能不能先松开,我刷碗呢。”   褚朝阳就在身后扳过徐盼的脸,清瘦的哥哥仰望着他,他继续认真地胡说八道道:“我所有的话都是因为不信任他才说的。哥,我不在意你喜欢男的女的,但我就觉着他没安好心。”   “你知道我不爱惹麻烦,要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和别人结怨。”   徐盼有些正经地望着他,片刻后拉下褚朝阳的手,声音沉滞:“朝阳,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几乎是徐盼的人生准则了。   褚朝阳每次要带徐盼走,都赶上一些商业合作政府竞标,都是他人生转折上升的关键点。徐盼不愿让他为难,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不想让褚朝阳分心。   “但你是我哥。”褚朝阳贴着他的发顶,温柔地摸了摸,“我小的时候,你都不嫌我麻烦,将心比心,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和你是一样的。”   徐盼静了几秒,突兀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还是说,我养你小,你养我老?”   褚朝阳一愣,他哥在打岔这一方面真是天赋型选手。   徐盼回过头轻笑着望他,笑了一声:“不用急,等你成为褚总了,我肯定找你给我养老。”   “好啊。”褚朝阳随他笑了笑,语气较真道,“我现在就和褚振华商量去,让他立刻给我安排职位。”   “朝阳。”徐盼也服了他犯浑的能力,无语地叫住他。   “开玩笑嘛。”褚朝阳拉着他往外走,“哥你今天不用上班吧,等会我咱们上街逛逛吧,很久没出门了。”   徐盼也有这个打算,觉着该给褚朝阳买些应季的衣服了:“行,到时候咱们去专卖店里看看,给你买两件卫衣裤子之类的,你去年那条裤子都露脚踝了也不说。”   褚朝阳乖巧地眨眨眼,夹着声音:“因为我心疼哥哥啊,我哥哥挣钱不容易,我省省就好了。”   徐盼最受不了褚朝阳懂事的样子,他总觉着是自己没能力给弟弟更好的生活,要是有钱了他也想让褚朝阳和同学去攀比。少年的青春期不该是匮乏的,他想让褚朝阳真的和朝阳一般耀眼璀璨,处处让人艳羡。   都怪徐盼没本事。   要是褚朝阳能跟他爸爸走的话,肯定能过上更优渥的生活,不必跟着徐盼受苦了。   站在翻衣柜的褚朝阳身边,徐盼犹豫道:“朝阳,要不你跟褚——”   话未说完就被褚朝阳啧了声打断,笑眯眯地,开口却是恶毒且怨恨的话:“哥,是不是我走了你好和野男人私奔?”   徐盼像受到侮辱般瞪大了眼睛:“褚朝阳,你胡说什么。”   “跟着我你只会吃苦,过得紧巴巴的,你不该跟着我过这种日子啊。”   褚朝阳微微笑着,看着徐盼辩解。   他真的爱死徐盼这幅模样,某种意义上证明徐盼并没有很喜欢赵晔,只是青春期尾巴勾起的兴致罢了。也证明了徐盼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他好,只是一时没有转换过来脑回路而已。   徐盼看见他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愣了下,气愤地过去挠他的痒。   褚朝阳侧身躲着他闹,被逼到墙角后,就抓住了他哥的两只手腕。   他笑着翻过徐盼的手放在掌心比了比,徐盼的手不大,还长得很白皙秀气,指尖透着粉意。如果把手掌上粗糙的茧子去了,好好呵护,肯定是双漂亮的手。   徐盼被看得不好意思,缩回手:“别看了,长冻疮后就丑了。”   “不丑。”   褚朝阳端详着他的手背,在侧面确实有块深色的皮肤,那是徐盼刚辍学时长得。徐盼大冬天给别人刷盘子去了,稍微沾点暖气就痒得不行,睡觉后就无意识地悄悄地挠。   听老头老太说有人都挠得露骨头,吓得褚朝阳只能把他的手紧紧搂在怀里,省了好几天的早饭钱去给徐盼买冻疮膏。   那时徐盼可感动了,搂着褚朝阳抽抽搭搭的哭,发誓一定要带他过上好日子。   徐盼回想起过去就无声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望向褚朝阳:“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那么大了。”   他还是没钱领褚朝阳过好日子。   褚朝阳点点头,垂首与徐盼眉骨相抵,眨着眼睛四目相对:“多亏了我哥啊,快说谢谢盼盼。”他变了腔,“谢谢盼盼。”   徐盼乐得直笑:“你别这么叫我。”   褚朝阳随着他笑,心里却有些不太舒服,他好久没和他哥这样好好相处了。心里拧巴地酸胀委屈,愈发想要珍重这段时光,一定让那些阿猫阿狗都滚蛋。    第11章   夜色深沉,繁星点点。   车水马龙的街道只剩下亮着的路灯,树影婆娑筛下光斑,夜风清凉。   褚朝阳和徐盼中间空开一段间隙,因为徐盼说要抽烟,让褚朝阳离自己远点。丝丝缕缕的白烟从口中呵出,被风吹散,略长的刘海也在此时露出双清秀明亮的眉眼,空落的望着某处。   本身徐盼就有点烦,跟褚朝阳一起看了个文艺片,心里更郁闷了。   褚朝阳皱皱眉:“你少抽点吧,本来就没钱吃饭。”   “你还管起我来了。”徐盼笑着回头看他。   褚朝阳走到他身边,抬手将徐盼叼着烧了半截的香烟接过来,吸了一口。被呛的直咳嗽,当时他在徐盼不要他后,他果断选择和其他二代一样吃喝玩乐,吃就吃最好的,喝就喝最贵的,玩就玩……好吧,他对玩乐不大感兴趣。   他大部分时候还是呆在房间里自己弹吉他,装一装文艺忧郁青年,抽着烟鬼哭狼嚎的。   当然是拿来别人孝敬褚振华的,不是国内的洋烟,忘了什么牌子了。巧克力味,比这类廉价纸包烟丝滑柔口,抽完之后身上残留的二手烟味道也不大。   “真别抽了,到时候得生病了有你哭的。”   “行,听你的。”   徐盼没有瘾,但也不是抽着玩的富裕人,来包便宜的排解下愁绪还是可以的。在这在酒楼帮忙的时候,遇到年纪大的同事免不了得散烟打招呼,他再排斥也得学会了。   不然被说没礼貌,不合群。   安静着,谁也没有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徐盼先开口了:“朝阳,你说要是梁朝伟多买一张船票,张曼玉会跟他走么?”   褚朝阳沉默思忖着,片刻后才道:“够呛。抛开她男人出轨这件事,其实她过得还算可以,要是跟周慕云走了,谁知道等着她的会不会是重蹈覆辙。”   买完衣服发现时间还够,褚朝阳就拉着徐盼去电影院里打发时间,顺便学别人营造一下恋爱的粉红泡泡。   结果徐盼突然问他一句,听没听说过吴哥窟。   褚朝阳听过,甚至还去过呢。   有一年夏天出国度假,褚朝阳临时起意从泰国改成了柬埔寨,吴哥窟景区里的游客有对着洞穴喊话的,喊完就用泥巴杂草堵上,认为可以把秘密永远留在树洞里。   他让地陪靠边等着,自己有样学样的说对着洞口说了几句徐盼的坏话。   其实也不算坏话,就是没多好听。   褚朝阳出手大方,比一般地陪的日薪给的多,所以那个小伙子很热情的用英语介绍了一部中国电影。说王家卫引领了这个潮流,让有些心中有事的游客争相效仿,把不敢当面说的话都讲出来。   这就惹得他不太舒心,身边人没有敢这么和他说的,于是又呆了两天就回去了。   他问道:“你从哪听说的这个地方?”   徐盼上高中那会的同桌是一个爱好文艺的圆脸小姑娘,俩人关系不错,就向他安利了一系列有内涵的电影,八九十年代的电影都是高深莫测,激动得表示得反复精品细读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提到这个地方时,小姑娘一脸惋惜,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由于他没看过不知道内容,想着记下来再聊吧,一来二去一堆破事堆在一起,这件事就很轻易地抛之脑后了。   “哥现在你看完了,你觉着怎么样?”褚朝阳好奇他的态度。   徐盼摇摇头:“人就活一次。”   “嗯?”褚朝阳挑了下眉,“所以你觉着她该走。”   徐盼笑了下,语调很慢,边想边说着:“他们又没有孩子绊着,张曼玉跟他离了也挺好,估计是当时的时代不够开放。要是现在,就该把她出轨的丈夫踹了,拜拜下一位。”   褚朝阳听乐了:“合着你也不是三从四德啊。”   “我像那种人?”徐盼觉着匪夷所思,简直是天方夜谭。   “诶,说起这个我爸我妈当时就该离了,其实那会有跟我妈示好的男的,她因为咱俩没同意。说是怕我爸再找的对咱俩不好,就像凑合接着过下去。”   “该离。”   “对,该离。”   暑气尚未散尽,夜色中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稀拉拉的蝉鸣,有气无力的。弯钩斜月,残星挂在黑蓝色的夜幕上。时不时有辆汽车打着远光灯呼啸而过,穿插在他们闲聊的话语中。   散步时人是放松地,总会聊着许多关于未来的话题。   褚朝阳还是第一次听徐盼说这个,在他跟褚振华回家之前,徐盼都是以他为中心,从没提过关于未来的规划。他自然而然的想着徐盼该等他,理所应当的继续在一块,没有人可以加入他们之间。   那会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徐盼不等他的原因。   徐盼见他脸色不好,解释道:“朝阳,不是我的规划里没有你,主要是你爸把你接走了。我原来想的是把你供到大学毕业,任务四舍五入也算完成了,就去准备个成人高考。”   “这挺好的。”褚朝阳点点头,“你真疼我啊。”   徐盼双手揣着外套的衣兜,低头看影子,无语地回怼:“废话,你是我弟弟,我不疼你我还能疼外面的?”   褚朝阳嫌他竟说漂亮话,故意找不忿:“万一呢。”   “你是不是找事儿。”徐盼让他气乐了。   褚朝阳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俨然一副故意招惹徐盼的架势。   回到家后,徐盼把新衣服都倒出来让褚朝阳再试一遍,看看具体合不合身。忙完后又一人整了一罐可乐聊闲天,直到手机里来了个陌生来电——   徐盼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   他把褚朝阳推到盥洗室去洗漱。在客厅踱步,在电话这头不停地点头称是。嗯嗯,您说的对,回头我肯定教育朝阳,明天,明天我就把他送回去。   褚朝阳都愣了,拿毛巾擦着脸愣在原地看他哥挨训,想不起这是哪段记忆了。徐盼不是答应他,不送他回他爸哪里了嘛,怎么又同意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把毛巾挂会洗漱台就溜到徐盼身边听电话。   ——“朝阳哥哥,你们就这么教育朝阳的么,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一个学生亲自去。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你看看他现在的成绩。朝阳走读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休息环境,如果家里做不到,就考虑考虑给他办住校吧。”   ——“朝阳本来的名次,985是可以冲一冲的,你看他现在,考的什么啊。”   ——“你们大人疼孩子也不要给他太多的零花钱,现在的小孩都爱往游戏厅网吧跑,朝阳天天回家是不是为了这个。要不,你考虑考虑给他办个住校吧,退步太多了。”   徐盼皱眉看向褚朝阳。   褚朝阳一脸无辜,心虚地帮他抚着胸口缓气。   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好像是那会儿闹着不跟褚振华走,故意考的狗屁不是的。   和别的小孩不同,他好好学习的原因和动机真是单纯来源于徐盼,在当时看来学习是耽误事儿的,不如辍学去深圳打工来得好。   高二的时候他提出这个想法,结果以被徐盼骂了一顿,冷战三天偃旗息鼓了。   现在回头看,徐盼是实打实地为了他好,但凡是换个别的人,准是撺掇褚朝阳一起辍学打工。   他哥真挺不容易的,那段时间褚振华说的就是直接去学校里找他,徐盼怕影响他学习就在中间周旋。同时还得在下班后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回家继承家业,别那么排斥自己的亲爹。   对面的火气挺大,徐盼一直在点头道歉,眼神却恨不得刀了他。   褚朝阳默默从他哥手里拿过电话,清了清嗓,保证自己明天肯定返校待着,拿出百分之百的认真。   过了许久,褚朝阳才把自己可亲可敬的班主任送走。   徐盼一接过手机,就看到褚朝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口中似乎吐出个类似于幽灵的的东西,精神萎靡地径直走向侧卧,背影可怜又颓废。   他想问褚朝阳成绩又说不出口,不好再火上浇油了,愣了一下想起什么般叫住他:“朝阳。”   褚朝阳回头惨淡:“怎么了哥。”   “明天咱俩都得早起,要不你今天睡主卧,能多睡一会儿。”徐盼指了指主卧。   褚朝阳离碎掉只差一步之遥,经不起一点打击了。别人的重生都是打脸虐渣,夫夫双双把家还。而他——牛逼了家人们,二十七岁上市公司老总,破二本逆袭九八五。   无所谓了,反正徐盼又不会打他,爱咋咋吧。   他把自己摔在徐盼床上,拖鞋掉的东一只西一只。    第12章   思悦酒楼是x市最好的商务酒店,有头有脸的,招待外地贵宾的都在这里用饭。赵晔爱和狐朋狗友们在一起聚餐,就在顶楼设了间常用的包厢,在晚上的时间段不允许别人使用。   当初徐盼打零工的时节长了,认识的人多了,进去端盘子都是花钱走的后门。   所以他还是很重视这份工作的。   入座后。   朋友们点了几个招牌菜,菜单传给赵晔时,他没有动而是皱眉看着服务生:“徐盼呢?”   服务生都是一男一女,年轻的男生一时控制不住表情,很不理解这职业怎么还挑上人了。女生赶紧道:“赵总,小徐他刚才烫着手了,我看见他在楼下用水冲呢。您找他有事儿的话,我立刻去叫他。”   “烫着了?怎么回事。”赵晔不太高兴。   女生也愣了:“赵总,就、就是上菜的时候他滑倒了。”   旁边的朋友在看热闹,调侃道:“晔哥,要不咱们换个人,你上次叫的那个小男生就不错。还是个音乐学院的大学生呢,要不就让他来?”   赵晔握着酒杯的手默默使劲,屏住呼吸较劲,终于再抬眼:“行,就让叶知秋来吧,‘来福’去叫他过来。”   荀庆符掏出手机,边按号边纠正:“艹你妈赵晔,我是‘荀’,你个文盲。”   “等等,晔哥。”一个男生手肘撑桌,倒吸凉气回忆道,“我刚来,好像是碰着个人,白白净净的挺斯文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的……那是不是你最近的相好的?”   他刚到屁股都没坐热。   旁边人噗嗤一乐:“你是不小心?谁信啊哈哈哈哈。”   男生也坏笑:“跟他搭话,他不理我,装清高装个蛋。”   赵晔憋在胸口那团火呼哧就烧了上来,他还想调监控去找找是谁呢,结果那人就在眼前。但这人是他的合作对象的儿子,他还得通过他来讨好他父亲,算了,先放一放,总有时候处理他。   “还真可能是。”赵晔挤出个虚假的笑,“当时那人摔的怎么样?”   男生鄙夷的撇撇嘴,手掌摊开:“那个包间里点的佛跳墙,形容一下就是满地金汤,应该挺烫的。当时那个小徐就让领班带着下去了,连个道歉都没给我。”   “顾客可是上帝,真是服了。”   赵晔哼笑着,起身时向女服务生招了下手:“我出去看看,失陪一下。”   “我丢,晔哥,你该不会动真情了吧。”   “烫着一下还演上霸道总裁了,小徐血赚啊哈哈哈,看来今晚知秋得陪我了。”   “让他把他室友带来,就要少数民族那个,扭得最好看。”   一群扶不墙上的烂泥,赵晔将他们的嬉闹关在门后,沉默地让女服务生带他去找徐盼。   铺着地毯的长廊上挂着仿上世纪的雕花灯,挂在头顶,走过时会有深浅不一的光影。让赵晔冷凝的脸愈发严肃,深邃的五官昭示出他的担忧与俊美,长睫投下一层阴影,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连带着唇角的肌肉颤抖。   太窝囊了,妈的。   辛辛苦苦一辈子,又要从头开始。   他花了几年的心血去摆脱这群烂人,这次依旧如此,相信一定会更快。让徐盼再忍忍,他装作不知情,到时候让他做赵太太来当弥补。   没事的,徐盼好糊弄的很,为了他,他一定愿意忍一忍。   洗手间里的水哗哗流淌,大老王叼着烟抓着徐盼的胳膊一直用冷水冲,旁边的领班拿着烫伤药无从下手,嘀嘀咕咕着怎么烫的那么厉害。   赵晔衣冠楚楚,西装革履不嫌弃的走进来,“徐盼听说你烫伤了,不要紧吧。”   徐盼这些天都避着这大神走,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见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就抗拒。勉强笑了下:“还行,不要紧。”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通红一片。   在手腕上有道明显的交界线,一半是月光般温柔白净,另一半像打翻的胭脂盒淌出一片红。   赵晔有些晃神:“你哭了?”   他觉着徐盼是爱惨他了,望见他后就憋不住了,眼圈瞬间红了盈满眼泪。那目光委屈可怜,像是有千言万语可说,几乎让赵晔失神失温。   这哭法显然是见到了可以倾诉的人才有,所有的酸楚都因爱而变成具象化的眼泪。   他想起了徐盼被叶知秋欺负的那一次,浓妆艳抹的小男生羞辱着他的妻子。他当时愣了下,没有说话,哼笑着看热闹。   他想要的是徐盼为他发疯吃醋的样子,可惜徐盼不通情。趣,连一点占有欲都没有。   第二次,徐盼还是用这种眼神望着他。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忘了是哪一次,腻了麻木了。最后的最后,赵晔的心也不会产生感触,只觉着徐盼这副神情令人作呕,矫情做作,快三十的人了还让别人去猜。   甚至还用不理睬来吸引他的注意,一对比,竟显得这幅神情有些可爱。   好些年不见,赵烨动摇了。   徐盼不大愿意理他,而且烫伤这事儿不大不小地,没必要紧张成这样。他在此时想不出更直接的词汇去表述了,只能说诉说着最直接的感受。   “你被烫着,你也哭。”   听到徐盼这么说,领班大姐笑了两声:“赵总是关心你,你这时候还不忘了逗闷子呢。”   徐盼在人前不愿意露怯,佯装无事,笑道:“不能白烫这一下啊。对了霞姐,我今晚、明天得请个假了,烫成这样真来不了了。”   领班大姐能理解他这种情况,本来酒楼这边也理亏:“行,我跟经理说一声,多休几天,回头我带着果篮去看你。”   徐盼笑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赵晔看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烫的都快熟了还和领导掰扯上班的谁让,走近打断道:“冲差不多了就上药吧,等会我送他去医院。”   上一世并没有这件事,被那个坏种捉弄的是另一个倒霉蛋,这次轮到了徐盼。   寒暄几句,赵晔就把那两个人赶走了,拉过徐盼的手看了看。   徐盼抽回去:“不是,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可能是嫌自己衣服脏,他与赵晔保持着距离。   赵晔长长地闭了眼,他也随着他的妻子而伤心,胸口阵阵作痛。开口时的嗓音已然喑哑:“你跟我去医院处理一下。”   “……等会我找个小门诊就行了。”徐盼不理解的他小题大做。   烫那么厉害,估计得留疤。   赵晔让秘书去员工休息室把徐盼的衣服拿来,烦躁道:“本来就够难看的了,等留了疤,养好了就更难看了。”   徐盼被他吵得一愣,更厌烦他了:“难看也和你没关系,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人。”赵晔说的理直气壮,不在意徐盼的眼神变得厌恶,继续发表自己的言论,“你要是安分待在家里,绝对不会烫着,你把这个工作辞了吧,我给你钱。”   徐盼在他爸死后就没被这么羞辱过,他自知有几分样貌,但不至于穷到卖屁股啊。要是赵晔不神经病似的瞎表白,他在这上班还挺开心的,打算等干到褚朝阳去大学开学就辞职。   他避让着:“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不是同性恋。”   赵晔紧追一步:“你是。”   徐盼同样怒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半晌骂他有病。   说完就快步离开,一出门就撞见了拿着他外套的秘书,接过后也没有回头。   “徐盼!徐盼你给我回来,你敢再走我就……”赵晔说半截哑声了。他没见过那么大脾气的徐盼,愈发确信徐盼也重生了,不然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给他撂脸子。   他追了过去。   -   褚朝阳对高三生活的记忆模糊不清。   教室里吵吵闹闹,褚朝阳作为一个沉默寡言的学霸周围少不了别的学霸,听着同桌周茹在旁边叽叽喳喳,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翻了翻课本,下课问问周茹,褚朝阳也能回忆起一些东西。   做了套习题,错了一堆,爽!   把周茹看的一愣一愣,马尾辫都气直了,小姑娘难以置信地捧着试卷,翻来覆去的看。   片刻后,周茹把卷子重重拍在桌上,面无表情,用温柔到诡异的语气发问:“褚朝阳,你脑子是不是没跟你回来,还睡着呢——”   似乎是被骂了。   这种日子持续了半个月,褚朝阳才反应过来当时的自己是多牛逼,早五晚十一,这日子怎么就过下来了。而且还他妈坚持了两年多,他居然没有熬死,堪称是生命的奇迹。   那些歪果仁营养师看了,准得扑过来拦他:处总,泥已经盖休西了。   不行,褚朝阳快憋疯了,他和徐盼打电话让他请假。但那一头的徐盼只是哄他忍一忍,然后继续端盘子去了,说晚上给他带条鱼吃。   吃不下啊哥哥。   晚自习前一会儿,褚朝阳忍不住了,和他爸安排的保镖们打了电话。安排他们去说自己爸爸死了,让他赶紧回家去准备吊孝,晚上没法上晚自习了。   徐盼他爸也是爸。   把事情交代完后,他就听到了保镖说他哥提前下班的消息。   褚朝阳:???    第13章   医院的消毒水刺鼻难闻,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压抑,踏入大门的一瞬间就升起凉意。大厅宽敞明亮,绿植掩映,地板光可鉴人。   上完药后,赵晔拽着徐盼在医院走廊坐着。   赵晔抿了下唇,仰靠在座椅上用余光去看他。   应该是疼得厉害,徐盼眉头紧紧皱着,视线望着对面的墙壁,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他印象中徐盼受到欺负后都不会掉泪,这次应该是疼得厉害,从刚才见到他后,徐盼的眼泪就没停下过。现在才刚有转好,至少眼泪落得少了,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怜了。   他倒也不是讨厌徐盼哭。   得分场合。   一些商务场合总少不了逢场作戏,年轻漂亮的小孩永远讨人喜欢,徐盼一没学历二没能力,他愿意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徐盼脑子笨,喊出来也丢人,更何况还去和小孩拈酸吃醋,后来赵晔就把他撇家里了。   不能说他不给徐盼机会,是徐盼自己把握不住。   等到床上可以哭,徐盼又不哭了。   徐盼一直觉着自己是个男人,总是不愿意和片里的似的叫出来。死命的咬着嘴唇不肯吭声,非得是赵晔拿出把他搞怀孕的架势,他才会失神地哼哼几句。   治徐盼的狗脾气,还得让楚瑜来,零help零嘛。   楚瑜比徐盼带劲的多,每个姿势都很契合,而且尖酸刻薄地每次都能把徐盼说红了眼眶。跟着他有样学样,塌腰撅屁股,努力把赵晔伺候的舒舒服服,有种当皇帝的感觉。   来了这么些天,赵晔还真有些怀念那段快乐时光。   他展臂想将徐盼拉入怀里。   徐盼跟和他对着干似的,一抬手就起身了,欲言又止地望着他:“赵晔,我真不是同性恋,等明天回去我就把钱还你。”   赵晔笑了一声:“我不收。”   徐盼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赵晔望了他很久,徐盼始终和他僵持着,最后默默收回手。等了一会儿,徐盼问答:“时间够晚的了,我先走了。”   “你跟我走。”   “那算了,我打车回去。”徐盼拿起外套,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冷静一点吧,不是有几个大学生等着你翻牌子么,咱俩实在不像话。”   作为名义上的朋友,他知道赵晔有几个小情人。   赵晔怨怼地眯了下眼:“你是不是觉着这样你就清清白白了。”   徐盼叹了口气:“我就一普通人,不清不白。你还有事儿么,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我有事问你。”赵晔朝一旁扬了下下巴,示意徐盼跟他去个僻静处。   徐盼有些犹豫。   -   xx医院的广场。   “少爷,少爷,你等一下。”一米九的保镖在身后追赶,方正的脸上写满了欲哭无泪。   他们刚被少爷骂了一顿废物。   真他妈服了傻逼赵晔,非得逮着他哥一个笨蛋霍霍啊。一辈子不够,非要两辈子都被他玩么,非要把徐盼骗的人不人鬼不鬼才肯罢休。   当事人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没事,不要紧。   真是孽缘!   褚朝阳今天特别倒霉,开半道净遇见红灯堵车,电话也不接,等赶到了之后又对x市这家医院并不熟悉。只能问前台具体去那几个科室,烧伤科、急诊科和普外科都有可能,而且这些科室还不再同一楼层。   他只能一层一层的去找,把正在坐诊的医生吓得够呛,差点就要喊保安来把他赶出去。少年的身影穿梭在各处,像只茫然的小狗,着急忙慌地寻找。   等等,他似乎有赵晔的电话来着。   对,他有。   ——狐狸精。   褚朝阳的步伐渐渐停下,站在医院大厅里向赵晔询问他哥的下落,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赵晔并不接。不接就再打,温婉娇柔的铃声唱了一会儿,把褚朝阳的火点的愈发厉害。   “喂,那位?”   沉默着。   “有事请留言。”   “赵晔,我哥呢。”   另一头笑道:“……不是,少爷你特么还没断奶啊?”   “草你妈赵晔,我哥在哪,你马上把他给我放了。”   对面笑了笑,不再理他却也没有挂电话。   隔着电话能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接着是另一个人压抑的呼吸声,赵晔放柔声音喊了声盼盼,徐盼莫名询问是不是褚朝阳打电话了,他想接一下。然后赵晔在旁边和徐盼表白的声音,徐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褚朝阳气得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赵晔,你把徐盼放了,你不配碰他。”   ——“盼盼,别走神。”   “赵晔,你个杂种,你再落到我手里!”   上辈子赵晔就是被他安排人弄死的,这辈子他还能下手。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赵晔语调温柔:“和男友亲密时想别的人就是出轨,盼盼想出轨?”   “赵晔你——”   徐盼的声音出现了,但话未说完就消失了。   无所谓,无所谓。   褚朝阳再他妈的安慰自己无所谓就憋屈死了。   恨意滔天,赵晔就是故意的。   仗着徐盼对他的爱慕便为所欲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把徐盼来当作人去对待,一层层虚假的情感下只有卑劣的玩弄。赵晔配不上徐盼的爱,辜负真心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被褚朝阳安排去调监控的保镖走过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褚朝阳厌恶地冷笑一声,偷情偷到厕所去了,真他妈的恶心。   夜深了,医院尽头的偏僻地方并没有多少人。   冷白暗淡的光从头顶撒下。   赵晔不可置信徐盼把他手机给摔了,杏眼圆睁,满是恼怒地厌恶。   徐盼刚从内搭里摸出来褚朝阳塞给他的那张卡,里面的金额他知道,足够赔得起赵晔的手机。他和赵晔僵持着,钱壮人胆,他这会让也不多怕赵晔了。   赵晔深吸一口气:“徐盼,在和男朋友亲热时想别的男人就是出轨,即使是你弟弟也不例外。”   徐盼很抗拒他和褚朝阳的对比,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着任何人都不应该去和他弟弟去比。没有可比的必要,褚朝阳是他弟弟,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他不想把褚朝阳拉入这种腌臜地感情里。   赵晔见他不说话,阻止他打开卫生间的门,咬牙切齿道:“我才是你男人,你就那么乐意给我戴绿帽子?你有完没完?”   徐盼哑然的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赵晔口中说出来的。   藏不住的,属于赵晔的原型露出了尾巴。   徐盼愣了愣,不打算和赵晔掰扯了。他挺烦这种侮辱的,而且赵晔非议的对象还是他弟弟,褚朝阳就是被这种人带坏的。   赵晔有点压不住火了,意识到失态后尴尬地笑了下。   妈的,真怀念上辈子那个好脾气的徐盼,至少不用他那么憋屈。   徐盼后退了几步,满脸戒备:“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赵晔逼近着。   他撂下朋友们花一个晚上来陪徐盼,徐盼却不知好歹。他单膝跪在徐盼腿间的马桶盖上,手落在他的脖颈上,警告似的捏了捏桎梏住他的呼吸。   往常徐盼都会很识趣地放软身体,但这次的徐盼依然很抗拒,一副教不会的犟种模样。   而且还想动手了。   徐盼觉着他不可理喻,攥紧了拳头想还手。   他真接受不了跟个陌生男人谈情说爱,跟有病一样,在赵晔俯身靠近时,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   再清瘦他也是个成年男性,每天都在酒楼里帮忙,一拳下去的力道直接将赵晔推到了地上。疼得赵晔一张俊脸扭曲变形,白皙的侧脸赫然出现一个殷红的拳印,可想是下了十成十的力气。   “徐盼!……”赵晔惊愕于他的陌生,双目大睁,抚着被砸过的地方。   徐盼冷漠地斜了他一眼,并不听他的话,没有回应。转动着从内部反锁的残疾人厕所,他想过赵晔的人再糟糕,也不至于在厕所里玩强人所难那一套。   结果证明,他还是把人想的太好了。   赵晔龇牙咧嘴站起来:“徐盼,你他妈就非得念着那个褚朝阳啊,你一厢情愿个什么劲儿。”   徐盼很没素质地回怼了句脏话。   赵晔从没听过徐盼这么说话,直接愣了,恼怒地快步走过去,他必须给徐盼一个教训:“你他妈说什么?”   徐盼戒备地望过来:“你非要我这样讨厌你么。”   赵晔沉默了。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接着似乎笃定是这一扇,直接踹开了。    第14章   里面的场面与褚朝阳以为的截然相反,徐盼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想要息事宁人,去到褚朝阳身边叫了他名字。   赵晔偏了偏头,笑道:“不在学校里待着,怎么跑医院来了,弟弟~”   他拖着腔,戏谑的嘲讽着。   褚朝阳并不理会,在他靠近几步后,提着赵晔的衣领直接撞到墙上,巨大的声响惊得门口露出几个探头的人。   赵晔摔坐在马桶上。他掐着褚朝阳的手腕,骨节分明,指节锁得很紧很用力。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地挑衅笑着。   褚朝阳的手在轻微的不可抑的颤抖,目眦欲裂,额上的青筋明显暴起。他沉默着和赵晔较劲,僵持地伸向狗东西的脖颈,他恨不得立刻掐死赵晔。   一寸寸接近。   一点一点。   赵晔的心也悬起来了,这次似乎真的把褚朝阳惹恼了,按理来说少年没长结实的力量是不可能和成年人硬碰硬的。但他妈的,褚朝阳这劲儿透着邪性,根本就压不住。   他喊徐盼谈话就是想看看徐盼是不是也重生了,但一番对话下来,和他对峙的架势更让他起疑。   放在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徐盼对他冷淡但不至于不耐烦,说不了几句就回呛过来,着实不像徐盼的风格……   大概的确是还在怨恨他。   他脖颈发凉,喉结艰涩地滚动一轮,呵斥道:“褚朝阳,你哥在这,你别闹的太过分——你猜他是帮我还是帮你?”   褚朝阳一言不发,指尖落到他喉咙上就死命扣住他的气管,一拳直直砸向面门。   指骨发疼,但褚朝阳的内心竟升起自虐的快感,把积攒多年的郁气全部随着疼痛发泄出来。   挣扎的优雅男人变得鼻青脸肿,抹着发蜡的背头零散着几根刘海,鼻血汩汩流淌。沾了褚朝阳一手,又原封不动沾到赵晔脸上,整个脸比五颜六色的调色盘都精彩。   原本的反抗与叫嚣全都随着手臂无力垂下而消失,赵晔阴恻恻地盯着褚朝阳,呼吸粗重,显然是不服气。   褚朝阳嗓子发干,视线落在他的左手手臂上,声音粗粝沙哑:“刚才是不是这只手碰的徐盼……”   “说话——”   被血染红的黏腻的手掐住赵晔的下颌,赵晔仰着他,嗫嚅双唇发出几个气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笑道。   “褚朝阳,你赢不了我。”   褚朝阳不予理会,架起拳头想再给他一下子。   但背后却有个力量将他拖开,不用想,肯定是徐盼来护他的姘头。一切都好好的,一切都是在赵晔来了之后才变得,他哥偏心了。   他看着徐盼。   褚朝阳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大反派。   “……”   围观的人群中走出几名保安,拿着防暴叉对着褚朝阳,高高瘦瘦的少年显然还是个学生,穿着一中的双白道黑裤,白校服短袖也红一块湿一块的。   褚朝阳没力气没心情去解释了,撂下哄男人的徐盼跟他们去了安保室。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可他放不下,要是能放下徐盼他就不会在后几年瞎折腾了,不会想方设法地替徐盼报仇。等忙完了,他就好好收拾一下徐盼,不会再给他在外面浪的机会。   明明他记得徐盼和他说自己后悔了,哥哥错了。   这句话他在徐盼临死前的一段时间频繁听到,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含着笑,就像黑夜中弱不禁风的烛火,轻易就会化为轻烟消散。   他才不相信赵晔会改好从良,狗改不了吃屎。   保安科的几个大爷逮着褚朝阳一顿盘问,褚朝阳如数说了,按照现在的情况一字不落的重述着。就得出个结论说高三压力太大了,再加上家里大人太闹腾——对,徐盼就是闹腾,这年头哪有同性恋啊。   和赵晔搞在一起就是脑子有问题。   当然,也批评了褚朝阳年轻气盛莽撞冒失,离精神病远一些。   褚朝阳坐在长椅上等警察来问他,穿着便服的保镖抱着书包陪在他身边,他和其他的同事安排了,把医院的损失都补偿到位。   左等右等,等来的只有徐盼。   相貌白净的青年不好意思地对屋里笑了下,是那种老实人自觉低一人一等的傻笑,他走到里屋看小册子的褚朝阳身边。   徐盼蹲下,太紧张了以至于刚开口就破音:“朝阳,没事的,赵晔他没打算报警。”   褚朝阳抬眼看他一下,内心冷笑,当然了,正好把他当成感情升温的台阶,让狗男男双向奔赴。这样的法子,那些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没少用,只要上位者高抬贵手就算欠了恩情,一来一往也就熟络了。   而且赵晔现在也弄不了他,把他送进去就会把褚振华惹怒,到时候生意场上少不了结怨。   他把册子递给保镖,面上温和:“哥,我们先回家再说。”   徐盼讶异。   算了,他点点头,视线落在褚朝阳通红一片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过猛肿了。不过家里有冰箱,正好可以拿些冻得冰块去消肿,也算比以前好过多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徐盼总是快步追上来,欲言又止地用眼神去看褚朝阳,但褚朝阳并不接话,阴沉着脸向前走。   上了车。   徐盼又一次留意了褚朝阳的手,清水冲掉血污,没有受伤。他松了口气:“……你把赵晔打得挺重的,他都没打算和你计较。”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徐盼一怔:“没什么啊朝阳,就是你有些冲动了。”   “我冲动?”褚朝阳嗤笑一声,跟徐盼比他算理智的了,“哥,你不是想说我冲动吧,你是心疼赵晔,心疼我把你男朋友打疼了。”   徐盼有些不乐意:“褚朝阳,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褚朝阳靠在座位上,讥笑地望着他:“你说难听就难听吧,反正你现在脑子装的全是赵晔,我算老几。”   天地良心,徐盼这么说就是想起个话头,告诉褚朝阳下次注意别惹着别的人,没有一点袒护赵晔的意思。但现在这番话确实太过分了,说得徐盼那么随意,仿佛是赵晔随便三两句他就该陪他睡觉。   徐盼被说的有点恼怒了,拉住他的手臂:“褚朝阳,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听你解释?”   褚朝阳甩开他的手,眼底的厌恶不似作假:“我都看到了,你以为赵晔没跟我说?你以为赵晔是多好的人物?”   “你就那么倒贴啊。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也不嫌脏。”   声音平淡却一口气说了出来,字字千钧,专挑徐盼心上扎。   徐盼愣了,嘴角的弧度逐渐消失,愕然地听他着这些扒皮见骨的话,贬得他什么都不是。   褚朝阳被他的反应气笑了,冷笑一声。   “你别乱猜了,我和他什么都没干。”徐盼如实道,“我烫着了,他非得带我去医院,然后又要和我说点悄悄话——我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儿,结果就是喊我跟他当兔爷去。”   兔爷,老兔子,都是他们当地对同性恋的代称,有点贬义的意味。   徐盼长得清秀漂亮,不可能没有老兔子跑他跟前勾搭。他自然而然地对这类群体有些抵触,不要脸且玩的花,谁家好人跟他们似的到处撩骚啊。   褚朝阳摸了摸他的脸,温凉的手指划过脸颊:“没问你别的?”   说起来这个徐盼就心烦,本能地皱了下眉:“他在哪里胡说八道,说我是他媳妇,他对不起我啥的。”   “……他还说你了。”   褚朝阳听得无语想笑,直接将徐盼推倒在车座上,倾身嗤笑诘问道:“说我什么了?”   不用想就知道,赵晔在哪里挑拨他和徐盼的关系。   徐盼无语地叹了口气,联想到褚朝阳半夜偷亲自己这件事,撑起上身直白地端详着褚朝阳的神情,目光一寸寸落下。语气有些严肃:“你老实点,别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好好学习就完了。”   褚朝阳笑了下,目光始终都幽怨地望着他:“你就能掺和?”   “是我愿意的么?”徐盼反问道,“恶心死了,你可别再学坏了,不然我更没法和你爸交差。”   褚朝阳凑近些,目光灼灼:“我要是学坏了呢?”   徐盼这下怔住了。    第15章   “你开玩笑的吧……”徐盼如遭雷劈般僵硬,他这阵子过得够乱了,原想着褚朝阳回来了肯定不会再生是非,结果给他打个措手不及。   但褚朝阳清清爽爽的,和那些老兔子压根不一样啊。   褚朝阳一瞬不转:“我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我喜欢你。”   徐盼慌了,被他的话气得眼前发晕,左手手肘撑着座位想坐起来。   但褚朝阳并没有这个打算,故意抬手压着那只完好的腕子,让徐盼的上身侧趴在皮质座位上,根本起不来,只能去踹褚朝阳。   挨了几脚。   无所谓,反正短袖已经脏了,再落两个鞋印子也不算事儿。   “朝阳,你发哪门子疯。”徐盼气得要死,直觉告诉他一种不好地预感,“我特么是你哥,你要干事儿也换个人啊。”   褚朝阳没理他,撩开了他的上衣。徐盼那截柔韧瘦窄的白腰拧出了诡异地弧度,侧着,看得出胸腔上一根根逬出的肋骨,随着呼气剧烈起伏。   褚朝阳视线顿了下,他哥太瘦了,瘦的可怜。   徐盼挣扎着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在。”褚朝阳目无波澜,平静地发问,“如果我对你是强。奸,那赵晔对你是什么?”   反正他俩之前已经睡过了,上辈子的时候。   “我俩没关系,你放开我。”徐盼又想踹他一脚,被褚朝阳抬膝压住了,加大了手下的力气。   褚朝阳俯身亲吻着他的脸颊,目光哀伤:“可是哥,你不理我,我没法安心啊。”   他想快点和徐盼确定关系。   徐盼瞳孔惊恐的骤缩,他这会儿没法理解褚朝阳的脑回路了,仍能感觉到本能的危险。抓着他腰的手冰凉湿冷,仿佛有条阴冷的蛇盘绕在他的腹股,阴恻恻地摩挲剐蹭着皮肤。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咽了口唾沫。   “朝阳,你别碰我……不一样,你没必要拿你和赵晔比。”   “我跟他就不熟,之前还算是普通朋友,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褚朝阳俯身亲吻着他的后颈,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哥,你就能么讨厌我?”   “你别妄自菲薄。”   徐盼不适应地缩了缩颈子,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和朝阳的力量差距,反抗不了便不再挣扎,语气疲惫且无奈:“我是你哥,我还能不要你啊,咱们这种关系没必要说那种暧昧的词儿——”   话未说完,徐盼就被抓的哆嗦了,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眶。   他哽咽着吼道:“褚朝阳,我特么是你哥!”   徐盼真的是竭尽所能的对褚朝阳好,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人能超过褚朝阳,讨厌他?……他真搞不懂褚朝阳为什么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褚朝阳被吼得动作一顿,委屈地喊了声哥。   徐盼受不了他这么叫,偏着头去看他,缓慢地眨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语气变轻了一些:“你觉着我对你不好?”   “你真这么想的?……”   语气很轻,在他们的呼吸中若隐若现。   前座的隔板早就升起,朦胧晦暗的光从贴膜的车窗透出,影影绰绰地勾勒出褚朝阳的俊美容貌。少年与徐盼是两种风格的长相,暗中瞧他喑哑却又锋利,像是藏于暗处的寒芒宝刃,唯有那双眸子是亮的,噙着闪烁的泪光。   徐盼一激动就容易头晕恶心,他微微眯眼,想再看清楚一些褚朝阳。   平心而论,做哥哥的做到他这份上真的算仁至义尽,他凡事都先紧着朝阳先来。   他若对褚朝阳不好,褚朝阳哪有这股子牛劲儿摁着他不撒手——这肯定是徐盼的功劳,想到这一点他还是有些骄傲的——倘若强行论私心,就是不想褚朝阳和他一样卑微,想让他替自己走出去看看。   他垂眸无声呼了口气,没有心力去争吵:“朝阳,我不觉着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是真对我不满,那就和你爸爸走吧……”   褚朝阳喉头凝住,酸胀的卡着不上不下,莫名觉着呼吸困顿。   不是,徐盼居然真的在思考。   倘若徐盼破口大骂去指责褚朝阳是个畜牲,撕破脸大吵一架,褚朝阳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做人渣,把先前赵晔用过的手段在徐盼身上再上演一遍。   可偏偏徐盼用了最温柔的法子。   褚朝阳的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狠不下心去对徐盼,他做不到。温柔刀,刀刀致命啊哥哥。   他松手了。   徐盼被松开的后并没有骂他,他默默撑起身去望他,眼神里充满担忧艰涩开口:“朝阳?”   应该是被吓着了吧。   平常褚朝阳不会闹那么凶的,兴许还真让外人整出了些危机意识,要哭不哭地盯着他惹人心疼。   他们两个过日子时,已经很少再看见褚朝阳哭了——褚朝阳比别的小孩粘人,小时候受点委屈就掉金豆豆。   现在哭可真不是个事儿。   徐盼有些懊悔,很是无奈:“朝阳,你说句话好不好?”   褚朝阳红着眼睛去仰他,眸中爱恨交织,嘴角颤抖:“你想让我说什么?”   徐盼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真的可以感到少年的怒气,无处宣泄的火。   “没事,没什么要紧的。”徐盼沉默了。   褚朝阳委屈地望着他,静默着,突然跪着去亲他的唇。   徐盼一僵,下意识想打断他,但还是心软了,推拒的手只是意思意思的稍稍用力。   褚朝阳握着他的手腕,生疏地在徐盼的嘴角落下一个个吻。   温热的唇轻轻蹭着。   徐盼心底生出不可言说的压抑,他不晓得如何去描述,这种感情太复杂了。按理说,他不该放任褚朝阳去亲他,他刚说过这是学坏了,扭脸就不抵触地由着弟弟亲他。   这是错的。   先前就在朝阳偷亲他那次,他就决定离朝阳远一些,保持距离。但看到褚朝阳那副委屈隐忍模样,他又不争气的跟着心软。   褚朝阳的怒气逐渐平息,他抓着徐盼的手臂凑近,在殷红的唇齿留恋。他试探着去更进一步,不晓得该不该去换一个唇齿交缠的距离,可以吗。   他没底气地后撤一段距离,去会窥探徐盼的神情。   市中心的广告牌光怪陆离。   车外的灯光变换莫测,随着前行一个个闪过,透过玻璃窗打开的一道缝落在徐盼脸上。象牙白的面容被染得美好艳丽,衬托出不同的心境,唯独他专心不变的俯视着褚朝阳,黑色的眸子中只有褚朝阳。   褚朝阳被看得心神颤抖,他呼吸一滞,理智与欲。望纠葛。   他看不透徐盼此刻的情绪。   静了几秒,褚朝阳再次挨近他,同时又用手遮住徐盼的眼睛,鼓起勇气去撬开徐盼的牙关。怯怯地用舌去勾他的舌,即使徐盼去咬他,他也认了。   掌下的睫毛眨了眨,似乎也是在纠结。   褚朝阳想拽着徐盼往更深处涉水,他生涩地挑逗着,激的徐盼握紧了他的肩头。   “朝阳……你别!朝阳,你老实一点……”   徐盼大口喘着气,和褚朝阳抵住额头别开,呼吸带着细微的水意。他受不了,推拒的手越来越软,迷迷糊糊地脑子只剩下躲开的念头,他难耐地皱眉。   夜风温柔,休息站。   保镖从车上离开后,等了好一会儿,褚朝阳才松开徐盼起身。徐盼因缺氧而双颊泛红,眼睛湿漉漉地不知道看哪里好,他纵容褚朝阳亲他了。   连反抗都没怎么反抗。   做哥哥的就不该偏心。   褚朝阳握着他那只完好的手,凑过去看徐盼,帮他把眼角的泪水擦开。动作很轻,像是个合格体贴的男朋友。   在记忆中,后期的徐盼总是生病,恹恹无神。   两人的关系像是颠倒了,徐盼坦然使唤着他。黑色可爱的瞳孔锁住他,笑盈盈地依偎在褚朝阳身畔,或许就是在勾引他吧。   真特么饥不择食。   褚朝阳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有经不住诱惑的时候。   褚朝阳还记得那只细白的手从眉间鼻梁抚摸下滑,带着温暖的香味。这个距离太暧昧了,徐盼就是故意的。   他真的想不通徐盼为什么要自杀,明明褚朝阳对他很好,他比赵晔那个傻逼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尽可能抽出多的时间去陪徐盼,要是实在忙的厉害就干脆居家办公,每天都留意他的细微变化——在审视伴侣的标准上,褚朝阳真的竭尽所能了。   他真的在把徐盼照顾好,砸钱,用心,能做的全都做了。   一个男人做到这份上真的足够了。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褚朝阳注视着的侧脸,喉咙深处很痒,咳也咳不出来,心也痒。他有些怀念他哥了,全身心地都依赖着他,即使是装着骗他的也骗的他很开心。   他想让二十一岁的徐盼也骗骗他。   收拾好后褚朝阳从背后抱住他,委屈地在后颈亲吻磨蹭:“哥,我想你了。”   徐盼气息未定,脑瓜子彻底晕晕乎乎了,不理解他的话:“你已经搂着我了,还想怎么样?”   “不够。”褚朝阳和徐盼的脖子较劲,试着嘬出草莓印,“哥,我不比赵晔差,他可以的我也可以。”   徐盼嗤笑一声,他抬手去拧褚朝阳的脸,恨得咬牙切齿却拿褚朝阳没办法:“你到底想和他比什么。褚朝阳,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褚朝阳脸上的肉很软,亲昵地贴上他的掌心,在他哥说话时又亲了一口:“那你打算怎么弄我?”   “为了野男人不理我?”   “还是说为了野男人打我一顿?”   他说话时的眼睛弯起弧度望着徐盼,亮晶晶,盛着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欢喜。   “你别乱讲了。”徐盼避开他的视线,拿褚朝阳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两个都做不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褚朝阳送回他爸身边。   但他又舍不得。   他觉着褚振华抽不出精力去关心他弟弟,他会心疼在自己身边好好的朝阳变得闷闷不乐。这才送过去一天就哭着抹泪回家了,一想就是褚振华对朝阳不好,但凡过得好怎么可能回来。   褚朝阳亲昵地蹭着:“哥,我好喜欢你。”   “那你就喜欢吧。”徐盼被他弄得一身汗,用手肘抵了下,“松开,热死了。”   奔驰的车窗缓缓打开,晚风徐徐吹入,徐盼后知后觉意识到街景十分陌生。他推开褚朝阳的脑袋向外张望:“我们去哪,不回家么?”   褚朝阳笑了下:“带你去省城,我在那边有套房。”   徐盼无语地斜他一眼:“明天我得上班,你得上学。”   褚朝阳托腮望着:“……明天学校不上课,你那个工作辞了吧,没必要吃苦。”   徐盼头疼地瘫靠在座位上,抬手在褚朝阳发顶搓一把,没处撒火就推了下:“月中了,我工资还没发,再等几天就发工资了。”   这是真正能把他惹火的底线。   “我给你补上。”   “不一样,你的钱是你的,我挣得是外面的。把车往回开。”   褚朝阳心情挺好的,自得其乐地玩着他哥的手,眼里漾着欢喜:“接下来就别干了。你看你手烫的,什么都做不了,别上赶着往那去了。”   徐盼懒得和他废话,眺着窗外:“你真会替我擅作主张。”   褚朝阳挨着他,下巴枕在他肩上:“我没闹,真不让你做那种活了,太辛苦了。我舍不得,我心疼你。”   声音轻柔,夜风也轻柔。    第16章   x市到省城也不过三个小时,褚朝阳和徐盼全程都在路上撕吧,时间过得飞快。等到路灯再次变的稀稀拉拉,开往郊区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弯钩斜月,几点残星。   到的时候就有个管家在门口等着大驾,是褚振华身边的人,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穿西装打领带,衬得褚朝阳和徐盼跟两个讨口子的似的,又脏又破。   褚朝阳没有折腾老头的意思,聊了几句就让他边儿休息去了。   之前他就是把徐盼关在省城别墅里的,这边离他的公司也近,现在重新回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感。   他看了眼徐盼,他哥没有多少惊讶,面无表情。   徐盼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露出了一抹十分牵强的苦笑,眼神黯淡无光。也有可能是因为凌晨正是酣睡的时候,没啥可调动的情绪了,急需补觉恢复能量。   褚朝阳走到他身边,试着找找话题:“哥,你就没有什么反应么?”   徐盼沉默几秒,望向沙发群:“这是你家?”   “嗯。”   “你爸会来么?”   “不会。”   听到这话徐盼就放心了,去沙发那坐着,托腮等着褚朝阳下一步安排。   真是困极了,褚朝阳一时无语想笑,到他身前蹲下:“哥,你不能在沙发上睡,到晚上就冷了。”   “没洗澡不能上床。”徐盼颓废道,“今天弄得脏死了,先凑合一晚上吧,我眯一下再去洗。”   今天一天他都忙死了,从早晨五点到凌晨他都没休息,再等两三个小时天都亮了。白天他又睡不着,抓紧时间能眯一会是一会,不然他得痛苦一整天。   褚朝阳拉着他的领口闻了闻,还好,但徐盼爱干净。   他亲了徐盼一口:“先上楼好不好,我让保姆把床都收拾好了,要是嫌脏,我们明天再换床新的。”   徐盼撑着额头缓了一会儿,皱眉疑问道:“你还跟我睡?”   “嗯。”褚朝阳架着他站起身,“有电梯,不用走上去的,我都跟你表白了,你怎么可以再赶我走。”   徐盼推开他,困得头疼:“朝阳,你正经一点。”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褚朝阳果断倒打一耙,牵着他哥的手往电梯走,“反正我是结不了婚嫁不出去了,我再也不是黄花大小子了,你得负责。”   啊!   褚朝阳,你有病吧!   徐盼没见过褚朝阳这么无赖的模样,被亲的是他,被摸的也是他。作为受害人他都不和褚朝阳计较,褚朝阳还委屈地不得了,仿佛徐盼是个骗人身子的渣男。   嘴有点疼。   疼吧,疼也该把徐盼疼清醒了,今天绝对是他人生最倒霉的一天。按照正常人的反应,他似乎应该是得逮着褚朝阳暴打一顿,但他唯一做到的就是把自己倒霉笑了。   徐盼叹了口气:“朝阳,你能不能别胡搅蛮缠。”   “我哪里胡搅蛮缠了?”   “你哪里不胡搅蛮缠了?”   妈的,这该死的对话竟有些熟悉,这个句式肯定是奔着拌嘴去的。除了把双方都逗笑,再也没有别的作用。   徐盼一阵心塞,只想回到自己棕榈垫的小破床上躺着,裹紧被子谁也不理。现在的朝阳根本就不怕他,甚至还耍流氓,吾弟叛逆伤透我的心。   要不还是给褚朝阳一巴掌?   褚朝阳上电梯时的举止规范,介绍着一楼二楼三楼四楼的装潢和作用,不像是第一次来。卧室是在顶楼,图个清静阳光好,放着一张特别宽敞的大床。   以后褚朝阳和他就在那里睡。   徐盼听得心不在焉,左手在褚朝阳的屁股上摸了摸,轻拍了一下。褚朝阳就静静地看着他动作,忍不住噗嗤一乐:“裤子都穿反光了,要不脱下来给你穿。”   “要不买身新校服吧。”徐盼偏头审视着他身后,有点尴尬,“确实挺亮的。”   这都是高中三年坐板凳坐出来的战绩,一套校服穿三年,第三年就会拥有一个bulingbuling校裤。   褚朝阳扳过他的脸,哭笑不得:“哥,你就这么爱摸我啊?”   “摸摸怎么了?”徐盼挺理直气壮,没力气说话了都得顶嘴,“你小时候还尿我床上呢,还是我给你换得裤子呢,脏死了。”   电梯门打开了,褚朝阳拉着他向外走。   “没事哥,以后我也给你换。”   徐盼有点感动,但不多,挣开他的手揣兜里:“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我离不能自理还远着呢,最近几十年还不用你伺候。”   褚朝阳嗯嗯应着,内心轻笑。   别墅的主卧室比他们以前的家都大,房间里面套着房间,徐盼呆愣愣地环顾着周围,半晌都没有说话。   还是那副没见识的模样。   褚朝阳笑着看他:“等会去洗澡吧,洗完明天就休息一天,我带你去买衣服。”   “哪里是浴室?”徐盼叹道,“有钱真好啊,万恶的有钱人。”   褚朝阳被这话逗乐了,走到盥洗室把灯打开,朗声回应道:“你是有钱人他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连自己都骂?”   徐盼一怔,他还是想说不打算久留,环顾着四周:“算了吧朝阳,我……”   “哥——”褚朝阳无奈皱眉,“你就不能捡点我爱听的说啊。”   徐盼抿了下唇,瞥他一眼,想想还是顺着褚朝阳:“那我还是先洗澡吧。”   褚朝阳点点头,抱臂站在浴室门口不打算离开,徐盼距离门口四五步就停了下来,有些疑惑:“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等会帮你洗澡啊。”褚朝阳扬了扬下巴,“你手上的伤口不能沾水,等会我帮你冲冲得了,不然得留疤。”   好正当的理由。   “哦,那么麻烦啊……”徐盼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声叹了口气,他一点都不想麻烦朝阳。   褚朝阳笑了一声:“有我在呢,麻烦什么”   徐盼面上一热,果断地摆手拒绝,胡诌道:“我才不要,万一你还在气头上呢,我怕你报复我。”   “我有那么小心眼?”褚朝阳斜他一眼,“我去调调水温,热了就叫你过来。”   徐盼站在门口踟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着玩么——我还是自己来吧,兄弟之间哪有刚刚那么做的,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   水声哗哗,褚朝阳回头道:“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你老想着别人干嘛,你还能跟他们过去?”   “哥你不想要我了?”   徐盼被这话堵住心头酸涩,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还残留着几分理智:“我要你也不能和你亲嘴啊……”   “你不说,别人不就不知道了么。”褚朝阳漫不经心地拖着腔,“难不成你还想着‘区区两根’,让我和赵晔一起给你做大小老婆?”   虎狼之词。   徐盼觉着没法听,轻飘飘地两句话就把他的三观撞碎了,视线僵硬地望着地面。我的老天爷,谁家谈恋爱还能三个人一起,褚朝阳脑子都装的什么,还搞上大房二房了。   他想起来赵晔就膈应,纯神经病。   等等,褚朝阳脑子是不是有病,他就不可能和褚朝阳谈恋爱。哪有让自己弟弟来当男友的,褚朝阳这是上赶着给他当童养媳么……   在徐盼看来,褚朝阳是他弟弟,再喜欢也不行,这么搞太离谱了。   和爱人情意正浓时,揭开盖头赫然出现褚朝阳的脸,剑眉星目,嘴角含笑,开口就是一句清脆的哥。   不是说褚朝阳长得丑,而是这是他弟弟啊。   朝阳玩两天,就算了吧。   水温放好了,褚朝阳知道徐盼喜欢热一点的,觉着差不多就扭头叫人:“哥。”   徐盼心神震颤,对,就是这个腔调。他遭不住有人这样叫他,准确来说是遭不住褚朝阳这样叫他,这分明就是他弟弟啊。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朝阳,我自己洗就好,你先出去吧。”   褚朝阳的裤腿挽到膝盖上面,小腿上肌肉分明,因为喜欢打篮球所以晒得有些麦色,但膝盖周围分布着一道道深红色的生长纹,反而显得有些少年的粗糙和生命力。   俊朗的面容明朗坦荡,没有任何欲念,蹲在地上仰头正色道:“伤口不能沾水,我帮你吧。”   徐盼犹豫着,视线躲闪:“算了吧朝阳,你先出去,我自己来就行。”   褚朝阳偏了偏头,思索一瞬,撑着膝盖起身:“行,要是有不会的就叫我,热心小阳,随叫随到。”   说着,他还挑了下眉。   徐盼没眼看他,被整的又羞又想笑,在身后推他:“好了,你快点走吧,不然等会拿你涮火锅。”   “好啊好啊。”褚朝阳玩笑的应着,“等过两天吧,天冷了正好吃火锅,吃麻酱碟的?”   “我要香油碟。”   “行,盼盼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徐盼受不了这个称呼,觉着腻歪膈应,扒着玻璃门看他:“你再这样就管你叫小羊了,俩男的这么叫也不嫌恶心啊。”   褚朝阳重新走回来,低头快速的亲了他一口:“那你就叫我小羊,随叫随到。”   徐盼没说话,唰得关上门。   太不像话了!    第17章   褚朝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徐盼又睡着了。   他太累了。   褚朝阳不打扰他睡觉,躺进另一个被窝撑着脑袋看徐盼,看累了想睡了再亲一口。人也要学会奖励自己,至于奖品本尊愿不愿意,这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了。   第二天五点多的时候,徐盼醒来给酒楼那边打了个电话,好在领班也表示理解,让他好点了再来。流程不是很正规,但多了些人情味。   上床后,褚朝阳半眯着眼看他:“非去不可?”   徐盼把枕头横起来垫在腰后,嗯了声:“人哪能不上班,喝西北风又不当饱。”   “不想让你去,你陪陪我不好吗。”褚朝阳翻身挤进他被子里,脑袋挨着徐盼的腰,一双无辜可怜的狗狗眼仰着他,“你都多久没陪我了,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机会好好说话。”   徐盼觉着他俩现在这样挺好的,想了想道:“你是早上六点到学校,我是七点得上班,晚上你十点放学,咱俩到家里就差不多十点半了。”   “我累了一天,你还不让我多睡会,嗯?朝阳你的良心呢。”   褚朝阳扒拉开他的手,脸颊贴到他大腿上:“所以说你别干了,换个工作吧。”   “不干咱俩喝西北风啊……”徐盼把手垫到他脸下,赧然且嫌弃道,“你乱蹭什么,到时候再弄你一脸。”   褚朝阳看着他笑了下:“早泄是病。”   徐盼一愣,气乐了,拿过褚朝阳的枕头盖在他脸上,大有闷死换人的感觉:“你才有病,一会儿一个想法,谁受得了啊。”   褚朝阳抬手挡着,笑嘻嘻地满嘴跑火车:“哥,你知道你让我想起谁么?”   “谁?”   “金莲姐姐毒杀武大郎,为了和野男人双宿双飞。”   徐盼被他这话气得无语,把枕头撂开直接上手揍他:“我是个男的,少胡说八道了。”   褚朝阳得意的哦了声,不做挣扎:“所以说,盼盼想和我双宿双飞。”   “褚朝阳。”徐盼气得眼前发黑,就他妈的无语,掐着褚朝阳的后脖颈子晃了晃,“我是你哥!”   褚朝阳一副无赖模样:“当哥哥的让弟弟亲热亲热怎么了?”   “你去谈个对象吧。”   “我高三,耽误学习。”   “……”徐盼盘腿而坐,手肘落在膝盖上,撑着额头缓神,“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你谈恋爱,所以你想个办法来气我?”   褚朝阳也坐起来,不解地皱着眉,匪夷所思:“你怎么能这么想?”   徐盼叹了口气,抬眸道:“从小到大我都管着你,不让你早恋,到点必须回家。是不是耽误你和学校小姑娘谈恋爱了,所以你才想的这个办法气我?”   褚朝阳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截了当道:“哥,有没有可能是我不爱和他们玩。你之前不也是嘛,回家看电视写作业比和他们扯内裤皮筋儿弹人家玻璃有意思。”   “我不回家的话,我爸得打我。”徐盼也挑明了。   “……现在我能打他了,一个打俩都不是问题。”褚朝阳挪了挪,摸摸徐盼没事儿的那只手,“我挺烦他的。”   徐盼由着他玩,靠回床头恹恹道:“他死了就挺好的,落个大家都清静——说你谈恋爱的事儿呢,你别岔开话题。”   “哦。”   “朝阳,你干这事儿多少有点太离谱了,我是你哥,你喜欢我干嘛。”   “因为你是我哥。”褚朝阳说。   徐盼抬手示意他收声,爱啊恨啊的离褚朝阳太遥远:“假如说,假如我一米八多虎背熊腰,没事儿一天打你三顿,你还喜欢吗?”   褚朝阳上下打量着白净斯文的徐盼,抿了下唇,笑道:“可你不是。”   “你对我很好,我做多过分的事儿你都不会生气,而且无微不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竭尽所能对我好。”   徐盼语噎,合着就是自己对他太好了呗。   他只是因为自己吃过苦,爹不疼妈早死所以不想褚朝阳和自己一样委屈,少不了疼褚朝阳。大概就是,徐盼以前有的,褚朝阳得有;徐盼没有的,褚朝阳尽量有。   有一点想笑啊。   这对徐盼的世界观是个不小的冲击,难不成是因为他忙于工作忽视了褚朝阳的感受,所以褚朝阳才会变得粘人没长大。   徐盼扣着指尖沉默不语,垂眸思索着:“你没有初恋什么的?”   褚朝阳握住徐盼的脚踝,收紧掌心。   “朝阳,问你话呢。”徐盼甩了甩想把他踢开,反而被他拖到身边,视角一瞬间从褚朝阳便成了天花板。   他有些无语:“……不是,你从哪学的这技能。”   褚朝阳俯身亲了他一口:“我初恋是你。”   “朝阳。”徐盼推开他的脸,“我认真地,你别跟我闹。”   褚朝阳专注地望着他,跪坐在一旁信誓旦旦:“真是你,从小就喜欢。”   哦吼,完球了。   徐盼没谈过恋爱,也没真正喜欢过谁,只是听说人的初恋是铭记一生的,有的甚至要死要活。他挺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认识几个月的陌生人要死要活,反正他是做不到,他忙着挣钱养家呢。   褚朝阳挺不满意他走神的,拉着他的手,重新重述了一遍。   “朝阳,你先考上大学行不行。”徐盼欲言又止,“你现在还小,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嘛,你多经历经历,要是你谈上五六个还对我有感觉,那就另说。”   褚朝阳望着他:“怎么另说?”   “就,我离你远点呗。”徐盼起身下床,“看天应该六点多了,等会吃点什么?除了那个老爷子,昨天我没见有别人啊。”   “徐盼。”   “怎么了。”   “……没事。”   昨天来的匆忙,徐盼除了身上那一身就没有别的衣服,睡觉时穿的褚朝阳的白色篮球服,松松垮垮的。   褚朝阳无声叹气,防他跟防贼似的。   徐盼折返回来,在门口露着个脑袋:“朝阳,你吃什么?”   “都行。”褚朝阳坐在床沿出神,窗外的大树枝叶茂盛,如墨入翠。   似乎他连爱的号码牌都没拿到,徐盼连排队都不让他排,在心门那里写着:褚朝阳与狗不得入内。   不然徐盼怎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啊,他居然还有闲心去吃早饭,连避嫌都不和他避。   他拿起床头的手机,打算去叫司机来接他们去市区。   却看到里面有着无数骚扰电话,来自狐狸精。还看到了来电短信里的咒骂,以及对他哥的志在必得。   褚朝阳闷闷不乐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宽慰,难得见赵晔那么气急败坏。    第18章   简单的吃了一顿早饭,期间两人依旧没有过度的交流。   褚朝阳拿着外套下楼,看向玩手机的徐盼,忍不住问道:“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盼叹了口气:“没什么可说的。”   “是不想说,还是不愿意理我。”褚朝阳腻到他身边,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我就是有点激动,不想你被赵晔骗了嘛,还不是为了你好。”   玩的俄罗斯方块。   徐盼余光瞥他,他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赵晔想干嘛。   但朝阳突然就从门外冒出来了,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冲上去把赵晔暴打一顿,他叫了朝阳好几声都没停下,只能上去把他拽下来。   也不知道赵晔到底怎么和朝阳不对付了,但也不否认朝阳来的及时。   想起褚朝阳那双澄澈的眼睛,乖的粘人的,梗着脖子直视他,仗着自己是他哥便为所欲为的。他总是笃定徐盼拿他没办法——徐盼就是不会去收拾褚朝阳,顶多佯装生气地喊一声他的名字。   他惯着褚朝阳。   徐盼的目光随思绪变得幽深,他静了下,用手背去碰褚朝阳的脸。褚朝阳不出意外地讨好地蹭了蹭。   不对不对,兄弟之间不该那么亲密。   褚朝阳把脸埋在他颈间,抿了抿嘴,试探着轻声道:“哥,我喜欢你。”   “你先别喜欢。”徐盼很是无奈,“我有事问你。”   褚朝阳失落地哦了声,夹着嗓子埋怨道:“可我藏不住,都有人和我抢你了。”   徐盼心中一紧,呼吸都变得沉重:“你别把这话挂到嘴边,他脑子有病,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现在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怎么从学校里找来的?不是在上课么。”   “那我该什么时候来?”褚朝阳脸色微冷,“等你们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再进去,还是等赵晔点上事后烟的时候出现。你在嫌我耽误你们的事儿了?”   净打岔了。   徐盼被气得不行:“朝阳,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凶我?!”褚朝阳反应更大,“我不放心你,所以才让人跟着的,又没耽误你们,你凶我干什么。”   徐盼语噎,数他的歪理多。   褚朝阳委屈死了,闭眼呵出一口气,低声控诉道:“你总是为了别人忽视我,他们到底哪里好了,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我竭尽所能的对你好,你却总是辜负我,你能不能把我当个人……”   “朝阳,你等我忙完这段儿好不好。”徐盼微微皱眉,以为是他埋怨自己没时间陪他,“如果你觉着孤单,我尽量抽时间陪你。”   “那现在呢,现在我怎么办?”   “你又在敷衍我。你总是让我等,我到底该等多久。”褚朝阳根本不想听他解释,“你非要把我推开么,我已经够好脾气的了,你非要把我逼急闹得两败俱伤嘛。”   徐盼一怔:“我什么时候逼你了?”   褚朝阳无语沉默,用那种悲伤而无奈的眼神望着他。   徐盼不想和他废话,叹了口气:“朝阳,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为了我好就是赶我走,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褚朝阳开始翻徐盼骗他走的旧账。   “……你还小,你大了自然就明白。”   “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   褚朝阳逼近与他对峙,黑白分明的眼眸专注盯着徐盼的眼睛,灼灼有光。沉重的呼吸让鼻尖酸涩,他从始至终都只想要陪在徐盼身边,想要徐盼开心。   他听了徐盼的话。   但一无所获,他想不通究竟哪里不对,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徐盼皱着眉,不敢相信褚朝阳会那么坚定,逼得他退怯。   握着他手背的掌温暖宽大,紧紧攥着他的骨头,能感知到是个可靠的男人。他企图压抑杂乱的心情,他不该动摇的,他该做个好哥哥的。   他就该做个好哥哥。   徐盼顾不上疼痛,用右手去拨开褚朝阳的手指,一根一根,几乎是用上全部的力气。   褚朝阳疼了也不松手,饱含情绪地喊了一声:“哥。”   徐盼却不为所动,维持着刻意地淡漠,筋线迸起地去和朝阳较劲。他是哥哥,他得告诉褚朝阳这是不对的,到底是哪一步让他的朝阳歪了。   少年的手指如同桎梏,指节苍白。   哥。   终于,徐盼还是扣开了褚朝阳的手,这时他的手已经酸了。   褚朝阳心绪翻涌,胸膛中像被填了一团黑色的灰烬,将死将善,只剩下最后的热度,撩拨一下才会蹿出上升的火星。而徐盼总是在招惹,恨不得将那团死灰点的烈烈,很快就能复燃燎原如火海。   他不想惹徐盼生气,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徐盼侧脸看着他,逆着光,那双眼神幽深沉寂:“你想多了,我不会讨厌你,也不可能喜欢上你。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去把你养好,能给你的我都给你,朝阳……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太阳出来了。   金色的光辉被叶与叶的间隙筛成豹纹,风一吹,一枚枚小铜钱便摇摇晃晃。   他们僵持着。   褚朝阳起身走开,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徐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他有些茫然,起初他想让徐盼如往日般对他,两个人好好的就够了。   但现在他按捺不住激动地情绪,他想和最后的那段时光一样,关着徐盼。   你看,离开赵晔后他哥就正常一些。   本来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没想到半路插了个赵晔,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徐盼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那温热柔软的身体像水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   褚朝阳想把徐盼留在身边。   但徐盼言而无信,嘴上答应的好好地,然后在陪褚朝阳过完生日后就自杀了。   那是褚朝阳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正月初三,那年冬天特别冷,灰蒙蒙的天上飘着小雪。   褚朝阳订制的结婚戒指也到了,他特意编了个理由出门,美滋滋地打算给他哥看看惊喜。上面用的是他俩喜欢的红钻,带上挺显白的,稍稍装饰一下就显得昂贵。   新年新气象,是徐盼回到他身边的第一个新年嘛,必须得喜庆一点。   半下午天色就暗了下来,家里也没有开灯,褚朝阳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理他。没走几步就感觉有种发冷发寒的诡异感,心咚咚直跳,他边打开手机看监控边一层一层的找他哥。   监控里。   明明他出门时徐盼还在床上睡觉,并不理会他的告别拥抱,挥挥手让他别扰人清梦。但他一离开,没多久徐盼就坐起来了,脚步虚浮下床离开去了书房,从某本书里掏出一张纸扔到他俩枕头上。   徐盼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走过去看了看那张纸,笑了下又重新叠好放到褚朝阳那一边的床头柜上。   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进了浴室。   褚朝阳当时就打120把徐盼送进监护室了,但奈何失血过多,极为潦草地如愿死了。他至今还记得叠起来的a4纸,是封酝酿许久遗书。   上面的字迹潇洒飘逸,明显是一气呵成的,不知道徐盼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腹稿的。   徐盼在遗书的开头还有闲心讲笑话,问褚朝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接着就是表达他对褚朝阳的感谢和抱歉,说自己配不上朝阳对他这么好,以及道歉自己是个傻逼,朝阳就不该插手管他。   褚朝阳看完后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无语地想要反胃呕吐,就是个没头没尾的潦草笑话。   徐盼自杀了。   在推开浴室门之前,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望着模糊的在浴缸中的影子。褚朝阳还是希望那是个笑话,希望是徐盼跟他开的恶作剧——徐盼很老实,他不会有这种恶趣味。   褚朝阳害怕回忆那个下午,他怕顺着这条线索会揭露出他的错,一切都是他强求的才造成的。而且现在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徐盼似乎就是喜欢赵晔,喜欢的无以复加。   但褚朝阳不认为自己是不识趣的第三者,去他妈的,惯他狗脾气呢。   要是在早一些时间,兴许就可以扭转结局!    第19章   下午时去了趟褚振华的公司,和他爸商量了回家的条件,然后就一起去见了抛弃自己的母亲。柏蕊日子过得挺爽,吃饱喝足打老公,没有褚振华打扰的话就会看看书。   褚朝阳局外人似的看热闹。   毕竟柏蕊不是他亲妈,是他妈的私生妹妹,他外公在风流出来的野种。   他对抛弃自己的小姨提不起多少好感,故意选一个大雪天把褚朝阳推出去,摆明就是不想让他活的。后来也是如此,柏蕊只管向他要钱,动辄就拿养育之恩压他,要把褚朝阳断母亲赡养费的消息当作丑闻发出去。   他不在意上一代人的恩怨,只当是花钱消灾了。   至于柏蕊拿不拿得到就另说了。   回去时是褚振华亲自开车,褚朝阳拿了他的润喉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褚朝阳未来的规划。二十八岁的褚朝阳有自己的打算,各种见解都听得他爸洋洋自得,感慨不愧是他的种。   “诶少爷,过几天是咱们集团三十周年典礼,到时候露个面吧。”   褚朝阳咬着糖块,打趣道:“让褚董压一压众,炫耀一下自己有儿子了?”   褚振华越看他越喜欢,哼笑一声:“挺聪明啊,我以为你还得怯场,跟你那个哥一样小家子气呢。”   “还是说随根,龙生龙,凤生凤。”   “你对我哥说话好听点,他也挺不容易的。”褚朝阳降下车窗,他记得褚振华找过徐盼的麻烦,每次他哥提起褚振华都不怎么开心,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   褚振华跟听笑话似的,单手操着方向盘,吸了口烟:“我是你爹,我都给过他钱了还想怎么样?穷人都这样。”   褚朝阳没接茬,算是有点头绪了,冷脸斜了他爹一眼:“要不我们把钱还你?”   “不用,人得讲诚信。”   褚振华弹了弹烟灰,眼底满是不认可:“之前背调里都写得差不多了,他妈得癌症死了,他爸喝酒赌博嫖。娼,光是牢子都蹲了好几次。”   “要是正经人家的小孩你怎么都无所谓,不至于学坏。”   “但你看他那个出身,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放心你和他继续待着。高二的时候,才十六岁就不好好读书了,跑出去打工,钱一到手就跑了——这就不是个愿意好好生活的小孩,我不可能放心的。”   褚朝阳将口中的糖咔嚓咬碎,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我和他一个家长大的,你怎么看我?”   褚振华被他不高兴的样子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你爸我基因优良,所以你是块金子,到哪都能发光。”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褚朝阳冷笑一声。   “他妈是不得以才和徐建军结婚的,辍学是因为他要供我读书,换地方打工时因为徐建军总是上人家店里闹着要工资。我哥他比谁都想安稳过日子,这些你怎么没背调出来?”   褚振华愣了下,这是褚朝阳在他身边说的最长的话了。   “谁没事儿把自己的过往扒开给人看,况且你会可怜卖惨博同情的人?”   至少褚朝阳不会可怜卖惨博同情的。   徐盼也不笨,清楚解释了也没用,一开始就不怎么想和褚振华有牵扯。偏见这东西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哪怕他把嘴皮子说烂,褚振华都未必正眼瞧徐盼一次,反而更有可能瞧不起他。   车窗外的街景缓慢变换,周末的行人优哉游哉合家团聚,一片温馨祥和。   褚朝阳不是当年的混小子,这一次不打算和他爸闹得太僵,闹得太僵他爸又得找徐盼的事儿。当时找他哥的时候,酒楼里的管事儿就说有人指名道姓要找徐盼的茬,跟老板说了会儿话就把他哥辞退了。   仔细想想也就是褚振华能干出这事儿,拿他没办法就逮着徐盼撒气,反正欺负没家的孩子也没人管。   “你别刻意为难我哥,咱爷俩的事儿没必要扯着他,没他就没我。”   “行,你还挺像个男人啊。”   褚振华原来想着朝阳是个街溜子小混混,结果学习成绩挺好的,说话办事也大方从容,并没有那种陡然而富的没出息劲儿。   特别是聊过几次天,一次比一次让他惊喜,尤其是关于未来市场的见解,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从兜里又抓了把咖啡糖,递给朝阳:“少爷再来点。”   褚朝阳不想再继续关于徐盼的话题了,追问道:“都有谁?xx科技公司呢,楚瑾来不来。”   “你还听过他?”褚振华讶异地斜他一眼,“那小子比他爸出息,手段不拖泥带水,刚上来就在他们公司搞改革了,这两年成效都不错。”   褚朝阳嗯了声:“偶然在财经报上听到过他的名字,一路水涨船高——他有个弟弟来着吧。”   “楚瑜啊……”   褚振华皱了皱眉,“听说是早就回国了,你离他远点,他也不是什么正经孩子。长得和你那个哥挺像的。这次楚瑾来也得带着他,他就这一个弟弟,还是个不务正业搞艺术的。”   “也不一定,没和他接触过怎么知道他具体什么样。”褚朝阳思绪飘远。   圈子就那么大,你认识的,我认识的,聚在一起就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据他所知,楚瑜并不是个纯0,反而是他妈的0.5偏1,被他哥断供后不得已才勾搭赵晔的。   那如果有别的捞钱方式呢。    第20章   褚朝阳不打算回x市了,对他来说学校真的是个可有可无的去处,接地气点说就是心野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关在学校里,属实是效率低且憋屈,不如找个全日班把时间成本降到最低。   回家后,徐盼正无聊地在屋里溜达,看到褚朝阳进来就笑了,意识到是朝阳先不理他的又转身离开。   褚朝阳回来时差不多傍晚六七点,把书包扔在地上喊了他一声,跟没事人一样:“哥,你要不要来点小吃?”   “不用了,我不饿。”徐盼摇摇头。   褚朝阳走到沙发那坐着,拆开塑料袋:“糖醋味的干锅土豆,我记得之前你挺爱吃的,告诉老板少放香菜,你确定不吃?”   徐盼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苦笑道:“你是什么狗脾气。”   说完,徐盼就上楼了。   褚朝阳有点恼火,他记得徐盼爱吃,买的大份的。还有铁板鱿鱼麻辣烫什么的,他特意绕的小吃街,又排了很久的队才回来的。   他挺烦排队的,告诉徐盼的话,徐盼肯定会安慰他一顿。   往常徐盼都不会和他生气太久,两人只要有一个出门,另一个就跟着消气了。即使不出门,睡一夜第二天也会和好。徐盼现在的态度着实让他摸不清,难不成又是因为赵晔和他置气。   这不好。   褚朝阳的目光落在徐盼消失的楼梯,出神好一会儿,然后绷不住笑了下,拎着小吃再跟上去。   卧室的门紧紧闭着,褚朝阳不懂事的时候也会闹脾气关门,等着徐盼进来温声细语地哄他吃饭。不吃饭这招对徐盼真的很有用,今天倒是两级反转了,换他来哄徐盼。   转了转,屋里锁着。   褚朝阳不信邪地又转了几下,含笑的嘴角渐渐下落,笑意消失。闹脾气就闹脾气,锁什么门:“哥,开门。”   “朝阳,你自己吃吧,我没心情。”   没心情,肯定是因为褚朝阳才没心情的。   褚朝阳眉头微皱,继续转了转把手,长呼出一口气:“哥,你把门打开。”   徐盼应该离门不远,声音挺清晰的,淡淡地:“我真的没有胃口,朝阳,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褚朝阳挺烦他避而不答,成年人的不回答就是肯定的意思,显然是因为赵晔而迁怒褚朝阳。他抿唇压下烦躁,重新问道:“哥,你真不打算开门?”   对面静了一会儿,徐盼模糊的嗯了声。   褚朝阳静立在原地,被徐盼的反应气笑了,这分明是不愿意见他。他闭了闭眼,神色如常:“哥,我放门口了,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在楼下书房。”   徐盼又应了声。   褚朝阳打算这辈子守着他哥好好过,为了过两年好拒绝褚朝阳送他去国外,他必须考上首都的大学。他下楼去看了看今天所有的错题。   他脑子灵光,只要注意力在,想做成事儿就比常人快一些。成绩还算不错,坚持学下去肯定是稳上清北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赵晔还是受制于赵光卓,不然不会被外派到个三线城市去管理分公司。   赵总的儿子多,赵晔想出头就得不择手段,玩得很脏。暗地里设计一些出人命的工程事故,又把大太害死后,他就成了老赵最中意的继承人。   赵光卓和朝阳年纪一般大,比他还缺心眼子,就占一个听他妈话的优点。   护目灯的暖色光辉照在书卷上,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黑色水笔在白纸上整理知识点,笔尖沙沙。锐利的骨骼线勾勒出深浅的阴影,不可否认褚朝阳长得俊朗,和那类浓颜的明星比也不相上下。   落地钟上的秒针咔哒咔哒向前轻挪,分针不情不愿地被拉着走了两圈。   可能是褚振华考虑到书房得静,就让人把报时的功能给否了,总之褚朝阳抬头的时候快要十点了。   他回头望向门口,在起身与坐着之间纠结徘徊。   刚进书房的时候,管家把今天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褚朝阳。   徐盼闲不住,在他走后就去帮管家修理花圃,顺便问了一些关于褚振华家里的事儿,没成功;反而被管家套话出褚朝阳小时候的艰辛往事,被老头全部转述给褚振华了。   ——少爷,您受苦了。   少爷不苦,少爷他哥苦。   褚朝阳知道徐盼不相信褚振华,谁家好人丢了孩子十几年才想起来找,关心他才特意去问管家的。被套话了倒是有点可爱,褚朝阳想他哥了。   徐盼是爱他的。   这让褚朝阳有了一些底气,他和徐盼才是关系最好的人,他做的再过分他哥都会原谅他。更何况和赵晔比,恶劣程度连千分之一都比不了,徐盼不原谅他也没有别的选项。   至于徐盼锁门,应该只是小打小闹……进门时还冲他笑呢。   对,就是这样。褚朝阳自我安慰着,他起身上楼,打算和他哥一起睡。   上楼后发现放在门口的小吃纹丝未动,显然那番对话是想把褚朝阳糊弄走。窗外的夜风吹拂,月如弯钩,划破夜幕的一角。整层楼都静的可怕,褚朝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的心在此刻沉入最低点。   褚朝阳敲了敲门:“哥。”   没人搭理他。   褚朝阳不甘心地接着敲了两下,他想加重力气,但又揣测是不是徐盼已经睡了,他不想影响他哥睡觉。视线落在门锁上,几秒后他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螺丝刀和铁丝。   不开门,那就把锁拆了,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使用工具。   褚朝阳没几下就打开了门锁,这次他轻易就将门把手转到底,再推一下就开了。他垂着眼眸,点漆墨染的黑眸如夜色寂静,细看便会发现更深处的阴霾。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推门而入,徐盼在卧室的另一端望着他,眉头皱在一起,并不乐意褚朝阳的到来。   褚朝阳走向他:“哥,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门外?”   徐盼的语气中夹着烦躁,他在克制自己的音量:“我跟你说让我自己待会,今天我们先别在一起了,试着分开一会儿。”   他一时想逃避现在的逼仄局面,太荒唐了。   褚朝阳耐下性子,去牵徐盼那只没事的手,捉了个空。他的视线一寸寸落在徐盼脸上,哼笑一声后语气认真道:“哥,我做不到,我离不开你。”   徐盼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呛道:“你没断奶么,现在还离不了人?”   “如果你有奶,那我就没断。”   徐盼一时语噎,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呛这种不要脸的话。   褚朝阳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深吸一口气:“哥,没人会比我对你更好,房子、钱、车,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   “褚朝阳。”徐盼皱眉叫住他,“我要是贪图这些东西就不会陪着你折腾,我该让你爸再把你接回去,这不是钱的事。”   “那你说是什么的事,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还是因为别人?”   徐盼心底升起无名火,这会的问题和赵晔根本就没有关系,他甚至都没有提他的名字。他搞不懂褚朝阳到底在敏感什么,疑神疑鬼惶惶不安:“朝阳,你别把扯到无辜的人,我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褚朝阳拉住他,嘴角忍不住下撇:“所以你是嫌我不如他?”   他对上辈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荒唐!   徐盼无语地打量着他,话说一半甩脸走的是他,回家后疑神疑鬼的也是他,好话全让褚朝阳说了他就闭嘴好了。他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得自己待一会儿梳理情绪,不然他们还得吵架。   “我没有,你别多想。”   他挣开褚朝阳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朝阳你先别闹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我不。”褚朝阳真委屈了,所有的情绪都被徐盼不分缘由的归为胡闹,从始至终都没得到过他的正眼——凭什么他的表白都不会被当真。   他的声音湿哑:“徐盼,你是瞎么。”   徐盼愕然抬眸,实在挤不出笑脸应付,冷声呛道:“我瞎不瞎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咱们也闹到这一步了,你要是真对我有意见,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   如此决绝无情。褚朝阳不敢置信,他盯了徐盼半晌,最后莫名笑了下。   徐盼无言望着他,沉默地走到沙发旁坐着。   褚朝阳的的目光随着他移动。   徐盼单薄的脊背驼着,手肘压在大腿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抵住额头。肩胛骨随着扶额撑出两个角,瘦弱却坚韧,他所有的血肉都拿去喂养褚朝阳。   可褚朝阳却那么想他。   徐盼疲倦地闭了闭眼,他拿褚朝阳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都不让他省心。有时候,他真想给褚朝阳一巴掌,单方面地控诉他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可能对褚朝阳来说他就是个贱人。挨在他身边想照顾他,人家早就用不到他了,也就没必要再不要脸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褚朝阳大可以说一句,他又没要求徐盼为他做什么,没必要死皮赖脸的再追上来了。   一拍两散,对啊,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徐盼呼出一口气,起身从来时的外套里翻找着,翻出张银行卡和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放在桌上:“朝阳,你爸那张卡里都有数,花多少你也看到了。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先垫上这一百、一百三十五。这几十我没法给你,我还得回x市。”   “对了,你把我的手机卡还我。”   他认真了。   徐盼觉着有口气梗在喉咙不上不下,寡淡平常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甘平庸的心,他是个俗人,却总不想放下清高。   别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唯独褚朝阳不行。   他用力闭了闭眼,睁开,清明地望着褚朝阳。   褚朝阳拉住徐盼的手,那只手冰凉没有温度,就像握着一块冰。他终于慌了。他只是想让徐盼偏心他一点,没想着和徐盼闹到这一步。   “哥,我不同意。”   徐盼这句话闹得心里难受,胸口酸胀,他避开褚朝阳的视线,挣脱着:“算了吧朝阳,你没那么离不开我。”   “说正经的,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得等到下个月发工资。”   徐盼的积蓄很少,再早之前他和褚朝阳的开销全靠他那点工资活着,还完他爸的欠债后基本就没了。前两天在褚朝阳的撺掇下花了些卡里的钱,而且主要是他心甘情愿花给褚朝阳,没有抵赖不作数的道理。   原本是想着分几个月悄悄填回去,结果这下子催得紧,他回去还得想辙去。   褚朝阳死死抓着他的手,有一种预感,他快抓不住徐盼了,便上前抱住徐盼:“哥,我错了,你别说了好不好……”   徐盼始料未及地愣了,几秒后无奈笑了笑,拍拍他的后背:“朝阳,可能是你早就厌烦我了,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褚朝阳抢着否认:“我没有。”   “我没比你大几岁,也帮不了你,所以你待在你父亲身边挺好的。”   “比跟着我强的多。”   他还是那番说烂了的话。   徐盼不相信有些话是无心之言,所有的话都流露着言语者最深层的观点。   他是偏心的,任何人与褚朝阳相比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偏向褚朝阳,他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哥,你别说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褚朝阳的声线颤抖。   徐盼被他紧紧抱着,力气大到他筋骨作疼,只能放软身体由着他搂住。而褚朝阳的头埋在他的颈窝,耳边尽是少年的表白,炽热的呼吸刺激着他的心跳,几乎要把死寂的心脏捏的血水横流。   之后该怎么办。    第21章   清风吹散云遮月,万里清辉照大江。   惨白冰冷的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流入屋内,窗帘被夜风吹拂,弄得木质地板上的光华如潮水般起起伏伏。也如屋内两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心,躁动、不安、多疑。   褚朝阳乱了方寸,因为他太爱徐盼了。   可一旦冷静下来,他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他清楚徐盼吃软不吃硬。   赌得便是徐盼对自己的感情,不要脸就是要脸,没什么比他哥更重要了。   嘴里说着知道错了,心里却不确定,他只是不想看见徐盼闹着离开。离开了也肯定是要去找外面的野男人,到那时肯定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相看两厌……那就不能怪他先着一手。   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他再把徐盼关起来,像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方法和手段留住一个人。但这是最后的办法,他哥脾气太倔了,这么做徐盼肯定会和他闹得相看两厌。   想到这里,褚朝阳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主动权始终掌握在他的手里。   徐盼感到搂住自己的手臂没那么用力了,拍拍褚朝阳的后背,叹道:“好了朝阳,你又不是小孩了,我肯定得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褚朝阳刚才激动地泪水花糊了视线,他眨动眼睛,声音却镇定理智:“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胡说什么呢?”   从褚朝阳回来后,徐盼隐约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但具体哪里又说不清。   他推着弟弟的肩膀拉开距离,端详着朝阳微微泛红的眼睛,忍不住有些想笑:“我是要走又不是要死,你要是想我了就随时可以会x市看我啊,我还能把你关门外么?”   “你刚才就关我了。”褚朝阳故作哀伤地望着他,涩声控诉道。   他本身就是少有的俊朗漂亮,剑眉星目,这会儿黑白分明的眸子蒙着一层泪膜,水光闪烁,倔强得在眼尾欲落未落。薄唇抿成一条线,细微的呼吸声中夹杂着湿意,像是真被伤心了,倔强地忍着委屈。   徐盼一怔,眨眨眼回神,找补道:“我跟你说了让我静静,让我静静,你不听话这就算意外情况。”   “我到底哪里惹你了。”褚朝阳上前一步,湿红着眼睛继续道,“从一回来你就不理我,要是换成别人,你早就……你肯定不会这样对他。”   大概率指的是赵晔。   徐盼有亿点无语,他真好奇褚朝阳是怎么想到,只能反问道:“我是离了男人活不了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跟我犯浑,我谁都不喜欢。”   褚朝阳微微一愣,有过这个想法但不确定,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不走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不走我就得养你,我拿什么去跟别人谈?”   徐盼抬手擦下他滑落的泪珠,忍不住想笑。轻声哄着时,突然觉着他俩都挺没出息的,大窝囊领着小窝囊过日子。   褚朝阳仍旧不甘心,贴上他的手心,小心翼翼追问道:“那咱们在一起怎么样。”   “别了朝阳,我怕疼。”徐盼想起来他半夜偷亲自己就动作一顿,转变话题,“秋天容易上火,磕着碰着就长溃疡了,疼。”   褚朝阳不服气地嘀咕道:“我是初吻。”   “谁不是……”   说不清。   “哥,你说疼就教我好不好?”褚朝阳笑着抵住他的额头,鼻尖轻磨,“我不会,但我想学,我想让你和我一样开心。”   褚朝阳的鼻梁高窄,鼻尖也直,温凉轻柔地触感顺着徐盼的鼻梁徘徊,呼吸扑在皮肤上有些痒。他在撒娇。但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徐盼先不好意思地垂眸躲避他的目光,耳朵跟着发热。   “你别……唔……”   褚朝阳偏过脸碰了碰他的唇瓣,然后张口含住下唇吮吸,水声啧啧。   不是,怎么说着说着就亲起来了。   徐盼的呼吸乱了,脸颊烧的通红,这太羞人了!白皙修长的指抓皱了褚朝阳的肩头,手背上血管凸起来,不由得抖着。酥酥麻麻的,少年还用一侧的虎牙剐蹭,牙尖尖蹂躏着那口软肉。   “朝阳。”   什么不会,褚朝阳分明就是再装!   话一口就黏腻了,喘息着如羽毛般撩拨着褚朝阳,眼底的阴郁愈发深沉。   褚朝阳在唇齿纠缠的间隙应了声我在,就拉着徐盼跌在沙发上。身下的年轻男人张着嘴温柔地接纳着,推拒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只是无力地挂在他的手臂上。   褚朝阳看着生理性的泪水从徐盼眼睫见溢出,顺着脸颊滑落出一道水痕,他抬手擦去时笑了下:“哥。”   徐盼抬眸仰他,蒙着水膜的眼睛可怜可爱,眨眨眼又滚下两行清泪,带着鼻音呵斥道:“朝阳,亲够了就滚下去。”   温暖的手捧住他的脸,调情般捏了下:“亲不够。”   徐盼还记挂着刚才褚朝阳的话,重新审视地端详着他的双眸,清晰的可以看到朝阳瞳仁的纹路。坦率且温柔地倒映着他,没有丝毫怨怼,可为什么褚朝阳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的手伤了,褚朝阳的手没伤。   亲吻差不多时,褚朝阳便摸向了徐盼的腰腹,烟灰色的牛仔裤包裹着白生生的窄腰。肌肤入手温热绵软,一掌就能握住,他哥瘦的让人心疼。   前门的扣子一解就开。   徐盼哆嗦一下,下意识地按住褚朝阳的手,但褚朝阳以更深的吻去回应,哄得他渐渐动摇。比他大一圈的手掌试探着揉捏,能感到是希望他快乐的。   他错开脸仰头喘息,胸口起伏着。   “哥,你对我好一些吧。”   褚朝阳的手始终落在他颈上,边亲吻边时不时收紧去限制他的呼吸,指腹在喉结喉管逡巡。他不由得升起窒息的恐惧与欲。望,含泪的眸子转向褚朝阳的发顶,又本能的放心放弃反抗,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褚朝阳。   徐盼转眸阖上双眼,默默唾骂自己真是疯了,身体还有些颤抖。   褚朝阳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起身吻了他的额头边跪下,跪在徐盼的腿间。一阵衣料摩挲声,徐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变得低哑:“朝阳,你!”   月色迷离。   照亮了熄灯的黑暗房间,从窗户中投映出银色的四边形,银辉皎皎。为房间的家具描上一层银色的边,也包括妃位上的两个人。   徐盼探身朝着垃圾桶干呕,雪白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脊骨弯曲凸起出一截截性感的骨节。牛仔裤松垮垮地挂着,也能看到一段上臀的细白肉。   褚朝阳单膝跪在地上帮他拍后背,递过去一杯清水:“哥,漱漱口。”   徐盼受不了那种腥膻味道,刚才褚朝阳自己咽下去还给他留了半口,泪眼婆娑的瞪他一眼,然后就着褚朝阳的手喝水。   他低垂着眉眼,睫毛颤了颤,小口小口的饮着。   “哥,还行么?”褚朝阳期待地望着他。   徐盼白净俊秀的脸上粘着发丝,潋滟湿红的眼睛转过来,他还没缓过神。静静地望了褚朝阳一会儿,摸索着起身:“……今晚我去次卧。”   褚朝阳再次啄吻着,不甘心地追问道:“哥哥要对我始乱终弃么。”   徐盼半阖双眼:“嗯,脏不脏啊朝阳。”   褚朝阳跪着搂住他的腰,仰头乖巧的望着他:“不脏。”   徐盼揉揉他被抓乱的发,手顺着脸颊滑到朝阳的唇上,指腹抵开去看他口中的虎牙。端详少年的口腔,殷红的舌随着紧张地吞咽扭动,讨好地去舔他的指甲。   湿热。   褚朝阳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含糊地去喊哥,像只愿意伏低做小的狼犬。   徐盼倦怠地开口:“朝阳,你现在心情好些了么?”   “嗯。”褚朝阳跪坐下来,半垂眸扫着布料下的疲软,用指尖挑逗着,“爱死你了哥,我是不是弄得你最爽的……”   徐盼用手捂住他的嘴,物理上打断褚朝阳的话,羞的面红耳赤。   他是个老实的。   上辈子被赵晔招惹了便好好的跟着赵晔,褚朝阳这话说的好像徐盼还有别的人。   明明这时的徐盼只被褚朝阳弄过。   徐盼不喜欢他信口胡说八道,哑声强调道:“朝阳,最过分的人是你。”   褚朝阳上前亲吻着徐盼的胯骨,薄汗入口有些咸,他得先让徐盼舒心了再说别的,不然别想着有近身的机会了。   湿冷的手推开褚朝阳的额头,他不解地去看徐盼。   徐盼也很纠结,他这会儿算什么。   说着要离朝阳远一些,却和他越来越近,甚至还做了从未想过的事。他有机会推开褚朝阳,却听他一喊疼就松手,沉默地由着他在身下亲吻。   别墅的格局很陌生,侧卧与主卧隔了一个楼梯口,东边儿可以看到月亮,西边儿不行。   白纱窗帘垂着,朦胧的挡住一半的夜空,从中间的空隙里看到窗棂外是点点寒星,散乱的洒在夜色之上。   徐盼扯过被子蒙在脸上,逃避地蜷缩起来,感情这种事儿真麻烦……他本想着褚朝阳离开后就能慢慢进入下个阶段,但朝阳回来了,他有了不合时宜的雀跃与欢喜。   或许褚朝阳说的对,他就是贱。可哪怕朝阳轻看他,他也是欢迎他的。   贫瘠的生活滋养不出富裕的感情。   徐盼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线内线外,唯一对他好的母亲走的太早,他只有一个朦胧的概念。于是把一股脑的爱全都托付给了褚朝阳,他不分缘由,他只想对他好。若是对自己爱的人好也要分个一二三四,未免也太耗费精力,也太局促狭隘了。   要是他能保持好兄弟的距离,朝阳就不会被带坏,也就不会闹着和他在一起。   千错万错都是徐盼的错。   叩叩叩——   徐盼下意识地坐起来望向门口,短发被蹭的凌乱,水润的眼睛望着门口。目光十分复杂,眼底的情绪如暗流汹涌的江河,分不清迷蒙的方向。   他没锁。   也不知道朝阳从哪里学的**,徐盼竟有些担心是不是街边的小混混学的,毕竟他没有时间去管朝阳。不对,这种念头不对,他该和褚朝阳保持距离,朝阳学好学坏都和他没有关系——   凭什么,那是他养大的。   徐盼胸口烦躁地起伏着,他对朝阳竟有着诡异的占有欲。   他放不下朝阳啊。   黑暗的房间随着开门,露出一线光亮,继而变成拉成浑浊的扇形。褚朝阳还没适应屋里的黑暗,站在原地缓了缓。   楼道里的光从褚朝阳身后投来,融融了他的轮廓。徐盼感觉心尖流过一种酸胀的情绪,朝阳已经长大了,高大漂亮,很快就不会再需要他了。   他按下另一侧灯的开关,轻笑着走过来:“哥,你刚才没吃晚饭,我下了碗面,你好歹吃两口吧。”   徐盼勉强地扯动嘴角:“是吗,谢谢你啊。”    第22章   徐盼手上有伤,褚朝阳不敢让他右手动换,坐在床沿上挑了几筷子吹一吹,递到徐盼嘴边:“哥。”   徐盼静静地直直地望着朝阳,唇抿着,微微下撇。不多会,眼睛上就闪烁着星似的碎光,快要从泛红的眼眶中溢出来了。   褚朝阳笑了下:“哥,你再这样我就亲你了。”   徐盼赶紧错开视线去躲闪,不曾想滑下了两行泪,不偏不倚地落在碗里。他用左手手背在脸上蹭了蹭,向后退开:“不是让你睡觉去了么,又瞎忙什么,不困了?”   褚朝阳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屈膝上床,双手撑在徐盼左右两侧,笑着开口:“晚上可不能哭。”   徐盼动作停顿了,噗嗤一乐,哽着调侃道:“难不成你说有老猫猴子,那是骗小孩的,也就你信。”   他笑点挺低的。   “对,盼盼是大人了。”褚朝阳凑近亲吻着徐盼的泪水,动作轻柔,“哥,你不知道你哭起来有多好看,我心疼你,还会想和你更进一步。”   徐盼惊愕地后撞上床头柜,不敢相信这是能从他弟弟口中说的话:“褚朝阳!”   褚朝阳握住他的手,没有多用力,只是困在掌中。他的眼睛有神,很有穿透地盯着徐盼,语调缓慢温柔:“哥,你不同意的事儿我不会去做。”   “但你不能一直这么撩拨我,我是人,有情无欲那是庙里的和尚。”   爱是贪婪地是充满占有欲的,但褚朝阳要的有些多,他只想身心都打上他的标。褚朝阳上辈子就想把时常枕在怀里撒娇的徐盼操的哼哼唧唧,他想让徐盼全部爱上他。   但这次,徐盼显然是喜欢他而不知,不然早就一拳打他身上了。   褚朝阳放低身段,仰头去寻找徐盼的唇。   徐盼抽手捂住他的眼睛,他能感到掌下那双睫毛含笑眨动,像是被抓在掌心的蝴蝶。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褚朝阳的唇上,可能是刚刚他们吻的太激烈,现在还透着红。   徐盼的心乱了一拍。   接吻似乎成了他们日常中稀疏平常的小事,心情好亲一口,闹矛盾亲一口,睡前亲一口,睡后再来一口……徐盼并不反感朝阳,竟觉着亲就亲吧,还能少块肉不成。   他惯着褚朝阳。   等等。   要保持距离,哪有兄弟之间堂而皇之的亲吻,那是情侣夫妻间才能做的事啊。   徐盼落下手,推了推褚朝阳的肩膀,哑声央求道:“朝阳,你让我自己待会,我现在有些乱。我是你哥,我不该这么纵容你,你错了我就不能再让你一错再错。”   “可我爱你。”   褚朝阳环住他的腰,侧脸贴上他的小腹,眼眸半阖:“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我想娶、啊不,我想嫁给你,我不止想喊你哥哥,我还想叫你——唔唔。”   老公。   徐盼在他出口前就捂住了他的嘴,脸上烧的潮红,真是要了他的命!   褚朝阳笑着仰他,瞳孔倒映着徐盼的慌乱,还火上浇油地用舌尖点了下他的掌心。明明处在下位,却像随时准备伏击的狼犬,磨牙吮血直勾勾的盯着猎物。   他了解徐盼的性格,被捂着嘴也夹着嗓子喊老公。   徐盼又惊又羞,面上红的滴血,慌乱地阻止:“褚朝阳!……你,你闭嘴!我是你哥,你是个男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我……”   褚朝阳乐了,抬手摸摸徐盼的脸,又捻着他的耳垂:“好好好,哥,行不行?哥哥,哥,盼盼哥。”   打耳洞和不打耳洞的耳垂手感明显不一样。   褚朝阳发现有两个耳洞后就买了一堆耳坠给他带。   他最喜欢的就是那对珍珠耳钉,他哥会把长发扎成个低马尾,几缕碎发在耳鬓散着,衬得耳垂饱满可爱。偶尔还会羞涩地问他喜不喜欢,说实话就是温婉漂亮。   竟真让褚朝阳有了几分妻的错觉,这也是褚朝阳执意要和徐盼结婚的原因之一,他要当他合法的伴侣。   等二十二吧,一到合法年龄他就和徐盼领证去。   谁嫁谁娶都无所谓。   徐盼被他闹这一番,心头的阴霾被驱散,更多是无奈和可笑。没有多少人被叫老公时是不开心的,心都化了,总觉着称呼的那一方是需要他保护的。   褚朝阳见他心情好些了,又把面条拿过来,调笑道:“老公,尝尝吧。”   徐盼瞪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吃了口:“别胡说八道,有点咸。”   “你哭的了。”褚朝阳看他咀嚼着,应该是真饿了,把碗底的荷包蛋翻出来,“我贤惠吧?这年头像我这么会疼人的媳妇儿可不好找。”   徐盼嚼嚼嚼,故意泼冷水:“那你放下,我自己来就好。”   褚朝阳叹了口气,知道他是和自己犟,玩笑道:“不行啊,我是我哥的童养媳,要是不顺他的心,他就休了我再娶个野男人进门,让我去做下堂妇。”   “你胡说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溏心的。”徐盼本来低落地嘀咕着,一入口眼睛亮了。   “对啊,再吃口。”褚朝阳哼笑着送到他嘴边,“知道你喜欢吃溏心的,除了我谁能煮出那么好的鸡蛋,鸡蛋他妈来了都得说死得值。”   徐盼随着他笑,他挺喜欢这种抽象笑话的。   吃完后徐盼的心情好多了,重新洗漱一番再上床。   褚朝阳则下楼把碗刷了去,却看到手机又显示着未接来电,全是来自不同的陌生账号。不用想也能判断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褚朝阳擦擦手,接通了:“喂。”   “褚朝阳,徐盼呢,让他接电话。”   对面的声音沙哑,像是抽了不少烟。工作压力大的人都少不了沾染烟酒,再要不然就是健身,褚朝阳加班时也免不了俗。   褚朝阳一阵无语,笑道:“不好意思,我老公已经睡了,不要再做小三来破坏别人家庭了好不好。”   “你他妈疯了?!”   赵晔很快就明白褚朝阳重生了,气得心口疼:“他妈的徐盼是我老婆,我怎么对他都和你没关系,你才是那个不要脸的小三。你别以为你是他弟弟就能为所欲为,徐盼哄你玩呢,你不可能得逞。”   “随你怎么说,反正他又不会不要我。”   “褚朝阳!”   褚朝阳听出他的气急败坏,噗嗤一笑,无异于火上浇油,把赵晔气得说了一番咒骂。等对面骂够了,他又悠悠道:“赵晔,你知道我哥的遗言是什么嘛?”   这话冷不丁的降温。   电话的另一头静了许久,赵晔粗暴地呵斥:“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褚朝阳继续道:“他说他就是个傻逼,他早就想死了,你对他做的那些事都让他觉着恶心。”   “你胡说什么,是他求着我给他的,是他自己希望讨我欢心才做的——要怪就怪楚瑜那个贱人,三言两语就哄得徐盼哭着求我,他那么爱我,我怎么可能不满足他呢。”   “他后悔什么?他不能后悔。”   赵晔对着电话怒道,手中的细支香烟明灭闪烁,是夜色中的亮。   这番话中,他自己也不确保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但他一定要在褚朝阳这里证明徐盼是爱他的。   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满了,可没人会管他,毫无目的地单纯地心疼他,帮他摘下手中的烟。褚朝阳肯定是在胡说八道,平日里事事都听徐盼的,根本就没胆子去不顺着徐盼。   而褚朝阳根本就不明白徐盼有多爱他。   褚朝阳并不理会他的歇斯底里,淡声警告道:“赵晔,你这辈子最好老实点,别落在我手里。”   “他是我老婆,这辈子我肯定会对他好,再等两年,我就会和徐盼结婚……”   “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才开始装人。”   褚朝阳听笑了,打断他的话后笑了几下:“上辈子你但凡对徐盼好一些,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我不想惹我哥不开心。但我是真的想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最后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   “……呵。”   橘黄的亮缓缓燃烧。   赵晔深吸一口去压下胸口的压抑,疲惫地仰头靠在沙发里,呆滞无神地张口吐出丝丝缕缕青烟。   他自知并不是多讨人喜欢的伴侣,当楚瑜回来后他就懒得去装了,冷落了徐盼一段时间。但徐盼一见他就忍不住哭出来了,问他去哪里了,好想他。   妈的,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在意,感觉还挺美妙。   而且和楚瑜深入交流后发现,还是徐盼性子好够体贴,留在身边也算个知冷知热的。他也就愿意放下架子去哄一哄,后来被楚瑜发现后就想三个人一起过得了,徐盼的意见并不重要。   结果就弄得乱七八糟,三个人也挺好,徐盼的事儿也真他妈多。   赵晔挺烦他哭的,安安静静地偶然会泄出一两声抽噎,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但只要他稍微一提褚朝阳,他就跟狗听见铃铛似的亮了眼睛,说想找朝阳。   一会儿想他,一会儿想别的男人,徐盼倒也是出息。   但这不全是赵晔的错,要是徐盼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他身边,他至于用这种手段么。做他的人就该和别人远离,以他为中心就好了,什么褚朝阳褚夕阳都滚开。   这次他不找楚瑜了还不行?……把楚瑜藏在暗处,给徐盼一个大房的名分,凭借徐盼最开始对他的喜欢,一定能让他继续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的。   “褚朝阳,你不会以为你能管得住徐盼吧?”   褚朝阳不上套,勾唇嘲笑他的天真:“我哥的意见并不重要,这是你说过的。”   静了。   沉默将近半分钟,赵晔重新点了支烟,低哑地冒出句:“褚朝阳,我说我爱他,你信不信。”   “然后呢?”   “然后你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徐盼把一切都给你。你除了跟狗似的哆嗦一下,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作践人,你干过什么啊……我真特么好奇,你哪来的自信在我这狗叫。”   褚朝阳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斩钉截铁般:“我告诉你,这辈子他只会是我的人。”   赵晔愣了。   褚朝阳挂断了电话,闭眼痛苦地深呼吸平复心境。   要是他态度坚决一点,要是当时他能守在徐盼身边,要是他再爱徐盼一点,说不定他哥就不会自杀了。他心疼徐盼,他只在意他哥,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徐盼能开心一些。   可于事无补。   没用的褚朝阳啊。   一楼静得只有院里的风声,枝叶的窸窸窣窣,月至中天悬在夜幕。凄凄惨惨地照着地面,大片大片白色,像是人生未干涸的泪水。    第23章   一个好晴天。   徐盼的世界观被刷新了,他对有钱人的生活无法想象,比如说买衣服并不需要亲自去店里,他们会主动跑到家里来让你挑。   一群人跑进来摆好后,就围着他推销,褚朝阳还在电话那头指点江山,让他放开了选。整个衣帽间乱成了一锅粥,乌央乌央地,徐盼压根就不知道先回答谁。   等到下午才忙完,一天就这么水灵灵地过去了。   褚朝阳回来的时候天就黑透了,把laperla的睡衣袋子扔到沙发上,垂头丧气地去厨房里找徐盼贴贴。那会儿徐盼正在做饭,回头看到褚朝阳就笑了,轻声关心一天的事儿。   “尝尝。”徐盼将肉汤进小碟里。   褚朝阳在身后搂住徐盼,歪头抿了口,笑道:“正好。手还疼么,我想着要不要请个保姆来帮忙,这边不如市区方便,没个人照应。”   徐盼用手肘推开他:“花那个钱干嘛,又不是残废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花我的钱还心疼啊。”褚朝阳轻笑一声,“哥哥真贤惠。”   “因为那不是你的,是你爸的。”徐盼不适应调情,躲开去流理台洗手,“如果是你的钱,我就天天花如流水,到时候你就该说,哥哥真浪费。”   褚朝阳笑了,抽出两张纸递给他擦擦:“你打算怎么花?”   徐盼愣了下,说真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花。他打量褚朝阳,煞有其事地笑道:“煎饼果子买最豪华的那个,加鸡柳,再多加个馃箅儿。我买两套,我吃一套……送一套。”   “送谁?”褚朝阳挑眉。   这不用问,肯定是褚朝阳。   徐盼被这个下意识的答案气笑了,笑着不再作答,总不能扔了去,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砂锅咕嘟嘟冒着水汽,牛肉炖土豆的香味弥漫整个厨房,案板上放着切一半的蓑衣黄瓜。徐盼应该是没少在后厨帮忙,刀工快赶上真正的厨子了,片的均匀整齐,提起来还能连成一条。   “朝阳你别乱动,我还没切完呢,好长时间没练所以切得不好。”   褚朝阳捞过他的右手看了看,还有些红:“还疼么?”   徐盼知道自己的手难看,不好意思地蜷缩着指节:“还行吧,多亏了买的药好才没有留疤。”   “不谢谢赵晔么?”褚朝阳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面上神色如常,只是日常闲聊般提到而已。   徐盼愣了下,觉着褚朝阳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想提这个人,想了想还是保持沉默,挣了挣手。   但褚朝阳轻声又问了一遍,明亮的眼眸笑弯着注视着他,像是在诱导他说出另一个答案。   “嗯,确实得谢谢他吧。”徐盼没底气地仰着他,有点怯,“当时医生说得亏是来的及时,不然还真有点难办。”   话一出口就错了,褚朝阳眉头微蹙一下,嘴角的弧度消失了,仿佛那一丝笑意压根就没存在感。   他本身就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剑眉星目,冷着脸直勾勾盯着徐盼的时候,就像在看什么仇人,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   片刻后,徐盼垂眸躲避他的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在他印象里褚朝阳生气不是这样的。往常都是小孩子拌嘴似的吵吵闹闹,根本就不会像现在如此僵持,空气中仿佛凝固,静的发凉发寒毛骨悚然。   “朝阳,你不愿意提他的话,那我们以后就不说赵晔了……”   “你应该知道我让人跟着你了。”   “我知道。”徐盼看得出他情绪明显不对,尴尬地抿了下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啥。   褚朝阳只是想吓一下他哥,并没打算真的去追究什么,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更何况褚朝阳还没醉,他就是想让徐盼清楚,不要想着趁他不注意和野男人勾搭在一起。   他稍稍放松,用那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道:“我会安排人带你去医院,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等一等?”   徐盼愣了下,辩解道:“因为赵晔正好在,而且我不大喜欢你那样跟着我,整的跟什么是的……”   他跟褚朝阳解释过很多次了,介于那会他俩勉强算是朋友,再怎么闹也比陌生人关系好点,烫的是再厉害才去的——这样的话,褚朝阳又得生气了,小嘴叭叭的说些伤人的话。   但他莫名有种心虚害怕的感觉。   不只是因为没脸面和底气去纠正褚朝阳,更因为就他和朝阳干的那些事,他都没资格再继续如此说了。   褚朝阳听了他的话后没有反应,显然是不接受他的解释,默默地在厨房里打下手切菜。切完后,又自己忙活着去调料汁,和普通的凉拌黄瓜差不多。   他在避开徐盼,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嘴角微微下撇昭示着他不开心。   徐盼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褚朝阳忙来忙去,想搭把手也被他故意的躲开。   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他。   “……朝阳。”   “朝阳,我来吧。”   褚朝阳依旧不搭理他,垂着眼睫,忙着手里的事儿。见徐盼伸手了,他就撂下去洗碗。他就是想让徐盼承认不对,不该在自己身边提到情敌的名字。   徐盼是个讲道理的。   但他可以为了朝阳不讲道理,犹豫了?犹豫了就别想让褚朝阳理他。   这种事不需要讲道理,因为讲道理本身在感情面前就是不讲道理的。徐盼是他哥,就该惯他爱他,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较真起来连犹豫都是错的。   所以徐盼该道歉,他理所应当地这么想。   歪理。   但徐盼真受不了褚朝阳的冷暴力,拉着他的手臂凑过去想跟他说话。褚朝阳无表情和他对视,略微沉滞的呼吸暴露他的心情也不太好,推了推徐盼的手:“哥,你这是干什么?”   徐盼垂眸,赧然地笑着:“朝阳你理理我。”   “哦。”   “朝阳你说句话。”   “我不是说了么,哦。”褚朝阳抽臂,让他抓了个空,“你自己吃吧,我在外面吃过了。我还有作业,先上楼了。”   说着,他竟真的转身向外走。   徐盼还真没遇到过这情况,以前褚朝阳就和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哥哥长哥哥短,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往常都是徐盼故意不理褚朝阳,今天算是位置颠倒了。闹这么一出,他不会了,思忖着要不要去哄褚朝阳。   想了想,徐盼选择关上煤气灶的火去追褚朝阳。   孩子都快委屈死了,等会又得吵着他偏心,说些没边没沿的混账话。   徐盼去了三楼的书房,褚朝阳确实是拿着卷子在写错题,应该是为了静心所以只开了一盏台灯。周围都黑寂寂,只有朝阳那里是亮的。   他轻轻地走到褚朝阳身边,朝阳斜眼看了他,然后继续重复着草纸上的推导。   沙沙地动静,是除了秒针咔哒向前唯二的声音。   徐盼没说话,沉思端详着步骤,许久一会儿哑着开口:“你那个函数变错了。”   褚朝阳不作声地把继续刷刷地写,徐盼在一旁专注看着,感觉有着一丝荒谬地可笑。一般人都不会在求导的步骤出错,更何况是被老师夸聪明的朝阳啊。   徐盼莫名想起来一句话,灯下看美人。   褚朝阳长得确实好看,是那种男生女生都觉着俊俏的类型,剑眉星目。眼睫在清白的灯光下透出清晰的阴影,随着他眨眼而扑闪,像是白纸上落下的蝴蝶。   他还记得那晚在他掌心振动的触感,轻柔,心痒。   真如儿时捉住的蝴蝶。   徐盼出神地看着褚朝阳,神思逐渐飘向远方,直到他呼出一口气才扯回思绪。   褚朝阳后靠在椅圈,仰头看向徐盼,眼神冷淡。   徐盼试探着问:“我吵到你了么?”   褚朝阳依旧没有说话,高挺的鼻梁分割出敏感的光影,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眼睛。   深沉黑暗的眸子专注仰着他,水光闪烁,那是暗处唯一的亮。亮得让徐盼怔在原地,就像个细微的火星扔到他心上,烫的胸口骤然一缩。   徐盼的心慌得厉害,觉着跳的有些不对劲,说不清道不明。   他有些卡顿:“那、那我先下去了,你记得下来吃饭,刘叔说是很贵的外国的牛肉。”沉默几秒,“如果你实在不饿,我就端上来,你稍微吃点,吃一点也好……”   “你就那么向着赵晔?”褚朝阳推开椅子,起身质问。   逆着光太昏暗了,徐盼看不清他的脸,觉着这会儿的朝阳有些凄冷,但又有些可怜。他总是忍不住去偏心褚朝阳,心软想说让褚朝阳开心的话,哪怕他是无理取闹。   是无理取闹吧,也可能不是。   徐盼或多或少都有些责任,他明知道朝阳不喜欢赵晔,还是坚持说着他的名字。这是他的疏忽,在朝阳看来就是他偏向赵晔的证据。   他局促地望着朝阳,迟疑地走近几步,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靠近他:“^朝阳,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向着你。”   褚朝阳却后退了,明显是拒绝听他的解释。   徐盼再次靠近一步,褚朝阳默着后退,直到退至办公桌的沿,退无可退。最后徐盼向前一步逼近,拉住他的手腕,声音愠怒着急:“朝阳,你怎么就不信我。”   褚朝阳扭脸不看他,半阖眼眸:“你自己知道原因。”   冷言冷语。   “朝阳。”徐盼用受伤的手捧住他的脸,不容抗拒地让他看向自己,“你就不能对我有些信心啊,我又不瞎,谁跟我表白我都同意啊?”   褚朝阳下意识否认:“反正你没同意我的。”   抬眸正好撞进徐盼温润的双眼,他喉咙哽咽,是说不出的酸涩。一种淡淡的药味萦绕在鼻息,温凉的掌心贴着他的腮,褚朝阳能感到在略微凸起的茧,这只瘦削粗糙的手属于他哥。   “……”   徐盼不希望褚朝阳因为不相干的人和他置气,也是真的烦褚朝阳疑神疑鬼的架势,掐着他的下颌不让躲闪:“朝阳,你到底在想什么,赵晔有什么可让你计较的。”   语气已经有点冲了。   褚朝阳视线一颤,没想到他哥还有这一面,继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他沉默着,等待徐盼继续。   “别躲,看着我。”徐盼的耐心不多了,他的手应该还在疼,逐渐收了力气,“你甚至怀疑我为了他连你都能放下,是他本事真大,还是我没脑子。”   褚朝阳抬眸注视着他,在心里回嘴后者居多。   他哥不恋爱脑的时候却很好。   “朝阳,你该给我一个原因,至少我得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提赵晔。”   褚朝阳没法说,眼前的徐盼对那些事一无所知。思索一瞬,他用行动代替回答,将徐盼拉入怀中轻轻搂着:“这算么?”   视线交接,僵持着。   徐盼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缓慢而认真。   他拒绝这个解释。目光坚定毫不退让,明亮的如寒芒。   褚朝阳嘴角露出自嘲的弧度,他向外走,他本来就不打算给徐盼留走向赵晔的机会。他的耐心也不多了,他也不想装下去了,比起伤他哥的心,留住徐盼的人显得更为重要。   在他身后,徐盼又叫了他一声:“朝阳。”   徐盼一点办法也没有,哄吧……    第24章   夜色沉寂。   褚朝阳心烦时就会失眠, 少年时已初见端倪,等到后来愈来愈明显。他惯他酒柜中取了瓶白兰地哄自己入睡,那是入眠的良药。   他面上绯红, 垂眸思忖纠结着。   他想办的事儿容易, 一言蔽之就是向赵晔学习。   男人在不做人的方面向来有天赋, 如何作践他人是不用教的。这话是徐盼说的。温热轻软的身躯靠在他怀里,边耳语边在他的胸口画圈,诱惑地笑着。   徐盼喜欢这种?   清冽的酒水顺着食道一线滑下,在五脏中灼出痛辣热意,褚朝阳的视线定在门口。喜欢么, 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为什么会一次次拒绝褚朝阳呢。   不能相信徐盼的嘴。   他也是男人, 他也不做人,轻易就能对褚朝阳说出动听的话。他嘴上说着最爱褚朝阳了,但每一次都将选项偏袒赵晔。   这让褚朝阳怎么去相信他。   做不到的呀。   但褚朝阳色厉内荏,只是看着凶,真叫他去干赵晔干过的事儿……他会心软, 他舍不得,徐盼一哭他就下不去手了。想的和做的总是不同,面对鲜活的徐盼,朝阳狠不下心去残缺他的魂灵。   褚朝阳将玻璃杯放下, 疲惫地靠在圈椅里,单手撑着额头,在鼻息间长呼一口气。   月亮西沉, 该睡了。   一个人睡肯定比两个挤着宽敞,但褚朝阳再陷入孤零零时不习惯,他闭着眼克制对另一侧的亲近。在感情上他是个懦夫, 嘴上再凶也不妨碍悄悄地思念。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褚朝阳听到门把手悄悄转动。   接着是可以放轻的脚步声。   徐盼,他哥?   褚朝阳一时疑惑,不等反应过来就发觉他已经站在床前,用气音去喊他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后,徐盼便爬上了床,直到褚朝阳的身边就不动了,静静地靠在床头坐着。   这是闹哪出?   褚朝阳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温暖舒服的淡香,像是不经意又故意疏离的挑逗。他此刻的感觉像在胸膛里藏了一只鸟,扑啦啦拍打着翅膀假装要飞走,结果掉落了几根绒羽,搔着脏腑飘飘落下。   微凉的手指落在他的眉心。   褚朝阳怔了。   徐盼又滑向他的睫毛,他不止一次地夸过朝阳眼睛漂亮,大眼睛长睫毛。大概现在仍喜欢,他轻轻撩拨着,一会儿就压低声音笑了下。   满意后就收手没了动作,跪坐在他身边。   褚朝阳觉着他是在端详自己的脸,想不清徐盼到底要干什么,想不通,但想把他拽过来。   当徐盼再次抚摸他脸颊时,褚朝阳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灼灼清明。   徐盼愕然愣住,挣了挣。身上的睡衣很不对劲,白色丝绸睡裙带着蕾丝花边,显然是个女士的打扮。   “哥,你这是干什么?”   徐盼答非所问:“你喝酒了。”他微微皱眉,“喝多了伤脑子。”   “我睡不着。”褚朝阳拉他过来,“你不睡觉来我这干什么,我走了正好让你落个清静,好让你和别人你侬我侬,谈情说爱。”   “够了朝阳。”徐盼跪坐起来,“我跟谁联系你不比我清楚啊。”   上次褚朝阳拈酸闹着他把手机卡给他,不想让徐盼和那些不相干的人联系,徐盼也是没脾气惯着他,孩子要个手机卡就要吧,反正他也没有可联系的人。   最近心情好,又给他另办一个,说只能联系褚朝阳。   褚朝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不是我逼着你不理他的。”   徐盼很无奈,俯身撑在褚朝阳身边,探头看他笑问:“你这样还不是逼我么?”   褚朝阳用余光去斜他,目光中只有徐盼浅笑的模样,温柔包容着。女士睡裙包裹着象牙白的身体,平坦贫瘠的胸在他俯身时泄露,朦胧隐晦的能看出一抹粉色。   这条裙子上辈子徐盼穿过,是褚朝阳随手买的。   今天遇见了,又买了一次。   徐盼被看得有些奇怪,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并没有遮掩的意思。看就看呗,跟平板似的,连胸肌都是浅薄的一层。   褚朝阳不看他,怨道:“那你真好说话。”   “就对你好说话。”徐盼笑着推推他的肩,“你买这裙子干嘛,是不是想看我穿。”   “不是。”   “你又不爱穿睡衣,套个短袖就糊弄一夜了,怎么可能是给你买的。”   “真不是?”   “……假的。”褚朝阳说着坐起来,上下看着徐盼,“挺合身的。”   就是坐姿十分大马金刀。徐盼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支着,手肘还搭在膝盖上。裙子滑到大腿根,能瞧见四角内裤的边,他哥的腿又白又直,肌肉不大但流畅纤长,好看。   徐盼捻着衣角,喃喃道:“真滑呀。”   他抬头问道:“是不是很贵,我会不会给它挂抽丝儿?”   “不贵,蚕丝的。你手哪有那么糙。”褚朝阳翻开他的手,“这都是为了我。”   “也不全是。”徐盼不适应和他调情,干笑一声,“我爸不挣钱我不能饿死去,顺手把你拉扯大了而已,谈不上。”   褚朝阳玩着他的手,顺着指缝一点点插入:“你把我养大不容易。”   徐盼被说得不自然,抽了抽手:“别这么说,我乐意,把你养那么帅很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想到这,徐盼竟有点埋怨他爸没早死两年,不然他们可以过得更好一些。   他和徐建军感情不深,也拎得清,连他妈住院的医药费都拿去赌博喝酒了,等人死了又跪在那里鬼哭狼嚎掉眼泪。这个爹起到了给生活添堵的作用,弥补了人生太顺遂的缺憾。   记得当时被公安局喊去认尸时,徐盼第一反应是笑了声,无意识的自然反应。死了还想敲他的钱,最后从火葬场出来是用装垃圾的黑塑料袋拎出来的。   他没钱买骨灰盒,也不想掏钱。   褚朝阳挤进他怀里,搂着徐盼的腰蹭了蹭,那腰温热瘦窄,蚕丝柔软轻薄。这款就是普通的吊带裙,外面还有个外衣,应该是他哥嫌碍事没穿。   徐盼挑眉看着怀里的脑袋,抬手摸了摸:“现在心情好些了?”   “嗯。”褚朝阳摩挲着胸口蕾丝的花纹,能瞧见个不明显的凸起,用手包住拢着,“你要是喜欢别人一定得告诉我。”   徐盼无语:“我骗你干嘛朝阳,不信你就去查通话记录。”   褚朝阳摇摇头,酸溜溜道:“有些事情没必要太求真,到时候揭开了对你我都不好。”   “你别掐。”徐盼拍下他的手,低头看了看胸口,“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背着你偷情似的,那个刘叔一直在周围看我,我有心也没机会啊。”   褚朝阳凑过去也看,怜惜地摸摸:“红了,我轻点——你是我哥,你不能有别人,而且我们领本子了。”   徐盼推开不给他机会,对后半句话不是很理解:“先不说我国不允许同性结婚,至少不允许近亲结婚。以前咱俩在户口上写的是亲兄弟,没有领养关系,上哪弄得本子?”   “校门口两块钱买的?”   褚朝阳望着他眼睛:“户口本也是本,一共就两页,户主是你,家属是我。”他凑近一些,“这和结婚证有什么区别,他们也会走到这一步,我们甚至一开始就有。”   胡说八道的阳阳呀。   说的是之前的事儿。   前一段时间,褚振华把宝贝儿子找回来后就不愿意他在外面挂着了,非要迁到自家户口上,扔给徐盼一箱子钱算改证的费用。徐盼无语了,朝阳还叫他爸“老baby”。   ——老baby又来送钱了。   徐盼听笑了,顺势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得去校门口给你买个假证,把流程不齐全。”   褚朝阳眼睛亮了,讨好地用唇蹭了他的腮:“好。”   学校门口有那种仿造结婚证弄得小红本,早恋的小情侣还真会买一个,假装他们是合法的,班里的同学都会哄笑着传递。和正规的一样随意,做不了数,较真起来还不如假的好呢。   徐盼被亲的痒痒,笑着婉拒褚朝阳的亲吻:“你打算亲死我,然后守寡是不是?”   褚朝阳按下他的手,静了几秒,结结实实地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啵。   不大的动静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突兀。   徐盼愣了,接着噗嗤一乐,他看到褚朝阳挂着若有若无地笑,抚着他的脸似乎有打算接着亲的架势。   亲亲倒无所谓,但褚朝阳愈发不老实,无师自通的想着动手动脚。   见好就收吧,见好就收。   “你没事儿就行。”徐盼干脆利落地下床,不带一丝留恋,“我过来看看,你没事儿我就先回去睡觉了,我刚发现一个人真不错,都没人挤我了。”   褚朝阳不依不饶,在徐盼穿拖鞋时拉住他:“那你干嘛穿着裙子来我房间,你明知道我对你有那种想法,你还来撩拨我。”   徐盼语噎,思索一下后摸到肩带:“那我脱下来。”   “哥——”   喊得委屈死了。   徐盼受不了他这样叫人,听得心头酸涩,算是被褚朝阳吃的死死地。他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过去抱抱他:“别这样朝阳,你睡觉不老实。”   “那我今天不咬了行不行。”褚朝阳把他拽到腿上,下巴枕在他的肩,“我就这样抱着你。”   徐盼沉默一瞬,嘴角抽搐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拒绝,抬手摸摸他的脸颊:“朝阳……你那个,算了吧……”   褚朝阳依旧是那副态度,凑近他的耳朵,夹着嗓音乖巧发问:“老公帮我好不好?”   徐盼哆嗦了下:“我不会,况且你现在不是没反应么,我又不……”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就瞪大了眼睛,“朝阳,我先把裙子脱了,你准是把我当女人了。”   “那我昨天和前天你都没看到么?”褚朝阳控诉道。   徐盼不瞎,当然看到了。这两天徐盼回过神都会发现褚朝阳的异样,但褚朝阳并不打算理会自己的好兄弟,一条腿横跨在他身上就睡了。   “你把我松开。你愿意用手就用手,憋着不管也没事儿,两三天也憋不坏。”   褚朝阳不顾徐盼的挣扎,搂着他躺回床上,将这些话全都按回腹中。他边亲吻边承诺:“哥,我不做到最后,我也不欺负你了。”   徐盼告诫地瞪朝阳一眼,用手臂掩住脸不再说话。   褚朝阳笑了下,握住了他的膝盖。    第25章   第二天是徐盼先醒来, 褚朝阳睡着还搂着他的腰腹,结实的小臂收紧贴合。就离谱,除了褚朝阳也没谁会那么稀罕徐盼了, 还能丢了嘛。   那件睡裙在地上扔着, 皱巴巴地沾着凝固的痕迹, 昨天应该是拿这东西擦的腿。   他回头去望褚朝阳,揣测他过多久才会醒,腰被搂着有点酸。   但徐盼又不想打扰他睡觉,再等一会吧,朝阳在上学的日子都会定闹铃, 周六周天才会赖一下床。   因为褚朝阳说要好好学习,和他哥过好日子。   朝阳比同龄人都懂事, 很早就明白上学是普通家庭小孩改变人生的最捷径,给徐盼画了不少饼。要是褚朝阳没被亲生父亲接走,他肯定是愿意跟着朝阳幻想一下未来,比如说买个能保鲜的冰箱。   不要笑呀,夏天的时候真的有用。   人闲下来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徐盼的脑子里的想法乱遭遭。   他想起自己那半个月的工资,刚买回家没多久的二手冰柜,冰柜里的可乐应该冻爆了,阳台上晾着的衣服还没收……朝阳不打算回去了, 他可以多陪陪朝阳,但不可能长久地住在这里。   这里毕竟不是徐盼的家。   “哥。”   “醒了?”徐盼没有回头。   褚朝阳向他挨近,本能地闭着眼睛蹭了蹭:“嗯, 梦见你了。”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跟我去领结婚证了,那些人都夸咱俩般配,我们交换了戒指, 你说你最爱我。”褚朝阳的声音很轻,跟梦话似的。   东一句西一句的,联系不紧密。   徐盼觉着他还没醒,不把他的话当真,哄他道:“不结婚也爱你。”   “嗯,我才不信。”褚朝阳摇了摇他的肩膀,“哥你转过来,我想看你。”   徐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还不怎么想面对现实,推开他的手拒绝了:“懒得动,我后脑勺也挺好看的,你凑合着看吧。”   褚朝阳摸摸他的耳鬓,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秃了。”   徐盼猛然回头,坐起来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记得他爸也不秃顶啊,那堆好事儿的亲戚也没有秃头的。他惊慌道:“真的?你没看错吧。”   褚朝阳蔫儿坏,笑着不吭声,就是故意逗徐盼呢。   对视片刻,徐盼就反应过来味儿了,扑过去拧他痒痒肉:“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的,你吓死我了。”   褚朝阳嘴上喊着求饶,却利落地扣着他两只手腕不撒手,把徐盼彻底身边用腿压着:“盼盼爱美啊?”   “你别打趣我。”徐盼叹了口气,“我不跟你玩儿,你想想今天什么安排?”   “再眯一会就去上课,哥你呢?”   “我想回x市。”   “回去干嘛?”褚朝阳的手一顿,扶着徐盼的脸让他扭过来看自己,“你那边的工作我找人替你辞了,老板凑个整,给了一千五,又给了五百块钱的医药费。”   徐盼一怔,这事儿他真不清楚:“你怎么能……算了,怎么那么多?”   这事儿朝阳压根就没通知他。   褚朝阳被他逗笑:“息事宁人罢了。要是你想和他打官司,给得比这还多。”   “打官司?”徐盼对劳动法并不清楚,“没必要吧,养两天就好了,况且又不是酒楼里的人弄得。当时是一个男的……算了,说了就心烦,和你没关系。”   “家里的水电煤气都没关呢,我得回去一趟。”   褚朝阳有些无奈:“关了关了,当时辞工作的时候回家收拾了一趟,你放心就好了。”   徐盼推开他的拥抱坐起来,愣了几秒,扭过脸去看褚朝阳,皱眉不悦:“那我干嘛?在你这吃干饭呀。”   “……哥,你别说的那么难听。”   褚朝阳随他坐起来,歪身趴在他肩膀上,指着窗外的秀色风景:“你在我这待着不挺好的么,有吃有喝,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行了,我都给你。”   徐盼啧了声:“我想回家。”   “不是,家里有谁在啊,你非要回家。”   褚朝阳搞不通徐盼的脑回路,家里拢共就俩人,一个是徐盼一个是他。四舍五入,褚朝阳在哪里,哪里就是徐盼的家,梗着劲瞎折腾什么啊。   他伏低去看徐盼的神情,发现他哥似乎有点郁闷。   徐盼一时间垂头丧气地,抬眸望他一眼,提前打断褚朝阳的胡思乱想:“你别提旁人,和赵晔没关系,我就是单纯地觉着不合适。”   “那不合适?”   “我在你这吃喝不愁,生活水平上升的不止一个阶级,我还啥也不用干。”徐盼单手托腮,斜眼瞥他,“怎么觉着那么不对劲,有种剥削你的感觉,但又不能这么说。”   褚朝阳乐了,这会儿徐盼应该还没接触过包养的概念,也没听说过金丝雀、mb。不过他要是说了,徐盼准得闹着出去找个班上。   他笑了下:“你想说金屋藏娇?”   “呃。”徐盼有点恶寒,苦想着,“确实是有那么个意思,可我是个男人,跟陈阿娇还扯不上边……”   “那你就当提前退休好了。”褚朝阳亲上他的耳垂,“你之前不是还说等我当了褚总,就花我的钱嘛,我给你张卡,买点想买的。”   最近他春风得意,爱情事业都是稳步高升。   徐盼偏头躲开,烦躁道:“你别亲了,总觉着我们现在很不对劲。”停顿片刻,他小声补充了一句,“……你还是高中生。”   褚朝阳拉下他的手,可怜兮兮:“那怎么办啊哥,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难不成你不想负责?”   徐盼自然没脸去说褚朝阳,脸颊微微泛红,抬眸警告道:“你这是早恋,等回头再说吧。”   褚朝阳不依不饶:“那我还能亲你么?”   “不能。”   “那我还能抱你么?”   “你老实点吧。”徐盼被问得不想笑。   “那我能像昨天一次操——”   “褚朝阳!”徐盼呵斥着打断,将褚朝阳扑倒在床上,又爱又恨的去拧他的脸颊,“你非要我打你一顿你才能老实是不是……你,我服了你了!……”   褚朝阳没有任何反抗,笑着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喜欢你,你这辈子都是我的,至死方休。”   那双黑眸深不可测,盯得徐盼发毛,他恍惚中觉着朝阳并不恐惧这个结果,甚至眼底还有些期待?真是疯了!他才不会为了旁的人去伤害朝阳。   他手上没了力气,渐渐松开。   归根到底还是舍不得。   褚朝阳扣住徐盼的手,脸颊贴上去,歪头望着他:“哥?”   徐盼没心思闹他,闭眼叹了口气:“没事,你再胡说八道我还撕你的嘴。”   “好。”褚朝阳笑着蹭蹭他的掌心,一阵后,“哥,我真的爱你。”   这话听起来冷不丁的渗人。   徐盼静静地看着他,眉头微蹙:“朝阳,你别开这种玩笑。”   褚朝阳嗯了声:“我知道。”   他撑起身去碰徐盼的脸,鼻尖贴着鼻尖,清亮的眼眸倒映着他的心烦意乱:“盼盼最爱我了,才不会跟别的野男人跑掉,我们才是一家人。”   徐盼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勉强地笑了下。   褚朝阳亲了他一口就下床了。   这种日子过了快半个月,徐盼觉着整个人都和社会断联了,干什么都没精神。只有褚朝阳回来了才感觉自己像个人,听他说些外面的消息,他一走又得自己消磨时间了。   褚朝阳这段时间挺忙的,见他闷闷不乐的,只好把原来的手机还给他。   他如往常一般等着褚朝阳。   紫红色的晚霞流入西天,橘红的夕阳落得只剩一个小尖尖,远山静默,几点寒鸦入林。待到月挂梢头,清辉沐浴大地,徐盼也只是收到了褚朝阳不回来的消息。   朝阳在短信里说要等到第二天才回来,到时候给徐盼带好吃的。   这种事是必不可免的,褚朝阳是xx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褚振华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各方面都得到锻炼,用尽人脉帮他铺路。   徐盼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看着大彩电上的新闻联播,觉着没意思又上楼翻书。   可能是很久没阅读的原因,他的心思忍不住往褚朝阳那里跑,他担心朝阳反应过来,意识到他是个没用且平庸的普通人就和他渐行渐远。   褚朝阳前途无限。   可他确实没本事,给不了朝阳任何帮助。   静静翻了一会儿,徐盼觉着之前向往的课外书也不过尔尔,于他的生活没有任何补益。他拿过手机看着,过去了好久都没等来褚朝阳第二条短信。   应该是信箱满了吧,徐盼默默删着没用的短信,给褚朝阳腾出位置。   手机上的时间跳动。   徐盼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余光时不时瞟向手机,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是那么聒噪,他翻得时候会特意放轻,害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里传来铃声,是个陌生号。   “喂,您好?”   “好久不见啊盼盼。”   “赵晔?”徐盼皱了眉,想起这些天的荒唐事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常的问候他最近过得怎样。   赵晔笑了下:“不太好,你呢?朝阳对你好不好。”   “我还行,你怎么了?”徐盼客套地问道。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赵晔哼笑着,“盼盼想不想我啊,我挺想你的。”   听着挂名男友温和的关心,徐盼很是无语,指尖抚摸着书页:“你正经一点吧,那天的医药费,我让朝阳给你充话费了,收到了么?”   赵晔嗯了声,继续道:“听他们说你辞职了,我去你家楼下等了几个晚上都没见你,打电话也不接,你去哪了?”   “那天是我唐突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可能是你那两天精神状态不好吧……”徐盼觉着他的反应真奇怪,一对比就像中邪了。   赵晔自认熟知他的性格,一贯觉着徐盼好拿捏,稍稍说上两句软化就能套牢。   他笑着放轻声音:“那两天受了点刺激,确实是冒犯了。可我有点想你了。你辞职之后就没再见过,得有一个月了吧?”   徐盼咽了下口水,望向书桌对面的落地窗,夜色倒映着他的影子。明明影像模糊,他却觉着能看清自己的一切,脖颈上挂着几个属于褚朝阳的吻痕。   他说盖个戳,哥哥就跑不了了。   这模样还真没法见人。   “盼盼?怎么不说话?”   “我在。”徐盼抬手捂住颈侧,眼神慌乱,“赵晔,我现在不大有时间,等几天再说吧。”   最近朝阳确实忙,回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他不能再给朝阳的生活添麻烦了。   赵晔念了他的名字,轻叹道:“盼盼,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在哪,不然我做不到放心啊。”   “我。”   徐盼语噎,他望向窗外的光亮,敷衍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但我一直和朝阳在一起,没事的,你放心就好。”   赵晔无声冷笑,但出口依旧温柔:“都成年了还是小孩性格,唉,也就小孩才会有这种不理智的占有欲了。”   他记得最初时,徐盼喜欢他的沉稳成熟。   单看徐盼这幅态度,显然褚朝阳还是和上辈子一样窝囊踟蹰,总想着和徐盼谈恋爱,殊不知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想着从拉拉小手开始,不知道说他天真还是说他愚蠢。   徐盼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说辞,朝阳是他弟弟,再怎么样都和赵烨没关系,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再加上想起了褚朝阳之前的明示过的话,他没了兴致,烦躁道:“赵晔,那是我弟弟。”   赵晔哼笑一声:“盼盼和我解释什么,我是你好朋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肯定要原谅他啊,他年纪小不懂事,我还能和他一般计较么?”   “……”   这话怎么那么让人烦躁。   徐盼托腮沉默,莹莹白光照在他的面上,视线盯着屏幕还在等待褚朝阳的消息。他并不如起初那么坚定。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始终是偏向朝阳的,并没多在意褚朝阳对他如何。   他闭眼屈膝靠在沙发上,疲惫地将手插入额发,思绪纷纷扰扰。   褚朝阳的眼神那么坚定,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只有他一个人,信誓旦旦。少年的爱意汹涌热烈,几乎快让徐盼陷进去了。   或许少年心性不会长久,来势汹汹也意味着去时果决。   褚朝阳太年轻了,他十八年的人生里只有徐盼陪着他,喜欢上爱上徐盼或许是对未知前路的本能选择。再过一段时间,等他适应了本该在的阶级,就会发觉徐盼的鄙陋和不堪。   等到潮水褪去,留下的只剩一地狼藉。   最后的最后,结果并不会多好,但他这会儿的思绪忍不住飞到褚朝阳身边,并没有多少耐心陪赵晔在这里废话。   静默着一阵,徐盼哑声道:“赵晔,你觉着我该怎么办。”    第26章   休息室里。   有那么一会褚朝阳想笑的。   他无表情看着手机里发来的监控片段, 黑白色的影像将徐盼和赵晔的话都交代清楚,让他看着他哥笑眯眯地迎合着那个狐狸精。   神情与面对褚朝阳时截然不同,似乎是更开心。   楚瑜踱步走在他身后晃悠, 显然对褚朝阳很有兴趣, 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探头笑道:“褚朝阳, 你看什么呢,脸色那么难看就别看了。”   褚朝阳将手机撂倒桌上,后仰头枕在沙发上斜他,心情不错:“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瑜轻晃酒杯,暧昧地笑道:“不忍心小帅哥暗自伤神嘛。”   这会儿的楚瑜并没有浓妆艳抹, 只是化了个淡妆。黑色的眼眸含着水,温柔地注视着褚朝阳, 乳白色的小牙随着轻笑微微露出。及背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散碎吻住脸颊,有那么点惹人怜爱的纯欲味道。   褚朝阳清楚他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楚瑜在外国欠了一大笔债,想用丑闻来威胁他爸掏钱。他侧身靠在沙发一侧, 似笑非笑地等待下文。   楚瑜识趣地坐到扶手另一端,倾身将一杯酒递到他唇边,笑意盈盈:“褚叔叔找你回来挺不容易,找了好些年, 那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啊太子爷?”   不得不说,褚朝阳确实帅,过两年长开了就更讨人喜欢。   褚朝阳偏过头不受用:“我哥不让我喝酒, 说伤脑子。你对那些时间感兴趣干嘛,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意思。”   楚瑜惋惜望着清冽荡漾的酒水, 仰头喝了一半,眯着眼调侃他:“听褚叔叔说,你要死要活地带着个男人,是不是这个男人?”   褚朝阳笑了下,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看来你喜欢他。”楚瑜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接着又打包票道,“你放心,我不告诉褚叔叔,不然我哥的合作就谈不成了。”   褚朝阳挑眉不解:“照你这么说,你喜欢你哥?”   “我哥?”   楚瑜思索着,嘴角上扬:“我哥也不是不行,不过他应该不愿意脱了裤子让我操,他会抽出来腰带把我打成陀螺。你见过的吧,就广场上的老头,拿小皮鞭玩s.m的——s.m就是,算了,国内应该没听说过。”   褚朝阳嘴角抽搐,有时候挺搞不懂赵晔审美的,这玩意就是他的白月光。见面五分钟,和陌生人说如何和亲哥玩性。虐。待。   只能说楚瑜没有一顿打是白挨得。   闹到最后,楚瑾直接和他断绝了兄弟关系,因为楚瑜玩得太花太丢人。   “我哥条件真的很好,可惜他总是板着脸,冷冰冰地……so hot。你的人呢,他是怎样的。”楚瑜眯了眯眼,笑着半中半洋的发问。   褚朝阳挺无语,他都怀疑楚瑾打他一顿,都能把楚瑜打爽了。   “楚总知道你这样么?”   楚瑜不置可否,眼神坦然:“我对你的人很感兴趣,他是不是也很火辣,或者说欲。望强烈的男人。”   “……不是。”   褚朝阳沉默了,火辣这个词儿还会出现在千禧年么,楚瑜的词汇库还卡在上世纪翻译文学没更新嘛。嘴皮子碰了碰,就是一段外国经典文学,弄得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一时间有点好奇之前他和赵晔怎么交流了。   这玩意儿纯招笑啊。   楚瑜自来熟地拿过他的手机,界面还卡在视频上。褚朝阳没有拦他,注视着楚瑜摆弄,这人一大爱好就是吃瓜和凑热闹,全自动家庭闯祸机。   一阵后。   楚瑜抿嘴摇摇头,同情地望向褚朝阳:“你真可怜。”顿了顿,“他和我长得很像,或许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来哭泣,我不介意来安慰你。”   褚朝阳干笑一声,徐盼可不至于一嘴塑料普通话:“你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了么。”   “我听到了他的名字,他叫赵晔。”楚瑜摇晃着酒杯,回忆着,“或许我认识他,是我daddy朋友家的非婚生子,还是私生子来着。”   褚朝阳顺势道:“就是他。那个叫私生子,他是一个情妇的孩子,大太不愿意接纳他。最近他和赵光卓在负责x市的开发项目。”   楚瑜想了想,显然有了别的心思:“他比光卓的性格好,但光卓一家人都不喜欢他。”   褚朝阳不多喜欢他东一句西一句的,继续道:“他在你去国外后就开始找替身了,我哥和你长得像,所以他就开始追求我哥。”   “喜欢我为什么不来追求我,还要找替身?”楚瑜疑惑,“这不是真的喜欢,真的喜欢是只要一个人,他该为我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   褚朝阳被成语逗得想笑,嗯了声:“可能是觉着和你没希望,转而去找我哥了,现在你回来了,我想让你帮帮我。”   “你帮我的话,我也会帮你。”   楚瑜有些兴奋:“让我去勾引他,把你哥哥赶走么?”   “不是的,只是希望可以成全他痴心。”褚朝阳掐着掌心憋笑,“就像你说的,他不是真心喜欢我哥,你回来后,我哥在他那里就成了多余的人。我不忍心看赵晔痴心错付。”   楚瑜感动地笑了,垂眸感慨:“哦——我愿意。”   褚朝阳点点头,爱楚瑜,就要爱他的送的绿帽子和外债。   当时楚瑜和赵晔撕破脸的时候,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互相攻讦谩骂揭短。那会楚瑜嘴皮子比现在溜得多,听得褚朝阳都愣了,如今再让赵晔重温一下旧梦。   轻语寒暄,灯火阑珊。   待到月至中天才散场,西装革履的公司高层们三三两两地从宴会走出来。褚朝阳和他爸打过招呼后就回家了,助理将监控里的情况详细汇报,告知褚朝阳现在他们还在诉衷情。   所以他打算去给他哥一个惊喜。   名为惊吓的惊喜。   回到家,褚朝阳轻快无声地踏着台阶向上,他挺好奇徐盼会是什么反应。清秀的脸上露出惊慌错愕,像是偷情被捉奸的人。妻,或许他会辩解吧。   门把手转动,他如常推门而入。   “哥。”   徐盼显然没料到褚朝阳会回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下意识把手机藏起来:“朝阳,你怎么回来了?”   褚朝阳快步走近,眼神落在他身后,脸色逐渐冷下:“我不该回来么,这是我家。”   “凌晨一点多,你不睡,是和谁在联系?”   徐盼挂断电话,起身去拦他,不想让他看手机:“一个朋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为什么那么慌?”褚朝阳语气冷淡,似乎已经了然,“脸都红了还想骗人,哪个野男人勾的你春心荡漾?”   太刻薄了。   徐盼视线躲闪,纠结一阵,深吸一口气后拔高声音:“我和谁联系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嘛,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   废话,当然没有。   褚朝阳忍不住想要嗤笑他的天真,但不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将徐盼拉近一步,拽到身前,尽量温和地开口:“我没有干涉你社交的想法,但盼盼能不能先挑挑人,没必要和赵烨那么个烂货打交道。”   徐盼望着他语噎,原以为朝阳会和自己吵一架,但他没有。   反倒显得徐盼像个傻子。   他沉默几秒,便不带卡顿地一口气全盘托出:“是赵晔先联系我的,我没上赶着往他身边湊,你说的话我也没当耳旁风。”   “是吗,盼盼真棒。”褚朝阳弯起眼睛夸奖道,接着再次冷了脸,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躲,弄得我像拆散你们的恶人一样?”   “你别乱讲了朝阳。”   徐盼真的怕了,不敢也不想和赵晔再有牵扯,而褚朝阳疑神疑鬼地态度也太敏感了。   明明这会儿他和赵晔什么都没有,连句过分的话都没讲。   “你不是答应我要和他保持距离的么。”褚朝阳道。   徐盼仰望褚朝阳,他的眸中水光闪动,像是受了伤。   明明徐盼才是被困住的一方,却不忍直视。他后退了一些,试探着抓住褚朝阳的手腕,感到一片冰凉。显然褚朝阳来的急,是刚散场就来找他的迫切,染着屋外秋夜的冷意。   他抚上另一只手,两手交握得更紧了,想驱散他身上的寒冷。   “那个……朝阳,我想走了。”   “你去哪,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褚朝阳神情不虞,黑眸紧紧盯着他。   徐盼的睫毛颤了颤,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在这里待得时间够长了,不能一直在这,会给你添麻烦的。”   褚朝阳紧追一句:“我不嫌麻烦,这个不算。”   徐盼沉默着:“那我觉着无聊,一天的时间我只能等你,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褚朝阳没说什么,这还算个理由,语气稍稍缓和:“那我带你去公司?”   “我不去。”   徐盼很果断,他认得清现实:“我什么都不会,我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只能做些打扫卫生的保洁工作。朝阳,我想体面一些……”   工作是分三六九等的,所以才会教给学生不分三六九等。   徐盼知道这种大的公司集团都是招的大学生,他这个初中学历的只能干杂活,受人白眼。他已经受够被人轻视的日子了,要不是为了生活,他才不愿意过呢。   褚朝阳沉默,他没听徐盼说过这件事,以为他哥一直安于现状。   “那你想做什么,真的不能继续陪着我么?”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徐盼叹了口气,声音疲惫,抬眸看他一眼:“朝阳,我的成绩很好,如果我爸不去赌博不去喝酒嫖。娼,我一定可以顺利的考上大学,不用在x市这种小城市待着。我可去北京上海,我真的可以。”   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人么。   徐建军喝酒需要钱,赌博需要钱,嫖。娼哄女人也需要钱——没钱了怎么办,找老婆。   老婆死了还有儿子,养儿防老,是徐盼欠他的!   徐盼本可以一走了之,但徐盼心软了。褚朝阳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如果徐盼不管的话,徐建军就更容不下他。   他总是在徐建军撒疯时护着朝阳,让他快走,将他保护得很好。   混沌的光线中,褚朝阳微微醉的视线里只有徐盼,他的喉咙酸涩,只想去亲吻他眉间的月光。握着他的腕子的手温暖干燥,年轻有弹性的肌肤能感到有茧的存在。   褚朝阳将脸埋在徐盼的肩头,呼吸变得沉重:“那你想怎么办。”   被发蜡抹上去的发被蹭了下来,搔着他的脸颊,徐盼升起异样的情愫。他缓慢地眨着眼:“就这么着吧朝阳,你想我的话可以回家找我。”   褚朝阳无言地收紧怀抱。   徐盼放软身体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抚拍他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哄着。   褚朝阳不好再拦他,低落地央着:“那你再陪我几天,我想等公司周年后,就几天……”   徐盼只当他舍不得自己:“行朝阳,都听你的。”    第27章   时间不早了, 褚朝阳就被推去洗澡。   褚朝阳并不打算放徐盼离开,他哥恋爱脑,一见到赵晔就跟下了降头似的往上凑。也不知道赵晔到底有什么好, 上辈子他好话说尽伏低做小, 徐盼却渐渐和他疏远。   他觉着心烦, 压着一腔邪火想撒。   越来越觉着不甘心,他忍了十年,他对徐盼的好都被他刻意忽视。   而赵晔随随便便做些事儿,就能把徐盼感动的一塌糊涂,徐盼从始至终都是偏心赵晔。   现在徐盼哄着他, 可之后呢……经年的委屈和压抑一股脑的冒出来,像捏爆的柠檬酸橘般汁水横流, 滴滴答地蜇得心脏酸痛,随着心跳永不止息。   凭什么这么对褚朝阳。   凭什么真心的人没有好下场。   徐盼是个傻子,褚朝阳这么想。   褚朝阳低头平息心虚,一段脊骨凸起,一截一截的情。欲漂亮。远低于体温的水从蓬头中浇出, 将脊背激的泛红,肩颈的肌肉随着动作抽动起伏。   直到特殊的腥膻味在一瞬弥散。   褚朝阳将额抵在墙壁上,半张着唇呵气,眼神逐渐从涣散变得有神。漆黑幽深的黑眸陡然转向玻璃门, 看得很深,狠戾地穿透一切阻隔落在那人身上。   他抬手关上淋浴,简单地用浴巾擦拭一下就向外走。   主卧的水晶吊灯调整为暖黄色的模式, 将少年的肌肉勾勒地分明结实,宽肩窄腰,步态稳重充斥着压迫感。特别是那腹肌沟壑的腰腹, 白生生,青筋凸起在小腹上面。   视线紧紧盯着徐盼,徐盼莫名觉着怵他。   朝阳想干什么。   徐盼似乎是知道,但又觉着不可能。应该不会吧,朝阳是好孩子,他一向听徐盼的话。   他默默地坐在床沿上等褚朝阳过来,确实是不大想要离开,抬眸撞了个对视。算是有点怕褚朝阳,但又没那么怕,垂下头望见水珠顺着腹肌上的线条流下来,消失在系在腰上的浴巾里——嗯,天冷了,容易着凉。   “朝阳。”徐盼抿了下唇,推了推他的胯,“你身上的水没干,再擦擦吧,天冷了得小心感冒。”   褚朝阳没有理会他哥的关系,俯身扶了下他的脸,凑近想再亲一亲徐盼。   徐盼偏过脸躲开:“朝阳,别了,这样不对。”说着,起身打算去拿条干的毛巾来给他擦一擦,湿着没法儿进被窝   褚朝阳直接扯过他推到在床上,单膝跪到他膝间,略微凑近:“哥,都做到那一步了,拦着我亲你就不能拦别的了。”   徐盼大着眼睛看他靠近过来,怎么说,洗完澡后的褚朝阳很性感很漂亮。   但如果让他认真地去和平时找不同,他又说不出那里不一样。   他感受到朝阳身上的温度,摸着凉,但贴了几秒就能感到透出的滚烫。接着是不带犹豫的翻身下床,却被褚朝阳掐着手腕拉回去,他挣了挣,眼眸中是抗拒地烦躁。   “朝阳,你放手。”徐盼眉头微皱。   褚朝阳声音低下来,并不回应他的愤怒:“哥,我又不会害你,你的怎么心就那么偏。”   好端端被扣了个帽子,徐盼有些头疼了,脸颊微微泛红。倘若朝阳指责他旁的无所谓,但绝对不能说他向着外人,语气急冲:“你还让我怎么疼你?亲也亲了,蹭也蹭了,该干的不该干的你都弄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觉着自己的对得起褚朝阳。   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贪得无厌。   褚朝阳没有回应。   “你松开我。”徐盼试着挣脱,起不来便恼怒道,“我等了你一天,你回来就冲我撒火,朝阳、你只说我这不行那不行,难道我就好受?!”   褚朝阳一怔,他从未见过徐盼这一面,觉着不好但又觉着好。   说不清如何,但他有种说不出悸动。   不知该作何反应。   徐盼察觉到褚朝阳松了手劲,虚虚得握着他的两只手腕,一挣就开。他用肘撑着退开,欲言又止地望向褚朝阳,他一向对朝阳都是好声好气的说话,把所有的事儿都归为孩子小不懂事。   但看着现在的朝阳,徐盼真没有那种感觉。   ……像个男人。   徐盼与他隔开了大约一臂的距离,沉默着望着朝阳。大概是他的话太重了,弄得褚朝阳迟钝茫然,略微皱眉地从鼻息间呼出一口气。   他的错。   徐盼很局促不安,他垂眸再抬眸,反复几次去确认褚朝阳的情绪。   褚朝阳与他对峙地望着,眸中水光闪动,却抿着唇一言不发。   徐盼受不了他这副模样,有点无措,他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明知道自己是褚朝阳最依赖的人还故意伤他,朝阳能有什么坏心思,或许他该选个更好的法子,而不是用话去扎他。   修剪得当的指甲掐着掌心,徐盼疼了下也清醒一些,他从来都不想和朝阳闹掰。   明明是自己惯出来的,徐盼哪还有脸去指责朝阳……徐盼知道自己不够喜欢赵晔,但这不是他纵容朝阳的理由,他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若是真不想和朝阳在一起,一开始就不该给朝阳有机会的可能。   徐盼做事儿一点都不果决,这事儿就怪他,没好好和朝阳保持好距离。纠结不多会,他就重新挨到了褚朝阳身边,讨好了将手拢在他手背上,讪笑了一下。   褚朝阳似乎是哭了,睫毛打湿成一簇一簇的,看他一眼就向另一侧移开目光。   就连开口时的嗓音有些鼻音:“我想不明白哥,外面的野男人哪有我对你好,你为什么总看不上我……外面的人都不如我对你真心,你为什么总要推开爱你的……”   “我没看不上你。”徐盼出口后就愣了,静了几秒才再次挨近他。   他还是想纠正朝阳的想法,他不想妨他。   他握住朝阳的手摇了摇,想让朝阳消消气,并不知道这是情人撒娇才会有的动作。叹了口气:“我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你对我如何,只是你还小,未必——”   褚朝阳听不得他犹豫,委屈地一把推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让我亲你?早干嘛去了,非要等到这会儿赵晔出现了你才开始拒绝我。”   哽咽了。   这语气中没有任何怨恨,只是平淡地陈述着褚朝阳的的疑问。   却问得徐盼无地自容,他侧过脸,没脸去回答朝阳的话。   “就是。”徐盼扣着短裤的边线,回忆着,脸埋的有些深了,“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你对我来说,比外面的人都重要,所有我才那样的吧。”   “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改,行么?”   这话说得,听得褚朝阳都有些装不下去了,想逮着他哥狠狠亲两口才能消气。   天底下被忽悠了还能道歉的事儿也只有徐盼能做出来,他脑子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敢想要是哪天褚朝阳说地球是方的,他也能为了褚朝阳去说一遍,也就这点出息了。   弄得褚朝阳都不好意思再欺负他了。   褚朝阳倾身拉过他,敛去所有玩笑的神情,用格外认真的语气去继续道:“哥,你早就喜欢我了,你只是不知道。”   最后一个字儿入耳,徐盼的心突然被狠狠一捏,呼吸停滞,正要转过去的视线僵在一处。他心虚了。他像是被戳中心事般慌乱,烧得颈侧胸口一片热意,但故作镇定地冷着脸,不敢让褚朝阳继续说了。   殊不知,脸已经红了。   徐盼快速且低声道:“我是你哥。”   “嗯。”褚朝阳轻叹一口气,“然后呢。”   “……我是你哥。”徐盼再次强调,红着耳朵胡乱搪塞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因为我是你哥,你从那么小就在我身边——就、就不可能。”   因为他是我哥?   褚朝阳内心并不认同这番歪理,哥哥怎么了,睡得就是哥哥。他温柔地凑近:“可你喜欢的是我,那有什么不可能?”   徐盼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觉着再多的言辞都显得苍白。他不敢和褚朝阳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朝阳的视线中只有他,只是一眼就快要让他沦陷了:“……我不知道。”   “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打算离开,就算褚朝阳委屈巴巴地喊他哥也不会回头了。这种剖析自己,直面内心的话太露骨,他最爱的就是褚朝阳,偏偏他又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挺好的……   褚朝阳晓得他哥不否认就是承认,不再强迫他,而是伸手牵着他的手:“哥,你讨厌我这样么?”   徐盼没再推开他,而是垂眸看着褚朝阳拢住他的手背。   骨节分明的手插入他的指缝,随着用力而关节凸起。这个动作充满了隐忍与克制,他知道朝阳的力气,如果不收着肯定能攥得他筋骨作疼。   接下来他们谁都没有再动。粗硬的热意从指隙传来,这只大手拢在他的手背,无不在提醒徐盼,朝阳现在的爱意甚至比这个温度还要高,炽热滚烫。   该当如何。   徐盼从来都没有多排斥,他心乱如麻无从开口,这是他一次次纵容地结果。起先确实无所谓,不过是亲一口,不过是搂抱亲热,不过是过得如夫妻,不过是——不要脸地说,甚至是喜欢朝阳依赖他。   朝阳是他的人,予取予求,怎么疼都不为过。   即使太越界了,超过他的思考范围,但他还是见不得朝阳想要却得不到。   对啊,他的人怎么疼都不为过。   这算喜欢的吧。   徐盼用力地闭上眼睛,垂首不大能接受这个结果。   褚朝阳静静地望着他在思想斗争,都做到这份上了怎么不算喜欢。他也清楚徐盼性子,不说话就是喜欢,不拒绝就是允许。   于是他得寸进尺地亲了亲,亲完后退开一段距离,似笑非笑地望着徐盼。   “……”   褚朝阳又凑近,徐盼错开脸避他,被掐着下颌不许动。在褚朝阳的视线中,徐盼在挨上的前一秒阖上眼,由着自己轻轻地用唇蹭了蹭他的唇,由浅至深,发出细微的水声。   徐盼扣着他的手,留下浅淡的月牙痕。   等到分开再松开。   “那你讨厌我这样么?”褚朝阳追问道。   徐盼只想逃避,半阖眼眸:“我不知道,朝阳,我接受不了,要是别的我肯定同意。”   褚朝阳笑了一声,很好说话:“没事,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徐盼没有拒绝,默着望向褚朝阳,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褚朝阳欺身向前将他搂在怀里,在颈侧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牙尖轻磨,又痛又痒惹得徐盼在他腮上拧了下,敷衍地告诫着。   跟做戏似的。   像是告知自己底线的良心,我确实不同意朝阳亲我,但朝阳硬要凑过来,我也没办法。   不可否认,这都是徐盼自己惯出来的,他活该。   褚朝阳亲吻着他的耳朵,边将手伸进他的衣下,冰凉的掌心激得徐盼一哆嗦。收紧小腹拒绝他的触碰,还本能地向后靠了靠,靠近褚朝阳的怀里。   一系列行为都还符合前几夜,摸索着。   徐盼惊恐地抓紧枕头,目眦欲裂,颤声惊恐道:“朝阳,你干什么?!”   褚朝阳扣着他的腰胯,指节深深嵌入腹股沟,另一只手将他哥单薄的上身压在被子里。俯身压在他身后安抚着,在他的耳边吻着哄慰:“哥,我不做全,你放心就好。”   徐盼感受到他的靠近,扭着胳膊去推他,慌张道:“不行,我不信你……朝阳,你听话,你听话等下次再说……”   褚朝阳却没有松开他的意思,撒娇似的喊了声:“哥,我不做到最后好不好。”   徐盼颤了颤,泪眼婆娑地去看褚朝阳。失神的将脸半埋进枕头,他纠结着,自己也想不清拒绝褚朝阳的原因,似乎没有个正当合适的理由。   他逃避地闭上眼睛。   褚朝阳的吻依旧落在他的后背,轻声诉说着爱意,他决心要给徐盼十足地安全感。徐盼是个没脾气的,他相信如果是赵晔这样央求,徐盼也可定会同意的。   他如此偏见的想着。   太缺爱了,随意哪个亲近的都能拿捏。   而徐盼的无声纵容更是肯定了这一猜想。   上辈子褚朝阳好歹也是照顾过徐盼一段时间,弄得徐盼一看见他就脸红,羞答答地迎合着。这会儿自然也能让他哥满意,逗得徐盼抽泣着喊他的名字,欲拒还迎。   褚朝阳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一阵后,呼吸忽然变得粗重,蹭了一片热汗。   汗津津的。   ——他妈的,要死了。   他亲了亲徐盼的耳朵,把他哥从被窝里挖出来,徐盼羞恼地在他胳膊上锤了一拳。但褚朝阳纹丝未动,笑盈盈地望着他,缓了片刻就贴着他说些黏黏糊糊的情话。   徐盼推开他的脸,垂着眼胡思乱想道:“……不准再有下次了。”   褚朝阳弱小可怜且无助地嗯了声,弱弱怨念地重复了一遍:“不会再有下次了,你都打算了走了不要我了,我上哪弄下一次去。”   实则一点没打算把徐盼的话放在心上,他哥惯着他,哪怕他这会儿把蛋都塞进去,徐盼也顶多跟现在似的说上几句。   徐盼望了他一眼,眼睛里含着一汪水。目光在褚朝阳身上停留几秒,接着不作回应地背过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湿巾擦干腿间。   “时间不早了,朝阳,差不多就休息吧。”   他哥就是喜欢他。    第28章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朝阳说的那一天,陪褚朝阳参加完晚宴,他们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今晚的褚朝阳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主角。富商们争相朝他示好敬酒, 他们的女儿红着双颊含羞带怯, 他们的儿子艳羡嫉妒却无可奈何。   褚总, 小褚总,朝阳哥哥……一声招呼接着一声,仿佛他们才是最亲密熟络的人。   被簇拥的褚朝阳是真的夺目。   回去的路上,褚朝阳歪着脑袋靠在徐盼肩上,有气无力地背着必考课文。   “……今日割五城, 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 而秦兵又至矣。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   徐盼复杂地斜了眼褚朝阳,没打断他。   这话, 似乎在点他。   褚朝阳眼神无辜,摸摸他哥的脸:“我不是秦军。”   “那我是?”徐盼不为所动。   褚朝阳把小册子扔到一边儿,往他身上趴,笑道:“对啊, 你总是欺负我好脾气,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让我无依无靠。”   徐盼笑不出来, 览着车窗外的街景:“最近我见到的第三个人是跑来阴阳怪气的你爸,我是和刘叔勾勾搭搭,还是和你爸勾勾搭搭?”   请放过年过半百的两位老头。   “我说的是赵晔。”褚朝阳已经不遮掩他的敌意, 腻歪地在徐盼耳边诉说厌恶。   徐盼听得耳朵起茧子,烦躁地重复解释着:“我说了我和他没你想的感情那么深,你要是实在烦他,那你就把眼睛闭上。”   褚朝阳解开衬衫衣襟的扣子,在徐盼的胸口撩拨。   徐盼拍开他的手,扣上怨念道:“你没断奶么?一碰就疼,玩什么玩。”   “关心一下我哥嘛。”褚朝阳说的理所应当,逮着徐盼的嘴角亲了亲,“我好舍不得你啊哥,你真的舍得我么,你走了可就不能天天见我了。”   褚朝阳反应并没有起初那么大,那会儿还竭力想要留住徐盼,现在却跟开玩笑似的。   徐盼心里并有一丝委屈的落差,没有立刻回答,等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又不是小孩子,生活能自理,而且又那么有出息,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褚朝阳能察觉出他哥和之前不一样,比平时眨眼的频率都快,往往人想把眼泪往回憋才这么做。   明明是徐盼提出的要离开,马上要分别了又自己闷闷不乐,希望褚朝阳能挽留他。舍不得还要死鸭子嘴硬,总在一些褚朝阳想不通的地方悄悄钻牛角尖,藏在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这毛病,真特么得改。   但凡徐盼愿意敞开心扉,他们之间至少能解决一半的问题,另一半是褚朝阳太听他的话了。   褚朝阳顺着他的话,笑着道:“嗯,我听盼盼的。”   “这会儿你倒听我的话了。”徐盼深吸一口气,“你们家的周年庆过完了,现在不会去睡觉,在外面晃荡什么?”   褚朝阳故作高深地笑道:“你猜。”   徐盼始终没有看他:“我不想猜,我也不喜欢弯弯绕绕,不嫌麻烦啊朝阳。”   “惊喜。”   “……舍不得我的惊喜?”   “对。”褚朝阳又亲了他,“盼盼真聪明。”   徐盼抬手敷衍地推推他的脑袋,大概是想着是最后一次,又改为抚摸褚朝阳的发,用手指绕着他的发梢。他默许了朝阳的行为,明知道是错的,但心里竟升起一丝难言的病态不舍。   此后褚朝阳就不会和他亲近了。   褚朝阳沿着脸颊脖颈落下亲吻,细密温柔,边哼哼着去叫哥。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在十四五的时候,徐盼攒了点钱带他去逛庙会,那会儿迷茫的乱投医。他找了个算命的老头看八字,老头说徐盼六亲缘浅,命运坎坷——褚朝阳听一半就不乐意,把钱从瓦罐里掏出来还呲了老头一顿,觉着人家欺负他哥。   有褚朝阳在就不会和那些批语沾边!   最后徐盼还是把钱给了老头,领着褚朝阳买糖葫芦吃去了,那个花花绿绿水果的可贵了,但褚朝阳想要他哥就给买。   褚朝阳觉着他哥老牛逼了,跟着他哥混就有好吃的。   亲近着亲近着就变了味,也不知道朝阳什么时候上的头,饿了冷了叫哥,受委屈了叫哥,开心高兴了还是叫哥……哥哥长哥哥短,除了徐盼也不想找第二个可以依赖的人了。   徐盼侧过脸叹了口气,以后怎么办啊朝阳。   褚朝阳抬起头:“哥?”   “……没事。”徐盼心烦意乱地阖上眼,摸摸他的脸颊,“有点累了。”   褚朝阳从他怀里爬起来,伸臂将徐盼搂入怀里,柔声询问:“那你靠着我睡会?”   徐盼提不起力气和他闹,半睁半闭地眨动眼睫:“不想睡。”顿了顿,“明天一早我就走?”   自问自答。   褚朝阳没插手过他离开的事儿,一提起来,他就贴着徐盼的撒娇,希望他能多留几天。所以日期时间都是徐盼自己安排的,不然更走不了了。   褚朝阳用指尖拨弄他的睫毛,想了想,轻声央求道:“不能不走么,你真的舍得不要我?”   “我想你了怎么办?”   他在给徐盼找台阶。   徐盼呼吸骤然一重,他受不了褚朝阳这么说,胸口堵的难受。十几年了,他们形影不离,即使没有血缘也该有关系了,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   徐盼不知道如何解释。   也想象不了他们中插入第三者的样子,如果朝阳像对他一样对别人,他真的会心有芥蒂。   朝阳也会是么……   徐盼感到朝阳将脸颊贴在他的发顶,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吧。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到底想干嘛,鼻尖萦绕得全是褚朝阳淡淡的香水味,很陌生的气息。   他嗓子发干,轻咳一声压下情绪:“不早就说过了么,想我了就去找我。”   褚朝阳牵着他的手,把玩着:“可我每天都想你啊——不如你带我一起走吧。”   “不行。”徐盼想都没想就不同意,他睁开眼睛,“你本来就不该过得那么辛苦,跟我在一起没有前途,你老实跟着你爸就行。”   褚朝阳心一横,笑着道:“可我不打算听话。”   徐盼语噎,片刻后无奈且气愤道:“你怎么那么气人。”   褚朝阳依旧笑着。   “褚朝阳。”徐盼的语气陡然拔高,他妈的褚朝阳是不是淋雨淋傻了,雨水全灌进脑子了。他只够勉强地养活他们俩,放着更好的生活不要,非守着他这个没出息的干嘛。   褚朝阳熟视无睹地牵起徐盼的手,紧紧扣着,盯着他等待下文。   对视片刻,徐盼心累地长叹一声:“朝阳,你脑子有病吧……”   “对对对我有病,早就有病了。”褚朝阳好脾气的应着,重新拉过他亲了亲。   徐盼也温驯得由着他亲。   褚朝阳看得出徐盼的纠结,已然能觉察出他哥的不舍,比起自己,更有病的应该是徐盼才对。什么赵晔不赵晔的,全是他拿来挤兑徐盼的刻薄话,非要把徐盼逼得说偏心他才肯罢休。   比起上辈子徐盼和赵晔私奔后的偏袒,这点挫折并不算什么。   当时褚朝阳被划到了第三者的位置,徐盼压根就不关心他,还让他早点离开不要打扰他们。满心满眼都是赵晔那个野男人,像个贞洁烈女似的证明着清白,努力解释着。   好歹这次他来得及时,他哥还是他哥。   徐盼仍然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带着哭腔喊声哥,稍稍服个软就会动摇。   兴许这次有个不一样的结果呢。   “想什么呢,快下车了。”徐盼摸摸他的头,扭过脸望向车窗外,停在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前。再等一下车就该开到里面,把他们放下来了。   褚朝阳嗯了声,这是楚瑜家的五星连锁大酒店,直接在自己家乱搞了。   徐盼有点疑惑:“我们不在家里,来这里干什么,你要和我开房?”   褚朝阳一怔,继而玩笑道:“也行。”   “那我们还是回去吧。”徐盼挨近他,“花这个冤枉钱呢,家里又不是没床,主卧的那个大床再挤一个也够。”   褚朝阳开车门的手顿住,噗嗤笑了,乐道:“哥,你只管跟我来就好——有时间我们可以试试,不过那是在情。趣酒店,我比较喜欢居家的play,咱们家厨房就不错。”   “那是什么。”徐盼不解。   褚朝阳笑而不语。   徐盼窥出端倪,似乎是明白哪一方面了,脸颊微红:“褚朝阳,你。我给你的钱你都拿去买这种东西了?”   黄盘。   “没有没有。”褚朝阳笑了出来,下车后绕到另一边给徐盼开车门,“我还小,还没开窍呢。”   徐盼斜他一眼。   言下之意是不信褚朝阳的话。   至少对清心寡欲二十年的盼盼哥来说,最近几天过得实在是荒淫了,褚朝阳是蹭蹭不进去。但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出一堆奇形怪状的小玩具,他并不觉得下面能塞得进十八般兵器……褚朝阳真是学坏了。   灯火融融。   外面比车里呼吸自由,徐盼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看向褚朝阳,视线刚落到他时就愣了下。   褚朝阳绝对是人群中难得的好看,剑眉星目,带着三分笑模样。   刚刚朝阳嫌热,就脱下外套只穿了件马甲和白衬衫,这会儿黑色条纹的西装搭载小臂。抱臂笑嘻嘻地看着徐盼,衬衫的袖扣被解开,挽上去露出一截小臂,展现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徐盼记得他的手多么有力,将他搂入怀里时骨骼作痛的热烈,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欢愉,不知廉耻地在朝阳身下颤抖。   等等,他不该乱想的。   徐盼猛地清醒,眨眼掩盖刚才的失神,淡声道:“朝阳,你认真点,我们到底来干什么?”   褚朝阳弯起眼睛,拉着他的手腕向里走:“捉奸啊。”   “捉奸?”   徐盼被这个词儿逗笑了,他不觉着生活会像小说那么跌宕精彩:“捉你爸的小三?他不是对你妈很专一么,居然也和其他男的似的。”   “不是我爸的。”   “那能是谁的,难不成是你的?”   “哥。”褚朝阳有点生气了,“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我啊,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徐盼心虚地笑了下:“我错了还不行嘛,随便猜我也猜不到是谁,那就捉我的好不好。”他很无语,“朝阳,我真想不通可能是谁。”   褚朝阳冷道:“当然是狐狸精。”   “赵晔?”徐盼愣了。   褚朝阳没有接茬,掏出手机看里面的短信。楚瑾已经把房间号发过来了,警告他这种事情不是可以乱说的,不然他会让褚朝阳付出代价。   他拉着徐盼走向电梯:“哥,你能信的人只有我。”    第29章   褚朝阳远远就看到楚瑾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站着四五个寸头男人,早年间的老总都喜欢找退伍的特种兵当保镖,原因就是忠诚可靠下手狠。   楚瑾的神色难看极了, 抽着烟, 阴鸷地注视着套房的门。   “瑾哥。”褚朝阳和他打了个招呼。   楚瑾点点头:“又见面了。”他回头向保镖使了个眼色, 几乎是一脚就把门破开了,接着一群人训练有素的冲进去。   里面传来一声熟悉声音的尖叫,他的脸色更黑了,快步走进去。   褚朝阳对徐盼幸灾乐祸地笑了下。   徐盼有点害怕楚瑾,向他挨近, 压低声音:“我们还过去么?”   “都行。”褚朝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来都来了, 看看热闹呗。”   套房入门就是会议室,左拐是卧室和盥洗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属于男性的腥膻味,浓得有些呛人,显然是玩得有点尽兴了,在场的可都是成年男性, 多少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特别是黑压压的,只亮着卧室的一处光,像是诱惑着众人探寻。   褚朝阳他俩慢几步,进来时听到男人的喑哑的怒吼、咒骂, 拳头砸到肉。体上的闷响,窸窸窣窣,伴着盥洗室的门重重砸上而隔绝。   几秒钟的功夫就陷入死寂。   在之后是床上的锁链铮铮作响。   褚朝阳用余光瞥过去, 目光一滞,接着露出丝不出预料的嗤笑。徐盼惊恐地后退一步,被他搂住肩膀制止, 惶惶垂眸不敢看这一出。   楚瑜这会儿双手向上,一齐被双白绒绒的手铐捆住,廉价的漆皮兔女郎短裙包裹着他的躯干,大咧咧地敞着腿,露出跳动摇摆的兔尾巴。看到他俩进来后还有心情抬腿晃一晃,算是打个招呼。   这装扮放到哪个gay确实也挺风情的。   被亲哥摘下口球后,楚瑜还有心思和他们打招呼,轻笑着:“ciao,朝阳和他哥。”   然后又用膝盖去蹭楚瑾的腿,娇蛮地撒娇:“哥,他捆得我手好疼,你快点帮我解开!”   楚瑾也不惯着他,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光,扇得脆响。   那张潮红色的小脸更红了。楚瑜不敢相信他哥会这么对他,大着眼睛泪光闪烁,静了几秒钟才泄出一抹哭腔喊道:“楚瑾,你居然打我!”   楚瑾无表情地望着他,眸色深沉如墨,神色紧绷已然不愿再做解释。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玩的那么花,兔女郎,黑丝,高跟鞋。哪一点像个本分的好孩子,他送楚瑜出国不是让他和鸭子似的招待男人,还他妈是做得被人操的一方,而且有了第一次居然还想又第二次。   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儿……   他单手扯过那条蹭着自己的膝盖,膝盖的主人却怕的很,颤抖着想拢着腿不让他碰。甚至还用湿漉漉的手去推开他,抽抽搭搭,好像他在做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事。   “楚瑾,哥,你别碰我……我难受……”楚瑜缩了缩,除了有一群外人围观外,还有个原因就窝着肚子里的硬物。   楚瑾自然注意到被打湿的兔球球,脸色阴沉下来,恨不得掐死这个不知羞的弟弟。他将那节白腿压到楚瑜身前,把那节持续工作的东西拽出来砸到盥洗室的门上。   结果接下来的场面更让他怒火中烧,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楚瑜觉着那玩意儿流出来,垂首心虚地不敢看他哥,这会儿再开口就得被他哥打死。   楚瑾扯着头发将他拽回来,捂住他的嘴,在楚瑜耳边低语几句。就看到楚瑜不再挣扎,脸色一下子惨白,嘴角不自然的假笑着,类似于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朝阳,麻烦你去看一下那个男的,我和小瑜现在不太方便。”   “好嘞。”   这一声挺远的。   褚朝阳识趣这是他们的家丑,瞄了一眼就拉着徐盼去客厅坐着,翘着二郎腿歪着头听动静。这也不能全赖他,只能说他起到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让楚瑜和赵晔早两年见一面,省得让这对孽缘耽误时间祸害他人。   稍微提了两句,楚瑜就利利索索地和赵晔滚到了一起,怎么不算般配。   又恰巧不小心和蒙在鼓里多年的老大哥说漏了几句,被发现被抓包都和褚朝阳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个爱传闲话的好孩子。   他用余光去看徐盼,不确定以他哥恋爱脑的德行,会不会要为赵晔出头,说他男朋友是无辜的。   却看到徐盼神情如常,淡淡地毫无波澜,甚至可以说平静了。看起来和平时困了没啥两样,托着腮缓慢地眨着眼睛,大概是CPU已经烧了。注意到褚朝阳的视线后才有了一丝动容,弯起眼睛笑了下。   倘若说他哥对赵晔有想法——徐盼该是哭哭啼啼,要么是摔打吼叫,怒斥赵晔如何背叛自己。   静得有些诡异啊盼盼哥。   褚朝阳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看看去?”   徐盼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   保镖们不知道打过几轮了。   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时,赵晔跟个死狗似的在地上瘫着,赤条条的,后背上还挂着几道带血的抓痕,可以想象前几十分钟他和楚瑜有多激情。   赵晔听到脚步声,仰起头去看来人,有气无力地怒道:“褚朝阳,你他妈的……徐盼?”喊出后面两个字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丝茫然与惊愕,不敢相信徐盼会在这里。   “操你妈褚朝阳,你玩阴的。”   褚朝阳无辜地撇撇嘴,委屈地躲到徐盼身后,一副要人做主的架势:“哥,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是个好东西,你看,今天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自己臭不要脸没素质,他还泼我脏水——”   拖着个腔,一听就委屈死了。   徐盼脑子乱哄哄的,侧过身拍拍他的后背,叹道:“朝阳,没事咱们先回去吧。”   见徐盼还是偏袒自己的态度,赵晔趔趄着站起来拢了把头发,将呼呼流血的鼻子抹了下,一张斯文优雅的脸有了分凄艳的可怜。他解释道:“盼盼你听我说,我被人暗算了,是他勾引我的。”   褚朝阳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上下打量他一眼,对徐盼笑道:“哥你听,这话说得可太棒了。他的裤子是楚瑜脱得,叽吧是可拆卸的,自己跑到楚瑜屁股里的,全都是楚瑜的错了——人家是无辜是被冤枉的。”   这话是把赵晔的路堵死了。   这话也会由旁边的打手转告给楚瑾,把他弟弟睡了,又说是他弟弟勾引的。   赵晔冷冷得怒视着褚朝阳,神情变了几遍,始终无法镇定下来。   一切都脱离了赵晔原本的规划,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哪一步出错了,千算万算没想到是楚瑜那个婊子和褚朝阳早勾结起来了。本来让徐盼爱上自己只是时间问题,让褚朝阳一捣乱,他们重修旧好的概率变得微乎其微。   他嘴唇颤抖,视线望向了垂眸不语的徐盼,嘶哑地质问道:“你就那么见不得你哥好过。”   已然被气到沙哑无声。   褚朝阳依旧不理他的愤怒,拉住他哥手指摇了摇,在撒娇催促徐盼快些表态:“哥,他还在说我坏话,他说我对你不好。”   “你对我怎么,不应该是我最清楚嘛。”徐盼哄着,目光无波澜的望向赵晔,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赵晔一怔,勉强地笑了下:“盼盼,我爱你,我——”   “你闭嘴。”褚朝阳冷戾地望过去,眼底的恨意从未平静,暗流涌动怒浪滔天,“你再敢从你的狗嘴里说出来这句话,我有的是法子弄死你。”   在他看来赵晔并不是多喜欢他哥,破锅配破盖,赵晔和楚瑜才是般配的一对。只是这会儿楚瑜还没染上上辈子的恶习就被抓个现形,以后想染也染不上了。   是人都会护短。   在楚瑾看来是野男人把自己的宝贝弟弟带坏了,他肯定不会一了了之。这人向来严谨,把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才肯罢休。   不过这就和褚朝阳没关系了,他就是个看热闹的。   徐盼没见过那么生气的褚朝阳,下意识拉着他的胳膊免得他也动手,他脑子再混沌也清楚不能再让朝阳在这种环境下待着了。时间长了别跟楚瑜似的被带坏了,不值当的。   “朝阳,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你别和赵晔一般见识。”   “……”   赵晔上前几步:“徐盼,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我发誓我这辈子肯定对你好。”   徐盼诧异地上下看他,不敢相信他哪来的脸说出这话的,一时语噎:“朝阳,我们走吧。”   褚朝阳还想骂什么,没出口就让他哥拽走了。   这辈子他哥绝对不可能再和赵晔有机会了。   蓝黛色的夜空被灯光晕染的混浊,暖黄色的路灯在步行道等距分布,轻柔地披在一前一后的两人肩头。   夜晚降温地凉风呼呼吹过,空气中的冷寂吹平心绪,让人不知不觉冷静下来。   褚朝阳紧走几步,将外套脱下来披到徐盼身上,语气轻松地关心道:“晚上降温起风,你还把衣服给那个狐狸精,也不怕自己冷啊。”   徐盼推了回去,笑道:“不用,你别再感冒了就好。总不能让赵烨光着屁股到处跑,遮一遮,给他留些体面……”   “我觉着他好像脑子有病。”褚朝阳笑着道:“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哥你不是一直说你和他没有那种关系么,他怎么一直在和你表白?”   徐盼心不在焉地抚过绿化带的叶子:“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还挺好的,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癔症,他没必要跟我们说他和谁睡了。”   “我不关心这些。”   徐盼苦恼地叹了一口气,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象牙白的肤色被照的暖黄。   褚朝阳心里发虚,伸手碰了碰鼻梁,试探着:“那你打算怎么办……”   徐盼奇怪得看他一眼,不大明白朝阳问得什么东西,关于他和赵晔的关系么?今晚这种事儿一发生,显然是不可能再继续做朋友了,他还是有点自保意识地。   褚朝阳微微皱眉,伸臂将徐盼搂过来:“哥,你别伤心。”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没必要为了他想不开。”   “……”徐盼视线顿住,用余光去斜朝阳,“朝阳,我为什么要伤心?”   他可能是有点喜欢赵晔吧,朋友的那种。但他也没必要去伤心啊。多亏了朝阳才提早结束了这场闹剧。   褚朝阳嗯了声。   上辈子无底线倒贴的傻逼事儿徐盼可没少干,光是发到他这的三人行的录像带就有十几个,由此可以看出,在赵晔那里藏着的只多不少。   镜头里徐盼大多都是不情愿,但都努力回头去向赵晔索吻。   还有个抢眼的戒指呢。   褚朝阳很难不注意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徐盼在被赵晔冷落的间隙都会看向自己的左手,似乎是个不值钱的破圈子给他底气。   那是赵晔的爱的证明,他不想让爱的人失望。   在徐盼回到他身边后,褚朝阳就强硬地将那玩意儿撸下来,扔到垃圾桶里。却看到了徐盼的泪水,他挣扎着要去捡,想把素圈戒指重新戴回去。   褚朝阳肯定不同意,言辞激烈。   于是徐盼就给他了一耳光。   褚朝阳当时愣了,从小到大徐盼都没这么打过他,却为了个畜牲敷衍他的小玩意儿动手。说不委屈是假的。他记得徐盼也愣了,怨恨地望他一眼,又将那枚戒指砸到他身上。   这次还会么,褚朝阳默默发问。   褚朝阳握住他的右手手腕,指尖摩挲着瘦得凸起的骨节,垂眸追问道:“哥,你会恼我么?”   “你说什么。”   “因为我让你觉着赵晔没那么好了。”   徐盼忍俊不禁,侧首去望他:“朝阳,这和你没有关系,我干嘛要和你置气。”   这才对嘛。   褚朝阳有些惊喜,低着头,嘴角的笑意掩盖不住:“你真不怨我?”   徐盼是有些惋惜这么个朋友,但这些事情证明赵晔本身就不是个多好的人,为此怨恨褚朝阳真就是没必要。   “我怨你干嘛呀,别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   徐盼无声叹气,瞥了眼富丽堂皇的酒店,接着又笑了下。他觉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挺离谱的,太难评了。   他并不是个多高尚的人,面对赵晔的表白也能从中得出点乐趣,但人家说的再好听也是白搭……他还挺庆幸赵晔和别的人睡觉的,这样他和朝阳便显得没有那么过分了,至少褚朝阳是可信的。   这样真挺好。   就像是卸掉了不可言说的心理负担,骤然轻松。   他可以坦然把试图接近他们的人都隔绝了,打上心口不一的标签,全心全意地去爱褚朝阳。   反正是人都不会把他放在第一位,他的感受并没有多重要……   唯独一个褚朝阳是例外。   徐盼遇见过一些好人,比如说酒楼里的叔叔婶子,也会告诉他一点人生道理。比如说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但褚朝阳对他好,说这是他应得的。   他先前竭尽所能的对朝阳好,那些都被朝阳看在眼里。所以褚朝阳也要对徐盼好。   想到在身旁搂着自己的人,徐盼乱了思绪,这么想他才是真的有病了。干嘛要拿着朝阳和赵晔比。他在一开始就讨厌朝阳去做比较,结果这会儿反倒自己比了起来。   真是疯了。   人家不要他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褚朝阳窥探着他哥的细微变化,轻轻摸摸他的发顶。在徐盼转过脸的间隙吻了过去,唇瓣几度张合深入,惊得徐盼乱了呼吸,失神得僵在原地。   他感到徐盼的手松开了,扑在脸颊上的呼吸带着湿气。    第30章   褚朝阳察觉到他哥心情不好, 自觉地沉默服务,将无微不至彰显得淋漓极致。但徐盼如常地拒绝了,眼睛藏不住的红, 简单洗漱一下就休息了。   这是可原谅的。   褚朝阳也拿捏不准他哥的态度。   兴许他哥有那么一丝丝喜欢赵晔吧, 毕竟那些甜言蜜语再假也比徐盼的前半生温暖, 徐盼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有点好感很正常。   他总是习惯将一切寄托在别人身上,渴望得到别人的青眼与认可。比如说他的父母,再之后是朝阳, 朝阳走了,就没人去爱他了。   如果褚朝阳重生的再早一些, 在他爸上门要人时给足他哥安全感,徐盼绝对不会那么伤心。   月色胧胧,孤枝栖雀。   黑暗像是怪兽溜进房间,吞吃下所有的声音,吐出见不得光的负面情绪。   褚朝阳无声走近, 抬手按下柜上的小夜灯。   灯光温柔晦暗,珍珠被穿成串儿,将光筛得细碎湮灭。他坐在床沿上侧首去望徐盼的背影,那截白皙的后颈莹润可爱, 有些长的发尾落在即将消散的吻痕上,淡淡地。   看得久了便会恍惚。   褚朝阳情不自禁想到曾经的徐盼,也是这般背对着他。   他们不扮演假夫妻时, 褚朝阳会在身后搂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绸缎般的长发。一会儿没关系,但时间长了徐盼出声让他老实, 想着自己的丈夫却乖巧柔顺的靠在他怀里。   褚朝阳很笃定徐盼更爱他。   没有人能在徐盼心中的位置超过褚朝阳,同理,也没有人能超过徐盼。   他们是最相爱的一对。   褚朝阳无声叹息,单膝跪在床上,再次从身后抱住徐盼。手臂锢住瘦窄的腰身,他低头将脸埋在徐盼的肩,亲密的挨着。   明显能感到徐盼愣了下,泄出一声呜咽,腰腹在细微的抽动。   徐盼正用手捂住嘴,湿热急促的呼吸扑湿了掌心。   褚朝阳看的心疼,撑起身亲了亲他的耳朵,将徐盼搂得更紧:“不哭了哥,不哭了。”   不哄还好,一哄……徐盼就觉着委屈了。   徐盼努力想把泪水憋回去,可事与愿违,鼻腔的酸涩来势汹汹。他背过脸,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褚朝阳十分没有眼力见,拇指抵开他的唇,语调轻柔:“哥,你真气得很了就咬我吧。”   徐盼含泪湿红的眼睛转向身上的朝阳,静静地仰着,眼里闪着委屈的光。两三秒地功夫,泪水顺着眼尾滑落,接连不断,在枕头上洇出一片湿痕。   褚朝阳抚着他的脸,用指腹擦去泪痕,温柔地笑着。   “朝阳。”徐盼呜咽着唤他的名字。   褚朝阳心念一动,声音很低,细弱的气流在唇齿间流露:“我在。”   话音结束,徐盼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往外流,无声抽噎着。   褚朝阳伏低上身,手肘撑在徐盼一侧,另一手拨开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啄吻着徐盼的眉心、眼睛,他吃到了温热的咸涩,但他不会嫌弃他哥。   徐盼睫毛轻颤,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能清晰地感到柔软的吻逐渐下移,朝阳的额头与他相抵,细密地落在脸颊唇角,刻意地避开微张喘息的唇。热气扑绕,他听出了褚朝阳的隐忍克制,想哄他,又怕超过了他们明确的界限。   现在还重要么……   徐盼的手渐渐松开,落在脸侧手的手背。   他一寸寸摩挲着,这只手沾满了他的泪水,骨节分明,属于此时他身上的少年,他最爱的人。   褚朝阳余光一顿,眼神变得幽深,视线落在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上。   徐盼仰头给褚朝阳腾出下颚的空间,一道颈线情。欲的显露,精致小巧的喉结随他缺氧地哭喘上下起伏。   褚朝阳有些惊异他哥的主动,他没有继续吻下去,沉默地注视着徐盼。   等了一阵,徐盼眼睛充满不解,被吻掉的泪水很快成膜,顺着眼尾缓缓滑落到发间。他不想让朝阳嫌弃他,他只有褚朝阳了。他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畏怯地,决绝地贴上来。   褚朝阳喊了他一声:“……哥。”   徐盼用另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将褚朝阳的压到自己怀里,颤声喃喃道:“朝阳,我只有你了。”   褚朝阳一怔,下意识开口安慰。   但不等他想好说辞,徐盼哭喘着继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该怎么办?我必须和你睡觉才能留住你,对不对?可我是你哥,我不能和你睡觉。”   他们肌肤相贴。   褚朝阳可以听到他喉咙吞咽口水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啜泣。他无叹了口气,平复自己杂乱焦躁的情绪,垂眸看着徐盼。   四目相望。   徐盼泪眼朦胧,视物模糊,他快看不清朝阳了。   此时的他是个懦夫,不负责任地将崩溃的情绪全部推给朝阳,可他不想那么累着褚朝阳。说想走的是他,现在闹着舍不得的也是他。   理智和情绪在撕扯着。   正因为他知道褚朝阳喜欢他,所以才想要离开,他希望褚朝阳越来越好,而不是把心交给一个男人。可他自身又舍不得褚朝阳,一点都不想和褚朝阳分开,除了褚朝阳也没有别的人能让他去相信……   他忍着哭声:“朝阳。”   褚朝阳低头哄慰,语气有着几分认真:“哥,爱与性是相生的,我爱你才希望更进一步。如果你不希望我对你有那种想法,那我就克制,又并不是一定要上床。”   “你要是不信我,那我就慢慢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他不是想和徐盼睡觉才表白求爱的,他是因为爱他哥才有的生理反应。   褚朝阳的眼睛亮而有神,像是倒映出圆月的秋池,温柔克制的倒映着徐盼。   对视着,徐盼升起异样的感情,他含着泪目不转睛,深呼吸竭力想让自己镇静些。   片刻后还是绷不住地哭出声了,一阵阵哭喘着央求:“朝阳,我不想和你分开,不想让你抛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了,我家没人了,呜……我只有你了……”   他一直都特别没出息,特别害怕褚朝阳也不要他。   褚朝阳见不得这一幕,他擦着徐盼的泪水边承诺道:“不会的哥,我从来就没想过这种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辈子就算你赶我走也不走,只守着你。”   这一次褚朝阳绝对不允许他们重蹈覆辙,他会竭尽所能保护好他哥。   “朝阳……”   徐盼红着眼睛念他的名字,泪水从他的眼尾滚落,亮亮的泪痕划过微微泛红的脸颊。他说不出别的了,一遍一遍地央着褚朝阳陪他,不准走、不要走。   除了褚朝阳,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形单影只。   褚朝阳耐心地拂开他的额发,低头继续吻去他的泪水,不厌其烦地回应着。他的心酸胀痛楚,鼻腔如针刺般难受,眼眶也随着徐盼的哭泣泛红。   他将徐盼拥入怀里,紧紧抱着,用行动去填补他缺失的安全感。   徐盼用力与他十指相扣,脸色苍白脆弱,颤抖着喘息着渴求更多的氧气。   这段时间他都不好受,他真的在怕朝阳离他而去,一去不回来。   那些镇静与无情全是装出来的,此时溃不成军,触底反弹般全部汹涌上来。压抑的情感从变为具象化的眼泪,徐盼太害怕褚朝阳离他而去了,他深知自己比不了其他人。   “朝阳,你陪着我好不好……你不走,我也不去找别人,就我们两个……咱们两个还在一块好不好,呜、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了朝阳……”   褚朝阳闭了闭眼压下自己的情绪:“哥,我陪你,一辈子都陪着你。”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你说话算话……”徐盼抽噎着去看他,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很亮。   他凑近亲吻他的唇,鼓起勇气用舌去撬开他的牙关,加深向来浅尝辄止的拥吻。他还在哭,一滴滴扑簌簌蹭湿了褚朝阳的脸,哭得颤抖不能自已。   褚朝阳的双手都被徐盼按住,只能由着他哥亲吻。   明明被调戏的是褚朝阳,却能看出徐盼更紧张,羞怯地赧然地去挑逗,直白地想要去唤醒他的欲念。   大概他的内心在煎熬。   许久才喘息分开,徐盼的眸光水润,飞快地看了眼褚朝阳来看他是不是厌恶。   哦,褚朝阳似乎没反应过来。   徐盼偷偷松了口气,低头看着他直白的反应,跪着跨过褚朝阳的大腿。他试探着用手摸了摸,听到褚朝阳闷笑一声后,迅速抽手离开。   徐盼湿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褚朝阳扣住他的腰拉近,引导着徐盼进行下一步,**他的唇瓣含糊道:“哥,还继续么?”   徐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去解朝阳睡衣的扣子,俯身去亲吻他的喉结。气息未定地呼吸扑在褚朝阳颈侧,湿热的舌尖舔舐着男性较为敏感的地方,甚至还有闲心在朝阳腿上摩挲。   褚朝阳仰着头叹了口气,下颌被他哥的发梢蹭的发痒:“等会儿你可不能再叫停。”   “……朝阳,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徐盼抬臂勾住他的肩颈,低头专心啃着他的锁骨,时不时用余光看看他,又看看下面。   褚朝阳让他啃得有点丧失欲望,感觉他哥把他当鸭锁骨啃了,一点门路都没有。既然是他哥先同意了,那就得一次性做全,争取让徐盼肯定他的劳动成果。   先前就说过徐盼不喜欢穿睡衣,上面穿个宽松的短袖,下面是底裤。   这就方便褚朝阳得手了,两条修长白净的大腿跨在他身上,将底裤一撸到底。手掌揉搓着两团温热,不多会让徐盼连下口的力气都没了,半阖着眼睛,唇抵在锁骨上吮吻着。   ……   第二天还是和往常一个点儿醒来,褚朝阳兴奋地很,天色蒙蒙亮了还睁着眼去看徐盼呢,他根本睡不着。   别人活着为了什么,褚朝阳不知道。   但褚朝阳清楚自己是为了徐盼。   夜里的情话说不尽,褚朝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爱意,把徐盼说哭成了泪猫,软着身子望他身边挤。去他妈的赵晔,爱咋咋吧,他褚朝阳才是原配正宫。   他把徐盼伸在外面的胳膊拉回来,肘内的皮肤上斑驳着吻痕,也不怪之前徐盼笑他属狗的。   他真是太爱徐盼了。   褚朝阳凑近亲吻着他哥的手指,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睡着的徐盼,越看越喜欢,又忍不住上去轻咬红肿的唇瓣。   徐盼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侧脸呢喃拒绝。   夜里哭得太凶了,以至于早晨两只眼睛肿的跟桃似的,等徐盼醒来估计又得懊悔。   徐盼清醒时还是有点好面的,总是一副哥哥的样子,爱在褚朝阳面前瞎逞强。以他的视角来看,褚朝阳就是个一米八多的娇宝宝,弱小无助还特别能吃。   大概会捂着脸不愿意让褚朝阳看,说几句又得急眼。   一想到这场面,就逗得褚朝阳笑了下,他心满意足地将徐盼搂紧怀里。怀里的身体温热柔软,褚朝阳有了久违的踏实与安心,脸颊贴着他的发顶,鼻息间全是徐盼的气息。   这是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宣告着他的所有权,徐盼还是最爱他的。   早该如此啊哥哥。   褚朝阳晓得徐盼落泪并不是因为赵晔。   他的存在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无所谓,比起失望,更像是试着与别人建立关系后的无措。落了场空。这让徐盼不知道除了褚朝阳之外,还能有谁能让他亲近,可他还是不想“耽误”褚朝阳。   没事。   褚朝阳闭了闭眼,他会给徐盼足够的安全感,直到他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他可以给徐盼臆想的一切感情,没有人能像他这般去爱徐盼,不计得失,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继续搂了一会儿。   徐盼的眼睛微微张开,不出意外是又干又涩,哼吟着难受地在褚朝阳怀里动了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他拨开褚朝阳的手臂翻身向外,刚一动腿,就感到下半身剧烈的疼痛。   吓得他瞬间清醒了。   无神的眼眸睁得又大又圆,回过头去看褚朝阳,表情相当精彩。   褚朝阳见他醒了就了然,亲了亲,重新把人抓回怀里:“盼盼还打算负责么?”   徐盼慢慢扯回神绪,耳尖微红,默着点点头。他是先主动地那个人,他是哥哥,情绪下来后肯定要把这番烂摊子收拾了。   他主动抚摸着朝阳青筋凸起的手。   褚朝阳低头再次亲吻,哄骗似的用轻柔地语气道:“哥,你得说话算话,往后可不能再乱结交人了。”   徐盼尴尬地嗯了声,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朝阳。昨夜的点点滴滴还记忆犹新,他和朝阳睡了。现在他们有了新的关系,比普通兄弟之间更亲密了,朝阳还说他们会好一辈子。   褚朝阳曲肘摸了摸徐盼后脑蓬乱的发:“盼盼再睡会么,现在才九点,时间还早。”   不说还好,徐盼像是想起什么般抬头了,眯着眼看向窗户。   外头阳光明媚,鸟雀啾鸣,金色的辉光洒在窗台。从窗帘与窗帘之间的缝隙打下一道光斑,昭示着为时已晚。   徐盼眯了眯眼,哑声问道:“现在几点了?”   “上午九、十点,怎么了?”   徐盼微微皱眉:“你有小测,怎么还赖床呀。”   “……哥,今天我想多陪你一会儿,我让他们把时间改了。”褚朝阳被整的哭笑不得,比起被弟弟睡了这件事,显然他旷课不上学显得更重要。    第31章   说不去就不去。   温暖静谧。   眼下的一切都和做梦似的美满, 幸福到褚朝阳惶恐的程度,他挺怕出去一趟,再回来后家里又变成原来的那个死寂了。和他同床共枕的不是鲜活的**, 而是冰冷的檀木盒子, 装的是徐盼的骨灰。   孤零零地躺在枕边。   徐盼不适应地并上膝盖, 扯过被子,面色赧然泛红:“朝阳,你别看了,太麻烦你了。”   他的嗓子哑了,后半段压根就破音儿了。   让褚朝阳压着叫的。   “没有, 哥你说什么呢。”褚朝阳回过神后解释,亲了亲他的脸, 笑着拍了下徐盼的屁股,“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怎么可能嫌弃,今天你只管享受就好,我随你差遣。”   徐盼推开他的手不让碰, 怪不好意思的,别过脸有些害羞。   沉默一会儿。   褚朝阳怜惜地轻抚,后半夜他就不听徐盼的话了,上头红了眼。也可能是徐盼的拒绝全让他当成羞涩的欲拒还迎, 懵懵的,喊得更得多的还是他的名字。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盼盼下次别喊了。   徐盼被看得发毛, 这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地滴水。大白天真不适合去谈情说爱,他跪起来去看褚朝阳的后背:“别光忙活我了, 你后背怎么样,需要抹点药吧。”   褚朝阳会卖乖,瞬间柔弱不能自理地挤进他哥怀里,哼哼着:“哥,洗澡的时候好疼,你给我挠破皮了。我拔个倒刺儿都得哭三天,你给我挠得,我得哭一个月。”   徐盼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指甲,前天刚剪下的,又扫了眼褚朝阳光洁的后背,有点无语:“……挠下来一层皴。”   “我干净着呢。”   褚朝阳被揭穿了,搂着他的腰胡搅蛮缠,“完了哥,你不心疼我了,睡完我就不打算负责了。”   徐盼无奈地抿了下唇,好像被睡得是他,但这会儿朝阳表现得像个撒泼的小媳妇儿。虽然但是,他居然觉着有点爽。他捏捏褚朝阳的脸,清了清嗓,确保能说地清楚点:“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这话听着真像渣男能说出的。可说话的人是徐盼,除了字面意思就没有别的了,就是想听听褚朝阳有什么要求。   会疼人。   褚朝阳从来就不是省心的主,省心是他装的,得他哥疼了自然得升一升待遇。歪头亲着他哥的嘴,边想着,徐盼躲都没地儿躲。   接吻的间隙,徐盼捂住他的嘴,咯咯直笑:“你这样真的像个——”   褚朝阳挑眉哼笑:“嗯哼,哥,你好好想想再说。”   徐盼不怕他,和他四目相对:“像个小狗。”   眼神既像挑衅又像调情,弄得褚朝阳有点气血下涌,逮着徐盼在他眼皮上亲了好几口:“我像个小狗,那哥哥你是什么,你可是我的人。”   徐盼顺理成章地想到了那个词儿,气笑了:“朝阳,你挺会想啊。”   “我可没说,你是自己想的。”褚朝阳满脸无辜,摸摸徐盼的肚子,“饿了没,我煮了点粥和鸡蛋,等会给你端过来吧。”   住别墅确实是不方便,想吃早点都不能下楼就买,以前三分钟干完的活,现在半个点儿。   褚朝阳喜欢清静,刚开始家里有个他爸硬塞过来的老头子,没两天他就嫌老头碍事儿赶走了。只有半个月来一次的保洁,平时买菜这种活都是交给朝阳,做饭交给徐盼,把分工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哥算半个厨子,他就算半个半个厨子,勉勉强强也能入口。   但这玩意儿,在事后第二天着实寡淡。   褚朝阳说完就觉着丢人,又强调补充道:“那几个保镖出去买早点了,马上就到,很快了。中午请了一套厨子过来做法餐,我试过,口味你绝对喜欢。”   徐盼向来不挑,好养活得很,不大理解褚朝阳为什么激动:“随便对付对付得了,等等,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点卤的牛肉,我切了等会夹馒头吧,配粥也挺好吃的。”   说着,他还真要下床。   褚朝阳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徐盼不矫情,但他矫情啊。这时候不得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实施新承恩泽时嘛,他哥恨不得咬咬牙再走二里地。   他赶紧按住徐盼:“不疼了?”   “当然疼啊。”   “疼你还下床。”   “又不是瘸了。”徐盼曲着腿找拖鞋,大腿内侧红艳艳的一片,全是褚朝阳搞得。   褚朝阳看得很不好意思,受害者并没有对凶手发出任何谴责,甚至还要给他加个菜。他果断把拖鞋给他哥套上,又起身把晨袍拿过来披上,站在原地思考几秒后,蹲下打算把徐盼抱过去。   刚碰到就吓得徐盼立即收腿,扯着身下的口子,疼得叫了一声:“朝阳你……嘶,你要干什么啊?”   褚朝阳摸着他的膝盖,笑道:“我抱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徐盼感觉他的掌心炙热,即使虚虚的抓着,也烫的他颤了颤。   褚朝阳将下巴落在徐盼腿上,向上望他,明亮的黑色眸子只倒映出徐盼,深情款款。既然霸总的路线走不通,那就用从前撒娇耍赖的招式,顶多三秒,徐盼就得由着他。   徐盼一怔,眨眨眼,从这个视角看,感觉褚朝阳更狗里狗气了。   对不已,他真的吃这一套。   褚朝阳握住他的手,笑着,言辞凿凿:“哥,我是你的人,照顾你是我应该干的事。”   徐盼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褚朝阳,陌生却又让他心动。他忽然想到夜里,朝阳说他们可以更亲密,此时算么。   褚朝阳看到他思索后,便趁着这个间隙抱起他,让徐盼搂着他的脖颈。   这种拥抱让徐盼觉着陌生,褚朝阳就如此轻松地抱着他向外走,他端详着朝阳的脸。明明看着与先前一样,却莫名感觉朝阳长大了稳重了,像个男人。   褚朝阳目视前方,由着他哥直白的视线,心里升起久违的快乐。   到一楼厨房后,褚朝阳搬来一把椅子让徐盼坐着,完后跑到客厅拿了两个靠枕垫着。一个是怕徐盼腰疼,一个是怕他屁股痛,转了一圈,又现场冲了杯蜂蜜水塞给徐盼。   忙前忙后,跟伺候太后老佛爷似的。   把徐盼看得懵懵的,喊朝阳停下,他也装听不见的不休息。   褚朝阳抱臂打量着徐盼,几秒后,满意地点点头。才把冰箱里的牛肉拿出来切片,拿到微波炉里打了一会儿,边闲聊边准备做个凉拌牛肉。   “哥,还难受么?”   “好多了。”徐盼顿了顿,补充道,“谢谢你。”   褚朝阳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手中的动作一滞,用余光去看徐盼。他哥正红着耳朵扣扶手,嘴里啃着吸管,优哉游哉还挺享受的。   冷不丁的一句谢谢你,差点就把他拽到上辈子。   他捏了两片走向徐盼:“先垫垫,等会调个甜口的。”   徐盼就着他的手吃,嚼嚼嚼:“好啊,我喜欢酸甜口的,多放点醋。那个天津的保健醋好吃,特别下饭,上次蘸饺子就是用得这个。”   “行。”褚朝阳嗤笑一声,“听徐师傅的。”   徐盼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盖,笑着道:“别说了,过两天我还得找个工作,不能再在家吃白食了。”   褚朝阳的刀又停了,他真是快让徐盼玩得心脏骤停,真不明白他哥能么上进干嘛。他都已经告诉徐盼自己能赚钱了,卡也放徐盼那里了,有钱有闲,在家躺平不行么!   最初几天,褚朝阳还假模假样的熟悉子公司,后来嫌麻烦就不装了,近乎于明示的把褚振华的发展战略全批了一遍,把埋着的雷全挖出来了。   把褚振华听得一愣一愣的,夸他是商业奇才,不愧是他儿子。   也因此就不怎么管着褚朝阳,给他挂了个监事的职位,让他课下过来坐班随便看看。有哪里不合适的,就直接推门去和他商量,十分之信任。   这些徐盼都知道啊,根本不用再为钱去操心了。   非要上哪个破班啊,非要看别人的脸色啊,那点工资连他的零头都不够,这上赶着干嘛啊。   褚朝阳打开煤气灶热油,炸着花生米,沉默一会儿就想出了个法子:“哥,我知道个工作,工资挺高的,就是时间长点,你有兴趣么。”   徐盼嗯了声:“去你们公司停车场当保安?”   不是哥……褚朝阳嘴角抽搐,深吸一口气,哪有让未来董事长夫人当保安的。他轻咳一声:“也是我们公司的,新开的岗位,现在工作时间得十个小时,以后会变动,得根据当天的任务灵活调整。”   说的煞有其事。   徐盼听得有点迷糊,估计是下车间吧,还是点点头:“还有别的要求么。”   “要求啊。”褚朝阳嘀咕着,突然乐了下,“就是胆大,心细,能吃苦。”   徐盼跟着他笑了下:“这我应该行。”   热油一泼,滋啦啦的香味全被激发出来。褚朝阳将调料倒进切好牛肉,拿筷子调拌:“那就等几天跟我办一下入职手续吧,四舍五入也算内推,所以工资也会比正常的高一些。”   徐盼的注意力也不全在找工作上面了。   这事儿纯粹是找个出去的理由,在褚朝阳家待着,他都快憋疯了。每次出门都感觉像监狱过风,总想多看两眼街上的行人,重返人类社会。   他想了想:“行,等到发工资了,咱们再去外面下馆子。”   褚朝阳嗯了声,端着碗过来,夹起来喂到他嘴边:“都听我哥的。尝尝。”   一入口,徐盼的眼睛就亮了:“好吃。你也尝尝,你这调的也太好了。”   褚朝阳相当受用,嘚瑟地嘴角上扬:“我可是从记事儿就做我哥的童养媳,早晚是要伺候我哥的,我这地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取代。”   “外面的人行么,他们伺候的明白么。”   徐盼听得神情复杂,感觉自己跟什么旧社会的地主少爷似的,趁人之危。但看着朝阳兴致勃勃,还是用哄小孩的语气夸张道:“哇,朝阳你可真棒。”   “谦虚谦虚,哎——所以说,菜,就多练。”褚朝阳颇为自得,心里美滋滋地,“哥,你再吃口,等下我抱你去餐厅吃。”   徐盼呛了一口,彻底无语:“咳咳咳,朝阳,我没瘸,没这个必要吧……我只是有点疼,两步路我还走不了么。”   褚朝阳流理台拿纸,看了一眼后,蹲下亲了亲徐盼的嘴角:“你都答应我了,你说让我今天照顾你,你又要言而无信么哥。”   徐盼被说的不好意思,抓着他的手有些无措,小声喃喃道:“真没必要这么麻烦你,这像什么话啊。”   “要是你觉着受之有愧,就亲我一下吧。”褚朝阳笑道。    第32章   第二天, 徐盼天没亮就醒了,他回头看了眼褚朝阳。还睡着呢,青少年睡觉时间本来就长, 况且朝阳最近几天都在折腾。   他看着都觉着累得慌。   徐盼的手臂搁在枕头上, 他俯身趴着, 端详着褚朝阳的睡颜。一会儿就忍不住笑了,越看越满意,心底生出久违的踏实感。其实睡了也挺好,睡了他,朝阳就不会再走了。   怎么说这种感觉呢, 接地气点的比喻就是放风筝,风筝飞得高谁都开心。但倘若线一断, 属于他的风筝就再也回不来了,可现在褚朝阳把线换成钢丝的,主动交到他手里。   徐盼知道自己是有点自私了,可他舍不得朝阳啊。   从一开始他嘴硬的把褚朝阳推开,就是为了让朝阳好选择, 自己和他亲爸,孰轻孰重高下立判。他除了领着朝阳过苦日子外,别的什么本事也没有,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将褚朝阳的手拉到掌心, 轻轻抚摸他的指节。   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朝阳的初恋是他,第一次上床的对象也是他。除了这些, 还有许多个第一次都是徐盼的,他记得很多关于朝阳的事。   特别是,朝阳“最不懂事”的那段时间。   徐盼把认亲消息告诉朝阳后的半个月吧, 他要去上班,朝阳就拦着不让他走,让他多陪陪自己。徐盼那会儿自己都顾不上,只是给褚朝阳请了天假,好好在家待着。   一天下来,手机里全是褚朝阳的未接来电,回家后家里成了拆家现场。   然后俩人不出意外地吵了一架,压了好几天的火蹭一下就窜上来了,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吵完还得一起打扫卫生,朝阳也自觉地搬回了主卧,和徐盼开始冷战了。   问徐盼为什么不哄他。   徐盼当时也累了,他怕麻烦也怕给别人添麻烦,当哥哥的不能阻止褚朝阳走更好的路。   但前任栽树后人乘凉,想到这个说法,徐盼就有能么一丝的不甘心。凭什么他家的树要便宜别人。褚振华要是真想找朝阳,当年就该找到;他要是比徐盼更爱朝阳,就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抛弃朝阳——比他还不靠谱!   这段时间也证明,褚振华确实是对朝阳不上心,他只是想要个儿子而已。   别的不值得褚总费心。   “哥,大清早就撩拨我,暗恋我是不是?”褚朝阳从迷糊到清醒的切换花了不到一秒,笑嘻嘻地,抬腿就把徐盼拉到自己被窝里,亲了一口。   徐盼嗯了声:“现在还算暗恋么?”   褚朝阳乐了,把徐盼搂着嗅了嗅,香香哒:“你把我睡了还搞暗恋?”   “我没有。”徐盼小声辩驳,手落在紧紧搂住自己的胳膊上,指尖沿着上臂的肌肉描摹,“你再睡会吧,等会醒了咱们去市里吧。”   褚朝阳摸到他的内裤沿,捏了捏他哥的屁股:“不疼了?”   徐盼的表情不太自然:“嗯,好多了。”   褚朝阳笑了下:“下次我轻点?”   “我让你停你就停。”徐盼抬眸看他,饶是坦诚相见了一夜还是有点后怕,缩手嘀咕道,“吃什么了,长个驴玩意儿……”   褚朝阳有些恍惚,想起来个潘驴邓小闲。   先前褚朝阳和几个地方政府的吃饭,酒足饭饱后就会思一思别的,就聊到了男女关系,拿他打了个趣儿。其中有一位文绉绉的就这么说朝阳,但凡愿意,天仙似的姑娘能在腿上轮着坐。   比当下流行的钻石王老五还高上几个层次。   褚朝阳没那个闲心,打着哈哈过去了。后来赶上反腐的时候,这几位都前后脚进去了,也不知道监狱里还有没有人在他们腿上轮着坐。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就想和徐盼腻着,手脚并用的缠着他哥:“快说你爱我。”   徐盼和他对视一眼,也不嫌他幼稚,偏过头和他贴贴:“好好好,最爱你了,你是哥哥的宝贝行了吧。”   对别人来说可能太幼稚,但对褚朝阳来说刚刚好。   “我也爱你。”褚朝阳转了话题,“去市里干什么,觉着无聊想逛一逛了?”   徐盼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应了声,小心翼翼的:“我想去上班。”话一出口就显得急了,他又找补道,“你不是褚总的儿子么,我想走个后门,待半天就走行么……”   昨天刚说过找工作,今天就上赶着去打卡了。   褚朝阳听得心疼又好笑,别人家要东西是房车票子,他哥在这方面算是另辟蹊径了。   “不行。”   徐盼见他在笑,就清楚褚朝阳是想逗他,无奈道:“试用期又不算工资,我适应适应,到时候也不会给你丢人啊。”   “谁跟你说不给钱的。”褚朝阳皱眉,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有点牙痒痒,这种做派真就是欺负人。他哥连点社会常识都没有,也没人教,想想就能发现当时多不容易。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有点火大:“你真想去?”   徐盼点点头,偎到他身边笑道:“我想去看看——好好干,攒钱给我弟弟买帕拉梅拉。”   褚朝阳听乐了,看他下床去穿衣服,托腮打了个哈欠悠悠道:“你猜院子里停的那个车能买几个那玩意儿?”   徐盼一怔,匪夷所思:“能么贵?!”   “对啊。”褚朝阳笑着望他,“你别看那破电视剧了,那霸道总裁真没咱们有钱。”   “……我知道那是拍着玩的。”   “那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嗯——这样吧,我结婚能上新闻,还能影响一部分人的收入。”   徐盼有点不敢相信,走到床边捧起朝阳的脸,难以置信的反复端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不知道咋说,朝阳说的也太牛逼了,比电视剧都挑战他的三观。   他默默收回手,不知道褚朝阳身价多贵呢,摸坏了他赔不起。   过了一阵儿,他冷不丁问道:“朝阳,你有秘书么?”   “没有。”褚朝阳套上卫衣,趿拉着拖鞋向去洗漱,“男秘书没有,女秘书也没有。我身边连母蚊子都没有,我那个妈半年一见,你要是介意,我现在就和她断绝关系。”   这话吓得徐盼一跳:“她总比我爸好点……”   “还不如他呢。”褚朝阳摇摇头,“又不是亲的,她是我亲妈的私生女妹妹,脑子真有病,城门楼子上的照片她都觉着该换成她。天天喊打喊杀,大胖娘们掉地上就是个油印,你见了你也得做噩梦。”   他鲜少对异性说这么刻薄的话。   但褚朝阳着实是生气,亲妈死了来个替补的。一个三岁的小屁孩子连他们结婚都阻止不了,顶多是呼吸的时候多喘口气,可替补选手连这都接受不了,大年初二就给他扔到冰天雪地里打算冻死拉倒。   估计他那位高官外公撮合他俩是有点补偿私生闺女的意思,合着他们原来一家子就不算人,褚振华现在都觉着对不起原配呢。   纯有病。   徐盼跟着他去盥洗室,看着他掬水洗脸,差不多了就把毛巾递过去。   褚朝阳笑着接过,低头在徐盼脸上亲了个响的,不愿意去想那些破事儿。转而道:“哥,你问我秘书干嘛?”   水声哗哗的,徐盼洗着脸答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有没有人往你身上倒咖啡,然后赔不起你的裤子,只能选择做你的对象去还钱。”   这算是经典桥段了。   褚朝阳忍不住乐了,他对他哥一向有耐心,哪怕这种白痴小问题也能笑着解释:“首先是没有。其次,我见到的都是人精,这种笨手笨脚的进不了管理层,连保洁阿姨都不要这种人。”   “最后,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会选择走法律程序索取赔偿。在我国明令禁止性。交易,我不值当的为了条裤子去犯罪,好歹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新人类。”   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一枚啊。   闲侃着乱七八糟的小问题,洗漱完,褚朝阳就带着徐盼出门吃早饭了,吃完就去公司转一圈。他答应他爸周六周天坐班,正好逗他哥玩,他挺喜欢这种安逸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失而复得十几年没见,褚振华相当重视儿子的办公室,比这自己的给朝阳复刻了个1:1的。   邻近几栋写字楼都是他的,怎么装修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还得乐乐呵呵的说褚董英明。   褚朝阳来的时候已经把事情交待好了,让徐盼给自己当助理的事儿是早就想过的,所以行动也早,章也盖好了,只差徐盼签个名了。   其实褚朝阳替他签了,徐盼也不会闹脾气。   文件是一式两份的,刚交到徐盼手里,徐盼就翻到最后一页把名字签上了。他高中的时候临过字帖,隐约能看出瘦金体的轮廓,铁画金钩,看起来漂亮清秀。   褚朝阳笑了下:“哥,你看都不看啊。”   “我相信你啊,你能把我卖了。”徐盼笑着撂下笔,“接下来我需要干什么?”   褚朝阳沉默着,眼睛一转就是个主意,眉眼弯起:“那就换身衣服吧,我去给你拿。”   徐盼不明所以,等到褚朝阳出来后才绷不住,除了卖保险,谁家的工作服是西装领带。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连翻了好几页,一目十行的扫着,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他有些讶异,错愕地望过来:“你真把我卖了……”   “便宜我又不是便宜别人。”褚朝阳笑着拉住他的手腕,拽他去休息室换衣服,“做什么事就要有个什么样,以后你就是监事助理了,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听我的话。”   徐盼望着那扇小门不肯进去,站在原地要走:“你自己玩吧,我没开玩笑,一开始认真地。”   “我也认真的。”褚朝阳拽着不撒开,把衣服扔到沙发上,“公章都盖上了,说好了就不能反悔。”   徐盼又急又无奈,他啥也不会啊,皱眉解释道:“朝阳你也没说是给你当秘书啊,要是知道是这个,我才不来了呢,我做不好。”   “徐秘书,工作的时候称职务。”褚朝阳将他一把扯到怀里,佯装严肃,“再直呼其名我就扣你工资,罚你——”他拖着腔,观察徐盼的神情。   徐盼梗着脖子哼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那你弄死我。”   “你说的。”   “对,我说的。”   褚朝阳低头在他颈侧连亲带啃了好几口,痒得徐盼忍不住往下缩身,推拒着叫他别闹。妈的,又純又色,他有了别样的贪念。他偏过头望了眼拉上的窗帘,又摸摸徐盼的发顶,架着胳膊将人拽起来。   “哥,把衣服换了去,等会真上班。”   说的没啥可信度。   上辈子他可正经得很,算是一众玩咖里的清流,褚朝阳这会儿明白是没遇上对的人。守着徐盼还装什么入定老和尚,他恨不得长徐盼身体里,这似乎就是个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机会。   徐盼捂着发热的脸,嗔怨地瞪他一眼。   褚朝阳笑了一声,搂着徐盼轻声撒娇,说了几句不能入耳的。弄得徐盼震惊地看向他,后退着想避开褚朝阳的视线,却一下子摔在沙发上。    第33章   褚朝阳不算临时起意, 上辈子半强迫地让他哥陪他去上班。   那会儿也和现在的季节差不多,天气日渐凉爽。   天空是水汪汪的蓝色,街道上梧桐开始发黄, 像枯叶蝶似的随风凋落, 把晋市的柏油马路盖成了金黄。从高楼远眺, 能将这里最繁华富丽的景色尽收眼底。   他晓得犯人也有放风的时候,一直关在家里闷得慌,但他又不放心徐盼自己找事儿做。只能说给他一个秘书的工作,平日里就在他附近看看书、玩玩平板,愿意学点什么就看看网课。   在他眼皮子低下总不会出问题。   万万没想到, 没几天他那位病恹恹的活爹整个轮椅过来了,原因对他的重组董事会的手段和成效相当不满意, 专门在办公室里候着打算给他上一课。   褚朝阳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候是省里面的视察领导过来问看看,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做生意的,不能落了宝盖头的面子。   当时助理就开始打圆场,他也忙完了就立刻奔过来拉架。   褚朝阳晓得他是为了那帮子亲戚找事儿, 他解释都懒得解释,走近挡在徐盼身前:“您要是给那群野亲戚出头,您就甭说了,哪凉快哪待去。我忙得很, 没时间跟您掰扯,这次可没有救护车医院直达的待遇。”   这一举动是坦然偏护徐盼,压根没办他亲爹当回事。   成熟高大的男人冷着脸:“爸, 是你自己回去还是我请你回去?”   褚振华被他气得血压攀升,想不通自己的好儿子怎么就喜欢徐盼,为了个男人干出一堆丢人的事儿, 就没想过回头是岸。   他恨铁不成钢地怒道:“褚朝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个被多少人玩过的烂货你还当成宝了!”   “你真是出息!”   听到这话,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连那种细微低频的噪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仿佛都凝固了。   在场的都是他们父子俩的亲信和助理,在外面多少都算的上是公司内部高层,找男伴女伴都得捡着年轻水灵的雏儿。抛开那些没有二两重的情谊,像徐盼这种货色,白给都没人要。   偏偏褚朝阳却——   任谁听到这事儿都得夸褚朝阳一句不挑食。   褚朝阳的下颌绷紧,怨恨地怒视着褚振华,接着目光览过现场。那些人都识趣地垂下避开视线,不敢和褚朝阳有任何交集,怕惹得褚朝阳更不快。   他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优越的起点全是褚振华给的。   但他做不到感激。   如果没有褚振华差个儿子的起因,他和他哥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肯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真他妈好笑,他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褚朝阳他们之间那一堆破事儿瞒不住他爸,而且褚朝阳也没打算瞒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爸都是过去时了,对他的人也该有些好脸色了。   只是闹出今天这一出,褚振华就是摆明了要打褚朝阳的脸,告诉他始终是个儿子。   他面无表情许久后笑了下,什么儿子,更像个孙子。他偏头看向二助,声音哑到失语的程度:“你先把我爸送回去吧,他生着病,让医院里好好给他看一看。”   言外之意是别再让褚振华出来了。   一行人如蒙大赦般纷纷快步离开,助理识趣地把门给他们关上。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褚朝阳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单手扯开领带呼出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才走向徐盼:“我爸他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你别放在心上。要是再有下次,你硬气一些和他吵就行,他不能怎么你。”   他有能耐给徐盼撑腰,关键看他哥愿不愿用。   徐盼勉强地挤出一抹笑,仰头轻声道:“朝阳,他毕竟是你爸爸,你没必要因为我跟他起争执。”   褚朝阳拉着他哥坐下,人坐在自己腿上,拉住徐盼的手捏了下:“他老了,况且他就是缺个儿子,我给他好好养老就不算欠他的。   “你别这么说。他不喜欢我,我避着他走就没事了,其实我在家等你也挺好的。”徐盼皱眉道,这话挺不孝顺的。   但这会儿褚朝阳已经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平等地讨厌所有人。他只想和他哥好好的。   明明徐盼只是在他的办公室安静待着,什么都没有做就被训了一顿,归根到底还是他爸看不起褚朝阳,连带着徐盼都被迁怒了。   褚朝阳觉着是自己没本事。   在旁人眼里徐盼是属于他的。如果他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对徐盼的态度会好很多,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明面上欺负人的可能。   他默默扣紧了徐盼的手,不想让这个插曲打扰他们,佯装无恙地玩笑道:“难不成你要在家里呆一辈子,我倒不介意,肯定养得起。但总不能因为我一次失误,你就不希望自己好吧,我可是希望你和我好一辈子呢。”   徐盼起先没有反应,听他说话逐渐红了眼圈,摇了摇头:“朝阳,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   “怎么不至于?”褚朝阳笑着将他往怀里拉,用指节蹭蹭他的脸颊,柔声道,“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肯定是以你为中心啊。”   这番是他的真心话。   但徐盼被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感动的落泪,目光湿润地望过来,黑白分明地眸子空洞的倒映着。这种神情在苍白的肤色上显得疏冷脆弱,他不晓得该不该相信迟来的褚朝阳,亦或是在纠结如何回应这份厚重温暖的爱。   他们挨得很近。   褚朝阳眉头舒展,微微靠近他哥,他们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温热带着香味。零碎的发丝落在他的脸颊,有些痒,这份痒意顺着皮肤流进血液,传递到炽热跳动的心脏脉搏之中。   可就在他们亲吻的前一秒,徐盼恍若惊醒般后撤了距离,眨动眼睛缓解尴尬。   这个距离对他们来说太亲近了。   他还是不大能坦然地接受褚朝阳,总觉着身上不干净,也只有褚朝阳不会嫌弃他之前和别人谈过。   当时褚朝阳都二十五了,并不是什么不通情窍的愣小子,哼笑着揉开他的手十指相扣。目光直白地与他哥对视,接着落在被咬住抿着的唇上,可怜兮兮地凑近:“真的不行么哥。”   徐盼垂首不忍直视,眼神躲闪到一旁。   他也想。   小时候他就喜欢褚朝阳的眉眼,深邃立体,眼睛清亮含情但并不女气,专注望着谁时总有种说不出滚烫暧昧。总像在说,你爱我嘛,爱我好不好……   可褚振华的话能么残忍,毫不留情地划清了他和朝阳的界限,他确实配不上能么好的朝阳。   徐盼脸颊微微泛红,他思索片刻后便扶住褚朝阳的肩,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腿上。这个动作让他比朝阳高上一些,接着低头凑近一些,主动用唇碰了他一下。   暧昧的热气呵在褚朝阳侧脸,他看了徐盼一眼,配合得揽住他哥的腰。   徐盼弯起眼睛亲吻着:“我帮你嘬,好不好。”   褚朝阳喉结滚动一轮,心动却又犹豫:“你不怕嗓子疼?”   在某些方言里,嘬并不只是用于吃喝,也是暗含在那档子事儿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褚朝阳挺喜欢他哥这么做,但架不住他哥嗓子眼细,不大会儿就得跪在一旁干呕,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还笑。   “褚总犹豫什么?”徐盼浅笑盈盈,细白的手往下捉,“难不成中看不中用了?”   可以说在关系好的时候,除了深入的交流和接吻,褚朝阳跟徐盼干的事儿都和小情侣差不多。磨磨蹭蹭,跪下给对方纾解一下,但总之像隔着一层窗户纸维持面上的疏离。   这算是第一次突破,为之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休息室的床不算大,两个男人稍显拥挤,搂抱着却又觉得恰好合适。   午后的阳光暖烘烘地从窗帘下露出,如水波纹般照在乌木地板上,轻微起伏着。办公桌上的几支香水百合散发着暗香,暧昧的气味分子在屋内弥散,撩拨着刚刚放下间隙的恋人的情。欲。   徐盼并不反感他将自己刚穿好的衣服脱下来,雪白清癯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颤抖着接受那双手在身上抚摸。他迷离着眼睛望着褚朝阳,眼神里满是温柔地爱意,相当信任与安心。   “哥,这么看我,是不怕疼了?”褚朝阳与他眉骨相抵,蹭了蹭。   徐盼心头一跳,红着脸一声不吭。忽的想起一句虎狼之词。也不怕泡白了。但想想朝阳可能真的会说夜里试一试,看看第二天会怎样,还是算了吧。   褚朝阳俯身含着贫瘠的胸脯,就听到他哥闷哼一声,在喉间含糊黏腻。   徐盼晕乎乎地半阖眼眸,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得能么敏感。想要他再亲近一些。不是说床上的情。事多么痛快,那种感觉更类似于魂灵的占有,他们彼此交缠厮混在一起。   他最爱的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占有他。   那一刻他们只有对方。   褚朝阳将他们的东西虚握在掌心,滴沥落在他哥微张喘息的唇间。更多是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滑下,配上他喘息未定的动情模样,乖顺地沉沦着。   徐盼撩起眼皮瞥他一眼,偏过脸示意他就此收手。   但褚朝阳却偏要和他哥过不去,笑着掐住徐盼的下颌,不嫌弃地将他脸颊上的湿痕舔吃进口中。手却一偏,尽数落在徐盼眉眼发梢。   徐盼愕然睁大眼睛,眼眶在一瞬间变得湿红,眉头微皱像在诘问。   这下是真的把徐盼惹生气了,气呼呼地将褚朝阳推开,唇齿相贴着把口中未咽下的渡给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不容推开,既然你爱吃,那全都给你。   他们喘着粗气看着在唇间拉出淫靡的银丝,不等断开就又亲了上去,吻得难舍难分。   盼盼哥上班第一天就上了老板的床,可喜可贺。但他决定下班前都不理褚朝阳,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朝阳。   冲过澡,他重新穿回来时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干干净净地在沙发另一端翻看着褚朝阳的五三,也算是关心他弟弟的学业了。家里俩人都没上完高中,一个辍学一个离校,他们家真算是文化有限。   褚朝阳专心看着报表,时不时抽神去望他哥一眼,他哥和他撞个对视就赶紧垂眸。   频频几次,似乎他俩谁都静不下来心。   等到时钟一转到傍晚五点,褚朝阳就起身直接走向徐盼,看他能么多次都不开口,也不知道是在惩罚谁。徐盼把一旁的风衣递给他,等穿上后,就很自觉地帮褚朝阳整一整衣领。   褚朝阳笑嘻嘻地在徐盼脸上啄了一口。   徐盼淡然地抬眼扫了他一下,后退看看衣服穿的如何。比起和褚朝阳关系更进一步,他更害怕的是朝阳不要他,以盼盼哥简单粗暴地脑回路来想,他们睡了也挺好。   褚朝阳故作严肃地歪了下头,深情地望过来,维持表情不变从唇缝含糊问道:“怎么样,帅不帅,有没有想要为我着迷?”   其实他有点闷骚,门关上在他哥面前就爱孔雀开屏,主打一个只魅他哥。   “帅,太帅了,看见你我都走不动道。”徐盼很捧场,伸手将他鼻梁上的蓝光眼镜摘下来,“听人说,戴眼镜时间长了会把鼻梁压塌。”   褚朝阳十分配合地低了低头,茶言茶语道:“那我以后得尽量少带,免得容貌有损,失了圣心被打入冷宫。”   “你别胡说了。”徐盼很是无奈,“好像我是图你长得好才跟你似的……”   叩叩叩。   褚朝阳刚想开口就被这不讨喜的敲门声打断了,一般公司里来找他的除了褚振华的秘书,就是他那位负责传递文件的真·助理了。他也不是为了情爱忘掉工作的人,对他哥笑了下后,说了声:“进来。”   来的人是褚振华的事务秘书何妍,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工作范围并不包括和褚朝阳打交道。   何妍显然是被临时委托的,手里那拿着一摞文件,微笑着走进来:“小褚总,这些是董事长让我交给你回家看的文件,以及你下班后去办公室等他,他开完会请你和徐助理一起吃个便饭。”   褚朝阳和她客套了几句,多少年都没听到小褚总这个称呼了,每次被叫他都有种演绎小说的错觉,尴尬搞笑且中二。   只是不知道他爸这次打算搞点什么事。   他用余光看了眼徐盼,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哥就有些神情低落了。这才是真正的冤家啊。    第34章   褚振华的办公室和朝阳的一样, 只是背后的乌木书架上摆了一把仿古的长剑。君子佩剑,对上他先前部队里的身份,再加上利器辟邪的好兆头, 每每都让进门的止不住高看一眼。   这会儿没有人。   天一冷外面就黑的早了, 紫黑色的天空自东边晕染过来, 最后一抹橘红的晚霞侵吞在城市边际线上,目光所及的高楼都披了一层金光,琳琳折射。   落地窗的一片地板也撒上流光,跟着夕阳缓缓撤退。   褚朝阳很熟练地泡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徐盼, 一杯放远了在可能他爸做的位置前。忙完才轮到自己,他习惯喝浓茶, 半杯茶叶半杯水的程度,苦的发干发哑才好熬个大夜。   为此也有朋友笑他糟蹋好茶,他也没啥可解释的,趁着年轻身体好多忙忙吧。   等他拿来坐到徐盼身边后,发现他哥紧张得很, 十指交叠跟自己暗暗较劲,指甲在掌心上扣着。   徐盼倒不是多怕褚振华,只是最近一个多月他过得太滋润,没有人会无端找事儿骂他, 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忙着工作。粗鄙点说就是跟朝阳呆的时间长了,尾巴都翘起来了,再好端端让人阴阳怪气一顿, 他有些烦躁和委屈。   他明白褚振华是朝阳他爸爸,但也不能总拿着偏见看他啊……   等等,还有做贼心虚的恐惧, 他害怕褚振华发现他和朝阳的事儿,他拿了人家的钱,却不帮人家办事儿。   既把褚振华的钱骗走了,还把人家儿子睡了,怎么不算一种连吃带拿。   好像那些偏见又是对的。他懦弱又贪婪,固执却还不肯承认自己没能力,天天做些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朝阳……”徐盼叫了他一声,又想逃避了,“我不想干了,明天我想回家。”   褚朝阳如常喝了一口浓茶,苦得五官皱在一起,人年轻了味觉也年轻了。真苦啊,比上辈子都苦,他拿过徐盼的水冲一冲。半晌,蔫蔫地歪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徐盼,没有说话。   徐盼微微蹙眉,压低声音再次重复一遍。   褚朝阳抬手在他脸颊上碰了碰,哼笑道:“没事的盼盼,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不会让你为难。”   心里感慨造化弄人,他真被这个操蛋的世界逗笑了。这次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了,那次跟褚振华说过他们之前的日子,他也有意无意地会特意说一些徐盼的好——和他爸交流多了,自然少不了聊些过去的事。   他只管把徐盼怎么对他的照常说几句。   次数多就有了大致的顺序,褚振华都忍不住腹诽他,活了十八年,除了被后妈踹下车挨冻的几十分钟,基本上就没吃过苦啊。   褚朝阳命好是有目共睹的。   “老baby他八成又来跟你送钱呢,今晚咱们不睡数票子玩儿。”褚朝阳把那杯浓茶递给他哥,让他尝尝他为数不多吃过的苦。   徐盼抿了一小口,着急挨到他身边,慌乱解释着:“朝阳,我真把你爸爸骗了,我还是走吧。”   褚朝阳挑眉反问道:“你走了我怎么办,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现在徐盼是真舍不得褚朝阳,他垂眸思忖几秒,再抬眼就有些认真:“咱俩可以偷偷地。”   “偷情啊?”褚朝阳愕然地眨眨眼。   徐盼听后点了点头。   不是,褚朝阳有些不甘心。他好容易成了大房,这下子怎么又混成外室了。进冷宫是说着玩的,他哥还真说松手就松手啊,就不能坚定一些嘛。   可能徐盼自己也心虚。   他见褚朝阳神情失落,晓得对不起朝阳,虚虚抓着他的手补充道:“如果你爸爸知道了,你就说是我逼你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还是不把褚朝阳当个可靠的人。   褚朝阳发觉他哥不是懦弱,反而是太有责任心了,太爱他了。在千禧年初,世人的思想远不如未来开放,在常人看来他们的这种关系是错的。   兴许徐盼也这么想。   但徐盼还是愿意把这份“错”揽过来,一切都怪徐盼强迫他,而他褚朝阳还是清清白白的好人。   那之前呢。   褚朝阳一时情绪纷乱,他清楚徐盼比自己的德行好得多,换言之就是比他多几分良心和人样。就算在被他爸吼了,徐盼还是会劝他珍惜亲情,他这辈子没有多少亲人,而褚振华是他亲爹不会害他。   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生嫌隙。   恍惚中,褚朝阳有一种感觉,是不是他哥先前就有过这套说辞。悄然无声地把所有的错都揽过来,不想让他受到争议,希望他好好地。   只要能对褚朝阳好,徐盼怎么样都无所谓。   褚朝阳用力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去镇静下来,心里某一角软乎乎地塌下去。他不禁有了一丝大胆的猜想。是否不论过去与现在,徐盼自始至终都是最爱他的,就算没有最爱,心中的位置也绝对不低于爱出轨的那位。   他攥紧了掌心中的手,那只手白皙修长,温凉粗糙,甚至在手的侧面还有以前冻伤的色素沉淀。   “朝阳……”徐盼不明所以。   褚朝阳神游落空的表情突然回神,视线挪到徐盼脸上,沉甸甸的:“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我能处理好,我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徐盼语噎,明白自己这会儿该相信朝阳,配合地笑了下。   “我是你男人。”褚朝阳盯着他继续道。   徐盼点点头,放轻声音:“行,你是我男人。”见朝阳稍稍放松,但算不上多开心,他十分上道地笑道,“你还是我当家的、掌柜的、对象,这些够么?”   一个词儿接着一个,他算是把自己知道用来描述情侣关系的词儿都掏出来了,哄呗。   褚朝阳正严肃着呢,禁不住他哥这么打岔,听着听着就笑了出来,暗爽啊。他强压住笑意,垂眸捋他哥的手指,骨节作响:“……回家再说。”   这可和徐盼说的回家不一样了。   徐盼脸上一热,看到朝阳眼睛弯成了月牙,也不扫他的兴。从朝阳手心里挣开,坐起来手肘压在膝盖上,偏过头去叮嘱:“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忘了。”褚朝阳笑道。   徐盼无语地想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什么想说的了。   -   褚振华跟秘书交代几句才进门,一进来并没有人前严肃,反而变得相当温厚和善:“哟,俩少爷等急了吧。”   “等的都饿死了。”褚朝阳枕着他哥的肩膀怏怏喊着。   褚振华笑呵呵的:“别急,刚开完会,我喝口水就开车带你们过去。”   朝阳指了指桌上冷了一会的茶水,这会儿水温应该正合适,热而不烫:“白茶安神。”   这话说得简单没有奉承,却是实打实的关心,接下来不用忙工作就该好好放松了。   褚振华扫了眼那三杯茶,看得出朝阳是专门给他泡的,考虑得还周到。   不愧是他儿子,哪哪都让人挑不出刺儿。   褚朝阳和他爸长得像,像到不用做亲子鉴定就能看出是自家孩子的程度,只是现在还没有长开,有点子少年气。又因为亲妈是精致的大美女,所以比褚振华在眉眼上精致的多,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俊俏。   相貌谈吐都是一等一的好。   妈的,咋长的。   褚振华连带着旁边的徐盼都顺眼多了,低眉顺眼地由着褚朝阳闹也不生气不红脸,虽说之前因为他儿子和他吵过几句,但也是为了朝阳好。   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边喝边审视着徐盼:“朝阳,你别仗着你哥脾气好就欺负人家。”   “我哥乐意。”褚朝阳起开了,“等会吃什么?我俩可吃不惯洋食儿。”   “知道。”他爸放下茶杯,“之前和盼盼吃过一次,他并不多喜欢,你俩之前一直在内地,还是吃得惯内地菜吧。”   褚朝阳嘴角抽搐,他爸可真会喊人,先前颐指气使的喊小徐,这会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叫盼盼。   大多时候很难去揣测褚振华的意思。   明明公司做大了,反而自己的事情就少了,一年到头真正需要做事情的也就那几个月。但褚振华还是热衷于亲力亲为,喜欢去谈业务签合同,压榨完自己还压榨别人。   起初他就怀疑褚振华是不是因为家庭不幸福,所以才在公司里皇帝,现在想想应该是的。   褚朝阳和他爸寒暄几句后,就和他哥并排跟在他身后蹭饭。   其实想想褚振华也挺不容易的,媳妇儿死了儿子丢了,家里被精神病小姨子霸占了,天天住公司给亲戚们挣钱。等了十几年把儿子找回来了,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动不动就要钱吃喝玩乐,正经事儿一点不做……   只要褚朝阳给他爹几分好脸色,一切都还好说。   等车挺稳了,褚朝阳发现他爸选的是个酒楼,和那些五星四星的比确实算收敛了。门口蹲着来汉白玉的狮子,后头还有个大牌坊,匾额上金钩铁划的写着名字。   他和玩的不错的朋友来过,这家没能么商务,菜品盲选都好吃。特别是糖醋黄河大鲤,做的又酥又香。   鱼长得挺吉祥,金鳞赤尾四根须子,体态瘦长肉质鲜美,得花个五六年的光景才长一尺长。吃起来比南方那种胖嘟嘟的鲤鱼好吃,土腥味重,反正他是不咋喜欢。   褚朝阳点完菜就小声和他哥聊天,在桌下攥了下徐盼的手,告诉他别紧张。   今天这顿饭就是奔着徐盼来的。   他有意无意地铺垫了能么多天,他爸再给徐盼甩脸子,横竖挑刺儿才算老糊涂。到他这个位置就愈发觉着真情可贵了,那帮子野亲戚可没少做假账往家里倒腾钱,勾心斗角玩得特别脏,褚振华清楚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对比,徐盼啥也不图跟个小白花似的,脱俗。   褚朝阳瞥了眼拿上来的酒,心里绷不住了,他爸是真下本,把用来送人的老茅台都拿出来了。   “你俩能喝点么?”褚振华默许服务员摆上三个白酒杯。   褚朝阳这会儿有些怵了,他不咋爱喝白的,度数高。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就半斤的量,现在喝点浓茶都苦的皱眉,来上一两杯不是倒头睡就是碎嘴个没完没了,保管得丢个丑。   他哥则不扫人兴致,垂着眼睫道:“我能喝,朝阳得上学,您别让他喝了……”   褚朝阳诧异地看了他哥一眼,还不知道他哥有这技能。他们家穷得吃饭都难,徐盼上哪弄闲钱买酒啊,而且他哥敢说自己行的时候,一般都不是一般的行。   菜上齐了,服务员在褚振华的示意下给依次倒满。   褚振华笑呵呵地看着。   徐盼抿了下唇,仰头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   “……挺好的,很香。”徐盼笑着夸赞。他觉着这玩意儿挺没意思,喝完除了胃里烧得难受,就是犯困。   褚振华还算满意,自斟自酌着,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你俩吃就行,不用跟我客气——听朝阳说,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几年没少让你费心?”   徐盼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朝阳他很懂事。”   一听这番说辞,就明白是朝阳在背后搞鬼了,估计是把锅都揽过去,把他夸得跟个花似的。   “我哥他挣的钱一分都舍不得浪费,除了帮他爸还债,剩下的都花我身上了。”褚朝阳给他哥夹菜,边不配合地揭穿,“为了让我上学,他自己辍学打工了,因为我吃了不少苦。”   褚振华点点头:“确实是不容易啊,现在文凭很重要。朝阳在我这儿念叨过很多次了,说你先前成绩还不错?”   “我成绩很一般,只是刚好能上个大学……”徐盼尴尬地笑了下。他不大愿意提及这件事,在学校里他算是优等生,就算成绩不如朝阳也是年级前一百了。   褚朝阳再次揭穿:“省内除了那个985随便挑。”   褚振华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没由的冒出一句:“要是知道朝阳后妈把朝阳送那么远,我就该把贫困助学的项目在全省都安排一遍,这样你俩都有个学上了。”   徐盼道了个谢,和褚朝阳默契地对视一眼。   就算真发钱,也够呛能给到他俩手里,全让徐建军拿去花天酒地了。给不给的用处都不大,顶多是让老徐能美滋滋地多喝几天酒,换一阵安静。   “朝阳小时候听话吗,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总是闹着找他妈,他妈走挺早的。”   徐盼也有些想自己妈妈了。   他至今还记得把褚朝阳带回家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把马路铺的惨白惨白,他妈领着他去找徐建军,没找到他爸却找到个小孩。脸哭得跟花猫似的,拖着老长一个清水鼻涕抽抽搭搭的,穿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当时他妈就把朝阳抱起来去警察局找人去了,朝阳手上还带着俩金手镯子呢,这下更确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丢了。警局里把手镯子收了当证物,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由于时间太晚了,徐母只能先把朝阳带回家去,没想到带回来就送不走了。   徐盼在大年初二的夜里多了个弟弟。   褚朝阳对这没多大印象,他就记得他后妈给他大路上了,冻成傻逼后就被带走了。醒了后自己又说不清家在哪,只记得自己叫褚朝阳,人家说领他找他妈就跟着走了。   哭闹过几次,徐母就搂着他说自己是他妈,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一番话把褚振华都听沉默了,他想过前后的原因,但没想到他儿子能过得能么惨。聊到最后就只剩下埋头吃饭的声音了,把徐盼和褚朝阳弄得也挺尴尬。   等到晚上回家后,褚振华从后车厢里又掏出了一箱子钱。   “你俩看着花吧。”    第35章   一楼客厅。   褚朝阳打算先去洗漱再管他喝得微醺的哥, 明明不能喝还硬灌,打开钱箱让徐盼数着玩去。   红艳艳一大片,晃得徐盼眼晕, 什么时候见过能么多钱啊。   谁家公司老板动不动就拿一箱子钱砸人, 不晓得还以为是**呢, 电视剧里往常都是个贵妇人写支票——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   徐盼晕乎乎地甩甩头,心虚地把钱箱合上,褚朝阳跟他说有钱人是最精明抠搜的,要是对谁好肯定是另有所图。   褚振华应该是让徐盼和他儿子好好过。   可是过到床上了啊。   徐盼把这只黑箱子推远一些, 眼不见心不烦,这并不算是他该拿的钱。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辩礼义而受之,于我何加焉。有种逮着褚朝阳敲诈的感觉,说不出的不对劲与烦躁,好像他是图钱才和褚朝阳在一块的……   头疼。   他坐起来双手撑着额头,眉心沉甸甸的作痛, 眼皮火热。   一晚上也没聊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主要是褚振华在那里心疼自己儿子受苦了,那反应着实让徐盼有些惊讶。父爱这玩意儿就跟鬼似的,他听过却从未见过, 徐建军不打人他们家就算过年了。   看到褚朝阳和他爹相处不错,他并没有预想的酸溜溜的吃醋。   徐盼清楚自己小心眼,不希望朝阳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亲人, 但真看到那一幕又替褚朝阳开心。   恶毒了,但只恶毒一半儿。   几分钟后,褚朝阳洗漱完从楼上下来, 步伐一顿,无奈且愠怒道:“我都说了不让你喝,你陪我爸硬喝个什么劲儿,他老酒瓶子了。”   “……对不起。”徐盼蔫蔫地抬头,笑了下。   褚朝阳走近摸摸他的额头,挺烫的:“哥,你是不是酒精过敏?”   “没有吧。”徐盼拉住他的手腕,贪图他手上的温凉,脸颊贴上朝阳的掌心,“我在想那算不算嫖资。”   褚朝阳用余光瞥了眼钱箱,忍不住气乐了:“我让你数钱,你有开始胡思乱想了?”   徐盼心虚抬眸仰着他,小声解释:“我可能醉了,看东西有些重影,数不清。”   “何止是醉了,都臭了。”褚朝阳捏着他的脸颊,“那你看我有几个?两个褚朝阳要不要?”   “……要。”徐盼嫌疼,侧脸躲开后起身,“两个我都要。”   褚朝阳笑着给他让道,搂着他的肩膀:“盼盼养得起?”   这会儿徐盼脾气不小,湿红着眼睛眯了眯,气呼呼地认真道:“我努力,我多打一份工,实在不行我就、就把我的房子卖了……”   他们先前住的房子是徐盼母亲的嫁妆,妈妈死前拽着徐盼去办的过户,悄悄地没告诉任何人。后来徐建军为此没少找徐盼的事儿,说再不卖房还赌债,他连最后的爹都没有了。   那两年闹出来不少笑话,但徐盼都不为所动,说只要妈妈同意怎么着都成。   ——徐盼,你个小畜生,是存心让你爸去死啊!   “说着玩呢哥,说着玩的。”褚朝阳见徐盼快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哥是真爱他呀。   他亲亲徐盼的眼尾,调笑道:“说正经的,要是有两个我,你跟哪个睡?”   徐盼一怔,困惑地望着他,满脸都是懵的。静了几秒后果断摇摇头,嗤嗤地笑了两声:“一起吧。”   “啊?”   “一起啊。”   褚朝阳真是服了他哥随口说出虎狼之词的毛病了,歪着皱眉道:“哥,你知道不知你再说什么?”   徐盼牵着肩上的那只手,面上坦然,盯着他的眼睛笑道:“如果有两个你,我跟大的睡,小的就会闹;我跟小的睡,大的又会闹……我觉着我还是挺清楚你的脾气,你愿意让我跟别人睡?”   当然不愿意。   褚朝阳对别的不讲究,但是对他哥必须是严谨认真的,他哥必须完完全是他的才行。   所以还是一个褚朝阳好。   徐盼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黑箱子,犹豫道:“朝阳,你把钱给你爸爸还回去好不好,他没事给咱们能么多干嘛。”   “我挣得。”   褚朝阳无奈笑了一声:“这是他该给我的,他让我去谈个合作练练手,事成了就给我结点钱花花。他还是老一辈的思想,说男生就该穷养,我没办法只能自力更生啊。”   他说的挺轻松的,干起来也挺轻松。   “那你累么?……是那几天晚回家时干的么。”徐盼握着他的手指。   褚朝阳笑了下,声音低低的:“一点都不累,随便聊几句就赚着了,我很有出息的。盼盼帮我存着好不好?当你的大学学费。”   徐盼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他有些不敢相信。跟假的似的,好像走在路边捡着个金元宝一般离谱荒诞。   褚朝阳有规划得很,笑吟吟地继续道:“等大学毕业了,你要是愿意接着读,就混个研究生去,到时候在市里哪个大学当个老师。”   “回头我就得叫你徐老师了。”   他只要是敢往外说,就是百分之百敢打包票弄成。   他并不需要徐盼去做什么,他哥好好地待在他身边比什么都强,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俩掉个个儿,努力工作供他哥上大学,这还不得把徐盼迷得晕晕乎乎的!   反正这段话是把徐盼的酒惊醒了,大着眼睛去望褚朝阳,褚朝阳笑着由他窥探。   褚朝阳低下和他哥额头相抵:“盼盼觉着怎么样?”   徐盼仰他一眼后就迅速地垂下眼帘,面上烧红害羞,他有些慌:“朝阳,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你怎么那么好……”   这才哪到哪。   褚朝阳能在生意场上混的风生水起,靠的不仅是他爸留下来的老底儿,还有眼力见儿。不过哪都没办法摆在明面上说,黑的灰的都挺脏,但凭着一副好心肠可做不了大老板。   他就乐意拿这眼力见来哄徐盼。   他凑过去叼住徐盼的耳垂,虎牙尖尖啃着玩儿,那一小口温凉的软肉被吮地啧啧作响。   徐盼乖顺地靠进他怀里,细胳膊搂着褚朝阳的腰。    第36章   十二月初的时候他们又搬了次家, 从别墅搬到了市中心的大平层,轻轻松松可以俯瞰周围的商圈。   徐盼这会已经不震惊褚朝阳到底有多少钱了,也坦然接受人生的新设定, 换言之是麻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到月底就下雪了, 下了一整夜的雪。   暗紫色的天幕下,一团团一簇簇的,大地银装素裹,琼枝玉叶浩然一色。米白色的窗帘半遮半掩,暖黄的路灯, 晕开的灯光,鹅毛大雪无声飘落。   直到第二天才停。   褚朝阳搂着徐盼睡到天亮, 刚一动就听见他哥在鼻息间哼哼了一声。听不清,但可以确定是让他老实睡觉的意思,逗得褚朝阳发笑。   夜里累得太狠了。   徐盼总是在那方面无底线地包容他,尽可能含得深一些,大多时候会因为不适微微蹙眉。还不忘了用脚腕子蹭他的后腰, 安慰他没事,然后就让褚朝阳抵在床头摇摇晃晃的。   瘦削平坦的小腹明显凸起一道弧。   褚朝阳会强行拽着他哥的手去感受,他哥就吓得哭得更凶了。   黑发被汗水打湿丝丝缕缕的贴在额上,哭得眼睛红红的, 鼻尖红红的,咬着唇想把从喉间挤出的呜咽声咽回去。他哥平日里笑着是带着股甜味,哭起来就跟经雨打过的小梨花似的, 清清白白惹人喜欢,忍不住想着欺负得更狠一些。   每次他都说,下回肯定听哥的话, 但做不了数。   不得不说,和赵烨分开后,徐盼的精神状态就越来越好了。狐狸精吸人精气,这话说的真对。   有人欢喜有人愁,再见面时楚瑾肉眼可见地憔悴了,看得出他家里特别不省心。   在某次碰巧一个饭局,他看着徐盼一个劲儿的叹气,真想不通他弟弟到底哪里走歪了。楚瑾跟祥林嫂翻来覆去的说,可见那个画面对他的冲击力,直接把他的世界观撞得稀碎——   那个鸭子居然是他弟弟?他弟弟居然还是个做小三的?!还特么倒贴带到自家酒店里去睡觉!!!   他实在想不通他们家的家教为什么会养出个这玩意儿,还打不改。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褚朝阳却恍惚听出了第二层意思,藏在楚瑾话底下的暧昧。楚瑜主打的就是巧言令色能屈能伸,只吃叽吧不吃苦,不可能混得天天挨揍。   楚瑜向来来者不拒,难道连亲哥都没放过?   不过和他关系不大。   楚瑾少不了报复一番,把这当成赵家父子的公然挑衅了。   他现在风头正盛,所有的打击使绊子他都认,哪怕是闹出人命打官司、还回去就是了。黑的灰的有的是手段能报复回去。偏偏闹个不痛不痒的一出,把他弟弟给睡了,无异于啪啪打脸,攻击性不强但羞辱性极高。   这回赵晔第一步棋就下错了,再想出头就难了。   真好。   褚朝阳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快八点了,觉着差不多了就叫徐盼起床。   他们说好今天要去超市买食材。入冬后就少不了做羊肉饺子,他俩爱吃胡萝卜羊肉馅的,但因为没有冰箱每次都只能包一点。   一提起来冰箱,徐盼就想起来自己辛辛苦苦攒的大冰柜,没用几天呢就被褚朝阳拽走了。   他的白月光被扔到杂物间里吃灰。   褚朝阳为此打算在装修时安排了一个步入式的冷藏,比这位方方正正的白月光大得多,结果被他哥发现后中道崩殂。把徐盼整得怔在原地,不明所以地转头望向褚朝阳,你打算把谁接到咱家来……   跟仓库似的,他俩再能吃也吃不了一仓库啊。   洗漱完,褚朝阳煎了个三明治递给徐盼,又倒了两杯鲜牛奶递过去。徐盼不爱喝,觉着这玩意儿太腥了,尝了一口就皱了眉。   褚朝阳闷着一口喝完,拿柠檬水去漱口,咕嘟咕嘟咽下去:“哥,补充蛋白质。”   徐盼小口吃着三明治,怏怏没精神地摇摇头,无力道:“你不如给我煮点什么鞭,那玩意儿比这补,之前有个客人就补得淌鼻血。”   “人鞭?”褚朝阳笑着看他。   徐盼一笑就肚子疼,但他笑点又低:“吃你的?”   “可以啊,我不介意。”   “我介意。”   “那我下次找个皮筋儿给你拴上,直接从根部解决问题,出都出不来。”褚朝阳拿着pad翻邮件,他负责处理一些不大重要的,回头周六周天还得跟他爸汇报。   徐盼瞪大眼睛:“你有病吧!”   褚朝阳笑了声,抬眼认真道:“不可行?我之前买的那一堆里就有,真的不试试?”   “这话就离谱,我又不是早泄。”徐盼嫌弃地挪了挪,“你真把我当个玩意儿了,你自己栓你自己的去,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别内啥呗。”   褚朝阳很无辜:“哥哥,你真忍心不理我么。”   徐盼呛了一口,捂着嘴轻咳一声:“我随口说说。”   “没办法,太喜欢我哥。”褚朝阳挤到他身边,将徐盼拉到腿上坐着,“不过确实得憋着了,隔天起来你总是没精神,得想想办法啊。”   “盼盼要不要看医生?”   “……”徐盼突然感觉自己好了,主要是见了医生问他为什么肾虚他也没脸解释,太丢人了。   褚朝阳见他吃完最后一口,把牛奶拿过来递到他嘴边,柔着嗓音哄道:“一鼓作气喝完,喝完给盼盼发小红花。等之后咱们就不买了好不好?”   徐盼挺喜欢他这么说话的,按下他的手腕讨价还价:“你先喝一半,剩下的我打扫。”   褚朝阳笑而不语,直勾勾地盯着他。   徐盼被看得心虚,故作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还小,还得长个儿,好东西都留给你,做哥哥的不能和你争。”   褚朝阳不上套,正色道:“这东西主要看的是基因,我肯定还得再长,二十三还窜一窜呢。”   “你比前几个月又高点了吧。”徐盼端详着他,翻过他的手比了比大小,“可惜咱家门没在这,不然比一比就知道,但我看着你是长高了。”   褚朝阳收紧掌心,握着不松开,有些无奈:“你别转移话题。徐秘书,你得听上司的话。”   徐盼本来没有表情,一会儿后噗嗤一乐,主动地摸摸褚朝阳的脸颊。   他总觉着朝阳叫他职务是有种说不出的性感。眼神中带着上位者的玩味与压迫感,让他本能觉着危险。但又因为眼前的是褚朝阳,他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讨他开心。   “哥。”褚朝阳微微皱眉,催促地叫他一声。   徐盼抿了下唇,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儿,耍无赖道:“算了吧朝阳,我去把碗刷了去。”   褚朝阳也不多做阻拦,松开他的腰,夸张地叹了口气:“哥,这就是你说的爱我么,你说你只有我了。”   Show time。   徐盼步幅一顿,回过头尴尬道:“朝阳,这没关系吧……”   “你看,有些人嘴上说着爱我,却让我能么伤心。这就是我哥说的要对我好,‘朝阳,我只有你了’,结果现在——”褚朝阳叹了口气,垂下眼收拾着桌上的餐盘。   “这话都是骗我的,我就不该相信他。”   徐盼在原地愣了愣,他真受不了褚朝阳这么说,太矫情了。为了不让朝阳再伤心,只能拿起玻璃杯,秉着气一饮而尽。   玻璃杯被他用力地放下,褚朝阳却笑道:“盼盼真棒!”   “……”   褚朝阳收起那股子怨妇味儿,阳光明媚地把餐盘放进洗碗机。徐盼则把下午做饭时的准备都弄好,把牛腩放进砂锅里炖着,面团在盆里发酵,还有——褚朝阳站在他身后捣乱,这亲一口那亲一口。   徐盼有些感动,但不多,如果褚朝阳能把手从他的腰腹拿开,他一定夸褚朝阳是个好孩子。   忙完才换好外出的衣服下楼。   最近徐盼新添个口头禅就是“刷我的卡”,不晓得还以为是从泰国旅游一圈回来的,有工作后就更热衷于给褚朝阳花钱了。   陡然而富可让他得意,工资刚到手就消费了一多半。   稍稍报复的消费,全报复到褚朝阳身上了。   起初褚朝阳觉着,徐盼是感激他帮自己找工作,变着法的报恩。不是没劝过,生活费之类的他出就好,后来就发现是单纯地对自己好。   不给褚朝阳花钱,徐盼就丧失了赚钱的意义。   徐盼存着钱几乎是没用处,他从小就觉着存钱是给家人花的,后来被他爸一闹就果断改成给朝阳和未来的爱人花了。但这说法告诉褚朝阳就会有两条路——一是褚朝阳笑嘻嘻地腻着喊老公,另一个就是生闷气让徐盼去猜。   这就算多说无益,自讨苦吃了。   购物中心的商品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一大堆,挑的徐盼有些花眼。褚朝阳不用操这份心,乖乖扮演推购物车的角色就够了,顶多奖励自己点零食饮料。   这期间他又安排了几家品牌的**,从头到脚给徐盼置办了应季的衣服,把他哥养的自信多了。   至少比之前自信。   褚朝阳嚼着咖啡糖东张西望,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哥。”   徐盼的视线落在榴莲上面,听到他拖着腔喊人,疑惑道:“又怎么了?”   “没事,叫叫你。”褚朝阳推着购物车,翻翻捡捡,挑了一个差不多的放进去,“今天褚公子买单。”   他哥没吃过这东西。   南方水果运到北方,价格就会翻上几番,更何况榴莲本来就贵,又不是应季的。徐盼这会儿纠结是正常的,碰到自己想要就舍不得花钱了,抠搜对待自己。   此时此刻就该让朝阳来替他做选择了。   徐盼摸摸带刺的壳,抬眸对着褚朝阳笑了下:“不用,跟我在一块哪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褚朝阳乐了:“好好好,让我哥养我。”   “榴莲挺好吃的,回家了给你做榴莲奶昔,边看电影边喝。”   徐盼笑着点点头:“行啊。”   褚朝阳晃了一下神,觉着他哥笑得老好看了,俩浅浅的梨涡跟藏着糖似的,弄得心里甜丝丝的。说不出的欢欣雀跃,你看,他就是把徐盼养的很好。   他们才是最般配的。   工作日的上午没多少人回来采买,还是阿姨和老年人居多,褚朝阳和徐盼又溜溜达达逛了一会。除了包饺子的羊肉,还有些别的肉菜,打算晚上吃的丰盛一些。   褚朝阳越走越觉着不对劲,总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们。   快到收银台时,褚朝阳冷不丁地回头看向身后,一个戴墨镜的长头发男人狗狗祟祟地在商品架后面探出个脑袋。   四目相对,男人明显一僵,干脆大大方方地走过来。   他十分矜贵地翘着手指摘下墨镜,露出和徐盼八。九分像的面容,撇嘴埋怨道:“褚朝阳,都怪你,我无处可去了。”    第37章   褚朝阳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位, 但守着他哥也不好骂人,皱眉道:“你别喊得能么亲热,你那帮子狐朋狗友呢, 实在不行你就回家去。”   楚瑜可怜兮兮道:“我哥嫌我丢人, 他这些天一直在家。暴我。”   “……”   褚朝阳和徐盼对视一眼, 他俩对那晚的尺度也是有目共睹,并不好多说什么。况且楚瑜睡得还是徐盼挂名的前男友,俩人就更没有好说的了。   “褚朝阳,你就帮帮我嘛。”楚瑜眨着眼诱惑道,“回头我让我哥给你让利, 他还不知道我在这里。我偷偷跑来的,你照顾好我, 回头他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钱。”   褚朝阳一时无语,懒得和他废话:“你哪来的回哪去,不然你哥以为我和你不干净,到时候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为什么要跳黄河?”   阿西,忘了楚瑜是个国外海归了。   楚瑜上下扫了一眼徐盼, 讶异地弯起眼睛,走近笑道:“我还记得你,你就是和赵晔偷情的褚朝阳的哥哥。”   徐盼第一次见这么说话的人,险些绷不住表情管理, 他解释道:“我们现在已经不联系了。”   楚瑜摇摇头,抬着下巴道,“我说的是更早, 在褚朝阳不在的那个晚上,你和赵晔背着褚朝阳暗通款曲。”   他翻得还是那晚看监控的旧账。   “楚瑜,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别在这胡说八道。”褚朝阳冷声呵斥。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那晚和他楚瑜一起看的这一幕,但徐盼茫然无措得很,正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和朝阳的关系呢。   这破嘴瞎背的什么成语,普通话二乙都够呛。   “哎你气什么,我又没没说错。”   褚朝阳拉着徐盼的手腕向外走,先紧着他哥要紧,别让楚瑜那个破嘴巴巴两句把人气跑了。   徐盼等着收银员结账,间隙中对着褚朝阳勉强地一笑,远没有来的时候开心了。   褚朝阳自觉地提着塑料袋往外走,胳膊搂着徐盼的肩膀,贴着他耳朵说了几句。徐盼并不受用他宽慰的话,他确实是对不起褚朝阳的,无可辩驳。   外头又下雪了。   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风裹着雪花打出漩儿,呜呜哭嚎着在高楼之间刮过。一出门就冷得一哆嗦,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带伞了,好像带伞也没用。   褚朝阳在他脸上捏了捏,顺手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上了。   徐盼更心虚愧疚了,他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褚朝阳对他的体贴。可那一阵儿偏偏他却不相信。真心换真心,他就觉着对不起褚朝阳,让自家孩子受委屈了。   这事儿是他的错。   而且明明只有褚朝阳知道这件事,朝阳和外人的话并不多,这会儿冒出一个和自己很像的人跑来替朝阳出头。由此可见,朝阳是真的气愤这件事,他做的不好。   褚朝阳揽住他的肩膀,微微低头:“盼盼心疼我?”   “有点。”徐盼的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哽咽,“我觉着我对不起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和别人联系……”   褚朝阳无奈地笑了下,侧脸看了眼徐盼,眸中闪烁着细微的光。   他其实是知道的,要不要跟他哥说一声家里有监控,而且并不只是卧室里那几个。家里的监控挺多的,毕竟徐盼自杀这件事着实让他后怕,都快算是无死角覆盖了。   不过不能说,说了保不齐徐盼得让他拆了。   先前就说过要录视频,他私下里都剪了满满一u盘的,要是告诉他哥了,估计得气得两三天不理他。有的情侣之间会有一些私人的照片视频,这种东西一旦弄了,就可以默认为会传出来了。   不过褚朝阳不一样,他不会和他哥分手,也不会和个别傻逼似的传播爱人的私密用来报复。   唉,这才哪到哪,徐盼单是知道自己拈酸吃醋就心疼的哽咽了。要是知道上辈子自己吃过得那些冷脸,估计得原地哭成流泪小面包,悲伤逆流成河。   盼盼可舍不得朝阳受委屈。   这一想法如闪电般在脑海中闪过,惊得褚朝阳晃了下神,他连眨了几下眼去平复心情。垂眸望向注视着自己的徐盼,他抬手碰碰他挂上湿痕的眼尾,黑玻璃似的眼珠子并不躲闪。   “我的哥哥哎。”褚朝阳叹了口气,凑近亲了亲他的眼睛,“我想吃糖醋鱼。”   徐盼的手抓着他的羽绒服,手指被低温冻得泛红,他害怕错过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立刻道:“回家就给你做。”   “我还想吃红烧肉。”   “行,还有么。”   “我还想吃盼盼小面包。”   “嗯……?等等,朝阳你又逗我。”徐盼刚答应就反应过来了,朝阳又在不正经。   前几天褚朝阳闲的买了一箱,有事没事就拿小面包捉弄他,最过分的一次是咬他的屁股尖。他能明显感受到虎牙尖尖在臀肉上蹭过的凉意,还有褚朝阳呼吸时扑出的湿热,被推开还振振有词的说自己在吃盼盼小面包。   褚朝阳噗嗤一乐,笑了几声:“不逗你,这种事儿我可认真了。”他的眉骨挨上他哥的,睫毛快要碰在一起的程度,“要是真想补偿我,就自己动,盼盼同意吗?”   他此刻的心绪翻江倒海,但语气还算镇定。   “我听你的,怎么样都行。”   徐盼无声望着他,视线在他面上窥探情绪,不确定朝阳会能么轻易地原谅他。   平时一些小事,朝阳都会拿来小题大做,偏偏遇到这种原则性的,他又会轻而易举地揭过去。那双深邃的眼眸清亮,弯起带着笑意,像是随时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   看上去说不出地心疼。   褚朝阳瞥了眼他的手,还抓着自己的袖子呢,十分自然的牵着放进兜里。徐盼的手太凉了,就像一块冰,好在手不大,轻易就被包住暖热。   两人并肩挨着走。   不多会儿,楚瑜再次追过来,有些认真了:“褚朝阳,我真无处可去了,你至少帮我联系一下楚瑾。我手机被偷了,钥匙也丢了,身上的钱全拿去买酒了,看在褚叔叔的份上你也不能不管我。”   “你离我远点。”褚朝阳躲了他一下,他对楚瑜有些膈应。   楚瑜眉眼弯弯地玩笑道:“可我喜欢你,想和你亲近啊。”   “要点脸。”   “那这么说,你是愿意让我跟你们回家咯。”楚瑜侧身去看徐盼,将手里的红酒塞到他怀里,“这算是我的见面礼,让我加入你们吧。”   徐盼不好说什么,勉强地笑了下:“等会让朝阳去联系你哥,早点回家挺好的……”   楚瑜叹了口气,再次看了一遍徐盼的长相,和自己确实有很像。可惜太唯唯诺诺了。他在徐盼的衣领上闻了闻,好奇道:“你为什么不去喷些香水,他不喜欢这类无聊的淡香。”   徐盼一怔:“朝阳说他喜欢。”   “你男朋友不是赵晔么,你和褚朝阳是兄弟。”楚瑜和他们有些信息差,坦然笑道,“我们只是419,他比我想象的更棒。”   “……是嘛,挺好的。”徐盼听不懂,胡乱应了声。   楚瑜凑近他问道:“然后就是,我喜欢褚朝阳,你可以不可以帮我。”   徐盼脸色有些难看了,答案当然是不可以,朝阳是他的人。男朋友什么的走就走了,但朝阳是不可能让出去的,他一点都不想和别人分享褚朝阳。   但褚朝阳似乎饶有兴趣地凝视着楚瑜,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才收回眼神:“哥,你说呢。”   说什么,他没什么好说的。   徐盼垂眸犹豫,楚瑜活泼开朗,更符合男性对另一半的喜好。而且楚瑜也漂亮,眉眼明显比他精致明艳,明眸善睐,嘴唇弯起时会露出乳色的牙尖。   但觉着褚朝阳的手似乎要松开,他立刻坚定道:“不行,朝阳是我的人。”   -   到家后,褚朝阳有点无奈想笑。   他能察觉出他哥是吃醋了,但觉着楚瑜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人,说了句让他招呼客人,自己躲在厨房里忙活。走过去伸手帮忙,徐盼也只是笑了下让他出去,去联系楚瑾。   说他爱吃醋,更爱拈酸的是他哥啊。   楚瑜那个傻逼临时长了脑子,收敛举止,翘着二郎腿歪在沙发上剥橘子。见到褚朝阳来了,举着手递给他:“你男人呢?”   褚朝阳嫌弃地没有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哥怎么说?”楚瑜嚼嚼嚼,“他还打我么,他保证不打我,我就回去。”   褚朝阳气乐了,压低声音:“特么赵晔打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楚瑜也笑了笑,盯着他叹道:“赵晔喜欢我,楚瑾是真的打算掐死我。”他拉下毛衣的衣领,白净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两个掌印,“他非常的生气。”   褚朝阳没说话,玩味且复杂地停滞了几秒:“Anger is a sour companion. It clouds the mind and makes us blind to reason……”   “你说什么?我英语不好。”   “没事,不是说给你听的。”   褚朝阳只是临时想起来了而已,当时他的英语并不没达到视听口一致,就不得不花时间去练习。看得那堆外文书里提到过这一句,大致是说的,愤怒是善妒的伴儿,祂使人变得偏激盲目。   确实。   “对了,你和赵晔?”褚朝阳打开电视,寻找着有意思的频道。   楚瑜依旧在剥橘子吃,他距离饿死就差一口饭了,边塞边含糊道:“真就是玩玩,他说给我钱我就去了。”   褚朝阳无语回头,眉心蹙着,不是,不是兄弟你……   “给你了么?”   “给了一部分,出手也就那样。”   褚朝阳并不感到意外,多少都不算多,楚瑜的花销是有所耳闻。之前有次宴会上就提及过,楚瑜花了八千万买了一对元青花瓶,买完就扔到茶室里吃灰了,又让他养的猫打碎一只。   他爸的钱不一定是他的,但他哥的一定是。   “你随意吧,你哥今天得赶个会议,八点的时候来接你回去。”   “他能么忙还亲自来接?”楚瑜拍拍手,把橘子皮抓到垃圾桶里,伸头看向厨房,“你们家冰箱里还有吃的么,我想来点酸奶。”   褚朝阳把遥控器扔给他,警告道:“你别去捣乱,在这老实看电视,不然就把你扔到外面流浪。”   把楚瑜和徐盼放一块,徐盼得让他的破嘴气死,这玩意儿专治血压低。   还是他去找徐盼比较好。   顺便要问一下,为什么徐盼没底气制止楚瑜,明明徐盼都同意要给他过一辈子,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外推。   他妈的,徐盼到底在犹豫什么。    第38章   市中心的灯光将夜幕染成浅紫色, 一片片雪花从窗外掠过,寒意凝成水雾。窗户被拉开一条小缝透气,钻进来的气流吹歪了煤气灶上的砂锅的水蒸气, 但浓郁的肉香并没有因此消散。   褚朝阳拉开推拉门, 徐盼没有回头, 专心的将揉着面团。   他们说了今晚要包饺子。   “哥。”褚朝阳从身后抱住他,“怎么不理我了?”   明知故问。   徐盼挺好哄的,让他待一会儿就把气消了,其实褚朝阳等他做好饭再来就行。反正徐盼也不会说出伤人的话,只会去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够好, 会让自己慢慢习惯的。   会这么想的人和赵晔差不多。   徐盼避让得低下头,把面团揪成小剂子, 淡声道:“朝阳,你先出去吧,陪客人。”   褚朝阳抓着他的两只手腕,贴着他的耳朵哑笑道:“他算哪门子的客人,要不是两家认识, 我管他干嘛?”   这话说得真不近人情。   但合了徐盼的意思,他承认,他很没出息地拈酸了,此时他的又很没出息地欢喜。明显是朝阳和他更亲近, 外面那位各项都比他拿得出手的少爷并没有动摇朝阳。   “你松开。”徐盼用手肘碰碰他,语气中带着笑意,“玻璃看得到。”   “看得到就看得到呗。”   “……那你耽误我的进度了, 再这么抱下去,晚上等不到饺子下锅了。”   “你还真打算给楚瑜吃啊?”褚朝阳扳过下颌啄了他的唇,“盼盼, 怎么能么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谁都能欺负你。”   徐盼没再反抗,由着朝阳亲吻:“他说他两天没吃东西了,身上的钱全换成了一瓶酒,总不能饿着他。”   “你给他找些零食的垫垫,等会就吃晚饭。”   徐盼并没有很讨厌楚瑜,觉着是自己小心眼没出息。赵晔和他搞在一起又不是楚瑜的错,不和他在一起,也会和张瑜王瑜在一起,不全怪他。   但当楚瑜把注意力落在朝阳身上就不行,他就接受不了。   即使清楚是正常的调侃交流,心里还是忍不住咕嘟咕嘟冒酸水,不想朝阳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有一种羞于启齿的占有欲。要是让朝阳知道他这么想了,会笑话他么……也未必会笑他,朝阳比他更像个大人。   最近一段时间他过得太滋润了,和朝阳像是颠倒了似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但徐盼还是有点不甘心,他决定给自己找付良药。   他抬头吻过去,用手肘压着朝阳的脖颈加深,舌信子刚吐出唇就被朝阳吞吃吮吻。比往常夜里动情时还要激烈,水声啧啧的,他想要争抢上风热情地去回吻,抢夺着对方空中的空气。   等到亲的晕晕乎乎了才分开。   亲过了,徐盼心情就好了,嘴角的笑意得强强才能压下去。   褚朝阳眯了眯眼,把他哥拽到身前,抵着腰紧紧贴合:“这就好了?”   徐盼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着朝阳:“嗯。”   “盼盼吃醋就这么吃啊?”褚朝阳往前挤了一步,包含欲望的嗓音醇厚低沉,像是一坛醉人的美酒,“点到为止?”   徐盼从耳朵到头皮都麻了一下,垂眸呼吸渐重,一只手藏在身后抓着流理台的边沿。陶瓷冰凉的台面让他缓一缓升腾的热意,他羞怯地用腿内侧蹭了蹭褚朝阳的大腿,“你想怎么样?”   他记得朝阳说过想在厨房里做。   余光飞快地瞥了眼玻璃门外,楚瑜并没有往这里看。   他抿了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推了推朝阳示意他留出距离,扯下运动裤绳结的同时单膝蹲下。可还没完全张口就被朝阳架起来,俨然是被他惊了一下。   徐盼的底气和决心挺脆弱的,要是朝阳不想要,顷刻间就坍塌碎一地。   在那种事儿上,大多时候是朝阳做前戏为主,他负责躺在床上爽就行了。偶尔主动几次,朝阳也是半道把他拉开,说是舍不得他在地上跪着。可做起来的时候,他也舍不得少用一点力气啊,他很难不去揣测是否被朝阳嫌弃了。   徐盼讪笑着找词儿:“我错了……我就是想试试,之前咱们在床上都是你帮我,所以我想……”   褚朝阳刚刚有些晃神,今天一整天都不怎么在状态,他盯着徐盼赧然地说完这番话,没头没尾地问道:“你爱我么?”   “爱啊、最爱你了。”徐盼本能回答。   褚朝阳哼笑一声,神情如常:“那就行。楚瑜是个大喇叭,要是被他看见了,到时候可就得闹得人尽皆知了。”他拿专心等酸奶的楚瑜编了个理由。   接着问道:“你对陌生人都能么好,为什么对我不好?”   “哪里不好了?”徐盼一愣,他干什么都先紧着褚朝阳。   “偏心。”   “偏心谁?”   “外人。”   徐盼望着他的眼睛,瞳孔中的纹路清晰可见,目光灼灼认真。他晓得褚朝阳是打着玩笑的幌子说真话,他就是个普通到随处可见的男的,没什么讨人喜欢的本事。   除了褚朝阳,谁会能么爱他。   ……可他没有拿得出手的来相配。   褚朝阳在等徐盼回答,他对他哥总是有着特殊的耐心。不耐心也没有办法,徐盼在这方面谨慎胆小,稍有变动就立刻缩回触角,回到并不坚硬的壳里。   他循循善诱,眼神温柔。   “哥,你非要把我往别人身边推?”   “我没有……”徐盼下意识否认,刚开口就没了底气,他微微侧首,余光能看到在客厅摆楞电视的楚瑜。   把朝阳让给这样的人?他不想,即使楚瑜是比他强的。别的人无所谓,让就让了;但涉及褚朝阳,他不得不谨慎。   徐盼再次发问,没了温和的模样:“那你呢,你喜欢楚瑜么?”   褚朝阳实在绷不住笑出了声,两世为人,两次都被徐盼问这种问题:“我向来不相信一见钟情,那是最下流的见色起意,翻来覆去都是**里的那些事,恶不恶心啊哥。”   不至于吧,徐盼略微吃惊地看向他。   褚朝阳哼笑:“他和赵晔是一类人,咱们理解不了。”   徐盼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心里咯噔一声,他抬眸望着褚朝阳,片刻后,垂眸笑了下。他的话本就不多,谈论到这类压抑的话题就更少了,默默地接着揪出小剂子。   不过他还是挺喜欢褚朝阳说“咱们”的,这时候就显得他们更亲近一些,他比旁人都特殊一点。   “朝阳,你去洗手吧,来给我帮忙。”   “收到。”   夜色渐浓,风雪渐熄。   窗外是繁华的华灯高楼,他们的影子被一齐映在玻璃上,半透的。褚朝阳边擀饺子皮边盯着玻璃,徐盼专注地捏饺子,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一个,比他麻利多了。   褚朝阳至今不清楚他哥到底会多少技能。   在他的印象中,徐盼似乎什么都会,有事找他哥,他哥总会有办法解决。徐母健在时,他和徐盼都是偷面团捏小动物的存在,他哥会捏小鸭子小狗,放到阳台上,第二天就冻成冰坨坨了。   徐盼有段时间没理发,额发有些长,搔的鼻梁痒痒的。他时不时用手背拨开,露出秀气的眉眼,睫毛撩得褚朝阳心都化了。   “哥。”褚朝阳把面团小狗放到案板上,“你猜这是什么?”   徐盼很配合他,笑着故作思索:“有点难啊朝阳,猜不出来。”说是这么说,他三两下捏了个骨头,粘在面团小狗的嘴边。   完后,相视一眼,徐盼笑出了声。   褚朝阳真觉着像做梦一样,抛开外面那个看电视的傻子,他和徐盼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和睦的相处了。   上一次还是徐盼自杀前的一个月,快过年了,同样也是下雪天。   那会儿他们的关系又冷到了谷底,同在一个屋檐下,非必要不交流。   他想跟他哥有点交流,但特么他爸扔给他的烂摊子鲜少能挤出时间,压力大,有时候也会抽烟排解一下,徐盼看见了也不理他。   这就更让他不爽了。   放在先前和徐盼没闹掰的时候,他哥肯定会把烟要过来扔垃圾桶里,顺便絮絮叨叨地说他几句。褚朝阳也有点贱骨头,真觉着被徐盼骂两句挺好的,至少证明他哥关心他。   褚朝阳不是省油的灯,有的是法子招惹他哥。   “哥,你想走吗?”   徐盼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淡声道:“我想走你会让我走?”   褚朝阳让他气笑了,走到餐桌前打断徐盼剥虾:“行啊,跟我结婚。”   “……”徐盼瞳孔缩了一下,嫌恶道,“褚朝阳你贱不贱啊,我是你哥。”   听到这话,褚朝阳就像听个没心没肺的阴间笑话,嗤笑一声:“你现在哪里还像个男的,你跟我结婚我就考虑考虑让你走。”   有的是办法能领证。   徐盼深深地望着他,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这么做,咱俩之间也该断了。”   “你和我断了,难不成还打算和赵晔那个混蛋瞎搞?”   褚朝阳俯身扳过他的脸,挑眉怨毒道,“他早不要你了,你做什么梦呢,还没醒。”说着,他拿出手机给徐盼看消息,“人家都订婚娶媳妇儿了,除了我谁要你,你还不知道珍惜我?”   徐盼愣了下,视线久久落在褚朝阳的神情,抿唇不语。   见徐盼这幅痴情的模样,褚朝阳心里更堵得慌。就算是块冰,他也该捂化了啊,凭什么这么对他。   徐盼偏头躲开,撑着桌子起身:“朝阳,差不多就让我回去吧,你没必要掺和我们之间的事儿。”   “‘我们’?”   褚朝阳拉住他的胳膊,不甘心地为自己辩白:“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也是我对你最好,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总是偏心那些外人。现在赵晔都不要你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不知道那句话惹得徐盼不快,徐盼皱眉,瞥了他一眼:“朝阳,这事儿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褚朝阳心里有怨:“对,我就是不如赵晔,我哪哪都不如他,我不如他畜牲,不如他不要脸——”   “褚朝阳你有病么!”徐盼直接抄起桌上的盘子砸了,瘦弱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那双含泪泛红的眼睛怒瞪着他。   大概是恼羞成怒气急了,说不过褚朝阳就用行动打断。   所以这一局还是褚朝阳略占上风。   褚朝阳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也抄起桌上的玻璃杯扔到地上,呛道:“砸,接着砸。”   桌上的菜一半在桌上一半在地上,还有盘子的碎屑飞到别的地方。   一片狼藉。   徐盼不和他吵,上楼休息去了。   褚朝阳点了支烟,一点橘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闪了几下,最终亮了起来,显得如此扎眼。他凑近点燃,两三口过肺的抽法吸完了一整支,直到吐出最后一口青烟才恢复了镇定。   想到这里,他就觉着胸口堵得慌。   徐盼见他有些出神,关心道:“怎么了,困了?”   “没有。”褚朝阳挤到他身边,怨念又可怜:“哥,今天晚睡一会儿好不好?”   徐盼知道这个潜台词,起身把包好的饺子摆在冰箱抽屉里。朝阳在这方面挺上心的,给他一种很温柔可靠的感觉,比起解决生理需求,更像是在负距离的接触中增进感情。   他纠结道:“我帮你口。”   “好啊,求之不得呢。”褚朝阳起来前亲了他一口,“我去看看牛腩炖的怎么样了。”   徐盼皱了下眉,叫住他:“朝阳。”   褚朝阳回过头,对视几秒就了然徐盼的意思,他哥认真地。   他笑着走近徐盼,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头,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荤话。   徐盼支吾着嗯了声。   褚朝阳捏了捏他哥的脸颊,凑近撬开微张的唇亲下去,能清晰地知道,徐盼是形式性的轻推一下,接着就包容的接纳坏孩子的唇舌。    第39章   被褚朝阳松开后, 徐盼刚喘口气就在余光中看到了一个人影,楚瑜趴在厨房的玻璃推门上直白地看过来,没有丝毫的避怯。   那人眨眨眼, 对着徐盼挑眉一笑。   “……”   这算被调戏了?……徐盼有些沉默, 不晓得说啥, 转头问道:“他饿了?”   “可能吧。”   褚朝阳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几片干巴面包和一罐辣椒酱,拉开玻璃推门递过去,“你吃吧,吃完看电视去。”   楚瑜没接, 嫌弃地扫了眼,从鼻腔中哼了声:“你就拿这东西招待我, 我可是客人。”   褚朝阳不会惯着他,呛道:“爱吃吃,不吃滚。”   “徐盼,他欺负我,你就这么看着么?”楚瑜侧身挤进来, 不服气地嚷嚷,“我这次没空着手来,我带礼物了,你们该好吃好喝的招待我。”   “你胡汉三啊?”褚朝阳很是无语, “你从意大利回来后,有没有报汉语班。”   “我哥说我不需要,我只要能正常交流就行。”   他只要听得懂人话就行了。   楚瑜走进来, 不客气地在厨房里踱步,扬着下巴垂眸扫视:“我要喝汤,喝锅里的。”   番茄炖牛腩。   临出门前用砂锅炖的, 算起来差不多三个点了,肉在炖烂的边缘跃跃欲试,收完汁拌上一碗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东北大米饭。褚朝阳自己一个人就能吃半锅,一点不想分给别人。   褚朝阳一阵无语:“你喝刷锅水还差不多。真馋的话让你哥给你弄去,他那么疼你肯定会亲手为你作羹汤。”   楚瑜提起来他哥就伤心,黯然伤神道:“褚朝阳,没你这么欺负人的,我是真的饿啊……”   这话说的老可怜了。   徐盼比褚朝阳多点同情心,还记着楚瑜说自己两天没吃饭了,就自作主张地给他多舀了几块牛肉。楚瑜伸着脖子在他边上张望,不顾烫得抿了一口,被烫得吐着舌头嗷嗷叫。   褚朝阳嗤笑一声:“傻子。”   楚瑜竖起中指骂了回去,呜呜哇哇骂的挺难听,挺难听懂说的啥。   “你们俩都出去吧,别闹了。”徐盼拆了个冰棍递给楚瑜,“我看着做点就好了,你俩先出去玩会儿,别进来捣乱了。”   楚瑜紧扒拉两口,挨到他身边,挑衅地冲褚朝阳做了个鬼脸:“我会做意大利菜,我来帮忙吧。”   徐盼笑着婉拒了:“你是客人,没有让你动火的道理。”   楚瑜抿了下唇,盯着他几秒,接着凑近碰下徐盼的脸颊。   徐盼惊慌地后退躲开他,不可思议,视线在他身上久久停留,然后才看向愠怒的褚朝阳。褚朝阳向前抄了一步,眉头压低,目光阴鸷恼怒异常。   他捂着脸走向褚朝阳,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唰的一下就过去,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褚朝阳瞪了楚瑜一眼,拉着徐盼去水池边冲一冲,免得染上不干不净的病。   他早知道楚瑜是个不检点的,但没想到会那么明目张胆的挑衅他,他还在呢就敢亲他的人。   水声哗哗的。   楚瑜尴尬地站在原地,扣着手指有点无措:“褚朝阳,你为什么那么大反应,仿佛我是个病毒。”   褚朝阳没有理他,专心搓着他哥的脸,直到白净的脸颊泛起一片红都不放心。特意去客厅拿医药箱里的酒精出来,用棉签沾着往皮肤上擦,害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留在上面。   徐盼也不大明白,想劝劝就被褚朝阳冷了一眼,等他收拾完了才放松下来。   “我很脏?”楚瑜有些没底气,不解地去看徐盼。   褚朝阳彻底撂脸子不干了,他抿了下唇确保出口的话不至于太难听,几秒后还是忍不住指着他呵斥:“ 别过来,你站那别动,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家,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要不是看在楚瑾的面子上,他绝对不会让一个可能携带性病的玩意儿进自己家,鬼知道楚瑜是什么时候开始滥交的,细想就是引狼入室。   为了钱就随便跟别的男人上床,很难让人看得起。   这种人在放正常人家是要挨打的。   在场也就是徐盼不知道他的烂事儿,还能给他露出个好脸色,但不能只逮着他哥一个人霍霍。以前狐狸精不在意,可现在徐盼是他的人,他肯定得把风险排除在外。   “你至于嘛褚朝阳,我不就是亲了你的哥哥,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可以去亲我哥。”   “你闭嘴,恶不恶心。”褚朝阳把徐盼拉到身后,“你在外面玩得多花都没人管,但这是我家,你老实一会儿能死啊。”   这话说的他咬牙切齿。   “我不花,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信我。”楚瑜烦躁地向前几步,努力想去解释,“我跟我哥说了,我没睡过几个,你们为什么不信。”   褚朝阳不屑冷笑:“那你干的事儿怎么解释?”   “这不能问我。”楚瑜的视线从褚朝阳换成徐盼,急于辩解,“他说他喜欢我,他心疼我,想要帮我解决一切问题。”   褚朝阳觉着匪夷所思:“你信了?”   楚瑜嗯了声,弱弱道:“我信了。”   “他真这么说的?”徐盼微微出神,出口后赶紧对褚朝阳解释道,“我只是问问。”   褚朝阳目无波澜:“没事,我没那么小心眼。”   楚瑜举手做发誓的动作,烦躁道:“真的,我骗你們干嘛,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问我一堆奇怪的问题,比如说怎么看你,会不会瞧不起你,罗里吧嗦的……我很讨厌我的人问这种事情!”   徐盼不解地皱眉,楚瑜和赵晔的事儿怎么还会牵扯到自己。   但褚朝阳明白赵晔在问什么,他在追问是不是楚瑜也重生了,以先前楚瑜的样子,总是昂着头用鼻孔看人,不可能好好地坐着和徐盼说话。   “你那个画展的画他都买了?”   “啊,你怎么知道我要办画展。”楚瑜谈及此事便藏不住笑了,“d市那边都安排好了,年后就可以参观了,我哥告诉你的?”   褚朝阳敷衍地应了声,无声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来了。楚瑜有一点比徐盼强,就是热衷于搞自己的事业。一切都以自己为中心,这种态度挺吸引人的,不然赵晔也不会费劲的去讨好。   当然,这不妨碍得手后就会觉着如同鸡肋,睡了也就那样。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楚瑜重新回头望向厨房,咽了咽口水:“徐盼,你还做了什么吃的,那么香?”   “瓦罐汤,马上就好了,饿的话可以先吃这个。”徐盼拍拍朝阳的后背,“山药肉泥做的,因为朝阳爱吃放皮蛋的,所以就先紧着他来了。”   “我没听说过。”   褚朝阳夸张地叹了口气:“没事,你不吃挺好的,你回家啃你的牛排去。”   徐盼叫了声他的名字,让他注意点礼貌。   外面大雪纷飞,屋里暖气开的足。坐在餐厅里望着窗外,来上一盅缀着小葱山菇的瓦罐汤,入口咸鲜,外加上皮蛋特有味道,简直不要太巴适。   应该是少年时就在国外的缘故,楚瑜对地方小吃了解较少,吃哪个都觉着好吃,眼睛都亮了,意外地给徐盼捧场。   徐盼这人特别好打交道,只要不是刻意刁难他,他都能处成朋友。再加上楚瑜三句话两句半都是彩虹屁,呜哇乱叫地表示再来点,就很讨徐盼喜欢了。   显然他俩并没有一个男的而起间隙。   褚朝阳后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飘雪的夜景:“你俩倒是挺投缘。”   徐盼给楚瑜夹菜的手顿了,坐回原位,望着朝阳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褚朝阳在他哥面前藏不住情绪,萎靡地靠到他肩膀上,“就是想起一些事,心里烦得慌。”   徐盼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紧紧扣着,弯起眼睛笑着询问:“那你介意和我说么?”   小小的热气扑在颈上,撩得褚朝阳心软。   他不大想说话,因为他想要的更多了,一开口便忍不住想要流露怨念。这几天总忍不住去想上辈子的徐盼,如果那个徐盼在这儿的话,又该是怎样的场面。   大概又口是心非的推开他吧。   褚朝阳莫名有种他哥一直都爱他的错觉,并不真着,没有依据。而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愈演愈烈,让他们先前的矛盾显得虚假藏着一层难以示人的情绪。   褚朝阳闭目抵住他的颈窝,有些疲倦:“你听了会不想理我的,算了吧。”   “怎么会,你又要跟我提赵晔么?”徐盼皱了下眉,本能有些抗拒,“你怎么这么耿耿于怀,什么在这儿都没你重要,你别瞎想了。”   褚朝阳轻笑一声:“好,我听盼盼的。”   徐盼摸摸他的脸,压低声音笑着打趣道:“难道你也吃醋了?”   褚朝阳垂眼望着他的唇,靠近碰了碰,用唇瓣抿了一口徐盼的下唇:“先前爱吃些没名没分的醋,你都不理我……”   徐盼一时对不上太多的信息,重生后的褚朝阳并没有受太多的委屈,他细细回想也只能当作朝阳夸张地说法。   “以后不会了。”   褚朝阳不太听得进去,牵着他哥的手喃喃道:“差个戒指,套牢了我才放心。”   徐盼迟疑了:“……等一等吧,你现在还小。”   “你还想让我等多久?”褚朝阳语气平淡没有波澜,“哥,你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我可以等,但我的耐心不多了。”   徐盼奇怪地望他一眼,这话说得可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好像自己辜负了他似的。   “你不同意也不……卧槽……”褚朝阳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抿着嘴,手肘抵在桌面上握紧拳头,“哥,你干什么……”   他的语气不自然了。   因为他哥的挣开他的手,攥在了那里,手劲儿还不小。这架势似乎就是奔着给他弄残废来的,不是,今晚不用了啊?褚朝阳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徐盼不理会他的视线,恨恨道:“你再胡说八道以后都别用了,剁下来,学太监挂墙上。”   玩归玩,闹归闹,一包子劲儿较真算什么。   徐盼喜欢朝阳,反正他俩都决定在一块了,这种仪式信物有没有的都行。倘若愿意两情长久,草环也比真金可贵,但朝阳那么着急就显得可疑。   脑子一热做不出好决定。   他松开手:“朝阳,你再考虑考虑吧,好端端怎么说这话了?”   片刻后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闲的了。”   “好吧。”徐盼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时摸摸他的脸颊和侧颈,“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褚朝阳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侧身歪在椅背上,望着他哥恹恹地胡思乱想着。   诸般的前尘旧事席卷而来,他此刻是幸福的,幸福地像是一团流光溢彩触手即随的泡沫,他贪婪地双目大睁舍不得眨眼,想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长久留下。   一反常态,他第一次怯了。   按理说他不该去催他哥的,他应该胸有成竹、循序渐进,不然肯定会让徐盼起疑。   没多会,徐盼的声音出来了:“朝阳,你还沾沙拉酱吃?”   褚朝阳嗯了声:“我不要饺子汤,有味。”   “知道。”徐盼笑着回答。    第40章   等到晚上七点多的时候, 楚瑾就来接人,原想着两个和赵晔有关的人得打成一团。至少他们是不占理的,楚瑜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往别人男朋友床上爬, 说出去都不好听。   楚瑾把礼盒放在玄关, 脸色有些尴尬:“让小瑜先出来吧, 给你们添麻烦了。”   褚朝阳朝餐厅指了下:“他吃着呢。”   此话一出,把不苟言笑的楚瑾惊成了挑眉,歉意地点了点头就往屋内走。他那不听话的弟弟正端着碗往嘴里扒饭呢,见他过来就把脸埋的更低了,还朝徐盼挪了挪位置。   显然是抗拒他的靠近。   “……楚瑜, 你还嫌不够丢人,闹够了就跟我回去。”楚瑾语气微沉, 如往常一般具有威慑力。   楚瑜动作一顿,把碗撂下后拍案而起,怒目蕴神:“什么叫我不嫌丢人,我被人骗了我能怎么办,你嫌我丢人就别来管我!”   “你真是让外面的人给带坏了, 马上和我回家。”   “我不,回去你又要打我,我要报警——不,我要回意大利去, 你把我的护照还给我。我不是清朝的女人,我不需要勋章奖牌来证明贞洁!”   什么和什么啊。   楚瑾深吸一口气,明显能看出脸上阴的厉害, 不想再和这个半吊子中国话费口舌了。上前拉住楚瑜的胳膊向外走,楚瑜一只手扒着桌子不松开,“刺啦”一声, 是桌子在地板上滑动摩擦的噪音。   徐盼不知所措地望向褚朝阳,离开也不是,在原地待着也不是。   褚朝阳笑了下,他挺乐意看楚瑜掉马的,他这人挨得每一顿揍都不算白挨得。既然徐盼都看他了,那他就勉为其难地拉一下架,省得蛐蛐他们看热闹。   “别打了瑾哥,楚瑜已经知道错了。”   “他记吃不记打,朝阳你帮我把他拽出来。”   “啊——我要走,我是无辜的,你们都歧视我,都欺负我!”楚瑜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徐盼,“徐盼,你帮帮我,他们要杀我灭口。”   “我在历史书里看到过很多先例,古代人因为和人睡觉就会被淹死,我哥他要淹死我!救命!”   褚朝阳听得想笑,实在忍不住纠正道:“那个叫浸猪笼,专治管不住下半身的人。”   一番拉扯,养尊处优的楚瑜还是在体力上落了下风,抽抽搭搭地挨了两脚后跟着他哥回去了。唯一不错的就是楚瑾保证不再打他了,回到家后肯定不会奔着弄死他的程度去下手,留他一条活路。   褚朝阳出于礼貌性地送他们到楼梯口。   回来后,徐盼正在把椅子和桌子放回原来的位置,看他进来后叹了口气,笑了下继续自己的工作。一副欲言又止却无可奈何的模样,不晓得如何开口就闭嘴了。   “他真吵。”   “……嗯。”徐盼摆完后,又收拾碗筷去洗碗池,“楚瑜说他哥经常打他。”   褚朝阳乐了,走到他身边亲了口:“怎么,你也要跟着他哥学习,没事打我一段。”   徐盼斜他一眼,噗嗤一笑:“我可打不过你,你长能么高了。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该下能么重的手啊,他都说自己错了,下次改了不就行么。”   “他狗改不了吃屎,管他干嘛。”   褚朝阳在身后环住徐盼的腰,贴着耳朵小声说话:“你捏的我好疼,哥哥帮我吹吹好不好?”   徐盼用手肘推推他,蹲下打开洗碗机将碗筷放进去,笑道:“我捏哪了,疼成这样。”说一半他突然降低了声音,应该是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脸色冷不丁的变得正色。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给我戒指了。”   “不放心,想和你有个家。”   徐盼冲着手没有立刻回应,洗完后闻了下确定没有油烟味才看向他,眉眼里具是爱意:“你不送我,咱们就不算了?”   褚朝阳闷声道:“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哥哥和妻子的区别。”   “哈哈,你之前不是还叫我老公么。”徐盼湿着手捏捏他的脸颊,“不过是个称呼的事儿,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啊。”   “老、公。”   此时徐盼看着朝阳的眼睛,笑意盈盈,小红舌在齿尖晦暗的跳跃着。   褚朝阳的表情稍稍舒缓,但并没有多开心,双手撑在流理台的沿与他逼近。眉头微蹙却不出声,对视许久,涩声追问道:“你说你爱我,有多爱?”   徐盼一怔,不大的白手抚着他的后背,从肩胛沿着脊柱安抚。   他眸中的笑意与温柔共同流淌,边想边说,语气缓慢清晰:“如果你希望我是哥哥,我会竭尽所能地去照顾好你;如果你希望我是妻子,我可能不太清楚如何对你,不过我可以去学。”   时至今日他还是分不清两者间明确的界限。   但有趣的是,徐盼并不把这当成多重要的事儿。   世上大多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不够漂亮不值得被爱,不够富有不值得被爱,不够有能力也不值得被爱。若不提出附加条件,便注定是一片混沌无羁,可他在意的人只有褚朝阳,最爱的也只是褚朝阳。   只要是褚朝阳就够了,他无心再在意其他。   褚朝阳靠近将他搂在怀里,细密的亲吻在额头鼻梁落下。   徐盼不清楚朝阳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但想到他父亲的所作所为,也算是他和朝阳的童年阴影之一了。   醉醺醺的高壮男人时常在夜里出现,女人压抑的哭声和骨骼撞击墙面的声音一同响起,接着是翻箱倒柜的落地声,一无所获后便开始咒骂家里的所有人,拿刀去把单薄可怜的卧室门劈开。   记得有一次,那时候他妈已经去世了。   徐盼他爸又去赌钱,输了就找徐盼要存折,存折里是徐盼的高二开学的学费。   徐盼当然不会给他,一开始他爸是笑嘻嘻的说了几句不值钱的片汤话,一阵后,见徐盼不搭理他就开始动手自己找,找不到就恶狠狠地望着徐盼,像在看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恨意涛涛。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记不太清了,他根本就不是他爸的对手,瘦瘦高高的,仅有的那点营养长在了骨架上。吃了上顿没下顿,连反抗地力气都没有,很轻松就被徐建军掐着脖子按在地上。   太他妈的屈辱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底做了多大的孽才会遇到这样的父亲。   当时是想的是有钱了一定要带着朝阳离开,结果在那年冬天他爸就死了。   挺好的。   徐盼抬头亲了亲褚朝阳的嘴角,用胳膊勾着他的肩膀,少年会意地低下和他交换一个轻吻。   褚朝阳趁着喘息的间隙将他抱到流理台,明显的高度差让他们的接吻更方便。   徐盼的指尖摩挲着朝阳的脖颈,单薄的皮肤下是鲜活的生命,血管在跳动,一下一下蓬勃有力。   他们的接吻向来温柔湿腻,总是像把最柔软的一面露给对方。   但这会徐盼希望朝阳可以粗暴一些,别能么温吞,他睁开本该闭上的眼睫,专注地望着朝阳的眸子。对面的人显然是有些讶异,黑暗深沉的眼睛浮出了笑意,他恶劣地咬住了褚朝阳的舌尖。   褚朝阳无奈且宠溺地叫了他一声“哥。”   “对不起。”徐盼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他喜欢褚朝阳的名字,在唇齿间呢喃咀嚼时像在念着太阳,总是给人无限的希望与温暖,偏偏朝阳还真如朝阳般陪在他身边。   褚朝阳是真的害怕他哥说两个词儿,一个是对不起,一个是谢谢。每次他哥向他道歉都是大事儿,而且还朝着坏的放向狂奔不回头,到结尾了才告诉他。   他捧住徐盼的脸,煞有其事地警告道:“不准说这个词儿。”   徐盼愣了下,不明所以,但点点头:“……可是我觉着我真的挺对不起你。”   褚朝阳听得发蒙,徐盼对他不可谓不好,给吃给喝还给睡。除了容易对野男人恋爱脑之外,别的也没啥。   “你又趁我不注意找赵晔去了?”   “……”   “你真找他了?!”   徐盼赶紧打断他的话,好不容易有点旖旎的暧昧,就这么在褚朝阳的怀疑着消散了。谈个恋爱让朝阳记挂一辈子吧,他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没有来我家,会不会可以少受许多苦。”   “毕竟徐、我爸他脑子有病了。”   摊上个神经病爹他也没办法,但褚朝阳因此记恨他,他也能接受。   褚朝阳眼神始终落在徐盼的不自在上,他比自己想象地更爱褚朝阳,水润的眼睛望着他,蹙着眉在等待一个已知的答案。   其实他对徐建军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他哥每次都护着他,当时也傻逼,光想着不挨打忘了他哥也怕疼。   要是放到现在,有的是办法收拾他,可惜死早了。   “咱俩才是一伙的,你想着他个死人干嘛,骨灰扔哪都忘了。”   “……让那边的亲戚带走了,说有祖坟什么的。”   “哦,那挺好的,有野亲戚给他烧纸就找不上咱们了。”   徐盼笑着嗯了声。   他一点都不想提关于死人的事儿,那段时间正用钱呢。徐建军死了倒无所谓,但火化场的关他要好几千的火化费,他一下子拿不出来,就被那群亲戚说不孝顺。   但真朝他们借钱又不乐意,又开始说让他努力工作了,把他爹给赎回来。   他下来向外走:“朝阳,你怎么都是野的,野男人,野亲戚,有没有野哥哥?”   褚朝阳搂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骂人的词儿你学个什么劲儿啊,回头整点野生惠灵顿吃吃。”   “开自动拾取了?”   褚朝阳忍不住笑了,挠他哥的痒痒肉:“好啊徐盼,你打两天游戏就学会埋汰我了,好恶毒的人啊。”   徐盼躲着他咯咯直笑,缩着身求他别闹了,俩人你推我,我绊你拉拉扯扯地摔到沙发上才罢休。   褚朝阳刚把徐盼压到身下,徐盼就翻身躲开,有样学样地趴到他身上去了。   还推了推朝阳的肩膀让他躺好,另一只手去解他牛仔裤的拉链,不知道瞎想些什么把自己的脸都弄红了。   半晌不吭声。   屋内的空气温度在逐渐上升。   褚朝阳呼吸一滞,本能地眯了下眼:“不是,哥,你没自己弄过啊?”   “很少。”徐盼没有否认,面上强装镇定,怕褚朝阳不满意便主动送上一个深吻。   褚朝阳爽的头皮发麻,嗓音都哑了,他弓起身抵着徐盼的额头:“都是在我睡着的时候?”   “嗯。刚辍学那会儿,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想。”   他的手指摩挲着他哥的鬓发,声音含糊不清,闷在他们的亲吻之中:“你不想让我知道?”   “你帮不了我,你还是小孩,好好上学就行了。”   “半夜趁我睡着了,偷偷出去。”褚朝阳喃喃重复着,眼底的情绪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徐盼垂眸错开目光,睫毛颤抖,微不可查的嗯了声。他的手快没有力气了,羞得快要握不住了。想到这里,他抬手捂住了褚朝阳的眼睛,侧身伏低去张口。    第41章   夜里, 事后两人洗完澡腻歪。   褚朝阳特别喜欢摸他哥的侧腰,隔着莹润的白皮子数下面的肋骨,明显能感觉徐盼比以前吃胖了点。肋骨不再凸起的硌手了, 指尖一根根向上攀爬。   有点痒, 又有些说不出酥麻。   徐盼半阖着眼睛眨动, 按住他的手,声音有点动情的沙哑:“不累了?”   “嗯。”褚朝阳挑了下眉,反手拉着他往他自己心口按,“睡不着。”   床头亮着一盏黄色的小夜灯,一大片黯淡的灰黄色扑在墙上, 褚朝阳背着光,与徐盼面朝面搂着。徐盼抬头去望他, 摸摸他的脸颊,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里,轻重有调地揉按着。   “还在想楚瑜?”   褚朝阳笑了一声,挪着上身挨近他:“没有,我想他干嘛, 跟个大喇叭似的——在想你。”他低头在徐盼额头上亲了个响的,在寂静的卧室里相当响亮。   徐盼也忍不住想笑:“你又想我什么?”   “在想你和楚瑜的关系,你讨厌他吗?”   “不啊,我反而有点羡慕他……”徐盼一看褚朝阳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我羡慕他生活富裕,没吃过苦, 你再乱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褚朝阳委屈巴巴地嗯了声:“我没能么小心眼。”   对视着,几秒后就都憋不住笑了,他俩都心知肚明。要不是徐盼手快, 他又得说点晚上不能播的话,把他哥从怀里气跑。比如说,你是不是羡慕楚瑜和野男人睡过,你是不是羡慕他是……算了,都是些故意扫兴的话。   “你不用羡慕他,咱家的条件不比他们家差,回头请几个大师给你捧捧场,你也能当画家。”褚朝阳出于捧场买过这些二代的大作,买完也看不出个一二三,还不如整个茶壶好呢。   徐盼听乐了:“算了吧,你也太看低楚瑜了,好歹也花了一千多万呢。”   “不算多。”   当年褚朝阳在美国也花得也不遑多让,除了大学学费外,就是在当地搞搞创业,了解了解发达国家的企业到底优势在哪里。玩笑点说,褚朝阳就像块扔进知识海洋的干海绵,忽然就开窍了,拼了命的学习。   回国前就把本金带利息换给褚振华了,才让褚振华对他略有改观,毕竟没有谁会相信一个没经过培养的年轻人可以担当一座巨型集团。   这一行动显然是打了他们的脸,让褚振华有了光,那时候才把褚朝阳当亲儿子看了。   想到这里褚朝阳就觉着累了,他也是个人,奔波忙碌好几年,现在的安逸是他应得的。他就水灵灵的把腿压到了徐盼腿上,颇为霸道地搂着。   也就这会儿和霸道总裁沾个边。   徐盼习惯了,俩人挨着暖和,他轻笑着:“朝阳,我真觉着和做梦一样。”   “咱们能住能么好的房子,出门还能开车……而且还有个能保鲜的冰箱。”   褚朝阳绷不住了,搂着他一阵阵地乐,这话说得,他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徐盼提及冰箱。从去年的时候就念叨过几句,今年夏天又提了,不知道地还以为能保鲜的冰箱才是他的真爱呢。   他哼笑道:“你要是实在喜欢,可以立个项,回头研发个冰箱,上面保鲜中间冷冻下面掏炉灰。”   徐盼跟着他想了想,觉着这和xx集团根本不是一个赛道的,片刻后反应过来他在打趣自己,开车回来的时候褚朝阳就爱听相声。郭德纲一句,于谦一句,路上也挺热闹的:“明天晚上吃冰糖炖猪头吧。”   “大猪头前面吃葱后面喝酱油?”褚朝阳笑着。   俩人天南海北地随便聊着,等累了就睡了。   徐盼越聊天就越清醒,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脑子离乱七八糟地跑事儿。可能是地暖烧的嗓子干,他回头看了眼褚朝阳,轻轻地拿开他的手,端过来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   目光落在落地窗,白纱窗帘留出一道缝隙,可以俯瞰整个商业圈。金属光泽的高楼发着银色的光辉,将紫红色的天空衬得浅淡,细碎的雪花夹在风里飘飘荡荡,打着旋跑远。   陪朝阳上班的时候,他有时候就会从上向下看,地面上的人小得不入眼……这段时间真跟做梦似的,与过往是天壤之别。   如果不是因为朝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过上这种生活。   褚朝阳是个聪明的会疼人的,他对徐盼并不是像那些人似的搞虚的,送首饰送衣服,领着徐盼学习一些新知识。眼界提升了自然不会被阿猫阿狗骗走,徐盼再瞎也能看到他身上金光闪闪了!   况且徐盼最爱的就是他,自然是爱得移不开眼了。   徐盼再次看向他,看了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神情。一会儿,他便想朝阳挪了挪,将他的胳膊重新拉到自己腰上。   第二天是褚朝阳先醒的。   他醒了徐盼也就睡不着了,亲亲抱抱磨蹭一会儿,不醒也得醒了。   褚朝阳拿过手机看了看今天的行程,周天不用上课,但得回公司坐班去。服了,昨天忙活楚瑜家的事儿,今天忙活自己家的事儿,瞎捣鼓。   “怎么了。”徐盼凑到他身边去看。   褚朝阳把手机撂了,翻身压到他哥身上,连着啃了好几口,又一头栽下来长叹一声:“怎么办啊盼盼,我不想上班,我爸他又得喊我去开会。”   徐盼摸摸他的后脑勺:“那就去吧,你爸爸他可是委你以重任,不然他又得说你了。”   “唉——”   褚朝阳单手托腮,垂眸看着他哥的胸口“他说话你不听就行,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都五十多了,你让让他。”   徐盼不适应地并了下腿,没有阻止褚朝阳的动作,呼吸急促,眯着眼轻声道:“你爸爸他那次找我谈话就没说我,是因为你吧朝阳。”   前几天褚振华因为朝阳不听话的事儿,特地找他出去谈话了。   依旧是聊的他唯一的儿子。   褚朝阳动作一顿,笑了一声:“因为盼盼努力工作啊,你进步挺快的,比那群实习生都聪明。”他加重手劲儿,“老公真棒。”   徐盼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浑身微微发抖:“朝阳,你别乱叫。”   他不傻,怎么看不出褚朝阳背地里的偏袒。   褚振华起初对他并没有好脸色,看他就跟看胡搅蛮缠的小混混差不多,认为徐盼就是个得知半路加入自己家的弟弟是个根正苗红大少爷后,得要敲出几百万才肯罢休的混蛋玩意儿。   但半路褚振华却跟夺舍了似的,看他也慈祥的笑眯眯地,那种刻薄盛气凌人的架势都收敛了。   这不可能会因为他和朝阳同进同出而改变。   要是朝阳一味地为他出头说话,他甚至会厌恶恶心,连有钱人的体面都不愿端着,直接骂他不要脸。   徐盼能察觉出是朝阳的功劳,但具体做了什么却不清楚。   褚朝阳没有可解释的,话语权向来是靠自己争取的,只要他爹觉着他能担当大任,不违法乱纪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歹活了两辈子,略微出手就是比之前强。   他看问题向来简单粗暴,褚振华无非是不想股权被稀释,话语权都没了。一群野亲戚想着如何接替他,虎视眈眈的,谁看了都不舒服。   这是家里真有个“皇位”等着继承,褚振华需要个孩子,最好还是个能成事的孩子来接任。   因此褚朝阳就没必要去装小学鸡,该咋办就咋办。   他爸开始老了,他可精力旺盛着呢。人总是这样,稍稍流露出一丝腐朽衰老的气息就能吸引来一群秃鹫,随时等着你脑袋一歪就开餐,它们才不会在意食物身前的心血。   上辈子他过得绝没有现在滋润,回国后褚振华就已经累病了,插着呼吸机说不出话。   褚朝阳并没有一走了之,那会儿他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没有刚回家时能么幼稚。跟老baby做了个保证,接下来人生最好的几年时间全都用来接受社会毒打了,最忙的时候一天要赶十场会议,又或者赶场子似的赴宴应酬。   恰逢今年上头有个红投标书,省里要在三年内完成世界性港口建设,关于xx港口的开发就是由褚氏集团牵头负责,褚振华让褚朝阳替自己主持晚宴,自己则在暗处观察。   这一动作就算权利有了交接的迹象,今年不会再有人试着提议重组董事会了。   比上辈子爽得多!   褚朝阳屈膝压住徐盼的腿,那瘦白的腰如白蛇难耐扭动,腹肌绷得明显。他低头吻住徐盼的胸口,虎牙尖尖勾着嫩肉磋磨,轻易就让他哥从嗓子里挤出细细的声,生理性地泪水顺着眼尾滑落。   水声啧啧。   朝阳——徐盼失神几秒,脸颊上抚上春色酡红。见褚朝阳歪头看过来,便挤出个笑,摇摇头抬起手臂搂住褚朝阳的颈背。   褚朝阳感觉到那只手在后背安抚性地轻拍几下,接着一哆嗦,就垂着搭在他后背掐自己指尖了。   妈的,真会勾人。   “盼盼?”   徐盼仰头歪枕在枕头上,眼睫毛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簇一簇的,鼻翼随着沉滞湿润的呼吸轻微翕动,嘴唇抿着不肯出声。   听到他叫自己才半睁着眼去望他,声音中带着难耐的喘息:“怎么了,嗯,不想了?……不想了那就起床吧。”   褚朝阳向下摸了摸,徐盼惯他的时候是真惯着,啥都不想着就先紧着他来。   他在湿滑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恶劣地沉声道:“盼盼怎么能么敏感,稍微亲一下就有反应了,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自己来了?”   “我没有。”徐盼的大腿和小肚子打着细细的颤,把胳膊缩回到他们之间,抵着褚朝阳的肩膀,“都是你亲得了……”    第42章   徐盼趴在浴缸边沿, 目光无神,恹恹无力地感受着有东西流出。朝阳还不放心的检查确认,在小肚子上揉了揉, 弄得他腰又有些酸了。   他真想不通褚朝阳为什么能么紧张。   褚朝阳瞥见他不耐烦了, 在身后亲了亲他的耳朵:“哥, 再忍忍,洗完澡我抱你出去。”   徐盼侧过脸望他,有气无力的摸了把他的上臂,已经能看出分明的肌肉线条了:“你在我身上使了能么多力气,现在还有劲儿啊, 累坏了可就长不了个了。”   这话说得十分暧昧露骨,徐盼却面上坦荡, 不以为羞。   “哥。”褚朝阳无奈叫了他一声。   徐盼还不明所以,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毕竟男生还是高一些比较好。要是他十六七的时候能和现在过得差不多,应该能高上几公分。   妈的,羡慕了。   他挨近和褚朝阳比了比骨架, 小了不止一圈,瘦弱单薄。他听到褚朝阳轻笑一声,佯装怨怼地锤他一下,抱怨道:“你长能么高干嘛。”   痒, 不只是被摸得痒,心里也痒。   褚朝阳咽了咽喉结,垂眸视线一滞, 身下的皮肉莹白柔韧,一线嫩色昭示着含苞待放。他虎口落在徐盼的腰处,拇指暗示性极强地摩挲着一片皮肤:“哥, 听说怀孕的话会二次发育,再长高一点。”   “啊,真的?”徐盼回头讶异,同时柔顺的放软身体。   “真的。”褚朝阳笑了下,跨过浴缸向外走。   徐盼转过身坐起来,望着他笑道:“那完了,我是男的我生不了。”   褚朝阳擦着头发,顶着一块毛巾:“有个孩子就好了。”   “你想的太远了,你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呢。”徐盼专注地看着他,眼神不解,不大明白褚朝阳为什么会突然说如此不着调的话。   褚朝阳没有再说话,跟伺候太后老佛爷似的照顾徐盼。   “铛铛,香香盼盼。”褚朝阳笑着后退一步,跟献宝似的伸开手。   徐盼一怔,反应了几秒才笑了下,欲言又止。他觉着他可以问褚朝阳原因,因为他们已经睡了,因为褚朝阳说过最爱他,他应该有点资格问吧。   如果归结为男性的繁殖欲,这就太侮辱朝阳了。   褚朝阳在洗完澡后就觉着自己比平时帅上不止一倍,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果然还是十八的时候娇嫩。这会儿没经历过社会的摧残,怎么看怎么顺眼,妈的,太帅了!   褚总水灵。   他把徐盼拉过来,下巴贴着他的发顶,满意地眯了眯眼。   “那个,朝阳。”徐盼没底气地踟蹰着,他清楚自己想问的问题在此刻过于扫兴,一番话在舌尖吞吞吐吐。   褚朝阳垂眸俯他,他看得出徐盼在纠结,惶惶不安。那双眼睫缓慢眨动,一下两下,几秒后像下定决心般抿住唇,牵住了他的手:“朝阳,我——”   卡顿了。   褚朝阳很有耐心,似笑非笑地等待下文。   徐盼有点想说,但又不敢,抬眸对上褚朝阳时脑子就空白了。   ……还是算了吧。   “没事,就是最近有些胡思乱想。对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嘛,现在都上午十点了,你不准备准备?”   褚朝阳看他这幅反应有些想笑,一旦得不到正面回应就跟鸵鸟似的埋头逃避,话到了嘴边又改口,提及和朝阳相关的事儿则口齿流利,格外上心。   “不去了。”褚朝阳捏捏他的脸颊,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心情不好,不想去了。”   徐盼清楚是和自己相关,他还是惹得褚朝阳不高兴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朝阳走出去。   兴许是他越界了。   他呼出一口气,他觉着自己属实是被朝阳惯坏了,没有正面的回答就是拒绝,他就不该这么钻牛角尖。   想到这里便松开手去洗手台洗了洗脸,冷水降温,理智回归。   回过头就发现朝阳在拐角处探个脑袋,挑眉奇怪得看着他,他有点尴尬:“朝阳。”   褚朝阳走出来,抱臂笑道:“盼盼,过来。”   徐盼哦了声,觉着他这样叫像在喊一条狗,没大没小的,但还是走了过去哄劝:“怎么了,你还是去吧,你爸爸说你对他们挺重要的。”   “说了不去就是不去,又不是卖给褚振华了,还真唯命是从啊?”褚朝阳搂住他的肩膀,“在你心里褚振华都比我重要,他说什么你都进脑子,我却不行。”   徐盼摇摇头:“他是你爸爸,他不会害你。”   褚朝阳叹了口气,领他回卧室:“换衣服去,等会咱们出门。”   他对此有些抗拒,他不想再走第二遍上辈子的悲惨结局了。   当时徐盼的也是对他态度好一阵坏一阵的,最后一段时间竟装的两人相安无事,骗他说自己好得很。而且徐盼也未必愿意说出自己身体的变化,觉着拈酸吃醋见不得人。想不开的话对身心都不好。   更重要的是他怕了。   眼前的徐盼好不容易被他养的好了一点点,万一再走上之前的老路,褚朝阳真得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   他们现在是挺好的,但褚朝阳还不够放心。   徐盼犹豫地望他,边换衣服边问道:“朝阳,我们去哪?”   “医院。”褚朝阳帮他整整衣领,抬手在头发上撩了撩,看了眼腕表,“现在马上十点,等会我开车带你过去。”   徐盼一怔,紧张道:“去那里干什么,你生病了?”   “这话说你还差不多。”褚朝阳笑了下,“我好吃好喝地能有什么事,陪你看看去。”   徐盼隐约能感觉到和自己那番话有关,这下真陷入迷茫了:“我也没事啊……”   褚朝阳拉过他亲了一口,目光清明:“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徐盼语噎,他是个懦弱老实、软弱可欺的,只要他在意的人稍稍态度强硬一点,他立马就能为他改变主意。底线可谓是相当灵活,关键在于他在意的人是怎么想的,只要褚朝阳愿意,他做什么可以。   但他现在看不清褚朝阳的情绪,面无波澜。   徐盼自己都不清楚,视线逡巡徘徊在少年认真的神情。   “我怎么了?”徐盼向他挨近一些,偷偷瞄褚朝阳一眼,得寸进尺与他十指相扣,片刻后,甚至不要脸地摇一摇他的手腕。   “我挺好的。”   褚朝阳呼吸一滞,伸手将徐盼搂进怀里,侧首与他平视。他在审视徐盼。含情深邃的眉眼弯起,一往情深,目光随他这些小动作变得愈发沉重。   他眨眨眼,压下难言的酸涩,玩笑道:“我怕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徐盼面上赧然,他慢吞吞地回抱过去,小声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褚朝阳无声呼出一口气,搂住他哥的上身轻轻摇晃,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低头在徐盼耳边亲了亲,温柔地央求着他陪自己去医院。   他想交心,却实在不放心。   最后的最后是一地鸡毛。   他并不对外人抱有希望,远的不说,近的过得都像一坨……   他很难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人,徐盼算是为数不多的例外。别的男人女人只让他感到恶心,谄媚地笑着希望得到些什么,即使没有招惹,也会想闻到腥的猫般扑绕过来。   徐盼不一样,他就像一股清流,或者说一朵奇葩。   笨。   ——朝阳,更爱我一些好不好。   这放在那群莺莺燕燕里就显得愚笨,有情饮水饱,没见过能么蠢得人了。   但褚朝阳就偏偏喜欢,因为他也是这类,只是装的比较入世。如果让他在徐盼和荣华富贵之间选,超过0.01秒都算他犹豫,只要能和徐盼待着,两个人相依为命过一辈子就是奖励。   这么说,褚朝阳也是个没出息的恋爱脑。   -   褚朝阳十分可靠,徐盼这样想。   这家医院很大,和公立医院的破旧沾不上边,明亮宽敞,几乎是徐盼见过最好的医院了。最近他跟着褚朝阳长了不少见识,说是让他做助理秘书,其实只负责在朝阳身边站着,做什么事都是朝阳手把手的教。   而当事人还翘着一郎腿,歪在徐盼肩上回消息,用得是新换的触屏苹果。想起来里面有定位后,就十分强硬地塞给徐盼一个,人丢了好找。   徐盼不知道这个功能,可宝贝了,没事就拿来拍东拍西的,拍得全是褚朝阳。   这会儿又低着头摆楞,将手腕悄悄移向褚朝阳,想偷拍个。褚朝阳一心二用,而且徐盼的偷拍技术相当不熟练,余光一抓一个准。   他抓住徐盼的手腕,把手机拿走了,便打开相册便弯起眼睛笑道:“拍照十块,合照免费。”   “哦。”徐盼被抓包后就不做解释,看着朝阳翻相册,耳朵逐渐变得通红,磨磨蹭蹭地从羽绒服内兜里开始掏钱。真是过得好了,现在再拿出的钱都和新的似的,红的蓝的黄的,就是没有绿的。   褚朝阳气笑了,视线扫了一圈周围,一口叼住他的耳垂磋磨:“钱花完了?就这点可不够。”   十张偷拍就够一百了,徐盼拍照的技术实在没法恭维,只能算个量大,同一个角度恨不得拍个五六七八张。   扫一眼就能发现,徐盼这点钱根本就不够。   徐盼把票子叠起来,来开褚朝阳的口袋塞进去,支吾道:“先欠着,下个月你把生活费给我,剩下的都归你。”   没底气地耍无赖。   褚朝阳爱死他哥这幅模样了,手伸进口袋里牵住他的手,紧紧握了一把。挑眉笑问:“这么爱拍我,为什么不拍好看点?”   “我觉着还行……”徐盼被问得不好意思,低头不理他,耳朵上的红已经染上脸颊,红通通地。这是技术问题,他不会拍照他也没办法,死亡角度死亡光线,这些照片能看全靠褚朝阳的大帅脸顶着。   褚朝阳笑着点点头,他拍的照片真不多,问就是以前没钱,离开徐盼后就没那个兴趣。   他和褚振华闹得挺难看的,说不了三句就要打架,妈的,老baby一点也不让着他,打不过就喊保镖来拉架。这种情况下过年时的合照都没有,褚朝阳和他爸过个年三十就回x市老家待着去了——房产证上写的徐盼的名儿,徐盼不在,他住住也无所谓。   但看徐盼这个小动作,之前应该没少偷拍他吧,褚朝阳这样想。   也这么问了:“哥,你之前拍过我照片么?”   徐盼双手捂脸,试图通过微凉的手指来降温,羞着望向褚朝阳:“拍过,不过只有几张,我那个手机太旧了,库存只有20张,刚买的时候咱们拍过的合照……”   哦,忘了。   那次徐盼是寒假帮别人刷盘子,挣了一千多块钱,他把零头藏在楼下花坛子里,剩下的让徐建军打劫走了。三百多块钱买了俩二手小灵通,他留了一个,另一个给褚朝阳了。   他俩联系用,为的是防他爸。   谁都不想和徐建军沾边,得亏是经常出去嫖。娼赌博,公安局严打的时候就会把他关进去。那段时间他俩就挺开心的,数着日子,根本不用担心家里有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褚朝阳记得那会儿他哥总能带着小吃回来,校门口的烤甘蓝,长沙臭豆腐,糖糕,反正杂七杂八的。徐盼胃口小,吃两口就让褚朝阳打扫了,吃完等到第二天出门再收拾,根本不用挂念着被发现,然后被徐建军逼问哪来的钱。   也不一定是胃口小,应该是因为徐盼觉着那是好东西,让给他了。   十六七的时候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干啥啥不成,吃啥啥没够,那会儿他哥已经辍学了,在饭店里打工端盘子,算是个稳定工作。徐盼除了把工资给他外,偶尔也会偷些客人吃剩的菜,他看没怎么动就拿回来了。   那时候都是要面儿的年纪,那里的阿姨应该少不了打趣徐盼——反正他们打趣过褚朝阳,说他长得漂亮,说他学习好,以后挣大钱了一定要给徐盼花。   妈的,花!   银行卡密码都是徐盼生日,想怎么花怎么花。   褚朝阳给自己整激动了,扭来扭去,脑袋顶着他哥蹭,跟个小孩似的哼哼唧唧:“盼盼,盼盼。”   “朝阳,你老实点,咱们再外面呢。”徐盼搂着他,有点丢人又有些想笑。   褚朝阳扭一半儿就勾紧了他哥的脖子,脸埋在颈侧,牙齿叼着一小口嫩皮子磋磨。糊他哥一脖子口水。徐盼歪着头也不挣扎,反正都带着口罩呢,未必有人认得出他俩。   等到了约好的整点时间,褚朝阳才松开徐盼,拉着他起身:“走了盼盼,到你了。”   徐盼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乖乖地任由褚朝阳牵着他的手,跟在朝阳身后,听朝阳的话就行了——朝阳比所有人都可靠,外面的人都不如朝阳,他没必要瞎折腾。   这家私立医院是褚朝阳前不久入股的,上辈子也是,他本来对医院什么的不感兴趣,ai医疗也都是捎带手了解一下,毕竟他们家还是以传统工业和房地产为主,没必要急着上前分羹。   说起来也是因为徐盼,褚朝阳给人气得心律不齐了,吓得他也快心脏骤停。   必须安排一套顶尖到不能再顶尖的医疗班子。   徐盼脑子不正常,他必须得上点心,他还想和他哥好好过一辈子呢。   好在这次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像褚朝阳以为的能么糟糕,他哥只是轻度抑郁,比上辈子好多了。褚朝阳并不是不上心,甚至还替徐盼记着按时吃药,但次数多了徐盼就烦了,说自己没病好得很……   当时徐盼还说了一句挺气人的话,把他全部的器官拆出来洗洗切切放到缅北做到五脏俱焚的烧烤菜都不值万把块。   妙人啊。   褚朝阳想起来这事儿就觉着眼前发黑,他哥有时候也挺刻薄的吭。   医生和徐盼单独聊了一会儿,褚朝阳还是不放心,特意过来让他再说一遍。听得时候比上课都认真,争取事无巨细,但医生还劝他没事是正常现象。   甚至还建议褚朝阳也去做一下诊断。   “我挺好的,我没病。”褚朝阳可没那些寻死觅活的念头,现在社会谁没点精神病啊,不出去迫害他人危害社会就算正常人了。   简单地寒暄几句,聊了一些别的注意事项就出来了。   刚出来,徐盼就笑着迎过来,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朝阳。”   褚朝阳展臂将他搂紧怀里,压下心里阴暗的怨怼,掐着他哥的脸颊拧了拧,带上口罩:“医院里都是病毒,你感冒了怎么办,嗯?”   徐盼咯咯直笑,整了整口罩。   褚朝阳这会儿是又爱又恨,本想着对徐盼是18x小黑屋,结果次次都是徐盼凭着及时的服软躲过去。走成了纯爱路线,连带他都跟着阳光起来,俩人都笑得跟二百五似的。   他无声轻叹,给了徐盼一个脑瓜崩,疼得人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地不明所以。   徐盼揉着脑门,眼睛里浮着一层泪膜:“朝阳,你干嘛啊?”   褚朝阳低头给他呼一呼,亲了亲他的眼睛,幽怨道:“我在想你把我当什么。”    第43章   话刚说完, 徐盼脸色就掉了下来,挣开褚朝阳的手臂要自己走:“那你别搂着我,你找别人去。”   褚朝阳却不生气, 有些不适当的开心以及质疑消散的爽利。他放不下以前的事, 黑暗的情绪像是伪装成平地的沼泽, 在徐盼亲近他时便忍不住想拖着他向下坠,弥足深陷不得挣脱。   他介意赵晔的存在,说出来显得小气,但强装不介意又对不起自己的占有欲。   徐盼皱眉很是不解,思索几秒后叹了口气, 佯装生气得转身离开,可见他没跟上来后就只能回来。刚才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地, 也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冷不丁冒出这句肯定气人啊。   “朝阳,你到底想干嘛。”   徐盼走回来拉他,无语且想笑:“我们都上床睡觉了,我还能跑出去找谁啊, 都说了最爱你,我只有你了啊。”   褚朝阳被徐盼半拖半拽、半搂半抱地哄着走了几步,嘴角的弧度暴露了内心的雀跃,鼻腔里却传来一声不大的冷哼:“你接着说, 我听着。”   徐盼忍不住想笑,微微侧首:“你想听什么情话?”   “随便。”   天底下就随便最不像人话,没个方向没个目标的, 徐盼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还只能乐呵呵的哄着。不过什么锅陪什么盖,徐盼并不排斥哄褚朝阳, 抬臂压着他的肩膀让他低一些,说了句只能让褚朝阳听到的话。   “朝阳,你是哥哥的宝贝。”   “嗯,继续。”   徐盼思忖着,连着说了四五个表白的情话,却不见褚朝阳脸上神情有好转。抿了下唇:“褚朝阳……你真牛逼。”   褚朝阳一怔,眼珠子转向徐盼,徐盼心虚地笑了下。他气乐了,讶异地和徐盼对视,单手掌着他的后脑勺:“徐盼,你说什么?你特么说什么?”   徐盼挤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仰头笑得更欢了:“说你牛逼你还不乐意?”   “哪方面?”褚朝阳嗤笑一声,拥着他往外走。   “哪方面都。”   进了电梯,里面没有人,褚朝阳按下一楼键的同时还不忘逗一逗他哥,隔着羽绒服在他后腰上拍了一下:“今儿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回家——你给我等着。”   徐盼撇了下嘴,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就笑得更欢了,把头抵在褚朝阳肩膀上笑个没完。在笑得时候,给褚朝阳起了个相当炸裂的称号,大xx弟弟。   啊?   褚朝阳听了也绷不住,嗤嗤笑出了声,逮着他哥亲了好几口:“是单给我一个人的封号,还是别的男人都有?”   徐盼气乐,撇过头咯咯乐:“你少看点红楼吧,宝玉。”   “我还得问你个别的事。”   褚朝阳挺好哄的,顺心了自然是他哥说啥是啥,没骨头似的在身后抱住他,下巴枕在徐盼肩膀:“你说,我肯定不瞒你。”   徐盼有些正经:“你刚才又想起谁了,又想起赵晔了?”   他隐隐能察觉出不对劲。   “……没有。”褚朝阳嘴硬道,他才不会想赵晔,要想肯定是想徐盼和赵晔。   徐盼和他一起长起来的,自然悉知褚朝阳的狗脾气,逐渐平静下来:“当时是因为你要走,我没得办法,现在你愿意留我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上赶着找他。你也是真会胡思乱想,随便一个平头正脸的男的我都凑过去啊?”   “况且你和外面的人比什么呀,我放着你不要,我怎么可能去找外人啊。”   褚朝阳活该被骂。   但这也像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证明徐盼是只爱他的,上辈子那些荒唐离谱的行为都是没得选,在没有褚朝阳的陪伴下做出的不得已的抉择。   褚朝阳此时的情商低到离谱,继续追问道:“如果我一时回不来,你就会和赵晔……”   怎样,上赶着往人家身边凑啊?   徐盼胸口有些发堵,这都问的什么离谱问题,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不至于自轻自贱。”   他转了话题:“等等,你说回不来,你要去干嘛?”   褚朝阳立刻道:“这只是个假设的条件,我现在有你了我还走什么。”   徐盼有些着急:“朝阳你真认真一点儿,是去外省还是去外国?”   “都不是,真是问一问。”褚朝阳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只是在想一种假如而已,如果我回来晚了,来得不够及时,会不会你就不再属于我了。”   徐盼奇怪得看他一眼,这会儿褚朝阳的语气温柔地诡异,又轻又冷。   他思索一瞬继而认真道:“朝阳,我不止一次地说过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你为什么会觉着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能够取代你?”   “就算是胡思乱想,你这也有些太过分了……”   他现在对赵晔有种说不出的抵触与不耐,早没了当时的滤镜。   而且他并不是多聪明的人,也不大喜欢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更倾向于褚朝阳这类有话直说的,根本就不可能再全然放心地与前者相交。   褚朝阳沉默地望着他,他听着徐盼有几分气恼的话是心痛的,似乎他哥全程都在爱着他,只是不说罢了。   眼前的徐盼比几个月前好多了,那时他哥灰扑扑的,唯诺可怜,与人说话时总是不敢去看人的眼睛。真的已经好多了,他现在有绝对的底气来给徐盼撑腰,让那些恶心的玩意儿滚出十万八千里,像是恶龙守卫自己的宝贝般守着徐盼。   可若是之前呢……   之前他有现在一半的能力,他们绝对不会走到那种境地,让一个外人打扰他们的生活。   停车位全在医院外面,走出医院大门的一瞬间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沉寂的凝固的空气突然变得流动起来。马路两旁的步行街道上有一些卖小吃的,炒河粉、烧饼,是卖给患者家属来改善伙食口味的。   积雪全都被保安扫到了两侧,脏兮兮地堆着,得等到某个艳阳天才能化开了。   阳光在雪面上照出反光,褚朝阳眯了眯眼,他无意瞥见徐盼正望着某处:“有喜欢的?”   “没有,我就看看。”徐盼讪笑着否认了,将视线重新望向停车场的位置,假装不感兴趣。   褚朝阳呼吸沉沉的,望着徐盼嘴角的消失小弧度,有点说不出的心疼:“真没有?没有我可就包圆了。”   徐盼诧异地回头看向他,接着摇了摇头:“你别浪费这个钱了,回家吧。”   褚朝阳不言语,耐心地望向他,等着徐盼直白。   徐盼有个别扭的毛病,越想要就装的越不想要。   前几年全靠他哥打工来养家,诸多的挑费全压在徐盼一个人身上。   他的工资只够日常开销,却总想着去尽可能多的省一些钱,希望能聚少成多攒出来足以支撑未来的保护。   但大多数普通人想要有傍身的积蓄便要经年累月的压榨自己,自然是一个子儿掰成两个花。像这种买小吃的非必要开销,如果不是褚朝阳主动提议,徐盼几近百分之百的概率不会舍得去买。   徐盼逃避地垂下眼睫,嗫嚅了下唇,轻笑道:“我没那么想要的,别浪费时间了,你下午不是要去开会吗。”   浪费,又是浪费。   爱是需要用物质来表达的,徐盼配得上。   褚朝阳从身后抬臂搂住徐盼的肩膀,捻着他哥的耳垂,稍稍用了下力气。一改吊儿郎当的神情:“哥,这不是浪费。你要是跟了我,连个路边摊都混不上,那要我有什么用?”   徐盼愣了下,解释道:“我不是因为东西才和你在一起的……”   “那就说。”褚朝阳望向周围,“这一圈是没有蒸鹿尾蒸熊掌,我也不知道你先吃什么。但我知道的是,如果你不诚实的话,咱们今天中午就得在医院门口凑活一顿。”   褚朝阳觉着指间的耳垂隐隐发烫,红了,他哥不好意思了。   不多久就听到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徐盼说想吃烤地瓜。   褚朝阳真是被气得想笑,把刚才自己出卖色相打劫过来的钱还给徐盼,美其名曰自己是他的小白脸。然后跟在徐盼身后去挑地瓜,他真心是想把地瓜摊,不,连带烤地瓜的老头都买下来回家烤去。   不过这老头烤的地瓜确实不错,一走近就能闻到更浓郁的香甜,在灰蒙蒙的雪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徐盼是真开心,回头看向褚朝阳时眼睛都亮了:“老板,你给我拿那个大的,烤焦的。”   “老板,你再拿俩小的,对,流油地那两个。”褚朝阳补充道。   徐盼见朝阳又要了俩,愣了愣没多问,笑着出手相当大方:“老板,都算我账上,我一起出。”   买完后果然还是褚朝阳选的好吃,那个大的就被他扔到后车座打算回家做成地瓜丸子吃。徐盼比刚才兴奋多了,上了车就一直在观赏烤地瓜,眼睛亮晶晶地别提多好看了。   塑料袋抱着灰红色的地瓜,皮上沾着糊黑,拿小勺轻轻一刮就露出金黄的果肉,蜜油裹在上面,挖出一块送进口中,软糯香甜简直美死了。   好吃!   徐盼被烫了一下,还不忘了给褚朝阳喂一口,吹了吹送到他嘴边,生怕把朝阳烫着了。   褚朝阳张口吃了,甜丝丝的:“哪有那么娇贵。把安全带系上,等会回家。”   “你从小就是猫舌头。”徐盼听话地照做,望着褚朝阳关心道,“朝阳,你眼睛还在红。”   “风迷着了。我眼睛大,容易进沙子。”褚朝阳现编的蹩脚借口,转了圈眼珠子压下情绪,“你给我吹吹?”   徐盼认真地眼神却昭示他压根不信,他侧身凑近朝阳:“行,我帮你吹吹。”   在医院大门出来后,他就觉着褚朝阳有些不太对劲,再加上朝阳皮肤白得没有瑕疵,稍微泛点红就显得突兀。在外面说风迷了眼还说的过去,另外要是真迷着了,当时就得趁机撒个娇装柔弱……   说着,他就在褚朝阳过来时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碰了碰就退回去。   褚朝阳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徐盼会主动亲他。   对视几秒,徐盼笑了笑,别过脸专注自己的烤地瓜。   仿佛刚刚的动作与他毫无关系。   褚朝阳比刚才精神的多了,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连说话都恶狠狠地:“行,你现在多吃点,回家给我等着。”   “啊我好怕呀。”徐盼笑着打趣他。   实则是一点都不怕,主动挑衅的小徐同学又喂了他一口,冬天和烤地瓜简直是绝配,和褚朝阳也是。    第44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比往年都舒心安逸。   甚至年三十的时候, 褚朝阳还带着徐盼去和褚振华过年。老褚脸色一会阴一会晴的,但架不住褚朝阳来之前就三令五申不准找他哥的茬,他就这一个儿子, 还说走真就走, 弄得他一点辙都没有。   一腔烦躁只能咽回去。   他们家没有几个人, 褚振华老婆死了就剩个儿子,小姨子也就是褚朝阳的后妈关在疗养院呢。   其实徐盼来也挺好的,他和褚朝阳爷俩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催刚成年的儿子结婚。但看褚朝阳给徐盼剥橘子那副样子,笑得特别不值钱, 不知道的他哥才是他媳妇儿呢。   要是搞个什么联姻,估计褚朝阳又得梗着脖子和他吵, 骂的特别脏。   褚振华有次急眼了,指着鼻子问褚朝阳是干嘛的,褚朝阳特别理直气壮地说,我特么念书的!奶奶的,谁家念书的骂的比泼妇还脏, 揭人揭短,还说的都对让他没法反驳。   ……妈的,真气人。   “哥,你别只吃饺子, 吃虾么我给你剥。”褚朝阳说了就去做,这时候没必要听徐盼拒绝,徐盼怕他爸怕得跟什么似的, 自己的人轮不到外面欺负。   褚振华看着他天资聪颖的老儿子用金贵的手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剥虾更堵得慌了,眼前发黑,他还不能说, 说了褚朝阳就得撂脸子掀桌子,敢开口这会儿他就原地变成孤寡老人。   他头疼地叹了口气,试探道:“徐盼你二十多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褚朝阳也是人精,动作一顿,冷着脸转过来:“爸,过年的时候别惹得大家都不开心,明天我和我哥就回家,等年后开工的时候再回来。”   这段时间褚振华可为自己儿子老嘚瑟了,逢人就忍不住嘚瑟一波自家儿子出息。   “行行行,我不掺和你们的事。”褚振华立刻软了语气,尴尬地夹了几筷子菜,“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还狂,连你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你这态度还想着继承我的钱?”   褚朝阳嗯了声,噗嗤一乐:“你不给我,你还打算扔给外面的野亲戚?他们可不会给你养老,到时候把你往便宜养老院一丢,你就躺在床上等着护工给你擦屎刮尿吧。”   “你现在对我不好,将来保不齐风水轮流转呢。”   再有钱也防不住生老病死。   而且褚朝阳说的是很大的一种可能,他风光了一辈子,到老了弄得能么狼狈恶心,还不如嘎嘣一下死了痛快呢。真到了这时候,再有钱也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几乎就是随便让人拿捏了。   不行不行。   褚振华是咽不下这口气,儿子再不咋地是亲的,外面那群还不知道什么豺狼虎豹呢。   “你这个嘴真是和你妈一样一样的。”他气愤地撂下筷子,小跑到客厅去了。   徐盼有些惶恐地看了看褚朝阳:“他又生气了?”   褚朝阳笑了下,把虾递到徐盼唇边:“没有,你不用管他,就算生气也不能拿你撒火。”   再回来的时候,褚振华拿了两摞红钞,倍儿有气势地往桌上一拍,扫一眼大概是小二十万。红艳艳的,上面还缠着捆钞条,一般他们都不会在一楼放现金,应该是临时刚取出来的。   “内啥。”褚振华干咳一声,“盼盼,今儿你改个口,认我当个干爹,这些都是你的改口费。”   徐盼觉着匪夷所思,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连连摆手婉拒:“不用不用,我、您,您别激动,我做不了您儿子……”   褚朝阳拿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你说了可不准反悔,以后我哥也叫你一声爸了,你对我俩可得一样。”   “啧,你怎么能么多废话。”褚振华觉着自己想了个好办法,“盼盼你也跟朝阳一样叫我爸,就跟说书的似的,你算我的义子干儿。以后你兄弟但凡有对不住我的,你得向着我。”   “……”   “……”   啥呀。   褚朝阳不想再听他爸胡说八道了,比自己还没溜。再说下晚上他哥就不给他当老婆了,睡前搁床头拜把子玩儿得了,新时代社。会。主。义兄弟情。   他把褚振华旁边的红钞一沓一沓拿过来:“我哥比我老实,你赶紧打住吧,不然以后我但凡不顺你心了,你就找着人治我了。”   “哥,你改口就行了,以后你得帮我给他养老了。”   徐盼看向褚朝阳,褚朝阳点点头,才无措赧然地叫了一声爸爸。   可能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就热衷于给人当爹了,展示一下自身的优越感,恰好徐盼就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对谁都好脾气。   这就让褚振华得意了,得益于上一次的印象不错,这次强拉着徐盼要和他推杯换盏,感情都在酒里。   褚朝阳另有打算,倚靠在椅背上笑着看着徐盼,自己则滴酒不沾。   等到夜里十二点了,徐盼都喝成醉猫了,靠在褚朝阳怀里悄悄勾他的手指。褚朝阳又看了眼自己的活爹,喝得满面红光,拿着酒杯要给他也灌醉。   褚朝阳喊来保镖把他爸弄楼上去,剩下他和醉醺醺的盼盼哥相望。   徐盼趴在他腿上向上窥他,往常清明的目光像蒙了一层水膜,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专心地盯着褚朝阳。白净的脸颊变得红扑扑,嘴唇笑抿着,片刻后喊他的名字。   褚朝阳笑了下,点点他的唇。   徐盼就会意地凑上来亲个响的,两只细胳膊搂得更紧了,哼哼道:“朝阳,你怎么能么好啊。”   “真好啊?”褚朝阳搂过他的膝盖,让徐盼坐在他腿上,跟哄小孩似的拍抚着,“那就不能说褚朝阳大坏蛋了。”   他这会儿看徐盼确实像小孩,没爹疼没妈疼得小可怜。不管谁,稍稍对徐盼好一些,徐盼就能不计前嫌地对人家好,唯独对褚朝阳不行——这次他来的及时,徐盼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当时是不是在怨他来的……太晚了?   徐盼不乐意褚朝阳这么说自己,都瘫软地歪在人家肩膀上了还要亲嘴,醉醺醺地小声辩白道:“我没说过你是坏蛋,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这是最近新学的词儿,徐盼听到小情侣这样说情话,觉着相当合自己的心就现学现卖了,时不时就冒出一句我和褚朝阳天下第一好。   褚朝阳一愣,自嘲地笑了笑,偏过脸去咬醉鬼的嘴:“这可是你说的。”   醉鬼在他肩上蹭了蹭,小声嘟哝了更小的话,大抵是他多喜欢褚朝阳。   嗯,我也爱你。   翌日。   “醒醒,盼盼,哥,到家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徐盼睡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醒来后脑子还带着宿醉的头疼,针扎般一跳一跳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褚朝阳,第二眼是库里南的车顶。   徐盼坐起来揉揉额头,眼睛干痛,哼哼道:“那我们回去吧,我想喝水。”   褚朝阳嗯了声,腾开车门位置后就觉着外面的景色不一样。   天色还没有完全变亮,东边的天际紫红蔓延,红日隐隐从层叠的云霞中露出一个小尖尖。西边仍未淡蓝色的鱼肚白,再尽头就是深蓝色的暗夜。   寒风吹拂,和处处透露着富贵的高档小区有天壤之别,连走的路都是裂痕的水泥路。   小区绿化的松树上压了一层稀薄的白雪,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在树荫的位置留下将干未干的水痕。   “朝阳,我们回来了?”   徐盼还没反应过来,实在想不到朝阳会连夜把他带回老家,他之前都提过几次,但都被拒绝了就不再起念头了。   闷声干大事的朝阳。   “咱们过年当然得回自己家。先喝点矿泉水润润嗓子,楼上还得现烧,得等一会儿。”褚朝阳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徐盼接过来,仰头一口气喝下半瓶,下来后就被褚朝阳扣上羽绒服拉链,听他调笑自己不省心。主动牵上他的手,有些疑问道:“今年的暖气费我还没有交,回来不得冻死啊……”   褚朝阳办事向来稳妥,他笑了下:“都安排过了。”   徐盼哦了声,沉默一会儿又追问道:“你看看你黑眼圈重的,怎么就开一夜,究竟是什么大事?”   “急着和我哥回家过年嘛。”   徐盼乖乖地等他开门,家里的钥匙都是由褚朝阳保管。   上辈子褚朝阳每年都有回来过年的习惯,会提前一个月安排好,除了必要的卫生打扫,安排的人都会维持家里的原样。   但在之前他走得匆忙,连个钥匙都没带,以为徐盼会老实在家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没有人接应,手机号是空号,等到晚上也没见徐盼下班。他就在门口蹲了一晚上,想着可能徐盼是上了个夜班,但知道第二天天一亮都没人。   索性就找了开锁的开门,结果就发现家里早就没人了,他回来晚了。   一进门就听到徐盼说好暖和。   千禧年冷得时候是真冷。   每当天气一入凉,徐盼就开始在为暖气费发愁了,但每次到交物业的时候他都差一点儿。历年都是和朝阳盖着两床厚被子,挤在电热毯上睡得。那会儿朝阳还和他差不多高,转眼已经比他高不少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啊。   褚朝阳环顾周围一圈,觉着安排的人做的还行。   徐盼学他扫一圈,不明所以,但上前拉住他:“朝阳,你先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再说别的。”   又睡?   褚朝阳有点想笑,实在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一回家就在睡觉?”   “因为你开夜车。”徐盼皱了下眉,在他身后推了推,“过来帮我换被子,先眯一会再说别的吧。”   “收到。”   说是褚朝阳帮忙,其实他啥也不用干,两手一抄在旁边站着就算帮忙了。   这种吃饭睡觉的重大抉择都得交给徐盼,他比褚朝阳更爱惜褚朝阳,摸摸被子的厚度还觉着不放心,又转身把电热毯铺上再折腾一遍。   褚朝阳赶紧拦他:“哥算了吧,开着地暖呢。”   徐盼正铺着床呢,用不信的眼神打趣他一眼:“你确定么,你再感冒了怎么办?”   褚朝阳挑眉笑了下,略微自得,半真半假地说些先前他哥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着也算个大小伙子了,火气旺,搁工地凑活一夜也没事儿。”   “那好吧,晚上冷了再说。”   徐盼关心褚朝阳,但又异常的好说话,招手示意褚朝阳把枕头扔过来:“你都是董事长唯一的儿子了,不去找个酒店宾馆的,你还怕有人偷钢筋么。”   褚朝阳一愣:“哥,你还知道这门路啊?”   徐盼心虚地笑了笑:“我没去。”   以前读书时,有晚自习逃课去工地偷钢筋的坏小子,攒一堆卖给收废品的老板去,换了钱去游戏厅里打游戏。那时他们喊徐盼去,让学习好的徐盼给他们当幌子,但徐盼的道德底线太清高就拒绝了。   最后那几位让工地的保安给抓着了,家里拿钱去赎才放的人。   事后想想得亏没去,去了都没人管他。   窗棂上的水仙花儿已经开过了,蔫蔫的垂着脑袋,绿色的叶儿被玻璃折射的光圈出一块亮,而玻璃外面积了一溜的雪。   松树的树冠微微摇晃,又起风了。   一米五宽的小床在徐盼下床时嘎吱嘎吱响了一声。   褚朝阳回过神,觉着不咋安全。他们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徐盼压到床头怼,这小破床经不住几下就得散架。到时候半道床塌了,找收破烂的都不知道咋解释原因,一准得丢人。   这么想着,褚朝阳笑了一声:“哥,今晚我们睡主卧吧。”   徐盼疑惑地望着他,等听到原因后果断拒绝,视线有些躲闪:“我爸我妈的结婚照还在那呢,你难不成打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内啥……让我妈看见了,不大好……”   其实他爸他妈并没在一块墓地里,各自让各自的亲人带走了,独留下徐盼没人管。   褚朝阳回头望向紧闭的主卧门。   徐盼拾起换下的被罩,团了团打算先放在盥洗室,等过了初一再洗。   褚朝阳见他不说话了,以为是触景生情想起徐母在时的时光了,说了句“我来吧”就把抢过去扔到洗衣机里了,忙完又给他哥一个拥抱。   “不睡了?”徐盼有些疑惑,语气软下来哄劝道,“算了吧朝阳,要是实在想的话,你睡醒再说吧。”   他并不抗拒和褚朝阳做那档子事儿,但前提是别太过分。   褚朝阳忍不住乐了,他哥并没有他想的能么敏感脆弱,反而轴得可爱。他的手沿着裤腰伸进去,揉了把不大的浑圆,闭着眼倦怠道:“我没想,是你心不干净,盼盼想我想得都……”   余下的话挤入徐盼耳中,烫的他忍不住哆嗦。   “朝阳,你别胡说。”徐盼偏过脸,脸颊烧的通红,心说自己真是容易撩拨。   褚朝阳噗嗤一笑,认真道:“哥,明天是我生日,你还是好好给我准备惊喜吧。”    第45章   惊喜, 什么惊喜。   徐盼确实有年年给朝阳过生日的习惯,至于自己的挺无所谓,那一天和另外的三百六十四天没有区别。上一天的班, 累得俩胳膊酸疼抬不起来再回家, 这时候有人跟他说生日快乐, 他一定会默默远离这类浪漫的人。   他没法浪漫啊。   但他现在有钱了,浪漫一把也可以,这段时间跟着褚朝阳也见了不少世面。他买了个领带,但在晋市的大平层里藏着呢,属实是没料到朝阳会冷不丁地带他回来。   x市则是个小城市, 大年初二大多数店都不营业,他现买也来不及。   等等, 好像该给褚朝阳包个红包来着。   徐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苦恼地呼出一口气,真闹不清朝阳突然回来干嘛。他身上除了一张银行卡,就剩下褚振华给的改口费了,乱的很!   他打开大头电视机, 播放着昨夜没看完的春晚,把音量开到最小。   他还是挺向往春晚营造的那种阖家团圆的氛围,昨天跟着朝阳他爸喝大了,别的也没啥。只要褚朝阳还在他身边, 他也就阖家团圆,毕竟他的户口本只有两页。   大概是熬夜熬穿了。   直到下午天色变黑,褚朝阳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这次是真睡着了。屋里已经黑透了,除了厨房门口散发着一道平行四边形的白光,周遭都看不清。   妈的, 腿还睡麻了。   褚朝阳趔趄着寻找他哥的身影,哑着嗓喊:“哥,盼盼?”   一出门就喷香,是炖肉的香味。不用说,徐盼肯定又在给他做晚餐,有了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确实饿了。   徐盼听见他叫,从厨房里侧身问道:“醒了,你先写会作业吧,等会吃饭。”   上次让真·助理安排的时候,特意让他置办了个新的冰箱,又买了新鲜的果蔬肉放进去。不然在这里挺难买到食材的,他回来可不是为了拽着徐盼吃苦受罪的。   褚朝阳打开客厅的灯,依旧一瘸一拐地:“饿了,不想学。”   “过几天你就该百日誓师了。”   徐盼拿着颗白菜往下摘叶子,罢了又撕开放进盆里,打算等会弄个乾隆白菜。麻酱味的甜咸,等会再撒一把熟芝麻,拌开了就清甜爽口。   褚朝阳刚醒就很粘人,从后面搂住他哥的腰,下巴颏落在肩膀上,瞎哼哼着:“哥,我学籍没转走,可能得再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徐盼一怔,没有明显的反应:“你又要回去当学生了?”   “班主任说有事儿,体检采集信息什么的。”   得到这个答案也算是了却徐盼的疑惑,因为褚朝阳做事都在规划内,他相信朝阳能办好。因此只需要听朝阳的安排就够了,别的不是他应该关心的……回来也挺好,朝阳好久没正经的休息了。   “正月十六开学?”   “嗯。”   “你寒假作业怎么样了?”   “我同桌给我送。”褚朝阳忍不住想笑,那小姑娘在**上冷嘲热讽好几天了,“她说过两天给我,好几十份卷子呢,然后我得请她吃一顿麦当劳。”   这话从个毕业多少年的人口中说出来真臊得慌,羞耻啊。   他何止是得忙爱情和事业,还得额外强调个学习。   “那就请啊,我替你出吧,你让周茹喊上其他玩的不错的同学,大家聚一下也挺好的。”徐盼笑眯眯的,他觉着朝阳能多交些朋友挺好的。   去年这时候,褚朝阳还有些阴郁,话特别少,并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   除了在自己身边会冷着脸多说几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沉默寡言,想来是融入不了他们的话题。要么是对别人都心里设防,不愿意打开心门去接受外来的善意。   每次他说让朝阳多交朋友,朝阳就会垂眸淡声道,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哥。   ——我最好的朋友是你。   徐盼偏过脸,轻声道:“朝阳,我觉着你变了好多。”   褚朝阳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眸光清澈:“长大了,开窍了,不好么?”   他早忘了十七八的自己什么样了,一个词儿说就是敏感又自卑?……描述不出来,但绝对没有现在稳重。   装吧,也装不像,说到底还是厌弃那段只能依靠徐盼的时光。眺望来时路,褚朝阳除了给他哥添麻烦,也是真的没用,睡前想的最多的也是怎么还他妈的不毕业。   笨,只想着毕业就好了。   在学校里待着,他除了啃啃徐盼就帮不上一点忙,要是毕业了他还能出去打个暑假工,分担一部分养家的责任。   徐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可能是类似于家长的感觉吧,毕竟他先是朝阳的哥哥。   “挺好的啊,只是突然感觉你和之前很不一样了,像个大人,处理事情来游刃有余。”   “那你说我以前很幼稚咯。”褚朝阳挺想听听当时自己到底如何。   他的视角是单一偏见的,在他看来之前的矛盾确实都是孩崽子瞎别扭,即使和徐盼重新在一块,都不该揣着别扭等他哥来倒贴——得又争又抢才行。   少年时的心思无疑是细腻轻柔,他独自一人的兵荒马乱,不思进取的同时认为徐盼也会等他,但这种想法一开始就是幼稚的。   想要就去抢,没有谁会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等自己。   ……徐盼不把希望寄托在小孩子身上也合情合理。   “还好吧,毕竟咱家条件在这摆着,你够让我省心的了。”   徐盼掀开锅盖看了看米粥,递给褚朝阳两只碗,笑着宽慰道:“你冲一冲。你现在也不大呀,才十八,能顺顺利利考上大学就行了。”   热水器嗡嗡作响,温热的水流从龙头淌出。   哗哗的。   褚朝阳冲着瓷碗,目光沉沉地抿了下唇,踟蹰片刻才开口:“哥,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小孩。”   “你本来就比我小啊。”   徐盼讶异地笑着看过来:“难不成你会挣钱了,咱们做那种事、睡了,就觉着我该叫你哥哥了?嗯,朝阳哥哥?”   褚朝阳情不自禁地随他笑,从鼻息间哼笑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徐盼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喊他名字比较多,朝阳,亲亲哥哥,朝阳,我难受,朝阳,你让我……殷红的唇剧烈喘息着,有气无力的攀着他的肩头,疼很了也不去挠褚朝阳,只会断断续续地含着眼泪求他。   往往适得其反,被卡着受制于人的姿势弄得晕晕乎乎,这时亲亲徐盼,还会听到他逞强地含糊着说自己没事,继续就行。   徐盼一看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他挺尊重褚朝阳的xp,但这个绝对在他的雷点上。立刻诚惶诚恐的认真道:“不可能的朝阳,我不想这样。”   好么,听褚朝阳叫了自己小半辈子哥哥,一想到互相换换身份,就莫名有种恶寒。   “盼盼,你不爱我了么?”褚朝阳故作委屈地看着他。   “爱也不能这么爱啊。”徐盼并不上套,背过去不看褚朝阳,“红烧肉应该炖的差不多了,你刚睡的时候就炖上了,再不醒就该化了。”   一荤一素一碗粥。   勉强也算丰盛地一顿。   白瓷相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   微微发暗的白炽灯光下,热气在揭开锅盖的一瞬间升起。   徐盼那一节挽上去的袖子显得胳膊能么白,莹润晃眼。明明他洗完澡后就穿了件绒绒的睡衣,将清瘦的身体全然遮住,显然与情。欲无关。   但褚朝阳还是觉着徐盼这会儿比平时都令人动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看上去有种朦胧的温馨感。   徐盼脸上漾着笑,应该是相当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将晶莹剔透的红烧肉乘进碗里后,赶紧招呼褚朝阳快来尝尝:“你试试,这可是我拿手的菜,好久没吃了。”   他俩最近都忙。   褚朝阳应了声,就被他哥用筷子夹着喂了口,含糊道:“好吃。”   “必须的。”徐盼对此很骄傲,笑着昂了下头,“你端到客厅去吧,今年春晚还挺好看的,赵本山的小品特别有意思。”   褚朝阳有些疑惑,春晚自从改革后就是一坨……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很多年没看过了,过年光顾着和他爸干架了,打得鼻青脸肿就回到这里自己待着,一个人的时候静的可怕。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徐盼听了咯咯直乐,他笑点一向都挺低:“一个崭新的植物人即将诞生。”   褚朝阳也绷不住了,嗤嗤笑了两声,这也太地狱了:“我先端过去,你拿着筷子。”   “知道知道。”徐盼还在笑。   褚朝阳觉着还是跟他哥在一块有共同话题,这种东西和别人聊总有人不明白到底哪里好笑了,谁能想到一个霸道总裁的笑点长在东北小品上,在上流社会显得俗不可耐。   但特么日本的落语也和天津相声差不多啊,还不如天津相声呢,至少他听得懂。   兜兜转转一圈,他最好的朋友还是徐盼。   转身出门前,褚朝阳又轻飘飘地冒出一句:“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嘻嘻哈哈闹了一通,电视机里的重播春晚上演着千家万户的欢声笑语,窗外的夜幕中升腾起一束束烟花,呼啸而起,轰得炸开,织成五颜六色画卷。   撒盐碎雪乱纷纷,在窗外伴着微风飘飘荡下。   偶尔也挺听到楼上楼下家里的声音,微小不可查,让向往家庭幸福的局外人有了一丝隐晦绰约的描绘形状。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翻开了新的诗篇。    第46章   鞭炮噼里啪啦炸了一地碎红, 小纸片蔫蔫地粘在雪地里,灰灰黑黑的污雪有了一抹彩。浓重的硫磺味在空气中弥漫,不乏有早起的人互相拜年, 吆喝一句新年好。   大年初二, 徐盼说什么不都让褚朝阳跟着, 他要自己出门拿东西。   褚朝阳下楼去车里掏戒指,今儿他过生日,徐盼才不会拂他的愿望呢。他得把之前没弄完的事好好补全,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他望了一圈周围,果断还是开车接徐盼去, 他并不多期待徐盼的惊喜,说着玩的。   惊喜这玩意儿太有不确定性了, 但他哥还好,应该是弄点他喜欢的吃吃喝喝,再次之也就没啥了。徐盼不是太擅长打破常规的人。   合上车门,打开空调。   “哥,你去哪了?”   “你今天不是生日嘛, 我给你买个蛋糕。”徐盼对着满脸戏谑的店主笑了下,有些赧然不好意思,类似于家里那位太粘人了的羞怯。   褚朝阳嗯了声,单手操着方向盘:“我去接你。”   徐盼摇摇头, 轻声拒绝:“外面太冷了,你在家等我一会吧,半个小时我就回去了。你回去多睡会, 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把作业写了。”   “在路上了。”   褚朝阳打开定位:“你别坐那公交车了,在蛋糕店里再买点别的吧,今天路上车少, 很快就到。”   徐盼说不过他,他也是问之前的朋友才找的这家店,不然谁会在年节期间营业啊。   “行,就是锦江路上的蛋糕店,淡蓝色的牌子,叫……花。”   “春花。”店主把蛋糕拿上柜台,笑吟吟地答道。   徐盼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告诉朝阳不用急又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他也就小时候吃过几次蛋糕,很多年没买了,原先想着一个甜腻的蛋糕就要花上小一百,换算成别的就能吃顿好的——他是会扫兴的。   他记得朝阳不喜欢吃太腻的,那就奢侈一把换成水果的,反倒是麻烦店主现找材料。   店主有些小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蛋糕,预算充足他就能炫技了,笑道:“不错吧,我保管让顾客都满意,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挺不错的。   徐盼想要的就是个中规中矩的蛋糕,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仿着小羊肖恩做只羊。褚朝阳有时会玩笑说,热心小羊为您服务,多少是有些闹着玩的意思。   “巧克力做的。”店主抱臂趴在柜台上,长发半扎显得温柔,“你放心就好啦,都不是代可可脂,伤害蛋糕的事情我不会干。”   他见徐盼是个同龄的年轻人就忍不住开玩笑。   “满意的话,我就打包了。”   “嗯,麻烦你了。”徐盼歉意地笑了下,“年节还打扰你,真不好意啊。”   店主不以为意,打包时叹了口气:“我爱人去晋市了,我一个孤家寡人,挺无聊的——你女朋友生日挺好啊,农历初二,正好可以在父母那边把生日过了。”   在一部分地区,正月初二是小夫妻走娘家的日子。   徐盼下意识否定,解释道:“我没有女朋友。”   “男朋友?”店主讶异一下,接着就是一副羡慕的神情,“那祝你们幸福。”   徐盼被他的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指,笑了下平淡道:“你多想了,那是我弟弟。”   店主顿时笑了,还轻轻挑了挑眉,他比较符合刻板印象中的同性恋者的形象。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是不相信他这番话。但是又见徐盼否认的厉害,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电话挂了还在笑,怎么可能骗过外人的眼睛。   徐盼否认的有些心虚,不愿意过多的透露自己的家庭情况,只想快点回家走人。从钱包里拿出钱递给店主:“谢谢你。”   “不用客气,一共找您80元。你看看店里还有喜欢的吗?到时候再给您拿点儿。”店主从柜台后走出来,“刚刚电话那头不是说让你在这儿等他吗?”   徐盼没有开免提,他也没有想到店主的耳朵那么灵,有些讶异的看向他。   店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弯起眼睛笑道:“我之前是个搞音乐的,但我爱人喜欢我做的蛋糕,于是我就转行了。”   “对了,你长得挺漂亮的,和你弟弟在哪个酒吧认识的?”   啊?   徐盼并不清楚大部分gay圈是怎样的,如何联系社交的,懵懵地望向店主。他这种温润含蓄地性格在快合快离的主流里不会合群,别人都分分合合八百回了,他都够呛开上大床房。   大概是真没什么事干,他们两个坐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这位空巢老零果然让徐盼刷新了眼界。   直到褚朝阳开车停在店门口,在门店外冲徐盼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十一二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零碎的白云,开店里的玻璃门后,一股冷意骤然升起。   “今天真冷啊。”徐盼边说边拎起手里的蛋糕向他展示。   褚朝阳没有在这边的家里放太多的衣服,从晋市捎来了几套,也是他哥给买的。他倒也不挑。红白相间的冲锋衣将衣领拉到顶,下面穿的还是学校里黑底白道的校服裤子,配了双红白的耐克篮球鞋。   看起来阳光帅气,让人心动。   “这就是你大清早起早床的理由,我的好哥哥。”朝阳搂着他的肩膀打趣道,冰凉的手掐在他哥脸上。   徐盼拉住他的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小声埋怨道:“都跟你说了不让你来,不让你来,你还非要跟着。你看看你手凉的跟冰块儿似的,我自己一个人出门儿是能丢是吗?”   “哇,盼盼好凶。”褚朝阳拉开后车门,让他把蛋糕放进来。   徐盼放完蛋糕后上了副驾驶,边系上安全带边说:“你就算出门也该穿的厚一点。”   “不帅吗?”褚朝阳有些哀怨的望着他。   徐盼半眯着眼打量他,越看越喜欢,干脆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凑近与褚朝阳眉骨相贴,鼻尖轻轻蹭了蹭,笑着说:“帅,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往年咱们都是下一碗长寿面,但是我一想好歹现在有点儿钱了,总该过的好一点儿。”   褚朝阳忍不住想笑:“打一入冬就开始花你的钱,现在你那个卡里还有多少?”   “钱不钱的多俗气,我们要说缘(元)。”徐盼头微微偏过来,视线主要集中在褚朝阳身上,“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   褚朝阳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什么都行?”   一听这个语气,徐盼说完就后悔了,干笑两声:“……倒也没那么有钱,你让我攒攒吧。”   他想起前几天还跟褚朝阳去过一次拍卖行。当时朝阳一直在加价,十万几十万地往外出,脸色都不带变的。要是随便褚朝阳挑东西,他大概是负责不起的,身上的钱连零头都不够。   好贵,要养不起了。   褚朝阳把车停到楼下,关于想要的东西,他确实另有打算。看他哥愿不愿意给。   两人上楼的时候,一个手里拿着蛋糕,一个怀里抱着花。怎么看都和之前的穷鬼判若两人。同单元的大娘看到了徐盼,讶异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刚打算询问几句就被褚朝阳拽着上楼了。   褚朝阳一点也不想在外面耽误时间了,他只想回家和他哥亲热。   他妈的,不知道半路徐盼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在夸他的长相。   视线逺巡徘徊,显然是越看越喜欢,而且他夸并不是那种敷衍的夸他俊或者帅。徐盼夸他夸的是十分详细,从比常人稍深的眼窝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眼皮褶子里隐约的那道小疤,总之是无微不至。   世界上最好的事情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钥匙与锁孔咬合。   进门后,徐盼就脱鞋去洗手,接着回卧室换身居家的绒绒睡衣。褚朝阳坐在沙发上拆开自己的生日礼物,看清这个蛋糕长啥样就忍不住笑了,他哥还真当他喜欢小羊肖恩了。   那只黑脸绵羊呲个大牙傻乐,看起来跟他哥一样傻白甜。   徐盼出来后一怔,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端详一阵,挠挠脸道:“我觉着还行,你看它多像你。”   嗯?   褚朝阳拉过他坐在腿上,双手搂住他哥的腰:“我看起来有能么傻?”   徐盼目光来回逡巡,微微皱眉,片刻后笑着点了点头。拍拍褚朝阳的胳膊示意松开自己,想要起身:“你想现在吹蜡烛还是等一会,要是想等一会儿的话,我去做饭。”   “哥,我不饿。”褚朝阳拉回他,压低徐盼的后脑勺亲吻上去,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徐盼。   徐盼也不恼,半阖眼眸,温和地放松纵容他亲吻,主动张开唇让他进来。等到他们口中的空气消耗差不多了,吸得舌头根子发麻才气喘吁吁的分开,朝阳温柔地吻咬着他的下唇。   冬日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流进来,徐盼半侧脸被照的细腻白净,棕褐色的眼仁沟壑分明,像是漾着柔情的小行星。   他侧坐在朝阳大腿上,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异样,局促地挪了挪:“朝阳,先吃蛋糕好不好,我去把蜡烛给你插上……”   褚朝阳斜了一眼蛋糕,神情不虞:“行,听我哥哥的。”   徐盼起来后趔趄一下,这会儿褚朝阳叫哥哥肯定是不怀好意,而且不光朝阳有了点那想法,他也有了。唉……还是先过生日吧,大白天的像什么话。   褚朝阳坐起来双肘压住膝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哥忙来忙去。   拆开包装袋,拿出十九根蜡烛,从电视柜下面翻出打火机,没油了又去厨房煤气灶上打得火,一根根插到蛋糕上。   橘黄的烛火摇曳在昏暗的房间里。   徐盼蹲在茶几的另一边,望见褚朝阳的肤色被照的发黄,略微深陷的眼窝框出阴影,目光压抑平静地望向自己,咬肌绷紧。他抿了下唇,干咽了几口唾沫:“朝阳,你先吹蜡烛吧,吹完、吃了蛋糕再说别的。”   “哥,唱个歌吧。”褚朝阳回过神眨了下眼,嘴角翘起。   “唱什么?……哦,生日歌。”徐盼这下苦恼了,摇摇头,“不行朝阳,我跑调特别厉害。”   褚朝阳笑着:“没事,这里只有咱们俩,唱一下哄哄我嘛哥。”   徐盼别过眼神,他真的陷入纠结了:“你自己唱也行,不就happy birthday嘛,你英语说的和老外一样,还是自己来吧。”   “可我想听你唱嘛。”   褚朝阳故作可怜地拖着腔央着:“哥,你就答应我好不好,你对我好一点总不会亏的。”   徐盼看他这幅托腮的架势,忽略掉他这番话是在和央他沾不上边,又高高在上又卑微。他干咳去清一清嗓子,试着去哼哼两句。   妈的,算了吧。   徐盼被自己的破嗓子气笑了,五音少六到八个,丢人也不能自己上赶着丢的。他撑着膝盖起来,走到朝阳身边讨价还价:“朝阳,你给我打个样,我听听你怎么唱的。”   好容易过个生日,结果卡在唱生日歌的环节了,重点是还不能跳过。   要是不顺着褚朝阳的心思,褚朝阳又得闹别扭抹眼泪,小心眼子!   褚朝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我不会,没人给我唱过。”   “……合着我就不该弄个洋玩意儿呗。”徐盼很是无奈,这种行为算是自找麻烦了,沉默一会儿,“算了,是你说的没人给你唱过,那我丢丑了。”   无情拿走褚朝阳第一次,他这么想。   “咳,那个……ha——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哎朝阳你把手机放下。”徐盼见褚朝阳藏不住的笑,就知道他又蔫坏了,藏一肚子坏水的西八崽子。   褚朝阳一手拦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把手机举着不给他:“哥,让我拍拍嘛,这可是我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   徐盼已经不吃他这套了,红着脸去抢:“你什么都是第一次,你快点把那玩意儿给我删了,不然我。”   “不然你怎样?”   褚朝阳乐了,侧过脸使劲在徐盼脸上亲了一口,特别响:“啊盼盼,你打算怎么弄我,哥?”   “删了。”   “不要。”   “……”   徐盼拿他一点辙都没有,趴在他身上愣愣地注视着弯起的眼睛,黑暗的房间呢,褚朝阳的眼睛依旧能么漂亮能么明,跟闪着碎银子似的亮。   他抬手抚摸着褚朝阳的眉骨,颧骨,侧脸。   褚朝阳很乖巧地侧脸贴上去,歪过头,让视野里的徐盼更清楚。他自认为自己的目光并不算清白,想把这会儿搞纯情的徐盼里里外外透一遍,磨牙嚯嚯。   徐盼长叹一口气,在他腮帮子上拧了拧:“把蜡烛吹了,吹了吃了就算结束。”   “嗯。”    第47章   徐盼挺猖狂的, 他只许自己放火,不许褚朝阳点灯——比如说不允许褚朝阳录像,自己却拿着手机咔咔拍, 拍完把手机往沙发一扔。   褚朝阳顶着个皇冠, 淡淡地吃着蛋糕, 见徐盼忙完了就指了指脸上的奶油:“哥。”   是徐盼抹的,说是有氛围感。   徐盼会意地拿着湿巾帮他擦,惋惜着自家大漂亮的盛世美颜:“等回晋市了,咱们去买个相机吧,手机拍的差点意思。”   虽然褚朝阳刚刚是挖坑套他, 但他也乐意往里跳。   “行,买一堆。”褚朝阳拉住他的手腕, 不让他帮忙擦,仰头有些期待地望着。   徐盼着实有些晃神,捧着他的脸用舌尖尖舔去,甜的,贴别甜。他用前齿轻咬柔软的脸颊, 吸吮着,等到那口甜味彻底在口中消散才松开。   他喉结咽了咽,窘然望着自己的手腕:“朝阳,你松开我……”   褚朝阳用行动回答的, 将徐盼推到在沙发上,单膝跪在他腿间的空隙里。居高临下地垂眸扫了眼徐盼起反应的地方,当事人还不好意思的用手虚挡着, 睡裤因为屈膝而上挽,露出一截精致纤细的脚踝,脚趾蜷缩着。   “朝阳, 咱们回卧室好不好?”徐盼脸颊微微泛红,偏过脸去仰看未完全拉拢的窗帘。   “我想在这里。”褚朝阳边说边脱下卫衣,扔到盥洗室的门口。   徐盼看到他贴身的短袖后瞳孔一缩,羞怯地往沙发里面窝,褚朝阳里面穿的是一中的校服。青春阳光,干净炽热,他顶多是在黄色录像带里见到过这么玩的……他不想弄脏读书时的向往,眼睫半垂着想离开。   褚朝阳俯身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撑在脸侧,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不容抗拒:“哥,亲亲我。”   徐盼抖了一下,他的眼神从胸口的校徽缓慢移到褚朝阳脸上,他不敢看褚朝阳。屋内的暖气像是失控了似的温度攀升,烧的他们之间闷热难受,干的肺腑滚烫。   他撑起上身送上一吻,呼吸颤栗,却情不自禁地抬起胳膊揽住他的颈。   湿润甜腻的口水顺着彼此的唇传递,像是两条**的渴欲的蛇,扭曲纠缠。不大的哼吟声在鼻腔里传来,亲得忘我难舍难分,几乎是要把自己憋死的程度。   那双温润的杏眼湿红,涣散的含着水望着他,微微张开唇喘息:“朝阳……”   褚朝阳在鼻腔中嗯了一声,用拇指揩去他唇角的水痕,轻声道:“哥,自己抱着。”   徐盼推了推他的肩膀,等朝阳起开后,将腿收到胸前。这个姿势有点压着呼吸,他向旁边侧了侧身,自觉地找了个更舒服的动作。然后偏过半张白皙的脸羞道:“这样行么?”   褚朝阳继续着接下来的动作,难得有些粗暴,在徐盼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显得突兀。   徐盼疼痛地哼吟一声,手背上的筋骨随着抓住衣袖绷起,黛青色的血管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凸起,关节打着细细的颤抖。他是个大人了,这种对待小孩子的惩罚着实羞人,可为了不扫兴只得闭着眼睛不去看。   红了。   ……   那束从窗帘缝隙泄出的光变得黯淡稀薄,客厅钟表咔哒咔哒转了好几圈,家里变得黑压压没有光亮,唯一的动静就是刻意压制的喘息。   褚朝阳俯着徐盼晕红的脸,睫毛被泪水打湿变得分明,湿亮的泪水顺着眼尾滑落。一侧的脖颈拉出颈线,分布着明显的吻痕,特别是徐盼那处被吸吮殷红的喉结,贴近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脆弱的呜咽。   真是可怜可爱。   可惜这身家居服已经不能穿了。   褚朝阳眼睛亮而有神,盯了一会失神缓气的徐盼,陡然有了个恶劣的主意。   他俯身在徐盼的耳边说了几句。   “不行,那样太过分了朝阳…我不同意……”徐盼睁大眼睛拒绝,两只手抗拒地推着他的肩膀。但这点力气还抵不过褚朝阳一只手呢,被按住后只能咬着唇哽咽着哭得一哆嗦一哆嗦的。   褚朝阳有种难以言说的痛快,扳过徐盼的脸,让他只能看着自己。眼眶红红的,含着一汪水,眨眨眼睛就能滚落一串串泪珠。   他哥真是水做的。   他把哭得融化的徐盼搂紧怀里,跟哄小孩似的拍拍后背顺气,把男生擅长不做人这一观点发扬的淋漓尽致。哭的喘不上气,仿佛褚朝阳做了多过分的事儿,额头磕在褚朝阳肩膀上呜咽不已。   等到这股子劲儿过去了,徐盼才慢慢恢复理智,抽噎着怒视着他。   褚朝阳亲亲他汗湿的额头。   却被徐盼气愤地锤了一拳,刚开口就泄出一声哭泣,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线:“你太过分了朝阳……”   “我错了,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褚朝阳又亲亲他的指节,含笑道。   徐盼才不信他的话呢,试着从他腿上起来,瘪着嘴怒视他:“你是小狗啊,碰见个喜欢的就做标记……”   “我只喜欢你。”褚朝阳在他凸起的小肚子上按了一下,吓得徐盼立刻不敢动了,委屈巴巴地垂着头不吭声。他深知从褚朝阳身上下来是什么后果,他已经不是不知羞臊的小屁孩了,要是在客厅、他还想要脸啊。   褚朝阳也晓得不能太过分了,偏过脸亲亲徐盼:“哥,你抱紧我,我带你去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徐盼赤着两条腿从卫生间出来,脚下虚浮,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让褚朝阳气得还是让他干的。   可罪魁祸首十分有眼力见地递来一条浴巾,笑得乖巧无辜。   这叫啥,这就是他妈的情。趣吧。   褚朝阳被他哥恨恨地剜了一眼,他这事儿做的着实是糟践人,弄得徐盼红着眼睛去瞪他。但他眨眨眼,满脸无辜,笑着低头去亲吻他哥的眼皮。   愈发显得狗里狗气。   他不觉着徐盼在骂他,反倒引以为豪。   在褚朝阳看来,人和动物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相对高级一点而已。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如动物来的方便,犬溺以标记,猫蹭以占有,唯独人只能靠些与自身无关的外物来宣誓主权。   比如说戒指。   褚朝阳拉起徐盼的手,含在口中用前齿咬了一口,眼睛带着笑意盯着他。   “你……”徐盼张了张口,一番话绕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他的目光落在褚朝阳肩膀的咬痕上。精赤着的上身很白,不算宽厚的肌肉已展露雏形,一圈淡红色的齿痕留在他的肩头,小小的一块,庆幸的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他摸了摸湿漉漉的手指,抬头道:“你这是打算报复回来?”   褚朝阳看出他眼神里的挑衅,用手掌压了压他的腰,拉近距离:“哥,在现在的情况下就说这种话,你是故意的吧。”   “哇,你真聪明。”徐盼弯起眼眸笑道。   净是招惹。   褚朝阳被他哥的眼神勾的心里直痒痒,劲劲的,用难听粗鄙的话就是蹬鼻子上脸的欠操。跟徐盼在一起太容易上头了,他哥脾气好性子软,有一丁点儿要求都顺着他,肠子都恨不得捋直了。   想起方才徐盼仓皇失神的前后几分钟,膝盖压在胸口,汗津津地歪枕在沙发扶手呼吸,就这还不忘了去放松身体。   徐盼是真疼他。   “你冲一下去吧。”徐盼拍开他的手,往外走,“我去把地板擦了,干了不好弄。”   褚朝阳知道他哥说的是啥,等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客厅弄得一片狼藉。特别是徐盼起早买的蛋糕,奶油蹭的倒出都是,他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刚收拾了。一起洗吧,哥你自己清理不方便。”   在x市住有一点不好就是得自己打扫卫生,而他哥多少是有洁癖,他不收拾的话就得让徐盼来。   思来想去,还是他处理最好。   等完成收尾工作时,天彻底黑了下来。   褚朝阳把助理点的外卖拿进屋,看着一脸死气沉沉瘫倒在床上的徐盼,忍不住坐到他旁边去逗他。徐盼觉得累极了,比在外面打工都累,后劲儿上来了哪哪都酸痛。   “盼盼,吃饭吧。”褚朝阳捏捏他的脸颊。   徐盼掀眼皮看他一眼,虚拢着他的手背,轻飘飘地笑了一句:“没大没小。我不饿。”   他没和别人做过那档子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褚朝阳精力太旺盛了,可他身体素质还行,想不清楚为什么在下面那么累。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   “我眯一会儿,你先吃吧。”   “先别睡,我有东西给你。”   徐盼没说话,不解地看过来,看到褚朝阳有些认真地架势禁不住起了好奇心,倦怠地翻身坐起来:“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怎么还有我的礼物?”   “很早之前就想送你了,一直挑不着好的时机。”   朝阳在洗过澡后就换了衣服,上面是件白色的连帽衫,下边儿则是条运动裤。可能是因为帽衫布料比较厚重的原因,他并没有看到前面的口袋里藏着东西。   褚朝阳把手伸进去之后就没有掏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惴惴不安的望着他:“我给你的话你不能拒绝。”   现在俩人最亲密的事都做了,也没有不能说的了。   见褚朝阳踌躇不前,更引得徐盼的好奇心愈发旺盛,主动覆过去捏了捏他的掌心,声音又哑又软:“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既然想给我那就拿出来好了。”   褚朝阳的喉结咽了一下,略微眯了眯眼:“你说真的,别骗我。”   徐盼听这话乐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褚朝阳沉默了,有点哀怨。   少年心事总是诗。   单凭这句话,徐盼就该好好的哄一哄。想给又不想给准是褚朝阳认为比较贵重的东西。可他这会儿腰是真的疼,腰下面也疼,坐都坐不住。褚朝阳上头了是有劲儿真往他身上使,仿佛那一会儿他身下的就不是徐盼,而是别的不是肉做的东西。   僵持了一会儿,徐盼又重新趴了回去。   他单手托腮,笑眯眯的冲褚朝阳勾了勾手指:“我也有事儿跟你说。”   褚朝阳自己跟自己纠结较劲儿呢,看见他哥叫他果断凑近,一副听后调遣的样子。他胆儿挺小的,等到真上的时候他又怯场了。   这算是个老毛病。   重生后凭着一腔子憋屈又争又抢的,想把他哥重新拽到身边来。现在真守到身边了。他就有点儿旧疾复发了,他给自己脑补了一堆戏码——结婚是个大事儿,不是头脑一热就能拍板的。   所以徐盼可能拒绝他。   徐盼用力的搂了他一下,另一只手伸到他前面的口袋里掏了掏,忍不住打趣道:“怎么那么像哆啦A梦?”   褚朝阳勉强的笑了笑。   “让我看看朝阳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徐盼在他的手中摸到了一个丝绒盒子,这个质感告诉他很有可能是个首饰,所以他愣了一下。   “你又买什么贵重的东西了?”   褚朝阳反问道:“你觉着应该是什么?”   手表,项链,戒指……无非就是这几种常见的。   徐盼咬了下嘴唇,收回手劝解道:“我又不跟你出席高端场合,打扮那么好干什么?”   他是真觉得这玩意儿没用,并且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也分的清楚。要是睡一觉就拿朝阳一点儿东西,那他和出来卖的有什么区别。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成了褚振华口中的无赖。   “朝阳这次我真不能收,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是——就是我跟你睡觉是我也喜欢你,你没必要给我买这种东西,前两天咱们不是还说哪个哪个老总这么对情人的嘛。”   “咱俩要是这样搞了,不就成嫖资了?”   褚朝阳无言望向他,黑亮忧郁的眼睛倒映出他的面容:“这不是嫖资,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徐盼的手在他后脑揉了揉,挨近他蹭了蹭眉骨,“你真没必要给我。留着吧,说不定未来哪天用得到。”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嗯?”   四目相对。   褚朝阳在这一瞬间的火有点大,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就不该瞎矫情。他生的实在俊美,眉头蹙着,嘴唇稍稍委屈的下抿就显得十分生冷。   他直接把丝绒盒子掏出来,塞到徐盼手里:“戒指,求婚用的。”   简单明了。   徐盼被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望着掌心眨了眨眼,接着视线缓缓攀升至褚朝阳的脸上:“……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褚朝阳在他手中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对红钻戒指。    第48章   哎, 不是……   徐盼托着这个小盒子就像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留也不是,扔也不是。这会子没骨气的怯了。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是褚朝阳的哥哥, 但也就比他大三岁呀, 第一次谈恋爱都是遇到的褚朝阳。   好像他们的节奏一直掌握在朝阳的手里。   虽然但是, 徐盼也没什么意见,你不能拿个戒指塞过来呀。   褚朝阳望着他,怨念又可怜:“你是不是不愿意?”   “你都把我睡了,你还不想负责。”   这语气和褚朝阳平时撒娇完全不一样,撒娇的时候演技烂的要死, 脸上写的全是你来哄哄我。但这会儿的神情是真往徐盼心窝子里边儿戳,净惹他心疼, 沉沉的难受。   徐盼尴尬地笑了下,拿起其中一枚戒指夸赞道:“这工艺不错嘛,切的挺亮的。”   褚朝阳并不搭话。   卧室内静的有些压抑,仿佛能听见回音和心跳,扑通扑通的。   “那个……朝阳你认真的?”徐盼迟疑着询问。   褚朝阳嗯了一声, 拿过他手中的戒指,视线移到别处去。声音低低的,用很轻的气音对他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把我当回事儿。”   怎么联系到一块儿的?   徐盼深深呼出一口气, 看见褚朝阳乖眉顺目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而他是个把人家睡了还不打算负责任的渣男。   似乎前段时间他已经告诉褚朝阳从长计议,人这一辈子短的很, 大事儿也没几个。   褚朝阳陪着他发怔,拂开徐盼伸过来的手,长长的闭了一下眼:“你不答应, 是不是心里还有别人?”   “没有没有没有!”徐盼真是怕他提起别人,重新坐起来表衷心,“我心里此时此刻只有你,现在写的是你的名字,写的褚朝阳。”   他拉起朝阳的手往胸口放:“不信你摸摸。”   褚朝阳定定的注视着他,叹了口气,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那你为什么不同意,还是想玩我几年,然后拍拍屁股不留情的走人?”   他深知徐盼把情侣之间的关系看的公平,便抢先占了语言上的便宜。   这话摆明了就是故意挤兑徐盼的,怎么答都是错。   徐盼真没想那么多,但架不住褚朝阳说的也是个道理,如果未来褚朝阳并没有厌弃他,那现在的局面不过是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情。   他只是有些想不通,褚朝阳为什么那么着急。   徐盼看了他两秒,跪坐起来挨近他,用平视的角度询问道:“朝阳,你刚过十九的生日就那么着急?”   褚朝阳嗯了一声,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将那只盒子推到徐盼的手中。侧坐到床沿与徐盼拉开距离,垂眸不肯正面回应:“买都买了,你不想要那就扔了吧。”   徐盼看出他的脸色很差,没有血色的白,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你这是在逼我。”   褚朝阳被揭穿也不恼怒,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年久昏白的灯光在他脸上落下阴影,熠熠生辉的眼眸中透着精明的阴鸷,语气平静幽深:“我没有。”   他挺喜欢徐盼这股敏锐的聪明劲儿,总能精确的发现他的目的。   被逼的和自愿的有区别。   前者是半推半就,后期后悔了也有脸面说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是被逼的;但后者可没地方说理了,咱们是两情相悦。   徐盼握了握手中的丝绒盒子,他清楚,今天不给褚朝阳一个交代是算不了完。   他没在犹豫拉过褚朝阳的手,打开盒子,将较大的一枚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完后,再次抬头去看褚朝阳:“这样行了吗?”   褚朝阳这才有了几分轻快的笑模样,帮他哥带上另一只:“嗯。”   徐盼看了眼手上尺寸正好合适的戒指,对刚刚反常的褚朝阳有些无奈,偏过头凑近与他对视:“心情好了?”   “嗯,好点了。”褚朝阳眉眼弯弯,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见他这副神清气爽的欢喜模样,徐盼心里毛毛躁躁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他认真看了褚朝阳几眼,上手在他脸颊捏了一把,觉得有那么一瞬间乖乖小狗学会了呲牙,又觉着看错了。   稀里糊涂,云里雾里。   不过他不是爱抓着小情绪不放的性格,褚朝阳没回答就是不想解释,再逼问就显得扫兴了。早晚褚朝阳都要给他的。   他推开褚朝阳躺回被窝,留给他一个背影,扯了扯被子。   褚朝阳有些撒娇意味的喊着:“哥——”   “别叫哥了,哥累了,再叫哥就没了。”边说,徐盼边挥挥手示意他安静。   这算是了了褚朝阳的一桩心结。   这也导致褚朝阳后半夜基本上是睡不着了,挤在一个被窝里搂住徐盼的腰,幻想着之后的美好生活。他并不打算啃老,已经规划大学时期成立公司,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带着他哥一起走上了人生巅峰。   黑暗中他摸了摸徐盼的戒指,他哥真是太好了。   四九过后就迎来了五九,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阳历二月的日期上逐渐多了一道道叉叉。枯荣了一个冬天的柳条抽出了嫩芽,远远就能望见新绿。   早春的冷意还未消散,已经有北归的南燕栖落在电线上争春。   褚朝阳刚开学没两天就迎来了周末,是懂劳逸结合的。回到家就睡了一大觉,醒来就开始摆弄高二奖学金里的吉他,调一下音色。   徐盼帮他按摩,揉按着他的后颈,不解地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去年校运动会啊,当时班主任看我长得好看就让我去申请一下主持,排练的时候跟那群音乐生学的。”褚朝阳面不改色的编着谎言。   前半段是真的,毕竟他在一帮子歪瓜裂枣里算眉目俊朗的。   他哥挺好糊弄的,他说什么他哥都信。   上辈子回家后他就成了玩家,往死里玩儿的玩,把之前想学想玩的都安排一遍。最简单的就属弹吉他了,一个月的功夫就弹的和那老手一般熟练了。   期间让他最爽的就是把褚振华烦的要死——回到家就看到褚朝阳屋里吞云吐雾的,快他妈成仙了,嘴里叼了根香烟,边弹边哑着嗓子鬼哭狼嚎。   当时是真年轻幼稚,脑子也简单,以为他爸烦了就会赶他走。   结果闹到最后只是多了一堆技能。   平日里这把吉他都是放在包里,扔在衣柜上面生灰,要不是褚朝阳拿下来早就忘了。徐盼俯身去拨了一下吉他弦,铮鸣一声,引得他露出一抹笑意。   褚朝阳偏过头,笑道:“我教你?”   大多男生最早认识的乐器就是吉他。往往在各种文艺青春片里,多才多艺的男主角就会用一把吉他来俘获女主角的芳心,走到哪儿都弹,普遍都会觉得能装逼很帅。   徐盼也不例外。   徐盼有些心动,但还是推辞了:“……算了吧,我挺笨的。”   毕竟褚朝阳好容易才放一次假,他不想把时间都耽误在教自己身上,他想要朝阳好好玩一会儿。   “我教你啊,难道还有比我还有耐心的老师?”褚朝阳把吉他递给他,“试一试嘛,只要会扫弦,其他的瞎弹就行。”   这个说法也不算错,够糊弄外行的了。   徐盼没有接,神秘地对他笑了下,走到入户门的杂物架上拿来一只DV机。前几天他去影像店里逛了一圈,挑了个还算划算的索尼相机。   “朝阳。”他将镜头对准褚朝阳。   褚朝阳抬头看了眼,他可太清楚他哥要干什么了,忍俊不禁。这几天他才发现,徐盼挺喜欢记录的,把他觉着值得记忆的感动的都录下来。大概是除了自己别人很难通过照片见识到他看到的景色,体会到的情绪。   徐盼调整着焦距,有些赧然道:“你别笑我了,我在录呢。”   “行,你想听什么啊?总不能干录。”褚朝阳扫了一下弦,紧了一下弦栓。   他表面上看着挺镇定的,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谱,努力回想着记忆中较为熟练的几首歌。和他哥面对面叫情。趣,被镜头怼着,算什么呀?这又得扯上男人骨子里的胜负欲了,想一次性装个大的。   徐盼的心思全在DV机上,一会儿看看褚朝阳,一会儿看看镜头:“都行啊,你会什么就弹什么。”   镜头里是一种灰白色调,偏向于褪色感,让拍到的东西雾蒙蒙的,仿佛淹没在时间中。   他们家的方位向阳,但又不全完全向阳。在阳台附近有金色的光斑,但在向里就逐渐暗了下来,镜头中类似于高光简单的效果,保留色彩的同时又有一种隐隐发白的蓝调。   褚朝阳对着镜头笑了笑,接着低下头试了几个音色。   格纹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短袖,配了深色的牛仔裤,耳上别了只有线耳机。他肤色本就偏白,即使在模糊的镜头下,那一节黑色的耳机线也是如此的明显,他也是钟灵毓秀的唇红齿白。   褚朝阳不言不语时清澈疏离,是傲那于人群的冷冽俊美,徐盼觉着比电视上的明星好看多了。   “英文歌听不听?”   “听。”徐盼为了录得更清楚,上前走了几步,坐到褚朝阳附近。   褚朝阳叹了口气,抬手按下dv机:“哥,你非要怼着我的脸拍?”   徐盼理不直气也壮,手肘撑在餐桌边缘,歪靠笑道:“你长得漂亮嘛,我拍拍怎么了?好歹这也算一份美好的回忆。”   褚朝阳哼笑一声,上辈子开媒体发布会的时候少不了被长枪短炮怼着,不光被拍,还要被问一些刻薄的问题。他还真没想过被怼着拍能是件好事。   也挺好。   “你看过盖茨比吗?”   “哪个?”   褚朝阳他回忆着和弦,垂眸笑道:“穷小子追求白月光的故事。”   他对这些名著的理解多少都有些偏差,记得全是最粗鄙的情节。   比如说泰坦尼克号是小混混勾搭未别人的未婚妻,杨贵妃就是老公公欺辱儿媳妇,武则天就更不用说了,大小李共侍武皇。   等等,后面那个算是美谈,前面两个就算了。   徐盼摇了摇头:“我没怎么看过电影,但能让你印象深刻的应该是挺好的吧。”   “还行,我说的也不清楚。”褚朝阳支持他哥在各方面开阔眼界,“我现在去给你拿pad吧,上面也能看。”   徐盼重新拿起dv机:“我都打开了,录一段嘛。”   “我手生了,确实有点儿记不大清。”褚朝阳摆弄着吉他,深吸一口气将气息平静下来。他循着记忆弹了一小段旋律,接着轻声唱了个一段。   “Dear Lord, when I get to heaven   Please let me bring my man   When he comes tell me that you'll let him in……”   全靠褚朝阳一口调撑着,弹得磕磕绊绊,后半段就往了和弦。有相机录着,估计等上几个月就成他见不得人的黑历史了。   他戛然而止,放下吉他无辜地望向徐盼:“不会了。”   “好听。”徐盼配合地鼓着掌,眼睛笑眯眯的,“就是有点短。”   褚朝阳很受用,估计他弹得比这还烂他哥都得夸他,但他还是有些小骄傲。虽然忘了怎么弹吉他,但他的口语还是可以糊弄糊弄徐盼。   哥必然会为宝感到骄傲的。   徐盼摘下他耳中的耳机,听了听发现是静音,有些疑惑:“这歌儿叫什么呀?其实还行。”   “Young and beautiful.”褚朝阳还是比较喜欢这部电影的,留学时他觉得自己和男主人公惨得有几分相似,而且里面的服道化也是相当的奢贵,时常被里面的片段惊艳到。   他打算给他哥好好安利一下自己的心头好。   可是回卧室打开pad,他并没有在浏览器里发现这部电影,并且连这首极为出圈的歌的名字都没有找到,连歌名都是直白地百度翻译。   褚朝阳一怔,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又不甘心的进一步去搜索歌的原唱,结果同样是一片空白,压根儿就没发行这首歌。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但还是维持原来稳定的表情,假装国内资源有限,还没有引进这部电影。   “怎么了?”徐盼见他一会儿没出来,找了过来。   褚朝阳把pad合上扔到床上,叹了口气:“我没找到,我记得有的。”   徐盼对这挺好说话的,一部电影而已,看不看都行。宽慰道:“那可能是记错名字了吧,等哪天找到了再说也行,不用着急。”   褚朝阳嗯了一声转开话题。    第49章   春寒料峭, 风中还夹杂着些许凉意,吹到脸上有些干冷。   一中是省里面比较好的几个中学,所以学习压力就也大, 一般是两个星期才放一次假。往往周六下午回去, 周日晚自习前就得回来。   褚朝阳上高中那会儿家里只有两个人了, 再加上离学校并不算远,所以他哥就不强迫他住校。他就是学校重点班儿里的尖子生,班主任时不时会给他开个后门儿,中午写个假条让他出去透透风。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了,周茹他们几个人和他打赌, 谁赢了就请吃饭。   结果不出意外,褚朝阳考的比他们都高。   徐盼听到这件事情比褚朝阳还开心, 让他中午出校门吃饭的时候带着他们俩,干脆他做饭给他们吃好了,他自认为自己的厨艺甩食堂至少九条街。   褚朝阳拦了没拦住,只能带着两位同学来拿饭。   “哥。”/“哥哥好。”   徐盼在家也没闲着,一个月就把驾照考下来了, 偶尔出门买菜的时候就会自己开车。他笑着和学生们打了招呼,让他们上车吃。   褚朝阳让同学坐在后排,自己则坐在副驾驶。   “哥,她是周茹, 他是蒋正明。”褚朝阳在副驾驶向后张望,“老蒋,你把饭盒给我一份, 剩下你俩分。”   真饿了。   平日里一贯话痨的蒋正明成了哑巴,作为褚朝阳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但没想到最抠搜的那位居然是个富家少爷。   “来,阳哥您先挑。”他打算把三份食盒都递过去。   徐盼回头觑了一眼,轻笑一声:“这三个都一样的,你和周茹吃就行,不用客气。保温桶里面装的是排骨汤,你们拿学校里去就行。”   褚朝阳拿走最上面的,也乐了:“平时怎么不见你那么谄媚?”   “嗨,这不有眼不识泰山嘛。”蒋正明也只是听说过奔驰大G,从没想过能亲眼看到,而且还坐在里面儿吃中午饭。   褚朝阳边说边打开饭盒:“话怎么那么多,你还是快点吃吧。”   今天吃的挺丰盛的,可乐鸡翅、油焖大虾光泽动人,他哥亲手捏的狮子头敦实圆润。在揭开盖儿的一瞬间香气扑鼻,勾的人馋虫大动。   激烈的脑力活动之后,就会饿的很快,何况高中生就是吃的多的年纪。   徐盼在一旁看他们吃就很开心,但埋头苦吃和他们这个年纪并不相干,可能是害怕自己在这儿不方便说话。他主动问道:“你们喝饮料吗,我去校门口给你们买。”   褚朝阳都行,看向另外两个同学:“你俩有吗?”   “当真吗义父。”蒋正明感动地含糊道,挺高的个子看着却不如朝阳稳重,嘴巴吃的亮晶晶的。   “你谢谢我哥就给你买。”褚朝阳看向一直装腼腆的周茹,“大学霸你打算来点什么?”   周茹筷子一顿,咳了一声,细声细语地:“哥哥,我想喝果粒橙。”   “哥哥,我也要。”蒋正明学她说话。   徐盼叮嘱他们慢慢吃就下车了。   刚一走,车上的两位就藏不住了,绅士淑女都装不下去了。周茹一肘子倒在蒋正明的腰上,用正常地嗓音骂道:“你学你妈呀,你个倒数第七有什么脸面学我说话?”   班里一共三十人,他排二十三。   蒋正明也不客气,夹走她一块儿鸡翅:“你比我高多少,好歹我也进步了。再有十五名,我就超过你了,有点危机意识吧茹姐。”   “这次是我大意轻敌,不然褚朝阳也不可能考过我——至于你,800年你都赶不上我,弟弟。”周茹是年级前十里唯一的女生,但怎么波动都掉不出前十。   褚朝阳没想着波及自己,笑了一声:“我也马虎了,不然我数学还能再多考几分儿。”   蒋正明迟疑一下,戏谑的望向周茹,挤眉弄眼:“完了大学霸,你更难拿到单科状元了。”   “那么好吃的饭堵不住你的嘴是吧。”周茹眼里只有对分数的渴望,其次就是好吃的,她只想静静的享受美食。   “小测无所谓,得到考场上见真章。”   x市一中是省里叫的上号的重点高中。平日里卷子都会往难了出,所以只要高考命题组不瞎折腾,基本上都每年都会出上几个清华北大,双一流更是随便抓。   三个人随便聊着,胡逼蛋侃。   蒋正明突然多嘴问一句:“褚朝阳,咱哥是你亲哥么?”   褚朝阳挑了一下眉:“怎么了。”   “没、没事儿。”蒋正明磕绊了,“咱哥有对象吗?”   褚朝阳嘴角抽搐,欲言又止看傻孩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哥能么好,怎么可能没有。”   蒋正明啧了一声,噙着筷子咬来咬去,不甘心地追问道:“外地的吧,能分么?我姐条件也挺好的,肤白貌美大长腿,而且我家在对街就有两个店,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吧。”   “我哥对象是本地的,分不了,认识十好几年了。”   “弟弟你也是废了,考虑过咱姐吗?”周茹幸灾乐祸的嗤了他一声,转而嘲讽没注意细节的褚朝阳,“不过咱哥确实挺好看的,和朝阳你徒有其表的傻帅不一样,咱哥帅的有内涵。”   谁都别想从咱茹姐口中得到正面评价。   “谢谢你对我们俩外貌的认可,智力这方面我自会证明。”褚朝阳不留情面的怼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好的人脑子灵的缘故,大家说话都挺刻薄的,平等的讨厌男的女的活的死的,争取把对方怼的哑口无言才罢休。   但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徐盼回来。   来回不过五分钟啊,褚朝阳打开手机看了眼,果断下车去找徐盼。三人今天的假条是买学习资料,只要在下午上课之前回去就没事儿。   相遇对有些人来说是幸运的,对有些人来说是倒霉的。   一中正对着一道公路,为了保证学生们远离垃圾食品,所有的店铺都被赶到二百米以外。那条公路一路向南就是x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时不时就能看到几辆豪车呼啸而过,刮起一阵音浪。   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却逐渐慢下速度向路边靠齐,车主迅速的降下了车窗。   赵晔有些认不出那人是否是徐盼,远远的瞧着身形极为相似,但风格并不算土里土气。灰色的轻薄羊绒衫撸起露着小臂,手表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块光,配着一条裁剪合体的西裤。   很有品味。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拿塑料袋拎着一兜子零食和饮料,该配个跟班儿的来帮他。   他渐渐与那人并排,只是用余光一扫就让他心头震颤,浑身像过电一样发麻,从头皮顺着脊梁骨的激动与亢奋。   就是徐盼!   他停下了,打开车门就跑了过去。   徐盼挺好说话的,只要他认错态度足够良好,徐盼就一定会原谅他。在出轨这种事上他向来是有经验的,一哭,二闹,三下跪,就不信徐盼会不原谅他。   徐盼听到脚步声就侧了下身,愣了下,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赵晔。   有点出离状态。   “好久不见啊,盼盼。”赵晔轻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   仿佛那天晚上和楚瑜滚在一块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徐盼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后撤和他保持距离。他并不会惊喜赵晔的意外出现,反而因他时不时就会闹得家宅不宁,即使他不在意赵晔管没管住下半身,还是忍不住生理性的厌烦。   赵晔不喜欢他刻意的沉默,扫了眼他手里的塑料袋,脸上稍微有些冷了:“你还在生气?”   这话完全没有逻辑,仿佛徐盼就该为他拈酸。   “赵晔,你稍微离我远一点儿。你有事吗?”徐盼很抵触外人的靠近,他喜欢在安全距离内交谈。   “徐盼你什么意思。”赵晔皱眉。   “我没事就不能见你,褚朝阳又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他才是咱们之间的外人。”   徐盼上视他一眼,喉咙发哽,再次开口的语气变冲了:“你能不能别再把朝阳扯进来了,他是我弟弟,你和我只能算普通交际。就算你说算情侣,哪有你这么过分的,你就是玩玩我,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么。”   他真的不想再和赵晔有牵扯了,把他们之前的窗户纸捅破了。   后来楚瑜半夜跑到他们家砸门,复盘了一下这件事。归根到底就是他世界观有问题,经过他哥的传统家庭教育,他终于在闯下更大的祸之前切换回了国内的频道。   赵晔很惊异徐盼的推离,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按照上辈子的惯例,徐盼就不该那么恼怒他,反而应该轻声细语的对他嘘寒问暖,问他玩的开不开心。特别是看到他被楚瑾打了之后,徐盼应该心疼的掉眼泪才对。   笨的,连自己男人是谁都分不出来。   或许他不应该心急,他应该给徐盼更多的时间。   他无声呼出一口气,逐渐靠近徐盼,想要来一个久别的拥抱来安慰自己的爱人:“好了盼盼,是我态度不好……”   “你别过来。”徐盼皱眉道。   在他的视角来看,赵晔变了很多。说之前是从容优雅的清瘦,那么现在就是阴恻恻的暴躁与危险,打眼儿一看就能看出他异于常人。   而赵晔这段时间也确实不好过,楚瑾彻底和他撕破了脸,公然叫嚣着势不两立,弄得大家都不愿去和他合作——没人愿意和如日中天的楚瑾对着干。   赵晔没想到徐盼会是这副模样。   他上下扫了徐盼一眼,漂亮了,人也精神了。哪儿哪儿都变好了,唯一不好的就是对他不行了,肯定是褚朝阳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个狗崽子最爱颠倒黑白了。   他叹了口气,去压下火气:“你没必要怕我,这辈子我不会害你。”   “……那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徐盼沉默几秒,往后退了退。   赵晔被这幅反应彻底激怒了,低吼道:“你有没有搞清你的位置,你他妈是我的人,你躲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你还不认。”   徐盼被吓了一跳,他人轻言微,在任何局面上都起不到作用。朝阳并不会将自己的商业上的小动作告诉他,他一窍不通,也不会多管闲事的去置喙。   他不明白赵晔为什么这么说。   真是被冤枉了。   “徐盼你别以为褚朝阳是多好的人,他可会骗你了,他对你的好都是有条件的。”赵晔自以为语重心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徐盼懵懵地,觉着匪夷所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觉着朝阳想干什么?”、   他相信不了赵晔的这句话,这段时间朝阳对他真的是太好了,在各个方面褚朝阳都是一个完美的爱人,竭尽所能的对他好。倘若细数人生最幸福的时光,这一段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他一无所有,朝阳那么优秀的人,干嘛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金钱和精力。   赵晔咬牙切齿道:“他就是为了睡你。”   徐盼绷不住了,又问道:“那你呢。”   “我是因为爱你。”   爱么?爱吧……   “算了吧赵晔,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   “凭什么你说不算就不算,我怎么办,我现在的遭遇就是我活该是吗?”   徐盼被这话问的愣住了,压根儿也和自己没关系呀。   又不是他帮赵晔和楚瑜拉的桥,也不是他让赵晔他们发生的关系,更不是他在背地里捣鬼……完全是赵晔自己应得的报应和下场。   倘若不是赵晔主动示好,他们甚至不会产生交集。   赵晔相当厌烦徐盼的沉默,起初他挺喜欢徐盼不争不抢沉默寡言,但每每起争执的时候徐盼总是这副样子。   不愿意询问原因,也不愿意解释。   他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谁?”   “……”半推半就的前男友?   又是沉默。   赵晔已经学会自己补充了,他深吸气让自己镇静下来,压抑地怒道:“我是你男人。咱们在一起快他妈的八年了,如果没有褚朝阳从中作梗,咱们能好好的过一辈子。”   “你胡说什么。”徐盼真的生气了,哪有当着他的面儿造黄谣的。   “我没有胡说,我很认真。”赵晔怒视着他,“褚朝阳他从小就喜欢你,他那点儿龌龊心思你还没发现呢,你以为他这几个月频频示好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这话说的,徐盼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这不挺好的么。   细究起来他和朝阳之间是他先要求的,他全然不对外面的人再抱希望,只要有朝阳就足够了。朝阳喜欢他,挺好的,总比再来第三个人插足现在的生活强。   “徐盼,我才是你的爱人。你知道我这些月过得多辛苦吗?”   “……那你真是辛苦了。”   徐盼嘴角抽搐,更心疼自己的朝阳,既要吃学习的苦,还要吃工作的苦。在酒楼打工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赵晔在顶尖的包厢里宴请宾客,纵酒高歌不亦乐乎。   怎么不喝死他。   “盼盼,你关心我挺好的。”   徐盼觉得他真是不可理喻,但又不敢流露出来,勉强的笑了笑:“你还有事嘛,我要去给学校的学生送点东西。”   “给褚朝阳?”   “不是,朋友住校的孩子委托我帮他们捎些东西,学校不放假挺可怜的。”徐盼也是个爱编谎话的。   赵晔嗯了一声,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献殷勤的机会,讪笑道:“这里距离校门口还有些距离,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徐盼只想编个理由把他支走,怎么可能跟着他离开:“不用了,你的车太贵了,太张扬了。”   这话就夸到赵晔心坎儿里了,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温声承诺道:“这段时间我很想你,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的下落。你这次回来就好了,我接你回到我身边吧,这次我肯定好好守着你哪都不去。”   “……谢谢啊。”徐盼觉着自己和赵晔没有那么熟,听这种情话有些恶寒,尴尬且无语。   赵晔一愣,语气加重:“你不用客气,我是你男人。”   徐盼是真烦他这样说话,他和赵晔认识没几个月,怎么可能弄得他神经兮兮的。就算要来演深情,也得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呀,赵晔这是干什么?!   赵晔又去牵他的手。   徐盼的表情冷了下来,耐心彻底耗干了,低声愠怒道:“赵晔你发疯也要有个度,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静了。   赵晔的脸颊神经性的抽搐了一下,他的咬肌鼓了鼓,双目瞪的滚圆。眼白里面满是血丝,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徐盼。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徐盼阴郁地抬眸看了眼,没有反应。   得不到回应,他便怒吼出来:“徐盼你他妈说什么?!”   “你一直被褚朝阳蒙在鼓里,他什么都不告诉你,他就是怕你再次回到我身边……哈,盼盼,我错了好不好?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他现在恨不得把所有的真相都揭露出来。   一定是徐盼还在怨恨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他改了还不行吗?原谅他那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啊。   明明上辈子是徐盼不去争不去抢,怎么这会儿全成他的错了,而且褚朝阳那个贱人还说徐盼后悔了。   从今往后他改了还不行吗。   徐盼一向冷淡,寡言少语,现在的神情和之前赌气一模一样。或许徐盼是想起来了,只是不愿意来相认,他一定是在赌气。   对,他一定是在赌气!   赵晔扯动嘴角,挤出一抹勉强的僵硬的笑,主动低头。恶狠狠道:“徐盼你赢了,我错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冷战对相爱的双方都是惩罚,而最爱的那个是先低头的。   徐盼怔怔的望着他,不带犹豫的将眼前的赵晔划到疯子的行列,他挺贪生怕死的,第一选择还是顺着这疯子说话。他咽了咽喉咙,淡声道:“那你去把车开过来吧,我跟你回去。”   赵晔惊喜的望了他一眼,先前他们每次都是这样的,果断转身去开车。   可没走几步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徐盼跑了。    第50章   徐盼觉着自己高中体测的时候都没跑那么快, 心率恨不得干到180,兔子都算他孙子。正面打架他是不可能打过赵晔的,只能趁机逃跑, 倒霉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一转角就正好遇到了褚朝阳。   “哥?怎么了。”褚朝阳安抚地把他搂进怀里, 他从没见徐盼这么惊恐的样子, 脸色惨白像是见了鬼似的。   周茹向徐盼跑来的地方看去,疑惑的皱着眉:“褚朝阳,有个男的。”   “我靠,跟疯了似的。”蒋正明往周茹身后躲了下,被小姑娘斜了一眼就正经起来, 闭着嘴小声蛐蛐道,“你往我身后藏一藏,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报警吧。”   赵晔疯了,但没有完全疯,他还晓得要在褚朝阳面前装一装体面。   他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隔了两三米冷冷的望着褚朝阳, 以及惊魂未定的徐盼。   褚朝阳这架势真是把他哥护的严严实实的,用警戒且冷静的眼神望着他,太镇定了。这仿佛是上辈子他们的形式反转了,一般这个时候是褚朝阳鬼哭狼嚎, 怒斥一门之隔的徐盼薄情寡义。   不行,他要脸。   ……可徐盼被褚朝阳蒙蔽了,原本该是徐盼向他寻求庇护。   “盼盼, 我听你的,我把车开来了。”赵晔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望过来,“你不是答应要和我一起回家的嘛, 之前打算送你的房子也装修好了,是按你喜欢的风格来的。”   褚朝阳听这话乐了,徐盼在这段关系中可谓是秋毫无犯,大清官呐。   他无语道:“你发疯能不能回家发去?”   “啊,好热闹呀。”   “蒋正明你闭嘴。”   俩朋友的吐槽无疑弱化了现场的剑拔弩张。   褚朝阳低头和徐盼耳语几句,接着让他们先回去,边说边脱下校服外套扔给他哥。穿着校服打架斗殴肯定是要挨批斗的,但他又忍不下这口气,好勇斗狠,能少点儿麻烦是点儿麻烦。   他放缓呼吸,盯着赵晔,将双手的袖子依次挽上去:“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放老实点儿。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赵晔顿了下,清楚褚朝阳是不在乎后果的,他嗤笑一声:“褚朝阳你都快三十了,还混在小孩里面,难怪徐盼一直看不上你。”   褚朝阳皱眉烦躁道:“你有完没完,我哥和你又没有关系,管的真宽。”   “怎么没关系,我都告诉他了。”赵晔从容自信的笑着,“你猜怎么着?徐盼不仅知道,而且早就想起来了,他现在就是逗你玩儿呢。”   “……”   似乎没啥可说的了。   褚朝阳不愿再和他多费口舌,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傻逼也有春天。他回头看了一眼徐盼几人,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既然如此,他就没必要在这儿和赵晔浪费时间了。   他放下袖子整了整衣领,转身欲走,又回头看了眼赵晔:“你把车停路边儿,不怕交警贴条儿啊?”   这种轻视让赵晔很不爽:“我钱多你管不着。”   不可否认,他其实挺嫉妒褚朝阳的,把他放在褚朝阳的位置,他一定能比这个褚朝阳做的更好。人与人之间少不了竞争,而那种胜利的感觉,就像毒瘾让他浑身舒畅。   “褚朝阳,你哥就是和我赌气。”   “你别以为你能嚣张多久,你现在的一切都会离你而去,毕竟你看徐盼为我付出了多少,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下?”   褚朝阳走了两步再次站定,露出一抹奇怪的笑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比起无意糟践真心,这种明知故犯更让人可恶作呕。   都是成了精的千年狐狸,谁不知道谁的心眼子。他竟愚蠢到以为赵晔对他哥尚存的几分真心,但从始至终都是借用他人来宣泄自己的恶意,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他人的爱。   此时无心再纠缠,就像褚朝阳说的,他有的是法子收拾赵晔。   但经过这一出,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褚朝阳这会儿忽然想点一支烟,但想想现在的身份,多少是有点不伦不类。按照以往他该找徐盼,可他又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去面对他哥,所有的情绪像一团理不清说不楚的乱麻。   他离开后,踟蹰地站在行人道路上。   春和景明,阳光明媚,碎金子的光斑洒在红砖上。学校围墙的蔷薇花开出了骨朵,红的粉的在绿茵中争艳,黑白相间的喜鹊站在栏杆上叽叽喳喳。   天很蓝,蓝的一望无垠。   他头昏脑胀有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不甘心的大睁着眼睛直视天穹,鼻腔酸涩,眼睛因日光灼痛而无法抑制的想要流出眼泪。   褚朝阳觉着自己快晕了,两辈子的情愫纠葛在一起,混乱成一个混沌。他有些分不清了,自己到底在哪儿,究竟他到底是谁?   狗操的。   他恼怒的朝路边的树踹了一脚,结果树纹丝未动,他趔趄着差点栽倒。这把他气乐了,自暴自弃地在一旁蹲下,他想逃避一会儿。   可能是在行人道围墙下的原因,没一分钟的空档,就有人来他旁边了。   褚朝阳抬头厌烦地看过去,是徐盼。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犟着脾气把脸埋在手臂下面,他不想跟他哥对峙上辈子的那对破事儿。   从刚才起徐盼就一直在看他。   他并不打算让褚朝阳独自胡思乱想,在旁边陪他蹲着,一只手帮他顺着后背。   褚朝阳心中更加淤堵酸胀,他清楚地感到自己眼皮发烫,眼泪争先抢后的溢出来蹭湿卫衣的袖子。他很没出息地哭了,但还他妈闹不清自己哭啥。   是那种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徐盼抿了下唇,伸出手臂搂住褚朝阳的肩膀,用力搂了下。看见褚朝阳难受后,他也挺不是滋味,强装出来的笑意也淡去了几分,目光复杂地望向刚刚的地方。   听赵晔的话,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隐情。而朝阳也一定清楚,不然不至于被气得哭出来。   他转过脸看向朝阳,张张口还是将一番话咽了回去,凑近亲了亲那只发红滚烫的耳朵。   “呜。”褚朝阳泄出一丝哭腔。   徐盼拍拍他的肩膀,放轻声音:“我刚刚给你请假了,下午别在学校待着了,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他一向都挺好说话的。   褚朝阳泪眼婆娑的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覆着水膜,稍稍眨动就滚下两行泪。他舍不得、想多看徐盼几眼,泪水太多已经会顺着脸颊流进嘴里的程度,咸涩难咽。   徐盼先是抚着用手背揩去他的眼泪,擦不过来后就改用自己袖口去擦,如常般笑了一笑。   “多大点事儿啊,值得你掉金豆豆。”   褚朝阳瘪着嘴含泪望他,一开口就破音儿了:“哥,我是不是特别没本事……”   “赵晔说你了?你别搭理他,当他放屁。”徐盼蹲的腿有点麻,架着褚朝阳一只胳膊拉他起来,捧着他的两颊擦拭眼泪,“外人胡说八道你还放心上,我们家朝阳最棒了。”   褚朝阳垂首将额头磕在他肩膀,抽泣道:“不是因为他,因为别的。”   徐盼配合地嗯了声,呼噜着后背,笑着肯定道:“在哪方面都有本事,别自怨自艾了,你得相信你自己才行。”   褚朝阳又呜咽一声,吸了吸鼻子扑簌簌落泪,看起来可怜死了。   “好了乖乖,都笑你呢。”徐盼看了看街上的行人,多少都会好奇地分来一些目光,他半拖半拽地拉着朝阳上车。   徐盼从容地挂挡打火,刻意去忽视褚朝阳异常的反应:“朝阳,把安全带系上。”   是人都有些不愿说的小秘密。   朝阳不愿意说,他选择尊重和理解。朝阳是他相依为命的人,细微的异样或许不足以让他起疑,但从褚振华那边回来后就变了不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但他搞不清怎么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朝阳。”   褚朝阳侧过脸看他,哭得让他心疼,等着徐盼下一句话。   “别哭了。”   徐盼专注着前方的道路,他刚拿下驾照没多久,再加上一贯谨小慎微,只能用余光看他一眼。一番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折返回去,无奈地笑笑:“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褚朝阳的嘴唇瘪了瘪,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他哥:“就算我没本事,你也爱我?”   “怎么定义你没本事。”   徐盼皱了下眉,在路口等绿灯的间隙看过来:“你已经很优秀了,你还想徒手搓个火箭上天啊?”   若是以他的标准,褚朝阳能生活自理就算有出息。   褚朝阳被这话逗得哭不下去了,但也乐不起来,哽咽道:“要是我当时跟褚振华走了,你还会像这样对我好?”   徐盼被问得无语,绷不住笑了出来,专心与路况慢慢地说着:“朝阳,你试着反过来思考一下,你跟你爸走了,你还愿意联系我么?”   如此简单的问题,有什么想不通地。   他甚至比褚朝阳更害怕分开,他的父母走的太早又不亲近,只剩下一个小弟弟是温暖的。他恐惧总有一天朝阳会回归他原来的家庭,但他控制不住的想对朝阳好,因为褚朝阳对他的意义几乎占据所有。   从褚振华上门找他的时候,他就惶惶不可终日,能拖一拖是一天、直到褚振华说要去学校里亲自找朝阳才收起见不得光的心思。   他怕呀。   他怕褚朝阳一走了之,再也不理他了,从此形单影只踽踽独行。他亲口告诉褚朝阳,可能会让朝阳对他多一丝记忆——不管是财迷心窍还是含辛茹苦都行,大概率他们不会再有交际。   褚朝阳的眼睛都亮了,认错态度积极,但不打算改。继续道:“哥,要是你、有了伴侣,没和我在一起呢。”   徐盼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他,笑盈盈地直白道:“你是不是想说,要是我和赵晔在一块了,在这种关系下,谁更重要?”   “……嗯。”   他哥比他想象的要坦荡。   褚朝阳心虚地应了声,躲开他的目光看着中控台,一会儿后车就停在小区楼下了。他看着徐盼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去单元楼门口等着。   他比徐盼高了半头,因此看他哥的时候就要稍稍低头,不然就觉着他哥太瘦弱了。   徐盼下车后仰头看了眼楼梯间的窗户,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推了推朝阳的肩膀让他先走:“知道答案你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骂我?”   “徐盼!”褚朝阳刚被哄好一点,听到这话又急了。   徐盼笑了一声:“得细分啊朝阳,我是人,人是会变的。”   褚朝阳不想听他哥说这话,沉默着,等到了家门口就脱力地抱住他哥,要死不活地拖着腔质问道:“怎么分……”   徐盼摸摸褚朝阳的脸颊,笑了下:“不逗你了,我肯定把你放在第一位,我家里就只有你了。”   他也明白赵晔是一时兴起,而他也希望寻求不是一个人的陪伴。   “不过赵晔的话很奇怪。”他眼珠斜过来,注视朝阳的眼睛,“他说他对我不好,他打算改了,然后我再回到他们身边一起生活。”   “可是,先前我和他并没有到撕破脸地一步,我挺好奇他为什么这么说的……”   这话是他的疑惑,也是故意说给朝阳听的。   “他脑子有病,他想谈恋爱想疯了,嫉妒咱们感情好。”褚朝阳垂眸笑道,更坚定了降低道德底线的想法,有人脉就要学会使绊子。   是么。   徐盼看着他垂下的眼睫,在白净温润的面容上显得俊美无铸,心里有些不合时宜的动摇。他想和褚朝阳再亲近一些,在这种打哑谜的状态下,他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与后怕。   他转过身面对着朝阳,抬头亲了上去。   褚朝阳将防盗门摔关上,唇齿交缠地拥吻着,他不大习惯让徐盼主动,上位者主导的权利就该在他的手中。   他们的亲吻很激烈,都在索取掠夺对方口中氧气。   褚朝阳将他哥抵在门上,紧贴着,很快就觉察到徐盼有了反应。徐盼在分开的间隙,喘着亲吻他的颈侧,两只手臂都搭在他肩膀上,断断续续吐露着:“朝阳,我最爱的都是你……不管什么情况我都最爱你……”   “哥,你别骗我。”   徐盼哼笑一声,贴近他的耳朵:“你是哥哥的宝贝,哥哥的心肝……”他突然闷哼一声,有些埋怨的望着褚朝阳,接着又凑近说了几句烂俗的情话。   褚朝阳好容易压下的泪意再次翻涌。    第51章   工地停工了。   说是管理层整顿几天, 但蓝铁皮外的警车和新闻记者显然证明这不是件小事,远远望过去围了一圈人,乌央乌央的。北方的春天干燥, 一阵微风就能扬起一股尘。   褚朝阳看了一眼就让司机掉头, 绕开人群, 挑个更轻快的道路。   电话另一头是个暴躁没有文化的青年,他嗤嗤乐着向褚朝阳表达感谢,谢谢他帮他及时挽回父亲的偏心——是赵光卓——他的女强人母亲也被丈夫为难,在家里没有绝对的话语权,正在为儿子受制于私生子而寝食难安。   他私下接触过几次赵光卓, 这人虽然易燃易爆炸,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妈宝。   蠢货很讨人厌, 可蠢且听话就是妈妈的好儿儿。   吃饭吃半截,聊起他母亲的不容易,赵光卓哭得像个一米八多的熊孩子。从被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上门挑衅,到私生子出神需要她来费心思压下和安置,而他父亲依旧在外面夜夜当新郎, 压根就不把他们母子当作亲人。   他现在最大的诉求就是让他母亲成为董事长,自己可以安心躺平,弄个好圣孙之类的也挺好。   褚朝阳斟酌几秒,想想还是闭嘴保持沉默, 回家吧孩子,回家啃老去吧。   这次他依旧安安稳稳站在干岸上了。虽然大家都明面上看着衣冠堂堂,背地里下作见不得人, 但赵烨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单是贿赂媒体喉舌这一条,下面就压着一堆东西。   不闹到明面上,上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些事不上秤没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打不住。关键在于赵晔的母亲和弟弟如何做选择,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往死路上逼。   他还是挺乐意看到这幅局面的。   自己吓自己。   褚朝阳长呼出一口气,他放松的靠在后排,揽着窗外的街景。看到一家蛋糕店后果断让司机停下,上次生日的那个水果蛋糕还不错,徐盼还是挺喜欢的。   只是他哥不怎么愿意出门儿了,一旦出门儿褚朝阳就得让保镖跟着。   回到家时,徐盼正跟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外教学英语,流利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手里还握着笔不时写写画画。看起来可认真了,至少学习态度比褚朝阳认真。   朝阳十分自觉的在一旁保持静音。   他把买来的蛋糕摆在桌上,又轻手轻脚的洗了几个水果,然后坐在徐盼旁边的椅子上,小臂交叠趴在椅背,歪着头笑眯眯的看他。   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徐盼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都开始变得磕巴了,一直到下课都没见好转。   “笑得那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徐盼摸摸他的额头,眼神探寻,笑着问道。   褚朝阳挺喜欢他哥这么摸他的,他哥的动作很轻,温暖干燥的手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在抚摸的间隙吻在他的脸颊,风有了形状,爱也有了形状。   他拉过徐盼的手,在一侧叼住咬了咬,留下个湿漉漉的齿痕:“喜欢你啊。”   跟徐盼在一块儿太让人上头了,情不自禁地得寸进尺。   徐盼也不和他计较,拿过一旁的纸巾擦手:“弄我一手的口水。”   褚朝阳很是得意,微微晃晃脑袋,骄矜的哼了声:“朝阳,亲亲哥哥。这个时候怎么不嫌我又亲又啃的啦?”   “褚朝阳。”徐盼被他气笑了,“你不亲我还想找别人来亲?”   “那可不行。”褚朝阳歪坐起来,凑近又在徐盼嘴上啃了一口,“盖个戳儿。我看你挺喜欢吃那个水果蛋糕的,所以买了两个口味儿。”   他抬手将那两个盒子拿过来。   越相处越会发现徐盼真的很容易养。他随便准备一个礼物,一束花一块蛋糕,就能哄的徐盼眉眼弯弯。就算他可能准备的不合徐盼的心意,他哥依旧会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笑盈盈的夸他。   “我对蛋糕之类的并不了解,所以买了一个草莓的,另一个是开心果。”   “没事,怎么样我都喜欢。”徐盼拆开后用小叉子插起一块儿,“第一口给你。”   他们家吃东西第一口都要给褚朝阳。   褚朝阳占了便宜还卖乖,回味着口中的一丝丝甜,执拗的问道:“我觉着你又在哄我。”   徐盼苦恼的看了他一眼,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垂眸注视着他的眼睛。这话说的让他心里产生了些许不适,他回头看了眼门口,再转过脸时表情缓和一些。   他觉得褚朝阳挺聪明的呀,怎么碰到一些小事就变成了死心眼儿。   “我就是实话实说,这就算哄你?”徐盼又喂给他一口。   褚朝阳这种行为多少是有点儿找事儿的嫌疑,嚼嚼嚼,往徐盼身边挪了挪,低声道:“我不明白。”   徐盼偏偏头,困惑道:“你不明白什么。”   褚朝阳假装在忙翻看着他的笔记:“我随便儿做点儿什么你都夸我,感觉跟哄小孩儿似的,你这样弄得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喜欢还是在装喜欢了。”   他当然知道徐盼在给他开滤镜,可咱这滤镜也不能那么厚呀。   他希望他哥真心实意的高兴。   徐盼被他这番话弄得微微皱眉,望着朝阳思忖几秒,蓦然一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你送我礼物,不管怎么说,不都是在向我表达爱吗。”   “小时候在河边捡的最平的石头,能打好几个水漂,每到夏天你就会送我。再比如说现在,你能够主动的想着我,并且还会给我带小蛋糕……这已经说明你很爱我了,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家里很安静,徐盼的声音不大,他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的心意一一道来。   敏感的情绪像是一把双刃剑,祂并不是只能让人察觉到他人的恶意,也更能察觉到身边人的爱。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得到朝阳几近所有的爱,可这副患得患失的神情与朝阳本该横冲直撞的年纪是突兀的。   徐盼并不想看到朝阳这副样子。   在寂静中,他几次欲言又止:“朝阳,其实有些话你是可以跟我说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褚朝阳垂眸打断他的话。他十分珍惜现在的光景,他不想要徐盼知道那些事情,逃避式的将现在与过往一切两断。   这辈子他算是误打误撞才获得今天的美满。   与此时相比,过去的他显得懦弱退怯,笨拙无能的像个初涉世事的孩子。每每午夜回忆,他总觉着差一点每次都是差一点,由着性子将本就杂乱无章的关系搞得更差。   他遇到与徐盼相关的事情就会慌乱,笨的可怜。   如果将过去的事情全盘托出,徐盼会不会看不起他?……   褚朝阳又有些委屈与怨恨,他可能是没出息吧。当他和徐盼的关系重新融洽时,想跟他哥诉说他遇到的不公,想让徐盼心疼他。阴暗一点儿,可以说是褚朝阳希望徐盼和他一起陷入情绪的黑洞。   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迷路走丢的孩子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途中都不当回事儿,硬撑着体面与倔强,假装在心门外塑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外壳。自欺欺人,嗫嚅着一切都没事,他是个大人他可以做好一切的。   结果对方稍稍说一句温声细语的关心,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睛,时钟迅速地逆时针旋转,世界忽的在眼前变得高大陌生,他也缩回了一开始分离的年岁。   他的理智在和情绪撕扯,激烈交战,弄得两败俱伤。   徐盼望着他许久,起身从后背抱住褚朝阳,怜爱的亲了亲他的耳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没有别的可以承诺。但唯一能确保的就是,无论如何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褚朝阳愣了下,嘴唇微微颤动,一开口又变了样子:“好感动啊盼盼。”   “没个正形。”徐盼也不逼他,叹了口气,“你这一个月忙完了吗?轻易见不到你,看起来又瘦了。”   “差不多了。”褚朝阳摸了摸脸颊,有点心虚。   徐盼收拾了桌面,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隐隐埋怨道:“你稍微熬个夜就挂相,我是瞎了吗才看不出来的。”   “那我得好好养一养了。”褚朝阳笑了下,凑近徐盼的耳朵低声说,“哥哥知道怎么疼我的。”   有点儿痒,徐盼抬手搓了搓耳朵,用手肘抵开他:“我可不知道。”   褚朝阳茶言茶语地叫了他一声。   “对了,前几天你不再,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在主卧里发现了点不对劲的。在主卧里,好巧不巧,柜子上的纸箱子塌了,掉出来一堆、那种东西……”   褚朝阳不明所以,他哥有时候很含蓄,用那种那档子是来指代他们的亲热。乐道:“什么?”   徐盼咬了下嘴唇,目光躲闪踟蹰,在他耳边快速地说了一下。   把褚朝阳听得笑出了声,很久以前徐建军之前倒卖过的黄色录像带,早些年有过这样的灰产,风浪越大盘越贵。回想一下,徐建军去世那一年正好是黄金时段,赚了一笔钱就又去赌钱喝大酒了。   徐建军在为自己倒腾钱的时候,脑子就会特别灵光。   他之前都不被允许进主卧,所以还真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徐盼知道也未必和他说。等到走了之后,在大学里看见过一些小网站,早就把光盘淘汰了。   因此是对这玩意儿只限于听说,挺好奇的。   “哥你想看看么?”褚朝阳往主卧走。   徐盼拉住他,尴尬地笑了下:“朝阳,算了吧。”   褚朝阳拦住他的肩膀一起走,忍不住笑着劝他:“没事的哥,没啥可怕的,咱爸活着的时候就不拘小节,这叫传承。”   徐盼无语了:“谁家好人传承这东西啊,也不嫌丢人。”   主卧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烟灰色的窗帘紧紧闭着,席梦思大床叠了两床被子,上面摆了一对枕头。仿佛随时等待户主回家的样子,还挺像之前一家四口没闹掰的时光。   但视线不能在向上看。   徐盼父母的结婚照被划了好几刀,也不知道徐建军哪天耍酒疯抽筋了,又扯个胶带粘好了。但曾经的裂痕消失不了,后来的弥补像是丑陋的树痂糊在上面,明面上得过且过。   褚朝阳感觉他哥愣了下,准确来说浑身都僵硬了,他扣住了徐盼的手:“别害怕。”   接着走近窗户猛地扯开窗帘。   霎时间,天光大亮——   常年不见天日的主卧迎来了久违的阳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他俩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徐盼抓紧了他的手,回头看向身后,环顾着充满父母怨恨的房间。   褚朝阳直白地看向千疮百孔地结婚照,说得白眼狼一些,他跟徐盼的父母都不算熟。一是年纪小,二是交集少,几年的功夫他就把二老忘得模糊不清。   仔细来看,他哥遗传了母亲谷青芳的长相,柳眉杏眼,乍一看就是温柔好脾气的人。   但这也成为了徐建军鄙夷徐盼的点,嫌弃他的眉眼秀气不像自己,跟个二椅子似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亡妻愧疚心虚,还是真的看不上这个儿子。   “研究什么呢。”徐盼见他打量着结婚照,好奇问道。   褚朝阳笑了下:“没事,你和咱妈长得真像。”   徐盼顺着他的视线仰头端详着,也笑了出来:“我是她生的啊,要是再不像她,就没人记得她了。”   说到后半段,他的声音就轻了,有些落寞。   褚朝阳见不得他哥伤心,当着照片的面亲了徐盼一口,把徐盼从怀念母亲的情绪中拽出来。一抹氤氲的绯红从他面上飞出,染红了脸颊和耳朵,羞得他惊诧地怒视着褚朝阳。   徐盼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朝阳,视线切换几次才停下。压低声音羞恼道:“你干嘛啊,都跟你说了不行……”   “我是你的童养媳啊。”褚朝阳抚了抚他哥的脸颊,再次补上几个吻,“不是说看看咱爸的光盘嘛,我没找到。”   徐盼瞪他一眼,转而指向身后:“就是衣柜上的纸箱子里,我一进门就塌了,没办法又在外面套了个牛奶箱子。”   也是够敷衍地。   褚朝阳在屋里看了看,从客厅搬了个椅子进来,踩在上面把一整箱都拿了下来。而旁边还有个积灰的大塑料袋子,摸上去有和啦啦的挤压声,应该是衣服的包装袋?   柜顶除了这一兜子也没别的了。   他喊了声蹲在地上翻光盘的徐盼:“哥,有个有意思的。”   徐盼拉着纸箱子往后挪了挪:“你拿下了。”   褚朝阳拎着跳了下来,拍拍上面的尘土,神秘兮兮地看向徐盼:“哥,你猜猜会是什么。”   徐盼挑了下眉,翻看着光盘上面搔首弄姿的**和夸张的日本文字,果断摇了摇头:“想不出来,也没个方向。”   “昨天晚上洗澡了吗?”褚朝阳蔫坏,笑眯眯地样子像是一只准备偷腥的猫,看上去就不安好心。   徐盼犹豫了一下,脸颊还在红,垂眸轻声道:“……早上洗的。”   褚朝阳在他颈侧闻了闻,温凉的鼻尖蹭在皮肤上,佯装陶醉地歪着脑袋:“我说怎么这么香。”   “你别打岔了。”徐盼拿他没办法,抚了抚他的后背。   褚朝阳又亲了他一口,坏笑道:“回咱屋说。”   -   巴掌大的布料刚在床上摊开。   吓得徐盼立刻捂住褚朝阳的眼睛,不敢让他去看床上情。色暴露的东西,简直是有辱斯文,这种东西对褚朝阳的年纪来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哥哥哥,我眼珠子疼,我眼珠子!”褚朝阳没想到徐盼反应能么大。   徐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放松力气也不愿松开手:“朝阳,你别看了,我把它扔了去。”   褚朝阳扯下他的一只手,争辩道:“扔了干嘛啊,收破烂的大娘见了,准得在背后蛐蛐咱俩。”   徐盼没明白。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学老太太哑着嗓说话:“不知道小徐那哥俩干什么,大清早扔下来一兜子见不得人的衣服,估计他俩早就……哎呀,不要脸啊不要脸。”   “你别胡说了,哪有能么碎嘴的人。”徐盼反驳得有些没底气。   当视线不小心看到床上摊开的蕾丝内衣时,就像烫到似的抽回,他还是接受不了。他和朝阳弄得法子比较少,基本都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滚到一起,肌肤相贴十指相扣。   褚朝阳也觉着这个太暴露了,不适合徐盼。   他起来把这一套叠吧叠吧收起来,扔到地上的袋子里,打算再找找有没有别的。可刚扔进去,就听到他哥有些害羞地小声问他。   “朝阳,你真不想了?”   褚朝阳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最热衷于钻研的对象就是徐盼。听到他哥这样问,就明白了还是想的,他哥一个月没见他挺想他的,还是希望他们能亲近亲近。   毕竟两人都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小伙子,一个月没好好相处,肯定是想念的。   他回过头:“盼盼不想?”   徐盼看出他的戏谑,臊红了脸,回答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看你。”顿了顿,“你想,我就可以。”   “那就过来挑一下吧。”褚朝阳把所有的浅色都翻出来,放在床上和他哥商量着挑选,压根就没想过徐盼拒绝的可能。   看架势应该是徐建军批发的一大堆,既可以送外遇对象,又可以卖钱换点零花。跟外面那群日本娘们穿的大差不差,审美跟后来的也差不多,大概进货的时候也下功夫了。   屋里静得只有褚朝阳翻找、拆包装袋的声音。   徐盼视线落在朝阳的手上,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粗暴且随意地翻检着一件件贴身的小衣,伴随着鄙夷嘲讽的点评,居高临下地态度和对他的乖巧和顺判若两人。   他似乎早就忘记朝阳不太好的性格了。   挺凶的,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吸引人。   “哥,这个怎么样?”褚朝阳笑着看向徐盼,忽略掉他手中的小围裙还是和阳光少年沾点边的,半透明的布料透露着一股廉价,隐约暧昧的告诉他们,一撕就破。   徐盼不好意思看,避开视线:“朝阳…你换个简单的吧……”   褚朝阳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静了两秒就起身上床,把蓝色的窗帘用力拉上。唰的一下,屋里就变得暗了下来,只有一线贴着墙的光摇摇晃晃。   身下的床吱呀响了一声。   “你悠着点,小心塌了咱俩没地方睡。”徐盼慌了一瞬。   褚朝阳嗯了声,笑着凑近蹭了蹭他的鼻背鼻尖,亲了一口:“我觉着挺适合你的,等会在厨房里试一试,俏厨娘。”   徐盼不肯抬眼,生怕和他撞个对视,支吾道:“邻居看见怎么办?”   他们家厨房背阴,但也开了扇窗,和隔壁楼的邻居家隔了一条绿化带。前一阵刚擦的玻璃,特别清楚,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等会去主卧。”褚朝阳把玩着他的手指,手掌压在徐盼膝盖上,眼神满是玩味和热切,“刚才我还翻到一件婚纱的,喊你好几声都没理我,现在换上也行。”   徐盼听这话听得心里发痒,觉着不好意思的同时又有几分期待,但这份感觉刚冒头就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一定是这段时间太思念褚朝阳才这样的。   他暗暗和自己较劲,推开褚朝阳的手,胡乱道:“女生才穿裙子呢,我是个男的,你别戏弄我了。”   褚朝阳也不好在第一次弄得太过分,好脾气的允许徐盼拒绝,但下一句就更让他哥难堪了:“可是哥,你之前不是穿过一次么,要是实在不喜欢就自己挑个吧。”   徐盼耳朵烧的发红发烫,呆愣愣地望着假装退让的褚朝阳,许久后他磕绊道:“你、不是,主要是当时你很生气,我没办法,我…所以才穿的。”   要是知道那件睡裙也能归为情。趣内衣的范畴,他当时就该随便穿件衣服去找他,不然也不会被朝阳压着弄一晚。   “那么怕我生气啊。”   “嗯。”   褚朝阳拉着徐盼去摊开一件件衣服,亲昵地朝他耳畔吹了口气:“要是怕盼盼不选,我今天也会生气的。”   徐盼半边身子都酥了,哆嗦一下,视线慌乱地在上面扫过:“朝阳,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了你会怎样。”褚朝阳的手顺着短袖下摆摸进去,在徐盼起反应的地方揉了把,接着顺着腹直肌描摹形状,默数肋骨,直到两指夹着一块温热的皮肤重重碾下去。他哥在喉间传来一声压抑的哼吟。   徐盼飞快地扫了一眼,将那件白衬衫拽进怀里,拿给朝阳看,羞得小声道:“我穿这件。”   褚朝阳吻了下他哥的眼尾,边接过来看了看:“听我哥的。”   这件衬衫当然也是半透明的,比那堆上下两块的破布正经多了,一个字儿形容就是素。宽大的尺寸正好适合徐盼,不至于太小不合身,毕竟他哥是个再瘦也是个男性,骨架小也不算矮。   “我帮你换?”   徐盼不想麻烦他,十分之不好意思:“你能么大的劲头干嘛,我自己来就好。”   褚朝阳黏黏糊糊地在他颈侧留下吻痕,双手卡着裤腰往下脱,轻笑着说出歪理:“因为我哥对我来说就是礼物,脱一次,穿一次,就相当于两次惊喜……”   徐盼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默许了。   他垂眸看着裤子一点点褪来下,露出下面和自己的两条腿,假装不经意的用上衣挡住。下半身凉凉的,除了凉之外又觉着期待,他觉着自己多少是有点贪欲了——在亲热的时候,朝阳总会不厌其烦地夸他,让他感觉自己在被爱。   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和朝阳睡过那么多次,算多少恩?……   外面的人有什么好的,哥哥不仅可以养你,哥哥还可以让你睡。外面没有好人,他们都有所图谋,不像他、只要褚朝阳说喜欢他,他就有说不出的开心。   出神着,他听到朝阳在身后笑了一声,接着手臂锢住了他的上身,十分不客气地拿开他的手,撩开衣摆揭穿他的欲盖弥彰。   徐盼惊慌地屈膝遮掩,抓住他的手腕,回过头仰看褚朝阳。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   褚朝阳低头含住他的唇,将那些细碎的声音全都吞吃进口中。接吻时,他略带讶异地窥探着他哥的神情,很明显能感受到徐盼羞怯地回应,主动放松地包容着。   真是想他了。   以这辈子徐盼的视角来看,他们从来没分开过那么长时间,同在一个屋檐下,早晚总要见一面的。在一天结束时必然会挨到对方身边,相互依偎,感受着熟悉的温暖才能安心。   褚朝阳第一次觉着重生后不好,出差不能打视讯,好歹也能解一解相思。   好在他把赵晔的事情解决差不多,现在赵晔自顾不暇,一时半会也没法抽身来找他们的麻烦。等判决书下来了,最近十几年他都得在铁窗子里蹲着,为自己的罪行付出点惨痛的代价。   他早就警告过赵晔了,是赵晔自己往枪口上撞,神佛难保。   徐盼突然松开他的手腕,脱力地垂首靠在朝阳怀里,又急又快的喘息着。小腿的肌肉绷紧,在床单上蹬了两下就痉挛着瘫软。   褚朝阳侧过脸贴上他的发顶,将那只手在徐盼眼前展示:“哥。”   徐盼缓了几秒,撑起身挨过去用舌尖将脏污舔去。轻轻柔柔,温热湿润的一下下划过褚朝阳的掌心,他的目光暗了暗:“别舔了,脏。”   “你喜欢我这样。”徐盼摇摇头,抬眸笑道。    第52章   就几把好笑。   赵烨从父亲办公室里走出来, 准确的说是被勒令滚出去。前一阵他爸还说他比光卓有本事多了,是他最优秀的儿子,结果只是几次农民工恶意闹事就把他赶了出来。   钱钱没得, 人人没得。   重生之后褚朝阳就和吃了假药似的, 较劲和他对着干。可本来徐盼就是他的人, 他和徐盼的底色是相同的,他们可以相互理解。   外面那些奔着他钱来的男男女女不一样,徐盼要的是他一颗真心,真心不贵,他当然可以给。   不然他为什么要送徐盼戒指?   在赵晔看来, 对戒是比较珍重的礼物。   他妈阮雪是见不得光的情妇,一辈子都没获得。带着他几次上门要名分, 却被他爸的大老婆背地里下黑手,死无全尸。而他作为母亲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办法帮她伸冤,还要跟条狗似的在他们面前夹着尾巴,只为了不落得和阮雪一样的下场。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受。   赵晔还是挺向往有一个自己的家,只不过自己骨子里并不是多安分的人, 以及……徐盼并不是多爱自己,脑子里只有他的蠢货弟弟。   这不全怪他,主要是徐盼的错。   是徐盼先向他放出寂寞的信号,借着烦闷的由头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伤神, 他至今都还记得徐盼仰头望他时的疏离冷寂,苍白脆弱但眉宇间藏着一股倔强。   就在那一瞬间,赵晔连心跳带呼吸都停下了, 这会的徐盼比楚瑜动人的多。   “小徐。”   徐盼闻声,冷着脸看过来,和平日里笑眯眯的样子截然相反, 任是无情也动人。   赵晔抬手屏散远处的朋友,没架子地随意蹲在他身边:“在抽烟?”   “糖,阿尔卑斯。”   “……”赵晔不计较他冒失没礼貌的言语,好歹他们见过几面了,也不至于说话那么冲吧。他从风衣口袋里翻出一盒烟,倒出一根递过去,“难受的时候来一根挺好的。”   徐盼奇怪的看他一眼,从外套里抓出一把阿尔卑斯糖,淡声回答:“你难受的话也可以来一根儿。”   五颜六色,什么味都有。   赵晔让他整的想笑,自己四舍五入也算一位商业精英,跟个小屁孩儿似的噙个糖,像什么话。他看了一会儿,刚想伸手的时候就被徐盼收了回去,可能也是意识到给他不合适了。   “没有我想要的。”   “本来也不是给你买的。”   赵晔笑了一声:“我看你是不想给我。”   徐盼无语的看他一眼,随便拿了一根递给他,但赵烨并没有接。赵烨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准确来说是他嘴里的那颗糖,男人将手伸过来。   他别过脸躲开,惯常没有波澜的声音有了一丝薄怒:“你恶不恶心,都是口水,找鸭子去会所别在这儿。”   会所里的哪有徐盼干净。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徐盼的面儿说出来。但看徐盼的反应,应该有不只有赵晔想和他发生关系,男人在下半身上总是格外的大胆,试一试总有机会的。   赵晔也晓得攻心为上,一上来就砸钱,那是最粗鄙的手段:“你不上班儿在这里烦闷什么?说出来兴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徐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撑着膝盖起身打算离开,他不愿意和心怀不轨的人厮混在一起。   赵晔只能选择退让,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不要皱着眉呀,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徐盼冷冷得斜他一眼,腹诽着,你看起来挺好笑的。   “那我猜一下是什么让你烦心。”赵晔笑眯眯的,“该不会是因为你弟弟吧?还是又遇上你爸爸的债主了。”   “赵先生,这些事和你没关系吧?”   对啊,和他没关系啊。   赵烨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叹了口气,这么一回想发现徐盼说这句话的次数并不算少,在前期他们起争执的时候,徐盼总会说他们没有关系,大不了好聚好散。   他挺烦徐盼这么说话的,但一想到是自己主动向徐盼示好的,而他又没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不甘心,也不服气。   说他一直出轨不甘于平淡,可徐盼并没有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的意思呀,不像外面的小情人变着法儿的去讨他欢心。顶多是叮嘱他少喝酒少熬夜,在他生日的时候一个人在厨房里瞎捣鼓,净干些女人围着灶台打转的事儿。   笨的可怜,在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看也该看会了。   也就褚朝阳这个没见识的会当成宝贝。   赵烨觉着褚朝阳也是真的有病,以他的社会地位和经济能力,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非要和他对着干,非要抢他的人。   刚走进停车场,还没有打开车门,就有人追了过来。   “晔哥。”   赵烨闻声回头,发现还是那个白白净净的瘦高男生,x大舞蹈系的叶知秋。前一段时间他们好过一阵儿,叶知秋是个讨喜的小男生,比乏味无情的徐盼好多了。   叶知秋颠儿颠儿的跑过来,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精致的,一身的奢侈品,带了个巴宝莉的斜挎包:“晔哥,好久不见啊。”   赵烨没有表情的看了他几秒,冷不丁嗤道:“又犯骚病了?”   “只骚给晔哥一个人看。”叶知秋顺杆爬,仰头在他唇上亲了口,埋怨道,“你好久都不来找我,我舍友们都以为我失宠了,他们都开始笑话我了。”   赵晔打开车门,对另一边是扬了扬下巴:“滚上来。”   等人坐到副驾驶后,他斜睨着叶知秋道:“你怎么找来的?”   叶知秋嘿嘿一笑,歪了歪头,故作乖巧:“王哥孙哥告诉我的呀,你说他们是你的好兄弟,他们也自然把我当成你的人。晔哥,我没有你撑腰,他们都欺负我。”   赵烨没有回应,点了一支烟,目光跳着远处的高楼:“你不翘尾巴,怎么会有人来欺负你?”   “还不是被晔哥惯坏了嘛。”叶知秋轻笑着靠到他肩上,一副柔弱无骨的姿态。   赵烨朝他微微偏头:“生活费还够吗?”   叶知秋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再次亲上他的唇,娇滴滴的委屈道:“主要看叶哥的心情嘛,我们宿舍那个跳民族舞的一个月、唉一个月就有五万呢。我才有他的一半儿,自然得过得紧巴一点儿。”   “不过我知道晔哥挣钱也不容易,我省着点儿花就是了。”   赵烨没有接这个茬,抬手在窗户上弹了弹烟灰,目光落在他的牛仔外套上。亮眼的深蓝色布料上面别了几个黄色的笑脸胸针,里头是黑色的内搭,下面是黄灰色的短裤以及一双长筒马丁靴。   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个阳光可爱的小男生,但这一身加起来也起步五位数。   他和叶知秋是长久的床伴关系,有那么三年吧,在这期间花了不少。买衣服,买鞋,买包,只要叶知秋像这样撒个娇,甜甜的喊他一声。   他就愿意帮他买。   可这会听叶知秋这么叫他,他只觉得聒噪与心烦,思绪忍不住往徐盼那里飘。   在他这里徐盼显然比叶知秋重要的多的多,可他似乎并没有给徐盼送过多少东西,除了那对素圈戒指,再没有别的贵重的了。   零零总总加起来连叶知秋的零头都不够。   叶知秋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笑嘻嘻的展示着自己的一双白腿。纤细的手指从膝盖滑到短裤边沿,勾着向上提了提,让大腿露的更多:“晔哥喜欢吗,要不要摸摸看?”   赵烨挑了下眉:“我可摸不起。”   叶知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赵烨那么煞风景,明明先前还搂着他的肩膀叫他心肝儿宝贝儿呢。这算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赵烨身边吃瘪。他牵着赵烨的手主动摸到自己腿上,嘟着嘴娇声埋怨道:“晔哥是在外面有了别的人嘛?”   “和你有什么关系?”赵烨甩开他的手,眼睛微微弯起,轻笑着反问。   叶知秋这下彻底懵了,他记得适当的拿乔装娇总会引人怜爱,赵烨惯了他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   他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是我——老公嘛。”   最后一句话轻飘,若有若无。   赵烨看他故作娇羞,愈发觉着反胃,这不是他想要的感觉。他的目光锋利像带着刺,冷漠鄙夷的盯着叶知秋:“你是不是对谁都能叫老公?”   婊。子。   叶知秋尴尬的笑了笑,双手不自觉的抠弄抓住了衣角,佯装无辜:“只叫你呀老公。”   赵晔迟迟不语,深深吸了一口烟,那点明灭的橘黄色星火迅速燃烧,变成灰白色的残骸。   不该这样啊。   他记得徐盼叫他老公的时候不是这副神情,是那种充满羞怯的眼神,不敢直视他,藏着他本人都未必能发现的了的温柔。可惜没多久徐盼就发现他还和楚瑜联系,更可悲的是他还无法脱身,于是就不再愿意这么看他了。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想看徐盼会不会吃醋。   但徐盼压根儿就不打算给他第二次机会,他们的关系又一次迎来了崩溃。   起初他还有点儿愧疚,愿意劝一劝徐盼,但随着徐盼的冥顽不化,他的耐心耗尽了。在他们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中,耐心耗尽意味着更糟的走向,他必然会让徐盼改掉心胸狭隘的毛病。   总之,他动手了。   养不教父之过。虽然徐盼跟他说过他父亲家暴的原因,但徐盼就没有错吗?他父亲教训他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好啊。   赵晔也一样,他也是希望徐盼变得更好。   “老公,老公,你理理——”叶知秋强笑着挨近他。   赵晔被吵得耳朵疼,打断他的话:“你能闭嘴吗?”   叶知秋尴尬地抿了下唇,束手束脚地不好再想赵晔讨要礼物,他有了想溜溜球的念头。但他翘课来找赵晔,已经被老师发现了,他半道回去不是白逃课了么。   他绞着手指寻找话题,想起前一阵赵晔说自己有爱人的事儿了。   难不成赵晔和自己的事儿被那个不懂事的人发现了,不对,在赵烨口中他的妻子并不是多好的人。他自己都出轨了,怎么可能有心思还管他们。   “……晔哥,我再说一句。”叶知秋小声道。   赵晔斜了他一眼。   叶知秋觉着现在是个表忠心的好时机,讪笑道:“晔哥,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共同要迎接生活的挫折。”   “跑不了你的。”赵晔全然放松的后靠在驾驶座里,目视前方,“我犯事儿了,全都被捅到官面上,数罪并罚,我估计最轻也得判个十几年。”   “晔哥,你开什么玩笑。”叶知秋僵在原地。   赵晔笑出了声,偏过脸半真半假道:“我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一般的经济犯罪也就三四年,若是十几年就肯定得涉及人命了,还是花钱和解不了的那种。   叶知秋顿觉四肢冰凉,如坠冰窟,眼神呆滞的落在某处。片刻后,他慌乱的眨着眼,嘴唇颤抖,再次看向赵烨:“晔哥,这真的不好笑,我才二十一……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知道赵晔的钱不大干净,但总不至于沾着血,他就是单纯地想过上物质丰富地生活而已,远没到蹲局子的地步吧。   “晔哥,你别不说话啊,我害怕。”   赵晔不再逗他,手肘压在车窗上弹了弹烟灰,语气轻柔:“你听过那句话吗。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话是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   叶知秋脸上的血色已全然,褪去苍白脆弱,一时间不知道该恼怒还是如何。他平静的望着赵烨,异常的平静,语气里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我完了,对么。”   赵烨不以为意:“我也完了。”   但我不甘心。   人一出生便分三六九等,有些人死了就是活该,他能怎么办?那些短命鬼有家人,那他就没有家人了嘛,嗅到风声的媒体都过来了。   赵光卓那个蠢货大概的确是跟褚朝阳混在一起,不然没脑子去设计他,步步为营地把他往监狱里逼。还屁颠屁颠地往纪检委送资料,把他们母子摘得清清楚楚,决绝到和他父亲拍案叫板的程度。   他们仨开了个家庭议会,最后还是选择把赵晔踢出局保全自己,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   ……有些想徐盼了。   如果徐盼还在他身边,还爱他的话,绝对不会像叶知秋这般只顾着自己。   赵晔徐徐吐出一缕烟雾,茫白的烟雾遮蔽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将烟头扔出车窗外,再次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人生真叽吧好笑。   倘若没有褚朝阳又争又抢,或许他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结局。   他应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他不好过褚朝阳也别想舒服,金钱、名利、地位——没人知道一个私生子想走到这一步有多难,没有人懂他。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处事规则。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第53章   群山沉睡。   明亮的月亮在群山之间掠过, 时隐时现,周围薄雾蒙蒙。隔着车窗瞧去,他与褚朝阳他们一齐同行, 相隔甚远却紧追不放。   褚朝阳喝了点酒, 靠在他哥肩膀眯了会儿, 头疼恶心,而且右眼皮还一阵阵的跳。跳的心烦意乱。   某位高官太太一时兴起,喊着一圈子人与她共推牌九,这玩意儿比麻将冷门点,北方人会的少。好在他多少会点,   本来已经打算宴会附近的宾馆休息了,他爸却跟有病似的要他立刻回去, 让他天一亮就去处理那群堂哥堂弟的。他记得上辈子是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后,带着公司高层直接和其他股东翻脸了,当场就气晕了好几个。   真是一提起那群亲戚就晦气。   “还难受?”徐盼帮他揉了揉额角,对褚振华的决定不满也不好说。   褚朝阳朝他怀里拱了拱,蹙着眉将脸埋进他哥的颈窝, 双目紧闭:“我真的很讨厌酒桌文化,之前有一次我都喝出胃出血了,也没人心疼我。”   今晚褚朝阳喝的并不多,但架不住人多热情, 奔着巴结他留个印象的动机,总得灌进去几杯马尿。   这算徐盼印象中他喝的最多的一次,但绝对不至于到胃出血的程度。   又在说胡话了。   徐盼沉默的望着他, 叹了口气,用没被压着的那只手抚了下他的脸颊:“你没必要这么逼着自己。”   原以为褚朝阳已经昏过去没再听,过了十几秒的功夫, 他含糊地开口:“你心疼我了?”   “……废话。”徐盼莫名火大他反问的语气,真挺好奇他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净捡点儿气人的话说。   褚朝阳嘀咕道:“你又凶我。”   这话听起来可把他委屈死了,弄得徐盼一句话就能把他逼死一样,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徐盼闭上嘴当哑巴,静静的望着车窗外高悬的明月,时不时才简短的回答一下,怀里醉鬼的埋怨。   说什么都是错的,倾听就够了。   盼盼盼盼,在呢在呢;哥,你爱我么,爱最爱了只爱你;徐盼,我觉得你是个傻逼,行,你最聪明,啊你又凶我——   徐盼一会儿是他的好哥哥,一会儿是陈世美负心汉,由于褚朝阳的话实在没有逻辑,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他也只是勉强拼凑出来自己把他辜负了,接着就跟渣男似的不给他名分,玩弄他的感情。   真气人呐!   徐盼斜眸注视着他,介于朝阳确实喝了酒便不好怀疑他是否在装醉,好吧,能感觉到他就是在装。几个小时前还游刃有余地在牌桌上和官太太共推牌九呢,思路清明的很,赢牌赢的点到为止。   他们家除了徐建军就没有和赌博沾边的,褚朝阳看了两三把就半推半就的上了桌,一口一个姐姐把人哄得花枝乱颤。   许久,在褚朝阳又一次表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时,他兀然反问道:“朝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话音落地,车里就静了下来。   褚朝阳听到这句话时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目安详,呼吸均匀仿佛真的睡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清醒还是该装醉,但逃避风险是人类的本能,他还是假装听不到这句话好了。   其实他哥一点儿也不傻逼,他哥挺聪明的。   徐盼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推牌九的?咱们这边很少有人玩。”   这时候就显得他很不识趣了,褚朝阳一直在忙些他不了解的东西,他有自知之明不置喙。但牌九这种娱乐主要流行在西南那边,那些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都说不会,褚朝阳再聪明也不能看两眼就熟练啊。   “……”   褚朝阳不好再装下去了,恹恹地从他哥身上爬起来,解释道:“牌九看的是运气,看抓牌抓的怎样,能凑出来就行。比麻将还简单呢,你要是想学,到家我就教你。”   他回答的很好。   徐盼没有接话,转到而轻声道:“你会的真多啊朝阳。”   一出口他才反应过来阴阳怪气,愣了下,可能自己过得太好有找事的嫌疑。尴尬地眨眨眼,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不是醉了么?”   “我装的。”   “装醉?”   褚朝阳嗤嗤笑了两声:“装清醒。”他拉着徐盼的手往额头上放,“都能煎鸡蛋了,烫手。”   徐盼重新把他拽回怀里:“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当你说的都是醉话。”   “行,我就爱当悲惨世界的主角。”褚朝阳偏过脸埋在徐盼的颈窝,醉酒发烫的皮肤让他变得热热的,淡淡地酒气让徐盼也有些倦意了。他含糊道:“我还能编,编个褚丽娘和徐梦梅的……”   哦,这回不是褚香莲和徐世美了,改成牡丹亭了。   徐盼蹙了蹙眉,回忆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所至、剩下的忘了,先前在在哪本民俗故事上看过。你打算效仿杜丽娘?”   “不深情么?”   “深情是深情。”徐盼被他说得想笑,“就是有点恋爱脑,为了个男的没必要吧。”   褚朝阳没抬头,在鼻腔里长长的疑问的嗯了声。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的有的是。”徐盼纠结着,边想边说,“我觉着你该跟楚瑜学学,他就很想得开,他说爱了睡了就走了。你要是打算为了个交集不深的人寻死觅活,多少是有点……恋爱脑了。”   前几个月朝阳动不动就说他恋爱脑。   怎么不算一种世界线收束呢。   “你看上谁了,谁又不允许你搞对象了?”徐盼酸溜溜地问道。   褚朝阳闷笑了几下,闭目养神,心里的小人突然来了精神,眨巴着大眼睛想听徐盼继续说。他哥越理智,就证明徐盼越爱他,十指相扣收紧抓着不放。   徐盼啧了一声,懒靠在车座上望着窗外,用手肘碰了碰他:“朝阳?……真睡了?”   “没有。”褚朝阳打了个哈欠,“再也不喝酒了,有点想吐。”   徐盼看了看周围,把公文包拿过来:“你真想吐啊?吐的话我把文件拿出来,你吐包里。”   褚朝阳没动:“吐车上罚二百。”   “你吐的,还打算罚我?”徐盼摸摸他的脸颊,从下面冰柜里拿出瓶冰水,“你先喝点水吧,等到服务区了你下来透透风,缓一缓。”   “不用,直接回去看看我爸,看看老baby作什么妖。”   明月幽幽,柏油路面映着幽蓝色的光泽,疾驰的劳斯莱斯碾碎月光。那些镀锌护栏的反光条忽明忽暗,如同扑扇着眼睛的旁观者。   收费站的绿色的箭头在晨雾中浮现,栏杆升起后,油门再次被踩到百迈以上。隔音墙外的松柏明晃晃,枝丫投下地阴影爬上挡风玻璃,似乎在干扰司机的视线。对面的车道隔上许久才回掠过一束亮,远光灯如利刃闪现。   远处的山峦像沉睡的怪兽,山体洞口睁着一只昏黄的猫眼望过来。   在进入隧道的一瞬间,隧道吸走了所有的声音与月光,两侧的壁灯在高速行驶下连接成一线。   “褚总,有人跟车。”   司机的话让褚朝阳有些疑惑:“先开出去,找最近的服务区。”   褚朝阳身边的人一向省心,大概是司机试图甩了没甩掉,立刻就告诉他了。他那帮子堂兄弟叔伯不至于自找麻烦,他刚从当地的政府里出来,出了事儿得牵连一堆人。   开出隧道后,褚朝阳接到了手机里的消息,看见的第一眼就绷不住笑了出声。   徐盼下意识地垂睫觑一眼,褚朝阳却很熟练地熄灭屏幕。   褚朝阳侧着身,右手撑在膝盖上托腮,弯起眼睛专注在徐盼。左手拢住徐盼的手,看得出褚朝阳的心情相当好,甚至是爽快。和刚才恹恹不清醒的判若两人,两只眼眸灿若星子,熠熠生辉。   徐盼尴尬笑了下:“我什么都没看到。”   褚朝阳笑了笑:“不是大事,你想看就看。”他松开手,将手机打开,“你真的想看么哥?”   冷白色的光在他们之间亮起,是后车座位唯一的亮,褚朝阳的脸颊被勾勒上一层银光。长睫投下阴影,嘴角的笑意变得生冷,似乎这个问句有了答案。   “不用,我对这些没兴趣,你没事就行。”徐盼摇摇头,帮他熄灭了屏幕。   这个举动让褚朝阳很开心,再次笑出了声:“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徐盼无奈地笑着望回去,手腕上的泰格豪雅腕表因抱臂露出,显得那只腕子愈发苍白细骨伶仃:“我也喜欢你。”   一路高速行驶,司机找到停车位停下,等待褚朝阳下一步安排。褚朝阳降下车窗,无表情地眺望着,二三分钟后,一辆保时捷开了进来。   他打开车门:“哥,你在车里待一会儿,我去下便利店。”   看得出来赵晔也是消费降级了,终于不开他那个破阿斯顿了,换了一个更廉价的。褚朝阳单手扯了下领带,环顾一圈后有一辆重卡亮了下灯,里面坐着的男人皮肤白净,可以推断出是个养尊处优不事劳动的。   里面的司机笑眯眯地和他扬手打了个招呼。   褚朝阳没有予以回应,看他一眼就径直离开,用常人的思维来看他与这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走近那辆黑色的保时捷,不等他靠近,赵晔就摔门下来。   “褚朝阳,你他妈干什么?”赵晔怒声骂道,他色厉内荏,想不通褚朝阳走过来的原因。   褚朝阳坦然笑道:“去给我哥买夜宵,你呢?”他语气一沉,“跟了我们一路,打算跟我来个鱼死网破?”   赵晔皱了下眉:“你欺人太甚。”   “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你。这样说也不算错吧。”褚朝阳调侃道。   他说过他有的是方法磋磨人。   赵晔翻了个白眼,他的诉求挺简单,开车创死褚朝阳,自己得不到就对手也别想得到。但架不住人家车跑得快,一路就奔到服务区来了,而且东部城市的高速服务区都会有警务处。   一路上是都是黯淡无光的,服务区像是突兀出现的孤岛,水汽潮湿,24小时便利店的招牌在雾霭中晕成毛月亮。   环境越亮,他的人生却越黯淡,他找不到合适下手的机会了。这辈子混的还不如上一次呢,还没等到凭借信息差占据红利,就水灵灵地被宣告杀青了。   此时的赵晔一无所有。   “你不让徐盼跟来,怕我跟他说什么?”赵晔向他身后看去,未果后戏谑的嘲讽道,“该不会是意识到偷来的幸福有局限吧。”   褚朝阳并没有动手,面无表情:“你和他说了也不会怎样,把你那些痴心妄想收起来吧。”   说着,他转身离去。   赵晔磨了磨牙,低声咒骂了一句脏话,追了过去:“你再让我见徐盼一面,自从他跟你走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褚朝阳斜他一眼,嗤笑道:“这半年你玩过的小男生不计其数,装给谁看啊。”   做伴侣的第一点就是忠诚。   “徐盼不在意这些。”赵晔烦躁地再次骂了一句,双手比划着催促道,“他是我老婆,我跟他送过戒指,而且我爱他。你已经占了他那么长时间,清不清楚我和徐盼才是一对,他只是把你当弟弟。”   褚朝阳扬了下眉,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你是不是除了这一句就不会别的了。”   赵晔大喘着气,充斥着血丝的眼睛转了转,深呼吸一口气:“我爱他。”   褚朝阳很无语:“他爱我。”顿了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我不走,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比如?”   “比如说叫我老公。”褚朝阳有了一抹笑意,旁敲侧击地暗示道,“你觉着我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这么叫人。赵晔,你们在一块八年,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起这个八年,让褚朝阳恨得咬牙切齿,他再次看向刚刚亮灯的地方。   徐盼跟褚朝阳睡了?   赵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太愿意相信徐盼会和褚朝阳滚到一块。先前他们在一起时,徐盼说的是他弟弟要走了,不要他了……绝对没有亲情之外的情愫,不对,徐盼很少掉眼泪,但每次提到褚朝阳都得红眼圈。   又或者徐盼从一开始就对褚朝阳有难以启齿地感情,比他还要薄情。   肯定是,不然徐盼怎么会那么快就跟褚朝阳在一块,不到半年的功夫就跟自己弟弟上床送戒指叫老公的。只是在人前装一装冰清玉洁,其实私底下来者不拒。   估计上辈子徐盼早就跟褚朝阳睡了,不然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贱人。    第54章   褚朝阳从便利店出来后, 见赵晔面如死灰地坐在台阶上,还未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压根就不能接受徐盼跟他上床的事儿。   他扫了一眼就离开, 不打算和赵晔再有交际。人是一种贱东西, 得到的时候不会珍惜, 失去了才会追悔莫及。   “褚朝阳。你叫徐盼过来,我有话跟他说。”赵晔哑着嗓子叫住他。   褚朝阳叹了口气,侧过脸冷道:“你不就是想跟我哥说之前的那些破事么。除了平白无故地给人添堵,让人觉着恶心,你告诉他了有什么用?”   他转过身:“难不成你还觉着, 他会因为几句话把我一脚踹开。”   “徐盼不是这种人。”   赵晔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垂首重复道:“我和他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你让他过来,我再见他最后一面就不会再打扰你了。”   “人死帐清。”褚朝阳简短道。   赵晔被这句话气得血液上涌,怒然站起,面目狰狞地吼道:“你自己都他妈没做到,这半年你在背地里给我使了多少绊子, 本来我和徐盼好好地,要不是你来搅局徐盼就不可能死,我也不至于去蹲牢子!”   褚朝阳阴沉着脸听他说完,厌烦又冷漠:“别把你的不幸归到我身上, 你自己心里有数。”   他自认挺好脾气的,只要不来打扰他和他哥的小日子,他就很好说话。   而且这辈子赵晔得罪人是从楚瑾开始的, 人家风头正盛,背地里想给他下黑手的数之不清。结果赵晔干了票大的,把人家弟弟给睡了,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高。   褚朝阳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再不走他哥该着急了,最后劝了句:“蹲上十几年好好改造吧,出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等上十几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青春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祂拥有无限的可能,等刑满释放,赵晔都快奔五十了,哪还有再折腾的精力。这种慢刀子杀人不见血却最致命,听上去就让人觉着绝望仓皇。   赵晔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似乎是认命了:“好歹认识一场,你让我和徐盼道个别吧。”   褚朝阳沉默着。   赵晔继续道:“你当我求你了,行不行褚朝阳。你别忘了,你跟你爸走了之后,是我陪着徐盼的。何况我俩在一块八年,我再不是个东西也得有一分真心,哪能全然没有感情。”   “现在我没机会了,我出局了,你赢了。”   褚朝思忖着,大概又是要跟他哥说之前的破事儿。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徐盼,想让他哥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   他心里是有怨恨的。   起初只想徐盼陪在他身边,接着就想徐盼跟他的关系更进一步,然后又暗戳戳地催促他哥和他互相带戒指……欲壑难平,他是前所未有的贪心,他装作漫不经心去刻意的忽视。   可能装的挺烂的,他不愿意在他哥面前说谎。   起风了。   便利店门口撕下半截的广告纸在风中和啦啦响,自动门打开时,将屋内关东煮的热雾扯成丝丝缕缕。冷潮的晨雾扑在身上,像是过期面膜的冰凉液体,激的人起鸡皮疙瘩。   褚朝阳听得身后有了细碎的动静,回过头去看,是他哥。   徐盼怀里抱着他的外套,似乎不大开心,走近后把手里的塑料袋接过来,把衣服递给他询问道:“凌晨的时候最冷了,你处理完事情怎么不回来?”   他和赵晔之间站的有点距离,徐盼下车就是奔着褚朝阳来的,所以自然是没看见赵晔。   “错了哥,没有下次了。”褚朝阳笑着回答,但他没想着徐盼会过来,戒备地扫了眼赵晔。   徐盼帮他整理衣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皱了眉:“你喝醉了,风一吹,第二天起床肯定会头疼。”   褚朝阳笑了下,乖巧地让徐盼在脸上捏捏,他有点心虚了。他哥对他挺好的,他应该知足,把刚才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都压下去。   珍惜当下……   “哥。”   “徐盼。”   徐盼抬眼想看看朝阳说什么,忽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迅速回头看过去。可能是还处于赵晔第一次的惊吓中,他立刻把褚朝阳推开,另一只手本能地去阻止举起的寒芒。   他听到了皮肉被割开的钝响,接着看见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腕汩汩流下,温热的。   流血了?   不给他反映的时间,赵晔几乎是同时将匕首从他掌心抽出,毫不犹豫地要奔着胸口刺下第二刀。他不打算让徐盼活,既然他被逼上了死路,徐盼也得来陪他。   褚朝阳扯过徐盼,一脚踹了上去,夺下咣啷坠地的匕首。   徐盼趔趄着站稳,看着褚朝阳走向赵晔的背影,真恼火了。他害怕褚朝阳一激动闹出来人命,快步过去拦他,左手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刀:“朝阳,警察很快就过来了,你冷静点……”   赵晔惊讶地看了眼徐盼,双肘撑起身,得意地笑了笑。   褚朝阳紧紧攥着刀柄,脸色愈发阴沉:“哥,你把手松开,你别再让我多想了。”   “多想什么?”徐盼冷声问道,他颤着手指去扣褚朝阳的手指,血糊了一手。见他还要动作,有些恼怒的压低声音,“回家之后你爱怎想就怎么想,现在别激动。”   褚朝阳眼里闪烁着一层泪膜,在转眸看向徐盼时就落下来了,眼睛红通通的。   “多想你还爱我啊。”赵晔抢答道,“他瞒着你一堆事儿呢,其实你是我老婆,要是按上辈子——”   “你特么闭嘴能死啊!”褚朝阳哽咽着吼道,如果不是徐盼拦着他,真就冲了过去。   徐盼看着他于心不忍,抬手揩去褚朝阳的眼泪,哭喘着想压下自己的崩溃。此刻朝阳的哭声没有声音,泪水就一颗颗顺着面颊滑落,连控诉他偏心都不说了。他的神情静了一瞬,转过头追问道:“上辈子什么?”   赵晔坐起来,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挫败地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和你才是一对,咱俩在一起很多年,感情还不错。”刚出口就看见褚朝阳想动手,改口道,“我单方面觉着。”   “然后你因为我不理他了,他心里不平衡嫉妒我,就抢在我前面又争又抢的……”   徐盼愣了,像在听个胡话,询问褚朝阳:“他说的是假的吧?”   褚朝阳双眼泛红含着泪水,不置可否,显然是不愿意回答。   徐盼叹了口气,想再帮他擦一擦时,褚朝阳偏过脸躲开了。这一举动给他气笑了,用袖子强硬地把他脸上的泪痕都擦去,刚擦干,就见褚朝阳的眼睫垂下,又沁出几滴泪,抿着唇存心和他过不去。   他没有犹豫,放轻语气:“好了好了,他说的都是假的,我信你。”   听到这话,褚朝阳终于肯给他哥一个眼神了。   徐盼讨好地笑了下,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一会儿才再次问道:“赵晔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么?”   赵晔不愿看到这一幕,无语地错开目光,一时说不下去了。徐盼这一举动就证明,人就是听一乐,回去后还得边哄褚朝阳边对账……他心底最后的一丝希冀也被徐盼抹灭了,闹不清徐盼到底是无情还是薄情。   “你就没发现,自从褚朝阳重新回到你身边后,他变了很多。以前他绝对没有胆子当着你的面动手,他当时老窝囊了,跟这会儿差不多,就会扒在门口喊你名。”。   他故意往徐盼心窝里戳,拿话去激他,哼笑着。   果然看到徐盼的表情有了变化,空白了片刻后,再次看向他就变得愠色,眉头微微皱着。   赵晔无所谓地迎上徐盼的目光,接着把视线切到褚朝阳身上,人家正红着眼圈给他哥缠手呢,眨巴着眼睛悄悄藏眼泪。妈的,还背过脸假装不想被发现,被徐盼问了还摇摇头一言不发。   没得说,这是真把徐盼拿捏了。   警务处很快就赶过来了,做完笔录加上从医院回来,已经是下午了。   残阳如血,高压电线切割暮色,大喜鹊成了站在线谱上的音符。挺拔的法国梧桐筛碎了晚霞余辉,在光影下渲成金红色。   煎饼摊上的铁鏊子腾起青烟,老板扬起小茶缸浇下蛋液,次啦啦香味升起来。边忙边问帅哥加不加辣椒,吃不吃香菜,两个啥也不填的一共十块。   褚朝阳交完钱就把饼给了徐盼,彻底成了哑巴。   准确点说从进了医院安定下来,他就开始站在离徐盼不远处生闷气去了,徐盼叫他一声他才会抬头看看。他眯了一会,再醒来都没见褚朝阳睡,气得睡不着了。   徐盼没接,哭笑不得地歪头去看他。   褚朝阳一味地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脸别到背后去。他似乎不识趣,一把拉住褚朝阳:“朝阳,你又生哪门子气?”   “生我自己的气。”褚朝阳低下头就瞥见徐盼再次被缠上的右手,缝了七八针。这只手跟了徐盼算是享福了,多灾作难,不是被烫伤就是被割伤。   徐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翻了下自己的手,笑道:“现在我跟赵晔两清了。”   褚朝阳默默扒了煎饼果子的包装,让徐盼先吃,等了许久又问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没什么可问的。”徐盼吃几口就半饱了,脸色好看了,“你自己都交代差不多了,况且听那谁说,你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   “他没说。”   徐盼哼哼笑了下,抱住褚朝阳的手臂,笑得高深莫测:“因为我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徐大师。”说完他又正色道,“你从小受了委屈就是憋着不说,当着我的面掉眼泪,且等着我主动问你呢。你回忆一下从去年到现在你哭多少次了。”   还哭得特别凶,跟孟姜女哭长城有一比。   褚朝阳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总算有了丝笑意,他竭力想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淡声道:“你不害怕我么?我已经比你大了。”   “大多少?”   “七岁。”   徐盼想了想,斜向上看向褚朝阳,与他撞了个对视。死脑子快想啊,估计他要是说不得褚朝阳不满意,回到家他还得闹一场:“男大三,抱金砖。七岁怎么了,七岁可是二又三分之一块金砖。”   褚朝阳低低笑了一声,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他又问道:“那你震不震惊?”   徐盼微微眯眼,长嗯了一声,用捧读的语气道:“我的天啊,居然是重生的人,和少儿科普里写的一样,居然是真是存在的。求求你,给我签个名吧。”   看来是还行。   褚朝阳被逗笑了:“回家就给你签。”   “拿什么签,签哪?”   褚朝阳一听就觉着不对,重新看向徐盼:“哥。”   徐盼撩拨完,得逞后咯咯直乐。   是夜。   褚振华领着秘书带来一堆补品,愤愤不平地表示谁也不能欺负他们家的人,嘘寒问暖一顿,又领着一帮子人乌泱泱离开了。   褚朝阳刚把他爸送下楼,一进门就见徐盼在收拾剩菜,更烦他爸了。他拉开徐盼,上前利落的收拾着,老baby吃完一抹嘴水灵灵的走了,不知道是来慰问的还是来蹭饭的。   他臭着脸把碗筷拿进洗碗机,淘了块抹布回来擦桌子,余光瞥了过来,忿忿道:“下次让我爸送完礼就滚蛋,门都不该让他进。”   徐盼笑了下,调侃道:“哇,这就是二十八岁的褚总啊。”   这是睡醒后第三次故意挤兑褚朝阳了。   说这话的时候,徐盼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觉着有意思。他还真没想过能提前见到二十多岁的褚朝阳,怎么看怎么稀罕,大概是就近几十年都看不腻。   褚朝阳故作高深地嗯了声:“感觉怎么样?”   徐盼被他逗笑了,边想边说:“有时候符合你的年龄,但有时还和现在差不多吧。你处理工作的时候和平时相处,差别挺明显的,最让我意外的是差七岁咱俩还能玩到一块……”   能感受到是褚朝阳在迁就他。   褚朝阳动作一顿,神色平静地没有波澜,垂眸专心于擦桌子:“因为只有你疼我。”   徐盼有些懵。   可能是下午被徐盼说爱哭的原因,他说完这句就回厨房洗抹布去了,忙完后摘下围裙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一冲就是半个小时,再出来已经是十一点了,客厅里的灯全部熄灭了,只有走廊和卧室里还明着。   他似乎除了回去睡觉没有别的选择了。   卧室的门半掩着,投出一块平行四边形的光亮。褚朝阳不自觉发于内心的笑了下,同时他有种久违的心慌无措,随着越走越近时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握住门把手时又转瞬重重落下。   屋里还残余着下午时薰衣草的安神香薰味道。   徐盼见他来了就默默熄灭pad屏幕,浏览器里还写着“世界未解之谜:人可以重生”“外星人的秘密”“茅山秘法的真相”乱七八糟一大堆,他也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些。   其实他心挺大的,要说早起端倪也算四舍五入发现了,觉着褚朝阳瞒着什么事儿。他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褚朝阳都不愿意正面回答,结果这事儿可大可小……估计朝阳刚重生就摊牌,他也会信。   兜兜转转一圈,发现人是憋屈习惯不敢说了,倒霉孩子自己钻牛角尖了。   比如说现在,褚朝阳挤进他身边后就不说话了,垂睫不动声色。   徐盼对别的可能迟钝点,但对褚朝阳这些微小的情绪总是一等一的灵敏,缩回被窝和他面对面,笑道:“又委屈了?”   “嗯。”   快点哄我。   “那你说的上辈子,我对你不好?”徐盼抚平他的眉心,看了眼四周的氛围,觉着太亮了就关上吊灯,打开床头的小夜灯。   “不好。”褚朝阳赌气道,说完后软了语气,“其实挺好的。但我们中间有了个第三者,就是赵晔,而且都因为我爸我来晚了才有的……”   徐盼想了想,轻声道:“看来是没机会对你好。”   褚朝阳不动声色很认可,他和他哥才是天生一对,徐盼怎么可能会对他不好啊。他把徐盼拉进怀里,侧脸贴着他哥的头顶,蹭了蹭。   委屈死了。   徐盼觉着心里酸了吧唧的难受,也不能全怪朝阳疑神疑鬼,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仔细想一下那些人说是朝阳的亲人,实际上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褚振华催着朝阳回去也只是想要个儿子,现在的朝阳够好的了,他还能挑出不是来。   换成没有重生的朝阳,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   这事儿不能细想,一想他也气得慌。   褚朝阳却不打算放过他,边说想徐盼,边说如果没回来会怎样。继续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徐盼问褚朝阳回答的形式,没几分钟就把徐盼气得坐起来了。   徐盼深吸一口气:“朝阳,我。”   褚朝阳打算交底儿,笑道:“还有呢,这才哪到哪。”   又过了一会儿,徐盼躺不下去了,气都气醒了,他有种想要磨刀的冲动。阿西,这下彻底不能怪褚朝阳闹着想回家了,不能怪褚朝阳没事儿就嘲褚振华了,他们家的内向乖宝宝被欺负惨了。   一家子缺德玩意儿还整上滴血认亲了,不是说褚朝阳是野种,就是说他上不了台面没能力。总之是跟徐盼以为的根本不一样,就一个儿子还整上九龙夺嫡了,真有种就不该去给褚朝阳加压力。   他们家朝阳是享福的,又不是活不起才投奔的。   褚朝阳很有眼力见地帮他倒了杯水:“哥。”   徐盼接过后一饮而尽,靠在床头努力去平复心情,未果后定定的看向褚朝阳,片刻后:“一群精神病!”   褚朝阳没多大反应,低眉顺眼地嗯了一声,老柔弱了。   “你不能走么,非跟他们干耗着?”徐盼愤愤不平。   褚朝阳双手撑在他身边,上身前倾,亲吻着他的唇:“我回家了,家里已经没人了。这次也是,如果我晚回来一会儿,或许你也不在了……”   徐盼心烦意乱,不想去接吻,勉强玩笑了下:“那你完了朝阳,这辈子你算是离不了我了。”   褚朝阳很是受用这句话,抬手抚住徐盼的脸颊不让躲闪:“你是我的,你不能再扔下我了。”   徐盼被这话弄得眼眶酸涩发热,他望向褚朝阳深邃璀璨地黑眸,不舍得眨眼。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人的眼睛是第七大洋,里面汹涌深情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看杀。   他闭了闭眼,伸手搂住褚朝阳的肩颈,面颊亲昵相贴。   怎么可能,怎么舍得啊……    第55章   “知宇?”   “……刘姨好。”   阳光正好, 两颗大梧桐将光影筛成铜钱大小的光斑,摇曳着落在他们之间的水泥台阶上。沿着台阶向上走,就是老式居民楼前常有的广场, 再之后就是红墙小高层。   纪知宇帮刘姨把装菜的小推车一把提上来, 动作轻快利落, 要是换成老太太自己来又得磨蹭拖拉半晌。   刘姨跟他道谢,从口袋里掏出橘子给他,被纪知宇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了刘姨,举手之劳。”   “哎呀,知宇你别跟你刘姨客气了, 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拿着拿着, 可甜啦。”嬢嬢的热情让人无法抵抗,她挺喜欢纪知宇的,和她的孩子是小区里同一批的玩伴。转眼就长成大人了,模样、出息都数这个漂亮孩子出挑。   纪知宇推辞不了,只能接过一大捧橘子:“谢谢刘姨。”   刘姨拉着他, 显然还有聊的意思,笑得八卦:“知宇,你回到鹤城多久了?也不见你出门。”   “没多久。”纪知宇有些反感,公式化的糊弄道。   刘姨哎了一声, 继续道:“听你爸说,你从大城市回来就不走了,专程给他养老?”   纪知宇没有回答。   “知宇, 你当时可考得不错,不是说跟同学开发什么软件挣着钱了么。你别听你爸的,你小心着点——哎呀, 你看我这破嘴。”刘姨懊恼着干笑,她没想着好心办坏事,目光在周围看了看。   接着,她压低声音:“你爸最近在忙些‘大生意’,听他那口子说,十天半个月不着家。”   纪知宇面上没多大反应,目光淡漠:“刘姨,我爸有自己的打算,这是他的自由。”   话一出口,把热心姨姨弄得有点尴尬了,点点头含糊着也不知道说啥。   他想了下,不熟练地露出一个笑:“谢谢刘姨,我会注意的,您先忙吧。”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纪知宇他爸是个混蛋,和孩子他妈离婚时,仗着兜里有俩子儿就花钱托关系把孩子的监护权要过来了。当年纪知宇才刚一岁断奶,勉强说是离了妈,随便给口吃的也能活。   但要过来后,也不见纪知宇的爷爷奶奶来看照管,怎么说也是个自己家大孙子。   等到纪知宇快五岁的时候,他爸就从外面带回个南方的丫头片子,说话细声细语的,不敢抬头见人。细胳膊细腿的,前后都平,估计身上没来就给弄来当老婆了。   大家都以为丫头片子不顶事儿,自己还是个小孩呢,还得帮着照顾前妻的孩子。   结果温念还挺上心,也是真为了纪知宇好,一直都没和老纪有自己的孩子。之前问得时候,纪知宇不懂事,就在旁边哭闹着说不让念念给他生弟弟;后来是温念说自己身子不行,一直要不上。   听到这个消息,周围的中年妇女对“他”的羡慕嫉妒都少了许多。   孩子再有出息有啥用,自己身体不行未必能等到享福的时候。而且老纪不疼人还家暴,也就一个一年半载回趟家的儿子对他好,还不是亲的。   保不齐将来纪知宇也不会念他的好。   温念对这些风言风语并不关心,因为他是个男人。   他拿着菜刀慢悠悠地切着姜丝葱花,放进银鲳鱼的身上和腹中,然后放进蒸笼等上十几分钟去蒸制。今天做的是一道清蒸鱼,纪知宇喜欢海鱼的油脂香,每次他做这道菜就会多吃一些。   一想到纪知宇能来,他就忍不住开心。   这是纪知宇回到鹤城后第一次见面,温念上次和他见面还是过年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在除夕夜呆了一会儿,就因为紀山找事儿出去了,一点也不惯着他爸的坏脾气。   温念叹了口气,去水池旁洗手,他想给纪知宇留一个好的见面。   他解下围裙回了主卧,打开衣柜去找一件合适的衣服。   视线所及的衣服并不算少,但都是裙装,吊带的,v领的,还有纪山给他买的女士文胸和内衣。这些都是纪山买的,他一直夸温念当女人比当男人合适,情绪到位时甚至会说让他去生个孩子。   起初他还会反驳几句,但随着紀山的冷脸,他就会拉着丈夫的手摸向小腹。   温念取下一件粉黛色的收腰连衣裙,两只袖子是白色的衬衫布料,看起来知性温柔。应该不至于让纪知宇太反感自己,让他觉着自己过得还行。   老师,会怀上的……   说的多了,温念也忍不住跟着相信。   温念将手搭在自己的小腹,垂眸虚拢着抚摸,宽松的睡裙模糊了他的瘦弱的身形。垂下的发丝将冷白色的脸颊衬得凄冷,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停栖在白纸上的黑蝴蝶,孱弱无力。   他解开睡裙的腰带,对着穿衣镜将衣服脱下来,一寸寸白肉暴露出来。他已经三十多了,不年轻了,但却觉着和以前并没有多少变化。   只是身上的淤青像是会游动的鱼,无定性的在他周身,从脚腕游到大腿,转而藏到腰腹,有时也会一分为二变成两尾绕在颈间调皮。   是他做的不够好,不然也不会被老师教训。   他用指腹摸了摸侧腰,青色的印记已经转变为淡黄色,再过上一段时间就消失了。紀山说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这么对他,爱是痛的。   温念默默地穿上裙子,假装祂并不存在,接下来似乎没有事情了。   因为不确定紀山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他早晨醒来后就会去画个淡妆。紀山从一开始就告诉他,大城市的女人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是精致的,你不要给我丢人,你要学会去收拾自己。   对了,紀山对外宣称他是南方有钱人家的私生女,多亏了他及时出现,才没有变得和情妇母亲一样的下场。   男人就爱两件事,拉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   事实上也差不多,温念是不被认可的私生子,他母亲没有借此捞到钱和名分,只有勉强够果腹的生活费。为了让温念更拿得出手,去打他生父的脸,温悦姿就和南下旅居的紀山睡了,说除了听自己的话,还要听紀山地话。   温悦姿在男人这方面很挑剔。   在紀山回去离婚后,她换过几个别的男朋友,但都不尽人意,一直在温念耳边念叨说这个有钱且出手阔绰是个好男人。还颇具少女心思的拉着温念商量如何让紀山回到自己身边,继续要点钱花花。   但没多久她就因为一场全国性的流感去世了,死在春三月。   同月的葬礼上,紀山帮忙主持了她的丧事,并且让温念依旧管他叫老师,和他一起回家。   温念补了下唇色,对着镜子牵强地笑了下,发现自己的两鬓的碎发有些松垮。他想给纪知宇留下个好印象,拆下鲨鱼夹有用梳子重新梳顺……   叩叩叩。   门响了。   纪知宇打电话打不通,按门铃没有电,脸上的愠色更浓了。本来他就不想回来看他爸,但架不住紀山一直找他要钱,他只能在休息日蹲守看看他作什么妖。   一个月要上五六次,每次都好几千。   照这么个架势下去,他有座金山也得让这个混蛋老子吃空,净干些不着调的腌臜事。还美其名曰,他得养活温念,知道自己和他感情不深就借口变着花的换。   他又在门口砸了几下,山响。   温念听出他急了,随便挽了下头发就跑过去开门,暗暗恼火爱走神的老毛病。打开门后,边道歉边去看纪知宇。   视线落在纪知宇面上时,竟不由得愣了一瞬,过年时有紀山在,他不敢正面去看纪知宇。但这会儿面对面,就猛然发现纪知宇变了好多,也比他高了好多。   二十出头的青年肤色白皙,眉目俊朗深邃,鼻梁高挺,嘴角厌烦地下撇。估计是被刘姨拉住问话后,就带上了黑口罩,现在被拉下来包住下颌,更让人不自觉的将目光集中到他的脸色。   纪知宇也略微惊讶,眼神闪了一瞬后就变得柔和:“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   “没有没有。”温念立刻让开位置,走到门外打算帮他拿行李箱,“知宇,你的行李呢……”   纪知宇淡声道:“我等紀山回来,见他一面我就走。”   温念诺诺地点点头,在玄关处蹲下帮他拿拖鞋,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不好意思知宇,我刚刚在卧室没有听到,等急了吧。”   纪知宇嗯了声,还行吧。   温念将拖鞋摆到他前面,伸手去解他的鞋带,打算像小时候那样帮他脱鞋。   这一举动让纪知宇很不适应,他对温念的感情很复杂,谈不上讨厌但也没有多喜欢,因为他始终都是把纪知宇当成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纪知宇后退几步,自己就换好了,“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温念尴尬地收回手:“抱歉知宇,我也不清楚……”   纪知宇听见这话皱了眉,嘴唇动了动似乎相当恼火,要不是因为温念,他才懒得管他爸呢。活了半辈子因为和领导干架失业了,瞎折腾搞创业把家里的钱都赔完了,都开始添个脸找儿子要钱了。   估计温念也不清楚紀山去干什么了。   温念将他的鞋拿起来放进鞋柜,撑着膝盖站起来,轻笑着仰头看他:“我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你这次回来在家里住好多天?”   纪知宇大四下学期没有课,毕设在之前就做好了,所以学校里也不会管他回家。   “不着急,取决于我爸。”纪知宇从衣兜里里取出一个礼盒递给温念,走向盥洗室去洗手,“给你买的。”   温念没想到自己还会有礼物,双手握着无所适从,目光在纪知宇和手中来回切换。打开后,发现是个白色的钻石项链,在昏暗的玄关都闪着亮。   应该挺贵的……   纪知宇出来后见他还在看,觉着他应该挺喜欢的,走到他身边:“带上试试?”   温念惊喜地望向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可以嘛。”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纪知宇僵了下,不大适应温念的靠近,他们挨得太近了以至于他可以闻到温念身上的香味。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吻在脸颊,仰着自己,显得他风情而不自知,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甜美。   他当着纪知宇的面拿出来,夸赞好闪后就试着自己带一带,但似乎有点困难——   扣不上呀。   纪知宇无声叹气,施以援手:“……我帮你吧。”   十几岁之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温念了。小时候总是黏在他身后叫念念,要是换成小时候,他肯定是屁颠屁颠的喊着念念我来帮你。但直呼其名又感觉生分疏离,而且温念不太喜欢他叫他的姓名。   温念会佯装凶巴巴的,重读出来,纪知宇,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他拨开温念的手,扫一眼发现原来是把头发丝卡进去了,能扣上才有鬼。他先是把温念的发夹取下来,拢到颈侧,才顺利的把项链带上。   温念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期待地问道:“知宇,怎么样?”   “还行。”纪知宇表情淡淡地,垂眸看着他肩颈锁骨,衣领微敞露出一小片白。腹诽道,估计女娲造人的时候,捏他爸使用尿捏的,捏温念是用的牛奶糖。    第56章   温念脸颊稍稍泛红, 很受用纪知宇的认可,拉起他的手走向餐厅:“我记得你喜欢吃鱼,所以做了清蒸鱼, 还煲了个汤。”   他没再扎起那头乌黑及腰的长发, 披散着, 泛着绸缎光泽垂顺下来。   不盈一握的小腰在发丝见若隐若现。   纪知宇垂眸看向拉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温念的手很小,虚虚地包着自己的手背和手腕。指甲上涂了一层护甲油,没有光都看着亮晶晶的,手指纤细白嫩, 关节指尖透着粉意。   到了青春期之后,他就没怎么和温念有过肢体接触了, 一是他成了住校生,二是他爸看见他和温念靠近就会开始胡说八道。   无聊头顶的老头子。   纪知宇自认为是比较冷静自持的人,二十年并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偏见情窦初开的小情侣终究会走散。浪费时间和精力,有哄男女朋友的功夫, 不如用来提升自己、享受空闲。   他年少有为,想追谁基本上都能追到,但没必要。   他对所有人都有一道清晰的界限,平等的戒严所有人, 吝啬自己的感情。但温念除外,温念对他很好,他不会辜负纪知宇投入的一切, 并且会笑盈盈地给予情感上的回报。   总之……他喜欢温念,但并不是他爸心脏看什么都不干净的喜欢。   厨房里,温念熟练地端鱼泼油, 次啦啦一声响,诱人的香味顷刻迸发出来。又绕开他去冲了两只碗去装米饭,纪知宇很有眼力见地帮他端到餐桌上。   “谢谢知宇。”温念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尝尝。”   纪知宇难得有丝笑意,学他说:“谢谢温念。”   果然温念奇怪地看他一眼,抿了下唇,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抬手将头发挽了一下,用发卡卡住,不听话的几缕发丝再次垂在耳边。   纪知宇看了看他。   温念无奈地叹了口气,右手握着筷子,左手拢到耳后,完后对着他笑了笑:“这样顺眼了吧?”   纪知宇愣了下,解释道:“我没有强迫症。”   “那你看我干嘛?”温念好奇道,他边说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纪知宇碗里。   纪知宇挑了挑眉,再次看他一眼:“现在不让看了?”   温念噗嗤一乐,偏头凑近,弯起眼睛笑道:“当然可以,你想看哪里?”停顿了几秒钟,他在纪知宇开口前道,“你现在还怕老师?”   纪知宇喝了口水:“我和我爸关系不好,你别替他说话了。”   温念拄着胳膊,托腮继续看他,一只手拿着筷子给纪知宇夹菜:“我没替老师说话,只是不希望看见你和他对着干。”   纪知宇没再说话,他一向有主见,对纪山没有任何好感。   对他生母肖明芳,对温念和他都不好,他也没必要给纪山好脸色,把该进的养老义务做到位就好了。他没花过纪山的钱,都是肖明芳把生活费给温念,后来靠着学校里的奖学金生活。   纪山不在家里的时候,他愿意多做停留,他并不是多爱出门玩的性格。   每次纪山从外面回来,总会让原本温馨的氛围降至冰点。他会去过问纪知宇的成绩如何,若考不到市区第一名就会挨一顿打,其实考到了也会打。   纪知宇高一的时候考到过一次,月休时拿着成绩单给温念看,温念特别激动地抱着他夸赞,还喊来纪山一起来看。   纪山皱眉看完后,然后把纪知宇叫到跟前来,看着个头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叹了口气笑了下,似乎是要和正常父亲一样沉默地表扬一下儿子。   接着就是一脚踹上来。   纪知宇连退了好几步,摔在玄关门口,除了胃里恶心作疼外,心里也挺痛地。毕竟他努力了一年才靠到现在的成绩,付出的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几下就被这个遭瘟的老头子撕成了碎片。   温念吓得过来关心他,接过被纪山一把扯住,甩了个耳光。   “温念,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也想让纪知宇和你一样当个废物!”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错了,你先看看知宇好不好……”   纪知宇觉着当时自己已经开始走马灯了,看着温念跪缩在门口哭求纪山,牛奶白的肤色泛着薄红,精致的五官快要哭得随着泪水融化,一切的起因居然是因为自己考了个狗日的第一名。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站起来,几乎是没有声音,拿着花瓶出现在纪山身后,狠狠地砸在纪山的后脑勺。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被电视剧骗了——   纪山并没有晕过去,反而盯着一脸血回头看他,额头上的青筋迸起,面目狰狞地转身和他扭打在一起。   叮咣五四,一片狼藉。   纪知宇浑浑噩噩地瘫在客厅里,意识再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温念跪在他身边小声啜泣,脸上还浮着个巴掌印,眼睛也哭肿了。   纪山见他有了动静,就装的人五人六语重心长:“知宇,是谁教给你这么炫耀的?是你们班主任,还是你本身就是个虚荣的孩子?”   “你向我炫耀你的成绩没有任何好处,你总会在这上面栽跟头的。”   纪知宇那年十六,正是脾气大的时候,不可能认错。看见纪山头上缠个绷带。那个绷带在昏暗的客厅里白的醒目,上面还渗着血。   他沉默着,直勾勾地望着渗血的纱布,耳朵里渐渐起了回响再也听不清周围的动静,全身的血液由凝固转为沸腾。他突然有一种感觉,纪山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也会受伤也会疲惫无力。   只是他现在还不够强大,他再长一长,强壮一些了肯定可以打败纪山。   少年掺着血丝的眼珠子转向温念,他可以保护温念。   他眨了眨眼,扯回神绪。   “温念,纪山他什么时候回来?”   温念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躲闪的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半个月没见他了,上一次见面也是关于你。”   “关于我?”   温念再一次握住他的手腕,小声道:“老师说他创业的资金流转不过来,让我管你借钱,我没给你说,然后老师把你的存折借走了,说会还你的……”   纪知宇明白过来味儿了,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他真好奇纪山到底多大的脸,连温念的钱都抢,估计又得和温念动手。   他看了眼温念的手臂,温声道:“你没事就行,下午我出去一趟。”   冻结了去。   温念诺诺地应了声,看见纪知宇没有生气还有些不该的欢喜,知宇的性格比他爸爸好很多。但纪知宇来的时候没带任何行李,显然是没打算常住,他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你晚上还回来么?”   纪知宇扫了眼自家的三室两厅,觉着哪哪都比不上自己租的。   他在市中心租了套更好的房子,二百多平的落地窗大平层,周边基础设施比这种九十年代铺木板的好得多。   他还养了一缸的鱼。   温念从虚拢转变为握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含着水的眼睛有几分乞求地意味:“知宇,从你上大学之后,你就没怎么在家待过……”   纪山不在,可以偷偷地陪陪他嘛。   纪知宇放假了不是在大学附近打工,就是去看自己的亲生母亲,帮肖明芳照看后来的弟弟妹妹。继父再心存芥蒂,也会因为他的优秀而改观,希望他这个做大哥能辅导好自己的孩子。   轮了一圈,怎么也该理一理温念了。   纪知宇被说到这份上就不可能拒绝了,他嗯了声,把剩下的鱼肉推给温念:“都行,如果没人不赶我走,我没必要离开。”   温念知道他在暗讽纪山,心累地呼出一口气。他对纪山的行为也颇具微词,纪知宇很久才回来一次,而且还不是为了纪山来的,是为了他……但纪山总会轻而易举地把纪知宇惹怒,闹得周围邻居都知道他们家打起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纪知宇,他又没做错任何事。   纪知宇见他不太开心,拿开温念的手,将桌上的餐盘收起来,拿去厨房清洗。等出来时,就看见温念心不在焉地倚靠在厨房门口看自己,不自觉地扣着手指。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纪知宇坦然道,“我的车就在外面停着,出去兜风转一转,晚餐在外面吃。”   温念眼睛亮了一瞬,接着想起什么又暗了,摇摇头婉拒了:“算了吧知宇,如果你爸爸下午回来了,家里没有人就不好了。”   他答应纪山,非必要不出门。   纪知宇无语地闭了下眼,侧身从他身边穿过,向外走时回头看他一眼:“我回来了你还怕他干嘛?”   且不说纪山现在音讯全无,就算他在这儿,纪知宇也不怯他。   他早就不是当时软弱无能的少年了。   温念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想要跟着纪知宇离开,偷偷地、一会儿总不会被发现。而且纪知宇停下脚步,穿上来时的冲锋衣,一只耳上挂着口罩,显然是出门前特意为他做停留。   犹豫着。   纪知宇走到主卧,打开衣柜翻出件浅咖色的薄款风衣,搭在他的小臂上。望着温念淡声道:“如果你想跟我出去,那就现在穿上走人;要是不情愿,我就自己一个人出去,大概晚上七点的时候回来。”   他让温念自己选,并不强求。   温念看了一眼风衣,垂眸踟蹰不敢做决定,片刻后,他再次看向纪知宇。纪知宇并不催促他,反而目光温和等待着他点头,对上视线时还笑了下。   温念僵硬地笑了下,小声道:“知宇,我们早些回来行不行?”   “可以。”纪知宇把衣服递给他,跟着来到玄关处,“如果不及时回来,他还会动手?”   温念一只手扶墙,摇摇晃晃地换上双裸色的高跟鞋,长发用香槟色的珍珠发圈扎了个低马尾。随着他弯腰垂落在一侧,与平常一般的语气莫名有些失落:“老师他,不总是这样么……”   纪知宇没再回答,扶了他一把,视线落在温念小腿上。他想撩起来他的裙子去看看,大家都是男性,没什么不合适的。但又觉着这个举动有种莫名的冒犯,像个耍流氓的。   ——如果他向温念开口,说自己想看看他的腿,估计温念也不会拒绝。   “谢谢知宇。”温念收回手对他笑了下,惊讶道,“这样看我们似乎差不多高了。”   “对,差不多。”纪知宇垂下眼哼笑一声,听着是肯定,但结合语境就能发现是在胡说八道。气得温念嗔了他一眼,拿起家里的钥匙就向外走。   纪知宇乐了,有些人说着不想出门实则比他走的快多了。    第57章   纪知宇对他爸抠搜, 不代表对温念省着花。别人好好读书可能是醉心学术或者报效祖国,他没那么大的恢弘志向,只想实现财富自由。至少辛苦努力四年, 他为温念花钱的时候并不犹豫, 主打一个看见什么就拿下。   温念看见他刷卡就隐隐觉着不对劲了, 后半程要么胡乱扫一眼,要么扑闪着大眼睛看纪知宇。   再回来的时候,纪知宇的后车座是塞满了,他想拿上去时却被温念拦住。他注意到随着天色渐晚,温念就不愿意再说话了, 心思一直往纪山那边飞——惴惴不安地猜想,会不会惹怒他, 惹怒了他该怎么做。   温念没有接纪知宇手里的手提袋,将憋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知宇,我不能要,如果老师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纪知宇没有反应,将手提的部分递过去:“你不喜欢?”   温念磨蹭着没有接的意思, 但纪知宇也没有收回去的念头,装着衣服的袋子掉在他们之间。他无措地愣在原地,看见纪知宇从后车座起来时,脸色一下子变得退怯, 害怕纪知宇会和他父亲一样动手。   纪知宇看着他:“你不喜欢扔掉就好,毕竟是我上赶着给你买的。”他从车座上拿出另外两个袋子,“这俩你喜欢么?不喜欢等会也扔了。”   他不可能收回去的, 他拿着也没用,如果温念不喜欢只能丢掉。   温念知道纪知宇是好心,并不是故意和他对着干的。他蹲下捡起衣服, 塞进手提袋里,接着将纪知宇提着手提袋的手按下,边组织着语序边试探着说:“知宇,我都喜欢,只是老师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直接告诉他就行。”纪知宇不觉着有问题,心里冷笑温念对他爸的称呼,哪有老师会和学生家长滚到一张床上,娘俩他都要,也是够牲口的。   “他找事的话,我拦着。”   温念晃了下神,一时竟觉着这真是个主意,但下一刻反应过来纪知宇并不愿意长久待在家里,应该是口头上说说。他攥紧了掌心:“那要是你正好不在家怎么办?”   纪知宇很自然道:“那你跟我走不就行了?”   “……”温念无声叹了口气,果断打消了念头,将手提袋还给纪知宇,“那先放你那里吧,现在拿上去肯定不好收场的,知宇你替我拿着。”   “行。”   夜幕低垂,群星暗淡,弯钩明月刺破一线。   路灯早就亮起,在暗紫色的天空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照出一方相连的路径。晚上捌点之后,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偶尔会有一两个下班的白领挎着包急匆匆地往家赶。   纪知宇和温念并排走着,因为温念的缘故,他只能放慢步频。   这也给了温念得以窥探他的时机。路过树下,细碎的灯光洒在纪知宇的肩头,像是给周身镀上了一层薄金,白皙的面庞也微微泛黄,泛着柔和的光泽。遗传生母的那双眼睛是上挑的凤眼,长睫眨动,连带面颊上的光影也跟着摇晃。   纪知宇的鼻梁高窄,薄唇不含笑意,为这张柔和面容添了几分英气。清清冷冷地,像是一块冰杵在旁边,不言不语已经冰冻三尺了。   但真和纪知宇相处下来,很容易就能发现他只是面冷心热,很好说话。   回去后,纪知宇还需要和朋友处理一些工作室的事儿,洗漱后就去书房猫着了。温念很识趣地不打扰他,临睡前倒了杯热水叮嘱他早些睡。   轻手轻脚地进来,再轻手轻脚地出去。   等门关上后,纪知宇停了几秒笑了下,拿起手机问朋友自己很吓人么。   王旭:……你觉着你不吓人?   纪知宇:。   过了一会儿,王旭问道:那你说你是个怎样的?   纪知宇:我不活泼么。   手机对面的王旭露出一脸黑人问号,觉着纪知宇真会胡说八道,谁家好人会成天顶个司马脸说自己活泼。纪知宇只会闭着眼皮悄悄翻白眼,再要不然就是面无表情地讲烂大街冷笑话,以至于所有想接近他的暧昧对象都直接劝退。   这男的不寡一辈子,我王旭的姓倒过来写!   王旭左思右想都想不清纪知宇会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认识那么多年。纪知宇压根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上高中那会暗恋他的小姑娘扯了一大堆,人家就回了个哦。   事后觉着自己太冒昧了,又约到操场上跟小姑娘说,你喜欢我,我就跟你谈恋爱那是占你便宜,你应该找个喜欢你的。   这操作属于是伤口上撒盐,一点念想都不给人家留。   能让纪知宇学会反思的肯定也不是平平之辈。   王旭:兄弟,背着哥几个偷偷谈恋爱了?[狗头][狗头][狗头]   王旭:看照片!看照片!看照片!   纪知宇:复读机。   纪知宇服了他的脑回路,什么话都能扯到恋爱关系上,回复了一个没有。他和温念根本不可能,自己都不晓得是该如何跟温念论关系,简单粗暴地理解为最亲近的人就好了。   胡逼蛋侃一会儿,纪知宇突然听到了客厅的动静,皱了下眉。   防盗门被转动打开,进来的人步履匆匆,隔着门就听见叮咣乱响,不等他从座位上起身就传来重重地开门声。应该是跑到了主卧,推开门后就闻到一股刺鼻浓重的酒气,呛的纪知宇皱眉。   客厅没有开灯,屋内漆黑只能借着窗外的光看见家具隐匿的轮廓,原本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家里变得恶臭,沉闷难闻。主卧里的门悄然敞开,从缝隙里泻一片光明,暖黄色的灯光肆意流淌……   “念念,钱去哪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是知宇放在我这里的,啊老师——”   纪知宇径直推门而入,看了一眼便了然是他的活爹找事儿,不把存折冻结了就逼不出他。他爸双手掐着温念的上臂,目眦欲裂,低哑逼问着剩下的钱款,温念脸上还挂着眼泪,惊恐地抽噎着解释。   纪山看过来,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被紧张与愤怒点燃。   他没有多说,捞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一点也不掩盖殴打老父亲的意图。从小到大他就没服过纪山,干就完了。   纪山被砸了后立刻将温念推开,打算好好教训教训翅膀硬了的儿子,没规矩惯了的杂种和他母亲一个模样,始终都学不会听话。白色的条纹衬衫皱巴巴地拧在身上,撸上去的两条胳膊精赤有力,恼怒地瞪着纪知宇,咬肌一鼓一鼓的。   即使人到中年,他也没有像那些普通男人吃的膀大腰圆,身材高大结实。   反观纪知宇,穿了件卫衣运动裤,俨然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学生仔。看起来弱不禁风,也就是比他高上几公分而已。   纪知宇向后退了几步:“爸,你来一下客厅。”   语气淡然地像是平常地呼唤。   纪山回头对温念警告道:“等会我们在聊。”   等到纪山出来后,他就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到他爸脸上,让纪山摔到墙上猛地撞了下。纪山一脚踹到扑过来的纪知宇腹部,但纪知宇纹丝未动,发狠了般一拳拳砸下去,像是把前些年积攒的怨恨都还回去。   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纪知宇算是后面的后面,他就是骨头硬看不惯,几下就把纪山揍得鬼哭狼嚎,鼻血横流。他不甘罢休,胳膊酸了还打算踹几脚,等什么时候累了再说罢休的事儿。   流血是正常的。他见惯了自己和温念的血。   但温念袒护纪山不常见,他大着胆子拉住纪知宇的手腕,含着眼泪替他爸求情:“知宇,你别打了会出人命的,他是你爸爸。”   纪知宇的眼珠子斜着看过来,看向温念,嗓子发干发粘引得喉结上下干咽一轮。他这会儿火气正盛,忍不住想去诘问温念,当年纪山考虑过他们么。   正欲开口,纪山摸索着墙壁缓缓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恶狠狠盯着纪知宇:“畜牲,你也不怕折寿。”   “只要你死我前头就行。”纪知宇挡在温念身前,神色戒备,放缓呼吸去调整气息。   “你无缘无故给温念那么多钱,却没考虑过你爸我,是不是你俩早就背着我勾搭在一起了。”纪山的视线转向温念。   纪知宇最烦的就是这种脏水,无凭无据,仅靠纪山自己的臆断。他把自己当作家里的君主,从小就向他宣称每个人的家都不一样,而他这种纪律严明是最好的,以他的意志运行着。   净放狗屁。   温念脸色一白,争辩道:“老师,我没有,知宇也没有。”   纪山嗤笑道:“那他干嘛对你这么好?”   纪知宇烦了,他爱对谁好就对谁好,难不成自己焚膏继晷点灯熬油的努力是为了纪山这个老货么。爱是零存整取,没有无偿透支,他坦然接受自己畜牲白眼狼的身份。   “纪山,你有完没完,没事儿就滚出去。”   纪山没看他,依旧盯着温念:“你不花钱就睡你爸的人,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   “每个月定期给我打款,我不会再打扰你和温念。”   纪山一副无赖的架势,走到沙发坐下,双肘压在膝盖上,倾身抵着腹部缓解疼痛。还抽了两张面巾纸去擦血,十天半个月没洗过的头屡屡分明,充血的眼睛转了转。   从夹克里掏出手机。   冷白色的光落在他面上,立体深邃地五官投下阴影,拇指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嘴角浮出笑意。   纪知宇懒得理他,低声在温念耳边说让他收拾和自己走。   “纪知宇,你别跟我耍花招,实在不行咱们去警局见面。”纪山熄灭手机,拖着腔懒散道,“抛开别的不说,单是你动手打你爸这件事,也够你在拘留所蹲几天的。”   温念愣了,惴惴不安地看向纪知宇。   “你敢报警,信不信我现在宰了你?”纪知宇不受他的威胁,竟真要去厨房拿刀。吓得温念拉住他的手,不敢撒开,怕他敢说敢做。   温念帮他顺着后背,轻声催促道:“知宇,你先走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纪知宇摇摇头,余光瞥了眼温念上臂的红痕,他太白了,衬得格外鲜艳。明明白天还顺滑地黑发,现在变得凌乱,丝丝缕缕缠绕在肩头。缓慢地眨动着泪眼,泪痕顺着脸颊滑落,被光照的发亮。   怎么说,有种不是人间的脆弱凄艳。   他抿了下唇,放轻语气第三次追问道:“你跟我走么?”    第58章   听到纪知宇再次询问, 温念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无端说出这种话。他用手背蹭了把脸上的泪水,呼吸颤抖着, 挤出抹快要哭出来的笑意:“知宇, 算了吧, 你跟你爸爸认个错,就回去吧……”   话没说完,刚擦去的泪水又一线滑落。   纪知宇看了眼温念,他总是这样委曲求全,也是惯得纪山得寸进尺。他不想看见温念再因为自己掉眼泪了, 细细柔柔的白手拉着他,尽可能地将呜咽在喉咙里藏下。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他心里针刺般作疼。   他沉默着拿下温念的手, 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   “知宇!”   “纪知宇!”纪山从沙发上弹跳着起来,看见温念搂着纪知宇后,神情从惊慌变得嘲讽,“念念,你把那个畜牲放开, 看看他是不是真有种劈了他亲爸。”   纪知宇听见这话,眼眸灿如明星,他有种诡异的兴奋。低下头告知温念放开自己:“你听到了,是他自己要求的。”   “知宇, 你别吓我,快把刀放下……”温念哆嗦着手去掰开纪知宇的手指,想要从他手中拿走利器。纪知宇年轻优秀, 没必要绷着一股子劲儿和他爸较真,像是天津卫老派的青皮混混。   他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拖累纪知宇。   如果当时他不给纪山钱,兴许知宇就不会回来, 就不会闹出今天的场面。   纪山擦了擦快干涸的鼻血,团了团卫生纸,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浑浊狐疑地视线在温念和纪知宇之间徘徊,想起什么般冷笑一下,也就温念能拦得住他这个畜生儿子了。就他妈好笑,自己那么大个亲爹赶不上一个外人。   但他有了一个别的主意。   他要是真报警了,纪知宇今天绝对能活劈了他,他是想要钱,不是不想活了。   “念念,你把纪知宇松开吧,我和他好歹也有些父子亲情。”纪山觉着温念拦纪知宇的画面多少有些暧昧了,衣衫不整地抱着纪知宇的胳膊,泣不成声,哭得眼尾鼻尖殷红一片。   纪知宇挺不费力地推开温念的怀抱,声音轻柔:“……别哭了。”   温念听到这话,鼻腔更酸了,他抽噎着低头别过脸。   他对纪山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怨恨,本来他和知宇好好地,但纪山连一个安静相处的夜晚都不愿意给他们。他不想也不关心纪山在外面的事业,那些和他无关,只有纪知宇和他有关啊。   纪知宇把水果刀放到旁边的餐桌上,主动帮他擦掉眼泪,温暖干燥的手掌被眼泪打湿,蹭了一手湿润。   怎么说呢,温念的脸颊很软,啜泣不已。他于心不忍,觉着温念多笑笑挺好的。   “爸,你到底想干嘛?”纪知宇回过头。   纪山笑了下:“和你谈个条件。”   纪知宇很是无奈,心累地无声叹气:“你说。”   “你也是我亲儿子,咱俩父子一场,我也不是存心和你过不去。如果把你送进蹲牢子,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会心疼,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纪山打了个自以为很感动的感情牌。   “……”   纪知宇二十多了,早就不期待父亲的认可了,他清楚纪山是怎样的人,有自己的主见分辨利弊。看着纪山虚伪的样子,只觉着恶心乏味。   纪山说着又打开手机看了眼,烦躁地皱了下眉:“我知道你手里有不少钱,差不多有这么多吧。”   他说出了一个大额数值,几乎是纪知宇这四年攒下的所有了。   温念惊愕地看向纪知宇,接着眼神变得失落,没有说什么。他似乎明白紀山接下来的话了,私下里他一直说纪知宇赶上了好时候,考试简单,就业容易,创业竞争小。在他的口中,纪知宇只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只不过时运比他好而已。   他拉着纪知宇,摇了摇头,不想让他向和纪山继续这个话题。   纪知宇却不打算瞒着他,他有,就是不给纪山而已。   “卡号发给你了,你转我一半,咱们能简单处理就简单处理……”纪山话未说完,手机的铃声响了,他挂断。   “你又去赌博了?”   纪山醉的猪肝色的脸更红了,磕绊地:“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是创业,我是结交一些大老板,你也是男人,你得懂——”   纪知宇重新拿起那把刀,毫无征兆地擦着纪山扔过去,把他身后的空鱼缸砸了裂纹。由一点延伸到正对着的一整面,裂开蜘蛛网的花纹,随着刀身掉落,正面玻璃哗啦啦爆炸碎裂。   纪山抖了一下,骂骂咧咧地挪了挪位置。   纪知宇最烦的就是他的赌瘾,手痒了就会去牌桌上来一把,最丢人的时候输的光膀子回家。还说其他的赌狗讲道义,是好兄弟,晓得给他留条裤子。   他的手机放在衬衫胸口地口袋里,来电时会亮屏,照出一块亮色。   嗡嗡作响。   “纪知宇,你个杂种。”纪山把手机关机,恶狠狠地吼道,“你先借我八千,我是你爸我还能骗你啊,你现在就给我转过来。不然、不然你小心点温念,我知道你在意他,可你也总有不在的时候——”   “我会带他走。”纪知宇淡声道。   纪山嗤笑一声:“他不会跟你走,你以为你是谁啊,往好了说顶多算他儿子。咱们仨里面,温念才是那个外人,他是因为我才对你好的。”   “你是我的种,你再讨厌我也白搭,除了我和肖明芳,谁能无缘无故对你好啊?”   “而且你早晚也会走上我的老路,不信你就等着,看你将来会不会混的比你老子出息。”   纪知宇厌烦地闭了闭眼,他知道,但他爸没必要在这提醒。他并不是多在意血缘的人,一想到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源自这个混蛋,他也鄙夷自己的基因。   自从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继承纪山的缺点,他就在刻意回避所有相关的方面,但还是轻易地就被纪山惹得恼怒。很多方面都实打实地遗传了他爸,也不难怪肖明芳对他冷眼相待,将他作为纪山的替身去讥讽。   他亲生母亲都厌烦他,坦然地告诉他,当年就没和纪山争过抚养权。至于纪山,呵,就更不用说了……   他肯定不会变成下一个纪山的,肯定。   “纪知宇,你得拎清楚,你——”   “滚!”纪知宇低呵道,他眼尾泛红,他被纪山这番话激的恶心反胃。   纪山愣了下,没想到他那么大的反应,但他不是为了惹纪知宇生气,他就是想要点钱。他干咽了下唾沫,一嘴的铁锈味,暗暗叫骂纪知宇大逆不道。   “纪知宇,只要你给我五千、三千也行,我就不来打扰你和温念。”他一口气说了出来。   他揉了揉鼻子,双手插兜理直气壮,虚张声势地去赌纪知宇下一步的选择。   纪知宇回到书房,拿出钱包里的一张银行卡,两指夹着递给纪山。纪山嘿嘿笑着,双手点头哈腰地接过去,嬉皮笑脸:“还是之前的密码吧,那我先走了,你让温念好好招待你吧。”   但纪知宇并不同他玩笑,哑声道:“现在就滚。”   纪山应了声,佝偻着身体一瘸一瘸地离开。   门被摔着关上了,楼梯间里有回音,很轻易地就能听到纪山的咒骂。言辞恶毒,并不像一个父亲该对儿子说的,让一栋楼的邻居都能看到笑话。   家里彻底的安静下来。   纪知宇深呼吸去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就不该回来,不该去管家里的烂摊子。他就应该和这里的一切做断舍离,假装和谁都没有关系……他目光怨恨,气血上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咽喉。   他心有不甘,觉着命运不公。   他需要去静一静。   温念胆子小,性格软弱,但和纪知宇沾边的事情会有些不该有的贪心。在纪山夸夸其谈的时候,他逆反地想要反驳,他不是因为纪山才对知宇好的。   望着纪知宇略微颓丧地垂首,他说不出的难受,不忍直视。   视线定住,温念注意到他的手背指节出血裂开,白净的皮肤上糊了一片红,干涸后成了暗红色。他默默地回去书房,从柜子上拿下家用的医疗箱,血很脏,如果处理不及时可能会感染。   “知宇,我帮你清理一下吧。”他把箱子放在茶几上,尴尬地招呼纪知宇过来。   纪知宇被他小声地呼唤扯回神思,眼珠转了转,边过去边看了眼沙发旁的碎片狼藉。   温念已经很熟练帮他处理伤口了,小时候就会和纪山梗着脖子吵,再大些了就会还手,也只有在纪知宇不在家的时候会太平。其实顺着纪山就不会再起争执,至少温念够听他的话,渐渐地也摸清了他的脾气。   他蹲在茶几旁,拧开碘伏瓶,用棉签沾着帮他擦拭。   纪知宇的手缩了一下,温念也有些紧张,凑近吹了吹,抬眸询问道:“很疼么知宇……”   “嗯。”   温念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上来,连呼吸都带着熹微的水意。他捧着纪知宇的手,小心翼翼,擦掉一小块血迹就吹一吹。   凉丝丝的。   纪知宇垂眸看着温念为自己黯然伤神,刻意藏住的眼泪在眼角闪烁,将他的睫毛打湿成簇。凌乱的发丝垂落,不乖巧地吻着他泛红的脸颊,湿红的唇微微撅起,呼出让人手背发痒的气流。   从他的视角来看,温念的睡裙被扯破了一边,松垮地露出一片白的晃眼的皮肤。   明明知道是男性略有弧度的平坦胸脯,却让他下意识地错开视线,莫名有种非礼勿视的冲动。纤细润白的手臂像是甜美的诱惑,要是每个人都是用食材制作的,纪知宇会很肯定的认为温念是牛奶做的。   相隔一尺的距离,他可以闻到温念身上的淡淡地香味,用的应该是椰奶味的洗发乳吧。   温念吸了吸鼻子,抿着唇去拿纪知宇另一只手,眨了下眼睛,那颗蓄在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滑了下来。   他假装拢发时,用手背擦去眼泪,然后无事地对纪知宇笑了笑:“都怪我。”   纪知宇挑了下眉,擦完碘伏的右手晾的差不多了,将温念滑落的鬓发掖到耳后,露出那只哭红的耳朵。看着温念为自己掉眼泪,他忽然觉着没那么恼火了,甚至有些微妙的开心。   不想看到温念落泪,但又喜欢他为自己伤神。   他的手指绕着一缕发丝。   温念无奈地看他一眼,不纠结他把玩自己头发的行为。纪知宇也是出于好心帮他捋顺,动作轻柔拢到一边。   罢了,他起身,弯腰捧住纪知宇的脸,端详着这张漂亮脸蛋有没有留下受伤的痕迹。   这下纪知宇愣住了,与他对视一眼就仓惶垂眸,他们的距离太近。清晰到可以看到温念眼眸中的瞳纹沟壑,是温柔的灰褐色,倒映出他当时的慌乱。   温念暗暗皱眉,抚摸着他颧骨上的青痕:“知宇,你最近有出门的打算么?”   “怎么了?”纪知宇没有抬眸。   温念心疼得摸了摸:“青了,要是见人的话,我得帮你揉开。”   纪知宇不以为意,没多放在心上,大不了戴个墨镜遮一下。见不见人的,倒也不重要,一周的时间也就下去了。   他有些不死心,再次问道:“温念,你真的不想跟我走么?”   温念搓了搓手,将手心贴在他的颧骨上,稍稍用力地揉按。他不敢太靠近纪知宇了,如果纪山知道他在知宇身边,肯定又会给纪知宇添麻烦。   他轻声问道:“想会怎么样,不想又怎么样?”   “你跟我走,我对你好。”纪知宇认真道。   这话听得温念笑了下,眼睛弯起,仿佛听到了小孩天真的笑话。他注视着纪知宇的眼眸,对视几秒,就见纪知宇垂眸躲闪,脸颊发烫。   害羞了?   温念单手抚着他的侧脸,让纪知宇不能低头躲闪,长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灯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阴影,羞怯地落在酡红之上,若是用指尖触碰是否会振翅飞走。   他叹了口气,笑道:“知宇,你脸红了。”   纪知宇拉下他的手,皱眉错开脸,瞥他一眼后佯装无事地起身。他咽了咽喉咙,见温念笑了出来,强装镇定地淡声道:“两个人挨得太近会缺氧,脸红很正常。”   “……你去换身衣服吧,我那里很大,也足够安静。纪山找不到我们的,从今往后,我们就和他一刀两断。”   温念听出了他的认真,一时语噎,笑了笑。   片刻后,果不其然地说出了拒绝:“知宇,算了吧,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纪知宇回答道:“我不怕麻烦。”   他觉着温念应该是和他一条船上的,对自己最好的就是他,自己有能力去照顾他了为什么不和自己走。他才不会相信温念和他爸之间有爱情呢,爱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要是温念跟他走,他肯定能倾尽所有的对他好。   不然温念干嘛要对他那么好,纪山都说了他有所图谋。   人与人之间是靠利益相连的,温念能图他一些东西再好不过,他欠他的。纪知宇这般想着。    第59章   凌晨的时候, 雾霭蒙蒙。   鹤城还在沉睡,万籁俱寂,小区绿化里的灰斑鸠时不时鸣叫出声。打破这静谧的氛围, 转瞬即逝后, 显得愈发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湿润了春日吐露的新芽。   东边的天际泛起一丝微光,将周围的天空晕染成鱼肚白,与灰蓝色形成低饱和的过度。   纪知宇的手机震了震弹出消息。他打开手机,看到了短信的转账记录,有零有整的。   那张给纪山的卡是他存起来用于私事, 日杂费都从里面出,余额还有三千多。得亏ATM机不能吐硬币, 不然他爸连最后的二毛六都不给他剩。   下一条消息是王旭发来的,还胡说八道了一堆话,围绕着纪知宇莫须有的女朋友展开。   纪知宇打开扫了眼就退出,从中央手扶箱里找出个旺仔奶糖吃,是上次哄朋友表妹时买的。小姑娘梳着俩冲天揪非说自己是爱莎女王, 还跟把哥哥姐姐全冰冻了。   爱莎女王怕他又喜欢他,闹着让纪知宇笑一下,纪知宇敷衍地尬笑一下,结果也被冻了。女王说, 你得多笑笑,不然我的魔法就失灵了。   小孩姐好。   纪知宇双臂交叠压在方向盘上,侧脸贴在手臂上, 望着小区家里的方向。从外面能看到他们家,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似乎一夜都没熄灭。   最后他并未强求温念跟自己离开, 他尊重温念的选择。得到自己回去的答案后,他也没有呆着的理由了,但临走前,温念又变了脸,欲言又止地问他还会不会来。   他看了温念一眼,没有说话就离开了。   他坦白确实有些赌气的成分,明明温念应该站在他这一边的,也不知道纪山比他好在哪里。酗酒家暴耍钱,偶尔还会出去睡女人,但温念对他依旧是谨慎的温驯,好像没有脾气似的。   仔细想想,温念对谁都一视同仁,甚至还想维护这个破家从未存在的和平。   但太过于执拗了。他明知道纪知宇和纪山父子如仇人,却还在当中调和,表面上偏向纪知宇,其实心还在纪山那个遭瘟的老头子身上。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嘛?这个打击让他有些说不出的别扭,道理他都懂,但还是想问一句凭什么。   温念那么好,就该配个比他爸更好的人。   纪知宇呼出一口气,疲惫地将额头压在手臂上,脑子昏沉沉地作疼。他怕纪山会再回来,所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一会儿。现在天快亮了,他爸拿到钱了,应该不会再出现差错了。   反正也没人欢迎他,还是早点回去吧。   再抬头,远远就看见温念狗狗祟祟地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出来了,盘了个利落的丸子头,深灰色开衫穿在黑色长裙外面。   纪知宇皱了下眉,这穿着跟不知道凉似的。   温念把一大兜扔进垃圾桶后,似乎也注意到纪知宇的车了,毕竟一群杂牌车里面,比周围大一圈的宝马x5是显眼格格不入的。   不确定是不是纪知宇,他在原地愣了几秒,居然主动走过来了。   纪知宇没想到他怎么还好意思过来,惊了一下立刻发动汽车,打算从路边停车位里开走,现在他不想理温念了。   但还是慢了一步。   温念站在步行道的台阶上看过来,确认是纪知宇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小幅度招了招手。   纪知宇没有看他,也没有再降下车窗,将方向盘向右打了一圈,踩着油门尽快离开。   “……”   从温念的视角来看,纪知宇是看了他一眼后,就错开视线了。与其说是狂炫酷霸拽的离场,更像是凶巴巴赌气的大猫,呲牙哈气警告别人不要靠近。但真等别人靠近了,他反倒先一步跑开了。   温念无奈地望着他远去,觉着纪知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啊。   -   将近一个月后,省城,某烧烤店的包厢里。   “收工!”   “收工,收工。”   “收工。”   在场的五个人和对面的四个手机举杯,工作室里的成员基本都在这里了。最近他们接了一个大工程,帮某个集团制作企业内部系统,企业资源,客户关系管理啥的。忙了一段时间终于收到甲方爸爸的打款了,这很难不庆祝一下。   对面的小胖端着酒杯,凑到纪知宇身边起哄:“来来来,咱们都敬知宇一杯。跟着纪总走,天天都有酒!”   纪知宇今天状态不好,有些低烧,拿起旁边的橙汁和他碰了下:“以果汁代酒,你们继续。”   “老纪,走一个,意思意思庆祝一下。”   “学长,我也敬你哈哈哈……”   “纪知宇,你还是听他们的,快点喝了吧。”   几个人玩闹的话里突然掺进来一句不遮掩的挑衅,空气霎时间尴尬了,小胖和学妹对视一眼,看向纪知宇不知道说什么。   王旭先一步单手撑着桌面站起来,椅子推开时刺啦响了一声,混不吝地笑了下:“他妈逼的和气生财,有些人别瞎几把找事儿。”   他一贯嘻嘻哈哈,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时,更显得吓人。   何浩上下打量王旭一眼,嘴角上扬隐隐骂人,没理他而是哀怨地看向纪知宇。他男不男女不女的,每次学妹刘晶晶都躲着他走,不大敢和他交接。   纪知宇对他也谈不上印象,起初他们决定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就是何浩自己挤进来的。大家当时已经把如何瓜分打款决定好了,但并没有多正式,纪知宇是他们的贼头,于是贼头就把自己的那部分做了点切割。   好在何浩很努力,经常熬夜和他、王旭出去开房写编程,每次都是他抢着点外卖。   他们几个人也都看到他的付出了,就重新商量,对每个人拿多少做了调整。   总的来说,大家都对得起何浩。   纪知宇不喜欢喝酒,一贯都是意思意思抿两口就算说得过去了,大多时候滴酒不沾,开车把他们送到彼此的对象身边。   他就事论事地想解决问题,情绪稳定地一批:“何浩,你对谁有不满?我还是王旭?”   王旭的反应却很激烈,拍了下桌子,急道:“纪知宇,你跟他废什么话,他就是单纯的找事。”   何浩嗤笑一声,语焉不详:“对,我就是单纯地找事。”   “纪知宇,你就没想过我不考研,跟着你忙前忙后的原因么?”   “在场的各位谁考了?”王旭冷笑道。   纪知宇沉默起身,走向何浩,准确的来说是何浩身后的那四个手机。他把所有的视频通话都关掉了,背对着白墙,面向其余的四个人:“除了何浩,你们谁还有问题或者不满?”   小胖摇了摇头,刘晶晶捂住了要骂人的王旭嘴,王旭高举双手表示同意。   除了何浩。   何浩今天像中邪了一样,不依不饶,走近纪知宇逼问道:“在你心里,你就对我没有一丝别的感情么?”   离大学毕业还有一个月的光景,他大概率不会再和纪知宇有交际了。   纪知宇皱了眉:“同学情?”   “在心中!”   “王旭你别打岔了。”纪知宇呵斥道,“你不妨有话直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何浩与他面对面,浅褐色的眼睛覆着一层水膜,似乎是快哭了:“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既不拒绝我,还吊着我,你又是什么意思?……”   纪知宇一怔,他觉着荒谬可笑:“我不知道,也不喜欢你。还有公是公私是私,你负责一部分的工作内容,肯定是要有人和你交接。”   “你问王旭……”何浩拉住他的手臂。   外人的接触让纪知宇觉着有些恶心,一股毛骨悚然地感觉顺着脊骨窜下来,他立刻拨开何浩的手。转头询问王旭:“他干什么了?”   王旭撇了下嘴,无语道:“他是个二椅子,搞同性恋的,欺骗我无知善良的好兄弟你。”   这个信息量还真是惊人。   纪知宇略作思索,有些心累,这话有些挑衅他的世界观了。他想不通自己这种人怎么还会有人喜欢,图他冷暴力,还是图他坏脾气。   但他和何浩只能算是工作上的接触,在学校里基本上都碰不上面……   “他喜欢你的脸,图你长得好!纪知宇,你赶他走就完事儿了。”王旭作为钢铁直男对同性恋避之不及,他觉着纪知宇得配个知性温柔的大姐姐才好。   “你犹豫什么啊。”   “纪知宇,你别听他说,我是喜欢你的人。”何浩挡在他身前,迫切地解释道,“我从刚入学就喜欢你了,你不是学生会的,但还是帮我拿行李。”   “之前我们开房时,我还送了你花,你不记得了么?”   王旭抢答道:“被我扔了,你恶不恶心,纪知宇就不是他妈的同性恋。你们三个月金婚的玩意儿,能不能别来沾边?”   何浩道:“你这么了解,难不成你是?”   “我前女友的前男友就是个骗感情的死gay,放屁都往外漏,你放过我们家纯洁善良的纪知宇吧。走吧孩子,别瞎几把撩骚了。”王旭真把人家当瘟神,从另一侧、纪知宇身后绕出来推搡。   普通直男对gay有种天然的恶意,觉着他们都觊觎自己的聚吧和皮燕子。   或者担心他们觊觎自己好兄弟的聚吧和皮燕子。   内部更容易霸凌排挤不喜欢女生的异类,何浩宿舍里的人知道他喜欢男生后,两三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班集体,不约而同地各种方面拒绝他加入。   王旭看见他对纪知宇羞涩示好,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特地跑到他们班长宿舍里去打听。散了支烟,他们就是一起打塔的好兄弟了;一顿小烧烤,就把何浩跟舍友说过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从他的视角看,这人老随意了,谈得三四个男朋友都是gay吧里认识的,还常常夜不归宿。   得亏是纪知宇技能树全点智力上了,不然他就得多个男弟媳。   就算纪知宇真的找个男的当媳妇儿,也得找个清清白白地,必须是一手菊才行。   没推几下,纪知宇拦住了王旭,冷脸问道:“除了花你还扔了什么?”   “没了。”王旭被问得有些委屈,他是为了纪知宇好,怎么可以助长死给的气势呢。   纪知宇看向何浩:“王旭对你造成的经济损失,你在明晚这个时候发给我吧,我用双倍还你。”   何浩不甘心,含泪质问:“你就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都没有?”   纪知宇不明白,公事公办的态度:“你喜欢我,我就需要喜欢你?”   这话给王旭听爽了,哥俩好地搂住纪知宇的肩膀,摇头晃脑嘚瑟着:“而且纪知宇早就有对象了,才看不上你这种货色,你没见他对象,长得老爽了……”   话没说完,就挨了纪知宇一肘子。   王旭确信纪知宇在谈情说爱方面少根筋,笑嘻嘻地退到后面安抚刘晶晶和小胖,留下纪知宇和何浩对峙。   何浩看着毫无反应的纪知宇,愣了几秒,怒道:“纪知宇,你根本就没有心!”   说完,他就拿起桌上的手机跺着脚离开了。   纪知宇的母语是无语,想不通自己怎么吊着他了,在最近的座位坐下:“他喜欢我?”   王旭道:“他图你的美色。”   刘晶晶弱弱地说:“学长,何浩追你,其实还挺明显的。”   纪知宇疑惑。   “有时周六周天点奶茶时,他都会替你拿主意,不让王旭帮你点。”   “这种小事无所谓。”纪知宇皱眉。   王旭一副吾儿年幼无知的表情,摇了摇头,夸张叹了口气:“老纪,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向我这个好兄弟争取你的监护权,得是关系足够好的人才有资格帮人拿主意。”   那段时间他二把手的地位岌岌可危。   刘晶晶又举例道:“之前你感冒那段时间,他不是还提议和你一起租房么,说能照顾你。”   “上次你生日,他还给你准备惊喜来着,就是学长你又给他转账回去了……”   见纪知宇没有反应,王旭和刘晶晶对视一眼,无奈地摊了下手。   如果纪知宇不开窍,他就得等待一场入室抢劫般地爱情。或者说,有人拿着快递签收单说,宝宝,以后我就是你对象啦。   这种情况,纪知宇才可能拥有真爱。   纪知宇这会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道理他都懂,就是没用到追人上来。他对何浩并没多大感觉,也没有多体贴入微,以为就是关系好点的普通朋友呢。   他拿过来没喝完的果汁,抿了几口,突然道:“是不是平白无故给人准备惊喜就是喜欢?”   “取决于送什么。”刘晶晶想了下,“刚刚王旭说学长你有对象,你送她的礼物,和送王旭的肯定不一样。”   “你对好兄弟,可能是帮他清一下Steam购物车,怎么简单怎么来;但对你喜欢的人,就不会怕麻烦了,在这个已知的基础上加点意料之外。”   “比如说,看到一束花,觉着很衬她,就会先一步买下给她。”   王旭很认同地点点头:“关键是你得长嘴,别搞爱在心头口难开那一套,大多是女孩子听吃这一套的。当然,咱晶晶姐是二班人,晶晶姐一心搞事业。”   刘晶晶露出你懂我的笑,双手捧脸陶醉:“没有人年年十八,但年年有人十八。姐们有钱了,就可以包养贤惠小奶狗,姐姐长姐姐短,多可爱~”   “来,大女主,敬你一杯。”王旭十分捧场。   纪知宇看着他们嘻嘻哈哈,打开手机看了眼,其余的四个人问他怎么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理他了,盯了会空白屏幕。   他突然问道:“晶晶,送项链算么?”   此话一出,全场静了。   微醺的刘晶晶瞪大了眼睛,小胖顾不得咽下嘴里的肉串,王旭被白酒呛的咳咳没完。   项链,这个词显然是女性才会有的东西。以纪知宇思忖一阵才开口的态度而言,这位姐姐并没有接受他的表白,引得他开始自我反思了。   王旭呛的满脸通红:“不是纪知宇,你把照片给我们看一下啊,这样我们军师团可以帮你追人。”   小胖和刘晶晶用力的点点头。   “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纪知宇可以头脑一热的给温念买东西,但这种感情应该不算喜欢,他就是想对他好而已。而且温念不见得多喜欢他,总是把他当小孩,有时情绪上来了还会叫他宝宝……   小胖嚼嚼嚼:“知宇,什么叫非分之想,你喜欢少妇么?”   “少妇好追,但更进一步的话,得看她有没有孩子。”王旭思索道。   刘晶晶听见这话就咯咯直乐,她笑王旭追一个大姐姐,结果发现人家是个单亲带儿子的妈妈。硬着头皮上了,伺候人家一日三餐,还帮孩子辅导作业,最后收到大姐姐和大姐夫的二婚宴的邀请。   王旭变得苦大仇深:“她图我年轻有劲,图我床上活好,图我无偿带娃。”   纪知宇很无辜地一针见血:“……你不也馋人家的身子么?真喜欢她,就不在意付出。”   王旭痛苦地嚎叫着。   “学长,你这不是很明白么。”刘晶晶歪了歪头。   纪知宇学她歪头,玩笑道:“我没说我不明白。”   就是分人。   纪知宇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肯定会被发现端倪。   因为他和王旭是发小,王旭足够了解他们家的情况,没事儿还说些没大没小的虎狼之词。单看他义无反顾追少妇的行动上,就能发现这人在某方面知行合一,曹贼主义的非著名践行者。   七八岁来找他玩的时候,就晓得给温念带花,一口一个念念姐姐。毕竟温念只比他大十岁,他这么叫也不算有问题。   这人开窍后,还撺掇他取代他爸上位。   ——纪知宇,你晓不晓得近水楼台噻?   ——滚。他是我小妈。   ——小妈怎么了,就这个小妈文学爽!你说念念姐那点配不上你了,等你长大了,你爸就他老了,只有你能拯救她!   ——有病。   所以后来纪知宇就不准这个口嗨大王来自己家了,怕他一个顺嘴说出点不好听的,弄得他们都尴尬。   这场聚餐并没有因为何浩闹得不欢而散,他的离去更像是丰富餐桌话题的小插曲,让其余谈过的几位聊着自己情史,怀念失而不得初恋。   纪知宇滴酒不沾,在一边倾听,等结束后按照老惯例把他们依次送回去,最后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纪知宇去浴室洗澡的时候,他的手机来了一则陌生来电。   响了十几秒,自己挂断了。    第60章   纪知宇湿漉漉的出来后, 打开手机看了眼,一连串是四位吃瓜的来电。他没有重新拨回去。这个手机是他私生活用的,他的社交很简单, 基本上除了这几个逼人, 就不会有人理他了。   他不喜欢用吹风机刺耳的声音, 而且男生头发半长不短的,胡乱搓一把就算干了。   本身他就有些低烧,为了活跃气氛去的,结果闹了一出折腾到后半夜。基本上加重感冒没跑了,中间醒来一次又睡过去了, 再满血复活就是下午了。   晦暗温暖的午后。   厚重的窗帘垂下,在贴近墙壁的内里留下一道曲线型的阳光, 金色的。   纪知宇眯着天花板复盘了一下昨天的对话,他对人情世故并不精通,与王旭是天差地别的类型。   王旭属于是老天爷赏饭吃,满嘴顺口溜,争取把谁都哄得开开心心;他都是先得罪人, 很久之后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长记性管一辈子。   以后还是得和不熟悉的人保持距离啊,不然冷不丁喜欢一下,对他既定的生活冲击太大了。   明天又是休息日, 他很久没和鹤城的人联系了。   他爸拿到钱之后就消停了,温念没收到回复后就没再天天打卡似的留言,他可以不回复, 但温念不找他——总觉着差点意思。   王旭因为这事儿没少嘲过他,马里奥找公主还知道爆俩金币呢,小纪公主只会冷暴力, 一直热情谁撑得下去啊。   纪知宇刷新了一下聊天界面,垂眸不语,要不他还是问问温念……   上次温念跟他发消息已经是两天前了。   他打开调出键盘后打了几个字,发觉自己没什么可聊的,跟温念说昨天的奇闻异事,他应该不感兴趣;说一下王旭帮人养儿子的弱智事情,又有暗示温念的嫌疑;聊他爸又显得太压抑,没事找事。   算了,他不知道说啥。   纪知宇逃避地给温念转了笔零花钱,想了想,补上几个字:收了。   他不比那个公主差,小纪公主也会爆金币。   几只鱼:[玫瑰花]   其实他是想说“温念,收了”,但架不住上面温念的开头都是宝宝,隐约还是能觉察出大逆不道的。这也不难怪他对温念直呼其名的时候,温念会生气不理他了,一对比就显得太没规矩了。   纪知宇烦躁地翻了个身,趴着翻看着他和温念的聊天记录,基本上都是温念在自说自话,说的都是他爱听的。   等到送外卖的敲了敲门,他似乎有了点话题。   纪知宇下床把点的减脂餐拿过来,拉开窗帘,摆在桌上拍了个照片。他忙完一段时间就会在第二天开始健身,尽快地把身体素质拉上去,顶着个俊美漂亮的脸蛋去撸铁,或者去拳击俱乐部打拳。   今天吃的挺丰盛,有鱼有虾有牛肉,但他用筷子扒拉了几下。菜叶子甘蓝啥的全都被他翻到了上面,看上去花花绿绿,比和尚吃得都素。   几只鱼:[图片]   几只鱼:午餐。   但温念没有依旧没有理他。   这让纪知宇觉着自己被冷暴力了,都快一个小时了,温念还是没有理他。难不成温念生气了,纪知宇觉着不太可能,温念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正在他决定联系纪山时,温念回他了。   温念:宝宝,怎么吃的那么素啊。   几只鱼:最近都这样。   温念并没有减脂餐的概念,他第一反应还是纪知宇没钱了,吃不起饭了。六七十块钱可以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牛肉炖土豆,可不是一顿敷衍的烂菜叶子。   他把纪知宇备注着零用钱的转账退了回去。   几只鱼:……领了。   温念:宝宝,对自己好一点吧。   纪知宇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可以想到温念蹙着眉头怒视他的样子。   记得第一次军训住校,再加上青春期抽条长个,回来后他就晒得黑瘦,把温念心疼得掉着眼泪埋怨老师和学校只会折腾学生,有本事就自己去训自己。   晚上弄了一堆护肤品,和纪山吵架也要往他脸上涂,还是跟刮大白似的厚涂。   也不知道温念从哪学的育儿观,非常之溺爱,比他亲妈见面时都疼他。   肖明芳一见面就说要他教好弟弟妹妹,但没教着弟弟妹妹尊重他,而且还没完没了地数落纪山,希望纪知宇加入咒骂的阵营。   但纪知宇真说纪山不好了,她说纪知宇没良心,你爸爸也不容易。   纪知宇搞不清她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随着年龄增长,不再期待法定的和肖明芳见面的日子。再加上一遇见她就听她哭诉抱怨,还要搂着这位陌生的阿姨妈妈哄半天,他还是更喜欢和温念待着。   但又不能不去,不去的话,她就会说温念把纪知宇带坏了,带的不认识亲妈了。   也是朵堪比纪山的奇葩。   纪知宇和温念闲聊着,打开话匣子后便故意往惨了说,有点报忧不报喜的意思了。   争取把温念聊哭。(x)   温念:宝宝,你忙完了会不会休息一段时间,会回家么,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温念:你别吃菜叶子了,吃太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几只鱼:习惯了。反正没人管我,我怎么样都能活。   说完,纪知宇看着他的正在输入,边吃边等,接下来就该温念哄他了。大概是“宝宝,你不要乱讲”“宝宝,我没有”之类的,纪知宇还真有些想温念做的饭,偏向于南方的甜口,可能他老家是江浙那里的吧。   他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讲道理的,除了面对温念。   温念倚靠在床头,看着纪知宇发来的消息,神情复杂地将脸埋进膝盖。拿过手机发了一条语音:“……宝宝,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加油呀。”   昏暗的房间里,再次被砸的一片狼藉,连带着纪山用来装和原配深情用的结婚照都被撕碎了,所有易碎的玻璃制品,花瓶、水杯都被纪山扔到地上。   温念不想再清理了,他累了。   有气无力的。   纪知宇听到这话差的呛过去,温念什么时候能对他那么放心了,这话蹊跷的让人起疑。就像一直被哄着呵护着,温念突然柔柔弱弱地开口,说宝宝,你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说完就往门外一推。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温念一句话后免费了。   他除了不理温念之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   想了下,他立刻打了视讯过去。   温念听到纪知宇的铃声,原本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反扑,一股酸涩的辛辣充斥着鼻腔,他又忍不住要哭了。他尽可能不哭出声,但喉咙里还是会挤出破碎的呜咽,手指尖抓着裙子用力到关节泛白的程度。   泪水委屈地扑簌簌落下,他很想纪知宇,但却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他已经尽可能去听纪山的话了,也试着跟他说明纪知宇的不易,纪山不能再仗着父亲的身份挟持他了。但纪山变了,最近几年变得愈发不讲道理,边和他动手边说纪知宇欠他的。   可纪山没有帮他照顾过纪知宇啊,他之前是是在职教师,却不愿意教自己的亲儿子。说纪知宇笨,说有那个功夫,他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都是温念在关心纪知宇。   从小小的白团子到丰神俊朗的青年,他投入感情像是有了实质的回报,健康聪明漂亮。温念真的希望纪知宇能越来越好,尽可能的与这个不正常的家庭脱离,走吧,再不走只会被拖累。   纪知宇值得更好的。   温念挂断吵闹的铃声,看着纪知宇不断地询问终于哭了出声,泪水充盈着眼眶为他的世界附上一层膜,他的眼泪如断了线地珠子般落下,成为白裙上深色的湿润斑点。他哭喘着,像是纪山宽大有力的手还掐在他的颈子上,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他需要尽快调整一下情绪,不然肯定会被纪知宇发现端倪的。   纪知宇很聪明。   这算是温念少有的事后哭泣,前所未有的崩溃,纪山很快把纪知宇的钱赌光了,为了翻本还要把他们住的房子作为筹码推上赌桌。前几天他还跪在地上求温念,扇自己耳光,说自己已经改了,只有一点点就肯定会翻盘让温念过上好日子。   可温念不需要呀,他只是希望大家都维持表面的和平,即使纪山装一下也好。   他迈进盥洗室后,关上门,一步步走近浴室。   待到浴室门关上时,温念便跌坐在地上靠着墙放声痛哭,纤细的手指扣着瓷砖的缝隙。他悲恸的没有声音,只有喉管在上下,缺氧了。他哭得太凶了,面上出了汗,细碎的发丝黏在白净的额头与两颊,长睫颤抖,像是屈死的艳鬼。   他真的好想纪知宇啊。   他不讲道理地想着纪知宇是他的,只要他忍一忍,纪知宇就可以过得很好。但似乎知宇过得并不怎么样,他不想这样累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念哭得晕乎乎,垂着脑袋喘息缓神。   忽然,盥洗室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后,粗暴地推门而入。进来后,便是磨砂玻璃的推拉门,很轻易就能发现影影绰绰地影子。   纪山拉开门,与眼睛湿红的温念撞了个对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念,这么多年过去,温念似乎与当年没有变化,他始终是柔弱无辜的涉世不深的纯美,干净得像是一抹为他停留的月光。   温念黯淡的眸光里没有波澜,脸上泪痕斑驳,他微张着唇气息未定:“老师……”   纪山一时于心不忍,温念的长相不次于他的情妇母亲,是男人们更喜欢地懵懂无知。他们不喜欢太聪明的情人,比如说温悦姿的精明计较,但也不喜欢太愚钝的伴侣,比如说肖明芳的愚笨蠢钝。   温念这种是恰到其份的好。   他蹲下与温念平时,想抬手撩开他面颊上的碎发,但没靠近就吓得温念缩了起来,他以为纪山又要打他,乞求地望着他。   这种反应让纪山有些恼火,他抓住温念的头发将他扯过来,粗暴地帮他擦去眼泪:“念念,我不是有心难为你,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该为我着想么?”   温念的脸被蹭的一片通红,他用力推着纪山的手臂,哭喘辩解着:“老师,我是个男人,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   纪山语重心长,目光悲悯,又端出了为人师表的模样:“可除了我没人爱你,念念,难不成你指望纪知宇么。”   他今年四十多了,明显能感觉身体的衰老与机能退化,他贪恋温念的比自己年轻细腻的肌肤。在漂亮的人这里,岁月都不忍心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知宇他再有出息有什么用,你终归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他没有,他还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纪山先是一愣,接着眉头舒展,静了几秒后有了新的主意。他笑得端方温厚,半强硬地将温念拽进怀里搂着,一下下拍抚着他的后背,拇指反复摩挲着他的发际线,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他知道温念贪恋别人给予的温暖,他的情妇母亲只把他当作捞钱上位的契机,真情假意混着让温念分不清。   稍微哄一哄,就能骗的温念乖乖听话,去亲生父亲那低眉讨好。   “念念,我错了,你在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之后我不会再去那种地方了。”   没想到温念居然拒绝了,细细柔弱的嗓子害怕地说出强硬的话,他不愿意为了纪山再去诓骗纪知宇。   纪山的火气腾一下上来了,他的余光撇着疲惫靠在他怀里的温念,小幅度的抽噎着,惹人怜爱到想要进一步摧残的程度。   “念念,你是不相信我会改么?”   温念犹豫地望着他:“老师,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害怕……”他看到纪山的目光柔和,大着胆子继续道,“我不是不想帮您,只是您言而无信太多次,而且知宇在外面也不容易……”   纪山嗯了声,搂住温念的后背,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腿弯:“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你应该把我放在首位,你是老师的妻子。”   温念默不作声,错开脸不想理他,他在纠结纪山会下达怎样地困难。   他不想再给知宇添麻烦了。   “我不会再麻烦纪知宇,他就是个畜牲。”纪山明白他的犹豫,习惯性的称呼让温念愠怒地看过来,他笑着改口,“你帮我再向纪知宇要一笔钱,我看到你们的聊天记录了,他似乎过得挺阔绰,还能给你转零用钱。”   手机的另一面,纪知宇还在问怎么了,打了一连串的电话。   可以想象那个冷心冷血的小畜生急成什么样。   温念一怔,眼睛再一次红了:“你怎么可以看我和知宇的对话,知宇怎样都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在外面吃住都不好,这些您没有看到么……”   “念念,你不想我麻烦纪知宇?”   “嗯。”温念还是不放弃替纪知宇说话,试探道,“老师,别麻烦知宇了,你再等一等好不好,我可以去外面打工。”   纪山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笑了两声:“我帮你找份工作吧,是我认识朋友的,辛苦念念帮我了。”   温念嗯了声:“没事的老师,只要你不打扰知宇,怎么都可以。”   这话让纪山觉着温念和纪知宇才是一条船上的,纪知宇看温念的眼神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乖得仿佛他们才是血亲。温念说的词儿,仿佛是为了纪知宇才做出牺牲的,他是他儿子捎带的赠品。   温念从未上过一天班,他妈是有钱人的情妇,生前敲诈来的遗产自然交给温念来继承。但当时温念年纪太小了,于是纪山就在温悦姿临死前发誓保证替她看孩子,成了指定的监护人。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随着温念和纪山在一起后,就没有人再提了。   除了不顺心,还有种难以言说的畅快,你看,再有心机再聪明的女人还不是得靠男人。连她懦弱的儿子都在他的算计中,居然会为了他放弃好日子,放弃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全都围着纪山这么一个普通且自大的男人转。   纪山笑了下:“念念,我帮你洗洗脸,你和纪知宇回个消息,不然他会不放心的。”   “……好的老师。”温念垂下眼睫,顺从地应答。   只要纪山不去打扰纪知宇,他做出些小小的牺牲不算什么,只是纪山的话和行为让他失去了悄悄和纪知宇倾诉的唯一途径。   人生,真好笑。   温念好想好想纪知宇能回来,但以知宇的性格,似乎并不可能。    第61章   “——妈, 你去看看吧,温念他不可能不理我的。”纪知宇收拾着行李箱,边和肖明芳打视频, 一贯在人前镇静无波澜的外壳碎的差不多了。   他开车赶回去得五个小时, 以纪山的性格, 五个小时已经撒完一回泼了。   只能低三下四地来找亲妈,先前肖明芳跟她说过,有事可以找她。   肖明芳是和纪知宇如出一辙的凤眼,不说话时,看着很清贵的样子。鼻梁不高, 嘴唇像是一条红线掠过,不开口就很刻薄了。三七分的刘海被她捋到耳后, 经年日久,有种油油的感觉。   耳朵上带着两个不大的金耳钉,她也四十大多,所以脖子上的颈纹比纪知宇送她的金链子还粗。   似乎离婚后过得也不太好。   她再婚后给纪知宇生了两个弟妹,二妹比他小一岁, 成绩很好,读大学时拿的贫困补助;之后是个小弟弟,肖明芳让知宇给他辅导过功课,但因为纪知宇冷着脸太凶了, 就不欢而散。   肖明芳冷笑道:“你对你小妈那么上心干嘛,你亲妈在这儿呢,尽孝也该到我这尽。”   纪知宇和她说不清, 环顾着房间确信没有遗忘的东西:“温念他肯定出事了,妈,我求你了, 你看看去行么。”   “哟。”肖明芳阴阳道,“一句一个温念的,不知道的以为叫你媳妇儿呢,你是她小辈,你怎么不该叫她一句小妈。”   纪知宇闭了闭眼,忍下脾气:“行,妈你去看一眼吧。”   “你这什么态度啊纪知宇。”肖明芳突然像只炸毛的猫,声音拔高又尖又细,“你好不容易从温念那个小妈抽回心思,又逼着你亲妈去给她嘘寒问暖吧,我挺好奇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妈!”   纪知宇沉默了,他天真地想着肖明芳发完火可以答应。   他戴上蓝牙耳机,拖着行李箱向外走,就着肖明芳的薄待控诉办理退房手续。耳膜被刺的生疼,他妈数落完纪知宇,便开始说落他弟弟。   “知宇,你弟弟他学习不好,我怀疑是基因的问题。纪山再不如人,也是个体面的人民教师,你取得现在的成就是我给你挑了个好爹;你继父他就是个没出息的辅警,除了在家不出去浪,别的一点用都没有。”   纪知宇嗯了声:“过不下去你可以离。”   “你怎么那么没良心,我和你爸离了,你还希望你弟弟也变成没妈要的孩子啊。小林他就是时运不好,你说呢。”   纪知宇提起来钱林就头疼,一心想着打游戏,要么拿个破手机刷点擦边女主播,并不如钱胜男有心气。那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早特么该放弃了。   “老钱家三代单传,就这一个独苗,怎么着也得上个大学。”   “他复读的钱我出,妈,你去看一眼行么。”纪知宇深吸一口气,“你但凡去了,只要确定温念没事,我送他去省里最好的复读学校,那一年的钱我出行么。”   肖明芳惊叫出来:“你能不能盼你弟弟点好,我可听纪山说了,你挣了不少钱呢。大城市里机会可比鹤城多得多,你敲几下键盘就能变出来好几万——”   “行,妈你想怎样。”   “我有个门路。”肖明芳露出得逞的笑,“我们厂子里有个同事就给他儿子提前定好了入学通知书,说过了本科线,再花二十万就够了。”   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字。   纪知宇有自己接下来的规划,他给纪山的钱是生活费,给肖明芳每个月的是之前她给自己的二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他们似乎学不会知足,总想着从他这里捞的更多。   他的心伴随着这句话说出,彻底静了下来。   肖明芳听不到他的声音,以为他一如既往地同意前的沉默,笑着催促道:“知宇,你就这一个弟弟。你可不能不帮他,他是我的命,我后半辈子就指望他了。”   “妈,那我算什么?”纪知宇声音平静,他猛然想起了王旭。   王旭他家和他们挨得并不远,让他爸看一眼就行,他跟王旭发消息。   肖明芳没想到纪知宇突然问这么一句,她好奇纪知宇如何问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情绪再度激动起来:“纪知宇——你知道你爸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么,你没满一岁他就出轨了,跟着温念她妈那个狐狸精厮混在一起,一去就是半年,这半年他除了给我打钱外,就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你小妈就是欠我的,你爸怎么她都和我没关系,她就是老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   “她妈勾引我男人,她勾引我儿子——老天爷,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纪知宇很快收到王旭的回复,王旭表示立马命令自家老王火速出发,战地记者老王头会给他们转播实况的。   毕竟纪知宇领着他家不务正业的该溜子折腾出了一番事业,才过去几年啊,穿上西装愈发的人模狗样了,还真有些阔爷大款的意思。   他长呼一口气:“妈,纪山出轨是肯定的,他现在也和别的人睡。这和我小妈没有任何关系,温念是无辜的。”   “看看看看,这还不是被那个狐狸精勾引了吗,天底下哪有对着自己亲妈这么说话。”肖明芳哭骂出来,“你为了个狐狸精,连你亲弟弟的学业都不管了。”   纪知宇被哭得心烦意乱,差点就闯了红灯,他一脚踩死刹车:“我不会再管它了,这些年钱林的辅导班都是我出的钱,就算是个蠢猪也该考得上了,娘胎里是个傻逼和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很少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还是骂人的。   肖明芳愣了,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又扯着嗓子骂道:“老天爷啊,快来看看吧,不孝子骂娘了。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不孝子,他连自己亲兄弟都不管。”   “行,这是你说的。”纪知宇轻声道。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你一次,你爱去法院告就告,他判我给你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肖明芳有种不好的预感,觉着纪知宇和纪山发怒的前兆有了诡异地重叠,异常的平静。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眼前的景色丝毫未变,但狂风猎猎将场内人吹得冰凉。   这几年纪知宇可没少给她钱,比她老公每个月的工资都高,明眼人都能看出纪知宇对她有几分亏欠。但这份亏欠怎么能说没就没有,林林告诉她,母子之间的缘分是最深的,她怎么过分纪知宇都会满足她的。   确实如此。   再看看纪知宇这幅被狐狸精勾的分不清亲妈的样子。   估计温念没少勾引他儿子,纪知宇是她三个孩子最漂亮的,说不定趁着纪山出门的时候给他戴绿帽也说不定。   这种事儿可不少见,狐狸精就是骚。   一想起温念说纪山不让她工作时炫耀的笑,她就想把那张脸撕碎,这不就是在说她命苦么。   儿子不理解自己,小三嘲讽自己,连两个老公都说她胡思乱想。   肖明芳再想起种种不如人的老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总是不肯努力。还劝她向温念学学,为什么纪山愿意不让她工作,却催她找个班上。   还用说么,这种女人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手段。   “知宇啊,你年纪还小,你的钱不如让妈妈帮你拿着——”   纪知宇挂断了和肖明芳的通话,瞬间感觉轻松了,他竟有些庆幸纪山和肖明芳离婚了。如果让他和肖明芳长时间待着一天,他会疯的,她愚蠢贪婪还以为可以骗过周围所有人。   简直和纪山如出一辙,算是性转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出了城区便高速行驶,灯火逐渐稀疏黯淡。继续开了一段路程,不大会儿,他就收了王旭的消息。   战地记者老王头说,开门的时候纪山和温念都在家,温念刚想说话,纪山就给抓了回去。纪山还把王旭他爸摔门送走了,连来意都没说清楚,显然是不打算顾忌街坊邻里的感情。   纪知宇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攥紧,小臂上的青筋凸起,过了很久才慢慢消下去。   他爸他妈没一个脑子健康的。   很快,就收到了温念的视频通话,他打开后却发现是纪山。   一个月没见,纪山的精神头比上次挨揍时好多了,他搂着温念和纪知宇打招呼。温念眼睛红红的,看他一眼就涌出眼泪了,纪山在他肩头握了一把,他才强强镇定下来:“知宇,你到哪了?”   纪知宇没看他,更多的注意放在满脸急色的纪山身上,谎话信手拈来:“我去参加个会议,怎么了?”   还有两个小时他就下高速到家了。   温念含泪看了眼纪山,咬着唇喘息着,再开口时的哭腔已然掩盖不住:“知宇,我好想你、呜——”   纪知宇的心像是被重重捏了一把,酸的难受,他破天荒地轻声回答道:“我也想你,很快就会见面的,别哭了。”   “够了吧纪知宇,我还在这呢。”纪山提醒他自己才是温念的丈夫,“念念他因为你这些天都不理他,很伤心啊。”   纪知宇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爸又要找事儿了:“嗯,确实是我的不对。”   纪山心里还有别的主意,他才懒得跟纪知宇搞父子情深呢,要不是担心温念三言两语把这个逆子招来,他甚至不会允许温念打着通视讯。最好一直在外面待着才好,他也不指望纪知宇会跟他钱了,他找到了一条更好的路。   在温念还想多说几句时,他打断了。   在纪知宇的沉默中,滴得一声挂断了。   -   纪山望着啜泣不已的温念,没有声音,不晓得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他承认自己有些过分,但也不值当温念哭成这幅模样,再哭下去都快瞎了。   “老师……”   “别叫我老师,叫老公。”纪山推开温念,从衣兜里掏出一盒软中华,打火机蹭一下就点燃了。他深深吸了一口,对沉默起身的温念招了招手,温念没有过来。   温念很讨厌烟味,以前温悦姿就带他做过鼻炎的手术,对家里空气质量要求还挺高的。一靠近他就呼吸困难,所以每当纪山抽烟时,他都会躲得远远的。   纪山审视着温念,白净纤细,看着清纯其实床上还挺骚的,弄狠了就会抽噎着挣扎,为了快点结束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是他觉着野花比家花刺激,已经很久没碰过温念了。但也不难怪那群人提议说拿温念替他还钱,温念比外面那群出来卖的野鸡漂亮多了,还哭哭啼啼得连个脏话都不会骂。   ——老纪,你小媳妇那么白,下面什么色的。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我去,那么大方?   ——一次三千。   ——行啊,反正你欠我们不少钱呢,你让她同意跟我们呆一晚上。哥几个尽尽兴,发生什么你就别管了,第二天咱们就清账如何。   当然可以,纪山想着。   那几个牌友都是有家有室的,出去嫖。娼也是找的女人,估计看见温念下面是个带把也就萎了吧。温念会哭会讨饶,应该不至于受太多的苦,大不了第二天好好哄一哄就算过去了。   只是不能让纪知宇这个逆子知道,不然他得撒泼闹出大的。   “老公,你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温念望着他的口袋。   他不习惯纪山在家里,一般纪山在家里都会差使他干些琐事,不会紧盯着他不放地。这个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把手机还给他,至少还能联系上纪知宇。   有些安全感。   纪山弹了弹烟灰,斜睨了眼家里的钟表:“时间不早了,你拿手机干嘛,喝点水早些睡吧。”   “餐桌上给你冷上了,这会喝了刚刚好。”   温念犹豫地望着纪山,想拒绝但又害怕他再和自己动手,听话地过去将那杯水一饮而尽。他是粗心的,并没有细看去发现杯底沉淀的白色残渣,肮脏的粘在杯底。   喝完后,身体暖和了一些。   “老公,就今晚行么,过几天你走的时候再拿走。”他害怕地扣着手,垂眸不敢看纪山的神情。   他想等纪山走了,也就没事了。   但纪山也是这么想的,他在的时候一定要防备温念联系纪知宇,他偏头不悦地凝视着温念。薄唇微启呼出一道青烟,橘红色亮在闪烁跳跃,像是危险的警示灯。   “念念,你想干什么,给我戴绿帽子?”   周围人都有这种感觉,一是纪知宇太护着温念了,二是他老了,温念却没有变化。   温念惶恐地抬头:“老师、老公我没有,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念念。”   温念吓得停住脚步,惨白着脸望过来。   纪山笑了下:“晚安。”   温念点点头,小声回答:“老公晚安。”   说完他就快步溜进了给纪知宇安置的侧卧。最近几年他都没有和纪山同床而眠的,男人与男人之间并不适合做。爱,每次都感觉下面要裂开的疼痛,哭着求纪山轻一些也不会理他。   后来听一些人说,这种事就该是难受的,他也不再觉着奇怪了,只是尽可能的拒绝他同房的邀请。   纪山抱臂依靠在沙发上,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忍不住去嗤笑温念的天真。不小了,怎么还觉着一道门锁就能防住他,就爱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跟等候的人通了信,让他们等上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再过来。   等温念睡过去,就不会去想那么多,怀疑到他身上了。到时候他再说为了纪知宇,别暴露你是个男人的身份为理由,为了现在平和的日子忍一忍。   这次之后,他肯定改,肯定好好对温念。    第62章   夜晚降临了。   静谧祥和的街道上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车轮抱死,原地刹出黑色的摩擦纹路。明晃晃的路灯将一前一后两辆车照的清晰,刚停稳就看到前面的宝马里下来一个矜贵清冷的青年。   王旭看着纪知宇打开后备箱, 从里面拎出了上次野炊时的斧头, 惊得一哆嗦, 赶紧跑出拦他。   “纪知宇,老纪,你冷静点。”王旭觉着纪知宇生气的时候挺吓人的,冷静得诡异。鬼晓得能不能听进去他说的话,纪山虽然挺过分, 但纪知宇也不至于拿着个斧头去吧……   跟要把自个亲爹活劈了似的。   纪知宇合上盖板,没有为王旭停留:“我联系不上温念了。”   王旭看了眼腕表, 都八九点了,嘻嘻哈哈道:“说不定你爸在的时候,你小妈给他做饭呢,老夫老妻亲热一下过一下二人世界嘛。”   “你别急别冲动,你往好处想一想, 兴许没事呢。”   纪知宇如同看白痴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望了眼小区里亮着灯的自己家。亮的灯可真多啊。他边联系着纪山,边快步往家里赶, 盲音嘟嘟作响始终没有接通。   他们家的在最前排的西边,不高不低的四楼。   声控灯随着急促的步伐层层亮起。   王旭气喘吁吁地扒着栏杆往上爬,捂着肋骨哎呦叫唤, 望着纪知宇的消失的背影自说自话:“我说纪知宇,是不是没泄元阳之身的体力都那么好,我滴妈……你一口气跑个全马我都信, 你别急!”   他上次打球就没打过几个男高中生,从姐姐床上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果然是不能纵欲啊,一滴精十滴血真不是骗人的。   没人理他。   他边走边骂:“你等着哎,哥哥我马上来给你助阵,这破楼修那么高要死啊。我真操了,你爸他也……”   噹——   在纪山缩头回去后,纪知宇就抡起斧头砸到了门锁上。他爸神情慌张,露头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谄媚的笑容,见到纪知宇的一瞬间就惊怒地瞪大了眼睛,十分迅速地关上门。   这番行为更确定了纪知宇的猜想,他爸一定没干好事。   王旭愣在了拐角处,一时忘了喘气。   他再混也没见过这阵仗啊,顶多跟着倒数几名的坏小子用正义铁拳惩治校园霸凌,纪知宇可是清清白白的小白花优等生。这会阴着脸抡着斧头砸门,没几下就把一扇防盗门给劈烂了。   巨大的声响把邻居都闹了出来,好奇地抻着脑袋在楼梯转角张望,还有胆大的直接问王旭发生了什么。   “小孩边儿去,回去写作业。”王旭拍开凑热闹的小孩。   他见纪知宇掀开歪扭的门进去了,也本着撑腰架势的念头,哄散众人后也跟着钻了进去。   以往飘着淡淡香味的家里满是烟臭味,刺鼻难闻,纪山色厉内荏地阴沉着脸让侧卧的人关好门,自己抽着最后一根软中华,砸吧着嘴回味难得的好烟。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烟头:“纪知宇,你别给你爸妈找事儿,你从哪来的就滚哪去。”   纪知宇看到门是从侧卧关上的,掠过纪山,拖着斧头径直走过去。他没有放狠话威胁如何如何,把主意全然放在门把手上,不费力的就劈开了。   纪山看着自己还债的计划落空,在一旁怒骂着阻拦。   还没动手就看见王旭嬉皮笑脸地叫了声叔叔好,边打招呼边蹲着组装着军工铲,看来纪知宇让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住自己。   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妈的。   跪在床上的地中海抽出皮带,斜了眼闯进来的纪知宇,拉着温念的两只腕子想捆起来,要是半道挣扎起来,挠花了自己的脸可不好跟家里解释。   “放开我小妈。”   一个中年枯瘦的小矮子拦着纪知宇,身高堪堪到他的胸口,扬着下巴叼个烟头:“大侄儿,这都是你爸请我们来的,你别添乱了。”   “就是啊知宇,你爸他把你小妈赔给我们了,一晚上而已,我们睡完了也就不找你爸要账了。”大胖子满脸橘皮,眯着细缝小眼憨笑,好似为难。   纪知宇不再说话,踹开小矮子,直接一斧头照着地中海抡了下去。   吓得地中海立刻从床上退了下去,另外两个人赶紧上去关心,帮腔怒骂纪知宇不晓得关心自己的老父亲,以及纪山是个管不住自己儿子的窝囊废。   他把吓萎了的丑东西塞回裤子,衬衫掖进裤腰,打着官腔道:“知宇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爸求我来的时候可是低三下四,你这样不明白他的苦心。”   “要是真像你爸说的,你喜欢你小妈,你就在你俩叔叔后面排个队。”   说的好听。   纪知宇浑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间点燃,整个人像是萦绕着危险气息的火山,散发着浓重的杀意。他双目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这三人,似乎并不惧怕他们背后的势利和地位。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咬肌鼓起,一张漂亮的脸扭曲阴沉的让人恐惧,宽阔的胸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地中海打算继续说教一番,惧怕地清了清嗓:“知宇啊,你不要——”   “滚。”纪知宇低吼道。   骨节分明的手攥紧斧头手柄,手臂上肌肉绷紧,一条条肌腱清晰可见。这架势显然是不把他们仨放在眼里,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们劈碎,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三人惊惧地对视一眼,含糊地嘟囔着,连腰带都没系就提着裤子挤了出去。   一出门,就遇到喝茶的王旭,正拿着手机录像呢。他热情起身地打着招呼,怼着正脸拍,吓得那几人跟鹌鹑似的捂着脸缩着脑袋跑了。   屋里面霎时间静了,静得出现了回音。   只剩下纪知宇与温念。   纪知宇盯着床上看了几秒,心脏沉了沉,把温念分。开的腿合上,将被推到胸口的睡裙扯了下来。稍微靠近,就闻到了上面沾染的浓重烟味。   而且当他碰到温念时,感受到他的体温高的烫人,白皙的皮肤透着粉红,连那里都有了反应。他试着喊了几声,温念都没有回应,沉沉地像是被喂了药昏死过去。   他脱下外套帮温念穿上,抱起他向外走。   王旭和出来后红着眼睛的纪知宇对视一眼,会意地跟了上去,见纪山还不死心想追上来说些什么,举了举手里的铲子和斧头。   吓得纪山又坐了回去,不敢吱声。   出去之后就上了纪知宇的车,王旭让他姐夫帮忙在鹤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安排了一个vip房间,自己则老实给纪知宇充当司机,边开车边梳理自己碎掉的世界观。   纪知宇摘下帽衫的帽子,露出温念闭目喘息的脸,烧得沁出来一行眼泪。他默默伸手将眼泪擦去,却见温念侧脸贴上他的掌心,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嗫嚅着唇喊热。   这时的温念比刚刚还要红上几分。   他在纪知宇手上察觉到凉意后,便本能地想向他挨得更近。像是一尾汲取温度的白蛇,柔软地在他怀里扭动,额头抵上他的颈窝,微微张开的红唇呼吸着扑热纪知宇的皮肤。   纪知宇浑身僵硬,除了轻轻搂住温念之外,一切都无助的宕机了。   王旭瞥了眼车内后视镜,忍不住给他逗笑了,勾引纪知宇纯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估计他小妈骑到他身上,他都能一脸无所谓的当成骑大马,担心温念摔着。   “知宇,你帮你小妈弄出来就好了,我看她就是被下药了。”   “怎么弄。”   此话一出,车内静得只有温念无意识的哼吟与喘息了,弄得两个大小伙子都觉着有点微妙的尴尬。纪知宇也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垂眸拍抚着温念的后背,不抗拒他的脸颊与自己相贴。   他撩起温念的裙摆。   渐渐地,他看到温念半睁着浅灰色的眼眸,涣散着瞳孔聚不上焦,无力颓软地倚靠着询问:“知宇、宝宝?……”   四目相对,纪知宇面上泛起薄红,他的唇抿成一线,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该有的念头。他起初是没有反应的,但听到温念这么叫自己,心里软乎乎地塌下了一角。   “是我。”   温念的鼻息间是纪知宇身上的清香,温暖的包裹着他,比家里那种无法呼吸的烟臭味舒心太多了。   他定定的注视着纪知宇,刚清醒几分的意识全用在委屈上了,带着哭腔抽噎道:“知宇,呜、我好想你。”   纪知宇看着温念哭泣,眸光阴沉下来。   他莫名有种想亲一亲去安抚他的冲动,搂着抱着都不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五脏六腑间破壳而出生根发芽,细密的根茎顺着血管生长,酥酥麻麻的痛痒,感觉只有用唇齿表达才能解脱这种心瘾。   捺住温念腰身的手向上捉,按住他的后颈,停下他亲昵蹭动的动作。   他一时心虚,飞快地瞟了眼温念渴欲的样子,在他的柔软滚烫地面颊上碰了碰。   是香的软的热的,烫得他在分开后唇上仍残有余温,烫得他在分开后的十几秒一分钟仍觉着面上火热,双颊烧得红艳滴血,连唇齿间的津液都不会分泌了,只剩下喉结干涸地吞咽着。   温念不明所以地看他无端错开脸,以为是自己又惹纪知宇不开心了,混沌着脑子也想起来安慰他,想要询问原因。抬手抚着他的脸:“宝宝,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又再生什么气……”   他真的很粗心,总不能及时纪知宇生气的原因。   纪知宇被摸地浑身发热,原本白皙的脸庞泛起一层粉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连带着耳尖都变得通红。   他觉着药效从相贴的皮肤传了过来,暗暗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一些,平静道:“……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说话间,掌心一热。   纪知宇从一旁的抽纸里拿出几张擦手,想着这样温念的药效应该会缓过去。怀里的温念下意识地蹬了几下,一颤,刚有丝清明的眼睛再次失焦,还停在皱眉失神得仰头望他的时刻,一缕碎发黏在他侧脸。   他心虚地垂下眼睫,不敢直视温念的眼睛。   一言不合就冷暴力的是纪知宇,因为只有温念把他当个宝贝了,他便忍不住想要用些小孩子气的手段吸引温念的注意。   但如果知道会是这个下场,他肯定不会不理温念。   温念眨着眼试图找回理智,倒也不是去抓着纪知宇不放,他就是想问问纪知宇到底为什么不理他。他等了一会儿,见纪知宇仍是不愿开口,无声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   他的记忆出现有些模糊。   只记得喝完水就回侧卧睡觉了,半梦半醒中房间里进来好多人,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说了很多听不清的话。他想醒来却动不了,没多久就听到了纪知宇的名字,再之后意识清醒就是在车里了。   他心累地靠在纪知宇怀里,被他帮着弄完后就感觉很疲惫,倦意若有若无地席卷上来。   纪知宇用余光注意着温念的变化,眨眼地频率再次变缓,搂住他的肩膀,将下巴落在温念的发顶。等到温念睡过去之后,再次凑近亲了一下,这种微妙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上瘾,想要一点点得寸进尺。   但温念是他小妈,他这么做似乎有违人伦?   不对,谁说只有情侣之间才能亲吻,小时候温念也会亲他的脸颊……   温念一直都很胆小,害怕黑害怕一个人睡觉,害怕很多东西。比如说他爸不在家的时候就会半夜来到他的房间,拿着本脑筋急转弯和他开玩笑,答对了就会亲他一口,夸纪知宇真聪明。   等到高中时闲得无聊,纪知宇也会翻出来看看,就发现不少答案都是错的。但当时温念是为了不扫他的兴,还是选择睁眼说话。   纪知宇从小好面胜负心就很强,输了就会不服气地掉眼泪,温念除了哄他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   温念好,纪知宇坏。   纪知宇心疼得侧过脸贴上温念的头顶,如果他在之前就强行带温念离开,是不是就不会闹今天这么一出了……他出神地想着。   等到王旭把车开进停车场。   下车后,原本心大玩笑的王旭变得欲言又止,他看着抱着自己小妈的纪知宇,出来后还不忘了往怀里带一带,生怕被风吹着受凉了,甚至还贴着耳朵说些不能让他听的话。   这也太细致了。   纪知宇脸上的心动尚未散去,看向温念的眼神温柔的滴水,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深情。   但注意到王旭,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怎么了?”   这话让王旭没法接啊,一晚上跌宕起伏,他不知从何说起。   昨天刚说完纪知宇是情商极低的钢铁直男,结果今天就搂着他的小妈呵护备至;说自己没有心动对象,结果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一直温声细语的温柔姐姐、纪知宇的小后妈,是个带把的男人……   他就是口嗨劝纪知宇搞一下小妈文学报复他爸,没想着纪知宇是真爷们,敢想敢做啊。   都怪他这个破嘴啊。   平时眼神冷酷不近人情,写满了死人勿近、活人滚蛋,合着是除温念外都不让进!   这个世界太疯狂,终究是,错付了。   见纪知宇抱着温念向医院走,王旭小跑追上去,调整一下自己恐同直男的心理。尽量装的正常些,一脸八卦地追问道:“你和念念哥在一块多久了?”   他试图劝自己理解人与人之间的xp性向是不相通的。   纪知宇不清楚他为什么这样想,用一种看傻逼地眼神看他,目光如常清明,无语道:“他是我小妈。”   王旭有点尴尬,挠挠脸继续问道:“那——你对我有想法吗?”   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了。   直男一生要保护的就是两样东西,自己的聚吧和皮燕子,以及好兄弟的聚吧和皮燕子。如果好兄弟觊觎他的聚吧和皮燕子,还真是一个让人纠结得选项啊,他得提前问清楚。   毕竟纪知宇是远高于酒肉朋友的好兄弟,可不能出差错。   纪知宇皱了眉,更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一个比一个弱智。   王旭冲他挑了挑眉,暗示性极强的催促道:“你不说就是暗恋我。”   “……”纪知宇停下脚步,上下扫了他一眼,想了想。紧接着面无表情地脸终于有了一丝裂隙,干呕一声,回头看了看他又呕了一声。   王旭突然觉着自己有病才问这个问题。   在医院宽阔无人的停车场,在如此安静的夜晚,这声音多少是有些清晰的不容忽视。    第63章   病房内。   王旭特别够意思, 帮着纪知宇忙上忙下,让好哥们在床头陪他的男小妈就行了。忙完后,打了个招呼就回家睡觉去了。   钱到位了就舒坦, 除了一张病床还有个大床铺, 上面两个人挤一块都睡得开。病床对过就是彩电, 阳台那里还有一排沙发,中间放了个小茶几,甚至能看着外面繁华的街景离谱的喝个下午茶。   纪知宇坐在病床旁边,他不敢睡,也不知道他爸给温念吃的哪的假药, 也不怕对温念的身体不好。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纪知宇掏出来看了下,纪山又在骂他, 说他闹得一栋楼都知道家里出事了,丢人丢了一小区,让他没脸在这里住下去了。   无所谓,大不了他带温念走,这次温念不同意也得点头。   仔细想想温念都不知道怎么生气, 拿纪知宇一点办法都没有,顶多是和很多年前似的说一句“宝宝,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对纪知宇造成的心理伤害只会是零,并不会改, 而且如果是对的,纪知宇也没必要不经他同意就去做啊。   但好久没听到温念这么说他了。   他小臂交叠压在病床的扶手上,微微侧脸趴在小臂上, 缓慢地眨动眼睛望着温念。视线一寸寸描摹着他的样貌,他鲜少有机会可以这般仔细地窥视温念,若是温念清醒的, 肯定会说——知宇,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东西,就是想看看。   纪知宇望着他,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悸动,心脏跳的厉害。他从小就觉着温念长得好看。那时他才到温念腰间,视线比现在低得多,但当温念隐匿于人群中时,他总能一眼找到温念。   并且在温念来了之后,他也不会被别的小孩说的悄悄哭了。   他不喜欢小孩子,也可能是因为童年环境里的人大多文化程度都不高,他总是觉着人之初性本恶。   即使他不去和那些小孩一起玩,也会有人跑到他面前说,纪知宇没妈要……倘若他选择不理他们,他们就会围成一个群跟在他身后不断重复,叽叽喳喳吵得要死。   他只能尽可能地不做反应,回家掉眼泪。   温念知道这件事了,比他还要生气,拽着纪知宇就出去逛了一圈。   零几年初的时候,普通人家的大人都觉着是浪费钱,吃了不当饱,顶多花个块八毛买个棒棒糖嗦一嗦就算哄孩子了。   但温念的这番操作把一溜串的小孩都看的目瞪口呆,眼巴巴地看着纪知宇被漂亮姐姐哄着,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兜零食,还拿着个麦当当的汉堡吃。   温念边给纪知宇擦眼泪,边气愤地告诉他,再有这种事就说他有念念了。   纪知宇从那之后算是有人疼了。   如果没有温念,纪知宇绝对不会成长到现在的模样,温念对他的偏爱是他的底气。青春期之后,他总是想把温念从他爸身边抢过来,那么好的温念,纪山却不知道珍惜。   如果没有温念,他也绝对不会去管纪山。他一味地退让会助力纪山伤害温念,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就该早做决断。   纪知宇闭了闭眼,再睁眼后,目光心疼地垂下一只手抚上温念的脸颊。   还有些烫。   他注意到吊瓶里的药水快没了,起身按响护士铃,不大会就听见有人敲门进来。小护士十分利落地摘下针头,将玻璃瓶拿下来,叮嘱了几句多喝水就轻快地离开了。   纪知宇立刻照做,从电视柜的抽屉里翻出一沓一次性纸杯,又在热水器里接水。他接了三杯,两杯晾着等凉,如果后半夜温念口渴的话可以直接兑一下。   他轻手轻脚地忙碌着。   等再坐回温念旁边时,却发现温念半阖着眼眸,看到他过来时转动了一下,勉强地浅淡笑了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   纪知宇赶忙凑近:“怎么了?”   “知宇,我有些难受。”温念垂眸不看他,赧然说着,“我想去一下浴室,身上粘的慌。”   纪知宇嗯了声,配合地扶他坐起来,从床下捞出两只拖鞋帮温念捉着脚腕子套上:“我扶你过去。”   温念面上原本只有浅淡的粉意,听到他这句话腾一下红透了,摇摇头自己虚弱地起身。看了眼门口,以为纪知宇要求的vip病房和公立的普通医院差不多,洗漱都是要在楼道里统一地。   “…不用出去。”   “啊?”   他环顾一周,显然是还醒了但没有完全醒来。   纪知宇没说话,过去不费力地把他抱起来,吓得温念搂住他的肩颈。温念慌张道:“宝宝、知宇,我自己能走,你告诉我在哪就好了……”   温念怎么也想不多纪知宇有那么大的力气,居然一下子就把他捞起来了。   被纪知宇抱着,他的身体更无力了,那里也更兴奋了。本来宽大的病号服并不明显,但被这样搂着抱着,他感觉酥麻触电般的痒意流经周身,汇聚到一处积蓄。他着急地想下去:“知宇,你别抱我了,我难受,你快放我下去。”   纪知宇应道:“等一下。”   等到将他放下时,温念已然站不稳了,如果不是纪知宇及时抱住他,温念就得跌坐到地上。但纪知宇还是挺生疏的,一只手臂从腋下挟着温念的胸口,露出一大片被蹭红的腰身,在白皮子上红的晃眼。   温念看起来瘦,但不是那种没滋味的干瘦,搂起来香香软软地。一个词儿形容就是匀称,对,是匀称。   “想上厕所?”纪知宇关心道,觉着自己抱得不合适,又把他往上搂了搂。   温念周身火烧般难耐,和纪知宇这样贴着就忍不住没力气往他身上栽,再把手伸到下面去纾解一下。慌乱地去遮掩起反应的地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纪知宇别管他,他自己解决一下就好了。   摸在他腰上的手宽大干燥,垂眸看上去,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漂亮,和纪知宇本人一样的漂亮。   是个男人的手。   温念觉着不合适,他拨开纪知宇抚摸的手,中性的嗓音变成偏男性情。欲的沙哑。他头昏脑涨的,但还是记着纪知宇也算他儿子,他再怎么变态不要脸也不能让自己儿子去看自己的下面。   他忙不迭地扶着洗手池,一只手撑在上面稳住身形,抬头笑了笑推开纪知宇:“宝宝,你先出去吧,我能解决……”   纪知宇看了眼温念的裤子:“我去叫医生。”   “不用不用,你千万别叫医生来。”温念有点尴尬,他当下要的不是医生啊,他自己待一会就行了,把医生喊过来干嘛,三四个人一起聚众内啥么。   温念暗暗掐了下掌心,皱眉想端一下长辈架子,佯装愠怒:“知宇,你再不出去我生气了。”   喊的很软,鼻音黏糊糊地像撒娇。   纪知宇一怔,看着他灰褐色的眼珠里,那里满是自己的倒影。不苟言笑地面上有了一丝笑意,他应了一声,淡声道:“五分钟能解决么?”   温念羞得说不出话,扭过头只等纪知宇离开。   沉默片刻。   “那五分钟后我再过来。”说完,纪知宇关门走了。   啊。   温念泄力的缓缓滑落坐在地上,一时哭笑不得,垂首又很无可奈何纪知宇这番话,着急地去纾解。   为什么纪知宇可以一脸清醒冷静地说这种羞人的话题,温念快被这个好大儿整的无语啦,五分钟是正常男性的时间啊,为什么他说的时候像做了很大的退让,难道他一两分钟解决掉才合他的心么。   宝宝,怎么那么气人啊。   今晚的月光很好,医院前面的栀子花开了。月光洒在上面,将花照的雪白雪白,在花冠上凝着清辉,即使在远在高楼也能感受到它的优美。   晚风细腻,裹挟着香气在静谧的月色中弥漫开来,清新淡甜,大概月光也是这个味道的吧。   纪知宇无暇在意初夏的景色,余光频频注意钟表,秒针咔哒咔哒地向前走,分针被推着拽着跟住磨蹭。   他的人留在这里,心却悄然往温念那里飘。   应该是因为太担心了吧。   他烦躁不安地从阳台走到盥洗室门前,隔着一道玻璃门,什么都看不清。但隔音并不好,他的听力又比常人好上一些,放轻呼吸站一会儿,就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是咕叽黏腻的水声和刻意压抑地哼吟。   这声音让纪知宇恍惚一瞬,在这刹那似乎闻到了温念身上温暖的淡香,温香软玉。精致瑰艳的脸上挂着泪水,昏暗的后车厢只能听到温念咬着唇捂着嘴也遮不住的啜泣,他在纪知宇的手中款摆腰身,无助地呼他的名字。   知宇,知宇,宝宝……   细白光滑的腿垂落下来,在纪知宇的挑动下,打着细细的颤。   知宇,我好想你……   纪知宇侧过脸贴上温念的掌心,让他捧着摩挲描摹,纤细柔软的手指从眉骨抚摸,鼻梁嘴唇,最后被双手捧住。他大概是忘不了温念痴痴的笑,满是依恋与爱意,兴许在那一瞬间他就是温念的全世界。   不然。   温念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叫的是他纪知宇,不是路边的家里的阿猫阿狗。   纪知宇看了眼时间,他记得车上的温念是敏感的,五分钟的时间差不多。他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音量不大。   盥洗室里静了。   温念脱力地趴在马桶盖上,额头压着一只手臂,及腰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在白色地砖上逶迤成一个个圆圈。又或者丝丝缕缕落在他赤裸的腿上,他瘫软双膝跪地,冰凉的冷意顺着小腿蔓延。   他急躁的,为了不弄脏裤子,将它脱下来扔到了洗手台。   但现在可笑的发现,还不够,他抽出湿透的右手看了看。气愤地在大腿上抽了一巴掌,疼吧,疼了就不会想着做那种事了。   烦死了!   “怎么了。”   纪知宇在门外?温念抬起头望过去,被泪水迷蒙的视线看不清,可能大概是在的吧。   纪知宇没有得到回应,想了想,还是拉开了门。怔了下,但并没有多么意外,如果不是细微的注意肯定是察觉不到他那瞬间的表情。   他看了眼被扔到一边的裤子,又看了眼光着两条腿的温念,得亏是上衣的衣摆够大才堪堪遮住他的屁股。   温念看着他走过来,有些慌:“宝宝,你怎么进来了。”   纪知宇蹲下与他平视,拨开他遮挡的手,皱了下眉:“不行?”   “弄过了,又有了……”温念跪坐起来,窥探着纪知宇的神情,并没有嫌弃他这番不检点地样子。他扯住衣摆,遮掩着想站起来,原本白净的膝盖跪得一片红。   纪知宇扶他起来,十分自然地帮他整了整碎发,目光坦荡但不敢和温念对视:“没什么好遮的,我帮你、你愿意么。”   温念惊异于他的话,仰头看他:“这样可以么,知宇,这不对吧……”   纪知宇垂眸维持没有表情的表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除了进门时觉着不合适之外,并不觉着哪里不对,他早就见过温念不穿衣服的样子了,现在没必要去装害羞。   反倒是温念觉着不行。   可他是温念的孩子,他不会像外面的男人一般强迫他,温念应该明白,他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他。   “你怀疑我也会和他们一样?”纪知宇轻声问道。   温念连忙摆手否认,笑了下:“当然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嫌弃我,毕竟两个男人做那种事挺奇怪的,而且不好,会把你带坏。”   纪知宇帮他打开水龙头,继续道:“为什么会把我带坏?我没有喜欢的人。”   温念顺着他的思路走,沉默的洗手想着,水声哗哗。他看着纪知宇抽出面巾纸帮他擦手,抓着手腕擦得很仔细,连手指缝里的水滴都擦去了。   他既有些开心,又有些烦闷。   感觉纪知宇说的还有几分道理,既然知宇不可能喜欢上他,也没有喜欢上外面的同龄人。这样说,似乎纪知宇也不会学坏啊。   但想到纪知宇没有喜欢的人,他又觉着有些可惜,他们家知宇那么优秀,却总是被人误解。   “知宇,你要不要去喜欢一个?”温念建议道。   “没兴趣。”纪知宇的耳朵红了,解释道,“而且我性格不好,除了你,也没人愿意惯着我。”   这话对也不对。   单是动不动就搞冷暴力这一套,很多人就受不了,有段时间他都快把刘晶晶逼疯了。气得她追到教学楼下问他是不是死了,结果他正拿着专业课的书准备逃课,还一本正经地说:我回了沉默。   没什么可回的就不回。   基本上别人的日常琐事他都懒得去理睬,自己的也不会让别人插手,太越界了他就会烦。   温念看着纪知宇蹲下帮他穿裤子,叹了口气。   他想不明白,他对纪知宇的滤镜可谓是相当厚,顶多是内向不爱说话而已。这又不是多大的问题,知宇不愿意说话,那他多说几句,总会有一句说到他乐意回答的啊。   “知宇,你在外面也这么对朋友么?”   “不会。”纪知宇的朋友没有当着他面脱裤子的,所以他不会去给他们提。   温念还想说什么,就被纪知宇抱起来去了外面。   纪知宇没有将他放在病床上,而是那张双人床上,在身后搂住温念:“你刚才为什么脱裤子,是因为和纪山睡觉的时候,你们经常用后面么。”   温念语噎,愤愤地回头看他:“纪知宇。”   纪知宇与他对视,他只是正常的询问,看温念更喜欢哪种方式。他没和人做过爱,但也听说过一些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他提到纪山时总有一种厌烦。   这种厌烦不是因为他们父子之间的,是他觉着纪山配不上温念,他不想让纪山去碰温念。   温念有些委屈地看过来,半晌,见纪知宇没有反应,要从他回怀里起来:“我很讨厌老师。”   “我也是。”纪知宇搂住他,他在温念耳边淡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一下,我想让你舒服。”   温念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而纪知宇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他像是个不洁的贞女在情人面前陈情,说自己被玷污时的不情愿,以此让对方觉着自己是迫于无奈丢失的清白。   他沉默地垂首。默许了纪知宇伸过来的手,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抿着下唇。   在他余光的范围内,可以在看到纪知宇的五官的边缘,他的孩子俊美清冷,垂睫不去看。但属于纪知宇的清淡气息将他包裹,让他只能感知到纪知宇的存在。   突然间,纪知宇睁开眼,漆黑深邃的黑眸转了过来。    第64章   第二天早晨。   温念是被纪知宇叫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纪知宇叫自己吃早饭,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猛然一看就被吓了一跳,纪知宇和纪山在轮廓有上七八分的相似, 看错了真是在心脏上紧紧攥了一把。   纪知宇将早餐放到床头柜上:“我买了奶黄包、八宝粥和茶叶蛋。”   温念颓怠地坐起来, 长发睡得乱遭遭, 眼睛半睁半闭,哑着嗓子夸赞道:“啊,宝宝真棒。”   纪知宇问道:“喝水么?”   “好啊,但我得先去洗漱一下。”温念下床,穿上拖鞋向盥洗室走。   刚下来就觉着腰酸乏力, 上厕所都疼。   温念拆开一次性洗漱用品,边刷牙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憔悴透着一股子倦意,眼下还出现了两片乌青。只能说是纵欲伤身啊……他记住的不多,只记得知宇没碰几下就弄了他一手。   最后弄到没东西了还是想要,被纪知宇搂着搓着按了一会儿才好点。   睡得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纪知宇忙完后又拿水过来帮他擦身子。他却跟来享受的似的, 晕乎乎让纪知宇伺候着,连他什么时候上床都不知道。   大概纪知宇对他的滤镜已经碎了一地。   温念叹了口气,掬起一捧水洗了下脸,抓了抓头发发现没有皮筋儿可以扎。只得放弃, 双手穿过发丝拢了下就算梳头,打算等会拿只筷子盘一下。   出来后,发现纪知宇将早餐摆到了阳台的小茶几上, 坐在光下剥茶叶蛋。清晨的阳光融融了他的轮廓,逆着光,让温念不得不眯眼去看他。   温念有些出神。   春末的阳光温暖和煦, 照在纪知宇身上时便冷了几分,他的肤色白皙但与温念的冷白是另一种感觉。那双手血管凸起,黛青色的颜色鲜明,仿佛冬日里浮着薄冰的湖面,脆弱且冰冷。   他的眼睛并不像同龄人那般明亮,里面的情绪总是淡淡地,没有任何喜悦或悲伤的情绪。望进去,大概都能看到死寂般的荒芜,与绚丽繁华的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壁垒。   没有点活人气。   “……知宇。”   纪知宇抬眸看过来,依旧没有太大的表情:“过来吃饭吧,听别人说隔壁的早餐店不错,所以早起去买的。”   温念点点头,弯起眼睛笑了下,捧场地再次夸道:“辛苦宝宝啦,下次别起那么早,多睡一会。”   “嗯,醒了就去了。”纪知宇看他坐在对面后,将茶叶蛋递过去,从旁边的湿巾里抽出一张擦手。   果然还是年轻身体好啊……温念在心里默默感慨。   他见纪知宇没有吃的意思,低头和手机对面的人回消息,按的很快。应该是忙着工作上的事,纪知宇总是对搞钱的事很上心,但他并不觉着多开心和感慨孩子懂事。   他还记得温悦姿说的,只要她够努力,她的孩子就不用吃苦。   温念还是很信奉母亲的话的,但想了下自己,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除了给纪知宇添点生活上的麻烦,让他和纪山吵一架外就没发挥过别的作用了。   “……”   纪知宇看见纪山发过来几个一分钟的语音条,无语了,果断把自己的活爹从联系人里拉黑删除。这次纪山不是来要钱了,只是一味地谩骂,说纪知宇让他没脸在鹤城呆下去了,后悔生他了之类的。   这话说得就好笑,纪山发挥的作用就是哆嗦一下,生他的是肖明芳,养他的是温念。   他真是让他爸给气乐了。   放下手机后,看温念懒在藤椅上,倦怠地托腮看向他:“知宇,你怎么不吃啊。”   “太烫了。”纪知宇用勺子搅了搅,八宝粥上升起一团热气。   温念小口嚼着茶叶蛋,看了看纪知宇,接着转过脸扫了眼明亮洁净的病房。问道:“知宇,我要在这里住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纪知宇一愣,烦躁地慢慢搅着八宝粥:“你想去找纪山?”   “不是啊。当然不是。”温念噎了一口,“就是…这里挺贵的吧,你不是最近资金不宽裕嘛,我现在都好了,干嘛还在这里住着浪费钱。”   “不贵。”   温念再没有生活常识也知道安静是要花钱买的,况且这里装修幽雅,设备齐全。要是纪知宇说和快捷酒店一个价钱,才是把他当小孩哄呢。   他无语道:“知宇,你看我像傻子么?”   纪知宇抬眼端详着一脸认真地温念,注视良久,笑了下才轻声道:“念念最聪明了。”   故意的。   “纪知宇。”温念愠怒地看着他,重读出他的名字。   纪知宇很是无辜,垂眸将奶黄包推了过去,岔开话题:“店里只有这种的,我吃了一个觉着还行,你应该会喜欢。”   温念没有去拿,再次问道:“知宇,我们回去吧。”   “你想回哪去?”纪知宇喝了口粥,太清淡了他不喜欢,黄油咖啡他都得加双倍的糖,这种和没味道一样。“小妈还打算回去和我爸一起住?”   “……”   算是吧。   但温念被这个称呼弄出一身寒意,从小到大纪知宇私下都没几次这么叫他,大多时候还是叫他念念。就算纪知宇直接叫他的全名,也比用寻常的语气称他为小妈好,随着年龄增长,他越来越排斥这个称呼。   在纪知宇上高中住校之后,基本上就不这般称呼了。   况且昨天发生那种事,他一时也没有胆量去面对纪山了,本身他就对纪山有几分畏惧。   如果没有纪知宇的存在,他或许会离开纪山吧,大概的确会的……这么说不是他要把所有的苦难与不幸都推诿给纪知宇,当下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与纪知宇没有关系。   可现在脱离纪山之后,他和纪知宇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了。   而且他已经和社会脱节很久了,他从来没有参与过社会中工作的环节,最开始的几年纪山对他挺好的。虽然现在回头看是涉世未深被骗的啥也不剩,但至少那段时间让他走出了母亲离世的阴霾。   温念在这种情况下走掉,会过得不如现在吧。   仔细想想,似乎没有离开的必要,他恐惧那些可能存在的危险。到那时什么都要靠自己,纪知宇和他没关系自然也不会帮他,他失去的远大于得到的。   温念犹豫地望向纪知宇,想在他身上得到答案:“知宇,你觉着呢,我该怎么做?”   纪知宇想了想,打开手机让语音助手读了一段话:“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的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关键在你。”   “……知宇,那是你爸爸。”温念害怕他的无情。   纪知宇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爸爸怎么了,关得就是爸爸。把纪山这种祸害放在外面才是对法治社会最大的亵渎,把纪山关进去唱铁窗了,他和温念就可以继续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了。   但他跟温念说过那么多次,温念总是拒绝,他真挺怀疑温念是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温念讨了个没趣。   “先吃饭吧。”纪知宇顿了顿,边想边编造着谎话,“那等你的检查报告出来后再说吧,最近生病的人很多,你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家里的事我去解决。”   温念咬了一口奶黄包,咽下去后追问道:“一段时间是多久……”   纪知宇被他气得笑了下,淡声道:“小妈就那么想回到我爸身边。”   “好了知宇,我错了。”温念琢磨出纪知宇是故意的了,他算是明白纪知宇是故意挤兑他的了,“你别那么叫我。”   “嗯。”   好冷淡啊。温念觉着要是和纪知宇没有关系后,纪知宇还得比现在更冷淡几分,到那时他再回宽慰自己也受不了啊。   他舍不得纪知宇。   “对了知宇,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可不可以给我一下你的手机号。”温念试探着问道。   纪知宇皱眉道。声音多了丝气愤:“你现在还不知道我电话多少?”   温念有些委屈:“老师在家的时候就会把我的手机拿走,有时他忘了给我,我只能用家里的座机联系你啊——但我好像把你的手机号记错了,怎么打都打不通,换了几个数字就是别人接的,根本不是你。”   听完这话,纪知宇真的想骂人了,他在私人时间基本不接陌生号码的来电。他翻着最近的来电记录:“你什么时候打的?”   “你总是熬夜,所以是半夜打的。”   纪知宇视线一顿,读出了那串标红的号码,看到的温念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妈的,合着之前温念从来没主动联系过,唯一一次是在他们吃烧烤的那个晚上找来了。还只是打了一次就挂断了,响铃五十多秒后,没有再尝试。   他微微皱眉:“因为我爸的原因,所以你就打了一次?”   温念在提供情绪价值这方面没得说,笑了下,小声肯定道:“宝宝真聪明。”   纪知宇看见他这幅低眉浅笑的模样更难受了,过的什么狗操的日子,温念笨得让人心疼。他静了几秒,思绪转了一会儿便拿定了主意。   他解释道:“对不起,那天我感冒了,所以没有接到。”   “没事没事。”温念连忙摆手,他特别好糊弄,“我都是小事,你怎么感冒了,现在好一些了么。”   纪知宇嗯了声,没架子地靠在藤椅里:“小事也是事,你说就行。”   温念惊讶地看向他,看到纪知宇思索着,避轻就重道:“就是那天有些想你。”   “那天想我,别的时候不想?”纪知宇轻声发问,看着温念。   “都想。”温念有些惊慌害羞地回答了。   但说完话才觉着没有哪家的长辈会这么粘人,他这样不对。连忙补充道:“知宇,你别这样问,这话说起来太奇怪了。”   纪知宇听得出不对劲,他被说情商低是懒得管不相干的人,但温念不是。他要是被温念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未免太好骗了,那以后就该让温念养他了。   他依旧温和着:“纪山他肯定是欺负你了,不然你不会想起找我的,而且是很委屈的那种。一般情况下,你都是给我在绿泡泡发消息,比如说:宝宝,在吗,宝宝你看我的裙子好不好看——”   “知宇。”温念脸红了,“你别说了!”   那种话本来很正常,但在纪知宇口中就显得暧昧羞臊。前半段说的没毛病,后半段就是纪知宇在故意臊他,而且他还没有证据的那种。   叫宝宝怎么啦。   他有些不服气,叫纪知宇的时候,纪知宇不也是答应么,不喜欢应该早就跟他闹脾气搞冷战了。   纪知宇笑着看他,催促道:“好,我不说了,你快点吃吧。”   人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温念想找他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只打一通电话。既有可能是纪山的缘故,也有一定的原因是温念不想给他添麻烦或者不信任他。   还是得带温念离开才对,留在鹤城夜长梦多。   “等下我要回一趟纪山那边。”   温念重新拿起剩下的半个奶黄包,愤愤地把它当成纪知宇咬了一口,突然听到这一句瞬间没了胃口,呛的直咳嗽。纪知宇把温度正好的豆浆插上吸管,递给他,表情似乎很是无奈。   “咳,你别笑……”   “行。”纪知宇看向窗外,目光慵懒惬意,缓慢地眨动着眼睫。   温念不放心地问道:“你去那边干什么?”   “给你拿换的衣服。”纪知宇上下打量着他的病号服,蓝白条纹,宽大松垮。“昨天来的时候太仓促了,你还有别的需要的东西么?”   “没有没有。”温念担心纪知宇会再和他爸起冲突,“你回去的时候,别理老师,他说什么你都别听。”   纪知宇继续道:“梳子和发绳,这两样需要么?”   “需要。”   “鞋袜呢?”   “……嗯。”   “你连自己都没理明白呢,别管他了。”纪知宇说完叹了口气,“你对纪山太留情了,他就会得寸进尺,他是不会知足的。”   纪山已经把主意打到温念身上了,有一就有二,后面肯定还会有更过分的。到那时纪知宇来不及怎么办,昨天温念说讨厌男人之间的事,觉着不干净和难受,要是当时那三人得手了,温念大概就不会在这儿帮纪山求情了。   一想到那三个中年男人便觉着反胃恶心,招惹他们的是纪山,他们却把温念当作一盘佳肴去享用。   倘若纪知宇再晚来一点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享受清晨了。   他定定地望着温念,温念一怔,接着对他笑了下。   笨得让人心疼。   温念见他起身要离开,跟过去拉住他的衣袖,也有些认真道:“知宇,我没事就行了。如果依你的话,老师进去会在你的人生留下污点,对你以后不好。”   “这样对你公平么?”纪知宇帮他拢了下碎发,动作轻柔。   温念仰头回答,没有犹豫地不以为意道:“这不是小事嘛,我没事不就行了,要是因此牵连到你,这才更糟糕。”   他不知道纪知宇会不会在以后回到鹤城,如果把纪山送进去,肯定会有一些人受牵连,比如说如何得到的三无药品。   若是除纪山之外的人参与,肯定会知道温念是男人,到时候他就没办法继续呆在鹤城了。流言杀人,他不确信在这个落后的小城市会过得怎样,可能就不得不离开去换一个城市生活……   离开后会怎么样。   一想到后面这些事情,温念便觉着恐惧。    第65章   家还是纪知宇抱着温念走时的样子。   屋里乱七八糟, 根本不可能指望纪山打扫卫生,他在纪知宇走了之后就修了门。被纪知宇劈烂的防盗门硬生生锁上了,在某方面说, 纪山也是个人才。   “畜牲, 你知道你——唉!你知道你冲动的下场是什么吗?”纪山没心气去骂纪知宇了, 他的词儿耗干了,但这个逆子还是事不关己的无所谓。   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纪知宇进门后直接去了主卧,他要帮温念收拾些日常的东西,等他在省城安排好房子就不让温念再回到这里了。他马上就可以带温念离开了,至于纪山, 确实和他无关。   不然他也不会这般不在意他的鬼吼鬼叫。   房间内乱糟糟的,一地碎玻璃和烟头, 床上还散着一条便宜的避孕套。他走到梳妆台前,打算把自己给温念买的首饰都带走,他送的就是比纪山送的干净。   纪知宇拉开一层层抽屉,里面并不都是化妆品,还有别的。比如说内衣, 他似乎没有整理衣服的习惯,晾在阳台上,穿的时候才去摘下来。不会像温念这样叠起来藏着,五颜六色, 款式风骚。   他拿起展开后有些僵硬,粉色蕾丝的,半透明, 摸起来滑溜溜的。   呃。   他脸色微红,拿了够日常替换的。温念比他这种邦邦硬的男人软得多,用手掌抓住腰腹时, 就会有一些小的软肉在指隙浮起。穿这一种的话,可能会勒出红痕,也挺好看的……   “干嘛呢。”纪山叼着烟头,在门口露出个脑袋。   纪知宇把要拿起的放下,他来时空着手,走的时候只能把这些揣衣兜里。这样搞跟个变态似的。他起身向侧卧走,打算把自己高中时的行李箱清理出来装衣服:“帮温念拿东西。”   纪山见他走过来,也不怕他了:“你小妈在哪?”   纪知宇错肩走开:“和你没关系。”   “纪知宇,你能不能搞清自己的定位?”纪山真是服了他儿子的厚颜无耻,“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从一而终,听没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温念他挺信这一套的,你翻出花也不可能取代我。”   “我为什么要取代你?”纪知宇无语地看他一眼。   纪山觉着匪夷所思,抱臂歪着肩膀抽烟,把家里熏得乌烟瘴气。以前温念在家的时候,他还得顾忌温念的感受,给自己的编个理由抽烟。   温念走后,他更自由了。   他呼出一口青烟,弹了下烟灰:“那你折腾这一番作什么妖?我得罪人了,只能把咱们家的房抵押给他们。”   都怪纪知宇拎着个斧头到处砍,把那哥仨吓得够呛,吵着闹着让他赔偿精神损失费。   闹到这一步了,纪知宇还说不喜欢温念,他真不信。   “你什么时候喜欢温念的?上高中的时候你住校,大学时候基本不着家,你俩是上初中的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纪山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笑了一声:“你认真点,你老子问你话呢。”   “温念特别害怕和我睡觉,你俩做的时候,他还害怕么?”   纪知宇背对着他,出神地看自己凌乱的小床,地上的烟头,拆开的避孕套,一团一团的卫生纸。再配上纪山在外面嘟嘟囔囔地废话,他真的很火大,抄起桌上的牛津词典砸了出去。   啪——   厚重的大辞典在地板上砸出重重的响声,词典硬卡纸的外壳直接折断,力气很大啊。   纪山有些庆幸自己的躲得及时,要是被这玩意儿砸一下,够他喝一壶的。他也得让纪知宇送医院里去了,但应该不会和温念同一个病房,他得去骨科打支架去。   纪知宇忘不了温念在床上、在自己怀里扭动地艳色。他觉着自己耳朵很热,烧的双颊也热了,垂眸不敢继续看下去。   他对温念和这张床有种奇怪的感觉。   小的时候,温念就是在这里搂着哄他入睡,上了初中之后,温念就会穿着睡裙靠在床头看书,等到快睡觉的时间才犹豫地离开。   直到昨夜,温念以一种非母亲的赤。裸形象出现,他对温念的滤镜确实碎了,但也感觉他们更近了。他在纪知宇面前衣不蔽体,下。身滛荡地大敞,面上因为昏迷而纯洁一无所知。   那时,温念变成了情。欲的代名词。   他呼吸沉滞仓皇垂眸,压下不该有的心思,视线搜寻。片刻后从学习桌下面拉出一只行李箱,自从上大学后,他就换了个新的。   这个也是温念给他买的。   纪知宇拉着行李箱重新回到主卧,将内衣以一种叠好的形态放进去,他明明没有叠衣服习惯的。将桌上的化妆品拍了一个照,打算等到晚上重新买几套新的,致力于让温念拿去擦身体都不心疼。   接着又去翻衣柜。   那里几乎是温念所有的衣服了,他常穿的都在那里。   纪知宇翻看着,基本上都是长裙,款式是他喜欢的知性温柔那一挂。把看着眼熟地几件都摘了下来,但想到温念是个男人,意识到等会应该去一趟男装店买些更合身的来穿着。   可这种画面多少有些违和,他印象里的温念总是以另一种性别出现……   纪山看着他挑挑拣拣,抱着肩膀靠在门口,懒散道:“纪知宇,咱家没了。”   “挺好的。”纪知宇嫌恶瞥他一眼。   纪山走了过来,拎起纪知宇叠好的衣服展开看了看,嘿嘿一乐:“我儿子像我,喜欢他妈。”   纪知宇愣了下,这话太粗鄙不要脸了,而且他和纪山不一样。他维持着无表情的冷脸,厌恶道:“温念现在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是么。”纪山扔开裙子,笑得促狭,“看来你睡温念了。”   起初他还是纠结如何让温念听话老实的在床上躺平任操,那三个人里给他出了个主意。弄来几个小药丸给他,说那这玩意儿对付酒吧里落单小姑娘特别好上手,一颗就让人乖乖听话了,再冰清玉洁也得抱着大腿求男的进来。   想起温念冷淡的样子,纪山报复性地加倍药量,想看一下他渴欲的丑态。   便宜外人是还债了,便宜自己儿子……多少有点亏,反正温念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他根本就不敢把事情闹大。   纪山看向纪知宇。   纪知宇默认着不置可否,眉眼有了丝挑衅的笑意,他想看看纪山听到他和温念发生关系会怎样——温念啜泣着教他如何寻找自己的敏感点,找到了便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哼吟,瘫软在纪知宇怀里。   尽管这样,温念还怕他学坏,在他耳边颠三倒四地哭哄着。大意就是,知宇,宝宝,别看我,宝宝,我好害怕。   温念在这种时候还不忘了叫他宝宝,这种感觉真奇妙。   纪山误解了,脸色一变低声骂道:“畜牲。”   “老畜生。”   纪山没想到纪知宇还会还嘴,愣了下想和纪知宇动手,宣告一下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但纪知宇轻蔑地斜他一眼,居高临下,显然是故意点燃他的怒火,让他先动手才好。   他压了压火气,他真的老了,居然不知道何时纪知宇长成现在这幅年轻高大的模样。   “没事你就先出去吧,我收拾完就走。”纪知宇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等到纪山离开后,他绷紧的神经才缓慢放松下来,扫视着床上叠好的衣服。他又回头看了眼衣柜,余光中忽然瞥到一抹扎染的青白,拿出来后发现是条清冷色的吊带。   纪知宇瞳孔一缩,他记着清楚。   这是以前在幼儿园、小学门口时,温念接他时常穿的那条裙子。   六七月份,鹤城的夏季热得很。   但温念总是在学校门口对过等他,打着一把遮阳伞,有时穿一件防晒衫,有时来不及了就会露着两只细白的胳膊。因为纪知宇不爱喝水,所以在肩膀上挎着一只水壶,放学后就会让他先喝水。   把周围一起放学的小孩羡慕得要死,跟在纪知宇身后去看温念,说纪知宇的妈妈好漂亮。   确实好看。   温念的头发很长,在天热时会用簪子或者发卡挽一个发髻,但总会溜下来耳边几缕。白净修长的脖颈上也有薄汗,拿着医院发的广告扇扇风,应是让人移不开眼,像是仕女画里的古典风雅。   他摸摸纪知宇的发顶,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宝宝,上学辛苦啦。”   纪知宇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清淡甜香,比烟酒味的纪山好闻太多了。他喝完水就会牵着温念的手跟他离开,那会可骄傲了,昂着头觉得所有人都没有他幸福。   他总是比旁人偏心纪知宇。   纪知宇按时上下学就是宝宝辛苦了,能把他做的饭全部吃完就是宝宝真棒,向温念撒娇就是宝宝真可爱……温念从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哪怕纪知宇下楼时顺手丢个垃圾,他都会捧住纪知宇的脸揉一揉,说一句宝宝好懂事啊。   纪知宇拿起这条裙子,低头闻了闻,上面依旧残留着温念的味道。   再抬眸时,眼神里多了一分坚决。既然他爸不知道珍惜温念,那温念归他也没问题,离开鹤城后他可以照顾好温念。   他将温念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好,拉着行李箱向外走。   出门之前,纪知宇回过头望了眼并不喜欢的家,听纪山说这间房被他输了出去,不过这和他没关系。等温念出院之后,应该也没有需要的东西了,再需要他去买就好了。   今天是个好晴天。   响晴白日,太阳明晃晃的照着,把光铺满每一处,晒得水泥地暖烘烘。恰逢周六周日,树荫下几个老邻居搬着椅子坐在树荫下闲聊,周围是光从枝叶下漏下的影子,一片片明亮温暖。   风一吹,光影便晃来晃去。   纪知宇继续向外走,还差一个台阶就能离开小区了,却在这个时间段遇到了一个阿姨。   那中年女人与他撞了个对视,表情一愣,接着暗淡的眼珠子有了神采:“知宇?好久不见啊。”   纪知宇皱了下眉,他对这女人没有印象:“您是?”   那女人的视线像看猴子,充满了不收敛的探索欲。她细骨伶仃的挡在纪知宇身前,笑起来时两个法令纹像括号一般把嘴包住:“知宇,不记得我啦,你这孩子长大也不容易啊。”   纪知宇没理她,冷着脸看她装热情。   女人像是一只鸟,轻快的绕着他打量:“没想到你们家居然发生这种事,你爸居然带了个男人回来,你知道这事么。”说完,她站定在他身边笑道,“你看这事闹得,以前温念看着你们玩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好女人呢……”   “和你有关系么?”   纪知宇打断她虚假的惋惜;“自己的老公孩子管不住,还来插手别人的事,有空还是哭自己家的坟吧。”   女人没想到纪知宇开口如此恶毒,尖声诶了一句:“知宇,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没有教养,阿姨这是关心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   “神经病。”纪知宇上下看着她,他清楚在争执的时候不该解释,这女人的控诉还不如肖明芳攻击性的一半呢。   见纪知宇骂完她就走,女人气得叉着腰谩骂道:“果然是个没妈要的,纪老师当时就该打死你和温念那个骚货,天天穿的不像个正经人,天天勾引别人的老公!”   终于让她抓住攻击的机会了。   小区里的人不少有像她这般讨厌温念的,每天不上班就穿着个花裙子到处勾引男人,把别人老公的眼珠子都勾走了。   温念和这里格格不入,一点都不像个顾家的好女人。   真正的好女人就该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就该蓬头垢面,就不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凭什么温念可以,自己过得好还要出来炫耀!凭什么她过得不幸,老公不体贴,孩子不懂事,温念却可以轻易获得她老公的注意力,成为男人谈论的话题。   她越骂越欢,感受到路人的目光看向她,欢欣鼓舞,像只打了胜仗的母鸡般跳脚。   纪知宇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你这种人,没有人喜欢很正常。”   音量不大,但足以周围的人听清他的话。   旁观的人哄笑出来,拉着女人快点回去赶紧回家做饭,玩得好对她连哄带骗,让她消消火别和小孩一般计较。跟这位阿姨比,纪知宇确实是小孩。   “——没素质!我不和你计较!”女人冲纪知宇尖叫一声,带着菜跑开了。   余下的人没有热闹看了,只能把注意力转向纪知宇。大都是些中年的男人,大腹便便,人前装得冠冕堂皇,人后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和纪山交好的中年男人问答:“知宇,听说你昨天把你小妈带走了。”   “我听说了,看不出来啊,你脾气比你爸都大。”   “是么知宇?”   纪知宇不想再与这些人纠缠,从刚才幸灾乐祸的女人那里看,他们中肯定有意。淫过温念的。在这种落后封闭的小城市,在纪山爱出风头四处招惹的条件下,即使温念和他们没有交集也会被他们提及。   再让温念在这里待下去,对谁都不好。   他们并不反思自己的对错,将所有的问题都推给难以融入他们的温念。男人觉着自己不比纪山差,去打压自己的为家庭付出妻子;得不到丈夫关爱的女人又将怨恨转移,她病态的爱自己的丈夫,觉着一定是外面有人把乖乖老公教坏了……   温念是个异类。   纪知宇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他改变不了这群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温念走。    第66章   隔了两三天王旭就来了。   纪知宇一进来, 就看到王旭在和温念聊天,提的牛奶橘子花篮。顿觉眼前一黑,照这么下去就算温念不是病患, 也得让王旭忽悠觉着自己有病, 不可谓不像回事。   “你怎么来了?”   “念念哥同意了。”   纪知宇看了一眼温念, 温念抿了下唇,心虚地不敢看他:“知宇,你把私用的手机给我之后,就只有王旭打了过来,我以为他有事找你所以就擅自替你同意了。”   王旭跟大爷似的翘着一郎腿, 抖着腿,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绷不住了, 嗤嗤笑了两声:“纪知宇,你那么凶干嘛,念念哥说的是等你来的时候再回我,我寻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干脆直来病房等你得了。”   “谁家里有人生病, 不得来一下增进感情,当时何浩那逼的爹心脏病,不也是帮他捐了点钱么。”   “你还找之前的甲方爸爸换医院,鞍前马后地效劳, 啧啧啧。”   这可能也是人家喜欢纪知宇的原因之一。   纪知宇提起他就无语,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就觉着有些热,脱下外套扔到沙发上, 坐到温念旁边。心情不好所以眉眼都很低沉,也不知道他又在烦闷什么。   王旭怕温念不知道前后尾,捡着头尾说道:“一个男的明恋纪知宇, 当众表白,结果被纪知宇拒绝了好几次,现在还对纪知宇念念不忘呢。”   “我还有照片呢,你看一眼他长什么样。”   王旭挺热衷于给纪知宇找事的,谁家年纪轻轻就跟入定的老秃驴一样,除了搞钱就是撸铁,再要不然就是玩失踪——他好奇纪知宇搞了对象之后,还会不会一言不合冷暴力。现在看他和温念关系不错,也不晓得温念会不会吃醋,能看到纪知宇着急地解释也能笑话回去了。   纪知宇并无反应,望着桌上的水,垂眸拿过温念的水杯转了转。   “长得挺可爱的。”温念听得有些清楚,侧脸望向纪知宇,“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纪知宇看了看他,温念的眼神直接且单纯,心里渐渐沉了下来。半晌嘴角一勾,冷笑道:“我同意了,你怎么办?”   他把问题抛给了温念,让温念自己琢磨去吧,看看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习惯给身边的人排上序号,有轻重取舍,这样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他将温念排在第一位,别的人就是按照关系远近依次往后,偏偏温念故意找他不顺心,非要再在前面安置个不相干的。   真是没事找事了……   他又回答王旭:“他领完钱就给我发了一堆话,我没看,删了。”   “那完了。”王旭听得直乐,“你这样跟吊着人家似的,到后面还得缠着你。”   “那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纪知宇很无所谓,拿起水杯喝了口。   王旭听得发懵,这么说感觉纪知宇其实一切都很懂,但就是懒得搭理暗恋者们。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别舞到我面前随便你。归根到底还是嫌麻烦,喜欢清静,可是兄弟你这样、谁受得了你动不动的沉默。   温念就是随口问一句,你都得反唇相讥,得亏是温念好脾气,要是换成他的前任两人早就开始生死八角笼了。   “知宇……”   “嗯?”   “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纪知宇应了一声,又重新放回温念前面,微微颔首不说话。   温念却被纪知宇逗笑了,拉开椅子重新去接一杯热水。   王旭看的嘴角抽搐,他是真不知道如何评价纪知宇这番行为了,很显然能看出来是故意拿的温念的杯子。而纪知宇一直对外宣称有洁癖,上次他用了纪知宇的水杯,就被震惊地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杯子送给他了。   这也太双标了,尊重,锁死吧。   “不是,纪知宇,你凭什么不和我喝一杯水?”王旭不服气地压低嗓音,愤愤不平啊。   纪知宇犹豫着,见王旭非要问出个答案来,只能回答道:“你有口臭。”   “……”王旭有些心梗,深呼吸地耐心去解释,双手比划着去解释,“这是因为我抽烟,嘴里残留的烟草味而已,你这种不抽烟的出家人是理解不了它的魅力,OK?”   艹!   四个字给我王哥干破防了。   活该有人说纪知宇不解风情性冷淡,这玩意儿桃花开到眼前头,他都得打个喷嚏扫个兴再离开。且单着吧,西八崽子。   温念把热水放到纪知宇前面,纪知宇却看都没看就不喝了。   随便聊着,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王旭就借口回家离开了,但点名纪知宇要送自己。哥俩好的搂着肩膀往外走,显然是有些话要私下和纪知宇悄悄说。   电梯前是一条走廊,窗户拉开,微风裹挟着花香吹拂。   纪知宇按下电梯按钮。   王旭悠悠道:“老纪,你小妈问了我一些事。”   纪知宇回过头:“他问你他生的什么病?”   “……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王旭沉默几秒,爆了句粗口,看得出纪知宇是真了解温念啊,十分之了解周围的人。   “你说的什么?”   “你应该没全部告诉他,对吧?”   王旭难得见他对旁人关心,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故意卖关子调侃道:“跟你在一块是真累,你啥都了如指掌,再多说几句就把我们聊的内容猜全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进门时的眼神多吓人,跟安嘉和似的。”   这是很多年前热播的电视剧《不准和陌生人说话》,里面的男主角就叫安嘉和,一言不合就跟女主角动手,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背地里说动手就动手。   纪知宇冷不丁地斜了他一眼,神情不悦:“我不会对他动手。”   仔细想想,纪知宇还真……额,真不像哈。   王旭觉着自己再胡说八道就得被纪知宇用眼神杀死了,好像老纪家里的事比电视剧拍的还离谱过分,拿纪知宇这个家暴家庭长大的受害者来类比施暴者,确实是他说的过分了。   但纪知宇进门时的神情骗不了人。   认识十几年了,他就没见过纪知宇变得那么冷戾。接着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开始问温念原因,就给他一种回答不好就会有惩罚的错觉。但温念却跟没脾气似的,温声细语地耐心回答,就很奇怪啊——   可能是两家的情况不一样吧,纪知宇来找他时,他只会觉着这孙子没憋好屁,而不是下意识冷着脸问他妈原因。   这反应多少也有些精神病了。   “但你不能总这样瞒着他啊,你就没考虑过你小妈发现了会怎样?”王旭想着能劝一点是一点,“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   纪知宇淡淡的,沉默一会思索着,莫名笑了下:“我是为了他好。”   王旭很无语,觉着这人没救了,以前纪山动手的时候似乎也都说为了纪知宇好。他深吸一口气,颇为头疼地看了眼纪知宇,论关系他和纪知宇才是好兄弟,好兄弟终于有了个第一春,他不能扫兴。   虽然时机不对,对象不对,但成功与否都不会影响纪知宇的未来,凑活玩玩也行。   他干笑两声:“加油。”   这家私立医院是周边几个市最好的,王旭的姐夫在这里担任肿瘤科主任,当时王旭只让他安排个病房,却没说具体哪一类。本着为自己科室创收的原则,他就在自己职务范围内安排了一个。   搞得温念一出门就遇到了好几个患癌的老头老太,他们子女又都是有钱没闲的,轻易不会来看望他们。   除了小护士也没见过什么新面貌,猛然见了个穿病号服的年轻人,觉着新奇又惋惜。   在温念出来过过风的时候,几人就聊开了,一番话算是把温念聊得有些惶恐。左边病房的李老头是癌症晚期,右边的孙老太也是癌症晚期,一群人还在那里交换自己吃的药品名字。   “诶后生你是怎么回事,我看每天都有个年轻人忙前忙后,那是你谁啊。”   “那是我儿子。”   “你看起来挺年轻的,儿子就那么大了,你儿子二十几啊?平时吃的是什么药?美国的还是加拿大的?”   温念一概不知道。   他问过护士给自己打的什么,但小护士都欲言又止,吭哧半天才说一句葡萄糖;吃药的时候,他又问纪知宇自己吃的什么,知宇只会告诉他当维生素吃了就行。   经过老头老太的一顿分析,他们得出了一个非常感人的结论:   大孝子怕老父亲得知病症后情绪激动,导致肿瘤恶化,因此花钱串通小护士一起隐瞒。   惊天地泣鬼神的孝心啊!   孙老太太感动地掉眼泪,抓着温念的手背拍了拍:“小温啊,你一定不要辜负儿子的这番苦心,积极配合治疗,争取做手术早日康复!”   温念想起纪知宇也觉着合理,他不能辜负知宇的这番苦心。虽然纪知宇在他面前装的无所谓,但背地里可能会掉小金豆豆,他总是把情绪藏在心里。   他得配合纪知宇装下去。   一想到纪知宇这么温柔体贴,他就忍不住有些眼眶酸涩。连王旭欲言又止地拉着纪知宇离开都圆的回来,他肯定是要安慰一下伤心的纪知宇。   直到王旭上车前,纪知宇和他充分的交换了意见,然后谁也没说服谁。   纪知宇了解温念的性子,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倘若把所有的都告诉他了。他准会想着为纪知宇好的念头,固执己见地要求回到纪山身边去,能骗着自己说这样对纪知宇才是最好的。   其实一点都不好。   几年前不带温念走是因为他没能力,现在还不带温念走,那他就太没用了。   一进门,就见温念拿着手机在搜东西,见到他后立刻熄灭了屏幕,红着眼睛望过来:“知宇。”   纪知宇轻笑一下:“我回来了。”   温念见纪知宇罕见地好脸色,心里更难受了,他家内向不爱说话的小宝都变得有活人感了。虽然这是件好事,但他还是觉着不如继续和纪知宇打哑谜呢。   他有些舍不得纪知宇。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和纪知宇朝夕相处了,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手机上显示的,人到了癌症晚期基本上就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化疗也是痛苦地。他不相信奇迹会发生在他身上。而且他也不想再这里继续呆着了,如果时日不多,他不想死在医院里。   温悦姿就是在医院里离世的,离世前说的是想回家……他也想回家。   他走到纪知宇面前,迎上他的视线,赧然含泪笑了下:“宝宝,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不想把人生最后的一段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你想回哪个家?”纪知宇不意外地问道,见温念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抬手轻柔地揩去。   宽大温暖的手抚在温念的侧脸,拇指在眼角轻轻擦着,他的目光中只有纪知宇。被纪知宇这样哄着,他就莫名觉着更加的委屈和不舍,泪光浮动。   温念呼吸沉滞,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我想跟你走……”   说完这句话,泪水哭得更凶了,不要钱般往下坠。   他觉着自己的演技巨差,一点点事情都藏不住,他咬着唇努力憋回眼泪。可随着纪知宇靠近,抱住他的时候,他真的压抑不住鼻腔里的酸涩刺痛,他将脸埋在纪知宇的颈窝小声啜泣。   纪知宇抚摸着他的后背和发丝,低头在他耳边贴了贴:“好啊,你肯跟我走就好,什么时候?”   “可以现在走么……呜,我不喜欢医院,可以么知宇……”温念闷声央求。他闭着眼,泪水从眼睛缝隙中溢出,蹭湿了纪知宇的衣领。很快就湿了一片。   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娇气,有人惯着他,他就会变得任性。   他的心跳比平时都快,像是慌乱急促地鼓点,一点点敲响催命的进程。他不想去做化疗,他害怕变丑,他不想给纪知宇添麻烦,他还想纪知宇多陪陪自己。   纪知宇已经好久没陪过他了,现在生病了也挺好,每天都能见到纪知宇。   可他快死了,现在的一切都开始了倒计时。   纪知宇没想到会让温念起那么大的反应,不时单字应和着,他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心。感受着怀里温热弱小的颤抖,他的眼底有了欢喜和矜笑,原来温念在人生最后的阶段会选择自己。   温念泣不成声,他惊慌无措,唯一的依靠只有搂着他的纪知宇。   这是他最后的依靠了。   “念念同意跟我走了?”   “嗯……知宇,你带我走吧,我都知道了。”温念哭着抽泣着去看他,脸颊泛红,发丝不听话的黏在脸颊,楚楚可怜,“我想回家……”   纪知宇在温念哭得时候,总有很奇怪的情愫,觉着胸口又酸又软。上次温念哭得时候,他就趁着温念意识不清亲了他的额头,这次呢。   他帮温念擦着泪水,抚过他的美貌和碎发,在落手之后,确实温念含着泪仰望他的灰眸。稍稍眨动就会滚落一串泪水,灰褐色的瞳孔倒映出纪知宇无表情的样子,里面满是依恋哀伤。   纪知宇无声叹气,低头蹭了蹭温念的眉骨:“没事的,有我在呢。”   温念哭喘着呜咽一声,双手抓皱了他胸口的布料,他好感动纪知宇的话。他的孩子比他可靠,他却总是给他添麻烦,懦弱无能。   “宝宝,我好害怕——”   纪知宇捧住他的脸颊,用小时候温念哄他的方式,试着在温念的眼尾亲吻。干燥柔软的唇被泪水浸湿,他吃到了一口咸涩,嘴角却勾起了不可查的笑意。   长翘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一簇一簇,吻上时,轻轻搔着他的唇。   他的牙根生痒,胃里空虚饥饿一片冰凉,他想将温念一口吞吃,像叼住金丝雀的黑猫般贪婪,连骨带皮毛地嚼碎。把他柔软的小妈妈全然吞吃进五脏里才算满意。    第67章   哄了一会, 纪知宇搂着温念的后背帮他顺气,亲吻着他的额头。   温念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垂眸空落落地望着某处, 抿着嘴想憋住眼泪, 但还是徒劳。泪珠顺着面颊依旧往下滑, 在尖下颌上坠落,双颊都是亮晶晶的泪痕。   他感受到纪知宇温暖湿润的唇瓣在眉心轻触,并不因为他的哭泣而恼怒。片刻后,眼珠子转了转,带着水去窥探纪知宇的神情, 却见他始终温和、没有半点烦躁,黑寂的眸子里只有他。   他抽泣着咽了咽喉咙, 用手背去擦泪,惨白的笑了下:“知宇,我没事了…呜……我去收拾一下,咱们回家吧。”   纪知宇眨了一下眼,像是忽然回过神, 清贵无情的眼睛弯起弧度,眼尾的睫毛簇在一起。   他很轻的笑了下,低头用眉骨蹭了蹭温念的额头,鼻背碰了一片湿痕:“没事, 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温念才不信他的话,目光躲闪地不与他对视,抹着眼泪进了盥洗室。   纪知宇看着温念离去的瘦弱背影, 可怜可爱,但具体说不太清楚,就是觉着温念这种全然依靠自己的感觉挺好的。   他打开衣柜里温念的衣服, 大多都被他拿到自己的大平层了,留下几件日常穿的在这。最近网购的衣服还没有到,刘晶晶嫌弃他挑的太成熟稳重了,帮着长眼下单一堆别的风格的衣服。   不只有裙子。   刘同学觉着女生不一定要用裙子来彰显美丽,并且建议身边的男性要学会魅女,把自己卷起来,让女朋友带出去有面也是一件礼物——王旭高街渣男锡纸烫,还有个别的理工男格子衫——你们真的让我觉着丢人。   不锐评纪知宇是因为他算是矮子里面的将军,时尚完成度全靠脸,只是穿着衣服太藏肌肉了。   这么说他就该光膀子……   纪知宇觉着刘晶晶多少像个女流氓了。   当初她男朋友向她表白,这姑娘当时就说了句,看看腹肌。结果她一贯腼腆闷骚的男朋友为了上岗,当场脱上衣来了个展背,成功得到了女皇的垂青。   如果他朝温念来个展背,大概温念会愣住,几秒后皱眉帮他拿衣服:宝宝,你脱衣服不怕着凉嘛!   温念不吃这一套。   等等,他想这些干嘛,纪知宇被这不着边际的脑回路吓了一跳。他又不去追求温念做自己的对象男朋友。他这番操作就是因为温念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希望他和自己走而已,对温念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他僵立一瞬,扯回思绪后心脏跳的比刚才快了好多,眨着眼整理好表情去看温念。   温念脸上还挂着水珠,心神不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到纪知宇身边去拿衣服。挑挑拣拣,似乎没有多满意地,最后拿出两件跟在纪知宇面前展开。   他有些纠结:“宝宝,你觉着哪个好看?”   纪知宇对比了一下,感觉两条裙子都差不多:“你穿什么都好看。”   温念心情复杂,蔫蔫地点点头:“算了,你只会哄我。”   “……我真看不出来。”纪知宇这次是真的无辜,他连口红色号都分不清,买的也都是套盒。然后被刘晶晶酸溜溜地嘲讽,卖不出去的色号全让他给包圆了,但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钱在哪里爱在哪里。   “要是实在没有喜欢的话,就让跑腿的去把家里那几件拿过来,等到晚上还有一批快递要拆。”   温念一怔,有些意外:“你怎么又破费啊。”   “衣服而已,应该算不上。”纪知宇解释道,“你先凑合穿一下吧,等会开车直接带你过去,不回纪山那里了。”   温念没有离开,抬眸看着纪知宇想说什么,抿着唇犹豫。   纪知宇笑了笑:“你说的要跟我走,小妈想反悔?”   温念的神情空了一瞬,他并不是多喜欢这个称呼,多了几分愠色,半真半假地地强调道:“你还不如直呼我名呢,要是这么叫我,我也没有跟你走的理由了。”   “小妈真是一点都不想和我呆着。”纪知宇双手后撑在桌沿,歪头眯着眼调侃。   语气幽怨地像是一口枯井,让温念想往里面扔上几颗小石子,肯定会有回响。   “你不要乱讲。”温念解着病号服的扣子,低头闷闷不乐,“明明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块待着。”   纪知宇挑了下眉,明白他是怨自己不常回来:“生活所迫。”   温念噗呲笑了一声:“宝宝,你才多大啊,就用上这个词儿了。”   “不过多和外人打交道挺好的,兴许你还能谈个男女朋友呢,上次王旭说的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就不错……”   “那你去和他谈。”纪知宇简单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他不想和温念共同的时间里提到不相干的人,而且还表现得那么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温念喜欢何浩呢。   温念穿衣服穿了一半,震惊地看向他:“宝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纪知宇神情淡然无波澜,对视着,他带温念走可不是让他出来找野男人的。   理直气壮。   “……”   温念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转瞬就把命不久矣的倒计时扔到脑后,笑着走到纪知宇面前。弯腰去和垂眸不语地纪知宇对视,从下向上看,脸都快凑到人脸上了:“宝宝?”   纪知宇偏过头,脸颊有了薄红:“你喜欢你就去谈。”   温念咯咯直笑,他特别喜欢逗纪知宇,除了纪知宇也没有年纪差不多的人陪他玩。纪知宇虽然和他差了十几岁,俩人均匀的分配一下智商,也是能玩到一块去的。   他双手捧住纪知宇的脸捏了捏,不许他躲开,故作哀伤:“那宝宝怎么办啊。”   纪知宇才不和他计较,冷着脸温度却很高,把温念那凉凉的手暖热。   他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温念,非得温念垫脚凑近才行,让纪知宇的眼里只有他,这样他再怎么躲闪视线都白搭了。   纪知宇被两只细白的胳膊愣住脖颈,与他四目相对瞳孔一颤,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温念眼睛里的纹路,浅灰色,像是月球的表面。温念还在笑,睫毛一直在抖,似乎很快就挨到他的睫毛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还差一点就能接吻的程度。   纪知宇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心里止不住的烦躁,光滑细腻的柔软皮肤落在他的后颈,随着温念不自知细微的动着。   他动了动唇,想让温念下去。   但温念却先他一步离开,毫不留恋的松手。他的背影纤细柔弱,披散的长发乌黑光泽,不盈一握的小腰依旧在发丝间若隐若现,两只手臂白皙到没有瑕疵。   纪知宇看了一眼,快步走到阳台去吹风,他的掌心隐隐发烫,还记着抓住温念时的触感。   任凭温念怎么喊他,他都不理睬了。   温念理解纪知宇会时不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换好衣服后,奇怪地看了看他。只要纪知宇不撑着窗户跳下去,他对他不理人还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没用言语回应,但他喊一声纪知宇就会微微侧一下头。   四舍五入也算回应了。   他觉着纪知宇连背影都好看,比电影里的那些男主角小鲜肉好看多了,多一百倍的那种。   宽肩窄腰,平时藏在卫衣下不显山露水的背肌随着他身体前倾,隐约显出线条。腿也很长,感觉是抛开身高也相当优越的比例,和模特有的一比。   如果纪知宇知道温念在想什么,脸一定比现在更红,老师,我们家孩子能做童模么。   微风习习。   高楼的风带着凉意,逐渐吹灭了纪知宇的燥意,他不是不想理温念。   更像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纪知宇并未告诉温念那晚地详情,只是避重就轻的含糊遮掩,他有些难以将温念仍放在长辈的位置。本就动摇地态度,随着温念没有边界的靠近,变得岌岌可危将要崩殂。   他深吸一口气,眺望着两只嬉戏的燕子,忍不住想说一句——   纪山是个傻逼。   等到温念洗完脸出来,纪知宇就靠墙看着他化妆,一层一层在脸上涂涂抹抹。他窥视着温念脸上的变化,变了,好像又没怎么变。   温念在镜子里捕捉到纪知宇的眼神,皱了下眉,没了再开玩笑的意思:“我记得你换季不过敏啊,脸怎么还那么红?”   他这会儿没闹纪知宇,脸红早该下去了。   纪知宇强作镇定,注意到他嘴上变红了,亮晶晶的像颗糖。他岔开话题:“你喜欢这个色?”   “还行吧,浆果色的。”温念看了下色号,“你看看?”   纪知宇想起来王旭某任前女友在他脸上啃得口红印子了,里面还有口红印,把王旭从腮帮子到脖颈都是一溜的唇印。王旭还特别骄傲地炫耀,臭弟弟,见过这场面么,哥哥让你们开开眼!   说着,他还扯开衣领,让几个玩的好的看胸口的印子。   他走近温念,伸手在他唇上蹭了下,发现留下的痕迹非常浅。在指腹只有一层淡淡的红,两指搓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温念抬头眨眨眼:“怎么了?”   “……没事。”   温念晓得他没事不会过来,花0.1s揣测了一下圣意,从包里掏出另一只豆沙色的口红涂了下。照照镜子确定没有涂歪后,对纪知宇招了招手,拉过他的腕子在手背上亲了下。   白净的青筋凸起的手背出现了一个浅红色的唇印。   一对比,纪知宇的手是真白。   温念默默腹诽,从小就没见纪知宇特别黑过,大多数时候越晒越白。甚至在中学军训后,晒掉皮了之后更白了。   纪知宇却触电般抽回手。   温念回过头看他,见他变得一瞬不转地愣住,有些茫然:“……宝宝?”   纪知宇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好端端的温念亲他干嘛,讨嫌地又开始逗他了。要是跟温念说了,温念就得劝他趁乱把粥喝了吧……真是服了,突然亲他干嘛。   他心虚与温念对视,语气有些慌:“你干什么。”   温念没想到纪知宇反应那么大,一时也有些无措,尴尬着解释道:“我说是、吻手礼,你信吗?”   纪知宇这下真成小纪公主了。   温念想不通哪里惹纪知宇不开心了,看他露着两只红耳朵去外面了,凶巴巴地往外走,嘱咐道:“我在门口等你,收拾完叫我。”打开门离开了。   出门后,纪知宇觉着温念像个渣男,没事瞎撩拨。   他亲温念是因为小时候温念经常这样哄他,不是那种感情啊,温念明明看出他脸红还一直逗他,烦死了!   这人真是恶趣味。   纪知宇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凸起的血管撑起皮肤,上头落着一个吻。用指尖搓了搓,发现一搓就糊了边缘,在手背上拖出一片模糊的红。   他走进楼道里的公共厕所,打开水龙头冲洗着。   冷水把手冲的冰凉,用力的搓洗着。等到手冰的发麻发木,才发现这个印子并没有消失,反而均匀的糊在手背上,更有种欲盖弥彰地意思了。   “……”   他突然想找王旭聊聊了,虽然他送人走的时候,振振有词地表示自己有自己的节奏。王旭气得拿他没办法,说他闯出祸了自己想辙。   应验的有点快。   但这好像也不是王旭提到的那种,毕竟在他心里,温念是那种无比温柔的清纯小白花。还是算了吧,在王旭的世界观里,不能让温念的形象一塌再塌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身后打开。   温念拉着行李箱出来了,外面穿了件薄款风衣,头发很随意的挽着扎起来。特意看了眼纪知宇的情绪,见他终于恢复了惯有的面无表情,才松了一口气。   又用余光瞥了眼他的手背,看来是不喜欢。   纪知宇接过行李箱去办退院手续,温念全程沉默地跟在他身边。纪知宇个高腿长步子大,正常的步速有点难跟上,他会特意放慢步伐等温念。   直到上车后,他才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温念有些无语,笑一下算了:“说不几句你就跑开了,我不能上赶着讨你嫌啊。”   纪知宇静默片刻,开口道:“我没讨厌你。”   “那你走什么?”温念斜身靠近,带着笑意地眸中有着几分调侃。   纪知宇咽了下喉咙,感觉耳朵又开始热了,他降下车窗:“站着无聊。”   温念被他这个蹩脚的借口气笑了,他坐会原位,看着车匀速驶出医院停车场。从大门离开后上了马路,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街景。   过了一会儿,回头看向纪知宇,目光注视着专心开车的青年面上。   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扫纪知宇的兴了。    第68章   车开进了市中心某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纪知宇看了一眼温念, 见他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活力,对当下的景色见怪不怪。   他们家以前的小区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款,也没有停车场, 都是停在小区外的道路两边。从大城市晃了一圈儿, 他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看什么都新颖看什么都想要。   决定回到鹤城之后,他就特意在周围筛查,挑的是本市最繁华的地方。   出来之后,纪知宇拖着行李箱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温念想从他手里接过来,拍拍他的手背, 他多少是有点儿舍不得纪知宇干活儿的。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眼珠子转了转:“还行吧。”   “挺好的。”   温念显然心不在此。   纪知宇有些阴暗的想是不是温念的心又跑到他爸那里去了, 好容易轻松些的心情又变得烦闷了。   他对纪山的感情像是一团阴郁的积雨云,沉甸甸的压着胸口,喘不上气。现在好容易长大了,恨不得跑到离他十万八千里,但这团云好像并没有散去, 依旧阴魂不散的跟着他。   他脚下的步伐稍稍加快,走进电梯里,按下键直接上了快顶楼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之后是一户一梯的设置,走廊里的灯亮着是暖黄色的, 温暖融融。地砖被拖的锃光瓦亮,倒映出走出来的人影,门口的鞋柜上放着几双纪知宇平时穿的鞋, 还有一双新的拖鞋。   纪知宇递给温念。   温念这下倒是惊讶了:“宝宝,你怎么考虑那么周到啊。”   “早就准备好了,你不愿意跟我走。”纪知宇平淡的语气藏着丝怨怼, “反正你也是把纪山排在我前面,不知道也正常。”   温念尴尬地错开眼神:“没有知宇,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纪知宇换好鞋就去开门,他不是要和温念讲道理。   说着他把行李箱拉进了屋里,只留下温念一个人在那儿站着。   温念愣了下,接着笑了出来。   他总觉着纪知宇怄气也挺可爱的。用自己的方式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讲道理的想着要和纪山争一争,跟外面事事要讲道理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要求的是温念的态度。   他跟着进门儿。   刚推开门就发现地上摆着一堆快递箱子,整整齐齐的堆垛在沙发旁边,从小到大依次排列。不用猜了,这肯定都是纪知宇给他买的。   纪知宇蹙眉斜了他一眼,朝着这一堆略微抬了下下巴:“你要是没事儿就拆了,不喜欢的我再退。”   温念很是无奈,这显然是生气了,也不在意纪知宇这点儿小脾气。轻笑着声音软软的:“宝宝买的我都喜欢。”   花言巧语。   纪知宇环顾一圈四周,思忖着有没有温念不熟悉的布局,但仔细一想,顶多是户型比之前大一些,别的也没啥好解释的,于是作罢。   但温念还是央着他介绍一下,不时还夸纪知宇长大了好厉害。   他蹲下来和温念一起拆。   可能是因为不知道纪知宇买的什么,有种拆盲盒的快乐,温念拆得是挺起劲,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   纪知宇做事情总会把所有的可能都考虑进来,放到温念着只会更细心,再加上中间温念犹豫不跟他走。   时间长了,连带着踟蹰又列了个清单买了一次。   这会儿看见温念在旁边一句一个宝宝,哄得纪知宇挺开心,觉着自己浪费的时间是值得的。   好吧,他还是挺受用温念的花言巧语,但脸上装模作样相当高冷,很矜持。   温念看着拆完后的一大堆,得了便宜还卖乖:“知宇,你买的好多。”   纪知宇突然听到他叫自己名字有点不适应,最近两天温念总是称他宝宝,黏黏腻腻的。喊他本名的时候,就显得有一些距离,像是在温暖静谧的氛围里传来一声不搭噶的噪音。   但他都二十一了,再由着温念这么叫他,也有点突兀吧……他垂睫胡思乱想着,淡声为自己解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随便买的。”   温念能听出他语气骤然消失的音调,抬头噙着笑望他,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跪起来拉他,目光温柔得没有重量:“好吧,谢谢宝宝。”   纪知宇皱了下眉,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架他起来:“地上凉。”   温念笑了笑,顺着站起来,拢了下头发:“宝宝?”   “……”   纪知宇看向他,温念的视线定定望着他不曾转动,灰褐色的眼眸像是一泓灵动的泉水,可以无底线的包容他。他的心跳的很快,莫名地想要和温念再多亲近一些。   温念感受到手腕上的力气,比方才重了一些,顺着纪知宇的力道倾身靠近。以为他又不开心了。这么猜也不能怪温念,也有纪知宇的责任,他不言不语时总有种不入世的阴郁高冷。   “……宝宝?知宇。”温念挨近他,很疑惑。   纪知宇眼神转向温念:“你不用说谢谢,我欠你的。”   温念笑了一声,摇摇头,抬手捧住他的脸:“宝宝,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纪知宇罕见地没有躲开,眨着眼一瞬不转,神经兮兮地觉着这会儿温念该亲他。他们的离得太近了,倘若不来个唇齿交缠的吻,未免是不解风情、其实蜻蜓点水的触碰也行。   那润泽的红唇笑着,露出米白色的牙尖。他好奇温念唇上的红是什么味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的酒窝里没有酒,我却醉的像条狗。   纪知宇不至于醉到那种程度,但他有些晕乎乎,他还记得指尖残留口红的气味。是一种甜腻勾人的浆果气息,垂眸望着那两瓣唇,大概是含住也是甜甜的吧。   应该是。   他静了几秒,忘了听谁说的,长久的对视是接吻地暗示。   但温念迎着他的目光,在几秒后笑了一声打断他们的氛围,松手撤开距离。扯了下起皱的裙子,半坐半靠得在沙发扶手上,嘴角勾着笑:“我突然想起一些扫兴的事情。”   “扫兴就别说了。”纪知宇抿了下唇,整理着拆出来的快递盒。   “我收拾吧宝宝,你拿上来的,再让你收拾就太欺负人了。”温念蹲下来,把泡沫纸塞进小纸箱,小纸箱塞进大纸箱,“你真的不想听我说嘛?”   还是想说。   纪知宇被他按到沙发上,看着他颇有干劲地整理,没由来的烦躁:“关于什么的?”   温念长嗯了一声,转过来思索地眯了下眼睛:“……关于你的。”   纪知宇有些奇怪,自己不太可能和扫兴这个话题挨边,至少在温念这里,他只要四肢健全能生活自理就被夸得是不世出的天才。   他认为现在不受外人搞心态就有温念的功劳,温念是他人生中一抹长存的亮色。   他去玄关那里取了个大垃圾袋,边往里面塞纸壳边道:“你说就行。”   温念却犹豫了,特意停顿去看他一眼,笑了下:“宝宝,你确定要听?”   “嗯。”纪知宇冷着脸,看上去确实不为外物所动。   温念把最后一点垃圾扫起来,倒进垃圾袋里,看着纪知宇把垃圾袋拎着扔到门外。纪知宇回来后主动催了一下,他很少见到温念这般惴惴不安,明知道不行却抓心挠肝地想要说一下。   一般情况下,温念都不会这么没脑子。   纪知宇有些不忿:“你到底说不说。”   从洗手间出来的温念擦着手,莫名心虚地笑了下,有点为难:“宝宝,你先保证不生气。”   纪知宇看了他一眼,默着从他旁边过去,去冰箱里拿饮料。   问为什么要擦着温念过去,当然是让他看出自己现在就生气了,前后都得哄。现在不说也得说了。   温念抿了下唇,接过纪知宇递来的冰可乐,玻璃杯外的水意打湿了手指。他呼吸沉滞,思考着要是跟纪知宇说他和他爸爸很像,这究竟得哄多久——其实纪知宇得两三天故意不理他,得给孩子委屈死吧。   他觉着自己十五六的确实挺好骗的,温悦姿去世后,纪山为了让他开心一些,就会破费买上一堆东西。比如说五六瓶花花绿绿的饮料,配上英俊温厚的的笑,他说,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多挑了几样。   因为是情妇的孩子,所以他的小学和初中总是动不动就转学,没有多少长久的关系。   温悦姿早就和家里断亲了,也没人稀得要一个半大小子,更何况他们也听说过温悦姿多宝贝自己的孩子,更巴不得落井下石看笑话了。   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老师却重新联系,帮他处理好所有的麻烦,成为他人眼中的监护人。   那会喜欢上纪山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现在纪知宇说了同样差不多的话,他很难不会去想十几年前的时候。真的好笑,父亲和儿子对着同一个人说一样的话,纪知宇真是遗传了纪山好多地方啊。   温念抿了一口冰可乐,舌头麻了,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没印象里的多好喝。   纪知宇把衣服和化妆品分类整理好,甚至不知道从哪掏出化妆包,边看名字边整理。他做过点功课,按着功能仔细放好,认真地像是在完成一件大事。   好吧,其实纪知宇也不是完全像纪山。   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发昏,屋里没有开灯,纪知宇像是个影影绰绰的剪影。他的侧脸的轮廓比纪山精致柔和多了,眯着眼秉着气看,纪知宇睫毛纤长,肤色白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隔了半个客厅,温念努力的在他脸上找着不同。   纪知宇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转过脸见温念垂着颈心不在焉,一眼便看出他注意力没再自己这。蹙了下眉,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先出声,明明是温念先话说半截去晾着他的,干嘛这是。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温念回过神。   温念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笑道:“干嘛这么看我,家里的灯在哪?”边说边一眼就看到了身旁的灯,“……天黑的好快啊,万一累着宝宝的眼睛可怎么办。”   有点尴尬了。   纪知宇显然不吃这套,黑亮沉郁的眼睛看着他粗劣的演技:“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念无声呼出一口气,走到他身边挨着,挨得很近的那种。双手交叠压在膝盖,上身前倾,笑着自下而上地望他:“宝宝,就是、哎,就是你和你爸爸有点像而已。”   纪知宇一向厌烦别人拿他和纪山比,听到温念这么说后,脸色果然沉了。   还不如不说呢,不说话也不会被当成哑巴卖掉。   温念哭笑不得地,没反应过来就被纪知宇塞了个沉重的化妆包,纪知宇拿着分好的衣服去洗衣机里面过一遍水,不打算听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妈胡说八道了。   温念跟过去解释:“宝宝,只是一点点而已,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你和老师连这一点点都不像。”   纪知宇一股脑的把衣服扔进去,拉开小盒子倒进洗衣液,别过脸不去听他狡辩。之前刘晶晶追甄嬛传的时候,可没少在他们身边叨叨莞莞类卿,如果温念敢和在他这里搞莞莞类卿,那温念就等着吧!——   他不想和纪山有半毛钱的关系,顶多是二十二年前某天夜里的一哆嗦,难不成他还要扯个套子还回去么?   温念希望他能停下来听完,但纪知宇似乎铁了心和他作对,收拾完就往外走。   “纪知宇。”温念只能一把拉住他,有些愠怒,“事实就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纪知宇这才肯开口,声音发哑:“你就不能认真些嘛,我和他不像。”   温念让他气笑了,深吸一口气却不敢撒手:“……你当我老眼昏花了好不好,我这就认真看。”他抬眸端详着纪知宇,“嗯,一点都不像,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盛世美貌。”   静了。   温念看出他的态度动摇了,说的话自己的也觉着好笑,逮着纪知宇侧脸摸了摸:“下次不说了,我们家宝宝不想听,以后我就不说。”   纪知宇垂眸睨他,嘴角想要弯起弧度,一瞬后消失了。面上毫无波澜:“到底是哪里让你觉着我和纪山像了?”   温念抿了下唇,笑了出来,弯起眼睛,眉头却无奈地稍皱:“宝宝,你肯定会生气的。”   “因为我在意,所以才会生气。”   “……”   这话说得温念脸上发热,他有点不好意思看纪知宇了,什么时候他家动不动就沉默的乖宝宝学会说情话了。他连着眨眨眼,找回思绪不着调地笑道:“你要是不理我怎么办?”   纪知宇偏过头,将脸颊贴上他退怯地掌心,眼睫温良的垂下:“这次你不告诉我,我才会不理你。”   柔软的腮肉蹭上冰凉的指甲,是热的。   温念被烫了个不知所措,他不大想跟纪知宇说自己的傻逼青春期,任谁听了都得说一句好骗。一对比连着拿奖状受表彰的独立且优秀的纪知宇,更没啥提当年的勇气了,纪知宇未必会笑话他,但他自己觉着丢人。   纪知宇被躲开后,脸上的笑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冷着看着温念。   温念干笑着搂住他的胳膊,在他胸口顺气:“宝宝,你十几岁的时候在干嘛?”   “住校。”   “……你学习特别好,次次都拿奖状。”   纪知宇嗯了声,补充道:“四次全市第一。”   高中一共五次期末考试,四次全市第一,也就是说高一下学期他和纪山打完架之后就稳定了。他学习都是奔着奖学金和装逼去的,后来也没跟家里要过生活费了,他自己考试的就够日常开销了。   那段时间也挺好的,多半个月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温念都特别心疼他。   不可否认那感觉挺酸爽的。他说什么温念都点头同意,比如说挣了钱就带你走,比如说被轻轻抚摸眼下的黑眼圈,总之那会他就发现只有温念是真心对他好的了。   但这么一说,温念算不算言而无信,毕竟他在高考完就赖账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不提还好,一想起来纪知宇有些生气了,厌烦地闭了下眼。   温念看他不冷不淡的,心里愈发的没底,讪笑道:“宝宝,咱俩人生似乎不太一样,你可是好学生,我和你属于对立面……”   纪知宇很直接,不留情面:“涉世未深被老男人骗财骗色。”   温念羞得无地自容,好家伙,前半生算是让纪知宇毫不留情地给总结了。他捂着脸没脸见人了,叹道:“这就是我不想你解释的原因,有点招笑。”   “没什么好笑的。”纪知宇拉下他的手,低头与他对视,“我说的话让你想起他了?”   温念错愕地看着他,眼神发直,眨了眨又干笑着垂下。   算是默认了。   纪知宇对他父亲是一种鄙夷的态度,他打心底里看不起纪山,成年人和未成年人谈情说爱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他私下理清这个思路后,便觉着温念并不是说的那般仰慕纪山的学识与才华才上赶着倒贴的,也觉着温念是真的好追和不挑。   他也能从温念身上看出几分过去的影子。   肯定是比他的同龄时期要天真烂漫的多,不然也经不住这种狗操日子的摧残,早就拉着行李箱在某天离去了。   他又有些嫉妒纪山了。   “我和他不一样。”纪知宇轻声说,侧身正对着他,“你难道分不出来么?”   温念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是纪知宇的味道,淡淡的干净的洗衣液味道。纪知宇的凤眼黑白分明,眼尾清贵的上挑,靠近看有种端方禁欲的诱惑……再加上他说的话总是模棱两可,像是有羽毛在耳朵和心尖尖上挠,酥酥麻麻地难受。   鬼使神差的,他想躲又不想躲,颤了颤眼睫就直直地看过去:“分得清、你好。”   纪知宇顺心就笑了一下:“我哪好?”   “哪都好。”   声音很小。   稍稍对比一下就能得出这个结果,纪知宇清冷正直,他和他父亲除了样貌轮廓上的几分相似,剩下的没有一点沾边的了。   纪知宇注视着他:“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和纪山一样对你。”   温念脑子都空了,睁大眼睛望着他,喉咙发哽发酸。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花十多年长出来的心眼子,随着纪知宇几句话,忽的一下又要被溃散的渣都不剩了。   真是的,好端端地聊这些干嘛。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笑道:“宝宝最棒了,我肯定相信你呀。”   纪知宇认得出他的好说话,好说话意味着不走心,不走心就是敷衍。他抬起温念下巴,让他仰头看着自己,面对面时温念露出抹要哭不哭的笑。   像是被他逼迫似的。   “我不喜欢你把我和纪山放在一块,你可以悄悄地比较,但别告诉我。”他搂住温念继续道,语气没有变化,但行动上四舍五入算是撒了个娇。   温念一怔,半张脸挨着纪知宇的颈窝,磕绊地应着。从耳朵到脸颊是一溜地薄红,他呼吸有些乱了,觉着心跳的厉害。   纪知宇偏过脸向他挨了挨:“温念,我是你养大的。”   “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   “宝宝,你先停下别说了。”温念脸上烧的厉害,他受不了纪知宇有意无意地撩拨,他是个有正常生理反应的人,而且不是未经人事的了。就算纪知宇说的不是情话,也架不住他这般贴着耳朵轻轻柔柔的说啊。   他说不出的羞窘。   对上纪知宇坦荡的神情,他觉着自己大概是有点问题了。    第69章   夜色朦胧, 弯月东出。   在温念洗完澡后,他们偎在沙发上看了个喜剧电影,在没有开灯的空旷客厅中, 一道投影幕转动展开, 绿眼珠子蓝眼珠子的外国佬叽歪个没完。   静谧的客厅里唯一的动静是不算喧哗的英语, 纪知宇从没意思中品出来一些有意思。   温念比他投入,专心看着,在笑的时候会特意看过来看他有没有反应。其实纪知宇笑点挺低的,见温念看过来就勾了勾唇角,让他看到的更明显一些。   但温念还是问了句:“无聊了?”   “还行。”纪知宇缓慢地眨着眼, 直视着屏幕,佯装对温念不感兴趣。   温念却一瞬不转地望着他。   纪知宇是人群中少有的漂亮, 说句肤白貌美也不为过,电影花花绿绿的光影在他的面上掠过。为他不近人情的清贵带上艳色,眉目俊朗深邃映照出立体的阴影,他的眼睛灼灼有亮,纯粹清澈。   在这种接近的距离中, 他在不转睛的余光中发现温念,痴了傻了般直勾勾地凝着他。   他有些紧张和热意,不适应温念的眼神,却又不忍心打断想要让他继续看下去。他觉着自己比那群吵吵闹闹的外国佬好看多了, 温念喜欢看他也是理所因当的一件事。   等到电影结束,温念后靠在沙发里,小声地呼出一口疲倦的叹气。   纪知宇听出他累了, 转过脸:“你去休息?”   温念手肘搭在膝盖上,伸出来两只小指勾在一起,垂首摇了摇头。片刻后, 笑眼弯弯地看向他道:“没事,继续看。”   纪知宇没有故意折腾人地意思:“你不喜欢看这个?”   温念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起身趿着拖鞋去开客厅的灯:“宝宝,你闭下眼睛,别晃着了。”   纪知宇还不困,想和温念多待一会,问道:“你要睡了?”   “应该不早了吧。”温念环顾着周围,没有找到钟表,“几点了?我觉着这个点儿可能挺晚的,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啊。”   纪知宇捞过旁边的手机看了眼:“才十一点。”   温念俯身凑过来一起看,蹙了下眉,语气有些认真:“确实够晚的了。”   他摸了摸纪知宇的发顶:“去休息吧,你不是说最近休假了么,在这段时间养一养身体吧。”   话是好话,但怎么听都觉着别扭。   纪知宇躲开他的手:“我不虚。”   “好,我虚好不好?”温念把手机塞进他的裤兜里,扶着纪知宇的上臂让他起来,“为了你时日不多的小妈,今天早点睡吧。”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想笑。   纪知宇随他笑了下,内心却有点拈酸膈应,淡声提醒道道:“别提纪山了,你们之间没关系了。”   温念胡乱地点头,困倦地将脸贴在他的肩头:“嗯,好的宝宝,就和你有关系。”接着他不留恋地抬头正身,抚了抚他的后背,“早点睡吧宝宝。”   “……晚安。”   纪知宇从高中时就想过要和温念一起住了,把不相干的人,比如说纪山为首的一众隔得远远的。   谁也别来打扰他们。   他本身就作息不规律,刚休息没两天,根本不可能调的正常。   但若是说凌晨四点半也失眠就太罕见了,夜里静的格外封闭,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只能觉察到自己莫名的激动,翻来覆去燥得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地胡思乱想……他有那么一丁点期待温念早上会怎么和他打招呼。   就一丁点吧。   最后他是把夜熬穿了,不择床倒哪都能蒙头大睡的人彻底失眠了。   纪知宇等到六点的时候躺的难受,起来的时候比温念还早,在客厅里晃悠一圈后在敲了敲温念侧卧的门,转动门把手十分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他倒是不客气,踢掉拖鞋就往温念旁边趴,一点动静都没有。温念出乎预料的睡得挺香,大清早被爬床了都反应不过来,只管闭眼酣睡。   他托腮端详着温念的睡颜,和之前差不多嘛,只是头发被他编成一条麻花辫拢到身前了。他明白原因,如果不编起来,就会散在床上压在身下,翻身都不舒服。   上高中那会,休息日的时候挺多都是和温念睡得,经常压到他的头发。   自从纪知宇住校之后,温念就不愿意在主卧待着,那会他和纪山已经有了点嫌隙。不然温念也不会多和他待着,快休息的时间就犹犹豫豫地,跟纪山过个夜跟上刑场一样。   但和纪知宇就不一样了。   纪知宇是话少又不是真的缺心眼,他见温念不太情愿,就会边整理着错题边道:念念,我想和你待会。   大不了就是和纪山打一架,他骨头硬服不了软,次数多了时间长了纪山也避着自己快成年的儿子,能用脏词儿骂一通就绝对不动手。   因为纪知宇不一定会还嘴,但他绝对会动手。   在外面过得顺心再加上青春期到了,纪知宇跟棵小白杨一般俊俏又挺拔,每次回来总会比上次高上一点点,比纪山高上半个头。   谁也保证不了纪知宇会不会打得过他。   纪知宇眼界越开阔越能明显的看出,纪山的操作不是想在三室两厅里上演君臣父子,就是跟狗似的呜呜吠叫当狼王,欠收拾缺毒打罢了。他才不稀得纪山的认可呢,吃喝嫖赌全占一遍,让他认可了还得了。   反正随着自己长大,基本上每次回家,温念不用再把自己的衣服往外拿了。   他边界感强讨厌很多人,但温念除外。   即使前几年不拿走也没问题,顶多是看一眼就扔衣柜里。其实温念也拿不干净,匆匆忙忙地收拾一通,免不了漏下一些小衣服。   那种小衣服。   坦白的说,纪知宇翻出来过。   半夜做梦惊醒出了一身热汗,想找张纸擦一下,在床头胡乱摸索却不知从哪扯了出来。看清楚之后,脸更热了,年纪小到受不得这点刺激撩拨,气急败坏得彻底清醒了连鞋都没穿就往盥洗室去。   纪知宇想起这一出就觉着心情复杂,他压根就理不清当时的对象是谁,小男生的荷尔蒙作祟都是不挑的,连脸都看不清——反倒是醒来后的第一印象是温念,不然他也不至于气急败坏了。   那会脸皮薄,两天的时间直到上学走,都不敢正眼看温念。   现在倒不会了,十五六的纪知宇绝对想不到他会和温念那么亲近,比他爸和温念的关系还要好。   他闲的没事去戳了戳温念的脸颊。   “嗯……”   温念偏了偏脸颊,眉头微皱,显然是不想被扰清梦。   纪知宇他没由的轻笑了下,要是那会的纪知宇肯定急得跳脚,连面无表情都装不下了,急赤白脸地吵着让他和温念保持距离。   他坐起来,上身颓着侧脸去觑温念,垂下的眼帘显然是在酝酿什么主意。又看了眼手环的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七点了。   ……才七个小时多点,好像也没多贪睡。   纪知宇伸手拨开他额上的碎发,觉着自己要是把温念喊醒,多少是有点周扒皮的意思。但自己醒着很没意思,平时一个人冷冷清清也就罢了,温念就在自己身边还不理他,是不是太无情了。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指腹在他的侧脸蹭了蹭,没舍得用力去捏一捏。   不过没多久,温念拿开了他的手,还在状况外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了,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知宇?”   纪知宇嗯了一声。   温念撑着坐起来,垂首晃了晃脑袋,在抬头时挤出一抹茫然的笑:“怎么了?饿了?”   纪知宇道:“没有。”   “那怎么不多睡会?”温念单手捂住额头,昨天他也失眠了,睁着眼看天花板看了好久,被纪知宇喊起来头疼乏味。他轻声玩笑道,“一个人太孤单,过来跟我睡会儿?”   声音虚虚浮浮的,实在是没力气。   纪知宇没说话。   温念看了他一眼,十分有眼力见的朝他挪了挪,伸出手臂搂住他。乏力地一头磕在他的肩头,迷迷糊糊嘟哝道:“呀,我们知宇宝宝又烦什么呢,让我猜一猜。”   “那你猜猜,看你猜的准不准。”纪知宇嘴角轻轻勾了,笑得有些玩味。   “猜不准的。”温念半阖着眼,端详纪知宇,“大清早就起来了,你没睡好?”   纪知宇嗯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高中时候的事儿。”   这倒是出乎温念预料的,他不是很明白纪知宇好端端想那会干什么,平白惹人心疼。他抿了下唇,笑道:“忆苦思甜?”   “不算是。”纪知宇笑了下。   俩人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儿。   纪知宇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阴郁不开心,他洒脱得很,出现最多的态度是不在意。恩怨拎得清就没有值得纠结的了。也不存在少年心思总是诗的说法,苟下去,推翻压在他们家的一座大山就够了。   反倒是温念想不开,说要给纪知宇做顿好吃的补偿,少吃点菜叶子。   纪知宇也没拆穿那是挑剩下的减脂餐。   洗漱完,纪知宇就跟着温念去买中午做饭的食材了。单是只有一提无糖汽水的冰箱就够温念难受的了,他想不到纪知宇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糊弄,拉着纪知宇让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纪知宇本来觉着点外卖也行,当然,温念做饭更好。   他负责打下手。   日子不是和谁过都一样,得细分人,例如纪知宇和纪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说歹竹出好笋也行,说他没大出息也行——鹤城这边像是未开化一样,居高山而封闭,他们都觉着男人的手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问国家事。   中午计划着吃清蒸小黄鱼和清炒虾仁。纪知宇站在洗菜池前剔着虾线,原因是温念说现剥的和冷冻的虾仁差别很大,既然有时间处理干嘛要将就。   温念处理完小黄鱼后,就来看看纪知宇,对于夸纪知宇这件事是信手拈来:“哇,宝宝,你剥的好好啊,虾线去的真干净。”   纪知宇没太大的反应,他做饭有一个特点,干净卫生且凑合。   但温念不能不夸他,他会悄悄的记仇。   他也没什么可报复温念的,在他亲疏关系的排位中,温念很轻易就排到了首位。再这么相处下来,他看温念便愈发喜欢了,盲目的觉着哪哪都好,有些后悔没有早点从纪山家里把他抢过来。   这段时间他过得相当恣意。   要不是王旭叫他出门聊一聊纪山,他都快把这些不相干的给忘了。   咖啡厅里,王旭一见他就瞪大了眼睛:“不是,纪知宇,你最近是不是特别春风得意?”   纪知宇扫码点单,头也没抬:“一般吧,怎么了?”   “你身上的死气都淡了几分。”王旭双肘压在桌上,凑近惊呼道,“看起来都不养胃了,最起码不肾虚了。”   纪知宇无语笑了下:“我不虚。你能不能说正事,我爸又跑去给你添麻烦了?”   王旭点点头,愤恨道:“你爸问我你住哪。”   “那还真得谢谢王总没说。”纪知宇把手机递过去,让他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甜点,“过段时间我还得搬次家,这边还是离得太近了,他找不到才好。”   王旭很不理解,挑眉打量着他:“你至于那么窝囊么,要我说你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等次数多了、诶不对,那是你爸。”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但你跑来跑去得像什么话。”   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   纪知宇道了声谢,沉默片刻后轻声道:“确实不像话,但还没到时候啊。”   王旭听得云里雾里,他清楚纪知宇比他心狠,对自己和外人是一样的谋划。有时他防备着防备着还是被纪知宇耍的团团转,后来就干脆开摆了,能搞到钱花不蹲牢子就无所谓。   他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弄你爸,找一帮**把他打死?”   纪知宇无语地看他一眼:“有没有可能,现代社会杀人是犯法的,我没必要用我的人生去换他。”   “也对吭。”王旭挠挠头,“反正你爸来找我了,说得挺好听,说不希望你们家散了之类的。”   纪知宇皱了下眉,散漫的目光聚焦向他,锐利冷淡:“他不是后悔了,他是意识到自己快完了。”他无声叹气,“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把鹤城那边的老房子抵出去了,让我给他一笔钱赎回来。”   王旭脸色复杂:“……他说话真好听。那你打算怎么办?”   “大操大办吧,回头你当孝子给我打幡摔碗。”   谐音梗。   此话一出,王旭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缓了两秒才意识到是纪知宇占自己便宜。气乐了,戏谑的调侃道:“你这段时间和你小妈干什么去了,在家练对口相声啊。”   纪知宇笑了下:“你猜。”   王旭默默竖了个中指,拿过咖啡吨吨喝了半杯:“看看你那个便宜的样子。你猜猜你爸来找你干嘛,我前两天特意往你家门口蹲了个点,发现只有你爸在那,好像还没换人呢。”   “要我说欠了一屁股债,就抓紧时间溜溜球得了。”   纪知宇并不附和:“他在外面还有一堆女人,走不了的。”   “……”王旭呛了口,咳嗽个没完,拿过纸巾擦了把嘴,“你爸、算了,你爸确实在那群人里算帅的,男的四十一枝花,你爸刚过花期才几年啊对吧。”   “卧槽,那你不得有一堆小妈啊,你爸没再外面给你生弟弟吧?”   毕竟纪知宇他们家之前算得上阔绰,他爸辞职搞创业的前两年也真的挣到钱了,只是没捂热就亏出去赌出去了。可能纪山在私下也藏着一部分,不然也不可能在外面养人耍着玩。   纪知宇嫌弃纪山丢人,岔开话题:“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我早就把他拉黑了,他应该又是来借钱的。”   王旭比他多些情情爱爱的脑回路,瞥了眼四周,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小妈,就算你爸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小妈都跟看不见似的不闻不问。”   “温念早就不喜欢他了。”   “没说你小妈。说你爸呢,谁能拒绝一个年轻貌美、温柔识趣的小媳妇儿,虽然是男的……”王旭找补道,“但你小妈绝对比外面的莺莺燕燕更让他上头。”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纪知宇哼笑一声,似乎很不以为意,笑得眼眸弯起:“但我小妈是我的人啊。”   王旭像听到重大消息般瞪大眼睛,抿着唇愣住,良久皱眉干笑道:“不是兄弟,你来真的啊。”   这期间纪知宇否定过很多次了,这次也也不出意外的是否定,但他能明显觉察出纪知宇真的变了不少。至少不冷冰冰地自言自语呛人了,这已经是他质一般的飞跃,难不成他还没反应过来味儿。   “老纪啊,你没发现你变得活泼了吗?”王旭暗示道。   纪知宇想了下,喝了一口黄油咖啡,垂眸道:“可能吧。”过了一会儿,他有些踟蹰,“我确实有些不一样了,有时候——算了,我和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他说不出口。   不过也没蠢到把那些心跳加速的环节归为心脏有病,他对温念的感情确实特殊,只是不敢堂而皇之的下结论。   可能很喜欢很喜欢吧。   另一方面,他对温念表不表白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告诉他之后也不会怎样,难不成把温念吓得叫他宝宝,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么。反而可能会把他们的关系搞得不如现在,他奢求的并不多,现世安稳就足够了。   王旭皱了下眉,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岔开话题聊了些别的。   纪知宇单字节的应着,心思却忍不住跑偏。    第70章   回去的时候纪知宇带了束花。   店员问他是要送给谁, 女朋友,老婆,还是妈妈。三个关系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可能, 纪知宇含糊应了一声,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捡了几只漂亮的让店员帮忙包起来,余下的看着搭配好了。   一进门就见温念露着只白胳膊在阳台上写毛笔字儿。   纪知宇很久没见他写了,一般过年的时候,他就会弄点金墨亲自写春联,比外面卖的多了几分文化气息。他爸说这叫诗书传家, 一看就知道他们家比一栋楼的邻居都有涵养,画风不一样呀。   他拿着花走近, 十分自然地递给他:“送你的。”   温念接过闻了闻,笑着仰他:“好香啊,谢谢知宇,今天在外面玩得开心么?”   “……还行。”纪知宇挽了下袖子,拿起笔架上的毛笔悬空比了比, 正前方的pad显示的是一副字帖,“你又在临《曹全碑》,小妈真是闲情雅致。”   温念摩挲着花朵的边缘,俨然是挺喜欢的:“我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啊。”   纪知宇嗯了声:“如果你想去哪里, 我可以陪你去。”   “在家里挺好的。”温念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出门或者交朋友之类的,一个人待着清静。”   “我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温念连忙摆手, 尴尬地解释道,“肯定除了你啊。但和外人接触太累了,我又不是很聪明的人, 买个菜都能被人坑,其他的就更别说了……”   纪知宇嗯了一声,舔饱了笔,接着他没写完的字往下抄:“不喜欢接触就不接触,有些人就是傻逼。”   温念看了看他:“宝宝,你别说脏话。”   他专注着纪知宇的起笔落笔,看了一会,难得有了丝脾气。在旁边俯身握住纪知宇的手背,施力带着他的手行书,气息平稳合成:“……快六月了。”   “我也快生日了。”   纪知宇补充道,他能感受到温念身上的香味,迪奥的甜甜花香调。柔软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温念的手比他的小一圈,握住时只有一半能被拢住。   小学的时候,温念也教他练过字。   爹不疼娘不爱自然是没人注意不到这种细节,纪知宇的狗爬体是班里最难看的之一。老师怀疑他们糊弄,就把作业本全都撕了顺着教室门口扔出去,一律罚站到放学才算结束。等放学时候,几个人都一瘸一拐的呲着牙傻乐,说明天继续拜把子。   得益于温念教他,站了一周五天他就焕然一新重新做人了。   事后那个老师还挺骄傲,在全班表扬说他朽木可雕。   纪知宇用余光去望温念,清晰的知道如果没有温念的话,他的人生会比现在更惨一些。兴许换成他爸在外面的野女人,他也会和邻近几家的同龄人一样早早辍学,好点的可能是会跟着肖明芳去某个厂子里打工。   有年暑假他听肖明芳的,去教两个弟妹学习。   钱胜男本身就学习好,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刷会题就足够考个不错的大学了,基本上没有短板。而钱林不是累了就是困了,再要不然就说他冷着脸太凶,最后纪知宇也不惯着他,拉着行李箱就打算提前回学校去。   肖明芳却劝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她去打工帮钱林挣学费,给钱林报个更好的辅导班。   ——纪知宇是个怕弟弟出息的白眼狼。   所以他招呼都没和肖明芳打,拿着身份证和手机就离开了,等他妈喊他走的时候,他已经到省城了。   “宝宝,你别勉强自己了,写得比一般人好就算可以了。”温念领着他把后半张纸写完,但头尾的优劣一眼就能看出,他怕纪知宇伤心就安慰道。   纪知宇放下笔:“下次再练练吧。”   温念点点头,揉了揉弯着发酸的后腰:“你好久没去看你妈妈了吧。”   “……一见面就吵架。”纪知宇不愿意提这个话题,“她找你了?”   “没有,只是你似乎好久没见她了,要不要和她见一面?”温念建议道。   纪知宇皱了下眉:“再说吧。好端端地提她干什么。前不久我们刚吵过一架,她刚说过我不孝顺,说我这种人没人爱很正常。”   温念惊了一下,看纪知宇一脸无所谓地离开,追过去解释道:“可几年前,你妈妈和我提起你的时候,说活什么的都很客气啊,她怕我对你不好,还叮嘱我要为你多费心呢。”   “她这样就不用自己养儿子了。”   纪知宇有些不耐:“有求于人的时候说话都好听,背地里就会换副嘴脸,她那零星的母爱全用到坑你上面了,你还……还往里面跳。”   温念想着自己快死了,放不下心纪知宇,想了一圈还是认为亲生母亲对孩子总会有几分动容吧。而且纪知宇面冷心热,乖巧听话,让他们母子解开矛盾之后说不定关系能好一些呢。   他不认为肖明芳的话都是出于私心。   可似乎肖明芳在他到了纪知宇身边后,并没有多出现过几次,只有每个月的探视日才会让他把纪知宇送过去。让纪知宇在她家中呆上一天,有时是帮她做家务,但也听说过去外面吃饭下馆子。   到了晚上,纪知宇就会花一块钱搭个公交车回来,然后锁上门谁也不理。   “所以你是被他们骗着养孩子。”纪知宇坐在沙发上,冷笑一声。   纪山和肖明芳在某种意义上很般配。   温念垂眸思忖着语言,笑了下:“可这不也挺好的嘛。”   纪知宇讶异地看向他,拉住他的手腕过来,稍稍用力就把温念拽到腿上坐下:“你说过的,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跑了。所以我还是妨碍你了。”   “你胡说什么。”温念有些愠色,看着他的眼睛,“我心甘情愿好不好。”   “我们家宝宝年轻漂亮,聪明英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文能考全市第一,武能……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温念的身份让他没法说出纪知宇和他爸打架的事实,支持哪一方都显得尴尬。   温念侧坐在纪知宇的大腿上,上身侧着看着过来,眼神格外认真:“我的爱全在你身上,你不能自轻自贱。”   纪知宇愣了愣,双臂搂住他的腰,轻轻靠近。   温念纵容着他,继续道:“你作为孩子肯定是期望你爸爸或者你妈妈认可的,但他们并不代表全部,我不知道知宇你背地里怎么想的。但我还是希望你好。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在这十几年里,你从未扮演过累赘的角色……”   他毕竟比纪知宇年长,也清楚他的性格。   “你爱我么?”   “很爱你。”   纪知宇将下颌落在温念的颈窝,眼睫半阖:“那我对你算什么?”   温念垂眸想了想,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用哄小孩的语气娇声道:“你算宝宝。”   他挺心疼纪知宇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纪知宇就是个可怜的漂亮小孩,沉默寡言但懂事。能看出他喜欢和温念待着,但问他几句话,那张白净的小脸就微微泛红了,避着目光回答问题。   “宝宝?”   “宝宝?”   “嗯。”纪知宇低头搂住他,难得的脆弱执拗,“我最在意的也只有你,其余的都是外人。”   温念的心里软乎乎塌下一角,怎么看纪知宇都感觉可爱,不反抗地由着他依靠。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纪山指责,他可以全然相信纪知宇,因为纪知宇是他的孩子。   是纪山和肖明芳不要的。   是他捡来的,倾注了所有关爱的。   他定了定心神,维持声音的平静:“宝宝,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温悦姿还活着的时候从他亲生父亲那里套现了几套房子,还有别的珠宝首饰人民币啥的,但去世时温念是未成年,她还指定让纪山去做监护人。一番折腾下来,温念只找到了常住的别墅的房本。   不是没问过纪山,但架不住纪山埋怨他不信任,再加上温念没胆量和他争执,就不了了之。   既然他也没多少日子了,干脆去把房本拿回来做个遗嘱好了,直接给纪知宇。   在温念看来,纪知宇和纪山是父子但却是两个人,没有多大的关联。他现在有些沾沾自喜于自己是纪知宇最在意的人,将心比心,他肯定要给纪知宇力所能及的最好的。   他拂开纪知宇的刘海,温柔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   看一眼少一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纪知宇同样望着自己,让温念有些不好意思,为下一步的打算感觉羞愧。他喜欢纪知宇,想在他的额上留下一个唇印,像是表带爱意又像是打个签宣誓占有。   温念心虚催道:“宝宝,你把眼睛闭上。”   纪知宇疑惑地看他一眼,接着听话的闭上。闭上的眼睛成为一线,斜飞俊美,眉宇间具是禁欲清冷。   温念抿了抿唇,按住他的手腕凑过去,用唇碰了碰。他退后去看纪知宇的神情,见他的孩子微微睁开眼,垂眸专注向下。他生出了得寸进尺的窃喜,看了看浅淡的一层红痕,再次吻了上去。   他的另一只手压在纪知宇肩膀上,细微的颤抖着。   纪知宇呼吸紊乱,他几乎是要忘了呼吸,柔软温凉的唇在他的额头落下。奇异的触感如同电流在头皮炸开,他的视野中是一截润白的锁骨,平坦艳红的胸脯。他暗自掐着掌心,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别冲动……   真是疯了。   好不容易忘掉的回忆再次闯入纪知宇的脑海,他情难自已,他作为温念名义上的儿子,想要吻回去。   他想知道温念的唇是什么味道。   亮晶晶的口红涂在两瓣唇上,闻起来香甜。吃起来的话,大概一定的确是甜的,而且是和日常相处时,温念恰如其分的淡甜吧。    第71章   有时候温念的第六感挺强的。   纪知宇被他妈连着打了几十个电话叫回了鹤城, 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他身边有别人么,马上回来和她谈一谈母子亲情。   肖明芳把见面地址发给纪知宇后,就催他赶紧过来。   纪知宇并不想和她多打交道, 抱着打个招呼就走的心态, 和温念一道进了包厢。肖明芳难得破费, 她订了一家老馆子的小包厢,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主位刷视频。   纪知宇进来后轻敲了几下门:“妈。”   “知宇……哦,温念也来了啊。”肖明芳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原本起身想要迎一下纪知宇,改为冷着脸招了招手, “今天是家宴,胜男和林林等会都过来, 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下。”   “知宇,你最大了,等会你坐门口那个位置端菜。”   她摆明了就是不欢迎温念。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温念外面穿了件防晒衣,里面是之前那条水墨色的扎染吊带裙, 脖子上带着个亮得晃眼的钻石项链。   亲昵地挎着纪知宇的胳膊,腕子上的双层钻石手镯滑到手背上,显得那只手白里透红,嫩得像是在炫耀自己从未吃过苦。   ——纪知宇可没给她买过钻石。   肖明芳的眼神暗了暗, 阴阳笑道:“看来知宇对你还不错啊,比对我这个亲妈都好。”   温念咽了咽喉咙,他不擅长迎接他人的恶意, 含糊道:“知宇他很懂事,也大了,所以才给我买的……”   “懂事?亲妈后妈都分不清, 懂哪门子事。”   “妈,你要是想说事儿就快点说,等下我们还有事。”纪知宇看见她就头疼,太阳穴突突的直跳,一挨着肖明芳他就心烦。   肖明芳在家里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不允许丈夫和孩子忤逆自己,只有纪知宇是个例。   她更年期得时候脾气更是大的没法说,觉着纪知宇是欠自己的,怒道:“你真是没人管,跟着外人野惯了,你都二十多了还没分清谁亲谁近。”   “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二婚还有个孩子,我要是太照顾你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我知道你是怨我的,但我也不容易啊。你爸不是个好东西,除了长得好看骗小姑娘到处睡觉,还被温念他妈那个狐狸精勾着要离婚……那会妈妈还年轻,本来二婚就不如头婚的小姑娘吃香,带这个小男孩更嫁不出去了,不然我肯定带你走啊。”   又是这种话术。   纪知宇听她解释原因都快会背了,他深呼吸后闭了闭眼,反正就是纪山出轨让她受不了感情洁癖,他的出生成为她追求下一任婚姻的累赘。   翻来覆去,归根到底就是他欠肖明芳的。   他知道肖明芳不容易,可他把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难不成他还得放弃现在的生活去跑到肖明芳他们家求着原谅,腆着脸乞求让肖明芳原谅纪山出轨、原谅他不该出生。   温念听不下去,撸着手腕上的镯子解释道:“芳姐,知宇他这些年过得也很难,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别这么说他了……”   “哟,这就护上了。”肖明芳冷笑着,“这是我儿子,我骂他打他都没关系,用不着你在这唱红脸儿。跟纪山结婚那么多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还有脸在这插嘴呢。”   “我才是他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妈。”   “你怎么哄我儿子给你买东西的,跟哄纪山一样,对老的叫老师,对我儿子叫什么?”   肖明芳边说边转着餐桌转盘,她就看看,才不稀得要个二手的呢,闹这一通纪知宇就得给她买更好的。   纪知宇上前一步拿回来,递给温念,轻声说道:“戴上,别理她。”   肖明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尖叫道:“纪知宇!”   “你闹够了没有。”纪知宇很轻易就被她惹得想撒火,阴鸷得盯着肖明芳,“你别再过分了。”   “咋?咋?!你想学你爸啊!——”肖明芳扯着嗓子嚎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儿子打妈可是犯法的!老天爷早晚劈了你个不孝子!”   纪知宇很无语,侧过脸和温念对视一眼。   温念皱眉抬眸着他,眼睛红红的,嘴唇抿成一线下撇。看起来比纪知宇委屈多了,错开视线后就松开他的手臂,转身向外走。   刚转身,就看到门把手转动,推门而入的是一男一女。   钱胜男讶异地看他一眼,沉默地点了下头就走了进去。   小姑娘带着个黑色的厚框眼镜,嘴唇上起了水泡,肤色白皙,身形清瘦高挑。身上的黑色短袖洗的发灰,窄版的牛仔裤下面是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后面跟进来的肯定是钱林,留着个寸头,相貌远远比不上钱胜男和纪知宇。眉毛浅淡,单眼皮塌鼻梁,可能是遗传父亲是个混不吝讨喜的笑模样。浑身上下不是耐克就是乔丹,脖子上还挂了个南京锁。   钱林很热情地和纪知宇打个招呼,两只手掐着手势比划,脑袋左右摇晃:“嘿bro,好久不见。”   温念震惊地后退一步,纪知宇扶住他:“……好久不见。”   “钱林,你别丢人了。”钱胜男厌烦地喊他,“大哥还有事,好狗不挡路。”   “诶你个死丫头片子说什么呢。”肖明芳气愤地在她肩膀上搡了一下,“你哥就是为了林林才来的,别插话捣乱。”   钱胜男瘦得经不起这一下,她及时撑在旁边的椅子上才没被推到,沉默地抚上滑落的眼镜。回头望着自己的妈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坐正了垂首不再出声。   肖明芳从她身后挤过去和钱林打招呼,搂着自己的幺儿颇为骄傲,蜡黄色的脸上挤着笑意:“知宇,你看你弟弟,他要是没学上多可惜啊。”   钱林来了一套丝滑的小连招:“对啊哥,you know mother很爱我的。”   “你弟弟英语说的多好。”   “……”   肖明芳还是打算跟纪知宇要一笔钱来给儿子谋划,她听别人说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可以花钱换个户口来给钱林降低分数线。钱林二百多分是不可能再本省有大学上了,她想去东北或者西南看一看,这样她就更能吹嘘自己三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了。   纪知宇看向钱胜男:“胜男,你大三了,怎么打算的?”   小姑娘没想到会被问到,抬起眼镜揉了揉,声音里藏着哽咽:“咱妈说想让我找工作去。”   肖明芳怨恨地瞪了纪知宇一眼,回头骂道:“你一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读书读多了在咱们这可嫁不出去。”   纪知宇已经放弃和他妈沟通了,护着温念让他先出去,又在门口道:“你想读书么?”   钱胜男一愣,看看她妈又看看纪知宇。几秒后站起来,哑声嗫嚅道:“哥,我想读书……”   “行,你出来咱们聊一下。”   肖明芳瞬间炸了,怒目朝向纪知宇,扬起手要给他一巴掌。却被纪知宇一把抓住,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抽出来,攥着她手腕的手力气特别大。   她回头看向钱林,催促道:“林林,快救救妈妈,你哥他要对妈妈动手。”   “妈,我哥他是正当防卫。”钱林个头没有纪知宇高,知道肯定不是纪知宇的对手,讪笑道,“哥,她再爱叫唤也是咱妈,手下留情啊。”   纪知宇一把将肖明芳推到钱林怀里,呼出一口气,出去了。   钱胜男绕过这对母子,跟上去并且关上了门,阻隔里头肖明芳怒骂的声音。她局促的望过来,在眼镜后的眼睛含着眼泪,还倔强得眨着眼藏回去。   “哥,姐姐好。”   纪知宇掏出手机:“加一下联系方式吧,现在可能不太好说一下你的具体情况。”   钱胜男撇着嘴,声音颤抖:“哥,我想读研,我想离开鹤城……”   当时她的成绩也是六百多分,肖明芳不想让她跑远,也不考虑钱胜男未来的规划。逼着她把志愿改成本市附近的建大,学了个和尚专业的土木工程,本来这个专业就喜欢录用男生,她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更不吃香了。   纪知宇嗯了声:“我支持你,你妈怎么说的?如果你考上研究生。”   钱胜男的眼泪滚落下来:“咱妈说不会给我生活费,现在她给我九百,要是我考上了连九百都没有。”   纪知宇皱了下眉,女生的生活费应该高一些的,刘晶晶家里都是三千三千多地给她转钱。九百块钱,就是下几次馆子的零花钱。以肖明芳的性格肯定是一步步试出来,高中时九百能活,大学时九百怎么不能活,一天三十块还能吃的不错。   温念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递给她。   钱胜男并没有人诉苦,她爸她妈都偏心钱林,陡然被同母异父的纪知宇问了几句。所有压抑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全都想倾诉出来,她过得并不好。   她接过去道了谢,抽出一张哭诉道:“哥,妈妈她一直和我诉苦,她…呜,她一点都不疼我,她偏心林林……爸爸他不管我、说我读了没用……呜呜……”   温念见她眼泪哭得汹涌,于心不忍。过去摘下她的眼镜,轻轻地帮她擦拭眼泪:“你可以和你哥哥说,知宇不会不管你的。”   纪知宇看他一眼,眼神是带着玩笑的,温念真会给他打包票。   温念皱眉催促他。   纪知宇点了下头,语气放缓放柔:“你今年大三,这样吧,你接下来的生活费我转你,包括初试和复试需要的资料费和课程费。研究生的生活费,就根据你生活的城市按季度给你。”   钱胜男摇摇头:“哥,我不能收,咱们没有关系。”   “那你想怎么样?”   钱胜男捏着一块纸巾,踟蹰道:“哥你可不可以借给我……我毕业后会尽快还你,我会立字据……”   她明白妈妈让纪知宇来的原因,就是为了给钱林找后路,以纪知宇的性格很有可能吵一架离开。如果抛开肖明芳的存在,她和纪知宇是毫无关系的,而且从小到大他们家对纪知宇的评价都不好。   她想要向纪知宇证明,她和他们都不一样。   兴许这样自己还有个机会离开。   其实纪知宇对她谈不上喜恶,但这番话着实让他对钱胜男有了新的印象。   他和温念安慰着小姑娘。   没多久,就看到钱林垮着脸从包厢里出来了,挤眉弄眼地打量着钱胜男:“呦呦呦,可把你的委屈的,别哭了!大不了我进厂挣了钱,赏你俩子儿。”   钱胜男哭着骂他滚开。   钱林回头看了眼肖明芳在的位置,摇摇头,笑嘻嘻地比划两下:“bro,你别听mother的。我读书没用,你是咱们仨里最聪明的,我能让你亏得把裤衩子都卖掉。”   他确实受够了学校里的封闭式教育,管得严的要死,不如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呢。   就该让想学习的人学习,想玩耍的人玩耍。   妈妈,人生它诓我。   纪知宇见姐弟俩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认为没事了就打算和温念离开。却被钱林叫住了,嬉皮笑脸地展示着一套动作。   “哥,咱妈好容易破费一下,你要不来和我们吃个团圆饭吧。”钱林挠挠头,“她被我说服了,咱妈肯定不会再鬼哭狼嚎了,你没必要和个泼妇一般见识。”   他见纪知宇没理他,用胳膊肘导了导钱胜男。   钱胜男抹了把眼泪,笑道:“哥,一起吧……”   挽留着。   纪知宇不愿意和他们有太多的纠葛,本来说好了看一眼就和温念去郊区钓鱼呢,到晚上可以用高压锅做些糟鱼吃。这可比吃肖明芳的冷脸好太多了,还能给温念露一手自己钓鱼的本领。   温念听他们劝说着,觉着两个小孩和肖明芳不一样,再加上他可以去忙些别的事。   他拉住纪知宇,小声道:“宝宝,你去陪陪你妈妈吧。”   纪知宇皱了下眉:“你别替她说话了,我这次是被她骗了才让你受委屈的。”   “还好啦。”温念搂住他的手臂,笑着仰视他,“宝宝,你不是快生日了嘛,我想给你准备个惊喜。”   肖明芳选的位置是个离市区不远,还算繁华,周围有一家连锁的购物城。里面有不少大牌子的分店,温念给他买衣服都是挑的出名的几家,这次可能也差不多吧。   “宝宝,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纪知宇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念笑了一下,额头磕在他肩上:“宝宝,你真是个宝宝啊,怎么那么粘人。”   他说完,见纪知宇并不随他的话有变化,立刻稍微正色地补充道,“买东西这种事又没有定数,你值得最好的,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嘛。”   纪知宇这才同意。   “一会见。”   “好的,一会见。”    第72章   从饭馆出来后, 温念没有立刻去购物中心,他拿出手机输入了一段记忆中的手机号。他想和纪山谈一谈,平等的谈一谈, 不是以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   然后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尽量拿回来一些。   温悦姿料到会被纪山花掉一部分, 所以劝温念要大度, 有时该签字就签个字嘛。妈妈辛辛苦苦哄陪老男人睡觉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嘛,对自己好才对得起温悦姿的付出,流水生财嘛。   顶多三四年的光景,成年后就可以把用完纪山丢掉了。   温念就可以带着她的遗产过个不事生产的小康生活,或者做些自己喜欢的爱好也行, 只要这辈子不大肆挥霍,随便找个清闲的工作绝对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温悦姿在去世前还在给自己的孩子谋划, 觉着自己是个天才。   但架不住温念不争气。   她去世的那一年,温念在上高一,在学校里遇到了生父大老婆的小儿子。   顾康乐晓得父亲别的野种都和他读同一所学校,晓得这些都和破坏他家庭坏女人有关系,他数不过来有多少个。   但看见过温悦姿来学校里接送温念, 连晚自习都舍不得让他上,还派保姆来给送中饭……比他一个真少爷过得还要宝贝。   老鼠跑到猫的眼皮底下来张扬,这就是找死。   他想到对自己对父亲生怨、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的母亲。要不是因为外面的婊。子,他们家肯定是和和美美的, 绝对不会弄得他没人关心。   他把所有的原因都推给了外面,用尽一切可能帮父亲找理由。   自然也和隔壁美术班的温念过不去了,料想他也不敢告诉温悦姿, 告诉了也没有办法。因为把他们生出来的母亲不一样,温悦姿再风光再爱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来主持公道,一想到光鲜亮丽的情妇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他就难得的畅快!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分水岭是羊水。   温念确实不会告诉温悦姿,十分有自知之明懂得他妈妈的困难够多了,他不能再添乱。   他试着和顾康乐讲道理,让他明白他爸沾花惹草不全是温悦姿的错。一番道理解释完,顾康乐就会嗤笑一声,领着一群人将他往厕所里拖,挑些见不得光的衣下重拳出击。   顾康乐说他们地位不平等,不可能沟通的。   爱几把咋样咋样吧。   反正温悦姿去世后,顾康乐还来嘲讽他妈死有余辜,他们扭打在一起把顾康乐的脸抠烂了。再之后就时纪山来帮他办转学手续,从南方转到他任职的鹤城读书,确实体会了一把正常的校园生活。   温念烦闷的呼出一口气,如果纪山不带他离开,兴许他活的还不如现在呢……   电话来传来一阵忙音,嘟嘟着。   他挂断重新又打了几遍才打通。   “喂。”   “谁啊?”纪山不耐烦地催促道,他似乎是喝酒了,说话时有些低哑。   温念赶忙道:“老师是我。”   纪山一怔,他以为纪知宇带着温念一去不回来了呢,换手机号换住址,属实没想到温念会主动和他打电话。他揉了揉因宿醉而头疼的太阳穴,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怎么了?纪知宇那个小畜生对你不好。”   “没有,知宇他很好。”   纪山气乐了:“那你联系我干嘛?”   温念有些犹豫:“老师,我妈之前……”   “老公,谁找你啊。”   温念清晰的听到个女人的声音,不用说,纪山又出去耍了。   纪山斜了眼打断他们说话的女人,他现在活得众叛亲离,要不是还上一笔钱才免得他们家被抵押收走。为了逃债,他躲到之前一个情人那里,俩人这些天不分昼夜的缠绵,过得十分恣意。   女人赤身穿着他的衬衫,软绵绵地趴上他的后背,用气音笑道:“家里那位?”   纪山嗯了一声,侧过脸和她亲吻一会儿,又对电话那头道:“你有话快说,我这边正忙呢。”   温念望着街道上的车流,心无端沉了下:“老师,我有些事找你,你最近方不方便?”   “什么事?”   温念再笨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如果直接冲纪山要的话,纪山肯定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得有个合适的借口把纪山叫出来,思索着。   纪山却在那头笑道:“念念想我了?”   怀里的女人嗔怨地瞪他一眼,气愤地仰头咬住他的嘴唇,疼得他叫了一声。和吃醋的床伴啃咬在一起,一声声娇气地埋怨在啃吻中泄露,燥热的气氛充盈着整个房间。   温念听他们打情骂俏,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硬说的话有些气愤。   他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却还要经过纪山的同意,凭什么啊。还有纪山是干嘛呀,就不能正常的对话嘛,非要在旁边弄一个不相干的人拈酸。   好像显得纪山很有魅力一样。   “念念要是实在想我的话,可以先用知宇凑活一下,那小子看着瘦还挺有劲的哈哈哈。”纪山笑着说。   温念握紧了拳头,他听不下去了,愠怒道:“我和纪知宇之间是清白的,老师你别乱讲了,我有事找你。”   “今天下午三点,你能回来么?”   纪山从没见过温念这么强硬地一面,虽然和普通人比只能算小发雷霆吧,顿时有了些久违的兴趣。他坐起来想了想,语气难得地认真:“今天可能够呛,我现在在外面,最近几天可以回去。你要是急的话,就在家等我。”   温念哦了一声:“那你快些。”   真磨蹭。   他看了眼日期,还有五天就是纪知宇的生日了,他兴许可以在生日当天给纪知宇一个惊喜。四舍五入也算是惊喜,他那栋别墅够纪知宇少奋斗几年十几年的了,至少以后纪知宇不算没有房子娶老婆。   他好久没和纪知宇认真地过一个生日了。   “知宇,你生日也快到了吧。”   “我和温念一起过。”纪知宇看着手机里温念发给他的地标,心不在焉。   肖明芳冷笑一声:“你能不能听你妈说一句,少跟你爸的人待着,你还把人家当后妈呢。我可听到点不一样的……”   纪知宇抬眼看她,眼神不悦,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你别总抓着纪山不放,既然都二婚了,还是好好经营现在的婚姻吧。”   钱林乐得跟着他妈听八卦,他好奇刚才纪知宇温柔漂亮的小后妈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   肖明芳喜欢钱林的捧场,得意且挑衅地看了眼纪知宇:“有些人上学的时候就不安分,仗着年轻就勾引自己老师,而且——”   “妈,你别闹了。”纪知宇撂下筷子,颇有警告意味的看过来,“温念他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肖明芳一时语噎,眼珠子转了转,更大声冷笑一下:“看看,看看,这就护上了。”   钱林起身拿筷子前后夹菜,给肖明芳加一块肉,给纪知宇夹一块鱼,稀里糊涂地打着圆场:“吃饭,哥,你别对咱妈那么凶,你再和外面的女人亲近也比不了咱妈呀。”   “女人?呵,那是个带把的二椅子。”肖明芳一摔筷子,对纪知宇扬了下头。   “一个男人,还是你爸睡过的,你就那么贱爱捡点别人不要的垃圾啊。你是收破烂的啊,你可是我孩子里最有出息的,却让个公狐狸精迷得送金送银,你给我买过什么啊。”   纪知宇冷着脸怒视着她,阴恻恻的:“你不稀得要就把项链镯子拆下来,我特么扔了。”   钱林和钱胜男对视一眼,还真不知道他们这位大哥有这种爱好。   他俩的错愕,让肖明芳有了继续胡说八道造谣的底气,为自己特意打听的谣言添油加醋,在孩子们面前大肆宣扬。她把纪知宇归为和纪山一类人,越看他越想起自己被冷落的一年,那是她人生污点。   钱胜男把桌上的筷子拾起来,递给她:“妈,我哥大了,他有自己的主见。”   肖明芳又推了她一把,扯着嗓子骂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回家我才收拾你呢。”   钱林皱了皱眉,在旁边和稀泥:“长得年轻好看就行呗,妈你别管我哥了,之前你也没管过他。”   肖明芳没想到钱林帮纪知宇说话,呆愣惊恐道:“林林,你也被那个狐狸精勾走魂儿了?!”   她只有这一个孩子是可靠的。   纪知宇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钱胜男是不听话的丫头片子,他俩自以为读了两年书就目中无人,当了大学生就不服管了。   只有钱林还能全然接受她的爱,她这十八年早起晚睡啊,一日三餐都是喂到钱林嘴里的,连内裤臭袜子都是亲自去洗。甚至在没有暖气的时候,去把被窝暖热了再让钱林躺进去,当成心肝宝贝眼珠子似的爱惜。   现在他居然帮纪知宇开脱,明明她们才是一伙的,儿啊,快跟妈妈站到一条线上,指责两个不孝子。   钱林看着她眼神频频暗示,期待他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出头,但是……看着隐隐作怒的纪知宇,嫌弃丢人的钱胜男。   好吧,他不明白肖明芳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垂首不语,不理睬肖明芳歇斯底里的尖叫辱骂。   肖明芳坐到他身边,怨毒地扫视另外两个孩子,搂住钱林的胳膊摇晃催促道:“林林,你别忘了,你可是吃我的奶吃到七岁,你就这么容易被带坏了?!”   “……”   “……”   纪知宇的思绪伴随着这一句话戛然而止,震惊地望向钱林。他想过肖明芳疼孩子,但没想到能疼到这一步,这未免有些太挑战他的世界观了。   钱胜男没眼看他们,率先起身,路过纪知宇时点了下头。   纪知宇看了钱林一眼,之后才跟上去离开。   钱林羞恼地一把推开肖明芳,麦色的皮肤涨的通红,他多少是有些慕强的心理在。对同母异父的哥哥既羡慕又嫉妒,一堆光环叠加在一起,足以让他仰望的地步。   但肖明芳却总让他在人前丢脸——   他十八了,看得懂纪知宇的眼神,那双眼睛生的清贵冰冷,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妈,我受够你了,我成年了不是小孩了!”   门被关上。   隔绝了包厢内两厢嘶吼的声音,里面简直是一场闹剧。让纪知宇更确信纪山当时争夺抚养权是对的,不然他也得和钱胜男一般伺候肖明芳真正的亲儿子,两个下等女仆啊。   钱胜男抬眸望他,欲言又止:“哥,不好意思……”   纪知宇摆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没再正视她:“没事,她是个疯子。”   钱胜男失落地嗯了一声,明白纪知宇多少对她有芥蒂,她对偏心的母亲怨恨愈发浓重。她头一次觉着特别憋屈,好不容易有个对自己好一些的哥哥,还要被母亲发疯赶走。   她和钱林都得遵从肖明芳的话。   她的机会都是被自己的妈妈扼杀的,以爱的名义。   伤心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   钱胜男以为是推文,没有去看。她平时没有朋友,她和宿舍里的小姑娘都不熟,没有钱参加她们的聚餐。一问就是在打工,一问就是在兼职,看向她的眼神中总有调侃戏谑的同情。   纪知宇淡声道:“借据和这个学期的生活费我都给你转过去了,什么时候还,日期你自己定。”   钱胜男惊喜且感动地望着他,眼眶酸涩发热,她头一次拿到那么多的生活费,一腔感激的话堵在喉咙。她想和纪知宇认真地表达感谢,却被纪知宇轻轻掠了一眼,就离开了。   她会连本带利一起还回去的。   出来之后,纪知宇就被太阳刺的眯了眯眼,他打算开车去找温念,钓鱼是钓不了,只能去购物中心吃点别的。听说里面的法餐挺有情调,估计温念一见到那个蜗牛,就会很捧场。   天啊,宝宝,这个蜗牛好大。   他边开车边从肖明芳的话能得出点不太好的消息,似乎关于温念是个男人的事传出来了。她二婚后就爱打听纪山的事情,件件不落。   还是带温念离开鹤城吧,反正他在这也没什么留恋地。   餐厅里,温念的情绪不太对,还挂念着纪知宇那个离谱且不着调的谎言,旁敲侧击地问他。如果他死了,纪知宇怎么办。   怎么办。   纪知宇叉子一顿,沉默地看他一眼,瞎几把活着等活够了就死呗。   反正那么多人都觉着他和温念不干净,他又不能跟温念表白。温念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甚至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宝宝,这是不对的。   温念撑着下巴看纪知宇吃饭,温柔专注地笑着:“宝宝,等下我们回趟家吧。”   “……哪个家?”纪知宇微微皱眉。   温念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拨弄着蜗牛壳,垂下眼睫:“我和你爸爸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我可以自己在那住——你要是能陪我就更好了。”   他弯着眼睫再次抬眸,嘴角漾着笑,撒娇道:“宝宝,去一下好不好。”    第73章   路灯惶惶, 人影稀稀。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鹤城没有夜生活,到了这个时间除了夜跑锻炼的人, 也没有多少闲逛的了。   纪知宇上次走的时候, 顺手拿走了家里的钥匙, 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   拾级而上。   楼梯间里的声控灯黯淡惨白,向上与向下的台阶都是黑洞洞的,只有这不大的一小片是明的。   温念等着纪知宇开门,但很难不注意到自家防盗门上劈出来的印子,坑坑洼洼, 严重点地方甚至翻出了个铁皮口子,豁着张开。   钥匙随着转动哗啦啦响着。   推开门之后就是一股浓重呛人的烟味, 呛的纪知宇轻咳了一声,肺里骤然变得闷憋难受。他打开灯,家里的吸顶灯因为接触不良、闹鬼似的闪了几下才颤巍巍的亮起光。   好家伙,比上次走的时候还乱呢。   活爹。   纪知宇把家里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今晚是关不了, 他爸这些天吞云吐雾算是把家里腌透了。   茶几的烟灰缸满的溢出来,烟头横三竖五插在上面,灰白色的烟灰星星点点落在茶几的玻璃上,还有地上的白瓷砖。拿卫生纸擦开时候, 地砖已经留下了黑色的痕迹,用指甲用力去扣也下不来。   纪知宇嫌恶地皱了皱眉,从鼻息间呼出一口气, 刚打算坐到沙发休息一下,转脸却看到了纪山扔下的烟盒。   “……”   他把那次收拾东西时,砸向纪山的大辞典捡起来, 书页基本上都翻折卷起,摇摇欲坠的想要散开。   他把书页掖回去,佯装无事的放到茶几上,迅速地将垃圾清理垃圾桶。   老纪家是经典的三室一厅格局,入了玄关就是客厅,正对着是和主卧。紧挨着是北向不见朝阳的书房。   书房正对着是纪知宇的侧卧。   温念一进门就注意到纪知宇房间的门摇摇欲坠,木头门裂开几道缝隙,能看到拼接时的合层空隙。门把手歪着挂在上面,抓着转了转竟摘下来一段,闭合的房门露出了一线黑暗。   他还记得离开前的晚上是在侧卧睡得。   躺在床上想的全是纪山什么时候离开,他什么时候可以联系上纪知宇,找工作的事要不要和知宇商量一下……似乎那并不是多好的工作,纪山端着师长的架子,语焉不详,再问就会招来一顿教训。   还是算了吧,他尽量避着纪山不惹他心烦。   温念把手里的零件放到桌上,见纪知宇单膝蹲着换垃圾袋,把他父亲制造的凌乱与狼藉收拾干净。一时有点想哭,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没脾气好欺负,太窝囊了。   “宝宝你别弄了,我来吧。”   纪知宇用小臂抵开他的靠近,白皙修长的手拿着一块深色抹布擦着桌面,朝遥控器扬了下脸:“很快就好了,你先打开看看CCTV6放什么电影,弄个当背景音吧。”   温念没有听他的,弯着腰还想插手,心疼道:“宝宝,你不该干活的。”   这话说得有意思,纪知宇怔了下,随便抹了把把桌面擦得蹭光瓦亮:“我手已经脏了。”   他不是很想让温念来帮忙。   他们在一起住的时候,每天都会简单地清理一下,根本不存在把家里弄成这幅模样的可能。温念舍不得让他干这种活,他趁机卖个乖倒无所谓,但纪山把这里造得不如狗窝,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坐视不理。   “要是没事你就先去洗澡吧,等下我把主卧收拾一下。”纪知宇起身去厨房淘抹布,同时给温念找个事儿干。   主卧比侧卧好收拾。   纪知宇一想就能明白纪山的动机,他并不会把除自己之外的人当做人。不管是他还是温念,对纪山来说都是他在这个家里的臣属,把温念交给债主们,怎么折腾怎么闹都可以说和他无关。   这人压根就没有心。   他不知道温念到底是如何看纪山的。作为纪山的儿子,有时他觉着温念并没有多爱他爸,虽然理所应当不爱的,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一丝欢喜。   可现在,纪知宇并不是多想回到这里的,但架不住温念想回来。   人都出去逃债了,还来找他干什么。   纪知宇看不惯温念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觉着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他爸不来打扰他们才好呢,他巴不得纪山在外面结婚生子,把他们全都忘了最好。   温念从主卧找换洗的衣服,发现都被纪知宇带到他们家去了,只能去侧卧看看有没有遗忘的。   在纪知宇离开的那个月,他一直都睡在侧卧。   打开灯,便看到床上散乱的避孕套和自己团成一团的的内裤,被褥全都被推到一边,空出来能躺下一个人的空。   他听纪知宇避重就轻地说过那晚的事情。   起初温念并不多放在心上,以为真像纪知宇说的那样,纪知宇来的及时无事发生;但看到这一幕他愣住了,僵在原地,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了,但对于**还是了解的。   他大概明白了一系列的有迹可循。   温念腹腔中所有的内脏应激的收缩,相互挤压,都想要对这场荒诞畸异的场面迅速逃离。收缩到痉挛的程度,他真的有些反胃恶心,不得不调动所有的力量去维持镇定,以至于这样才显得不以为意。   后退一步,挨到了闻声过来纪知宇。   “宝宝……”温念僵硬且勉强地笑了下,“宝宝,这屋里太乱了。”   纪知宇看出了他眸中压抑克制的泪意,闪着碎银子般的水光,他上前给温念一个拥抱。怀里的温念苍白脆弱,眼睫在垂眸时被泪水打湿,薄而透光的鼻翼因情绪激动泛起红晕。   他厌恶冰冷地得望着这间房子,抚在温念发上的手却很轻,语调低柔:“去洗澡吧,剩下的交给我。”   温念泪湿的眼睛满是局促慌乱,灰色的眸子倒映出纪知宇。   在此时他是前所未有的无能,想要向他的孩子索取安全感,他觉着身上的皮肤变得灼痛黏腻,以手印的形状沿着双腿向上攀升,所过之处瘫软无力。他搂住纪知宇的腰腹,青年的腰身瘦窄坚硬,像是可以被他依靠的树。   这是他最后可以信赖的人了,只有纪知宇是可靠的。   那只温暖有力的手从眼角带过眼尾,将泪痕抹去,柔嫩的面上变得湿凉。   “宝宝。”温念含泪仰头望他,水红色的唇抿成一线,委屈地向下撇。   纪知宇嗯了一声,抬手暗灭侧卧的灯,周遭霎时间黑了下来。   窗外的是街道上路灯的亮,树影婆娑。他感受到温念害怕地朝他怀里缩了下。在寂静无声的时刻,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温念小声啜泣的呼吸声,细瘦的肩膀颤抖着。   纪知宇比温念高不少,已然能成长到足以挡住他没有血缘的小妈妈,遮住从身后泄出的光,让他全然依托在自己怀中。   温念覆着泪膜的眼睛让他看不清纪知宇,他几欲作呕,仍仰头哭喘着求问:“宝宝,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我…我已经很听老师的话了……”   纪知宇当然知道原因,因为纪山并不爱温念,他缓缓收拢手臂,垂眸轻声道:“他不值得拥有你。”   温念被带的挨着贴着纪知宇。   他噙着眼泪看他,木然呆愣。   这个距离能闻到纪知宇身上干净的清香,热量隔着单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属于他孩子的温暖驱赶走父亲留下的冰冷,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挨得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温念实在是蠢得让人发指,贪恋一时的甜言蜜语,却不知赠品是长达十数年的悔恨与苦厄。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没出息地想要用眼泪把委屈不公全都宣泄出来,沉寂无声,于现实而言并没有可改变的能力。但他还是想哭,温热咸涩的泪珠顺着面颊扑簌簌地滑落,愈来愈急,打湿了纪知宇的胸口。   纪知宇垂下眼睫,眸中阴郁无光,他在此时对纪山的恼怒到达了极点。   “别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纪知宇轻柔地帮他擦泪,“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心情好一些。”   温念以为他也讨厌自己了,呜咽一声,低落地挤出笑要还他清静:“宝宝,这和你没关系,你先去休息好了……”   纪知宇眼满是的心疼,拉过温念亲吻着他的额头,他想不出多动情的词语去表达,只能直白地告诉他:“纪山靠不住,但纪知宇可以。”   温念似是赌气地错开眼睛。   他逾矩地吻上温念的眼尾,将那些本不该出现的泪水吞吃进口中。   温念僵了一下,放软身体微微侧脸迎合,雪白修长的颈子绷着一条线,不大明显的喉结随着啜泣滚动。乌黑及腰的长发丝丝缕缕披绕在肩上,双臂,还有纪知宇拽他回来后紧紧扣住他腰身的手上。   宝宝。   宝宝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   温念从生疏的亲吻中体察出一丝晦涩的爱意,沾着他泪水的两瓣唇从眼尾渐渐向下,身后的手施力不容他后退。他半阖眼眸,想要退开却又舍不得,像是明知即将引火烧身却又一次没出息地贪恋祂的温暖驻足。   薄荷味的唇落在他的嘴角,碰了碰,撩拨完后退了。   他的眼神沉滞在纪知宇胸口的水痕,除了他,已经没有人愿意这般亲近地安慰他了。他喜欢纪知宇的吻,但纪知宇只会在他的哭泣才会这么做,那让他感觉到被爱。   ……太没出息了。   但对于一个没人疼的温念来说,他真的喜欢,想要和纪知宇更近一些。    第74章   纪知宇想着得哄温念一会儿, 说些不擅长的好听的,但温念哭一半就先腻歪了,擦了把脸气着去了盥洗室。   纪知宇把主卧的铺盖统统换了一遍新的, 脏的拿去丢到了阳台, 见到温念时, 正在收拾侧卧。   他和纪山不一样。   他做事的原则基本上是不打扰他人,静悄悄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够了,清心寡欲。比庙里的老和尚修心都修的好。不会让欲。望高于理智,和纪山喜怒于行色的暴脾气截然相反。   “宝宝。”温念洗完澡湿着头发出来了,奶白色的皮肤被水汽蒸得透出粉意, 眉宇间流露出厌烦。   纪知宇闻声回头,刚看到就下意识垂眸:“怎么了?”   温念走近他, 拉住他的铺床的手腕,白皙柔软的手带着热腾腾的水意香气。   黑发服帖地顺着两鬓垂落,脸颊粉白,殷红的唇不开心得向下撇。浅色的眼眸一瞬不转的盯着纪知宇,兴许是又哭了, 眼白里比平时多了几丝血丝。   纪知宇僵了一下,错开目光不去看他,即使这样还能闻到温念身上椰奶味的洗发乳。像是融化在空气中的奶糖分子,顺着细胞渗进血液里, 甜的让心脏漏了一拍又着急忙慌连跳几下去补上。   他一开口声音就是哑的,气音压根听不清,刻意的清嗓才稍显正常:“我把主卧收拾好了, 你吹完头发就可以休息了。”   温念夺下纪知宇手里的枕头,侧脸斜眸仰着他,湿亮的光在他眸中闪烁:“你陪我一晚。”   这语气有些冲。   纪知宇垂眸看温念。   温念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马上就要跌落滑下来了。   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无奈的好笑,温念只有语气还是凶的,实际上本人都快要哭出来,吸气时带着水声。   这让纪知宇想同意又不想同意。   温念见他没反应,嘴唇动了动,推开纪知宇的腕子,用手背抹了把脸。坐到床上踢掉拖鞋,两条白腿盘坐着,湿发落在被子上洇出痕迹:“既然你不陪我睡,那我陪你——”   睡。   纪知宇皱眉看向他,温念这话说得口无遮拦。   温念被他吓得抖了下,不敢再说赌气的混账话了,仰头试探地问道:“就今晚行么,知宇…你要是嫌我话多,我少说几句,实在不行,你睡的时候我就走……”   纪知宇没想着吓他,敷衍地笑了下。单膝跪到床上将温念抱起来。吓得温念垂首缩起肩膀,双目紧闭,刚才噙着的泪水在腮上留下两道水亮的痕迹。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纪知宇被他气得无语。   温念吸了吸鼻子,埋怨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陪着睡觉?”   纪知宇被问住了,他的手臂托着温念的大腿和后臀连接的细白肉,温软细腻。他眨了眨眼回过神,神情如常,淡声道:“我睡觉不老实,而且侧卧的床小,两个人太挤了。”   他早就不是当年瘦削清癯的少年了。   要是还想一起在小床上睡觉,非得是胳膊搂胳膊腿压腿,纠缠地偎在一块才睡得开。   但他是克制,不是阳。痿。   这种情况下就不会单纯地睡觉了,他喜欢温念,肯定会有生理反应。如此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还不想让温念误以为他是个见色起意,两两相见都是尴尬地。到那时温念不会再好好看待他了。   不然医院那次,纪知宇不会在帮温念弄完后再去一趟盥洗室。   站在盥洗室里,纪知宇的怀里仍残留着香气,双手湿润腥甜。他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双手被水冻得冰冷麻木刺骨作痛,但停下来,还会记得抚慰可怜的母亲时的柔软与温暖。   那时他意识到温念于自己而言,是另一种诱惑。   温念搂在他肩上,讪笑着央求要下去。   未擦干的长发打湿了纪知宇的短袖,蹭的半边衣服都变成深色。   等他把温念放到主卧床上,手臂还被挂出了几道水痕。半湿不干的衣服馁在纪知宇身上,隐隐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特别是腰侧的肌肉,看起来瘦窄有力。   温念心虚不已:“宝宝,你也去洗个澡吧,正好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纪知宇看了眼上衣,把贴在腰上的一角撩了下,一抹白转瞬即逝:“先帮你把头发吹了吧,你自己弄又得被卷进去。”   温念赧然地浅笑了下。   纪知宇从阳台拿回来一条干浴巾,披到温念发顶,滑到后颈后就将一把发隔软布抓住吸干。忘了听谁说的,长头发得细心呵护,不能随便搓搓就算完了,不然会很伤发质。   温念的睡裙也湿了,单薄的布料透着肉色。   但温念并不知道,他赤脚踩在床架的沿上,垂着头心不在焉地。   他有些懊悔对纪知宇太凶了,又有些烦躁纪知宇太好了。更显得他因纪山迁怒纪知宇的卑劣,纪知宇早说过,他和纪山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怎么不说话了?”   温念抬头笑了下,叹了口气:“因为我在烦。”   纪知宇嗯了声:“因为我?”   温念摇摇头:“不全是,主要还是因为你、老师……”   “老畜生。”纪知宇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着,让温念听得清晰。   他说给温念听得。   温念讶异看他一眼,纠正道:“宝宝,你别说脏话。”   纪知宇问道:“那你烦我什么?”   见温念沉默地错开脸,他腾出一只手将他扳成仰望的视角:“领导,我又哪里不合你的心了,你说出来我改正。”   温念被这个称呼逗乐了:“宝宝,你别这么叫我。”   纪知宇波澜不惊,把吹风机插上电,摸了下温度:“不是烦我么,笑什么?”   他站在温念身侧,风声开得大,听不清温念气笑时说的什么。应该是些解释,见纪知宇是故意的,温念愤愤地瞪他一眼,歪着头蔫蔫地任由他吹。   其实挨得挺近的。   一站一坐,温念伸手就能摸到纪知宇的腰腹,他百无聊赖,有些好奇刚刚掠见的一抹白。住在一起的时候,纪知宇很注重隐私,即使在客厅拿着Switch打有氧拳击也不会打赤膊。   他晓得纪知宇有腹肌,但没见过。   他窥了眼专心帮他吹头发的纪知宇,将手伸过去,实实在在地落到纪知宇腰上。隔着布料也能摸出结实有力,沟壑分明。见纪知宇没理他,又试着撩开他的衣摆,结果被纪知宇抓着手腕往衣下放。   温念做贼心虚,挣扎着缩手往回撤,却还是被纪知宇单手捉住按在腹上。   纪知宇关掉吹风机,屋里突然安静了,静得快要有回音了。   在他看来,纪知宇是愠怒地微眯着眼,沉默许久才开口:“摸起来怎么样?”   温念被问得红了脸,抿唇垂眸,道歉道地非常快:“宝宝,我错了,下次我不摸了。”   “为什么不摸了,因为喜欢别人的?”纪知宇问道。   温念赶忙否认:“不会的,外面的人哪有宝宝的摸着好。”   纪知宇见他头发吹得差不多了,将吹风机扔到床上,松开他的手腕:“看来你是摸过别人的。”   “我没有!”温念冤枉死了,他反手拉住纪知宇,“我只碰过你的,你爸爸的我都没摸过。”   纪知宇嗯了声:“因为他没有。”   “他有——有吧。”温念见纪知宇脸色微微失落,来不及反应过来不对劲就立刻改口道,“管他干什么,宝宝的身材才是最好的,甩大卫十八条街。”   纪知宇并没有反应,继续问道:“所以大卫又是哪个野男人?”   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的王姓好友就曾说过纪知宇不适合谈恋爱,他可以比女朋友更作,随便一件事他都能变着法的找出刺儿,小心眼且难糊弄。   温念一怔,干笑着解释道:“宝宝,那是个雕塑,你应该听说过……光屁股男人的雕塑,你比他身材还好。”   纪知宇毕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想了想也能找出大概的形象,嫌弃道:“他丑。”   “所以才甩他十八条街。”温念眼神坚定,说的他自己都信了。   纪知宇听温念胡说八道着,见他比刚才欢快多了,才离开去盥洗室洗澡。刚转身就听到温念赤脚下床的声音,室内穿拖鞋没有声音,光着脚可一清二楚。   他以为哪里疏忽了,转过来:“你先休息吧,需要什么我给你拿。”   “……那你还回来和我睡么?”温念眼巴巴得望着他。   纪知宇真服了,这话说得就有歧义,他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温念在某种程度上比他单纯,至少从这上面能看出温念对他毫无想法,纪知宇就是个宝宝。   “回来。”   见纪知宇要走,温念又叫住他:“宝宝,我想要双拖鞋。”   纪知宇回过头:“你想干嘛?”   温念一脸无辜:“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纪知宇定定得望着他,对视几秒,就听到温念嗤嗤笑了两声,笑得双肩颤抖。他看出温念是故意的,纯粹是问着玩,冷道:“憋着。”   温念有点尴尬:“好吧。”   纪知宇走过来,吓得温念向后挪了挪:“你还有事么。”   “没了。”温念纯粹就是想招惹一下纪知宇,“宝宝,你快点洗澡去吧,等会我也帮你吹头发。”   纪知宇嗯了声,拾起刚才帮温念擦头发的浴巾向外走。家里没有能擦的浴巾了,他嫌弃纪山,说不定用了就得长性病疙瘩。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温念再次叫住他,轻声道:“宝宝你快一点,我等你。”   妈的。    第75章   纪知宇洗完澡出来, 见温念靠在床头给纪山打电话,吵得挺凶的。他没怎么见过温念发脾气,好容易和平时差不多了, 又被纪山惹火了。   他皱了下眉, 过去拿过温念的手机, 打开免提。   温念坐起来想要拿回来,被纪知宇按着肩膀推回床头,想说话就被纪知宇警告一眼憋了回去。他抿了下唇,将耳边的的碎发掖到耳后,气呼呼地闷闷不乐。   纪知宇不希望温念和纪山联系太多。   “念念,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都说了当时你还小,情况和现在不一样, 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啊。南山那边的房子是我和温悦姿另有协议,实在不行我把合同拿给你,我尽快赶回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温悦姿就是对你太好了,你跟了我也对外面的不上心。她死了之后, 你爸就找到我把那些全都要回去了,除了她留的钱之外,房车股票都物归原主了。”   温念蹙着眉,胸口明显的起伏, 他问过,但都被纪山打着幌子过去了。   “反正、反正你就别操这心了,大不了我把我儿子赔给你, 他护你都护成什么样了。你这样还省下娶妻生子的过程,白得一个孝顺儿子嘛是不是。”   “这不也挺好的,你又没什么抱负, 离了我也过不好。不如想办法留住纪知宇,等我回本了,咱们再好好过日子。”   过你奶奶个腿。   纪知宇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爹,自己也觉着丢人,没底气去看温念。但他明白了大概:“……你快点滚回来把事情处理完,我们也好走。”   纪山没想到纪知宇会在旁边,按照这个点早该洗洗睡了,各回各屋才对啊:“你怎么在这?!”   纪知宇挂断电话,将手机递给温念,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温念没有说话,红着眼睛仰头望着纪知宇,像是在等他能说出什么另一种花言巧语。   对视着。   一种与刚才恍如两个世界的气氛,压抑的笼罩着这个房间。   纪知宇的心情没有刚才那么欢快了,他似乎明白温念为什么在刚才凶他了,因为他是纪山的儿子,在传统文化中父债子偿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纪山欠温念,他便没脸佯装无事的待在温念身边,无论他想发设法的与纪山割席,都改变不了他是纪山儿子的事实。   他沉默几秒,长长地闭了一下眼,压下对纪山的恼怒。   用很轻的气声找出自以为最好的解决答案:“对不起,等明天我帮你安排律师,看看能拿回来的就尽快拿回来。至于那些还不回来的,我会替他还给你……先等他回来吧。”   纪知宇在洗澡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在镜子前特意照了下,把擦干的湿发抓了抓,一张白净冷俊脸上有些小雀跃。   结果全被纪山搞砸了。   当下国内的互联网计算机都是腾飞阶段,是人都能捞上一笔,纪知宇当下的工作室时常收到大公司的订单,这两年挣得早超过纪山前半辈子了。他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些温念以前的事,努努力,应该把亏空给补上。   他望了温念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睫,思索一下去外面的书包里拿了张卡。   他一贯是理智稳重,从一开始就没有普通小孩挣着第一桶金第几桶金的兴奋激动,当天给温念和肖明芳转了笔钱后,便按照用途分别存到不同的银行卡里。   现在递给温念的,是他现在所有的积蓄。   “密码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纪知宇见他没接,将银行卡放在温念身边,却被温念按住手。   他静住了,不想挣脱。   温念是真的生气了,他受够了纪知宇这幅公事公办的态度,愤怒地望着他:“你非要和我算的那么清么……”   纪知宇有些错愕,耐心地解释道:“纪山欠你的,我就该替他还。”   温念忍无可忍和他对峙,脸色差极了,惨白着已经哭不出来。他抓着卡塞回纪知宇手里:“你爸欠我的又不是你欠我的,你这会儿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你非要和他扯上联系是不是!”   纪知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升腾的火气:“那你就活该倒霉?你说了他是我爸,我爸对不住你,我不对你好、我接着腆着脸装没事儿人?”   温念见他直起身,以为他又要去拿钱替他爸做补偿,抵触道:“你要是因为你爸就没必要。”   纪知宇眼神复杂的盯着他。   温念用手背蹭了把脸,不理会纪知宇的心虚与羞愧,他下床在纪知宇面前哽咽着道:“你说过的,你和你爸爸不是一个人。宝宝,你没必要把你爸的事情全揽过来,也没必要掺和在我们之间。”   纪知宇垂下眼睫,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梗着一口气地低哑:“我替我爸还上,你和纪山之间断了。”   言语模糊,却又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   无论是哪一个身份,纪知宇都不愿意再让温念和纪山留有余地,早该分开了。纪山根本就配不上温念,他装得为人师表实则皮囊下具是人性的腐烂恶臭,满口仁义道德,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利己。   他将自己视作家里的至高无上王,从未想过这场愚蠢的家家酒会在他年老昏聩之前提早结束,造反的人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儿子。   纪知宇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强硬,补上一句:“这样对大家都好,你看行么。”   温念抬眸注视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爸亏欠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每一个都过去帮他收场?欠钱的还钱,欠感情的还感情?”   “温念……”纪知宇被他挤兑得语噎,无言回答。   温念掠他一眼,冷笑道:“这下怎么不讲父债子偿了?”   他是真的讨厌纪知宇在任何时候都冷静理智的样子。   他不需要纪知宇替纪山做任何事,像是把他孤立在外一样。毕竟他和纪知宇没有血缘关系,他对纪知宇再好,亦或是纪知宇平时表现得再温柔可靠,实际上还是和他真正的亲人站在一块——   纪知宇竭力让自己表现得镇静一些,换做是旁人,他连理都懒得理。别人的不幸与他无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帮纪山擦屁股,爱几把咋样都行。   但温念不一样,他理清因果后,更多的是心疼。   倘若温念的人生中出现过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他绝对不会沦落到这步境地,甚至连他自己都算是阻碍之一。胸口的酸涩经久不散。纪知宇清楚是因为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喜欢温念,应该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喜欢的更进一步是什么。   是爱?   纪知宇觉着这个词很偏激,倘若提到爱啊恨啊的,像是青春期十七八的少年,一腔热忱扑上去热情洋溢的能融化三九冰。   他从未流露出这类态度鲜明的词,更多的是可以、都行和无所谓。   想到这个字后,他周身静止,周围时间的流速也因心境滞留两秒。他不敢细想,可他的思绪先他一步,刹那间就得出了一个驱散雾霭的答案,划破混沌空茫的意识。   这并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   纪知宇仅存的那点理智,阻止他把话藏回去,但他凝重的表情却稍稍缓和。   “也对,你们才是最亲的人,我没必要在你这自取其辱。”温念后退坐到床沿,垂首缓神,他突然觉着自己没有折腾的必要了。   纪知宇单膝蹲下,抬手将温念滑落的长发拨到身后,掌心贴着他的脸颊试图去擦泪。温念抗拒地侧了侧脸,眉心蹙着,显然是不愿意再理他了。   他的眸光暗了暗:“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温念咬着下唇,拍开纪知宇的手,“我哪有资格管你,你找你爸爸去。”   “真不想理我了?”   温念被这一问惊住,他不确定纪知宇这个问句是什么意思,一股冷意顺着后脊梁炸开,似乎纪知宇已经打算离开了。   他压抑着哭腔道:“你和你爸爸亲近我能怎么办,到头来你还是站在他那一边,我就不该和他吵这一架……”   纪知宇望着他变红的眼眶,略微抬头凑近,目光温柔平和:“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心疼你,我见不得你受委屈,和纪山没有一点关系。”   温念一怔,面上有些茫然。   “我从始至终都站在你这边。”   “所以,你真不想理我了?”   温念连忙否认,重新去拉纪知宇的手,双手抓住一侧:“理你,怎么可能不理你。”   纪知宇看了眼自己的手,握住了温念的几根手指,再抬眸是他忽然想和温念正儿八经地讨个吻。   四目相对。   他望着温念的眼睛又靠近了一些,温念慌得垂眸避闪,但没有后退。此时他们停留在一个暧昧的距离,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炙热潮湿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稍微错一下角度就能来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掌心里的手指紧张得蜷缩,刚一动,就被纪知宇抓得更紧了。   温念睫毛颤抖,咽了咽喉咙:“宝宝……”   分不清是推拒还是催促,温念在喊完他之后就没再说话。   纪知宇被这一声叫的难以克制,他把理智的劝告抛之脑后,这么近地距离温念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缓缓凑近,柔软的温热的唇触碰到一起,刚洗完澡的椰奶沐浴露在呼吸时飘到鼻腔。   碰到后停留了十几秒才分开。   纪知宇的脸上有了薄红,他没亲过谁,这种感觉比他想象的要奇妙。    第76章   纪知宇退开后呼吸有些粗重, 一只手掌着温念的下颌,眼眸半阖的视线落在水红色的唇瓣上。他想再加深这个吻,让温念和自己变得一样, 把不合时宜阻拦的理智一脚踢开。   他正欲含住温念的下唇, 却被温念按住肩膀, 疑问的抬眸。   温念眉心微蹙,垂首时泛着绸缎光泽的长发陡然倾斜,圈住他们的视线,温和的光线从发丝之间的缝隙流露,成为落在脸颊上的光斑。   相望时, 温念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扰乱纪知宇的心神。   他踟蹰地轻声问道:“宝宝, 你知道你在干嘛么……”   “我知道。”纪知宇边说边亲了他一下,在唇上咬了一口,“我给过你推开我的机会了,你不能反悔。”   温念被这句话说的面上一热,他不好意思直面纪知宇, 又补充道:“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纪知宇反手握住他的手,抓得紧紧地,漆黑的眸子善解人意:“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就当我逼你的, 我怎么样都可以。”   道德底线这玩意儿随时可以忽视。   他没有给温念留下反悔的余地。   温念望着他的眸子,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并没有多讨厌纪知宇的触碰。在看到纪知宇为他退让时, 心里最后的芥蒂也随之消失。   他知道纪知宇要亲他,那炽热停留的几秒就是纪知宇为他留出的时间,他却不愿意躲开。既惊慌又期待, 他的宝宝比他以为的更爱他,就算跨过那条莫须有的界线也不会怎样——   他不稀得。   他最在意的人就是纪知宇了,维系他们关系的纪山更像是不可跨域的必要条件。但如果知宇向他表白的话,他就没必要再迎合纪山了,不必再以小妈这种不伦不类的身份去亲近纪知宇。   不可否认,温念有些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纪山能成为纪知宇的亲人。   温念挣开他的手,身体前倾搂住纪知宇的肩颈,在他耳边明知故问地询问:“宝宝,你是在向我表白么?”   纪知宇的脸红透了,他嗯了一声,因为羞意眼眸中水亮:“今天不够正式,明早我去订束花,买个戒指。”他的慌乱戛然而止,停了一秒后突然补上早该有的开头,“我爱你。”   他从始至终都不是容易有大的情绪波动的性格。   温念双手虚抚着他脸颊,逆着光,暖和色的吸顶灯穿过发丝,将乌黑镀成一层融融的暖木色。他没有很明显的表情,浅笑着的程度像是虚化的半透明:“……我也爱你。”   纪知宇笑了下,他想再亲一口,但又怕吓到温念:“你不是说要帮我吹头发么,现在都快干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温念像是回过神般,拿起吹风机起身,边拉着纪知宇让他坐到床上去,“宝宝你太高了,站着不太方便。”   他站在纪知宇腿间的空隙,把着吹风机在他发顶扫过,黑顺的短发半长不长,从他的指隙划过。暖呼呼的气流吹得纪知宇挺舒服,手指搅着他睡裙的一侧玩儿,被发现后还笑了笑。   等到结束了,纪知宇伸手搂住他的腰,仰头认真道:“我有点开心。”   温念听到这话后一怔,笑道:“宝宝你就这点出息啊。”他拉了拉纪知宇的手臂,俯身在他眉间落下一吻,“现在呢?”   纪知宇有些害羞,垂下眼睫小声道:“更开心了。”   温念慢悠悠地从眉心沿着鼻梁向下亲吻,亲一下还问纪知宇的心情如何。   能如何啊。   纪知宇没谈过恋爱,顶多是得出喜欢温念的结论后想了一下可能,无非是亲一下抱一下,简单的肢体接触怎么可能让人变成恋爱脑……直到被温念这般狎昵,他心里沉甸甸的饱含诸般情绪,像是夏末初秋的果儿,稍稍凑近就嗅到里面即将爆开的甜腻汁水。   纪知宇的耳根都红了,对上温念戏谑的眼神,当事人毫无愧意,甚至还微微偏头一笑。   他拉着温念一齐栽倒床上,翻身压在他身上,一时间的位置转换让温念发出一声惊呼。   温念望着面色沉静的纪知宇,眼眸黑暗幽深,双手撑在他的肩上,随时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行为。他这下是真的慌了,讪笑着推了推纪知宇一侧的手腕:“宝宝,你、我错了。”   就招惹吧。   纪知宇用那只被温念拉着央求的手掐住他的下颌,低身亲吻。和他相比温念的力气很小,再加上推拒时舍不得弄疼自己的宝宝,轻易就被纪知宇将两只腕子压到胸前,徒劳挣扎着。   “唔……”温念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瞎撩拨,唇瓣交吻越来越凶猛,而且纪知宇明显在把控气息,清纯生涩却一直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聪明的人学接吻也很快么?   纪知宇有一个好习惯就是爱预习,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在前一阵子抱着学习的态度预习了一遍。接吻时的理论知识基本上是熟记的程度了,只差实操了,比对这方面开窍开一半的温念懂得多了去了。   很久后才放开彼此,喘着粗气看着在唇间拉出淫靡的银丝,不等断开就又亲了上去。   温念被亲的缺氧,用手臂遮住半张脸,口腔上颚还残留着酥麻麻的痒意。脑子晕晕乎乎的,神经却很兴奋,血管一下下跳动着充血。   “宝宝,别亲了,要死了……”他喘息着含泪道。   纪知宇揩去他眼尾滑落的生理性眼泪,大概没有什么比这种话更让他满意了,在亲吻的试卷上,他取得了将近满分的成绩。   他神情淡然:“我是第一次,所以可能做的不够好,下次我一定有进步。”   温念捂住胸口,委屈地看向他:“可以不亲那么深么?……我没法呼吸了。”   现在身上还没劲儿,纪知宇的吻技很好,就是他配合的不默契。要是多来几次,他干脆憋死好了,说出来也够可笑的。   纪知宇退开让他起身:“下次我们慢慢来。”   温念坐起来看他一眼:“下次再说。”他缓了一会儿,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连着抿了几口才好一些。   窗外的夜色幽蓝深邃,残星几点弯月如钩。   对楼的小区住户零零散散亮着灯,坚守在熬夜不睡的一线。   温念抬手关上卧室的灯,发现隔着一层白纱窗帘也能看的清楚,他后知后觉道:“宝宝,咱们这样会被人发现么?”   纪知宇把手机调为睡眠模式免打扰,听到温念说了后,抬头看了眼窗子。下床拉上第二层窗帘:“这是主卧,即使看见了也会当成小两口干事儿,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墙上还挂着纪山和肖明芳的结婚照,那是纪山用来在温念面前装深情用的,一说是为了纪知宇知道谁是自己的亲妈,二来是追忆自己头婚却被辜负的“好”女人,让温念向他口中的肖明芳学习——   也就温念好脾气,换成别人早三刀六洞把这破照片攮得稀烂丢了。   不过今晚纪山说的那番话着实让他心动。   纪知宇倒是不介意他爸把他赔给温念,到时候还能多个由头道德绑架温念,给他们的关系加个名分。   卖身替父还债。   ……什么破经典故事,纪知宇脑海中闪出这个标题后嘴角抽搐,这种狗血洒遍天的桥段还真是经久不衰。   闭眼胡思乱想着,他听到旁边的温念向他挪了挪,压低声音叫了他一声。   纪知宇睁开眼,一双凤眼在黑暗中亮而有神。   温念一怔,也不知道纪知宇是醒着好还是睡了好,托腮叹了口气:“宝宝,感觉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   “嗯。上了大学就忙了。”   高中以及高考后的暑假里,当纪山在的时候,温念都是和他一块睡。但考上大学后就一堆破事,纪知宇前两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后来就是让温念下楼和他走,温念总在顾虑犹豫。   纪知宇有些怄气地问道:“你不和我走是在担心什么?”   温念没说话笑了下,停顿片刻后,试探着道:“因为我对你来说是个累赘啊,你很优秀,前途无限。我除了能在日常生活中关心你,别的也帮不到你……没有共同话题的人,最后还是会分开的。”   “到时候我又老又丑还没见识,你肯定会嫌弃我的。”   “……你真会胡思乱想。”纪知宇皱眉,“我最烦的就是别人和我聊工作,要是你不给我发消息,基本上就没有私生活了。”   温念笑了下:“可后一句总是对的吧,我比你大十岁不止呢宝宝。”   纪知宇的视线定在温念脸上,温念长得是雌雄莫辨的漂亮,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句明艳动人。倘若偏向女性或者男性一点儿,他爸都够呛会对温念下手,非的是夺目明珠般动人才颠颠的献殷勤。   而且温念并没比他大太多,状态也不像他这个年龄的,眼尾连一丝细纹都没有。   “……”   纪知宇无语地闭了眼,翻身掀开温念的被子挤进去,语气疑问:“是不是我和你睡了,你才不会疑神疑鬼。”   温念睁大眼睛:“宝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我知道。”纪知宇搂住他的后腰,免得温念太激动退到床沿掉下去,“你会这么想就是因为现在的关系不够让你有安全感,所以才不信任我。”   纪知宇的婚姻观不遗传爹妈任意一位,他是对未来的伴侣专一忠诚的。不然只要他愿意放软态度哄一哄,外面能找出一堆愿意交往发展的男男女女。   他也长了嘴,晓得误会就该立刻解开,拖得久了夜长梦多。   和普世中动听的情话相比,纪知宇这几句显得直白坦率,挖出一颗赤诚的心递过去,说的轻描淡写实则字字千钧。   温念眨着眼去平复心情,眼眶发热酸涩,好像最了解他的是纪知宇。   可做那种事……   温念对男性之间造爱很抗拒,和纪山做的时候根本谈不上快乐,每一次都会流血。那种从内里传来的疼痛更难以言说,非得在床上缓上两天才能下床。与其让纪山碰自己,被打一顿都显得宽容,至少后者还属于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反正他没几天活头了,让纪知宇睡一睡也没什么,只是他怕疼。   他觉着今晚跟纪知宇亲嘴的原因就是看不到未来了,不然他也不会放任那点藐视伦常的念头自由发展,和他心尖尖上乖宝宝腻在这种糟糕的事情里。   他只想对纪知宇好。   而且他也有私心,男人总对第一次的对象抱有莫名的情愫,一时半会是忘不掉的。他和纪知宇一起睡了,纪知宇应该就不会把他忘了吧。   真自私。   “宝宝,你想试一试么?”温念挨近他,细白的手轻轻落在他肩上。   纪知宇呼吸一滞,怀疑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重复了刚刚温念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温念脸色惨白着嗯了一声,继续问了一遍,说完又纠结得补充道:“就是、就是你得轻点,那里毕竟不是用来做的地方……”   “我不想。”纪知宇打断道。   他将温念向怀里搂了搂,不晓得地还以为跟他睡觉是多大的牺牲呢,舍生取义慷慨就义,估计他睡完给温念送个锦旗才对得起。   温念静了一会儿,感受到不对劲,小声暗示道:“宝宝,憋着对身体不好。”   纪知宇希望他们的第一晚是水到渠成的,至少不该像现在那么仓促,松了下手臂让他有个退开的空间。眯眼警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要憋得时间更长。”   “哦。”   温念又只静了一会,翻身挨近他:“我会的姿势挺多的。”   “温念!……”纪知宇咬牙切齿道。    第77章   纪知宇多少有点反骨和凉薄, 他觉着他爸走了,换自己当家做主简直不要太舒心。温念全心全意地陪在他身边,在表白之后还会主动和他接吻, 做妈妈做妻子都是由着纪知宇的性子来。   在纪知宇做家务时, 不再局限于口头上的夸奖, 他会在纪知宇忙完后感动的轻吻他的脖颈。   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一个个不明显的淡红色唇印。   凸起的喉结软骨被温念用唇含住,纪知宇侧偏的头,下颚被温念的发顶轻轻蹭着。他爽利地眯了下眼。掐着温念的腰让他和自己贴近,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温念循循善诱:“宝宝,要不要我帮你弄出来?”   “不用。”纪知宇有些心动的犹豫, 但他怕把温念弄伤。   温念以为他还不能接受和男性做那种事,抬手怜爱地抚摸着纪知宇的脸颊, 浅灰色的眸子温柔得漾着水,带着情。欲地诱惑:“不想做到最后也没事,宝宝不是想做我的男朋友嘛,有别的方式的……”   纪知宇的眼珠子斜过来,撞上温念的视线。   温念神秘地笑了下, 他喜欢看纪知宇害羞又隐忍的模样,凑近碰了下他的唇。拉着他的腕子,步伐轻快地去了盥洗室。   拉上干湿分离的玻璃推拉门。   他不好意思地对纪知宇笑了下,食指勾住他的灰色运动裤的裤绳, 把纪知宇浅层次的联想打破。他略诧异地愣了几秒,还是笑着温驯地跪在他身前,红色的唇凑近分开——却被纪知宇伸手挡住, 硬生生压下去。   “温念、你快起来,地上凉。”纪知宇的语气低哑磕绊,他垂眸不忍直视。   温念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背上, 浅笑盈盈:“挺可爱的。”   纪知宇的脸色更红了,大家基本上都长得千奇百怪的,他只能算是长得中规中矩。不丑,但绝对谈不上可爱。温念对他的滤镜到底有多厚,估计在他眼里,纪知宇和孤僻不合群的冷血动物扯不上边,完全是个哪里都让他喜欢的别扭小孩。   温念另一只手拢了下耳边的碎发,用唇碰了下他的手背,接着吐出舌尖描摹着纪知宇的指隙。   一点湿润的红。   昨夜睡觉时编上的长发有些松垮,顺着脊背垂落,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奶白色的后背被裹在睡裙里,跪在纪知宇脚边时,更显得他的身躯苍白瘦弱。   纪知宇低头望着温念的动作,目光幽深克制,呼吸粗重的抚上温念的头顶。他是个各方面都处于巅峰的年轻男人,心上人的迎奉只会让他更激动,想将主动权从温念手里夺回来。   他的牙根发痒,躁狂地想要横冲直撞,理智可去他妈的理智。   温念尽可能地放松去面对纪知宇的一切反应,他挨得近,湿热的呼吸细细呼在皮肤上,能看到纪知宇那块的皮下的血管比刚刚明显。呼吸时能闻到除了沐浴乳外的纪知宇的味道。   纪知宇没有不良嗜好,并不算多难闻。   他推开纪知宇的手,将手指挤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接着循着记忆去安慰自己的宝宝,感受着他攥着自己的手,喑哑着嗓音让他起开。   过了许久,温念咳嗽着退开。   纪知宇关心地蹲下来,却见温念轻笑着张了下嘴,送了他一个黏糊不净的湿吻。他由着温念的恶趣味,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我去给你拿水。”   “不用宝宝……”温念没说完就被他抱起来,笑眯眯贴近纪知宇的耳朵,“怎么样?”   纪知宇的脸发热发烫:“我不想在这里做。”   “那我们出去开个房,到晚上再回来?”温念摸摸他的额头,手下的温度滚烫,眼神有些依恋,“宝宝,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纪知宇和他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他在这里心里很抵触,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兴奋和激动。在这里待得时间越长,他血液里一半遗传于纪山的恶劣基因便蠢蠢欲动……   他想让温念做他的妻子。   他们兴许应该先结个婚,再不然也该度过一个花烛夜。用婚礼上艳俗的大红色让妈妈成为他的妻子,红喜字红盖头红秀禾,既传统又叛逆。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床上,他想让温念变得脆弱可怜,崩溃地得只能呢喃着宝宝。   他们应该度一段蜜月。   纪知宇将清水渡入温念口中,垂眸去收敛眼底的疯狂,太疯了。   温念望着他笑了下,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只以为纪知宇是第一次青涩害羞。帮他把被汗水打湿的发捋上去,露出俊秀斯文的眉眼,越看越喜欢。   “宝宝,你被吓到了?……”他开口时嗓子彻底哑了,怔住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纪知宇摇摇头,想看看他是否和自己一样。   没有。   温念知道他想问什么,放松着靠在床头,赧然笑着睨了他一眼:“喜欢又不是一定要有反应,宝宝,我对你是走心的。”   纪知宇把他搂到自己怀里:“我帮你一次怎么样?”   温念一下子愣住了,他还真没被这么低三下四的伺候过,让纪知宇来——不行不行,他可不想自家的乖宝宝做那么脏的事儿,想想就觉着误人子弟不教好。   他捏捏纪知宇的脸颊,笑了下:“宝宝,你先爽了再说嘛,我不会拒绝你的。”   纪知宇低头和他接吻,舌尖撬开牙关,交换着残余着腥咸的津液。他真是服了温念哄他的话,边亲吻着边阴暗地泛起了别的酸水,温念对他小心翼翼,那是不是对别人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就觉着不无可能。   愈发确信。   高中时他每个月都能回来看一看,若是纪山敢在温念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不回学校也得和他爸打一架。最近两年却不行,被一堆狗屁倒灶的事情绊着,想回来一趟还得按着课表找代课的。   温念对纪山再厌烦,也可能被他逼着亲近……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胸狭隘,既然温念是他的人,他就得想办法把之前有关系的人解决了。   亲爹怎么了,解决的就是亲爹。   纪知宇感受着温念轻轻柔柔的回应,心里更膈应难受了,或许他该早开窍早闹一场。在高考完后强硬地带温念离开,即使可能会走上和现在截然相反的路也该这么做,至少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你看,现在温念被他骗着还没怪他。   温念唔了一声,舌尖被纪知宇吸得有些疼,拉着他的腕子摇了摇,示意他轻一些。   纪知宇没有说话,眼睛弯起笑着,深吻着舔了他的上颚。接着松开温念,用刚刚他帮自己的法子反过来帮了一次温念。   温念拦了几次都没拦住,认命紧闭着眼睛,抿着唇克制去看这一幕。意识飘忽忽的想出声。   在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听到家里的防盗门响了一下,不真切。   但还是心虚地用膝盖蹭了下纪知宇的肩头,哑声道:“宝宝,你听到什么动静么……”   纪知宇没理他,反而用牙尖刮了下,温念哆嗦着颤了颤,捂着脸不敢再多问了。可他似乎真的听到声音了,要是再跟纪知宇说一遍,会不会被他埋怨自己走神不专心。   算了,反正有纪知宇呢。   温念十分信任他。   正当他专心致志于说服自己的时候,客厅里传来的分明的脚步声,皮鞋底与瓷砖碰撞,清脆到让人无法忽视。而且那人推开不远处的一扇门,接着重重的摔上,金属在地上砸下弹起。   看来是侧卧的烂门把手掉了。   “宝宝……”温念害怕地用手肘撑起上身,推了推纪知宇的肩膀。   纪知宇一脸厌烦地起来,瞥了眼关上的卧室门,不用说肯定就是他那位活爹。他俯身吮了一口,激得温念抓住了他的肩膀,几秒后瘫软陷在被子里。   门被用力推开了。   纪山一进来就和纪知宇撞了个对视。   这个白眼狼逆子衣衫不整,看了他一眼后,细致轻柔地帮温念整理裙子,将滑到大腿的下摆扯回来,下床时还当着他的面亲了温念一口。   纪山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但屋里的情形和气味都告诉他是真的。   他的“老婆”和他儿子搞在一块了。   他妈的,婊。子。   纪山的火气一下子升腾上来,额头上的血管绷起,目眦欲裂。他撸起袖子想教训温念一顿,来的时候他还对温念留着一丝同情,结果跟他妈一样来者不拒,管他老的少的都往床上拉。   他再不靠谱也想着纪知宇配个好女人,这毕竟是他儿子,这会他恼火是真的恼火。他解下裤腰带打算管教儿子,皮带上的钥匙和啦啦响。   纪知宇阴鸷地挡在他们之间,垂下的手攥成拳,随时准备为了温念和他爸动手。   “纪知宇,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纪山气得咬牙切齿,指着面色惶恐的温念骂道,“你就捡点你爸玩过的破烂睡啊!”   “你像什么样子,你妈因为你这事儿可没少给我打电话。”   纪知宇呼出一口浊气,本来亲热一半被打断了就烦,纪山这会还端起当爹的架子也让他火大。但他刚想开口,就被温念拉着手臂阻拦,生怕他和纪山再闹出上次要报警蹲局子的一出。   他扳着温念的脸亲了口,漆黑墨染的黑眼珠子却斜向纪山。   俨然是在宣示所有权。   纪山恨不得宰了这个逆子啊,他被气得大喘气,说不清出是温念跟纪知宇睡了刺激到他了,还是纪知宇当着他的面挑衅刺激到他了。   他的嘴唇颤抖,看着纪知宇和温念亲热,缓了好久才怒骂道:“纪知宇你就是个畜牲,你和大街上的野猫野狗有啥区别,你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还有你个臭婊。子,嘴上说着安分守己,净整你妈那一套浪货的招式。纪知宇也算是你儿子,你他妈——”   纪知宇听不下去了,上前道:“你闭嘴能死是不是。”   纪山多少是有些欺软怕硬,见比自己高半头的儿子过来,想起他打起架来奔着出人命的架势,色厉内荏地后退了几步。   他磕绊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纪知宇,你等着我叫人来收拾你!”   纪知宇无语地闭了下眼,抓住他指着自己的皮带,一把扯了过来。对折后在抽了几下响的,举起来恐吓着要抽他,吓得纪山双手挡着缩着肩膀退下。   “……”   温念下床到纪知宇身边,想说什么却被纪知宇拦住。   纪知宇不大想让温念听到太多污言秽语,把他向卧室里推了推,柔声道:“先等一会,他老实了不骂了,我再让你出来。”    第78章   “纪知宇, 你……”纪山咬牙切齿地站在客厅里,他简直是被这个逆子气死了,“你他妈逼的就是个畜牲, 连谁能睡谁不能睡都分不清了, 外边儿的野猫野狗才连爹妈都分不清呢, 怎么瞎了眼让你披了个人皮。”   纪知宇没有很生气,他们一贯骂他杂种畜牲白眼狼,真当了他们又不乐意。   “你以为你比我强多少?”   “你还教训上我了?昨夜里我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个点儿你但凡有点分寸就不该在温念床上。”纪山气得眼前发黑,他都不知道该先骂谁了, 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双肘压着膝盖垂首。   他是男人, 他怎么在外面睡都无所谓,因为兄弟朋友们都在玩。   他是父亲,他怎么教训纪知宇都无所谓,因为父为子纲。   这间房子这个家里就该是以他为中心运行的,结果温念和纪知宇滚到一块去了, 这是在对他造反。但看着纪知宇,他却生出一种年老疲乏的无力,他老了,他不再年轻了。   从上一次互殴之后, 纪山就对长大的儿子有种隐隐的恐惧,他有些明知的亏心,一时的强大让他忽视了纪知宇也在成长, 冰冷怨毒的凝着他,时时刻刻瞄准着等待给他致命一击。   他老了。   他也快完了。   纪山深吸一口气,环顾着被收拾干净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家, 从皮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两指夹着打算送到唇边,却被纪知宇叫住了。   “温念不喜欢烟味。”   纪山斜他一眼,没听他的话继续我行我素,对着窗户扬了下头:“今天风大,把窗户打开,一会儿味儿就散了。”   纪知宇无表情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回头看了眼被自己关上的门。无声音的走到纪山对面,中间隔了一张玻璃茶几,虚化的倒映出父子之间的对峙。   “你他妈的是聋了么?”   纪山挑眉看他一眼:“不是,说个脏话还避人啊。”   按照他和纪知宇之间互殴那么多次的经验,只要他不率先出手,纪知宇根本不会动手,顶多是不轻不重的吵回来。但骂人还是第一次,骂的还不痛不痒。   青白的烟雾从口中呼出,丝丝缕缕的飘在他们之间,让纪知宇那双没有情绪的黑眸显得诡异可怖。他一直觉着纪知宇越大越缺乏人的情感,但见他在温念身边时,又表现得像个话少的正常人。   静了几秒,纪知宇还是听话的去开窗了。   春末夏初,微风习习。   纪山斜睨着纪知宇,忽的想起他的亲生母亲了。有一次纪知宇从肖明芳那回来就蠢蠢欲动,变着法得暗示他,肖明芳希望看到他能低三下四地求她原谅,然后带着两个拖油瓶再嫁回来。   他见过肖明芳的男人,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辅警,一辈子拿死工资的文盲大老粗。   要不是肖明芳是个二婚的,也绝对轮不到这么个人娶她。   他瞧不起不懂得利用现有资源向上爬的人,和警局里的朋友闲聊时也见过老钱,穿个绿马甲正要去外面贴条子。不懂得巴结讨好,一辈子也就是个贴条子的命了,甚至生的俩孩子都丑,有一种笨得憨傻痴呆的浊气。   当然,他巴不得看见肖明芳下场不好呢,那女人作起来是真作。   心胸狭隘,咄咄逼人,一言不合就怀疑他是不是和学校里的女老师女学生搞在一起。一点脸都不要了,大着肚子跑到学校里面去打小三,在办公室门口哭闹着让领导给她一个说法。   事实上他没有。   纪山又吸了一口,压下心中烦闷的怒火,不然他也不会再停职期间去南下旅居,寻找更好的发展空间。   回来后再看着肖明芳,纪山觉着自己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丑陋,五官挤在一起堆出双下巴,胸前的丰盈挺翘的乳像是两坨松垮的水袋,身体像一滩湿热蠕动的白色猪油,肥腻恶心。   纪山差点在床上吐出来,草率的完成了夫妻之间的事情。   即使是绝色美女,成为母亲后也会身材走样面目可憎,倒人胃口,女人还是要找不生孩子的为妙。   所以在纪知宇替他亲妈传话时,他给了一个耳光把纪知宇一脚踢开了。   纪山是个男人,他想找谁生都可以,哆嗦一下提上裤子,等上十个月就能有个新的血脉了。怎么不比讨嫌的纪知宇强,他和肖明芳一样,因为上一段失败的婚姻而厌恶纪知宇。   兴许他就不该生下来。   纪知宇把烟灰缸推给他:“熄了。”   纪山嗤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盒洋烟:“试试,比国内的好抽多了。”   纪知宇看了一眼,想了想忽的笑了下,倒出一根:“把打火机给我。”   纪山讶异一下,掏出来递给他:“这才对啊,老爷们在外面打交道就得抽烟喝酒,你在省城那边也没少抽吧。”   烟瘾上来了是抓心挠肝的痒痒。   “没抽过。”纪知宇接过来,噌的一声点亮,暖黄色的火焰将白皙的面庞照的微微泛黄,深邃的眸子有了两点亮。两瓣唇叼着抿了下,放下打火机后就摘了下来,呼出一口浅淡的烟。   纪山戏谑地开了个黄腔:“还不会过肺,看来真是第一次。”   纪知宇嗯了一声,对他的低俗笑话没有反应,在他过来拿烟盒时,忽的落手将烟按灭在纪山的手背。黑眸带着笑灼灼有神,突然有了诡异的生机,看着纪山愣住,接着疼得面目扭曲要出拳揍他。   滋啦啦的响。   “纪知宇,你就是个精神病!”纪山怒吼着扑过来要教训他。   纪知宇扔下熄灭的烟,起身躲过,平静的看着纪山歇斯底里地发疯。嘴里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等会还得再刷一边牙……   纪山疼得龇牙咧嘴,气得头发都直了,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能骂了。   他指着纪知宇“你…你……”了半天,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一声低吼,他什么时候老的,这个畜牲什么时候长大的。   咬人的狗不叫。   纪山算是明白了,纪知宇压根就没有正常人的情感,这个儿子算是养废了。也不知道温念背地里给纪知宇说了多少闲话,能让纪知宇从小都叛逆,那么懦弱胆小的窝囊废敢冷着脸和他对着干。   对,肯定是温念在背后搞鬼了。   温念肯定和他那个婊。子妈一样,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人畜无害,估计早就耐不住寂寞跟纪知宇发生关系了。   贱人。   他朝纪知宇啐了一口,径直走向主卧敲门:“温念,你给我出来,你还要脸就给我滚出来——”   纪知宇厌烦地过去把他拉开,低声警告道:“你再这样我真动手了。”   纪山一阵恼火:“天底下哪有儿子打爹的道理,你倒是不怕遭报应,你有种就今天拿个刀把我攮死。”   说完,他看纪知宇脸色冷了下来,俨然是若有所思的听进去了,挣扎着往地上滚:“畜牲!你宰了自己亲爹,你也落不了好,等到时候你儿子也会这么对你!”   纪知宇的力气很大,不顾他的挣扎拖向厨房,任凭纪山怎么扭曲踢打。   以仰视的视角望着纪知宇,纪山的心凉透了,后脊梁生出了没由的冰冷和恐惧,他四肢无力。这下算是真的要死了,他还无能为力,直到垂首时瞥见拉开一道缝的卧室门——   温念在掩着门望过来。   对上视线,纪山心里顿觉轻松:‘……你要是再不过来,纪知宇可就犯罪了。’   笨得。   一点主见都没有,昨天隔着电话跟他对着吵,结果今天一见还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纪山说完,再回头就看到纪知宇的脸色彻底阴了下来,有种渗人的可怖。没反应过来就被就他猛地拽进来,同时咔哒一声关上了厨房的推拉门,把温念隔在玻璃门外。   纪知宇把他扔到橱柜墙角,连着踹了好几脚,又抄起桌上的瓷碗砸过去。   挨那么多年打了,早就有经验了,这点和他上次比轻得多。   而且他还很慈悲的给了纪山用手臂格挡的余地,真要是动了杀心,就该拿着桌上的劈骨刀把他爸现在给宰了。   白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粉碎,东一块西一块。   纪山的鼻血呼呼流,一张脸花里胡哨,他捏着鼻子向纪知宇求饶。妈的,在不服软就被真的被打死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打得那么惨。   “知宇,纪知宇,我是你爹,再怎么样你也别冲动……”   纪知宇用余光望了眼在外面焦急的温念,对他笑了下,摆摆手示意没事。他当着温念的面蹲下来,假装演一下父慈子孝,实则压低声音道:“谁让你跟他说话的,温念是我的人。”   他抽出厨房用纸递给他,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轻笑着警告道:“等会出去的时候,注意自己说的话,要是温念也伤心了,可就没人救得了你。”   阴恻恻的。   纪山擦着鼻血胡乱点头,他相信纪知宇说杀人真的敢杀。   纪知宇撑着膝盖站起来,打开玻璃门就被温念拉住手腕,查看着他的双手,周身:“宝宝,你没受伤吧……”   快把温念吓哭了。   纪知宇笑了下,用手臂搂了搂他的后背,语气轻柔:“怎么可能受伤啊,别担心了,我爸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念眼睛湿润,他捧住纪知宇的脸仔细端详:“你没事就好。”   喁喁细语。   纪山被砸的不清,视物没有模糊但变了颜色,看得到的东西都变成了黄褐色。他清晰的看着温念惊慌地关心纪知宇,生怕他这个受害者能伤害他的宝宝……纪知宇都二十一了还宝宝长宝宝短呢。   说不出的怪异。   他在纪知宇的背影中看到当时深入了解肖明芳的生理性恶心,血液里的一脉相承,就是个套着人壳子的精神病。有病到向一个穿裙子的男人索取母爱,不,不应该说是母爱,是所有带温度的情感。   温念明知道不对却还纵容纪知宇,带着羞涩吻过去,踮脚靠在他怀里,从脸颊亲吻到唇。   丝绸睡裙随着他抬身拉扯,露出纤细粉白的胫骨,脚腕上多了条他没见过红绳,比市面上常见的精致,玛瑙白珠中间缀着一个金坠子。   脚趾上涂着艳俗的红色指甲油,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敷衍地涂了一遍。在温念紧张得蜷起脚趾时有光改变,像是闪烁的玻璃珠子,衬得那双脚更白了。   大概率一定是纪知宇捉着脚腕子一点点做出来的。   恶心。   纪山鄙夷着纪知宇的没出息,同时也对温念有了久违地兴趣,觉着温念在床上哭哭啼啼的求饶也别有情。趣。为了早点结束,会格外的主动听话,老公爸爸的乱叫一通。在床上叫纪知宇什么……估计还是喊他宝宝。   想到这里,他真的觉着纪知宇是个变态。    第79章   “不是, 温念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妈当时就没给你留下多少东西。”   “老师,我只想要回来那间别墅的房产证, 别的不重要了。”温念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执着于问问东问西。他已经十几年没回去了, 如果纪山不把证书还给他, 就不得不重新和他的生父联系去补办。   一套流程下来至少要半年。   先不说温念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他本来就是个不讨喜的私生子,顾康乐知道他在哪肯定少不了奚落。其次他应该没有时间去等上一年半载,到那时肯定是落不到纪知宇名下,净便宜外人了。   他拦着隐隐要动手的纪知宇, 认真道:“原因我都在电话里和你交代清楚了,老师你毕竟也是知宇的父亲, 我不会害他。”   “可不呗,都疼到床上去了。”纪山嘲道,“谁家疼孩子有你这么疼的。”   温念笑了下:“知宇和我不是亲的,又没有血缘关系,他愿意睡也不会怎么样。”   这话真糙。   纪知宇发现温念并没有害羞, 那副羞涩的模样似乎只会出现在他面前,看着温念和纪山言语周旋,他心底升起一丝甜蜜。   同时更加厌烦纪山。   温念轻声细语,话里话外都在向纪山点明, 折腾一圈最后占便宜的还是纪山的儿子。   纪知宇为温念不值,他赧然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不想和他们再有联系了。若现实是个神话小说,他肯定会来一出剔骨还父、割肉还母, 堵住纪山和肖明芳这两条化骨龙。   他看到纪山若有所思的点了支烟,刚想开口阻拦,就被温念握了下手。   温念不希望纪知宇因为一时冲动将他的铺垫全都破坏, 他心里也没底,不确定纪山是不是真的听得进去他的话。他得让纪山看到眼前的利益才行,不然保不齐纪山会趁机要挟一段时间,他应该等不起……   “老师,你就算不为纪知宇考虑,也该为你考虑。”温念笑着说。   纪山挑眉看他一眼,他可清楚那栋别墅值多少钱了。在这次非正式的谈判中,他可能不赚,但温念绝对会亏,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还是落入他们老纪家。   只是看这个逆子的态度——   纪知宇显然不拿他当父亲,总是五次三番得挑衅他一家之主的位置,今天是他年龄危机最重的一次。兴许外面有那么一两个野种,但绝对没有纪知宇有出息有能力,他听肖明芳说过纪知宇的阔绰。   生孩子可不是为了养老嘛。   肖明芳曾经炫耀过,站在父母的道德制高点上去阐述道理,高高在上,纪知宇肯定不敢忤逆。   他没有那个女人十月怀胎的恩情,但他肯定比温念这个外人更亲近,只要温念一走,纪知宇转过弯了还不得加倍补偿他。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拆开,看着纪知宇被温念这样绊着,他就怒其不争。如果温念回到他身边,他就可以像之前那样要挟,不对,这叫让纪知宇好好尽孝了。而且纪知宇肯定会更有出息,他像自己年轻时,有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冲劲。   纪山吸了一口烟,深深吐出:“我有个条件。”   温念笑而不语。   纪山不否认温念最近挺好看的,又漂亮了,虽然和之前少年时是两种模样。但秾艳柔美,眼睫眨动时像栖落在白纸上的蝴蝶,水红色的唇被他儿子亲的有些肿,却是另一番诱惑。   男人骨子里就是卑劣的,看到漂亮事物的第一反应是独占。   “你别缠着纪知宇了,他的前途很好,你收收心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对你既往不咎,今晚咱们好好聊聊——”   究竟是谁离不开谁啊。   纪知宇听不得这话,他明明是个靠脑子挣钱的,却被这群人逼得原地发疯,一退再退。   他好不容易和温念在一起了,纪山又回头理直气壮的要挟。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纪知宇怨恨着问道。   纪山吓得一怔,反应过来纪知宇的话后,以为自己占据了上位,端着当爹的架子道:“温念是你的长辈,你别仗着他惯着你就得寸进尺。”   纪知宇一瞬不转,死死地盯着他爸,胸口随着缓慢深重难的呼吸起伏明显:“温念他压根就不是……你在意过他吗,你以为你算个东西,我特么是因为从肖明芳肚子里爬出来才叫你一声爸。”   “你成天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你特么知不知道,没有外面那群女的,你自己能生出个蛋来。”   他对肖明芳的感情很复杂,对纪山倒是分明,单纯的怨恨。   纪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类似于之前纪知宇发疯要打他,是更深层次的不详。   他望向温念。   温念也有些错愕,嘴唇动了动,厌烦地视了一眼纪山。然后靠近抱住了纪知宇,温暖干燥的手顺着他的胸口,在耳边轻轻地哄着。   纪知宇垂睫静了一会,扯开了温念的怀抱,安静无声的起身向外走。   “知宇?”   纪山以为他要出去,结果却在片刻后听到钥匙转动,扔进橱柜里的声音。他仓惶起身,看向歪靠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温念,屏幕在他的无表情的面上亮了一瞬。   他这次可是背着情人来的,要是死在这可没人知道。   纪知宇去盥洗室里洗了个手,回来后没有坐回沙发群,在温念背后俯身耳语几句。接着就看到温念淡然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去转过去亲吻纪知宇。   纪知宇愣了下。   温念仰着头,及腰的长发垂顺在脊背,他的背影单薄孱弱,甚至还主动拉着纪知宇的手稳住身形。   他在哄纪知宇,他是比那两个人都了解纪知宇的情绪,倘若大吵大闹的打起来倒不算什么。但他怕纪知宇冲动,纪知宇可能确实缺少一些对生命的敬畏和恐惧……   这么说可能小题大做。   过年时就有一起闲聊的妇女们说过,他们家的应该是最常有的反应,看着有了大人模样却连个鸡都不敢杀,被吓得鬼哭狼嚎满屋找妈。不忍见其死,不忍闻其声,纪知宇却手起刀落解决了。   鸡头掉了,鸡的身子还在厨房里跑。   纪知宇比他镇静太多了,扑扇翅膀就把翅膀砍了,到处跑就把腿砍了。   中间温念提过找别人杀了,或者先养着,趁哪次回去的时候给肖明芳。他只是让温念先回去,自己很自觉地把到处是血的现场收拾干净,做了一锅并不好吃的蘑菇炖小鸡。   事后他还告诉温念,听说人被砍掉头后的待机时间还不如只鸡呢。   温念想起来就觉着后怕,他清楚纪知宇现在肯定是窝着火呢——纪知宇不能犯罪——他还小还那么年轻,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犯不上为了一个糟老头子付出代价。杀人是要偿命的,既是改判无期、有期也是好些年。   他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着害怕。   “知宇,你先冷静一下,别冲动。”温念亲吻着扳过纪知宇的脸,不让他再把注意力放在纪山身上。   纪知宇愈发委屈,他搂住温念的上身,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眼珠子转过来盯着纪山哑声道:“我想杀了他。”   温念不以为意,抚摸着他的后背:“那我怎么办,宝宝不想要我了吗?我好爱你的。”   “宝宝,你忍心我为了你哭死嘛。”   纪知宇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烦躁地近似于寻求安慰地在他颈侧轻咬了一口。有点疼,但温念没怨他,轻笑着哄孩子似的拍他的后背。   他真的想杀了纪山。   这里只有他和温念知道,等到天一黑就分尸抛了去,鹤城郊区的养殖场很多。可以扔到猪圈里。他也有户外探险的习惯,鹤城这里也有许多深山,只要他能处理好就不会被发现。   要是屋里有痕迹,也有办法把痕迹都清楚。   到时候他假装被逼无奈,把所有的钱都替纪山去还债,算是买他一条狗命了。   ……但温念不会同意他那么做。   “宝宝,你先回屋里待着吧,这是我和你爸的事情。”温念重新坐回去,他指了下对面,“老师,你别惹知宇生气了,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纪知宇没有动。   纪山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尘土,视线在他们之间交换着,烦躁地长吁短叹:“算了,明天再说吧,纪知宇你在这我们没法好好说事儿。”   他倒是忘了自己的条件多过分。   “不如这样,你把温念的东西还给他,我替你把债还了。”纪知宇冷不丁道。   此言一出,温念惊怒地回头:“纪知宇!”   纪山先是一愣,接着笑了出来:“当然可以。”   毕竟他占着房本只能恶心一下温念,他没有完整的手续。普通房子是最不能换钱的东西了,不然他早就把这间房子抵押出去了。没人稀得要才留下来。去情人家里忽悠出一笔钱去还款,顺便开了两盘发现手气还行。   看来他是要时来运转了。   “那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咱们吃个团圆饭?”纪山挺相信纪知宇的,虽然这小子神经兮兮的,但次次都言而有信。   “……”   “……”   纪山看着沉默对视的另外两人,有种被忽视的烦躁,咳嗽一声:“纪知宇,你去买点好酒好菜,我要是心情不好就容易忘事儿。”   纪知宇快烦死了,要不是温念一直在拦着,他要么开车走人,要么就打纪山一顿了。跟供大爷似的供着纪山,还不如拿刀捅死他呢,这辈子他都不会尽儿子的义务,他查过了,最低赡养标准是灵活可控的。   拿两包魔芋爽让纪山爽一爽得了。   想归想,但架不住温念听纪山的话,连拉带拽地喊着纪知宇去给他爸买下酒菜。   纪知宇让温念先回卧室换衣服,警告纪山别再过分。   纪山嚣张且嘚瑟地挑眉看过来。他确信温念会拦着纪知宇,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就是比没爹妈管的纪知宇素质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劝着这个逆子遵纪守法。   比起温念被纪知宇挖墙脚,他更不愿意看到纪知宇好过。   再出息还不是捡他爸睡过的。   出门后,纪知宇觉着外面的空气比家里的清新多了,至少不会乌烟瘴气憋得慌。温念偏心偏一半又回到他身上了,挽着他的手臂靠过来,似乎有些内疚。   迫近傍晚的夕阳从楼梯道窗户上照出金色的光,平行四边形,被台阶均等分割着。   温念不想看他心烦,他知道纪知宇在烦什么,明明已经离开了还要因为他回来,明明拥有了更好的生活,却还要和过去有牵连。   这事儿确实是温念做的不对。   他要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不该牵扯纪知宇,自己和纪山把问题解决了。   “宝宝,对不起……”   纪知宇低头看他,冷冰冰的没有暖意,淡声道:“我没怪你。”   温念巴不得纪知宇怨他呢,这样他心里还好受点,脸颊贴在他的肩膀:“要不算了吧,我不该瞎折腾让你受委屈的,只是我心急了。”   “我说了我没怪你。”纪知宇解释道,“只要你是为了我好,我不会在意太多的。”   温念沉默着。   纪知宇望着他的赧然垂下的后脑,他自嘲的笑了下:“念念,我爸和我妈对我不好。”   没人会为了他着想。   温念受不了他说这话,他是真的心疼纪知宇,眨着眼睛尽力去压下酸涩的泪意。牵扯到纪知宇的时候,他的泪点总会变得很低,低到为一句话湿润眼眶。   那么好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就没人疼呢。   “知宇,走吧,我们回家。我不想在这了,我就不该来的……”温念挤出一抹笑,有点勉强,所以并不如平时好看。   纪知宇很轻易就发现了他欲落不落的泪珠,蓄在眼眶里打转,像在那双灰色眼睛里覆了一层水膜。他将原因归结到纪山身上,如果没有他,温念绝对不会像这样哭出来。   他抬手擦去温念眼尾的湿痕:“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温念深深闭了闭眼,微张着唇呼吸,他再睁开眼时想要和纪知宇交换一个吻。   冷冰冰的纪知宇轻易就将他的心捂化了。他想做些亲密的事情,亲密的无法再亲密,他想要更多的关系来挽留。他既是纪知宇名义上的妈妈,也想做他实际的妻子,就如此纠结混乱不分你我。   这样会很好。   他仰首凑近,试探着去触碰纪知宇的唇:“宝宝,我真的好爱你啊……”   纪知宇半阖眼眸,迟滞了几秒,微微低头迎了上去。    第80章   “纪宇?”   对门的邻居伯伯叫了他一声, 鹤城这边叫小孩名字都是三个字儿摘两个,忽略掉中间的。   不大的声音在静谧的楼梯间显得突兀,像是合奏曲中不和谐的音符, 将前期营造的美好都划破。   纪知宇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多大的反应, 搂着温念的肩膀下楼走了。   很快背后就传来了他们家女主人的尖叫怒骂,说的都是些逼啊操啊之类的污言秽语,隔着他们家的防盗门都听得一清二楚。   若说不合适故意的,纪知宇不信。   但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去管名声、他人的言论,只要别人想往你身上泼脏水, 再清白也没有用。而且他不会低估人的嫉妒心,熟悉了嘴脸也就变得丑陋了, 只是不知道温念会不会伤心……   下楼时,金色的夕阳余晖从楼道的窗户撒下,在楼梯上均等分为若干个平行四边形,轮廓融融。   纪知宇白皙的面庞掠过一瞬暖意,略微凌乱的发丝被照成金色, 深色的瞳孔在光辉中生理性的缩了下,晃得他眯了眯眼。   他凝着那轮红通通下沉的太阳,脆弱而寂寥。   光阴在流逝。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学生放学的点儿,少不了认识的同小区居民出入, 在那群人里纪知宇和温念的样貌都是绝对出挑,不说话也很轻易就将旁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八卦地窥探过来。   纪知宇看了眼温念。   他还记得那天故意找事的女人, 巴不得看笑话,好似那样就显得她脱俗高尚。   温念并没有松开挽着他手臂的手,目视前方走着, 表现得像是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相熟的妇女狐疑看过来,他还对着人家笑了下,那人嫌弃地嗤了一声牵着自家孩子走了。   纪知宇能看出对面人的鄙夷,厌恶的视线在他们相近时久做逗留,像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抨击他们的关系。   避之不及。   避之不及挺好的,纪知宇内心的深处阴暗幸福,至少这是外人对他和温念的第二层认知关系。   将温念从纪山的所有权中划给纪知宇。   大概…在他们眼里温念就是纪知宇的姘头,趁着纪山不在家勾引他的儿子。经年日久,将纪知宇勾的五迷三道,甚至为了个男人和亲生父亲大动干戈。   人在幸福的时候,恨不得暗戳戳地昭告天下自己有多幸福。   纪知宇也是如此,他抬了下手臂扣住了温念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嘴角有了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管他们如何看呢,反正是觉着温念给纪山带了绿帽子,已经是纪知宇的了。   得益于有纪知宇在,没人跟二百五似的凑上来盘问东西。顶多是有几个中年男人叫了一声纪知宇,戏谑地朝温念扬了下脸,言外之意是睡男人的滋味怎么样。   纪知宇没有理他们,握着温念的手往外走。   等上了车,温念扣上安全带,恍惚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欲言又止地望向启动汽车的纪知宇,明显他也在心里揣着事,微微出神。   “宝宝。”   纪知宇嗯了一声,回过神:“怎么了?”   温念朝他歪过身,想了想,握住他的手背:“宝宝,算了吧,我就是个不争气的……你跟我呆的时间长了,容易气大伤身。”   以为纪知宇还在烦闷纪山的事情。   纪知宇斜他一眼,从中央扶手里拿出个口红:“你嘴上花了。”   他没有苛责温念的意思,温念给他的感觉像是有心眼子但不多,稍微受点挫折就跑到一边抹眼泪了。但和纪知宇相关他可以一忍再忍,窝窝囊囊的让人看着可怜,其实相处时能发现温念是有点娇气的。   他做事心里一向有数。   温念接过来,心口酸胀的难受,喃喃道:“宝宝,你怎么那么好啊,”   纪知宇轻笑一声,边开车边道:“我就一普通男的,是你滤镜太重了。”   温念诧异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才不听他的呢,对着手机补了下口红:“我从来没像喜欢你这样喜欢过谁……我没什么可给你的了,感觉确实是配不上你。”   “你想娶我?”纪知宇问道。   温念顿了下,听到他说这话眼睛都亮了。一双眼睛灼灼有神,视线描摹着纪知宇的样貌,帅的惊为天人。   要是他那点遗产没被骗的一干二净,他还真的敢爽快点头。   ……但现在真够呛。   纪知宇不满温念的犹豫,瞥他一眼,多疑道:“嫌弃我了?”   “当然没有,怎么会呢。”温念赶忙否认,“你哪哪都好,不然我也不会觉着配不上你了,只是没有我你那会弄得那么狼狈。”   “我乐意。”   纪知宇说完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冲,他不把温念排除在外,但也不喜欢温念这样生疏客气的态度:“你没必要和我那么客气,我又不是不能让你靠的。”   温念抿了下唇,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内疚,跟不信任的纪知宇似的。   他确实不想给纪知宇添麻烦,纪知宇是潇洒自由的,本来有着说翻脸就翻脸的底气。   纪知宇轻声陈述着,见温念偏过脸看窗外,街上的景色慢悠悠的向后退。他降下车窗,让残余着热气的晚风吹进来:“你和我分那么清楚干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   “你非要拿我和纪山比,我也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就是慢慢取代他。我生得晚,开窍也晚,总是慢别人一步。”   温念的思绪纷纷扰扰勾在在一起,像是团纠错交缠的线团,一时间找不出个清晰的头。他回头望向纪知宇,紧张、无措还有些缱绻,不作声地看不够。   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觉着安心。   纪知宇拎得清楚孰轻孰重,三言两语能挑明的事情没必要讳莫如深,该说话的话说完了,剩下的就交给温念自己去琢磨吧。   依温念的性格,大概是从没真情实意的谈过个恋爱,连爱是什么都糊涂着呢。   爱是什么。   他忽的想问一问温念了,听他能有什么见解。   他对这方面是偏激的,非得是认识三年五载才能划到熟人的圈子里,此后还是得不到他全部的信任。   要是想得到纪知宇的爱,就得历经九九八十一的考验,一番鞍前马后的伺候后也有可能因为纪知宇不顺心而白忙活。   而且没几个人受得了纪知宇藏起来的真实性格,动辄就甩脸子闹冷战,刻意地去漠视。   纪知宇懒得不愿做改变,在他看来没人比温念更爱自己。   那些人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自己所热爱的事情,仅仅是出于不甘寂寞就拿着一捧花示爱,以为认识几个月就算了解了。   被他拒绝了还会哭着抹眼泪,抽抽搭搭地说他一点也不给人留面子,是个渣男。   有一说一真挺廉价的。   温念的爱和他们不一样,出现在许许多多的地方,衣食住行无微不至。   比如说手机里常年设置两个地方的天气预报,一个是鹤城的,另一个纪知宇在的城市,变天了就会提醒他加衣服带雨伞——倒不是说纪知宇是生活残废,他时常看到了也不回,但温念不发的时候他就会记得格外清楚。   纪知宇有时也能意识到自己够作的,但温念不怪他,一对比温念真是天下第一好心人,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想问你个事情。”   温念闻声抬头,恹恹地等着下一句话。   “我和纪山掉河里你救谁?”   温念一怔,他对这类问题只是略有耳闻,是小姑娘考验男朋友时的话。他觉着纪知宇是揣着答案装糊涂,浅浅笑了下:“宝宝,我不会游泳。”   纪知宇补充道:“假如你会游。”   “那肯定是救你啊。”温念偏过脸去看他,“好端端问这个干嘛,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我是多想不开才不要你啊。”   纪知宇纯粹是没头没尾地问一句,他要的就是温念的态度。   超市离得不算远,开车一会就到。既然纪知宇打包票让温念把事情交给他,温念把晚饭操心好就行了,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回到家。   纪山看着纪知宇穿个粉围裙在餐厅摘菜,大小伙子不伦不类的,负手走到他旁边看着:“你怎么把好的菜叶子也摘下来了,跟烂的混在一起,浪费。”   “等会喂你。”纪知宇没抬头。   纪山被怼的语噎:“你好好说话能死是么?好歹我也是你爸。”   纪知宇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悦地望过来:“那你还不如骂我是个野种呢,一想到你也能给人当爸,我都怀疑我投错胎了。”   他连装都懒得装了,流露出最真实的刻薄与恶毒。   “行,你个杂种!”纪山气得扬着巴掌要打人,但他这会早就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嘀嘀咕咕着脏话攥紧拳头。   “你就是个精神病,长鸣街道的精神病院早晚把你抓回去。”   纪知宇不动声色,黑沉沉的眼珠子盯着他:“你也病得不轻,干脆你和我妈一起去,到时候我多花点钱给你们弄个情侣套房。”   话一出口,他竟觉着是个主意。   把纪山送到精神病院。   少年时纪知宇就怀疑过自己冷心冷性是不是有哪里病,在放学后背着包去黑网吧里搜索答案,用外面的电脑不会被纪山查到浏览记录。   先前软弱无能的少年逃避回家,他无法接受自己可能会成为纪山。   纪知宇越长大就越能明显察觉到父母品行在自身的体现,无处不在,他刻意地去规避却还是无济于事,像是附骨之疽的诅咒。   肖明芳得到过他的求助,嗤笑着劝他早点接受现状,连自己的亲生爹妈都不爱他,还指望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半来爱?……少做点儿将心比心的白日梦,保持现状将来在离婚时还能沾点光。   她笃定纪知宇会变成纪山,对曾经十月的骨肉也有一些自私的偏向,至少她确信这种性格不会在婚姻中吃亏。   既然想不明白,就把这一切的问题推给宿命吧。   温念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气氛凝重沉滞,担心纪山又闲不住招惹纪知宇。赶忙过来关心道:“知宇,你忙完了么。”   纪知宇的态度稍稍缓和,拿着菜篮子起身。   他并没有很讨厌做家务活,关键是和谁在一起做,日子也是一样。所以他怨肖明芳的时候,又庆幸他妈妈有了新的生活,她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没有因为纪知宇而绊住脚步。   温念挨过来小声询问:“宝宝,你爸爸没说你什么吧?”   “没有。”纪知宇低头蹭了下他的脸颊。   温念对他的情绪很敏锐:“但我看你好想不是很开心。”   “没有。”   静了一会儿,听到纪知宇问道:“晚上念念和谁睡?”   又是明知故问。    第81章   纪知宇不打算收拾桌上的餐盘, 他和温念做的饭,就该纪山去刷了。他看纪山越来越厌烦,得想个办法把他赶走, 不然他没耐心在装得像个好人。   纪山在吃饭时频频看他,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纪知宇撂下筷子就玩手机回消息。催促道:“你把碗刷了去,我和温念有话说。”   纪知宇斜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温念他现在是我的,外面早知道你被亲儿子带绿帽子了,没必要再避着我了。”   “知宇……”温念叫他别说了,在他们僵持时主动去收拾, 能少吵一下是一下。   纪知宇按住温念的手,他不怕温念, 语气较刚才稍软一些:“放着让纪山去弄,大不了砸了明天买新的。”   “你还真就一点大小不分了!”纪山咬牙切齿道,“我是你爸,你跟我直呼其名算个什么事,你翅膀再硬也是我儿子, 别在这人五人六的,也不怕将来遭报应。”   “如果真有报应这一说,你早该死外面了。”纪知宇轻声道。   屋里陷入僵持,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过了几分钟, 纪山长呼一口气,转而问道:“你说明天给我转账,具体是什么时候?”   纪知宇一愣, 接着噗嗤一声乐了,他没有理纪山,只是和通讯软件里的人回消息。   先前纪山还因为他拿生活费买手机, 要把他送到戒网瘾的学校呢。   监护人这一权利并不适用于他们家,只要年纪大的糊涂蛋作出决定,整个社会都会跑来不分对错的帮助他——他除了要想办法脱离这个家,还要确保自己的狗命无虞。   现在他成年了,而且手里还有了钱,他和纪山的位置自然要换一换了。   “纪知宇,你别忘了是你们求我。”   温念的脸色有些难堪,听纪山这样说,他愈发觉着对不起纪知宇:“那我们不要了。”   他拉着纪知宇起来:“我们回去。”   纪知宇没说话,他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温念他的主意,感觉要是说了。温念肯定会拦着他,说宝宝,你怎么成为和老师一样的人……十之八九会认为他学坏了,然后费劲口舌去劝说,让他也跟着当圣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纪山也不是真想赶纪知宇走,他还想要敲出一笔钱呢,姘头用家私给他一部分应急,让他去找个班上。但不如赌博来得快,他最近手气相当不错,搓麻将打扑克次次都能赢钱。   要是纪知宇再给他些,他肯定能把窟窿补上,甚至还能在搞些零花。   “温念,你那东西我拿着也没用,说好了给纪知宇的,你怎么还能反悔?”纪山啧了一声。   温念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把它当成个礼物给知宇,没想过让知宇在你这受刁难,与其折腾一番,不如干脆不要了。”   纪山看向去沙发上拿外套的纪知宇,人家已经套上,拿着向温念走过来。   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活了四十多年,看得出纪知宇图的不是钱,是温念的人。而且纪知宇说好听点叫从一而终,难听点就是个爱较真的犟种,估计早就计划着要给他戴绿帽子了,往后也够呛会变心。   只是不知道纪知宇会不会像他母亲那样疑神疑鬼,那女人的疑心病到了影响他生活的地步。   见纪知宇一副淡然无澜的神情,兴许没有。   纪山也懒得和纪知宇多费口舌,将侧重点更多的放在温念身上:“温念,那毕竟是你妈妈的遗物,你真不想拿回去?”   不提还好。   温念愠怒地望着他:“你没必要那这个来要挟知宇,老师,你不就是想要钱去赌博么,你都说多少次要改了,最后还不是一样。反正那就是个本子,大不了我回去想办法,我总不至于找不到我家在哪……”   一口气说出来,他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也是前所未有的酣畅。   他的身边就是纪知宇,他知道纪知宇是最不会背叛他的最爱他的人,这份不伦的背德情感给了温念底气,让他得以将所有的悲愤宣泄出来。   纪知宇略微惊诧。   此时的现实不断向他证实,温念就是因为他才不愿意离开的,才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倒灶的纪山。   他想的是先把纪山关起来,过段时间不用再低三下四地问了,他爸肯定会反过来求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除了已知的那栋别墅之外,还有什么是可以拿回来,纪山到底欠了温念多少。   “温念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就上赶着给他送房送钱的。”纪山岔开话题,语重心长的。   “……这和你没关系!”   温念说不过他,但音量拔高了些许。   他真的受够了纪山看起来为自己着想的架势,以前纪山就是这样劝他留下的,每次都把他骗的迷迷糊糊。他知道自己被骗了,却绕不出纪山的死胡同,往哪走都是他用言语编织出的墙壁。   他试过和纪山讲道理,却每次都无济于事,越发觉着是自己的错,似乎他怎么做、做什么都是错的。   纪知宇及时搂住了他的后背,他看到温念快哭了,一双眼睛湿润却不甘落泪。大睁着倒映出对面的纪山,直勾勾地,诘问着千般话语。   “把衣服穿上,我带你走。”   “纪知宇——”   被叫住了。   温念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哽咽道:“我和知宇怎样都和你没关系,而且你说了,要把知宇赔给我……”   纪山怒了,起身指着他怒道:“你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你比纪知宇大多少你没数么,纪知宇他才刚二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比他大那么多,还是你把他看大的,当了后娘还要当新娘啊?!”   “纪山,你以为你是多好的人?”纪知宇冷言回呛,“你无非就是打着见色起意的算盘多捞点钱,用你那点甜言蜜语骗一骗人,我再不济也比你强,我对他是认真的。”   “所以我才说他不要脸,你也就刚知道点人事儿,他就往你床上爬。”   “他三十你二十,这明显就存在着一代人,你没睡过几个人肯定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我是你爸,我还能害你么——你去外面花二百找一女的,绝对比温念强,睡了你再说爱不爱的。”   纪山相信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当柔软温热的小手在攀住肩膀时,一种原始的冲动就会随着血液向下走,让她变成水的时候自己也会满足。   纪知宇被他爸这番毫无底线的话恶心住了。   他定了定神:“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温念的年龄差距比这还大一些……你明知道这样不对,你为什么还要骗他。”   “他长得漂亮,而且笨得可怜,就算我把他怎么样了也没人会帮他出头。”纪山摊牌了,“你敢说你不喜欢他的脸么?”   当年就是欺负没妈的孩子。   反正命都那么苦了,再苦一点也无所谓了,以温念的脑子也够呛能反应过来哪些是可以避免的。谁让他长得漂亮呢,谁让他家里人都没了,谁让他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个陌生男人呢。   ——他活该走到今天的下场。   纪知宇垂眸片刻,一遍遍平复心境,在温念难受的时候,他不能再控制不住情绪。   “纪知宇,你该清醒清醒,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你非得守着他,一个男人,睁开眼看看就能发现周围有挺多不错的小姑娘。”   “可以玩玩,但较真就算了。”   纪山也有些认真了,仔细想一下还是得偏向自己儿子。既是为了纪知宇好,又可以把他们拆散了,让自己稍微顺一下心。   他确信这话温念听得进去。   温念还是忍不住哭了,细细想想纪山的话就是很有道理,他爱纪知宇,希望纪知宇好。但他不想让纪知宇再重蹈他的覆辙了,万一他把纪知宇骗了呢。   纪知宇把温念搂紧怀里,温念推了下,没有推开。   这个举动让纪知宇很不开心,他真被纪山惹恼火了,抬手揩去温念眼泪。低声道:“你先回主卧待着,把门锁死,接下来听得什么声音都别打开。”   温念仰着他,啜泣时的气息紊乱:“……你要干嘛,咱们回家吧,我…我想走了。”   纪知宇没有回答,轻笑着保证没事,双臂收紧的抱了一下。怀里的身躯温暖柔软,带着熟悉的让人安心的香味,头顶的发丝蹭了他的下颚,有些痒。   他把温念推回主卧。   温念不安地扒着门缝:“知宇,你冷静一些,我们走吧……”   “宝宝,你别冲动!”温念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刚才开始纪知宇的情绪就不对,他清楚纪知宇在为他不平,可他不想要他为了自己去干打架斗殴的事情。   他已经错了,不能再让纪知宇一错再错。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纪知宇轻声告诫道。   温念怔住,讷讷地点了下头,叮嘱道:“宝宝,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他在纪知宇的视线下一点点关上门。   殊不知在关上门的一瞬间,纪知宇眼睫下的亮光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满目的厌烦与躁动,黑得深沉阴郁。   纪知宇转过身,没了笑意:“接下来我们算一下旧账吧。”    第82章   晦暗的夜幕上缀着一勾斜月, 泠泠得悬着。   温念起先听到了纪山的谩骂,没一会就没了动静,隔着门他只能听到闷哼和家具挪动的声音。并不真着, 他秉着呼吸专心去听也不知道现况如何。   他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纪知宇转动门把手, 推门而入时他才回过神。   纪知宇的颧骨上出现一道青色的淤痕, 白色短袖上花糊着红色的痕迹,气息未定但不愿意休息。目光掠过温念在屋里搜寻着,走向床头柜去把里面的户口本、身份证全都拿出来,回过头和温念的视线再次撞在一起。   “……”   温念紧张得咽了下喉咙,哑声道:“宝宝你要去干什么啊?”   纪知宇看得出温念在害怕, 眼睛湿红,阴郁沉滞的神情稍稍放轻。他走近抱了抱温念, 低头嗅闻着他身上温暖安心的气息,怀里的人搂住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关心着。   他当然是要送纪山走。   激动的情绪让纪知宇有些躁动,他没什么表情,他想和温念在这里做。他是个逆子, 在纪山的辱骂中对温念有着非分之想,屡教不改,思之靡繁。   纪知宇隔着裙子掌住温念的大腿,上前一步靠近, 将他抵在墙上。他不再留恋温念的味道,转而上前啃吻他的唇舌,温念笨拙的回应着他, 瑟缩着退无可退,全然交由纪知宇的掌控节奏。   温念被缺氧弄得晕晕乎乎,推了推纪知宇, 未果后只能等到他亲够了才被允许呼吸。   他确实听进去了纪山的话,   他和纪知宇差了十二岁,恰好是一辈人,那他这番举动算不算故意诱骗小孩子。心里一梗,可他没骗过纪知宇,似乎是水到渠成的和他的宝宝搞在一起。   毕竟纪知宇太年轻了……   至少昨天,温念喊纪知宇和自己一起睡的时候,他是有蓄意的成分。他气愤纪山将他哄得一无所有,难免因此迁怒纪知宇,但他又狠不下心去埋怨他。他分得清也拎得清,纪知宇是无辜的。   是他一厢情愿为纪知宇停留付出的。   虽然在旁人看来他做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简单到是个人就能取代,但温念能为纪知宇做的只有那么多了。   温念想不清自己到底要干嘛,是想从纪知宇身上得到一份欢喜,还是一如既往惯孩子。他唯一笃定的是他舍不得纪知宇,他在温悦姿去世后踽踽独行,尔后灰暗中最鲜活的色彩就是纪知宇,唯一有温度、能牵扯他情绪的人……   想到这里,温念觉着胸口发酸发胀,眨眨眼把生理性的泪水挤出眼眶,一瞬不转的去看纪知宇。   越看越喜欢。   “宝宝。”   纪知宇半阖着眼眸垂下望他,等待温念的下一句话,以为他要说什么大道理时。猝不及防地被一双手捧住脸,轻柔地虚抚着,要哭不哭的喜欢惨了的委屈样:“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因为你爱我。”纪知宇拉着他的手向下走。   意识到自己碰到什么时,温念缩着手往后躲,被纪知宇攥着没法动。脸颊一侧凌乱的长发被纪知宇抬手撩开,腮上的薄红昭示他内心的羞涩,目光躲闪不敢直面纪知宇。   “宝宝,要不还是像上午那样吧,你似乎挺喜欢的。”   纪知宇呼吸一滞,眼睫下的最后一抹亮也消失了,阴沉躁郁地偏过脸和他对视。他还记得温念跪在地上朝他张开口时的脏污,他自己都嫌弃,真搞不清温念是怎么想的,用嘴可以,用手就不行。   温念弯起眼睛对他笑了下,拿捏不准:“你同意么宝宝?”   “……我不同意。”纪知宇最擅长的就是胡思乱想,他有些生气了。   纪知宇绝对不会跟他爸那样摔摔打打,他比纪山会控制情绪,顶多是生个闷气罢了。   “牙齿刮到你了?那我收着点。”温念想了想。   不对,不是因为这回事。   相反温念做的很好。   这才是让纪知宇更为恼火的点。   温念还想说什么,听到他压着声音仓促道:“我出去一趟,忙完再回来。”   纪知宇当然想和温念亲近,但他可能是有些封建迂腐冥顽不化,他实在接受不了温念的举动中残留着纪山的标记,而且纪山还活着……   静下思索,他只会越来越愤怒,暗暗思忖还是先把他爸送走再说吧,不然他肯定少不了拈酸吃醋甩脸子,他还没心胸宽广到能容下温念前任的存在。他是个会解决问题的,必须把所有风险都排除在外才能安心,不然他寝食难安。   做。爱都做不踏实。   温念对他越好,他就越忍不住去嫉恨旁人。   他去客厅里拿了杯水,温热的,到卧室里递给温念:“时间不早了,你睡一觉,我回来就带你走。”   温念坐在床沿上,仰头牵强地笑了下:“都听你的。”   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纪知宇面上褪去了仅有的一点温度。起身离去时,还不忘了关上卧室的门,他又把王旭喊来了。   “哟纪总,老纪你这又发哪门子疯,半夜喊我私会——我去,你脸怎么了?”王旭晃着手里比亚迪的钥匙,他爸把他的奔驰开出去喝酒壮脸去了,他只能开个前一阵热门的新能源。   他大咧咧地走进来,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纪山,扬手道:“叔叔好。”   接着无视纪山的求助,回过头,“你小妈呢?”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瞎问。”纪知宇不回应这一问题,“过来帮我把我爸弄走。”   王旭也不敢在他雷点上反复蹦迪,他虽然没见过纪知宇大发雷霆的样子,但在纪山这人身上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谁家孩子像谁么,不了解纪知宇的大多以为他是什么冰山男神待解救,实则平等地厌恶世上所有。   ——当然除了温念。   “纪知宇,你得吃了?”   “没有。”纪知宇不愿意提及这方面的话题。   王旭讶异地看了一眼:“你小妈忠贞不二,不愿意让你碰?”   “没有。你是不是有病?”纪知宇垂眸思考着如何没动静地把纪山弄出去,听到纪知宇承认自己没和温念发生关系,纪山很挑衅的笑了一下。   纪知宇本就因为这事儿恼火,纪山还故意招惹,要不是王旭在旁边拉架,他肯定当场再揍纪山一顿狠的。   “冷静冷静冷静!——”王旭架着纪山往外走,“诶叔叔,您受累跟我走两步,不然纪知宇就得闹出人命来。”   跟着纪总混,比亚迪换奔驰。   只要钱到位,他还挺乐意随叫随到的,纪知宇不仅送钱还把情绪价值给拉满。事后还会转账表示感谢,冷冰冰的数字挺招人稀罕的。   他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温念带他和纪知宇去麦当劳过生日,笑眯眯地看纪知宇吃汉堡。纪知宇跟没注意到似的,安静吃着脸都红了,会不会是那时候纪知宇就春心荡漾了?   你小汁从小就喜欢你小妈呀。   在王旭陪开心姐姐玩小游戏的时候,他在往温念怀里偎,一副柔弱可怜离不了妈妈的样子。   没得说,这是真妈宝。   反正他是挺喜欢温念的,他的世界观很简单,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绕了一圈,男的女的念念哥念念姐,管他那么多干嘛。就依温念对纪知宇的喜欢和溺爱程度,纪知宇不心动才是个瞎子呢。   “纪知宇,你为什么不和你小妈内啥?”   “……时候没到。”   “那什么时候是到了?”   纪知宇沉默着。   -   出来精神病私立医院时天空已经蒙蒙亮,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将他们送出科室,对纪知宇的话深表理解,况且纪知宇是个不吝啬钱财的大客户,更是热情认同着。   “家属你放心就好了,本院一定尽心治疗,让他早日康复。”   “那真是太感谢了。”纪知宇轻笑着点点头。   纪知宇的心随着签字结束陡然轻松,像是压在胸口二十年的石头终于落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温念分享这一消息。他可以带温念离开了,从此之后温念就是他的人了,他们可以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了。   原来只要那么简单,他们就可以解脱。   像做梦。   清晨的车道上零零散散几辆车,晨雾尚未散尽,鸭蛋红的太阳在山峦间穿梭闪现,连绵不尽。   纪知宇恨不得一下子开到家门口。   他停车将王旭放下,用完即丢不带一丝犹豫,可怜的王九日只能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他无情。推开车门时,王旭突然叫道:“纪知宇,那是不是你小妈?”   纪知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眼就确定是温念了,他带着口罩,照旧穿着那条裙子,旁边多了个行李箱。在原地等待着什么,等哪个野男人带他走么?……纪知宇有些不悦地跟他打了个电话。   温念果然从兜里拿出来,看了一眼却没有接。   王旭见情形不好,摔上车门就溜溜球了,为人处世第一条,不要瞎掺和小两口的破事。   纪知宇将车开到小区台阶下,降下车窗:“你干什么去?”   温念显然没回过神,看清是纪知宇后,有些心虚地愣住了。   他有点害怕纪知宇阴沉着脸走过来,毕竟刚才说好了要在家里等他回来,谁料想他好容易做出个决定,就遇上了纪知宇。   “你在这儿等谁呢。”纪知宇按住他抓着行李箱的手。   温念抿了下唇,小声道:“等你。”   纪知宇有些讶异,接过行李箱,牵着他的手回去:“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温念拉下口罩,眼里盈满了笑意,并不在意旁人窥探的目光:“我想和你回去,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这番话耗尽了很大的勇气。   接着就听到温念不是很有底气的问道:“宝宝,我在想我是不是骗了你。”   算骗么?   纪知宇奇怪得看他一眼,无言中什么都没说,却又像说了很多。他真不觉着温念能骗得了他,别人的追求哄骗一眼都能看穿,演技拙劣到让他没有耐心去陪他们演下去。   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是爱温念的,这是一份与众不同的情感。   但无所谓,他只想过好他和温念的小日子,至于旁人的眼光与评判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改变不了,却也可有可无。   温念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去辩解,默默跟着纪知宇往回走。   “宝宝,你爸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他快步走着和纪知宇并肩,没话找话。   纪知宇神情不虞:“你不关心我?”   温念连忙道:“当然关心,但你看起来挺开心地,应该是挺顺利。我想知道,你怎么安排的。”   纪知宇嗯了声,眼里有了丝笑意:“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了,过两天都会解决的。”   “拿着行李箱是要走么,打算去哪?是回南方还是别的地方。”   温念有些赧然羞愧,小声道:“我不知道,我不没几天活的了嘛。”顿了顿,“我回去也是举目无亲,想出去看一看……”   纪知宇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呼出一口气,克制道:“骗你的,医院里搞错了。把你身份证给我。”   “啊?还能这样嘛……你等我找一下。”温念掏了下口袋,两手空空,想着可能在行李箱里,“要不等回家我再给你吧,我记得前两天还见了呢。”   纪知宇轻笑了声,他反倒没有再矫情追问的意思了,温念这样挺好的。打算出门结果半道上才发现忘带身份证,即使他来的不及时,顶多也就是往火车站高铁站跑一趟而已。    第83章   纪知宇一手拉着行李箱, 另一手与温念食指相扣,他步履轻快地往回走。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好奇窥探的目光,坦荡大方, 恨不得将这件事坐实了昭告天下。   回到家。   门一推开, 就望见金灿灿的阳光被阳台上的铁窗筛成平行四边形, 照在枣红色的地砖上,是明晃晃的醒目。   纪知宇的心在跳,激动热烈,他偏过头看向摘口罩脱外套的温念。目光灼灼有亮,在稍显黑暗的玄关像落了碎星, 白皙的面上泛起薄红,嘴唇微微抿着。   温念一怔, 缓缓露出一个笑。   他明白纪知宇的暗示。   同意了。   接着就被纪知宇按到了门上,年轻人的冲动以摧枯拉朽的形式将理智赶走,他热情粗暴地掐住温念的下颌,边亲吻边沿着身形摸索。   温念两只细白的胳膊攀住纪知宇的脖颈,肩膀, 精瘦有力。   他垫着脚仰头回应,主动张开嘴包容孩子的索取,炽热的舌裹挟吸吮着,原本平静的心境随着纪知宇的亲近波澜起伏, 愈演愈烈,搅动着一潭名为欲。望的枯水。   “宝宝……”   纪知宇没有理他,低头啃吻着纤细修长的脖颈, 鼻息间是清甜的发香和温热的暖香。他撩开温念的裙子,沿着大腿一寸寸抚摸微凉的皮肤,掌下的触感光洁细腻, 用力握住时会在指隙见凸起形状。   他向前一步抵得更用力,将温念压在门上。   温念主动迎合着他的靠近,缺氧让他眼神迷离,但对纪知宇的爱让他不愿理睬身体警告的不适。   他有了软弱无能的快乐,朦胧的视线痴痴望着纪知宇,精致漂亮的眼睫像是停栖在白纸上的蝴蝶,扇动蝶翼的幅度全然交由纪知宇来掌握。   纪知宇循着锁骨继续向下,在奶白的肌肤上留下细密的吻痕。   他低头深深嗅闻着温念胸口的气息,有力的手臂锢着窄腰,紧紧扣入怀里。   熟悉的味道让他略微平静一些,发挥着扬汤止沸的作用,烧的纪知宇嗓子发干,浑身的血都焦急地奔涌着。   在他的印象中,温念一直都是现在的模样,惯着他溺着他。   而温念最常穿的就是身上这条水墨色的棉麻吊带裙,节俭、抠搜或者其他让人心酸的词,总之这条裙子发白了,有些年头了。   纪知宇记得温念穿着这件衣服接送他上下学,纤细柔软的白手牵着他的手,是大人牵着孩子的包住的常态。   他们都说纪知宇是没人要的。   才不是呢,温念一点也不嫌弃他是个累赘,把他当成宝贝。   纪知宇无章法地探寻着温念的身后,他想和温念再亲近一点,他想完完全全地占有温念。放在几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现在的疯狂,他可以在家里,和温念做。爱,甚至还让他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裙子……   高挺的鼻梁蹭着温念的胸口,呼吸急促。   温念的眼神柔和垂下,像哄孩子似的拍抚纪知宇的后背。用发夹卡住的长发在亲吻着凌乱,摇摇欲坠,脸颊两边的发丝松散的垂下,衬托着本就性别模糊的面容更像女性,更像一位母亲、妈妈。   他牵着纪知宇的手摸向那片滑腻的布料,无声引导着孩子脱下自己的衣服。   纪知宇顿了下,寂静且克制得望着他,喉结滚动一轮。黑色的瞳仁倒映出温念似笑非笑的模样,没有一丝责难怨怼,与小时候轻笑着鼓励他时不差分毫。   那只比他小一圈的手还在动,在柔软的腰腹缓慢移动着。   温念身上有些肉却很匀称,一双腿长且直,褪下的那块布料顺着腿滑落。他抬腿踢开,光着脚站在地砖上,抬眸望向沉默的纪知宇,小声催促道:“宝宝。”   很难看出纪知宇的情绪,此时温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温念自觉够主动的了,可纪知宇却似乎没有反应,这让他有些不可避免的馁然失落。毕竟他不是第一次了,他想着纪知宇应该不介意这种事吧……他明白人都对第一次有种特殊的情结,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给纪知宇。   但他早就不是了。   越没有什么越以为别人在意什么。   他又没来得委屈,胸口的布料早让纪知宇含湿啃出形状,冷冷得贴在那里。视线由上到下揽过一丝不乱的纪知宇,自己则弄得啥也不是。   纪知宇有一个过分的欲念:他想在他爸床上睡了温念。   只是不知道温念会不会同意,和纪山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美好,但纪知宇就是有这种冲动。他想更了解温念,然后取而代之,记忆这狗操的玩意儿架不住回想,恰如流水洗石,年深日久反而更加清晰可辨。   他比寻常的孩子早慧,也就是开窍早。   四五岁时就见纪山领着不同的女人回家,带着刺鼻香水味的长指甲掐着他的脸颊,夹着嗓子娇滴滴的让他叫妈妈,没有遂意便向纪山嗔怨。   纪知宇对她们都没有好脸色,躲在一边儿倒数着天数,他知道他爸会换人。   他那么聪明,当然记得温念来时的样子,第一见面时温念的头发才到后背,白生生的,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他那会就分得清年龄了,而且温念的胸是平的……这个“妈妈”的一定很小。   温念并没有像那些人那般热情,对他轻笑了下,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温念。   ……我叫纪知宇。   相处一段时间后,温念最常做的事就是煞有其事问纪知宇的意见,然后不管同不同意就对他好。纪知宇不想给温念添麻烦,他却不和他一般见识,笑着振振有词,你是宝宝,你懂什么呀。   纪知宇以为温念会和别的人一样,没多久就会离开。   那时肖明芳告诉他,你自己的父母都不爱你,你还指望外面的人对你好,少做点白日梦吧。   这话让纪知宇害怕了,他不想失去温念,比起喜怒无常的父亲和离异改嫁的母亲,他最在意的还是温念。他的存在让纪知宇知道还有人会爱他,温暖孱弱的怀抱是纪知宇记忆最长久的依恋。   就算在初中时知道温念不是女人时,他还生出了不该有的庆幸。   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抢走温念对他的关心了,他早就清楚自己心胸狭隘,如果温念把注意力分给亲生的弟妹……那纪知宇存在的最后一点牵挂也没了,他惶惶不安,直到看到纪山对温念动手。   温念衣裙凌乱,狼狈且震惊地望着纪山,和死死挡在他身前的纪知宇。   纪知宇在那时第一次欢喜畅快,可以毫无保留的向温念表达爱意,不必再担心了。他的心口胀热,在一下下有力地跳动,像一只盼候黎明的欢快自由的鸟儿,马上就可以振翅高飞。   他不想看温念落泪,那双潸然泪下的眼眸让他无地自容。   他想报答温念,他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可以为温念出头,他可以保护温念,他要带他走,他要……是的是的,他要和温念长相厮守,他们会好起来的。   那时他喜欢温念,兴许是他爱温念。   纪知宇容不下第三者挤入他们之间,他变得焦躁不安,但他太弱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取得普世意义的成就,让温念为他感到骄傲,明白自己并不是只有纪山这一个选择。   一切的优秀都是为了换取温念的注意力。   嫉妒他妈的绵延不绝。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纪知宇的眼睫湿热,激动恼怒的泪水打湿了睫毛,他的呼吸随着温念若有若无的抚弄变得粗重。娇软黏腻的鼻音被啜泣泄露,饱含湿润的诱惑,灰色眸子温驯地仰着他。   纪知宇将他抱起来,稳重决绝地走向了主卧。   他如愿以偿的在他爸的房间里压在温念身上。   温念跪趴在床上,双手缩在胸口,他有些讶异纪知宇选择这里。他偏着头看纪知宇将裙子捞起来,掀着堆积在他的后腰,这个动作对他的身份来说荒诞淫。乱。   他的视线落在床头上挂着的结婚照,纪山和肖明芳亲密无间,恩爱得笑着目视前方。   给温念一种也被他们看到的错觉,慌乱逃避地将脸埋进手臂,所有的感官都用来专注于纪知宇。他也不敢看纪知宇,他听到纪知宇亲昵得喊他,叫温念,念念,妈妈……最后的称呼烫的他一个哆嗦。   可耻的是他想回应纪知宇。   他已经控制不知他自己了,真是疯了。   这本来就是个疯狂的世界,生出一堆疯子很正常呀!   纪知宇是个成年人,接下来的举动不用说也知道怎么做,无微不至,肢体的接触已经满足不了他。他牙根发痒,想亲想啃想咬,他多么想温念是一只鸟儿,让他可以贪婪地吞入腹中。   他也不喜欢这个姿势。   黑沉沉的眼珠子想把看到的一切都刻入脑海,比起细细颤抖的身躯,更想记下来的是温念充盈爱意望过来的眼睛。   “宝宝?……”   温念猝不及防得被翻过来,湿漉漉的眸子睁大望着他,没有真的到最后一步,他已经被逼的哭了出来。   纪知宇满怀柔情地亲吻着他。   他欲壑难平。   床头的杯子里还剩了半杯水,掀起激烈的波澜。   等到夕阳西下,窗外的天空彻底黑了下来,明月高悬,屋里让人脸红的声音才彻底停下。   温念就着纪知宇的手吐出一些液体,无力地躺回去,哑着嗓子张张嘴说了什么。   纪知宇摸了下杯子,太凉了,去客厅倒了杯温水过来。见温念用小臂挡住脸,两条布着牙痕和吻痕的白腿抽抖着摊开,那条裙子被他扯得不成样子,和及腰的长发一样凌乱的缠在温念身上。   他含住一口水,唇对唇渡给温念。   温念落下手臂,双颊通红着对他笑了下,嗓音黏哑:“……还没过瘾啊宝宝。”   “嗯。”纪知宇含着笑意贴上他的掌心,蹭了蹭,“不够。”   “那你让我休息一会儿,把窗户打开吧,过过风。”温念捏捏他的脸,越看越喜欢,凑过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纪知宇拉开窗帘,看到对楼的住户在望过来,那人意识到被发现后讪讪躲开。兴许是和纪山认识的邻居吧,纪知宇的身形较于他父亲,更高上一些修长精瘦。   他拿过梳妆台上的湿巾,想帮温念清理干净,却被温念拉了拉衣角:“宝宝,留着好不好?”   “脏。”   温念酸疼着撑着坐起来,带的本就堆乱的床单更褶皱了,乌黑的长发黏在白胳膊上。他将脸颊贴在纪知宇的肩头,让他摸摸自己的略微凸起的小腹,挑逗道:“要不要留着,给你生个小的纪知宇?”   纪知宇一愣,偏过头看温念胡说八道,还是算了吧。   他把温念抱起来,走向盥洗室:“你只能是我的。”   他不喜欢小孩。   这话把温念逗笑了,他一笑肚子就疼,温柔地亲吻着纪知宇的耳朵:“好,只有你这一个宝宝。”   最爱你了。    第84章   “等等, 你再给我说一遍。”   段嘉瑞难以置信脑子里的声音,他压根就不相信神神鬼鬼这一说,二十多年来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哎呀, 宿主你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嘛,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你就——】   “躺平享受?”   【啊?】   段嘉瑞阴沉着一张脸,内心几欲崩溃,一觉醒来被发配到穷山沟里了。他姐要是看他夜不归宿,非得闹到公安局里去发寻人启事,到时候浪费警力资源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回去后还得上级被骂个狗血淋头。   他看过小说,按照一般的设定, 他得努力刷积分换道具,和各种各样的大姐姐小妹妹开后宫……   有病。   有一说一他挺烦这类小说的,他家里真有姐妹,做不来那么不尊重女性的事儿。而且他是个搞纯爱的,非的是白纸找白纸才行, 最烦的就是小头控制大头。   【宿主,您放心,您考虑的剧情绝对不会发展。】   “是吗,那我还得谢谢你。”   谢你麻花啊。   段嘉瑞眼神麻木的望着木头大梁, 上面还挂个竹编的篮子。昨天他还睡在三百万的床垫上,现在他居然睡得是一翻身就嘎吱嘎吱响的木板子,就算他们家作为泉市首富一夜破产也不至于降级成这样。   他烦躁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不会去我姐得杀了我,她最近忙着公司上市呢。”   这特么和人口拐卖没有区别。   【宿主,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这里、这里可都是纯天然无污染。】   “我家有有机农场。”   【这里空气清新,可以陶冶心灵。】   “我名下有几个山。”   【宿主,您还是个人生赢家啊!】   段嘉瑞并不受用它的吹捧,翻身坐起来,木板床又嘎吱响了一声,他拿起床上的被子闻了闻。有些眼熟。溜薄还一股子霉味,好在有股子淡淡的肥皂味道,勉强还能接受。   他翻着屋里的瓶罐和抽屉,希望能获取一些信息:“人生的分水岭是羊水,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诶宿主,您在现实生活中的职业是什么……】   “Police of the PRC。”   惹到段嘉瑞算踢到硬茬了,系统109第一次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人并没有像先前的宿主那样大呼小叫,而且还是个官家人。既感觉崩坏的副本世界可以被修复,又感觉自己被总局发现后要凉。   它惴惴不安:【宿主,您还记得您先前的梦么?】   段嘉瑞动作一顿,眼神骤然冷戾:“和你们有关系?”   他在小时候乃至青春期都有一段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时光,如果不是更早的记忆是有父母关爱呵护的,他肯定会将自己也当作那个荒诞世界的一部分。光怪陆离,诡异可怖,一切都挑衅着他作为正常人的三观。   为此他母亲领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直到近十年才没有梦到。   在那个世界存在第三种性别的人,男人、女人和雌雄同体的畸形,他们没有将这种常见的病症纳入医保,反而视为一种诅咒,想尽一切办法压迫剥削。   【宿主,在十几年前的时候,这个世界存在着漏洞,因为一些问题将您卷入进来了。现在最高监管中心计划回收一些世界,但为了降低成本,上级决定给予完成度未达到60%的世界一次完善机会。】   【您当时因为bug进入这个世界,所以本世界的系统将您锁定为最初宿主,给予您操纵剧情走向的权利。】   段嘉瑞简直被它的不要脸气笑了,甩锅就甩锅,干嘛说的那么高尚。   合着就是让他去补全剧情。   昏暗的土房子里,虚无的阳光从铁柱窗子里进入,朦胧模糊成为数道丁达尔光。细微的灰尘在其中起伏,段嘉瑞伸手去捉,理所应当的抓住了虚无。   他垂首静默着。   思忖一会儿,段嘉瑞觉着不应该坐以待毙,他成为警察的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看到了压迫和不公。世界上总需要有人能主持正义,倘若缺乏约束,人就会丧失人性,变成披着人皮的野兽。   人之初,性本恶。   “我在这里的时间,对现实有影响么?”   【没有,在宿主您完成任务之前,那边的时间是绝对静止的。】   段嘉瑞心中无语冷笑,又问道:“既然你说了是任务,那我有什么好处,在此期间你能提供什么帮助?”   对面静了。   段嘉瑞和他僵持着。   【只要剧情完成度超过60%,宿主您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同时监管中心会对您做出补偿,比如金钱,能力,人生等多种选择。】   段嘉瑞对此不感兴趣。   接下来的对话是关于这个世界的。   依旧沿用段嘉瑞所看到的设定,更多的剧情是他的名字叫段豹,上面有个哥哥叫段虎。真正的主角是他哥,一个暴躁猥琐的普通男的,凭借着一根惊为天人的聚吧让各类美人为之倾倒臣服的主线。   在他的后宫里有懵懂稚嫩的村妓,风情万种的寡双,来这里采风的热情大学生,甚至还有个雌。堕的失明原配。   段嘉瑞愣了,第一反应就是花溪。   在这则故事里,花溪是最早被段虎糟蹋的受害者,受媒妁之言像个正常人一样嫁了过来。却因为太清高放不下身段,经过一番调。教才学会百般迎。合,走的是跌落污泥的高岭之花路线,最后求着段虎搞大自己的肚子来争宠……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追问道:“现在的时间线是?”   【本世界崩坏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宿主您的哥哥死掉了。】   “……花溪呢。”   【已经是您的嫂子了。】   段嘉瑞有些反胃恶心,他接受不了这事儿,要不是有花溪在,他兴许没那么早分清现实与虚幻。在十五六岁的春晓梦境里,花溪偎在他怀里撒娇耳语,饶有兴致的听他说那些现实世界里的事情——   其余人听他讲现实世界的事情,第一反应是给他喝符水跳大神,搞一堆子虚乌有的法子来帮他解除癔症。   花溪是这里唯一一个不质疑他脑子有病的。   还有些憧憬的问他,倘若真有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他们该怎么过去。   段嘉瑞沉默了。   花溪的设定是被父母隐瞒性别的双性,驻村的医生的孩子,两口子因为村里的瘟疫早早撒手人寰。只能把他托付给丈夫的弟弟,也就是花溪的叔叔,一个没受过教育的粗俗老男人。   要是花溪变成那副模样,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行。   他得救花溪走。   段嘉瑞和花溪最后一面还停留在阻止花溪的叔叔和他强行发生关系,直接杀了老东西,血溅了一墙。   “你们可真不是东西,要么让我在这待到底,要么别拖累无辜的人。”段嘉瑞低声骂道。   系统有点尴尬:【宿主,这些对您来说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可以理解为假的,您别放在心上。】   “你已经影响我的现实生活了,我得多圣母才会原谅你们?”段嘉瑞冷嘲道,“你去给我开个金手指,黄文里面最常见的哪几种,催眠,静止,意识控制,随便什么你必须给我弄来一个。”   【宿主您这有些太……您是要走您哥哥的剧情么。】   并不,他是要让这群人了解一下红色基因。   催眠可以最高效的修正三观,静止可以及时苟命,意识控制是最好的,集优点于一身。   段嘉瑞这人正的发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丝毫不惧阴暗面的歪风邪气。他要做的是藿香正气,呸,弘扬正气!   他推门而出。   明媚耀眼的阳光照的他眯了眯眼,接着循着最早的记忆昂首走出。   青山碧水的山沟沟里,一处农村小院中,院里四处挂着白布,在中间停着一口简陋的棺材。男男女女披着抹布跪着呜呜咽咽,为首的是一个枯瘦的老妇,她哭得直不起来,边捶心口边指着面对着人群的妻孝哭嚎。   她的身后是两排年老或年轻的男人,哭了,但没有完全哭。精明的眼珠子还不时向前看,下流龌龊,有气无力地跟着哼哼两下。   段嘉瑞的出现让他们都惊愕,吊孝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老妇哑着嗓子催促道:“你们这些叔伯兄弟,拿出来亲戚的模样,好好送大虎上路啊——”   她身后男人道:“婶子,那是不是老二……”   “老二???”   “娘嘞,这还、这还真是段老二,他咋回来了?”   那群人乌泱泱地躁动起来。   老妇浑浊的眼珠子亮起一丝光,视线落在段嘉瑞身上后,便掩饰不住地惊恐起来:“小豹,你是来干嘛的,是来带你大哥走的还是干啥。”   段嘉瑞嘴角抽搐,这名可真土,他想了想之前学的伪装课,调整情绪。   虽然但是,他亲妈绝对没这么老,他妈上周刚飞的考瑞亚去做医美,给自己打水光打肉毒的。看起来和他姐年龄差不多,自诩赛过林青霞,貌比李嘉欣,比这干巴老太年轻漂亮的多。   “……妈。”   老妇迟钝地应了一声,一会儿才向他招了招手:“小豹,你过来,替你大哥上柱香。”   段嘉瑞点点头,利落地到她身边跪下,接过旁边人递来的香拜三拜。   余光特意看了一眼花溪。   花溪双目紧闭,妍丽秀美的面容没有泪水,长发垂顺的从肩头滑落。一条白色的布带系在额上,好像并没有穿衣服,只披了一层白纱。如果没有发丝和布料褶皱的遮挡,就能看清他胸前略微凸起的圆润。   柳眉微蹙,红唇干裂,嘴角那里还残留着浅褐色的痕迹。   【宿主,在本世界里双性是属于丈夫的生殖工具,他要为亡夫延续血脉。】   段嘉瑞无语,腹诽着,人都死了生个蛋啊。   系统却语不惊人死不休:【为了防止他挣扎,您的母亲特意让他喝了药物来保持昏迷。】   【按照本世界的惯例,花溪需要和在场的男性血亲媾。和,直至怀孕生下正常的男孩,他就可以去为亡夫殉葬了。】 ?   段嘉瑞真的忍不住想骂人,这不就是不加掩饰的迷。奸么,在场的人都挺有判头的。而且这个惯例也太不把人当人了,他以为花溪是在为他哥守灵,合着是在这当接下来的代。孕工具。   “花溪和我私定终身算什么?”   【算宿主您有艳福。】   段嘉瑞两眼一黑心口一梗,妈的,能投诉这垃圾系统么……这玩意儿就该叫垃圾统,屁用没有还净闯祸,甚至还和他一个受害者倒霉蛋说风凉话。   他也不确定花溪不愿意和段虎在一块有没有自己的原因。   花溪应该是喜欢他的。   平时装作不认识,但倘若四下无人,就会试探着一点点地望他身边挪。还以为人人都和他个瞎子似的看不清,其实他面上的红霞早就暴露了欢喜,羞答答地像只小猫若有若无地挨着段嘉瑞。   段嘉瑞那会才十四五,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父母的恩爱告诉他喜欢就大胆去争取,一份赤诚坦荡的感情是不分年龄的,他们从校服到婚纱。段嘉瑞早恋也没事,只要对待感情是认真的,两人一起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就不可能遭到反对。   怕惊到花溪,他用挨近的手指勾了勾花溪的指尖。   花溪果然惊慌地低下头,偏过脸不忍看他,但并没有移开手。温凉柔软的手任由段嘉瑞紧握着,十指相扣,直到被段嘉瑞半推半就地抱到腿上。   他的眼睫弯起,涣散无亮的眸子在此时有了神,激动地快要哭了……   段嘉瑞也不知所措,磕绊的想尽语言去哄他,边用衣袖帮花溪擦拭眼角。   如果他和花溪在现实世界,他们一定早就谈了场甜蜜蜜的恋爱了,也不知道二十大多了还是条连恋爱都没谈过单身狗。   直白点说,就是差点感觉。   没有人让他有见到花溪时的那份悸动。他算是能明白周幽王那孙子为什么能点起烽火台了,意中人一笑值千金,他也愿意在烽火台上放烟花,连着放上一年半载的都乐意。   段嘉瑞在众人战战兢兢的目光里参加着接下来的流程。   他连演都不演了,反正垃圾统也答应给他开挂,只要等到结束后,他就把花溪护在身边了。他得下山报警,把这些玩意儿都送进去判一盼,都去蹲牢子去!   老太太颤巍巍地站起来,浑浊的黄褐色眼珠子扫视一圈,嗓音嘶哑:“我家大虎被这个丧门星克死了,老少爷们都别客气,年纪轻轻就死了,连个孙子都没给我留下——辛苦诸位帮我老段家留个种。”   说着,她还在旁边女人的搀扶下往下跪。   段嘉瑞无语到嘴角抽搐,别给这干巴老太跪散架了,他那么大一活儿子在这站着,反倒不如那些叔伯兄弟有用。   他抿了下唇,蹲下来:“妈,还有我呢,我也是您儿子。”   【宿主,您得排队去。】   ……我排你麻花排哦。   段嘉瑞差点就吐出一口老血,聚众淫。乱可是大雷,他可没心胸宽广到让别人和自己一起睡初恋。而且他相信花溪对他还有感情,两人的故事绝对没有那么早结束,兴许、万一他们还有结果呢。   明明是系统失误导致他和花溪分开的。   艹,垃圾统。   【宿主,您骂的小点声,已为您获得金手指:记忆修改。限定时间为24小时,指定对象为非重要npc。】   段嘉瑞已经麻了:“你是不是最底层的系统,连一点牛逼的技能都不给。”   【……嗯呢亲亲。】   干巴老太甩开段嘉瑞的搀扶,三寸金莲颤巍巍的走到花溪身边,枯瘦的手指掐着他的下颌,像在展示货物:“老少爷们别计较那么多,当时我儿子就是为了娶这个丧门星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你们尽情的做就好了,只要把他搞大肚子了,怎么着都成。”   她的手滑向花溪的衣领,扯着衣襟猛地一扯。   段嘉瑞眼疾手快地脱下外套挡住他人的视线,怒目与惊愕的老太对视,他将花溪裹进怀里。这具身体温凉柔软,隔着布料能感受到麻绳捆绑的存在,这个世界是因为搞黄而存在的,自然不难猜是那种捆绑的方式……   “妈的垃圾统,你把这些人的记忆都改了,改成临死前我哥给我托妻献子!”   【宿主,您的母亲并不属于非重要npc的范畴。】   不儿,谁他妈口味猎奇攻略干巴老太?!   段嘉瑞抱起花溪,戒备地退靠在棺材前,右手摸上供桌的香炉:“你把这些男的给改了,管他抽签排队的,全都改成我的名。”   垃圾统不敢再多问,它也怕宿主出事,之后担的责任就更大了。   【系统提示:您已使用“记忆修改”,作用对象为在场男性配角,技能使用成功。】   段嘉瑞清晰地看到在场的男人全都卡顿几秒,目光混沌着,等到再次清亮时,已然变得纯洁懵懂。这作用效果堪比南宫文雅摸头,暗流涌动地杀气全然消失,迷茫地交换着视线。   旁边的干巴老太还是骂骂咧咧,扑上来挂到他手臂上。   “妈,我哥给我托梦,说以后花溪就是我的人了。”段嘉瑞信誓旦旦地挡开她。   “这是好事啊。”一个中年男人笑道,“小豹回来了,还带着大虎的遗愿,第一次先让给小豹吧。我们等下次再来。”   干巴老太神情变了几遍,嘀嘀咕咕着骂了几句。   段嘉瑞胡说八道着糊弄人,边抱起花溪向记忆中的主卧走去,他要等花溪醒来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5章   段嘉瑞跟干巴老太要了碗中药, 一勺一勺给花溪喂下去,打算在旁边守着顺便想一想如何完善世界线时,被老太太抓着衣领揪出去了。   他反抗也不是, 一较劲儿敢拽老太太一跟头, 只能顺着力道跟着出去。   “诶——妈, 你干嘛啊?”   段老太太眯着眼量他:“这些年你干嘛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虎一死你就冒出来了。”   “我哥给我托梦了。”段嘉瑞也不知道咋解释,在逼问的目光中赧然道,“这些年我搁外面做生意, 赔钱了,回家里躲债呢。”   段老太没有什么反应。   段嘉瑞羞愧地笑着, 挠了挠脸。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没有村子外的地图,段嘉瑞想着既然有来采风画画的大学生,怎么着也得在山下弄几个城镇糊弄。反正他之前的记忆里,也只在话语里听过大城市,寸土寸金的S市, 权势滔天的A市——应该能蒙对。   盘问了一些段嘉瑞现编的假消息,段老太打消了对他的猜疑,老眼含泪,拉着他的手拍了拍。   段嘉瑞干笑两声:“对了妈, 花溪怎么成我嫂子了。”   “还不是因为当年他把你给害死了,我都说过多少次少掺和那些脏东西的事儿,你跟给犟驴似的听不进去, 这就是报应。后来他叔要把他打死,但大虎突然害病了,我就想着让他先过门给大虎冲冲喜。”段老太提起来就觉着晦气。   “当时他一过门, 大虎的病就好了,这不得给咱们家添香火,你猜怎么着——他说他要嫁的不是大虎,寻死觅活,把家里折腾的不安生。”   段嘉瑞听得百感交集,这不废话么,花溪喜欢的人是他。   花溪的性格确实不可貌相,当时杀他叔的时候,花溪就逮着他强吻了好几口,笑得眉眼弯弯。   但听段老太的话,这货似乎是没死透。   “花二叔还活着?”   段老太的脸色更难看了,拉着段嘉瑞往厨房走,絮絮叨叨:“那瞎子没攮对地方,他二叔命大,捡回来一条命。他二叔供他吃喝,他还跟个白眼狼似的,还不如养条狗。”   段嘉瑞听得一怔,这是花溪替他背黑锅了,杀人最忌讳的就是没死透,他消失的这段时间,花溪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当时他十六岁,颇为诧异地看着这里白花花的马赛克课本,打算去找花溪吐槽一顿,顺便教他自己高一新学的古诗词。两个世界简直是鲜明的对比,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他就这么大点出息,屁大点小事儿都乐得跟花溪说一下。   他为此还在市里成立了一个失明儿童救助基金会,从各方面提供帮助,自己也打算学一下盲文什么的,回头还能让花溪打发一下时间。   结果这些事儿刚开个头,花溪的二叔就来了。   山里的天气难以捉摸,鲜少有大晴天,即使有也会很快转变为阴雨。段嘉瑞趁着吃过晚饭就休息的空隙,挎着书包,翻窗跳到花溪房间里找他。   刚说了几句话,他就被花溪藏到了床底下。   也不知道这个作者设定的什么破时间线,屋里只亮着一豆黯淡昏黄的煤油灯,垂下的床单挡住了床的空隙。花溪还维持着刚刚盘坐的姿势,一条腿曲着,一条腿落下来,那只脚丫子故作镇定的晃啊晃,拉长的影子摇啊摇。   段嘉瑞那会儿个子已经长开了,一米八多的小伙子缩在床底下,警惕地等着花溪将他二叔糊弄走。   人在紧张得时候,总会胡思乱想很多东西。   比如段嘉瑞想挠一下花溪的脚心,看着挺小的,也比他的嫩。但想到花溪看不见东西,顶多拿着棍儿在村子里溜达,大了之后就更不爱出门了,生怕被被人发现他是个双性。   也说得通了,走路走的少。   在他看来这里的人更可怜的是脑子有病,双性只是两性畸形,去医院里做个手术就好了。乱搞歧视的的才是更该被唾骂的,大家都是人,分什么高低贵贱。   他们这里还有村妓制度。   在丰收节时大张旗鼓的在祠堂里滥。交,美其名曰用阳气压一下脏东西的晦气,乞求来年更好的收成。如果第二年的收成不好,那祠堂里的倒霉蛋就会被欺辱的更狠,半夜还能听到那里凄厉的哭嚎。   那天晚上的花二叔似乎是喝醉了,趔趔趄趄得从门口走向花溪。   他知道花溪是双性,一般因为嫌弃只是站在门口骂几句离开,但这次却极其反常。花溪收回腿往一旁缩,生怕被他叔叔挨到,段嘉瑞头顶的床板被吓得扑簌簌落下灰尘,嘎吱嘎吱摇摇欲坠。   此外还有花溪害怕到极点的央求,哭叫着让他叔叔离开。   段嘉瑞那会对人性还抱有一丝希冀,就算再过分也不能对亲侄子下手吧,顶多骂两句得了。但他也挺窝囊的,看着喜欢人挨骂却不能出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两条黢黑粗胖,布满毛发的腿走到床沿。   接下来的话击碎了段嘉瑞的三观。   ——花溪,反正你将来要被别人操,不如先让二叔操一操吧。   段嘉瑞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二叔是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带着对自己二叔的滤镜,以为花溪的二叔再过分也不会太过分。结果这话简直是畜牲才说的出口,不分血缘亲疏,这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花二叔抬腿爬上小床。   之后是花溪的反抗,花溪骂了很多甚至死命的咬了他一口,唯独就是不向床底下的段嘉瑞求救。   婶婶可忍叔不可忍。   段嘉瑞没有动静地爬了出来,举着斜挎包狠狠地从背后砸到花二叔头上,一下子就把这个醉鬼砸晕了。他做事做绝,捞过旁边针线筐里的剪刀一把攮了下去,没几下就被花溪抱着拉开了。   那时的花溪挤进他怀里,胳膊环住段嘉瑞的腰身,仰头夺走了他的初吻。   是淡淡的草药香。   段嘉瑞脑子哄一下就乱了,油灯里的光下,花溪白皙的小脸被照成油画般的暖黄色,浓密的睫毛眨动,粉嫩的唇笑着拉开弧度。他咽了咽喉咙,肾上腺素飙升后转化为对心上人的悸动。   他回吻了过去。   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亲密的拥在一起。   段嘉瑞想要带花溪私奔,他也这么做了,拿起一只手电筒和干粮就带着花溪向山下走去。十万大山困不住他们。明月冰冷的高悬,无情照着大地,他紧紧牵着花溪的手奔跑着。   树林。   山路。   溪流。   月亮在山林间时隐时现,风声呼啸,墨黑色的草木影影绰绰,猫头鹰扇着翅膀扑啦啦飞开。   段嘉瑞气喘吁吁,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以十几岁高中生的脑子来看,他们已经跑的足够远了。只要休息一个白天,趁着夜色赶路,很快就能离开这该死的大山的。   回忆到这里,段嘉瑞便忍不住闭目自嘲的笑了下。   想得太美了。   他和花溪在一处山洞落脚休息后,花溪向他袒露了自己的秘密。他们没有做。爱。段嘉瑞用手怜爱地摸了摸,还是想不通只是多了一个器官,为什么会在这里遭到剥削。似乎和现实世界里,一些男人厌女差不多,村里人也有从双性人**爬出来的,到后来甚至连亲生母亲都赶到深山里自生自灭……   大家不都是人嘛。   段嘉瑞却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这边来,他担心花溪的下场,会不会被山里的豺狼吃掉,会不会被村里人发现,会不会不小心掉进溪谷——他为此惶惶不安,但他真正的家人都劝他是一场梦,没必要较真。   得知现在花溪的现在下场后,他真的没脸和花溪见面了。   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宿主,您没必要为此烦心,实在不想看到原配,可以让他自生自灭。您不要,有的是人愿意要呢,不必为他担心。】   “滚。”   这垃圾统拖出枪毙三年都算仁慈。   为了完成世界线才想起他了,要是段虎不死,还不知道花溪会沦落怎样一个下场呢。   段嘉瑞没心思和段老太太修一下母子情,她可没少给他喝符水,还在他梦。遗后往他被窝里塞人。一脑门子写着给老段家传宗接代,人活着就是为了繁衍呗。   段老太吃着洋芋,边嚼边催促道:“小豹你在外面有女人么。”   “没有。”   “那你去弄块布垫到床上吧,等明天一早再晾到院子里,也算过个洞房了。咱们家现在就你一个男丁,妈算了算,再娶个媳妇儿还得花钱,你先拿那个脏东西对付两年,等咱们条件好了再把他卖到祠堂去。”   段嘉瑞听不得这话,愠怒道:“这是犯罪。”   段老太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吹了吹大米粥,松垮的嘴皮子在碗边溜了一圈,哑声道:“那你把咱村里都抓起来吧。”   段嘉瑞沉默着垂眸,他觉着是可行的。不存在法不责众……现在是新社会,少拿着前朝的陋习来带坏现代的风气。   “你做完后,就让脏东西撅着趴一会,怀上了咱家就算有香火了。”   段嘉瑞真无语了,生生生,生个蛋啊:“花溪的骨架更偏向男性,要是生孩子会有生命危险,等几年再说吧。”   段老太懒得理他了:“那让你堂哥来吧,他们都挺乐意的,反正生下来都是挂到大虎族谱上,谁来都一样。”   在他们看来,花溪无足轻重,最大的作用是用来传承血脉,肚子里藏着他们家的种罢了。   等生完孩子就让他去下面继续伺候段虎。   段嘉瑞也不想理这老太太,几年不见还是一个样,他烦躁道:“合着我就是个借种的呗。”   “你不乐意有的是人乐意。”段老太撂下碗,拔高了声音,“你今晚不做就换你堂哥来,他早就看上脏东西了。”   “不儿,您这说嘛呢您清楚么?”段嘉瑞气乐了,“花溪他有名有姓的,你张口闭口就是脏东西,就您干净。”   他不伺候了,埃及吧咋样咋样。   段老太看他离开,喊了他一声:“小豹,你去把我屋里柜子上的药膏拿走,菩萨说能生儿子,你和脏东西睡觉的时候抹他下边儿。”   段嘉瑞没回她,气得想原地打一套军体拳。   菩萨,真有菩萨救世主就不该允许这种现象发生,这逼地方真的能让活人变成鬼。   【宿主,其实你没必要管这些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数据而已,气大伤身……】   “我是人民警察。”   他的重音落在中间两个字上。   【……哦。】   段嘉瑞上大学的时候还花一个暑假去山村支教,他姐为了确保贫困女童有学上,自己创办了个透明的慈善机构。家里还各种捐款修路盖学校,一家四口随便挑一位往这一放就是金身圣人。   他今儿算是掉恶人谷里了。   【宿主您打算怎么办,成立敌后根据地?】   没有温度声音饱含戏谑。   段嘉瑞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那轮弯钩斜月,轻声喃喃道:“怎么不行。”   系统沉默了,这人正的发邪啊。   “小豹,你把药拿上,妈想抱孙子。”段老太一手拿着白布,一手拿着瓷罐药盒,佝偻着后背蹒跚追回来。   段嘉瑞:“……”   艹!   他赶紧把段老太推回她屋里,妈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段老太直接往他兜里塞,边塞边催他等会多抹点儿。   等忙完了,段嘉瑞才回到东屋。   屋里黑洞洞的,只能借着月光看东西,摸索着点亮了煤油灯。   段嘉瑞把这两样东西随手撂桌上,也不知道哪里产的三无药膏呢,到时候抹的生病发炎就不能耐了。   他十分头疼的坐在条凳上,驼着背手肘压在膝盖,双手交叠撑着额头。   窸窸窣窣。   他闻声抬头。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花溪坐起来了。他没来得及找花溪的衣服,刚把麻绳拆了歇一歇,就被段老太拽出去了。   花溪披着薄被子,茫然空洞地望过来,肤白如雪玉。   段嘉瑞对他笑了笑,思忖着如何让两人的重逢没那么尴尬,毕竟十年没见了,物是人非。   如果花溪知道他是谁,淡然无澜的面上肯定会有变化,也不知道是骂他还是欢喜的啜泣……大概骂他的占比更多。   油灯毕波作响。   有风从窗户门缝钻进来,吹出尖锐的小动静,让段嘉瑞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一丁点。   他目光期待,试探着问道:“花溪,你还记得我么?……”   花溪并没有反应。   段嘉瑞想着可能是没认出他是谁,抿了下唇,轻手轻脚的走进坐到床沿,脸颊发烫:“我是段嘉瑞。”   当时他不止一次说自己不是段豹,这里只有花溪听了进去,会笑着叫他嘉瑞……   十年的光景,应该不至于连这忘了吧。   花溪缓慢的眨着眼,在段嘉瑞期待的眼神中,嘶哑着开口:“你怎么还不操。我?”    第86章   段嘉瑞被这话惊住了, 带着羞赧的笑意一瞬间凝住,他不可置信地窥探着花溪的神情。他怀疑花溪在赌气故意气他,但他面上麻木苍白, 没有任何波动, 静静的, 像静静地湖水。   静了。   花溪松开压住薄被的手,那张并不算干净的藏蓝毯子从他的肩头滑落,他赤。裸着上身,微微偏过脸去望段嘉瑞。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反应, 叹息着后靠在到墙上,两条腿曲着分开。   他低着头, 黑缎子般的长发顺势垂落,鸦羽般的长睫遮挡出一片阴影。枯红的唇动了动:“段虎他妈让你来的,你还、咳,你还犹豫什么?”   段嘉瑞慌乱地垂眸,他尚且明白他和花溪的性别并不完全相同, 花溪的身下不能随便让人看,他扯过一角被子盖上去。   “我不睡你。”他整理着被子。   花溪没抬头,静了一会儿,嗤笑一声:“那你来干什么?”   他掀开段嘉瑞帮他遮羞的被子, 跪起来挨近他,雪白的大腿斜着交叠在一起,两只纤细的手臂撑在床上, 讥讽的勾唇笑着望他。   “段虎他妈该不会找了个阳。痿的吧。”   “还是说你想要前戏?”   小口的热气扑在段嘉瑞耳畔,将他羞臊的温度点燃沸腾,让他心无节奏的乱跳。他不为所动, 半阖眼睫,漆黑的眼珠子凝着花溪抚摸自己大腿的手。   他不是柳下惠,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是段嘉瑞,你忘了吗?”段嘉瑞攥住那只摸到裤腰带的手,明显感觉比先前粗糙了,“……我回来了。”   花溪停下动作,一会后并不听他的话,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束缚,柳眉皱起催促道:“你到底操不操,不行就快点换人,早点弄完我好休息。”   段嘉瑞很难想象花溪会说出这种话,和这里的人一样直白粗鄙,随便和人发生关系像喝水一样,如此轻易的说了出来。他记得以前花溪是很容易害羞的,拉一拉手就红着脸低头不吭声,一靠近还会躲开要自己缓一缓。   他用力将花溪拉近怀里,惊得他叫了一声。   花溪边咳边骂的要从他怀里离开,但推搡的力气并不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可段嘉瑞判断着并不是调情,花溪是真的生气了。   他很轻易就抓住了花溪的两只手腕,抬臂搂住他的肩膀,跟抱孩子似的将他困在怀里。花溪怒目圆睁,涣散无神的瞳孔倒映着他,胸口随着明显的呼吸一起一伏。   段嘉瑞于心不忍,柔着嗓音追问道:“你真把我忘了?”   “戏弄我一个瞎子对你们来说很有意思?”花溪嘶哑小声着反问,嘴角漾着笑,仰着脖子循声靠近,“我记不记得,不全在你们么。”   段嘉瑞呼吸一滞:“这次真的是我……”   “可你抓的我手腕好疼,松开好不好。”花溪舔了他的唇,语调悠长,“松开我,我今晚好好伺候你,当你真的是段嘉瑞,让你也搞大我的肚子,给他们家生个你的野种。”   他被段嘉瑞松开了。   他看不见他脸上心疼的神情,俨然将段嘉瑞当作众多想睡他人中的一位,哪怕他再怎么强调都无济于事。花溪不愿意相信他。   这背后,或许是那些人在没有段嘉瑞在时对他的戏弄,欺骗一个瞎子易如反掌。   “花溪,我不是来和你睡觉的,我是……我是来救你的。”段嘉瑞对停顿后的话语莫名羞臊,他觉着挺不要脸的,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话。   花溪笑了下,一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将手摸向大腿内侧,恬不知耻地瘫软在段嘉瑞身上:“你不用管我,我这样、挺好的。”   段嘉瑞看到他的眼眸浮出泪水,脸颊渐渐泛红,挡住花溪动作的手腕,愠怒道:“你犯得着这么作践自己么。”   花溪笑着抬手,在段嘉瑞硬朗的侧脸糊了一片水,腥甜湿凉,“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早就嫁人了,现在我男人死了,你凭什么管我?”   在段嘉瑞消失的这十年里,花溪不可能为他守身如玉。   他当然可以不嫁人,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一条死路。在这里,像花溪这样畸异的怪胎并不算人,死了也没人心疼。那时他才十七岁,明知道犯下错后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太胆怯了,他没有宁为玉碎的刚烈,他想活着……   他想问一问段嘉瑞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可以有很多种原因,花溪问过段家人,想尽办法打听段嘉瑞的下落。得到的无非是因为段嘉瑞好好的一个正常人,犯不上为了他抛下正常日子不过,他这种脏东西有什么资格要求段嘉瑞为他放弃。   他们都在奚落花溪被骗了。   花溪想过其他的可能,试着反驳,却没有人在护着他为他出头。被教训过后,也只能在别人嘲笑他愚蠢天真时尴尬地附议。渐渐的他也接受了这种可能,一个被诅咒的脏东西,一个没用的瞎子,除了帮别人生孩子也没有别的用了。   段嘉瑞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主动招惹他,拿一些不存在的尊重平等编着骗他。   最可恶的是段嘉瑞啊!   他本来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坦然地接受命运,凭什么段嘉瑞要叫醒他,给他编出一个又一个触手可及的谎言。得到他的信任后,毫不留情一声不响的离开,生怕花溪黏上他一样。   花溪知道自己是异类,可他也有感情,也有心,没必要上赶着被段嘉瑞欺骗。   段嘉瑞被他一番话怼的语噎,沉了沉呼吸,抓住那只在他侧脸涂抹的白手咬了一口,盯着花溪怒道:“是不是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   花溪冷笑一声:“小叔言重了,叫不叫都在你。”   他怨恨段嘉瑞。   非要等到段虎死了之后才出现,摆明了就是为了躲他呀。   段嘉瑞冤枉的很,打算将那个傻逼系统的话全盘托出,刚想开口就听到系统在那里幽幽提醒道:【宿主,就算您说了也没人会相信您,他已经不是容易上当受骗的未成年了。】   妈的。   较真的理论起来,其实段嘉瑞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任何谎话,男女平等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学校的课本也不是以性。交为主题,像花溪这样的人在现实世界也不会受到歧视和虐待……都是这个傻逼系统搞得鬼啊。   段嘉瑞心烦意乱地着抱住花溪,合着他说什么都不对呗。   花溪一怔,由着他搂抱缓神,男人过高的温度从一侧传来。即使他不着片缕也没有感到冷意,久违的温暖让他忍不住态度缓和,眨眼的频率变得缓慢。   要是段嘉瑞没走该多好……   不对。   花溪警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被段嘉瑞蒙骗了,他鼓起所有的勇气迈出第一步,最后落得一个嫁人冲喜的结局。从他人眼中的男性变成了下贱的脏东西,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父母帮他辛苦隐藏的秘密。   这一次如果他再不长记性。   大概肯定是加快死亡的进程,兴许连十月怀胎的时间都不留给他,想祠堂的村妓那样被折磨致死。   他压下酸涩的泪意,维持平静:“你妈说了,今晚让你和我做,如果你不碰我的话,第二天会有别人来。”   段嘉瑞轻声道:“没有别人,都是我来。”   得亏垃圾统有那么零星的作用,不然真的会成为花溪说的那样,一群男人抓阄排队的等着和花溪睡觉。   “那开始吧。”花溪从他怀里起开,自觉地寻了个姿势抱着腿躺下。   意识到这样会和段嘉瑞面对面,他很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想了想,又改成了背对着段嘉瑞塌腰趴下的动作。不大的圆润正对着段嘉瑞,同时还伴着花溪的催促,看得出他有反应了。   段嘉瑞真的不是来睡觉的,他没花溪想的那么龌龊,重新拿起被子披在他身上。回到桌上去找水,只有个冷了的凉水壶,他拎着铜壶出去找热水。   一开门,就遇到了守在门口的彭老太太。   乌漆嘛黑的夜色中,彭老太太披着厚被子缩在台阶上,俨然也被段嘉瑞突然开门吓了一跳。一见儿子出来了,她就要往屋里钻,要不是段嘉瑞慌忙地拦着,这老太太就贴着门缝钻进来了。   下赛季段嘉瑞防詹姆斯。   段嘉瑞无语地拽她下来:“你干嘛。”   “我告诉你,你个脏东西,把你小叔子伺候好了。早点给我们老段家添香进火,不然我就让我儿子拿锄头砸死你,给我新儿媳妇腾地方!”彭老太跳着脚怒骂。   “妈,你没新儿媳妇。”   见段嘉瑞衣衫整齐,她又掐段嘉瑞的腰:“小豹你在外头混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怎么生孩子啊,把你那裤腰带给我解开!解开!解开!”   段嘉瑞最烦的就是民生调解,之前刚进警局的时候就遇到过要和他决一死战的双刀老太太,这会还遇上这么个耍流氓的。   他还不能还手,只能被追的满院子跑,和段老太太绕着石碾子磨盘玩躲猫猫。   “妈,我脱,我这就脱,你别闪着腰了!”   “大晚上你不睡觉,跟你老娘玩藏猫,你回你哥屋里去!”   你追我赶。   段嘉瑞等老太太跑累了才到厨房找热水,发现有个热水壶后,拿着水壶就会东屋了。一进来就合上门,把段老太太关在屋外头,娘俩隔着门板子唠嗑。   “小豹,你加把劲儿,妈在外面听着呢。哎呦,累死我了!”   段嘉瑞插上门栓,坐在条凳上喘气,绕出来一身热汗:“这事儿你听个啥,你亲儿子的没意思,你听隔壁寡妇的去。”   “我听他的干嘛,你是我儿子,换成别人的我还不乐意听呢。”段老太太逮着门板锤了几下。   “妈你要是真没事儿干,你去烧点热水行么?”   “干嘛?!”   “洗澡。”   段嘉瑞真特么气笑了,胡说八道着糊弄老太太一边儿去。他倒了半杯热水,用铜壶里剩的凉水对了对,摸着温度还可以才递到花溪手里。   “喝点吧,你嗓子都劈叉了。”   花溪没有接,戒备道:“我不渴。”   段嘉瑞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服软央求地笑道:“喝一点,润润嗓子,等会把那老太太赶走。”   啊?   花溪惊诧地眨眨眼,他和段虎在一块过夜的时候,这老太太一守就是一宿。天寒地冻的,甚至大雪天天一亮就跑出来骂他生不出个儿子,也是生命力顽强冻不死。   段嘉瑞见他感兴趣,循循善诱道:“你先喝点,这杯水喝完了,我就告诉你怎么弄。”   花溪有些犹豫,但一想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骗的,就着段嘉瑞的手喝了一小口。他从被段老太太迷晕后,就再没好好地喝过一口水,算下了快有两天米水未进了。   喝完之后,段嘉瑞又给他倒了一杯。   “多喝点,不然上火容易长水泡。”   花溪轻笑一声,想和之前那样调笑回去,却反应过来自己和段嘉瑞没有可能了。冷着脸斜他一眼,嘲道:“和你有什么关系,真会多管闲事。”   段嘉瑞想到自己要干什么就想笑,也不在意花溪的对他小性子,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把花溪逗得有了丝真正的笑意,弯起眼睛笑道:“你怎么那么坏啊。”   段嘉瑞也不确定行不行,但大概率是可以的,他整了整床铺,问道:“你先去和段虎做的时候,动静大么?”   他挺烦段虎的,先前一起下河洗澡的时候,非得和他比牛牛。他不和段虎比,段虎就去拽其他小小子的,还自封了个叽吧大王的称号。   【宿主,这是每一个总攻都该有的基本构造,您的也不小。】   段嘉瑞没理垃圾统,他不至于没素质到光天化日遛鸟,在他们家里不太存在光屁股的情况。少爷三岁穿的就是西服短裤小皮鞋了,再早点就是纸尿裤,很少存在裸。奔的情况。   花溪面色微冷,在他身后无表情道:“分人,有的时候动静大,有的时候动静小。”   段嘉瑞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他知道花溪没得选。定了定神,压下心烦意乱的念头,努力调整情绪:“那咱们今晚弄个动静大的,等会你叫还是我叫?”   “以前你和段虎……以前你喜欢怎么喊,我配合你。”   都是成年人了。   段嘉瑞觉着没什么不能聊的,他俩现在是一条战壕里的,为了反对傻逼世界强行按头嘿嘿嘿而努力奋斗。   但花溪却红了脸,蹙着眉怒视他,红唇抿着下撇。想说什么却没说,气呼呼地转身要走,却被段嘉瑞拉着披了条被子。   “夜里凉你还光屁溜,明天感冒了怎么办。”   花溪推开他,回呛道:“冻死我活该。”   段嘉瑞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看着花溪气愤地到桌椅那坐着,裹紧寄几的小被子,拿着他刚刚冷上的热水吹一吹,抿一口。   忍不住笑了下,变凶了,但还是和之前一样可爱。    第87章   夜色惶惶。   黑暗的房间里亮着一盏煤油灯, 摆在放桌上,照的旁边低头喝水的花溪娴静乖巧。有句话说的挺好,灯下看美人, 越看越精神。段嘉瑞看得出花溪瘦了很多, 本就不大的小脸双颊还向内凹陷, 憔悴的让人心疼。   那双捧着杯子的手细骨伶仃,手背上的骨头根根分明,生动形象的演示了皮包骨头。   他抱过花溪,花溪是那种藏肉的小骨架。贴近了才会发现身上软软的,根本就舍不得用力, 生怕抱紧了会弄疼他。   花溪却不这么想,坐在段嘉瑞怀里用脚掌踩他的脚背, 抓着他的搭在腰上的手臂十指相扣,还明知故问地小声埋怨道:“你怎么不抱紧我啊,是不喜欢我么?”   到那份上了,段嘉瑞再矜持有家教都得上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一口。鼻腔里满是他身上的草药香, 温柔静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他看来花溪就是温香软玉的具象化。   把花溪痒得在他怀里扭动,嘴上说着他欺负人, 却笑着弯起眼睛。   段嘉瑞对这个世界的一众人心生怨诽,非要把他家钟灵毓秀的小媳妇儿折磨的不成人样么。明明花溪一直在帮助他们,就算因为失明一直遭受非议, 但还是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半夜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背着药箱过去。   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再找他抓药。   他研究完床腿挺结实的,经得起晃动, 要是跟他今天醒来的那个一样,今晚他和花溪就得席地而眠了。   “花溪,你过来。”   “我不。”   段嘉瑞被他气笑了,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花溪身边咬耳朵:“老太太可在门口听墙根呢,要是发现咱俩没睡,又得挠门骂街了。”   花溪厌烦地皱了下眉,偏过脸没有说话。   段嘉瑞拉着他的手腕摩挲着,也清楚当初的不告而别是真把花溪惹生气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瞎子,身下的秘密还暴露了。在没有他在的日子里,一定很难熬,光是活下来就用尽所有力气了……   他欠花溪的。   “小宝,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不理我。”他搂住花溪的肩膀,温和地央求着他理理自己。   花溪背过去的眼睛红了,泪水盈成了水膜,只能靠连续眨动眼睛才拦住汹涌的泪水。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他,除了父母,只有段嘉瑞了。他吸了吸鼻子,不肯再在段嘉瑞面前软弱了,他就是个……大骗子。   他竭力维持嗓音的平静,讥讽道:“然后你在把我交给他们,让他们替你去执行正义?段豹,我没那么蠢。”   段嘉瑞一怔,本能地否认:“我没有。”   花溪嗤笑了一声,回过头重复道:“对,你没有。”   他分得清段嘉瑞和其他人,世上只有段嘉瑞还会对他心生怜悯,带着高高在上的救世主慈悲。好像拯救他这种脏东西可以满足他的那点虚伪的成就感,何必呢,在这里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作践。   他憎恶身下畸异的器官,如果没有祂的出现,自己怎么可能沦落到这步境地。   四目相对。   段嘉瑞哀痛的凝着这双可怜的眼睛,涣散无神,像是两颗蒙尘失光的黑曜石。他想和从前一样给花溪一个拥抱,但花溪垂下眼睫,挣开他的怀抱离开了。   藏蓝色的薄被滑落。   花溪赤身而立,病癯瘦弱,黑色的长发缠绕在玉白的身躯上。他的身形介于男女之间,桃色嫩红在发丝下若隐若现,小腹平坦昭示着尚未孕育生命,莹莹发亮的白腿交叠走近。   他跪在段嘉瑞身前,垂首乞求道:“段豹你要是你真的可怜我,就让我怀孕,这样我还能多活十个月。”   就当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了。   段嘉瑞被惊得瞳孔骤缩,他一把将花溪拉起来,真就是故意朝他心窝里扎刺。他不容抗拒地将花溪搂紧,掌下的皮肤温凉细腻,瘦骨嶙峋。   他一手捧住花溪的脸颊,侧首贴着他的发顶,用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方式安抚他:“我不是段豹,我是段嘉瑞。”   花溪挣扎着,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快要哭了,段嘉瑞真是他的冤家对头。每次都用花言巧语来骗他,他还每次都心动欢喜,因为他贪恋段嘉瑞与众不同的温柔。他是唯一一个将他当作正常人看的段嘉瑞啊。   “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求你了,你睡我好不好。你睡了我,让我怀孕,等到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不欠你们的了……”   这一长串话压抑着泪意,最后险些哽咽失声。   没必要瞎折腾,段嘉瑞只需要把裤子脱下来,剩下的让他来就好了。   花溪胆怯了,靠近段嘉瑞时,他作为被欺骗的对象反而更加慌乱。   他不想在追问什么,害怕从他口中得到截然相反的恶意。和段虎一样,和那些段家人一样,和知情的所有人一样——你做什么梦呢,你身上脏,还死皮赖脸粘着好孩子。   现在好了,段嘉瑞因为你下落不明了,他就是为了躲你。   他不敢再近一步了。   生个孩子吧,生个孩子他们之间就有联系了。   男人都喜欢孩子。兴许这样段嘉瑞再离开时消失的时间会短一些,就算他真的死了,段嘉瑞看着那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孩子也会想起他。   兴许段嘉瑞会念他的好吧。   花溪无力地倚靠在他的胸口,眼眸含泪,仰头抽泣着央求:“你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孩子很好养的,要是个男孩,你就当成条猫狗随便给口吃的……真的很好养,不用你操心,给口吃的就能养大……”   “要是个女孩或者和我一样,你就把祂掐死。”   他撑不住了,泪水从眼眶溢出,在面颊留下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这俨然是在交代后事的架势。   段嘉瑞欲言又止,这让他意识到花溪已经不再相信他了,他的信用在这里透支了。他低头亲吻着他脸上溢出的泪水,这种轻柔的举动让花溪皱了眉,啜泣着偏过脸想要躲开。   “花溪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花溪沉默了,不愿意回应他的话。   所有的自主权并不在他的手中。   他厌恶段嘉瑞的温柔,轻易就让他掉了眼泪,忍不住哭泣自己的无能为力,像对待正常人那样满足他的自尊心,尊重他的骨气。可现实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教训,像他这种人不过是在做白日梦罢了。   兴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只有他表现的太过于渴望。   他一反常态的抛下所有的谨慎,甘愿相信段嘉瑞的话,跨出父母尽所能为他编织的安全区。现在想想真是蠢的可怜,让人发笑。   段嘉瑞盯了他很久,是那种欲言又止但了然心事的眼神。   他没有在多说什么,直接将花溪抱了起来走向床上,那瘦弱雪白的身体在藏蓝色的床单上打开。花溪缓慢的眨着眼睛,等了一阵儿似乎明白段嘉瑞确实对自己没有那种想法,默默将手往下伸。   段嘉瑞看出了他的反应,按住了他的手腕,望向手肘撑着床坐起来的花溪,他抓着他的腰单膝跪在床上。   陌生的感觉让花溪瞬间睁大了眼睛,清透的泪水从眼尾滑落,藏匿于发间。湿热灵活,啃吻着他最敏感的地方,弄得他唇齿颤抖。   他用大腿蹭了蹭段嘉瑞的肩膀,呼吸急促:“你干嘛……”   段嘉瑞没有抬头,犬齿稍稍用力故意在他的唇瓣磋磨,吮吸着缝中的液体。前所未有的刺激冲上花溪的脑海,踢踹着想从他的掌下逃脱,直到过电般的触感让他眼前一白。   他绝对是故意的。   花溪颤抖着侧过身缩起来,哭喘着不愿意理这个人。   段嘉瑞尴尬的抿了下唇,明明是花溪缠着让他做的,真更进一步了又开始要躲开。他的手肘撑在花溪身侧,另一只手帮他擦拭着眼泪,讨嫌的让他尝尝口中的味道:“不是你说要做的吗?”   花溪眼泪扑簌簌的滑落,水红色的唇往下撇:“我是说做了,但是你太过分了……”   “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   这话说的软软的。   段嘉瑞干的和说的根本不一样,他想的是段嘉瑞直接进来,把这些虚头巴脑的前戏都跳过。他们只履行生孩子的义务就够了,不要拖泥带水,不然他很快就会原谅段嘉瑞对他的始乱终弃。   段嘉瑞无奈地摸上他的大腿根,指尖蹭了蹭:“你是希望我粗暴点?”   “嗯。”花溪带着哭腔点点头,说完意识到段嘉瑞打算干什么,赶忙紧紧并着膝盖,“我也不要你,你把你堂哥叫来,你叔叔也行——唔。”   段嘉瑞可以好性子的和花溪慢慢来,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老婆出轨,还特么是在床上叫别的男人。他凶猛的亲吻着,汲取着他口腔中的氧气,急得花溪锤他的肩膀,泪水流的更凶了。   湿热的小舌由着他含住,笨拙地想要逃跑,却被段嘉瑞掐着下颚动弹不得。   水声啧啧。   段嘉瑞亲够才放开他,看到了花溪脸上神情的空白,缩着肩膀打着细细地颤抖。他退到一边让花溪缓一缓,帮他顺着后背,却在他的身后发现一片水亮,这是……尿床了?   他有那么吓人嘛。   他去衣柜里找了件软布衣服,无奈地帮他擦拭着身下,却见花溪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肯出声。赶忙去救下他的手指,已经落了一圈小小的齿痕,语气轻柔地疑问:“花溪,小宝?”   花溪呜咽一声,红着眼圈委屈道:“你何必这么作弄我……”   “不是你先当着我的面要找别的男人么。”段嘉瑞挨到他身边,把他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亲了亲略微凹陷的脸颊,“饿了么,我给你找点吃的去。”   “不用,我昨天吃过了。”   段嘉瑞让这个答案气得眼前一黑,少爷一天三顿还得加顿夜宵,结果花溪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这纯粹就是饿不死的做法。   “我去煮点面条,你必须吃。”   “真不用,你妈知道了又得骂我。”花溪这次真慌了,拉着段嘉瑞不让他起来,“你今晚和我睡觉就行了。”   段嘉瑞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知道花溪还惦记生那破孩子,轻声道:“太瘦了也留不住孩子,到时候怀上了也容易流产,先吃饱吧。吃饱了,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花溪脸颊微微泛红,显然是心动了:“那你妈怎么办?”   “你是我媳妇儿,我只管你。”段嘉瑞见他气息没有刚才乱了,顺势将拉起来,“我挺会煮面条的,等会你就瞧好吧。”    第88章   段嘉瑞有少爷命没少爷病, 爸妈对他基本上是放养的态度,就算和这边断联了,也得和他姐段嘉怡一起去夏令营荒野求生。再大点就是警校里训练, 有段时间卧底还摊了一个月的鸡蛋灌饼, 生意火爆, 被队长追着骂做那么好吃是想转业么。   其实他不止会摊鸡蛋灌饼,还会在戈壁滩上炒糖色呢。   要不买鸡蛋灌饼发家致富也行。   【宿主,这个世界是花市文,不是种田致富。】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段嘉瑞拿打火机点燃枯枝烂叶, 塞进灶口,“为什么国家大力普及义务教育, 为什么在早年间鼓励知识分子下乡,现在又在大学里搞支教计划。”   【宿主您想多了,您把世界线完善了就好了……】   火光映红了段嘉瑞的脸,燃烧跳动的火焰在他的目光中倒映,他语调缓慢, 似乎是边想边说:“我记得你说那些人里,有一个是大学生吧,所以这个世界的地图并不局限于这个山沟沟。”   指的是段虎的后宫之一,某个高官的孙子, 吃饱了撑的来山村采风搞艺术。   在上山的过程中扭伤了腿,被段虎捡回家悉心照料,照料一半就照料到床上去了。在他养伤期间, 两个人还演上了恨海情天,如果没有花溪的存在,大学生都愿意放下优渥的生活, 主动留下来跟他男耕男织。   作者还恶趣味的搞了个为争抢段虎侍寝权的夜爬戏份,花溪和大学生争着要和他睡觉,最后段虎以责任为名说让大学生有机会再来看他,自己要照顾好花溪——不儿,照顾哪儿去了,给人饿的面黄肌瘦的。   段嘉瑞看了院子里摆着的棺材,嘴角抽搐,但想到死者为大也不好多说什么。   【宿主您要是实在心动,您可以来个灵堂play。】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段嘉瑞往灶膛里添柴,扣上锅盖去搜罗橱柜。   “如果我不走,花溪绝对不会那么惨,兴许继承他爸妈的衣钵开个小医院呢。我回来第一天就跟他嘿嘿嘿,我还是个玩意儿呢。”   黑色的掉漆橱柜放着竹筐,里面摆满了圆滚滚的鸡蛋,连干净得连个鸡屎都没有,快赶上购物商场包装好的了。旁边还有红糖,挂面,香油杂七杂八的调味品,主打的是不分时间线随机刷新。   段嘉瑞也不客气,只在拿出来的时候心虚的看了眼段老太睡觉的屋子,想了想也不以为意,大不了就被她撵着掐后腰呗。老太太还裹小脚了,只在平地上倒腾的快,但凡段嘉瑞跑到院子外她就出不来了。   问就是以前卡过bug。   坏嘉瑞偷老太太鸡蛋。   等水开还得几分钟,段嘉瑞没心思听系统给他灌输完善世界线的要求,他万一再突然离开,花溪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他得在离开前,把周围的环境稍微改变改变,把所有的风险都排除在外。   他过去找花溪。   【宿主您好好走剧情吧,等您把世界线完善到60%,您在回去原来世界时可以随机选一位后宫带走的。而且花溪并不是最好的,随着剧情的发展,您会了解到更多的人设。】   【您喜欢双性寡夫么,更偏向直男审美,前凸后翘婀娜多姿,而且还带了一个孩子。您要是想搞养成系,也不是不可以,名字我都想好了,可以叫禁欲的正直继父。】   “……”   太刑了。   段嘉瑞警告道:“恋童癖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你这种东西放在我们那儿是要被排队枪毙的。”   这说得就跟他来配种似的。他表哥倒是在部队里养猪时给母猪配过,被称为配种圣手……后来退役了就回家代言猪饲料、猪奶粉和猪疫苗了,大家都调侃他这辈子算是和猪杠上了。   “这里之所以风气不好,就是因为教育没有普及到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因为能生孩子而富裕发展。”   【那您说怎么办。】   “要致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段嘉瑞低声道,“我过段时间去看看地图到底开到哪,那个大学生的存在就代表有我没去过的地方,有大学生就意味着有市区,有市区就代表有发展,兴许可以摆脱现状。”   系统忍不住泼他凉水:【没有人会支持宿主你,大家都忙着生孩子呢。】   “生孩子就是因为穷,困顿与此,只能在有限的资源中竞争。在此之前的重男轻女就是因为生产力不足,女性天生的力量较小,在以力气讲道理的农耕时代必然是不沾光的。”   “但在现代不只是靠力气,更重要的是脑子,男女之间的智商是一样的,没必要守着这破规矩。”段嘉瑞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地合上。   【那这有什么关系。】   段嘉瑞并不是多爱讲道理的性格,但他想让周围的人和他同频,除了花溪就没人了。这个系统的开放程度还如花溪一个土著呢,格局小得让人无语。   他简短道:“父母为之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父母对子女的爱可以改变自身的三观,上述的动机也是想让自己的血脉得以延续,获得更好的发展。他们当然知道A市B市发展好,可即使想去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这个小罐子里斗蛐蛐。   当时他也接手过老年妇女离家出走的案子,丈夫只是一味地谴责妻子玩手机玩坏了脑子,并没有意识到是妻子的认知是因为获得了新知识而发生改变,几个女儿却都支持母亲追求自由。   由此可见人的发展受认知层次的局限,将格局打开,又是另一翻天地。   花溪闻声望过来,本能地缩了下肩膀,听到段嘉瑞叫了他的名字才笑了下,接着想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又冷了脸。   “那么烦我啊。”段嘉瑞讨嫌地凑过去,笑着掐着他的双颊捏了捏。   花溪藏不住用气息笑了起来,抿着唇,垂睫不肯转过来看他:“我讨厌你。”   段嘉瑞长嗯一声点点头:“先讨厌吧,总好过对我没感觉。”   花溪惊诧于他的混不吝,微张着唇不知道说什么。   “走,哥哥给你煮糖水鸡蛋吃。”段嘉瑞搂着他起来,揽着花溪的肩膀往外走,过台阶时还细心的提醒他注意脚下。   花溪小声回怼:“我比你大一岁,你该叫我哥哥。”   段嘉瑞很好说话,调情嘛,要的是有一位情商高:“行,哥哥吃不吃糖水鸡蛋。”   “不是说吃面条么。”   “先吃糖水鸡蛋,再吃面条。”段嘉瑞他姐痛经,每次生理期之前都让他去做,结果人家边吃变喝冰美式,没得说,他觉着他姐宫寒纯属活该。   段嘉瑞让他在灶前坐着,夜里凉,也不确定花溪这一格电的体质能续航多久。去橱柜里找了红枣生姜,寻思先弄点养胃补气血的再慢慢来,以花溪的胃口估计随便吃点就饱了。   他将鸡蛋磕进碗里,放了四个。   “……段、你放那么多,你妈知道了怎么办。”花溪坐在小马扎上,惴惴不安地望着段嘉瑞,手指在膝上扣着指甲。   段嘉瑞想得开:“发现就发现呗,大不了撵着我骂一顿,又不是吃了十二个南瓜。”   “那个,你答应我的别忘了。”花溪又强调一遍。   段嘉瑞乐了:“行,吃饱了再说这事儿。”   他不吝啬红糖,往锅里倒了小半袋子,拿菜刀切了姜片和红枣一股脑倒进去。   他单手叉腰倒数时间,温润俊俏的眉眼被水雾氤氲,高挺的鼻梁分割光影,淡色的唇勾着一抹笑意。   段嘉瑞的模样从始至终都是现实世界里的样貌,身形颀长高挑,长得也精神大气。平时在蓝色常服外套个夹克,行得正坐得直,妥妥就是传统审美中的中式帅哥。   花溪双手压在膝上托腮,被暖意烤的昏昏欲睡。   安静温暖的静谧中只有炉灶咕嘟咕嘟的水声,灶膛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段嘉瑞用铁勺搅动着水沿,甜腻腻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   “你……”花溪小声地泄出一个单音,但实在怕打破此时的美好,闭上嘴轻咳了一声,佯装嗓子不舒服。   段嘉瑞觉着差不多了,将鸡蛋红枣舀进搪瓷碗:“你吃姜么,不多放了,我刚才吃了一片发现不算很辣。”   将碗递给花溪:“先吃这个吧,等会要是没吃饱,再来吃面条。”   他是真的喜欢吃碳水,每次上夜班就用警局里的微波炉做马克定食,颇为嘚瑟端到办公桌上,把同事馋得直羡慕。一周过去后,大家都胖了三四斤,只有他在背后悄悄的回家刷体脂。   人,无法抵御碳水的诱惑。   花溪自从和段虎在一起后,就没好好吃过饭了,一是不适应也不愿意捡他们的剩菜吃,二是段老太太对自家的食材都有数,一篮子鸡蛋她都得天天数。   段嘉瑞见花溪捧着碗不为所动,以为不满意,结果蹲下来就发现花溪眼里含着一汪泪水,鼻翼细微的抽动着,咬着下唇不肯哭出来。   这是委屈了。   他目光沉滞,抬手擦去花溪眼角滑落的泪水,愈发理亏,别说花溪讨厌他了。这事儿要是落到他身上,他绝对得把渣了自己的人宰了,花溪本来好好的一个男生,因为自己才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你先尝尝,吃完再哭。”段嘉瑞接过来,用勺子将鸡蛋分开,递到花溪唇边。   花溪的呼吸带着水音,咽了咽喉咙努力把泪意往回藏。   可段嘉瑞对他太好了,他真的克制不住心口的酸涩。他又一次想挨着段嘉瑞诉说自己的经历。不长记性,屡教不改,他唾弃自己的没出息……   段嘉瑞凑近亲了亲他:“我知道你怨我,先吃完好不好。”   “段嘉瑞,你——”花溪转过脸叫他,可话到了嘴边儿再次陷入沉默,泪水先他一步表明了心意。   “我真的特别讨厌你。”   哭着呢喃。   段嘉瑞让他哭得心也跟着纠疼,专一疼媳妇儿这点算是家传,自己的媳妇儿怎么疼都不过分。要是让他爸他妈知道他这番行为,肯定也得骂他渣男,花溪这番嘴硬无疑是未忘记他的表白。   他深呼吸平复心情,扯动嘴角笑了下:“没事,我喜欢你。”   他放下勺子捧住花溪脸,温柔的亲吻着:“你要是在哭,就被那老太太发现了,我给你做的糖水鸡蛋得让她吃了。别哭了,可是为你了才动火的,多少吃点。”   【好一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滚。   花溪哭喘着点点头,吃了俩鸡蛋就说饱了,不想在吃。段嘉瑞就让他再喝点糖水溜溜缝,自己非常利落地把剩下的打扫了,他倒哪都不会苦了自己的嘴。   天塌下来也是吃饭最大。   段嘉瑞十分不客气地片了腊肉熏肉,又打了三个鸡蛋,切了一把菜叶子煮面条吃。今天忙了一天他都没好好吃顿饭,段老太太做的米饭不知道煮了几遍,一股子馊味,他沾沾嘴唇就撂下跑了。   少爷卧底的时候还能摊鸡蛋灌饼吃呢,一辈子没吃过苦在这儿崴了泥。   等到他盛的时候就改用盆了,一对比确实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个高饭量大很正常。等胃口不好了,就代表人老了,段嘉瑞这么认为。   他心大也是家传的。   段嘉瑞先扶着花溪回屋,之后才去端着自己的饭盆回去,他还是挺喜欢农村熏得腊肉灌肠。在市区里买的就不如下乡自己熏,他收租的时候,也有关系好的老住户送他一些,单纯的蒸熟就香迷糊了。   本着有技能就要在人前展露的原则,他拿了两双筷子回屋,刚才看花溪对面条有些兴趣,估计是还能再吃点。   “好香啊。”   “是吧。”段嘉瑞嘚瑟地笑了下,因为花溪看不见,他就让他先吃了。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喂太磨叽,那玩意儿仅适用于调情的时候。   他夹起一块送过去:“你再尝尝腊肉,就是有点咸。”   花溪有些犹豫地垂下眼睫,思考自己吃了会不会算不合规矩,因为那是块肉。但段嘉瑞啧了声打断他的思绪,颇为霸道地威胁道:“你不吃就别想和我做。”   “段嘉瑞。”花溪略微生气的看过来。   不料被段嘉瑞喂了一口,第一反应是香,他也确实好久没吃肉了。对段嘉瑞的抗拒也减轻了几分,态度肉眼可见的软和了,小口咀嚼着。   段嘉瑞笑了一下,吃差不多之后摸了摸花溪的肚子。被花溪困倦地嗔了一眼。他吃饱了正精神呢,但看得出花溪有些犯食困了,眼睫缓慢地眨动着。   听到段嘉瑞放下筷子。   花溪打起精神坐直,认真道:“做么?”   “不做。”段嘉瑞摸出来花溪吃饱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吃撑了,忍不住想笑,“饭后拒绝激烈运动,而且刚吃完就做容易吐。”   原来在这埋伏着呢。   花溪想和他生气,却也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欣喜但不开心。他怕明天没办法和段老太太交差,一晚上净吃饭了,并没有完成她的抱孙子大业。   段嘉瑞伸个懒腰起身,摸摸他的发顶:“哎呦,你别想她了,她问你你就说我阳。痿。”   反正花溪知道他不痿就行,别人的眼光无所谓。   花溪跟上他,不自觉地和段嘉瑞站到了一条线上,忧心忡忡地疑问道:“那她就得找别的人来睡我了。”   “艹!”段嘉瑞无语地骂道,“没事,我在她不敢怎样你。”   他抬手熄灭了煤油灯,玻璃外壳折射出窗外的冷冷白的月光,淡蓝色的光辉从纸糊的窗棂子打下来,照的周围也算亮堂。   回过头发现花溪坐在床沿上,还没去里边睡。   “不是,熄了灯就不困了?”段嘉瑞笑着调侃他。   花溪摇摇头,解释道:“按理说你得睡里面,要是你晚上有动静我得给你拿水拿尿壶,这样方便。”   段嘉瑞神情复杂,拉着他往里推,低声道:“我还没老到半夜起夜的年纪,再说你又看不见,你没事儿就已经很好了。”   他把花溪压着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花溪哦了一声,睁着眼睛看屋顶,虽然他失明看不见。山里晚上冷,两个人睡就是比一个人暖和,段嘉瑞身上热腾腾的,肌肤相贴一会儿就觉着舒服。   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他谨慎地听着段嘉瑞的呼吸,想等到变得又沉又缓时再挨近一些,殊不知段嘉瑞并没有睡着,疑惑地挑眉看着他等待着什么。   不大会,段嘉瑞就看到花溪翻了个身,由平躺改为了面朝他的姿势,悄悄地挪近一点点。   原来是想挨着他啊。    第89章   段嘉瑞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 花溪从他怀里坐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他用手掐了掐眉心,不用想就知道是段老太来叫他了。   “小豹!段豹!给妈开门, 妈有事问你!”   段嘉瑞厌烦地啧了一声, 拉住要从它身上爬过去开门的花溪, 抬臂将花溪搂住。扯过被子打算睡回笼觉。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六点半准时醒,瞥了一眼窗户还蒙蒙亮透着蓝呢。   【宿主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   妈的,正是鬼呲牙的时候,起那么早上坟啊。   他不打算搭理段老太太, 惯得,他对家人的划分很清晰。自己有爸有妈有姐姐, 他们绝对不会在凌晨四点敲他的门。   晾一会得了,时间长了他真受不了。   谁想到那老太太越拍越响,中间静了一会儿,竟然拿个棍子隔着门缝摆弄门栓。吓得花溪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哗啦啦响, 还伴着她骂段嘉瑞被脏东西迷了眼的事儿,在床上勾着下不来了。   段嘉瑞深深地闭了闭眼,撑着上身对门口怒道:“妈,你还想抱孙子么?!”   “……”   从门缝伸出来的棍子顿了下, 显然是段老太在思考,接着收了回去。抓着外头的门鼻儿合上门:“你拿了我的鸡蛋?”   “对。”段嘉瑞安抚着害怕的花溪,顺着他的后背, “我饿了,吃几个怎么了。”   段老太不甘心:“全是你吃的?……脏东西吃了没,你可别把粮食糟践到他身上。”   段嘉瑞无语笑了, 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据他所知他们家在村里绝对算不上穷,段虎他爸为了救村长死了,所有分给他们家的地是最肥沃的之一,主要是租给村里其他人种。后院还养着鸡鸭鹅,没事儿段老太就挎着篮子去外边儿卖鸡蛋。   他理直气壮:“都是我吃的,我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让你抱孙子。”   段老太现在就一个儿子了,自然不会和段嘉瑞对着干,她还指望着段嘉瑞传宗接代呢,这是他们老段家的香火。   “行小豹,你天还早你就再休息会,让脏东西给我出来。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他干呢,这个点还不起来,让他快点过来。”段老太只有前两句和颜悦色,后面又是满满的厌恶。   “花溪累着了,下床都难,你孙子知道他妈受罪可就不来了。”段嘉瑞差不多掌握了段老太的逻辑,就要孙子,别的一概不管。   “你要他干嘛,我去弄。”   段老太叫了一声:“没啥,就是院子的扫撒,你和那个脏东西就躺着吧。”   等了一会儿,她又跑到了门缝那里,“等会你起了就把那块子白布给我,我挂外头去,权当你洞房过了,让乡里乡亲们知道你是个爷们了。”   段嘉瑞懒得和她掰扯了,拖着腔回了句:“知道了。”   花溪仰着望他,眉心微蹙:“段嘉瑞,你把你妈给骗了。”   段嘉瑞不以为意,他可不是那种老实木楞的好人,相反,他一堆鬼主意机灵着呢。想要惩治坏人,就得比坏人更聪明更坏才行,他最烦的就是那种不懂变通的圣母和道德标兵了,看得人心急还自觉有理。   那才是真正的犟种。   他将花溪往怀里搂了搂,咬着耳朵逗他道:“你觉着我该怎么办?”   “跟她说实话,给她来个火上浇油,顺着门缝也得挤过来吃了你。”   “段虎不会骗你妈。”花溪小声嘀咕道。   段嘉瑞闭着眼笑了一声,嗓音中带着刚醒的沙哑,温和平静地玩笑道:“那不是我妈,是段虎他妈。我妈刘女士年年十八,自诩江湖第一美人儿,豪迈不拘小节,和这老太太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没事提段虎干嘛,还对那个死鬼念念不忘?”   花溪摇摇头,想把这五年的事儿都抖搂出出来告诉段嘉瑞,可除了给段嘉瑞添堵也没有用。肯定会让段嘉瑞搂着他温声细语的哄,说都是他的错,但看到他这么做,心里又说不出的憋闷。   段虎知道他喜欢自己弟弟。   他起初也想过把段虎当作大伯尊重,但段虎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渐对他动手动脚,最后竟发展到脱裤子让他去摸去感受那里的存在。   花溪被段嘉瑞惯坏了,忘了生为双性的低贱,还下意识的使小性子……   被逼急了也会还手,又抓又挠的反抗,甚至还会咬人。这就惹怒了段虎,总会被教训顿狠的才老实。   次数多了,也就让段虎对他失去了兴趣。   但段虎的坏比直接打他还要过分,虚伪的让花溪作呕。他在段老太面前装作很维护的样子,背地里却总是和段嘉瑞去比较,骂他是瘟神,连段嘉瑞都不要他了。   他总想着装十天半个月的好人就能让花溪感恩戴德。   但花溪在前十七年过得还算正常,并没吃过什么苦,父母对他疼爱有加,之后就是段嘉瑞细心温柔的关护。   就算看不见,花溪也渐渐地被段嘉瑞吸引,他分得清谁对自己是真的好。   段嘉瑞会为了自己赶走看他笑话的小孩,还愿意花时间逗他笑,变着法的倒腾出山里没有的东西作为惊喜。   段嘉瑞一定是个阳光温暖的人。   少年的情窦初开是热烈的,花溪是他们中最先捅破窗户纸的人。   溪流淙淙,石块依次分开组成一条线,长满湿滑的青苔。段嘉瑞脱下鞋跳进水里扶他过去,那只手比他的大一些,热一些,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段嘉瑞另一只手臂在旁边虚护着,笑得清朗:“相信我,摔下来我也能接住你。”   花溪的脸没由的红了,他感觉那烫人的温度从相贴的皮肤传来,烧的他全身发热。等走过去后,段嘉瑞都松手了,他也没舍得放开。还十分不要脸地拉的更紧了,向段嘉瑞靠近一些。   当时段嘉瑞愣住了,问他怎么了。   刚说完,花溪就挤进了他怀里,面红耳赤的将脸埋在段嘉瑞肩膀上,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段嘉瑞因为他是男生拒绝的话,他就告诉他自己的秘密,他也可以像女孩子那样生孩子。   段嘉瑞没有立刻将他推开,全身僵硬地被花溪搂着。   参天大树的树影婆娑,太阳的光被筛成豹纹似的光斑,段嘉瑞仰头望着上面,觉着刺目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怀里的人也在紧张,耳边是花溪害羞的温度和呼吸,两只细手臂搂着他的腰。   他恍惚间似乎听到耳膜充血的声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比树林窸窸窣窣的声音还要响亮,将世界侵占为空白,只剩下莫名激动的心跳。   鬼使神差中,他慢慢地用同样的动作回抱住花溪。   温软、弱小。   像只完全依附于他的小猫。   段嘉瑞在十六岁那一年第一次生出保护欲,对象是与他性别相同的少年。   现在花溪挨着段嘉瑞,他忽的想起在坐在段嘉瑞腿上时,他总会有这个小动作。   他看不到段嘉瑞,只能用触觉来感知。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喜欢的少年鼻梁挺翘,眉骨凸起来,眼睛是大大的双眼皮,眉毛很浓,睫毛很长。   对了,嘴唇也薄薄的,但和他本人一样柔软。   想到这里,花溪禁不住笑了下,他还是喜欢段嘉瑞的。   段嘉瑞则有些不开心,一天一夜了,聊别的花溪没有笑,偏偏提到段虎就笑了。捏了捏花溪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颊,指腹落在浅淡的小梨涡上,幽怨道:“别笑了,还是想想怎么和段虎他妈交差吧。”   花溪捂住被他捏过的地方,抿着唇仍藏有笑意,羞涩道:“……那我们弄个落。红?”   他可以的。   他听父母说过自己的女**官是健全的,没有人进来过,那个膜兴许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还在的话就是他为段嘉瑞守身如玉最好的证明。   花溪认为这是可行的。   到时候他不用多说,段嘉瑞肯定会激动的亲吻他,用力的把种子给他。   他也不用再牵挂段嘉瑞的不告而别了,只要段嘉瑞愿意和他睡觉,还像从前那样对他好。耽误的这五年,受过的屈辱,他都可以抛之脑后,痛痛快快的和段嘉瑞做恩爱的夫夫。   花溪的脸颊微微泛红,期待的垂睫等待着段嘉瑞的动作。   段嘉瑞也是这么想的,有一块红就得了,过上一两个小时氧化了也发现不出问题。   说干就干。   他起身在屋里晃一圈,在针线筐里找了根针刺破手指,滴了两滴在白布上。将那块布在桌上摊开晾着,看了一眼就重新回去躺着了,行动力算是点满了。   花溪不明白他干嘛要走,感到段嘉瑞回来后,跪着爬到他身边。   段嘉瑞有些感慨自己的聪明才智,那些短剧没白看,嘚瑟地对花溪挑了下眉:“今天你什么活都别干了,老太太差使你,你就装一下。”   “啊?”   “刚才跟段虎他妈说的你也听到了,你就装一下事后腰酸乏力就行了,实在不会,你就动不动揉揉腰。”段嘉瑞有些害羞。   “你想啊,我在平均范围内真算很大的尺寸,咱俩又做了半夜。你这、你这不得内啥嘛,不得腰酸腿疼嘛。”   段嘉瑞也觉着说不出口,差不多意思意思就算结束了,这话但凡和花溪外的人说都算耍流氓。   花溪一怔,空落的笑了下,轻轻握住段嘉瑞的手:“那落。红怎么办?”   段嘉瑞看了眼已经凝成小红点的中指指尖,将这个过程解释了一下。   没说完就抓住了花溪突然伸来的手腕。他本身就是侧坐在床上,大咧咧的敞着,得亏是眼疾手快,不然就被掏裆了。   上学的时候,小小子之间都坏,动不动就猴子偷桃千年杀的。段嘉瑞又是孩子堆里混得开的,要想占便宜不吃亏,就得把反应能力练出来。   花溪这一下子算是帮他回忆童年了。   “不是,小宝你干嘛啊。”段嘉瑞匪夷所思,拽着腕子把他拉过来。   花溪和他较劲未果,轻得根本不是对手,可爱的杏眼直视着道:“我想摸摸你。”   段嘉瑞一时语噎:“这不是随便摸的,起来了你负责?”   “我负责。”花溪的下巴尖尖在他肩膀上,怏怏不乐,“你不操。我,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是男人还是女人?”   段嘉瑞被这番话惊了,立刻道:“怎么可能,绝对没有。”   花溪不相信的哼笑一声,沉默一会又问道:“我和五年前比,是不是丑了很多,让你觉着下不去手……”   “怎么可能!”   段嘉瑞抬手拨开他鬓边的碎发,将花溪拉近贴贴,帮他打消焦虑:“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漂亮的,只是有一点点憔悴啦,现在我回来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从今天开始就和你一刀两断了。”   花溪沉默着,片刻后还是要掏段嘉瑞的裆,哀怨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操。我?”   如果段嘉瑞喜欢他的话,就会想和他发生关系。   段嘉瑞被问得语噎了,怎么说。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他当然巴不得酣畅淋漓的做一场。   但花溪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可能不允许。   第二个原因就是花溪他并不是出于喜欢他,仅仅是那群人给他施压逼他和别的男人做而已,随便谁都可以。   段嘉瑞不介意花溪在他之前有过别的男人,那是不得已的委屈求全。   但他有感情洁癖。他无法接受花溪心里有别的男人,或者是不爱他,却可以坦然和他上床。   他不喜欢这种**。   在他看来,这些必须是纯爱的。    第90章   等到天亮了, 段家的男性亲戚来着帮忙把棺木抬到偏房,这边的说法还是等花溪替他生下孩子后就勒死陪葬,到那时才能入土, 到了下面身边也也有个服侍暖床的。   段嘉瑞听这话听得嘴角抽搐, 有时候打破封建迷信显得如此重要。   “诶小豹, 昨天过得怎么样?”段大伯给一圈人散烟,递给段嘉瑞一根,“听段虎说他那口子脾气烈得很,轻易不让近身,脑瓜子给闹成花瓜了。你这是挠哪了?”   段嘉瑞摆摆手没接, 少爷出门在外都是等着别人敬烟,而且还不抽杂牌土烟。他得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重心:“不抽, 戒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将他面上闪过的一丝厌恶理解为对花溪的嫌恶,咯咯笑了出来。   “二哥,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你这身量教训一个花溪还不跟玩似的。赶羊的鞭子沾了水, 收着力气打也不破皮儿,疼了就学会乖了。”有人帮他出主意。   说罢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段嘉瑞冷冷得扫着他们,觉着这里的人只是单纯的披了一张人皮,还不如山林奔走的野兽。直到有人看他一眼时, 他才配合的笑了出来,混不吝地插兜歪着肩膀笑道:“犯不着,让我哥养的跟小鸡仔似的, 我床上就让他夹着嗓子的喊爸了。”   【宿主,您很有搞艾斯爱慕的潜质啊。】   潜质个蛋,净给自己媳妇儿造黄谣了。段嘉瑞无语地腹诽。   “我去, 小豹出息啊。”   “可以可以,这才是个爷们。”   “要不说老二就是比老大机灵,地蛋跟你小豹哥学着点,凤霞净闹着往外跑。你把她睡服了,不久没事儿了——哎小豹,你咋让你嫂子配合你的,他就那么乖乖撅着等你?”段大伯深嘬一口烟,眯着眼打量喂鸡回来的花溪。   不得不说,一晚上过去花溪没之前看着木讷了,眼睛看着着哭肿了,脚步虚浮。出来后站了一会儿,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人。   见没人理他,搂着喂鸡的笸箩会去了厨房。   段大伯回头看向段嘉瑞。   段嘉瑞鄙夷地嗤笑一声:“我妈给他下了点药,反抗不了,药劲儿过了就拉着我不让走。”   段熊压低声音叫了声段嘉瑞,对他挤眉弄眼:“不带劲儿?”   “凑活吧。”段嘉瑞将问题抛回去,戏谑道,“你还知道更带劲儿的人?”   “必然啊弟弟。”   说起这个人,堂哥段熊就激动了,粗短的眉毛在麦色的皮肤上扬起,短圆的眼睛瞪得溜圆,甚至有了亮光。   他坐在条凳上,用力拍了一把大腿,指着段嘉瑞惋惜道:“你是去外面打工了,不知道柳影,那胸脯又白又大,那小腰两只手就能圈过来,那屁股——更没的说!”   他用双手比出一个夸张的曲线身形。   “艹,原来是你小子在他家门口挂的腰带?”   “可算了吧,柳影现在不让我过去了,他家那小子十三四开始懂事儿了。我一去给他送东西,他儿子就护他跟护什么似的,跟他爸活着的时候一个样。”段熊骂骂咧咧。   他拍了下段嘉瑞的上臂,被段嘉瑞一脚踹到凳子上,趔趄着差点趴下。讪笑道:“小豹你长的是哥几个里最好看的,你都能把花溪给训得喊爸,你试试能不能把柳影给睡了。”   “你跟柳影睡一次就行了,保管比你嫂子强得多。”   段嘉瑞懒得搭理他们:“我不喜欢带崽子的,跟上赶着当爹似的。”   “小豹,你把他儿子弄走就行,他儿子一走,你把柳影留给我就行了。”段熊没出息的嘿嘿笑着,挠挠头流露出想捡漏的意思。   “……”   【宿主,已检测到攻略对象:柳影。】   段嘉瑞险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不是兄弟,不是——   闹呢???   这和逼他出轨有什么区别,他今早刚喊过自己是个搞纯爱的,结果现在就给他安排任务搞小三了。段嘉瑞在心里问候系统的祖宗十八代,研发者创始人全都在被问候的范围内,脑子有病才搞这么垃圾系统吧。   【宿主,我以为您是个正人君子,哎,没想到您的心灵居然如此污秽。】   段嘉瑞眼前一黑,听出还有救,催促道:“你有屁快放,我得对花溪负责。”   【宿主,您只要刷够后宫的好感度就行了。】   【柳影他的丈夫在孩子出生后因为山洪去世了,他无依无靠,只能在本村靠依附于各种男人为生。关系存续期间,向男人索取衣食用以养育儿子,被儿子发现后便将这类行为转入地下。】   【您可以用孩子威胁他。】   “这特么叫孤儿寡母被生活所迫……”段嘉瑞在脑海中和垃圾统争吵,“这个村里没有一个作为的么,非得给人逼成这样?”   等等,他得把格局打开。   段嘉瑞在垃圾统的刻薄反驳中插话:“只要把好感刷够就行了对吧。”   【是的呢亲亲。】系统阴阳道。   “他很爱他儿子。”段嘉瑞低声自语,思索着,“他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他儿子,那他儿子是个怎么样的?……我觉着,我们兴许可以从他儿子入手。”   【您愿意帮他养儿子了?】   “滚!”   段嘉瑞跟垃圾统待得时间长了容易血压高,深深闭了闭眼,呼气吸气来平复心情。   他现在大概是有了主意,先接近柳影的儿子,之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帮助他们脱离这个鸟不拉屎的村子,解救他们脱离苦海,应该可以把柳影的支线完结走完。   “等等,原文里段虎是怎么和柳影联系上的,他不是在装正经人么?”   【原文里是因为花溪。】   段嘉瑞联系不起来,直接让系统把这一片段发了过来,简单总结就是儿子生病没人治,花溪帮他们治好了,但没钱给医药费决定肉偿了……   诶不是。   段嘉瑞真是看的头疼,这都是什么和什么,随随便便都能和人做啊。趁着花溪在帮小孩看病的时候,患者家属和医生丈夫搞在了一起,这放在任何用脑子走剧情的地方都显得离谱啊。   好像小黄文也不需要脑子。   他不经意看向坐在小马扎上吭哧吭哧洗衣服的花溪,头更疼了,细胳膊细腿的先养养身子骨吧。   他过去把花溪拉起来,在众目睽睽下拖回房里。花溪还和他对着犟,被拽的跌跌撞撞,一点也看不出段嘉瑞的怜惜。   门一关上。   段嘉瑞就握住了那双冰凉的小手,语调下沉,埋怨中伴着关心:“不是跟你说了等会我来么,逞什么能。”   花溪偏过脸笑了下,小声嘀咕道:“我给你洗衣服,我乐意。”   没得说,这是笑脸洗内裤。   段嘉瑞低头在他没血色的唇上亲了一口,搂进怀里的时候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不轻不重地。   花溪愣了,接着就哎呦着叫疼,无力地伸手攀住他的肩颈,在装柔弱可怜这一块演技出神入化。他往段嘉瑞身下摸:“你回来第一天就打我,你打死我吧——”   “打你我都嫌硌手。”段嘉瑞在他靠近时,将花溪捞着来了个公主抱,无语道,“说话就说话,你别掏我裆了,咱做事不能先找找感觉么?”   花溪扬着脸哼笑,又挨了一巴掌,这次是真的疼。他瞬间骄傲不起来了,眼圈蓄着眼泪红了,不可置信道:“段嘉瑞,你真打啊?”   “你听我的话就不打你。”   段嘉瑞亲亲他委屈撅起的唇,语气有些严肃:“外面都是段虎的亲戚,你不知道么,老太太都晓得避人,你还往外跑个什么劲儿。”   花溪一怔,沉默几秒后,佯装太过于信赖的开口:“因为知道有你在啊,你昨天都说了会保护好我的。”   其实段老太太真没跟他说,这边的双性和女人都得和男人避嫌,段虎死了他应该算是段嘉瑞的人。但老太太这番做法着实有些……花溪不愿意往下想,只能自己骗自己是,当成老太太老糊涂好了。   段嘉瑞让他这番话弄得心里酸胀难受,坐在床上,逮着那双冻得冰凉的手搓了搓:“……嗯,我肯定保护好你。”   花溪将头靠在他肩上,低眉浅笑着,被捂着手的时候还不忘了和段嘉瑞闹着玩。拿尾指勾勾他的手背,或者用指尖掻搔他的掌心,还和先前一样爱用小动作撩拨段嘉瑞。   这种感觉很难说,用言语陈述喜欢已经显得浅薄了,非的是搂着抱着,腻在自家男人怀里。比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揽着他的肩头,鼻息间尽是段嘉瑞的气息,他可以肆无忌惮得用行动表达爱意。   段嘉瑞,你怎么那么好啊。   花溪半阖眼眸,嘴角漾着笑,他的男人就该这样。   段嘉瑞凝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直观的感受到花溪的手真小,手指纤细白净,以前手背上没有像男生凸起的血管。白皙的皮肤里浮现出黛青色血管的存在,摸上去平和滑腻,时常残存着草药的味道。   他拿近闻了闻,是很寡淡的洗衣粉味儿,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不是说不好闻,就是感觉着心里不舒服,是亏欠花溪的愧疚感。   “……村里有卫生室么?”段嘉瑞突兀的问一句。   花溪眨眨眼,挣开他的掌心,指尖搭在段嘉瑞的手腕上。思忖着想了一会儿才说话,边想边说:“你应该没生病,就是肝火有些旺,吃的清淡些就能调过来。”   【熬夜熬的。】   段嘉瑞难得没和系统吵起来,确实有那么点喜欢熬夜的爱好。   花溪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的发际线,唇边的剃干净的胡茬,脖子上凸起的喉骨。湿冷的手轻飘飘的往下滑着,跨坐在段嘉瑞腿上,凑到他耳边暧昧开口:“你也可以和我泄泄火。”   “我不粘着你,不用你负责,这当成我给你看病的诊费吧。”   段嘉瑞皱眉不语,他周围都是正经人,就花溪一个嘴上没溜的。响晴白日的就要白日宣淫,他隔着裤子在他的屁股上小力道的揉了揉,花溪就哼吟着落进他怀里,跌坐在他大腿上颤抖。   “段嘉瑞,你……你对我有反应!”花溪刚想再说几句污言秽语,突然惊喜地抬眸望过去,“我就说你不是阳。痿嘛。”   段嘉瑞真服了花溪这个嘴,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亲,声音变得喑哑:“非得弄得你叫爸爸才行?”   花溪摇摇头:“这可不行,但别的可以叫。”   他对他父母还是很尊重的。   “比如说,夫君相公什么的,实在不行你叫我嫂子,我喊你小叔。”他把自己逗乐了,边往下和段嘉瑞的好兄弟打招呼,边扭动身体,“小叔,嫂子想要你,小叔快点给嫂子,想你想的都流——”   “花溪!”段嘉瑞羞恼地捂住他的嘴。   花溪不以为意,用脚后跟蹭他的后腰,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段嘉瑞的腰瘦削有力。   被捂着嘴也不忘了作死,笑盈盈地含糊着催促道:“泥敲敲我嘛,把泥的大尾巴——”   这下被捂结实了。   花溪能感觉到大腿那里挨着段嘉瑞布料的变化,内心埋怨段嘉瑞的假正经,他没像昨天那样决心要和段嘉瑞上床了。比起和他睡觉,这种在危险边缘试探的撩拨更让他开心,他的男人是个为他考虑的正人君子。   他吐出一点舌尖,舔了段嘉瑞的掌心。   这湿滑奇异的感觉让段嘉瑞瞳孔一缩,脸唰的一下红透了,怀里的人娇媚可爱。莹白玉色的脸颊透着粉红,含笑弯起眼里闪着泪光,气息全然扑在他的手背手腕,胸口一起一伏。   妖精。   段嘉瑞余光注意到窗外被阳光照出的影子,那些人跑来听墙角了,听他和花溪的乐子。这一下子就让他没了兴趣,火气也上来了,他真烦别人掺和自家的事儿。   他按住花溪的窄腰,不让他再动:“别蹭了,有人来了。”   “这是来看你操。我的。”花溪冷笑一声,“跟家里没媳妇儿似的,净跑来听咱们的墙角子。”   语气中满是鄙夷。   他没起开,推了推段嘉瑞的肩膀让他躺下,爱看就让他们看吧……把他是段嘉瑞的人坐实了,那些想对他下手的人也会少一些。   段嘉瑞的脸彻底红透了,深黑色的眼眸克制着汹涌的欲望,眸光中是扭动腰身说着淫言浪语的花溪。   终于他受不了这种撩拨,掌着他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上去。   堵上花溪的唇吧,让他没办法再勾引别的人,将那些话吞吃进腹中,当做花溪是纯粹说给自己听的。   屋外的人隔着窗户听到花溪的声音骤然消失,耳朵贴在窗上才能听到一些微不可查的啜泣,几个人对了下视线,露出一副后生可畏的神情。   太阳东升西落,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隐落在西山当中,只留下一个小红尖尖。   最后的余晖将天空染成紫红色,黑色的鸟啼鸣着回归山林。   段老太太看出段嘉瑞和花溪之间闹矛盾了,幸灾乐祸地到做鸡蛋灌饼的段嘉瑞身边:“小豹,你终于发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花溪他……妈,这和你有没关系。”段嘉瑞又给老太太一个饼,“你吃完就早点休息吧,剩下的我和花溪收拾。”   花溪沉默地幹着饼子,面无表情。   段老太太不会逆着儿子的意思,得意地对着花溪冷笑一声,拿着没见过的饼子往外走了。   她儿子出去一圈出息了,弄些她没见过的饼子,估计那些人连鸡蛋灌饼听都没听过。   她得出去炫耀去。   段老太太走了后,半开放式的厨房只剩下段嘉瑞和花溪。   段嘉瑞欲言又止的忙活着,余光时不时看花溪一眼,花溪要抹他妈给的生孩子的小药膏,他不同意。   结果两人因为这事儿吵起来了,也不算吵,就是意见上起了些争执。   但他真见过妇女抹写来路不明的小药膏,把下面抹烂了的案子,虽然那些骗子因为造假进去了,但留下的伤害好些年都缓不过来。   鬼知道这个老太太从哪里翻出来的呢,这边人剌个口子就知道啐口唾沫,拿泥土抹一把算保护伤口了。   他也不想让花溪那么快怀上孩子,清早搬棺材时说的话,让他心惊害怕,事关人命容不得半点差池。   花溪则是想着快点和段嘉瑞做了,怀上他的孩子也就踏实,了了一桩心事。   段嘉瑞看到花溪强忍着眼泪,佯装撩碎发,实则用手背把快要溢出的泪水擦去。   这次是委屈了,但不想让他发现。   “别弄了,吃饭去。”段嘉瑞过来把擀面杖拿走,“你肯定没吃过。”   好歹他也算半个灌饼仙人。   花溪哦了一声,被段嘉瑞塞了个饼子,就被按着坐到灶台边烤火了。他快讨厌死段嘉瑞了,边吃边掉眼泪,跟段嘉瑞欺负他了似的。   他自己也清楚没有,但还是难受,凭什么不让他和段嘉瑞亲热。   段嘉瑞见他眼泪越掉越快,忍不住气笑了,拖着椅子坐到他对过:“至于吗,不和你睡觉就值当的掉金豆豆?”   花溪低着头不理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吧嗒吧嗒得掉在裤子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你还装不明白。”   段嘉瑞捧起他的脸,拇指从眼下揩去泪水,隔着颊肉能摸出来他嘴里那口还没咽下去,这下是真气乐了。   “宝儿,先咽下去,容易呛着。”   花溪呜咽一声,边哭边嚼嚼嚼,一点凶狠的气势也没有了。   “好吃么?”   “……好吃。”   段嘉瑞无声叹了口气,无奈感慨这都是什么事儿,他又不是断了根的老和尚,眼前这位又是自己媳妇儿,谁特么经得起撩拨啊。   他哄着花溪吃完后,才向他解释了原因。   花溪没有多大的反应,眨眨眼片刻后抬眸望着他,哽咽着承诺道:“我心甘情愿……”   这段时间段嘉瑞是他的男人。   他喜欢段嘉瑞,所以他心甘情愿。   段嘉瑞要的是一辈子,他见不得自己媳妇儿受苦,非得把风险都排除在外才行。   【两个犟种的爱情故事。】   艹。   段嘉瑞快烦死这个煞笔系统了,时不时就打断他和花溪的氛围,他忽视垃圾统的阴阳怪气。   他们继续闹着别扭。   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弱弱地问着有人在吗。   段嘉瑞疑惑的一怔,花溪也有点懵。   那人鬼鬼祟祟的走进来,看见他们时露出一笑,焦急地直奔而来,准确的来说是奔着花溪来的。   “你是?”段嘉瑞起身挡在花溪前面,戒备道。   柳影惊慌的垂眸,粉面桃腮尚在年华,他没想到会看见段嘉瑞这么一个正常男人。   他隔了一段距离,小声道:“花大夫,清磊他生病了,烧的厉害,你能不能跟我去看看……”    第91章   今晚的月亮比昨天的要圆润一些, 但还是残缺一角,白晃晃的悬在天幕。   流云被风吹皱花糊了月上的边缘,沿着山路拾级而上。年久失修的石板路两旁是松柏大树, 苍劲扭曲, 盘根错节的顶起路上的石板。   因为这个垃圾系统的错乱, 段嘉瑞白天在现实世界,晚上一入睡,意识就来到了这个小说里面。细细算下来也有将近十年的光景,两头颠倒的生活让他从最开始的精神错乱到坦然接受,换言之就是麻了。   但他还是没有听说过村里有柳影的存在。   【宿主, 设定里说柳影生下孩子便跟随丈夫从F市搬到了这里,直到丈夫去世都没有再回家。】   段嘉瑞扶着花溪上台阶:“小心脚下。”   同时他回头看了眼绵延起伏的大山, 是一望无际的重岩叠嶂,莹白的月光为山峦披上一层华光,银辉闪烁。在最远处地东方,隐约能瞧见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不知将要流向何处。   他和花溪试了, 跑不掉的。   山的外面还是山。   十年过去了,段嘉瑞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十六七应该正是冲动的年纪吧。现在他是遵纪守法的好警察,单是锦旗一年就得收到四五个, 局里的同事也不把他当成混日子玩的二世祖,不少人说他和印象中的富二代不一样。   在他们口中自己压根就不是违法乱纪的人。   兴许是当时压抑的太久了,没人能理解他到底属于那一边儿, 好容易有个能接受他遭遇的恋人,还要被一个禽兽逼。奸。那可能就是他的爆发点,唯一可惜的就是没下死手。   再给段嘉瑞一次机会, 他可能会选择做的更好。   不对,真是疯了。   段嘉瑞握了握花溪的手,强迫自己专心于他们之间的对话。   离开段家,花溪和几年前一样,安抚着慌乱的病人家属,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而为的——花溪的父母是村里卫生室的医生,自愿放弃外面的生活回到家乡。   小的时候,段嘉瑞还听说村里人夸过花溪父母的好,菩萨心肠之类的漂亮话。   他们很爱花溪,为了让自己孩子不受到歧视,就隐瞒花溪的性别。后来怕他被发现秘密,在花溪很小的时候不准他和同龄人玩,教他辨认草药,摸索身上的穴位,只有做个有用的人才能避免被厌弃。   在段嘉瑞和花溪成为朋友没多久,他就热衷于半夜跳墙出去找他,看看花溪需不需要陪着出急诊。   小花医生,小花大夫。   段嘉瑞有些后悔了,他当时不该问花溪愿不愿和他私奔的……   但他不出头的话,花溪就会被他二叔糟蹋。私下里相处能发现花溪性格娇矜,看不顺眼的就是看不顺眼,当时他还特别欣喜地亲了段嘉瑞,明显是赞赏他的做法。   “柳影没有试过带他儿子跑么,他丈夫还活着时。”   【宿主请稍等,正在加载中。】   【宿主,原文里写的是柳影丈夫扣留了他的证件,到死都没有给他,即使他有机会跑出去也回不了家。娇生惯养的双性人和不通人事的幼儿组合,有些困难啊……】   段嘉瑞了然,这就是明目张胆却没处说理的人口拐卖。   真他妈好笑,时至今日在他身边发生的事都是有所耳闻的,并不新鲜。   他现在彻底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接下来系统又撺掇他去扮演正直的禁欲继父,可拉倒吧。等到世界线完成60%,他就立刻带花溪回去,跟这个狗屁倒灶的世界说再见。   到了柳影家里之后,花溪把了下脉,摸了摸杨清磊的额头的温度,又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   段嘉瑞很自觉地和两个双性保持距离,但为了防止花溪叫他,他离得也没有多远。   花溪向柳影要了根绣花针,在烛火上烤了一会儿,便摸索着杨清磊的耳朵,刺破了耳朵尖尖上的皮肤。很快一点红色的血液流出,他拿了一张纸在下面擦拭。   灯光黯淡。   段嘉瑞满是欣赏的注视着花溪忙碌,认真工作的人总是格外有魅力,和白天黏腻撒娇的花溪判若两人。他很难说出这种感觉,强行沾边的话应该是骄傲?……毕竟人前人后的花溪是两幅样子,对他特别好。   他眸中的笑意渐浓。   忙完后,花溪用手背贴了贴少年的脸颊,还挺烫的,蹙眉问道:“嘉瑞,你着急回去么?”   “不着急,怎么了?”段嘉瑞有些讶异,终于不对他直呼其名了。   花溪解释道:“他烧的厉害,我想在这儿等一会儿,等温度下来点咱们再走。”   段嘉瑞看他认真的模样,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笑道:“小孩没事儿就行,要是老太太把门锁了,咱们就跳墙回去。”   “你妈肯定给你留门。”花溪怕吵着杨清磊休息,压低了声音,“柳哥,你去给小磊淘两条湿毛巾吧,敷一会就下来了。”   柳影连着应了两声,着急忙慌的小跑着出去了,这会儿花溪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他丈夫去世没多久,杨清磊就发了一次高烧。   村里人没有愿意帮双性看病的,和他丈夫交好的朋友说可以看看,但得让柳影和他睡一觉。柳影将人痛骂一通拒绝了,他好端端一个清白的人,干嘛要被他糟践了。   也就是在这场高烧中,柳影的孩子成了哑巴。   柳影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去求那个人帮孩子看病。但那人把他睡了之后也表示没办法,谁让他来晚了,要是早点愿意脱光了让人睡也不至于殃及杨清磊。但又给他一丝希望,让他去找别人问一问。   问来问去,杨清磊的病没好,他身上的衣服反倒越来越少。   是个男的就可以和他睡觉。   柳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起初有几分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但经不住现实磋磨。即使他想找正经工作也没人要他,还不如脱下几块破布做暗门子,这是他能最简单养活他和杨清磊的办法。   被杨清磊发现后,他也有些理直气壮,说要不是为了杨清磊,他也不至于去跟别的男人在一块。   对,都是为了孩子。   他自欺欺人。   直到前一阵,段熊扛了两袋大米来找他亲热,杨清磊挡在门口不让段熊进来。他的孩子身子骨还没长结实,瘦瘦高高的,却和黑壮的段熊扭打在一起,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赶走段熊后,杨清磊将柳影拽回屋里,粗暴地去扒他的衣服。   柳影对这个流程习以为常,他赤身垂首而立,白嫩的手臂挡住胸前的丰盈,另一只手挡住身下,犹犹豫豫着……但他的孩子没有更进一步,反而哭了出来,温凉的泪水落在白肉上,可以清晰感到水迹流淌。   他隐约在杨清磊破碎的抽泣声中听到妈妈,模糊不清。   在杨清磊放开他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换了一种方式。   柳影不被允许出门,一旦流露出这个念头,杨清磊就会将他锁在卧室里,留下一天的食物和水便离开了。等到天黑才放他出来,将挣的钱全都给柳影,带着疲惫去厨房里做完饭。   柳影问过他去干嘛,但杨清磊只是冷冷得斜他一眼,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这时节病倒大概是累坏了。   “花大夫,给你。”柳影将湿毛巾递过去,焦急地望着。   花溪这会儿抱臂站在一边,垂睫思考着开什么药,被叫住时明显一怔,有些惊讶:“我是个瞎子,看不见。”   柳影伸着手没有收回去,担忧的着急道:“花大夫,你帮清磊敷上吧,我什么都做不好。”   花溪蹙了下眉,没多说什么,抬手在空气中摸了摸。柳影上前一步递到他手下,见花溪拿起来叠了叠,又摸索着坐回床沿,探寻着哪一边儿是杨清磊的头。   段嘉瑞看着自己媳妇儿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心里不太舒服,要不是知道柳影是个可怜人,他就得怀疑是不是故意针对花溪了。   冷敷就是把毛巾放到额头上,根本不用讲究技巧,还差使一个瞎子动手。   他起身挤在花溪和柳影之间,拉着花溪的腕子落到杨清磊额上,淡声道:“别摸了,在这儿呢。”   接着他就看到花溪不出意外的放错了位置,真服了,明知道花溪看不见还差使他。   【宿主,这也是您的攻略对象之一。】   “报一丝,我祖籍山西的。”   柳影也看到毛巾放错了位置,诶了一声,想上前去调整。手伸出一半,就撞到了段嘉瑞看向杨清磊厌烦的神情,接着段嘉瑞斜眼看了过来,吓得他声音小了很多。   其实段嘉瑞不是看小孩烦,他就是不太喜欢柳影做事的风格,这小孩长大不是个妈宝男,他的段字儿倒过来写。   柳影害怕段嘉瑞,但还是帮儿子调整了毛巾,心虚的觑了眼专注在思考的花溪。花溪很尽责,不时用手背去感受杨清磊脸上的温度,比那些想和他睡觉的男人靠谱多了。   他缩在胸口的手攥了攥,鼓起勇气解开了胸口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露出一道鼓囊囊的肉线才罢休,让大片的乳白色暴露出来,大着胆子拉了拉看向花溪的段嘉瑞。   他真不要脸,仗着花溪看不见,用身体勾引花溪的丈夫。   柳影看到段嘉瑞皱了下眉,刻意压低声响地向外后退,并且将扣子又向下解开几颗。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有几分自信,那些人总是把玩着软肉,在他耳边说他天生就是个让人操的贱货。   段嘉瑞回过头没有理他,拨开花溪的手臂,让他离杨清磊远一些。   【宿主,你这样很难完成任务,不是说了要从他儿子下手么。】   “花溪是我媳妇。”   段嘉瑞不予理睬,花溪看不见是一回事,他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况且他另有主意,他是陪花溪帮助弱小的,又不是当着老婆面儿做鸭的。   柳影现在把花溪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稍微离杨清磊远一些,便止不住的恐慌等到杨清磊醒来后会不会失明、烧傻之类的。他太没用了,不该为了莫须有的尊严去堵上孩子的健康。   他抱着胸前的白胖,上前贴近段嘉瑞,维持着正常的声音:“花大夫,你出诊需要多少钱?”   花溪先前就颇具奉献精神,要个药本费就行了,但这次他也开不出什么药,自然是没有要钱的意思。唯一麻烦的就是让段嘉瑞跟着自己大晚上的跑一趟。他想了想,笑着对段嘉瑞道:“嘉瑞,你觉着呢。”   段嘉瑞不动声色的侧身躲开,他明白花溪的意思:“我就是陪你来,都行。有仨瓜俩枣的给了也可以,现在没钱欠着也行。”   柳影惊异地望向他们,不敢相信这里有那么好的人,他鼻腔酸涩:“花大夫,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我去给你们拿钱。”   听到柳影离开了,花溪张望着去看段嘉瑞,段嘉瑞抬手扳住他的下巴,这才没对着空气继续说话。这会儿他心都快化了,花溪怎么那么可爱,宝宝你是个草药味的小猫咪。   花溪仰着他,摸着他的手臂起身,在他耳边轻声悄悄道:“嘉瑞,他们家条件不好的话,就别要他们的钱了,也不容易……”   段嘉瑞欲言又止,静了几秒后才在他唇上亲了口:“行,都听你的。”   他爸说了,听老婆的话能发家。   “那你快去吧,别让柳哥找了,我跟他交代几句就可以走了。”花溪笑着推了推他,“今天真是辛苦你啦。”   段嘉瑞的不开心被最后一句话赶走,想装正经却忍不住暗爽,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就这么一句夸夸一句辛苦的,能给他哄成春田花花幼稚园的优秀毕业生。   他清咳一声,低头在花溪下唇咬了一下才离开:“应该的。”   花溪脸颊微微泛红,羞涩道:“快去吧。”    第92章   “你没必要这样。”   柳影一怔, 对他来说和段嘉瑞睡一觉比花钱容易,他不相信这里人可能存在平白的善意。花溪是个双性,但仍是个医生, 让一个医生到家里来要花费不少。   就是花溪同意, 段嘉瑞一个男人, 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嘴边的利益。   不如开门见山的好。   “不好意思,我家里确实没有多余的钱了,您要是不嫌弃我的身子,我想伺候您一次、两次也可以,用这来偿还这次的医药费……”柳影赧然的望着他。   在借口找钱的间隙, 他去换了身衣服。   这里的双性的服装类似于长袍,有的在下面穿衬裤, 有的则赤着腿。柳影将一条斜着的盘扣全部解开,软绵的白在胸口的衣领呼之欲出,看不见的地方更是将布料顶起,穿出了旗袍的韵味。   段嘉瑞心烦意乱地垂下眼:“你先披个外套遮一遮,我不会和你睡觉。”   柳影走近他几步, 边将披散的发用木簪盘起,柔媚地轻声诱惑道:“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和我睡觉,可以用别的地方,您要不要试试?”   “你站那别过来!”   段嘉瑞慌乱地呵斥道, 向后退了一些。人怎么可以堕落成这幅模样。他本身对柳影是平视的态度,但随着这几句话,彻底转变为同情的改观。   【宿主, 你在犹豫什么,是男人就上!】   滚。   柳影眯了眯眼,有些不解:“您在犹豫什么?”他沉默几秒, “花大夫看不见,即使被发现了,您也可以说是我强行勾引您的……很多人都喜欢我和睡觉,您试一试,肯定能理解他们的。”   段嘉瑞不为所动,深吸一口气去平复心情:“你是自愿的么?”   柳影笑着点了点头:“双性不是生来就该被男人睡的么。”   妈的。   段嘉瑞皱了下眉,这都什么狗屁话,好在他善于换个角度看问题。比起柳影坦然说出这句话,背后更可怖的是趋使他说出这句话的原因,估计在柳影丈夫去世后的时间到现在都不好过。   在这里双性并不配称为人,生下来随便养一养,大点了就卖到祠堂里等着被虐杀。   平日里男人想要睡一睡老婆之外的,就可以拿上一笔钱去祠堂里和双性做,可以尽情的换下人前的伪装,将所有劣根暴露出来。因为他们觉着双性是被诅咒才生下来的,只有男人身上的阳气才能驱散厄运。   他沉默凝噎,闭了闭眼:“你别这么自甘堕落。”   “您言重了,这是我的荣幸。”柳影笑着回答,再次靠近过来,“我想请您抓紧时间,如果被您的妻子发现了,可能让您不舒服。”   “你现在就让我挺不舒服的。”段嘉瑞冷声坦白道,他有点想恼火了。   都说了不做不做不做,一是他说了不想做,二来是柳影总在说花溪。   柳影抿了下唇,攥了攥拳,用手指抓着衣摆一点点勾上来。露出一双润白无暇的小腿。他没有穿底裤,他不相信段嘉瑞和别的男人不一样,那些人见到脂肉做出的蝴蝶便变了嘴脸,贪婪地拱着嘴啃咬。   他们不会在意柳影的感受,那时他所有的反应都是对他们男人气概的赞歌。   至于疼?疼了,就是享受了。   柳影当然不是自愿的,但他没得选,他面上没了任何表情,空洞麻木的淡声道:“我不想欠你们的,我还不起。”   段嘉瑞出于非礼勿视的道德底线,背过脸愠怒道:“你把这当成花溪心善好了,他同情你,刚才还和我说不要管你要钱。”   柳影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忍无可忍道:“你这样,你就没考虑过对你儿子的影响?”   “清磊他会理解我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柳影几乎是逃避式的立刻回答,他垂眸望着地砖,低声喃喃重复一遍,“他会理解我的。”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但还是捂住了自己裸露的胸乳。   段嘉瑞多少有些察言观色的底子在身上,看出柳影是真把儿子放在第一位,身为人母的责任感让他想挽回残缺无几的尊严。他思忖着眯了眯眼,对强行介入柳影的命运没有特别大的动机,抱着能劝就劝的态度尝试着。   “杨清磊十三岁?”   “十四了。”柳影哑着嗓子回答,提起杨清磊,便觉着自己的孩子命苦。眼圈变红,眸中蓄着一汪泪水,眨眨眼就能流出来。   段嘉瑞摸了摸鼻子,不去看他:“你、咳,十四就差不多懂事了吧。”   柳影噙着笑点点头:“……清磊比我有用,他在不上学的时候总会出去找零活补贴家用,而且身量像他爸爸,快和你差不多高了。”   “是吗,挺懂事啊。”   “清磊在学校里成绩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学期他肯定又能拿到学习标兵的奖状。他总在说学习影响他赚钱了,我只能多劝劝他,等上了大学就好了。”   段嘉瑞也牵强地笑着附和:“这不挺好的嘛,你先把衣服扣上。”   这会儿柳影的精神状态比刚才好些,像个正常人了,尴尬地对段嘉瑞笑了下。围绕着杨清磊展开一系列话题,完善了系统都不知道的人物小传,在对话中发现杨清磊心思早熟,比柳影稳重许多。   【可不稳重嘛,一个哑巴又说不了几句话。】   艹,太地狱了。   段嘉瑞一细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花溪听到了床上人翻身的动静,但他着实是看不见东西,试探着喊道:“小磊,你醒了?”   杨清磊沙哑地嗯了一声,发烧让他烧的头疼发晕,这会勉强有些意识。刚想去拉床边那人的衣袖,却在抬眸间发现不是他妈妈,是一个没见过的苍白病癯的双性。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每次他生病,柳影就会和医生厮混在一起。   他略过花溪,要下床去找柳影。   最近的几个月他都在木匠家里帮工,学徒挣得不多但管吃住,师傅给他开的工钱全都拿来给柳影了。杨清磊想向柳影证明,自己并不是只能被保护、蒙在鼓里的孩子,他不需要柳影一厢情愿的卖身去养活自己。   花溪拦住他,耐心地解释道:“你先躺回去好好休息,我丈夫去和你妈妈交代一些你的事情,等一会他们就回来了。”   不说还好,一说杨清磊更激动了,四肢无力也得去找柳影。   然后就不负众望地跪到了地上。   花溪听到骨骼和地砖撞到的闷响,听着都觉着疼,好悬得留下一块瘀血。他赶忙去拉杨清磊起来,却被杨清磊推了回去,少年人自己和自己较劲扶着床爬起来,摇摇晃晃咬着牙向外走。   “欸你干嘛去。”   哑巴不会理人。   段嘉瑞听着柳影夸他儿子多么多么好,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不得不感慨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少爷来到这里已经算是倒八辈子血霉了,一对比,他居然过的还行。   【因为宿主您是主角。】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亲亲宿主,我是系统,没有实体哒。】   真贱啊!   段嘉瑞恨得咬牙切齿,真服了这个爱说风凉话的脑内音,但凡这玩意儿有实体,他就得逮着它一顿罗圈踢。   柳影在他忙着吵架的间隙,跪下去摸段嘉瑞的大腿,却被段嘉瑞一把掐住手腕子。   这下真把他惹生气了。   四目相对。   柳影错愕地仰着他,眸光流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段嘉瑞的耐心彻底耗尽了,屡教不改,迷途不返。即是他在这一会儿不厌其烦的开导拒绝,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却是白费口舌。   他皱着眉,纠结一瞬还是一把推开柳影的手:“你真是没救了。”   柳影惊叫一声跌在地上,他想不到段嘉瑞居然没有一丝心动,他惯用的技俩在段嘉瑞面前失效了。   段嘉瑞不为所动,冷冷的垂眸俯视着他:“你就没想过你儿子是为了谁才累病的?”   柳影仰着正欲争辩,却猝不及防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当然知道,杨清磊是为了他不去和别人睡觉才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责任,他身为母亲,却……没用的连累着他。   可这是他力所能及的,养活他们最轻松的方式,杨清磊不该管他们,他应该在学校里好好待着。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如果杨清磊不管他,他们还可以佯装不知的继续过下去。   “你明知道这不对。”段嘉瑞语气稍稍缓和,望着垂首跪俯在地上的柳影,眼神里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柳影双手抓住衣摆的布料,骨节因用力泛白,双肩打着细细的颤儿。   再抬首已眼含热泪,紧紧盯着段嘉瑞,怒不可遏地诘问道:“那你觉着我该怎么办,我除了依附于那些男人,我还能怎么办!……”   “我没得选,我习惯了。”   “因为我是个双性……我本来好好的,要不是被清磊的父亲骗到这里来。我怎么至于沦落到这步境地,我要活下去,我只能选择和他们睡觉。”   他的声音喑哑破碎,饱含怨气。   他只有这副身体还有人垂涎。   段嘉瑞沉默伫立,被问的有些迷茫,像是被谁在脑后扇了一巴掌似的陷入空白。他不认可柳影的做事方式,但似乎除了这条路,没有更好的捷径让他走。   【宿主,您就从了他吧,他也怪不容易的。】   别闹了。   【您要是真可怜他,就该和他睡觉,跟外面的男人说柳影是你的人。】   没有这样帮人的。   【宿主,您别犹豫了,不用担心被发现。花溪不会计较这些,咱们又可以用技能修改杨清磊的记忆,不会影响您的生活。】   你真不要脸。   【谢谢您的夸奖。】   柳影任由泪水从面颊滑落,在粉白的面庞留下水亮的痕迹。黑色的眼眸嗤笑的望着段嘉瑞,像是自嘲在这场无廉耻的争辩中占了上风。   段嘉瑞无声叹息,疲乏地闭了闭眼,真特么不是人事儿啊。   柳影坚持着自己的方式,跪着膝行至段嘉瑞身前,白腴细腻的手试探着去捉段嘉瑞。   这一次又是不出意料的被拦住了。   但段嘉瑞没有推开他。   段嘉瑞将柳影拽了起来,稳住身形,整理好情绪认真道:“你起来再说话,没必要分什么高低贵贱,都是人。”   柳影眼眸湿润,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很久没遇见过平视他的人了。   “你不想和我睡觉……”柳影踟蹰徘徊,视线直白地打量着段嘉瑞,“是因为我不够漂亮,还是因为嫌我脏,又或者因为别的?”   段嘉瑞淡声道:“都不是。”   他想了想:“太文雅高深的道理我也没得说。但你是个人,人就得有礼义廉耻,你儿子比你做得好。话又说回来了,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为了你儿子也得表现得好一些。”   他不是强求柳影守着个贞节牌坊,只希望他的话能听进去一点是一点。   反正是刷好感的,大不了先管小的,小孩是未来的希望。柳影再不像话,也得为了孩子装一装人母该有的模样,该正经了。   他等着柳影的答复。   【宿主,您不如原来的那位啊,换他才不会让柳影守空房呢。】   可不呗,换段虎就生上二胎了。   段嘉瑞不指望柳影能一次改了,疲乏了,好奇地问系统:“要是在原文,这段剧情怎么走,只是睡了没发生别的?”   【怎么可能。】   【当时就被柳影的儿子发现了,提着刀要把原宿主杀了,是柳影拦下来才住手。】   “不避人?”段嘉瑞生理性的皱眉,有点恶心且烂俗。   估计那小孩心里也不好受。   “对了,那小孩最后怎么样了?他这么冲动,不得是带着他妈走么。”   【他儿子死了。】系统顿了顿,【毕竟人夫熟。妇这种人设,有孩子会影响他们对宿主的爱。作者多敲几个字就能让攻略对象和宿主的感情更加亲厚,是比较省笔墨的做法,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段嘉瑞呼吸一滞:“未免有些草率。”   系统没有理他。   “现在宿主换成了我,那个小孩还会死么?”段嘉瑞问道。   【宿主请稍等,正在加载中。】   【以下为情节概括:杨清磊本来就在病中,看到柳影护着原宿主便气急攻心,彻底一病不起,药石无医死掉了。】   真草率。   段嘉瑞颇为头疼地后退一些,和柳影保持距离,他目前还没有闹出人命的打算。   依照刚刚柳影爱孩子的态度,杨清磊要是一命呜呼了,本就糟糕的精神状态不得更加崩溃,这条攻略线更不可能推动了。   他还是挺想回家的。   “嘉瑞。”花溪扶着杨清磊过来。   杨清磊偏着身和花溪保持距离,望见段嘉瑞时明显一愣,视线慌张地去搜寻柳影的身影。他担心柳影再去为了他出卖身体。   段嘉瑞疑惑挑眉,过去接住花溪的手,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操作?”   花溪尴尬地挠挠脸,避重就轻地简短道:“他醒了之后要找柳哥,我就扶他过来了。”   “你倒是心善。”段嘉瑞在他耳边幽幽道。   花溪笑了下:“你不也很好嘛,怎么说的,收拾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吧。”   段嘉瑞余光瞥向紧紧搂住儿子的柳影,思忖几秒,不想过多地参与到他们这件事中。而且依照系统的尿性,他们肯定会在某时某处以在碰巧遇见。   【宿主,你知道的太多了。】   “……呵呵。”   花溪被他牵着往外走,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段嘉瑞刻意停顿一步,揽过花溪的肩膀,歪头挨上花溪的发顶,笑着道:“在想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    第93章   一路上段嘉瑞并没有多说什么, 和那个傻逼系统吵架,他就不信非得和攻略对象睡觉才能顺利回家。和别的小说里不同,段嘉瑞不清楚自己的这个玩意儿到底会挖多少坑等着他跳呢。   这个系统起到了一个给心里添堵的作用。   花溪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 大多时候段嘉瑞挺能聊闲天的, 这会儿沉默地有些诡异。他由牵手改为挽住他的手臂, 有些担忧地望段嘉瑞:“你不开心?”   “还行吧。”段嘉瑞不想让花溪知道这些破事儿,岔开话题,“听别人说忧郁的帅哥比较招人疼,我寻思换个风格,你会不会被我迷死。”、   一点儿不着调。   花溪无语地眨眨眼, 偏过头笑了下:“你怎么样都好。”   段嘉瑞正搂着他的肩头,抬手碰了碰花溪的脸颊, 笑着追问道:“那现在还讨厌我么?瘦的。”   “……还好。”花溪抓住他的手指,“你回来了就行,你心急我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啊,不得慢慢来。”   今夜星光烂漫,半圆的月光悬在夜幕之上。   沿着台阶向下走, 月亮也跟着他们向下走,时隐时现。裹挟着草木清香的夜风吹彻心间,拂开花溪额前的几缕碎发,露出白净的额头。山根不算很高, 鼻梁光洁挺翘,浅色的唇漾着一抹淡淡的笑。   段嘉瑞跟家里不止一次的提过花溪,他爸他妈他姐都神奇的理解为, 花溪是个娇蛮可爱的样貌性格。   其实花溪算是清冷那一挂的。   他挺想让他们见见花溪,不然他们总觉着段嘉瑞在发癔症,是个想媳妇想疯了的媳妇迷。毕竟他都二十七了, 身边的朋友逐渐开始结婚生子,稳定下来了,段二少爷作为他们中最走正道的一位,处于寡与不寡的薛定谔上徘徊。   家里的亲戚朋友也都开始催他了,给他介绍的对象五花八门,为了丰富选项,甚至还找了几个男人做添头。   真开放啊,一对比段嘉瑞觉着自己才是清朝老兵。   “花溪,你还愿意跟我走么?”   花溪被他问得有点懵,脱口反问道:“你又要去哪?”   他想起来段嘉瑞说要私奔,走到一半却把他抛下的事情还是心存芥蒂。要是不喜欢他了大可以跟他说,他不会死乞白赖地抓着段嘉瑞不让他走的,毕竟谈恋爱要求的是两情相悦。   这次段嘉瑞回来,虽然只过去了两天,不足以让他放下怀疑和猜忌,但还是想要跟自己说段嘉瑞很好。   花溪觉着自己有点不长记性了,段嘉瑞稍微对他好点就忍不住相信他,被哄得五迷三道也不会太生气,顶多是有些伤心……他们现在这种相处就挺好的,他也随时等着段嘉瑞再次突然离开。   他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了,不至于太崩溃,大不了就是提前几个月死了而已。   “段嘉瑞,我丑么?”   段嘉瑞被冷不丁地叫了全名,吓得心头一紧,听到后面那句话才松了一口气。   他端详着花溪的面容,越看越喜欢,最后直接亲了好几口:“好看,嘎嘎好看,等回头结婚的时候,我就弄个无人机方阵,让全市的人都知道我媳妇多好看。”   对不已,少爷就是那么暴发户的审美。   花溪被痒得侧脸躲开,并不是多听的明白这些词,无人机?投影?……后面那句他倒是能明白,难不成段嘉瑞还要搞个电影放么。   “你别骗我,真的不丑么?”   段嘉瑞用力点点头,指节蹭了蹭花溪的脸颊,笑道:“真不丑。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了,你别容貌焦虑了,你就是最好看的。”   花溪这下血都凉了,保不齐段老太太在段嘉瑞走后会把他送到祠堂去,先。奸后杀。那他和段嘉瑞一点联系都不会再有了,他已经想到那老太太会怎么骂他了,抛开污言秽语,还会怨他留不住段嘉瑞。   他沉默良久,有些逃避地向段嘉瑞贴近。   “段嘉瑞,你今晚和我做行么,我真的等不了了。”   段嘉瑞愣了下,也认真道:“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就比如说这里的医疗条件,生产环境,连个无菌室的要求都达不到。对产夫的安全没有任何保障,等回去了再说吧……”   花溪抓皱了他的外褂,乞求道:“一次而已,不可能怀上的,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他现在不想去相信段嘉瑞的话了,他没办法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世界,再加上段嘉瑞行踪不定,他实在做不到全然信服。   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的起自己,把第一次给段嘉瑞。   至少这是现在他唯一努力能改变的事情。   他没有听到段嘉瑞的回答,用轻飘的语气近乎于残忍的补充道:“要是真怀上也能打下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是,花溪我是以你的身体为重,你别说这种话。”段嘉瑞语噎,“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麻烦,你这么说是看不起咱们谁?”   “你要是真有了,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肯定是要和你一起养它。我不是那种把别人肚子搞大了又不想负责的玩意儿,你要是不信,我以后慢慢证明给你看。”   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花溪没想到轻飘的两句话能让段嘉瑞那么较真,他是个男人,只要想要孩子随时可以找别人给他生,干嘛执着于和花溪的呢。   除了段嘉瑞喜欢他,花溪想不出别的答案。   他有些不合时宜的雀跃,垂下眼睫,很温驯的样子:“那你——亲我一下。”   段嘉瑞很配合地吻了上去,低头的时候被两只细胳膊搂住脖颈,能清晰地感到花溪靠了过来。他个子不高,比段嘉瑞的肩膀高一点点,接吻的时候得垫脚才吻的轻松些。   倒是像投怀送抱了。   段嘉瑞扶着他的腰,免得等会花溪没力气了滑下来。   本身他就是清心寡欲二十多年,被自己的心上人这么撩拨,能克制前几秒已经算是道德底线拦住了。   接下来,就由不得花溪主动了,他更喜欢自己占据主导权,他将花溪按在树上,一条腿挤在他的膝盖间,免得亲到一半让人跑掉,攫取着温软口腔里的氧气。   花溪的鼻腔里传来小声的哼吟,攀着他肩头的手开始挣扎了,弱弱地去捶他。偏过脸去呼吸,还是被段嘉瑞掐着下颌捉回来继续亲,缺氧让他变得晕晕乎乎,软弱无力地向下滑。   被段嘉瑞搂着才没跌下去。   他隔着布料抚摸着段嘉瑞的腹肌,沟壑分明又烫又硬,随着呼吸明显起伏。他欢喜的在段嘉瑞腰腹撩拨,粘人地跨在男人大腿上,搂住段嘉瑞的后背。   “段嘉瑞,我想了。”   “我知道。”段嘉瑞的嗓音沾着欲。望,低哑醇厚,喉结在那只不老实的白手下滚动一轮。   花溪在他怀里扭动,半阖着眼欲求不满地哼哼着,他不觉着幕天席地哪里不合适。他就想在这里和他的人做,酣畅淋漓地来一场,在这儿没人会打扰他们。   段嘉瑞再不心动就不是个男人了,他叼住花溪的唇,呼吸粗重火热。掐着他的大腿粗暴摩挲着,逼得那副瘦弱的身躯哭叫着贴上他,哆嗦着喊他的名字。   “段嘉瑞,我要你,我要你……呜,嘉瑞,我要你……”   花溪馋的头皮发麻呜呜哭着,七手八脚乱七八糟地去拉他的衣服,他比自己以为敏感太多了,刚开个头就受不了,想让段嘉瑞直入正题。   段嘉瑞轻易就捉住他两只手腕,按在花溪的胸前,将碍事儿的长袍下摆递到花溪唇边:“咬着。”   花溪泪眼朦胧,循着声音抬眸看他,泪水让无神涣散的眼睛变得亮晶晶。他咬唇呜咽着使小性子:“我不,我想亲你。”   段嘉瑞眼睛涩胀心都化了,真是亲不够,花溪随便说几句他都觉着可怜可爱。   “行,把你嘴亲肿好不好。”他低头再次靠过去。   花溪嗯了一声,泪水从眼角一线滑落,粉扑扑的期待望过来。他真是太喜欢段嘉瑞了,压抑的情绪找到宣泄口般喷涌而出,被从未体验过的舒爽融成一滩水,软若无骨地被他的男人搂在怀里。   月亮缓慢的向西行进。   皎洁明亮的月光被淡薄的云雾遮掩,上头斑驳的坑洼拼凑出隐约的桂树嫦娥,碧海青天夜夜心。   段嘉瑞觉着她应该是会后悔的,和爱的人长相厮守比长生不老快活多了,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只羡鸳鸯不羡仙。他怜爱地帮花溪整好衣服,一碰就瘪着嘴掉眼泪,全身上下嘴硬的就是一张嘴。   宝宝,你真是人菜瘾大啊。   花溪将脸埋在他胸口,仍处在余韵的颤抖,呼吸时带着抽泣的水声:“我们回家再试试,你不用在意我的。”   段嘉瑞笑了一声,帮他顺着后心,语气温柔:“怎么可以不在意,我们家小宝不是人,不会疼?”   花溪摇摇头:“要是你的话,我就不疼。”   段嘉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仿佛忘了刚才哭着喊疼的人是谁了。   花溪吸了吸鼻子,在自己肚子比了比,拉过段嘉瑞的手:“我觉着能到这儿。”   段嘉瑞一怔,掌下是平坦瘦弱的小腹。   “应该差不多。”花溪说着自己的猜测。他和段虎并弄过能么深入的交流,浮于表面。再过分的话,段虎怕把花溪逼急了半夜给他来几刀,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范畴。   段嘉瑞脑海中闪过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肠子都捋直了……他咽了下喉咙,想想还真是有些恐怖和激动,花溪太瘦了,肯定能看得出形状。   花溪拢了下汗湿的碎发,呼出一口气,风一吹被打湿的地方有点凉。他回去之后得换身衣服,这身没法穿了,他又摸摸段嘉瑞的大腿,刚刚消下去的红晕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怎么了。”段嘉瑞明知故问。   花溪听出他声音里的调笑,羞赧地抿了下唇,扶着树干要离他远些:“明天,我,我把这些衣服洗了,脏了……”   段嘉瑞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快步过去搂住他的腰:“我背你回去吧,走路都没劲儿了。”   “你有劲儿。”   “当然了。”段嘉瑞让他撩得一身火,要不是顾忌花溪的身体,他才不会让他还叭叭的和自己拌嘴呢,“等回去我自己解决就行了。”   花溪的脸更红了,站在那里不让他背:“我自己能走,我帮你嘬出来……好不好。”   段嘉瑞没听过这个词儿,含糊地应了声。   等到家里他才明白,双目大睁不可置信地去拦花溪,花溪抓着他的要害威胁道:“你要是再拦我,我就在你睡觉的时候,让你变成秃毛公鸡。”   不是,宝宝你……   段嘉瑞昏聩了,看着两颊鼓鼓的花溪,心里更激动了。把花溪噎的唔了声才停止脑海中胡思乱想的念头,专心看着花溪的眼睫。他的睫毛很长,在昏黄的灯光下,勾勒出一层分明地光影。   白皙透粉的肤色成了栖落蝴蝶的画纸,蝶翼颤抖,小团的湿润呼吸扑撒在段嘉瑞的皮肤上。   花溪的喉头攒动,能清晰地听到细碎的水声。   过了许久才仰头对段嘉瑞吐舌笑了下,段嘉瑞长此以往的礼教在此时溃不成军,他不嫌弃的凑过去亲吻,口水啧啧,把爱人淘气的精力消耗殆尽。   “段嘉瑞……”   “嗯?”段嘉瑞拿过床头的茶杯,含着茶水渡到他口中,“好好地怎么又叫我大名,嘉瑞不合你的心?”   花溪笑了下:“因为那是人前。我得告诉他们我和你才是最亲的。”   “人后就不想了是吧。”段嘉瑞轻咬了下他的小梨涡,“原来你对我都是虚情假意?这么说,你是不是有关系更好的野男人?”   “没有。”花溪低眉浅笑,抬腿用膝盖蹭蹭他的侧腰,“除了你没人对我好了。”   但段嘉瑞应该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喜欢他。   “你别管我了,你和我睡觉嘛,好不好。”   段嘉瑞压住他那条不老实的腿,视线一顿,转而在花溪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肿了,下次吧。”   花溪吃疼一声,撑起上身去捉他的手:“你试试嘛,万一行呢。”说着,他翻身趴着,跪起来对段嘉瑞扭了扭腰,“段嘉瑞,嘉瑞……”   “你爱惜点你自己吧。”段嘉瑞扯过被子盖住他的下半身,“等明天晚上好不好。”   花溪气愤地重新坐好,不言不语的看向段嘉瑞。   过了一会热,段嘉瑞忍不住笑了,扳过花溪的下巴:“宝儿,你看错方向了,那是咱家的门,我在这儿呢。”   有点尴尬。   花溪哼了一声,裹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不解气又斜着躺倒段嘉瑞的位置:“你就是欺负我看不见。”   段嘉瑞捏捏他的脸颊:“哪有,不让我躺这儿睡?”   “我没说,你爱怎么睡怎么睡,反正我要睡这儿。”花溪闭着眼睛不讲道理,他就是故意和段嘉瑞对着干,谁让他言而不为的。   段嘉瑞真是被他气笑了:“你赶我走是吧。”   “……我没有。”花溪默默挪回床里侧,空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地方,“时间不早了,你还睡不睡,我困了。”   “逗你呢,我不走。”段嘉瑞把他拉回来,“我不跟你睡,我去找那个干巴老太啊?”   花溪被这个词儿逗笑了,他起初就喜欢段嘉瑞说话有意思,突然听到他这么说段老太太,根本绷不住笑出了声。这个词儿真是生动形象的描绘出老太太给人的感觉。   段嘉瑞随他笑着:“还笑,过来漱漱口再睡。”   “那你再亲我一下。”    第94章   段嘉瑞早上醒了见花溪偎在他怀里, 还在熟睡,今天段老太太没再拿着棍儿捅咕门栓。   他清楚这是老太太欺软怕硬。   段嘉瑞主打一个公平的嘲讽,刻薄起来嘴上也跟抹了砒霜似的, 不饶人。昨天把老太太气够呛, 但又馋他做的新颖吃食, 自然而然地避其锋芒,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敢管他。   听花溪说,段虎活着的时候十分孝顺,动不动就跟他说段老太太的不容易,让自己替他好好尽孝。结了婚就开始像开了窍一般, 终于发现老娘对他含辛茹苦的付出了,要不说男人结了婚就懂事了呢。   发现可以孝顺外包了, 付出的成本只需要几滴惺惺作态的眼泪,何乐而不为。   反正里里外外都得可以交给花溪来操持。   段嘉瑞将花溪缩在胸口的手翻过来,轻轻地抚摸着,从指腹到掌心。先前十指纤细柔软,指尖修的圆润整齐, 现在真的是比之前粗糙了,而且瘦的指骨凸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   花溪蹙着眉嗯了声,被段嘉瑞的小动作弄得在醒与不醒的边缘。   他难得睡那么舒服的一个觉, 段嘉瑞也不忍心在打扰他了,放下他的手就杵着下巴在旁边看花溪。   昨天睡得挺晚的,花溪对有些事执着得很, 非要段嘉瑞和他做。段嘉瑞则是真的怀疑他下面发育不良,把前。戏做足了也十分勉强。   段嘉瑞只能压着他的腿在外面弄了一次,气得花溪跟他自己过不去, 他搂着哄了好久才勉强消气。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肯定是看过盘的,高中的时候也有坏小子在教室后排看点不正经的东西。他和那些人玩得不错,几个人聚在一起对里面的演员品头论足,连演员身后的痔疮都得评价一下。   久经沙场的女演员简直就是个黑洞。   当时一哥们还说了一句,要不说小日本的忍者牛逼呢,脱光衣服也能掏出堆暗器搞刺杀。叮铃咣当,乱七八糟一大堆。给一群毛头小子看的眼都直了,比起生物繁衍的本能,更像是看俗世奇人绝顶高手。   偏偏最后一步时就看到花溪脸上惨白没有血色了,紧张地望过来。   他也有种错觉,花溪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要的,而是因为不情愿的别的原因。   但这会儿花溪全然信赖的在他旁边睡着,脸颊都睡得粉扑扑的,也不像太讨厌他的事儿啊。   段嘉瑞一想到花溪说讨厌他,就觉着糟心,想跟霸道总裁似的将人推倒,用三分冷傲三分深情三分矜持一分漫不经心地开口:男人,不准讨厌我。   他在反思是不是当时因为傻逼系统的原因给花溪留下阴影了,他确实理亏于当年的不告而别,倘若花溪用这事儿问他,他也无话可说,只能尽可能地去弥补当时的亏欠。   要是真讨厌他——   不行,他还真不允许这类事情发生,他还没宽容到允许花溪在他在身边的时候时,给他找个绿帽子。就算现在段虎活着,段嘉瑞也得把人重新抢回来,在他看来花溪只能他的人。   一次两次的说讨厌他是调情,但次数多了,段嘉瑞再不计较也得往心里去了。   【宿主您真小心眼。】   滚。   段嘉瑞对这个垃圾统没有任何好感了,动不动就在他专心思考的时候打断思路,他着实不愿意在别的攻略对象身上浪费精力。他是专一的,所以对另一方的要求也必须是专一……   【宿主,严格意义上来说花溪您的嫂子,你们人类不讲究长嫂如母么。】   “你都给我开后宫了,还有什么脸叫伦理道德。”段嘉瑞对这里并没有多大的代入感,感觉周围都是人机,运行着以男。性生。殖崇拜为基底的法则,他这点小事在大染缸中并不显眼。   “我就挺好奇一事儿,你为什么说话那么难听。”   【抱歉宿主,为了防止宿主沉溺小世界,分不清现实与虚拟,所以在我的最初的设计中已经编入了预防程序。】   段嘉瑞无语地闭了闭眼,不能说这系统弄得没有道理,但也有涉嫌pua他的意思。算了,他不是个多爱追究小细节的人,要是花溪再说讨厌他,就得问一问原因了。   两个人在一块最重要的是磨合。   他妈的,他和花溪就特么磨了,合不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花溪终于睡醒了,在段嘉瑞怀里拱了拱,翻身抬起一条腿像树袋熊似的压到段嘉瑞身上。长发睡得起静电了,贴在裸露的肌肤上,黑白分明。   “段嘉瑞,你醒了么……”   “早醒了。”段嘉瑞垂眼看他有些肿的眼皮,哭得了,花溪说之前他都不爱哭,直到段嘉瑞回来后才特别容易掉眼泪的。他又一次用指腹蹭了蹭花溪的脸颊,被花溪偏过脸躲开。   花溪困倦着睁眼睛,张望着:“现在几点了,你妈怎么不叫咱们去干活啊。”   段嘉瑞听到这话觉着有些像地狱笑话,太自觉了,他坐起来:“叫过了,你睡得太死没听见。”   花溪愣了下,利落地坐起来要下床。   段嘉瑞拉住他:“你那么慌干嘛。”   “因为你妈。”   花溪睡到过点了肯定是要挨骂,保不齐段老太太还得去找他们家的亲戚来教训他。单是回来时猜想老太太嫌他留不住段嘉瑞就够他喝一壶了,这次他因为和段嘉瑞睡觉,又得嫌他好吃懒做不干活了。   本身段老太太就看不上他是个瞎子,这下更是给她骂街的空间了,脏东西迷了她儿子的眼。   昏暗的房间里,莹白病癯的身体白得发光,肩颈胸口还落着段嘉瑞留的红痕,含羞的嫩桃尖子被啃得烂红。段嘉瑞尴尬地摸摸鼻子,他也有些过分了,听到花溪穿束胸时倒吸凉气,更愧疚了。   他过去拦住花溪:“实在不行别穿了,你又不用出门,勒着对血液循环什么的不好。”   再加上花溪的胸不算大,一层里衣一层外袍就遮住了。   花溪欲言又止地望他:“……可别的双性都是这样啊。”   段嘉瑞匪夷所思,他想起昨天的柳影了,简直是呼之欲出啊。   别的双性也都不加收敛,不太掩饰自己胸前的丰盈,只有花溪还傻乎乎的坚持着用来掩饰性别时的方法。他父母去世早,光想着交给花溪隐藏身体的秘密了,并没考虑到被发现了会如何。   “谁跟你说的?”   花溪垂下眼:“段虎。”他的手指无措扣着,“他说这样不会勾引别的男人,好的双性都会这么做。”   段嘉瑞绷不住了:“这算正常的第二性征,勾引个蛋啊。”   就特么一傻逼。   看见媳妇想起妈,看见白胳膊想起光屁股。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一爹味十足的臭普信男。”段嘉瑞把勒出肉痕的白布拆开,扔到一边儿桌上,缠个这玩意儿呼吸都费劲儿。   花溪诶了一声,手伸出一半想要回来,听到段嘉瑞骂段虎有些藏不住的开心。他将段嘉瑞的手拉到胸前,向前一步贴上他的掌心,仰头望他:“那你觉着我该怎么办?”   “宝儿,你又看错地方了。”段嘉瑞无奈地笑着扳过他的脸,“不疼啊?不得养一养。”   花溪叹了口气,怏怏不乐:“有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不是瞎子该多好,我就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了。”   段嘉瑞一怔,心口酸酸胀胀的,逗花溪的心思都淡了几分。没什么比这种简单朴素的小心愿更能打动人的,寻常最简单的事情却是花溪痴心妄想的,他的语气变轻:“我俩眼一个鼻子一张嘴,你摸摸。”   “你和他们不一样。”花溪认真道。   他向前一步挤进段嘉瑞怀里,搂住他的腰身,低头依偎着:“我从小就看不见,分不清美丑,也分不清颜色。但我觉着你肯定很特殊,和别人与众不同,用他们的话说一定是最帅的。”   “我真想亲眼看看你,就一眼也好。”   “我……”段嘉瑞第一次有种不好意思害羞,脸红了。他还真没被这么坚定的夸过,特别还是被喜欢的人夸,和撩人不自知的花大夫比,他还是太嫩了。   “不至于,我教你一招如何分清我和旁人,谁对你好谁就是我。”   花溪笑了一声,偏过脸贴上段嘉瑞帮自己抚弄头发的掌心,温驯地望着他。长翘的睫毛遮蔽了眸中的亮光,使这双失神的眸子黯淡合理,像是一个伤心的正常人:“如果我们走散了,那我又该怎么找到你?”   他找人问过段嘉瑞的长相,但比起正常的对话,得到的基本都是冷嘲热讽。   只有在几次帮小姑娘看病时,小姑娘笑着跟他说段嘉瑞长得很好看,比电影里的人还要俊俏,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那会他还是比较矜持的,并不会想着段嘉瑞会离开。要是换成现在,他肯定会多问几句段嘉瑞具体的样貌……虽然跟花溪说了,他也想象不出来长啥样。   段嘉瑞垂首,在花溪耳边解释着,温温柔柔的:“当时我是因为没办法才离开的,我也不想走,这一次不会再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花溪不争气的抿着唇,他的眼泪又要出来了,他很讨厌自己见了段嘉瑞就忍不住掉眼泪的毛病。他不信段嘉瑞的好言好语,在泪湿的眼睛上抹了一把,强作镇定地推开:“时间不早了,等会你妈又该骂人了,收拾一下就出去吧。”   段嘉瑞理亏的哦了声,去衣柜里那件棉的里衣给他,上面的料子都起球了。摸上去他自己都觉着喇手,少爷家的抹布都是桑蚕丝的,这都穿的什么啊,贴身的也得换个棉绸啊。   而且段家真不穷。   白墙黑瓦三面高墙,后院盖了个二层小楼,中间还倒腾个种菜的小花园。怎么都算这一片富裕的,不至于穿这种烂布头。   “这一片有集市么,我去给你买几身新衣服。”段嘉瑞算是明白花溪为什么穿个束胸了,胸口的肉嫩,让这料子磨来磨去的得多疼啊。   花溪将头发从衣领掏出来,蹙眉扣着盘扣:“你妈知道了得说你。”   段嘉瑞才不管那个呢,帮他整理着头发。   他们家的观点一脉相承,家里的钱早晚得是他和他姐的,怎么花都无所谓。在这他也一样看,他决定把段虎发展娼妓产业的起步资金都掏出来,干那种糟践人的事儿不如对花溪好些呢。   【宿主,您这样会严重偏离世界线,脱离原定剧情。】   “再放屁我就把你也发卖了。”   段嘉瑞已经想好了,要是中心世界能满足他三个愿望,他肯定得有一个是关于系统的。比如说让系统去做个花市万人嫌主角什么的,让它体会一下被折磨的快乐,看他还会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恶毒的宿主。】   “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就没事了。”   【那我能升职么?可以给我个五星好评么?】   段嘉瑞笑着道:“这靠的是咱们共同的努力,这期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将来要是主系统有什么问卷调查,我肯定会给你最好的评价。你好好干,一切都会有的。”   他也挺能忽悠的,他可没事先答应系统一定会完成。   画大饼嘛,吃不吃全在对方。   接着他就听到系统告知了段虎私房钱的位置,不,现在应该是段嘉瑞私房钱的位置,简单敷衍了几句系统就把它踹开了,像丢掉鼻涕纸一样。   好一个渣宿主。   等花溪穿好衣服,段嘉瑞想说话时就被段老太太的敲门声打断了。   段老太太把门拍的山响:“小豹,让脏、花溪出来,有人找他。”   段嘉瑞一愣,下一刻才意识到是柳影和他那个生病的儿子,昨天打个招呼就走了。现在直接找到家里了,别再要和他睡觉了,他是个优秀的男德班毕业生。   花溪害怕地拉住他:“嘉瑞,你妈不让我出去抛头露面,你等会能不能帮我和她解释,你和我一块去的……”   段嘉瑞无语了,他说怎么好好的大夫不当,净在家里忙些杂活。他搂着花溪:“没事,有我在她不敢怎么样你。我去看看是谁来了,你去洗漱就好。”   出了门才发现,来的人不是柳影,是柳影的儿子。   杨清磊身上挂着泥,衣服上还沾着草叶子,但十四五的年纪个子已经快长成了。瘦瘦高高的,剑眉星目,看到段嘉瑞出来并没有社恐,十分镇定地望过来。   少年老成。   段嘉瑞挺喜欢稳重的人,这种性格放到那里都能混出头,即使现在年纪小,将来也一定会有大出息。   杨清磊和这里贪小便宜斤斤计较的人截然相反,他将手里的两只山鸡递给段老太太,又把背着一捆山药放下。把老太太喜得合不拢嘴,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拎着这一大堆就跑开了。   小事厚礼。   看来不只是来道谢的,还是想来熟络一下。   “你太客气了。”段嘉瑞招呼他进堂屋,“妈,你去倒点水。”   杨清磊摆摆手,指了指段嘉瑞,又比了个花溪的身高。显然是问他花溪在哪。   段嘉瑞皱了下眉,很快又笑了下:“他去洗漱了,不方便见外人,你有事可以和我说。正巧我也有一些事想要请教你。”   杨清磊一怔,他来的时候并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儿,他就是来道谢的。顺便能认识一个大夫会好很多,省得柳影再为了他去和别人睡觉,他没抱着被正眼的态度。   段嘉瑞想问他关于学校的事儿。    第95章   “你妈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杨清磊一怔, 清俊的眉毛皱在一起。他以为段嘉瑞是个正人君子,和这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结果还是一上来就问柳影的去处。   弄半天还是他妈的姘头。   段嘉瑞不明所以, 在他看来杨清磊只是个小孩儿, 又是个哑巴。   他不清楚他们家的情况, 但听过寡妇带儿子的故事,都是恨不得当成眼珠子疼,纯属是好奇柳影为什么能让杨清磊自己一个人来道谢。   段家的堂屋和偏房差别挺大,段嘉瑞睡的那屋里是个方桌,围了四个条凳, 木头是好木头,就是不如放堂屋里的太师椅。   主座的条案上还放着东瓶西镜。   段嘉瑞才来了两天三夜, 只想着和花溪腻歪了,又避着和段老太太有关的事物,自然是第一次见。   和他记忆里的差别很大,快赶上早年间的地主老财了。   他招呼杨清磊入座,却见那小子站在一边纹丝未动, 有点好笑:“清磊,你是来这杵着当柱子呢?现在还烧么?”   杨清磊摇摇头,张了张嘴,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哑巴就没多说。   段嘉瑞挺苦恼的, 这咋交流,他也不会手语,又不会读心术。勉强的挤出一抹笑, 从供香的盘子里拿过个苹果:“坐坐坐,你先吃着。”   “小豹,你咋把供菩萨的果子拿下来了?”段老太太拎着个茶壶跨过门槛, 看见段嘉瑞让小孩吃苹果,就迈着小脚要来收拾他。   段嘉瑞嘴角抽搐:“您老还是没事儿,哪暖和哪呆着去吧……”   他将近一米九的青壮,把一个干巴小老太太抱出去轻松得很,双手架着胁下就把老太太送出去了,全程轻拿轻放。   气得段老太太原地跳脚:“段豹,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对你老娘!……”   段嘉瑞俯身在她耳边道:“妈你去把鸡杀了吧,外面的这种野鸡都成百上千的,等会我弄个山药炖鸡,你吃不吃?”   “城里人都说这道菜延年益寿,而且还补身体,我好容易回来你不得吃点好的。”   人到年纪了就会变得贪生怕死,特别是段老太太这种寿命进入倒数的老人,一听能多活几年,黄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转怒为笑。   “我就说我小儿子在城里转一圈不一样了。”段老太脸上的褶子笑成了菊花,“你确定那小子都给咱的吧,他不会再要回去了?”   段嘉瑞点点头:“妈你快忙去吧。”   “花溪,花溪!”段老太太迈着小脚往屋后跑,在过道出喊着。   段嘉瑞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过去拉住段老太太:“妈,你知道人家为什么来送野鸡么?”   段老太太:“还用说啊,人家指名道姓的找脏东西,肯定不干不净的。”   “花溪是个大夫,他没嫁过来之前经常帮别人看病。”段嘉瑞压下怒气,慢慢解释,“昨天那小孩发烧了,他妈特意来找花溪看病,你这样对花溪,下次就不一定来了。”   段老太太惊诧睁大眼睛:“他都嫁过来快五年了,我就没见过他给我看病,那次我感冒了他都——哪有这样做儿媳妇的,要不是我命大就让阎王收走了。”   “能么多年我都以为他是个吃白食的。”   段嘉瑞真无语了,他和这边人的观念不一样。他们家娶媳妇是小两口回去恩爱过日子的,这边直接不演了,就是来找个免费陪吃陪睡陪玩的佣人。   他扯回正题:“你还想吃山鸡么?”   “废话,当然想了。”段老太太压低声音,怕屋里的杨清磊听到觉着她没见识,“这几年我都没让脏东西……”   话说一半,段老太见段嘉瑞脸色一冷,连忙讪笑着改口:“花溪花溪。”   “开始我听说过他会点医术,我也问过他,他没理我……小豹你知不知道,当时他可凶了,要不是我找人捆住他,他就要一头碰死。”   段嘉瑞一怔:“怎么回事?”   段老太像是要揭穿花溪的真面目,义愤填膺,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附耳过来:“当时他叔揭穿他是个双性,点明了是他爸他妈在户口上造假的,隐瞒了菩萨,让老神仙不高兴了,所以他爸妈才被收走了。”   “……”段嘉瑞无语了。   要不说死人最讨人喜欢呢,说祂们说得再过分也不会反驳,任由造谣者胡乱生事。   段老太嫌弃段嘉瑞扫兴,捅咕他几下,继续道:“他叔就因为这要杀了他,咱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和咱没关系啊。”   “但他还问他叔,有没有看见你,咱们这种清白人家就是平白无故被泼脏水啊。他当时还勾引你哥呢,你哥一看见他就说自己是他姘头,赔了他二叔几百块就要让花溪给当媳妇。”   说到这,段老太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大儿子看这个热闹。   原先就段嘉瑞一个神神叨叨地,精神不多正常,她听说段嘉瑞爱和个瞎子一块玩也没管过。但她最得意就是大儿子,总是哄的她满心欢喜。   “我就想不通了,花溪他为什么看不上你哥,你哥比你差哪了?”   “……因为花溪他有眼光。”段嘉瑞拿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段虎肯定对他不好,花溪怎么样我还不清楚么。”   段老太要拧他耳朵:“你看看,你就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他一个瞎子,有什么好喜欢的。再说了,娶媳妇就是为了生娃过日子,谁请他回来当祖宗供着?”   “我乐意。”段嘉瑞抓住她的手腕,眉心微皱,“你要是还想吃好的,你就对花溪好点,他病人可在哪看着呢。”   段老太悻悻地甩开他,揉着自己的手腕,嘀嘀咕咕骂着闲街。被段嘉瑞瞪了一眼后,连忙挤出一抹笑:“以后我把他当观音菩萨供着,你看着行么?”   阴阳怪气。   段嘉瑞无语:“对他好点吧,在这儿净吃苦了。”   “你要是真没事,就把鸡杀了,山药去皮。”   段老太点点头,趁段嘉瑞不注意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才跑开,三寸小脚没有影响她老人家的行进速度。   段嘉瑞疼得想骂人了。   但他又拿老太太没办法,老人骨头脆,磕着碰着就可能一命呜呼,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他回堂屋帮杨清磊倒了杯热水,去后院找花溪,花溪洗漱完又去喂鸡了。   花溪搂着喂鸡小簸萁边唤鸡,边撒米粒儿。自从段嘉瑞回来后,他就肉眼可见的高兴多了,被段老太数落都忽视不在意了。   段嘉瑞走到他身边,抓了一把扔到鸡圈里,突然出现的人把花溪吓得后退几步,惊恐地和来人保持距离:“谁?”   “你男人。”段嘉瑞过去把簸萁拿过来,毫无章法地倒一半到鸡圈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芦花鸡咯咯叫着跑过来啄食。   花溪笑着挽住他,仰头亲了他一下:“当然没有。”   段嘉瑞抿住唇,不想给花溪留下不好的感官,把脸颊递过去:“我没刷牙呢,刷个牙再亲。”   花溪摇摇头,声音软软的:“只要是你,我就不讨厌。”   “……”靠。   【宿主,您没谈过恋爱么,那么大的反应。】   警校里都是男的,谈个聚巴啊,再说谁会喜欢上自己的同班同学啊。看见还不够恶心的呢,谈个同学直接干成ptsd。   段嘉瑞不吃对方送来的窝边草,并且啐了一口。   他拉着花溪往回走:“猜猜中午吃什么?”   花溪随他笑着:“鸡蛋灌饼,还是面条?”   “往好吃的猜嘛。”段嘉瑞回屋十分迅速的刷了个牙,先前在警校时时间抓得紧,他又贪睡起不来床,洗漱几乎是一分钟就做完。   花溪晓得他是逗自己,随口蒙了几个,着实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听得反倒叫人觉着可怜,段嘉瑞见不得人受苦,等回去了少爷还得给西南山区捐款去,要想富先修路。   段嘉瑞掬起一捧水洗脸,他不爱用毛巾擦,用手抹一把再把水珠甩了就行了。他刷完牙就要和花溪亲嘴,笑道:“昨天你看那小孩特意来谢谢你,带了两只山鸡,还有些山药。等会炖鸡吃。”   花溪皱了下眉:“山药?”   “你不吃?”段嘉瑞和他去找杨清磊。   花溪摇摇头:“我不吃。”   段嘉瑞记得以前还弄过山药芋头蘸白糖,他俩边吃边扔给山里的小动物吃,松鼠山雀之类的就在不远处叨叨叨。花溪对它不过敏,应该是怕处理麻烦。   他试着劝道:“我让老太太处理去了,她要是不干的话,等会我去收拾。”   “我不想吃。”   段嘉瑞抿了下唇,山药是养胃的,花溪这几年过得不好肯定得慢慢养过来。以前吃,现在不吃了,估计是吃不惯段老太他们的做法。他对自己的厨艺挺有信心,循循善诱:“炖的烂点儿,一抿就化,能香迷糊了。真不试试?”   擎等着吃,也够可以的啦。   花溪沉默片刻,对他笑了下:“段虎把那东西打碎了抹在我下面。”   段嘉瑞一怔,脑子嗡一声空白了,他有时觉着自己并不是那么了解中文。不是,他真有点懵,胃口一下子就变得难受淤堵了,想呕出来。   花溪看不见,也能明白段嘉瑞的惊愕,他不确定段嘉瑞会不会因此嫌弃他。可他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想和段虎睡觉,让有本事弄死自己。结果万万没想到段虎为了让他求自己操他,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他偏偏就是硬骨头不服软,段虎越这样,他就越讨厌他。   他不指望段嘉瑞知道自己为他守身如玉会怎样,他乐得上赶着的,段嘉瑞什么反应他都可以接受。但他还是希望段嘉瑞能哄一哄他,而不是在意有人看过他畸异的器官。   因为他喜欢段嘉瑞。   一碰见他,就忍不住把自己受的委屈都说出来,但花溪清楚说了大概率只会讨嫌。毕竟段嘉瑞就没央他这么做,他又一声不响地不告而别,想想还是算了。   花溪松开挽着段嘉瑞的手臂,看似无意地岔开话题:“清磊是在堂屋等着么?”   段嘉瑞一把抓住他:“堂屋的门槛高,我扶你。”   坦率地说,段嘉瑞心虚赧然的无地自容,他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在他的认知里,花溪就是自己的媳妇,媳妇是用来娇养呵护的。结果他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现在他除了对花溪好,别的于事无补。   进屋后,花溪就和杨清磊打了招呼,段嘉瑞负责在中间传话。   真几把好笑,屋里三个人,一个哑巴一个瞎子,就一个全乎的。   段嘉瑞觉着花溪在聊天这方面比他靠谱,他总是掉不起来热络的感觉,和杨清磊面面相觑只有尴尬。   当然,要是给他调查的任务,他也能在及格线上完成。公安局不是摆设的行政机构,也拥有暴力执法的权利,他需要做的也不只是找猫找狗、断一些家长里短的鸡零狗碎。   聊了一会儿,花溪跟小孩说生病了还可以找他,但下次不要再送那么多东西了。   段嘉瑞看到杨清磊愣了下,似乎是不敢相信,顺势提议道让他带自己去看看他们的学校。他对这里的记忆有很多对不上的,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能去决定下一步走向,脱离现实都是妄想。   杨清磊点点头,约定了时间后便离开了。   回过头,段嘉瑞发现花溪不在堂屋了,转了一圈最后在他们屋找到的。花溪在把头发重新编一下,他的头发很长,披散着或者束成低马尾都会碍事。   “宝宝。”   花溪没抬头,也没搭理他,继续着手下的动作。   段嘉瑞自讨没趣,讪笑着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膝盖小幅度的摇了摇:“宝宝,你来这里干嘛,外面晴天了去晒太阳吧。”   花溪腾出一只手推开他,淡声道:“段嘉瑞,你让我自己待会。”   “我又惹你生气了?”段嘉瑞直接挤上去,脸颊压住他的腿,“你要是心烦你直接说就行,我喜欢你,我要是哪做的不好了肯定改。”   “你很好,是我不行……”花溪垂着眼睫,拿过桌上的发绳,“我就是心情不好,你不用这么紧张担心我,不值当的。”   段嘉瑞皱了下眉,有些不忿:“你是我媳妇,这不我应该做的么?”   花溪轻笑一声:“谢谢你。”   “不是。”段嘉瑞被这句话噎得不知道说啥了,从花溪腿上起来,黑沉沉的眼仁望着他。他从始至终都是长嘴的,花溪也不跟有些人似的乱矫情,突然搞这么生分让他燥得心烦。   “你跟我客气什么?”   花溪面上带着无措的空白,眼圈都是水红的,声音压抑着不舍:“……你这次走了,还回来么。”   段嘉瑞深深地看着他,起身在他唇上啃了一口,竟然笑了:“宝宝舍不得我。”   花溪有些害怕,他强作镇定的忙完别的事,不想接受段嘉瑞又一次离他而去。他不知道段嘉瑞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他没法面对段嘉瑞,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段嘉瑞握住了他的手:“那你跟我一起去?”   “我对你来说是个麻烦。”花溪立刻道。他太矛盾了,既舍不得段嘉瑞,又不想给他添麻烦。   段嘉瑞总是始料未及的温柔包容,在身后搂住他的肩膀,单手哄孩子似的捏捏他的脸颊:“我说不是就不是,我们家小宝是我在这里的礼物,惊喜。”   花溪眉间郁郁,后靠在段嘉瑞腰腹,含泪仰头仰望着:“你别再骗我了段嘉瑞……”   声音哽咽。    第96章   “你就是让脏东西迷了眼。”段老太太搓着花生, 憋着腮帮子一吹,褚红色的果皮被吹到四周,掌心留下白胖的果仁。一颗颗捻着往嘴里填, 丝毫不在意周围的造的垃圾。   “你是男人, 哪能事事都听个外人的。”   “我又听花溪什么了, 你至于从昨天念叨到现在嘛。”段嘉瑞懒得理她,把井边洗好的碗筷端走,去厨房放好就打算和花溪走。   段老太气得从摇椅上坐起来,指着段嘉瑞进得东屋嘀嘀咕咕。   昨天段嘉瑞说了炖鸡放山药,结果因为花溪撂一边儿了, 单给她煮了个山药汤。山鸡弄了个山菌做配菜,她怎么都觉着不如和山药一块炖, 就是差点意思。   爱吃不吃。   一碰到段嘉瑞就矫情的,以前她大儿子在的时候可没那么多事儿。   不大会儿,就看见段嘉瑞搂着花溪的手往外走,青天白日就一点脸都不要,拉拉扯扯的。   “小豹, 段豹,你给我站那。”段老太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跟破锣似的聒噪闹腾。她见段嘉瑞一脸不悦的站定后,佝偻着后背向后院走, 很快拿了个树杈的棍子就出来了。   段嘉瑞不明所以,看着老太太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头疼的迎上前去:“妈你又打算作什么妖。”   “怎么说话的。”老太太拎着拐棍要打他, 举起来又放下了,“昨儿我听你们聊闲天,说得上山, 上山你还带个瞎子,回头摔死了还得再娶个。”   “不是,我们出门呢,你能说点吉利的么。”段嘉瑞直接气无语了,“我不放心你,不然我才不舍得花溪跟着我出去浪荡呢。”   段老太眼珠子瞪得溜圆,这话忒直白了,她过来又要拧段嘉瑞:“小豹子,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你不放心我,我是你亲妈,你还跟外人站一条线上是吧。”   段嘉瑞护着花溪躲开,欲骂又止,伸手挡着段老太:“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花溪是我老婆,你还晓得我的是您儿子呢。净欺负你孙子的妈,等回头你孙子不来了你就高兴了。”   “有啦?”段老太讶然看向花溪,视线落在他肚子上。   “有了也得你让你折腾没。”   “诶你这怎么说话的,这是咱们老段家的根儿,他肚子里有了我还能害他。他跟你哥结婚五年了都没个动静,你来这几天就行了?”段老太说着说着又疑惑了。   段嘉瑞抿了下唇,语气略微不耐烦道:“快了不行么,你看谁家三天就显怀。”   他还有更难听的话呢,说了肯定得被骂白眼狼,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儿。”段老太撇着嘴嗤笑一声,“欸,那谁,你拿个拐棍,别净给我儿子添乱,省得回头再给小豹娶一房。”   “您别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段嘉瑞嫌弃着接过来,拉着花溪就往外走,拿这老太太一点辙没有。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要是还不能溜溜球可拉倒吧。   出来后,花溪握紧了他的手,段嘉瑞意识到他有话想说,回头道:“你别把她的话往心上放,她一快入土的了,缺德也缺不了几年。”   花溪一愣,接着噗嗤一乐:“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嘉瑞挑了下眉:“那你哪个意思。”   “你回来后,你妈比之前好多了。”花溪笑了下,脸颊微微泛红,“你不用把我想的很敏感,现在我就挺开心的。”   “一天三顿骂,这就开心了?”段嘉瑞搂了下他的肩膀,低头在他耳边道,“我记得以前你可不受这委屈,挎个小药箱帮人看病就行了,人家都哄着叫你花大夫。这落差太大了。”   花溪垂眸浅笑,明白段嘉瑞是心疼他原本体面平静的日子,无奈叹道:“我不是嫁人了么,没办法。”   “那个不算。”   段嘉瑞不避讳路人探询的目光,亲昵地和花溪腻着,语气稍稍加重:“那个不是你心甘情愿的,所以说你俩不算。”   花溪笑了一声:“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只跟你算。”   “对。”段嘉瑞在他额头上亲了口,“小宝真聪明。说正经,下次你别顺着那老太太了,尊老不是这么个尊法儿。”   花溪摇摇头:“你回来后,我真的比之前好过了很多……谢谢你,”   他说的真是肺腑话。   换做之前,段老太绝对要在地上撒一泼,骂他是个脏东西躲闲偷懒的,才不会让他出门呢。段虎会动动嘴皮子说他妈多不容易,希望花溪多分担一些家务,照顾照顾他妈。   但段嘉瑞会维护他,让他知道有人陪着他。   段老太对花溪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她的儿子,和花溪这个外姓人相比,肯定是向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对于这点,花溪并没有太多的怨言,他想不明白段虎为什么执着于要和他在一块。   听人说,段虎和段嘉瑞是双胞胎,但在他们身边时,花溪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同。   段嘉瑞的身量更高一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结实有力。和肥胖的段虎完全是两种感觉。而且段嘉瑞更爱干净,每天都会打桶井水在外面晒着,等到晚上在院子里兜头冲下来,带着清甜的水意钻回被窝。   花溪摸了摸段嘉瑞的手臂,嘴角的浮现出两个小梨涡,看得出是真喜欢。   段嘉瑞颇为嘚瑟:“怎么样,帅吧。”   “帅。”花溪,想起段嘉瑞说他和段虎不是一个妈生的,他确实是偏向于相信的态度,两人的性格秉性都是两个相反面。   段嘉瑞将花溪搂得更靠近自己,低头咬耳朵:“还摸啊,再摸就该收费了。”   花溪一怔,立马撤下手:“我没钱。”   “逗你呢,体制内不让搞副业。”段嘉瑞主动拉起他的手,“我这么一大活人都是你的,想怎么摸都行,就是摸出反应了你得负责。”   好一个公职人员下海。   段嘉瑞听读研的朋友说过,他之所以去一个有海的城市,就是因为在郁闷时可以散心看海,实在缓不过来了就跳海,中途退学了还能找家商K去下海。   花溪笑了下,应答着好。   在段嘉瑞回来后,花溪就抗拒和他聊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比如说无人机,又比如说体制内,这些词儿他从未听过。但没有了当初好奇想要了解的念头,只当是段嘉瑞胡说八道发癔症。   他都二十一了,放在这里早就该为人父母了,只有他和段嘉瑞是两个不着调的。   ……该安定下来了。   到了和杨清磊约好的山腰,远远就看见他在柳影争吵着,柳影直接闭着眼睛扭过脸不理他儿子。杨清磊满脸急色,拉着柳影的手臂,另一只手在比划解释着,快跟上火影结印了。   段嘉瑞站在台阶下看着,把这个画面小声转述给花溪,突发奇想道:“你说这算不算冷暴力。”   花溪着实佩服他的脑回路,笑着改口:“你还是先劝劝他们吧。”   【不亏是大房,真有气度,宿主你眼光不错。】   段嘉瑞:……   自从给系统画了大饼,它就开始没情商的吹捧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喜欢上花溪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这是他个人魅力的问题,不应该归功到段嘉瑞身上。   比如说柳影,再见到段嘉瑞时莞尔一笑,就和花溪去打招呼了。   “刚刚清磊和你吵什么?”段嘉瑞关心道。   柳影拽着臭脸的杨清磊,并没像那天晚上温柔慌张,相反有些愠怒,瞪了眼想阻拦自己的儿子:“我想让他重新去上学,他非要去做木匠活。”   杨清磊皱眉想解释,接着被柳影按住了另一只手。   段嘉瑞惊得愣了下。他只是听说过和哑巴吵架闭眼就行,还真没想到有按手这一招,这应该不亚于在捂住正常人的嘴,算是半路打断施法了。   “清磊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但可能不太成熟。”段嘉瑞拿出调节家庭纠纷的经典话术。   柳影十分头疼,抬眸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儿子,垂首叹了口气:“他才十四岁,他不上学干什么去,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大山里做木匠。”   杨清磊不想让外人掺和他们的家事,他挣开柳影的掌心,反手抓着他的腕子往来的地方走。   “杨清磊,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柳影哄了他儿子半天,才被同意和他见人的,本来看见他和亡夫一模一样的脸就烦。   杨清磊不吭声,他并不相信柳影和段嘉瑞是清白的,他不了解段嘉瑞,但他了解他母亲。   柳影并没有住嘴,甚至拔高了音量:“你难不成一辈子都窝在这穷山沟里做木匠,你知道外面发展成什么样了么……你在这里连幼儿园都没上过,连拼音都是我一个一个教的,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拿一堆奖了。”   “只要我们能回去,就可以找到你外公外婆,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的。”   “你不用再像现在那么辛苦,你需要做的只是好好学习。”   杨清磊回头阴鸷地凝着柳影,他母亲又在说那些遥远的城里梦了,从始至终柳影就没放弃过回去。做过最离谱的事儿还是为了张车票去跟别人睡觉,被骗了那么多次还不长记性。   他实在不忍心柳影去陪男人了,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柳影自己,他都心疼。   他和柳影都是一样的倔强。   柳影太心急了,就不能再等一等么,他想回家杨清磊肯定会送他走。没必要指望这里垂涎他身体的男人,越这样越回不去,越回不去越着急。   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杨清磊是最可靠的。   有时候杨清磊都有些怀疑,柳影会不会为了能回去,连他也能抛下……毕竟他爸并不是多好的东西,柳影被打得站不起来了还在咒骂他爸,说他爸会遭报应的。   但他爸死了之后,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段嘉瑞从柳影的话中听到很多消息,可他在这里的将近十年里从未见过有来的班车,村里人说去镇里买卖东西换钱,却从没有见过城镇里的人,一切都诡异空白。   【宿主,本世界的地图是随着原宿主的探索而逐步发展的,当时本世界尚未进入主线,所以处于最简略的阶段。】   所以山的外面还是山?   段嘉瑞侧首望向群山绵延之处,青绿接应,那条大河离他们不再遥远。白日正悬,阳光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照射出刺目的光辉,浩浩东流。   明显看得出更近了。   他有种可笑的念头:“是不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只有当原定的时间线里,段虎走到那一步时,这片地区才会跟着改变。”   【抱歉宿主,确实是这样的。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速度,我所做的只能是帮助您更好的完成任务,无权干涉情节进程。】   合着最好的路已经给段嘉瑞铺好了,就是按照原来段虎的故事线走下去。   段嘉瑞并不是多顺从的性格,要是听得进去系统的话,他早就在十几年前被同化了。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他选择坚守初心,不忘使命。   “杨清磊,你今天必须去。”柳影对让儿子上学这件事相当坚持。   杨清磊脸色十分不好,薄唇抿着,明亮的眼眸眯了眯。四目相对良久,最后还是他先一步妥协了,他望向段嘉瑞,指了指身后。   他在问段嘉瑞介不介意他回家一趟,又或者是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   总之没有纸笔,他表达的意思就很难被猜出来。   柳影再次叹了口气,疲惫地笑了下:“花大夫,你们要不要过来喝杯茶,没几步路的。”   花溪选择听段嘉瑞的,段嘉瑞同意的话,他怎么样都可以。   段嘉瑞也想问问柳影是不是穿书的,毕竟他的精神状态和这边的人不太像,抛开第一面就邀约发生关系的骚操作,别的话实在太过于正常了。    第97章   柳影并没有和杨清磊争执的打算, 他直接选择忽视,旁敲侧击地询问段嘉瑞消失的这几年去了那里。毕竟段嘉瑞对外宣称的都是去打工了,对谁都没解释过真正的缘由。   “……就是在A市看了看, 没赚到钱就回来了。”段嘉瑞继续着这个借口。   现实世界里的城市并不会用ABC来做名称, 他是泉市的。这里的字母都代表着首都、魔都、盛京之类的, 取个不同的名字,用于和现实作区分。   柳影眼睛都亮了,急切地追问道:“那里J市很近了,你还会过去吗。”   “我家就在J市,如果你能告知我父母我下落的话, 他们能给你很大一笔钱。绝对比你在这山沟沟里干上几十年都多,你还会过去么。”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离家那么近的机会,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三年,早就受够了和J市截然相反的风气。他没蠢到为了亡夫把他乡认故乡的程度,但凡能出去,他早就走了,才不会在这山沟沟里当婊。子。   J市沿海, 是挨着首都最早发达的城市之一。   柳家自然吃到了时代红利,父母一个是早期创业的大老板,一个是律所的高级顾问。要不是上大学,他绝对不会认识根本不再一个阶级的杨振庆, 那男人想尽浑身解数追求他,不怕出丑,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跪着表白。   他说,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为了你这算不了什么。   一对比家里介绍的古板相亲对象,柳影还是觉着杨振庆更好, 事无巨细。   应该没几个人能拒绝满心满眼的热情爱人。   但杨振庆装到柳影生下孩子后就不愿意继续演了,他开始推脱工作忙不做家务,说有应酬夜不归宿,甚至在酗酒后掐着柳影说他给自己带来多少屈辱——他要从山里走出来,在大城市里站住脚,一定少不了当地有钱有势的帮扶。   哪有什么童话般的一见钟情,有的就是见色起意,都是裤。裆里的那点事儿,加个美好的代名词罢了。   杨清磊拉住他,显然是不希望柳影继续说下去,却被母亲抽手推开。   段嘉瑞能看出柳影对杨清磊的感情是复杂的,老公死了后他的苦难并没有结束,除了怨恨自己便是殃及无辜的儿子了。这些负面情绪总得找出个宣泄口,不然只会把自己逼疯……   他本着助人为乐的想法:“会过去,但可能不是现在。”   花溪垂着眼倾听,他的心随着前半句话提起来,惶惶不安。其实他挺相信段嘉瑞编得这个说法。他有些害怕了,要是段嘉瑞再一声不响的回去,他该怎么办。   柳影执拗道:“为什么。”   段嘉瑞不好解释,花溪却抢在他之前开口:“因为他得和我生孩子。”   段嘉瑞脸上没绷住,惊得怔了下,不是宝宝你……这话也忒直接了吧。他看到柳影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跟着花溪的话点点头,解释道:“他最近身上有了,但我妈不是很喜欢双性,如果我不在的话,肯定得受欺负。”   他说的半遮半掩。   身边熟悉的人尚且不盼着你过得好,更何况只是认识两天的陌生人,他可不想多弄出个看他们不顺眼的。   柳影了然地笑了下:“恭喜啊。”他看向花溪平坦的小腹,眼神温柔和煦,“是我太心急了,生产的时候总少不了丈夫在身边,我怀清磊的时候就挺难受的,得亏是他爸爸一直在忙前忙后的照顾。”   花溪摸了摸肚子,几秒后羞涩地低下头。   段嘉瑞多少有点心虚,他也不是多爱说谎的性子,笑了下就岔开话题:“毕竟还得有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我妻子月份大了也要请教过来人,不如作为费用,清磊这段时间的学费由我来出。”   在这边没有义务教育,花费颇高,学习好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考上高中。所以一般人家都不会让孩子上太高的学,会识字能写自己的名字就算有文化了。   他数了数段虎坑蒙拐骗敲诈姘头的钱,还挺多的。   而且他和花溪大概会做实怀孕的消息。   他不相信段老太太能照顾好花溪。老一辈和年轻人的育儿观是一个很大的冲突,不少家庭纠纷就是婆婆瞎指挥造成的,最后受伤的只有产妇。本来花溪身体挺好的,在老段家待了几年,走两步路就发虚。   倘若他的进程赶得慢,不得不让花溪在这边生产,让段老太来掺和会闹出保小不保大。   段嘉瑞必须得留个后手。   柳影能明白自己在这场交易中占了便宜,看了看段嘉瑞的神情,笑着同意:“当然可以,能帮到你们我肯定会帮。”   细纠起来学校离杨清磊家并不算多远,但山路崎岖,花溪和柳影不提男人的话,还挺聊得来的。   于是段嘉瑞就和杨清磊先过去看看了,他觉着以性。交为主科目的世界不太能养出脑子正常的人。   系统在夜里给他恶补了一堆花市文学,比如说以扣○作为打招呼的方式,世界上存在六种性别,没有发。情期的人处于社会底层,不吃○就无法活下去……段嘉瑞觉着自己也挺有判头的了,得亏不是照片,要是照片的话看够400张就可以拘留了。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beta是社会底层,按照现实逻辑就该把发。情期纳入医保,重点留意潜在扰乱社会秩序的危险分子,研究院的科学家配个高等级的信息素就可以把另外两个性别一锅端了。   段嘉瑞越想越觉着离谱,体制内应该不会太欢迎alpha,严明纪律的地方就更不欢迎了。要是他同事因为个气味导致任务失败,局里肯定会开批斗大会。   【宿主,那你觉着alpha该去干嘛?】   “……从事体力活?”   工地搬砖都有可能危害工友人身安全。   想到这,段嘉瑞居然有些庆幸这个世界的设定没有太离谱,至少没有脱离他的认知。这里存在三种性别,他就简单粗暴的理解为两性畸形,倒也说得过去。   走过一段山路,就看到了破败的白色学校上挂着希望中学,昔日的红字已经黯然褪色。   走近时正值上课,教学楼前的广场是水泥地,外头为了一圈白石板的下水井盖,茂生生仗着几株野草。松树粗壮直插天际,绿的发黑发寒,山间的凉风吹过更是骨子里透冷。   门口的保安大爷看见段嘉瑞两人,边扫地边狐疑地打量。   主要是段嘉瑞的气度和山里面灰头土脸地本地人不像,身形颀长,样貌温润俊朗。白净得像是个文化人,不过他上次见外人已经是三四年前了,听校长说最近确实会来个新的支教老师。   他不确定是不是段嘉瑞。   但视线落到杨清磊身上时,愈发笃定这个猜想了,平时最喜欢逃课的就是这小子。一点不往正门走,斜挎个书包从围墙上一翻就跑了,不把他这个保安大爷放在眼里。   “你是新来的老师吧。”大爷笑着招呼道。   段嘉瑞笑着否认,指了指杨清磊:“来送孩子上学。家里说他辍学有一阵了,我这个当哥的看不下去了,这就过来了。”   大爷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他天天逃学,当时他家长还给我送礼,让我看着他别往外出呢。”他笑道,“这次咋不逃了,知道上学有用了?”   杨清磊不想搭理大爷,看了他一眼就错身往里走,走了几步又看向段嘉瑞。   段嘉瑞跟大爷应和几句,就跟杨清磊向里走了。   当时他上初中那会也挺不爱学习的,但不至于逃课的那一步,因为他姐在隔壁上高中。要是逃课了段嘉怡肯定知道。他爸妈说揍他是口头说说,但他姐开始倒数三二一的时候真要降下正义的铁拳了。   办公室在教学楼旁边的矮楼里。   听柳影说杨清磊学习还不错,当时他班主任还找了他好几次呢,但杨清磊每次都能在半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进来时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备课的老师,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就出去上厕所了。   段嘉瑞翻看着他老师书案上的教材,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离谱,还是以真正的学科知识为主。只是题目出的太过于简单,他的小表弟和杨清磊年纪差不多,早就学到求导函数了。   ……那他记忆里的黄色课本是怎么回事。   他皱了下眉,他才二十七不至于到健忘的那一步,问道:“清磊,你学的都是这种东西?”   杨清磊嗯了声。   “没有别的了?”段嘉瑞浏览着老师桌上的书架,都挺眼熟的。   杨清磊疑惑挑眉,拿过桌上的笔:还能有什么?   段嘉瑞看了眼,有些惊讶地脱口而出:“你居然认字。”说完意识到自己有点冒犯了,克制住锐评杨清磊狗爬体的念头,继续道,“你们就没学过那种课么?”   他的语气在最后几个字重读。   杨清磊继续写道:生理卫生课?   段嘉瑞想了想,觉着有可能是吧,这是最接近的课程名字了。接着便问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发现杨清磊除了字丑点,学习居然还不错。   那就更得好好读书了。   杨清磊劝他不要多管闲事,他不会同意段嘉瑞和柳影在一起的。   “不是少年,都认识两天了,我有媳妇。我们家花溪比你妈差哪了,我放着我媳妇不要,我去上赶着给你当后爸。”段嘉瑞气乐了。   这不能怪杨清磊,大多事情都有先例。   段嘉瑞不是个爱和小孩计较的,况且他多说几句就能和柳影划清界限,他巴不得掰开了揉碎了给杨清磊讲清楚呢。他们家不流行以睡多少个床伴为荣,都是本分的老实人家。   他还是清清白白的。   又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一个和蔼的胖老头。肚子先进来之后才是人,鼻梁上架着个圆框眼镜,好巧不巧他还姓袁。   袁老师扶了下圆眼镜,笑呵呵的:“是清磊啊。”   杨清磊起身点点头,不好意思看老师。他从去年入冬就没来上学,袁老师本身就腿脚不好,还为了他奔波了好几次。   “在家休息休息地怎样,同学们还是很想你啊。”袁老师让他们再坐回去,“你是?……”   段嘉瑞和他握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清磊的表哥。”   袁老师点点头,上下看了一遍段嘉瑞,夸赞道:“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不像本地人啊。”   “您过赞了。”段嘉瑞笑了下,“我也不瞒您,这次带清磊来,就是因为他学习的事儿。”    第98章   段嘉瑞在和袁老师沟通完, 将杨清磊重新入学的时间定到了下周一,余下的两天调整一下心态。不得不说,以家长的身份和老师沟通挺吓人的, 对人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客套中了解到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位老师都是来支教的, 每年都有学生辍学, 特别是女生来了初潮,男生开始长个。家里觉着学生成了大人,就开始催促他们回家结婚生子操持家务了。   学校更类似于青少年版的托儿所。   袁老师听出段嘉瑞谈吐真的不像一般人,就算声称自己是个出去打工的,也肯定比村子里的文化水平高。   他还不知道这次来的大学生是什么时候到。   上次的支教老师刚坐上进山的大巴车就半路跑了, 找到人的时候骂他们是水鬼抓交替,不安好心之类的。他一个五十多岁奔六十的老头儿被骂的面红耳赤, 没想到现在的小年轻骂的那么脏,不愿再跟上面提让新老师来的事儿了。   眼下见了段嘉瑞,他觉着这个年轻应该很靠谱,局促地搓了搓手:“……清磊他哥哥,你是什么文化水平, 识字么?”   “还行吧,常用字儿是认识的。”   听到这话,袁老师眼睛都亮了,紧接着又问了好几句。   段嘉瑞学习还不错, 他们省的警校的分数线就五百大多了,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普通成绩。   但他高考那会是在新高考改革的前几年,选的是大理科, 沾着文科类的就眼皮子打架,趴在桌子上就能睡死。政治觉悟是有,但政治内容是迷糊的, 从小到大他都对文科生抱有一种很牛逼的观点,这些人脑子容量真大。   系统在他脑海中悠悠道:【绝望的继父。】   “……”   段嘉瑞懒得理系统的没品笑话,看着圆乎乎的袁老师在后面掉漆的文件柜里翻东西,老头相当热情,让杨清磊把他抽屉里的茶叶给段嘉瑞捏点,说是之前去年朋友送的。   段嘉瑞拦住杨清磊:“袁老师,我不爱喝茶,白水就行。”   “清磊他哥哥,你尝尝,这是我之前的学生从F省老茶树上摘得好茶,掐尖子货。”袁老师夸耀道,“平时招待贵客的时候我才舍得拿出来点儿,你尝尝吧,这在市面上轻易买不到。”   贫瘠的土地上依旧可以结出桃李。   皱皱巴巴的白色塑料袋只拆了多少次,半兜子茶叶。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寻常的绿茶都少见。煮的更多的是米茶或者大麦茶,炒熟了之后用热水冲泡,味道寡淡很一般。   段嘉瑞见不得人受苦,无声叹了口气:“您不妨明说就行了,高中可能有些为难,但初中还是没有问题的。”   袁老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协议说明,苍老的满是粉笔灰的手指推了过去:“认真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校长袁春刚,担任语数英体育四门科目,您贵姓。”   “您客气了。”段嘉瑞将那张纸推回去,纹丝未动,“免贵,姓段名嘉瑞。”   袁春刚不愿意相信山外的人,他们在待一段时间走走了,又或者不停地放鸽子半道跑路。给他和学校的孩子希望,又忙不迭把希望打碎。   而段嘉瑞的身份是在山里土生土长的人,他一个孤寡老头子拿着上面的补贴没有用,几十年下来也攒了一部分钱,正好可以在这会留住他在这里当老师。时间长了,应该能接替他校长的职位……   他坚持让段嘉瑞签了协议,月薪八百块。   段嘉瑞只在偌大个a4纸上看到了寥寥几行手写的要求,无非是坚守初心、教书育人,把大山的孩子送出大山。   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喉咙发哽,想起了之前鲁迅的一句话。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中间忘了,后面说的是他们是民族脊梁。   【宿主,请收起您泛滥的感情,这些都是数据。】   这次的系统冰冷无情。   段嘉瑞对他的机械熟视无睹,看了一会两鬓苍白的老头,沉默着开口:“不如您先让我试一节课吧,要是行的话,我再签字。”   袁春刚点点头,看了眼手表,对进来的另一个女老师道:“自芳,你下午 第一节休息一下吧,换成清磊他哥哥来讲。”   南自芳应了一声,她是在丈夫死后主动申请支教的,之前在山洪的时候转移扭伤了腰,好几年都不见好,愈演愈烈。最近一段时间更是不能久站,看了好几个医生都说得去城里看。   但这一片的高中在城里,她放心不下初三的学生,虽然只剩十几个人但还是牵挂着他们的学习,生怕耽误一天会松懈。   “我在最后一排看着吧,要是清磊他哥哥能带好我们班,袁老师你们再拍板。”   段嘉瑞一怔,这是上来就给他试听啊。   中午就在这里吃了一顿饭,是保安大爷和其余一些老师做的炖土豆,鸡蛋炒土豆,凉拌白菜叶子,主食就是两掺的大米饭。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吃好,但是基本上都能吃饱。   段嘉瑞有一个美德就是不挑食,好吃就多吃点,难吃就快吃点。   杨清磊端着碗就往外面走。   段嘉瑞疑惑地挑了下眉,不再和其他老师唠闲嗑,不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学校后面是没有围栏的操场,操场再走一段时间就要上山了。快下午的时就起了风,刮在身上凉飕飕的,吹得衬衫馁在身上。吹得松涛阵阵,几只山雀从林间飞出扑向远方。   杨清磊上山了。   “小磊子,你干嘛去?”段嘉瑞叫了他一声,死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走着。要不是他答应柳影帮忙看儿子,不然他才不会跟在杨清磊往山上走,出事儿了得算段嘉瑞全责。   一路走着,随着深入,杨清磊逐渐向四周张望,觉着差不多了才站定,单手单手放在唇边吹出了个尖锐响亮的口哨。   少年皱了皱眉,片刻后又吹了一声。   段嘉瑞见他不继续走了,三两步跟上去,环顾着四周:“你在找东西。”   杨清磊摇了摇头,蹲下来捡起树枝写了一个人。   “你的早恋对象?”段嘉瑞戏谑道。   十四岁差不多也快到年纪了。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跟在花溪身边玩,花溪领着他在自家药柜里认药材,身为一个瞎子他只有一点无趣的特长。但段嘉瑞不觉着无聊,每每学点新东西就喊哥哥逗他,把花溪哄得笑个不停。   杨清磊又摇摇头。   段嘉瑞蹲到他身边,人到了年纪就爱看小孩早恋,然后再锐评一下:“别害羞啊,喜欢就得追得告白,机会可不等人。”   杨清磊若有所思,一会儿后看了他一眼,用树枝在地上写着:你是不是有病。   “啊对对对,就你没病。”段嘉瑞没个正行,净唠小孩嗑。   杨清磊很无语:我有病。   他但凡没病早就得呛段嘉瑞几句,当时感冒变成脑炎,都说他是烧坏了脑子才不会说话的。   十年过去了,他也早就忘记怎么说话了,反正他不会和段嘉瑞一样和个瞎子谈情说爱,可以用文字沟通。   段嘉瑞有些惋惜:“等回去了,你妈应该会带你去大医院看一看,肯定能治好。”   杨清磊没有再用树枝写字,闷闷的嗯了声。   段嘉瑞看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不像是正常年纪小孩该有的状态,这时候再腼腆也得笑一笑。而杨清磊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能看出有些低落和沮丧,蔫了吧唧的。   “你会说话了还不高兴?”段嘉瑞很不解。   杨清磊握着树枝想要写什么,手伸出却没有动。   他对未来憧憬却也迷茫,如果他母亲回到原来的家庭,还会不会认他。他不止一次的听到柳影说外公外婆多爱他,肯定在想办法找人救他,后悔和杨振庆结婚……那么坚定有底气,杨清磊意识到出去后,自己对柳影而言是最后的耻辱。   他沉默良久:大城市,是什么样子。   段嘉瑞正捡着石子儿扔松鼠:“大城市有很多高楼,路上有很多汽车,吃的穿的比山里都好,当然空气没有山里清新。”   “想好好学习了?”   杨清磊写道:我想考出去。   段嘉瑞笑了下:“那你就必须好好学习,命运会眷恋努力的人。”   杨清磊叹了口气,继续写道:除了大山里出来没钱没势的普通人。   “你这小孩能不能乐观点。”段嘉瑞在他后脑拍了一巴掌,声音拔高了几分,“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你好好学习就得了。”   杨清磊吃疼地捂住头,怒视着段嘉瑞,第一次那么讨厌自己不会说话。   想骂人。   段嘉瑞笑得嘚瑟,他半真半假地:“等你们出去了,一切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人生总体的走向还是上升的。你又不是傻子,肯定能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带你妈过上好日子。”   杨清磊愣住,后面几句话是他的忧虑的。他不计较段嘉瑞的不着调,快速地写出来:真的么?   那个问号画的很大很大,充分体现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段嘉瑞笑道:“我不骗小孩。”   【宿主,已检测到攻略对象:无名氏。】   啊?   段嘉瑞看向埋头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杨清磊,写一半涂抹掉,涂抹掉再写几句,反反复复。这小子别因为他几句话搞上暗恋吧,情窦乱开的年纪开到他身上,柳影听见这消息得骂人了。   杨清磊想了想还是不写了,抬头看到段嘉瑞看着他神情复杂,跟吃了苍蝇似的。疑惑地挑了下眉,指了指脑子,用行动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别早恋。”   “……”   “你要是早恋了,就对不起你妈妈的辛苦付出,你要做的是专心学习。恋爱这东西什么时候都能谈,但谈之前先问问家长。”段嘉瑞认真地劝道。   和刚才的话截然相反。   杨清磊听的迷糊,这段对话自始至终他都没提及过喜欢谁,愈发觉着段嘉瑞莫名其妙,敷衍地嗯了声。   “宿主,杨清磊属于重要配角,非可攻略对象。这也意味着他不会对您产生爱意,但您不要沮丧,提高好感有几率获得意外惊喜。”   惊喜往往是惊吓的美称。   段嘉瑞决定此后和杨清磊保持距离,这狗屁倒灶的离谱世界不知道会发生啥呢。   “你说的无名氏在哪?怎么还不出来。”   “无名氏为宿主拥有改名权,您可以为他更改姓名。”   段嘉瑞语噎:“这不应该是我和花溪的孩子出生后有的权利么,孩子名儿我都想好了,男孩小名叫光宗,女孩小名叫耀祖。”   “您真积极。”   “谢谢。”段嘉瑞的视线搜寻着。   紧接着没多久,一个脏兮兮的瘦小身影从树林里走出。    第99章   挺离谱的。   段嘉瑞看着满身脏污的小孩, 看着也就十一二的年纪,纯活成野人了。既馋杨清磊旁边的饭,又害怕他们会伤害他, 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过来。   他本能地皱了皱眉,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小东西绝对不是男孩, 这边多少对男性有点生。殖崇拜,抱养别人家的孩子都要男孩。大概率……的确肯定是个双性,躲在这一般没有人过来,勉强安全一些。   杨清磊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头也不回地连下了几个台阶。   “清磊,不管他了?”   杨清磊摇摇头, 等下他在来收碗。   段嘉瑞沉默地下了两个台阶,回头看向抱着碗用手往嘴里扒饭的小孩,对上视线后,小孩跑到了一侧的树后面看他,懵懵懂懂地露着一双眼睛。   “……”   【宿主, 管一管吧,可以走养成路线~=v=】   养个蛋!段嘉瑞低骂道,他盯了小孩片刻,自己再大几岁就能给人家当爹了。他有机会真的得和系统纠正一下它不分场合开黄腔的毛病, 太气人了。   过了一会儿,杨清磊拾起树枝在地上写道:你要管?   “还在考虑。”段嘉瑞和他保持距离。   杨清磊又写道:他是个双性,不干净。   刚写完就听到段嘉瑞啧了一声, 无语道:“少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爸的媳妇你的亲妈也是个双性, 你连你母亲也嫌弃啊。”   杨清磊摇摇头。   他并不觉着柳影不干净,即使柳影跟很多男人睡过觉,他看来脏的还是那些男人。但他不放心段嘉瑞,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将双性视为灾厄,或者当作一种发泄的性具。   他不知道段嘉瑞思忖时是在纠结什么。   ——你为什么要管他。   面对这个耿直的问题,段嘉瑞感慨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但要他真细说得氛围两个缘由。一是少爷心善,二是对花溪的物伤其类,后面那个算是主要原因。   花溪父母去世的时候,花溪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得亏是花溪的父母考虑周全才护住自己的孩子,但要是有心人在背后搞事儿,比如说花溪二叔之类的提前大肆宣扬,那花溪就是被群狼环伺的小绵羊,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在他身上吃到一块肉。   段嘉瑞不忍心看到和当时爱人相同处境的同类遭殃。   ——你假慈悲就别管,走,会有人来找。   他看着杨磊写出的一串字,杨清磊并不愿意相信他,点漆墨染的黑眸冷冷没有温度。少年重新吹了个尖利的口哨,吓得小孩匆匆跑出来放下碗,又匆匆跑回去。   段嘉瑞没什么好说的,有心思也得等到试课后了,现在将小脏孩捉回去肯定会被一群人看到。谁也不知道那群人里有好有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清磊,小磊子,等会下课了咱们把那个小孩带走吧。”   杨清磊已经彻底确信段嘉瑞比他更有病了,难不成段嘉瑞还能把这小孩带家走?……跟段嘉瑞回去肯定不行,谁知道段嘉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他和村里的男人一样呢。   段嘉瑞确实是这么想的。   双性在村里不算人,更偏向于财产,柳影连保护自己都难,再给他塞个小孩过去,段嘉瑞实在是放心不下。要是遇上段熊之类的人,大概率就一窝端了,他们才不会在意成年与否呢。   而他家顶多是有个干巴老太。   段老太一般情况下不见人,这两天对花溪的态度也好转了一些,拿她未来孙子混个名头也行。思来想去,最重要的还是花溪的意见。   段嘉瑞觉着会花溪应该会同意,他媳妇也心善。   回到学校试课,段嘉瑞先前就有过支教的经验,并不会怯场。往讲台上一站拿着课本就能讲,人往那一站就赏心悦目,语言风趣幽默,很轻易就把学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下课了还有学生跑来问他题。   南自芳在后面听得信服,看着在黑板上写解题过程的段嘉瑞,和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袁校长点点头,讲得很好。   等到打上课铃了,另一位老师来了,段嘉瑞才下去。   一出门就见俩老师在门口等他,他随手拉上教室的门,等着他们开口询问。他自认为还可以,赶不上特级教师但答疑解惑绝对没问题。   细聊下去,段嘉瑞就意识到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儿,袁春刚是想委以重任,把他自己一部分工资挪过来让段嘉瑞在这边多上几节课。这边一天七节课,下午天黑得早为了学生考虑就提前放学了,段嘉瑞基本上都是三四节课起步。   但架不住工资高,段嘉瑞还能接受,只是额外说了一声,早上 第一节不会来,家里有个干巴老娘离不了人。   残阳如血落在西山,逐渐淹没在地平线上,几点黑色的山雀鸣叫着飞入密林。   温度降了下来,不算小的风吹得枝叶颤抖。   段嘉瑞拽着杨清磊来找人,他才不管杨清磊臭着个脸呢,估计心里骂的挺脏。到了和中午差不多的位置就让少年赶紧叫人。他向南自芳要了几颗巧克力糖,打算用这个当诱饵骗小孩过来。   “弄回去我养着,当闺女不行么?”他递给杨清磊一个糖。   杨清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接。他自己都是个小孩,有些善心,但不足以脱离现实把人带走。   段嘉瑞很是无奈,拆开自己吃了,嚼嚼嚼:“过两天就热了,山里的蚊子有毒,把那小孩吃了都有可能。”   【宿主,如果不和攻略对象接触的话,世界线的完成度将会降低。】   段嘉瑞问道:“现在是多少。”   【正在加载中。】   【当前世界线的完成度为25.34%。相关内容,宿主您是否要查询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段嘉瑞一怔,居然还有这玩意儿的存在,他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老实说,他有些好奇花溪对他的好感度,怎么不得在及格线以上,将近满分啊。   他揣着答案装糊涂,矜持道:“那你发过来吧。”   【攻略对象花溪,当前好感度为-20%。】   【攻略对象柳影,当前好感度为67%。】   【攻略对象无名氏,当前好感度为10%。】 ???   不是哥们,闹呢。   段嘉瑞怀疑这垃圾统是不是出bug了,就花溪对他的态度,今早起床的时候还枕着他胳膊撒娇呢,浅笑盈盈地摸他的脸。他家花溪算是爱憎分明那一挂的,不喜欢的人近身都难,对他却主动贴在身边。   “你他妈是不是搞错了,搞成段虎的存档了?”   【抱歉宿主,当前数据均为实时更新,相关内容为是否要查询昨日好感度。】   段嘉瑞不甘心:“你只发给我花溪的就行了,别人不用管。”   【攻略对象花溪,昨日好感度为99%。】   “……”段嘉瑞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但这个跨度也太大了,直接整成好感为负了。那花溪说讨厌他时,究竟是口是心非的嘴硬还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他有些心态崩了,这种感觉都快赶上绿了他了。   少爷是搞纯爱的。   照这个下降的速度,他和花溪就剩下纯恨一条路可以走了。明明昨天将近满分,今天却变成负数了,他没欺负花溪啊,难不成是柳影在旁边挑拨他们的关系了,但柳影也像不屑于爱管闲事的人啊。   “柳影现在最爱谁?”   【杨清磊。】   当妈的肯定最爱自己孩子啊。   段嘉瑞心累地眸光黯淡,他眼珠子转了转,斜着看向杨清磊:“我跟你扫听个事儿,你妈平时爱出门么,对村里的八卦掌握怎么样?”   杨清磊疑惑地挑了下眉,从兜里拿出纸:没有朋友。   所以说错的是他段嘉瑞了。   【宿主,请振作精神,将攻略对象带走完成养成线路。】   “别催了,我得快点回去。”段嘉瑞焦躁地环视着四周,“小磊子,吹个哨儿,咱们把人抓住就回家。”   杨清磊嗯了声,有些犹豫,但看段嘉瑞现在冷着脸,还是听话照做了。只是想不通他母亲有没有朋友,至于弄出这幅反应么。   一声悠长尖利的哨声划破天幕。   花溪吃饭吃得慢,准确的来说是心不在焉,竖着耳朵听柳影吃饭的动静。听到柳影放下筷子后,紧接也跟着搁下了。   柳影托腮好笑地看着他,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鸡丝:“我做饭还行的,你多吃些吧,不然夜里饿。”   “……谢谢柳哥。”花溪扒了两口米粥,“过去好久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应该快了,月亮出来了。”   柳影也觉着稀奇,但通过交谈能发现段嘉瑞不是混不吝的盲流,人帅三观正,而且特别喜欢花溪。疼老婆在这边是个拿不出手的话题,他们觉着自己才是一家之主,理应享受全家人的服侍。   别是杨清磊暗里使坏,把段嘉瑞往深山里坑吧,他不大待见他儿子的少年老成。   一点也不像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今天花溪教给他如何防治头疼脑热的偏方了,顺带把门外的杂草有什么功效也都说了,详细地堪比百科全书。柳影觉着可惜,是个人才结果却被困在大山里,要是出去多学习学习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柳影也的确这么说了。   花溪赧然地笑了下:“段嘉瑞不会带我走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他很逃避这个话题,又想多和旁人聊一聊段嘉瑞。像是十六七时春心萌动的羞怯,只敢从对话中提及心爱人的名字,这样显得矜持不轻浮,同时也昭示了他和话中人的亲密。   柳影颇为不解,他觉着男人的爱更像是占有,喜欢了到那都得带着。而且段嘉瑞看花溪的眼神做不了假,满是爱意,连说话都温温柔柔的生怕音量大了吓着人家。   但生活经验告诉他,少掺和别人夫夫间的事情,在口头上宽慰了几句便拉着花溪去聊别的了。   花溪不敢对段嘉瑞抱有太多的希望,因为段嘉瑞有走了,倘若他不在自己身边,便忍不住去去疑神疑鬼。哪怕段嘉瑞说过不喜欢他这样,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走了是去哪,去了还会回来么,多久回来,要是不回来该怎么办……   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是被这种阴暗的情绪遮掩,这种念头愈演愈烈,像是一只贪吃的黑洞,将所有正常的念头都吞吃进腹,留下来地只有对段嘉瑞的猜忌。   他快装不下去了。   他知道这样做是不正确的,他该尊重段嘉瑞的选择,那是他自己选择的伴侣。可花溪实在是太喜欢段嘉瑞了,他喜欢的患得患失……得益于柳影愿意收留他一天,他还勉强能佯装没事。   如果还是待在段家的院子里,他一定会情绪崩溃。   这两天的相处就像是一场黄粱梦。再醒来还是丑陋的现实,他不被看做同等的人。他不想死了也是段虎的妻子,他无法自拔,如果段嘉瑞真的一去不回的话,他不会再有活下去的念头了。   “柳哥,现在几点了?”花溪实在没心情吃了。   柳影看了眼手腕上的细链子手表,马上就快八点了,但选择模糊言语:“七点多点儿,刚七点多,再等一等兴许他俩就回来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了,我记得下午你想问我关于双性的事情,你想问什么?”   花溪的眼睛睁大了,这似乎是个让人羞涩的话题,垂下眼睫抿了抿唇。他摸索着想帮忙收拾碗筷,小声道:“就是那里…大了,胸口怎么办……”   “偏男性的话就不用管啊。”柳影戏谑的扫了眼他的胸口,把碗筷从花溪手中拿走,“放着让清磊来就行,天天到处窜,总该给他找点事儿干。”   花溪的脸颊泛红,眼睫投下的阴影颤了颤,声音更小了:“那要是偏女性呢。”   柳影被这话问得有点懵,花溪挺像个男生的,除非说……他伸手摸向花溪的胸口,把人吓得往旁边多,脸彻底红透了。他忍不住笑了:“你勒着干嘛,不怕越来越小么。”   花溪沉默一会儿。   “实在不行,你摸摸我的?”柳影觉着逗他挺有意思,柔着嗓音笑道。   花溪循着声音看向他,羞怯怯地:“柳哥你的,大么。”   柳影笑了一声,不作回答:“还行吧。”他拉住花溪的手放到胸口,“你觉着呢?”   花溪的手收回去,缩着仍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他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没有了解过双性,他也看不见,柳影这是他唯一接触的人。    第100章   柳影看着花溪低头含胸的害羞模样就好笑, 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偏过头去看他,略为认真道:“不是说你有孩子了么, 别勒着了, 再等几个月你就该有奶了, 等回头发炎了能疼哭你。”   其实还没有孩子。   花溪大多是给男人或者小孩看病,嫌少接触过女性的私病,顶多是听过妇女笑话另一个腿里藏个茄子,把胞宫也娩出来了。他悄悄地比过自己下面,想不出那么小的地方, 怎么能生出那么大的孩子。   就算刚出的婴儿很小,但想想也觉着吓人。   “柳哥, 怎么生孩子?”花溪忽然出声,问了个离谱的问题。   柳影挑了下眉:“你说制作过程还是什么流程?”   花溪不好意思看他:“生的时候怎么生,我感觉生不出来。”   柳影噗嗤一乐,很是无奈地看着他:“其实我挺建议你们去医院的,别和这边人乱学, 就为了省个几千块,在全菌环境里生产可能会闹出人命。而且——”他拍了下花溪的屁股,“你应该挺难生下来。”   花溪抿着唇闷哼一声,垂着眼睫:“是可能会一尸两命么?”   “不至于不至于, 可能会撕裂,但慢慢会愈合的。”柳影吓唬他的意思,他看花溪有些犹豫, 别多嘴几句再把孩子打掉,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那柳哥你当时是?”   柳影笑了下:“剖的。”他拉着花溪的手在小腹划过,“从这里用刀划开, 然后把孩子拿出来,再缝上就可以了。”   “那是还在J市,到了预产期就去医院了,但清磊比普通的胎儿都大,我产道太窄了,疼得我死去活来的。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顺转剖了。”   “说起来这事儿我就生气。费用都是我们家自己掏的,让清磊的爸爸签个字儿他还不乐意,说什么顺产的小孩聪明。我真……等回去我就让清磊跟我姓,传宗接代也是传我们家的宗,接我们家的代。”   他不打算把杨清磊留下,凭什么他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要给杨振庆。   可惜前两年清磊的爷爷奶奶都死了,看不到杨清磊改姓,不然柳影这番操作能气死他们。当初杨振庆一死就要把柳影嫁给他们傻二儿子。柳影不乐意,并且拿杨清磊做人质威胁,从那会他就被说是受打击疯了。   但由于柳影让他们亏了比娶媳妇的钱,所以杨家人也不和他来往,为现在的处境奠定了基础。   柳影自始至终都觉着自己挺好脾气的,全家人乐善好施地帮扶一个穷山沟的男人,一分钱不要为他生个儿子,甚至还能跟他回老家一住就是十几年。   妈的,我就是个圣人。   柳影又不是嫁不出去,J市门当户对的二代他随便挑,真是被杨振庆的花言巧语骗了。   他不确定自己这番话会不会让花溪多想,毕竟这地方人人都是牌坊精,要是花溪也和其他人一样看他,大概他又言多必失了。   “花大夫,你觉着呢……”   花溪觉着可行啊,他答道:“日子是你和清磊的,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吧?柳清磊,也挺好听的。”   柳影有些骄傲的笑了下,他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内耗,人生顺风顺水,只是在选男人的时候崴了泥。等回去了再找男人,他肯定得换个家室差不多的,弥补一下他儿子缺失的父爱。   “柳哥,剖是不是必须去医院。”   “当然了乖乖,你想什么呢。”柳影被他这个问题吓了下,拉着花溪去旁边的摇椅躺着,“你不要觉着后面挂个产字就没事,这都算是来个大开膛了,这事儿是段嘉瑞该操心的,你不用想太多。”   “回头督促他好好搞钱就行了,这穷乡僻壤的,出去了看哪都是金山银山。”   花溪听说过这种话,但没有实质性的感知。   柳影把下午收回来的毯子拿过来,递给花溪一条:“今年冬天的时候,我和清磊就这样在炉子边烤火,还挺暖和的。有时候休息一会他就去山里捉鸟去了,等睡醒了他也把鸡处理好了,别看他年纪小但特别能干。”   “谢谢柳哥。”花溪笑着道,“清磊是从小就那么懂事么?”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他不干的话,难不成让我来?”柳影调笑道。其实他最开始连生火都不会,等烧上火了,厨房里熏得都没办法要了。糊弄着等到杨清磊大了点,杨清磊就把这些琐事都包揽过来了。   “你躺下就行,吃完饭就要休息一会的。”   花溪应答着道谢,他是有些震惊,柳影的生活习惯和他所接触到地截然相反。几乎是在段嘉瑞回来之前,他都没被尊重过,更何况柳影这么恣意的。   他听段嘉瑞说过一句话,只要愿意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又想段嘉瑞了。   厚重的毛毯毛茸茸的,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和淡淡的香味,花溪很喜欢这个味道。躺下后又缩了缩身子,小半张脸埋在毛毯里。夜里凉,但盖上毯子就暖和很多,压在身上有种久违的安逸感。   花溪和柳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了很多,是另一番没有见过的景象。   他有些自馁,听不懂柳影话中的少年宫游乐园,也没有去过A市的城门楼子。只晓得山的外面还是山,锦书难寄,听到这些恍惚是另一个世界的消息。   柳影处于不知该不该告诉花溪的状态,面对杨清磊时他可以好不遮掩地说出来,因为他笃定杨清磊肯定会离开。但和一个瞎子说这番话,倒像是何不食肉糜,故意让别人听到……   “好啦好啦,你想好你和段嘉瑞的孩子叫什么了么?”柳影岔开话题。   花溪没想过这件事,含糊道:“他会想的,我听他的。”   柳影蹙了下眉,他坦然接受和这边人思想上的壁垒,杨清磊的名字是他们家取得。起初他爸更有主意,打算叫杨柳青,只叫名不叫姓,听起来还是他们家的孙子。但他们那边卖年画的就叫杨柳青,被他妈笑话了好几天才死心。   “你是真喜欢段嘉瑞啊……”   花溪笑了下:“他真的很好。”   柳影没眼看他,感觉有点太恋爱脑了,他是对山里的男的彻底没兴趣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偏见是不对的,但在此之前先想想为什么会形成偏见。   又聊了一会儿,听到院墙外的门被推开了。   一阵窸窸窣窣。   屋内两人闻声坐起来,柳影侧耳听了一会儿,淡声道:“他们回来了。”   杨清磊气冲冲地走近堂屋,看到柳影就是开始比划,手指比划的快要看不清了。   柳影被逗乐了,他看不太懂杨清磊的意思,盯了一会儿还是没看懂,先一步埋怨道:“杨清磊,你比划慢点,你怕我看清是不是?”   颐指气使地。   杨清磊动作一顿,阴着脸走到柳影身边拿他的杯子喝水,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撂下杯子,去旁边搬个小马扎做到他身边,边喘气边写字。   瘦瘦高高的少年缩在一个小马扎上,肩胛骨在后背顶出两个不大的三角形阴影,关于不明显的脊骨骨节对称。白色的卫衣衬得他麦色的皮肤更黑了,挽上去的袖子露出一段结实有力的小臂,凸起的血管略微凸显。   柳影想再刺他几句,一番话到嘴边也没了攻击性,拍拍他肩头的尘土:“你又跑哪个葱沟里打滚了……”   话没说完,就被杨清磊皱眉看了一眼。   “好吧,我给你留个面子。”柳影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生气嘛,一天天的心眼比针都小。”   杨清磊没理他,低头唰唰写着。   前后脚段嘉瑞就抱着个小孩进来了,与柳影撞个对视时愣了下,他在找花溪。说实话这小孩挺脏的,他搂着到无所谓了,但挨着花溪……熏着他们家爱干净的小媳妇了怎么办。   【虚伪的善人。】   “你消停一会儿,这一阵儿你给我换多少称号了,我特么快赶上十全老人了。”   他想了想还是把小孩放下来,掸掸身上的土,问了下哪里能洗手才回到花溪身边。湿凉的手在人家脸上揉了揉,夹着嗓子哄着:“宝宝睡着了?”   花溪摇摇头,情不自禁地笑道:“没有,我再和柳哥聊天,你去哪了,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段嘉瑞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有些事,我和清磊回来的时候耽误了,但我忙完就立刻回来了,下次肯定不会让你担心了。”   柳影垂眼看了下没反应的杨清磊,凑到他耳边低声调笑道:“你不学着点?”   看得出段嘉瑞情商挺高的,道歉表态作保证一气呵成,连生气的余地都没给人留,主打的就是个态度诚恳。比死犟的杨清磊说话好听多了,字丑说话还冲……好吧,也有可能是文字永远没有语言动听的原因。   杨清磊把今天写满的打草纸推给柳影,自觉地去把碗刷了,临走时还看了眼缩在一旁的小孩。   段嘉瑞还是觉不出来花溪讨厌自己,温温柔柔的,小梨涡里漾着笑别提多好看了。他在花溪嘴角亲了口才放开人家。   “清磊入学的事弄完了,等到下周一就可以去了。”   柳影起来帮段嘉瑞倒水,听到后笑了笑:“辛苦你了,过两天让清磊再去给你们送几只鸡。”   “不用不用,我顺便在那里找了个工作。”段嘉瑞包着花溪的手,掌心中的手很小,摸起来温软,“是在那个学校里当老师,整点钱糊个口。”   花溪一怔,下意识地偏过脸:“你。”果然还是又要走了,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消息,“学校里的东西你教的了么……”   “初中的东西挺简单的吧。”柳影将水递给段嘉瑞。   段嘉瑞接过道谢,继续道:“确实简单,整天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总得为了未来想一想。”   花溪嗯了一声:“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他抽回被段嘉瑞握着的手,却被抓的紧紧地,讨好地摇了摇他的掌心,“我想回家了,等了一天我好想你。”   段嘉瑞松开手,起身去旁边看小孩,路过时清晰的看到柳影笑着眯了眯眼,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柳影问道:“这是谁?”   “捡的小孩。”段嘉瑞看着花溪心虚答道,“挺可怜的,也是个双性,当时没人管我就带回来了。”   花溪整了整衣服,淡淡地笑道:“你真是心善,看见谁都想帮一把。”   段嘉瑞有点懵,他有种花溪在阴阳他的错觉,但又说不准。接过杨清磊递来的热毛巾,帮小孩简单地擦了擦,脏的把抹布都蹭黑了。   “……”   柳影善解人意:“没事,你先帮他擦擦吧,等会扔了就行。”   【宿主,这个攻略对象的好感很好刷,你快点温暖他。】   “别暖了,我觉着我家快散了。”段嘉瑞感觉如芒刺背,“你快点帮我看看花溪的好感度吧,我感觉又低了。”   【宿主您猜的真对呢,攻略对象花溪,当前好感度为-23%。】   段嘉瑞望向花溪,心道:……吃醋了?    第101章   段嘉瑞和柳影闲谈了几句就带人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段嘉瑞给杨清磊额外关照一下。柳影对他的态度随着身份转换而变化着,还是对他儿子在学校里的事情不放心,觉着别人会欺负一个哪哪都好的好学生。   母爱的滤镜让柳影把比他高半头的好大儿当成崽崽。   话肯定不会像心里想的那样说出来, 段嘉瑞转述了老师的评价, 让他别太紧张。转头就看见柳影嘲讽着催促杨清磊快点去洗澡, 别熬夜折腾木头块子了……挺凶的,和系统对他的描述压根不沾边。   系统也是敷衍不负责,兴许根本不了解攻略对象的性格就锐评了。   【宿主,你蛐蛐我会被我听到的。】   “哦。”   【宿主,如果您按原本的世界线走, 他肯定是风情万种俏寡夫。这是您自由发挥的下场,请不要冤枉无辜的系统。】   段嘉瑞把勉强擦干净的小东西抱起来, 可拉倒吧,抛开柳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要是有人这样动不动刺儿段嘉瑞一下,段嘉瑞大概率会让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不爱这么闹着玩。   他更想解决的是花溪吃醋的问题。   其实能明显看出柳影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好感度那么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搞些欲拒还迎的套路。第一次接触,柳影就是试探出来他俩对彼此都没想法,没必要执着于勾引他啊。   段嘉瑞想的头疼,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儿最难办了, 他自认为对外人和花溪的态度都分明了。   现在花溪还牵着他的手呢,可为什么花溪对他的好感却是负的,这时候不该是连沾边都嫌恶么。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系统从中作梗, 毕竟这玩意儿从一见面就试图忽悠他。   花溪起初就很喜欢他,事事都是花溪先主动,难不成现在花溪不打算负责了——他还跟自己要孩子呢——段嘉瑞有些动摇了, 他不敢确认自己在花溪心中的分量,将近十年没见可以发生的变故太多了。   段嘉瑞将可能的名字想出来,在脑海中一一排查,其他姓段的男人都不靠谱。   他不相信花溪会有眼无珠到对那些玩意儿动心。   与此同时他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酸了吧唧地难受,像是有刺儿在心尖子上蛰了一下。倘若他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花溪大可以说啊,那些负分的数值让人分不清是爱他还是恨他。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他和杨清磊遇到了可疑的人。   在杨清磊家院墙外狗狗祟祟,来回踱步,被他们抓着了只说是来传话的,段老太太催他们回家。   那人也姓段,是段嘉瑞这个世界的堂哥,系统解释说是原来设定里段虎的好朋友。推进故事线的核心还是折辱攻略对象为主,当初段虎不满意花溪的矜傲,就带着一群叔伯兄弟轮流和花溪发生关系,这位的戏份仅次于段虎。   段嘉瑞不清楚这个情节是之前还是未来,系统只是含糊其辞地推诿着世界线乱套了。   ……乱就乱吧,无所吊谓了。   段嘉瑞并不是知难而退的性格,就算花溪出轨也不能全怪他啊,是他没得选。   他现在回来了,自然是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争抢回来,就算花溪变心了那也能变回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不相信天长日久花溪还能无动于衷,他们之前有感情基础。   实在不行,还可以来个强扭的瓜。   把这狗屁倒灶的世界线刷到及格,他就带花溪走,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哪怕外面真的有了姘头小三,花溪也必须断了,老老实实的在他身边待着。   想到这里段嘉瑞凝重着的表情有了丝松动,开朗了一些。   这不是多大的事。   一路上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回到段家的时候,月亮明晃晃的照着。   在板结的土路上白的清澈透亮,大片大片的白像是反射月光的水洼,一如当年马前泼水的凄冷。   夜风凉飕飕,促织虫鸣藏在草地里。   段老太守在门口栽嘴,困得眼皮打仗,披着个厚棉袄抱着个棍儿。听到吱呀呀的推院门而入的声音,就立刻清醒了,拔高音量骂骂咧咧的,抱怨花溪不关心自家小叔子,把她的好儿子给带坏了。   段嘉瑞赶紧拦住她,让花溪回屋待着。   “你又从哪弄来个小孩,家里养个瞎子就够浪费粮食的了,你还弄个拖油瓶!”段老太操着棍子要和段嘉瑞扭打。   段嘉瑞推了小孩一把,让他去找花溪,抓着棍子头解释:“妈你冷静点,你不想要孙子么,我给你弄来了你又不乐意。”   “我要的是亲孙子,你从哪抱来个野种。”段老太不依不饶,“段豹,你真是翅膀硬了,现在倒翻天罡和你老子娘打架了,你是个男的就别还手。”   段嘉瑞借力将那根从铁锨上拆了下来的棍子夺走,气乐了:“我是你儿子么,你打死我就没亲孙子了,你找那个棺材瓤子给你生去。”   段老太气喘吁吁,小跑过来要打他:“他死了,但凡活着轮得到你?”   段嘉瑞又围着石磨和老太太整了个秦王绕柱,你追我赶,闹了半天衣角都没沾上边儿。气得段老太咬牙切齿回屋了,进门前还捡个石子儿砸过来,扔偏了。   娘俩有些尴尬地四目相对,段老太摔门不理他了。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片刻后,笑了几声。   就特么离谱。   他去厨房里看了眼,那个姓段的男的回来给段老太传信了,烧了一锅热水。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把洗衣服用的大木盆拿过来,热水凉水兑了下。打算让小孩洗一下澡,脏的都没法要了。   今晚还得给小孩收拾出一间房,毕竟他还是得注意一下那什么大防,不能让一个十一二的双性跟他和花溪睡,但跟段老太睡,段老太知道真相了还得跟他吵一架。   【宿主,您考虑的真周到。】   “再多嘴让他跟你睡。”   段嘉瑞起初是想把小孩放在学校的,但系统一直在他耳朵里劝他带回来,万一被男同学发现了可就是校园性。侵了。系统模糊了小孩的年龄,没说他到底多大,估计是打了个审核的擦边球。   他把第一次出场的杂物间收拾了下,回屋拿了个厚被子,把水端过去后才叫小孩去洗澡。   那有什么落难后难掩倾国倾城之色,小孩脸上蜕皮斑驳,头发脏的都打绺了,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带补丁的小褂都被树枝刮成流苏风格了,浑身上下臭烘烘的,病恹恹地像个癞猫。   段嘉瑞把他叫出来后,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出门前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差点干呕出来,仗着四下没人直接脱了个光膀子,再圣人他也得先是个人。   太特么味儿了。   回屋后,花溪听到了段嘉瑞进门的声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话。往常这个时间,段嘉瑞都会让他擦擦身子的,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得干干净净的,哪怕他们边缘性,行为后也得洗一洗。   刚才他知道段嘉瑞进进出出几次。   但段嘉瑞都没和他细说,反而全程支会那个陌生小孩,他看不见,不知道那个小孩长什么样。那个小孩也不说话,屋子里静得让人心烦意乱。   段嘉瑞是回来拿肥皂的,这边连个沐浴露都没有,就这玩意儿还沾点香。见花溪没说话就回头了,身上滂臭再凑过去,估计就更让花溪讨厌了。   花溪解着衣领的盘扣,听着段嘉瑞在不远处地衣柜翻找,过了一会儿还是没理他,急匆匆的向外走了。他蹙着眉静立,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段嘉瑞对他没兴趣了,亦或是段嘉瑞要走了。   他有些惶恐,忍不住去想那个小孩是不是段嘉瑞的私生子。   有了私生子,自然不需要他这个“嫂子”来代行责任了,要是他和段嘉瑞有了孩子,肯定会传到孩子妈妈那里,到时候段嘉瑞就更不好跟原配解释了。   也许他该知足?……花溪舍不得段嘉瑞,他随时等待段嘉瑞离开他,但还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真相到来的那天可怖,但离现在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吧。   一门之隔,段嘉瑞冲了个凉,直到没味了才擦擦身子。他非得问问花溪的小脑瓜里想的哪个野男人,他还不想和花溪因为外人闹得太难看,毕竟强扭的瓜解渴也真不甜。   段嘉瑞端着盆热水进来,见花溪只穿了件里衣,垂着眼在煤油灯旁编头发。今早出门的时候,他盘起来了,现在为了防止睡觉的时候被他或段嘉瑞压着,就得编成麻花辫。   淡红色的唇含着一截发绳,在段嘉瑞过来后,抿了下。   花溪有些紧张,他感到段嘉瑞过来了,带着湿冷的水意和肥皂的香味。粗棉线的发绳被段嘉瑞拿下来,粗粝的绳子从唇上划过,酥酥麻麻的。   接着段嘉瑞从身后搂住他,从眼尾开始向下亲,湿润偏凉的柔软在花溪脸颊划过。干净湿热的气息在段嘉瑞呼吸时落在他脸上,烫得他险些落泪,局促不安地想靠在段嘉瑞怀里撒娇。   那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腰,隔着单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段嘉瑞身上的温度,热的朝气蓬勃,仅仅是这样贴着,花溪就觉着自己有了想要索取的反应。   确实如此。   段嘉瑞在他耳边低声笑了下,一阵始料未及的摩挲。花溪浑身一僵。他的动作算不上怜惜,收着力气,故意挑逗着怀里的妻子。   “段嘉瑞……”花溪的手在颤抖,他险些惊叫出来。   段嘉瑞偏过脸和他接吻,将那些不合时宜地声音都堵在口中,他跨坐在花溪身后。这个动作方便他像抱小小孩似的把人托着下面拉过来。花溪瘫软在他怀里,仰着他主动迎合,让他在口中索取津液。   花溪的眼尾滑落一道亮晶晶的泪痕,藏到了发丝间。   段嘉瑞吮吸着他的舌尖,水声啧啧,怀里的身体温软瘦弱,像是一条不安分扭动的白蛇。扎了一半的辫子垂下,三股松散,细白颈子的喉咙上下吞咽,抬手去摸段嘉瑞的侧脸不让他离开。   等到这绵长的吻分开后,花溪才稍稍安心一些,佯装无事的笑道:“时间不早了,我擦擦身上,咱们快点睡吧。”   “跑一天了,给你泡泡脚。”段嘉瑞并着手张望,想找东西把掌心里的东西擦去,转了一圈,发现还是去洗了比较方便。   花溪没有动:“我想擦擦身上。”   “那你等一会儿,我去找找。”   段嘉瑞一时心虚。   他大老爷们无所谓,乌漆嘛黑地夜里光腚冲凉不算啥。   但花溪不行,先不说井水拔凉拔凉的,其次是段嘉瑞觉着不合适,毕竟花溪是个双性,多少、万一被哪个男的看见了就得糟蹋名声。   所以这几天擦一擦的话,都是站在那个洗衣服的大盆里,段嘉瑞拿瓢帮他浇热水。   段嘉瑞也乐意满足花溪的要求,无非是他媳妇爱干净,想洗个澡。   主要是现在让那个小孩给占了,身上脏的没法要,肯定是得洗半天。他过去敲门催一催挺尴尬的,到时候再赖上他,说你看了我的身子,我要你对我负责……可拉倒滚一边儿去吧。   【宿主,你更爱哪个攻略对象。】   “滚一边儿去,我这是找了个活爹。”段嘉瑞有点急,他不愿意和系统硬塞的攻略对象有过多的纠缠,这和他找小三有什么区别。   【宿主,这边建议去看看“无名氏”哦。】   段嘉瑞站在空落落地院子里,他真对小孩崽子没兴趣,还硬塞给他个攻略对象。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和花溪之间存在芥蒂么,到时候三个人的好感都刷上去了,就剩下他和花溪纯恨了。   【宿主,如果您不干涉该攻略对象的话,他会成为村。妓。】   “……我不是管他了么,还不行?”   【宿主,您应该刷一下他的好感。在原来的世界线中,原宿主也关心了该攻略对象,您只要按剧情走,不会节外生枝,也不存在你们所谓的出轨。】   段嘉瑞欲言又止,要是真不管这小孩,自甘堕落去做那种事,他确实是于心不忍。但以小窥大,这位活爹在这儿留着可能会导致他和花溪的生分。   他静了一会儿,追问道:“原文里花溪和那个小孩是怎么相处的?”   【宿主请稍等,正在加载中。】   【以下为情节概括:花溪将该攻略对象抚养长大,该攻略对象在此期间对原宿主产生了超越亲情的爱,在花溪第二次怀孕初期和原宿主发生关系,成功怀上原宿主的孩子。】   “你好,你说的是中文么?”   段嘉瑞觉着这个情节太几把离谱了,把花溪当日本人整啊,段虎和小孩纯恶人啊。他对小孩的抵触多了几分,得快点给这个活爹找个落脚处,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是非。   他能看出来,花溪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孩。   但原剧情即使再不喜欢,花溪还是捏着鼻子把小孩养大了,为了回馈他的抚养,于是送了个绿帽子。这和柳影勾引他是两码事,柳影是生活所迫,这特么纯牲口啊。   【宿主,花溪他对该攻略对象并不是很好。】   段嘉瑞对自己媳妇是有滤镜的,本来就烦,一听这话就更不乐意了:“他拿烟头烫小孩屁股了?”   【……没有。】   【但是他不够有正房的包容,没有容人之量,心胸狭隘。】 ?不是哥们。   段嘉瑞绷不住了,这系统也忒偏见了,得多大的心才能容忍一个不安分的男人。吃醋有占有欲很好啊,证明还是爱的,不爱了死在外面都懒得管。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两个贱人。   但凡换位一下,他做的肯定还不如花溪呢。   爱情这玩意儿容不下第三者。   【宿主,请不要对攻略对象有那么大的偏见,他们都是最爱你的。】   段嘉瑞无语地没有话可说了:“你睁眼说瞎话也挺没溜的。”   茫茫夜色,明月独照。   段嘉瑞靠坐在石磨上出神,影子在惨白的地上照的分明,他对那些小说里穿书的人有了感同身受。要不说他们都执着于回家呢,在这儿破地界带着不亚于受刑,交流靠吼交通靠走。   但凡不是没得选,他真吃不了这苦。   他大夏天卧底卖鸡蛋灌饼还能整点冰红茶呢,这几把地界就剩下活着了,狗操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宿主,请不要悲伤。】   段嘉瑞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没有精神:“第四个攻略对象也是个双性?”   【没有,他是个宽肩窄腰大长腿,身高187的纯正男性。身手矫健,八块腹肌,能让您体会到真男人干男人的乐趣。】   段嘉瑞嗤笑一声:“我想起来一句话,再冷漠的直男,直肠都是温暖的。”   【是的呢宿主,您对他有兴趣了吗?】   “嗯,有点硬了。”   但是拳头硬了。   段嘉瑞很难不保证下个奇葩出现时,自己会忍住不动手,他攒了一肚子火就差个撒气对象了。身量和自己差不多正好可以打一顿狠得,一般人的身手都比不了他,这也是个上赶着给他和花溪戴绿帽子的主。   反正他是不相信系统对每个攻略对象的评价了。   他看着紧闭的杂物间,思索几秒后还是不想和小孩有太多的交集,从厨房里拿了壶热水,让花溪委屈着用毛巾擦一下吧……   段嘉瑞推了下东屋的门,两扇木门露出一道缝隙,上面显然是插了条栓子。他没有段老太挑门栓的心性,叠指敲了敲门:“小宝,你把门打开。”   肯定没睡。   花溪觉浅,他夜里醒的时候翻个身,花溪都得摸摸他。   段嘉瑞再次敲了敲,语气比刚才提了些:“小宝,花溪。”   依旧是没理他。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再大些就得把段老太引来了。   视线搜寻着去看周围,发现刚才花溪开窗通风的窗子没关严。他推窗直接利落的翻了进去,花溪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落地声音挺大的,但这也没惊得花溪回头。   “你又生什么气呢?”段嘉瑞有些不快地走近,拉了拉花溪的肩头。   花溪缩着肩膀和他对着干,埋着脸不理他,僵持了一会儿才被段嘉瑞扳过了,他立刻呜咽道:“你别理我了——”   段嘉瑞本来想兴师问罪的,但见花溪哭了,心里的火也不如刚才烧的旺了。显然花溪是哭了有一会儿,脸颊粉扑扑的,泪水将发丝粘在腮上,胸口有些急促的起伏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形象的诠释了断了线的珠子。   段嘉瑞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眉心微蹙,语气软了下来:“好端端的哭什么?”   “和你没关系、咳……反正我对你来说也是个累赘,你对我好也没用,咱俩没必要这么……呜——咱俩也没必要纠缠着……”花溪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黯淡的眼睫中蓄着一汪水,随着他用手肘撑起身划落。   段嘉瑞静静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平淡地没有波澜:“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   花溪咬着唇要哭不哭的模样,那只属于段嘉瑞的手还在帮他整理碎发,动作很温柔。   “要是真有就趁我没发现断了,咱们接着好好过日子。”   花溪的眼泪还在落,抿着唇压抑着泪意,故意和段嘉瑞对着干:“如果我不断呢。”   “那你完了。”段嘉瑞笑了下,“我没那么大的心胸容忍我的妻子出轨,你只能是我的,再讨厌我都只能是我的。”   花溪被他按到在床上,听到段嘉瑞这么说,他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心。他偏过头望向段嘉瑞,无神涣散的眼珠子倒映着,眼睛弯起笑的弧度。   他喜欢段嘉瑞这样说。   这样他就可以坦然地介于段嘉瑞和那个陌生人之间了,卑劣地见不得光的欢喜雀跃。他想着,名不名分的无所谓,只要段嘉瑞最爱的是自己就行了。   段嘉瑞掌着他的下颌,拇指摩挲着他的唇,无奈且气愤地劝解道:“你安分一点。”   花溪低头含住了他指节,用舌尖舔舐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还在抽噎,却含糊着挑衅道:“我不安分你会怎样?”   段嘉瑞脸色冷了下来,他现在很认真的跟花溪谈论这个问题,借着腕子将花溪拉到腿上,用力地在他后臀扇了一巴掌。   花溪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几秒后又疼又羞,他好像有些过火了。但段嘉瑞却扯下了他最后的遮羞布,根本不给他搜肠刮肚辩解的时间,伸手去挡也被段嘉瑞打到了手上。   “段嘉瑞你!”   “我怎么了?”段嘉瑞反问道。   花溪连挨了好几下,疼得瘪着嘴委屈起来,他没想过段嘉瑞会对他动手。原来前几天说不听话就挨揍是真的。他不敢再胡说八道了,挣扎着往一边爬:“嘉瑞,我外面没有男人,疼……”   段嘉瑞按着肩胛骨将他压回去,帮他揉了揉屁股:“你让我怎么信你?”   花溪被揉的忍不住哼哼,痛楚渐渐被另一种感觉取代,他回过头望段嘉瑞,垂眸羞臊道:“段虎没碰过我里面,我在等你……我跟他说,要是敢进去,我肯定会杀了他,他总有闭眼的时候……”   他说完了,但段嘉瑞并没有他预料之中的感动。   反而段嘉瑞趁着他沉溺在颤抖的边缘时,再次不留情的在软肉上抽了一巴掌,疼得花溪惊叫出来。眼眶中再次蓄满了泪水,少部分是委屈,更多的是疼得了。    第102章   花溪的两只腕子被段嘉瑞单手抓着按在后腰, 两条腿被他用膝盖压着,除了能回头骂他几句什么也做不了。但他连顶嘴都不敢,他一个成年人居然还能被扒了裤子抽屁股, 段嘉瑞凶得他那里沉坠坠的发酸发胀。   ……贱骨头。   他把脸埋在被褥中, 不愿面对让人面红耳赤的现状, 瓮声瓮气道:“你打死我吧。”   段嘉瑞原本帮他揉着屁股,听到这话又让他惹得起火,皱眉道:“我是想打你嘛,你说的是人话?”   花溪也有些生气,他是有错, 但段嘉瑞也不无辜啊:“我死了你正好再找一个,反正你妈也看我不顺眼, 我也没必要为你守身如玉、也不算,段虎碰过我外面……”   “花溪。”段嘉瑞目光暗了下来,低声打断他的话。   “你好好说话,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这十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我大概率是没法及时明白你想干嘛。”   花溪被他的冷静吓得不敢动了,他静了好一会儿,缓缓偏过头去看段嘉瑞。他有些埋怨自己是个瞎子,单凭语言不好判断段嘉瑞的态度, 这话太诚恳了,没有一点弯弯绕绕……要是换做这里别的男的,就比如说段虎, 早就让他长长记性了。   他咬着唇呼吸着。   花溪的脖颈白净修长,在衣领敞开时更显得诱人,眼神迷离的勾着首去望他。方才编好的长发在争执中松散, 几缕黑色的发丝落在侧脸上,双眸半阖,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翳。   段嘉瑞一瞬不转地盯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有的是耐心陪花溪耗下去,在面对自己的人时,他愿意去解决矛盾。就算花溪身上都是刺儿,他也会一根一根拔下来,这是他的妻子。   花溪叹了口气,挣了挣手腕,段嘉瑞很有眼力见地放开他。他撑着床坐起来,幽怨道:“你记错了,不是十年,是四年。”   “如果是十年我绝对撑不到你回来。”   他与段嘉瑞僵持着,心里愈发难受:“你回来干嘛,我本来可以浑浑噩噩等死的,你偏要把我喊起来。非要看我因为你变得可怜兮兮才满意么?”   段嘉瑞一怔:“我没有,我喜欢你。”   花溪的眼睛又不争气的红了,一碰到段嘉瑞他的泪水就格外多。其实细想想,段嘉瑞不欠他的,一开始就是他上赶着喜欢段嘉瑞的。   现在段嘉瑞也不欠他的,要怪就怪他痴心妄想。   花溪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他当时心甘情愿所做的事情段嘉瑞又没点过头,怎么可能会为他感动。段嘉瑞出去了,见过世面了,怎么可能还喜欢一个瞎子。   段嘉瑞默默帮他擦着泪水,眉头紧锁:“谁跟你说我不喜欢你的,我对你怎样,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他自问回来后没有对不起花溪的事情,为了护着花溪,他都和段老太太吵了多少次架了。再说别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花溪明明知道,却对他的好感那么低。   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不喜欢他,怎么敢的。   花溪攥住他的手,靠近他一些,含着眼泪自嘲笑道:“那我对你呢,你就感觉得出来?”   段嘉瑞帮他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在怨我。”   “你怨我很正常,就算不喜欢了不爱了也正常。”他顿了顿,“是我哄骗你跟我走的,害得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我现在能唯一做的就是弥补你。”   “只要是你还给我这个机会。”   他从来都不是那类不负责任的男人。   花溪偏过脸不让他碰自己,闭着眼睫,泪水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滑落。白皙的脸因为啜泣而潮红,抿着唇一声不吭,双肩打着细细的颤儿。   段嘉瑞用指节抵开他的唇瓣,凑近亲了亲,尝到了一片咸湿:“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嗓音低柔。   花溪也不知道自己在怨什么,被段嘉瑞这么一说,他好像没那么委屈了。他最大的贪念就是在段嘉瑞面前装的冷心冷性,让男人履行和他生孩子的义务就够了,别的更进一步的关系都是奢念。   搂着他的段嘉瑞是有温度的鲜活的,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给予他的热量。   快要把他捂化了。   段嘉瑞低头窥探着他的神情,视线不肯放过任何变化,见有了动摇又道:“只要有我在,你只能是我的。”   花溪垂着眼睫没有反驳,嘴角有了丝笑意。   过了会儿,突兀道:“你怀疑我在外面有人,其实我没有。你去问你妈妈,我对你和你哥不一样的,我没有为他守节的想法……”   此时对他不好的段老太成了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人。   “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哥他生病了,病得很厉害。我照顾他好几个月,他才好过来,他说我是他的恩人所以不碰我。”   花溪摸索着去找段嘉瑞搂在肩头的手:“再之后他就要和我睡觉,我让他滚,他再敢近身我就杀了他。我真这么说的。一个好的双性不该这样对丈夫,可我觉着他不是——”   说到这,他扭脸望向段嘉瑞。   段嘉瑞于心不忍,他将花溪搂紧怀里:“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只想关心你和我的未来。”   花溪呜咽着将脸埋在他的颈间:“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去摸摸好不好,我是干净的。那个东西、它还在……落红能证明我是清白的,我在等你。”   “我想让你做我第一个男人,之后我不会再干预你的选择了。”   至少能为他这些年的坚持画上个句号。   世人都对第一次有执念,只是程度不深罢了。花溪本可以不在意的,但他固执己见,觉着这些事情是和段嘉瑞相关的,能和自己爱的人扯上联系,就肯定要偏向自己爱的人啊。   他有欲。望,是对段嘉瑞的。   他想生孩子,是想和段嘉瑞生的。   他不是一意寻死,如果可以和段嘉瑞陪他,他也想要活下去。   段嘉瑞不反抗地任由花溪拉着他的手动作,他心中并没有因触感产生旖旎的念头,专心凝着花溪因难受闭上的眼睫,泪水打湿了睫毛,一簇簇颤抖着。   “躺下吧,你在我怀里会疼。”   “我不想。”花溪跪直了正面搂住他的脖子,恹恹地垂着头,身体里的钝痛让他没心力委屈,疼得脸色泛白。仍用膝盖蹭着段嘉瑞的大腿外侧,催促他快点检查,“我是个瞎子,那样我看不见你……”   屋里昏暗,只在入门正对着的桌上摆了个煤油灯,只亮了那一圈。   混沌在一起的黑影子倒影在墙上,缠绵耳语,情人的爱意厮磨让屋内的温度升温。驱散了山里的冷意,捂化了凝结在他们之间的无形的冰,再接吻时不再唇齿生寒。   花溪一遍遍地向段嘉瑞确认,他期望自己能得到贞女的评价,这样就可以放浪起来。对自己爱的人,他才会变得寡廉鲜耻,这种反差无疑是最好证明爱欲的方式——我对别人冰清玉洁,但我是独属于你的婊。子。   段嘉瑞肯定了他的推测。   花溪激动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七手八脚地去脱段嘉瑞的衣服,贴着耳朵轻声道:“你是我第一个男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   段嘉瑞回吻过去:“你也是我第一个。”   外面的那个小孩儿真不是他的野种。   花溪嗯了一声,有些开心,像是和段嘉瑞不存在的原配的争夺中获得了胜利。他说不出的开心,光裸着大片玉色的后背,笑着瘫软在段嘉瑞怀里:“我们生个孩子吧。”   “这边不适合你生,产后恢复不好就是一堆后遗症。”段嘉瑞不打算做到最后一步。   花溪枕着他的肩膀,软若无骨,一只手还在段嘉瑞耳边、脖颈撩拨,语调暧昧:“要是出不去的话,我们可以等几个月再打了,嗯……双性很容易怀孕的,只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的肚子死过人。”   段嘉瑞动作一顿:“你不喜欢孩子?”   “是你的我就喜欢。”花溪仰头亲了他一口,笑道,“要是会给你添麻烦,可以打掉的,我不给你添麻烦。”   “伤身子。”段嘉瑞没有顺着他的轻推躺下,眉头微蹙,“等之后再说吧。”   花溪跨坐在他的下腹,腰身款摆,流过泪的双眸亮晶晶的:“段嘉瑞,你对我有念头。”   那盏煤油灯昏黄朦胧,为彼此熟悉的面孔平添了色欲,看得暧昧遥远,却又触手可及。一切都恰到好处,干柴烈火烧的灼灼不可收拾。   段嘉瑞喉结滚动一轮,视线躲闪着,理智在告诉他此刻不合适。   花溪用双臂环住段嘉瑞的肩颈,白嫩柔软的身躯贴靠上来,讨好地希望他进行下一步:“段嘉瑞,你犹豫是怕生出和我一样地怪物么?”   “生男生女都一样,就算是个双性我也养着。”段嘉瑞扶着他的腰,让他起来一些,“你不要想太多,我们家都没有性别歧视。”   花溪用不大的胸脯蹭着,亲吻他的嘴角,撩拨道:“段嘉瑞,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行行好。”   他仿佛身上没劲儿,直不起身。   段嘉瑞记得垃圾统的话,双性易孕,他不想让花溪在这里吃苦。将一手的水糊在他后背上,瘦窄白嫩的小腰变得亮晶晶。他捏住花溪的下巴,挨近着认真道:“你能不能别总叫我段嘉瑞?”   好像在做恨。   花溪用唇含住他的手指,含的很深,用湿热的舌缠绕吮吸。好像吮得津津有味,两颊都陷了进去,换气的时候还笑了几声。   段嘉瑞用指夹住他作乱的舌,充裕的涎液从嘴角溢出,疼得花溪呜呜着求饶。瞎了二十年的眼睛蓄着泪水,泪光闪烁,像是在今夜复明,所有的神采都为了看清身后的男人如何占有自己。   “娇气。”   花溪喜欢段嘉瑞这样骂他,被压在床上一身狼藉泪水涟涟,却回过头嗔笑着:“你惯得。”   段嘉瑞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挑衅,不对,更像是调情。他挺喜欢花溪这副模样,很轻地随着他笑了一声,俯身贴着耳朵低声道:“你该叫我老公。”   炽热的带着段嘉瑞味道的气息扑在花溪耳上,烫的他一哆嗦,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麻了。   叫老公……好羞耻啊。   花溪可以口无遮拦,但都是自我贬低的,对于这一类亲昵称呼却望而止步。这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段嘉瑞会更爱他,满足花溪四年前对洞房花烛夜的幻想。   他比段嘉瑞大一岁,如果他们可以顺利结婚的话,花溪就可以自诩年长一岁来占据主动权,比如说一步步教段嘉瑞如何占有自己。那会儿段嘉瑞也会哥哥那般叫他,想想还挺可爱的。   但现在和花溪的想象截然相反,是段嘉瑞一步步领着花溪走。   花溪有些害羞了,他叫不出口。   他掐住花溪的两颊,让他只能望着自己,哄诱着:“叫一声好不好?今晚伺候你舒坦。”   “老……”花溪垂下眼帘,水红的唇喘息着,“段嘉瑞,你别逗我了。”   “你以前都是叫我哥哥的,现在连这个都不叫了,你先改口再说。”   段嘉瑞从善如流,声音低哑着,脸鼻息都粗重了不少:“哥哥,花溪哥哥,老婆哥哥,我想听你叫我老公。”   花溪脸色酡红,他手肘撑着床抬身,很轻易地就和他接吻了,感慨道:“你长高了好多。”   段嘉瑞回吻过去,和花溪交换着口水,低语时声音性感:“不止那里长了,小花哥哥。”   “……行。”花溪重新趴下去,回首问道,“老公四年没见,你长高了多少。”   “先前你就比我高半头吧?”   花溪知道自己个子确实不够高,不想和花二叔有太多接触,但钱都让他二叔拿着。要是自己去买吃的,先不说找不到地方,其次就是会被别人知道二叔对他不好——当时他挺怕自己双性的事情泄露出去,他父母一再强调被发现了只有死路一条。   糊糊弄弄的活着。   他忽的觉着自己喜欢上段嘉瑞,有一部分原因是跟着他能吃饱饭。段嘉瑞总是来给他送吃的,不留情面地嫌他太瘦了,一点也不像个男的。   段嘉瑞亲吻着他的后背,帮花溪转移疼痛的注意力:“记错了,后来你就到我耳朵下边儿那,后来我又长了。”   花溪有气无力地开玩笑:“长大了。”   一语双关。   段嘉瑞用手探索着:“你没变。”   “那就好。”花溪绷紧身体,被身后的段嘉瑞温柔安抚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声音变得又轻又哑,“老公,我想要你。”   “再等一等。”段嘉瑞低头和他亲昵,为下一步动作做铺垫。   花溪还想说什么,再开口前睁大了眼睛,呜咽地悲鸣被段嘉瑞用唇封住。唯有眼泪是被允许流出的,在相贴的面颊中蹭出一片湿润,唇舌尝到了泪水的咸湿。   斜月西沉,夜枭啼鸣。   段嘉瑞赤着膀子来到院里打了盆水,拿条干净的毛巾回了屋。   花溪听见他进门时慌忙忙地动静,忍不住笑了下,躺着歪头看他:“你小心点。”   “我没事,等下帮你擦擦吧。”段嘉瑞兑上热水,确认水温合适后,将毛巾淘湿帮花溪擦洗。   热帕子扑在胳膊上还挺舒服的,花溪慵懒地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他。他确实看不见,但总觉着这样就是面对着段嘉瑞呢,配合着抬手换手的。   段嘉瑞对他真的很好……    第103章   第二天。   段老太听了段嘉瑞给她画的大饼, 迷迷糊糊地,最后就得得出个结论地里刨食儿好几代的老段家,混出来个人民教师。虽然没有编制, 一个月整上几百块也比在家吃白食强。   听着也好听。   以后老段家也算书香门第了。   段老太越想越美, 连带着旁边往嘴里扒饭的野孙子都顺眼了, 给小孩加了一筷子咸菜。扭头看向瞎忙的段嘉瑞,说是要做个焦糖布丁给花溪吃,这身量这长相,别说配个双性了,配十个八个的黄花大闺女都算她们高攀。   “欸小豹, 你娶个媳妇吧。”   段嘉瑞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熬着焦糖:“花溪挺好的。”   “好什么啊。”段老太撇撇嘴, 瞪了眼一脸探寻的小孩,佝偻着起身走到他身边,“一个瞎子,你现在都是老师了,大小也算个体面人, 哪能找这么个脏东西——睡到这个点儿还不起,你再惯惯就得把菩萨换下来,把他供上去。”   段嘉瑞搅着勺子,不往这茬捋:“他夜里累着了。”   “干啥累着了, 他连个孙子都生不出来,你从哪里弄个野种给我?”段老太尖酸呛道。   段嘉瑞心情好不跟段老太一般见识:“我俩天快亮才睡的,你别管他了。”   段老太一听这更不乐意了, 怒视着东屋啐了一口,高声骂道:“这个骚货。”   段嘉瑞的目光扫向她,一把拉住段老太, 冷下语气道:“是我拉着他做的,你别总把错往花溪身上推。”   “我呸!”段老太继续拔高语气,朝段嘉瑞他俩睡得屋子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净勾搭我儿子,没听过那句话啊,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个当嫂子就这么带坏小叔子啊。”   她越说越激动,不着四六地脏话往外蹦:“憋了二十年,破了身子就管不住了,一见着公的就往上凑,成宿成宿地不睡连个蛋都生不出来!我儿子你小叔子可是老师,你男人早死了,还真他妈把自己当新媳妇了……”   段嘉瑞扯了老太太一下,皱眉愠怒道:“我和花溪是两情相悦,和段虎在一块那是没办法,不然他早就是我的人了。”   段老太推了他一把,反而把自己推了个趔趄,恼羞成怒地指着段嘉瑞:“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有本事了,换一个多好。就算你喜欢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脏东西,咱家也能再买个新的。”   “这就叫有本事?”段嘉瑞真无语了,重重地把勺子摔下,“我他妈不干了,反正家里的钱还够我混日子的,谁爱教谁教去。”   段老太被他这模样唬住,但只慌了一瞬,接着冷哼一声:“你爱去不去。”   说着,竟见段嘉瑞真从她身边绕开,要回到花溪那屋。   这是真的不打算去了……   “段豹你干啥。”段老太追过去拉住他,她好不容易能在人前装个面子,哪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你得去啊,你不去学校那边儿可没法交代,我又没说现在就换了你嫂子,总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段嘉瑞站定俯她,被气得无话可说了,奇怪地像是在笑:“将来那也是我和花溪的孩子,和棺材里那位没有关系。”   段老太也不想退让太多,拉着他的胳膊解释道:“人家都说死了后得续个香火,回头生下来让他喊你哥大爸,喊你二爸就行了。”   还是偏心她的大儿子。   段嘉瑞推开段老太的阻拦,不愿和她再费口舌。   “段豹,你别以为你大了就能给脸不要脸!”段老太气急败坏。   段嘉瑞拉过小孩,凶狠道:“要是真有鬼神,你就让你那个儿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看我们俩谁能活到最后。”   段老太被他这番话吓得变了脸,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骂出词儿。   他想好了,大不了带着花溪回学校那去住。   反正那边职工宿舍也能凑活,条件艰苦点,但不会有这老太太打花溪和他们孩子的主意。什么狗屁倒灶的破陋习,他的媳妇不归他了,他的孩子也不归他了,合着他就一无私奉献搞绿化的热心市民啊。   但凡这世上有鬼神存在有报应循环,就不需要警察来主持正义,一个个冤魂去索命就好了,何必养这一群人去浪费公家的税收。   此时的段嘉瑞还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不晓得段老太的话会不会对小孩产生什么影响,昨天花溪告诉他,他当时心情不好就没搭理小孩——把小孩当成段嘉瑞在外面的野种了,并不知道按照这边的时间线推算有很大的纰漏。   这种砖头盖的老房子没有隔音这一说,段老太扯着嗓子叫骂的声音又尖又利,刺耳难听,饶是花溪睡得正香也被吵醒。   花溪身上是真难受,睡前还有精神拿话撩骚段嘉瑞,睡醒了所有的酸疼劲儿就上来了。胸口被被子蹭一下就让人皱眉,下半身就更不用说了,他那里更是和先前变了模样,空落落的,连挪一下腿都牵连着后腰钝痛。   他实在不想听段老太骂他,扯过被子蒙住头。   在段老太这里,他怎么做都是错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听着段嘉瑞为了自己据理力争,花溪既欣喜没喜欢错人,又不想看到他因为自己和亲妈吵架。躺了一会儿,忍着痛楚坐起来,不用想了肯定是肿的没法看了,段嘉瑞睡觉的时候还拿手护着捂着呢。   哄他说护食儿。   花溪回忆着昨天的对话就觉着脸红好笑,段嘉瑞也乐得陪他胡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荤话,也忘了是谁先睡着的了。   段嘉瑞推门而入,见花溪起床起一半,并没有双性和双性之间可以互相看的无所谓。他让小孩在门口等一下,拦住正忍着痛裹胸的花溪:“你不躺一会儿?”   “我不想你和你妈吵架。”花溪哑着嗓子解释道,手中的白布被段嘉瑞拿开,“我想跟你走。”   意识到自己太粘人了,又改口道:“也和柳哥约好了去找他的。”   段嘉瑞将他推回床上,帮他拿了件自己的衬衫:“我替你转告他过几天再去,先养一养吧,到时候你不跟我,我也得带你离开。”   花溪惊诧地抬眸,懵懵的,没想到段嘉瑞为了他做到这一步。   “抬手。”段嘉瑞帮他穿上,“不是跟你说了别束么,怎么还勒着,回头生病了就可能都给你割了。”   花溪愣了下,他还没听过这种事情呢。   段嘉瑞扣着衬衫的扣子,忍俊不禁,感觉花溪这模样可爱死了。捧着他的脸,在额头亲了一口:“听学校里的老师说,过一阵等城里的学生期中考了,有机会去城里买试卷,到时候我去给你买个内衣。”   事实证明,只要多探索,就能完善这个世界的剧情。   花溪慌道:“你别说了,被听到了又得说咱俩不害臊。”   “他们管不着。”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段嘉瑞也没觉着不好意思。段嘉怡也差使他去买过卫生巾,男的女的归根到底都是人,顶多是穿内衣的时候多费块布,一个月多买几个创可贴。真要是觉着女性用品上不了台面,就让爸爸把自己生出来,名词就叫孤雄生殖。   细究起来,段嘉瑞就有些好奇怎么生了。   但段嘉瑞十几年的受教育生涯不允许他完成逻辑自洽,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他摸了下花溪的胸口。花溪蹙眉吸了口凉气,却主动向他挨近,不算丰盈的胸脯贴着他的掌心。   “你现在就走?”花溪问道。   段嘉瑞摇摇头,让小孩把早饭端过来,压低声音:“还得等一会,今天上午大概是来不及了,不过课都排在下午还行。”   “你先吃个早饭吧。”   “我不大想吃。”花溪没胃口,轻笑着起身偎在段嘉瑞肩膀,亲了亲他的耳垂,“你今晚还回来么?”   段嘉瑞接过小米粥,他特意撒了一大把红糖,现在都化在里面了,闻上去都觉着甜丝丝地。他舀起来吹了吹,递到花溪唇边:“不烫了,多少喝点。”   “我肯定得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花溪配合的喝了一口,叹道:“我要是看得见就好了,这样你也能省点心。”   “我们家小宝还不够懂事省心?”段嘉瑞又舀了一勺,“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我是不放心那个干巴老太,她觉着我当个老师就今非昔比了,我会站着尿尿她都夸我尿得远呢,这不亚于祖坟冒青烟了。”   花溪被他的话逗笑了,往下摸了摸:“我也好奇能有多远。”   “……”   段嘉瑞觉着花溪在耍他的流氓,但又没有证据。但说真的,他真不觉着自己多牛逼,他顶多就是个道德底线高点的男的,素质还没多高就是了。   花溪没精打采地问道:“那个小孩怎么办,你总不能带学校里去。”   昨天段嘉瑞和他解释了小孩的年龄,最起码都十一二岁了,说是小孩也沾上少年的边儿了。只是细问年龄,小孩只会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在这边没人能会多在意双性的出生,能给口饭养活大就算有慈悲心了。   “我想着让他在家当个眼线,看着段老太,要是那老太太再欺负你,他能给我通风报信。”段嘉瑞玩笑地避着说,他可不想牵扯多余的感情。   花溪略微皱眉,他只在意段嘉瑞爱不爱他,抛开这件事对于别的都很正常。他有些不忍心,不想给外人添麻烦:“他这个年纪该学点东西吧……”   “学,肯定得学,九年义务教育他咋着也得追平啊。”段嘉瑞把小孩喊过来,“我好歹也能教一教,在家里也能把东西给他讲了,他一个双性在外面流浪肯定活不下去。”   花溪听不懂他说的义务教育,但他喜欢段嘉瑞心善,有些认真道:“双性真的和正常人差不多,智力上没有差别。”   听到小孩过来了,他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啊?”   小孩担心花溪不能接纳他,在进门之前,段嘉瑞就坦白了——花溪愿意留下他,他就能有个长久的住所;要是花溪不愿意,他就会在待一段时间后,再被送到别的地方。   他望着花溪,声如蚊呐:“……我没有名字。”   【宿主,快给他取个名字,您已经拖了一天一夜了!】   段嘉瑞感受到花溪悄悄挠了下他的后背,催促他继续僵硬的话题,他抿了下唇:“你有什么想叫的名字么?”   【宿主,这得让拯救他的您来啊。】   小孩垂下眼睫:“我不知道。”   “……那我们给你取一个?”段嘉瑞赶鸭子上架地继续道。   “真的吗。”小孩惊喜地露出了笑,“谢谢您。”   段嘉瑞这是才发现他虎牙那豁了一块,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刚换乳牙的年纪就成了攻略对象,这很难评了……他不好扫小孩的兴致,但他真不会取名字,先前的光宗耀祖都是他说着玩的。   段嘉瑞叫这名只是因为出生那年下大雪,瑞雪兆丰年,取得一个瑞字。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花溪,看他能不能及时想出个符合双性的名字,他单名一个溪就很有温柔意向了。   花溪被他在身后勾住小指,却不接受段嘉瑞的暗示,笑着问道:“老公,你有什么好的推荐么?”   段嘉瑞抿了下唇,他可以搞抽象,但不能不分场合。沉默良久,脑海里疯狂思索一阵,才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叫‘铁军’?”   “段铁军。”   又瓷实还正直,实在不行就叫段正直。    第104章   饶是花溪双目失明也被段嘉瑞这两句话惊得愣住, 匪夷所思,倒不是说铁军不好,只是和普世意义上对双性的认知和定义有些偏颇。   这种反差的效果不亚于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叫摧城拔寨大老白。   段嘉瑞也挺心虚地, 看着小孩在镇静中掩饰慌乱, 目光躲闪。显然也是对这个坚毅的名字有所抗拒。但他还没够格给家里的小孩取名字, 带着大侄儿玩也是净唠小孩嗑,论大头儿子和蜡笔小新的战力,贝利亚和赛罗谁是M78星云一哥……   “嘉瑞,你能不能换一个?毕竟他不是个男生。”   段嘉瑞讷讷地应了声,真不会起名, 他文科类的成绩都不好,甚至高考的时候语文还不如英语的成绩高呢。一着急脑子里面就是回忆杀, 乱七八糟的开始走马灯,蜡笔小新吊打大头儿子,因为对面那是个脑积水患者……不对不对,真服了。   “段正明怎么样?正义的正,光明的明。”   现在已经回忆到六脉神剑了, 当时小学看《天龙八部》的时候,他和同学打闹就扮演段誉这一角色。和另外两个哥俩结拜,罚站都一起罚,大哥二哥三弟这么称呼着。   段誉不行, 段正淳,段延庆都不行。   那就剩下段正明了。   小孩哥对这个名字挺满意的,笑了下:“谢谢您。”   “不客气, 版权费替我交一下。”段嘉瑞正色道。   “什么是版权费?”段正明有些懵。   段嘉瑞噗嗤笑了下,连忙摆手:“没事,逗你呢, 还是段康旭吧。”他偏头看了眼院子,收起混不吝的神情,压低声音告诫道,“私下里怎么叫都行,但如果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你爸。”   小孩哥点点头,一脸坚定:“好的爸爸。”   今早上段嘉瑞见他头发没洗干净,拿着剪刀就给他剪成了寸头,修一修勉强能入眼,但还是毛毛糙糙的。配上掉皮斑驳的小花脸,豁着个门牙,快到变声期跟鸭子似的少年腔。   真有种养儿子错觉。   段嘉瑞觉着自己被这声爸爸叫老了十岁,捋了下不存在的大长胡子,指着花溪沉声道:“那你该叫他什么?”   “妈妈。”小孩哥很爽快的喊了一声。   段嘉瑞配合的鼓掌,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真聪明!”   花溪无语地在身后戳了戳段嘉瑞,虽然他二十一了,段嘉瑞二十了。但也生不出那么大的儿子啊,听着跟闹着玩似的,真像是段嘉瑞记忆糊涂了。   但凡不是年龄对不上,他肯定是要有疑心病的。   段嘉瑞不置可否,很轻地笑了一声,继续和捡来的野儿子热络感情。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不用管外面的老太太,你妈妈只是看着内向其实很喜欢小孩的——花溪笑着点点头,人前他不会和段嘉瑞对着干。   感觉小孩对母亲的感情更深,段康旭被允许管花溪叫妈妈后,就忍不住频频用余光看他。   这不挺好的嘛,也不想会搞背刺啊。   【宿主,那是因为该攻略对象遇到的是您,而不是原宿主。】   段嘉瑞有些不解:“他是不是在小孩哥成长期间做了很多不合时宜的事情,比如说动手动脚,性骚扰未成年什么的。”   【抱歉宿主,一切为了剧情服务,如果您想更进一步的了解详细内容,请稍等我做出总结。】   “也真是饿了。”段嘉瑞心里嘀咕着,边劝花溪再吃几口饭。   【宿主您好,以下为剧情概括。】   【在该攻略对象年满十六岁前,常常看到原宿主与花溪、柳影等人调情,再加上本世界对双性的定义,因此产生了与您相悖的世界观,希望可以得到原宿主的青眼。】   段嘉瑞神情复杂:“所以等花溪一怀孕,他就行动了?……”   这会小孩哥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欢喜的看着花溪,要是段嘉瑞不在兴许就缠着花溪问东问西了。花溪皮相俱佳,在人前又表现得温润和善,嘴角时常漾着笑意,任谁看了都得说好相处。   小孩天然的对温柔的人有所向往。   有样学样,肯定在几年的耳濡目染中学坏了。   他叹了口气,侧过脸去看蹙眉关心小孩哥的花溪,用指节轻抚着粗糙掉皮的脸颊。这么相处挺好的啊。既然是跟着段虎才变坏的,那他和花溪多正向引导就行了,待在家里顶多是跟段老太学几句骂人而已。   “嘉瑞,家里还有剩的鸡蛋清么?”   “有,怎么了。”段嘉瑞挑眉不解,“小孩恢复快,不管也没事吧。”   花溪迟疑地嗯了声,坐起来挨着段嘉瑞:“有的话你去拿过来一些吧,帮康旭涂一下,时间长了留在脸上也不好看。柳哥说找工作的时候先看能力,其次就是看脸。”   他笃定段嘉瑞不会放任孩子在大山里长大。   段嘉瑞乐了:“这么快就关心上了啊妈妈。”   花溪羞赧地推了他一下,催促道:“你别逗我了,快点去吧。”   小孩的皮肤嫩,很容易就会被晒伤,他摸着比自己的手还粗粝,没人管的那段时间肯定吃了不少苦。只因为是个双性。想到这一点,花溪对段康旭又多了几分心疼,宽慰着让他不要怕自己。   结果没说两句呢,就把小孩弄哭了,瘪着嘴用哭腔小声喊他妈妈。   花溪于心不忍,他虽然在起初不喜欢段康旭,但架不住对方真的还是个孩子。他将小孩搂紧怀里,轻轻地擦着眼泪:“好了好了,不哭了,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他没有段嘉瑞的系统,不知道小孩为什么没人管。   无非是几种情况,家里见生的是个双性就扔掉了,或者养几年卖到祠堂,又或者是从谁家逃出来的。   “康旭,你以前的家人都去哪了?”   段康旭不会和同龄人那般哭得撕心裂肺,他是没有声音的,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蜇得腮上的新皮生疼。他吸了吸鼻子:“我妈妈是个双性,生我弟的时候难产死了,我爸爸把我赶出来了。”   他遮掩着说的。   本来他的亲妈不用死,只因为肚子里难产的是个男孩,家里所有人都选择保小不保大。用牛勒着那个孕夫的肚子,将小孩从下。身挤出,这种做法就是不打算要孕夫了。只有段康旭在旁边哭着阻拦,说不要弟弟要妈妈,结果好不巧的大的小的都死了。   大人们就觉着是段康旭在旁边哭得了,让天上的神仙不高兴,所以才没上他们家有真正的香火。   于是他们就把段康旭打了一顿狠的,又怕死去的孕夫鬼魂留在家里不走,就把生出的婴儿重新从下面塞了回去,找个山沟沟随便埋了。   段康旭气不过他们,和他生父顶嘴,就被踹了个窝心脚,昏了一天才从门口醒来。听到他们盘算着把自己便宜卖给祠堂,他才知道生父其实对他没有一点感情,与其便宜他们还不如让狼吃了。   基于这个理论,段康旭就连夜跑了。   杨清磊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好心人,之后还有其余的几个学生,在之后才是段嘉瑞。段嘉瑞捉他的时候脸上笑得惠风和畅,下手却又狠又黑,他来不及跑就被段嘉瑞按在地上了。   刚想咬人,就被段嘉瑞塞了颗巧克力。   甜的。   他好久没吃过糖了,这次被毒死他也心甘情愿。   和面善心狠的段嘉瑞相比,他当然会忍不住亲近同性的花溪,刚一接触没有讨厌他而且还关心他。花溪垂眸关心他的神情和他妈妈差不多,都是一样温柔包容,让他想要啜泣落泪。   花溪摸索着帮他擦拭眼泪,轻声劝慰:“别哭了,到时候你脸上的伤口就更难痊愈了。”   段康旭赶紧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哽咽道:“您真好。”   花溪蹙眉摇摇头:“你别这样客气,和我丈夫说的一样,你叫我妈妈就好了。”他拍抚着段康旭的颈背,帮他顺气,“别哭了。”   他鲜少有这样正大光明称段嘉瑞为丈夫的机会,这种称谓也让他忍不住开心,心里软软呼呼的。   他摸出段康旭身上穿的是段嘉瑞之前的旧衣服,有些宽大,得以认出的标志是他不自量力要帮段嘉瑞绣的针脚。当时他听说别的女孩子会为喜欢的男生缝一下破衣服,恰巧段嘉瑞的肩膀挂破了,他有了得以展示的机会。   想不到居然能留到现在。   那会儿的段嘉瑞没比小孩大几岁,看见花溪缝好后在旁边疯狂彩虹屁,比如说花大夫人美心善,小花哥哥蕙质兰心,我和小花哥哥天下第一好……   等等,这么一说倒像是段嘉瑞先撩拨的他了。   “来了来了,宝宝,随便涂一下就行么?”段嘉瑞重新敲了一个鸡蛋,把蛋黄舀出去,留下小半碗蛋清。   花溪回过神,忍俊不禁,但也不排斥这个称呼:“不是让你随便涂,你总要把他身上晒伤的地方都涂一下嘛。”他帮小孩擦了擦脸,“去让你爸爸帮你涂上。”   段嘉瑞故作正经地清了下嗓:“保管比刮腻子都抹的匀。”   “你还会刮腻子?”花溪有些诧异。   段嘉瑞用指尖沾着在小孩脸上点涂,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脸上的伤口:“段警官无所不能。不然为什么说,有困难找警察。”   花溪笑了下,他听过段嘉瑞说要做警察,是一种匡扶正义的角色。   “任何黑恶势力终将绳之以法。”   “嗯,听你说过。上岸了?”   “肯定啊。”段嘉瑞想起来自己次次擦边考试的成绩,简直是惊险,“我不大爱学习,全靠临时抱佛脚和运气好,所以结果还行。”   他对继承家业没有兴趣,再加上警察的身份,他父母早就明说了等他结婚了再给他分股份。但段嘉瑞对相亲对象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能聊但没一句在正道上,把人气得背后蛐蛐他没大人模样。   所以段嘉瑞找对象就得找个合他眼缘的上心的,不然大额开销都得经过家庭会议。   为了催他结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三个人闲聊着,其乐融融倒还真有了几分一家三口的模样。   直到段老太用拐棍敲了敲门板,才打破安逸祥和的氛围,她看到段嘉瑞警戒冷漠地回头,连忙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小豹啊,不是妈说你,你都答应人家了,答应好了又撂挑子不干,人家肯定不同意啊。”   段嘉瑞冷冷得望着她:“我走了花溪怎么办。”   段老太真服了他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精神状态,她得多想不开才去招惹一个脏东西,但想想自己能在人群里骄傲一把,维持着假笑道:“他是你媳妇,我还能欺负他啊?睡就行,睡醒了我伺候着端给他吃。”   这番话说的咬牙切齿。   段嘉瑞叹了口气,对惊慌地段康旭笑了下,摸摸他的头轻声道:“没事,不用理她。我等会儿要去趟学校,你帮我照顾好妈妈可以么,回来了给你带巧克力。”   段康旭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用力的点点头:“爸爸放心。”   唉……一对比连小孩都比段老太省心,要不是占着人家儿子的身份,他真是不愿意和段老太纠缠。这老太太净拿拐棍敲他了,再配个地狱恶犬吉娃娃,一定可以在这里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他当然不会让段老太知道他那么快同意,他得多磨一会儿,免得他前脚出门后脚老婆孩子就没了。   当段老太答应不让别的男人随便上门,不苛待他们母子后,段嘉瑞才换衣服打算走人。   临走前,花溪叫住他了,等段嘉瑞坐到他身边时,主动送上一吻又轻声笑道:“老公你早点回来。”    第105章   学校里要教课的内容并没有段嘉瑞以为的那么简单, 却也不算繁重,他算是明白袁校长为什么要给他八百块钱的高工资了,合着是把他当核动力驴使唤……似乎在哪个单位单身青年都得被委以重任。   段嘉瑞熬了半个月, 拦住送教案的袁春刚:“袁校长, 我能力有限, 我太太和母亲因为我太晚回去已经有了怨诽,初二的班我真带不了。”   “您太太也是大学生么……”袁校长有些期待。   “内人双目失明,更是不堪大用。”段嘉瑞尬笑着婉拒了,“咱们学校的老师还是不够用么?”   袁校长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南老师的腰伤越来越厉害, 彭老师和岳老师又不能教理科,实在是没办法。”   苦于用人难的光景。   段嘉瑞看向了默默刷题的杨清磊, 杨清磊被盯了一会后才察觉到段嘉瑞的目光,关于他们的对话,他也是听进去了只言片语,但让一个双性去做老师……   杨清磊露出戒备的表情,放下水笔, 视线在段嘉瑞和袁校长之间轮换。他觉着自己放学做个木匠活挺好的,虽然紧吧点,但勉强也能糊口。还不至于让柳影出来抛头露面,到时候就更管不住一些人的嘴了, 谣言难听且伤人。   袁校长对这些一无所知,和蔼地问道:“清磊,你们家还有学历高点的人么, 高中的也可以……”   杨清磊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   段嘉瑞觉着可以在放学后问一下柳影,柳影确实比普通的双性思想开放,和杨清磊这么一小孩商量没啥用。他十四岁的时候连情窍都没开, 在现实世界了就想着放学买小吃吃,要么就是写完作业去看动画片。   而且柳影一直想攒一张回家的车票,比杨清磊慢慢削木头快得多。   袁校长一时语噎:“清磊,你家里那几个叔叔呢。”   杨清磊又摇了摇头,写道:胎教。   “那好吧,没事清磊,现在时间也差不多该放学了,你和你表哥收拾收拾回去吧。”袁校长把剩下的教案拿回办公桌,他要等会再走。   段嘉瑞和杨清磊算是顺一半路,柳影不乐意让他儿子做个木匠,除了让段嘉瑞在学业上留心之外,还让他看着杨清磊不要乱跑——倒是不拿他当外人,纯粹就是一个看孩子的工具人。   老头看了看日历,沉默一会又看向段嘉瑞:“段老师,明天你早来一会儿学校吧,城里的期中考试应该过去了,咱们去给学生买点书。”   段嘉瑞穿着外套,应了声:“好嘞。”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等咱们买完书,是不是可以在城里逛一会。”   袁校长有些懵:“……可以是可以,段老师你打算干些什么?”   段嘉瑞嘿嘿一笑,尽量不显得太像个秀恩爱的,清嗓正色道:“我太太没去过城里,我想给他捎一些东西。”   “当然可以。”袁校长露出了然的样子,他听说过段嘉瑞和他初恋的事情,一个人在这里饱受非议等了十年,怎么着也得疼一疼。“你打算给你太太买些什么?”   段嘉瑞不能在人前说是内衣,借口道:“他是个大夫,我想看看城里有没有卖银针和药的,这边很少有卖药的过来。”   “你太太还能看病啊。”袁校长高看他一眼,惊喜道。   段嘉瑞算是见识到老头逮着啥都得攥出点好处的特点了,最近花溪也会帮妇女小孩看个头疼脑热,人虽然不多,但救人治病的成就感让花溪比先前开朗多了。   袁校长赧然笑了下:“咱们学校有些孩子天热了还流着大鼻涕,家里也不舍得花钱看,我私下里掏钱给他们买的感冒灵也没有用……段老师,你看这……”   段嘉瑞看了眼杨清磊,杨清磊背着书包无声嗤笑一下,很快就风水轮流转转到自己家了。   袁老头尖得很啊。   “段老师,明天你把你太太请来吧,出诊费就……就算不开药,你让他写几个药名,明天我和你一道去买了吧。”袁校长搓搓手,让他借段嘉瑞的人情,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段嘉瑞想了想:“我太太不在意这些,只是我想多余问一下,您介意明天他一道去么?”   “要是行的话,我就和他商量一下。”   其实他挺想领花溪看看外面的,花溪从出生到现在都一直在这个小村子里待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段嘉瑞领着他去山上看景。段嘉瑞看景,他看段嘉瑞。   袁校长连忙点头:“当然可以,等买完书,你和太太去忙就行。”   “那还是真给您添麻烦了。”段嘉瑞客气道。   他按照当地人的话去了一次车站,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孤零零的立着一块路标。蓝色铁牌上锈迹斑斑,段嘉瑞在路边蹲守了一下午都没见过有个人影,甚至顺着公路走了一段距离,静得根本不像有活人似的。   但袁校长信誓旦旦地说经常有通车。   这让段嘉瑞不得不怀疑是系统给他卡bug,一张下山的车票就要三百块,这对当地收入微薄的村民来说着实高昂,鬼打墙一般,普通的村民攒不够钱出去,但却有满足内循环的纸币流通。   【宿主,请您不要考虑那么多。】   【作者对于原文并没有写的详细,所以这些都是本世界根据您的意识生成,您所看到的大多源于您的认知。】   段嘉瑞也只能借助袁校长出去了。   当然,他不会逃跑,啷个晓得跑到尽头是不是一片空白。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敷衍的,并不愿意在砰砰砰之外的关系多费笔墨。   “那我再问一件事,有麦当当么?”   【宿主,您是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了。】   “麦门永存,谢谢。”   段嘉瑞表示即使七十二岁也会是一个坚定的麦门信徒,他挺想带花溪吃一次麦当当的,按照系统这番话,似乎只要他意志够坚定,一切都有可能显化成功。   【抱歉宿主,本世界的“城里”已经完善,请您不要痴心妄想。】   “……哦。”   一回到家段嘉瑞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花溪,花溪不出预料的很惊讶,有些期待地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衣服,问会不会给他丢人。   这些天段老太净在他耳边念叨,说段嘉瑞不一样了,以后就是个念书的老师了,和地里刨食儿的文盲不一样。让一个没上过学的双性做妻子,确实是给他丢人,一说出来肯定会被笑话不般配。   花溪也只能从外貌上找补一些,他没有太大的自信可以让段嘉瑞长久把心留在他身上,至少不能在外面给段嘉瑞丢人,想去维持现在美好的平静。   “嘉瑞,你觉着我穿哪件好一些?”   “都好看啊。”段嘉瑞笑着接过来。   眼底却温柔纠结,他着实在两件袍褂纠结,说实话都挺旧的,一件月白色,一件粉青色的。花溪总是在他心里冷不丁的刺儿一下,可怜的让他难受,这种现状就是在控他身为伴侣的失职。   被那个负分数教训一番后,段嘉瑞决定还是放任自流,他相信只要他坚持努力,总会在最后把花溪的好感刷上去。   花溪笑着望过来,对惹人心疼得处境一无所知,白皙的面上透出羞涩:“你别逗我了,你帮我选一个,不然我明天就给你丢人了。”   【妻子的美貌,丈夫的荣耀。】   这次还真说的没错。   段嘉瑞沉默几秒,上前抱住花溪,抚着他扎起的长发:“我肯定带你过上好日子。”   人生低谷也仅此而已了,还有什么比现在的状况还惨,但凡能回到现实世界,别说这种衣服,香奈儿迪奥那堆名牌都得排着队请他们家的女性挑选。自己苦点无所谓,但再苦不能苦媳妇。   “我相信你。”花溪笑着回抱他,期待地小声道,“先说明天的吧,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在那里逛一逛么。”   那晚是花溪央着柳影说的,他从没听说过那些新奇的名字,他相信段嘉瑞一定是清楚地。如果他能在和段嘉瑞的相处中多提一些现代词,兴许就显得他不一样,与这里的其他人比更能吸引段嘉瑞。   这样段嘉瑞对他的兴趣消失的慢一些。   “都听你的。”段嘉瑞心累地低下头,黏黏糊糊地抱着花溪,“宝宝,你跟着我受了好多委屈啊。”   花溪一怔,不大想得通段嘉瑞的脑回路,明明便宜都是他占,反倒让段嘉瑞心疼起来他了。他轻笑着叹了口气:“你儿子今天做了数学题,你要不要帮他看一下?”   段嘉瑞依旧搂着他,拿脑袋蹭了蹭花溪:“等一会吧,我现在只想和你带着。”   “那么粘人啊。”花溪偏着头笑道,“今天康旭说教我识字,我问他你的名字怎么写,他教了我好几遍我都没学会。”   段康旭的亲妈还活着时,得以上过二年级,等到三年级的时候就被他亲爸拽回去了,觉着女生和双性上学都没用,还不如养大了嫁人呢。这会儿是拿着字典学写字的,写完后再让段嘉瑞写个好的,比着临摹。   段嘉瑞的字写得非常好看,字如其人,骨力遒劲,取匀衡瘦硬。   “多大点事,我教你啊。”段嘉瑞挺乐得教花溪练字的,虽然他看不见,但看不见又不影响会写。   他拉着花溪坐到腿上,把着他的手腕,用指尖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出自己的名字。   “段,嘉,瑞。”   花溪跟着他读,读完后就忍不住笑了一声,软了身子挨着段嘉瑞:“你以前是怎么练字的啊。”   “以前啊,小时候是把书法协会的几个老头请到家里来教,后来我学业重了,我就在打草纸上练一些话。”段嘉瑞低下头在他耳边笑着说。   花溪疑惑:“课文么?”   “当然不是。”段嘉瑞拉过花溪腕子,没声响的写着,“我写一个字,你读一个字,写不出来就留堂打你板子。”   花溪沉默着看向他,转过来的眼珠子朦胧涣散,但行动表明他的惊诧。他集中精神去关注掌心的比划,能感受的出来段嘉瑞的指腹用力,掌心的软肉被这个力道挠得想缩,可刚缩起来就被轻打了一下。   “同学,怎么这么不专心。”   花溪用气声笑了出来,他是侧坐在段嘉瑞大腿上的,不服气地小幅度晃着腿:“段嘉瑞,鹅受你。”   “你说什么?”段嘉瑞乐了,“是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没上过学嘛,你别和我计较了,至少我能认出段嘉瑞啊。”花溪笑着撒娇,“后面那三个字时间太久了,忘了很正常嘛。”   段嘉瑞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语气稍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温故而知新,嗯?说话。”   花溪含了下湿润的唇瓣,露出两颗不明显的小梨涡,甜丝丝的。过了会儿一只手搭在段嘉瑞的肩膀,低头枕在手背上,开口就是弱小无助:“我从小就是个瞎子,老师你别那么严格嘛。”   段嘉瑞很受用这套,但还是把那三个字重新教了一遍,非得让花溪记住会写才行。   他一开口就是蛊惑:“你想想,城里人多眼杂的,万一你不小心走丢了。怎么才能找到我?”   “是不是得会写字,至少得会写咱俩的名字吧。”   “警察问你,你丈夫是谁啊?”段嘉瑞变化着声线,一高一低,“你就说,我丈夫是段嘉瑞。明明白白的写清楚,到时候人家就说你丈夫是段嘉瑞了,我一听,这不是我媳妇么,立马就来找到你了。”   花溪听得愣愣地,眼睛都亮了:“那我再写一遍,你看看我写对了嘛。”   说着,他就拉过段嘉瑞的手在他掌心重复了一遍。   段嘉瑞垂眼看着花溪的兴奋劲儿,心都快让人家捂化了,这话说得都是哄他的。要是真让他和花溪一起出门,他才不会放心花溪独自走呢,恨不得当成心肝宝贝眼珠子,怎么可能走丢啊。   眼前的耳朵润白无暇,几丝碎发拢着压在上面,小小的,一张口就能含住。   “宝宝。”   “唔,怎么了。”那只耳朵听到声音动了下。   花溪没有抬头,专心写着自己的字:“段嘉瑞,我爱你,花溪。”   段嘉瑞在他写完后攥紧了他的手,揉开后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扳过花溪的脸在他脸颊上嘬了一口,挺响亮的:“真棒,都写对了。”   花溪无奈地用手背擦了擦他的口水,笑道:“你再教我点别的字。”   “要收学费的。”段嘉瑞按住他的腿。   花溪抿了下唇,兴致全然没了,他晓得现在家里主要是段嘉瑞挣钱。听段老太说,段嘉瑞在那里呆一下午就随便写写画画就能挣不少,比种地赚钱的多。要是段嘉瑞真跟他较真的话,他根本就支付不起这个费用。   他推开段嘉瑞的手,意兴阑珊:“那算了,反正我学了也没什么用,你看你儿子去吧。”   场面一时寂静。   段嘉瑞忍不住皱眉,搂住他的肩膀不让走:“我是你谁?”   花溪静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男人。”   “我人都是你的了,那我的钱是不是你的钱?”段嘉瑞循循善诱。   花溪低头扣着手指,不愿意回答段嘉瑞的话,他又有些钻牛角尖了。他父母去世的早,没有人会和一个瞎子商量事情,便养成了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毛病。   既然段嘉瑞都挑明跟他要钱了,他给就是了……   段嘉瑞被他的不解风情气笑了:“宝宝,我问你话呢。”   花溪避开他,委屈道:“我去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啊,我的就是你的。”段嘉瑞凑近他,认真地强调道,“你是我媳妇,我挣钱就天经地义该给媳妇花啊。”   “那你干嘛一本正经地跟我要钱。”   “调情啊。”   段嘉瑞笑了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想学得会,先跟师父睡。”    第106章   隔日等段嘉瑞一睁眼, 就看见花溪缩在他怀里,半垂着眼睫眨动。估计是醒的比段嘉瑞早得多,临睡前还嘀咕着要早起, 一点不像平时做完连话都不想说的疲乏模样。   “那么兴奋?”   “没有……”花溪轻声道, 片刻后转过来看向段嘉瑞, 摇了摇他的胳膊,“我去了不会给你丢人吧?”   “我还是别去了吧。”   段嘉瑞哼笑一声,把花溪往怀里搂了搂,一条腿压在他身上:“我说了带我太太去的,那边有几个小孩净淌大鼻涕, 袁老头拿了一堆普通的感冒药都不管用,就把希望寄托在段太太身上了。”   花溪沉默一会, 之后连忙否认:“还是算了吧,我会的并不多,万一看不好怎么办,肯定会给你丢人的。”   “丢什么人啊?”   段嘉瑞摸着他的发顶,委屈巴巴地玩笑道:“我到这地界不是让干巴老太拿棍子撵, 就是在村子里被狗撵,脸面早丢的差不多了。就指望着我们家温柔漂亮的太太替我长脸呢,太太不会不同意吧。”   花溪对这个称呼臊得慌,只是在村子里放电影的时候听过演员这么说, 现实里哪有人真的这么叫。   “太太,可怜可怜我嘛。”   嘴上说的可怜兮兮,段嘉瑞的动作却挺强硬, 看了眼外头的光亮觉着差不多了,就搂着将花溪拉起来。   花溪诶了一声,懵懵的。   段嘉瑞收起面上混不吝的笑, 有些正色,分开花溪的膝盖:“疼了?”   昨天他并没和花溪做太久,自己一次花溪三次,段嘉瑞都素了二十多年了,猛一开荤才发现自己之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床上说的话都不作数了,为了吃着一回,什么不着调的都敢往外溜。   “没有没有……”花溪用手挡住。   段嘉瑞拨开他的手,看清后忍不住笑了下,搂着肩膀在他耳边笑道:“太太那么喜欢这个称呼啊?”   花溪用手肘抵开他胸口,口是心非道:“没有。”顿了顿,侧脸与段嘉瑞四目相对,“我在想你在原来的世界是怎样的?我觉着你应该和柳哥原来的家庭差不多吧,都是有钱人。”   段嘉瑞想了想:“不是一个赛道的,没法比。”   “我们家就普通人,只是运气好一点而已,有点积蓄而已。”   他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甚至对俩孩子都没个准确的规划,爱干点啥就干啥呗。不然肯定不会同意段嘉瑞去当公务员了,一般都觉着让他做个警察就是亏欠,就该开着超跑出去炸街扰民。   先前有几个纨绔少爷炸街,吵到了旁边小区的大人物,直接就被正义的铁拳制裁了。他们父母再体面的人都得来局子里领人,还是段嘉瑞接待的呢,都是熟悉的叔叔阿姨。   “时间不早了,起床吧太太。”   花溪应了声,被段嘉瑞拉着做到床沿,等着一件件套衣服。   【宿主,您雨露均沾吧。】   “沾不了一点。”段嘉瑞无语道,“你也不怕咱们被和谐了,到时候你这世界又得白忙活。”   【何以见得。】   段嘉瑞懒得理祂:“先不说柳影,单说段康旭,他才十一岁,你打算把我们一家老小灭门端掉么?”   【谁让您问年龄了,您不问,他就是成年人。】   “……刚换乳牙的成年人啊。”段嘉瑞绷不住了,蹲下握着花溪的脚腕子,帮他套上布鞋,“实在是离谱,但凡我再大几岁就真可以做他爸爸了。”   段嘉瑞一贯喜欢踩点到达,等一切收拾完了,和花溪出门时。   段老太看他们大清早就折腾,拿小包袱装了苹果和大饼让段嘉瑞路上吃,剩下的再给花溪;刚要走,又被叫住,说给他媳妇拿个棍儿别摔死了。   这些天段老太比早初胖了不少,没先前那么干巴了,甚至还在一头白发里长出了几根黑得。天天迈个小脚走街串巷,炫耀自己第二春,假以时日一定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找事儿都找的少了。   “好了妈,我求你说点好听的吧,”   “我说的哪难听了,这一片有好大夫?还不是就、就花大夫么,他一个瞎子还能自己给自己看啊!你是想去新媳妇了吧,你再去你得找个会看病的先生。”段老太拔高声音。   段嘉瑞被呛的哑口无言,接过拐棍时,说了一句“喳。”   她跟着花溪占了不少便宜,谁也别想赖她家的医药费。   但凡有个想耍无赖不给钱的,段老太就要伸张正义,要和那贼子决一死战——你等我儿子回来,我儿子回来打不死你,我就把他的姓倒过来写。   反正段老太是不吃亏。骂起人来跟倒豆似的流畅不重样,强行跟花溪娘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吃喝骂人,过得比之前舒心多了。   花溪给她把脉的时候,都说段老太脉搏强劲有力,再活一个二十年不是事儿。   “嫂子。”   段朗正要和两个哥哥下地除草,看到花溪站在自家门前,穿着月白色的长衣,一贯垂在后背的长发拿着嵌红珊瑚的银簪子盘起,是已婚妇人常挽的发髻。他本就生的温婉漂亮,经了事更在眉眼间多了种说不出的韵味,勾的他们三人想多看几眼。   他听说过段嘉瑞回来了,就鲜少从这条路过了,他还记得段虎在时的许诺。   ——早晚让花溪这个贱人长长记性。   ——跟哪个弟弟睡不是睡,非得守着段豹那小子啊,我看段朗就不错。   ——他是没跟男人睡过,睡过就知道男人的好处了,哥几个把他睡一边。看他下次还装不装清高,破了身子就好了……怀了,怀了也流着咱们姓段的血,都是兄弟哈哈。   段朗的步伐慢下来,和两个哥哥拉开距离,他站定望着花溪的侧影。孤零零的在门外等着,衣着比平时都整洁,很难不想到双性惯有的结局。   被丈夫厌弃卖掉。   他有些期待了,双性在这里并不能算人,更像是财产。听说段嘉瑞是因为在外面混的不行才回山里的,而且回来后还天天往深山里跑,这样一结合肯定是要外出躲债。   估计段嘉瑞是要把花溪卖到祠堂了,肯定的。   花溪一般不会给别人好脸色,段虎说他喜欢会读书背诗的,恰巧他之前在学校里念过小学,古诗也会背几首。肯定比动不动就不去学校的段嘉瑞强。段嘉瑞在这边上学经常逃课,即使上到高二也在半路跑掉了。   是段嘉瑞先抛弃花溪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心有怨恨。   他们这边的男人不会受这种委屈,不管是女人还是双性,妻子都要好好服侍丈夫。   这么一想,段朗就笃定花溪不讨喜,要被卖掉了。   既然都打算不要他了,不如直接卖给段朗,省得祠堂在中间赚差价。小嫂子的性格不好,但皮相生的极为俊俏,所以在段虎要大家一起寻欢作乐时,没有人拒绝,都挺好奇这个小美人被艹服了是什么模样。   段朗有些心动了,又叫了一声:“嫂子。”   花溪一贯厌恶这些人,闻声回头瞥了眼就没理,继续听着院子里段老太和段嘉瑞纠缠。他觉着特别有意思,段嘉瑞拿老太太一点辙没有,只能糊弄着躲闪。   段朗以为他没有听清,很不甘心。   另外两个哥哥交换了视线,把他的锄头接过去,戏谑的用余光瞥了眼花溪。暗示段朗快点付出行动,反正一个被冷落的瞎子没有还手的能力,能占一点便宜是一点。   段朗心虚狡辩道:“段虎哥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我得问问这婊。子为什么不给他守节……”   “那你快去问。”   “对啊小朗,看看他能不能给你守节。”   段朗的脸瞬间涨红了,磕绊着回怼两个哥哥,僵硬的快步走到花溪身边。他清了下嗓,意识到身后的哥哥在嗤嗤笑他,花溪在听到脚步声后本能地后退一些。   这些举动让他有些恼火。   他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轻蔑道:“嫂子,我叫你那么多声,你没听到么?”   花溪又躲开一些,冷道:“听到了就要理?”   “……”   太羞辱人了。   段朗被他的态度激怒,一个都快要被卖掉的双性,居然还有胆子和顶嘴。他攥了下拳头,要不是看在花溪长得不错的份上,他非得让他长长教训。   花溪不愿和外人纠缠,他分得清声音,这人和段虎是一伙的。   他转身向院里走,可刚转身,就被段朗拉住了手腕。   “嫂子,反正段豹也不喜欢你,等下我就带你回家。”段朗微微垂首,在他耳边劝导着,“你这些天受的委屈我都清楚,既然他不要你了,那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话没说,就被一棍子顶在肩窝,力道大的他直接向后滚了个跟头。   段朗还没反应过来,再清醒时,已经在地上坐着了。他看到他这位堂哥帮花溪拍他牵过的地方,人高马大,搂着小嫂子关怀备至。小嫂子将脸埋在堂哥的胸口,露出的一点侧脸证明他被吓得不轻,没有血色的惨白。   “小豹!你拿着啊,万一有人拦路,你就……小朗子,你来干嘛?”段老太拿着赶羊的鞭子也要塞给段嘉瑞,一出门愣了。   段朗揉着肩窝,他晓得段老太骂人的能力,讪笑道:“我看我嫂子在这儿愣神,过来打个招呼,不小心摔了一跤。”   “花溪和你又不熟,你打什么招呼?”段老太疑惑道。   段嘉瑞用余光看了眼笑得前仰后合的哥俩,又垂眸看向地上的段朗,很快了然他们的龌龊心思。都是男人,装什么装。他攥着那根棍子,定了定神,不带犹豫的在段朗身上打了好几下。   打得段朗连滚带爬的往一边滚:“你干嘛啊小豹哥,我真就是和嫂子打个招呼,哎呦!!!……婶子救我,哥、哥哥,哎呦妈妈啊……打死我了!疼,啊———!”   段嘉瑞才不管他那些呢,他懂得杀鸡儆猴,鬼晓得段虎给他留下多大个烂摊子。刚刚花溪一说被拉袖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是个人都知道和嫂子保持距离。今天是看见三个人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他没看见的呢……   他没有手下留情。   吓得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过来拉架,被问清楚详情的段老太叉着腰骂了一顿,劈头盖脸地。   等到段朗滚到自家亲哥身后,段嘉瑞才收手。   另外两个姓段的把弟弟架起来,恼怒着要和段嘉瑞打一架,段嘉瑞也不怕他们。本来自己媳妇被调戏了就烦,他们居然还有脸争吵,非得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段老太怒骂道:“你们不就是看我们日子好过了,眼馋嘛,有本事自己娶个会看病的媳妇啊。”她扯了把花溪,“这是我们家娶的,干嘛便宜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   段嘉瑞回头看她一眼:“妈,你悠着点,花溪禁不住你这样扯……”   “婶子,老爷们说话女的不能不插嘴,你一把岁数了还分不清啊。”年长的那个警告道。   段嘉瑞比他高一些,打量他一眼,挡在段老太和花溪身前,嗤笑道:“你得多窝囊才拿女眷撒气。”   年长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但还是故作稳重,嘴硬道:“小豹,不是哥说你,一个双性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哥们玩玩就玩玩了,况且段朗还小,牵个手就牵啊,你还能为了个双性打死亲兄弟啊。”   “再有下次,我真打死他。”段嘉瑞直白道。   躲在哥哥身后的段朗缩了缩身,哭得狼狈不堪,搬出段虎的话术:“小豹哥,跟哪个弟弟睡不是睡,怀了也流着咱们姓段的血,咱们都是兄弟嘛……”   “我去你妈逼的,你那俩亲嫂子咋不给我们送来!”段老太骂道,“把那俩碎嘴子拉来,啥时候怀上啥时候给你们送回去,妈妈的,我操!”   段嘉瑞跟她聊过一些事,还是觉着孙子得是自己儿子生的才行,凭啥他们家去的媳妇要跟别的人睡。她可不想吃亏给别人做嫁衣,这比要她命都难受。   另一个哥哥意识到他们确实不占理,拉了下年长的那个,笑道:“小豹,这次还是段朗不懂事,你打都打了,别为了一个双性伤了兄弟和气。”   “都快成年了,还那么不懂事?”段嘉瑞阴沉地盯着段朗,吓得他躲在哥哥身后彻底不敢出来了。   二哥笑了几声:“你看段朗就那么大的胆子,你是不知道,花溪先前也不是多安分的人。难道说全赖我弟弟嘛,万一是他嫌过得不好,要勾引我弟弟呢。”   花溪惊愕道:“我没有!”   段嘉瑞真特么气乐了,不屑地嗤笑一声:“你弟弟长得跟条细狗似的,我媳妇再瞎也看不上条狗啊。”   “小豹,你说归说,这么侮辱我弟弟我真的要生气了。”   “那你生。”段嘉瑞双手抱臂,满是看笑话的意思,“我倒要看看你生的是男是女。”   年长的怒了:“你!”   结果被二哥拉住,两人再次递了个眼神,刚才看身手确定自己不是段嘉瑞的对手。只能转过来对段朗又是一巴掌,把段朗打得鬼哭狼嚎,然后押着人离开。   【宿主,他们三个都和花溪发生过关系。】   段嘉瑞先安抚段老太和花溪,过了会儿才回复系统:“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会让他们碰花溪的,必须有次狠得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你说得对。】   “把他们三个的记忆抹了,旁观的别抹。”段嘉瑞被花溪检查着伤口,抚着胸口顺气。   【宿主您不是要让他们长记性么?】   段嘉瑞捧住花溪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下,默着回复道:“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恶,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语调一转,笑嘻嘻的,“有什么让人多疼几天的小道具么,让那货长长记性。”   【宿主,这类npc并不是重要配角,属于一次性的。】   【系统提示:您已使用“记忆修改”,作用对象为段氏三兄弟,技能使用成功。】   事后段嘉瑞又和段老太交代几句,才匆匆忙忙的带着花溪出门,这时已经比原定的出门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等赶到学校里,袁校长都带着一连串地小屁孩翘首以盼,恨不得望穿秋水。一见到他们两个进入校门,就热情地招呼,用眼神暗示段嘉瑞快点引荐自己。   花溪是个好说话没架子的,知道袁校长同意他和段嘉瑞一起去城里,就想着报答呢。温声细语地帮这些小孩看病,挨个写出药方,当然,是他说段嘉瑞写。   夫夫俩配合得很默契。   看的旁边围观的老师都目瞪口呆。没想到段嘉瑞说不歧视双性是真的不歧视,千顷地一棵苗,不敢相信这穷山恶水里能出现这朵奇葩。   忙完小屁孩,几个人直接绕开段嘉瑞,围着花溪请他帮自己看看身体。   花溪倒也不恼,始终都是好态度的帮他们解答,反倒是把段嘉瑞看的在一旁酸溜溜。但也不算特别酸,还有点小骄傲,谁让他媳妇他太太如此的优秀呢……我愿称之为家属的荣耀。   段嘉瑞抱臂站在花溪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   花溪看病看的详细,与此同时就会慢一些,等到袁校长通知走了还有人没排上号。   袁校长也不好意思多占便宜,敲了敲门催促道:“诸位让一让吧,等下次可以去卫生室来找,人家花大夫是为了学生才来的。”   于是,几个人在收拾一下就去站牌等着去了。    第107章   花溪上了公交车还状况外, 他这辈子居然还有机会和段嘉瑞走出大山,俩人挤着并排坐下,玻璃窗开出一道缝吹着小凉风。   段嘉瑞歪在他肩上, 半搂半靠地讲着窗外的风景, 青天白日, 山峦起伏,溪流潺潺……其实这里的景色还行,离深山老林的村子越远,他的心越来越轻松,甚至有些遗憾花溪双目失明。   他的眼珠转过来, 含笑凝着那张玉白色的小脸。   车身在盘山公里打转,在拐弯时, 有光不吝啬的从车窗撒入,照的花溪瓷白细腻。鬓角滑落的几缕发丝筛下浅淡的影子,长翘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影子,水红色的唇微微勾起。   那风裹挟着玉兰花香,从花溪身边吹过后, 又多了份说不出的清甜。   段嘉瑞在他衣领处嗅了嗅,笑了一声。   花溪惊得睁开眼,小幅度地回首看他,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在外人多的时候, 花溪惯常闭着眼睫,他的眼睛总是没有聚焦。尽管段嘉瑞说过很多次,只是比寻常人晦暗一些, 没有再多的差距。但他还是不怕被别人指责围观,先前小的时候总是有人嘲笑他,段嘉瑞则出头把那些小孩赶跑了。   “没事, 有光别睁眼。”段嘉瑞一只胳膊在他背后搂过去,抬手挡住光亮,“闭着吧,伤眼。”   车程还很长,进城的村民在篮子里挎着鸡鸭鹅,背着果蔬农作物。空气污染浑浊,段嘉瑞喜欢花溪身上的香味,明明衣服是一块洗的,偏偏就觉着花溪比自己香的多。   花溪很乖巧地挨过来,枕上段嘉瑞的肩膀,闭着眼含糊道:“你身上好热。”   “热你还过来。”段嘉瑞嘴上嫌弃,实际还是搂住他的后背,视线搜寻着万一可能没拆下来的窗帘。一番搜寻未果,只能等待下一个站点和花溪换个座,就算现在瞎了,将来总会有复明机会的,不能不好好爱惜这双眼。   花溪困得声音发粘,小声道:“我喜欢挨着你。”   段嘉瑞无声笑了下,顺嘴亲了亲花溪的额头:“那你睡一会吧,等到地方天都快黑了,等到了带你转转?”   “哦。”   过了一会儿,花溪没由的冒出一句:“段嘉瑞,你怎么那么好啊……”   “你这话说的,你是我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段嘉瑞觉着这是理所应当的。   他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真的不会疼人,和相亲那些小姑娘都是挑明了打个哈哈作罢。对他评价最多的就是各方面都优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开窍。陪小姑娘在购物中心逛一圈,接着安排司机给人完璧归赵,自己乐呵呵的回局子里值夜班。   说起来值夜班,他还挺想带花溪去夜市的,在这边除了庙会大节就没有什么热闹的场合了。   段嘉瑞对花溪这点好才哪到哪,但凡回去了,就得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泉市首富的经济实力。大钻戒,大豪车,大豪斯,总之一切都得是大的。   让那些笑话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个金屋藏娇的漂亮媳妇。   【宿主,您真的选择带花溪回去么?】   段嘉瑞嗯了一声,这没感情的硅基生物是不明白初恋加发妻对男人的含金量。而且如果他不选择花溪,在完成世界线修复后回去,留下一个无依无靠地小瞎子肯定活不下去的。   前两天他还看见有人把仍有一线气息的双性往山上拉,白净的身体变得红肿溃烂,一些私密的地方撕裂大张,红黑的脏器从伤口处流出。一截手臂歪歪挂在板车外面,随着道路的颠簸摇摇晃晃……   他借着帮忙的理由跟了一路。   男人知道他不忌讳双性,以为和条件不好的光棍一样,打算捡回去养一养接着用。便散着烟告诉段嘉瑞救不回来的,双性是脏东西,不算人,肯定会带来霉运的。   说罢,便将车里还有呼吸的尸体掀进山谷。   段嘉瑞还是于心不忍拦了一下,男人看热闹的抽烟蹲在旁边,看他给一个双性做心肺按压。那个双性比其他的都算完好,只是腿间挂着干涸血迹,一嘟噜深色的东西。本来不流血了,被段嘉瑞一救又开始流。   可刚醒来那个双性就求段嘉瑞别管他了,让他死。   抽烟的男人听了嗤嗤嘲笑,看着那个双性往坑边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走到他身边,在后脑用力砸下去,补了一脚将人踹走开。他斜了眼段嘉瑞,语重心长道:“这就是他们的命,谁让他们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是个双性,死了反倒能投个好人家。”   段嘉瑞看他离开,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   他隔着坑沿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象,腐烂的腥臭扑鼻,尸体挨着尸体,新的挨着旧的。   大屠杀?   算么,作为一个从出生就生活中和平国家的青年,段嘉瑞实在没有评判的标准。这算什么?……这里的人都默认了这一习俗,他用学过的所有知识去在生物课讲解双性的原因,但在意的人并不多。   段嘉瑞确信这些小孩还是有改变的机会的。   但这需要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的努力,他不是圣人,也属于这个世界。迟早是要离开的,能做的都是有限的,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就算他现在的做法不对,但肯定不是错的。   【宿主,您目前的完成进度才达到43.98%,请不要考量的太多。】   段嘉瑞的思绪猛然被系统一句话惊醒,那么一瞬仿佛思绪被抽走了,他垂眸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花溪。往怀里搂了搂,这里对他来说确实都是数据,但花溪是为数不多的真实。   他肯定会带花溪一起走的。   静了静心神,他回怼道:“这也快了,过了及格线我就走。”   这段时间他就活脱脱一个扶贫干部,上山下乡,在学校里努力引导杨清磊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放学了回到家还得关心自己儿子的学业,告诉他人一定要自强自立,不要想着随便嫁人乱生孩子,敢犟嘴就把名字改成段铁柱。   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尽职尽责。   不然柳影和段康旭的好感不会升的那么快。   【可是宿主,您走了您儿子怎么办?】   “……有老太太呢。”段嘉瑞顿了顿,“他好好学习,肯定有办法考出去的……实在不行就把他托付给柳影。他可没少给我画大饼,到时候我走了,他稍微给点就够老太太和康旭过日子的了。”   柳影说过,他生活的J市和这个穷山沟完全不一样,大城市就算有歧视也不会和这里那么厉害。   段嘉瑞想了很久,觉着他的话应该不是假的,倘若歧视厉害的家庭也不会养出那么心安理得差使儿子的双性。而且越深入了解,越能发现系统给的人设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   连他的便宜儿子都不“父控”了,学习没学的怎么样,就缠着花溪学把脉和找穴位了。   似乎他的出现干扰了这些攻略对象原定的发展。   系统不甘心:【您这就安排好了?】   段嘉瑞拿定主意就不会改变,敷衍地应了声。   【但是宿主,您还没有了解所有的攻略对象,您怎么可以轻率的作出决定?】   “没必要。”   段嘉瑞听到这话就忍不住想笑了,难不成他看见个新鲜的类型,就得把自己媳妇撇开,上赶着对个大老爷们嘘寒问暖。   想想这画面就觉着恶心,他姐之前就谈过一个在校男大,整个就一捞男。没认识几天呢就开始许愿要电脑要车,三个月就开始想要房产证上挂他的名了。后来还跑到公司里面去要名分,非得送到法院里转一圈才哭着求原谅。   系统似乎在为最后一个攻略对象做铺垫,讲述着他和原宿主的恨海情天。   段嘉瑞对此不感兴趣,听祂絮絮叨叨着,根本不往心里去。权当做无聊路上应景的说书,听一听得了,伤害妻子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等到车站已经快要晚上八点了。   车站旁边是类似于地标的小钟楼,在路灯的映照下,投下一道模糊延长的影子。   不远处能看到街边的小店铺,暖橙色的灯光从门窗里透出来,给寒冷的夜添了几分温度。   出了车站后就看到了小吃摊,升腾起袅袅的白色热气,摊主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烤肠在油锅里滋滋作响,臭豆腐独特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有一种久违的重返社会的感觉。   段嘉瑞牵着花溪的手,跟着袁校长他们去旅舍租房。   花溪睡了一路,还处于睡眼惺忪的阶段,夜风吹了吹反倒精神了些。边走边回头闻着空气中没见过的味道,他泌出了口水,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应该会很好吃。   “馋了?”   “没有。”   段嘉瑞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一眼就了然是想吃垃圾食品了,笑道:“等会领你来买,现在先跟袁校长去找房间。”   花溪一怔,连忙婉拒:“算了吧嘉瑞,好好休息吧。”   他本身就是想带花溪出来见见不同的世面,一直困在山沟沟里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至少在小县城转一圈不会太羡慕柳影。   说起来这事儿他还有些拈酸,花溪没有和柳影搞些为了段嘉瑞扯头花的事情,反而关系不错。甚至花溪一和柳影贴贴就脸红,也不知道他比柳影差哪了,花溪大多时候都会把一天做了什么都告诉段嘉瑞。   唯独和柳影聊了什么,段嘉瑞是听见就不舒服,全是夸夸。   【妈咪的扔扔是溪溪坚实的依靠。】   ……妈的,这都什么雕花。   段嘉瑞无语地嫌弃,老公的胸膛宽广伟岸,丈夫的手臂孔武有力,也不见得花溪夸他练得好。   在来之前袁校长就把房间安排好了,来的是六个人,四个男老师一个女老师一个双性。   四个男老师睡得是一间房四张床的小房间,另外两个人是单开的双人标间。那个女老师还是来看病的南自芳,她不介意和双性一个屋,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但段嘉瑞不放心,额外垫钱要求和花溪一间,被几个同事调侃恩爱。   恰巧他挺喜欢秀恩爱的,巴不得大家都晓得他有个漂亮柔弱的小媳妇呢,谁见了都得说一句般配。   分配好房间后,袁校长安排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上午去书店取完书,中午逛一逛,下午再赶回去。在山里呆的太久了,大家都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但不能耽误周一的课。   花溪和段嘉瑞开的也是个标间。   进门后,段嘉瑞就领着花溪熟悉了一下环境,这里的床和家里的木板床不一样。有软乎乎的床垫,而且床上用品的香味也比家里的明显,闻起来很舒服。   段嘉瑞在下车时帮老乡搬东西,弄了一身的土,他得先清理一下再和花溪出门,不然就太丢人了。   花溪坐在床位,手伸进裤兜里攥着一个不大的小瓷罐,这是段老太在临走前悄悄塞给他的。当时段嘉瑞见过一次,直接扔到灶膛里面烧了,也教育过他很多次。说不要相信没有科学依据的偏方,要相信科学巴拉巴拉地。   但段老太说很多人都用,谁家结婚想生孩子都得抹点。   他得快点怀上段嘉瑞的孩子,不然肯定会有人再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今早上只是稍微打扮的了一些,就被误以为是段嘉瑞厌弃他了。如果他能和段嘉瑞有个孩子,兴许那些人就不会这样想了,事实会证明他和段嘉瑞才是一对……   他听着盥洗室里有力的水声,带着羞意垂下眼睫,明明段嘉瑞的身体很好,他现在还没动静……肯定是他不行,多做几次,肯定就能怀上了。   段嘉瑞按下冲水键,洗了手,上完厕所可谓是神清气爽。他拿过茶几上的卫生纸擦擦手,打量着矮桌上的大头电视,这玩意儿他小时候见过几次。   可想现在的年份还挺古早。   “宝宝,你想看电视?”他蹲下来捣鼓电视,这个比家里的大彩电多了个开机键,按开之后就是没台。   段嘉瑞不信邪,拿着遥控器按了几下,然后就水到渠成的打开了成人影像。上头是几个男的和一个双性,双性正掰着大腿冲着镜头展示,配的音效还带着十几年前的噪音。   他看了一眼就飞快关上了,心虚地望向花溪。   花溪和他发生过关系了,能听出里面的动静不正经,侧过脸对段嘉瑞讳莫如深的笑了下。   段嘉瑞脸上一热,他还记着自己带花溪来的目的,要是为了造小人就不如走之前狠狠来一次,然后让花溪在家躺两天了。他对孩子的事儿算不上着急,体检的时候他还和几个同事比了比精。子活性,成绩还是挺好的。   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而且花溪现在还太年轻了,才二十一岁,放到现实正是读大学的年纪。在这边饥一顿饱一顿的,身子也未必长结实发育完,伤害太大了他会心疼。   他有些愧疚,过去亲了下花溪:“宝宝,你还有事么,没事我们就出门吧。”   “没有了。”花溪讷讷地站起来,现在段嘉瑞对他越温柔,他就越心虚不敢面对他。要是被发现自己不听他的话,估计又得被训一顿,倘若再生气点,就肯定要打他的屁股了。   段嘉瑞以为他还没醒神,操心地碎碎念着:“怎么没精神,睡一路了还没醒么,要不咱们别去了吧……”   花溪赶忙拉住他的手臂,着急道:“我醒了,真的醒了。”   段嘉瑞笑出了声,单手捏了捏他的双颊,声音低柔温和:“你知不知道,你向我撒娇的时候特别可爱。”    第108章   小县城没有夜生活, 等段嘉瑞和花溪出来的时候就马上九点了,呼吸时能明显感觉出这边的空气不如山里的清新,马路上不时驶过一辆叫不出牌子的杂牌车。远光灯由远及近, 再由近及远, 在眼前头晃一下驶向远方。   段嘉瑞一直都生活在泉市的市中心, 也就是大了能自由行动了,才会跑到偏远落后的地方看一眼。就算他爸妈给贫困县捐款都没带过他,直接让段嘉怡做的代表人,那会好像他正犯着精神病呢……   妈,我分不清, 我真的分不清。   笑死了,真就是小说照进现实。   【宿主, 您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中二病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段嘉瑞回怼道。   转眼就奔三了,时间过得真他妈快,哪怕是个骡子车他都追不上。岁月不饶人啊。虽说是年纪大点儿,但他还是觉着自己和十八九时没啥差别,顶多是找了份正经工作, 不上班就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还自由了不少。   花溪拉了拉他的手腕,赧然道:“段嘉瑞,我吃不完了。”   “那你先拿着吧,等会我吃。”段嘉瑞叼着个冰棍含糊道。   花溪有些惊讶。   段嘉瑞斜眼看了看他, 不明白哪里奇怪了,想了一会儿才噗嗤一笑:“真没事,在家里我妈吃剩的我吃, 我姐吃剩的我吃。”   他爸经常在外面开会,他妈就是负责在家貌美如花的富太太,衣食住行都是有专人负责的。要不是他妈强烈要求, 他和他姐也得让保姆带大。反正他是从小就被他爸教育,要做个男子汉保护妈妈和姐姐。   但凡老段在家,就得让老段去打扫。   花溪和他理解的剩菜有些偏颇,以为真的是残羹冷炙,主动过去挽住他的手臂,仰头心疼道:“以后别吃剩的了,不是有点钱嘛,不贵咱们可以自己买的。”   “主要是扔了可惜。”   “再可惜也不能这么欺负你啊……”花溪对此有些怨诽。   段嘉瑞一怔:“还好吧。”他余光中看到花溪似乎真的烦躁了,只觉着好气又好笑,低头和他蹭了下脸颊,“不是欺负,以前逛街的时候看什么都眼馋,她俩吃不多胃口还小,吃两口塞给我很正常。”   “实在不行,等回去了我就给我妈买条狗,买条比格犬。”   花溪哦了声,过了幽幽问道:“狗吃剩的你也吃?”   “嗯?”段嘉瑞停步与他对视,眉骨相抵,笑得阴恻恻的,“太太你说什么?”   花溪心虚的干笑两声,垂下的眼睫眨了眨,不敢抬眸看他。再次撒娇的挽紧了他的手臂:“我顺着你的话想到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肯定不说了。”   段嘉瑞倒不介意他跟自己犯浑,只是没想到花溪会骂人。认识那么久了,他从来没听到花溪说过脏话,顶多是最开始缠着他要和他睡觉的艹字儿,现在才反应过来,合着是不需要脏话就能骂人啊。   “你是故意的?”   花溪连忙道:“没有,我真就是顺手想到的,我错了好不好……”   段嘉瑞抽出手臂挣开他的手,这一动作吓得花溪眼睛一瞬间红了,含着泪水。接着出乎他预料的,段嘉双手捧住他的脸捏了捏,凑近在孜然羊肉味儿的油乎乎的粉唇上啃了一口。   花溪立刻讨好地张开嘴,却被段嘉瑞用手指抬起下颌,重新闭上了。   他并不打算和来个深吻。   “老公,我知道错了。”花溪委屈地仰着他。   段嘉瑞被这一声叫的心都快化了,他按住花溪的肩膀,语调哭笑不得:“等回去后再亲,我现在跟吃屎了似的,那臭豆腐太够劲了。”   这话有点糙。   花溪想了想,几秒后仰头撅了下唇:“……那再亲一口。”   段嘉瑞美滋滋的,不是,家人们谁懂啊,哪个男的能拒绝老婆这样撒娇。他捧着花溪的脸连亲了四五下,把人亲的晕晕乎乎傻笑了才松开。   “臭么?”他追问道。   花溪立刻坚决地否定:“香的。”   【呵,恋爱的酸臭味罢了。】   见不得小情侣恩爱的垃圾统请滚远点好不好。   段嘉瑞领着花溪继续逛了一圈,附近确实没有多少营业的店铺了,段老太和他儿子的东西可以放一放明天再买。有任务采买和为了媳妇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前者只想速战速决,后面的还想让花溪也开心。   街上只有路灯还亮着光,散发着融融的光晕。   道路两排的商店基本上都歇业了,就近的只剩下一家电影院了,是老年间的样式。类似于大会堂,好几十节台阶才能走到正门。门口的铁牌子上,褪色的港风海报在风中簌簌作响,能看出一张海报是李小龙。   另一个些他没见过电影演员,真真假假掺着来。   在这边呆的时间长了,就很难分清哪边是真实世界,哪边是虚假的。   售票处的玻璃窗上贴上褐红色的字眼,卷头发的女售票员打着哈欠和另一个同事聊天,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瞅见段嘉瑞两人了,猛然精神了一下,笑呵呵道:“最后一场了,你们这来的太晚了。   “姐,拿两张吧,领我媳妇看个热闹。”段嘉瑞看着剧目表,“现在映的什么?”   售票员裹了裹身上的呢子大褂,想了想:“行,现在有三个都演着呢……你这是刚结婚?”   段嘉瑞笑着应了声:“分开了一段时间,刚愿意理我。”   花溪蹙眉拉了拉他的手,让他少在外面胡说八道,这话说的好像他多心胸狭隘一样。却被段嘉瑞反手攥住,包着手挣脱不开。   “要不说感情那么好呢,我让我家那个领我来看,他就推脱上班忙。”另一个同事感慨道。   售票员啧了一声:“当初我就看你们家老刘不行,你还非得同意。欸弟弟你看看这三场选哪个,有个爱情片拍的还行,不少小夫妻都爱看。”   同事强调道:“这次还有海岛那的大明星呢,来演个双性帅哥,看热闹的也不少。”   “是的嘞。”售票员斜了眼段嘉瑞的神情,“不介意吧弟弟?”   段嘉瑞当然不介意,这边电影如果受众主要为女性的话,倒不会太过于黄暴。宣发栏上贴了几个专供男性看的电影,还贴着女士止步呢。   他交了钱拿票领着花溪往影厅走。   他俩白天睡一天了,又碍于明天一天都有安排,所以只能抓紧玩一会儿。看半截纯属是图个热闹,到时候花溪回去了也和别人有的聊,别人问能聊上几句就行。   这里跟山沟比更像现代,但还没多少人有钱到随便看电影的程度,人影稀稀疏疏地。随便找个后排座位也没人管。   花溪倒挺自觉,一落座就挨着段嘉瑞的肩膀了。   段嘉瑞牵过他的手把玩着,轻笑着去关注花溪,看看他对于这种陌生的环境有没有太大的抗拒。他想慢慢引着花溪来,不至于看啥都新颖,到时候跟他回去了也更容易接受现实世界的境况。   这场电影拍的很大胆。   就是讲得男人、女人和双性三个人的爱情故事。   改革开放时期,女主角小美出生在摩登的海边城市,遇到了男主角小帅和竹马小白。一句话概括就是小美爱小白,小白爱小帅,小帅爱小美。三个人爱的你死我活,最后小白为了救小美死了,小美怀着小白的孩子和小帅结婚了。   段嘉瑞缺少点浪漫因子,看完后憋不出好屁,当初看些拿奖的老电影也就会喊好。   硬说是能看出点大时代背景的浪潮下,小人物的爱恨纠葛。   这玩意儿太难评了。   谁都有错,谁都又没错。主要是沿用了一套封建落后的三观,双性和女人都不配上桌吃饭,所以小白就一直隐瞒自己的性别,成长一段时间后刚爱上小美,就被吃醋的好兄弟揭穿秘密。   但很离谱的一点是,小帅和小美都与小白发生过关系?…小帅是趁着情窦初开套路好兄弟骗身子,小美是意乱情迷追求本心,夫妻俩睡过同一个人。   太离谱了。   等到散场后,段嘉瑞非常好奇花溪是怎么想的,这部电影还有旁白,出乎预料地和有声书差不多,花溪应该也能理顺剧情。   花溪沉默一会儿才回答他:“还是得生个孩子。”   段嘉瑞一怔,牵手扶他下台阶:“宝儿,你就看了个片尾?”   “我真的有在认真看。”花溪认真道,“那个双性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男主角走,留在村里给他看孩子挺好的,这样他们三个就不会爱的死去活来了。男主角可以有两个家,女主角可以找个如意郎君。”   “……亲爱的,重婚犯法。”   花溪沉默一会儿:“不跟那个双性领证。”   段嘉瑞哭笑不得:“你怎么只替男主角着想啊,天底下便宜都是他家的,纯纯一渣男。”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花溪蹙眉思考着,过了一会儿:“最后女主角也是因为名声才不得已和男主角在一起的,要是想和那个双性过日子,不如让双性顶替了男主角的身份。这样男主有了钱,女主和双性还能结婚。”   更刑了。   段嘉瑞侧过望花溪,明明看起来挺乖的,怎么想的全都是蹲铁窗的买卖。他们家小媳妇爱的方式挺偏激,但不内耗就很好!爱情这玩意本就两难自解。   “嘉瑞,你是不是喜欢大城市的姑娘了?”花溪幽幽道。   “没有。”段嘉瑞光速否认,“我长得挺一般,还天天上夜班,就有我爸给的俩子儿,谁家好姑娘能看得上我啊。”   花溪有些不信。   段嘉瑞亲了他一口,嘿嘿笑道:“我没那么滥情,喜欢谁就不会改的,搁明清时期我咋着也得评个从一而终的贞洁烈男,官方赏贞节牌坊的那种。”   他一激动就是嘴上更没六。   花溪不明所以,以为段嘉瑞想趁着夜色和他亲热,紧张得看了看左右。   “看哪呢?”段嘉瑞回过神。   花溪有些害羞,用手背擦了下眼周的泪痕,咬了下唇:“你想和我在这里做么?”   段嘉瑞眨眨眼,忍不住问道:“我亲爱的太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么?”   花溪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点点头:“只要你想,我就可以。”   段嘉瑞赶忙按住他要解衣领的手:“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的,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还可能被拘留。身为警察家属,咱们不能知法犯法,咱们回家再做。”   “哦。”   “……”   【宿主,你最爱的攻略对象并不能完全理解你。】   段嘉瑞思忖几秒,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计生办,有的话可以领一些带回去,现在先买一些备着。怎么都比山里拿鱼鳔羊肠子管事儿,他还是挺宝贝花溪的。   【宿主,如果是第四个攻略对象,他肯定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滚。”   段嘉瑞知道自己对花溪滤镜很重,不就是想在公共场合做一次嘛,到时候把他们家的酒店清出来一家,从一楼做到十八楼都行。他远没有系统以为的那么古板,他就是看着正经,背地里挺闷骚的。   而且花溪能直白地说出来,也挺可爱的。   他喜欢花溪有话直说的性格,总好过道貌岸然的欲拒还迎,在他看来口嫌体正直就是给脸不要脸。   【哇哦,看来宿主您一点都不喜欢高岭之花。】   段嘉瑞无语地闭了下眼,“你看花溪像不像高岭之花。”   【不像。】   段嘉瑞长呼一口气,厌烦道:“这不就得了,我喜欢我媳妇,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谁啊。我不喜欢他那他妈叫出轨,我压根也不喜欢倒贴,我和花溪在一块都是他先追的我。”   【宿主,请您不要那么情绪化。】   段嘉瑞真是快被这傻叉系统气死了,动不动就劝他出轨,本来看见男大就烦。再加上系统给他铺垫的那些恨海情天,仿佛下一刻他就和男大学生爱得难舍难分了……纯爱战士可看不了这个走向。   而且这特么还是纯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算直算弯。   但一想到如果和一个大老爷们拼刺刀,人生的屈辱也不过如此了。念头一起来,他就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能吐出来,油然生气一股怒火。   段嘉瑞看着花溪盘着发髻的珊瑚簪子,是他从段老太那里拿来的,可好看了。但还是薄唇抿了抿:“宝宝,你想过剪头发么?”   花溪很好说话:“都可以啊,你喜欢就行。”   这话被别人听到了会被当作恋爱脑。但他确实是想讨段嘉瑞喜欢,只要段嘉瑞喜欢,他剪成个秃瓢都可以。   段嘉瑞看了他一会儿,心口悸动,亮而有神的眼睛弯起笑了下:“还是这样比较习惯,等回去了,我给你买一堆首饰,让你穿金戴银珠光宝气。”   花溪叹了口气,觉着他又在发癔症。   回到旅舍,反而问段嘉瑞为什么不开个大床房,他听到前台给别人开了,是段嘉瑞不想和他在一起睡觉么。   “因为得干湿分离。”段嘉瑞说了个荤话。   他知道花溪听不懂,也就是仗着他听不懂才胡说八道的。他看了眼屋里的时钟,转眼马上就十一点了,拿过花溪手里的可乐瓶:“晚上喝多的了坏牙。”   花溪不舍得给他:“我从来没喝过。”   “都是垃圾食品。”段嘉瑞正色道,“你喝多了牙就黄了,你想年纪轻轻就一嘴烂牙么?”   花溪心虚地哦了声,岔开话题:“是不是该睡觉了。”   “差不多了,你困了?”   段嘉瑞倒挺精神的,来的时候做了一路的大巴车,花溪靠在他身上睡了没多久,他也跟着睡了过去。基本上一车里只有司机是清醒的,路长还颠簸,跟回到摇篮里似的只能晕晕乎乎睡过去。   花溪点点头:“我想洗澡。”   “行,一起洗吧。”段嘉瑞把可乐瓶放到床头,解着衬衫扣子,“这边和家里洗澡不一样,你不会调水温,等会我帮你。”   花溪有些犹豫,他还带着段老太委派的重任呢,要是段嘉瑞在身边肯定不会同意的。看段嘉瑞现在的状态,似乎今晚并不打算和他做那种事,甚至还要和他分床睡。   “嘉瑞,等会我想自己洗。”    第109章   段嘉瑞头一回碰见花溪不粘他, 要是往常,这时候肯定就卖乖撒娇的让他陪着。他还不至于那么快失宠吧,因为一瓶没气儿的可乐就要和他使小性子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有点可疑。   【宿主, 您要拆穿他么。】   拆穿什么?   段嘉瑞不大喜欢花溪有事瞒着自己, 但要是拒绝了, 肯定不知道花溪想干什么。一想到好感度不如别人的事儿,他心里还是不舒服,忍不住去怀疑花溪是否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喜欢他……   大概率现在花溪对他的好感也不高。   【宿主,现在快要到您所谓的及格线了,请加油。】   “……”   段嘉瑞怀疑垃圾统此时此刻正在嘲讽自己, 这个好感度甚至还不如他的便宜儿子段康旭呢,就算他倾向于照顾自己的爱人, 但也不应该因为他的照顾而滋生厌恶啊。   他明明已经在满足花溪的需求了。   人前人后都对他很好,虽然他不期望某些游戏剧情里拯救奴隶少年后,被奴隶少年感激涕零以身相许的剧情。但至少花溪得想段嘉瑞喜欢他一样,同样的喜欢过来啊,让他一厢情愿的付出算什么事儿。   【那宿主您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凉拌呗。   段嘉瑞没有回答系统,难不成他还得跟段虎似的,喊上一堆人欺负花溪。把人欺负狠了,再义正言辞地说, 你乖乖听话就不会被别人嘿嘿嘿了。   他有病才会这样呢。   他不仅要得到花溪的人,还要得到花溪的心啊,心不在他这里, 那就是强扭的瓜了。也不知道花溪和他亲热时会不会心生厌恶,想着别的男人,却不得不被段嘉瑞压在身下。   段嘉瑞一向认为缺乏个人魅力的没能力的男人才会被老婆出轨, 他不能说人群中的翘楚,但跟村里的那群只晓得交。配的牲口来说,他肯定甩他们十八条街带拐弯的。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你确定?”   花溪小声地应了下,扣着手指不敢正面瞧他。   “……行等下你先洗,我在门外,有事叫我。”段嘉瑞不悦地皱着眉,他倒要看看花溪要耍什么花招,最好别让他逮到不可告人的事情。   花溪点点头,心虚地去拉段嘉瑞的手,不出意外地话等下又要惹他不开心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和段嘉瑞有个孩子。   现在这样挺好的,一个温柔贴心不嫌弃他的爱人,无微不至。他想多和这样的段嘉瑞相处,但他是个双性,最大的价值就是用作泄欲的工具。能和自己爱的人有一个留有共同血液的孩子是幸运的——与旁的双性比,他幸运太多了。   这么说来,还是生一个最好。   段嘉瑞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就算面对不是亲生的段康旭,他都能耐下心来循循善诱,和动不动打骂孩子的父亲俨然相反。   虽然教育康旭的时候家里鸡飞狗跳,但都能看出段嘉瑞是真的上心。   他对没血缘的都那么好,对亲生的一定更好。如果花溪能和他有一个亲生的孩子,段嘉瑞就算再次离开,也肯定会为了孩子再尽快回来的吧。   盥洗室里,段嘉瑞沉默地跳着水温,裤腿挽到膝盖上,露出来的小腿修长结实,踩着旅舍里常用的藏蓝色拖鞋。   此时的两人心思各异。   段嘉瑞调好水温后,将花溪拉过来,一步步教他如何使用。   花溪看似专心听着,心里却有些担心段嘉瑞等下怎么跟他讲道理,要是讲不通的话,段嘉瑞肯定又要打他屁股了。   倒不是多疼,就是臊得慌。   花溪现在就开始编织理由,段嘉瑞吃软不吃硬,大多数时候他撒个娇就能把事情翻篇。但主要是段嘉瑞曾经特别认真的跟他说过一次,处处为他考虑,他要是在等会佯装忘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要是他说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也是奔着故意激怒段嘉瑞去的。   这下一根筋变两头堵了。   花溪是真的想和段嘉瑞更进一步。   但他们感情进一步升温的方式只剩下有个孩子了,有了共同的孩子,血脉会成为联系他们的根系。这样段嘉瑞心里就有他了。那么好的男人,他不奢求段嘉瑞能对她始终如一,但有了孩子他就会是最特殊的那个。   段嘉瑞教会他如何调水温后,把洗头膏和沐浴露也说清楚,便先一步离开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关上门并没有完全,这样他随时可以进来。   【宿主,您终于开窍了!】   段嘉瑞不愿意搭理这个垃圾统,他也清楚自己这脑回路和行为有些不正常,虽不屑于做个扒门缝的偷窥狂,但还是留了一线可能。   真是有病了。   他道德底线再低也从未想过会做到这一步,实在为人不齿。   【宿主,请不要自我唾弃,您这是爱他才有的行为。如果不是因为爱,您怎么会用这种手段呢,看似是您向前的一小步,实则是推动剧情的一大步啊。】   滚。   段嘉瑞被它吵得头疼,他回首望向留着一道缝隙的玻璃门,玻璃门后隐约能看出花溪的影子。视线停顿了几秒,接着快步走过关上。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聒噪刺耳。   他垂眸望着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心里乱糟糟的,真他妈恶心。   花溪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问道:“嘉瑞,怎么了?”   段嘉瑞呼吸烦躁,他咽了咽喉咙,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和平时差不多:“……刚才门没有关好,我重新关一下。”   盥洗室里,花溪的声音有些遥远模糊,被水声盖住了一半。听不真着。段嘉瑞没有竖起耳朵听的想法,他含糊应了声,起身离开去了窗边。   他想吹一吹冷风,好好地平复一下心情。   月光顺着青瓦缝隙淌进小镇,给石板路镀了层流动的银边。梆子声由远及近,木杖敲击青石板的脆响,惊起三两声犬吠,又很快消融在浓稠的夜色里。   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吹入窗户,卷着夜来香的味道。   段嘉瑞倦乏地眨着眼睛,月光在他侧脸投下温柔的弧影,将睫毛的颤动投成缓慢摇动的扇形阴影,深邃漆黑的眸子仰着月亮。   【宿主,您不必如此自我唾弃,您与原宿主已经是正道之光了。】   段嘉瑞冷笑一声:“因为我特么是个正常人。”   好家伙,仅仅是做个正常人就显得稀有了。   他和这里的土著肯定是不一样的,他受过教育,未经开化的人并不算完全意义上的人,只能算开了灵智的动物。越在这里待着,他就越有这种感觉,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他现在觉着连花溪都背叛自己了。   本身他不对这里的任何人抱有希望,先前十几岁的时候,段嘉瑞并没有和这里的人牵扯太多,他主要是和花溪待在一起。关于段老太,段老太的男人说的一些狗屁倒灶的话,他都可以和花溪吐槽,说这里的人都是神经病。   可是……这次回来的时候多了个系统,这玩意儿发挥着挑拨离间的作用。   段嘉瑞对于花溪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爱这件事很是逃避,怎么会呢,较之前相比,他和花溪之间多了份**关系,却感觉中间有了一些陌生的距离。   这种感觉即使没有系统存在也能捕捉到。   唉。   【宿主,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   段嘉瑞没心情和系统吵架,他望着窗外的夜幕,讶然发现刚刚还悬着的圆月被浅淡的云遮住了,群星暗淡。这夜色还真是黑得沉甸甸,压得人胸口发堵难受。   “我还强扭什么瓜?他只想和我睡觉,我跟他睡了才是顺了他的意呢。”   【也对吭。】   段嘉瑞很无语这系统的脑子,他这个程序一定是淘汰过时的,不然不会蠢成这副模样。   他想的挺开的,就算花溪不喜欢他也得跟他会现实世界,和这个有病的设定说再见了之后,他们可以慢慢谈。   不就是先婚后爱的剧本么,先确定人是他的了,之后再想别的也可以。   【到那时他举目无亲,还不是只能依靠宿主您嘛,嘿嘿。】   段嘉瑞真特么气笑了:“……我是人贩子?”   这垃圾系统才是人贩子,小时候他根本不敢睡觉,反应不过来梦里的世界会如此真实;等到后来,遇到花溪了之后,他才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也能勉强凑活一下,怎么活不是活啊。   系统被他的脑回路批判的有些理亏,默默在之后的对话中匿了声。   徒留下段嘉瑞自己一个人靠着窗棂钻牛角尖,有点委屈,他尽可能的对花溪好还遭冷待,有种怅然若失的低落。   过了一会儿,花溪系了条浴巾出来,脸颊泛着粉意,张望地寻找段嘉瑞的身影:“嘉瑞?”   段嘉瑞看着他,停顿片刻还是回答了:“怎么了?”   花溪很疑惑他的迟钝,往常段嘉瑞肯定不会晾着他的。   不过这算是他有史以来洗的最舒服的一次澡,水管里面居然可以出热水,实在是匪夷所思。洗完澡感觉灵魂都舒展了,他比刚才轻松多了,笑着循声走过去:“没事不可以叫你么。”   “可以。”段嘉瑞避开他的手,“我身上脏,等一会儿再碰吧。”   花溪连连答应,这会儿段嘉瑞去洗正好,省得一会儿还要放冷水才能出热的。   他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做下准备,等弄完了再去找他,刚刚似乎段嘉瑞挺期待和他一起洗澡的。   两个人一起洗可以搓下后背。   听到段嘉瑞走近盥洗室,关上门后,花溪摸索着去翻找自己脱下的衣服,从口袋里翻出那个小瓷瓶。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有些心虚地望向段嘉瑞离开的方向,然后解开了浴巾。   他赤着身子爬到床上,生疏地去调整合适的姿势,看看哪个可以尽量涂得深一些。   段嘉瑞站在不远处,靠在一旁,静静地望着这一幕,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   年久老化白炽灯光线昏暗,照在屋里雾蒙蒙的发灰。   花溪身上光溜溜的白,背对着段嘉瑞跪趴下。   蜷缩在床上。   背上的骨节将皮肤撑起,韧细的小腰不盈一握。他是个双性,身形自然介于男女之间,腰胯比寻常清瘦的男性多了份丰腴柔美。   他攥着那只小瓷瓶,犹豫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用两指沾着挖出来一股药味的膏。   段老太跟他说,抹到下面,多抹点,要是肚子再没动静就给段嘉瑞找房小的。   那肯定是不能让别人来……    第110章   被段嘉瑞说几句和家里再多个人, 花溪再笨也拎得清轻重缓急。   他叹了口气。   花溪没心思给慢慢来,得益于昨天晚上段嘉瑞和他亲热了两次,倒也不算太困难。他羞恼地将飞红的脸颊埋在手臂里, 出汗了, 润白的皮肤被在光下亮晶晶的。   段嘉瑞静静地看着, 眼里多了丝阴鸷的欲念,克制着鼻息呼出一口气,心里的情绪冗杂繁重……   他觉着自己多少是有些恶劣的因子作祟,血管突突跳着头昏脑涨,从刚才开始, 那个傻逼系统和他说过的话都如浮光掠影般闪过。   没必要这么作践人。   段嘉瑞垂下眼掩饰略微的慌张,是他没有定力, 还是系统扰乱了他的心智。他此时已然明白花溪蹩脚的谎言,但并没有多么开心,相反,他着实不喜欢这番行为。   【宿主,您要不要和该攻略对象进行负距离交流……】   系统问得没有底气, 它这会儿良心不安,也搞不清段嘉瑞到底在想什么。   先前别的世界的宿主都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占一波便宜,和攻略对象酣畅淋漓的做一场,它检测到段嘉瑞有了那方面的想法, 却处之泰然波澜不惊。   段嘉瑞伫足望了一会,温润斯文的皮囊赏心悦目,眉头微蹙, 但乍一看能品出些悲悯的意味。睫下的眼仁黑白分明,目光锐利冷静没有掺杂太多的情绪,谁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宿主?】系统弱弱地叫了他一声。   段嘉瑞无声息地走近, 将花溪身前的小瓷罐拿起砸进垃圾桶,吓得花溪惊慌抬头。没有焦距的灰眸因慌乱圆睁,显然没有料到刚刚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嘉瑞……”   段嘉瑞冷肃地觑着他:“你就那么想生那个破孩子?”   花溪害怕地跪坐起来,将手上残余的药膏在腿上蹭了蹭,去掉药味才摸索着去找他:“嘉瑞你听我解释,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再加上你不是要走么——”声音越来越小,静了一会儿冷不丁反问,“你拒绝和我做到最后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怕你怀孕,这地方够苦的了,你身体不好,怀上了只会更难受。”段嘉瑞觉着这是个正当理由。   “这和你没关系。”   段嘉瑞服了他的逻辑,攥了攥拳头,压下怒火换了个稍微柔和的口气:“怎么和我没关系,你是我的人,这种情况没有必要去要孩子,再等一等不行么?”   花溪烦躁地闭了闭眼:“你还要我等多久。你不和我睡,我始终都是你嫂子,你就那么乐意我当你嫂子!”   “段虎他死了。”   段嘉瑞怎么可能不想更进一步,这是他喜欢的人……要不是那个垃圾统在那胡说八道,他肯定早就和花溪睡了,才不会让他和自己在这儿争吵呢。   【宿主,您这不是冤枉我么~】   就这么僵持着,花溪长出一口气,低头不愿意面对他了:“你妈说了,我要是再不怀孕,就给你找几个姑娘和双性,让你看看,总比我这个嫁过人的好。”   段嘉瑞被这番话气笑了,十分无语:“她管不着我。”   “她管的了我。”   “因为她是你妈,我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夫。”花溪说的轻快自嘲,“你不是不行,其实是对我不行对不对?……你去忙吧,等回去了你妈肯定会想办法,让你那些叔伯兄弟和我睡觉。”   “这不就是你想看的么。”   但凡段嘉瑞真的爱他,心里有他,就该在回来的第一天把他睡了。让那些人都是谁把他占了,而不是在这里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喜欢——他知道段嘉瑞对自己好,但他等不了了,都催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再等啊。   而且他怯懦了,在段嘉瑞回来后变得贪生怕死,再没有大不了一死的心气。   段嘉瑞被他这番话激的哑口无言,呼不出气来,真特么能气死。他思绪复杂的盯着花溪说完,几秒后,抓着人直接扯进自己怀里,抱起直接走向盥洗室。   花溪还在讥他:“你干嘛,反正你又不打算睡我,累一天了,要是再搞蹭蹭不进去那一套,那还不如就算了吧……”   段嘉瑞咬牙道:“闭嘴。”   花溪怔怔还没反应过来,听着周围的动静变得潮湿,激动地情绪渐渐被仓皇取代:“段嘉瑞,你要干嘛。”   段嘉瑞三两下把身上的衣服除了个干净,摘下淋浴头冲了冲,就将手往花溪身下摸。冷水激的花溪缩了缩,药水滴滴答答淌了他一手,接着就被羞辱性地骂了一句。   花溪单手撑在洗漱台上,眼角湿润地喘道:“你要睡我?”   “我不睡你让别人来?”段嘉瑞恨得咬牙切齿,逮着他肩头拉过来亲了亲,在气头上还不忘了帮他放松情绪。不管那狗日的系统了,老婆都快没了还管个屁的孩子,他吮咬着薄荷味的湿热口腔。   花溪靠着他的心口,热情主动地索吻:“嘉瑞,里面烧得慌,难受。”   段嘉瑞往他身下看了一眼,花溪有反应了,那玩意儿和他猜的不错就是催。情用的。他掐着他的下颚,愤愤道:“忍着。”   花溪笑了下,被松开后去舔段嘉瑞的喉结锁骨,细细热热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温驯的杏眼随着情动变得妩媚,含着一汪泪水全然望着他,把段嘉瑞看的火大。   段嘉瑞掌住了花溪的后臀,能明显摸出他长肉了。毫不怜惜地揉搓了几把,就让花溪呜咽着往他怀里挤,细白的手指抓着段嘉瑞的上臂。   有点疼。   “老公,你抱抱我。”花溪垫着脚要去攀段嘉瑞的肩颈。   他看不见,但能通过触感摸出段嘉瑞身上的肌肉。这是最原始的冲动,对力量的慕强,可能是生活的这个世界将男性捧得太高,即使处于被压迫的最底层,他还是愿意想向段嘉瑞俯首。   他另一只手摸着段嘉瑞的腰腹,比平时高上许多的温度让他满心欢喜,想要用唇舌亲吻。   段嘉瑞紧紧攥着他的手背,俯身在他耳边道:“那么喜欢?”   花溪的耳朵酥麻发痒,虚拢着,激动地表白道:“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段嘉瑞在他后臀拍了一掌,清脆的声响在逼仄的盥洗室显得羞人,花溪低头闷哼一声,讨好地啃吻着段嘉瑞的锁骨。   他们挨得太近了。   段嘉瑞的低喘让他亢奋。   花溪用段嘉瑞曾对他的方式回应,使出浑身解数希望他的男人能疼一疼他。他黏糊糊蹭着段嘉瑞的胸口,有些委屈地催促道:“老公,我想要你……”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他不会再像一开始似的直白,这种事就该是饱含爱意的。远没有他以为的粗俗脏乱,段嘉瑞在他身上四处点火,让他沦陷在情欲之中。   有时候他在想为什么要把那种事叫做。爱。   他自圆其说,爱就是要做出来的,不做怎么能更明显直观的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呢。段嘉瑞爱他,所以才会温柔细致予取予求,若是不爱,就会把他当作发泄的器具,粗暴的征伐着痛快了就够了。   花溪侧脸枕在他肩头,没多久就快化到人家怀里了。   段嘉瑞托着他,另一手压住他的后腰不让花溪再动,低头在他侧颈咬了一口:“给我洗手呢?那么讲卫生。”   他故意臊人的。   花溪却笑不出来,哆嗦着想往下软,脚趾紧紧绷紧蜷着。他又疼又爽,本能无意识地望段嘉瑞怀里拱了拱,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眼泪扑簌簌的滑落,蹭着抹到段嘉瑞胸口。   段嘉瑞嗓子眼发痒,喉头攒动,他看着花溪后脑松散的发髻。发丝乌黑,被汗水黏在雪白孱弱的后背,湿热骚甜的身体在他怀里缩着,视觉触觉嗅觉叠加在一起,撩得他想再次看到花溪失焦抽搐的模样。   像个流心的奶油泡芙。   他的理智和欲念谈判了几秒,最后还是不带犹豫的将花溪抱回了床上,提着腰让他跪趴着床上展示。花溪还眉眼弯弯地催他快些,生怕段嘉瑞反悔不碰他了,直到段嘉瑞的胸贴压在后背上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这是花溪从未有过的体验,很奇妙和强势。   段嘉瑞第二次就让花溪面朝他,沿着眉心落下细密的亲吻,他真想一口把一直试探他的妻子标记。把他那些惶惶不安的念头全都赶走,他怎么不爱啊,要是不因为花溪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身下潮红的面容情色可爱,黏糊糊地抽泣着喊他的名,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用手去摸花溪的唇,便会含入口中用小舌吮吸,好像多了一个入口似的。   时钟向后走了两个格。   段嘉瑞弄完了,爽了之后亲了亲花溪汗湿的额头,薄眼皮儿都哭肿了,抽泣着打着细细的颤儿。他顺了花溪的意思,但没有完全顺,在最后一刻弄在了外面。   他下床倒了杯热水,口对口渡着喂给还在余韵中的妻子。   等了一会儿,花溪才缓过神,和刚刚被弄到意识模糊的失神眼仁上翻不同,脸上清清淡淡的没有反应。他不信邪的摸了摸身下,眨眨眼,三分惊诧一分愠怒得看向段嘉瑞。   段嘉瑞好笑的看他虚浮的坐起来。   玉白色的皮肤还残留着情欲的痕迹,小白腰上都是指印,敏感的地方跟不用说,红得淫靡。   “你欺负我。”   段嘉瑞听到后又喂了他一口水:“清醒了咱们就算算账,先说你为什么不听话,再说我欺负你的事。”   花溪佯装没听到,撒娇地拉着手臂往他怀里靠,轻哑道:“以后我就不是你嫂子了。”   “嗯,你是我老婆。”段嘉瑞顺着他的话说,压下他一条膝盖检查,他还是有些顾忌,收着力道去做的。换言之就是没进行,之前在外面弄到没有顾忌了,但花溪还是说股沟疼。   “疼么?”   花溪忙着亲他呢,胡乱答道:“没感觉。”   段嘉瑞气乐了,眼珠子转过来斜他:“你说什么?刚才谁喊疼的。”   腻歪一会儿后,段嘉瑞关灯上床。   花溪缓慢地眨着眼,不厌其烦地在段嘉瑞锁骨亲吻着,他喜欢段嘉瑞结实有力的骨架。有时面对面的体位,他就想搂着男人的脖颈,快要静止的心跳又怦怦跳动起来。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的不是人,是狗。   他们一家三口还养了条大狗,别人都跟他说这狗是金色的洋狗,长得威风凛凛其实见谁都摇尾巴。   那条狗和村里的狗不一样,有名字叫毛毛,和这儿的嘬嘬嘬格格不入。小时候他没有朋友,是毛毛跟他玩,等他再大点了就是毛毛陪他在家周围走走,最后他父母死了,毛毛老的嘴边的毛都白了就被打死了。   毛毛死的时候变成了一大锅狗肉,在冬天温暖了花二叔一家的五脏庙,不算枉活一生。   不被打死也离死不远了,花溪能感受到毛毛没有之前有活力,摇尾巴的幅度也小了,甚至连震慑的吠叫都嘶哑无力。他时至今日还记得堂姐跟他说毛毛死的挺痛苦,嘴筒子被砸烂了还在摇尾巴,笨得可笑。   确实不聪明。   花溪觉着他们家就没有很聪明的人,他爸妈从一开始就不该回来,一开始就不该把他生下来,又或者生下来就不该教养他……弄得他现在也笨的可笑。   段嘉瑞被他黑洞洞一瞬不转的眼睛惊了下,他放轻语气:“又怎么了宝贝”   花溪搂住他,将脸埋在段嘉瑞的胸口,长呼一口气,幽幽低哑道:“段嘉瑞,咱们走好不好,别管那些人了。”   他害怕了。   他同时也憎恨那些人,但恨来恨去也不知道该具体的恨谁……他父母把所有都给了他,他二叔至少给了他一口饭吃,段虎让他有了落脚处,因为他是个瞎子只能依附别人。   现在段嘉瑞是他的依靠。   久违的温暖让情绪反扑前所未有的强烈,他之前愿意和段嘉瑞私奔就是看到了希望,他们有种如出一辙的蠢笨。他不敢想这么好心的人会被村子里同化成什么样,对他好,但又能好多久,一想到回去他的心就凉了。   一定会失去的。   那他该怎么办。   花溪抓着段嘉瑞的手指抽搐了几下,他希望段嘉瑞再和他私奔一次,他不想在人前被叫段嘉瑞的嫂子。他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如果没有人认识他,那他就是段嘉瑞合法的爱人。   “你不是说要带我走么,现在可以么?”   段嘉瑞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拿过浴巾帮他擦干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亲了几口:“我们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花溪脸色变得惨白,红着眼圈要哭不哭的:“可我们要是回去了,走不掉怎么办……”   段嘉瑞耐心地哄着他:“我有办法,把这些事交给我好不好,你不需要担心这些的。”   花溪蹙眉不语。   他轻声笑了一下:“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花溪抬眼。   段嘉瑞在他耳边笑着道:“夸夸我。”顿了顿,“比如说,你说老公真棒,老公太厉害了,诸如此类的。”   他惯会给自己谋好处。   花溪讷讷点头,沉默一会儿吸了吸鼻子:“老公你、好大。”   得,这话又不能播了——大,但是手大!   段嘉瑞哭笑不得,捧起花溪的脸像搓小猫头似的搓了搓,哄孩子般拍抚他的后背:“很快了,你再喜欢我一些,我们就能走的早一些。”   垃圾统只是催促他把完成度提上去,但具体没有细讲,段嘉瑞觉着应该是剧情和攻略对象好感度的结合。齐头并进,完成到及格线他就带花溪回去见家长,该让他太太过几天好日子了。   【宿主,您的内心话我都听得到,请您端正态度。】   段嘉瑞依旧选择不尊重,造成现在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垃圾统,居然还有脸在他面前狗叫让他放尊重一些。   笑死。    第111章   段嘉瑞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几分钟到了旅舍门口, 抱臂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灰蒙蒙的下沉。觉着有些怪,在他记忆里这个季节可没下过那么长时间, 从昨天夜里一直持续到早晨了。   旅舍的门店很小, 一个前台, 旁边就是上楼的楼梯。   这种潮湿阴云的天气不开灯,屋里就黑灯瞎火地。   前台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生,十八九的样子,无聊地冲他诶了一声:“哥,昨天你们动静太大了, 扰民得加钱。”   “去你妈的。”段嘉瑞笑骂道,“这雨还没停啊。”   前台点点头, 挤眉弄眼笑道:“换了我姐的班之后,就开始下了,一宿没停。”他略微正经一些,“往年还真没碰见过,况且下的也不算大, 我可以借你吧伞。”   段嘉瑞道:“不用了,淋淋长得高。”   “要不说哥你长那么高呢。”前台顿了下接着惊喜道。他起来想走近段嘉瑞,浓眉大眼居然有了丝羞怯,“哥, 我能摸摸你么。”   “……”   段嘉瑞上下打量他,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动脚了:“我不是同性恋。”   前台小伙绞着手指, 羞赧地斜他一眼:“哥,我也不是。”   段嘉瑞嘴角抽搐,活到这个年纪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了, 除了无语倒也没啥反应。刚才还好好地,这会儿就投怀送抱了,多少有些起疑。   “你不怕你姐踹你?”   “我姐……”   段嘉瑞后撤一步避开他,望着那个待机状态的前台,低斥道:“系统,你给我滚出来。”   【在的呢亲亲,系统109竭诚为您服务。=v=~】   “是不是你搞得鬼?”段嘉瑞直白道。   系统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发现了,从来没有波澜的机械声音有了起伏,嗔怪道:【宿主,您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这是因为您好啊,丰富您的城镇生活。】   段嘉瑞彻底冷了脸,最烦别人把手伸到他的私生活里。   他不得已帮系统完成攻略任务和世界线完成度,结果这逼玩意儿还让他搞三陪,恩将仇报白眼狼也不过如此。   系统语气欢快:【根据数据总结了您喜欢的类型,对该角色使用了“常识修改”,您可以在任何时间场合和该角色发生关系,并且不影响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这是你以为的贿赂我?”段嘉瑞有些恼火。   【宿主您不要多想,这是由上头商议对您的奖励,如果您对世界线的完成度越高,奖励也就越高。不止可以带走一个攻略对象,还可以满足您的其他要求。】   演都不带演了。   段嘉瑞算是看出来了,系统为了高点儿的完成度是不择手段的,他现在不太确定如果拒绝了,会不会被系统想办法阻拦。   “完成度的高度对你有什么影响?”   【由于其余世界的宿主都没认真完成任务,达成了“走肾不走心”的成就,这对一个小说系统来说等级太低。主系统近期正在抹杀一批低成就的系统,如果宿主您不帮我的话,我就会被抹杀。qwq】   段嘉瑞听出来了:“这是赶上扫黄打非了。”   系统有些期待:【那宿主您愿不愿意帮我,只要再高一点点就可以。】   “不要。”段嘉瑞笑道。   【啊……宿主您再考虑考虑。】   段嘉瑞静静看着雨,静穆出神,过了一会儿问道:“你的能力无法干预剧情的走向,只能作用于某些人的设定?”   【是的宿主。】   这能力还真牛逼。   段嘉瑞叹了口气,要是给他这么个能力,他肯定是帮花溪把视力恢复了。每次事后都变得很粘人,哭唧唧地摸他的脸,用触感来记忆段嘉瑞的长相。   怪可怜的。   他有些心动了:“花溪的眼睛也可以治好?”   【可以的宿主,只要您将完成度刷高一些,在离开本世界后就可以恢复正常。】   “为什么现在不行?”段嘉瑞终于正色。   在这里是人都欺负这个小瞎子,花溪感受到外面比家里自在肯定不愿意回去。他也不想花溪再欺负了,恢复视力至少能还手,不会再有男的敢过去撩骚花溪了。   与段虎相比,段嘉瑞是吝啬的,不愿意和外人分享自己的妻子。   【……宿主,让该攻略对象在剧情中恢复视力,可能会影响下一步的走向。】   现在都歪到姥姥家了,段嘉瑞自由发挥成什么了,搁这个时间段早就只剩下失足男大学生演情深深雨濛濛了。   他有些纠结,在现实世界里他完全养得起花溪,找上十个八个的保姆天天围着转都没事。也乐得这么做,几个认识的朋友家太太就是负责吃喝玩乐,打扮的光鲜亮丽。   但这总比不过花溪自己身体好。   段嘉瑞还是希望花溪能恢复视力,只是不知道花溪怎么想的,跟他说了也会当成天方夜谭不作数。   【宿主,您考虑一下嘛,把完成度刷高一些。】   “多少?”   【您刷到100%如何。】   段嘉瑞否定:“65%。”   【90%。】   “65%。”   【85%。】   “65%。”   斩钉截铁般的语气。   【宿主您真的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太低了被评定的时候,我肯定会被抹杀的。您稍微高些行么?】   段嘉瑞冷道:“那算了。”   系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本来就是祂有错在先,一盘掰扯下来只能顺着段嘉瑞的意思,希望这位活爹心情好些多走一些剧情。   【宿主,完成度为75%怎么样,只要您同意怎么着都成。】   “那你再给我一笔钱吧。”段嘉瑞也懂得凡事留一线,逼得太急了保不齐这傻卵系统再给他塞几个男的,他挺烦哄这些不相干的外人。   段嘉瑞有一种猜想,在他离开之后,这个世界会继续运行下去。   在哪都是有钱过得好。   要是有钱的话,他就可以把段康旭安排到山下正常学校里,这小子但凡好好学习就没事。段老太也跟着看看孩子,顺便养老,祖孙俩相依为命也算个归宿。   总比养成了在村里卖钩子强。   村里离谱的事情已经超乎了人的范畴了,当爹的死了老婆拿未成年闺女暖床头,甚至还租出去过夜。这种也没什么稀奇的,段老太去吃丧席随礼回来跟他说才知道的。   系统犹豫道:【您要多少?】   “你原文里不说了么,段虎靠和外面联系发展涩情产业赚的盆满钵满,让我中个彩票吧,能安身立命就行。”段嘉瑞笑着道。   他人生挺精彩的,可惜没中过彩票。   【……您想的可真美。】   “过得够苦了,幻想一下也犯罪?”   说话间,袁校长一行人从楼上下来了,几个男的去书店拿书。说了上午拿书,下午自由活动,一出门就看到下雨了禁不住一愣。   “段老师,等久了吧。”   段嘉瑞不和系统掰扯了,和他们招呼道:“刚下来,一会儿而已。”   外头下雨也不妨碍他们出门,定了三百多本书,放久了会让书店老板嫌弃。袁校长觉着让他们额外订书已经够麻烦的了,尽早拿了别再讨嫌了。   好在雨也不大。   三个人到了书店里数了课本,划了价格,分装一下每个人都得拿不少。东奔西跑的,不知道倒了多少路车才重新回到旅舍。   全程都是袁校长在指挥,段嘉瑞和另一个男老师负责跟随。   忙完雨才小了一些。   段嘉瑞不和他们一道吃盒饭了,新鲜肉食全靠他和杨清磊挖陷阱抓野鸡吃,生动形象的诠释了靠山吃山这一词语。   他打算带花溪出去吃,找前台小伙借了把雨伞就往外走。   “还疼么?”段嘉关心道。   花溪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没事了,我们去哪。”   “汉堡行吗?”段嘉瑞思索着,平常的炒菜他都会,稍微高档点的馆子也就那样,这次来就是领花溪瞧个稀罕。   但又感觉没营养。   花溪对这些一概不知:“都行,和你在一块就可以。”   段嘉瑞比他高一头,垂眼看到的是花溪略微抬脸仰他,两颗梨涡笑得甜丝丝的,明媚得没有经过昨夜争吵一般。他轻声调侃道:“和我在一块就那么开心?”   花溪笑着嗯了一声,攥紧了段嘉瑞的手:“你是我老公,肯定是和你在一块好啊。”   “我们走吧嘉瑞。”   他又一次说了。   段嘉瑞没有立刻同意系统提议的原因就是这个,花溪太想离开了。   花溪挽着他的手臂,有些认真道:“我会帮人看病,我可以养你的,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段嘉瑞皱了下眉,要不是被垃圾统困在这里,他也倾向于和同龄人一样娇养妻子,没用的男人才需要让妻子来养活。   他有些不悦:“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人跟我说。”花溪愣了下,半遮半掩道,“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不想理那些人了……”   段嘉瑞不信:“是段虎他妈,还是别人闲言碎语了。”   花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嘉瑞,和他们都没有关系,我只是随口一说。”他的演技很烂,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我说着玩的,咱们去吃好吃的吧。”   段嘉瑞看他这个反应,知道他又钻牛角尖了,眼神暗了暗:“你是我妻子,永远都是第一选择,你别胡思乱想了。”   闹这一出,他也动摇了继续待下去的想法。   他抽手揽住花溪的肩膀,语调温和:“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此时他也不在意系统说的好感度了,看花溪这般为了他思虑的自厌模样,肯定是爱惨了他……花溪愿意在这个离谱的世界里为他守贞,还哭着说只要他,这番偏爱行为饶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心。   段嘉瑞觉着自己无比幸运。   【宿主,当前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为:14%。】   “……”高了,但不多。   段嘉瑞心生疑惑,用指节摩挲着花溪的脸颊,花溪对他温驯地笑了下。   他的妻子那么乖,怎么可能好感那么低,肯定是这垃圾统胡说八道呢。他真不相信花溪会如此讨厌他,他那便宜儿子对他呲牙的时候都比这高,别提这种亲昵的肢体接触。   关于花溪爱不爱自己这方面,段嘉瑞不想听取别人的意见,太没必要了。   细雨淅沥沥的敲打着伞面,将周围的动静全都隔绝,只留下伞下的温暖依偎。   段嘉瑞怀里的身体温热柔软,带着昨天沐浴露的香气,几缕发丝落在细白的颈子上。白皙的皮肤还残留着昨夜的吻痕,像艳红的梅花。   这种标记的行为满足了他身为男性的占有欲。   花溪牵着他揽住自己的手指,走了一会儿回头仰道:“嘉瑞,你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笑得淡淡的,有些奇怪。   段嘉瑞只当他信了自己的话,信誓旦旦道:“特别好,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花溪继续道:“你很喜欢你的世界啊。”   “肯定的啊。”段嘉瑞在他耳边笑道,“不止喜欢我原来的世界,也喜欢你,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花溪眉眼弯弯,语气轻柔的答道。   段嘉瑞哑然,一时无从辩解。    第112章   花溪笑了下:“没事, 这次你不再抛下我就行。”   段嘉瑞挺不是滋味,这话说得让他心虚,但再解释花溪没太认真去听, 看起来并不放在心上。似乎只要段嘉瑞呆在他身边就行, 只求现在安然, 别的并不太关心。   刚才去拿书的一路上,段嘉瑞看了不少街景,对位置也记得七七八八了。   他打算带花溪过去。   【宿主,您要是分给别的攻略对象一点注意力,完成度会更高。】   段嘉瑞托腮看着花溪, 冷不丁在脑海里炸出系统的声音,倒像是当着正主的面儿筹谋出轨。逃避似的将视线望向街道上:“你真是怕我闲着。”   这里的街景更像八九十年代那会儿。   街道并不宽阔, 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和两三层高的小楼,墙面略显斑驳。店铺的招牌大多是木质或铁皮的,用醒目的红油漆写出店名,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质朴的气息。   还有推着小车卖货的商贩, 吆喝叫卖着走街串巷。   等吃完饭后,段嘉瑞就带着花溪在周围逛一逛,连着买了一兜子新衣服,大有把媳妇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架势。还不忘了给段康旭和老太太带东西, 出趟门整的大包小包的。   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雨依旧在下。   路灯坚守在岗位,散发着昏花的光晕, 在雨幕中朦胧连接交相呼应,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延伸向远方。   街道上的行人稀少, 脚步匆匆,在路灯的光影里进进出出。   段嘉瑞拎着大包小包,花溪帮他在前面撑着伞,和袁校长他们汇合后就把买的药品交给他了。   袁校长看了看天色:“往常天黑不会那么早,今天真是稀奇。”   几个人商议着要不要等明天再出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晚上走夜路了,但旁边的司机叼着烟表示没事,他都开了二十多年了,闭着眼都能开过去。   七嘴八舌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要回去。   ——不能耽误第二天上课。   段嘉瑞不太喜欢这种发言,但没吭声,这种言论还是他能接受的。早过了一二三都得整个对错的年纪了,保持沉默是不会出错的。   另一个男老师则有些不平,和袁校长吵了几句,但最后还是上车了。   这次安排的是一辆面包车,袁校长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段嘉瑞和那个男老师在第二排,最后一排宽敞一些是花溪和南自芳。   雨是斜着砸过来的,车顶传来密集的鼓点,吵闹枯燥的让人昏昏欲睡。   段嘉瑞看到大颗的雨滴砸在玻璃上,炸开成蛛网般的水迹,又被后续的雨流拖曳成细长的银线,顺着车窗弧度滑向底边,在密封条上聚成小水洼。   窗外的世界早已被雨水泡得肿胀,行道树的轮廓软化成墨绿色的水彩,连远处红绿灯的变换,都像浸了水的灯笼,在雨帘后模糊成一大团。   他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花溪。   花溪和南自芳保持着距离,他偏过脸缩靠在一边儿,脸色惨白。段嘉瑞倾身回头看他,伸手拉了拉花溪的衣角,这点细微的动静让花溪睁眼。   雾蒙蒙的灰色眼睛含着一汪水,看来是难受的不轻。   段嘉瑞从口袋里翻出两片晕车药塞到花溪掌心里,上车前他就让花溪吃,花溪一直在推辞。现在倒是活该了。他压低声音:“别嚼,咽下去就行了,睡一觉咱们就回去了。”   花溪苍白的笑了笑,恹恹地真没有刚才有活力。   段嘉瑞看他吃了,又哄了几句才重新坐好,把旁边的南老师看的忍不住调侃感情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山路上行驶的面包车突然刹住,尖锐的嘶鸣把车上所有人都惊醒了。   那人站在车前不远处。   是个年轻的俊朗男人,被雨水淋得湿透了,雨水打得他睁不开眼睛。脏兮兮的白卫衣贴在身上,双手举在身前做防卫的状态。   雨水在地面的积水中砸出密集的光斑,每一颗溅起的水珠都被光镀上了边缘,染得金黄,像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在他脚边。   车灯的光晕里,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已经消失在更远的黑暗处。   车内的众人纷纷惊醒,警惕着外面的男人。   “开过去?”   “……别让他上来了吧。”   大家都在等他拿主意。   袁校长也在纠结,这个时间地点出现个男人,任谁都不会往好处想。这个年代的治安还特别不好,经常有拦路索要财物的,下门开车肯定是要被勒索一番。车上还有妇女和双性,就更不方便开门让他上来了。   段嘉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太巧合的情况下肯定要出乱子。   这一念头刚出来,便听到系统——   【宿主,已检测到攻略对象:郑开元。】   郑开元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走到袁校长的车窗前,两个人扯着嗓子开始交谈。几句话就发现,这位是来山里采风的支教大学生,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摔伤了腿如何如何的。   按照剧情线该是段嘉瑞力排众议要带他回家养伤,然后来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但段嘉瑞静静地看着,视线窥探一会儿就移开了,提不起兴趣。旁边的男老师翻了个白眼,刻薄骂道:“早回去完事儿了,这次出来都那么倒霉还要假慈悲,也不嫌麻烦……”   后排的南老师出声了:“小杜,你别那么大火气,这不马上就到了么。”   袁校长让段嘉瑞把门打开,给郑开元让个位。   段嘉瑞哦了声,到后排和花溪挤着去了,留下小杜和郑开元挨着。小杜有洁癖,相当厌烦被人挨着,更何况郑开元浑身都是雨水,一坐下就蜿蜒出一片水痕。   小杜啧了一声,抱臂靠向车窗,挪了挪翘起二郎腿。   “你什么意思?”郑开元愠怒道。   小杜翻了个白眼,拖着腔懒散道:“袁校长,管他干嘛,扔下去喂狼得了。”他侧首从车座中间的缝隙去看段嘉瑞,“你看看,他就不识好人心,上车了连句谢谢都没说。”   段嘉瑞自知自己个子高大,搂着花溪怕挤着南老师,另一只手玩着花溪的手指。一直在心不在焉地打量着郑开元,轻声道:“你少说两句吧,他腿都受伤了。”   花溪听到有人受伤了,回过神问道:“需要我帮忙么?”   郑开元瞪了小杜一眼,回过头张望,冷着脸道:“需要。”   说着他还纡尊降贵地伸出一条腿,小腿修长结实,美中不足地就是剌了一道外翻的口子,骨节分明的脚背上有血管起伏,被雨水冲泡的冷白。   段嘉瑞按住花溪的肩膀,有些不悦:“等下车了再说。”   “切。”郑开元直白地看过来,与段嘉瑞四目相对之后就掠向花溪,视线猛然一顿。想不到这穷山沟里还有这么水灵的双性,噙着笑依靠在段嘉瑞怀里,被把玩的指尖白皙粉嫩。   段嘉瑞皱眉,语气骤冷:“看哪呢?”   郑开元嗤笑一声,重新审视段嘉瑞,自觉受伤了打不过段嘉瑞。相对于和小杜对喷,明显缓和了很多,尖利轻蔑的话语到嘴边转了转:“他眼神是不是有问题?”   “你找事儿?”段嘉瑞有点恼火了。   花溪帮他顺着胸口,在他耳边说没事,别和外人一般计较。   郑开元慌了一瞬,但看到花溪又顺眼了一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连性格都这么逆来顺受。   比一个山野村夫识大体的多。   他的腿上做不了假,还在痛,既然那个双性是个能看病的就肯定能帮他治,要是发炎了他就得截肢了。   他听过山里的事儿,只言片语的,这边比外面的歧视更严重,重男轻女歧视双性。刚成年甚至未成年就盲婚哑嫁了,双性更是不受待见,基本上就是当作泄欲的工具。   段嘉瑞在人前就敢和他对呛,他随口一问就大动肝火,可想私下里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可惜了那么好个双性。   “……欸,你让他帮我看看怎么了,等我养好了伤肯定给你们钱。”郑开元亮了下冲锋衣上的鸡架标签,示意自己家里阔绰,让段嘉瑞他们捧一捧。   段嘉瑞嗤之以鼻,无声骂了句脏话。   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   郑开元讨了个没趣,重新望向花溪,希望他能接收到自己眼神的示意有所表态。沉默着,只有南老师再次出声打圆场:“段老师的太太视力不好,失明,什么都看不见。”   郑开元一怔:“……这还真有些可惜。”   段嘉瑞听他出声就火大,什么东西也配在他这指长论断,他真几把无语了,系统都从哪里给他搜罗的神人。这玩意儿放在男生宿舍里肯定会被阿鲁巴,包挨揍的老弟,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宿主,您消消气,这不才显得您的攻略对象种类丰富嘛。】   “丰富个聚吧啊!”段嘉瑞和郑开元撞了个对视,警告性的眯了下眼,“你知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把他放生了吧。”   【宿主请冷静,等他爱上您,您就不会这么反感了。】   好么,这大雨天放生可不是闹着玩的,脚一滑就摔下山崖喂狼了。本世界最受人期待的主角受如此敷衍地死去收尾,这只比烂尾强上一丁点啊。   小杜看热闹不嫌事大:“人家段老师和太太年少情深,这一阵刚团圆了,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郑开元好面儿:“一个村妇有什么可看的。”等了会儿又嫌弃地补充道,“还是个瞎子。”   一般有条件的男人都不会选择双性。   况且山里的双性能是多聪明的人啊,想必肯定是懵懵懂懂就被许了人家,稍微对他好一些就迷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南北了。也就一张娴静漂亮的脸蛋拿的出手,花瓶配莽夫,多般配。   花溪被他这话激的心口一疼,舒展的眉头紧皱,平素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嘲笑他是个瞎子。   他向段嘉瑞偎了偎,垂着脸埋在他男人胸口。   段嘉瑞拍抚着他的后背,决定放这逼人自由,谁爱攻略就攻略。反正他是不管了,刷到60%他就溜溜球,跟傻逼呆在一块容易得乳腺癌。   男的也有乳腺!   【宿主,您千万不要放弃啊,您多攻略一下啊……】   【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冰山受了解一下嘛。】   段嘉瑞盯了郑开元一会儿,后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回怼道:“这叫没素质,这大佛谁爱攻略就攻略,我不管他了。”   【宿主,您可以对他人体改造的,比如说前列○膨大化处理,周身敏感点设置,又或者贫乳改36E。只要您喜欢,我就可以对他进行设定更改qvq。】   段嘉瑞他平时也刷哗哩哗哩。作为一个究极混邪人,他对很多事物都是不理解但尊重,但他绝对抵触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的在面前扭,更不用提改造的涩情向设定了。   辣眼睛啊。   鬼使神差中,他突然道:“要是流奶了,这男的拿奶呲我怎么办。”   【……】   这话说出来段嘉瑞就愣了,他一时有些后悔学习中文了,太几把吓人了。十几个字就组成了一段从未想过的场面,家人们谁懂啊,连夜爬上崆峒山。   他不觉着自己是同性恋,也不觉着是异性恋。   更注重感觉。   严格上来说花溪属于偏男的双性,水嫩嫩的小胸脯比先前丰满了一些,但躺下的时候就不明显了。胯也比同身高的女性窄的多,连那里都小小的,不如白净的雀雀发育明显。   但他就觉着花溪好看,笑一下都是手段了得。   【宿主,您要是喜欢双性的话,我可以给攻略对象:郑开元安置一个小批。计划通.jpg】   啊!麦艾斯。   段嘉瑞不想和垃圾统讨论如何改造一个糙老爷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俩撞号了,撞号了吧——这傻卵系统还跟他说郑开元是个零——对不已,真的硬不起来,能硬起来的只有拳头。   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多好啊,简直是天使。   【宿主,您要不要改一下攻略对象:花溪的设定,像您说的流○之类的都可以。】   段嘉瑞打断垃圾统:“不劳你费心了,等到孕期自然就有,我还是那么点两性知识的。”   【那您的意思是,一旦怀孕了双性就会产乳么。】   “差不多吧。”段嘉瑞低头贴了贴花溪的发顶,气息均匀,感觉应该是又睡过去了。南老师看过来,他好脾气的笑了下,接着专心和系统掰扯,“怀孕了有奶很正常,你自己个研究郑开元吧,我看见他就烦。”   现在他和系统勉强算是一丘之貉。   【好的宿主。那您关于柳影和段康旭是怎么安排的?我都可以做更改的。】   段嘉瑞愣了愣,忍不住反问道:“你看这俩人有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么?”   就依柳影第一次见面的反应,他拿人家儿子威逼利诱一顿,肯定能得手。但没必要啊,用杨清磊的学习成绩就够了,没有哪个爱孩子的家长能拒绝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   这操作绝对比睡一百觉都可行。   至于段康旭,这位最近很得段老太喜欢,比周围的小孩都聪明有眼力见。   他有病才把这两位重新拽回以色侍人啊。   段嘉瑞和系统争执着,不愿意再拖他们下水了,他对这两位另有安排。系统却固执己见,说基于现在的基础,睡了之后好感可以涨得更快。   没多久,段嘉瑞怀里的花溪突然倒吸了口凉气,咬着唇抖了抖。   段嘉瑞赶忙抽身关心:“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难受。”花溪垂着颈子,双目紧闭,“可能是睡得不舒服了。”   他并没有睡着,只是靠在段嘉瑞怀里眯一下,不想面对那个用语言刻薄他的大学生。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专往他心窝上戳,很难不认为是故意的。   他够避着这些正常人的了。   悄悄在暗处睁眼假装自己没事儿也不行么……   郑开元听到他们的小声谈话,再次探头过来,语气比刚才好些了:“等下了车你让你那个双性帮我看看吧,到时候我给你们钱。”   昏暗的车厢内,段嘉瑞低头安抚着花溪,听到他的要求后抬眸。黑色深邃的眼眸满是戒备和厌恶,亮而有神,在这个密闭的车厢里冷得渗人。   郑开元有些怕他,脊背发毛:“我就问问。”    第113章   回去后郑开元就有些低烧了, 躺在教职工宿舍的床上哎呦个没完,段嘉瑞和花溪被袁校长临时委派看管他,免得这位失足大学生因为伤口死了。   黑夜漆漆, 山里的风大呼呼吹着。   郑开元不是很相信花溪, 支着条腿看他和段嘉瑞窃窃私语, 压低声音根本不带他。他可听说过这边人的愚昧封建,跳大神喝符水变花脸应有尽有,别一激动把他给治死。   “我说两位,你们讨论出个结果了么,不行就把我送走吧……”   “你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卖了?”段嘉瑞阴鸷地斜他一眼。   郑开元掰着自己的脚趾一一检查, 生怕那里有疏漏的,忿忿道:“也对, 我一男的也要不上价……你媳妇倒是可以。”   他就是故意找不顺。   段嘉瑞从一开始听到有这人的存在就不顺眼,哪哪都不舒服,今天见了更是火大。直接把手里的碘伏撂下,撸起袖子走过来了,高大健壮的身影在昏暗摇晃的煤油灯下愈发可怖, 黑了半边屋子。   郑开元往后缩了缩,色厉内荏却依旧嘴硬:“我哪说错了,你也别不高兴,既然找了个双性就别怕被人说。”   【宿主, 您冷静一下,如果该攻略对象的好感过低,您也将无法达到目标的。】   妈的, 合着他就得讨好一个臭嘴男的呗。   段嘉瑞烦躁地闭了闭眼,将桌上的酒精拿了过来,递给郑开元:“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郑开元不疑有他, 接过后有点茫然:“直接倒?”   没人理他。   “能行么?你俩说个话啊。”   花溪叹了口气,转过身蹙眉道:“你拿那个冲一冲就好了,处理伤口前肯定要杀菌,你一个成年人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么……”   郑开元不满道:“我才刚二十二。”   “……”   “……”   段嘉瑞真几把让郑开元整笑了,不亚于上次一个三十多岁的妈宝男叫他警察叔叔,大哥你别闹了,真没闲心给你开玩笑。   花溪双手环抱在胸前,低着头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蠢到可以进博物馆的蠢货。   郑开元不满意他俩的沉默,多少有点尴尬,往常他可矜贵着呢。懂一点生活常识家里的长辈就夸他有大出息,百般呵护生怕磕着碰着,结果眼前这两位却一点捧场的意思都没有,真扫兴。   他切了一声,拧开酒精的瓶盖直接倒在伤口上。   几乎是一瞬间就惨叫出来,他躬着脊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从苍白的脸颊滑落。   花溪抬起头,茫然地寻找着段嘉瑞的方向,轻声问道:“你给他拿的什么?”   “好像是酒精。”段嘉瑞走到他身边,拢住他的手背,“它和碘伏差不多,都是消毒的,也不算拿错。”   语气无辜极了。   花溪讷讷应了声,郑开元的惨叫实在太大了。一开始他就料想酒精太疼了,换成碘伏的话就刺激小一些,结果段嘉瑞还是拿错了……他用尾指勾了勾段嘉瑞的手背,就听到头顶上男人轻笑了一声。   好吧,大概的确是故意不小心拿错的。   段嘉瑞注意到郑开元缓过来一些,一本正经地强调道:“你多冲一下,你都说了发炎溃烂就得截肢,我们这边儿可没那么好的医疗条件。”   郑开元愣了下,嘴唇动了动之后选择忍着痛继续拿酒精冲。   过了一会儿,花溪拉了拉段嘉瑞的手,让他找两片消炎药,然后再去食堂找点马蜂菜。马蜂菜又叫马齿笕,可以抗炎消菌,涂在伤口上也有助于愈合。   段嘉瑞照做了,扔了一板给郑开元:“你看着吃吧,反正死不了。”   又问道:“直接糊在伤口上?”   郑开元小腿上的伤口大张开,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因为他拿酒精冲洗,现在又开始流血了。疼的一生冷汗,扣出两片药就往嘴里塞,连要水冲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花溪推了推他:“我帮他缝上就好了,你快去拿吧,等会过来敲碎。”   郑开元听到这句话,蔫蔫成一条缝的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花溪真的敢这么做。花溪单膝蹲在他腿边,在伤口附近丈量了一下,便将针线在酒精里泡了泡。   “……你行么,不缝上也可以吧。”郑开元被他手的温度冰了一下,二则是边界感,他还没和谁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   花溪仰着他笑了下:“会好得慢,这边湿气重更不利于伤口愈合,而起如果不缝上,你这一块愈合后不会太好看,成一块很丑的疤。”   郑开元嘀咕道:“我一个男的,那么好看干什么?”   “那你应该没讨老婆,漂亮的男生更容易得到女孩子喜欢。”花溪丈量着,显然还是打算帮他缝上的。   郑开元没谈过恋爱,陡然和一个异性,非同性的人聊这种暧昧的话题,脸上有些说不出的热。他啧了一声,纡尊降贵地朝花溪挪了挪,放轻声音:“你能行么,你一个瞎子别给我乱缝。”   花溪无奈地笑叹了一声:“有些疼,你忍一下。”   和他柔弱的声音截然相反,他下手没有任何留情,直接穿透皮肉硬生生刺开了。疼得郑开元直接扑抓到了上下铺的铁架子上,龇牙咧嘴,一张矜傲俊俏的白脸疼得扭曲变形,牙咬得嘎吱吱响。   “你还好么”花溪有些歉意,“山里的条件有限,这边都是这么处理的,要是受不了就算了吧……”   话赶到这份上,郑开元没有放弃的理由了,他声音颤抖:“没事,继续。”   他斜过眼珠子去看花溪,每一针都直接穿过皮肤,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并没有受失明的限制。他看不起山里迂腐封建的人,但一个漂亮且有能力的就另说了,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功夫在有现在的实力。   作为一个美术生,他能考进全国tpo的成绩,期间付出的努力并不比文化生少。。   天赋加努力才支持他获得了天才的称号。   郑开元还是很欣赏努力的人。   “你练了多久?”   “什么?”   “缝针。”郑开元回忆道,“我家里也有三代都是医生的,缝针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挺考验技术的。不同的伤口缝合的法子都不一样,还专有各自的名词。”   有段时间都是买整块的猪肉在上面练……   花溪想了想:“小时候学的,很多年了。”   郑开元有些惋惜,白着脸依着床架,声音嘶哑:“那你留在这破地方怪可惜的。”过了一会儿,“你多大结的婚?咱俩年纪看着差不多啊。”   花溪皱了下眉:“十八。”   “那怪可惜的,刚成年就嫁人了。”郑开元端详着花溪,用气音喃喃着,“你有孩子么?没孩子的话要不要出去看看,兴许有比你男人更好的选择。”   花溪没有理他,他也不是傻子,听出郑开元话里有些别样的意味。   “你一个瞎子,知道你男人长什么样么?”   花溪只管在缝的位置用力穿过:“他很好,这和你没关系。”   “草草草!你干嘛啊……”郑开元疼得精神了,抖着腿想往回缩,“我怀疑你这是严重的蓄意报复,我这不是怕你被人骗么,你该配个更好的。”   花溪淡声道:“宜深不宜浅,太浅了可能空腔化脓,还得拆开重新处理。”   郑开元理亏,看着那双白皙秀美的手在腿上抚过,微微出神。疼了,但一想到花溪是为了自己好,心口又莫名有些暗爽。   他觉着自己的耳朵变热了。   垂眸专注地看着花溪帮他缝合,视线在他的手和眉眼上逡巡徘徊,心跳的都变快了。只觉着花溪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都好看,像山水自然的水墨画,看似温婉柔美却在眉宇间藏了一股子秀挺的傲气……   “我想问你个事。”   花溪对他不感兴趣,依旧采用单纯间断缝合地法子,穿过一针打一个结。没有麻药的状况下纯粹是煎熬,疼了缓一缓,接着又是剧痛。   但郑开元没有发现,语气轻了几分:“你好奇外面么?在外面,双性可不是围着男人打转的。”   花溪动作一顿,彻底睁开了眼睛:“我只想守着他。”   “……”郑开元嫌他不解风情,“你也太会扫兴了,你这就是没接触过好男人,选择受限了。”   “你知不知,不管是双性还是女的,把全部身家压在一个没出息的男人身上,都不会落个好下场。”   “你的意思是我男人不如你?”花溪笑着问道。   郑开元撇撇嘴,凑近一些认真道:“反正我是没见穷地方出过有能力的人,我要是你,又有本事,早换个枝儿待着了。”   话音刚落就挨了一个脆响的嘴巴子。   郑开元直接被扇歪了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可没受过这委屈。好心劝说居然还要被甩耳光,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他呆滞了几秒才回过神,怒视着花溪:“你他妈干啥……”   花溪攥紧了剪刀,起身戒备着一段距离,没有理他。   郑开元嘴角抽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基本都被缝上了。好吧,趁别人老公不在撺掇别人离婚确实有点不是个东西,这嘴巴子挨得也活该。   “内啥,你没必要躲那么远,我不对女人和双性动手。”他干巴巴解释道。   花溪依旧没有理他,他能做的都做完了,就差段嘉瑞回来帮他敷个药了。   当时考虑的小孩容易磕碰,就买了写创可贴和敷料,但毕竟还是贵。他不想给郑开元用,给这么个没口德的碎嘴子用就是浪费。   郑开元摸摸火辣辣的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个双性打人能有多疼啊。   他扶着床架子站起来,想让花溪听他解释:“我是说的有点不对,但你不能上来就给我一巴掌啊,你还是个医生……”   花溪厌烦地侧开脸,俨然不想听他狡辩。   郑开元自讨没趣,他没哄过谁,这不给他整没招了么。站在原地踟蹰挪了几步,见花溪又向后退,有些着急:“你别整这出行么,我真不会了。”   “你要是……唉,你要是实在不高兴,你就再打我一巴掌行么。”   花溪错愕地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似乎有点嫌弃他。   郑开元彻底哑火了,尴尬地一只手半伸不伸,坐回床铺上等段嘉瑞回来得了。反正他又不是故意的,还是准备准备和花溪的老公打一架吧,到这份上肯定得挨揍了。   【宿主,您放心就好了,您帮该攻略对象治好伤口就行了。】   段嘉瑞主打一个快去快回,他还记得车上花溪被说瞎子时伤心的反应,本来就心里脆弱,估计等两个人呆着的时候,又得委屈地掉金豆豆。   ——所以他答应了垃圾统的要求。   一进门他就见到花溪攥着剪刀站在一边儿,在阴暗的一侧更显得瘦小可怜了,而郑开元守着煤油灯坐在亮处,对着段嘉瑞尴尬笑了下,挠了挠头。   段嘉瑞起了疑心,视线着重在他脸上掠了下,过去关心花溪。   郑开元算是明显比较出花溪挺依赖他这个丈夫的,心虚地抿了下唇,等着花溪将刚才的事情全盘托出,然后让他老公暴打他一顿。   但凡是对恩爱的夫妻,都得把这事儿说出来,更别说像花溪这样的恋爱脑了。   “怎么了宝宝?”段嘉瑞抚了下花溪的脸,神色焦急,“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受委屈了?”   郑开元听到这话如坐针毡,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大点声,没动静地挪到床沿,打算看情况不对就开溜——在这地方双性和女人都是财产,他刚才那番话无疑是要给人分家,被知情了就完蛋了。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段嘉瑞回过头盯着他,视线交锋,郑开元强装镇定地不动了。   花溪蹭了蹭他的掌心,拉下他的手背引到胸口,小声哽咽道:“嘉瑞,我这里难受……”   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从刚才上车后不久,就觉着胸口有了异样,鼓鼓胀胀地传来细密的疼痛。感觉像是刚刚发育时的疼。花溪怎么想都不合适,他都二十一了,基本上就不可能再生长了啊。   段嘉瑞被这个消息惊了个措手不及,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把一把马齿笕扔给郑开元,让他想办法弄成糊糊涂伤口上就行了,自己则抱起花溪向另一个房间。很难不想起他和系统的那番对话啊,什么产乳什么改造的,未免也太离谱了。   花溪强压下抽泣,还是泄露出一声呜咽。   段嘉瑞有些后悔和垃圾统瞎逼逼了,这二逼是真的会乱改设定啊,真特么艹了。   【宿主,这不是您说的么,“孕期泌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是,咋怀的?”段嘉瑞嘴角抽搐,他没蠢笨到怀疑花溪和别人偷腥的程度,但这是闹哪一出,处子也能怀孕么。   【即使是体外,在最后一步时男性很难完全控制不溢出一点,所以可能已经有少量的体。液进入了。恭喜宿主啊~】   “……”   艹!    第114章   月亮冷冷得洒进来。   段嘉瑞在哪都混的开, 就算去买鸡蛋灌饼都能哄得隔壁嬢嬢给他也占个摊位,更不用说人际简单的学校里了。几个同事给他东拼西凑收拾出两个铺,比郑开元的硬板床软和多了。   他自嘲自己是个烧饼!   他解开花溪衣襟的盘口, 想看看里面的小胸脯有没有变化。   宿舍中间放了条长桌, 桌上放了盏煤油灯, 黄昏黯然的光亮了一隅。照的花溪的胸脯曲线若隐若现,莹润可爱的两团光影分明,随着他惊慌地呼吸细微起伏。   花溪蹙了蹙眉,蹭在衣服上带来微痛的尖锐敢,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段嘉瑞。似乎笃定了他男人肯定有办法解决, 段嘉瑞总是懂得很多。   段嘉瑞禁不住愣了,与早上亲热完相比更加熟红, 手指在上面点了下,花溪疼得轻轻抽气。挺着让他检查的上身缩了起来。   段嘉瑞依旧附上去揉了揉,他的掌心比花溪的体温高得多,贴上来就很暖和。   “嗯……你再轻些……”花溪拉住他的手腕。   段嘉瑞应了声,向他挨近了一些, 搂着腰让花溪依靠着自己。贴着墙也不嫌硌得慌,又冷又硬的。他都活了这个岁数了,朋友们陆陆续续都成家立业了,如何照顾孕妇都会听进去一耳朵。   他包着按压着, 没有半分亵玩的意思。能感受到比先前胀了,以前跟水豆腐似的嫩软,现在硬了点。   花溪被揉的呼吸颤抖, 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扭动,几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湿红的唇本能地去亲吻段嘉瑞的颈侧,稍稍好一些就用脸颊在他肩上撒娇磨蹭, 眼角泪湿软着嗓喊老公。   段嘉瑞抚着后背帮他顺气,他明白花溪想要什么,在那种方面他们总是很和谐。   但主要是花溪可能真的怀孕了。   现在又叠了个流奶的设定,虽然很涩,但这是他自己的老婆,肯定不能把人玩坏了。   “宝儿,今天换个法子好不好?”他低头在花溪耳边轻声道。   花溪在他唇边亲了口,笑着同意了:“都行。”   段嘉瑞喉咙微动,拍拍屁股让花溪回床上坐着,拿过来几床被子垫在他背后才单膝跪在地上。低头前特意看了下花溪的模样,姣好的眉眼里藏着湿漉漉的春情,眼睫缓慢且期待的眨动着,连带着阴影都楚楚可怜。   怀孕初期的胎像不稳,他下了床像个正人君子,可和花溪亲热的时候可就是另一幅态度了。   昨晚的痕迹还没有消下去,玉白色的大腿被掐出了好几道指痕,白生生的。   这是他的人,真好看。   段嘉瑞都觉着自己双标,放早些年他是绝对不会想到伺候谁的,估计未来是那种相敬如宾的标准恩爱夫妻——他一直觉着这类型的人亲热得写报告走流程,单一的枯燥无味。   现在真和花溪在一块了,反倒没什么心理障碍了,眼里只看到了爱人因为自己渐渐染上情色,娇声哼吟着他的名字,用快要化成水的热情来回应他。不能深入交流沟通,他在外面也一样能满足妻子。   他也有些激动,唇齿间是他的妻子,平坦的小腹下是他的孩子。   细嫩的皮肤被段嘉瑞不厌其烦地亲吻着,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烫的花溪又热又难耐,仰着头无力地瘫软着。失明涣散的眼睛沁出一滴眼泪,张着唇无声喘息,觉着胸口有东西要流出来了——   段嘉瑞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那里挪开,用湿巾轻轻擦拭着,分神看了看花溪,猛然顿住。   花溪闻声望他,眸子满是情欲的茫然:“怎么了嘉瑞?”   眼前的景象确定了那个结论,他老婆真的怀孕了!   【恭喜宿主啊!=v=】   “……”段嘉瑞一时错愕,静了几秒慌张问道,“现在完成度是多少了,够60%我现在就带花溪回去。”   这破地方也买不着验孕的东西,垃圾统搞得孕期产奶设定虽然卡bug,但不会出错。他这次真的是喜当爹了。   段嘉瑞捧着花溪的脸亲了好几口:“宝宝你真棒。”   花溪还一脸懵,不理解段嘉瑞为什么那么兴奋,但听到他夸自己便笑了起来。   系统看着段嘉瑞夸张地嘘寒问暖,并不理解人类的这种复杂情感,补充道:【宿主,够是够了,您确定不安排一下另外几个攻略对象的结局么。在您离开后,这个世界依旧会继续运行下去——】   段嘉瑞此时无疑被兜头泼了盆凉水,唰的一下就冷静了,这垃圾统似乎学聪明了,净往他担心的地方戳一家伙。   要是他走了,和他相关的那些人都没人管了。   “……”   【宿主,您三思啊,只要您再努努力,顶多一两个月就能达到目标了。】   段嘉瑞思索着,视线飘忽一会儿落回花溪身上。   段康旭是个双性,如果他没有把接下来的路给他规划好,在第二性征明显后就会被发现秘密,然后重新走上原本该有的道路。   如果他不曾干预段康旭的成长,这小孩就会为口吃的做村妓,最后的下场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村里的男人虐玩至死,随便扔到断崖山坑里;要么就是被段家的那群男的拉去生孩子,生到不能生再卖掉做村妓。   而柳影就会更惨一些,连第二年都不用等,隔上一个月半个月的就会有野男人来找他了。   这段时间也没少有人开过他和柳影的荤话,但他们几个人都心知肚明,倒也不值一提。可一旦他走了,那些男人可就想闻到腥味的猫扎堆过来了,馋了那么久肯定少不了一番恶狠狠的报复。   ……艹。   伤害女人的是男人,伤害男人的是男人,伤害双性的还是男人。   家人们谁懂啊,厌男了。   “你就没有什么金手指小道具啊?”段嘉瑞亲吻着花溪的胸口,抬手抚平妻子皱起的眉头。   【宿主,既然您心疼另外两个攻略对象,您不如将完成度刷高一些,将他们都带走。】   段嘉瑞嘴角抽搐:“我有老婆,不缺儿子。”   【但他们缺丈夫和父亲啊。】   “……”   段嘉瑞觉着垃圾统就是个添乱的,既然乱成一锅粥了,不如赶紧趁热喝了吧。认识一场,他还真不能放着这两位不管,这会儿撂挑子就是把他们往泥潭里拖。   【宿主,您替他人考虑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滚。   他含住熟红的小果,裹吸着里面香甜的汁液。   花溪舒服的眯了眯眼,乖软地牵住他一只手,在他怀里舒展酸麻的身体。动了动又静了下来,偏向他歪着头闭着眼睛不想动弹,面颊滚烫酡红。   段嘉瑞觑了他一眼,眸带笑意:“太太,你想不想尝尝?”   “什么啊。”   段嘉瑞蔫坏,含着一口渡进了花溪嘴里,连唇边溢出来的白点都用舌卷着填入口中:“评价一下?”   花溪被这个腥甜羞到了,半睁着眼睛支吾道:“这是给未来宝宝的,你干嘛……”   “可你也是宝宝啊,我的宝宝。”段嘉瑞低头打算再取一些渡给他。   花溪不满地抬手捂住他的唇,拉住衣襟,语调略微认真了:“我把过脉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了,所以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怀上。”   怀孕一个月的脉象几乎没有改变。   “而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提前那么久。”   段嘉瑞倾听着,墨染黝黑的眼眸中倒映出花溪,笑道:“宝宝你想说什么。”   花溪抓着他一根手指,半垂着眼睫小声道:“我应该没怀孕,我是生病了。”他顿了下,“别的双性都是快临产时才会有奶,我这样太奇怪了,我看病的时间太短了也不知是什么病。”   煞有其事的样子仿佛得了绝症。   “那怎么办啊宝宝——”段嘉瑞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些好笑。   “我想找人问一问,再做判断,要是生病了要花很多钱就算了。”   段嘉瑞听他的语气像放弃条小猫小狗,钱比他的命还重要呢,他把花溪往怀里搂紧,整理着小床上的被子:“肯定不是生病了。”   “这床好小。”花溪有些嫌弃上下铺,他和段嘉瑞根本没法一起睡了,“我想去找柳哥。”   又是柳影。   段嘉瑞叹了口气:“你那么喜欢他啊。”   花溪笑了下,往里挪了挪直到贴着墙:“最喜欢你。嘉瑞,咱们能挤开吗,我想和你一起睡。”   “行。”   段嘉瑞想了想,看了眼头对头的另一个铺,打算等花溪睡着了再换回去。他太大一个了,两个人挤在一个小破床上肯定难受,而且花溪肚子里还有个,四舍五入就是三个人挤在一块……再苦不能苦媳妇。   系统一直在和他说花溪多心胸狭隘,拈酸吃醋,这不挺直率可爱的么。   胡逼咧咧。   “老公,我们明天可以去找柳哥么。”花溪枕在他手臂上,哑着嗓小声问道。   段嘉瑞觉着自己可能有点小心眼了,他想问花溪更爱自己还是更爱柳影,但架不住妻子向他撒娇啊,只有在某些时刻才会叫他老公。这是有求于他才叫的。   他搂着花溪一条腿压到自己腿上,尽量不挤着孕夫:“……我还真好奇一事儿,他老公死了那么久,怎么没给杨清磊生个弟弟。”   “嘉瑞,你别这么问。”   “我就好奇一下。”段嘉瑞找补道。   他和花溪都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属于先接触柳影再听到传言的,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问应该算不上诋毁啥的,柳影自己都说不缺示好的男人了。   主要是这破地界是怎么避孕的。   该不会有啥神奇小药丸吧,吃了可以终身不孕。按照这个世界的离谱设定,都搞出怀孕小药膏了,有个避孕的也很正常。   【宿主,您要不要把攻略对象:柳影改为易孕体质,也可以增加完成度滴。】   段嘉瑞无语地闭眼:“你这地界就是纯走下三路的呗。他一个寡夫养孩子不容易,刚养大一个,你又给他塞一个,你比撒旦都地狱啊。”   这垃圾统说过,双性都容易怀上,再容易揣崽点儿还得了。   百发百中啊。   系统循循善诱:【只要您使用这项技能,就能增加完成度,这样咱们就是双赢啊宿主。】   ……系统109的存在弥补了赛博世界没有出生的缺陷。   【宿主,您不仅可以对攻略对象使用,还可以对非攻略对象使用的。如果您另有喜欢的,我都可以对ta进行改造,您就用用嘛。】   段嘉瑞并不想理他,这话太几把离谱了。    第115章   第二天一早。   段嘉瑞得先回去一趟, 给便宜儿子和段老太买的东西必须拿过去,不然两天过去肯定会被当成又跑路了。他对段虎一家子并没有多少感情,很尴尬……和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不同, 这边是相侵相碍。   但凡小时候有点儿现实世界的特征, 就得被段老太满院子撵, 说要把他身上的脏东西打掉,要么说他让山里的精怪给上身了。   过得鸡飞狗跳。   他想着把买的给他们之后,再去找柳影聊一聊来学校当老师的事儿,离这不开化的地方越远越好。   一推开院门,就看到几个段家的男人跟段老太说什么, 他儿子被老太太护身后,说的都是些脏话。   段康旭一瞧见段嘉瑞就喊了声爸爸, 哭几抹泪地跑过来去了。他有眼力见还嘴甜,对他们家来说无非是添双筷子,不学习就帮段老太干活,一口一个奶奶的叫着把人哄得可开心了。   “咋了老儿子。”段嘉瑞语气轻松,帮小孩揩了下眼泪, “谁欺负你了。”   他变戏法似的从掌心里变出个奶糖,剥开油纸皮填进段康旭口中。   段康旭瘪着嘴哭掉眼泪,这段时间晒伤的皮肤也褪下来了,小脸蛋粉嘟嘟的。他含糊道:“他们来咱家欺负我和奶奶, 呜……把咱们家的鸡蛋都拿走了……”   段嘉瑞很是无语,今天敢抢鸡蛋明天就敢抢房子,他就是离家两天而已, 这群野亲戚怎么就围过来了。上次趁他不在调戏他媳妇的段朗也在,还有段熊跟个中年男人。   那个中年男人生的满脸横肉,细缝眼, 眉毛又黑又粗拧着打旋儿。油光闪闪的厚嘴唇子咧着,露出一排大黄牙,跟一堵墙似的杵着,衬得段老太愈发干巴瘦小。   “段豹,你来的正好,我正找你呢。”   “四伯找我干嘛。”段嘉瑞把儿子交给花溪,丝毫没有畏怯这个野猪一样的男人,镇定从容。   段朗看热闹不嫌事大:“四伯的双性把孩子掐死了,所以来借小花嫂子用一用。”   段嘉瑞直接语噎,欲骂又止:“……花溪他是我媳妇,四伯这么说有点强人所难了。”   这边只有家境不好的男人才会娶双性,当时段虎是因为生病加上见色起意,所以才让花溪冲喜的。他这位四伯有酗酒家暴的好习惯,当时段老太还闲话说造孽呢,结果没想到还是把人给逼死了。   “双性不算人。”   段四伯抹了把嘴,皱眉打量着哄孩子的花溪,“太瘦了,长得还行。”又打量着段嘉瑞,“也不是多般配,大侄子你喂得饱么,那双性一个个看着清汤寡水的,被窝里可浪着呢。”   段朗嘿嘿一笑:“小花嫂子,你过来。”   他借四伯的光看看花溪。   段嘉瑞脸色冷了下来,他看这小白脸早就不爽了,直接一脚踹到他肚子上,瘦瘦高高的少年直接滚出了四五米。撞到院墙那儿才跌坐下,碰到了上次挨打的淤青,捂着膀子嗷嗷叫唤。   “小豹,你那么激动干嘛……”段熊和他们家关系不错,这次扮演着说客的角色,“段朗他就是想把那个双性叫过来看看,四伯不满意就不和他睡,没说一定。”   “我和他闹着玩呢。”   段四伯看他们争吵烦得慌,清了清嗓,快步走过去抓花溪。他得看看这个双性品相如何。   上次见得时候还是段虎的葬礼上,瘦的塌腮皮包骨头,怼不了几下恨不得就能散架了。他有些庆幸是全是段嘉瑞抓到的阄,不然以段老太斤斤计较的性格,破点皮都得扯着嗓子去骂街。   但这会儿明显漂亮了,让段嘉瑞养的细皮嫩肉,哄小孩的时候还真有点母性,看的他火往下走。   肯定比他之前那个婊。子适合当妈。   “四伯,你别太过分了。”段嘉瑞抬臂挡在前面,愠怒地看着他。   段四伯冷笑一声:“都是姓段的,怀谁的种不是怀,小豹,只要他肚里揣得是咱家的种就行了。”他压了压段嘉瑞的手腕,希望他能识趣。   段嘉瑞纹丝未动,眼神一瞬不转:“你的双性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个臭婊。子,贱人,给我生个赔钱货还没养大就给掐死了。”段四伯恶狠狠地。   “虎毒不食子,他比老虎都狠。”   说起来他的双性,段四伯就恨不得拖出来鞭尸泄愤,在这里哪有不打双性和女人的人家,得狠狠打一顿才会让这群下等玩意儿生出儿子,不然才不会安定心思,老老实实生儿子呢。   本来想着生的闺女像那个双性,等来了初潮就嫁出去换点零花钱,结果没学会说话呢就被他掐死了。   把他的如意算盘全都打乱了。   “我但凡有一点办法,我能跟大侄子伸手要双性么,你就行个好,让你嫂子跟我睡几觉生个娃就行了。这次是男是女我都不嫌弃了。”   段嘉瑞有一股无名火,拳头攥得血管迸起:“我他妈跟你说了,花溪是我老婆,你有完没完。”   段熊眼见情况不好,赶紧打圆场:“小豹,让四伯睡几觉得了,反正那是你嫂子又不是真媳妇……你可别上头了,有的双性可会迷惑男人,哄得把他当人看。”   段嘉瑞嘀咕了句脏话,纠结几秒,正色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双性的怨念会变成诅咒,让他恨的人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啊?”   “大侄子,你别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段嘉瑞奇怪地笑了下:“四伯不如想想,你平时对我那位自杀的四婶如何,会不会被他诅咒。”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装神弄鬼的一天。   此时他陡然生出一个恶毒的主意,至少在这个村里的男人眼中来看是恶毒,他叫系统出来,并给段四伯设定了一对异常丰满的乳和敏感的批,让他也成为双性体验一下。   系统非常激动:【宿主,已对该npc进行身体改造。】   段四伯恼羞成怒,抡起拳头砸向段嘉瑞:“你别胡说八道!”   段嘉瑞后退一步,等待着系统的作用。   仅仅是几个躲闪的时间里,段四伯粗重恶臭的喘气声变得尖细,暗含着春情。灰黑的坎肩汗褂在胸口顶起两团不同于肥油的丰盈,原本就肥硕的屁股随着追赶变得颤巍巍,脏污的泛灰的粗布裤子在身后留下一片湿痕。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诡异的场面吓得愣住。   段老太正想去拉孙子和花溪躲一躲,看到段四伯的变化瞪大了眼睛;段熊皱眉盯着四伯的身形,像是在思索;段朗刚站起来就吓得惨叫一声,重新栽了个大屁蹲。   “段豹你个狗杂种,别他妈胡吓唬人,那个贱人活着的时候都怕我,死了我照样有办法收拾他……”   段嘉瑞垂眸看着由于苏爽跪趴在地上的四伯,就着还骂骂咧咧的满口脏话呢,他后退到不远处,轻声道:“四伯如果不信,就自己摸摸,看看是不是多了些东西。”   陡然的变化让新生的双性骨架难以撑在如此重的肥肉,爬着去捉段嘉瑞的几步就让他气喘吁吁,他不信邪地去摸向身下。他可以是有茶壶嘴的男人,传承着他们这一脉的香火,怎么可能是下贱的双性。   柔软的触感让他愣了下。   段四伯不信邪,这个诡异的触感只在死去的双性身上体会过,他顾得不去教训段嘉瑞。更顾不得周围有女人和双性在,脱下裤子就去检查,更加清晰的触感让他如遭雷劈。   “……啊!!!!!”   “啊!!!!”   段熊关心实则看热闹地凑过来,掐着鼻子俯身观察,看清他四伯身后的景观直接双目大睁,暗暗惊叫道:“我靠。”   “小豹你快过来,还真让你说准了。”   段嘉瑞点点头,对这头大黑猪没有任何窥探的念头,明显的嫌弃掉:“这就是报应,你把他带走吧,到时候再给我们家留下晦气。”   【好一个坚定的封建迷信主义战士。】   “谢谢。”   段熊也害怕这一幕,他平日里就爱和一些寡妇暧昧不清,有女人也有双性。都在正常的你情我愿范围内,也会给点好处,但还是有点亏心……万一有那么几个对自己有怨念呢,他可不想长个批。   段朗也被这一幕吓地尖叫出来,扒着段熊跳了起来。   这尖利的一嗓子把段四伯弄得更崩溃了,用手捂着畸异的地方辩解着自己是个男人,段嘉瑞和段熊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他接受现实,甚至段老太也来凑热闹,直呼是个生孩子的大好批。   段嘉瑞听得耳朵疼:“妈,你小点声。”   话可以糙,但不能那么糙。   段朗揉着肚子回呛段嘉瑞:“婶子说的没错,那么大,肯定是能生一堆娃娃。小花嫂子的——”   刚说了一半就被段嘉瑞瞪了一眼,他害怕挨打,连忙缩回头。   可这时的场面已经不能用热闹来形容了,有好事的邻居听到惨叫声,在院子门口东张西望。只瞅见他们几个人围着一个大黑屁股,剩下的啥也瞧不见。   “小豹,你又买了个双性?”   “那人看着有点眼熟啊,谁家买双性买那么丑的,当年猪养啊。”   “妈妈,我想吃猪肉。”   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少年仗着身手灵活,骑到朋友肩膀上在院墙上探出个头,和他们撞个对视还嘿嘿一笑。盯了一会儿,跟朋友描述里面的情况。   段嘉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去人群里把个权威的老头喊过来,附耳让他去找几个年轻人来把段四伯抬出去。到时候在人群里肯定能起到一定效果,只有恐惧才会让他们学会尊重他人。   回头再找几个家暴妇女的男人一起惩治了。   怎么不算一种强行众生平等。   【宿主,您这可真偏激。】   段嘉瑞没有理它,看着段四伯被年轻人抓走,刚碰上就又哭又叫又拉又尿,把段老太气得跳脚,要拿拐棍打的他不准随地大小便。   这番狼狈恶心的神情和刚刚简直是判若两人,没想到这种人的精神那么脆弱,仅仅是长出了和妻子一样的器官就崩溃了,哭嚎扭动如同一条肥腻丑陋的蛆虫,被段老太打了几下又哼哼着叫起了春。   众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段四伯拖出去。   由村里的长辈去商议如何处理这位突然变成双性的男人吧。   真有意思,就算是落后的环境下心平气和的男耕女织也可以啊,夫妻之间相互扶持,干嘛非得弄个三六九等,长个聚吧就君临天下了。   段老太满是嫌弃地把前院的屎尿收拾了。   段熊叹为观止,段朗则惊魂未定,呆呆傻傻地坐在小马扎上出神。   段嘉瑞回到东屋去找花溪,看见段康旭在他掌心里教他写字,学的全神贯注。他对儿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孩两颊鼓鼓地,一看就是藏着好几颗糖。   “妈妈,你再记一下,等下我考你。”段康旭撒娇,打算给他爸让位置。   花溪无奈笑道:“好,你爸爸还给你带了玩具和书,你去看一看吧。”   段康旭开心得抱了他一下。   段嘉瑞看到这一下就让花溪蹙了蹙眉,想让垃圾统把花溪的设定改回来,没必要提前折腾他媳妇,早上来的时候还挤过一次奶呢,这会儿又疼了。   他走过去,握住花溪的手:“都跟康旭学了什么啊?”   “学了几个字。”花溪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眉眼带笑,“你教我那几个就足够了,多的我也记不住,哄哄孩子而已。”   段嘉瑞挑起他的下巴亲了口:“你儿子可没走远,听到了可得伤心死。”   花溪嗔他一下:“你还是抓紧时间让我生个吧,不然还得有人来找你,在他们看来我是不要钱的,你先占了他们才会走。”   “现在就有了。”段嘉瑞笑道。   “有什么啊,只有奶。”花溪靠在他的腰身,仰头苦恼道,“我这都成奶牛了还没个动静,该不会是我不行吧……”   段嘉瑞被逗笑了,解开他的衣襟将手伸进去,揉捏着:“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可算了吧,竟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欺负我没文化。”花溪不甘示弱地去捉他那里,眯了眯眼,“你四伯怎么了,叫的那么惨。”   “打老婆遭报应了。”   “啊?你认真些,谁家的双性敢这么对自己男人。”   段嘉瑞推开花溪的手,十指相扣着从背后搂住他:“太太,再抓就不饶你了——他把他的双性和女儿逼死了,闹冤魂索命呢,这会儿双性的东西都在他身上长出来了。”   花溪靠进他怀里,侧首贴了贴段嘉瑞的脸,认真道:“你对我不好,我也不会这样报复你。”   “你这话说的。”段嘉瑞叼住他的耳垂,用牙尖尖威胁地磋磨,“我可不是给你画大饼,等我带你走了,你就明白我究竟能对你多好了。”   “哈哈痒,段嘉瑞你别闹了。”   “谁是我媳妇我闹谁。”   又亲又啃的胡闹了一通,花溪才叹了口气:“我肯定不会这样报复你。”   “那你打算怎么报复?”段嘉瑞把他抱在腿上,温热的掌心贴着花溪的小腹,和他未来的宝贝闺女打招呼。   这感觉真他妈奇异,这么平坦的地方能藏个小孩。   花溪抿了下唇:“我要是死了,一娶一个我就吓走一个,死了也要和你一起睡。”   “别说这种晦气的话。”段嘉瑞捏住他的两颊,挤出个小鸡嘴,“咱俩得长命百岁,再说,你要做的是把我也带下去,咱俩活着的时候睡一个被窝,百年后你打算自己睡双人棺啊。”   “宝宝,你怎么那么贪心啊。”   花溪乏力地靠在他肩上,半阖眼睫笑道:“我比你想的贪心多了,对于你,我什么都都想得到。”   段嘉瑞并不抗拒,十分配合的夸赞道:“这是我的福气啊。”    第116章   段嘉瑞为了不让段老太再招惹叔伯兄弟上门了, 直接把花溪怀孕的事儿全盘托出,结果她逮着段康旭夸了一顿——她说段康旭命里有兄弟,所以才会给他们家带来孙子。   乱七八糟, 主打的就是封建迷信。   他本来不想带花溪回去的, 但架不住学校里还有十几个等着看病的学生, 花溪牵挂着想去看看。一对比,他看自己的媳妇的眼神都带着敬仰了,好说歹说一顿劝都没拦住,反而问段嘉瑞是不是打算抛下他一去不回。   好吧,这确实是他理亏。   【宿主, 您似乎失去了话语权。】   “边儿去。”   段嘉瑞嫌他一句就规划着下一步的计划,咱就说好感度这玩意儿确实得雨露均沾循序渐进。   他那个“儿子”年纪小好骗, 给口好吃的眼睛都亮了。但现在他还不敢让段康旭进学校,小孩一多就乱,肯定掺着坏种。要是被发现是双性肯定少不了明里暗里的欺负,到时候反而伤害小孩脆弱的心灵。   还得再等等,换成城里的户口去外面上学才行。   忙完这段时间他就天天回家了, 到时候再教教基础的,争取在走之前让他多学点。   【宿主,您就不打算攻略郑开元么,现在他对你的好感度可低了。】   段嘉瑞是真抗拒和这类群体接触, 不是说没见过,他们家公司的高官也有这样的,但不乱搞啊。   之前他们局里缉毒大队抓着三个聚众淫。乱吸。毒的, 仨男的谁也不认识谁,通过一个蓝色软件联系的。为了追根溯源,那段时间那个科的男同事几乎人手一个app, 还拿已婚同事的照片打窝。   因为未婚的小伙子都还得找对象呢,不能给人生留下污点。   段嘉瑞虽然未婚,但宣称自己有主了。   他一个玩的不错的朋友就用的他的照片,为了业绩请他吃了顿东北铁锅炖,时不时还和他转些聊天记录。尺度之大,没见面呢就开始说吃聚吧和体位的事情了,甚至还让他们赏菊。   打那一次,段嘉瑞逃避相亲的借口彻底排除自己喜欢同性的理由了,太开放了!   很难不因为这件事而对这个群体避雷。   【宿主,目前该攻略对象还是直男。】   “直男还骚扰我们像什么话。”段嘉瑞嫌弃道,“我真恶心,谁知道他有没有病,再者我一看他就不顺眼,他什么眼神啊——动不动就翻白眼。”   求求了,到底是谁的xp是这个,能不能拿走。   系统有亿点无语:【宿主,难道您没听说过折辱高岭之花的剧情么。】   段嘉瑞有些崩溃:“你不觉着给个大老爷们按个批很、很怪么。我现在真有点把这边当另一个现实世界了,我那个四伯现在就疯了,光着屁股到处问人自己是不是男的,刚被惯了两碗金汁……”   当然,他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大概这段时间里不会再有人被虐杀了。   【宿主,如果您下不去手的话,不如将改造的权限交给系统设定吧。】   “那还是算了。”段嘉瑞骤然冷道。   任何权力都需要管束,要是把这技能设为系统自主,不知道系统会创造出多么奇葩的事情呢。到时候这个世界应该就没眼看了,所过之处皆为砰砰砰造小人。   “那个男大学生先放一放吧,等到万不得已再管他。”   【好的宿主,您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一共就四个人,肯定是该轮到柳影了。   段嘉瑞头疼地掐了掐眉心,一对比其实还好,柳影除了不检点一些还是个正常人。这段时间段熊那老小子也撺掇他跟人家儿子做思想工作,上赶着给人当野生后爹,他还得做调解让段熊收收心。   俩人站一块也不般配啊。   起初他不是没旁敲侧击问过的柳影,但人家前婆家不乐意,就想看柳影和杨清磊相依为命不好过。   有病,真有病。   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完后,段嘉瑞和花溪回学校,顺路去看看柳影最近如何,再送点慰问礼物。   刚到门口不远处,就看到杨清磊又逃课了没上学,爬到树上摘桑葚去了。柳影挺敷衍地用裙子去接,眉头紧锁,显然是不乐意这项亲子活动。   段嘉瑞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出,这些天还真养出来点教师责任感,实在看不惯杨清磊逃学的事儿。叫了他们一声。还玩呢,还差几十天就中考了……   柳影转过脸看了看,冲树上说了几句就扔下孩子不管了,想来是杨清磊执意要爬树的。   “你终于肯带花溪来找我玩了,这段时间快无聊死了。”柳影抓了把桑葚递给花溪,看了看段嘉瑞,顾及到避嫌就没给。   花溪笑了下,拉拉段嘉瑞的袖子,喂给他一颗:“你尝尝甜不甜。”   “甜的。”   段嘉瑞看着杨清磊在那摇桑葚,应该是桑葚熟的差不多了,一有动静就掉下来。柳影走了就没人接,全掉在地上了,少年在树上待了一会儿才跳下来。   ……身手还挺灵巧。   柳影顺着他的视线向后看,皱了皱眉;“回屋吧,他乐意当猴就自己去当。”   “那么大火气?”段嘉瑞把礼物拿起来,跟在他俩身后进门,“确实够危险的。”   “摔死了正好再生一个,省得一天到晚给我添乱了,雨一停就要往树上跑,估计是随了老根儿。”   段嘉瑞听出他是指桑骂槐厌恶前夫一家了,但杨清磊挺向着柳影的,他奶奶这两年也开始让杨清磊回家认祖归宗,还跑到学校里去找人呢。   当然一见面就往杨清磊身上扑,哭喊着像自己死去的小儿子,结果杨清磊很不给面子,直接不带犹豫地从二楼跳下去跑路了。   把在场的一众人都吓得半死。   他们几个人就四散去找,毕竟还是个小孩,平时沉默寡言的受点刺激做出寻死觅活的事儿就惨了。直到段嘉瑞去找柳影说,才发现这小子蹲在灶炉边给他妈扒红薯呢,俨然事不关己。   “你那死鬼男人的家婆又来找你了?”   柳影倒了两杯开水递过去:“没有,这次是因为和人吵架了。”无语地笑了下,“一个哑巴还有能耐吵架,多有出息啊。”   段嘉瑞有些疑惑,他在学校人际处理还行,最事精的小杜都和他是饭搭子。他对外宣称是杨清磊的表哥,应该没有老师和他过不去,怕老师的学生就更不用说了。   “谁啊?”   “他没说,天生臭着一张脸。”柳影拆了个奶糖,“你没事来干嘛,今天轮休?”   “算是吧,回家处理点事情就得回去。”   段嘉瑞忽得想到了那个男大学生,要是他遇上杨清磊确实可能吵一架,杨清磊并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学校里很难避免小群体的形成,杨清磊又不爱和同龄人待着,必然得出挑强势才行。   郑开元就是行走的全自动闯祸机器。   柳影托腮看着花溪,转而对段嘉瑞道:“花溪漂亮了。”   段嘉瑞笑了下,拉过花溪的手和自己贴近,振振有词:“什么叫漂亮了,我媳妇本来就好看行么。”   花溪喜欢听他们说话,没想着把话题扯到他身上,羞得去找段嘉瑞:“柳哥,你们继续聊就好,我听着……”   “哎呀这耳朵怎么红了。”柳影打趣着,他看到杨清磊洗好桑葚端过来,朝旁边虚虚指了下,“你们尝尝,不够再让清磊去摘。”   杨清磊哦了声,坐到柳影旁边。   本来就是个四方桌子四个条凳,段嘉瑞和花溪挨着坐在柳影对边,柳影自己在正宽敞,杨清磊放着空着不去做,非得和他挤一个。   柳影果断让给他,见杨清磊有些诧异,无语控诉道:“你非得和我抢啊,你老师还在这呢。”   杨清磊看了眼段嘉瑞,没有理,扭脸看着阴云院子。   段嘉瑞不免语噎,他已经跟杨清磊说过很多次和他妈没有任何不纯的关系,而且他和柳影之间还隔了自己媳妇,他俩还牵着手。都这样了还能怀疑他对柳影图谋不轨啊……   “清磊,时间不早了,去做饭吧。”柳影看见他生闷气有点心烦,“你多做一些,等下你老师也在这吃。”   段嘉瑞连忙婉拒。   柳影摇摇头,起身推了推杨清磊的肩膀,低头哄了几句。把少年派遣到厨房里去了。笑道:“他做饭还挺好吃的,估计也是跟外人学的,什么都愿意学一下。”   “嗯,还行,最近期中考试他成绩应该还不错。”   段嘉瑞没法直接说杨清磊的成绩,这完全取决于他的心情如何,心情好就认真做。心情不好就只写选择填空题。有时候只做这些考的比别的小孩整份卷子都高,说不聪明那是假的。   他想起来袁老头找老师的事儿了,追问道:“你大学选的什么?”   柳影皱眉回忆,想了一会儿说出个十分离谱的专业,是段嘉瑞在现实世界没听说过的。但无伤大雅:“你问这个干什么?”   “学校里小孩外语学的不行,那几个老师有口音,你能教么?”   “当然可以啊。”柳影自得地笑道,“这还不是轻轻松松,我小时候的外语就是我们市第一,高考前翻译证都下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面上闪过一丝空白,声音陡然变轻:“结果混到这穷山恶水里了。”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段嘉瑞看见这一幕也不大好受,不提遇到的傻缺郑开元,单说柳影这样境遇。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放不下,本来好好地,却因为太相信男朋友口口声声的真爱惨遭拐卖了,一呆就是十三年。   就他了解的现实那些事,柳影死了老公其实算是好事,不然等待他是更屈辱的生活。   “没事柳哥,嘉瑞会帮你离开的。”花溪出声打破低落的氛围,“等回去了你肯定还能过得和以前一样,外面比这里好太多了,你肯定能出去。”   柳影心累地搂住花溪,叹了口气。   段嘉瑞把自己的想法和柳影阐述了一下。   先在学校里当老师,跟着袁老头往外走,探探口风如何。要是他愿意帮忙就可以和杨清磊一起回去,要是不愿意就自己先走——他毕竟是个男性,不太能共情人母和孩子无法分割的亲情。   在这地界没法保证谁怎么想的,就连他愿意帮柳影都是因为想回去的私心,当地人就更难把握了。   但他觉着这个想法还不错。   怕就怕柳影和某些被拐卖的女性一样,非要带着杨清磊一起走,弄得谁也走不了。   最后心甘情愿和孩子一起留在山里。   柳影垂眸想了想,纠结着,最后掩面叹气一声。再抬头时眼睛有些红:“他才十四岁。”   听到这话段嘉瑞就觉着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抿了下唇便改口道:“我只是提供个方法,主要还是在你,我没有任何强迫你的意思。”   柳影沉默了,闭眼滑落两行泪水。    第117章   段嘉瑞想了想, 还是于心不忍,再次开口:“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杨清磊是个男生,他爷爷奶奶和他一个姓。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 可以等回去之后再来接他, 最差的结果就是分开一段时间。”   柳影沉默地看向他, 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啧,怎么就不听劝呢。   花溪在桌下拉了下段嘉瑞的手,让他点到为止。段嘉瑞反握回去,拿了几串桑葚吃,齁嗓子眼的甜。   他真觉着柳影够对得起杨清磊的呢。   在这边的小说世界里还是认为儿子传承香火, 柳影放着好好的白富美不当,因为杨清磊的生父受了一堆苦。老公死了还得卖批养儿子, 儿子养大了有自理能力了,却又担心杨清磊年龄太小。   一点儿主见也没有。   【要不说在儿子死后会和原宿主在一块生儿育女呢。】   段嘉瑞咀嚼一顿,这次难得没有骂系统煞笔。   【宿主,您是不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母亲这一角色在哺乳生物的繁衍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孕育、哺养、教育等多项工作都是由这一身份完成。因此母亲与子代之间的感情往往比父亲更加亲厚,这种更为亲近的行为往往被称你们为“爱”。】   段嘉瑞并没有反驳,也清楚幸福的家庭是少的。   真正接触社会后就发现男男女女归根到底是人,人归根到底是动物。整出的幺蛾子层出不穷, 充分表明动物性是难以抹去的一面,缺少责任感和理智的规训。   而柳影真的尽责了,总不能啥处处为儿子着想吧, 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   他踟蹰一会儿,很没头脑地问了一句:“你将来有再婚的打算么?”   柳影懵了下,眼角的泪水还没干, 说话带着些鼻音:“……遇上合适的再说吧,我这次是长记性了。”   “行,那就行。”段嘉瑞对这个回答还算认可,要是柳影说抚养儿子长大巴拉巴拉一堆推辞,这人就彻底没救了,一点自我都没有了。   他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番又回去了。反正柳影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纠结地地方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是真的生了孩子。   杨清磊进屋时,就看到柳影在揩眼泪,眼睛红红的。   他看向了段嘉瑞。   段嘉瑞赶紧解释道:“我没招他,这会儿哭你呢。”   杨清磊一愣,快步过去关心,柳影却偏头躲开他:“和你没关系,我感慨命运呢,你做好饭了么?”   杨清磊摇摇头,拿笔在纸上问段嘉瑞他们吃不吃辣椒。   “小磊子,你还真会做饭啊。”段嘉瑞看了眼纸条,“放一点吧,这边湿气大。我去给你帮忙,你俩有啥想吃的么?”   花溪很配合地捧场道:“嘉瑞做饭特别好吃,他还会做鸡蛋灌饼。”   段嘉瑞有些得意,清了清嗓:“人送外号‘灌饼仙人’,中山路男神。”   柳影被逗笑了:“都行,你看我家有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不挑。”   段嘉瑞望了眼自己带的礼物,衣食住行单是一个吃就排在第二位了,他得和柳影避嫌,所以不能送衣服。就弄了点吃的过来,牛奶饼干橘子啥的,最醒目的就一大瓶可乐。   “可乐鸡翅行么?”   柳影一怔,连忙道:“行啊……不是,你还真会做饭啊。”   段嘉瑞起身拍了拍花溪的肩膀:“太太你和你柳哥解释去吧,我去做饭了。”   花溪笑着应答,等他和杨清磊离开后才解释:“他说他从成年后自己住了,想吃什么就给自己做什么,一个月就胖了八斤,后来又减下来了。”   柳影觉着很奇怪,从段嘉瑞的谈吐气度来看和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但他和花溪是年少相识的,上哪门子养出这种气质。而且看上去也不像十九二十的青年,踏实稳重,没有那种莽撞劲儿。   他看花溪一脸幸福,确实比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好看多了,就算失明也多了丝灵动气。   “刚刚你说山下比这里好,段嘉瑞带你离开了?”   花溪点点头,把这几天的事情都告诉了柳影,希望他能听段嘉瑞的安排。段嘉瑞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做什么事都很周到。   柳影听得哑然失笑:“他知道你给他揽下那么大的麻烦么。”   “我们都想帮你,觉着你在这里可惜了。”花溪认真道,“你那么优秀,不应该因为谁绊住,要是因为一点顾虑就彻底放弃了,不是才让你家婆看笑话么。”   提起前夫的父母,柳影就有些火大了。   他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拉住花溪的手倾诉最近他们的离谱行为,想让杨清磊跟他们回去认祖归宗,回去帮他们种地之类的。   这也是柳影顾虑的地方,如果答应了段嘉瑞,最后却是自己一个人离开了,那杨清磊肯定得怨他。那些人对女人双性和男人又是另一番态度,万一他们故意把他儿子藏起来,到时候找不到了怎么办。   柳影在这边只在意自己的孩子,要是别的丢了也无所谓,但这是他生养了十四年的儿子。   “你是他妈妈,又对他那么好。”花溪主动去抱他,“等大一些了肯定也会明白谁是真的为他好,你是他妈妈,怎么可能会故意抛弃他。”   “小磊肯定会明白的。”   柳影垂眸看着花溪揽住自己的手臂,忽的笑了下,闭上眼睛和他贴近,话语细柔:“让我想一想吧……”   如果说段嘉瑞的话能让他信六分,那花溪则是七八分。这些年的遭遇让他没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了,总觉着背地里藏着什么陷阱,突然坑他一把。   柳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如释重负般松快,他应该和杨清磊聊一聊。   看看他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搂着呢,段嘉瑞端着碗进来了,看到屋里这一出禁不住愣了——他的老婆正在和柳影贴贴呢,柳影还搂着他老婆的后背,两个人都没想到他会进来。   【哇哦,宿主你快加入他们。】   段嘉瑞酸溜溜地醋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柳影噗嗤乐了,连忙把花溪松开:“没有,正是时候,做好饭了?”   段嘉瑞嗯了声,夹着块可乐鸡翅喂给花溪,让他尝尝合胃口么。又把筷子反过来递给柳影,碗放在桌上,俨然是恪守男德的典范。   “好吃。”花溪惊呼道。   段嘉瑞捏着他的脸,夹着嗓子学他说话:“好吃。一会儿不看着你就不老实?”又问柳影,“你觉着咋样?”   花溪还狡辩呢:“我和柳哥什么都没有,你别乱想了。”   段嘉瑞应了声,掐着花溪的下颌在嘴唇上亲了口:“以后也叫我哥哥,叫段哥哥。”   花溪臊得慌,红着脸推拒道:“你干嘛啊,柳哥还在这呢。”   段嘉瑞就没见过花溪那么不开窍的时候,拉到旁边凳子上亲了好几口,最后敲了个脑瓜崩:“你自己想去。”说完,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在垃圾统的叙述中,花溪和柳影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就算一直在说他媳妇爱吃醋,但也能接受柳影加入段虎他们家。要不是花溪现在怀孕了,他肯定得怀疑这两位双性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他们那次看的电影,双性还能让女主角怀孕呢。   真别再乱搞。   在这个破世界待得他看什么都不意外了,只求别波及到他们家,和这边的相比,段嘉瑞自己都觉着自己封建保守了。   在段嘉瑞离开后,屋内静了好长一会儿。   柳影见花溪懵懵的,出声提醒道:“他吃醋了。”   花溪揉着被敲疼的脑门,眼含热泪:“我和你没什么。”   “嗯……毕竟被看到了嘛,下次我们注意点。”柳影心情好了就忍不住调戏花溪,“你好像也胖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吃的多。”   花溪还挺喜欢段嘉瑞吃醋的这个说法,疼是疼了点,但心理上还挺甜的。段嘉瑞大多数时候都温柔纵容惯着他,鲜少有大的情绪波动,原来也会吃醋。   柳影笑道:“吃得多只胖胸口啊。”   等到吃饭的时候,花溪就咬着耳朵和段嘉瑞认错了,段嘉瑞嘴上说着不接受,嘴角却笑了出来。显然就是欺负小瞎子看不见,故意让花溪赔笑哄他呢。   段嘉瑞没有追究柳影,反而认真地聊了下柳影如何去学校当老师。   反正那些人对他们家的事儿不算知根知底,两眼一闭胡编乱造就好了,只是柳影不能说自己是双性。但看外表瞧不出柳影和女性的区别,问就说守寡养儿子不容易,再多的就打岔糊弄过去好了。   聊一半却发现杨清磊放下筷子,欲言又止地望着柳影。   “杨清磊,你别这幅表情……”柳影努力忽视他的视线,抿了口水,“如果不是你经常逃课,我肯定不会去做老师。”   他现在还在纠结如何告诉杨清磊,所以当下第一个糊弄的就是自己儿子。   杨清磊皱了下眉,打手语表示自己会改。   “你之前也说你会改的,你说了不做我没法相信你。”柳影对如何忽悠他儿子信手拈来,“你觉着你成绩怎么样,这边教育资源那么差,你不抓紧一点你就没有未来啊……”   段嘉瑞也是高考大省出来的,对这番话十分熟悉,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柳影。   虽然很经典给学生制造焦虑,但杨清磊时不时逃课确实让人头疼,年纪小不加以管制,大了之后能难办。   杨清磊打手语和柳影争论着,最后直接就被柳影按住手腕打断,叹道:“你非要让我失望么杨清磊。”   少年一瞬间静了下来,喉咙动了动,等柳影松开他才慢慢的收回手。   “你要是在这扫兴就回学校去,一天天像什么话。”   段嘉瑞和花溪都被柳影训儿子的场面吓了下,语气下沉时和平时简直是两种模样,明明刚才还在为杨清磊掉眼泪呢。   杨清磊沉默一会儿,起身去旁边拿纸笔,还是希望柳影不要去。   “你烦不烦,没完了是不是。”柳影看都没看一眼,“你是我儿子,你还想反过来管我么,怎么那么不听话。”   杨清磊像是要把不听话贯彻到底,去跟段嘉瑞解释柳影身体不好,希望他能帮忙拦一下。   段嘉瑞一时语噎,尴尬地问道:“你哪不舒服?问题大么。”   柳影也很无语:“没法生孩子。”   段嘉瑞看了眼杨清磊。   柳影破罐子破摔了,平时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身体不行,有些讳疾忌医的意味。但杨清磊整这一出,他也坦白了:“我那是因为流产流多了,杨清磊是头胎。”   杨清磊不可置信他说出来了,忽的觉着索然无味了,他和柳影的争执显得那么空洞可笑。他母亲并不打算过问他的想法,做出的决定总是为了他好,却不考虑他的意见。   他无地自容,重新坐了回去。   柳影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肉,漫不经心道:“挺好吃的。你不要再乱发脾气了,除了我没人在意。”   杨清磊的大脑一片空白,说不上来的滋味,其实这点小事在别人的生活里算不上多大的浪花。但对他来说却很难克服,他想不通为什么在段嘉瑞出现后,他母亲就变了……变好了也是因为别的男人。   这就有些难办了。   他转了转眼珠子压下久违的酸涩,向柳影询问他和段嘉瑞的关系。   在场的只有柳影能看懂,柳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烦躁地否定了他的猜想。问了,否定;再问,再否定,接连几次杨清磊才安静下来。   段嘉瑞在一旁看的云里雾里。   “系统,你能治好杨清磊不会说话的问题么?”   【天啊宿主,您这是又发慈悲心了么?!】   段嘉瑞才是真一点办法没有,天生一副好心肠,见不得人间疾苦:“能治么,你不是说能改设定么?”   【治是可以治,但宿主您要不要再给攻略对象更改一下啊。】   毕竟系统也是有KPI的。   段嘉瑞思索着柳影现在的不孕不育,老实说看不出柳影的实际年龄,但折腾一趟再谈几个对象耽误耽误,那会儿再生个二胎肯定伤身体。   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随便哪个攻略对象行么?”   【当然可以啊宿主~=v=】   段嘉瑞挺想献祭了郑开元的,真看不顺眼啊,但他也不能对段康旭和花溪动手啊。想了想,幽幽道:“那你把郑开元改的远离脱发吧,永远不会秃顶。”   【……】   【您是善人。】   “你干不干?”段嘉瑞觉着挺冒昧的,“你不干就再加个长脚指甲,一天一剪的那种。”   系统大声阴阳道:【您是大善人!】   段嘉瑞抿唇不语,就在这和系统耗着,反正他俩总会有一个获胜的。   【那您要不要给您的儿子做设定修改?】   “能从双性改成男的么。”段嘉瑞深思熟虑后道。   段康旭是照着男孩养的,要是能把段康旭变成正常小男孩,之后的成长都会比现在顺利很多。而且现在第二性征都没发育呢,趁早改了也不会激素失衡伤身体。   系统没见过那么卡bug的宿主,一点不为自己谋福利,有点权利全帮扶攻略对象去了。   “行不行,你给句准话。”   【当然可以了,我亲爱的宿主。(咬牙切齿)】   段嘉瑞笑得善解人意:“没事不着急,先一步一步来,你找个时机把杨清磊不会说话的毛病治好。之后你就慢慢捣鼓就行了,我不插手了。”   吃过饭后,段嘉瑞和柳影约定了去学校的时间,第二天帮他做引荐。    第118章   最近几天花溪都在帮学生治鼻炎, 给小孩扎几次针就给人治的差不多了,起初挂着鼻水十分抗拒,后来不等花溪取出银针, 就捋起袖子裤腿等待了。   段嘉瑞没课的时候就来旁边待着, 镇着免得小孩人来疯, 他没蠢到把花溪怀孕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只想劝花溪回家养着去,回家后段老太也能照看,肯定比学校里条件好得多。   但花溪总是推拒,逞强说自己没事。   他给了食堂厨子几包好烟,让他另开个小灶改善伙食, 天天吃白菜洋芋鸡蛋,谁都能吃腻。   打完饭回来, 段嘉瑞就去挂牌的医务室找花溪,端着俩不锈钢缸子、   “猜猜今天吃什么?”段嘉瑞笑得神秘,把桌上用过的银针包了包扔进垃圾桶。   花溪拉他过来,仰头贴着他的腰腹,有些疲态:“我好像真的怀孕了。”   “才知道啊太太。”段嘉瑞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 “回家去吧,得先以你自己为重,你肚子里可是我们家的未来,身负重任呢。”   他真舍不得花溪在这跟着吃苦受罪。   花溪不怎么有底气, 恹恹地挨着段嘉瑞想了一会儿:“我想和在一起。”   段嘉瑞看了眼门口,说是医务室其实是拿职工宿舍改的,就在一楼门口挂个小黑板。他苦点累点没事, 但涉及到他家人就总觉着亏欠,都穷的简陋可怜了。   “我又不是不回家,我媳妇孩子在家呢我能跑哪去。”段嘉瑞心口酸胀胀得难受, “这周五下午我没课呢,等两天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花溪没有立刻回答,转过脸贴着,没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了还好,一旦发现了就觉着没力气了。宽大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后脑,他闭目嗅闻着段嘉瑞身上的气息,安心闲适地让他想更亲近一些。   段嘉瑞满热衷于收拾媳妇,得益于之前给段嘉怡做丫鬟,条件有限他都能变着法的给花溪编小辫……夫妻间的小情。趣,足够和张敞画眉比一比了。   “你留我一个人在这不放心?”   “嗯。”花溪半弯着眼仰他,玉白色的小脸温婉细柔,抿唇笑着。   段嘉瑞也笑了:“先吃饭吧,今天老刘做的小酥鱼,我跟他们要一缸子。”   他过去把门带上,免得有谁过来打扰他们,然后又提个椅子坐到花溪旁边。下午 第一节不是段嘉瑞的课,等吃完了还能腻歪一会儿睡个午觉。   花溪等着段嘉瑞挑鱼刺,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有啥麻烦的?”段嘉瑞用筷子夹一块送到他唇边,“张嘴。之前没谈的时候不也这么过的么,咱们两个去河边捞鱼,烤完撒把盐就直接吃了。”   花溪忍不住笑了:“你还凶我呢。”   “我要是知道你和我不一样,肯定连大点声说话都不敢,我夹着尾巴做人。”段嘉瑞拆好了放在盘子里,推给花溪。   当时年纪和段康旭差不多,也就是十三四。   段嘉瑞嫌弃段老太做的伙食太差,又赶上花溪从人家家看病回来,利用白天跟保姆孙阿姨学的烤鱼小技巧。毅然决定在这个世界里给自己改善伙食,他到那都不能苦了自己这张嘴,也有打算给花溪露一手的开屏心理。   平日里花溪没有玩伴,就一个段嘉瑞能说上话还不欺负他,问了时间就决定跟他走了。   夏日暑气正浓,蝉鸣阵阵。   大雨过后就在改变了山势,在半山腰截断了一截溪流,一段时间后就成了个不深地小水潭。段嘉瑞早看过情形了,里面的鱼不算少,小的也有巴掌那么大。   段嘉瑞没啥讲究的,主打一个入乡随俗,穿个底裤就往水里跳。他直接把上衣当抄子去兜,捞上了就往岸上扔。   同时还嫌弃花溪不脱衣服,连搭把手都不愿意。   三两句顺嘴的刻薄话就把人给说哭了,拎起小药箱就要下山走……天地良心,段嘉瑞那会真不知道花溪是个双性,要是知道他肯定哄着在旁边看就行了。   他想不通花溪为啥一言不发就离开了,朋友之间可能就又那么几句嘴贱的时刻,但不至于那么矫情吧,说都不能说了。   那会儿段嘉瑞刚开始长个,就和花溪身高差不多了,小跑几步就挡在人前头。还特稀奇地他有啥好哭的,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说两句至于么。   “不是,你哭啥啊,我又没说错。”   花溪还跟他犟:“你看错了,我没哭。”   “眼睛都红了,还说没有。”段嘉瑞真没想到他会哭,觉着莫名的可怜,“我说着玩呢……诶你别走,你又找不到回去的路,出了事怎么办。”   “和你没关系。”花溪去挣他的手,“我怎么样都和你们这些人没关系。”   男生的力气肯定比双性大些,更何况花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被段嘉瑞拽着回池边待着了。还威胁花溪敢走就把他也拽河里去,半强制地把小瞎子给留下了。   水面清涟阵阵,游鱼摇曳。   山里的风很清,带着时令的花香。   段嘉瑞起初还用余光去偷看花溪,不明白这种无关痛痒的话为什么能把人弄哭,但既然哭了就哄一哄好了。毕竟同龄小孩在背后奚落花溪的时候,花溪都没哭,甚至还劝段嘉瑞大度一点别计较。   怎么轮到自己就计较了。   他捞起来最后一尾鱼扔到岸上,水面再次平静,倒映出他的样子。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少年身形了,在班里同学里算少有的帅气,也有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给他往抽屉里放情书了。   但他还是觉着花溪好看,看着顺眼舒服,硬要描述地话就是望见一眼就戒骄戒躁了,视线里就剩下乐意看他一个人。   他人缘还算不错的,而且花溪作为这个世界他最好的朋友,不该对他小心眼记仇啊。   “……内啥,我不是故意的,我烤鱼你吃么。”段嘉瑞正是好面的年纪,不大愿意低头认错。   花溪摇了摇头:“没事,我也反应太大了。”   段嘉瑞就喜欢这种好说好聊的,前两天跟他妈看电视剧,一个要解释另一个就捂着耳朵说我不听。他说话难听是有错,但不至于把人气得掉金豆豆啊,肯定是另有隐情。   他就这么直白地问了。   花溪惊诧地睁开眼,面前有些热,能猜出是段嘉瑞靠过来了。接着就被用手背揩了下眼角,听到处于变声期的柔哑:“我的好哥哥,你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和我生气的,我那么好,你难道不喜欢我了么?”   段嘉瑞小时候就是个能屈能伸的,撒娇好话都信手拈来。   花溪莫名的脸颊发烫,垂下眼睫强装镇定,刚眨了眨眼皮就滑落两行泪。   有时候人就这样,遇到莫大的委屈也能装着屁事儿没有,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正常。可唯独经不住有人关心,这一问就把苦心经营的平和击溃了,所有的不顺心都想找对方倾诉……   段嘉瑞一怔,尴尬道:“真不喜欢我啊?”   “你胡说什么呢。”花溪拨开他的手,抹了把脸笑了下,“想起来一些事,心里不舒服,哭一哭就好了。”   “什么事,我能帮你么?”   花溪没想到段嘉瑞那么热心,摇了摇头,清楚不该给不相关的人添麻烦。他半真半假道:“……我想我父母了。”   这一点段嘉瑞还真能感同身受,针对这个话题他能聊上一天一夜。在家里是好好的大少爷,结果一睡觉就成了穷山沟里过苦日子的二小子,他们家一夜返贫都苦不到这程度。   基于这一点,他俩居然还真聊了起来。   打那之后段嘉瑞就坚定了,花溪这哥们能处,肯定是自己的一辈子的好兄弟。   每每想起这段回忆,现在的段嘉瑞就觉着无语,得亏是没脑子一热拉着花溪拜把子。以他当时热衷于玄幻小说的程度,但凡出点偏差,就得桃园两结义了。   他叹了口气:“我的好哥哥。”   花溪抬眸望他,不明所以。   段嘉瑞笑了两声,挪了挪把花溪搂紧怀里,将脸埋在他颈间:“你现在是我媳妇了。”   花溪点点头:“我是你媳妇。”   他又把手护在花溪的小腹,笑着轻声道:“这是我闺女。”   花溪很是无奈:“还没生出来呢。”   “那就一切交给天意,你不用担心我们家有那些糟心事。”段嘉瑞信誓旦旦,左手拿筷子夹菜,“我刚才在食堂垫了点儿,不饿,你先吃吧。”   吃饭时聊了会回家的事情,就算花溪说放心不下小孩,但基本也好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再留着这里发光发热了,回家养胎才是重中之重。   段嘉瑞也有种被系统诈骗了的感觉。   他现在的故事线完成度已经有69%了,但这几天的上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快,都可以说是卡顿了。离谱的好感度鬼打墙,他除了和郑开元笼络一下感情,没有别的选择了。   【宿主,您就攻略一下嘛,您现在的好感度属于严重偏科。】   “……”   哦。   段嘉瑞掐了掐眉心,他和郑开元真不对付,或者说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不对付。目下无尘,行事猖狂高调,几个男同事都找过袁老头反应这事儿了。   但这孙子瘸着腿也不能扔了。   他怎么跟这么个活爹示好,老实说他推剧情线都没靠过色相,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这种纯洁的革命友谊不比谈情说爱强么,他对男大学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宿主,要不我帮您做一下调整?让他暂时钟情于您,您稍微互动一下如何。】   “改成恋爱脑?”   【听您的。】   系统把决定权全然交给段嘉瑞了,大抵是快要达成目标,所以提前松懈和快乐了,没有那么催促段嘉瑞。   段嘉瑞叹了口气:“你看着来吧,等我走了给他改回来就行。”   说话间,医务室的门腿骤然推开,郑开元瘸着个腿蹦了进来。他逆着光,身形的边缘被光线模糊,高挑颀长遮住了大半光亮。   段嘉瑞一阵无语:“你来干嘛?”   他和系统还没想好如何走下去呢。   郑开元很自觉地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没受伤的腿翘着一郎腿到另一条大腿上,笑得意气风发:“来找花大夫给我换药。”   “你瞎啊,吃着呢。”段嘉瑞看不惯他这幅吊儿郎当地模样。   郑开元嘿嘿一笑:“那吃完再换吧,反正我今天下午没事,你怎么在这?”   段嘉瑞一见他就火大:“我来找我媳妇还用你过问,没事儿就哪凉快哪待着。”   “我来换药。”郑开元晃了晃小腿,“换完我就走。”   段嘉瑞起身看了看柜上的药剂,捡了个红霉素扔给他:“自己抹去。”   郑开元接住,冷笑一下:“真凶。我总得冲一下吧,给我那瓶碘伏。”   段嘉瑞依旧拿的酒精:“那个用完了。”   “真用完了?”   “嗯。”段嘉瑞叫出了系统:“把他敏感度调高些。”    第119章   郑开元疼得叫不出来了, 一张傲气俊朗的脸扭曲变形,无声地骂了着谁。半晌才惨白着缓过来,奄奄一息的歪着脑袋枕在椅子上, 视线发直呆愣。   “……”   “……”   他眨眨眼, 慢慢缓过神来, 哑声问道:“你是不是在里面加东西了?”   在场的就段嘉瑞和花溪,一个瞎子肯定是人畜无害动不了手脚,但段嘉瑞就难说了……他也知道段嘉瑞和他不对付,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很不愉快,明明阴沉着脸还在人前装的与人为善, 这就导致郑开元愈发厌恶他了。   虚伪,实在是虚伪。   郑开元鄙夷这种处事圆滑的假好人。   段嘉瑞也厌烦他这类自视清高的天真傻逼。   “算了。”郑开元低骂一句, 对事不关己吃鱼的花溪喊了声,“……花大夫,现在是不是可以拆线了,你说一周就差不多了。”   花溪无声叹息,蹙眉道:“你自己剪开就行了, 我是个瞎子,看不清的。”   郑开元本来对前一句话恼火,想控诉花溪的不负责,但后面就有些心虚了。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故意找事儿问他是不是眼神不好, 很难不怀疑花溪是拿这句话刺儿他。   他望向花溪,花溪不跟他说话就心情不错,慢条斯理地吃着小酥鱼。   嗯, 小酥鱼?   郑开元作为伤患顶多是多拿几个鸡蛋,凭什么段嘉瑞他们就能开小灶,一股正义感在他心中陡然而生, 他可没看到别的老师吃。   独独是段嘉瑞他们有。   “好吃么?”他想了一个不明显的开头。   段嘉瑞和花溪一愣,都看向这个站起来的男大学生,如出一辙的对郑开元难评的神情。   郑开元有点尴尬,清了下嗓:“你们在这里吃独食,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段嘉瑞真觉着他是个傻逼了,眼前一黑有一黑,他想把这孙子掐着后脖颈扔出去。真几把无语死了,见过蠢货,但没见过纯度那么高的蠢货。   花溪却和段嘉瑞不同,笑着道:“你要不要尝一下,今天我家婆过来看我丈夫,送来的。”   郑开元被这句话堵得哑火,讷讷应了声:“刚才就见你吃挺香的,真好吃?”   “试试不就知道了么,直接吃就行。”花溪将缸子推了推,笑得温柔善解人意,“这些天吃的不好?”   郑开元无视段嘉瑞警告的眼神,挑了下眉,伸手那了一个就放进口中:“我可没硬要,是你老婆主动……我草,有刺儿!”   他一口全都吐了出来,回头埋怨道:“你不是说没刺的么。”   花溪被他吓了一跳:“嘉瑞。”   “我特么给他剥半天,能有刺儿才稀奇。”段嘉瑞打开门就把他往外赶,“你狗叫什么,那么大一人了,不是吃白食就是让别人伺候,谁他妈欠你的。”   郑开元也理亏,被推了个趔趄,扭着头往屋里看。跟赶他走的段嘉瑞犟着:“我跟他道个歉吧……”   一次两次,他觉着这花溪挺好的,至少不和他急眼。   特别是和段嘉瑞一对比,真的算是温婉贤惠的好妻子。尤其和他那群趾高气昂鼻孔视人的女生身上,一点女性该有的柔弱都没有,雷厉风行地像个男的。   要不说越封建保守的地方,男人过得越幸福呢,有这样的漂亮还好脾气的伴侣,谁都会幸福的。   段嘉瑞觉着他有病,也不管系统的劝阻了,一把将郑开元推出去,动作迅速地关上了门。   【恭喜宿主,攻略对象:郑开元的好感增加了!】 ???有病。   “你把他怎么和段虎相爱相杀的跟我说一下,太离谱了,段虎刷好感就纯伺候啊。”段嘉瑞无比嫌弃,说话间右眼皮突突跳了好几下。   他烦躁地坐到花溪身边,见他开始吃烩菜了就把剩下的鱼拿过来。   【好的宿主,当时的剧情如下——】   花溪笑着挨近他,打断系统的话,引得段嘉瑞低身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男人的脸,然后偏过头亲了口,比以往地浅尝辄止深得多。   与其说是在接吻,更像是跟段嘉瑞要吃的。   段嘉瑞这次是真脸红了,惊异地睁大眼睛,轻轻推了下花溪的肩膀。但他妻子却扶着脸不让他后退,眉眼弯弯漾着笑,调皮地在他上颚舔了一口,奇怪的感觉让他耳朵根子发痒。   他惯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将花溪拉到腿上侧坐着,粉白的脸庞妩媚可爱,一只手被段嘉瑞抓着十指相扣。另只手还不老实的去摸他的喉结和锁骨,陶醉的眯了眯眼。   段嘉瑞隔着衣服揉花溪的日渐丰盈的胸脯,激的花溪呜呜叫着锤他,却被按着后脑不允许躲闪。等到被放开,唇与唇之间多了几丝银色的津液,这是亲的太久了才出现的。   花溪跟没骨头似的软在他怀里,贴着段嘉瑞的脸颊蹭了蹭,轻声嘿嘿笑了下:“我就说了鱼没刺啊。”   段嘉瑞耳朵红透了,他这次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原本他该挺反感这种吃饭不老实的行为。但真发生,他一点不觉着反感,也理直气壮觉着就该喜欢……他和花溪都睡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亲密些怎么了。   “老公,什么东西硌我呢?”花溪笑着问道。   段嘉瑞低头叹气,闷声道:“不知道。”   他拽着系统恶补了一堆孕期知识,垃圾统表示这个世界只有极度激烈的情况下才小概率流产,不然怎么折腾都不会出事。但他还是不放心,这和他现实世界听到的理论相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你不碰我,是不喜欢我了么?”花溪挺起胸,用柔软蹭过段嘉瑞的鼻梁。   一股奶香。   段嘉瑞动作一僵,抬眼看了下,有些懊悔刚才太用力了:“主要是孩子。”   花溪叹了口气:“可你想和我做啊。”   “咳。”段嘉瑞目光躲闪,松开搂住花溪的手,“宝儿,先从我腿上下去吧,等一会儿就好了。”   花溪弱弱地撇了下唇:“你真赶我走啊……”   艹。   段嘉瑞心都快化了,理智和欲念打得难舍难分,他放缓呼吸去调整。花溪滑下一条腿,在段嘉瑞以为要离开时,花溪背对着跨坐在他腿上,回头挑衅地哼笑一声。   “你想干什么。”段嘉瑞精悍的手臂搂住他的腰,又沉又哑地问道。   花溪仰着脖子任由身后的人啃吻,笑着道:“你知道啊。”   送上门的饭哪还有不吃的借口,段嘉瑞从确定花溪怀孕后就没亲热过了,花溪不是没勾引过,成功也就是被唇舌伺候,在外面转一圈就学人三过家门而不入。气得花溪不理他,等睡着了又往段嘉瑞怀里钻。   他听过不少男人因为妻子怀孕就偷吃的事情,段嘉瑞那么好只能是他的,骤然不被触碰的日子让他逐渐怀疑了。   段嘉瑞的手很热,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比他高一些的温度,严丝合缝的将他暖化。   “嘉瑞。”花溪惊喘叫了出来。   “小点声,这门隔音不好。”段嘉瑞揉搓着花溪,“那么激动,这地方除了撒尿有什么用?”   “嗯,有用……”花溪趴在桌上,小腰被往后提,变成一束的长发落在脊背上。宽大的白褂子随他塌腰勾勒出背部的轮廓,拱起时发着抖。   段嘉瑞真是快让他磨死了,搂着上身免得他滑下去,边亲边抚慰:“什么用?”   花溪抽泣着,眼里含着一汪泪水,脸颊红红的。拉着段嘉瑞的手去证明有用,抽抽搭搭道:“让老公玩。”   段嘉瑞觉着理智这玩意儿被一巴掌拍死了,飞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犹豫就不是个男人了,抱起花溪就往隔帘后的床上走。   少年时,他知道花溪是双性比俩人接吻更早一些。   那会儿花溪刚主动抱了他,他抱回去就觉着有这么个男媳妇也行,反正真喜欢不分性别。但他还不确定花溪是不是认真地,有些犹豫……   段嘉瑞被段老太拽着一道去吃席,就遇到了被邀请坐到接近主位的花二叔一家,花溪和那几个堂哥在一块显得弱小可怜,低头抿着主家敬的米酒,并未动筷。   没谁去帮他夹菜。   段嘉瑞乐呵呵地挤过去,把自己碗里的鸡腿给了花溪,搂着肩膀热络感情。有脸熟的知道段老太是个特别难缠的泼妇,就佯装没看见,花溪听到堂哥阴阳怪气,吃不下去就拉着段嘉瑞离开了。   段嘉瑞把碗放到段老太那就跟人走了。   一到树林里,两人躲在大树后面拉了拉手,搂着说了几句关心近况的话。花溪向段嘉瑞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就把裤子脱了下来,还把前面的小雀掩住。   段嘉瑞当时就傻了,窥见不属于男性的柔软就立刻把裤子给人提上了。   花溪在他半弯不直、半直不弯的道路上做出了伟大的贡献,在段嘉瑞纠结完刚拿定主意后就给他一个打破常识的惊喜。   花溪在赌他会不会介意自己。   段嘉瑞呆愣愣地半天说不出话,他家教挺严的,本身对男女之事也不感兴趣。除了为了合群掠过几眼之外,并没有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一个……非同性?他登时就冒出以身相许,沾衣失节之类的词。   一时间静的只有山林里的鸟叫,空谷传响。   好似呆雁。   段嘉瑞望着双颊薄红的花溪,咽了咽喉咙:“你是双性?”   花溪垂睫后退,小声地嗯了声。   “你真是?”段嘉瑞用更轻的声音问了一遍。   花溪再退一步就撞到了树上,小幅度的点点头,手指紧张得抓着裤子。等了很久不见段嘉瑞再说话,抿唇踟蹰道:“你害怕么?”   “不害怕。”   段嘉瑞从一开始就不抗拒花溪的触碰,他生于比常人都幸福的家庭,也比同龄的少年更早明白什么是动心。所以思索花溪是男的可以接受么,这件事他想了一晚上就通透了,若受困于性别的喜欢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只是没有料到花溪会是个双性,而且他的初恋会从看批这天开始……   现在回头想想,花溪一直都不是多守规矩的人,叛逆。   段嘉瑞擦拭着花溪汗湿的额头,起身去给他倒杯水喝,听到花溪笑着叫他一声,心念一动,回去又啃了几口才去。   他原本是有点拈酸地,一点不想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说话,但花溪明显地偏向他还好一些。亲热一番就觉着更得把花溪送家去,不然他总有种别人要抢他媳妇的错觉。   忙完正打算和花溪再厮磨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骚动。    第120章   段嘉瑞刚打开门就看到郑开元往一边跑, 身后追着小杜和几个学生,小杜一看他就让他赶紧去抓郑开元。   “他要杀人!”   “段老师,你也快抓他!……”   郑开元避开人群向外跑, 瘸着条腿还甩了小杜一段路。   段嘉瑞看了眼也明白这人又闯祸了, 职工宿舍楼在一楼有个长廊, 围着一段不高的围栏,他在廊下跑了一段就单手撑着翻跳下来,挡在郑开元前面。   “你又干嘛了?”   郑开元气喘吁吁:“和你没关系,别他妈挡路,我不是故意的。”   段嘉瑞皱了皱眉, 注意着他的小动作:“你惹着谁了?”   “我拿石头把人砸死了……”   漂亮。   郑开元回头看了眼身后,瘸瘸的想逃跑, 被段嘉瑞一把拉住手肘绞在身后。郑开元是个将近一米九的青壮年,面对既定的结局肾上腺素飙升,努力的和段嘉瑞反着较劲。   一拳照着段嘉瑞面门砸下去。   结果被人硬生生拦住,一脚踹在腿中间,疼得腿打颤。怒骂段嘉瑞多管闲事, 再三强调他是不小心故意的,没想着闹出人命。   段嘉瑞不听他狡辩,从这哥们来了之后,他右眼皮就一直跳, 气的直上火。他补了两脚,暴喝道:“抱头蹲下。”   郑开元委屈死了:“你是聋子啊,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逗他玩呢,我哪敢啊……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啊。”   这场面还真熟悉……段嘉瑞遇到稍微大点的案子,肇事者就会在那给找借口推卸责任, 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好像受害者也不无辜肯定有罪似的。   他心累地呼出一口气,挑重点道:“你、和谁打架了?”   “一个哑巴……”   他被郑开元气得无语了,指着他欲骂又止。   【宿主,当前剧情完成度为53%,攻略对象柳影好感度为18%。】   “……”   段嘉瑞悬着的心彻底死了,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郑开元,得到相同的答案。以及郑开元嫌弃他听不懂人话,耳朵塞驴毛堵住了。   他揪着衣领把郑开元拽回去,郑开元伤着腿了,挣扎一会儿伤口全都挣开了。为了不蹭着伤口只能用手脚并用的跟着,骂骂咧咧说段嘉瑞不通情达理,就算作为凶手他也有人权。   小杜见他脸色难看,关心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他又干嘛了。”段嘉瑞头疼得很。   “他和杨清磊打起来了,他嘴贱在那说人家妈妈不好,被一饭盆砸头上了。然后就动手了,他一点不占理啊……”小杜说出来都觉着离谱。   郑开元不服气地回嘴:“我没用多大力气。”   小杜冷笑一声:“对,给人家小孩脑瓜子开瓢了,呼呼流血。”   “我没想到他那么脆,但凡知道那么不抗揍,我才不会动手呢。”郑开元蹲在地上顶嘴,“我真不是故意,我说两句他就动手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他妈啊。”   段嘉瑞恼怒的又踹给他一脚:“你消停会能死是么。”   小杜翻了个白眼:“人家说你妈作,你乐意?”   本来有俩女同学对外文很感兴趣,就是因为之前的老师有口音,所以在说的时候就有问题。就在课后约着去找柳影,柳影对小孩还是挺温柔的,也乐得帮她们纠正。   就被到处溜达的郑开元看到了,他听出柳影说的标准,但还是故意扫兴,说他误人子弟口音做作……他说话不好听,柳影又很抵触成年男人接近,这下免不了呛几句。杨清磊肯定向着自己妈妈,就和郑开元动起手了。   段嘉瑞没话说了,相当心累:“你跟个小孩打架,你能要点脸么。”   “他先动手的。”郑开元惊怒地瞪大眼睛,“再怎么样也不全是我的错吧,责任得对半分。”   段嘉瑞无语了,刚才他俩打那几下,郑开元力气根本不小:“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小杜皱眉看着郑开元,嫌恶道:“要是交给这边的村民,就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十有八九得要他狗命。校长的意思是先等杨清磊醒了再说吧,咱们学校和周围几个村子本来关系都还行,他一来就是麻烦……”   郑开元刚松一口气。   就听到小杜继续道:“也得看他们家的意思,要是柳影不愿意追究也没太大事,但你不是说她是个寡妇么,就这么一个儿子就难办了。”   “我赔钱不行么?”郑开元有些怕了。   小杜和段嘉瑞交换了个眼神,这种不染世俗的大少爷真能点火,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继续说。”   “没啥可说的,你要是能劝动也行。”小杜叹了口气,“你是杨清磊他表哥,说话应该也有些分量,能大事化小就不错了。”   段嘉瑞瞥见袁校长急匆匆的过来,不打算管郑开元了,蠢人见人合二为一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他们交谈几句就分开了,他还是想去看看杨清磊,在剧情上杨清磊就是为了让柳影心死才存在的,但都快完结了,不至于再来个剧情杀吧。   要是杨清磊死了,他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他也觉着杨清磊没那么脆皮。   【宿主,您还记得您让我改“杨清磊”的设定么,他没有死。】   段嘉瑞步伐一顿,若有所思:“那就行。”   【您还记得不记得我们当时说的条件~】   “什么?”段嘉瑞装糊涂,“你要干嘛不妨直说。”   这一出就够荒诞的了,他不想段康旭或者谁卷入这种设定更改里了,谁知道系统会做出怎样的修改呢。除了主线完成度,肯定还有别的数值需要刷,但系统对此闭口不谈。   【您先前的提议是让“段康旭”从双性变为男性,您还记得么。】   “有么?”段嘉瑞笑了下,“我怎么记着我是宿主,这些不该是我对谁都能用的金手指么,你要听我的才对。”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但您这些还是脱离了故事主基调。】   段嘉瑞一怔,这个世界还是以搞涩情向为主,他努力的这几个月当然只能确保身边几位没事,更多的他能力有限也关不了。他依旧装不明白:“你想按主基调走?”   【宿主,请您对道具技能的使用符合基调。】   之前可没这句话。   段嘉瑞回忆着自己所有的经历,系统也就只在今天提起的,证明剧情一直在往有悖于他自己三观的方向走?他和这群攻略对象里肯定有不纯洁的,但除了花溪好像大家都表面上挺正常的。   他和段康旭?   肯定不可能,段康旭爱围着花溪,大多时候还是蛮怕他的。   他和柳影?……算了吧,就算有段嘉瑞也打算装个不知道,送回家就不会再有联系了。   【宿主,您多想了。】   “哦,不喜欢我就行。”段嘉瑞不以为意,“是不是把杨清磊救回来,我剧情的完成度就会上升了。”   【是的宿主,我们这个世界是本甜文。】   段嘉瑞没看出来:“你是不是非得改点搞煌的设定?”   【嗯呢呢。=v=】   “那我管不着你了,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段嘉瑞思忖着他和系统的关系,还是不能闹得太僵,他不知道也没看见系统做了什么。   他又和系统强调了一些别的事项。   系统都比郑开元聪明,得到允许后就喜滋滋地隐身了。   等他忙完推开医务室的门时,杨清磊已经醒了,坐在床沿上乜呆呆的发愣。柳影红着眼睛在旁边关心,眼泪扑簌簌的落。   花溪托腮分辨着脚步声,认出是段嘉瑞后就笑着看过来。   段嘉瑞和他俩打了个招呼就去找花溪亲近,花溪听说是他抓住的郑开元,忙问他有没有手上。段嘉瑞坐在他身边,脑袋歪在花溪身上,用气音悄悄说扭着胳膊了,手腕子疼。   确实是有点疼。   花溪伸手摸了摸,煞有其事的帮他按着,关心道:“青了么。”   “没青,问题不大。”段嘉瑞有点矫情但不多,“小杨没事吧?”   花溪摇摇头:“刚才发生了点事儿,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段嘉瑞隐隐知道是什么了,他饶有兴致地扫了眼杨清磊,笑道:“你说就行。”   “他好像会说话了。”花溪在他耳边小声道,“有些低沉,把我和柳哥都吓到了。”   段嘉瑞听系统保证了没事,搂着花溪笑道:“那我帮你揉揉胸口,别把我们家宝宝的小心脏吓出来。”   花溪嗔怪地斜他一眼,催他去看看柳影和杨清磊。   柳影用手背擦了把脸,看着过来关心的段嘉瑞:“我觉着我不该来。”   段嘉瑞扫了眼头上糊着纱布的杨清磊,开解道:“你来了他就会说话了,这不挺好的。”   “他就说一句,谁知道是不是我和花溪听错了。”柳影闭了闭眼,他之后再问杨清磊,杨清磊也不吭声了。   段嘉瑞安慰几句就撺掇杨清磊开金口,再不说话他妈妈就得哭死了,毕竟让杨清磊的爷爷奶奶知道了就得跑过来大闹一通,讹点钱回去但不会给柳影留下赔偿。他想着能不能趁机让柳影回家,只要离开大山,回去就容易多了。   医务室淡淡的药水味很好闻,有点镇定的效果。   杨清磊望着周围,眼珠子转了转。   段嘉瑞正抱臂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花溪凝神倾听着他们的动静,而他妈妈目不转睛地望着段嘉瑞。   他拉了拉柳影,生硬道:“妈妈,你别哭了。”   上次听到杨清磊叫柳影妈妈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柳影好容易停下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激动地哽咽道:“你叫我了,你说话了?……”   杨清磊点点头,声音更轻了一些:“别哭了。”   简单地三个字简直是柳影近几年听过最动听的话,他转涕为笑,抹着眼泪说太好了,因祸得福之类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又欢心地将杨清磊搂紧怀里,除了这种亲密的拥抱没法再表明他的开心了。   段嘉瑞奇怪的看了几眼,扯回心思把系统提议修改的设定给否定了。   【宿主,您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什么都跟你说的清清楚楚,你还怎么拥有进步的空间?”段嘉瑞绷不住笑了,感觉系统快崩溃了。   【啊,宿主orz。】   段嘉瑞不逗它了,见完成度恢复到之前的71%,就决定慢慢推剧情了。郑开元在此后应该没有太多的戏份了,帮柳影成功回家,再让段康旭好好上学,这点应该能凑够剩下的一丢丢。   “你看着来吧,别太过分,问我的话只能是不同意。”    第121章   这事儿可大可小。   段嘉瑞并不是不知变通的迂腐好心人, 相反,他圆滑着呢。他试探过袁老头的口风,也清楚学校能在这立足靠的是不干扰当地的生活, 直白点说就是不可能去帮柳影, 还得另想办法。   他思忖一会儿, 觉着还是让柳影先和他们家的人取得联络再继续,要是他父母真着急肯定会找来的,到那时就好说了。   袁校长也自知理亏,是他力排众议把郑开元带回来的,心善但没想到会被背刺。   聊了聊也明白把郑开元送回去吧, 送到镇子上让他哪来回哪去,要是消息再传的远一些肯定会影响学校的和当地人地关系, 更难在这里立足了。   医务室内。   杨清磊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晕过去,他平时的磕碰比这厉害得多都安然无恙,唯独这一下子就昏了好久,伤口也不算大。   花溪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就不会摸索了,他在帮一个小孩施针治鼻炎, 小孩受凉时间长了就容易得这病,家里也不上心。他能帮一点是一点,总比闲着有意思。   “忍一下,有一点点痛。”   小孩嗯着点点头, 晓得花溪是为了他好,刺痛一下就没事了。   今天只有这么一个小病号,花溪怕他觉着无聊就在旁边待了会儿, 等过了一刻钟才把银针取下来让小孩回去上课。之后又去看了看杨清磊。   医务室挺宽敞的,中间用了个帘子隔开方便休息。   杨清磊清醒过来后,段嘉瑞就让他别跑远, 最好在这待着。他不想看见学校里同学,问过花溪后就去里面蹲着练字儿去了,熟悉后就被段嘉瑞嘲讽很多次字丑,还让他比这自己的字临摹。   花溪掀开帘子:“清磊,你现在不头晕吧。”   杨清磊很久没说话很生疏,他也懒得开口,但认识这段时间发现花溪是个真单纯的,不理他就显得欺负人……他清了清嗓,生硬道:“好多了。”   “那就行。”花溪循着声音把奶糖递给他,“在学习?”   他听到书页声了。   杨清磊有点尴尬,攥了攥笔:“练字。”   花溪一听就笑了:“略有耳闻。”他好奇问道,“嘉瑞的字很好看么?”   “嗯……”杨清磊默默收摊,算了吧,等回去再练。花溪问得问题看似人畜无害,听起来一个比一个找事儿,要不是他是个瞎子,杨清磊真的怀疑他是故意笑话他。   说话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花溪回头望了一眼,叮嘱杨清磊回床上躺着:“谁啊。”   小杜一脸烦躁地站在门口,朝比他高半头的郑开元撇了下嘴,让郑开元自己去说。郑开元回去后一直喊着腰疼腿疼,说是段嘉瑞两脚踹的他伤筋动骨了,要求看医生。   真不知道咋想的。   这边只有花溪一个能看病的,还是段嘉瑞的妻子,郑开元用瓜子儿大的脑仁想一想都该避嫌。但他格外爱惜自己,嚷嚷着他也是有人权的,把小杜吵得耳朵根子疼。   “……咳,花大夫,我腰有些疼,想让你帮我看看。”郑开元的嗓音柔和了一些。   小杜翻了个白眼:“虚逼。”   花溪一怔:“你热敷一下就行了。”   郑开元不依不饶:“从段嘉瑞打完我之后,我就开始腰疼了,走路都疼。你要是不管的话,我就残废了。”   接触几次能发现段嘉瑞对他很不耐烦,但并没有他以为的那种蓄意报复,细想想花溪应该没有把他们之前的对话告诉段嘉瑞。这边的双性都保守,如果对他没意思的话,肯定会把当时的和盘托出。   虽然之前挨了一巴掌,但他也有错,他也是有些自知之明地。   说着,他掀起卫衣的下面向花溪展示。   小杜嗤笑一声:“你是故意的,欺负别人看不见。”   郑开元还挺骄傲自己的腹肌,沟壑分明线条漂亮,自认为和段嘉瑞不相上下。他恹恹着嚷道:“花大夫你就帮我看看嘛,这可都是段嘉瑞打的……”   花溪没有太大明显的表情,反而重复问了句:“你和他打架了?”   “对啊,他下手老狠了。”郑开元添油加醋把自己美化成受害者,“我和杨清磊的冲突,他却要多管闲事,你看,这都青了。”   花溪蹙了蹙眉,抬手摸过去:“哪里?”   郑开元没想到他会真的伸手,愣了下就侧腰贴过去,脸唰一下就红了:“这儿。”   “一点脸都不要了。”小杜嫌弃地看他一眼,又觉着花溪不检点,段嘉瑞对他挺好的却和个小白脸拉拉扯扯,“差不多得了,你现在是重点观察对象。”   郑开元笑了下:“杨清磊醒了么?”   花溪没有正面回答,轻声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是……你怪可怜的,什么都看不清。”郑开元想到什么就只说了,“我去看看他,等下你也帮我弄一下腰。”   “嗯,他在里面。”   这屋里没有隔音,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杨清磊听到了便老老实实躺回去。他不想和郑开元有交际,跟个傻蛋似的说话太难听了,要是再胡说八道他还得和他打一架。   脚步声靠近。   隔帘被拉开。   郑开元过来看了看杨清磊,额角包着纱布,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心虚地抿了下唇,目光躲闪掠过,回头道:“怎么还不送到医院去?”   “这边里县城隔了那么远,没数么。”小杜不愿意和他费口舌,“我去外面等着,有事叫我。”   能看出来郑开元不是坏,就是笨。   郑开元这段时间挨得骂比前半辈子加一块都多,他引以为傲的被娇养到没有生活常识,在这里成了一无是处残废……他有点想走了,他不差钱,先离开了让家里给他擦屁股好了。   他将视线落在花溪身上,思绪沉沉。   此刻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这里没有可以相信的人,而花溪似乎对他有些意思。既然他态度暧昧,应该还是有愿意和自己走的想法,要是愿意和他合作一把,他可以让花溪摆脱这个穷山沟……   “花大夫,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他抓着花溪的手腕将他拉过来,花溪没有反抗。   “你肯不肯帮我一个忙?”   花溪再次伸手摸了他,从腹肌到胸口,莫名笑了下:“你和我丈夫打架了,他说他赢了。”   “顶多平局。”郑开元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更红了,喉结干涩的攒动,“我并不比他差,只不过是我这条腿拖累了,不然我肯定能打过他。”   “他没在我这里占到便宜。”   他认为这是一场雄竞。   面对深山老林这边靠头口婚约结为夫夫的,顶多算个按头恋爱,郑开元再不济也比山沟沟里的男人强。他第一次见花溪就觉着好看了,现在花溪似乎对他也有想法,这算不算心意相通?……   花溪对郑开元的身形有了大概的轮廓,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们离开好不好?”郑开元拉住他的手腕,“我带你走,你……你应该也不是多传统的双性,不如和我离开,我肯定能比他对你更好。” ???   花溪忍不住笑了,笑了两声。   郑开元有些着急,压低声音道:“你别笑了,你答应我好不好,答应了我就能对你好。你跟我离开后,我不会在意你有过男人。”   “……好啊。”花溪犹豫地答应了。   郑开元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双手牵住,“那我们约定一下好不好。”   花溪十分好说话的同意了,把郑开元感动的要给他一个拥抱,他挣开郑开元的手摇了摇头:“现在我还是段嘉瑞的妻子,你冷静一些。”   这番告诫地话让郑开元品出了别样的意思。   郑开元连忙点头,低声道:“好,那我们再等一等。”   接下来郑开元就坚信花溪是他的队友了,他没想到花溪会那么不坚决的同意了,等完好无损离开了,他再去和花溪讨论合法不合法的事情,先糊弄住了再说。   花溪帮他处理了伤口,让他快点出去别引人起疑。   郑开元直夸他善解人意,考虑周全。   等把人送走了,花溪就厌烦地拿去桌上的酒精擦手,他都隐晦的整了郑开元几次了,这人还跟没开窍似的听不懂人话。杨清磊掀帘走出,看着他满是嫌弃。   “你真和他走?”   花溪皱了下眉:“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杨清磊走到门口张望,“他是在勾引你么?”   花溪被这句话逗笑了,回头道:“你才多大的就问这问题,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   杨清磊望着他:“带我一个。”   言简意赅。   他怕花溪听不明白,补充道:“你和他约定私奔的那天,带我去吧。”   花溪一愣:“你要干嘛,你还是个学生。”   “你和他约定的地方,有人会在那里扔、咳扔尸体,连着河。”杨清磊说的磕绊一下,还不太适应。   这小子一点不客气,把话直接挑明了。   花溪笑了笑,把手中的酒精轻轻放回桌上,没有立刻回应杨清磊的解释。他并不是多大方的人,甚至还有点心胸狭隘,做事决绝……他和这边的双性不太一样,如果真和看起来一样人畜无害,早就被段虎糟蹋了。   段嘉瑞爱护他,担心花溪受到一丁点伤害,但轮到他的时候就佯装无事发生。   他和段嘉瑞的心一样啊,怎么能看到自己爱的人受欺负无动于衷,只是他不争气是个瞎子。   是郑开元想不开凑上来的。   而且郑开元也夸他善解人意了,他确实有错,但不能全怪花溪啊。   杨清磊想掺和一下,却在开口之前听到花溪打断他的话,小点声,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地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段嘉瑞一行人的,他们边讨论着边过来。杨清磊会意地回去装虚弱,等到他们进门后才像刚转醒不久,恹恹地和他们打招呼。   段嘉瑞听小杜说郑开元来了的消息了,拉着花溪关心一番。   在杨清磊略微诧异的视线中,花溪又是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被段嘉瑞搂在怀里弱弱撒娇,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没事,他是个哑巴,不能多说话。   段嘉瑞确信自己媳妇没事后才松了口气,生怕郑开元做出什么报复的事情,他一听说了就立马过来了。他还真没法做到心如平湖,花溪声称郑开元说打赢他了,心疼得直掉眼泪。   他低头亲了亲花溪的额,哄他说自己没事。   确实没事。   衣角微脏的程度而已。    第122章   转眼两天就到了段嘉瑞带花溪回去的日子了, 周五下午直接走,但花溪说不大放心杨清磊。这小子还蔫了吧唧的没缓过来,回家之后就再没来过, 他俩半路去看一眼关心下也合情合理。   段嘉瑞看着柳影拉着花溪, 再三追问系统杨清磊有没有事。   弄的花溪也拿不定主意。   【宿主, 他各项都很健康。】   “那怎么还头疼?”段嘉瑞看向杨清磊,看不出多大的差别,面无表情地坐在门槛上做木匠活。   也是没啥玩的了。   这次柳影都不管他了,说这两天都提心吊胆的,焦虑地睡不着生怕杨清磊出事。他就这一个孩子, 担心些也是正常的。   段嘉瑞虽然总是骂垃圾统不靠谱,动不动就挖坑等着他跳, 但遇到一些关键性的事儿还是会听取它的意见,至少这玩意儿是客观的。直接给数据没法从中耍花招。   花溪安抚好柳影,欲言又止地寻找着段嘉瑞。   “怎么了宝儿。”段嘉瑞撑着膝盖站起,“问题大么?”   花溪轻声道:“……你先回去好不好,我今晚留在柳哥这里, 他不放心小磊。”   段嘉瑞一怔:“我自己回去?”   他记得花溪挺粘他的啊,不爱了么花,那么快就冷落他了。他不大放心花溪在外面,花溪怀孕了就是重点保护对象, 让柳影一个人照顾俩弱病残够呛忙的过来,还不够给别人添乱的呢。   “杨清磊很严重?”   花溪拉住他的手,无奈地解释道:“嗯, 另一方面就是柳哥正需要人陪,我和他关系好嘛,正好让他别那么担心。”   段嘉瑞低头在他耳边悄悄道:“那你就不怕我担心?”   花溪被这话说得愣住, 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最喜欢的还是段嘉瑞,怎么可能舍得他为自己劳心费神。这人真是惯会捡他听不了的说……   “嘉瑞,我、主要是两周没见康旭了,他和你妈妈都很想你。”   这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中间段老太让某个亲戚过来催他一次,让他有空早点回去,家里的事儿才是最要紧的,别总在外面浪荡跟活不起似的。还说段康旭很想他和花溪,以及未来的弟弟,小孩离不了父母。   段嘉瑞有些纠结,当时说好了等几天回去,要是推迟一天也没事。   主要是他们家向来不骗小孩,当初他爸为了给他和他姐过生日,往往坐凌晨的飞机也得回来。轮到他这,虽说儿子不是亲的,但也不能欺骗段康旭幼小的心灵。   “你真不跟我回去?”段嘉瑞又问了一遍。   晚点没事,但不能过了约定的时间。   花溪摇了摇头,亲了他一口,撒娇道:“只是一晚啦而已嘛,我和柳哥在一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俩感情一向很好。】   “……”   段嘉瑞有些明白为啥个别男的和爱人闺蜜不对付了,就这话听上去他也有些拈酸,忿忿地捏着花溪的脸颊:“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谁对你好,你就觉着谁是好人?”   “你对我最好了。”花溪笑了下,突然倾身搂住他,侧脸贴在段嘉瑞胸口:“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好人。”   他并不是很放心柳影,也不是对柳影这个人的质疑。   就是芥蒂于他的经历和处境。   段嘉瑞自己都觉着有些虚伪了,真遇见了就忍不住操心些有的没的。系统跟他再三保证过,按照这里的风气,双性属于财产资源,只要有男人亲近就算有了标记。他在的这段时间没人会打柳影的主意,但他就是不放心花溪跟他待着。   这成见也太深了……   他再次问了一遍:“你真想待在这?”   花溪迟疑几秒,点点头。   段嘉瑞叹了口气:“行,你在这儿待着吧。”   等到晚上再来接吧。   在他印象里花溪和段康旭关系还不错,乐得哄孩子……就是段老太的嘴太刻薄了,骂的又脏又难听,就算知道花溪怀孕了也嘀咕自己当时如何如何,属于自己淋雨也想把别人的伞也扯了。   他跟段老太说过别再找花溪的事儿了,有用但不多。   这次回去后再和她聊一聊,孕期情绪不好对大人和胎儿都不好,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受委屈。   【宿主,您真是好男人。】   哦,谢谢。   花溪也是这么认为的,偎在段嘉瑞怀里心口热胀,笑着和他十指相扣。   大概是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才让他遇上段嘉瑞。从少年时的心动到现在的相知相许,他真的觉着自己高攀了,无以为报段嘉瑞这份偏爱,就像学生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对他来说,遇上段嘉瑞夕死可矣。   今天不只是和段嘉瑞说好回去的日子,也是和那个城里来的大学生约好“私奔”的时间,花溪的确因为丈夫的温柔动摇了一瞬。紧接着就更加坚定了,段嘉瑞温厚老实就该被这么欺负么。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厌恶这个年轻人。   大家都在努力的包容他,他不识好歹,高高在上对一切都评首论足,颐指气使。就算花溪没有招惹郑开元,他还总在一旁嘲笑花溪无法视物,挑拨他们夫夫的关系。   花溪真是好奇郑开元怎么做到边故意惹怒他,边理直气壮要他放下一切和他走的。   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未遇见过如此难以看透的蠢货,脑回路简单地仿佛单线运行。对这边的人满是鄙夷,却对附属于当地人的双性有了兴趣。   明知道已婚的双性全然属于自己的男人,他还这么不怕死的找事。   着实有些离谱。   等到和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和杨清磊编了理由离开了。   -   明月高悬,夜幕深沉。   远处的江河在此生成了月华的递呈,波光粼粼,一路蜿蜒东流。   段嘉瑞处理好家里的事儿就回来找花溪了,他这两天右眼皮都在跳,果断拒绝了系统进一步诱导的条件。他不想再完成那些画大饼的事情了,垃圾统的最优成绩也不过是他现在这个世界。   满小说世界打听打听,谁家系统活成垃圾统这副模样,每次都是低分划过。   “你是不是有病,从一开始我就是因为你的失误才卷进来了的,我们家的人都当我有精神病。”段嘉瑞厌烦道。   “我在这儿好好呆着只是因为花溪,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为了他停留。”   他的重音落在花溪上面。   要是没有花溪在这,他肯定是要被这狗日的世界摧残一部分三观,他们家的家底也经得起他拿这边的是世界观挥霍。到时候肯定是说祖上缺德养出段嘉瑞这个纨绔,他们家的日子也不会有现在的幸福美满。   段嘉瑞真真是一个受害者。   【宿主,您并不了解您的妻子。】   段嘉瑞烦躁地赶路,虫鸣声声,他深吸一口气:“你这样挑拨很没意思,他怎么样我都爱,我不可能因为别人多好而舍弃他。”   “他离了我,他活不了。”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段嘉瑞真这么想的,花溪是一个瞎子,与别人比本就不占光。他的爱并不是口头上说说,爱这玩意儿是情感和责任的结合,既然他认定花溪是自己的妻子,之后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那他就得管他。   管一辈子。   要是他再像上次那样突然消失,花溪肯定会想不开的,他的牵绊只剩下段嘉瑞了。   【可是宿主,要是您的妻子在和别人私会呢。】   “……”   段嘉瑞步伐一顿,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花溪的生活简单的枯燥,接触的人他都认识,上哪弄个野男人谈情说爱。而且现在花溪还怀了他的孩子,随着这孩子存在越来越明显,花溪也开始有了几分母亲的样子。   以前在亲热时总是做的淋漓尽致,现在学会用手护着小腹,既想做又怕伤着腹中孩子,只能含着自己把握尺寸。   【您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   不是,演都不演了么。   段嘉瑞好歹也跟着他姐看过几集甄嬛传,这流程和“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一模一样,他和花溪孩子都有了。再搁着怀疑显得跟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似的,一言蔽之就是离谱。   他边和系统争执边按照系统的给的路线过去,主要是想把人带回家,没有别的意思。   花溪疑惑地听着郑开元规划未来,忍俊不禁:“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郑开元试图通过画大饼来哄骗这个双性和他离开,花溪的衣着并不像别的双性那样朴素,双手手腕上各叠戴了两个叮当响的银镯子,及腰长发被编成一束垂在身后,眉眼弯弯的盈满了笑意。   花溪生的漂亮,失明导致的浅色眸子更衬托出温婉哀悯,像是蒙尘的明珠。   郑开元清了清嗓,略微动容道:“你和别的双性不一样,比我身边的像个好妻子,又比这里的多了些灵气。”   这是欲扬先抑的说法。   但花溪喜欢前面的比较,夸他适合做段嘉瑞的妻子比什么都好。   他听着郑开元穷尽溢美之词的夸赞,并不是很明白出水芙蓉面,山有木兮木有枝的说法,不大会就觉着不耐烦了,净整些虚的。   “你不该留在大山里。”郑开元为自己的话做了个结束语。   眼前的双性垂睫思索着,大概是仰慕于他的文采了,一部分低文化的人会对文青抱有滤镜。郑开元原本被嘲弄的自尊心在此刻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期待的等着花溪的回应。   周围静了,花溪不为所动。   郑开元尴尬地眨了眨眼,向前一步搂住花溪的肩膀,刚挨上去,花溪就主动摸了他,并且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个不检点的。   一时间,他最后那丝引诱别人妻子的愧疚感也消失了,又将花溪拉近了一些。   花溪依旧抚摸着他的胸膛,指尖暧昧轻柔地打着转,弄得他有些心痒。他虚拢住双性的手背,拉起靠近想要亲一下,接着不出意外地被抽了一巴掌。   “我是段嘉瑞的妻子。”   “等我们离开你就不是了……”   郑开元打算继续哄骗,毕竟他需要一个人来确保自己安全,一个没见识且向往外面的双性再合适不过了。他只要背上一些标榜双性独立的话,足够这些没有自我的花瓶对他心生仰慕了。   突然间,胸口钝痛一下,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呼唤。   是段嘉瑞。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觉着垃圾统告发成功了,郑开元正搂着花溪的肩膀。   【若有半句虚言,垃圾统全族无后而终!】   花溪惊得瞬间变了脸色,惶恐后退拉开距离,这也给了郑开元看清胸口匕首的时间,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花溪会捅他——今晚演的挺好的,最后给他来一刀干嘛。   段嘉瑞上前去捉花溪,却看到郑开元拿着把匕首刺了过来,只得先把花溪拉到身后护着,上前和郑开元扭打在一块。但郑开元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和段嘉瑞这次真的五五开了,挥舞着匕首要和他同归于尽。   他只能先夺下凶器再和郑开元冷静谈一下。   但杨清磊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无声无息地站在郑开元身后,拿石头砸了下去。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在郑开元身上,见人气急败坏地懵了,就往后退了一步。   “诶后面是悬——”   悬崖。   段嘉瑞还未说完就看到郑开元消失了,不是,闹呢?!   他一时沉默地看着事不关己的两位,花溪低头绞着手指,杨清磊还在坑边探头看。真别说,这俩人情绪还挺稳定,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没事的宿主,没事哒,还活着呢。】   ……行,没闹出人命就是行。   花溪心虚地望他一眼,拢了下耳边的碎发,尴尬笑了下。   段嘉瑞愠怒道:“你在那儿美什么呢。”    第123章   有时候段嘉瑞也挺无助的。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花溪反倒先解释上了,把郑开元勾引他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还拉上杨清磊给他作证。   月至中天, 将草地照的明晃晃地。   轻柔的夜风徐徐吹过, 只听得虫鸣与潮声, 一切都静谧可爱。   花溪拉住他的手,想像往常一样说几句好听的去哄段嘉瑞理他,在他看来这并不是多大的错,郑开元完全是自己活该。他不该明知花溪有丈夫,还褒贬一番, 撺掇他跟着一起离开。   第一次,他没有将郑开元过分的话告诉段嘉瑞, 只是因为不想给爱的人添麻烦。   结果郑开元却得寸进尺,他能怎么办,他平时已经够麻烦段嘉瑞的了,这种“小事”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他不想给段嘉瑞添麻烦,也不想让逾矩的人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他没有办法啊……   要是段嘉瑞晚来一会儿就好了,他们都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段嘉瑞感觉手背湿润,低头才发现是花溪掌心蹭上来的血,他怔了下, 哑声问道:“你受伤了?”   他希望听到花溪的肯定。   这样他还能接受刚刚荒诞的事情,还能自欺欺人说不能全怪花溪。   来时他还信誓旦旦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不会和花溪分开,但眼前的问题出乎预料, 不是不爱了,而是爱的方式太让人难以接受。   花溪还记着段嘉瑞平时对他的关心,莞尔笑道:“没有。”   【宿主, 您怎么不说爱了。】   段嘉瑞硬是在系统机械的声音中听到一丝嘲讽,他让垃圾统有多远滚多远,这特么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他只是没想到花溪会那么……残忍?用这个词来说是不是太恶毒了。   他凝着花溪低眉浅笑的面容,月光下皎皎娴静,哽住一口气道:“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该告诉我。”   “我能解决。”花溪帮他抚着胸口,“你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   艹。   那你就拿这一出回报我?   段嘉瑞有些火大,拉下花溪的手往回走,他再讨厌郑开元也没想过弄死他。而最人畜无害的花溪却来了这一出,闹到这份上,不是他的错也是他的错了。   得先把杨清磊送回去,再去商量一下怎么处理。   这个世界没有法律,但以村落取代的是族规,对男人女人和双性的量刑各不相同。他在此时生出了包庇的心理,系统五次三番的和他强调这边的都是数据,此时他却找借口般听了进去。   在他看来只有花溪和他一样,是不同于这边的“人”。   别的都是数据,对,全都是编好的可替换的……   “花溪,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怎么想的?”   花溪听出他的语气和平常不同,多了份冷硬,莫名害怕段嘉瑞了。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流,冷不丁冒出一句,着实让他猜不出段嘉瑞的意思。   且不说别的,郑开元都有绿了他的想法,段嘉瑞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论起来他才是段嘉瑞的妻子。难不成段嘉瑞要为了个不相干和自己置气,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的……怎么就出尔反尔了。   但凡段嘉瑞是个有血性的男人,这时候就该站在他这一边,而不是冷言冷语地审问他。   花溪有些委屈了,缄口不言,以为段嘉瑞会像往常一样哄一哄他。   段嘉瑞看他的眼神很深,似在纠结。   算了。   等到了柳影家,段嘉瑞就将这两位干的事儿转述了一下,出乎意外的是柳影只关心花溪和杨清磊又没事,没被发现就无所谓了。   “你冷着脸干嘛。”柳影去给他们倒水,“那些人弄死的双性也不少,不也没有人管么,你四叔把自己妻女都逼死了,不也没偿命么。”   还是段嘉瑞搞鬼才多了个批。   听说他疯了几天就拿针自己缝上了,依旧遇人就展示,还去祠堂里找了两个双性一起造人呢。   而且根据段嘉瑞的描述,花溪只是捅了他一刀,并没有要他命的打算;杨清磊只是砸了他一下,没把人往坑边推。他俩又不是故意的,顶多算郑开元运气不好,自己失足。   “难不成你要为了个碎嘴子,让你媳妇去偿命?”柳影看傻子般斜他一眼。   段嘉瑞当然舍不得。   但这事儿在他从小受到教育里是错的,他一时难以接受花溪这么做。   柳影压根不想和他谈,拍拍儿子的肩膀让他早点洗洗睡,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段嘉瑞但凡有点心眼子,就知道该偏向谁,活得那么高道德给谁看啊。   杨清磊犹豫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段嘉瑞不可置信柳影就这么敷衍地翻篇了,连句重话都没说。   柳影抱臂思忖着:“你别忘了,花溪肚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孰轻孰重,那么大的人了自己个还拎不清。   “当时现场没留下痕迹吧。”   “我清理了。”段嘉瑞一瞬不转的望着花溪,眼神黑寂复杂。   柳影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笑了,以这边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发现不对劲,不可能追查到谁身上。但段嘉瑞偏偏还是给收了尾,看来还是舍不得媳妇,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们就在我家休息吧,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反正柳影名声已经够不咋地了,留他们睡觉也无所谓了。原本想着和花溪在一块的,但多了个段嘉瑞,他和杨清磊挤挤也行。   他简单洗漱一下就走了,让段嘉瑞慢慢去想吧。   段嘉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安置完花溪后就去院子里抽烟了,他真是想不通。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坐在门槛上仰头看着月亮。   妈的,真白真圆。   月光穿过摇晃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随着树影婆娑明灭不定。老槐的枝桠在风中舒展,叶片相互摩挲,簌簌声里藏着安神的意味。   段嘉瑞没什么表情,丰神俊朗的长相被烟雾胧着也让人心动。   【宿主,您不好奇四叔的下场么?】   【在他去祠堂找双性后,便被发现了缝合的地方,然后被拆开当做了双性使用。】   “哦。”段嘉瑞对此并不关心,这属于罪有应得了。   说话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他循着声音望过去,是花溪悄悄出来了。   段嘉瑞下意识的皱了眉,他现在真的不喜欢花溪不知会就行动,需要什么干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他,凡事先和他商量一下就不会闯出祸来。   他起身纠结着,犹豫要不要过去搀他一下。   过了会儿,就见花溪摸索试探着往他这边走,肚里都揣一个了还不稳重点。他将剩下的烟头深吸了一口,抖落烟灰,在地上暗灭后就过去了。   花溪最害怕的还是发生了,段嘉瑞不理他了。   段嘉瑞走路没有声息,停在几步外看花溪思索下一步,东张西望一会儿都没找到自己丈夫。他踟蹰片刻,扶着墙往前继续走,却不小心栽了下。得亏是段嘉瑞在旁边才没有跌倒……   “你果然在这儿。”花溪惊喜地笑道。   没心没肺的。   段嘉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莫名觉着花溪是故意的,他不了解花溪,反倒是花溪把他摸得明明白白。蹙眉道:“你是故意的?”   “不是。”   花溪抱着他的胳膊,生怕他再松开自己,“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就在我旁边,要是你在,我肯定不会摔着的。”   段嘉瑞嗯了声:“怎么出来了,回去休息吧。”   花溪的笑一时凝住,他不太适应段嘉瑞那么冷淡,从未有过的窘迫让他心生怯意。他不甘心,头脑空白地凑过去亲吻他:“我在等你,你不来我好害怕……”他拉着段嘉瑞地手移到小腹,“宝宝也还害怕。”   那么久了,该消气了。   段嘉瑞拿他没办法,由着花溪亲吻,将他抱起回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不会同意,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花溪刚被放下就连忙坐起来,眼里含着一汪惊慌的泪水,“你还在生气么嘉瑞。”   “……嗯,没有。”段嘉瑞拨开他的手,“要是没事我去外面待一会儿,你不用管我,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花溪听到他往外走,便不犹豫地下床,跪在段嘉瑞身后拉住他,哽咽道:“我错了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段嘉瑞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托着花溪腋下把人拉起来,无奈道:“我只想静一会儿。”   花溪被这么一抱弄得哭不出来了,眨着眼睛滚落小珍珠:“你那么快就烦我了。”   “没有。”段嘉瑞把他放下来,这样挟着自己媳妇还真有点……可爱,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泪珠从下巴尖上滚落,“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那么做是犯罪,在我们那是要关起来的。”   花溪没骨头般又跪下了,抓着段嘉瑞的裤脚,仰头啜泣道:“我就是太喜欢你了,他要是不来招惹我,我怎么会这样做……呜,你别不理我了,段嘉瑞你要是不喜欢我了就告诉我一声……”   段嘉瑞再拉他就被抱住了腿,一时哭笑不得,气急道:“我他妈不喜欢你,我喜欢谁?”   “我不知道。”花溪哭得面色潮红,“不是我的错你还怨我,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男的了?”   哪个男的?   “你先松手起来,地上凉。”段嘉瑞反被倒打一耙,他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我有病啊,我看见个男的我就行,我就喜欢你。”   花溪呜呜哭着:“你今晚还不是为了个男人不理我,你说了你是我丈夫,你却还在偏袒别人……”   段嘉瑞真冤枉,他只是觉着花溪这番做法不对,太冲动了。   “你听我解释,我和他真没什么,我看见他就烦。”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花溪仰头望他,咬着唇努力克制哭泣,“我就是喜欢你才这样的,我不会害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段嘉瑞张了张嘴,禁不住气笑了,合着到头来反倒是他的不对了。   屋内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花溪努力的压抑的呜咽。   怎么弄。   他俯身揩着花溪脸上的眼泪,咬牙切齿地在腮肉捏了捏:“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很危险,你看不清,郑开元和我差不多高。但凡我不来,他脑子转过来弯了,今天掉下去的就是你。”   花溪闭着眼抽泣着,睫毛被泪水糊在了一起,抿着唇不吭声。   大概是听进去了。   “你只说为了考虑,就没想过我会担心你?”段嘉瑞见他松动了,拉开花溪的手,将他重新抱起来,“你首先是不尊重自己的生命,其次是不尊重别人的生命,那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他把花溪搂在腿上,哄孩子似的温声解释。   花溪静了一会儿,扭过脸来亲了他一口:“……我喜欢你。”    第124章   “宝儿, 你听进去我说的话了没?”段嘉瑞偏头躲开花溪的亲吻,捏着人家的下巴晃了晃,“说话。”   花溪在解他衬衫的扣子, 带着泣音:“知道了。”   段嘉瑞有点好奇自己在花溪这儿是不是算没脾气, 要么就是特别好哄, 刚才还哭呢,这会儿就开始耍流氓了。那只不大的白手虚拢着他的喉咙,指尖撩拨在喉结上,酥酥麻麻地从里面透着股痒劲儿。   他在花溪手背上拍了下:“你认真点。”   “以后我一定和你商量,不再自己拿主意了, 这样行了么。”花溪认错认得坦荡,向段嘉瑞展示自己的手背, 委屈巴巴道,“红了。”   一个瞎子怎可能看得到颜色,他是跟着别人有样学样,不知道从哪听到一嘴磕碰会泛红就拿来套用。只要能哄得段嘉瑞对他上心,装一装也挺好的。   段嘉瑞配合地帮他吹了吹, 忿忿道:“你真是专找人心疼。”   花溪轻笑一声,另一只手去抚平他的眉心:“你今天好凶。”   “……不凶你能长记性?”段嘉瑞叹了口气,垃圾统说郑开元没事,走到哪都有主角光环护体, 属于跳崖有神秘老爷爷,落水有漂亮小双性捡的一类。   “你摸摸这里。”花溪分开一条腿。   段嘉瑞没有碰,一眼就看出他的反应, 脸上发热更不好跟花溪说重话了。最近花溪有些性冷淡的趋势,还没满三个月坐稳胎,在他腿上蹭一蹭就觉着乏味想睡觉了。等到过了这个时期就好了。   所以他挺难得看花溪有兴致的。   “想了?”段嘉瑞吻着他的耳朵尖, 拢着腿将花溪完全搂在怀里。   花溪羞赧地笑了笑,借口生成是肚子里的小宝宝想爸爸了,其实从刚才段嘉瑞卡着他腋下抱他起来的时候就想了。   他喜欢段嘉瑞,哪哪都喜欢。   作为一个瞎子他没法更进一步的了解段嘉瑞,只能通过夫夫间的亲密行为来缓解焦虑,因此他迷恋全身心征服他的男人。强悍精壮的身体和凶悍猛烈的力量,欲望沉沦扑叠,几乎要把他在那时溺毙……   他也是在床上的时候最粘人,他被弄得死去活来,哭得失水哆嗦了被亲一口哄哄就好。   正面时喜欢搂着段嘉瑞一条胳膊,婊。子似的用小红舌尖舔他男人的掌心手指,失神得时候就抱得紧紧地,好像那是他最坚实的倚靠,生怕段嘉瑞抽身离开。   段嘉瑞解开花溪的里衣,润白的肌肤逐渐在眼前显露,高热的皮肤柔软细腻,稍稍用力抓那截未显怀的细腰就能陷进去一些。连屁股都比之前圆了,长了肉,揉一揉就弄得花溪露出痴态。   他弹了下花溪,用指尖扣弄:“这是在别人家,你想你柳哥知道么?”   花溪弱弱地往他手里送,叫着老公让段嘉瑞帮他想办法。   这会儿想起来找老公了。   毕竟花溪是个双性,他前面的小雀也不全然是个摆设,有时比别的地方还要……嗯,总之有时候滴滴答答地,仔细捻了捻就能发现和段嘉瑞的不同,段嘉瑞这位太太还真是哪哪都行。   段嘉瑞用手包住,舔吻着他奶甜的胸口,软糯温热。   花溪护着小腹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犹豫一会儿,跪起来和段嘉瑞更贴近一些。搂住段嘉瑞的肩颈,说了个两自周全的的法子,既可以和段嘉瑞亲热又不会伤到腹中的宝宝。   “老公,你换个地方吧……”   段嘉瑞小半张脸都被花溪埋住,高挺的鼻梁陷在奶香里,调笑道:“太太,要晕奶了。”   花溪赶忙起身,他被压着上身和段嘉瑞亲吻,吃到了熟悉的奶腥味。羞赧的红了脸,他不明白段嘉瑞为什么说是甜的,可能人与人的味觉不一样吧。   想吐出来还被段嘉瑞用唇舌堵住,那吻来诱惑他,两条湿热的舌裹吸在一起。就算他想咽下那口奶也得喝了,呼吸间全是自己的味道,分开后便在唇间拉出几丝乳白色的线。   段嘉瑞知道他在想什么,依旧按着先前的路径。   都到这份上也没啥矜持嫌弃的了,他就是在之前的宣传片里看过说对受方的伤害大,怀里的又是自己媳妇,肯定不能跟个二愣子似的莽撞。   他刚要开口和花溪解释,就听到一声克制的干呕。   “宝宝?”   花溪的胃口比之前敏感多了,有点腥味就犯恶心,这会儿被段嘉瑞突然喂了口奶,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作用才让他失态的。   “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你继续就行……”   段嘉瑞不是小头控制大头的那一类,见花溪这么难受也熄了一半的火,拿来床头上的水让他漱口。抚着后背让他吐出来,要是知道他那么难受,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花溪漱完口就好多了,他摸了摸段嘉瑞,噙着眼泪问道:“对不起。”   有啥对不起的。   收拾完后,段嘉瑞拨开他的刘海在额头亲了下,拥着肩头轻声道:“下次我不会再给你喂了。”   花溪恹恹地枕在他颈窝,抱着他的一只手臂,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孕反为什么厉害,对不起……”   “没事儿。你这不是怀孕了么,没事的。”段嘉瑞也不大好受了,这破世界都给人调成啥了,他那几个朋友都半夜跟媳妇去铁路上听火车叫唤,闻车尾气,要不就是好奇橘子味的梨好吃么。   说风就是雨,他们家这位已经够省心的了。   他得问问垃圾统啥时候能回去,垃圾统既想留他,又连最基本的需求都满足不了。   【宿主,您不要心急嘛,您这不是把郑开元搞丢了嘛。】   “你不说了他没事么。”   不然段嘉瑞就去找人了,但找人就得问原因,把花溪和杨清磊这俩罪魁祸首供出来。杨清磊是个男的无所谓,但花溪是双性啊,被发现了肯定得闹一通。   这边的都是数据,总不能游戏里杀人了就说现实里是恐怖分子吧。   糊弄糊弄得了。   “你只管说郑开元现在怎么样就行了,他那么大一活人,还能丢了?”   【好的宿主,正在为您加载攻略对象:郑开元的近况。】   【郑开元被一位双性救起。】   段嘉瑞嘴角抽搐,这会儿他已经了然垃圾统的低俗了,生硬地捧场道:“艳福不浅啊这兄弟,恭喜他吧。”   -   灯火煌煌,土房子里乌烟瘴气。   几个中年男人围坐在方桌,光着下半身,毛剌剌地腿间跪着个双性。瘦小的双性约莫十四五的模样,眼神呆滞,白嫩的躯体上分布着青紫的痕迹。两只小果烂歪歪地挂着,滴滴答答流着清红的血水,黏在明显凸起的小腹上。   双性在桌下伺候着,听到上面的咳嗽声就被吓得缩了缩肩膀。   “他妈怎么想的,双性就是脏,这群婊子就是伺候男人的。那群老棺材瓤子怎么想的,他们爽完了就不考虑咱们快活了?”   “这不是先从老段家说的么,那个老四打了两巴掌,他那个双性就带着孩子一起死了,听说当时肚里还有个呢……”   “这种死人怨气最大。”   “诶诶诶,双性不算人,谁家缺德事儿做多了才会生下来这种怪物。”   说到尽兴处,竟有人朝桌下的双性踹了一脚,有一就有二。可怜的少年无处躲藏,只能吐出嘴里的东西,缩着护住小腹硬生生承受着。   被伺候的那位显然不乐意了,低头去看桌下,怒目圆睁:“妈了个逼的臭婊子,别以为那些人说把双性当人看,你就真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了。”   少年跪缩在地上,疼痛让他脸色煞白,嗫嚅着唇哑声道:“肚子疼……叔叔,我疼……”   上面有人问道:“谁踹他肚子上了?”   其余人纷纷推卸责任,表示自己都避着呢,刚说完段四叔的双性老婆诅咒他长出女阴。这种恐怖故事就紧接着发生在他们这儿了,血液混着清水从少年腿间流淌下来,逐渐洇远。   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都有可能是少年腹中胎儿的生父,但没谁会重视一个孕期的双性,这就是他们拿来发泄的母狗而已。一个两个都不把这个年幼的双性当人看,即使稍微动容的人也不敢声了。   “他是不是要早产了?”   “怎么,你要带回去养?要是生下来也是个双性,老张你拿走养也行,倒是养大了哥几个乐呵乐呵。”   那个老实的男人连忙摇头,无声叹了口气,看着桌面乜乜发愣。   忽的有人踹翻了桌面,抓着头发将少年拖拽起来,连着踹了好几脚。怒吼着:“你他妈的是不是对我们有怨,啊,你他妈说话。”   少年呜呜哭泣:“叔叔,我想要我爸爸,我肚子好疼……”   他父母前年就死了,一个傻子无处可去便被亲叔带走了,结果刚带走就发现这傻子来月经了。原想着能传宗接代,结果弄来个粘人的赔钱货,他自然得拿这免费的双性偿还。   接着用又想起自己的赌债,便用低于祠堂的价格让少年帮他还债,事后塞颗糖就算补偿了。   多么忠心一玩意儿,给口吃的就听话。   那个男人又给了他一个耳光:“哭哭哭,不就是流个产,有什么好哭的。”   “算了吧刘哥。”有人劝了下。   “我告诉你们,就是因为咱们老爷们心善才让这些东西骑到头上的,还是说段老四,但凡他多教训教训他那个双性,怎么会带着自己的孩子自杀,怎么可能敢在死后诅咒他的。”男人说得义愤填膺,没有被追债时的谄媚嘴脸,他像是在干一件磊落大事。   说到激动处,他再次踢到了少年的小腹。   这次少年没有哭叫,只是悲鸣一声就晕了过去。   “又在装模作样。”男人嫌恶地低骂道,“就是太给脏东西脸了。”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恼怒地扫视着周围人:“看看你们这些孬种的样子,还是个男人么,男尊女卑双性贱,那些长逼的玩意儿就不配当人看。”   “有些人因为被双性诅咒也长了个逼,就是那些人不配当男人,那几个老头子还要在背后捣鬼……妈的,他们被双性伺候爽了,老了不行了,现在就开始装模作样管我们。哥几个就能咽下这口气?”   他这番话让本来就习惯被伺候的男人上头了。   村里面也有人家偷藏双性,把这种怪物当儿子闺女养大,等到万不得已就把人送走。一点不愿意便宜自己人,这种人就是他们中的叛徒。   干脆也别听老头子的了,他们几个直接造他娘的反。    第125章   中间段嘉瑞出去了两天, 陪着柳影和家里取得联系,又给自己的便宜儿子捎了点礼物。段康旭挺爱学习的,等他回来忙完后就拿着书在旁边等着, 写对了就被他俩夸是不世出的天才。   要不说他和花溪般配呢, 他俩对小孩的态度差不多。   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嘛。   但花溪的小腹已经略微顶出个圆, 身子也开始懒了,活得清心寡欲像樽玉观音。取消了段嘉瑞半推半就贞洁烈男的戏份,陡然间的落差让他有些难适应,素了二十多年晚上还搂着自个媳妇睡,举枪致意都是基操。   花溪感觉到了便良心不安, 决绝地带着献身意味褪下衣服要帮他解决。   ——来吧,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不要在意我们的孩子。   弄得段嘉瑞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默默把媳妇拉回被窝,别说了宝宝,先睡吧等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   爱人如养花,他们家这位真被养的很好, 和最初见面时判若两人。雪白的身子莹润可爱,抱起来温热香软,乌黑长翘的睫毛像栖落在白纸上蝴蝶,小小颤抖着。   段嘉瑞对此挺骄傲的。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花溪, 看看分别两天的娇宝宝如何想他……其实他也很思念花溪。这感觉真奇妙,他晓得父母会老去,孩子会长大的, 只有爱人是从始至终属于自己的。   可以完全宣誓占有。   是人骨子里就对“占有”这个词有种特殊的情感,没谁能拒绝独属。对谁都得分内外亲远,但属于自己的就不用了, 可以坦然地表达爱意。   他还没进家门,远远就看到段康旭哭着跑了过来。   “爸爸,有人把妈妈带走了。”   -   “咱们得拿个不听话的双性杀一杀那些人。”为首的如是说。   肯定不能拿正常的男人女人下手,这些都是正常人,拿来和村里那些老头示威只会让大家都恼怒他们。思来想去还是双性更合适,没人会同情这些被诅咒的脏东西。   神鬼怕恶人。   活着的时候就怕他们,死了肯定不敢为非作歹,那些多长出器官的男人还是太窝囊懦弱了。为什么被报复的都是些爱去祠堂的男人,就是因为他们对双性还存着一丝怜悯,男人就不该懦弱。   郑开元对这番话颇为认同,因为他多了个批……   即使生活在城市他也看不惯那些生儿育女的异性,总觉着矫情。结果在这里好心劝一下被洗脑哄骗的双性就被捅了一刀,逼得他晕头转向掉下来,真是不识好人心。   在这里被另一个双性救下。   那是个谁都能玩的可怜虫,他不抵触任何人的亲近,哪怕是仅有一面的郑开元。也会在郑开元一个眼神后跪下,用唇舌伺候,俯视着双性瘦到嶙峋的脊背,白皮子上还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烟疤。   郑开元对他态度稍好一些,双性就会更卖力,小脑袋起起伏伏。   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上位心和救世主心态,这才是他想要的走向。   这感觉真几把爽。   而不是花溪那种巧言令色、虚假的曲意逢迎,冷不丁就会背刺他一刀。估计段嘉瑞也被骗的不清,傻大粗遇到了耍心机的贱人,怎么可能不被当枪使。   想到这他居然有些同情段嘉瑞。   “你们要找拿双性开刀,不如我给你们说过人选吧。”郑开元笑吟吟道。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花溪确实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用他开刀也不会得罪什么人。他男人段虎早就死了,现在算是没主的寡夫谁都能碰。   二来二弟定律骗不了人,花溪是个没心肝的,守寡也收拾利落漂亮勾引人。   早就听人说他不是个好双性,少年时装男的不肯告人,还早早和小叔子搞私奔。大概率是让死鬼老公捡的破鞋,段虎的死因估计都和他有关系,不然怎么男人一死就小叔子就来了呢。   就算段嘉瑞再喜欢花溪,这也是他寡嫂啊,总不至于为了个他哥的双性坏了村里历来的传统。   几个人聚在一起一分析,觉着这算是最好的人选。   -   夜幕浓重如墨,山林被黑暗笼罩,唯有几点萤火虫在灌木丛间幽微明灭。远处山涧潺潺的水流声,混着夜枭悠长的啼叫,更衬得山林寂静。   细雨如同被揉碎的月光,簌簌落在冷杉树冠上,沙沙声轻得不真着,偶尔有雨滴顺着树皮沟壑蜿蜒而下。   花溪庆幸让段康旭先回去了,雨丝落在身上有些凉,小孩特别容易感冒。   “花大夫,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年轻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良心有些不安。   花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脸色粉扑扑的,歉意地笑了下:“你不是说嘉瑞出事了么,我想快点去看看他……你累了?”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几秒,继续编造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我扶你吧。”   “谢谢你啊,我自己来就好。”花溪也不大喜欢和段嘉瑞之外的人接触。   他在学校陪段嘉瑞待着的那段时间,男人都和他避嫌,但略微也知道有个小杜的存在。眼前的男人就是“小杜”,他和段嘉瑞关系不错,所以来传达一些消息也很正常。   男人搀着他的手臂,不容抗拒地拉着。   花溪一怔,惊怒地要挣开:“你这是……”   “老实点。”男人呵斥道,“到这了你就老实听我的,少他妈多嘴。”   直到这时花溪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低头在男人手背上狠咬一口,快步向原路返回。他平常不会那么大意的,这次是关心则乱,细想想段嘉瑞那么疼他怎么舍得告诉他自己受伤的事情——   但他毕竟是个瞎子。   山上的泥土坎坷不平,积了水就变得软滑,稍有不慎就算是正常人也会摔到。男人没有用全力去追他,就看到花溪摔倒了,又摸索着爬起来往山下走。   花溪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粗喘,浑身血都凉了,扶着大树背靠着。   他跑不了了。   男人看着他气喘吁吁地模样,漂亮白皙的小脸沾了泥水,双目紧闭,疑似放弃了负隅顽抗。忍不住一喜,松着裤腰带打算抢在那几人前头尝尝,双性都重欲,只要让他爽了就行,才不会在意身上的男人是谁呢。   “花大夫,你让我睡了等会能少受点苦。”   花溪攥紧了袖中的小刀,他还没笨到不防身就和陌生男人一起走的程度,等男人接近时刺向他的腹部,然后再拔刀跑开。   不能跟他回去,要是回去了大概就是和卖到祠堂差不多。   他不想和段嘉瑞以外的人睡觉。   男人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忍着腹痛恼火地追上去,本来男性的体能就优于异性,盛怒情况下三两步就追上了花溪。妈的臭婊子居然还敢还手,他一巴掌扇到花溪脸上,弱小的双性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花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倒了泥水里。   这种情形下他也没有认命,向后缩了缩,握着道对空气颤声警告道:“你别过来……滚!别过来……”   这一幕将男人逗笑了,又可怜又可笑。   雷声自远山轰然滚来,闪电撕开夜幕的刹那,照亮整片被雨帘笼罩的山林。   雨滴骤然变粗,击打在老松的针叶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潮湿的夜风掠过树梢,掀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林涛,将雨幕吹得歪斜扭曲。   暴雨倾盆而下,将夜色搅成混沌的墨团,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轰鸣的雷声与震耳欲聋的雨声渲染着危险的气息。粗壮的树枝在风雨中剧烈摇晃,雨珠砸在水洼里,溅起层层银亮的水花。   段嘉瑞当下便逼问系统花溪的下落。   垃圾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边发给他定位边推诿责任:“宿主,如果您一开始老老实实按既定剧情走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段嘉瑞彻底不理他了,沉默地寻找着。   这逼地方变数太多了,主角光环是存在的,但不在他们这一帮人身上。   雨幕中,山体轮廓模糊不清,苍翠的树木在风雨中剧烈摇晃。远处的山峰隐没在雨雾之中,只露出隐约的黑影,像是巨兽在浓雾中蛰伏。   闪电撕裂天空,将雨幕照得惨白,转瞬又陷入无尽的黑暗。   风掠过山谷发出凄厉的呜咽,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来。湿透的头发紧贴在段嘉瑞脸上,雨水混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但他却不觉着冷,目光狠戾地望着最后的地点。   “求你了别碰我,我怀孕了,孩子还小……”   花溪护着肚子尽可能的往后缩,他被男人打晕带回来的,再清醒过来只觉着身下一凉。有人在褪他的裤子,惊慌地踹开挣扎。   刚爬着退开点儿,就被人抓着头发拉住。   从上面传来声音:“你伤人了?”   花溪神情一顿,没有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有人说你这个双性没个双性模样,不仅不守妇道,还到处勾引人。真的假的?”有人玩味的笑问。   花溪羞恼地辩白道:“我没有,我只和段嘉瑞……”   话未说完就被那人拽着仰起脸挨了一巴掌,“看看,这就供出了奸夫的名字,还是姓段的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编排,给花溪编造黄谣罗织罪名,这样就为他们接下来的举动铺垫正义性,谁也不会心虚怯场硬不起来。   “哎小郑,你过来,把他裤子扒下来看看。”   郑开元应了声,他也和当地的双性玩了,举止轻佻人尽可夫,但总觉着不如花溪。装的像个高山晶莹雪,也让他听见过几句和段嘉瑞亲热的话语,看起来清高其实是背地里还是个浪荡的。   他摸到花溪的滑落一半的底裤,挂在大腿上摇摇欲坠,禁不住笑了:“好久不见啊花大夫。”   花溪惊愕地睁大眼睛,灰色的眸子涣散无声,更显出他的恐惧。挣扎踢踹着要郑开元离他远一些,声音中带着极度恐惧地哭腔:“滚开,滚远点!”   两条白皙润白的腿暴露在男人们的视线中。   与旁的双性相比他遇到的男人少,所以没被糟践过,单是雪白无暇的肌肤就胜过他们玩过的一多半了。视线上移又看到湿透衣服勾勒出胸脯,线条浑圆丰满,只有经了事儿的双性才会二次发育。   郑开元咽了咽喉咙,在旁边人视线的催促下去解花溪的领口,低声羞辱地骂着他不检点勾引人,他这是执行正义。   “那是什么东西,奶罩子?……”   “应该是吧,那不是城里女人才穿的么。”   “谁给他买的?”   花溪听着他们恶意地揣测,又羞又怕地忍不住掉眼泪,他好像等不到段嘉瑞了……泪水扑簌簌滑落,心理防线也彻底被击溃,他胆子再大也是还个双性,从没听过这种污言秽语。   郑开元的手恶趣味在他小腹摸了摸,不同于他睡过的那几位的柔软,有些硬:“你真怀了?”   花溪不敢吭声。   见他这反应,就有人笑着提议道:“怀了就给他做掉,做到流产。”   “双性不就是拿来睡得么,揣了崽子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反正花溪肚里的孩子和他们没有关系。   一只粗糙的的大手顺着被扯破的衣襟向下摸,花溪惊恐地想要躲开,却被按住无法逃脱。他的恐惧已然在此刻到底顶点,神情惨淡,睁着一双无法视物的眼睛目睹这一幕。   忽的在山洞处传来一声惨叫。   山风裹挟着暴雨在洞口呼啸盘旋,水声喧嚣   几道惨白的闪电劈开雨幕,照亮洞内深处。被淋湿的青年站在山洞入口处,苍白的脸庞在火光中交错间忽明忽暗,投下扭曲的阴影。   他手中的短刀泛着冷光,刀刃上凝结的血珠不断滴落。   段嘉瑞的目光沉沉落在人群的妻子,他眉心皱了下,对这些人最后的善意也消失了。面对上前解释的男人,不带犹豫的一刀捅到咽喉,吓得那些人惊慌失措,纷纷拿起武器自卫为自己辩解。   “段豹,你不该为了个双性动刀,咱们都是兄弟。”   “老二你冷静,我就在旁边看了,我没动手。”   郑开元在人群中算是机敏的,拽起花溪威胁道:“你再敢过来,我就、我就杀了他。”   【宿主,您别冲动,如果杀了郑开元您现在的完成度将再次降低。】   此时段嘉瑞完全听不进去系统的话,他想过这群人坏,但没想到能那么不要脸。从始至终都是郑开元自作多情,那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结果反倒用花溪来威胁他……   除了被他杀得两个,还剩下包括郑开元在内的四个人。   他们和段嘉瑞中间隔着一段路,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被风吹皱的火焰光影摇曳。在段嘉瑞走过后,他的影子遮住这一侧所有的光亮,压迫的驱散了所有的光明。   有人交换了眼神,觉着可以合力反击。   段嘉瑞先解决了率先冲过来的那个,另一个并没有在此时过来援助,反而趁机溜走。被段嘉瑞一把拽住,手腕翻转刺向逃跑人的后心,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在他抽出刀后,在地上蜷缩挣扎好久才咽气……   他目无波澜地望着郑开元两人,他身边的少年和段嘉瑞对上视线后便软了膝盖,跪下来颤声求饶。   努力和段嘉瑞拉着关系,希望他能看在同一姓氏的份上放过他。   【宿主,您不要再做这种偏离主线的剧情了,当前完成度正在下降……】   段嘉瑞对此已经没有兴趣了,脑海中炸起系统尖锐的倒数声,既然现在开始掉,那他抢在数值掉到及格线前把问题解决了不就行了么。   他阔步上前刺破少年的喉咙,两下了结他的性命。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郑开元了。   要不是系统在旁边胡说八道,故事不会发展到这一步。此时他的妻子衣不蔽体受尽屈辱,他作为一个男人就不可能无动于衷,短刀伴着倒数声刺向郑开元。   郑开元不敢真的杀人,从刚才就吓得手足无措,撂下花溪向旁边躲闪。   【宿主,请您冷静!】   【不要冲动!】   【已检测到攻略对象:郑开元受到宿主威胁,有生命危险,申请援助!】   ……   无数声音在段嘉瑞脑海中爆开,他忍着剧烈的头疼拉住郑开元,一刀刺向他的胸膛。他带着怒意搅动着刀刃,倒要看看是自己做主还是这狗操的系统做主。   【攻略对象:郑开元死亡。】   【当前完成度为59.39%。】   【当前世界即将结束,向最高局申请第一次评判。】   【评判中。】   段嘉瑞刻意忽视着系统,转了转眼珠子,像是猛然回过神般表情松动。无声息地走到花溪身旁,帮他把衣服整理好,刚碰到花溪便害怕地抖了下。   “别怕,是我……”段嘉瑞帮他把碎发掖到耳后,动作轻柔。   花溪眼里噙着泪水,感受到确实是段嘉瑞后就扑到了自己男人怀里,段嘉瑞身上湿透,浸满了雨水的湿冷和血腥味。他害怕极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段嘉瑞拍抚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不哭了,都结束了。”   “嗯……”花溪惊魂未定,“你没有受伤吧。”   【第一次评判结果:请宿主返回原来世界。】   【当前世界即将结束,向最高局申请第二次评判】   段嘉瑞表情一空,像是猛然惊醒般,他还记得和垃圾统的约定。如果把完成度苟到60%好像就能带花溪离开,当时郑开元不在的时候,好像也差不多这个数。   他轻抚着花溪脸上的红印,一时百感交集,他把能做的都做了,似乎花溪对他的好感还是不高不低的。   有点不甘心啊。   “宝宝,你喜欢我一点能怎么样啊。”段嘉瑞帮他扣着衣襟,喉结滚动着克制哽咽,“……我这次出去和柳影交代了一些事,要是我不在了,你有问题可以去找他。他人还行…但也不能事事麻烦人家,找多了是人都会烦。”   花溪还沉浸在段嘉瑞及时救下他的喜悦中,听到这话连心跳都快停了,仰头问道:“你又要走?”   段嘉瑞笑了下,如往常般没个正行:“你喜欢我就不走。”   花溪急忙道:“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行,我知道了。”段嘉瑞拉他起来,捧着脸在花溪额头亲了口,“你也知道挣得那些钱在那,省着点花,能不动就不动,别让别人知道了。”   花溪搂着他的腰,害怕段嘉瑞再一声不响的离他而去:“我喜欢你,你别走好不好。”   段嘉瑞抿了下唇,深深闭了闭眼就立刻睁开,低头继续交代道:“你不用想着给我当寡夫,以后的日子该过还得过,我应该不会再来了……嗯,要是我妈让你嫁人,你不用答应,等回头在外面找个好的。”   这边有问题的男的应该都在这了,杀了就没有后患。   “你说什么,我只要你。”   花溪怔怔愣住,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你说了你要等孩子出生给他取名字的,你不能不做数,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我改好不好,你说出来我就改,你别走行么。”   他平淡无波澜的人生被段嘉瑞一而再的搅乱两次。   第一次是说要带他离开,便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一次连孩子都有了,平时也表现得如此爱他,怎么还要离开。   【第二次评判结果:请宿主返回原来世界。】   段嘉瑞无言将花溪在怀里搂紧,他一时也不知道再交代什么。   花溪是个只能依靠别人的瞎子,他走了花溪该怎么办,他再开口时的内容已经颠三倒四没有逻辑,想起来便说出来,事无巨细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花溪。   ……可是说一遍谁记得住啊。   花溪又哭了,眼泪蹭在段嘉瑞的胸口,暖热了一块皮肤。   段嘉瑞扳起他的脸,视线贪婪地描摹着爱人的长相,看了会儿又低头含住温热的唇瓣。亲了亲,搂在怀里哄道:“对不起啊宝宝,别哭了,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把他忘了吧。   忘不了啊。   花溪紧紧抱住他,以为这样段嘉瑞就不会离开了,哭喘着求他别走。   【当前世界即将结束,向最高局申请第三次终判。】   段嘉瑞听到这个声音彻底静了下来,片刻后露出一抹奇怪的笑,眼眸湿润,带着鼻音淡声道:“宝宝,我真的很爱你。”   花溪想不明白段嘉瑞爱他为什么还要走,他渐渐松开了手,推开段嘉瑞在地上跪着摸索。他并不害怕尸体,他父母的,毛毛的,段虎的……亦或者其夭折双性的,与段嘉瑞要离开他相比,从尸体上拔出一把刀并不恐怖。   他感到段嘉瑞如平常般蹲在他身边。   这次准确无误地回头,想了想轻声道:“你杀了我吧。”   他没有段嘉瑞以为那么坚强,离开段嘉瑞他活不下去的,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你要是真爱我,你就杀了我。”   【第三次终判结果:驳回。】   段嘉瑞视线一顿,望着那把血迹未干的短刀,视线缓缓上升至花溪的面容。死寂平淡的眼眸有了丝光亮,他握住了花溪的手。   花溪冲他笑了下,与往常般娇俏可爱。   【当前完成度为65.74%。】   【当前完成度为68.91%。】   【当前完成度为73.38%。】   【当前完成度为……】   段嘉瑞轻轻扣开他的手指,将那把沾满血腥的刀扔了出去,偏过脸吻住花溪。   花溪的泪水还在流,在口中成了彼此都能尝到的咸涩,他舍不得段嘉瑞。他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的男人诉说爱意,我爱你之后还是我爱你。   你当初说好娶我的,怎么可以不作数啊。   不会不作数的。   我从始至终都想着娶你为妻。    第126章   段嘉瑞醒了。   眼前的世界重新变成了现代化的吊顶, 睡得他一身热汗浑身燥得难受,很多年没有这种恶心的感受了。   他睁眼看着空白处,有种怅然若失的茫然无措, 都是假的?……他重新又回来了, 就是一场梦, 最后只是一场梦而已。   只有他当真了呗。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一时想告诉家里人他似乎又犯病了,但一切都太逼真了,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说。   段嘉瑞单手撸了把脸,烦躁地关上手机, 都特么奔三的人了再去逼逼怀春少年梦未免太傻逼了。早过年纪了。幸亏今天休班,他自己待一会儿调整下心态就好了, 他深呼吸去告诉自己都是假的。   少年时他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存在另一个世界。   但他爸只是默默地给他头上扣了个铁锅,让他滚花园里去接受外星人信号去,他妈则是叫上几个私人医生上门,围着他一顿盘问。堪比《美人鱼》里描述美人鱼。   ——我早恋了妈妈。   他妈挺开心的,张罗着让他把喜欢的人带进家门看一看, 表示自己绝对不是影视剧里的恶婆婆,她相信段嘉瑞的眼光。   ——他是另一个世界的。   这话一出,段嘉瑞他妈就差点厥过去,保姆阿姨纷纷忙活给夫人做急救, 喊医生来给二少爷看脑子。   隔了十年段嘉瑞再告诉他们,肯定还得闹得鸡飞狗跳。   可他真没精神病啊。   愣着神胡思乱想,段嘉瑞有些气恼, 他为了老婆孩子费那么大劲儿,结果那个垃圾统给他拉坨大的。   突然间,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段嘉怡。   “咋了姐。”段嘉瑞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他坐起来,打算去冰箱里弄点冰水喝喝。   “少爷还睡呢,咱妈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段嘉瑞本来就对这种事儿没兴趣,对面的小姑娘也是被按头过来的,现在早不是盲婚哑嫁的时代了,糊弄糊弄滚蛋就得了。   这次他烦得要死,着实没兴致:“她没通知我,你不单着么,你替我去吧。”   “也行。”段嘉怡笑了下,“主要是我们家就你一个男丁,可不能绝后了。”   她是个不婚主义者,见多了便不相信什么是永久的,自身也是个风一样的女子。可能今天喜欢人家小男生,明天就看见心烦给踹了,而且莫名其妙地克男人——和段嘉怡在一块的男人总会越来越穷,各种哭诉。   在得知段嘉怡会是他们家族公司的下一任董事长后,一些人的嘴脸就变了。   “谁爱结谁结,谁爱生谁生。”段嘉瑞呛道,“大不了你去庵子里当姑子,我去隔壁当和尚,休息日还能一起出去耍。”   电话那头段嘉怡被怼的一愣,静了几秒,拔高声音道:“你什么态度,失恋了也别在我这找不痛快。”   段嘉瑞拿着水杯在冰箱接水,目光平静:“我不是失恋了,我是丧偶了。”   “你闹呢。”段嘉怡彻底懵了,她弟弟母胎solo二十多年了,搁哪弄得丧偶。刚想骂她弟精神病就突然想起那个不存在的初恋,声音发虚,“你那个什么花儿……又来了?”   他们姐弟关系挺好的,那会儿也觉着段嘉瑞脑子有病,但她单方面命名为中二病。   人不中二枉少年嘛!   但这冷不丁地给她来一下,还真有点发毛,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媳妇心生畏惧。清了下嗓,笑道:“你他妈准是中二病,好意思么,你要是真喜欢双性的我去泰国给你整几个后天改造的。”   段嘉怡是个务实的商人,她相信有钱什么样的都能找到。   “姐,我不是喜欢双性。”   “那完了,皇帝你儿子是gay哈哈。”段嘉怡冲旁边笑道。   段嘉瑞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同性恋。”   “……那你就去相亲。”   “不去。”段嘉瑞将水杯放到厨房,心累地长出一口气,“我就要我那个。”   段嘉怡特别烦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咬了咬牙,嘲讽道:“还真是有钱人家出情种。”   旁边的段德约一直在听着俩孩子的对话,本来长女不愿意结婚他们就放弃了,一起催段嘉瑞也行。结果这个死小子还演上痴情那一出了,一让他去相亲就整一堆幺蛾子,不是头疼拉肚子就是给自己编病例。   他接过段嘉怡的手机,温声道:“我问你,之前有人说你搞同性恋是怎么回事。”   “爸我不想解释了,那是同事的公务,你还想让我解释几遍。”段嘉瑞气的头疼,“我不是,我有病吧为了个认识没几天的男的烦心。”   “那你就冷静点,大清早像什么话……”   “我媳妇没啦——”   此话一出,段德约也傻了,磕绊道:“谁家的孩子,加钱行么?”   “这不是钱的问题,给了人家也不要。”段嘉瑞气得欲哭无泪,本来就够乱的了,他爸还在旁边添乱,“你把手机给我姐。”   “咱们家不差钱,你开到位了么,不行的话我找她父母谈一谈。”段德约觉着自家儿子还挺优秀的,放哪都出挑,“这姑娘但凡不是个瞎子,她哪能不同意。”   段嘉瑞无语了:“他就是个瞎子。”   说完后就撂下了手机,让他姐去和他爸解释去吧!   他多少是有点找事的嫌疑,催催催再催就该他和他姐撺掇父母生三胎了,虽然会挨骂但能给他爸妈添堵也挺好的。   他双手撑在岛台上,垂首呼吸着去平复心情,却听到屋里的动静不太对劲。   有水声。   响了一阵就立刻被关上了,接着是重物落地,砸到地板上传来不可忽视的声音。   段嘉瑞警觉望向声源,这套房子是他刚工作那会儿兼职赚的,为了上班方便就选了这里。高档小区的治安还行,这年头偷窃的也少见了,几乎不可能望他这里跑。   大不了等会给同事打电话,揍一顿在让他们来接。   他把健身用的剑拿过来,不用但自卫。   段嘉瑞走到盥洗室门前转了下门把手,没锁但被人挡住了,模糊的玻璃门能看出那人在故意抵挡。身高瘦小而且力气没多大,他不费力就一把推开了,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呼。   他有些惊喜:“花溪?”   花溪扶着墙,怯怯地回头望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是谁?”   “……”段嘉瑞被气笑了,“你说我是谁?”   花溪一觉醒来就赤身裸体在别人床上醒来了,记得前一刻还在和段嘉瑞搞生死诀别。脑子里闪过无数猜想,忍不住流露出最坏的揣测:难不成段嘉瑞真不要他了,把他送人了?   他转不过来弯,盯着段嘉瑞思索着:“我不认识你,我来的时候是个瞎子,你治好了我的眼睛?”   段嘉瑞见他赤脚踩在地砖上,冰的脚趾蜷缩,无奈地笑了下:“不逗你了,我抱你回床上,地上凉。”   花溪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戒备道:“你是谁?”   段嘉瑞真不和他闹,拽着手腕将花溪捞过来抱起,在他屁股上捏了下:“除了段嘉瑞还能是谁?”   花溪有些疑惑:“……你怎么证明你是?”   “我怎么证明。”段嘉瑞笑了下,“我是你男人我还用得着证明?宝宝,你刚刚不是说要跟我走么,这是我的世界。”   花溪为了敝体只偷了件段嘉瑞的衬衫套上,他被这话惊得愣住,视线直直地望着段嘉瑞。然后试着小心翼翼地去摸男人的脸,他失明时喜欢在事后抚慰中去摸段嘉瑞,触感会代替眼睛记住他爱人的样子。   段嘉瑞笑着看他抚摸时闭上的眼睛,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感觉。   这会是最后一次用这种笨拙地方法,从此之后不需要别人再代替他的眼睛,花溪可以自己去感知这个新的世界。   花溪指尖颤抖,双手捧住段嘉瑞的脸颊时泪如落珠,眼睫被泪水湿透,但一瞬不转地专注着段嘉瑞含着笑意的脸。   他看到了段嘉瑞,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真的是你。”花溪哽咽着抱住他肩膀,“我以为你真不要我了呢,呜……我看到你了嘉瑞,原来你长这样子啊……”   段嘉瑞将他放在床上,坐在他身边亲吻泪水,柔声道:“还满意么?”   花溪努力擦拭着,却赶不上泪珠掉落的速度,他跪坐起来去看段嘉瑞。眼神澄澈清亮,泪水冲刷着经年的尘埃,瞳孔中只有段嘉瑞一人。   一副强撑着不掉泪的样子,半晌,带着哭腔的破碎声表白道:“你真好看。”   “喜欢就好。”段嘉瑞被逗笑了,搂着腰让他挨着自己,“你只看到过我一个人,懂什么好看难看么?”   花溪小声啜泣,依恋地将脸颊靠在他肩上,望着段嘉瑞喃喃道:“我就喜欢你。”   段嘉瑞帮他拍抚后背,免得哭得太凶岔气:“你吓死我了,你不再我身边待着,你走什么?”   花溪颇为新颖的望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梁,指尖滑落在他的唇。满意地笑了笑:“我害怕你又不要我了,所以想跑。”   段嘉瑞逮着他的手腕十指相扣,偏头和他贴了贴:“那怎么样才能让你不怀疑我?”顿了顿,“我娶你怎么样?”   花溪惊得坐直了,他没想到轻飘飘一句能让段嘉瑞娶他,磕绊道:“我嫁过人了。”   “……”段嘉瑞把他拽回来,“那个不算,当初你说了要嫁给我的,难不成你想出尔反尔?”   花溪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就是、我们两个在一块就够了,说娶嫁什么的太丢你的人。”   “可我需要一个仪式来给我名分。”段嘉瑞自我可怜,“难不成你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我,让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没有。”花溪把他的手拉到小腹,紧张兮兮地,“宝宝还在,你摸摸。”   “我就是、你告诉过我一些关于你和你家庭事情,我刚刚躲的时候也看到了,我配不上你。”   毕竟段嘉瑞的房子又豪华又宽敞,没有土房子的潮湿味,干净整洁。单是不用去井里打水这一项,就比他们原来世界优越很多了,要是还有皇宫一样的房子,很多伺候的阿姨和叔叔,那他们的落差也太大了。   段嘉瑞不以为意:“回头房产证上加你名儿就行了。”   花溪一怔,感觉段嘉瑞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似乎并不是他们之间的困难。   “写上你的名字,那你就是这里另一个主人了。”段嘉瑞笑着解释道,“到时候谁也——”   说话间,段嘉瑞的手机又响了。   他接通后视频电话后,是段嘉怡怒气冲冲的一张脸,旁边时一脸不悦的老父亲。   “开门!我敲多久了你都听不见?!不知道还以为死了呢。”   “我不活我干嘛啊姐。”段嘉瑞心情好了看啥都顺眼,他姐骂他都乐呵呵的,“我媳妇又找到了。”   对面两位静了,对视一眼更着急地敲门了。   段嘉瑞只得把花溪塞回被窝,去给他姐和老父亲开门,不然等会他们就得110和120两手抓了。到时候看见同事那才是真的丢人,正好也能给他们介绍一下花溪。   一开门,段嘉怡骂骂咧咧道:“你聋了?干啥呢,没整点煤块子吧。”   “没有,跟我媳妇说话呢。”段嘉瑞拦住她往屋里走,“你隔天行么,今天我俩都不咋体面。”   段嘉怡狐疑地扫他一眼,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真人?”   “……当然是真人。”段嘉瑞嘴角抽搐,“我让孙姨送两套衣服过来,还在路上,第一次见面不得正式点。”   老父亲觉着颇有道理,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放,但以这样的面貌见公婆多少是轻浮了。他盘问了段嘉瑞相关的事情,并不反对他和花溪谈恋爱,打算见一见再了解。   “那晚上你带小姑娘一起来吃个饭?我和你妈在家等着。”   段嘉怡好奇地频频往回头,挤到弟弟身边小声道:“他和我年龄差不多,让我提前看看我弟媳妇怎么了,我又不刁难人家。”   但段嘉瑞的态度很坚决,只答应他爸晚上吃饭的邀请,担心他姐强势的态度吓到花溪。   连杯热水都没捞着,段嘉瑞就把他姐和老父亲送走了。   忙完后就看到花溪在卧室门口哦探出个脑袋,紧张得笑不出来了,反倒是把段嘉瑞逗笑了。他过去道:“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更何况我太太那么漂亮。”   花溪惊慌看他一眼,他第一次有了嫁人的羞涩。    第127章   花溪焦虑了。   明明段嘉瑞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让他不要去担心有的没的,还是忍不住害怕。   如果段嘉瑞他父母不同意怎么办,要是嫌弃自己出身不好该如何, 要不他还是和段嘉瑞偷偷的吧——听他姐姐和父亲的态度, 似乎并不喜欢他。   他跟在段嘉瑞身后, 看他从银色的大柜子里拿出鸡蛋和面包,说要做三明治。   段嘉瑞把三文鱼罐头打开让花溪闻闻,不孕吐的话就先吃个三明治对付一下,到晚上和他父母一起吃顿好的。花溪对冰箱更感兴趣,扒着冰箱门缝一点点关上去, 看看灯到哪一步才彻底关上。   他告诉花溪家里的东西有电不要乱碰,结果跟小猫似的看什么都好奇, 眨着大眼睛东看西看。   跟平时段嘉瑞逛景区的神情差不多,一会儿就觉着乏味了,重新回到厨房搂住段嘉瑞的腰,额头抵住人家后背,恹恹道:“老公, 你自己去好不好。”   段嘉瑞煎鸡蛋的动作一顿,笑道:“别紧张了,兴许我爸妈比你还紧张呢。”   花溪有些疑惑。   直到晚上被段嘉瑞牵着手走到段家父母面前,才看出这话不是作假, 两个长辈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准确无误地说出他的喜恶和生活习惯,还有一部分和段嘉瑞发生的事。   盘问完家里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段嘉怡和父母三人面面相觑, 好像从小到大段嘉瑞都没说话也没发癔症,他是真的有个双性的初恋,而且现在把人带回来了要结婚。   “咳, 小花是吧。”段德约刚开口就被刘美丽拉了一下,连忙改口,“……儿媳妇啊,我这……孩儿他妈你说。”   刘女士全然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笑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欢迎加入我们家啊。你和嘉瑞是走到哪一步了?”   段嘉瑞把卡接过来,认真道:“他怀孕了。”   花溪还想把孩子的事情先瞒住,他多少还是听说过先怀上孩子试图嫁给有钱人的事情,但他不是图的段嘉瑞的钱。他担心这个消息会让段家父母对他产生偏见……   刘美丽一愣,眨眨眼:“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   全场再次陷入寂静。   但段家父母似乎挺开心的。   可不开心么,他俩儿女双全凑个好字,结果段嘉怡三十了就爱养些猫猫狗狗,那猫猫狗狗还是绝育的;段嘉瑞压根就对示好的追求者不感兴趣,对谁都笑呵呵的打太极,双面不沾锅。   弄得刘美丽只能抱着只破猫喊哀家的金孙,和那些贵妇们根本聊不到一块去。   现在抛开儿媳妇是双性这件事,简单直接地就能发现是超额完成任务啊,他们家不用断子绝孙了。   一整顿饭吃下来的气氛十分融洽,也让花溪体会了一把母凭子贵,段嘉瑞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交代了,让他爸去解决一下身份证的问题就结婚了,婚期一定得安排在显怀之前。   最后段嘉瑞那天真无邪的妈又觉着花溪可怜,哭得梨花带雨要他现场改口。   直到回去的时候花溪都懵懵的。   洗漱完躺回床上,段嘉瑞教给花溪如何用平板,喊小三小三把事情交给语音助手就行了。得一点点慢慢教才行,就像花溪陪他融入那个偏见的世界一样,他也要领着花溪熟悉现实。   花溪打了个哈欠,脸颊贴在段嘉瑞上臂。   “困了?”段嘉瑞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今天也挺忙的,现在休息吧太太。”   花溪还想多了解一些,目光黏着在短视频上:“还不困,就是觉着今天过得好容易啊……”   段嘉瑞关掉平板放到床头,把花溪拉进怀里亲了亲,轻笑道:“我说了我父母很好的,现在你就是我们老段家的大功臣了。”   花溪有些不好意思:“别人都是赚钱养家,照顾老小的是功臣,我生个孩子算什么啊。”   “各司其职嘛。”段嘉瑞听到手机响了两声,是他上午给花溪买的,拿过来给他看了眼,“我爸和我姐都给你转了红包。”   花溪正困着呢:“怎么那么多字儿?”   他之前都是失明的状态,根本不认识这些字符,顶多就是会写段嘉瑞的名字而已。   “我怎么教你的,个十百千……”   花溪小声说出了数字,就吓得清醒了,让段嘉瑞赶紧退回去。他严重怀疑两个世界的货币体系不一样,怎么随随便便就能开出那么大的数额。   但段嘉瑞领了,又给花溪看了眼。   等过两天认识的字儿多了,花溪愿意买点自己喜欢的就买点,他们家里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转账发钱送红包。没有人能拒绝红票票上的帅气男人,和绿泡泡里的橙色方块。   花溪彻底睡不着了,被段嘉瑞搂着燥得难受,轻手轻脚隔一会儿就翻身。   段嘉瑞摸了摸他的脸:“不想睡了?”   “嗯。”花溪抬眸望他,视线描摹着他的长相,轻轻笑了下,“你真好看。”   他真喜欢段嘉瑞的长相,看不够,特别是一双眼睛温润谦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段嘉瑞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的大腿,伸手去被窝里探寻,兀地一笑。利落的翻身撑在花溪身上,脊背将被子拱出个弧度,单手撑在花溪肩侧。   好么,他还没先有反应呢,自家太太就先对他动心了。   “就那么喜欢我这张脸?”   花溪红着脸点点头,以前看不见他的时候就喜欢摸,现在能看到了肯定更爱。段嘉瑞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再想到是自己的丈夫,很难不有些别样的想法。   他推了推他们中间的手,段嘉瑞两指之间卡着呢:“你别玩了……到时候又要换床单。”   “没事,我洗。”段嘉瑞让他把腿腾出来,“累了你就睡着了。”   花溪犹犹豫豫道:“还有孩子呢。”   段嘉瑞绷不住笑了两声,在花溪小腹上轻弹一下:“都怪你,快把我老婆还回来。”   “嘉瑞。”花溪羞赧地叫住他,不想他这么说他们的孩子。回忆起之前他和段嘉瑞的亲热,自己都忍不住面红耳赤。为了怀上,他什么话什么事都愿意做,里面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成分。   但好像段嘉瑞挺喜欢他那样的……   花溪撑起上身,在段嘉瑞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是夫妻间不得外泄的情话。   段嘉瑞呼吸一滞,眼神暗了暗,俯身逼着花溪重新躺回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了,承诺道:“我会顾忌孩子的。”   当然是只顾忌孩子。   花溪被卡着条腿坐在段嘉瑞怀里,仰头像是只缺氧的小鱼,所有想要说的话语都颠破在喉咙唇舌间。散乱的长发一抖一抖的,小胸脯湿漉漉的,混着涎液流到了肚皮上。   他没啥能给段嘉瑞的了,只有这幅怀着孕的身体。   黑夜漆漆,屋里只能听到饱含情欲的声音。   一天的时间恍如隔世,花溪还停留在段嘉瑞说分别的时候,他生怕这是一场梦。惟愿长醉不复醒,如果段嘉瑞再次抛弃他,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自杀,变成鬼也要跟着他……好像有些阴暗了,好像世界上也没有鬼。   他低头颤巍巍地舔了段嘉瑞的上臂,用唇含着一小块皮肤轻啃。   以为段嘉瑞顾及不上呢,结果没多久就被掐着脸激烈的亲吻,不再讲究章法,将花溪压着上身趴着床上。他喘着热气叼住花溪的耳朵,舌尖在耳洞里进出,像是在配合另一处的节奏标记他。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酥麻,花溪崩溃地去求饶,节节攀升逼得他泣不成声,哀哀地缩着肩膀求饶。   “嘉瑞……老公,我不行了……”   段嘉瑞的胸膛贴在他后背上,炽热的温度通过皮肤传导,也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那你放开我。”   花溪忙不迭地混沌点头,向床边爬过去,以为只要自己主动就能被放过。结果刚离开一些,就被段嘉瑞抓着胯骨重新拽回来,刚刚复明的眼睛兀然大睁,再次陷入涣散的世界里。   段嘉瑞看了眼他垂顺下的长发,被打湿的发尾沾满了暧昧的气味。   隔了一段时间,段嘉瑞的烧烧老婆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花溪笑着展示新裙子。还有样学样的问他,是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小孩子才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花溪坐在他腿上喂他吃,自己爽的眯着眼说话都哆嗦,得亏段嘉瑞常服多,不然第二天就没裤子穿。   “你这是骚扰警察。”   “那阿sir把我关起来吧。”花溪向他露出两只白腕子,笑眼弯弯,“这样我就不用每天在家等你了,你把我关在监狱里,到时候你上班累了就可以来找我……”   他最近看了几集港剧,学会了最经典的称呼,也算是在家里弯起了警匪play。   段嘉瑞也是个爱玩的,老闷骚了,远没有看起来古板正经。拿出私人手机里的照片问他为什么要传播涩情批照,为什么要勾引纯良好阿sir,敢弄脏阿sir的衣服就判一辈子有鸡徒刑。   花溪已经是他媳妇了,怎么亲热都不过分。   “怎么办啊太太,爱死你了。”   事后段嘉瑞看着自己的媳妇和还未出世的孩子,笑得甜蜜幸福,十指相扣的手上都带上了婚戒。很贵很贵,明知道钻石是智商税还特意挑最大的钻石用,一切事物的意义都是人赋予的。   他的爱人值得最好的。   -   孩子出生那天全家人都很紧张。   刘美丽女士把主刀大夫拉到角落里要塞红包,生怕正直清明的医生伤害人,段嘉瑞在旁边强调保大不保小,无论如何都得保证花溪的生命安全。把段嘉父女看的一愣一愣,一人拉着一个把大夫给撒开。   与他们的担心不同,段小宝的出生相当顺利。   是个男孩。   段嘉瑞把孩子接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人把孩子换了,皱皱巴巴跟个红皮猴子似的,不像爹也不像妈。好丑……他听过孕妇生完孩子因为被忽视产后抑郁的事情,果断把孩子交给父母就去找花溪。   刘女士抱着金孙儿端详一会儿,笑着道:“眉眼像你,鼻子和嘴像小花,长大了肯定是个清秀的小帅哥。”   问题不大,反正他是看不出来。   一家人商议一番,最后让段嘉瑞给儿子起名去,他纯是赶鸭子上架。在一家人期待的目光中想了半天,回到家又和花溪查了半宿的字典辞海,不停地推翻再想。   一直拖到段小宝快满月,灵光一闪想起来个段璐宇。   “唯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段嘉瑞轻声道,“我不指望这小子将来有大出息,平平安安就得了。”   花溪看着在怀里安睡的儿子,再抬头望向段嘉瑞,用同样轻小的声音道:“这名字挺好的。”   段嘉瑞把段璐宇接过来放到旁边的摇篮里,搂住花溪亲吻着他的头,难以克制的爱意无处宣泄。   他觉着自己是无比幸运的。   落地窗外是蔚蓝无垠的海面,潮起潮落,白色的鸥鸟在水天之际翱翔。任由东西南北,它们是自由的,且趁着年华正好平安的走下去。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128章   “叔叔, 你醒了。”   漂亮的男生放下削一半的苹果,惊喜地上前关心:“你要不要喝点水,我喂你吧。”   苏贽觉着这个男生有些眼熟, 白皮肤桃花眼, 及肩的狼尾卷发衬得他愈发雌雄莫辨。美艳的仿佛不像个真人, 琥珀色的瞳孔盈满了笑意才勉强将他拖回人间,逆光而立宛若天使降临。   “你是?”   “叔叔,我是献琛啊,你把我忘了?”张献琛垂眸哀伤,将水杯递给他便期期艾艾地斜他一眼, “你不记得我了?”   苏贽一怔,视线探寻意味的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他不记得了, 印象里张献琛还是高中生的模样,他那篇藏着少年心事的日记被他发现了,他正打算慢慢和少年保持距离呢——他不希望张献琛跟着他学坏,所以这些年一直是单身。   “我忘了一些事情,现在是几几年?”   张献琛诧异地抬眸, 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十分自觉地靠进他怀里叹了口气:“现在是20XX年,叔叔你以为呢。”   这次出车祸让苏贽右臂和几根肋骨骨折,张献琛靠在他的左边, 他并不好用力将张献琛推出去。只能偏过脸和他保持距离,这次出个车祸居然失忆了,一下子回到五年前了……   “你都二十三了, 怎么还那么粘人?”   “不行么?”   “当然不行。”苏贽皱眉冷道。   他把张献琛养大的,怎么可能纵容张献琛这么暗示性的撒娇……只有情人之间才会这么亲昵,他早就不惯着张献琛了。   张献琛冷笑一下, 不依不饶地扳过苏贽的脸用力亲了口,挑衅地眯了眯眼:“叔叔,那我们这是什么关系?”   苏贽被这一口惊得愣住,双目大睁,回过头望向张献琛:“你干什么?”   谁料张献琛并不把他的愤怒当回事,反而得寸进尺地又亲了他一口,一副比他更伤心愤怒的样子:“你把我忘了,你还要推开我,你说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亲你?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本身就长得漂亮,噙着眼泪更显得委屈。   任谁见了都得说苏贽是个辜负张献琛的渣男。   苏贽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泪水打湿了睫毛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依旧一瞬不转的望着他。   泪光浮动。   ……他那么出生么,就让会对自己养大的崽儿下手。   他喉结滚动一顿,有些犹豫地问道:“献琛,你是我男朋友?”   张献琛哀怨地望着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带着哽咽反问道:“不行么。”   苏贽记得先前张献琛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少年,现在却要哭不哭的,若不是遇到什么变故和委屈肯定不会这样。难不成是因为他把少年给糟蹋了,还是张献琛害怕他对自己始乱终弃?   他用那只唯一能动的左手去帮他擦眼泪。   张献琛闭上眼睛躲开,娇娇得像是在和他闹脾气,苏贽在伸手去擦泪时,他反倒主动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湿润的眼泪打湿了苏贽的指隙,琥珀眸全心全意地望着自己的叔叔。   苏贽更加良心不安了,带坏好孩子的罪恶感让他愧疚,他转开话题:“我怎么受伤了。”   “你出了车祸。”   “啊?”   张献琛握住他的手腕,藏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浓密的眼睫掩去欢喜的神情。老天爷还是偏向他的,没有人能从他身边把苏贽夺走,什么狗屁前男友从此说再见吧。   再看向苏贽时,他的语气满是怨怼:“我早过不让你和外面的人厮混,别人分个手你还过去帮忙,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出轨了。”   苏贽彻底愣了,赶忙哄道:“怎么可能,我出哪门子轨。”   好么,还真是始乱终弃的戏份。   张献琛闭眼呵出一口气:“行,我肯定相信叔叔啊。”   苏贽真冤枉,尴尬地抿了下唇,费力地坐起来去搂张献琛的肩膀。单从相貌和性格上来说,他应该是比张献琛更适合做攻的吧,至少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比较温柔的1。   他柔声道:“献琛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就算喜欢男的也是懂得负责任的啊,我肯定不会辜负你。”   他真不会跟别的似的见一个爱一个,本来作受方的就吃亏,人家既然愿意跟自己了,肯定就不会对不起人家——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张献琛成了他的男朋友,他就更不可能对不起他了。   一定以及肯定和确定这中间存在误会。   张献琛斜他一眼,片刻后勾唇一笑:“那叔叔亲我一下好不好,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啊这。   苏贽没有动,心理上有些跨不过这一坎,虽然张献琛很漂亮,而且还是自己男朋友,但他觉着这还是是个孩子啊。   张献琛的笑容渐渐消失,甩开苏贽的手起身,蹙眉问道:“那我们之间的话还作数么?凭什么你失忆了就要把我忘掉,只因为你忘了我们之间就不算了?”   要是知道醒来要面对这么一个张献琛,苏贽绝对愿意再晕两天。   “献琛,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对你的记忆还停留在你刚高考完。”苏贽辩解道。   张献琛将他的手机递给他,倔强地藏着自己的眼泪:“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叔叔,是你先招惹的我……”   苏贽连忙将手机推开,这个时候再去讲道理就太不讲道理,好在没有伤到腿。他掀开被子下床去找张献琛,搂住青年的脊背僵硬笑道:“我相信你,献琛那么漂亮懂事,我肯定会喜欢上你啊。”   张献琛禁不住被这话气笑。   说的好听,事实上并没有。   他刚上大学走苏贽就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个叫郭恒的骚灵边装可怜骗苏贽,边和别的女人结婚。要不是为了去问一个真相,苏贽也不可能出车祸受伤……当然这挺好地,至少他叔叔忘了那个贱人。   民间科学研究,同性恋到了三十岁就会自动变成直男。   以苏贽的道德水平,肯定不会在郭恒结婚后再联系了,张献琛果断把他加好友复联的消息删除拉黑一条龙。   总之这部手机了都找不到这位前男友的痕迹了。   现在苏贽又失忆了,仅凭他们的聊天记录足以证明他们的亲密关系,张献琛需要的是让他起疑主动去翻找。   张献琛佯装不计较的笑了下,略微低头亲了下苏贽的嘴角,不再像刚刚蜻蜓点水。他留下了个湿吻,黯然道:“没事叔叔,我可以慢慢接受的,你怎么我都可以接受……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叫医生。”   多么懂事体贴的爱人。   苏贽心里挺过不去地,这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疼得孩子,哪能让他这么失魂落魄。   他拉住张献琛的手腕,用唇碰了下他的脸颊,用长辈的语气道:“懂事了。”   张献琛抚了下被苏贽亲过地地方,笑着点点头,把苏贽羞得目光躲闪。   真好骗啊叔叔。   苏贽是个搞一线新闻的,平日里就是在各种地方当卧底搞新闻,天南海北的出差做工作。因此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工用一个是私用,私用的那个是张献琛上大学那年一起买的。   平时联系也主要用这个。   他很熟练的解开了密码,通讯软件的置顶就是单独的张献琛,最后一句话是叮嘱他开车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在往上翻是一些日常的吃吃喝喝,还有一些猫猫狗狗的表情包,再要不然就是跟诉说思念。   就是很守规矩的亲密小情侣的对话。   张献琛对时间的把握很合理,等苏贽看得差不多了就带着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苏贽望向沉默体贴的张献琛,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猛然回头自己成渣男了。等医生检查完后,就急匆匆地离开去看下一位病人了,留下张献琛清清冷冷地立在一侧。   五年过去,长得愈发好看了。   其实也不能怪张献琛那么生气,他的亲生父母就是因为肇事司机酒驾才离世的,赔偿款一直在扯皮,所以亲戚都不愿意捡个半大小子回去养。   所以就撺掇把锅甩给苏贽,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让他把张献琛带走。   他挺无所谓地,顶多是添双筷子,如今回头看原来是给自己养媳妇啊……   “那个,献琛不好意思啊,我一定尽快想起来。”苏贽无地自容,环顾四周,“你刚才在削苹果,是要吃么?”   桌上的苹果被削了一半。   张献琛并不希望苏贽想起来,他走近在身后抱住苏贽,下颌落在男人肩头。鼻息间满是血腥味和药水味,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低声道:“叔叔,我帮你擦擦身体怎么样?”   苏贽哪舍得让亲手操劳,笑道:“我自己来就好了,还有只手是好的。”   “可是叔叔,你说了我是你的男朋友,身为伴侣就应该照顾好另一方啊。”   “……那辛苦献琛了。”苏贽的余光里瞥见那只玉白修长的手,心里莫名慌乱一拍,张献琛真是哪哪都是艺术品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   病房的洗浴间里一应俱全。   苏贽在张献琛的帮助下脱得只剩底裤,上身精赤结实,充分彰显着男性特征的俊朗。藏在衣下的胸肌饱满有弹性,腹肌沟壑分明,两条腿修长有力。   张献琛并不客气地在他胸口捻了下,惊得苏贽想要躲开。   “你干嘛。”   “我是叔叔的男朋友,不能摸么。”张献琛理直气壮地反问。   听这语气,仿佛他们之间经常这样亲密,苏贽见张献琛又想要生气,赶忙靠过去笑道:“当然可以,就是你下次告诉我再动手,不然我不太适应……”   张献琛眼珠一转,笑着勾住苏贽内裤的边缘:“好了叔叔,快点洗澡吧,那么大反应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   苏贽进退两难,对上张献琛浅色的眸子,眼一闭心一横脱了个赤条条。怕什么,他俩都是男男朋友了,而且自己还是个做攻的,没什么可害羞避讳的。   “叔叔真可爱。”   啊?   苏贽怎么听这话都不像夸他本身,夸他最多的是帅气和俊朗,至少那些小零还是挺喜欢他的,勉强也能和天菜沾点边儿。   睁开眼就看到张献琛在跟他那里打招呼,眉眼弯弯再次说了一遍:“好久不见啊小叔叔。”   “……献琛,你别闹了。”苏贽莫名发毛,感觉和张献琛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见他神情温和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   张献琛哦了声,摘下莲蓬头调试水温,差不多了就帮苏贽冲洗。   温热的水从在身上带去污秽,这对一个在病床上躺了三天的青年来说不要太舒服,苏贽觉着有张献琛这么个男朋友挺好的,以后肯定得对孩子好点儿。   等到洗完了,张献琛拿来浴巾帮他擦身体。   苏贽注意到张献琛的衣服湿了一半,同样关心道:“要不你也洗一下吧,正好换衣服。”   张献琛摇了摇头,被水汽打湿的发丝黏在脸上,湿漉漉的手拉住他的腕子。他向苏贽逼近一步,期待的望着:“叔叔帮帮我好不好?”   苏贽脸上一热,不敢和他对视。   同样身为男人,他可太明白张献琛现在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了,但少年你是不是太重欲了。要是用传统的体位,张献琛肯定爽不了,但要是解解馋……也不是不可以。   他干咳一声,忍不住劝道:“献琛,你再等几天好不好,等我这只手能动了再做。”   “可是叔叔,我想了。”张献琛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眼眸在没开灯的浴室里灼灼有亮。   苏贽也乐得惯着他,披着浴巾红着脸道:“那我出去等你,你慢慢弄。”   张献琛深知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他拉住苏贽的手,撒娇似的摇一摇:“我不做到最后,但叔叔帮我弄些别的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   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苏贽就不会拒绝他。   张献琛弯起眼睛笑了下,拉过苏贽,凑近用舌撬开他的唇,他想先体会一下深吻是什么感受。苏贽的吻技比他好得多,察觉出孩子会的不多后,就主动张开嘴领着他如何寻找口腔中的敏感点。   几下挑逗,就让漂亮的青年紧紧抱住他了。   “学的挺快啊。”苏贽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在张献琛的发顶揉了把,“除了接吻你还想弄什么?”   张献琛的视线再次落在被他啃得泛红的唇:“我想叔叔用这里帮我。”   “哪里?”苏贽有点懵,眨眨眼还在状态外。   张献琛湿冷的手描摹着他的唇,接着手指插入苏贽的口腔,目光幽深满是欲念,声音低哑:“我想让叔叔用这里帮我。”    第129章   苏贽的腮肉被顶出形状, 温润的眼眸有些愠怒了,推了推张献琛的手腕。纹丝未动,漂亮的青年低头凑近, 用湿热的舌尖一下下舔吻着他的唇, 压低声音央求着他帮忙纾解。   叔叔的吻技很好, 是不是在别的方面技术也很好。   张献琛眼睫湿漉漉地仰着苏贽,白皙的面庞还残留着刚刚哭泣的粉红,牛仔裤的布料摩擦在苏贽的大腿上。他像是只春意盎然的猫,用尽一切手段去勾引自己的爱人,他不信苏贽不动心。   “叔叔, 你不爱我了么。”   “叔叔,你对不起我。”   “……你连这都不愿意为我做, 是不是去找别的人才出的车祸?”   “献琛你别这样乱猜,不可能。”苏贽神情空白,他努力回忆到底是什么让张献琛成了这幅样子,想的头疼也想不起来。   从小张献琛就很乖,很黏他, 很优秀。   他究竟得畜牲到什么程度才会对张献琛下手,才会把那么好的孩子逼成这幅疑神疑鬼地样子,不应该啊……他自认对受方都很好,好聚好散, 更何况自己养大的孩子,不得疼得要星星不给月亮啊。   张献琛舔了他的喉结,拉着他的手臂催促道:“叔叔, 你帮我一次,我就不怀疑你了好不好。”   小小的热气扑上来,苏贽动了动耳朵, 垂眸望着张献琛那里。他有些踟蹰,不大能克服的了心理防线,这太荒诞了。   张献琛不满他的沉默,冷笑一声,动作利落的单膝跪下仰着苏贽。   苏贽吓得连忙去拉他,磕绊道:“你快点起来,地上凉。”   “我帮叔叔一次,叔叔也帮我一次,我们等价交换总可以吧。”张献琛说的决绝,眼里含着眼泪,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苏贽惹哭了。   正常的伴侣之间哪会分的那么清楚。   苏贽不是傻子,从张献琛的话里能觉察出自己伤了他的心,要是再义正言辞的拒绝就是逃避责任。事情到这一步,张献琛肯定是他招惹的没跑了,而且两人大概也已经做到了最后……   他蹲下帮张献琛擦着眼泪,耐心地轻声道:“地上凉,回床上我来弄好不好?”   年轻人有那方面的想法很正常。   张献琛吸了吸鼻子,垂着眼睫问道:“你别骗我了叔叔。”   “我骗你干嘛。”苏贽揩着他眼角的水痕,主动亲了亲张献琛的唇,“我刚醒,就是有些接受……有些惊讶,既然我是献琛的男朋友,就肯定不会不负责。”   张献琛被他半搂半拽的拉起来,喉间泄出一声呜咽。   苏贽听得良心有点痛,更得对孩子好点了:“好了好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又哄了几句,苏贽就让张献琛冲一下就过去,他在外面等着。   洗浴室的门一关上,张献琛脸上期期艾艾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轻快和欢喜,他没想到苏贽会那么轻易地同意。   他睨了眼自己身下,哼笑着冲洗着身体。   第一次,他想给苏贽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   高考完之后他就立马向苏贽表白了,之前苏贽一直在默许他的暗示行为,让搂让抱,关心着他所有的事情。结果苏贽居然拒绝他了,振振有词地说他以后的路还长,肯定会遇到更好的男生。   ——献琛,我是你叔叔,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比我强,你多接触接触就能明白了。   所以呢。   他们都不是苏贽,张献琛要的不是这些阿猫阿狗。   张献琛觉着自己的喜欢没那么廉价,不至于随便哪个人就能取代苏贽,而且如果苏贽真满大街都是,那给他一个啊。   吵了一次后苏贽就把他拉黑了,是过年时走亲访友才见面的,他主动向苏贽认了错,苏贽才原谅他,说长大懂事了就好,还和他分享男朋友的照片。   丑死了!   张献琛想不通苏贽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自己到底差哪了,但他只有苏贽一个亲人了。为了让苏贽开心,他不得不忍着恶心和郭恒见面。他叔叔人好,一旦确立了关系就会负责到底,凭什么不能是他。   只会一哭二闹的东西有什么好。   他将水温调成凉的,这才降下翻沸的心火,他委实是不甘心。   但这法子似乎还挺好用,只是掉几滴眼泪就能让苏贽心甘情愿的用唇舌伺候,裹着纱布的脑袋起伏着。   用居高临下地角度来看,苏贽水亮乌黑的眼睛温柔地仰着他,专心注意着张献琛的神情变化——清隽昳丽,微微蹙起的眉头,浓密纤长的睫毛紧闭着颤抖,抿着唇一言不发。   清清冷冷的。   苏贽觉着占了大便宜,在张献琛拢住自己手背时,主动翻过来握住他的手。   张献琛垂眸望他,苏贽并没有比他大多少,甚至还挺年轻的。好像苏贽也只是比他大个十一岁而已,正值壮年,远远谈不上年老色衰。   只是他的称呼为苏贽长了辈分。   兴许他可以给苏贽换个称呼,像那些恩爱夫妻一样调笑亲爱的?还是学着同龄人那样称伴侣为宝宝?……真难想,总得给苏贽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倘若平等了就不方便他撒娇继续骗人了。   张献琛不认为他现在的行为有问题。   既然路边的阿猫阿狗都能骗到苏贽的爱,那他为什么不可以,而且再怎么样他都比外面的人多几分真心。   爱情这东西压根就是骗傻子的。   思索着,忽然苏贽推了下张献琛的腿,难受的要起开。张献琛了然他是呼吸困难了,按住苏贽的肩头,压细声音:“叔叔,还差那么多呢,我想要全部。”   苏贽不可置信地几番抬眼,最终只得认命,低下头不再希望张献琛能体谅他了。   唉,没事的。   就是可能是种错觉把,他感觉张献琛好像比自己还大,和青年貌若天仙的美艳长相不同,那里真是……得亏张献琛不是做攻的,不然和他在一起的受方要吃苦了,绝对是能在小腹看到形状的尺寸。   嘴角火辣辣的疼。   等到张献琛把他松开后,苏贽跪着原地一阵阵干呕,他来不及吐就全滑下去了。   “叔叔,你没事吧。”   苏贽闻声抬头,甩了甩脑袋才勉强清醒一些,哑着嗓嗯了声。   张献琛笑了下,抬腿踢了踢苏贽的膝盖:“叔叔,你对我有想法了。”   “废话。”苏贽受不了他这种侮辱性的动作,他并不是多喜欢猎奇xp的,甚至是提到就生理性的抗拒,“别闹了,拉我起来,我头又晕了。”   张献琛很听话,边扶他起来边柔声道:“好的叔叔。”   “叔叔好像很喜欢我。”   苏贽无奈地看他一眼:“我不喜欢你,我喜欢谁。”   张献琛抓着他的下颌,笑着央求道:“叔叔张开嘴让我看看嘛。”   苏贽没有动,他觉着眼前的青年有些陌生了,挺强势的……他这次用力推开张献琛的手,语气中有些认真:“我想漱口。”   张献琛一愣,这语气真熟悉。   就和苏贽知道他心意时一样冷硬。   他默着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苏贽,看着男人一点点喝下去。医生说是一定程度的脑损伤,失忆的话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还有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   总之是不能强求苏贽想起来那段记忆。   张献琛也不会闲着没事找不痛快,他有自己的规划,既然苏贽那位好男朋友已经分了,那他就在这期间把事情做实。就算未来苏贽恢复记忆了,也不会翻脸和他闹翻的,苏贽也很珍惜他们的关系。   细说起来他和苏贽是一样的出身。   苏贽是他不知道哪门子远房亲戚,看他可怜才收养他的,少年时他就不止一次的问苏贽愿意在一群七姑八姨里带他走的愿意——因为他们很像。   张献琛是孤儿之前,也有个挺惨的开局。   他爸是个长得好看的画画的,三张素描就把他妈骗走当女友了,奉子成婚最后日子过得狗屁不是。俩人没有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个孽种,他们怕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有了矛盾只能拿张献琛撒气。   被苏贽带走之后,他有些庆幸这两个人死了。他俩死了,他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活着了。   真好!   张献琛将病房里重新收拾一遍,削了一半的苹果丢掉,重新拿了一个出来继续削。他性格急躁,只能通过一些方式来静心,比如说挑战削苹果皮中间不间断。   苏贽静静地望着他,在张献琛削完完整一个后夸了一句,换来了一个笑脸。   “叔叔要吃苹果么?”张献琛不等他回答,自己回答道,“吃吧,我去切一下。”   苏贽正想压一压味儿呢,感觉张献琛很久没有发泄了,所以很浓重。即使他喝了一杯水都白搭……不得不感慨一句,长大的献琛还挺有眼力见,漂亮贤惠懂事。   但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舍不得自家孩子忙。   等张献琛切好端过来后,他边拿刀边问:“献琛,你变得那么懂事,是不是我这些年对你不好?”   张献琛没有递给他,自己拿着刀插着苹果送到他唇边:“叔叔张嘴。”静了一阵,“没关系的,只要我喜欢叔叔就够了。”   说完,他像是无可奈何的难以诉说。   苏贽颇为心塞,吃到嘴里的苹果都变苦了,不至于吧。他这些年干了多糟心地事儿才把张献琛逼成着模样,他看着低眉顺眼的青年,语气认真道:“献琛,等我身体好了之后一定对你好。”   张献琛笑了下,又喂了他一口:“我相信叔叔。”    第130章   醒来后第三天, 苏贽就在医院待不下去了,平时走南闯北没有一天闲下来的人陡然被关在二十平的小房间里,多少是觉得委屈, 躺的骨头缝里发痒。   张献琛和医生聊一聊, 得到了可以回家的医嘱才松口。   推门就看到苏贽吊着只胳膊把衣服收拾好了, 勤劳能干,一点都不想在这儿豪华监狱里待着了。   张献琛顺着他的话,办完退院手续就开车带他离开,回苏贽在这里新买的房子。一般基层的新闻工作者薪资挺低的,但苏贽那会儿忙着养孩子, 劲头大的哪都敢去,再浑的水也架不住苏贽这个金子发光, 让他熬出头了。   在市中心全款买了个平层,小情人在这住的很开心。   连张献琛都没来过几次,每次来找苏贽,都是郭恒那个狐狸精开门,话里话外赶他走。   当年苏贽生气并不是较真, 搬来新家后还是让张献琛录了指纹,表示他有要麻烦自己的都可以上门直接找他。年轻气盛说的话当不了真,而且单是看脸,张献琛往那一站就能引来一堆狂蜂浪蝶。   前两天张献琛来帮苏贽拿衣服的时候, 看到了屋里的惨状。   屋里显然还是准备庆祝苏贽生日的,但大理石茶几被踹得歪斜,沙发上扔着半块发霉的蛋糕, 紫砂壶茶具被砸的粉碎。打扫卫生时,还从沙发下面翻出好几根杨树林的口红,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张献琛不相信那个瘦瘦弱弱的二椅子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把苏贽惹恼了只会卷铺盖滚蛋,稍微想一下就能回过味,大概肯定是苏贽真的生气把家里砸了。   他用余光看了眼苏贽,他叔叔正惊叹自己有能力呢。   苏贽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性格。   精神层次越高的人对感情越专一,不会把滥情这种肤浅的价值观当作谈资,更愿意和伴侣一起承担生活的风雨。欲望是人性,而克制是更高一层的驯服,新欢旧爱迎来送往,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鄙薄。   总之,苏贽要是真想找个伴儿,肯定是打着过一辈的念头。   张献琛在回来之前就请保洁员把关于郭恒的痕迹全都处理干净了,衣服也全都扔了,这会儿该是他重新回来的时候了。   苏贽特开心的在屋里逛了两圈,笑着看了看张献琛,他这辈子两大梦想都完成了——一个是有车有房,另一个就是找个可靠的爱人。   张献琛取下手腕上的皮筋,抬手将过长的发扎起来,两鬓略微松散。朦胧地掩着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耳垂上的小红痣在暗处熠熠生辉,雪白修长的颈子暴露在旁人的视线中。   他熟悉了这间房子的布局和物品的摆放,找来围裙系上。   接下来就是扮演一个体贴的温柔爱人了,只要再继续装个两三天,苏贽肯定会全然相信他的。   “献琛,你要做饭?”苏贽溜达过来。   张献琛不再冷脸,回过头羞涩笑道:“不知道叔叔喜欢什么,所以打算随便做点。”   “点外卖吧。”苏贽拉过他,“我在家还要你亲自下厨房,那我还回来干嘛——平时在外面出差,你在家等我已经够辛苦的了。”   张献琛摇摇头,继续胡说八道:“我在家等你的时候学了两个菜,正想等你回家露两手呢,结果你却掺和别人的事……”   他怨念的斜了苏贽一眼,又不高兴了。   确实是不高兴。   听苏贽的话来推断,在他离开后,属于他的待遇全都分毫不差的转给了郭恒。苏贽还真是薄情,原来对他和对狐狸精是一个待遇的,就是哄他玩罢了。   苏贽被念叨的快ptsd了,明白张献琛是关心自己,发誓保证再也不管别人了。   “那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苏贽无声叹息,走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不开心了,那么漂亮一张脸,皱下眉我都心疼。”   张献琛这才略微显出笑意,眯了眯眼娇矜道:“不够。”   苏贽愣了愣,意识到他是想再被多亲几下,听话的照做。   起初他内心还是有些抗拒地,但架不住苏贽动不动就要他亲一下哄一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样够了么?”   “叔叔觉着呢。”张献琛搂着苏贽的腰,上身前倾,单手撑在他身后的流理台,“叔叔快点好起来吧,别让我等着了,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说话时,他偏过头埋在苏贽的颈窝处,弱小可怜无助。   苏贽咽了咽喉咙,抿唇思索片刻:“你要是心急,现在也可以。”   只是得委屈张献琛自己动。   最近张献琛压在他身上一次,委实有些沉重,他要想单手把他抱起来根本不可能。张献琛只是看起来瘦,脱了衣服就能发现浑身的肌肉紧实有力,线条流畅。有些出乎预料啊。   “没事的叔叔,我可以等。”张献琛松开他,笑吟吟地去做饭。   要是他现在就动手,苏贽大概率会反抗吧,到时候扯着伤口就不好了。   多么懂事的爱人啊。   苏贽感动不已,巡视着自己辛苦小半辈子买下的房子,这不得写上他和张献琛的名啊。普通人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喜欢谁就对谁好,净捡些有用的就得了。   他打开电脑,打算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台里的事情乱七八糟,好听点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难听点说就是水浅王八多。好在人际变化不大,他场面话的应和几句,报了个平安。   有关系好的来问他,和男朋友关系怎么样了?   ——挺好的,做饭呢。   ——我去,那么贤惠啊。   ——那是必然,也不看看谁对象。(呲牙)   苏贽边回答边有些疑惑,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要面,好体面。不太可能对外官宣,头像是当时旅行拍的布达拉宫,微信名也是AAA.记者苏贽,一点私生活没有啊。   思索着,手机里打来了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苏哥,你没事吧。”   “挺好的,你是哪位?”苏贽皱了皱眉,这是他的私用手机。   “苏贽,你这样有意思么。”   苏贽对外人没那么好脾气,觉着可能是最近的诈骗升级了,开始演小剧场了。果断挂了,继续和同事聊天,但那边好像不死心,追着打了两个电话。   有点烦了。   他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买保险。”   “苏哥,我错了行么,这时候只有你能帮我。”   苏贽不可抑止地嫌弃,他那群朋友都是有事儿直说的,这位估摸着可能是从哪弄来电话号码借钱的老同学。现在大家都三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的,稍微带着点儿好过的人就得借点花花。   他不大想帮忙,和之前上学时的朋友也不多熟。   “你啥事儿直接说就行了,我没那么多耐心。”   “苏哥,我错了好不好,你原谅我。”   “啊?”   “怎么了叔叔?”张献琛听到外面的动静,见苏贽处理工作就没过去打扰,但看到他的有些烦了才上前关心。   苏贽把手机递给他看了眼:“不认识,估计是老同学借钱吧。”   只要不乱生孩子,这年纪的人多少都会有点积蓄,他当时又坦率表示自己是个同性恋,能找到他也很正常了。   张献琛接过来问了句谁,交谈两句就意识到是那位前男友了,直接挂断拉黑了。   “叔叔,你怎么还穿着医院来的衣服啊,要不换一身吧。”   苏贽尴尬一笑:“这不是残了么。”   张献琛拉他起来,把手机放到一边,笑道:“我帮叔叔换啊,都怪我太疏忽了。”   “别这么说自己。”苏贽略微正色,不好意思道,“本来该是我照顾你的,结果现在颠倒过来了……你最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么,我帮你买。”   “苏贽!”张献琛愠怒地叫了他一声。   苏贽回过味,好像确实不太对劲嗷,跟包养了小情人似的。心虚地错开目光:“我这不是太喜欢你了么,爱在哪里,钱就在哪里。”   如此朴实无华。   张献琛算是明白苏贽那些大额流水花在哪里了,冷笑一声:“我要的是你的人。”   “错了献琛,下次我肯定不这样了。”苏贽跟在他身后,为自己找补地解释,“你有什么愿望是我可以帮你实现的也行,我一定努力去做。”   张献琛脚步顿了下,回过头看向苏贽,奇怪地笑了下:“有是有,只是怕叔叔不同意。”   “不可能。”苏贽反驳道,“你只要不违法乱纪,只要我力所能及,我肯定帮你做到。”   张献琛笑而不语,岔开话题:“先换衣服吧。”   回到主卧里,床上的四件套都被他扔了换成新的,是他喜欢的黑色风格。晚上睡得足够安详,那些花花绿绿的床单被罩全都被他扔到小区的旧衣物回收了,现在他才是这个家另一位主人。   苏贽对屋里的睡衣还有些印象,单手拉开衣橱的门:“换个睡袍怎么样。”   对于情侣间还要保持些小情。趣的,要是连点暧昧勾引都没了,就是纯手拉手睡觉的好兄弟。   张献琛帮他摘下来:“叔叔穿什么都好看。”   “那是,我不穿都好看。”苏贽挺有信心的,他属于男女都认可的帅,干净清爽,“我这胸肌可不是白练的,还能挤出个沟呢。”   张献琛伸手在上面摸了摸,粲然一笑:“手感不错。”   “……嗯。”苏贽莫名觉着臊得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就这吧,中午吃什么,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张献琛没有回答,翻看着这个衣柜,尽量趁机记住苏贽的衣服。忽的视线一顿,衣服堆里看到个肉色的棍状物体,陡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两指夹着从衣下把它翻出来。   苏贽被惊得愣住:“献琛,你干嘛把它放在这里?”   张献琛也愣了一瞬,那狐狸精走了还不忘把自己老公带走,心里的厌恶更浓稠了。为了不让苏贽起疑,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来:“因为太思念叔叔了。”   艹。   “这样啊。”苏贽干巴巴道,“这个和我差不多大。”   张献琛无语地看他一眼,嫌弃地拎着扔进垃圾桶,走进盥洗室去洗手。苏贽跟过去观望,蹲在垃圾桶旁边端详,对张献琛的愧疚更加深了。   “献琛,你很想我?”   水声哗哗,张献琛冲洗着手上的泡沫,忍着反胃强颜欢笑:“是啊叔叔,怎么了。”   苏贽把它拾起来,撑着膝盖站起来,一脸坚定地大义凛然道:“以后我一定尽可能抽时间陪你,不会再让你独守空房了,还有就是……你要是今天实在想做,我一定陪你。”   张献琛嘴角抽搐。    第131章   客厅里。   “叔叔, 你把它放下行么。”张献琛看着专心研究假聚吧的苏贽,颇为无奈,“买来画稿子做参考的, 没用过。”   苏贽关掉投进了垃圾桶, 这多少是对他男人尊严的挑衅了, 他不至于三十出头的就阳。痿吧。这两天在医院躺的也确实没有举枪……该不会真的不行了吧,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   “献琛,今晚做么?”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张献琛的头发扎的松散,挽起袖子的小臂润白纤长,腕子上搭了串水晶。粉色和黑色接替衔接, 听说是旺爱情招桃花的,都是些怀春的小姑娘爱相信这东西, 没想到张献琛也迷信啊。   浅色的眸子转过来,弯起笑了下。   老实说张献琛也一时拿不准主意,该如何继续哄骗苏贽为爱做零,这应该不是掉几滴眼泪能解决的问题。   ——叔叔,你愿意坐上来自己动么?   这么说苏贽肯定会起疑。   张献琛拢了下一边的碎发, 温柔地摇了摇头,轻声婉拒道:“叔叔你还受着伤呢,我可以等叔叔伤好了。”   苏贽真的感动死了。   但下一句,张献琛就让他感动不起来了, 他依旧眉眼弯弯:“这期间我想叔叔用嘴帮我。”   “献琛……”苏贽惊得一愣。   张献琛微微蹙眉,像是没想到苏贽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他,垂下眼睫重新回了厨房。他做了道玉米排骨汤, 正好解腻养骨头,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苏贽考虑。   苏贽看着在一边忙碌的张献琛,心里很过意不去, 但又觉着对不起自己。   现在嗓子眼还疼呢。   他摸了摸喉咙,至今还能回忆起喉骨被顶起的窒息感,张献琛嘴上说的好听,但动作没有任何收敛。胡言乱语些有的没的,叔叔你含泪看我的样子真好看,叔叔算不算你另一个入口,叔叔你爱我么。   张献琛看起来美艳漂亮,那东西却长得……各长各的。   “叔叔,吃饭了。”张献琛端着小坛子出来,热气氤氲。   苏贽回过神,往沙发旁边挪了挪位置:“筷子呢。”   张献琛笑了下:“我喂叔叔啊。”   苏贽还是不想给他添麻烦,绕开茶几想去另一边到厨房拿筷子,右手骨折不妨碍他用左手。他离生活不能自理还远着呢。   张献琛起身挡在他身前,拉住他的手腕,眼神可怜:“叔叔,你就让我喂你嘛,小时候我生病都是叔叔照顾我,现在反过来怎么不可以了。”   他小时候动不动就生病,发烧38.2℃,是苏贽把药剂用水冲开,搂在怀里一勺勺喂进去的。喝一半洒一半,但苏贽也不会发脾气和他计较,弄完还耐心地收拾卫生。   怎么反过来不可以了。   张献琛撒娇地拉着他坐回来,莞尔笑道:“叔叔,你就让我照顾你一次嘛。”   “……嗯,行。”苏贽被他盯得脸有些红,尴尬地挠了挠,“你先吃吧,我不饿,等你吃饱了再管我就行。”   搁五年前,苏贽才二十八九,初恋是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娇气的。毕业时候因为选择不一样,被骂了一顿分了,之后就忙于看孩子和工作,风里来雨里去的更没时间精细点过活了。   苦日子过起来没有头。   不是在黑煤窑里当卧底,就是在传销组织里当卧底,好过点的话,就是在城中村跟小姐当卧底……苏贽十分相信,以自己的工作履历绝对可以胜任任何一个大众岗位,三百六十行他得干过二百五。   总之苏贽还是第一次碰到像张献琛这么体贴的。   太特么有福气了。   苏贽看着带着一次性套给排骨剔肉的白手,视线上移,落在张献琛娴静平和的眉眼,无声叹了口气。   喜欢上张献琛很正常,不喜欢才有问题啊。   “献琛,我们是怎么谈得?”   张献琛喂了他一口肉,笑道:“因为我喜欢叔叔啊,叔叔假正经,好在我不放弃。这样叔叔你才同意和我在一起试试,一试就是几年啊。”   这番话符合苏贽的风格。   苏贽看起来很难拿下,其实稍微对他好一些体贴一些,心里的天平就悄无声息地发生偏移。时间长了,习惯了他的存在,这就会成为苏贽认知中的爱上。   ——只把爱托付给可信任的人。   听完这几句,苏贽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归根到底这段“关系”还是张献琛吃亏。他比张献琛大十一岁,不由得生出一种亏欠,想要去弥补张献琛。   张献琛看他略作思索,眼神黯然,微不可查的笑了下。   “叔叔,吃饭吧,你别胡思乱想了。”   苏贽尴尬地哦了声,简直是被张献琛研究透了。张献琛用手拿着食物喂他,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让他有些羞赧,感觉跟喂小狗似的。   但张献琛不为所动。   他努力压下不该有的念头,专心咀嚼着,过了会儿再抬眼:“献琛……”   “叔叔你说。”张献琛笑着回答。   “献琛,你刚刚说的那个事情……”苏贽磕绊道,声音忽的减小,“你可以那样做,就是得轻点……”   张献琛似乎为难:“可是还差一点,我爱你,所以我想要全部。”   其实他是故意的,偏偏要刁难苏贽,他真是太喜欢苏贽濒临崩溃的样子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一汪水,涕泪横流,出于窒息的生理本能去推搡他的腰。却在听到他假模假样的撒娇后,颤抖着放弃挣扎。   他抚摸着苏贽的嘴角,凑近舔了舔:“这样还疼么叔叔。”   问询时的眼睛亮晶晶,让苏贽不忍心回答否定,嘴唇动了动:“……不疼了。”   “叔叔真乖。”   这一声是低沉的男声。   苏贽猛然看向他,似乎不敢相信张献琛能发出这么陌生的声音,献琛你是个大美人哎。不是难听,不正经点说就是太攻了,酥得他耳朵根子发痒。   不好意思,没夹住。   张献琛脸轻咳一声,脸颊泛着粉红,再开口恢复了平常的声调:“叔叔快吃吧,不然等会就凉了。”   “行行…”苏贽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等等,这和他自己拿着吃有什么区别?好像没有区别。   “献琛,你不用管我了,等下我洗手就好了。”苏贽觉着自己真是糊涂了,被美色迷惑,不该耽误张献琛吃饭的。   小孩不懂事,他也跟着不懂事么。   真是。   张献琛不满意地看他离开,薄唇抿成一条线,刚刚气氛挺好的。有怨气却又觉着苏贽率直的可爱,宽肩窄腰走起来劲劲儿的,不知道操起来……   他对苏贽的背影起反应了。   苏贽在厨房里逛一圈,拿了两瓶玻璃罐的酸奶,笑呵呵的:“小时候总怕你长不高,买些纯奶放在家里让你当水喝,现在还可以吭。”   “比叔叔高一些。”张献琛意味深长道。   “当然啊,我那会儿哪有你这条件。”苏贽把酸奶递给他,“帮我打开,我还是喜欢老家这的,比外面的香。”   张献琛拧开,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吸管:“崂山可乐也只有咱们这有。”   “你不是不喜欢喝么。”   张献琛看他一眼没说话,叼着吸管靠回沙发上,两条腿孩子气的盘坐着:“想出去玩了。”   苏贽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正色道:“献琛想去哪?”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他不想扫张献琛的兴致。   张献琛的日常和苏贽截然相反,一个是不着家,另一个就是不出门。   “想去栈桥了。”张献琛咬着吸管。   苏贽一下子就笑了:“早过看海鸥的时间了,五月份就剩淌浪水了,顶多捡俩海蛎子。”   “想吃炸蛎黄。”张献琛又道。   “行,我点外卖。”苏贽拿过手机,“等到了你少吃点,吃多了晚上就不用睡了。”   炸蛎黄是胶东那边的特色菜,外酥里嫩,金灿灿的,蘸着花椒盐吃鲜甜不腻。这玩意儿就是吃个鲜,一般都是自己家里去弄。   海蛎子就是生蚝,和大腰子齐名的全国驰名补药。   张献琛将吸管吸的呲呲响。   “……”苏贽较不过他,只能下单了,“你看看地址对不对。”   张献琛歪身看了看,顺势歪到苏贽怀里去了,清亮疏离的眼睛仰着男人。视线撞上的时候,让苏贽怵了下慌乱躲闪,是那种心惊胆战的漂亮,他只能欲盖弥彰地逃避侧脸。   张献琛身上有种香。   和苏贽接触过的圈子里的下位不一样,没有刺鼻的香水味,淡淡的很清新,像是初春时稍绽的花香。不仔细闻根本不注意不到,但侧过脸又感觉萦绕在鼻尖。   温凉的手摸上了苏贽的脸,苏贽顺着他的力道回头看。   张献琛与他眉骨相抵,笑着道:“叔叔,你的脸好烫啊。”   苏贽含糊应了声,他此时有些羞愧,有了蠢蠢欲动的念头。但张献琛的眼神太干净了,要是想到美貌的青年因为自己变得淫。乱肮脏,他有种把人糟蹋了的愧疚感。   不该这样的。   张献琛的手顺着男人的脸颊向下滑,脖颈喉结,锁骨直至胸膛。他虚拢着苏贽左侧的胸肌,弯着眼睫笑得乖巧可人:“叔叔,从小就没吃过奶。”   苏贽闭上眼睛,睫毛颤抖着:“那我也没有啊。”   “不一样的叔叔,你比我爸爸妈妈都好。”张献琛舔吻着苏贽的唇,把淡色的唇吮的红肿,舌尖试探着去撬开他的牙关,“他们生了我却虐待我,不像叔叔,从接我来的第一天就对我好。”   苏贽不愿意去评价这些事:“你别这样说他们。”   张献琛哼笑一声,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抚摸着苏贽小臂上的青筋:“有时我也在想,如果你不管我,是不是可以少很多事。”   “献琛。”苏贽不悦地睁开眼,“……我不会后悔我做过的任何决定。”   张献琛用鼻梁轻轻蹭了蹭他,古怪的笑起来:“我怕叔叔后悔嘛。”   苏贽想起过他说的安全感,前两天刚提到的,他对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可既然张献琛是他的爱人,他就有义务去帮他解决问题,让张献琛继续安心的待在自己身边。   他应该怎么做。   苏贽环住青年腰的手缓缓下移,对上张献琛疑惑地目光时才坚定下来,他喉结滚动:“献琛,你现在就可以做。”   张献琛转惊为笑,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叔叔。”   苏贽自嘲一把年纪了还瞎扭捏,又不是头一次,一开口就破音了:“你——你不就是想这样么,没什么真假的,你说了我是你男朋友。”   张献琛没想到苏贽那么开窍,激动捧着人家脸亲了好几口:“叔叔,咱们这样真好。”   苏贽低着头脸色烧红,闷声道:“你觉着好就行。”    第132章   苏贽这辈子都不想用嘴帮张献琛了。   张献琛帮他擦完嘴, 又慢条斯理地擦着鸟,注意到苏贽的视线后轻笑一声:“叔叔,你都给我弄湿了。”   苏贽欲盖弥彰地扭过脸, 漱过口了还残留一股麝香味, 想了想还是去盥洗室好好地刷一遍牙……怎么长得, 那么好看一小孩,他算是正常尺寸,张献琛绝对算天赋异禀了。   合着当初张献琛他爸骗他妈的时候,除了嘴甜还有居居大呗。   他刚刚不愿意评价张献琛的父母就是因为太难评了,俩人加一块没一个靠谱的, 他爸爱去文化局里吹牛逼,他妈就乐得在家当太太, 各有各吃饭的门道,都是人前光鲜就不管人后光腚的主。   苏贽和他们早出五服了,但兜里有俩钱,还是个搞同性恋的消息所有亲戚都知道。   几个大聪明长辈一盘算,让他个光棍看孩子正好可以解决养老问题, 而且孩子也有人养了。   一个字,绝。   ——诸位,我是个同性恋,你们不怕我对他下手么。   ——贽啊你这话说得, 老爷们爱玩是天性,大家都能理解你。   ——苏贽,不是二姑说你, 男的和男的怎么了,又弄不出来孩子。   家人们,你们比我想象的开放的多啊, 合着是嘴上封建行为开放呗。   “不是,我是同性恋。”苏贽无语地再次强调道。他们这番操作和把小姑娘交给中年大叔抚养有什么区别,这咋像都容易带坏小孩啊,稍有不慎就容易养歪啊。   但他们没有歧视他,也没有正眼看他。   七嘴八舌的把苏贽抚养张献琛的事情给拍板了,那年他二十一岁毕业,刚失恋和找到工作,家里多了个小屁孩。   “……艹。”   苏贽刷完牙洗了把脸,这世界真操蛋啊,他那会儿不努力工作真养不活一家人。虽然他家里就俩人。   大概张献琛愿意做受的原因就是主要是因为他吧,他挺顾忌受方身体的,后面终究不是用来性行为的地方。不然他也不觉着人家吃亏了,以至于他大学那个初恋蹬鼻子上脸……   每次爽完了就开始骂他,非得苏贽给他自己的生活费,他才乐呵的亲亲他。跟这位谈得时候,苏贽总觉着自己在花钱找鸭,不给钱就是白嫖。   跟张献琛一对比,张献琛就是天使!   问他为什么不分,因为他要是敢提分手,这位初恋就敢在学校里超级大声的编排苏贽,闹得人尽皆知他是个人渣。苏贽对别的都很宽容,就是不能让故意他在人前丢脸,恩爱的情侣就该相互维护啊。   在那位初恋看来,只有他甩了苏贽的份,苏贽这个老好人还不够格甩他。   现在想想就是亲近生出轻视。   苏贽在当前年龄的普通人里还挺优秀的,在市南买得起大平层,从医院回来的车值五十多个了。没有中年油腻,温柔体贴有情趣,在一些人眼里包容就成了窝囊的退让。   也挺无语的。   张献琛蔫蔫地走过来,从身后抱住苏贽,软绵绵道:“叔叔。”   “怎么了?”苏贽回过神,“大了还那么粘人。”   张献琛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偏过头和苏贽贴近,笑道:“真般配。”   苏贽禁不住乐了,哼笑着。   垂眼时他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痕,在中指上留着一圈浅色——他的工作少不了奔波,肤色重点很正常——这样说是不是他和张献琛有个对戒,怎么不带了。   他拉过张献琛的手看了看,端详着想看出痕迹,却一无所获。   “献琛,戒指呢。”   “叔叔想要的话,下午我们就去定做一个吧,最近甲方正好打款。”张献琛搂住他的腰,黏糊糊亲吻苏贽侧颈。   苏贽问道:“之前那个呢。”   张献琛眼神一定,片刻后编出了合适的理由:“因为叔叔你当时伤的太重了,医生不得不给你取下来,咱们当时走得急,忘了要回来了。”   “要是叔叔还想要之前那个,我这就去找医生取。”   当他感到医院时,苏贽手上并没有戒指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是苏贽自己摘的。配上他见到的屋里的场景,极有可能是苏贽和郭恒发生了冲突,闹分手了。   不然以苏贽的性格,不会闹到摘戒指的程度。   他覆上苏贽的手背,轻笑道:“叔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没什么特殊意义。咱们还是换个新的吧,象征着我们美好的新生活。”   苏贽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默着点点头。   艹,嗓子真疼。   张献琛又腻了他一会儿,等到送外卖的来了才从苏贽身边离开,打开后先喂苏贽一口。   等到吃完了之后,就又听到敲门声。   苏贽看向张献琛:“你朋友?”   “不可能。”张献琛微微冷脸,“我去看看。”   今天他才刚搬过来,玩的好的朋友还没等到他的官宣的消息,上哪门子过来。不过好像是快到了收水费物业费的时候吧,以前苏贽一直在外面,主要是张献琛去负责家里的这类开支。   他可听说了郭恒的一些事迹,包括但不限于让苏贽去养他,试图管苏贽的工资卡和去向,哪怕是出差也得二十四小时报备……苏贽也是好脾气,这玩意儿看一眼他都嫌烦,更别提搂着睡觉了。   一想起苏贽和这个贱人有过亲密,张献琛就有些吃醋,怨怼的看了眼苏贽的背影。   苏贽挺赶潮流的,家里的门锁用的都是指纹密码锁,正好解决了他忘性大不带钥匙出门的问题。   有时他回来的太晚了,给郭恒打电话开门,郭恒不是故意不听就在电话那头发疯。苏贽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旁边的酒店租一晚,有了密码锁才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家。   这人比他好哪里了?   张献琛正想开门,门却自己打开来,一个娇小的男生正要进来。   郭恒没想到张献琛在这儿,不由得一愣,也就这样一愣的功夫被推了出去。趔趄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张献琛回头交代几句,关上门出来了。   “张献琛,我找你叔叔,你别掺和我们之间的事情……”郭恒爬起来怒视着他,尖声尖气道。   他和张献琛可谓是积怨已久。   这人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不满意,看上去光风霁月般的形象,却异常粘他男朋友。和苏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养到成年就已经算苏贽心善了。   居然还掏钱让张献琛读大学,生活费学费全都让苏贽出。   差不多得了。   张献琛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大家都是男人,装什么柔弱不能自理。也就是他叔叔吃这套,看见郭恒今天化的妆更烦躁了。   “他是因为你出的车祸,你跑哪去了。”   郭恒一愣:“我都快三十了张献琛,你明白么,我得回去结婚啊。”   “……傻逼。”张献琛懒得理他,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滚回去,“你别来这里打扰我们,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我有事找苏贽。”   “你找他干嘛,好好陪你媳妇得了。”张献琛掐着后脖颈子把他拽到电梯门口,按下向下的按键。   郭恒扣着他的手指,奋力挣扎着。   临走前他和苏贽因为结婚的事情吵了一架,他是个男人,肯定要结婚的啊。不然没法和他爸妈交代,但他又实在舍不得苏贽对他的好,就提议婚后两人继续保持关系。   结果苏贽神经病似的突然和他吵了一架,还要动手。   论动手他绝对不是苏贽的对手,更不可能是张献琛的对手。苏贽对他还有些旧情,顶多是赶他走。但张献琛是真的下手没轻重,在苏贽面前就敢甩脸子吵架,骂他是勾引人的狐狸精没有一点顾忌。   “你让我跟你叔叔解释去,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张献琛才不管这么多呢,事实证明他和苏贽也挺般配的,而且苏贽也很开心。   “滚。”   “张献琛,我真有事找你叔叔,你识相点就被掺和我们的事情。”   张献琛低头在他耳边咬牙道:“你别逼我动手,现在我才是苏贽的男朋友。”说完,他便用力的将郭恒推进电梯里。   郭恒不甘心,回头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俩没分呢。”   他向张献琛展示着手上的戒指。   他来自某个山沟沟里,那边儿穷,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没见识好糊弄。回家后他就花了三万的彩礼把人家定下来了,回头生下孩子就算给他们双方父母有了交代。   这怎么就影响他和苏贽的感情了。   张献琛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了他的左手上,片刻后笑了下。危险的气场让郭恒稍稍放松,清了清嗓子拔高音量道:“所以我来找苏贽,你别掺和了。”   郭恒向外走,张献琛没有再拦他。   可等到电梯门关上,这边是一户一梯的构造,只有电梯里有监控。   张献琛拉住了他的手腕,不顾他的惨叫,强硬地把戒指撸了下来:“现在你可以滚了。”   郭恒疼得脸都白了,没有这么羞辱人的,他尖声叫道:“我要找苏贽,我跟了他四年肯定得要损失费,凭什么他说不谈就不谈了。”   张献琛环顾一圈,再次确定没有监控后就踹了上去,冷道:“你真有种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天底下好事儿都是你家的?”   郭恒疼得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无声抽搐:“啊……我,又不是我要结的,家里催我、我能怎么办……”   “我不信你单着,他们能把刀架在脖子上要杀了你。”张献琛嗤笑道。   郭恒两眼含泪,眼线都哭花了,声音都变成直男了:“我爸我妈就我一个儿子,他们养我不容易。”   张献琛真听笑了,揍他都嫌恶心:“差不多你就滚吧,好好做人必什么都强。”   “不行,我得找苏贽,他不能白睡我。”   “那我问你,苏贽银行卡里的大额流水是谁花的。”   “我跟他睡了。”郭恒理直气壮,“你上大学不也跟他要钱么,你没本事要不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艹,我真有事找苏贽。”   张献琛真无语了:“你找他干嘛。”   “我结婚房子差个首付。”   “……”张献琛受不了这玩意儿了,回屋去拿手机,临走前警告道:“敢进来我就揍你。”   郭恒不敢动,委屈巴巴的揉着肚子。   进门后苏贽正在换衣服,目前已经成功穿上了裤子,他想去外面看看怎么了。就看到张献琛一脸厌烦的进来了,还在里面锁了门,跟警察局打电话了。   苏贽走到门口的猫眼,就看到一个涕泪横流的彩妆男人扒着门口哭,不断地试验指纹。   呜呜哭着。   娘诶,怪吓人的。    第133章   张献琛报完警挂断电话, 拉着苏贽从门口离开:“来了个精神病,不用理。”   苏贽没跟他动,凝重的疑惑道:“但他哭得挺惨的。”   “我也可以哭。”张献琛怨怼道。   ……?   苏贽有些起疑, 他挣了挣张献琛的手, 张献琛没有松开。黑白分明的眼睛要哭不哭地望着他, 好像苏贽又委屈他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张献琛不想看到苏贽和前男友有交集。   别的不说,这几天住院的时候,需要家属签字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郭恒。结果这位总是挂断,还以为是小情侣之间闹冷战, 苏贽来和他讲道理呢。   没办法才找的张献琛。   都闹到这份上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张献琛应得的。   苏贽不是傻子, 他见过的人多了,张献琛眼下的神情显然是有事情瞒着他。大概率是和外面的彩妆男人有关系。   他的右臂吊着,左臂被张献琛拉住。   “……献琛,你松手。”苏贽轻声道,“外面的人是谁?”   张献琛坚持道:“就是个精神病。”   “献琛, 你说实话。”苏贽正色问道。   张献琛见他脸上没了笑模样,也同样冷了脸,在他看来苏贽失忆了就没必要为前男友负责。先前苏贽就处处维护郭恒,让他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了, 这让他不确定苏贽是不是生来就喜欢郭恒这一类型的。   他有些患得患失,担心苏贽一见到郭恒,就不愿意打破现在的平静了。   “他和你没关系。”张献琛摇了摇他的手臂, 眼神可怜,“叔叔,难道你不相信我么。”   苏贽有些犹豫, 思绪徘徊。   他对最近五年的记忆一无所知,所有的来源都是依靠张献琛口述,目前还没有告诉其他朋友。顶多是从三十四变成二十八,他早就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失忆这种小事儿没必要再大张旗鼓的宣扬了。   工作上他有做事留痕的习惯,处理起来并不费事。   最大的可能也是唯一的变化就是张献琛从他养的孩子变成身边的男友,而且这个身份还是张献琛自己坚称的。   倒不是不爱张献琛,就是心里谨慎惯了,见青年反应这么大,难免要起疑。   ——张献琛肯定有事情瞒着他。   苏贽行得正坐得直,又不会在外面招惹男男女女,难不成是张献琛背着自己招惹的?   嫌他老了?   想到这里苏贽一时不忿,却也无可奈何,语气下沉:“你把手松开,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跟我解释一下外面的人。”   想想也说得过去,张献琛那副精力旺盛的样子,再加上自己总是不在家,有外遇很正常。他没必要和小孩一般见识,要是那人真是张献琛的男友、床伴一类的,那就抽身离开就行了。   张献琛松开手,见苏贽往卧室走。   他没反应过来,追问道:“叔叔,你干嘛去。”   苏贽抵触他的明知故问,三十多岁了又不好说自己吃醋,勉强地挤出一抹笑:“我不参与你们小孩之间的事情,早点弄完结束。”   张献琛脑瓜子灵,愣了下就明白苏贽把自己的前男友当成他的了,笑着走过去抱住他:“叔叔,我和他真没关系,我从始至终都喜欢你。”   苏贽没有说话,偏过脸看了他一眼,语气才稍稍缓和:“你先去弄吧,我相信你。”   要怪就怪张献琛这张脸长得太漂亮了,往那一站就是勾引。   张献琛不放心,乖巧地讨好亲吻着苏贽的脸颊和耳垂,手臂环住叔叔的腰身,不老实的摩挲着裸露的肌肤。他闭目将下颌落在苏贽肩膀上,指隙撩拨着:“叔叔,别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苏贽咽了咽喉咙,垂眸看着张献琛作祟的手,起了男人都有的欲念。   想起门外还有人在敲门,他故作清冷道:“你先把你的事情解决了。”   都闹到报警的份上了,应该是和张献琛关系不大。   他对张献琛和别人有些不同的滤镜,属于是家长的偏心。张献琛从小就是听话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和外面的人不清不楚,肯定是外面的人见张献琛好看起了歹心……张献琛在上学时就收到过一抽屉的情书,有些偏激的追求者很正常。   张献琛贴近苏贽的后腰,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再次强调道:“叔叔,你别怀疑我。”   苏贽脸上一热,含糊道:“知道了,等警察来了你和人家说清楚,别跟着了。”   “嗯。”张献琛在苏贽侧颈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圈齿痕,“叔叔,你有反应了。”   苏贽用手肘抵开他:“因为我是个正常男人。”   “那叔叔今晚愿意和我做么?”张献琛撒娇问道。   苏贽动摇了:“……可我的手不方便。”   张献琛笑道:“叔叔只管享受就好了,剩下的都交给我。”   妈的,他是真没想到郭恒还会腆着脸回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他不确定苏贽是不是喜欢这一类型,之前他在大学毕业册里翻到过苏贽初恋的照片,不能说毫不相干吧只能说一模一样。   苏贽就是喜欢看起来温柔娇小那一挂的。   张献琛自知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和这两个词儿毫不相干,只是单出了美貌啊。   他拢着苏贽的胸肌抓了把,结实饱满。   胸肌只有在用力的时候才是硬的。这证明苏贽并不抵触他的触碰,换言之就是默许他去碰自己的身体,真是惯孩子没边儿了。   “叔叔,我真是太爱你了。”   苏贽听得不好意思,逃避道:“献琛,你松开些……”   “好的老公。”张献琛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掌心里的胸肌硬了。   哈哈真可爱。   直到警察来敲门,张献琛才松开被亲的情迷意乱的叔叔,那卫生纸擦着手上的污秽去开门,纸团被随手扔进垃圾桶。   两个警察一看到张献琛就愣了下,这位显然比外面的那个小矮子赏心悦目,但意识到不能这样看同性,沉了沉声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谁报的警?”   郭恒从一旁挤进来:“他拦着我男朋友,不让我们见面。”   “……”   “……”   张献琛明显能感受到警察同志的抵触,他们这边并没有那么开放,对同性群体都有些偏见。而郭恒这身打扮就坐实了偏见。   他清了下嗓,无奈笑道:“他有精神病,纠缠我们家很久了。”   精神病是个很好的诬告词。   郭恒说话带着老家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再加上情绪激动。两个警察觉着得带他去做笔录,得警告一下别扰乱公共安全,降低他们城市的犯罪率才是重点。   这一坎就是个不安全分子啊。   郭恒听着他们仨交谈,立刻害怕了,不想闹到老家去。   要是让他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或者岳父岳母知道这件事,他骗婚的事情就落个空了。而且他那位大舅哥是当兵的,就这一个妹妹护的跟眼珠子一样,为了供妹妹上学才去参军入伍的。   他这次来找苏贽,确实是因为房子。   他知道这间房子是写的苏贽的名儿,他跟了苏贽四年,男女之间有夫妻共同财产。现在不是倡导男女平等么,他和女的差不多,至少也得分到一半啊。   他心善,他不跟苏贽要那么多。   只要苏贽愿意出钱让他在市南落脚,给个几十万的首付就行了。   这样既可以和小青梅结婚生子,又不耽误苏贽帮他在工作上的升迁。如果他和苏贽闹掰了,领导肯定会在工作上给他使绊子,大概率还会回到穷善恶水的老家。   苏贽很容易心软,只要他们见上一面,苏贽肯定会原谅他。   “……张献琛,我错了行不行,我不打扰你们了。”郭恒改口道。   张献琛和警察们互相看了看,其实大家都不想和郭恒有太多的交集。   警察这份职业接触的人也不少,对同性恋这个群体的负面新闻了解的更多,配上郭恒的穿搭,看一眼都怕染上性病。   刻板印象是经验的总结,所以不是很想接手这个烂摊子。   最后把郭恒口头教育一番就散场了。   屋里霎时间安静下来了。   张献琛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但凡苏贽对那位凶一点,就不会闹出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事情了。太欺负人了。他撸起袖子,把客厅的垃圾都收拾了,餐盘放进洗碗机里。   看得出苏贽是真想和郭恒过下去,心疼人家做家务,家务全都交给机器人做。   叔叔真偏心。   他不确定苏贽隔着门听进去多少,一般人都想象不出郭恒能一开口就那么炸裂,谈吐也不像个受过教育的。   要是说张献琛刁蛮难缠,这位就是个泼妇级别的,呜呜喳喳吵得耳朵疼。   推开卧室的门,他看到苏贽正在拿着平板处理工作,带着有线耳机。注意到张献琛进门口,还比了个噤声压言的手势。   张献琛骤然放松地笑了,运气好的时候老天爷都帮他,只要苏贽乖乖被骗就好了。   他过去拿床头的马克杯,打算接着扮演贤惠体贴的爱人。   苏贽看他关上门,摘下一只耳机叹了口气。   语音电话那头,孙慧敏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苏贽的恋爱史,怒骂他的前男友是个招人嫌的贱人,现在终于分手了真是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那献琛呢。”   孙慧敏话语一顿,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不是你的亲亲好大侄儿么?”   “我没和他在一块?”   “……昂。”孙慧敏真蒙了,她只见过几次张献琛,就记着长得好看了,“你该不会对人家下手了吧。”   苏贽正想否认,就听到张献琛推门而入,笑着端了杯热水。    第134章   “叔叔?”张献琛捕捉到苏贽脸上的慌乱, 坐到床沿关心道,“是哪里不舒服么?”   苏贽正处于茫然之中,张献琛不是他的男朋友, 郭恒才是……谁是郭恒, 他犹豫地望了眼张献琛, 大概率这孩子从开始就在骗他的。   他和孙慧敏是多年的老朋友,gay和拉子之间是有纯友谊的。   孙慧敏把这五年的事儿快速地讲了一下,就是苏贽帮扶贫困男友在本市立足的慈善事情,然后男友一直在挑唆苏贽与朋友之间的关系,弄得大家都很讨厌他。至于张献琛, 苏贽提到的并不多,甚至有些苦恼?……   “苏贽, 你咋了,哑巴了?”   “老苏?”   苏贽一时有些恶心,回想一下这些天和张献琛做的亲密的事情。被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张献琛还要和他用嘴做,那接下来呢。   万幸没有做到最后, 他和张献琛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张献琛见他脸色不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笑着:“叔叔别工作了,医生都说了要好好休息, 这样才有助于你想起我们之间的记忆啊。”   他摘下苏贽的耳机。   苏贽偏头躲开,愠怒地看向张献琛,这孩子怎么长成这样了。   张献琛视线一顿, 面上神情没有改变,依旧笑着:“叔叔,你在和我生气么,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他强硬地拿过苏贽手里平板。   这种应该算是私人物品了,张献琛并不知道密码,而孙慧敏在听出不对劲之后就是立刻挂断了。所以打开后只是锁屏的壁纸,张献琛再次看了苏贽一眼,粲然笑着。   苏贽有些生气了,张献琛再胡闹也不能这样欺骗他。   “叔叔,把它打开。”   “你在和谁说话?”苏贽端起长辈的语气,不为所动。   张献琛反应过来其中肯定有瞒着他的,看似轻柔实则强制地拽着苏贽的手往平板上放,他看起来清瘦力气却大得惊人。   长睫垂覆着淡色的眼眸,轻声怨道:“叔叔不是说最爱我了么,难道只是口头说说?我只是想看看叔叔和谁联系,叔叔是在做贼心虚?”   苏贽攥着手不情愿。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能让张献琛看到孙慧敏,不该让他们之间牵连无辜地第三人。   “叔叔,你非要惹我不开心么。”   “不是献琛,你为什么非要查我的平板……”苏贽和他较着劲儿,目光不悦。   张献琛说的坦然,一脸受伤的样子:“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   是么?   并不是。   比起张献琛,苏贽此时此刻更相信孙慧敏,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不会去东食西宿。根本就不可能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去和张献琛又过多的感情纠纷,张献琛肯定是骗他了!   张献琛被他闹得有些不开心,但苏贽总有睡着的时候,大不了称苏贽睡着的时候偷偷看就好了。想到这里,他松开了手,撒娇地靠在苏贽的肩膀上。   苏贽被突然地温热弄得不适应。   按照往常和前男友的路数,肯定会大吵一架闹冷战,但张献琛总是会冷不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去。   张献琛扳着他的脸亲吻,眼尾的睫毛随着弯起眼眸交织在一起,妩媚可爱。   苏贽向侧脸躲开却被压得死死的,耳边是青年委屈地控诉:“叔叔,你想躲着我了,你对我好些吧。”   “我对你还不够好么?”   “不够。”张献琛抚摸着他的胸口,亲吻从脖颈沿着脊背下滑,“你没有像我爱你一般爱着我,叔叔,你瞒不过我的。”   苏贽打了个哆嗦,嗓子眼发紧,也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界点:“我不爱你就不会把你养那么大,也不会让你弄到我嘴里,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叔叔让我操一操吧。”   “你说什么?”苏贽怒目圆睁,低声警告道,“张献琛,趁我还没有生气就赶紧滚。”   张献琛的动作骤然一轻,语气有了丝哽咽,强装无事的问道:“叔叔,你真要赶我走么?”   委屈死了,好像这些天被欺骗的人是他一样。   苏贽不由得心软了,但随着张献琛进一步动作,态度也变得肃冷起来。掀开张献琛便要起身下床:“你不走那我走。”   张献琛不依不饶的扑倒他,双手撑在他的两侧,清浅的眸中倒映出苏贽恼怒地模样。他用指尖摩挲着苏贽的喉结,软骨在他的手下滚了滚,看得出苏贽在紧张,兴许也有些害怕。   “叔叔,你现在知道多少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献琛哼笑一声:“那太好了,我还是叔叔的男朋友。”   “刚刚叔叔不是想和我做么,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苏贽禁不住愣了,慌乱道:“献琛你还小,将来可以遇到更好的人……你没必要和我这么一个老男人呆在一块,你……你摸哪!”   张献琛将他穿了没一会儿的裤子有扒了下来,见苏贽要往后躲,双手卡着男人的腰胯将他拽了回来。他低头亲吻着苏贽的脸颊和喉结,手下撩拨着,另一只手压制着苏贽左手的手腕。   十五六的时候,他就确定了自己喜欢苏贽,但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他看过片,各种各样的都看过。   看着电脑里如动物般耸动交叠的身影,张献琛只觉着恶心没意思,准备抬头的老二也蔫蔫地下去了。可只要苏贽一个背影出现,他就能脑补出很多,叔叔的腰那么瘦屁股却很翘,胸肌很大摸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看来他爱的是全部的苏贽。   所以在得知苏贽的性取向和平常人不同时,张献琛的第一个反应是庆幸自己是个男生,兴许这样苏贽就会在成年后和自己谈个恋爱呢。   但苏贽只把他当孩子……   张献琛不甘心了那么多年,好容易到了手,怎么可能再放开。   苏贽胸口作疼,英挺的眉皱在一起,爆粗口骂道:“张献琛,你他妈没吃过奶啊,我是个男的。”   张献琛没有回答。   苏贽努力弓起身去喊他,让张献琛清醒一些,他是张献琛的叔叔不是他的妈。维持着现在的动作,他连去把张献琛踹开都做不到,只能躺平任由他戏弄。   他有些火大了。   他和前男友做的时候,所有的亲密举动都是双方乐意的,哪有张献琛这么侮辱人的。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像是孙慧敏家的奶猫啃人手指的力度,但这个位置太奇怪了。   “献琛,你起来,再这样我就生气了。”苏贽再开口时的声音哑的满是情。欲。   张献琛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似乎是不相信苏贽会真的和他生气,又或者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他循着记忆力地学习去让苏贽快乐。   他松开了苏贽那只手,凑过去舔吻着苏贽的耳朵,说些不可告人的情话和喘息。他知道苏贽会对男人有欲望,而他又那么漂亮,他不想苏贽能做到无动于衷。   细嫩湿冷的掌心蜷起。   苏贽缓缓闭上了眼睛,偏过头逃避一字不漏灌入耳中的情话,他真的火大。要不是被抓着,他肯定要教育张献琛一顿,真是没大没小惯了。   张献琛惊异地呀了一声,撑着从他怀里爬起来。   苏贽脸色潮红眼神迷离,听到他的惊呼后,还是打算给他去找纸来擦擦手。   “叔叔别动。”张献琛按住他。   苏贽晕晕乎乎的,眨眨眼缓过神,长辈的姿态里掺杂着欢愉的慵懒,似乎没刚刚那么气愤了。黑色沉寂的眼睛里含着水,等待着张献琛的下文……目前来看,苏贽还是要做攻等着张献琛上来的。   张献琛下一个动作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苏贽不知所措的愣住,疼痛使他喃喃道:“献琛,你在干什么……”   “叔叔不是第一次了,应该比我清楚。”张献琛拈酸幽怨道。他比苏贽小太多了,所以又比旁人晚太多,他嫉妒苏贽的前男友们。   苏贽怒吼道:“张献琛,你给我滚!…操……”   这是他第一次跟张献琛说重话。   “叔叔,你别想你的前男友了,他们都不如我爱你。我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和爱人。”张献琛软着语气安抚他,希望能缓解苏贽的痛苦。   “我他妈让你滚,你听不懂啊。”苏贽眼角湿润,他很伤心觉着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张献琛不依不饶地重复着情话,压在苏贽身上挑拨,亲昵地用鼻梁蹭着他的脸颊:“叔叔,你为什么不愿意正眼看我,是因为我还不够漂亮,还是因为我对你不够体贴?”   苏贽疼得眼前发黑,牙根痒痒想狠狠咬张献琛一口,心里又舍不得。只能用手臂遮住上半张脸,放缓呼吸去适应不太正常的张献琛。   “……你真是和你爸你妈一样。”   这是苏贽有些崩溃,想出的最怨毒的话。   张献琛脸色霎时间白了,他只是喜欢苏贽,排了那么多年的队终于轮到自己了。凭什么别人的随便地敷衍就能得到苏贽的偏爱,他的真心却不被正视,努力向苏贽表白却要被骂。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恶心。   苏贽在听闻他的遭遇后是心疼他,原以为会一直心疼他,结果还是和那些人一样芥蒂他的过去。   张献琛的眼睛酸涩,红了一圈,眨眨眼努力把泪水往回憋。   “叔叔,我…很爱你。”   苏贽回应的话早已断断续续,他看不到身体张献琛的动作而发生的变化,但放弃了反抗。只能等张献琛结束了再做回应,他瘸着一个胳膊,还有点脑震荡,跟张献琛争执完全是硬碰硬啊。   张献琛含着他的嘴唇,专注于亲吻不再执着于苏贽的冷漠。    第135章   夜幕缓缓降临。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地平线侵蚀。   屋内的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薄沙窗帘透露着窗外亮起的建筑灯光,微弱的亮照在苏贽后背的汗上,闪烁着**的光泽。   俊朗的的男人没了力气, 随着张献琛的动作做出生理反应, 素来的体面是一点都不顾及了。浑身上下彻底湿透了, 往常熠熠生辉的眸子像死鱼般涣散无声,淡色的唇也被变得艳红肿胀。   张献琛抚摸着苏贽胸口的两排深深地牙印,笑了下揉了揉,立刻听到苏贽克制的低喘,挣扎着还不死心的要起来。   他死死压着苏贽, 在耳边控诉道:“叔叔,我爸我妈早死了, 你做我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苏贽的眼角沁出泪水,不知晓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张献琛变成这样,他当然是心疼张献琛的。可不能为了他去亵渎死者,那对男女不正常,这兴许也是张献琛不正常的根源……吧。   张献琛没得到回应, 露出个委屈地表情,搂着苏贽将他翻得面朝自己。   “叔叔,到底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苏贽被这陡然的变化搅得五脏六腑都翻转,眩晕的恶心让他想干呕, 眼泪顺着面颊不要钱的淌。把身上的张献琛弄得心里不舒服,到底是没经过事儿,愣住也跟着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苏贽颈窝一凉, 没有刺激后也慢慢回过神,恹恹地转过视线:“……怎么又哭了?”   他是晕的难受,便宜都让张献琛占了, 有什么可哭的。   张献琛一味地掉着眼泪,眼神幽怨。   苏贽是个男人,而且还是思想成熟的男人,根本就不可能像一些人似的,睡过了就决定这辈子是人家的了。他顶多会当成被狗咬了一口,养好了伤又跑出去招蜂引蝶了,才不会为他停留。   到底是他哪里不如苏贽的前男友们了,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能得到苏贽,他却不行。   过了今晚,苏贽肯定不会和他继续有来往,他马上需要失去叔叔了。想到这里,张献琛楔入,拥着叔叔倒数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在天亮之前苏贽还是他的。   张献琛的好日子是苏贽给的。   跟着他爸妈的那几年,他过得不能用惨来描述,用现在一句话说美貌单出是死局。他父母两个是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蠢货,早婚早育早离婚,生活过得鸡零狗碎。   张煜是个风流的不负责任的,奉子成婚后就在外面胡逼蛋侃,偶尔才回家睡一觉。这便把陈姝宁逼疯了,没钱没人却要自己带孩子——其实养张献琛挺省心的,安安静静有眼力见,为了妈妈开心主动去做家务。   那会儿他才四五岁,本来是上幼儿园接受教育的年纪,却要和一个疯女人在一块待着,连学都没上过。   反正张献琛挺怕陈姝宁的,这女的动不动就要掐死他,也是边哭边流泪说希望他不要怨妈妈。   挺怨的。   张献琛平等的讨厌父母中任何一位。   没多久他妈就走了,把他反锁关在家里半个月才回来一趟,留下食物又消失了。而他爸就像个精神病似的醉醺醺的敲门,得亏是他经常来,不然张献琛就有一次差点饿死家里。   用现在的视角看,他爸妈多少是跟故意遗弃沾点边。   ……这种日子一直撑到他九岁,不知道张煜从哪里弄来一辆车,给他解锁了幸福家庭的虚假成就。   张煜在前面开车,他坐在后车座里玩积木,陈姝宁在旁边笑着翻看地图,。   其实当时他还以为自己要和别的小孩一样有爸爸妈妈了,看似在玩实则悄悄观察他们,他很羡慕楼下的小朋友能同时牵着父母的手。如果等下停车了,他也想试一试,他又不是没有父母的。   张献琛并不是很讨厌他们,他只是讨厌一直在争吵打架的两人。   孩子一生下就爱爸爸妈妈,再怎么苛待,稍微给点甜头就能既往不咎。   然后他俩就出车祸了。   “陈姝宁,你看的什么路,这是走到哪了?”   “你什么语气,当着孩子的面我不想跟你吵。”   “什么叫我语气有问题,你他妈睁着俩眼喘气儿呢,我跟你说了去xx,你他妈那么大人了连个地图都不看?”   “你行你来,你要是真有种就该雇个司机,让他来开。上次我跟着王总去福建,全程都不用我操心,看看你没出息的样子。”   “你这幅嘴脸让大老板看见,他还愿意要你?”   “总比你这个窝囊废强,除了一张脸啥也不是。”   ……   张献琛至今都记得他俩互相戳短处的嘴脸,长得再好看吵起架来也难看,甚至开着车都要大打出手。他俩死的不怨,当时他想着自己跟他们一起死了也挺好,结果陈姝宁临死前把他拽到怀里护着了。   没死成。   再之后他就成了没人要的拖油瓶,肇事车不愿给赔偿如何如何的。   给不给的都无所谓,指望一个九岁的孩子自己去要赔偿,还不如指望他能平安长大呢。   但苏贽出现了。   “……献琛!”   苏贽疼得额头上迸起血管,伸一半想帮他擦眼泪的手也缩了回去,瘦窄的腰被两只手死死攥着。他的声音变了腔调,细哑破碎:“张献琛你……有什么可哭的……现在是我被你欺负啊……”   眼泪并不一定是被欺负的时候流。   张献琛不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屁话,他哭了他叔叔就会心疼,小时候的陈姝宁早就让他对眼泪免疫了。   要是掉几滴眼泪就能达到目的,那他哭瞎都可以。   “叔叔,我爸妈后悔把我生下来,你现在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苏贽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没多少力气了,湿红的眼睛含着泪怒视着他。他不想听到张献琛说这种话,都十几年过去了还为了那对男女惶惶不安,未免也太沉溺过去了。   张献琛低头亲吻着他的掌心,泪眼观泪眼,温热的泪水滑落在苏贽手里。   “叔叔。”   苏贽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恨铁不成钢地在他颊上拧了吧,哑着嗓正色道:“差不多就得了,再这么下去你叔叔就没了。”   他再皮实也是肉做的,禁不住张献琛这么折腾,估计大概率是肿了。   吃药了吧。   想到这里他有些生气:“你也对你的身体爱惜点儿,没必要为了逞能吃小药丸,行就是行,不行就算了。”   张献琛不语,只是一味地掉着眼泪。   “聋了?”苏贽被气笑了。   张献琛摇摇头,俯身亲吻着苏贽的胸口,舔了舔被他留下齿痕地伤口:“……叔叔,我想做你男朋友。”   苏贽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哑声道:“哪有先上车后买票的。”他推了推张献琛的肩膀,“起来,打算长我身上啊?”   张献琛不依,用口水帮叔叔消肿。   陈淑宁很爱惜她自己的身体,当注意到给张献琛喂奶会导致胸部变形后就不喂了,让张煜用米糊去养着,爱几把活不活。她相信张献琛没那么脆弱。   苏贽很不好意思,用膝盖蹭了蹭青年的腰:“张献琛,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吧。”   张献琛这才放过他,期期艾艾地扶他起来,很体贴的提议道:“叔叔,要不要我抱你去洗澡。”   “……”   这是苏贽会对受方干的事儿,事后的温存有助于感情升温,如今轮到自己怎么感觉那么奇怪。   “不用,我还没那么虚弱,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着苏贽拖着两条腿要起身,还没站起来就往下栽,得亏是张献琛及时扶住他才不至于直接跪在地上。   张献琛笑道:“叔叔。”   苏贽:“……”   好像作为长辈的尊严不复存在了,他这样似乎有点撒娇的意思。一个话说就是身上胶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臀大腿,怎一个脏污了得。   这是憋了多久。   但凡他是个女人,很难不一发中魂啊。   张献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他身后轻轻扇了下,又将手上的东西展开给苏贽看。眼神热切直率,和刚才哭唧唧的小可怜是两番模样:“叔叔。”   “别叫我叔叔。”苏贽被看得脸热,“你这样做是不对的,那么大人了都。”   张献琛敷衍应着,然后将苏贽抱了起来,丝毫不乱的往盥洗室走:“以后我叫你哥哥,和你那些前男友一样,叫你苏哥。”   “好不好,苏哥。”   苏贽听完更心烦意乱了:“我是你叔叔,你别在这跟我没大没小的,在这么叫就给我滚一边去。”   说着说着,就给自己长一辈儿,再睡几觉是不是他该管张献琛叫爸爸了。   等等,为什么会再睡……让这孩子给气糊涂了。   睡一觉爽一爽就得了,他不可能和张献琛在一块的,怎么说他都是张献琛的叔叔。估计是从小养在身边,跟着自己学坏了,没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单身汉过日子能有多精细啊,总少不了疏忽的地方。   这不就体现出来了么。   张献琛打开浴缸里的热水,就又过去搂着苏贽了,美其名曰怕叔叔摔着。苏贽疲惫地看着水面升起,水波起伏,突然问道:“献琛,是不是我哪里对不起你?”   “没有。”张献琛亲昵地蹭着他,“叔叔为什么这样问。”   苏贽没有看他,空落落的:“我在想是不是我把你养歪了,你可以去找男的,但不能找到我啊……”   “因为我爱你。”张献琛没有更改自己的答案,“我想和你过一辈子,一辈子都想和你在一块儿。”   苏贽沉默了,这个答案他还能接受,毕竟张献琛也不是十八九的小孩,也是个成年人了。    第136章   洗完澡就该上床躺着了。   能看出张献琛是笨蛋美人了, 接下来就麻爪了,主卧的床单已经湿的皱得没法睡了。要么去客房休息,要么就重新换个床单。   他抱着成为家里另一个主人的想法来的, 让他去客房根本不可能。   苏贽倦怠地半靠在衣柜旁, 缓慢地眨着眼看他忙碌, 挺贴心的。   就是有点犟种……他是有些生气张献琛不顾他的意愿发生关系,但后期表现还行,技术差架不住底子好,细腻的心思全花在找他敏感点上了。   勉强有个及格分吧。   他也挺好笑要不要跟张献琛吵一架。   可要是凶张献琛两句,估计又得泪眼汪汪地抽泣, 还得哄半天。   距离他第一次知道张献琛暗恋自己都过去五年了,人并不是多忠贞的玩意儿, 至少他认识的男的是这样。但张献琛刚刚絮絮叨叨把他的感情史说了个底儿掉,苏贽也一点招儿都没有了。   ——你喜欢我就可以强行发生关系么。   此话一出,张献琛应该会生个更大气。   因为苏贽也把他弄不会了。   凭什么你对我好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口口声声说着会一直爱张献琛。结果半路跑去爱别人。同样是没有血缘关系,同样都是男的, 我张献琛差哪了……   至于说先上车后买票,但凡给孩子个爱的号码牌,至于逃票么。   张献琛回忆起床上苏贽刻薄的言语,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不止一次的悄悄和郭恒比较过。怎么看都觉着是苏贽不挑食儿,香的臭的脏的净的全往屋里拉,闹出今天这件事最大的原因就是苏贽。   他去门口拿了个外卖, 再生气也是自己叔叔。   苏贽不懂事,他也得懂事,他们肯定会有以后的。   “叔叔, 我帮你上药。”   苏贽坐起来:“我自己来吧。”   张献琛将他按回去:“睡都睡了,没什么可害羞的。”   “……”苏贽听着他的语气不太对劲,声音不大却满是怨气,有些无奈,“你生什么气,你是把我强。奸了少爷。”   张献琛拆着药剂包装,抵开苏贽的膝盖,动作轻柔:“那你打算拿我怎么办,让警察来抓我,帮你前男友弘扬正义?”   苏贽一怔,撑起上身怒看向他:“我够惯着你的了,别没事儿找事儿。”   “我哪里说错了。”张献琛嗤笑一声,扫了他一眼就继续帮他涂药,着重在某处按了下,“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我就想不通一个外人,哪里有我好。”   苏贽克制着喉咙里的喘息,眼里泪光闪烁,他踹了张献琛一脚:“你他妈今天中邪了是不是,我要是不在意你,有的是法子弄你。”   张献琛掐着他的脚腕不让叔叔收回去,压住他的一只膝盖,轻语道:“叔叔,如果你这里有个子宫该多好。”   苏贽心累地无声叹气,重新躺回床上,懒得和小孩胡逼蛋侃:“别瞎几把撩骚了,男的就不可能怀孕,就咱俩这出身谁能做个好爹?养不好孩子就别生。”   都不好过。   苏贽属于是烈士子女,他爸出任务牺牲了,然后他妈耐不住寂寞带着抚恤金在第二年就改嫁了。因为人家不想要男孩,就把他扔给奶奶带,祖孙二人相依为命靠着校门口摆小摊过活。   高考那年奶奶就住院了,没钱治也死了,他去工地上搬了俩月的砖办了个还算中规中矩的葬礼,然后就去上大学了。   前几年拆迁,苏贽没法跟上面政策对着干,拿赔偿款买了市南的房子——再加上收入挺高又没地方花,装修时就打算在这扎根了,特别舍得花钱。   苏贽根本就没啥在意的。   什么前男友不前男友的,既然都是前任了也就不在意了,还是想想拿张献琛怎么办吧。要是张献琛愿意服个软道个歉,这事儿也能翻篇。   以后张献琛的路还长,他就没想过找帽子叔叔来解决问题,大不了当被狗咬一口呗。   “叔叔,你有反应了。”张献琛侧脸贴在他的膝盖上,垂眸看着。   “……你不睡了是吧?”   “嗯。”   苏贽睁眼看着天花板,妈的想杀人。   张献琛轻声道:“等天亮了你肯定会骂我,让我滚。”   “然后我们就一拍两散了,你接着和你前男友复合,从此咱们形同陌路。你和那个贱人岁月静好,我却连家都回不去了……”   天爷,这什么狗屁剧情。   苏贽有些崩溃,他谴责张献琛不行,他退让包容也不行。合着被他睡了还得嗯嗯啊啊地夸他做得对做的好呗,宝贝,这叫带坏小孩子好不好。   “叔叔,我想你了怎么办?”   “你总是不在这边,天南海北的跑,我们这辈子肯定不会再见面了。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谁家的古风侄子。   苏贽忍着腰疼坐起来,单手掐着他的下颚,气愤道:“你还睡不睡了,你不睡就去外面逼逼,我要睡觉!”   他没说要赶张献琛走啊。   他和张献琛四目相对,与委屈不舍的语气不同,张献琛的眼睛带着笑意的弧度……等等,好像是故意的,张献琛在赌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几秒后,张献琛轻笑一声,拉下他的手要亲他。   苏贽不好躲,偏头躲也躲不开,被压着亲了一会儿才松开。这些天张献琛仗着假男友的身份,动不动就要亲一口,他也乐得教孩子怎么亲嘴儿。   毕竟给自己教个好男友挺有成就感的。   “叔叔,你并没有很抗拒我。”   “困得了。”   张献琛扯过被子挨在苏贽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挤过来要和他睡一个枕头。苏贽闭着眼挪了挪,催促道:“差不多得了,别蹬鼻子上脸。”   “叔叔可以坐我鼻子上,我鼻梁挺高的。”张献琛在他耳畔小声道。   苏贽含糊应着,从中午一直做到晚上,洗了半宿的澡,还有精力在旁边胡说八道。只能评价一句年轻真好,他是真熬不动了,睡吧。   第二天是苏贽先醒的。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张献琛,眉眼比记忆里长开了一些,小时候还长得跟个小丫头似的。现在好点了,但依旧细皮嫩**红齿白的,昨天哭得时间长了,所以眼皮略微肿着。   叔叔为什么不喜欢,是我不够漂亮么?   苏贽没那么大的胆子说他相貌上有问题,咋说,一般人是投八辈子胎有一次能有张献琛一半的颜值都算命好了。非得执拗着他干嘛……他有些自责,思索是不是之前对张献琛太好了才惯坏的。   他有条件对张献琛好,再加上张献琛小时候摊上对不靠谱的爹妈,粘他也正常。   但张献琛都二十三,也接触过社会开了眼界,还在这儿说喜欢。苏贽很难不当真,要是他是张献琛也不知道如何追自己叔叔,礼貌循序渐进了只会被说懂事儿,上来就打扑克又会被骂一顿。   扪心自问,他到底为什么接受不了张献琛。   他自己都未必清楚。   苏贽只晓得他是张献琛的叔叔,不能带坏小孩,现在孩子大了成年了,他又该拿什么理由去当理由。   真难办。   男的跟男的又生不了孩子,管那么多干嘛——操,他怎么会这么想,这念头一出就劈了个脑内空白。   听献琛说,他是有个前男友的,但他对前男友也没啥想法。孙慧敏也把照片发来了,算是个小漂亮的年轻男孩,跟身边的张献琛一对比就黯然失色,显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那根假聚吧应该是年轻男孩的。   ……不是,他和男朋友私下玩得那么花么。   苏贽想的头疼干脆不想了,当务之急是那张献琛怎么办,留是肯定不能留在身边。那他走得了,他不能在这么和张献琛错下去,要是连亲戚都不分了,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他得保持理智。   思考着,搂在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了,张献琛哼哼着动了动,快要醒了。   苏贽无声叹气,斜眼看着张献琛,这到底是谁的错。   张献琛皱眉睁开眼,寻找到苏贽后笑了下,闭目赖在叔叔颈窝上蹭蹭,嗓音沙哑低沉:“叔叔……”   俨然是情浓蜜意的小情侣。   苏贽沉默一会儿,还是狠下心叫他起来:“献琛,起床去洗漱,我有事跟你说。”   “再躺一会儿好不好叔叔,这几年我都很想你,你总在冷淡我,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才能见一面。”张献琛突然冒出这句话。   这边还属于北方,一到冬天就下大雪,能到小腿的程度。   苏贽逢年过节回去就会给父亲和爷爷奶奶扫墓,然后在和他妈打个招呼,他早就放下来他妈改嫁的事儿了。人各有命,她能把抚恤金都带走也是她的本事,毕竟这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他和母亲关系都不冷不淡的。母亲却对张献琛挺好,想在小孩身上弥补对苏贽的愧疚。   他还记得大学时候,他妈想给他介绍娘家的小表妹,早早辍学了想找个人结婚。他跟他妈说了初恋的事儿,结果他妈并没有像当地家长那样气愤,反而十分开心。   ——男的好啊,你找个男媳妇就不用掏彩礼了。   说完母亲就意识到意图太明显了,向他哭诉自己的贫穷和被人轻视,父亲的抚恤金全都被拿去给丈夫的儿子买新房了。她失去了最后依仗,现在想对亲生儿子好也来不及了,希望苏贽继续在同性恋的路上发光发热。   省得她给不起彩礼被人笑话刻薄亲生儿子。   苏贽听完就笑了,好耶,他妈真的是比其他家长开明哎——才怪,他讷讷地应了两声,就挂断了。   他想起来自己母亲就恶心,忍着反胃哑声问道:“我为什么不理你?”   “因为你有男朋友,你要避嫌,他见不惯你对我好。”   “傻逼。”   张献琛愣了下,诧异地抬头看看苏贽的神情,他叔叔一贯温文尔雅。昨天是他被逼急了才让他滚,骂他的,现在提到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一脸不耐烦。    第137章   出乎苏贽预料的是, 张献琛并没有再犯浑,之后的一个月,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之前一般祥和。   张献琛整个就是十全好男友。   今天天热, 从医院里复查出来就觉着日头毒, 烤的知了滋儿哇乱叫, 外头的柏油路好悬热化了,远远看上去热气扭曲了地平线。   “叔叔,你骨折快好了,要不我们去庆祝一下吧。”   “……嗯。”苏贽咬着冰棍的木棍,“吃点清淡的吧, 这两天喝汤喝得一肚子油。”   张献琛笑了一声:“那正好啊,我在和叔叔睡觉就不用润滑了。”   “你这话说的可真糙。”苏贽专心看着手机, 晓得张献琛是口嗨,打一个月前强行发生关系后,张献琛就老实了。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儿?”   越扒越有啊。   苏贽并没多生气,张献琛这番行为没对他的工作生活造成什么损失,甚至还帮着他复原手机记录之类的。顶多算是孩子小不懂事儿, 闹一闹就安分了,除了屁股疼了几天之外别的还挺体贴的。   对于自家孩子,他就挺没原则。   绿灯亮了。   张献琛清了清嗓,悠悠道:“开车的时候不能一心二用。”   “心虚了?”苏贽无奈地斜他一眼。   张献琛没有吭声。   苏贽继续道:“我想去见一下我那个男友, 等会你改个道吧。”   “叔叔,你当我是死人嘛,我在这开车呢你非要惹我生气。”张献琛幽怨道, “在你心里,那个小矮子就那么重要么,你都知道他要回家结婚了, 还联系他干嘛。”   “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是个捞男,你总是当作耳旁风,真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好了。”   苏贽听他愤愤不平就想笑,忍俊不禁:“你好好说话。”   “既然我是他男朋友,那我就得对他负责,当时给你安排的路你怎么不走?现在在这里埋怨我对别人上心,还不如怪你当时不听我的话啊。”   他习惯替身边人考虑。   特别是张献琛,从一开始上学去哪所学校,苏贽就已经规划好了。读哪个大学,选什么专业。但张献琛到那会儿却叛逆了,也争气,一口气跑到了北京。   苏贽对这个结果意外但也能接受,孩子大了出去闯一闯挺好的,长见识。   张献琛矜持地问道:“你和他要聊什么?”   “就问问他到底咋想的,我哪里对不住他了。”苏贽轻声道,“不然我下次再给你找婶子的时候,还得被分手——哈哈,不逗你了,真就是问问他咋想的。”   张献琛瞪了他一眼。   “这不显而易见么,他就是哄你玩,从你这捞点东西。不然凭他的要啥没啥的条件,多少年够在这边站稳脚跟的,还得滚回他的深山老林。”张献琛嘲讽着。   一穷二白还没文凭,除了在大城市里出体力,也没有更好地出路了。   自从傍上苏贽,郭恒的日子才好过点,恨不得下半生都交给苏贽规划。稍微遇到点困难,向苏贽掉几滴眼泪,苏贽就会花钱帮他跨过去。   这两年才从自考本科,成了个大龄大学生,工作上去的是苏贽朋友的公司,关系户拿着高额的工资。成了老板的自己人后,被许诺以后的升职空间也很大……估计是这点儿原因让郭恒都当做是靠自己的成就了。   大恩如大仇,这么简单的道理苏贽却想不明白。   苏贽听他抱怨着,无奈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和我在一块。”张献琛替他做决定,“我肯定是不会背叛叔叔你的,而且我长得又比他好看,性格也不娇气,床上也配合你,你不喜欢我才有问题啊。”   前面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后面就有些变味了。   而且苏贽向来只做攻,要不是张献琛一直闹,怎么可能被他压着做啊。   “对了叔叔,你身体快好了,今晚我们要不要?”张献琛的语气意味深长,身为成年人大家都知道拉长的尾音代表什么意思。   苏贽抿唇沉默几秒:“献琛,你技术不行你知不知道。”   “可叔叔你当时很爽啊,都哭了。”   “……哄你玩的。”苏贽按灭手机,又再次打开,心不在焉地逃避这个话题,“你当时哭得那么凶,眼泪都能淹死人,我不顺着你说怎么办啊。”   张献琛不打算让苏贽和前男友见面,依旧按着来时的路反回:“我也是爽的。”   “嗯?”   “我很激动啊,从小就想能不能和叔叔睡,和叔叔你有更进一步的关系,而且我第一次做那种梦的对象也是你。”张献琛笑得温柔纯洁,和这一嘴污秽荒淫的话毫不沾边。   苏贽被口水呛到,猛咳了一阵:“这种话你以后少说……”   在他印象里,少年时期的张献琛还是爱撒娇的乖孩子,不会对他有成人方面的肖想。这小子看起来跟谪仙儿似的,不近距离接触,就觉着高不可攀,那种和欲念沾边的想法都不该出现在张献琛身边。   这就不亚于金老先生的top女神小龙女从玉女变成欲女,太几把炸裂了。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张献琛振振有词。   “好了献琛,差不多就收尾吧。”苏贽听得臊得慌,“你都二十三了,该有些大人模样了。”   “难道我们现在聊得不是成人话题?”   苏贽突然讪讪道:“你去过去gay吧么?”   “苏贽,你非要这么怀疑我?”张献琛冷了脸,“我说了我喜欢你,你就这么贬低我的真心,你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不是。”苏贽愣了,好端端地怎么又生气了。   他侧身解释道:“我没怀疑,就是你那么漂亮,肯定有很多选择啊。你还小,要不先谈几个试试,等真确定了再说这件事……”   张献琛没有理他,一味地沉默着。   把车开到停车位,张献琛就摔了车门离开,苏贽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吊着个胳膊快步追过去,边追边喊他停下。   张献琛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非得这么糟践我?”   苏贽连连摆手,趁机走过去:“没有绝对没有,天地良心,我要是对你有半点不尊重,我这辈子发不了财。”   张献琛没和他闹着玩,一听这话脸色更难看了,眉头微蹙:“那你就让我去那种地方,用来证明我对你是一时兴起,小孩胡闹。”   苏贽的心思被一句话点破,乜呆呆的怔在原地。   他失去了这近来五年的记忆,对生活没有影响,但对他和张献琛是有影响的——张献琛一夕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让他感觉到陌生。   这些天张献琛直白熨帖的温柔让他有些心动,他是日久生情的那一类人,生不出轰轰烈烈一股脑的爱意。只有将心比心,另一半对他好,他才会逐步向对方靠近。   但张献琛是苏贽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苏贽这辈子六亲疏离,谈了两端感情都以各走一边收尾,就算苏贽没问题,也证明他命里不适合有太亲近的人。他现在就剩下张献琛了,要是他俩的结局也和之前一样烂尾,那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单冲这一点,苏贽就赌不起。   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叔叔和侄子比较好……   张献琛见他哑巴了,冷了脸抽身离开,别人都行就他不行。也不知道说苏贽是爱他还是针对他了。   “献琛你,哎你等我一下。”苏贽一点辙没有,小跑过去和他并肩走,“你总得给我点儿时间适应吧,你说喜欢我,我就得和你在一起啊?”   张献琛没有看他,继续往前走。   苏贽有些急了,拉着他的手腕:“你这小孩属驴的,怎么那么犟。”   “反正你也不在意我,你不是要去找你男朋友么,你现在就去吧,东食西宿我也可以接受。”张献琛神情淡漠,挣了挣手臂,是人都看出他真的生气了。   他这人就不讲理。   论起来苏贽和他仁至义尽了,小时候为了养孩子就努力挣钱没时间谈恋爱,等孩子大了想找个伴侣,张献琛还是不乐意。在他看来苏贽就该是他的,四舍五入他就是他叔叔的童养夫。   至于苏贽找别人谈恋爱,分手了还想见一面。   这无异于背着他悄悄出轨,被发现了还要和演绎出情深意切,活脱脱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苏贽不敢再提前男友了,唯一没受伤的左手臂搂着张献琛的后背:“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这样胡说八道的,我以后不怀疑你的真心了。”   “这不是真心太贵重,我不敢要嘛,你、消消气吧献琛,我肯定不怀疑了。”   张献琛垂眸错开脸,一副被侮辱的贞洁烈女模样,沉默一会儿小声道:“你就这么折腾吧,伤害真心待你的,去爱那些虚情假意的。”   苏贽尴尬地无地自容:“好了献琛,我错了真错了。”   他怕张献琛一激动真离开了,二十多岁应该还处于年少轻狂的时候,到时候他想找都没地方找。一个要和女生结婚的男朋友去和张献琛比,傻子都知道选择张献琛啊。   张献琛不是存心和他过不去的,站在原地让苏贽好声好气哄了会儿,一起回家去了。   但他没那么快原谅苏贽,今天怎么说也得让他叔叔主动一次。   两人并肩走回单元楼下,一路上苏贽都在没话找话,没别的,哄男朋友他会哄,绿泡泡转账要不就是红包玫瑰花。但张献琛生气了只有一个参考条件,就是他的态度,人压根儿就瞧不上物质。   苏贽拉着他的手,一点招儿都没有了。   起初他没想过去牵手的,是抓的胳膊,结果张献琛给甩开了;拉手腕又不行,张献琛红着眼圈怒他一眼……想亲近又不说,只能让苏贽去猜。   与其说苏贽折腾他,倒不如说他折腾苏贽呢。   苏贽心累地无声叹气,那前男友先放几天吧,这会儿要是再跟张献琛聊那人,估计他们家就不用要了。张献琛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不知道是跑西藏还是新疆呢,到时候找都没地方找。   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刚走过拐角快到楼下,就从前厅走出个瘦小的男生,一脸嫌恶地嘀嘀咕咕在骂些什么。大体恤配小短裤,白袜子快提到膝盖了,脖子上挂了个西太后的土星项链,挎着个巴宝莉的斜肩包。   一见到苏贽他们,陡然露出一个笑。   苏贽是失忆后第一次见郭恒,等张献琛要挣手离开才反应过来是谁。   郭恒留个微分碎盖,剑眉星目大眼睛,抛开身高来看是有些小帅。他委屈地看向苏贽:“苏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138章   三个人的场面确实有些尴尬。   张献琛斜了眼沉默怔住的苏贽, 哟,这就演上人鬼情未了了。他那么大一个活人在这站着是摆设,耽误这对有情人续前缘了, 他挣开了苏贽的手。   “你们聊, 我先走了。”   苏贽讷讷地回过神, 他能认出眼前这个男生有些眼熟,见到之后就闪过一些记忆的片段。但被张献琛一句话打断了。   他打量着这个男生,审美不敢恭维。说直不直说弯不弯的,脸上的粉底和脖子形成到鲜明的分界线。   边看边走过去拽住按电梯门张献琛:“你找我什么事?”   “老公,是一些咱们的私事。”郭恒可怜巴巴道。   张献琛听到他这么叫就更不开心了, 他还在这那,苏贽也失忆了。苏贽居然面无表情地听得下去, 简直是过分,他扣着苏贽的手指要离开。   “献琛,你老实一会儿。”苏贽低声警告道,再垂眸看向郭恒,“你先别这么叫我, 咱们不是分手了么,你又要干什么?”   张献琛真觉着他叔叔用劲了,抓得他腕子生疼,但也让他没那么生气了。心里有了一丝推测, 苏贽是害怕失去他的,在苏贽这边儿他比什么狗屁男朋友重要的多。   他和苏贽的事情属于人后的家事,怎么胡闹都无所谓, 但这位前男友就属于人前的事情,他装个人模狗样……哎,总之他老实点就对了。   郭恒没想到他看到自己时那么冷淡, 与先前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这种公式化的态度意味着他很难达到目的啊。   “苏哥,你还没记起我么?”   “如果没记错,你是要结婚了吧。”苏贽答非所问,“是来要我包份子钱的。”   郭恒摸不着头脑,但还记得苏贽对女的没兴趣,也有样学样:“哥你听我解释,我和吴一诺是没法子才结婚的,等结了婚她就管不着我了,我们还能继续。”   “继续你妈——”   “献琛,注意你的言行。”苏贽打断他施法,“你既然要娶人家小姑娘,就该对她负责,别想着婚后乱搞的事情了。”   张献琛搂住苏贽的肩膀,嘲讽地嗤笑一声:“骗婚呢。”   “我没骗她,是她上赶着嫁给我的,联合我父母逼我。苏哥,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爸妈年纪大了,我不能让我们家绝后。”郭恒含着眼泪望向苏贽,男儿有泪不轻弹。   苏贽听得无语,有点嫌弃自己五年前的品味了。   图啥。   张献琛听不下去,冷笑道:“就现在这个男女比例,谁家的小姑娘愁嫁人,你不如编点可信的。比如说她欠你们家几万块钱,还不上然后就——我忘了,你傍上苏贽的时候连二百块都没有。”   但凡心思用到正路上,有手有脚就不可能饿死,要说为了人家姑娘来大城市赚彩礼钱,来了小半年连二百块都没有,纯粹是打着幌子来玩罢了。   郭恒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时代早变了,早就不是那个搞大女生肚子就能结婚的时候了。   他父母确实催得急,他除了脸蛋小帅,剩下的配置都不怎么样。那些相亲对象里,有感情基础的就剩下吴一诺了,吴一诺还是听说他在这边混的不错才同意的。   贤妻扶我青云志嘛。   苏贽有点烦了,看郭恒的眼神很复杂,问道:“你有没有把这几年的事情告诉你未婚妻?”   郭恒变得躲闪,顾左右而言他:“哥,我……一般人都接受不了被捅屁股啊,我还是个男的……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她,到那会儿我肯定和她离婚,到时候肯定都疫情而除了。”   “我带你回家见我的父母,那会儿他们肯定会支持咱们的。”   他和苏贽谈恋爱的第四年春节,苏贽提议过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男人和男人之间领不了结婚证,但家里还是可以给一个认可的。   但郭恒以父母年迈为理由,拒绝了,努力扮演一个孝子。   “一段时间是多久?”张献琛听乐了,“叔叔,你以后别乱谈恋爱了,这小玩意儿提起来就是你情史上污点。”   张献琛对此的理解是,骗婚等小姑娘怀孕生孩子,生下来了再离婚要走抚养权。   不能说他多想,刚刚郭恒就说了不能让他们家绝后。   苏贽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最没法直视的东西就是人心,做记者的对一些丑陋的事情有职业性的直觉。这事儿光是想一想就缺德,要是郭恒真这样干了,那个女生以后就算是糟践了。   家婆家公肯定向着自己的独苗儿子,想离婚又离不掉——体制内还是讲究修身齐家的顺序,一个单身光棍的升职空间有限。   这些天他也听张献琛抱怨郭恒有多能捞了,要钱要事业要车要房,甚至连苏贽的位置都眼红。   怎么就这么贪心,苏贽皱了皱眉。   “苏哥,我和她真没有感情,纯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郭恒讨好地谄媚笑着,“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你私下说,献琛在这里我们不好说……你对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不好奇么,你很爱我的。”   张献琛听了不乐意了。   几句话下来,他居然从苏贽的家人变成外人了。要是睡几觉就可以替苏贽表态,那他晚上和苏贽多睡几次好了,亲上加亲!   “叔叔,我也爱你。”   苏贽嘴角抽搐,含糊地嗯了声:“你的意思是,你娶那个女生不是真心的,等她生下孩子就离婚是不是?”顿了下,“迫于父母的压力。”   郭恒一副被强迫的点点头。   张献琛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交换,被冷落后,凑近亲了苏贽一口:“被日了五年还能硬起来,叔叔,你技术也不行啊。”   他听说过,一些下位因为被睡得太爽了,下面的二两肉就没法直接抬头,只能通过辅助才能逆天改命。   “……”   苏贽斜他一眼,少爷少说两句吧。张献琛这破嘴不管黑的白的,全都聊成黄的。   郭恒震惊地看着他们,被张献琛这番动作惊得瞳孔地震,如果没记错苏贽好像是张献琛的小叔叔吧,还是张献琛的家长,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亲密。   张献琛笑着眯起眼睛,挑衅地对他扬了扬下巴,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狡猾猫。   “老公,你说句话啊。”   “我叔叔说了,不让你叫老公。”张献琛笑得挺开心,语气矫揉做作,“像你这种黄脸公啊,早点收拾收拾滚蛋吧,真是样样不如人。”   郭恒愠怒地瞪着他,转而乞求地看向苏贽,希望苏贽能替他做主:“老公你看他。”   “叔叔你看他。”张献琛有样学样,拉着苏贽的手摇了摇。   对不已,小学生吵架这一块就没人争得过张献琛。   苏贽一点都不想给他们断官司,侧脸深深看了眼张献琛:“你先上楼吧,等会给自己点个外卖,我和他去聊一下私事。”   张献琛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蹙眉惊道:“苏贽。”   苏贽有自己的打算,重新按开电梯门,哄骗着:“你先听话,晚上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刚刚电梯已经下到一楼了,但他们忙着和郭恒争执就没上去。苏贽在他后背轻推一下,这会儿他那点道德感又在作祟了,让他眼睁睁看着个小姑娘往火坑里跳,他还真做不到。   他清楚郭恒的光鲜亮丽和自己脱不了关系,曾经对郭恒的偏爱成了他哄骗别人的皮囊,想想就有些恶心。   继续瞒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次张献琛没有闹,   在进了电梯后,拉着苏贽的衣领亲了口,然后趁着苏贽发怒之前关上了电梯门。   要想让他帮苏贽,肯定要给他一些好处啊。   苏贽被这一口亲的猝不及防,张献琛直接亲到了他唇上,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阵风似的飞走了。他有点不好意思,脸颊莫名其妙烧得慌,不得不深呼吸去平复心情。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着小孩似的不禁撩拨……   郭恒一阵嫌弃,这些同性恋还真是不分亲疏,是个人都能上床睡觉。   同时他又有些不甘心,想和张献琛争夺苏贽的关注,他要是不回家结婚的话。现在弄得苏贽脸红的应该是他,而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   他本该享受张献琛羡慕嫉妒的目光和苏贽亲近。   艹,他有些后悔了——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郭恒暗戳戳的眼神变得怨毒,要不是苏贽拿前途和立足来诱惑他,他又怎么可能变成这幅样子。   刚来到这边儿,他就被同乡骗走了身上所有的钱,只能流落街头。凭借着有几分相貌,就去gay吧签了个协议,在里面卖酒打工。小半年过去,遇到了来这边儿给朋友当僚机的苏贽,掉了几滴眼泪就骗了苏贽的同情心作祟。   没多久他们就谈起了恋爱。   谈恋爱的那段时间,是他过得最舒坦的时候,甚至还专升本考了当地的大学。   这些靠的都是他出卖色相换来的,他本来是个直男,都怪苏贽!对他好了那么多年,就因为他回家结婚生子就不爱了!   连他为苏贽准备的生日蛋糕都被扔了。   要知道他父母双全,是他们家的独生子。   知不知道独生子的含金量?   这可比苏贽这种爸早死妈卷钱改嫁的家庭好多了,父母双全意味着他的家庭比这种残缺的幸福,愿意和苏贽谈恋爱是看的起他。结果苏贽居然和他侄子这么亲密,根本就没有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矜持。   又当又立的,装斯文给谁看啊。   郭恒嫉妒的情绪翻沸着,他对谁都看不顺眼,要是让他坐到苏贽的位置,肯定能讨好上下领导,混的更好。   “……你和张献琛是怎么回事儿?”   这语气冷硬诘问。   苏贽把张献琛哄走后,就变得温和疏离了,向外走了几步:“这和你没关系,既然你已经是过去时了,就别打听不该打听的。”   “你和他谈恋爱了?!”郭恒突然拔高声音。    第139章   张献琛看着屏幕上苏贽发来的手机号, 知道他叔叔又要多管闲事了,他也乐得看郭恒被揭穿。   但他想把事情搅和的更大一些,跟孙慧敏发了消息——这位是郭恒的领导了。   孩子、家庭这玩意儿算是官面上最基础要有的东西, 孙慧敏是个国企的高管, 前几年去外面和女朋友生了个女孩, 对外说是男朋友出车祸撞成浆糊死了,是个遗腹子。   当时她肯让郭恒入职,就是看在苏贽的面子上,大城市不缺人才。   孙慧敏对郭恒并没有多喜欢,说话时带着一股子家乡的口音, 动不动就说别人因为他的性取向排挤他。   甚至还要插手给她介绍他的老乡,说女人终归是要依靠男人的, 真是疯了。   这些事情她没有明着告诉苏贽,旁敲侧击了几句。   苏贽倒也看得开,直接说下放到哪个乡镇单位,在那里磨一磨兴许就开窍了。他没指望郭恒能挣着钱,辞职在家也不是养不起。经此一遭郭恒才算是开窍, 知道巴结讨好孙慧敏了。   孙慧敏他们几个关系都挺好的,消息也都串的来,对于郭恒这人早有非议。   苏贽一副不打算跟人走到最后架势,警告过让郭恒别借着他的名头去和自己的朋友联络, 像什么话……朋友们都是看在苏贽的面上包容郭恒一下,顺便看个乐子,想见识见识他们是如何成为郭恒口中人脉的。   吃过两三次饭, 大家一串通,就发现这人前恭后倨。   私下里聚一下吃个饭,郭恒都得给他们敬酒敬烟, 谄媚模样——这事儿做的挺跌份,都感觉是在故意给苏贽丢脸,大家都是朋友,平起平坐没有高低贵贱一说。   但郭恒却觉着苏贽样样不如他们,资深记者比不了公司高管体面,不然他也不一开始就仗着孙慧敏的关系得罪人了。   要是苏贽有点权力,他就能在这儿横着走。   “……什么,郭恒要结婚,这男的疯了吧?!”孙慧敏在电话另一头欲骂又止。   她能看出苏贽和郭恒走不了多远,但没想到郭恒这玩意儿能蠢得那么厉害,要不是因为苏贽,他第一轮面试都得滚蛋。   张献琛避轻就重用他的方式转述了一遍,要来了郭恒的一些信息。   能推测出苏贽的意思是让他见一下郭恒的未婚妻,他想的却是通知家属,皇帝,你儿子耀祖他是个gay。   想想就觉着有意思。   从苏贽两部手机里拷出来的照片、聊天记录够用一段时间的了,这位先生你也不想自己勾引人的私密照流传给家人吧,郭恒为了勾引他叔叔真是不择手段。   再说苏贽是什么品味,居然喜欢穿小裙子的受,布料简单地一批。   合着苏贽只是看起来正经,背地里闷骚是真的闷。   他将一张照片发给了郭恒,接下来就去和郭恒的未婚妻见一下面了,看看这小姑娘是怎么想的,应该不至于糊涂到包庇一个骗婚男吧。   张献琛拿了车钥匙,根据孙慧敏发的地址向外走。   这哥们演都不打算演了,直接把新搬迁的房子地址交了上去,而且在公司里宣传自己把老家的妹妹接来的消息。   这就是个蠢货,算计人都算计不明白。   -   咖啡厅里。   郭恒热情且抠搜的点了两杯冰美式,等服务员端上来后,推了一杯给苏贽。便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了,抱怨苏贽对他的冷待,抱怨苏贽偏心张献琛,乱七八糟地。   苏贽瞥了眼从杯底堆到液面的冰块,咖啡液寡淡无味。   如果没记错自己是他的男朋友,他慷慨大方地无条件帮助郭恒,应该是看在他能提供的情绪价值。   但怎么连他不喜欢冰美式这点都忘了,而且他还是个伤患,这玩意儿不利于伤口恢复。   “苏哥,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你继续就行。”苏贽重新扫码,打算给自己点些好吃的,“我工作忙,没有时间陪你,献琛年纪小不懂事,还有别的糟心事儿么?”   郭恒没有看出他的不悦,翘着一郎腿,绞着手指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抬头继续数落:“你为什么不转管理层,哥你但凡有些上进心,就该听我的话。”   “嗯。”   “苏哥,我是真为了你好,你总在一线忙有什么用。你跑断腿都不如别人一句话有用,不如给领导送点礼,让他给你升一升。”   苏贽疑惑地看他一眼,真绷不住了。   他因为母亲的事儿,不对家庭这个单元抱有希望,反正结果都一样。   郭恒当然可以过安稳的生活,但不能插手他的事情,他们在一起五年肯定有因为这事儿争执过。他并不想改,有些揭露真相的事情总要有人来做,难不成因为怕苦怕累怕危险就不做了么。   他也不愿意为了郭恒停留,谈恋爱这事儿你情我愿,大不了就拆伙呗。   ……反正结果都一样,要走的人留不住。   而且张献琛也说过同样一番话,却比郭恒说的好听多了,是替他考虑而不是什么狗屁职业发展。一个没文化从山沟沟里出来的,靠关系走后门进国企的年轻人教他如何巴结领导,这事儿也太傻逼了。   苏贽没心思听他喋喋不休,在他控诉的间隙问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郭恒一愣,审视着苏贽的表情,发现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像是在问一个很浅显的问题。   “……喜欢这事情需要理由么?”郭恒磕绊的反问道,语气拔高欲盖弥彰。   苏贽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跟过来送意面的服务员道了声谢,拾起叉子不看他。   郭恒有些踌躇,哪怕第一次和苏贽见面,他都没有这么不安。这会儿他明显能感觉到苏贽对他没有兴趣了,连一点感情都没有,这人看似多情实则1薄情。   他怨怼道:“你纵容张献琛,难道需要理由么?”   苏贽饿了一上午,不愿意管他了,自顾吃着:“他是我养大的。”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养到成年就得了,亲爸亲妈还不至于管到二十多呢。”郭恒咽了咽口水,视线看向左右,等着自己那份菜。   苏贽很无语:“这和你没关系,我怎么对他是我的自由,我们只是男朋友而已。”   郭恒眼睛瞬间瞪大了,匪夷所思:“我都和你睡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是冒着多大的风险——你说过的,你说了做受不容易,所以要多体谅我包容我。”   “你可真是拔迪奥无情。”   “在外面呢,你小点声。”苏贽提醒道,旁边的顾客听见郭恒这样说,全都看了过来。   郭恒也怕遇到熟人,所以开车来的另一个区的咖啡店,上身前倾,手指关节扣着桌面,张望着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   终于再过去第三个后,忍不住问道:“你没有给我点?”   “我为什么要给你点?”苏贽有些懵。   郭恒没受过这种欺负,正欲发作,手机却响了。   连着四条短信,是先前关系没闹僵时他发给苏贽的照片,为了在其他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他特意买了LAPERLA的女士睡衣。   发来的图片没有露脸。   ……是谁?   郭恒翻检出几个人物,直接锁定了是张献琛,这些照片怎么会落到他手里。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警觉地看向苏贽:“你是不是真的和张献琛谈恋爱了?”   苏贽动作一顿,镇定地否认道:“没有,他只是我侄子。”   “那他、算了。”郭恒清楚当时是如何挑拨他们关系的,渐渐找回思绪,“既然我们已经是男朋友了,就别和小孩那么亲近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这是作为张献琛婶婶的姿态。   以前苏贽挺喜欢他这样说的,再加上当时张献琛年纪小又爱粘人,能听的进去。   但现在苏贽对他没感觉了,目光平静地望着郭恒,几秒后开口:“我怎么选择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反倒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我出车祸的时候你没来?”   在住院的那段时间,全是张献琛在照顾他,郭恒去哪了。   为什么联系不上郭恒这个第一对象。   有脑子的人都能发现不正常,他和郭恒肯定是有嫌隙,又作又爱找事。   “……老公你听我解释。”郭恒略微低头,抬眸可怜的望向他,“当时是家里人拦着我,希望我和那个女的结婚,所以我才没办法去找你的。”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苏贽哼笑道。   郭恒惊呼道:“他们把我关在二楼,你想摔死我啊。”   苏贽真听笑了,要不是出了这次车祸,二楼真是轻轻松松就能翻下来。这话说得可真招笑,与张献琛一对比,就能发现这人真敷衍。   ——他花了钱,应该可以要求些情绪价值吧,哪怕郭恒掉几滴眼泪也算回事儿啊。   没得聊了弟弟,下次咱就漂流瓶联系吧。   郭恒见他拿起手机似乎要走,嘴唇动了动,直到苏贽起身才僵硬问道:“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苏贽奇怪的看他一眼:“不早就分了吗。”   “你因为我没法照顾你,你就要和我分手么?”郭恒佯装愠怒道,“我跟你说了,是我爸妈不同意我出去,他们逼我在家里订婚,不然我肯定去找你啊。”   苏贽淡声道:“如果你要把一个无辜的女生牵扯进来,那我们只有分手这一条路。”   “苏贽,你怎么那么狠心,我跟了你五年……”郭恒想去拉他的手,眼神可怜,“我刚到这里就跟了你,是你帮着我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离了你我怎么办。”   “你这是干嘛。”苏贽上下打量着他,“找我要分手费?”   郭恒沉默片刻,再次道:“我这五年的青春难道就这么浪费了么?”   苏贽没遇见过那么混蛋的东西,叹了口气:“你非要算的那么清楚?”   郭恒咄咄道:“我清清白白的一个男人,让你给毁了,我那么顺着你……你不结婚是因为你爸死了,你妈改嫁了,我和你不一样。”   “你这种性格也活该你妈改嫁!”   苏贽微微皱眉,这话他从小听多了,但作为曾经的枕边人,郭恒在他这里也占到了足够多的好处,最后撕破脸的时候仍旧选择揭他的伤疤……   这几年里,他肯定跟郭恒讲过自己的遭遇,结果是真心喂狗。   反正结果都一样。   郭恒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得愣住,骂人不揭短,本来苏贽就因为这些事儿不相信别人。   他当时也确实心疼苏贽,怎么现在就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他慌了:“苏哥,苏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滚。”苏贽冷脸向外走。   郭恒追过去,出了门边拉着苏贽的手,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苏贽的。   即是被推搡,他也抓着苏贽的手:“苏哥,我是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我我我、我错了好不好……”   失忆后,苏贽就变得对他没感觉,现在这一遭更让他心生厌恶。甩不开他便看着郭恒表演……   对,表演。   他向来不信口不择言,以前他妈没改嫁的时候天天闹着去死,骂他把他爸克死了,还克得她也不好过。   其实现在回头看,他妈并不会死,只是单纯的想骂他而已。   事后他妈和郭恒这样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你放手。”苏贽不耐烦地皱眉,“你再这样我就揍你了,你非要闹得那么难看么。”   郭恒不信他会动手,泪眼汪汪:“如果你不闹着和我分手,我怎么会这么说,苏哥,你现实一点好不好……”   苏贽咬的牙根痒痒,怒视着郭恒,正要骂他手机却响了。   “喂。”   “叔叔,你那边有人么?”   苏贽瞥了眼郭恒,哑着嗓子嗯了声。   张献琛对着翻看手机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委屈巴巴的继续道:“那女的好凶,她吵我,我好害怕。”   对面的小姑娘捂着嘴努力憋笑,脸颊含羞泛红。   和苏贽那边一对比,简直是岁月静好。   瞿晓并不是不通事理的人,相反机灵着呢,山明水秀般的清丽姑娘。晓得找男人不只是找个丈夫,更是给孩子挑选父亲。   在一众选项里,郭恒是很有前景的,但他口中的大城市似乎更美好,她想给未来的孩子选个更好的父亲。   张献琛依旧是添油加醋的转述。   瞿晓表示郭恒给她画了个大饼,说已经在这边打算买房了,二百多万的大房子,甚至愿意加上她的名字。   这是她欣然同意的原因。   “那是我和我男朋友家……”张献琛听得无语。   瞿晓喝着奶茶,边回忆边道:“他说他要买个新房。”   张献琛一阵无语:“他这是把我男朋友当五折优惠券使了。”   瞿晓瞬间笑出了声儿,眼睛弯起:“你好有意思啊哈哈。”   “我突然有个主意,比你现在做的更好,就算不和我结婚,他也会找上别人的。”   张献琛笑道:“洗耳恭听。”    第140章   张献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进门换鞋时, 苏贽就走过来质问:“你怎么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找我朋友去了,叔叔你怎么回来那么早, 不和旧爱多待会儿?”张献琛去盥洗室洗手, 苏贽跟他发的消息他都没有回, 冷暴力的滋味不好受。   和瞿晓分开后,他没有立刻回来,就是暗戳戳地让苏贽和他在前男友之间选一个。少拿叔侄情分来糊弄他,早几年他年轻听得进去,现在也拎明白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苏贽尴尬地嗯了声, 再次问到:“我不是跟你说过,在外面保持联系么, 万一你丢了怎么办。”   张献琛擦着手,把洗脸巾扔进垃圾桶,回过头笑道:“叔叔,我都二十三了,早就不是小孩了。”   “……我失忆了, 记不清事儿很正常。”苏贽看他从身边擦边过去,跟在身后关心道,“你在外面吃饭了么,我点了外卖, 给你留了一半。”   张献琛斜了眼桌上规整的摆盘,能看出苏贽没吃几口就撂筷了,本来他不指望苏贽会回来那么早。苏贽忙起来就不着家, 一整个温柔无情的形象,关心他却只会给他钱,根本不在意他的情绪。   天塌下来当被盖。   对, 就是这种心态。   张献琛在青春期懵懂的时候想过如何吸引苏贽的注意力,甚至从成绩上下手,从前几名滑到倒数才换得苏贽出差回来骂他一顿,骂完又领他溜着玩散心去了。   说各人有各命,他不该这么强求张献琛好好学习的,不行就休学一年。   张献琛是一点招都没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现在莫名感觉不一样了。但他说不清楚,感觉是失忆后的苏贽变了一点点,有那么一点点粘人……   他重新审视着苏贽。   苏贽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不愿意吃就算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着,苏贽就要走。   “叔叔。”张献琛还挺喜欢这种感觉得,偎过去搂着叔叔的腰撒娇,“我不想吃外卖,我想吃叔叔做的。”   苏贽偏头躲避张献琛贴着耳朵说的话,耳朵发热,但心里的郁闷减轻了一些:“你想吃什么,我手伤着呢,可能有点勉强。”   苏贽让郭恒闹得心烦意乱,又要车又要房的,跟他谈个恋爱就得他身家性命都给人家似的。好在他不是那么恋爱脑的人,感情再好的时候也就是掏了个车首付,剩下的几十万让郭恒自己还。   他也是第一次具象化地明白,人太贪心,选择自己能负担起的东西就好了。   如果郭恒不消费降级的话,他那点的工资负担不起车的月供,更别提养女朋友了。这些年跟着苏贽没攒下多少,在家办完订婚宴就分逼不剩了,还想找他借钱还网贷。   ……这怪苏贽对他太好了?   张献琛的手不老实,从上衣下摆伸进去摸苏贽,温凉的手指落在腹肌上,激的苏贽本能收腹。   他张口含住苏贽的侧颈,用牙尖轻轻磋磨:“可以这样啊叔叔。”   “滚蛋。”苏贽用手肘抵开他,“说正话呢,你非得聊些不正经的。”   张献琛语调有些委屈:“可我喜欢你。”   苏贽想张口回怼,但顾忌身边只剩下一个张献琛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垂眸沉默两秒,淡声道:“你饿了么,要是不愿意吃那些菜,我煮点面条你吃不吃?”   就是阳春挂面而已。   刚把张献琛带回来的时候,苏贽也没养过孩子,自己吃啥张献琛吃啥就行。重点是他并不挑剔,随便糊弄就完了,煮点挂面窝个荷包蛋就算一顿饭。   要是再饿就自己煮几个鸡蛋吃。   养的啥也不是啊。   苏贽有点谴责当时的自己,得亏半道开窍了。   这日子要是一直过下去,张献琛肯定长不到现在的身高。他拉开青年环住他腰的手臂:“晚上吃点清淡的也挺好,我煮面条你吃不吃?”   张献琛嘀咕道:“叔叔要是真想对我好,就不该犹豫,你要是想饿死我就休息去吧。”   “……”苏贽觉着多余问他,叹了口气去厨房烧水,见张献琛跟了过来,“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得随时保持联系,知道么。”   张献琛看出他的欲盖弥彰,从手腕上取下黑皮筋,拢过两鬓将碎发扎到脑后,窝了个小啾啾。   在旁边随时等着打下手:“叔叔想要用什么身份和我联系?”   苏贽听得耳根子发痒,暗暗骂张献琛从哪里学的勾人手段,他轻咳一声:“你叫我叔叔,那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献琛不依不饶:“如果我叫你老公呢。”   “老公。”   “老公?”   他挤到苏贽身边,微微俯身看着冲鸡蛋苏贽,清风朗月般的眉眼含着笑意:“叔叔老公。”   苏贽没有理他,但苏贽的脸红了。   妖精。   “老公,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没有。”苏贽这会儿真不敢看他,眼睛莫名湿漉漉的,他多少跟变态沾点关系。让张献琛这么夹着嗓子叫几声,他有了举枪的想法,但一想到是他养大的孩子,就在道德上斥责自己真是饿了。   张献琛一瞬不转的注视着苏贽,缓缓逼近:“叔叔,你还记得下午答应我的事情么?”   苏贽喉结滚动,涩声道:“什么事情?”   张献琛看得出他在装糊涂,但他不允许苏贽再言而无信了,关掉煤气灶后就去摸苏贽。苏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愣住,片刻后提醒道:“亮着灯呢,你演片儿给邻居看啊。”   “可你答应我的事情都能忘记,以前你做不到都会补偿我,这次我不要你补偿我了,我自己来。”张献琛眼神无辜,说的善解人意理直气壮。   苏贽不敢看他,这会儿的张献琛实在太惊艳了,磕绊地找着借口:“我、我说的是考虑,又没说一定同意。”   “所以你还是想要你前男友?”   “怎么可能……献琛,你不是饿了么,先吃饭吧。”   张献琛不是好糊弄的主儿,仗着苏贽不会拿他怎样,抬手掌住苏贽的下颌,搂着腰就亲上去了。他的接吻是苏贽一个月前教的,这次正好可以用来当作月考成绩,让老师评判一下成绩。   苏贽一只手不好使劲。   这期间他不是没推开过张献琛,但他把孩子推开了,张献琛又会闹冷战掉眼泪。若说是别人哭了,上吊他都不会有反应的,可张献琛一哭他就心疼。   脑海里会冒出另一个声音,不就是亲一下么,又不会少块肉。   反正张献琛有分寸,不会做到最后一步,看到苏贽有反应了,还会顶着一张漂亮脸蛋跪下帮他。   苏贽不是没有欲。望的秃驴和尚,这种事情他和张献琛都开心,只是对外的名声不好听。   张献琛还小,得估计名声,所以他不能点头——他们的事情和外人有什么关系。   苏贽觉着自己真是个禽兽畜牲,垂眸不愿意面对这一切,湿热的舌舔舐过他的上颚。过电般的酥麻爽利直窜到头顶,逼得他眼角沁出一滴眼泪,被张献琛用拇指揩着蹭掉。   挺体贴的。   张献琛抵着苏贽的眉骨,炽热的呼吸扑在一起,手掌渐渐下移。还未到那里,苏贽警觉地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睛被泪水覆盖,睫毛湿的一簇一簇,抬眼时正好滚落两行泪。   看来苏贽还是不想他做到最后。   苏贽很惊诧张献琛亲吻时不闭眼,那他被亲爽了神情变化肯定全被看到了,想到这里,他的脸红的更厉害了。拉开张献琛的手臂,连面条都不煮了,快步离开和张献琛保持距离。   “叔叔。”   “你别这么叫我了。”苏贽臊死了,他和张献琛都有反应了,“你凑活吃点吧,我先去洗洗睡了,过两天我该上班去了……”   张献琛技术不好,但胜在有资本,照样弄得他下不了床。   要是他复工了还屁股疼,见面的同事肯定会开玩笑他反被撅了,虽然确实如此,但叔叔一直是做攻的啊。他谈得两段恋爱都是做上位,心里也接受了这个设定,而且张献琛长那么漂亮很讨人爱啊。   他这种一看就是攻啊。   张献琛晓得网开一面,要是把苏贽逼急了,肯定得端着长辈的姿态教育他。   一想到这个场面,他反倒更有欲念了,想想就刺激。   既然苏贽快要去上班了,那他就得趁着这两天休假和他叔叔好好亲热一下,苏贽忙起来的时候,连个影儿都抓不住。   “叔叔,我饿。”   “……你自己有手有脚的,不能一辈子都靠我。”苏贽担心自己犯错,转身前叮嘱道,“你也别熬夜了,今天忙一天,早点休息。”   张献琛没有理他,故意找苏贽不痛快。   苏贽尴尬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含糊撂下句早点休息就回主卧了,残废了这些天,他自己勉强也能自理。就是没有张献琛在旁边照顾方便,虽然张献琛嘴上爱胡说八道,但心思细腻会哄他。   操,真服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区区小伤,他不至于这么矫情。   张献琛并不饿,只是想和他叔叔做,但没想到苏贽那么无情。他把厨房收拾了一下,打算把桌上的剩菜倒掉,却发现苏贽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估计是想和他一起吃饭,却等到半夜。   他笑叹一声,苏贽还说不喜欢他,明明他做的也挺过分的。倘若苏贽真没想法,就该把他赶走,他还能再强迫他一次么。甚至第一次的时候,苏贽也没有要和他一拍两散,只说不许再有下一次了。   听到苏贽去洗澡的声音,张献琛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听着主卧里的脚步声才放下心。   张献琛属夜猫子的,临时补了些学习资料才去洗澡,打算等会儿再去闹他叔叔。   不让他做到最后一步,但还有别的方法嘛。    第141章   午夜十二点。   空调运行的声音正好掩盖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张献琛猫猫祟祟地顺着门缝溜了进来,上床前看了眼沉睡的苏贽,扭脸亲了一口就揭开苏贽身上的夏凉被, 成年男性健美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床头暖黄色的小台灯撒下温柔的光辉。   在苏贽的肌肉线条上留下分明的阴影, 彰显着力量的美。视线顺着腹肌向下, 就是条深灰色的内裤,和苏贽本人一样还在睡梦中。   张献琛双手撑在苏贽腰间,目光逡巡,一时无从下手。   因为苏贽胳膊骨折的原因,每天入睡前就得吃上一些药, 防止感染恶化利于恢复之类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就能发现苏贽有些嗜睡, 都得是张献琛来叫他才能醒来。   有时甚至需要很大的动静才能惊醒。   张献琛看了眼床头下去半杯的水,确信苏贽吃过药了,低头亲了下叔叔的唇。就专注于叔叔胸前了,其实他叔叔的胸肌并不算大,他的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去健身, 只是刚好能用手掌抓住而已。   他眼睛向上看,好奇苏贽的反应。   他喜欢和苏贽撒娇自己没吃过奶,一顿卖惨过后苏贽就不会多阻止他,欲拒还迎的说他几句就由着张献琛为所欲为了。   苏贽很疼他, 可惜被那些不重要的三观道德绑架了,明明很爽却一点不诚实。   有时张献琛故意恶趣味地吃的啧啧作响,苏贽也只是皱眉避开视线, 可惜没长虎牙,如果长了虎牙就可以用牙尖尖去磋磨。初中时大家都学过的,接触面积小, 压强大。   “嗯……”   苏贽无力地去推张献琛的额头,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张献琛察觉到有东西碰到了他的大腿,余光一撇便发现是苏贽有反应了,他笑着牵住苏贽的手跪坐起来。   “叔叔,你帮帮我好不好,等下我也帮你。”张献琛轻声撒娇。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张献琛感觉出苏贽的掌心比自己的粗糙,挨着细嫩的皮肤,有种温暖粗粝的亲密感。他一瞬不转地望着苏贽,有些不愿意等待了,那次强迫苏贽和他发生的第一次属实美妙。   他的脑回路有悖于常人,认为就算违背苏贽的意愿,发生关系时他们也会更亲密。   特别是一贯长辈姿态的叔叔被弄脏之后,汗湿狼藉,黑眸失神涣散的倒映出他的动作。   苏贽肯定是爱他的,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这么过分的举动。   张献琛没表情的俯视着苏贽,眯了眯眼,接着第一次花污了叔叔的面容和胸口。他抬手涂抹均匀,指尖用力地按在胸肌上,忽的想起小时候苏贽告诉他妻子只能是女人……那怎么了,或许苏贽是个女人。   这样叔叔就可以变成妻子了。   他俯身在苏贽身上嗅闻,洗浴后的沐浴露味道已经被他的气味盖了下去,明天苏贽醒来一定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他就可以借机再和苏贽生气了,没事的,谁让苏贽先去找前男友了。就算是能言善辩的记者,在面对自己爱的人时也被笨口拙舌,最后苏贽还得来哄他。   张献琛将湿润的手指塞入苏贽口中,欣赏着苏贽用舌尖抵他的烦闷神情,也是,谁睡着被打扰都会烦。   要不做到最后吧?   他拉开床头的柜子,他上次来的时候,忙着照顾苏贽就没有时机把前男友的遗物都清理出去。除了那根取代苏贽的假聚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能说苏贽和郭恒玩的挺花。   合着郭恒就是占个玩得开,能提供些情绪价值,真是服了。   张献琛愤愤不平地在苏贽脸颊上捏了把,真不知道自己差哪了,除了年纪小点哪里不如郭恒了。   他不是没搅合过苏贽他们,但苏贽压根不听他的,净捡些扎心窝子的话。   反正张献琛成年了就不用管了,再闹再不尊重郭恒就把赶出去,他之所以愿意去抚养张献琛只因为闲得无聊而已……说完苏贽又跟他道歉转账,生怕他在北京饿死。   没失忆前的苏贽真的很矛盾。   到底要多漂亮才会被苏贽喜欢?   张献琛翻着抽屉里的东西,从医院回来后苏贽就睡在主卧,张献琛的作息和他不是一个时间的,精力旺盛的一批。苏贽吃完药困了,他还没到睡觉的点儿呢,睡不着就是玩。   反正苏贽的东西在主卧渐渐多了起来。   他想看看有没有那方面的东西,苏贽回过味就都丢了,不可能再留给下一任了。   张献琛翻出了一盒塑封的新润滑油,还有几个带颗粒的套子,他回头看了眼苏贽。   ……好吧,叔叔节俭惯了。   这段时间他天天和苏贽在一起,苏贽没机会去偷偷的买新的,买来也没机会用啊。一看就知道是舍不得扔掉,因为还没有拆封。   他一时有些无语。   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垃圾桶后就上床了,不做了,张献琛拿湿巾帮苏贽擦了擦,爬到他里侧去睡了。   要是今晚趁着苏贽做了,估计也会指责他,多少是有点刑了。虽然苏贽不会送他去蹲铁窗子,但现在是关键时候,郭恒那玩意儿搞不好会趁虚而入。   毕竟这俩人是真睡过,他不能不防备。   张献琛挤进苏贽怀里,扳过脸亲了几口才老实去睡觉。   -   过了两天,苏贽就正常的去上班了,张献琛接过了司机的职位。   他是个自由职业的插画师,高中的时候就拿着数位板搞同人了,兴许遗传他爸那一丢丢艺术基因,等到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接商稿官图了。   当时知道他叔叔给他找了个男婶子,俩人吵架落了下风,只能化悲愤为动力,整了一些积蓄。   现在想想还是那会儿胆子小,怕苏贽不要他,不敢整强取豪夺的那一出……虽然现在也才勉强沾上边,但对于一个从小就接受德智体美劳教育的五好青年来说,确实挺大胆的了。   不算晚。   算不晚。   苏贽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没有察觉出这些天半夜张献琛的动作,好端端地失忆了还真难办。还有一个多月要在办公室里待着,肯定不能跟别人宣扬自己失忆了如何如何。   装聋作哑好了,反正他对外也不是话密的。   “叔叔,到时候接你下班。”张献琛在苏贽下车后再次强调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苏贽觉着挺麻烦他的。   当初大学谈恋爱那会儿不是替男朋友签到,就是食堂带饭送到宿舍门外;后来比郭恒大几岁,郭恒在这儿无依无靠的,更是全依靠苏贽了。   被人照顾还是头一次。   张献琛拉住他的手,眉眼弯弯:“叔叔,去上班前要不要给男朋友一个分别吻?”   “……你算哪门子男朋友。”苏贽不好意思地嘀咕道,挣了挣手腕,“我上班去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别出去乱跑。”   这真是朴实无华的关怀。   张献琛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又拉着苏贽腻歪几句,把苏贽挤兑的快炸毛了才开车离开。挺有意思的,要不说郭恒对他叔叔念念不忘呢。   等到下班的时候,张献琛准时出现在公司外面,带着束花等苏贽。   苏贽的同事多少也能猜出他的性取向,但并不认识张献琛,不知道苏贽是出于何种原因,不是熟悉的人甚至连他有个小十岁的侄子都不知道,更别提认出张献琛了。   苏贽和旁边人道别后,走向张献琛,压低声音疑问道:“你整那么隆重干啥?”   “追你啊。”张献琛将花递给他,“你喜欢蓝色,所以挑的碎冰。”   苏贽讶异地看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没必要给我买,不当吃不当喝的。”   “看看,这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献琛无奈将花塞到苏贽怀里,向车上走,“今天下班挺早的,在家吃还是出去下馆子。”   “都行,听你的。”苏贽跟在他身后走着,低头闻了闻手里的花束。   其实还挺好闻。   张献琛这么问肯定是有主意了,他比苏贽浪漫一些,注重一些仪式感。他振振有词的说日子和苏贽一起过是不一样的,每一天都值得纪念,有时候还能翻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纪念日来找事。   苏贽挺怕他突然问自己今天是什么日子,真难伺候啊少爷。   张献琛考虑到苏贽手不方便,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副驾驶的车门拉开,做了个绅士的动作:“请——”   “你干嘛。”苏贽绷不住笑了,“Lady first不能套我身上啊。”   张献琛笑道:“Wife first。”   苏贽有段时间没听过英语,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能看出张献琛是认真的。不是小孩一时兴起,除了随时想骑自己之外无可挑剔,他有些动摇但很快又坚定下来。   他强调道:“我是男人。”   “好,叔叔是我老公,我是叔叔的妻子。”张献琛不执着于口头上的便宜,只要苏贽愿意和他在一块,对外宣称什么都无所谓。   苏贽赧然:“别说这些不着调的了,等会咱去哪吃?”   “订的西餐……”张献琛语气一顿,看向苏贽身后,“叔叔,你向后看是谁来了?”   苏贽有点懵,顺着视线向后看了一眼,是郭恒。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郭恒没再打扮的妖里妖气,看上去也是个清清爽爽的男生。这次背的是蔻驰的双肩包,未走近就露出讨好地笑,可怜兮兮地欲言又止。   张献琛斜了苏贽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苏贽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清楚张献琛就是逼他表态,他也没心思和个前男友不清不楚的。分手的前任就该和死了一样安静。   “苏哥,我来接你下班。”   ……笑死,他还成香饽饽了。   苏贽自嘲现状的可笑,上次见面时郭恒就被套话说想要房子了,说完改口称想和苏贽有个家。少年,能无条件帮扶你的人只有党,只有我们伟大的祖国妈妈。   他没搭理郭恒,上车后就看到张献琛不冷不热地哼笑一声。   张献琛听到关车门的声音,就开车离开了。   苏贽有点尴尬地看着他,这孩子变脸真快,刚才还笑盈盈的撒娇呢。他握着那束花,晓得张献琛是因为他和郭恒见面不痛快了,抿了抿唇:“献琛,我没和他说话。”   张献琛嗯了声:“我没说你们不能再续前缘啊,叔叔怎么选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跟刚才争辩妻子和老公身份时不一样了。   苏贽叹了口气:“你现在想要我给你找个婶子?”   张献琛皱了皱眉,木着脸没有吭声。   “献琛,你要是想要婶子,就这么找事儿吧。”苏贽略微认真道,他最烦的就是猜疑过来猜疑过去,可以吃醋,但不能乱拈酸吃醋。   张献琛沉默一会儿,看向苏贽轻声道:“你要是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当着他的面强。奸你。”   啊?   苏贽被惊得抬眸看他,见张献琛的话也不像作假,无语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献琛理不直气也壮:“那你就该守男德,都分手了还和前任拉拉扯扯,你把我放哪里了。”   不是少爷,您老人家目前连叔侄情深都不想演了,直接先跳到七年之痒的环节啊。   “……那你想怎么样。”苏贽询问着,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他试着去理解张献琛,张献琛不止一次的说过暗恋自己好些年了,仅仅是因为年纪小连爱的号码牌都没拿到过。以他惯着张献琛的程度,心里有怨也挺正常的,但不能一直疙瘩着。   日子还得往下走呢。   张献琛想了想:“叔叔亲我一口吧,我挺好哄的。”   苏贽沉默了,好像被张献琛忽悠了。   “叔叔。”    第142章   苏贽亲张献琛, 和张献琛亲苏贽是两回事儿,性质不一样。   张献琛撒了几句娇也没如愿,他晓得他叔叔这些天是哄他玩, 不主动不负责嘛渣男。他再不满也没在人前闹脾气, 整个晚餐期间依旧幽默风趣。   似乎是真的要换副态度追自己了, 苏贽想着。   但等回到家下车前,张献琛突然拉住了苏贽的腕子,缓缓倾身,神情严肃:“叔叔,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你说过的对吧。”   暖黄色的车内灯勾勒出他秾艳昳丽的五官,眉眼如画深情动人, 张献琛浅色的眸子看狗都深情,更何况看自己的喜欢的人。   苏贽心跳的厉害,佯装镇定地与他四目相对:“睡都睡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够。”张献琛的手指握住苏贽的虎口,低眉顺目, “他们不如我爱你,你还和别人睡了那么多次,叔叔是故意针对我,还是太随便了谁都可以?”   他才不管那俩人是不是苏贽的男朋友呢。   在张献琛看来, 第一个是苏贽没谈过恋爱尝个新鲜,第二次就是外面的人勾引苏贽。总之他叔叔和他们肯定不是真爱,只有他才是!……小三的位置, 正房的心态。   苏贽对这两段感情确实不深,马里奥救公主还爆俩金币呢,这两位神人既要经济价值又要情绪价值, 完后又当又立。   提起来他也丢脸,次次都招惹烂人,好像有什么buff一样。   “献琛,我当时和他们是正常的情侣关系,睡觉很正常……”   “你就是不想和我睡。”张献琛嗅到苏贽动摇的气息,转而矫情地胡搅蛮缠,“叔叔,我最近又学习了,你说我技术差,现在试试怎么样?”   苏贽刚对青年有些不忍心,听到这话就荡然无存了,心理上的愧疚是一时的,但屁股疼是一阵的。   张献琛根本就不讲章法,忘了他也是肉做的,也会疼。而且会疼得更厉害,就算是他第一次和初恋做,初恋也只是疼了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咬他的肩膀了。   “算了吧献琛,咱俩撞号了。”   苏贽这辈子都没想过做下位,他一贯温和寡言,但在那种事中,对下位还是有些侵占欲的。那位初恋就蛮喜欢他的反差,不然也不会死缠着到毕业都不想分手了。   张献琛不占嘴上的便宜,垂眸听着苏贽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那他和苏贽不撞号不就可以了么。   先哄得苏贽愿意和他发生关系再说,等到了床上,他瘸了个胳膊也弄不过张献琛。而且苏贽见不得张献琛掉眼泪。让苏贽教自己如何动作也行,只要他听话,苏贽也不会拿他怎样。   “叔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都行。”张献琛的目光灼灼有亮,笑意清浅。   苏贽没想到他这话都敢说,向后靠了靠,张献琛靠的更近了。   温凉的鼻尖挨到了他的面颊,青年强势地搂着他拱嗅,像只撒娇吸人的大猫。裹挟着香味的温暖从张献琛的身上传来,苏贽的呼吸乱了,骨头缝子发痒似的想搂回去。   他怎么这么贪得无厌。   苏贽有些想唾骂自己,他潜意识里还是偏心张献琛。   如果张献琛喜欢上除自己外的任何一个人,很多年都没有结果,他肯定会对那个不识好歹的人心生怨诽,觉着是有眼无珠——放到自己身上,他不仅要张献琛的爱意,还希望他躺平任操。   只要能和叔叔在一起,他怎么样都可以。   苏贽不知道还能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张献琛了,再拒绝下去,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叔叔?”   “嗯,怎么了。”苏贽纠结得挤出个笑。   张献琛目光温柔的仰着他,一只手轻拢慢捻,挨过去在苏贽耳边央求了些过分的话。允许他弄脏自己,从内而外的标记,甚至可以弄在他脸上。   他清楚苏贽舍不得,根本不会这么做。   苏贽比他以为的更爱惜自己,叔叔只需要考虑平衡叔侄感情就好了,而张献琛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苏贽脑子嗡一下炸开了,他皱了皱眉,抬手掐着张献琛的后脖颈把他拉开:“……谁教你说这种话的,你都从哪学的?”   张献琛笑了下:“叔叔,你脸红了。”   废话,正常人谁受得了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这么撩拨。   苏贽担心张献琛在外面学坏,哪怕是被丢失的五年记忆里,苏贽还是会时不时过问一下张献琛的生活。与其说张献琛单相思放不下他,也能看出其实是苏贽舍不得张献琛,总觉着他是个小孩。   他没太多上心的事儿,哪怕是谈了多年的男朋友提分手,想起来也无动于衷。   反正结果都那样,最后都会闹的双方难看,一拍两散。   他自身的经历便是一直在诠释上面那句话。   这使得苏贽更加纠结了。   他现在做不到坚定地拒绝张献琛的示爱,但他太害怕接下来的发展了。   苏贽和张献琛的关系是比外面的多了一层亲属的外衣,但再亲能亲过他母亲么。时至今日他都不愿意去面对母亲虚假的关心,都是有代价的,没有谁是真的爱谁。   谈恋爱肯定会陷入甜蜜,甜蜜过后就是渐渐起争议,然后攒到一个临界点大吵一架,越吵越凶,最后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苏贽不想和张献琛走到这一步。   张献琛年纪小不懂事,他还能跟着不懂事么。   这段关系是他亲手塑造的,难道还要被他亲手毁掉?他多少是沾点脑子有病。   他把张献琛养大的,自然知道张献琛的性格。   张献琛不会愿意将就过日子,要是哪天厌了倦了怎么办,又不能读档回到一开始。人生不是游戏,经不起几次不负责任的选项,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张献琛不满苏贽的沉默,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你又在想别的男人。”   “我没有。”苏贽回过神,略微头疼,“……我在想你。”   张献琛开车门的手一顿,回过头对苏贽笑了笑,其中的含义让他捉摸不清。下车后便绕到另一边帮苏贽开门了,苏贽右手骨折,开门不方便。   苏贽挺尴尬的,见张献琛没有再粘着他,忍不住又强调一遍没想别人。   “哦。”   等回到家了,张献琛依旧没搭理苏贽,在苏贽想开口前就换了衣服去洗澡。留下苏贽爱咋拧巴咋拧巴,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贽蔫吧地瘫在沙发上,调出来综艺也没心思看,权当个背景音。   过了会儿手机响了,是连着好几条彩信。   赫然是衣着清凉的郭恒,一些地方都露了,还用手掰着给他看怒放的野菊花。   啊啊啊——   苏贽彻底崩溃了。   本来就烦,让郭恒一闹就更烦了,都拉黑还跟个癞蛤蟆似的赶不走。处了四五年连他喜欢啥都搞不清,他之前跟郭恒谈是奔着找伴侣去的,不是冲着下半身,真服啦!   他就不可能跟郭恒旧情复燃,话说的够清楚了还想怎么样。   而且郭恒再过半年就该做新郎了,该老实收心好好对人家小姑娘了,现在弄得什么。   狗屁不是。   “老公,你喜欢么。”   我喜欢你大爷啊,这成了压死苏贽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默默关掉手机提示音,把手机扔到一遍。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资本家的丑孩子身上,现在稍微长得人样的玩意儿就能上电视当明星。   苏贽越看越心烦,还不如楼下买正宗东北天津煎饼果子的云南大爷五官端正呢。   他跟不上时代潮流了,现在都开始审丑了。   宾馆里,郭恒对着手机一阵搔首弄姿,旁边给他帮忙的朋友都看不下去了。   “你确定你这样能吸引前男友的注意么?”朋友犹豫道,“不爱的时候,你上吊那些1都能当荡秋千,况且他现在又有新人了。”   郭恒跪趴在床上,塌腰撅臀,熟练地笑道:“那是他侄子,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乱。伦的,我了解他。”   朋友惊得放下手机:“你们玩那么刺激,要我说三人行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行,我得结婚。”郭恒换了个姿势,“你好好拍,等会再p一下。”   “谁啊,那么无私肯帮你生孩子?”   “结婚比代。孕省钱,等生了孩子,我在……这个动作行么,我再打官司,让她把彩礼钱退回来就行了。”   朋友愣了下,不敢想郭恒那么笃定,这该是多会骗人啊。谁要是跟他结婚,不止得生个孩子,还得再经济上扒一层皮。   等拍完把照片发给苏贽,拿着手机的人却是张献琛。   之前趁着苏贽昏迷的时候,张献琛就录了自己的指纹,现在正好看看复工这两天苏贽有没有背着他和别人暧昧。   此处的别人,特指郭恒。   谁想到刚拿到手机,张献琛就看到了这一连串发来的照片,一张比一张刺激。他跟瞿晓发了条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看她未婚夫的热闹。   上次见面后,瞿晓就决定要憋个大的,她咽不下这口气。   最近一直在给郭恒上压力,想去看他在市南的大平层,要不然就不跟他结婚了。她能屈能伸,跟哥哥瞿晓刚一说,兄妹俩便打算闹个大的。   郭恒本来也喜欢这间房子,瞿晓的压力正好成了催化剂,这样当婊子还能立牌坊。   要是还能再套住苏贽,两个人旧情复燃,简直是一波三赢啊。   瞿晓对真实男人后面并不感兴趣,她比郭恒小三岁,去年大专毕业后就被爸妈关家里了。说要在当地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挑一圈发现只有郭恒合适,她哥哥是当得七年兵,服役的地方也里这里不远。   到时候正好可以通知她哥来帮忙。   “你男朋友是不是审美有问题,放着你不要,非得和郭恒在一块?”瞿晓用叉子吃着水果捞,为张献琛打抱不平。   张献琛叹了口气:“我年纪小,小他十岁呢。”   瞿晓第一次听到这种年龄差,想起来自己看的小说,暗戳戳道:“年下好啊,年下好。” ???   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奇奇怪怪的脑电波对上了。   张献琛试着对了某个热圈小说的暗号,对面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确认过声音,他遇着对的人了。接下来就成了大型同好交流现场,瞿晓还笑嘻嘻地在旁边给他出谋划策,如何追他叔叔。   “我告诉你,据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哭包攻yyds。”   “一边流泪一边搞?”   “bingo~兄弟仙品。”   他们聊了一会儿,互相发了几个不可告人的链接才结束。成年人能释放压力的爱好不算多,磕cp算是很不错的一个了。   张献琛又看了眼郭恒发来的照片,想了想便回了自己房间。   他也有裙子。   既然苏贽喜欢这一种,那他这么打扮也不是不可以,穿着裙子一边搞。估计到最后一步苏贽才能反应过来他才是下面那位,光是想想叔叔的表情,便觉着好笑。    第143章   苏贽洗完澡就看到张献琛慵懒地侧卧在床上, 单手撑头,眯着眼笑得妩媚可爱。为了昭示自己的勾引人的念头,还把衣领往下拉了拉, 露出莹白的肩头。   “……你这是什么打扮?”   张献琛坐起来拉苏贽, 仰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叔叔明知故问干嘛。”   苏贽顿了顿, 视线中全然是张献琛,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慌乱。他知道该干什么,但看着张献琛他似乎没有反应,觉着张献琛是个孩子,他这么做太牲口了。   对, 他没有想法。   那双修长有力的白手臂搂住了苏贽的腰,张献琛柔软的脸颊贴在他的腰腹, 亲昵地蹭着。   苏贽向后退却被搂的紧紧地,他垂眸看着张献琛的后脑勺,有段时间没剪,又长了。在吸顶灯的光下闪着缎子般的光泽,上次见到那么顺的毛发, 还是在孙慧敏家的咪咪身上。   他挺喜欢这种娇贵小生物的,之前提到过养猫陪张献琛,但被张献琛否决了。   他们这边的学业繁重,再加上当时张献琛在读初四, 等上了高中还有个晚自习。一通忙活下来,没谁有时间去收拾猫。   好像张献琛说过等大学毕业了就回来养个,好像吧, 他记不清了。   “叔叔,你对我没想法么?”张献琛诧异地抬眸问道。   苏贽目光躲闪,摸了摸他的发顶, 整理了几句话到了唇边就磕绊打结:“献琛,我……我今天状态不好,要不等明天吧……”   张献琛惊讶地眨了眨眼,语气变得委屈:“我还不够漂亮?”   这会儿张献琛不可能去提扫兴的前男友,他知道失忆后的苏贽对郭恒没兴趣,紧抓着前男友不放只会让苏贽心生厌烦。   他该为自己加点筹码了。   “没有,你很漂亮,就是……就是我不行。”苏贽头一次说这种话,没有男人会在床上说自己那方面有问题,脸烧的通红,抿着唇逃避地看向一边。   张献琛晓得他是跨不过道德那一关,内心忍不住好笑。   他亲吻着苏贽的腹肌,用舌尖舔舐着小腹上不明显的血管,始终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望着叔叔。   “叔叔。”   苏贽含糊地嗯了声,微微俯首就和张献琛撞了个对视,愣了几秒,逃避似的向后退了几步。   张献琛有点懵,他这身不算违和吧,比较相似希腊风格的穿搭。   为了防止等会在床上扎着苏贽,他还特意把一些提溜算卦的东西都摘了,把腰链一摘就能看出他披了个白床单子。时尚完成度全靠他这张脸顶着,不然真就完蛋,一国外小众牌子花了他三千多。   他起身善解人意道:“叔叔,我用嘴也可以的。”   “不是你的问题。”苏贽不敢看他,“献琛,我在想咱们这样算什么?”   张献琛一怔,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压下烦躁轻声道:“我想做叔叔的男朋友。”他双手撑在苏贽两侧的衣橱上,“而且下午你也答应我了,wife first,叔叔这么快就忘了?”   “你别这样,我是糊涂了才答应你的。”苏贽后悔了。   “那我在你这儿算什么?”   大多时候张献琛都是笑着温柔地讲话,这种不带感情的十分很陌生。   苏贽无言以对,心里也不好受,但这玩意儿归根到底,是个正常的中国人就接受不了。他对张献琛真没那种想法,逼着他去睡了张献琛,他真的跨越不了那道心理上的界限。   他以为他可以的,但到了最后的关头真不行。   只要张献琛还是他侄子,他们两个就能好好的,牵扯的越多闹到最后肯定越难看。   就这样挺好的。   空气中变得沉默凝滞,每次呼吸都堵得肺里难受。   张献琛垂眸凝着不做反应的苏贽,愈发的不是滋味,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就他不可以。他有些怨恨苏贽的偏心,虽然是用谎言骗苏贽,但苏贽也该乐乐呵呵的跳进坑里。   他试探着将事情拉回自己的能掌控的范围,俯到平视的角度:“叔叔,我觉着你是喜欢我的。”   “……”苏贽的眼珠子转了过来,片刻后半垂下眼睫,“献琛,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喜欢的人很多张三李四,喜欢你很正常。”   张献琛听着。   “但你不会允许他们亲你。”   “我也没同意你亲。”   张献琛凑近一些,身体贴近时被苏贽抬手挡住,盯着苏贽继续道:“你可以反抗,但你没有。”   “叔叔,你是个成年男人,如果你不想被我亲近肯定能反抗。就算躲不开也能让我长点教训,吃点苦头。至少警告我下次再靠近你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苏贽争辩道:“我打你,你又得哭……”   张献琛哼笑一声,扳着他的脸用力地亲了一口:“我喜欢你苏贽。”   亲完后,他盯着苏贽的。   不得不说苏贽的脑回路清奇,只是因为张献琛掉两滴眼泪就愿意被亲吻,嘴上说着为了张献琛退让,其实也可能有那么一丝丝享受这个过程。   苏贽愣了一下,回过神就猛地推了张献琛一把,怒视着跌坐在床上清冷昳丽的漂亮青年。   他拿张献琛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得离开,他不能看着他们的关系一点点走向破碎。   “叔叔——”   苏贽没有理他,事已至此,得在酿成悲剧之间赶紧叫停。他得想个办法让张献琛死了这条心,这样他们面上依旧过得去,一切依旧是平静祥和美好的。   人应该自私一点。   张献琛那么漂亮是不缺追求者的,如果找到了伴侣,那他和张献琛的关系会变得稍微正常一些。张献琛不会再这么粘人了,他正经起来也有些大人样子,能承担起养家的担子。   就算张献琛做不好,他可以给他们钱,这样、这样也挺好。   这样张献琛和他的爱人就不会嫌弃他是个性取向有问题的怪脾气老头子了。   张献琛看着苏贽头也不回的离开,气愤地抄起桌上的书,想扔却没有扔。抓过床上的枕头锤了两拳,这已经是第二次苏贽不愿意面对他了。   真服了。   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你突然来的冷漠就够我悲伤。   白天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哪根筋打错了,就对他冷淡地一批——该不会是因为郭恒吧,因为他那些该死的小照片。   张献琛愤愤不平地放下枕头,他到底那里不如那个满口方言的小矮子,难不成他叔叔真喜欢那一口吧,就喜欢骚情四溢的。   都特么要结婚了还不老实。   他得好好看一看那些照片到底哪里好。   出门就看到苏贽在厨房接冰水喝,闷闷不乐的,看到张献琛后就转了过去。等冲过杯子后,才发现他窝在沙发上摆弄自己手机呢。   神情凝重。   苏贽有些不放心:“你这个点儿还不睡,想干嘛。”   “等叔叔睡了,好对你动手动脚。”张献琛放大手机里的照片,没有抬头理他。   苏贽被怼的无语,岔开话题:“你看什么呢?把手机给我。”   张献琛对他翻了下手机,继续钻研:“你爱人的艳照,他是不是做过**美白,亚洲人还能那么粉嫩?”   听到这话苏贽才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你看那玩意儿干啥,这种事情不道德。”   “我又不传播。”张献琛不给他,拉着苏贽的手腕,“你是不是想要回去,半夜好和他再续前缘?”   苏贽无语道:“我续个蛋啊,你在这儿看别人下面才不正常吧。”   “快点还给我。”   “他既然敢发就是要给人看的,我看看怎么了。”张献琛理不直气也壮,“苏贽你就是想背着我出轨,我在这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就是胡搅蛮缠。”苏贽不和他抢了,他得当一个不干涉孩子事情的家长,“你半夜搂被窝里看去吧,工作上的消息你别乱动就行。”   他对郭恒真没想法。   这番发私密照的行为真的很没出息,他根本就不是走肾那一派的,他走心需要的是能相伴一路的伴侣。而且照片这种东西,一旦拍了就有发出的风险,张献琛不乱转发就行。   “传播隐晦涩情照片得蹲牢子。”   “我看一眼都嫌他有病。”张献琛嫌弃的放下手机,从背后抱住苏贽,“叔叔,你是不是很怀念他啊,你们都干过什么,这么不要脸。”   苏贽知道他有怨气,自己心里也不顺:“你撒手,等会又该说我不反抗了。”   “叔叔你喜欢我。”张献琛在他耳边撒娇道,“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   “你最喜欢张献琛了……”   “苏贽最喜欢张献琛了,超级无敌喜欢……”   苏贽被他这幅幼稚的操作气得想笑,难不成他不念叨,他还能讨厌张献琛么。真是幼稚。   “差不多得了,你该找个合适的人。上次你朋友圈里那个男生怎么样?丹凤眼,比周围人白很多,看起来有点傲气的那个。”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种说不出的阴郁。   张献琛对此不关心,抵着他叔叔一顿蹭:“不认识,我也失忆了,除了叔叔就谁都不认识。”   苏贽嘴角抽搐:“你能从我身上学点好东西吗?”   “叔叔身上都是优点。”张献琛笑着答道,“叔叔,我有想法了。”   “……我养胃。”苏贽想起刚才尴尬地一幕,索性摆烂,边把张献琛从身后拽下来,“男人过了二五就是八十五,这一点你要不要学学。”   张献琛无辜地眨眨眼:“可我永远十八岁哎。”   高中生的聚吧永远像钻石一样坚硬。   苏贽怕和他再吵下去就笑出声来,抿着唇往卧室走,要把张献琛关在门外:“你今晚自己睡,你十八岁的时候可比现在听话乖巧的多。”   张献琛将手伸入门缝,大有相信苏贽不会挤的信心,语气低落道:“叔叔,小时候我妈妈就把我一个人关到家里,那时候我才三岁,周围没有人陪我,往往十天半个月她才回来一趟……”   “……”   少年,有这么打感情牌的么,自揭伤疤。   苏贽一时沉默心软,但这会儿张献琛却顺着门缝挤了进来,笑着道:“好在他们都死了,所以才让我遇到了叔叔你,这算命运对我的弥补啊。”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你这么说话,不怕他们给你托梦?”   张献琛自觉地上床,拿起杯子抿着水笑道:“叔叔会保护好我的,把他们都赶走。”   他不相信鬼神之说,要是真有,他还真得埋怨一下这两位大神走的太晚了,耽误他过好日子。   苏贽很是无奈,叹了口气走过来:“闭眼吧,明天我还得上班。”   “叔叔辞职吧,我养你。”张献琛往床里侧滚了一圈,“我养得起你。”   “睡觉,那么多话。”   张献琛忽然想起什么,等苏贽上床后就贴了过去,歪头枕在苏贽肩窝处,举着手机拍了张照片。   苏贽挑了下眉:“你干什么?”   “给自己造点黄谣。”    第144章   苏贽看着张献琛在照片上一阵涂涂画画, 高P美女和一坨马赛克,不是,好歹这些年不乏小零对他暗送秋波, 他有这么拿不出手么。   “……你下颌够尖的了, 再P就成蛇精了。”   “修图修习惯了嘛。”张献琛玩cos, 多少有点职业病,他把手机递过去,“那叔叔你说怎么好看。”   张献琛骨相和绝大多数人不同,下颌骨收的急,眉如墨画眼含秋波, 乍一看都能发现他普世意义上的美人艳丽的多。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别人P都没有他原图直出好看, 集结了他爸妈所有的样貌优点。   苏贽按了下原图对比,原图出来的那一刻眼睛得到了救赎,委婉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可是我婶婶就高P哎。”   “……”苏贽没话说了,“他都跨人种了, 你管他干嘛,我还能半夜跑过去和他破镜重圆啊。”   张献琛哼笑一声,继续着自己的修图大业:“我可没说,你自己心虚的。”   “你要把这片发给郭恒?”   “叔叔真聪明。”张献琛没有抬头, “人家都欺负到我家门口了,我再不还手像什么话,我可咽不下这个委屈。”   “那你为什么打马赛克?”   “传到你们单位怎么办?”张献琛考虑的周全, 认真道,“你那么喜欢这份工作,又不乱搞男男关系, 要是被他把名声毁了怎么办。”   苏贽沉默着,片刻后:“没必要,你直接发给他就行。”   张献琛狐疑地看过来,不确信苏贽能默许他们的关系,莫名感觉这和苏贽欲拒还迎的让他亲差不多。但明面上又可以说的理所应当,苏贽未必会允许别人这么欺负他。   “他就算发出去也不会怎样,都21世纪了,没这么不开明。”   “而且没人知道你是我侄子。”   张献琛一怔,没骨头的靠到苏贽身上,恹恹控诉道:“我就那么拿不出手么,你连我本来的身份都不承认。”   苏贽笑道:“别人晒娃都是一两岁刚出生的,我弄一什么,十五六的小小子还是二十出头的青年?”   “你和你那些朋友的都能发,就我见不得的光。”   “……现在你都要发给郭恒了,到时候他一宣传,人人都知道我和侄子上床了。”苏贽解释道,小情侣的合照没问题,但和侄子搞在一块那叫乱。伦。   这是人和类人生物的分界线啊。   张献琛没吭声,低头含住苏贽的胸口的一块皮肤,重重咬了一口。   苏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掐着后脖颈子把他拽起来,奈何张献琛叼着不松口,扯得肉疼只得他先松手:“你他妈没吃过奶啊。”   “我爸妈都不喜欢我。”张献琛含着自己咬过的地方,声音委屈。   “要是没有我,他们早就离婚了。”   不是,今晚的主题是将自己的悲惨过去么。   苏贽感受到张献琛在用牙齿舌尖挑逗,一想张献琛从小就可怜,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你、献琛时间不早了,这个点emo挺正常的,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出去玩会儿吧。”   张献琛和他的作息只能重叠中午,下午和晚上,时间表里没有早晨这个概念。   “叔叔,你也要赶我走?”   “你先松开,那么大人了像什么话。”苏贽推着他的额头,往旁边挪了挪,听到了不大明显却在尴尬地啵一声。同时张献琛还委屈巴巴的仰着他,好像他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   都是口水,还他妈的咬肿了。   “叔叔,我从小就没吃过奶。”   苏贽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水光,崩溃道:“少爷,我是你叔叔,我是公的,我没奶……”   张献琛在旁边吹了吹凉气,弄得苏贽更崩溃了。   彻底不对称了。   撞上苏贽阴翳愠怒的眼神,张献琛有些开心,无辜地笑着眨眨眼。   苏贽气愤地掰开他的嘴,张献琛也乖乖由着他,好猫好猫。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现在的怨气比鬼都大,别说托梦了,就算真撞见张献琛的父母,他也得骂这两位养不好就别生。   “差不多得了,我明天还得上班。”   “好的叔叔。”   张献琛被松开后,凑过去在苏贽唇上碰了碰,就老实地翻到另一侧床沿修图去了。   苏贽说不出的心烦意乱,这会儿反倒听话了,不粘着他也挺好的。因为一个郭恒弄得家里鸡飞狗跳,还是得想办法彻底不来往才行,他是一点没看出郭恒哪里好。   他闭目躺好,打算尽快睡着。   但翻来覆去怎么都难受,过了会儿受不了了就找张献琛的事儿:“晚上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手机的光晃到叔叔了?”张献琛轻声问道。   上高中的时候张献琛都没戴眼镜,苏贽还怕他学业繁重近视了,托人从美国新西兰买了一大兜子乱七八糟保护眼睛的保健品。   “没有,怕你近视。”   “这两年已经近视了,长时间对着电子屏幕肯定对视力不好。”   苏贽皱了皱眉:“我记得当时吃那东西挺有用的,保健品还能出现耐药性啊。”   “我婶婶嫌你对我太好了,闹了两次。”张献琛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为了你们夫夫地感情好,咱们还吵了一架,最后你就不理我了。”   这话真让苏贽火大,坐起来骂道:“他算个狗屁。”   张献琛看着他笑而不语。   苏贽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肠子都悔青了,他和张献琛的事儿和郭恒有个屁的关系。真是鬼迷心窍,当时他是有多傻逼才能被一个外人忽悠到这程度。   “你现在近视多少度。”   “……没查,但看红绿灯有一点点重影。”张献琛退出修图界面,下床绕一圈去苏贽那边拿他的手机,将刚刚的照片发给郭恒。   现在苏贽已经默许他用自己的手机了。   叔叔愧疚是叔叔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养条猫狗在宠物店寄养几天,好吃好喝的都得心疼死,更何况是张献琛这么个大活人。苏贽是真舍不得张献琛吃苦受累,已经脑补出张献琛住在北京地下室里熬夜画图的样子了。   “明天下班我带你去查一下吧。”   张献琛哦了声,从苏贽这边上床,钻到他夏凉被里:“叔叔,别生气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   苏贽烦得慌,盯着张献琛一会儿问道:“我和你置气,你就不知道要点钱花啊。”   “我不需要很多很多钱,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张献琛善解人意地笑道,“并不全是叔叔的问题,我也有错,都怪我不该喜欢你。”   毕竟他是真的收拾郭恒。   郭恒的吃穿都是苏贽掏钱,归根到底也是苏贽的财产,这位婶婶只有使用权而已,真分手打官司也能要回来。他不过是稍微不小心弄坏一些而已,郭恒就说自己欺负他。   但苏贽也没拿他怎么样,给郭恒一张卡,让他去再买新的就好了。   张献琛一气之下就决定要独立,自己养活自己,让苏贽后悔当初对张献琛说的重话——时至今日在他看来,苏贽就得站在他这一边,不需要讲道理的那种。   苏贽现在失忆了,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晓。   脑补的依旧是自己因为张献琛不正常的爱意恼羞成怒的场面。   别谈了,再谈家就散了。   “睡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苏贽调了下空调温度,扯了扯被子。   屋里静了下来,只剩下空调嗡嗡运行的机械声。   -   接下来的小一个月,郭恒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正当张献琛猜测是不是被自己和苏贽亲密的照片打败时,他收到了苏贽他妈的电话,直接大上午就把他从睡梦里吵醒了。   他和苏贽他妈的关系还行,因为基本上没人会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   但仅限于还行。   过年时苏贽给家里的上完坟就去看吴梅,被吴梅拉着在周围转一圈,炫耀在城里长大的儿子——她改嫁的是老家的初恋,一个没文化半路老婆跳井的男的,给他叔生了对弟弟。   苏贽本来就没比张献琛大太多,两个弟弟四舍五入就和张献琛是同龄人。   小时候张献琛就不爱和他们在一块,再补充一下,公的人会欺负长得好看的同性。那俩人长得跟土豆成精了一样,塌鼻子大脸盘子,指甲缝里都是黑泥。   “奶奶,你怎么来了?”张献琛无语道。   吴梅扛着个蛇皮袋,手里提着两只鸡鸭,对着手机大声嚷嚷道:“献琛,你来xx汽车站接我一下,我来找你叔。”   周围人投来探寻的目光,一个农村老太太进城,没什么好说的。   “好的奶奶,你等一下。”   “等什么等?!你现在来就行了,我有事儿找苏贽。”吴梅不满张献琛的话。   张献琛被吵得头疼,附和两句就假装信号不好挂断了,他没有任意门,肯定得让吴梅等一下。真服了,他得先和他叔叔商量一下,把这老太太送哪去。   他闭着眼缓神,熬夜后被吵醒真会恶心想吐。   铃声响了一会儿才接,另一头是苏贽温和的声音:“怎么醒了?”   “你妈来了。”   苏贽还在状况外,迷惑的愣了下,他出车祸他妈并没有关心,这会儿跑过来干嘛。难不成又为了她两个儿子找工作的事儿,高档小区的保安根本就不会要这种初中辍学的混混。   他又问道:“她要干嘛?”   “不知道,她说有事儿找你。”张献琛回忆道,“语气还有点凶。”   苏贽皱了皱眉,要不是有血缘关系连着,他真想把吴梅扔了不管。就是一种虚假的不能再假的母子关系,他俩谁都不在意谁,有必要跑这来演母子情深么。   “你醒了么?”   “我头疼想吐。”   “行,手机关静音吧。”苏贽轻声道,“她肯定不是要紧的事儿,有事肯定会直接给我打电话,估计、算了,反正她可能要为她儿子谋点东西。”   苏贽他爸那边也挺体面的。   爷爷是老教师,奶奶是知青下乡那会儿的同伴;他爸是刑警,他妈是进城务工的农村丫头。一家子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的配置,可能看着有些保守传统,但物质上都挺疼媳妇儿的。   架不住他爸出任务牺牲了,接着家里就乱套了,他妈连他爸死了一年不到就改嫁。   说是家里面对她不好,拘束她的天性和自由了,就又和初恋跑回村里了。   苏贽起初也想吴梅,但吴梅拿着他在那里证明清白。   总是把他爸出任务不在家当成自己的贞节牌坊,很多次都说和苏贽他爸睡觉的次数少,为初恋守着身子呢。   吴梅还希望能教养出两个比苏贽更出息的儿子,她把苏贽能成才都归结到自己基因好,却忘了苏家的爷爷奶奶都是老时候的文化分子,自己就是个甩手掌柜。   算了,反正他家就剩苏贽这一个活口了。    第145章   没大会儿, 苏贽接到了母亲的夺命连环call,他不得不去外面接电话,问问这位形同陌路的妈要干点啥。   “老大, 你干啥呢。”   “上班。”苏贽皱了皱眉, “你又想干什么。”   这话就问的生疏, 吴梅尴尬地对黑车司机摆摆手,相信儿子一定会来接自己,拔高声音道:“你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你不来接一接?”   “我说了我上班呢,没法走。”   “对对对, 我知道我们家老大是大忙人,忙起来连我这个妈都没时间管了。”吴梅心里旮沓, 阴阳怪气一通,“现在也是出息了,一点都不像我这个农村出来的,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了。”   苏贽懒得搭理她,但凡他享过一天的福也能认可他妈的话。   “你有事儿吗, 没事儿挂了。”   吴梅看着脚边的咕咕叫的老母鸡,时日不多了还在地砖上叨叨叨,沉默了几秒又笑道:“妈就是想看看你,听人说你出车祸了, 骨折了还用上班啊。”   这种不咸不淡的话,能从一个亲妈嘴里说出来就搞笑。   苏贽都三十多了,不指望他妈能跟人家的妈一样, 磕破点皮就心疼得掉眼泪。这位但凡不搭理他,不从他身上占点便宜,他就得去泰山奶奶那还愿去, 谢天谢地了。   不上班,不上班谁养他。   “要我说你身边也没个体贴的人,你但凡找个伴儿,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回到家也有个热水热茶的——”   苏贽听得心累,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   什么事儿啊。   吴梅继续絮叨了好几句,没得到回应才发现苏贽早就不理她了,一顿恼火。紧接着又去喊张献琛,至少她和张献琛关系还行,过年的时候没少因为苏贽补偿张献琛。   不是所有人都像苏贽那样没良心。   她这次来主要是因为郭恒的事情,今年过年的时候苏贽领着个小男生一起去上坟,然后给她介绍了一下是自己男朋友。当时她还挺开心的,像周围邻居证明了,就这个儿子有问题所以才不准备彩礼的。   事后被老公问亡夫是不是也有同性恋的毛病,她也含糊其辞的默认了,这样有益于夫妻感情。   听郭恒说,苏贽因为他结婚的事儿要分手。   又不是真的结婚,生个孩子就离,对俩男方都没有坏处。人总要有个后代养老,不然老了会过得很苦,不能像年轻那样潇洒了。   毕竟苏贽是她儿子,郭恒是苏贽的对象,这样便宜弄出个孩子来,比上国外找鬼佬生经济实惠的多。   至少在吴梅看来,能骗的小姑娘不要彩礼,倒贴生孩子就是男的有本事。   她得见苏贽一面,亲自传授这种为自己考虑的思想,不能看着大儿子没成家了。到时候有了孩子,她过来帮忙带两天,也能缓和家庭关系。   想到这里,她又联系了张献琛。   张献琛缓了一会儿彻底睡不着了,他看着苏贽在绿泡泡上的嘱咐,不要搭理他妈。但都五六个未接来电了,挂断也不像话,还是接通了。   三言两语就套路出是郭恒招惹的。   谁请的神仙,就放谁家呗。   他换了身衣服就下楼接人,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得送给郭恒一个大宝贝。一想到郭恒和吴梅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就绷不住想笑,天底下最难处理的问题就是婆媳战争。   最近瞿晓应聘了个民宿前台,搬出去和网友合租去了。   美其名曰自己是黄花大闺女,不能和外男住的时间太长,这下真就是郭恒和老太太了。   一想到这画面,他就想笑。   活脱脱就是全自动闯祸机,觉着家里没意思的话,可以养一只张献琛来添乱。   到了汽车站,张献琛就被吴梅抱怨一顿,这老太太十分自觉地把家禽放到后备箱,又抱着个塑料袋做到副驾驶上。   吴梅把塑料袋拆得哗啦响,拿着膏药跟张献琛解释功效,讲自己排了多久的队才给儿子买上药。一定得让苏贽好好谢谢她,她根本就不清楚,苏贽的胳膊这两天已经好了。   张献琛乐呵呵的应着,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是不会感觉累的。   而且今天运气好,一路都是绿灯,他一个小时就把吴梅拉到了郭恒家门口。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郭恒骂骂咧咧放下算账的笔,怎么算他都维持不了苏贽在时的生活水平,欠了一屁股的网贷。他臭着脸去开门,刚打开就看到了张献琛和苏贽的妈。   “婶婶,我们来看看你。”   郭恒脸色一瞬间难看极了,但吴梅已经探着脑袋进来半个身子了——这边住的根本就不如苏贽的海景大平层,这个落差他真受不了。   “妈,快进来坐。”郭恒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吴梅送来,但还是先招待,顺便和张献琛装一下表面和平,“献琛,你也进来吧。”   接着张献琛就放出来了一鹅一鸭。   刚拖完的地!鸡毛满天飞。   郭恒有些崩溃,怒视着张献琛,张献琛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婶婶,我先回去上班了,最近我叔叔出差,所以你们好好相处啊。”   “……”郭恒瞥见一副家婆姿态的吴梅,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拽着张献琛往外走,“你把她送来是什么意思。”   “我叔叔的意思啊。”张献琛笑道,斜眼看向室内,“你不是要讨好我叔叔么,先看看你适不适合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郭恒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骂道:“我特么是个男的,你咋不伺候。”   “你不是爱当我‘婶婶’吗。”张献琛的笑意未达眼底,冷冰冰的。   郭恒还真想和苏贽复合,这苦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不就是伺候个老太太么。等和苏贽在一块了,苏贽肯定不会舍得他吃苦的,到时候就能躺平享福了。   他咬了咬牙,决绝道:“那你滚蛋吧,这没你的事儿了。”   “你给我只鸡,晚上我吃馄饨去。”张献琛的脸皮比一般人厚点儿,在他看来这都是他叔叔应得的,他叔的就是他的,拿只鸡怎么了。   郭恒一阵无语,转身进门拿鸡。   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家婆相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是太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姐他妈都很疼他,陡然让他去讨好一个陌生老太太,这还真有些难办。   “儿媳妇,你们家厕所在哪,我憋得慌。”   “……”   郭恒还想说什么,张献琛便提着鸡下楼了,消失的蛮快的。   诶不是,他还没问完呢,苏贽这个行为背后藏的是什么意思。   吴梅的催促在屋内响起,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声音平静:“妈,在那个拐角。”   郭恒是因为张献琛那个合照才把吴梅请来的,他不信苏贽会和自己养大的侄子上床,最有可能的是张献琛撒泼打滚闹着苏贽让他拍的。   这位怎么说也是苏贽的妈,他还是先伺候着看看吧,到时候也能作为道德资本劝苏贽回头。   -   时间转眼到了下班时间。   苏贽的胳膊已经好了,只是不能提重物,一见到张献琛就被把包抢走了。他为了他妈的事情烦了一整天,吴女士是有实力在的,随随便便就能搞垮他的心情。   但见到张献琛就好多了,会轻松很多。   “我妈没有再打扰你吗献琛。”   “没有,她来这边是想办点事儿,我给她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好了。”张献琛十分善解人意,并不计较苏贽有个难缠的妈。   苏贽疲惫地点点头,沉默一会儿,抬头对张献琛笑道:“辛苦你了。”   张献琛笑了一声:“叔叔要是真想谢谢我,就亲我一口嘛。”   “像什么话。”苏贽靠在副驾驶,沉默许久问道,“你说现在咱们怎么办,将来怎么办。”   “你早晚都是我的啊,叔叔你又想出轨?”张献琛的眼珠子转过来,有些不悦。   “你要是还想出去招惹人,也不是不行。”   苏贽颇为不解的挑了下眉,他就是逗逗小孩,没别的意思:“这会儿心胸怎么宽广了?”   “大不了三人行呗,你压他我压你,三个人一样能过日子。”   “你没事儿吧?!”苏贽绷不住了,惊得一点都不累了。   张献琛却云淡风轻,轻笑道:“叔叔不信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这样做。”   苏贽有些后悔自己的话了,太炸裂了,这玩意儿就是聚众淫。乱啊。他目前是真没有找下一任的想法,单着挺好的,而且和张献琛在一块还挺享受。   属于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比张献琛更体贴的爱人了。   “叔叔,你早晚都是我的,你现在这么推辞图什么?”张献琛很不理解。   苏贽看着手机上的文件,抿了抿唇:“现在咱这样挺好的,你干嘛非得纠结更进一步。”   张献琛淡声道:“因为我想和叔叔睡觉啊,我是个传统的人,不做到最后我没有安全感。”   关于身为苏贽伴侣的安全感。   他对柏拉图没兴趣,他就是个俗人,他对苏贽有欲。望,那他就要把自己叔叔压在身下睡了。什么爱你的精神,爱惜身体,那就胡说八道,真心喜欢一个人不可能没有那方面地想法。   “叔叔,你现在身体已经好了。”   苏贽听得出他是什么意思,这话说得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关于屁股的危机感。   但让他走,他又舍不得。   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明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会脱离他的掌控,但他并不想挪步。像是在等待着张献琛下一步动作,甚至是有些期待……真是有病。   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周围黑漆漆的,现在也没什么人。   停稳后,张献琛没有在第一时间下车,而是笑着看向苏贽,笑得意味深长。   苏贽看他一眼就避开了目光,心里发虚,张献琛长得实在是漂亮,让人不忍直视:“下车吧,你不是说做了好吃的?”   “嗯,做了个鸡汤馄饨,在家煲着呢。”张献琛按键倒副驾的座位,解开安全带垮了过去,不算宽敞的地方只能一条腿挤在苏贽膝盖间。   苏贽一瞬间有点懵,摸索着去解安全带,却被张献琛拉着手压在头顶。   “你光天化日的想车震?”   “叔叔不介意的话,我没问题。”张献琛边解苏贽的衬衫,边啃咬亲吻他的颈侧,将温热的皮肤吸得啧啧作响。   苏贽抚摸着张献琛的脊背,能摸出坚持锻炼的痕迹,炽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得到。他喉结滚动,被身上的青年啃得嗓子发痒,不知道让他重些好还是轻点好。   这种暧昧亲密的氛围让他脸红心跳。   张献琛低头看了下苏贽的裤子,噗嗤笑了一声,用膝盖抵着压住:“叔叔,这就是你说的无欲无求?”   苏贽眯了下眼,再开口的声音就哑了:“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第146章   两人的亲密行为被同时段下班的车灯打断, 白色的远光灯随着车身调头扫过,晃了一下眼睛。似乎车主也看到对面意思成人动作片的行为,灯光明显一顿, 接着飞快地消失了。   “……”   “……”   苏贽和身上的张献琛四目相对, 能看出张献琛的眼神暗了, 琥珀色的眼睛半阖着凝他。压在自己身下的膝盖又重了几分,疼得苏贽皱了皱眉,在张献琛后腰抽了一巴掌。   一巴掌过后,张献琛的眼神清澈了,不管不顾的趴到苏贽身上, 委屈道:“叔叔,你打我。”   逼仄的空间里经不起俩人这样挤着。   而且张献琛似乎对他的体型没有准确的认知, 一米八多快一米九的个子还往他叔怀里钻,还以为自己是柔柔弱弱的娇宝宝呢。   苏贽感觉他把所有的重量都压过来了,只能较劲儿,手肘抵着被放平的座位撑起来。   “叔叔,你现在都不哄我了么?”张献琛识趣地退开, 微微蹙眉望着他。   苏贽陡然轻松,长出一口气:“你压我鸟上了,我还得哄你,我没那么上赶着。”   张献琛撇撇嘴:“小叔叔说他没事。”   苏贽疑惑地嗯了声, 不大明白他这番离谱的言论,上哪弄得小叔叔。正想开口问几句,张献琛就伸手过来颠了颠, 色若春花的面容笑得明艳动人。   “看,小叔叔说了它没事。”   “……滚蛋。”苏贽羞恼地怒视张献琛,用外套盖住大腿, 边着慌乱地开车门,“你都从哪学的这种浪话,一点大人模样都没有了。”   张献琛打开车门锁,笑得云淡风轻:“我只说给叔叔啊,有叔叔在我不需要去操心什么形象。”   苏贽偏过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开车门出去了。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算是明白了,张献琛这小子就是话骚嘴甜,剩下的全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放飞自我。他对张献琛也是一味地惯着,现在似乎惯出毛病来了,自己也狠不下心赶张献琛走。   他尴尬地用外套遮着大腿,等张献琛过来想再多说几句。   可能是他太封建了,张献琛在他这里胡言乱语倒无所谓,但这话不适合跟外人说。   张献琛以为苏贽会被自己气走呢,有些讶异,边过去搂着胳膊撒娇:“叔叔,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苏贽目光纠结,沉默了一两秒,忍不住叮嘱道:“献琛,刚才的话你别和别人说。”   “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说。”张献琛挤进苏贽怀里,搂住苏贽的腰惊讶道,“叔叔的腰好细啊,我进去会不会看到形状?”   苏贽耳朵一热,赧然拉开他的手,向前紧走几步。   他怕张献琛越说越激动,晚上又哭着要睡他,现在张献琛演都不演了。坐在床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疼……但凡是别的事情,他在张献琛酝酿泪意那几秒就同意了。   可这事儿关于自己的身后,他就不得不考虑一会儿。   ——让孩子睡睡怎么了,你那么疼他,睡一觉又少不了肉的。   ——那我们将来怎么办,万一将来分手了,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等等,他好像没那么坚定做攻方了。   目前的情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还是趁热喝了吧。   张献琛背着包走的慢慢悠悠,看着苏贽埋头走路的背影,忍不住想笑。他不相信苏贽会丢下他一个人回去,他在心里默默倒数着时间,不出十秒苏贽就站定在原地了。   他叔叔还拿着手机欲盖弥彰的回消息。   “叔叔,我们今晚做好不好?”张献琛善解人意地询问,“你明天后天休息日,我们今晚做一夜,明天你在家缓一缓,后天我们去医院看一下你的胳膊。”   苏贽叹了口气:“先回家再说吧,你让我考虑考虑。”   他怕在外面拒绝了,张献琛又掉眼泪。   张献琛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爽快,视线在苏贽面上停顿了一下,他没那么好糊弄。大概率他叔叔得变着法地拒绝他近身。   自从苏贽不吃药了之后,他半夜贴贴的项目就被取消了。   “叔叔,你等我一下嘛。”他笑着走近,牵住了苏贽的手,熟悉的触感让他想起这只温暖干燥的手是如何包裹住自己的。   然后弄在苏贽脸上。   苏贽样貌俊朗骨相分明,眼窝微微凹陷,睫毛浓密纤长。隐约也能看出和张献琛有一些祖缘上的关系,垂眸不语时,有种深情温柔的暧昧感。   至于唇,薄唇的人都薄情。   张献琛为了让叔叔不再薄情,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苏贽,等苏贽睡着后去亲一亲,要么就去略微冒犯地让叔叔含着蹭一蹭。   快夸小张为叔叔考虑。   走进电梯后,苏贽探寻的拉开两人的手,将张献琛的手放在掌心比了比。惊讶地发现张献琛的手指比自己长一些,白净修长,黛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凸起,指尖关节粉嫩漂亮。   他有些想笑,张献琛怎么哪哪都长得好看。   他碰了下张献琛手腕上的粉水晶手串,看了他一眼,见张献琛轻笑着不反对。就把手串从张献琛腕子上撸了下来,端详一阵。   之前听说过关于水晶诈骗的事情,他也不是迷信的人,所以就没接触过。   但带在张献琛手上还挺好看。   “是求爱情的。”张献琛接过来,轻声解释道。   苏贽刚想说他那么好看,靠脸就能哄得一群人倒贴,但很快反应过来张献琛喜欢的是自己。哪有叔叔和侄子搞在一起的,他说出来就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会去扫张献琛的兴致。   张献琛哼笑一声,继续道:“他们都说挺灵的,我也试试,但好像也就那样。”   苏贽看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等电梯门开了后,苏贽才开口道:“晚上你有什么安排,还用赶稿子么?”   “不用。”张献琛一怔,有种好的预感,但继续恹恹道,“叔叔要是烦我可以直说,没必要问我工作上的事情,这样反倒让我多想。”   苏贽在鞋架前换着鞋,让他这番消极的话气得不轻,不悦道:“查视力你都二百多度了,你愿意上进是好事儿,但有我在你不用那么努力。”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   他听出张献琛是在埋怨他找男朋友的事情,属实是理亏。   张献琛比他快一些进家门,让苏贽在门外反思去吧。苏贽谈恋爱和外面的男人不清不楚,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他明知道张献琛喜欢他,还去外面勾引人就是不对。   现在张献琛都喜欢他八年了,占据生命的三分之一还多。   苏贽还能心安理得的去找下一任,那就是真不看重张献琛了——但现实是他很爱护自己养大的孩子,听到张献琛不咸不淡的控诉,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都他妈干的什么事儿啊。   张献琛换了身居家的衣服,打算等吃过饭再去洗澡。   下午他捏了一堆馄饨,从郭恒那里顺来的老母鸡炖出来很厚一层油,不用揭开砂锅的盖子就闻到很弄得香味。再拿些紫菜一冲,他怎么也不必神厨小福贵差。   但等他煮好装进碗里了,也没见苏贽回来。   张献琛的视线搜寻着,屋里没声响的走了一圈也没见苏贽的身影,隐隐有些无奈想笑。看来苏贽是没脸见他了,而且比自己以为的更爱他,明明那么在意他。   为什么还要装的不在意?   他只得去找苏贽。   一开门却看见苏贽在窗户旁边抽烟,目光交接的时候,下意识想把烟往一边藏。   张献琛稍微有的那点感动顷刻间消失。   大家都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这些年苏贽总是喊着要戒烟,但总是戒了再犯,犯了再戒。苏贽前两天刚被医生说恢复的好,现在就因为一点事儿抽上了,而且还抽的明目张胆。   “叔叔,你不是说戒烟了么。”   苏贽尴尬地哦了声,几年前他就答应张献琛戒烟了,但没想到五年后张献琛还不放弃这件事。他默默将烟在旁边的花盆里暗灭,扔进垃圾桶里。   找补道:“有点心烦。”   “因为我?”张献琛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幽怨地偏他一眼,“我就这么让叔叔心烦,那你去找郭恒好了,你总是辜负真心对你的。”   苏贽赶忙解释道:“献琛,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在想怎么弥补你。”   “先吃饭吧。”张献琛心累地松开他。   苏贽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内心的愧疚更浓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望着系着围裙的张献琛,及背的长发被绸缎发圈松垮扎着,心灰意冷地坐在那看手机。   他良心过去不起啊。   “献琛……”他无措地喊了他一声。   张献琛没有理他,弄得苏贽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去盥洗室冲了手就做到张献琛旁边。但他一来,张献琛就熄灭了手机屏幕,极为冷淡地说了一句吃吧。   金灿灿的鸡汤澄明诱人,馄饨皮薄入味,冲开的紫菜上点缀着翠绿色的香菜。   苏贽抿了两口汤就再次看向张献琛,欲言又止,好像张献琛真的生气了。   “献琛,你想走么?”   张献琛冷冷得看着他:“给你的旧爱腾地方?”   “不是,我就是看你生气,问一问。”苏贽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不敢看他、   餐桌上的氛围陷入诡异的沉寂。   张献琛用余光瞥了眼纠结得苏贽,他叔叔是记者,怎么着也算是能言善辩。在他这里去跟哑巴了一样,弄得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放下勺子,白瓷碰壁叮当做响。   苏贽抬眸去看他,似乎期待张献琛能说些什么。   张献琛眼睛微微泛红,浅色的眼眸上泪光闪烁,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可一开口就滚落了一行泪,嗓音哽咽:“叔叔,你哄哄我就那么难嘛。”   完了,他这次真把献琛惹哭了。   这些天苏贽一直拿的是贞洁烈女的剧本,张献琛向他示爱,他只管拒绝就行了。但现在张献琛让他气哭了,让苏贽猛然反应过来,他不该因为是张献琛的叔叔就不管孩子了。   他拿过纸巾帮张献琛擦眼泪,心疼地温声道:“别哭了,你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买好不好……”   “是我不好,没考虑你的心情,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张献琛的双眸泪湿,一瞬不转的望着苏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努力克制哭泣的音调:“叔叔,我只喜欢你,你非要这么侮辱我么。”   苏贽语噎,默默地帮张献琛擦拭着眼泪,却擦不完。   他想了片刻,朝张献琛挪了挪,神情变得认真:“那我们晚上做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嚷着想睡我么,你不哭了我们就做。”   张献琛似乎要的不是这个,一味地掉着小珍珠,连看都不愿意看苏贽了。   苏贽没遇到过那么难办的情况,他想了一堆办法,只能按着小时候哄张献琛的法子来。他拉了拉张献琛,人没动,他只得自己坐到张献琛腿上了。   张献琛还偏过脸不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   苏贽明白这时候不该考虑张献琛的意愿,扳过脸继续擦着眼泪,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那么能哭。估计这段时间让张献琛委屈的不行,总是被自己拒绝,换做旁人早拜拜下一位了。   也就这孩子死心眼,非得抓着他不撒手。   他或许该知足……   “献琛,别哭了,哭多了我心疼。”苏贽没辙了,瞥见张献琛咬着唇不理他,内心纠结几秒,凑过去亲了亲尝到了一片咸湿。   “别咬自己。”    第147章   张献琛含着泪盯着苏贽, 琥珀色的眸子泪光闪烁。   苏贽无声叹气,下意识地眉心蹙了蹙,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现在的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张献琛希望他能哄哄, 可之后了呢。   他这辈子就是个孤家寡人命, 兴许真像他妈抱怨的那样,他命里就克身边人。   “献琛,你今晚有什么打算?”苏贽叫了他一下,旁敲侧击地接下来的打算,虽然他知道问了会怎样。   张献琛将下颌枕在苏贽肩头, 收紧了胳膊,偏头蹭了蹭苏贽。几根发丝不听话的挠在苏贽侧颈, 像是昭示了他的心境。   片刻后,听到他喃喃道:“叔叔知道。”   他长大了,早就不是小孩了,苏贽没必要揣着答案装糊涂来问他。   他跟苏贽磨了那么久,又哭又闹又撒娇的, 一套连招下来苏贽肯定是同意。这可比小时候学坏了不少,少年时他绝对比现在善解人意,不会一味的执着不放。   时间会教会人很多,不单单是听天由命, 还有趁势而为。   外面那些人掏出真心也不配上爱的天平,张献琛相信他才是最适合苏贽的爱人,哪怕苏贽两段感情里所有的真心的日子加在一起, 都比不了自己一天的深沉。   空气沉默了。   过了很久,苏贽握了握他的手背,要从张献琛怀里起开:“……今晚听你的。”   张献琛眨眨眼, 兀地轻笑一下,他懂得见好就收。但现在还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在苏贽要起身时,再次拉住了叔叔的手,仰头委屈地望着他:“叔叔。”   苏贽很疲惫的样子,强打起精神:“还有什么事。”   “你尝尝我做的馄饨好不好,我从早晨忙到下午。”张献琛蹙眉央求地望着他,“叔叔不是想有个家么,我可以嫁给叔叔,只要叔叔不嫌弃我。”   苏贽愕然一瞬,想挣开张献琛的手心,被攥了下边松开力气。   “献琛,你这话都是认真地么?”   张献琛不想听苏贽再给他讲大道理,没用,他内心对此不屑。他行得正坐得直,喜欢就是喜欢,那需要管什么叔叔侄子的破身份,他就是喜欢苏贽,想和他一起生活。   要是苏贽再讲道理,他今晚肯定是要真生气了。   他不需要苏贽跟他讲道理。   他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苏贽没必要把责任和原因都揽到自己身上。早些年还能用年纪小绑架他,但现在张献琛已经二十三了,放在一些落后地方都是开始筹备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苏贽受不住张献琛眸中的热忱,他垂了垂眼睫,拉下青年的手腕。   轻声道:“献琛,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张献琛被这个回答弄得一怔,看向苏贽的眼神很深,他似乎听到了苏贽动摇的潜台词。   在一起生活的十年里,他清楚苏贽的过去,了解苏贽的性格。看似他们之间的关系中,张献琛因为心动陷入被动的局面,其实真正受制于人的是苏贽。   他叔叔似乎比他更渴望一段稳定的关系。   ——苏贽在害怕失去他?   目前看是的。   张献琛终于肯露出丝笑意:“叔叔,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贽低头吃着馄饨,挺好吃的,但喉咙像是锁住一样难受。他觉着张献琛应该配个更好的,越是这种明烈灿烂情愫,他反倒更加望而却步。   记得最开始把张献琛带回来,他只是想着随便养养得了,早晚是要走人的。   他还会想去接受一些同性的示好,没多久张献琛就从亲戚那里听到些风言风语,一脸天真的问他男人和男人也能谈恋爱么。当时他就清醒了,并且三令五申告诉张献琛要养成“正常”的三观。   接着就一单身,单了十年。   到底图什么啊,到头来还是把孩子养歪了。   苏贽清楚张献琛喜欢男的女的都无所谓,是张献琛自己的事情,但他忍不住去回忆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才让张献琛长成现在的性格。   等吃过饭,张献琛很贤惠的把餐具都收起来,弄得苏贽更愧疚了。   苏贽没多少胃口,吃了一碗就没再续,剩下的鸡汤明早吃也行。而且吃太多了不方便运动,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逃避地意思了。   他和张献琛说了声,就躲到盥洗室里去洗澡了。   张献琛背着身,却专注着身后的动静,逼着他叔叔这个三观正的要死的老好人跟侄子上床,确实是为难他了。   他将碗筷放进盥洗室里,就去拿着手机去另一个洗浴间了。   依苏贽现在的心态,现在大概不需要张献琛掉眼泪,都能乖乖的摆好姿势等着张献琛进来。关于张献琛的事情,他总是忍不住乱了手脚,所以张献琛不能再让苏贽疼了。   学无止境。   他翻出外网上的教学,重新认真地看一遍,有一说一,当年高三搞数学题的时候都未必见张献琛有那么认真地架势。   毕竟是自己的叔叔,弄得疼了,他也心疼。   -   张献琛的亲吻是苏贽失忆后亲自教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加上学生天资聪颖。淡色单薄的唇很快被蹭出了红色,不甘示弱地配合着身上人的撩拨,湿热的舌纠缠在一起,舔舐在彼此敏感的上颚。   带着沐浴露香气的呼吸喷洒在面上的皮肤,炽热滚烫。   张献琛骑跨在苏贽腿上,掐着叔叔的下颌不让人躲闪,让苏贽好好配合他就够了,剩下的交给他。   苏贽一只耳朵被他捂住了,口中津液吮吸的声音被放大了些许,盖过了他心虚地心跳。缺氧也让他变得失焦,只看到张献琛一双明媚深情的眼睛,倒映着他的狼狈。   等到张献琛察觉苏贽有反应了,他才放开他叔叔。   苏贽这才得以喘息,眨着眼去调整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去望他。张献琛的发披散下来,乌发红唇,肌肤上的带着泛冷的水汽,活脱脱像只艳鬼。   “怎么停了?”   张献琛一开口又变成粘着他叔叔的好孩子了,他抚摸着苏贽的肌理,虎口卡在叔叔的窄腰上。善解人意的温声道:“叔叔,他们说第一次的时候,背过去比较好。”   苏贽没有动,一瞬不转地望着他,时间久了居然轻笑一声。   觉着张献琛这幅样子有些可爱。   苏贽单手捏住张献琛的脸颊,端详着这张脸,那双眼眸无辜的望着他,他的笑意渐渐明显。其实张献琛就是很可爱。他凑近碰了碰张献琛的唇,用舌尖描摹了唇缝,声音轻的像一个合格的长辈。   “要是你不会做,我教你吧。”   张献琛有点懵,没想到他叔叔会这么疼他,笑着挤进了苏贽怀里:“叔叔对我真好。”   苏贽惯着他,等张献琛亲够了,才推着肩膀让他去一边躺着。自己则脱下贴身的衣服,双手撑着压在了张献琛身上,他自己来肯定比没轻没重的张献琛好。   他把旁边的药剂拿过来,按照之前帮男朋友的流程走了一遍,这一次是用到了自己身上。   张献琛没想到他叔叔能那么会玩,神采奕奕的睁着眼睛,不肯放过一丝细节。他叔叔真的好涩哦,从生理不适皱起的眉,到高挺英俊的鼻梁,还有克制声音而抿起的唇……没有一处不透露着诱人。   他有些想看苏贽身后的动作,想起身就被苏贽压住了。   “别急,再等一会儿……”苏贽的声音隐隐变调。   张献琛抬手擦着叔叔额上的汗珠,啃吻着他的喉结,乖巧道:“叔叔,差不多了,我不大的。”   苏贽动作一顿,用力丈量了一下,哑声道:“什么时候学的睁眼说瞎话。”   沉甸甸的,还挺有重量。   “叔叔。”张献琛羞得想起身,他知道苏贽在拿今天下午车上的话臊他,“我想在上面,我自己来也能让你爽。”   苏贽按住他的肩膀,撩开张献琛额前的碎发,在额上安抚地摸了摸:“等把这些弄完,等会儿肯定让你自己来,不然又得和上次那样出血。”   也不知道张献琛咋想的,还给他找借口说有处男膜。   在胡说八道这方面,张献琛真是算天资聪颖了。   张献琛看得着吃不着,只能趁着苏贽把注意力放在后面的时候,在他叔叔身上找乐子。东摸摸西捏捏,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和小叔叔面对面问好,弄得苏贽皱眉叫他的名字。   他顺着苏贽的胳膊往后,在他叔叔的后臀上摸了摸。   “叔叔,我帮你好不好?”   苏贽不上不下难受呢,来不及阻止张献琛的热情,想把他赶走就低低嗯了声。身体骤然没力气的软了下来,手肘撑着床面才没完全压到张献琛身上。   “叔叔。”   张献琛在笑。   苏贽的脸上薄红浓重了一些,垂下眼睫,沙哑的开口道:“马上就好。”   ……   第二天。   张献琛醒的比苏贽早,刚要翻身却弄得叔叔呓语般哼哼了几句,掀开被子看了眼便将叔叔压在身下,继续昨晚尚有余兴的亲热。   他把苏贽弄哭了。   苏贽把他弄爽了。   原本苏贽平稳缓和的呼吸变成急促,这是个由梦转醒的兆头,他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在做梦。还在梦中笑话自己真是有病,夜里和张献琛做了不知足,梦里还要继续——一睁眼就和张献琛撞了个对视。   张献琛甜甜的笑道:“早上好,叔叔。”   苏贽刚想开口,泄出的却是一声呜咽,他无奈地望着张献琛:“你大早上起来还真有精力。”   他的声音干涩的不成样子。   “因为叔叔疼我嘛。”张献琛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昨天夜里已经能听出苏贽嗓子不行了,毕竟他在这档子事儿上也不收敛,身体力行的让叔叔知道什么叫年轻人。   他含住要喂给苏贽,苏贽偏了偏头,不大想和他嘴对嘴。   被怼了下才配合的喝水。   张献琛就这么帮助叔叔喝完了一杯水,快夸他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苏贽用手臂遮住上半张脸,有些逃避大清早就和侄子的贴贴,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周六早上,他在和自己养大的侄子亲热,真是闲情雅致啊……   等张献琛舒服完了,就懒散的压在苏贽身上,边亲边提议道:“叔叔,我们去洗澡吧。”   苏贽捞过来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希望没有什么加班的消息,却看到了吴梅给他发了一堆消息,最后一个居然是五十九秒的语音。   张献琛无所谓地含着苏贽的耳垂。   “你把她请哪儿去了?”苏贽疲乏地打开聊天界面,看清消息后赫然震惊的看向张献琛,张献琛无辜地看了回去。    第148章   张献琛把他妈给放生了???   这话怎么听不像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苏贽得赶快把他妈从郭恒那里弄出来,真不知道张献琛咋想的,他和吴梅再生疏也是他妈, 哪有把亲妈往前任那里推的。   张献琛半强硬的拿过苏贽的手机, 看着一条条语音转文字:“我跟他们说你出差了, 我那个婶婶不想和叔叔你分开,所以肯定会装模作样跟着演下去。”   手机屏幕上全是吴梅对苏贽的说教,嫌他不珍惜郭恒,郭恒也是为了他们的小家如何如何。   闹到最后还是苏贽不是人。   “叔叔,她帮外人不帮你。”张献琛在苏贽耳边笑着道, “你看,只有我站在你这一边儿, 我都能接受背着我和别人上床,能接受你把别人待到我们的家,只是因为做出决定的人是你。”   “……我让你滚,你滚么。”苏贽心烦意乱,他把张献琛推开。   他那会儿是正常的谈恋爱, 他不找成年人谈情说爱,难不成找张献琛这个未成年。那可太刑了,小嘴上下一碰就是一段颠倒是非的胡话。   张献琛顺势翻身,撑着脑袋笑道:“滚了, 滚到北京去了。”   苏贽没有理他,起身下床打算把自己亲妈接回来,和他一个前任在那待着像什么话。但他也有些不情愿, 要是把吴梅接到这里来,张献琛又会做些什么。   昨天自己做的铺垫还可以,不至于今早起来疼得走路都难, 就是腰有些发酸。   张献琛不满苏贽的冷淡,哼哼唧唧地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着一阵拱蹭。跟小孩似的喊着叔叔叔叔,听到苏贽轻笑一声后,就搂着人家腰往下摸,回味着昨夜的紧致柔软。   苏贽立刻变了脸,拉着他的胳膊,皱眉道:“别瞎摸了,每次都不带,还打算我给你生一个啊。”   张献琛笑道:“万一叔叔天赋异禀,做够一百次就能生呢——如果这样,你妈妈也会支持我们在一起的。”   苏贽一点办法都没有,叹了口气:“要是真能生,管你叫哥哥还是管你叫爸爸。”   “都可以啊。”张献琛胡说八道起来就没边没沿了,牵着苏贽的手往盥洗室去,“等叔叔怀孕了,上边流泪、中间流奶,下面流……”他回过头,“不过说说就好了,生孩子太伤身体,那些女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说着说着就升华了。   如果叔叔变成姑姑,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至少至少也会带个套。   “叔叔,你要是个女的,是不是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我会结婚。”苏贽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前几年,我和孙慧敏就商量过要不要形婚,我要是个三十多还没结婚的女的,肯定不会比现在的过得好。”   所以就别瞎想有的没得了。   张献琛幽怨地看他一眼,苏贽失忆了,所以这个几年前就是他十几岁的时候。那他叔叔还是男的比较好,不然八婚都未必轮得到他。   “你什么表情啊。”苏贽气笑了。   “我吃醋了。”   苏贽叹了口气:“我说的是实话,但当时我和她都有顾虑,就不了了之了。现在你慧敏阿姨的女儿都六岁了,一家三口过得可美了,有了孩子她的处境好了不少。”   朋友圈里净晒娃了。   张献琛哦了声,这么几个称呼下来,似乎他确实比苏贽在年龄上小太多了。他默默打开热水:“叔叔,要是你遇到比我更年轻的男的,你会心动么。”   “……”苏贽无语了,“少爷,你这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他连接受张献琛都勉强,更何况比他还小的男孩子了,他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成香饽饽了,谁都想抢走带回家啊。   张献琛揉着苏贽的胸口,委屈的小声道:“但我不放心叔叔嘛,在我看来,我追不上叔叔的脚步。只能在家等着你回来,要是你在外面招蜂引蝶,我到时候该怎么办。”   苏贽嘴角抽搐,低头看了眼张献琛的动作,拿开他的手:“你轻点行么,等会出门还得贴着,不然跟流氓似的。”   不管是谁都不要在公众场合露咪头啊!   “叔叔,你打算把你妈放哪?”张献琛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重新提醒道。   苏贽想了想:“让她儿子来接吧,你想让她在这住着?”   反正不能让吴梅和郭恒呆在一块,张献琛也是脑回路清奇,居然想着把他们放一起。本来快要不联系的前任,这下又不得不联系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张献琛含糊应了声,不觉着苏贽那俩同母异父的弟弟会过来。   他们看苏贽挺不顺眼了,现在大了有求于人还好一些,早些年就和张献琛一去蛐蛐他叔叔喜欢男人这件事。还问他喜不喜欢男的,担心张献琛会突然看上他们两个,拉着吴梅说张献琛也是变态。   他是性取向有问题,不是脑子有问题。   况且李耀文李耀武长得是真抱歉,多了个聚吧就觉着会被同性看上,好像是前年李耀文靠着会打游戏和同城的一个小姑娘结婚了,没领证。   那小姑娘也早早不上学了,一群精神小妹精神小伙扎堆玩。   倘若没有吴梅这层关系在,他大概这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类社会人,顶多是在短视频平台上看个乐子。   为此吴梅还撺掇张献琛去当伴郎,李耀文怕他抢风头就光速拒绝,大有敢把张献琛喊来就要拆家的架势。闹了一通,最后吴梅喊张献琛去当迎宾,张献琛忙着赚钱,转了五百的份子钱就没去。   五百,俩二百五。   反正苏贽没有被邀请,吴梅不想在这种喜庆的日子把前夫儿子喊来扫兴,不然肯定得看她的笑话。   郭恒那里。   郭恒看着骂骂咧咧的吴梅,尴尬地笑着,听她传述自己的毕生精华的价值观。人一定要生孩子——她把所有人都批判了一遍,尤其是不听话的苏贽,女人生来就是要生孩子的,那些单身的就是亵渎自己天职。   好么,比他还封建。   吴梅说的唾沫横飞,短发激动地乱颤,她拉着郭恒这个男儿媳妇的手,第一次遇到这么懂她的知音。   上帝安排给人的任务就是繁衍,一定要多生孩子,学学北方某国多好,生得孩子越多就能获得英雄母亲的称号。   吴梅没有拿得出手的成就,一生最骄傲的事情就是生了三个都是儿子。   “男人爱玩是天性,当初苏贽他那个爸就天天不着家,什么职位那么多差要出。问得多了就烦了,他肯定是去外面找人。”吴梅说的信誓旦旦。   郭恒讷讷地点点头,有一说一,现在正是太平的时候,警察依旧很忙。   但吴梅编排的是自己的老公,和他没关系,听一乐呵得了。   一看就能清楚苏贽不是吴梅带大的,俩人的谈吐简直是天壤之别,就占了苏贽母亲的身份。弄得他都有些怀疑,苏贽把他妈送过来就是为了折磨人,不是为了和他复合。   “还有就是小郭,你这样看挺好看的,没事儿画的妖里妖气干嘛。”   “……”郭恒抿了下唇,不愿意再做解释,“城里人流行这个。”   不化妆他拿什么和那群小零内卷,像苏贽这样疼人的攻很抢手啊,他如果不努力,很容易就被别人挤下去。之前就有人勾引过苏贽,苏贽没有动心罢了。   然后就被吴梅一阵锐评,说男生应该清清爽爽,注意形象。   “对了,你说你要结婚的事儿,怎么样了?”吴梅对此很关注。   虽然她儿子是个同性恋,但也要生一个养老,不然她不放心。   郭恒有些烦躁,耐心道:“快了妈,等到年底就结婚。”   “那么长时间。”吴梅讶然一声,“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儿子,苏贽再怎么样也比你强,你早点和那个小姑娘生了孩子,离了婚才是最当紧的。”   “你就不能想办法提前一下?”   虽然苏贽不爱搭理她,却是她三个孩子里最出息的。   她本来也看不上郭恒,但架不住苏贽喜欢,打了个电话就领着儿媳妇上门了。   不管男人女人,在社会关系中都是取决于另一半的,吴梅不喜欢郭恒也得看在苏贽的面子上说好,夸他有眼光。不为别的,就因为苏贽兜里有钱,在外面认识的人多。   经过一天的相处,吴梅能发现郭恒对自己的讨好,更得意苏贽有本事了。   “听妈一句劝,你在外面混的再好,还不是得看我们家苏贽的脸色。”吴梅说话很不客气,语重心长道,“不管是谁,都得好好经营婚姻,我们家苏贽可是很抢手的。”   当务之急是郭恒去把小姑娘弄怀孕,孩子是紧要的,给谁生不是生啊。   有个孩子,对她,对郭恒都好。   郭恒内心忍不住冷笑,他和苏贽在一块的时候,苏贽都是已读不回。   这会儿倒是装上大尾巴狼了。   说话间,吴梅的手机响了,居然是苏贽主动打过来的。   这下吴梅更加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了,拿起手机大着嗓门喊道:“喂,老大找妈什么事儿啊。”   “没事,看你过得怎么样。”苏贽淡声道,厌烦地皱着眉。   “我挺好的,郭恒可孝顺了,端茶倒水,要是个女的我一定让你娶他——”   苏贽听不下去他妈的喋喋不休,永远都是娶老婆生孩子的陈词滥调,他奶奶都鄙夷这番话,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过了几十年居然翻了过来,他妈成天就嚷嚷着结婚结婚结婚。   张献琛笑着坐到苏贽腿上,轻轻地亲吻着他的唇,然后接过手机:“奶奶,你过得好就行。”   “献琛,你怎么和你叔叔在一起?”吴梅疑惑道。   目前吴梅还不知道他们关系的变化,只觉着苏贽能养个小孩挺好的,将来有人给养老。   孩子就是用来养老的。   张献琛擅长编瞎话,玩着苏贽的手,漫不经心道:“因为我叔叔听到您来看他,让我去机场接他了,等下公司还有事情。”   “叔叔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是么叔叔。”   苏贽的视线落在张献琛的拉自己的手背上,被催了两声才回过神,含糊地嗯了声。他平时就不爱搭理吴梅,这会儿肯吭声就已经是巨大的改变,也让吴梅在郭恒面前有面儿。   吴梅在苏贽这里夸耀郭恒多么好,让他好好珍惜郭恒。   一通彩虹屁。   听得张献琛脸色都沉了,挑眉斜眼看向苏贽,今天早上他们还亲热呢,他叔叔该给他一个名分了吧。   “老公。”   苏贽叹了口气,搂着张献琛的上身贴了过去,低头将下巴落在他肩膀上。由于嗓子疼,只能用气音儿道:“别瞎叫。”   张献琛一怔:“可我们睡了,叔叔想对我始乱终弃么,我现在已经不是黄花大小子了,你得对我负责叔叔。”   “我要和叔叔在一起,哪怕是做妾。”   苏贽不相信他的鬼话,先说他不是东食西宿的人,再者张献琛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让张献琛给自己当个没名分的,见不得光,这家就得让他一哭二闹三上吊拆得七零八落。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和张献琛睡觉。   应该是不想看见他难过掉眼泪。   看见了心里会不舒服,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心,遇见这么真心实意的人,肯定是会动摇的……睡都睡了,还能少块肉啊。   “献琛,我再问你一件事。”苏贽沉默许久,“你为什么要把我妈送到郭恒那里?”   张献琛笑了下:“因为她是叔叔的母亲,她再不厚道,也是爱叔叔你的。”   就是吴梅的爱太特殊。    第149章   张献琛看着苏贽联系同母异父的弟弟, 找谁都被推诿拒绝,把吴梅像个皮球似的踢来踢去。绷不住想笑了,生孩子有用不, 或许是有的。   一定要生个儿子, 不然老了就体会不到被踢皮球的快乐了。   眼见苏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张献琛摇了摇苏贽的手,示意他先同意帮弟弟找工作的事情。   这俩人不至于和张献琛似的缺少传统美德,毕竟是他们的亲妈,不可能随地放生了。但是想用此要挟苏贽帮他们找个好的工作,省得初中文凭到处碰壁, 有苏贽在他们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他们看不起苏贽,却希望从苏贽身上捞点好处。   听到苏贽同意的消息, 对面就立马笑呵呵地喊着大哥,说明天就把吴梅接回去。   苏贽熄灭手机屏,沉默着和张献琛对视几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点窝火。   张献琛拿开他的手机,丢到一边去, 轻笑着往苏贽怀里靠:“叔叔还是需要我的,他们欺负你,我再没用也可以怼回去几句。”   “什么时候说你没用了。”苏贽笑道,情绪有些低落。   张献琛拉着苏贽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不以为意道:“别想他们了,不如叔叔想想我的名分, 我现在是叔叔的男朋友,还是叔叔的侄子?”   “……”   苏贽沉默了,这次不是张献琛强迫他的, 甚至是他自己主动的。   换做是旁人,他肯定不会为了几滴眼泪就去做受,要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哪怕上吊他都能当成荡秋千。   他垂眸看着靠在怀里的漂亮青年,浅色的眼眸仰着自己,亮晶晶的,抿唇笑着乖巧温驯。温凉的手伸过来抚住他的脸颊,用指尖去轻抚他的睫毛,动作很轻,搔的苏贽眨了眨眼。   他拉住张献琛的手腕,低头靠近一些,含住了他的唇瓣。   分开后就听到张献琛嗤嗤笑了两声。   “叔叔,他们说明天再来接他们母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张献琛提及正事儿,“不会真的要把她放到这里吧。”   他不想苏贽在这事儿上优柔寡断。   这些年吴梅一直致力于兄弟和睦,但三个人没一个配合的,她只会一味地全苏贽忍一忍,多包容两个弟弟。但凡她能公平端水,就不至于和苏贽闹到这种程度。   苏贽本质上就是个很温和的人。   要是苏贽突然孝心大发,把吴梅弄过来,肯定就是为以后的祸患埋下伏笔。   张献琛不愿意低估人无耻的程度,气人有笑人无,这种从人一生下来就带着劣根性,让他不得不警醒。   苏贽想了想:“弄到宾馆去吧,我和郭恒还是得避嫌的。”   他不愿意面对吴梅。   在这件事上,他和张献琛是一条战线上的,这种感觉还挺微妙。就像身边终于有人是全然为自己考虑的了,他一直都清楚别人的好都有代价,哪怕是他亲妈都是有好处才对她好的。   不过活了小半辈子,已经无所谓了。   张献琛笑了下:“那她就知道你和郭恒分手的事情了。”   现在吴梅一众生疏的人还以为苏贽和郭恒感情好着呢。   也正是因为感情好,吴梅决定要为自己儿子着想一下,她得催郭恒早点和外面的女生拆伙,不然郭恒和女的结婚了,把苏贽踹了怎么办。   郭恒也在犹豫。   最近瞿晓一直在催他快点找房子,她不想再租房子了,她想要在自己的家里养猫。如果和郭恒能尽快在一起的话,她也可以让他早日当上爸爸,然后洗衣做饭当个贤妻良母。   ——这话都是瞿晓编着玩的。   和张献琛见过两次面后,俩人意外的脾气相投,也清楚郭恒这种人是不会改的。   不如趁着戏瘾大发演个痛快。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暮色漫过浪尖时,海天交界处浮动起半颗熔金般的落日。落日缓缓下沉,轮廓愈发柔和,直到最后一缕光沉入海平线,夜幕正从天际的褶皱中徐徐展开。   咸涩的海风掠过发梢,裹挟着暑气残存的余温。   张献琛和苏贽把吴梅安置到宾馆后,就找了个路边摊吃烧烤,离景区挺近的。所以也能叫上瞿晓,最近是旅游淡季,一天下来除了开几把金铲铲也没事儿干。   哦,还有哄郭恒玩。   苏贽是第一次见到瞿晓,是个浓眉大眼的小姑娘,麦色的皮肤很有生命力,穿着大体恤和短裤,趿拉着拖鞋就来了。   瞿晓一见到苏贽也愣了,有点尴尬啊,她看向张献琛:“你把事情跟你叔叔讲清楚了么?”   她还不想和别人做情敌啊。   张献琛佯装苦恼思索,沉默几秒,故意逗瞿晓玩。没有声音的这个间隙,瞿晓更坐不住了,还是苏贽解释了一下才放下心来。   苏贽把菜单递过去:“我和献琛点了几个,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再加几个。”   “好的,前、额,叔叔。”瞿晓跟张献琛玩习惯了,嘴上也没把门的,差点脱口而出前夫哥。但因为苏贽的画风显然和他们不同,便一同跟着叫叔叔了。   瞿晓刚来没多久,第一个月要置办些东西,一个月的工资花花现在也就七八百了。   她看了看,目光有些犹豫。   “没事,喜欢什么点就行,我买单。”苏贽看出她的窘迫,“有几个招牌不错,最近也是吃海肠的季节,正好可以试试那个海肠捞饭。”   瞿晓惊喜道:“真的可以么叔叔。谢谢叔叔。”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缺钱花的时候,苏贽作为过来人,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嘛。如果按照他给张献琛规划的方向,现在张献琛正好在学校里面读研究生,领低保写论文呢。   张献琛拿着苏贽的手机和吴梅聊天。   去接她的时候,郭恒正好不在家,一路上她都在车里念叨郭恒有多好。临下车前苏贽呛了吴梅好几句,这对母子还是少见面为妙,把他叔叔都气得失态了。   夏天正是吃烧烤的季节,这个摊子又是老馆子,所以没普及到扫码点餐。   苏贽确定完瞿晓要吃什么,便过去跟老板说一声加菜。   眼见苏贽离开了,瞿晓用手肘捣了捣张献琛,挑眉笑道:“我好想明白为什么郭恒喜欢你叔叔了。”   张献琛放下手机,略微得意的颔首道:“喜欢我叔叔是人之常情。”   “换我我也喜欢啊。”瞿晓感慨道,说完又立刻强调,“此处仅是对长辈的仰慕,无关其他。”   打牌啊,一对gay又一对gay的。   张献琛关心了她几句,就被瞿晓反过来热情问道:“你和你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走到哪一步了?”   “没事的兄弟,我支持你做小三。”   “他俩早分了。”张献琛吸了口牛奶,视线寻找着苏贽的身影,“他不懂得珍惜我叔叔,分开也是理所必然的。”   瞿晓长哦了声,笑道:“正宫的气度。”   张献琛喜欢她这么说,朝烤串扬了扬下巴:“你吃就行,看来是我叔叔来这边很多次了,和老板聊起来。”   说话间,苏贽留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张献琛打开看了眼,调侃道:“你未婚夫寂寞了。”   “兄弟别搞……”瞿晓嚼嚼嚼,欲骂又止地探头过来,看清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我的老天奶,他在干什么?!”   真是疯了,屏幕上的短信赫然房间号的邀约。   大概是吴梅的认可给了郭恒复合的信心。   郭恒在家里懊恼不该出门买菜的,不然就可以和苏贽演一出破镜重圆了,但相信吴梅的态度也表明了苏贽的态度,所以他还是有把握可以和苏贽重新在一起的。   张献琛哼笑道:“你不是缺个取消订婚的理由么。”   瞿晓蹙眉,咬唇思索片刻,打开了手机的相机拍照:“你陪我去一趟行么,我在这只认识你了。”   张献琛一懵:“你人生地不熟跑这来干嘛。”   “大学混了三年找不到工作,我爸妈想让我早点结婚,我哥在部队里呆着呢。”瞿晓愤愤道,“所以郭恒是我离开的理由,不然他们真拿着我身份证不让我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瞿晓狠狠咬了一口烤虾,低声骂道:“真好吃——他们有病,他们一会儿劝我好好读书,一会儿又说要早点嫁人,我提议把我哥嫁出去,给我赘个男人回来。”   “你猜怎么着。”   “他们居然觉着也行?!”   张献琛听乐了,给瞿晓气得用手比划,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她的愤怒了。无所谓了,她不管了,大不了让她爸收拾收拾嫁过去得了。   “你想干嘛,捉奸可是要有一群人的,怎么着也得有你老家的人知情。”   张献琛是真坏啊。   单是让瞿晓发现并不能怎么样,瞿晓她爸还是很欣赏郭恒画的大饼,说男人就该有雄心壮志,扎根大城市的决心。只要郭恒哭着认错,相比应该能很轻松的翻过去。   但要是有同乡人,估计就好办了,闹大了谁再把自家姑娘嫁过去,就是明摆着不要脸了。   瞿晓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就摆弄手机去了。   张献琛对拿着饮料回来的苏贽笑了下,把剥好的虾递过去。   苏贽把饮料给瞿晓,讶异了下:“那么体贴啊。”   “因为我是叔叔的男朋友啊。”张献琛和刚才蔫坏的模样判若两人,把正在愤怒中的瞿晓看的都快熄火了。   不是哥们,变脸那么快么。   而苏贽看起来并不知情,等等,从始至终好像张献琛拿的就是苏贽的手机,这压根就不知情吧……瞿晓内心闪过一连串的吐槽。   都是能坦然查手机的程度了,哥们你是魅魔么,给叔叔忽悠成什么了。   吃饭快到尾声的时候,就看到一辆面包车停下了,下来一个寸头的高壮男人。这个长相就偏向于少数民族了,五官明显硬朗凶狠的多,明明是个年轻人却黑得跟海边巧克力大爷似的。   瞿晓放下烤串,起身向男人招了招手,用家乡的方言喊了声哥。   张献琛露出疑惑地表情,看着瞿晓笑吟吟跑过去,感觉这俩人放一起,都比跟郭恒站一块般配。   瞿晓扯过男人:“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哥的战友,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   “……”   张献琛听出她是在搞抽象了,但少女,你身后这位似乎开不起玩笑啊。   几人寒暄了一下就告别了,还是这位战友哥帮瞿晓付的钱,他说要是看不起他就别收。   上了车,张献琛便把郭恒发的短信给苏贽看,一脸平静的问他怎么办。   苏贽不由得想起吴梅临走前的抱怨了,拿过手机看了眼地址,便将目的地的导航改成了那家宾馆。他不能再放任郭恒这么错下去了,有些话他们该说个清楚。   就像一开始不是因为郭恒的身体心动一样,结束后也不会因为他的勾引回头。    第150章   郭恒并没有等来苏贽, 一开门就看到了瞿晓,以及一个凶狠高壮的男人。他还没来及把门关上,就有一群人闯了进来, 将他的行径抓个正着。   等到张献琛他们到的时候, 只看到瞿晓在走廊里和人打电话, 怒气冲冲地方言让人彻底听不明白了。   瞿晓开的免提,对面也不是好惹的,把她骂哭了。   “我说了不结婚,你把我爸嫁过去吧!”   哦,大孝女。   刚才的男人听得眉头紧锁, 过来接过电话,和对面瞿晓的父母说明了一下情况。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 说服力比从一开始就不听话的瞿晓强太多了,很快结束了对话。   “你要不要去看一下那个人?”男人问苏贽。   此时苏贽才理顺了事情的发展,从始至终他都在被张献琛推着走,他深深看了张献琛一眼,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张献琛跟在苏贽身后, 路过瞿晓时递给她一包纸巾。   半夜的城市静谧无声,路灯在夜幕中晕开毛茸茸的光圈,夜风掠过,把树叶吹得在枝头摇晃。   远处楼宇的轮廓在夜幕里凝成深灰剪影, 霓虹灯早已熄灭,只剩零星几扇窗户透出暖光。   苏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具体怎样描述不出来, 似乎张献琛早就预料到会闹出今天这一幕,他的每一步行动都有目的和章程……他很聪明。   但这种聪明劲儿用到苏贽身上,他免不了心里疙瘩。   张献琛盯着苏贽的背影, 从宾馆出来后走了几步,就停下了:“叔叔,你生气了?”   “没有。”苏贽回过头,一时感觉张献琛有些陌生,“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那么有规划了?”   他说的欲言又止。   张献琛走近几步,回忆几秒认真道:“从叔叔你失忆后吧。”   “本来我们闹得挺尴尬的,你嫌我年纪小就赶我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郭恒。”   “那会你比现在狠心多了,我说喜欢你,郭恒做到的我都可以。然后你就让我滚,之后朋友圈里就是开始秀恩爱了,明明你是个连私生活都不愿意在工作中提及的人……”   这是为了满足伴侣想要将感情公之于众的诉求,还是为了让自己养大的孩子死心。   大概只有苏贽知道答案是什么。   如果不在意张献琛,他肯定不会在哪里发些故作恩爱的东西给外人看,苏贽根本就不是爱张扬的性格。   说到底,最放不下的那个人是苏贽。   张献琛在苏贽失忆后的所有动作,都是由于他口是心非的虚伪报应罢了,如果他在一开始就接受了少年的表白呢,如果他不为了让张献琛死心而去谈恋爱呢——五年过去,他们之间也闹得僵硬。   张献琛记着他和苏贽本来不该这样的。   “叔叔,你说话,你现在在想什么。”张献琛神情阴郁,美艳的五官阴影分明,他想知道苏贽是否又要变心逃避了。   苏贽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有些疼,看向张献琛:“……当时你还太小。”   才十八岁。   纵使让现在的他倒回五年前,他也不敢去接受一份属于少年的爱,更何况是自己养大的侄子的爱。这太昏聩了,他赌不起激情过后的残局。   但他当时大概是有些动摇的。   张献琛逼近一步,攥住苏贽的手腕,气息压抑:“我问的是你现在怎么想的。”   苏贽眼神温和:“守着你,不然呢。”   还能怎么想,他就不可能和前任复合。就算他没失忆,也不可能允许一个随时离开自己的人待在身边,所有的陪伴都是有代价的。   他的归宿就是孤家寡人,只是被强行塞过来一个张献琛。   比起男男关系,苏贽更关心别的事情:“献琛,你变成这样,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在他记忆里张献琛没那么重的心机,坦率直白爱撒娇,就是比平常的小孩粘人一些。   回想一些这几个月的事情,苏贽真有种被算计的无奈感,但对方是张献琛,算计的目的是想和他在一起。他确确实实没办法,也更想探究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   “没有。”   “那就行。”   “我把欠你的钱都还给你了,从去年起我们就是平等的了。”张献琛赌气似的冒出一句,直勾勾地盯着苏贽,眼神有些挑衅。   苏贽一怔,禁不住睁大眼睛。   自从张献琛最后一次表白失败后,他就想向苏贽证明自己不是小孩,他不需要依靠苏贽也能活下去。为此他拒绝了苏贽每个月的生活费,去打工做兼职,把以前被苏贽娇养出的毛病都改了。   每个月都会给苏贽银行卡里转钱,最初只有几百块,慢慢地几千块,到毕业时候他恨不得把所有的积蓄都一股脑给了苏贽。   他不想欠苏贽的,这样矮他一等。   凭什么是个人都能和苏贽在一块,唯独他不行,他到底差哪了——他不该花苏贽的钱,他不该依靠苏贽,一定是因为苏贽嫌他不独立才拒绝他的。   张献琛也学会了自欺欺人,固执得相信是自己太年轻没用了才被苏贽拒绝的。   期间苏贽去北京找过他好几次,他都避而不见,甚至有一次苏贽还追到了他合租的房间,执意要给他租个更好的房子。结果两人还是大吵了一架,张献琛把苏贽赶走了,说要么苏贽分手和他在一起,要么就这辈子别见面。   “叔叔,我欠你的都还上了。”张献琛冷冷冒出这句来,故意往苏贽心窝里戳。   苏贽真着急了:“你不欠我的,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你在这方面较什么真啊。”   张献琛盯着他的眼睛,眉心微蹙:“我的意思是,你别把我当小孩,咱们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让你哄我玩的。”   非要他把话挑明。   他有些担心苏贽恢复记忆了会怎样,苏贽还会不会认他,他们现在已经把情侣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那将来苏贽不认呢,反悔了,他的努力又将白费。   “不可能。”苏贽声音压得很低,“献琛,我对你不会反悔。”   张献琛并不相信。   可苏贽说完后,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睫,慢慢地靠近亲了张献琛。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   唇瓣碰了碰就分开了,苏贽目光温柔的望着他:“这样信了么。”   “献琛,我是失忆了不是没脑子,我不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既然我选择和你在一块,就不可能出尔反尔。”   这次张献琛没有逼他,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不想再看张献琛患得患失的样子了。   张献琛沉默地任由苏贽搂住自己,他僵持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苏贽。他偏过脸凑近苏贽的唇,重重咬了一口,低声道:“那我再相信叔叔最后一次。”   苏贽心里不太好受,拍抚着他的后背:“会证明给你看的。”   没必要这样。   倘若苏贽想对谁好,那就恨不得贴贴的无微不至,再加上张献琛是个惯会撒娇的。苏贽又想弥补张献琛,自然是百依百顺,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都得答应了再想辙去摘。   等到半年后苏贽生日的时候,正赶上出差结束的第一天。   张献琛说要给苏贽一个惊喜,让他不要在外面逗留,早点回来。   既然叔叔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就让叔叔做他的老公吧。   时针转到下午六点半,门锁嘀的一声打开。漂亮的青年正欣赏着镜子里的人物,听到动静后笑了下,拢了下肩上的白纱便起身向外走。   暮色渐浓时,夕阳的余晖透过半掩的纱帘,在客厅地板上洒下温柔的金斑。   沙发上蓬松的米白色毛毯泛着暖融融的柔光,几只毛绒玩偶歪歪扭扭地倚着,仿佛在低声私语。墙上贴着英文的生日快乐,桌上放着等待切开的蛋糕。   卧室的门缝里漏出一道光亮。   苏贽知道张献琛在那里等他,踱步过去,伸手推开门。与开门的青年遇了个面对面,张献琛穿着女士婚纱,乌发红唇,眸光浅淡温柔地望过来。   “老公,生日快乐。”   苏贽望着他,神色恍惚,半晌回过味来牵住他的手:“谢谢你。”   ——end——    第151章   “老纪, 我将永远缠着你。”   “ 你没事儿吧。”纪知宇把王旭推开,眼神里写满了无语。   王旭重新扑过去和他勾肩搭背,不愿意放自己的好兄弟离开, 每次都得在教学楼路岔口上演情深深雨濛濛。自从纪知宇办了走读之后, 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熄灯前少了个串门的宿舍。   他今天是铁了心不愿意睡那破床了,睡得腰酸背疼腿抽筋,他妈还说让他自己扛个床垫过去。   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我跟你走吧,咱俩睡一张床, 实在不行我陪你睡一觉。”   纪知宇嫌弃他一眼:“你喜欢男的啊。”   “包的老弟。”王旭嘿嘿一笑,接着扯着嗓子大声道, “所有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嗷,这是我哥们纪——”   纪知宇反应过来他没憋好屁,一把捂住他的嘴,但还是有一群人看过来。王旭这人属于哪都玩得开, 脸皮比城墙拐弯都厚,一点边界感没有,踹他几脚他还能笑嘻嘻地喊kimoji。   这种性格以至于他那里都是朋友,再让他在这儿鬼吼鬼叫, 肯定会弄来一群看热闹的。   他低声地骂道:“你有病吧。”   “我送你回家,你那么漂亮,万一路上有什么危险, 我能保护你。”王旭说的理直气壮,他是真想出去透透气儿了,妈的破学校管的特别严, 他玩手机都得趁半夜。   纪知宇不吃他这套,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手机没电了兄弟,你忍心看我在寂寂长夜里连个手机都没得玩么,我要拿手机学习。”王旭语气变得可怜,“老纪劝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可是要考清华的。”   纪知宇无声叹气,蹙了下眉,一副想发火但强压下去的状态。他低头看了眼手环的时间:“我前天不是帮你充过电了么。”   学校里对手机查得严,但对火箭班的毫不过问,特别是对于纪知宇所在的班级更放心。省里一年就有几十个清北的名额,省里顶尖的中学分一分,留给其他学校的就零散几个。   但纪知宇属于本市断层的市第一名,校长都恨不得供着他了。尤其是现在高三,更是开始关心他的高考志愿了,要是他能考上这俩任意一个,至少本市教育局里校长能扬着头走了。   所以王旭的手机,遇着严查的时候是放在纪知宇那里的。   “我被校园霸凌了。”王旭故作柔弱地夹着嗓子道。   纪知宇向外走,懒得和他争竞这些,谁会去霸凌一个一米八多社牛混子人。王旭满嘴跑火车的毛病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明显了。   王旭跟过去,去抢纪知宇的书包:“来纪总,我给你拿包,别累着了。”   纪知宇想了下还是把事实告诉他:“我和我温念一起住,你来不方便。”   他没有很介意王旭来自己家,一两晚都行。但温念在这边儿陪他,就算他和王旭再要好,也不想让王旭来家里。   “那更好了,念念姐可喜欢我了。”王旭一怔,有些提前的庆祝,“她和你爸终于离婚了?这是好事儿啊,我早就说他俩过不长。”   说完,他又正经道,“我看一眼就回来。”   纪知宇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回来。”   晚上学校宿舍有查寝的。   “我跳墙啊。”王旭嘚瑟地邪魅一笑,“回头给你露一手,哥哥我垫步拧一个梯云纵就出去了,仨保安都未必看见我的影儿。”   纪知宇笑了下,很无辜问道:“你不走正门,是不喜欢么。”   太几把凡尔赛了,学校防他们这些学渣跟防犯人似的。   王旭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堪了,把书包扔给了纪知宇,就听他说:“不会有人天天吃食堂吧,是因为喜欢么。”   “卧槽老纪,你什么时候那么刻薄了。”王旭骂骂咧咧地过去。   出了学校大门对面就是个小区,隔了道马路。马路两边都是卖小吃的,烤冷面炸洋芋,烤面筋炸鱿鱼五花八门,一阵小风刮过去全是夜宵的味道。   高贵的走读生骑着电动车挤在小吃摊前,在下了晚自习后的半个小时里,逛一圈积累下赫赫战果,挂在车把上美滋滋的回家做弥补饥饿的肠胃。   王旭看着纪知宇面不改色的走到小区门口,清清冷冷地,俨然有不为美食所动的魄力。   有这种魄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他咽了咽口水,把依依不舍的目光从小吃摊身上扒下来,大不了等会回去的时候打包几份。   妈的,居然有纪知宇这种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简直是人神共愤。要是让他过上每天能回家的日子,他肯定让他妈见识一下一个月胖五斤的实力。   “不是老纪,你回家不吃饭了么,你不饿?”   “我回去吃。”纪知宇继续云淡风轻地引人羡慕。   王旭绷不住了,跟在人家身后上楼,忍不住碎碎念:“念念姐天天给你做饭啊。”   纪知宇嗯了声。   去年温念怀孕了,然后没多久就流产了,他爸从始至终都没太大反应。   他早就说过让温念收拾收拾回南方去,别再和他爸牵扯了,一点责任担当都没有。而且他爸跟个鬼似的,逢年过节才会不定时出来几次,一出来不是找事儿打人,就是要和人家睡觉。   温念居然会怀孕。   这倒是让他惊讶的事情。温念跟他说过,他和正常的男人不一样——纪知宇无所谓温念的性别,只觉着温念是温念,男的女的都行……等出事了才知道温念是个双性。   嗯,挺好的。   现在大概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到惊讶的了。   纪知宇一点都不觉着温念和他爸般配,早点分开就不用受气了。   他掏着钥匙开门。   没等钥匙凑过去,门就自己开了。   高二的暑假里,温念就旁敲侧击地问他要不要走读,学校里的条件再好也不如家里,吃住都很一般。但纪知宇并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牵连,温念对他很好,他也清楚。   可有点太好了……他容易多想。   纪知宇有些逃避早恋的话题,亲爹亲妈过得一地鸡毛,时至今日还剪不断理还乱。现在他大了还好过一些,如果不是温念在家里,他绝对不会在月休的时候回去。   他也自觉并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不相信别人,也不愿意为别人付出。   反正结果肯定不会多好,倒不如一开始就叫停,及时止损。   “念念姐好。”   “王旭,你怎么来了。”温念惊喜道,他一直都鼓励纪知宇多交朋友,但只有一个王旭和他玩得好,俩人算是撒尿和泥的交情。   王旭很自来熟,把书包放在门口就进来了,笑得讨喜:“我出来买学习资料,正好遇上知宇了,听他说您在家,就过来拜访一下。”   纪知宇看着他,无声谴责。   说的可真像个好学生。   温念显然是刚洗完澡,披散着长发,穿个睡裙,往常白皙的肤色透着粉意。他走近推了下纪知宇的肩膀,轻声催促道:“你们两个快去洗手吧,我做了些夜宵,吃完垫一垫就早点休息吧。”   “……嗯。”纪知宇垂眸掠了他一眼,拽着王旭去盥洗室了。   王旭转身前还嘿嘿笑着和温念多说几句话呢。   纪知宇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盖过他的声音,他低声道:“你吃完就走。”   “我去,太感动了老弟。”王旭没想到以纪知宇林妹妹似的拈酸性格,居然能宽容到允许自己上桌吃饭,“我居然不是和狗一桌,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地位啊。”   他俩算是发小,书面一点的词儿叫竹马竹马。   王旭很早就发现纪知宇对别的无所谓,一股子淡淡地死意,在yes or no之间坦然地选择中间词。但小时候闹得最多的别扭就是因为王旭和他小妈说话了,或者温念给他个笑脸,这位纪妹妹就开始甩脸子了……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欸妹妹,你还记得李崇么,我那个好哥们。”王旭选择犯贱了,他另一个玩得好的哥们就是李崇,纯憋坏水的场面兄弟。   纪知宇斜他一眼,关上水龙头走了。   之前他就跟王旭说过少和李崇玩,学校里的成绩一掉再掉,别说省里的重本了,能上个二本就不错了。   王旭被他这幅反应逗得咯咯乐,人生活着的意义就被好朋友骂一句有病,简直不要太爽。   洗完手出来后就是吃饭,纪知宇吃完后就去把碗刷了,让王旭从哪来滚哪去。再在他家待着就太搞心态了,今晚他就不用学习了。   温念听王旭一番诉苦,及时问道:“王旭你要不要留下来和知宇睡?”   王旭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可置信:“真的可以么念念姐,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纪知宇听得皱眉:“你回学校去吧,不然晚上老师查寝,发现了会通报批评。”   “没事儿,我跟舍友都打好招呼了,糊弄一晚上没事儿。我还想问你数学题呢,怎么函数求导啊知宇……”   纪知宇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冷笑道:“有手就行。”   王旭觉着他俩能玩到一块去不是没有原因的,挤眉弄眼笑了笑,打算拎包走人。但听到温念说收拾好床铺了,还是希望纪知宇能有几个好朋友,至于纪知宇的意见?好像并不重要。   几句下过后,纪知宇就多了个暖床大丫鬟,当然,是王旭单方面自称的。   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主卧里面没有书桌,所以他就选了次卧。床也挺大了,一米五多正好两个人挤一挤能躺下,真烦人。   王旭乐呵呵地插上充电线,往床上一趟,就在哗哩哗哩上刷网课。   纪知宇看他一眼,题是不会写的,课是要刷的。   他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打算写套物理真题,还有俩月就高考了。他得保持手感,跟学校那边也说了,等成绩出来志愿按他们说的填,到时候会给他一笔钱。   等考完试再找个兼职做一做,到时候就有钱了,不需要再靠温念养他了。   听温念说他手里还有点积蓄,实在不行就去把房子卖了——早就跟他说了,早回去就不用吃苦,纪知宇看不下去他一厢情愿为自己付出。   唉,早点毕业吧。   王旭余光瞥见纪知宇专心做题,心里痒痒,也想弄点练练手。十分不客气地下床,俯身过去张望,沉吟许久,问道:“老纪,你第一问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选B。”   纪知宇在草纸上研究磁感线的电流,把最后一道选择题做出来,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问题上:“力的方向,判断一下就出来了。”   “听不懂思密达。”王旭说的理直气壮。   纪知宇无声叹气,看了眼后面的大题,基本上都扫一眼就有思路。所以给王旭讲一下也没问题,只要他不是傻子,搞清原理就易如反掌了。   之后王旭就让纪知宇明白什么叫人与人之间智商的沟壑。   纪知宇把手里的笔按得咔咔响,盯着王旭,眼神恨不得刀了他。   王旭神情凝重,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个电流不能反着走,万一有特殊的情况呢。”   “特殊的情况要从题干里面找,你读题啊!……”纪知宇忍无可忍,他低吼道,“你去看书,把基础的原理掌握了再去做题。”   王旭还想说什么,就被砸过来一本知识点合集。   纪知宇把桌上的卷子收起来,笔放回笔筒,他受不了了。在这么下去肯定是要被王旭气死,他今晚还是别干了吧,一回头就看见王旭十分雍容华贵的侧躺在床上,翘着兰花指翻书。   王旭娇羞一笑,冲他勾了勾手指:“老纪你快过来。”   “……”   纪知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抱着枕头和被子打算去找温念。   “老纪你去哪,不要我了?”   他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王旭尴尬地挠了挠脸,他好像确实有点过分了,但只忏悔了一瞬。自己一个人独占张大床挺好的,比学校里翻身都难的小破床好多了,这才是人过得生活啊。   纪知宇今晚实在是学不下去了,推门而入时,温念正在纠结站在一边儿。   “知宇你怎么过来了。”温念恍惚清醒的回过神,“和王旭玩的不开心么。”   “还行。”   纪知宇倒也不客气,把枕头被子往床上一铺:“你怎么还不睡。”   温念沉默几秒,视线不确定的看了看他,小声问道:“我有点害怕。”   纪知宇反应过来,是去年那个孩子,没有人期待祂的出生。连温念都说不想要,没等到去医院做手术,他爸就先动起手来了。   这之后,温念有些愧疚。   但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算真的有鬼怪之类的,也是谁亏欠谁弥补。祂真的要报复就该去找纪山,而不是缠着温念,做鬼也欺软怕硬的。   自从搬出来后,温念有时候就会半夜来找他,和他挤在一起睡。   看来是真的害怕。   纪知宇觉着自己五行缺德,要是温念还是过意不去,就去找个老道来做法。别管真的假的,要是真有就整那套魂飞魄散的法子,没有就这么骗温念也行。   他也不想让温念和他爸有孩子。   “那些都是假的。”纪知宇走近抱了抱他,“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一说,都是迷信说着玩的,要是真有的话,我爸不早就遭报应了么。”   好人有没有好报不知道,但坏人一定很滋润。   温念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双手搂的紧不让他离开,再出口的话带着些鼻音:“当时是你爸爸逼我的,我明明不愿意。”   纪知宇对他爸更厌恶了几分,拍抚着温念的后背,安抚道:“都过去了,他找不到这儿。”   “等我高考完了,咱们就离开,你跟我走。”   他趁机替温念做出决定。   先前温念说过自己没有亲人了,那就不如继续和他在一块,等他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至少至少温念也可以依靠他了,要是不愿意和他继续在一块,他也会尊重温念的意愿。   温念在他怀里偎了一会儿,离开前喃喃道:“宝宝,有你在真好。”   纪知宇听到他这么说耳朵发热发烫,哑声嗯了一下,调整声音和平常差不多:“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好不好?”   一般人都不会在六点起床,除了学生。   他也不愿意去把温念叫醒,但温念给手机定了闹铃,等到他快出门的时候就起来送一送他。虽然没啥用,但形式上让他挺开心的,温念还是在意他的。   温念仰头摸了摸他的脸颊,眼下有了黑眼圈,焦急地把他往床上推:“时间不早了,快点睡,我不该乱想些有的没的。知宇你快点上床,我去给你倒杯水。”   纪知宇看着他匆匆忙忙地离开,来不及叫住他。   其实他和王旭睡觉也没啥,但他就是不想,自己睡和跟温念在一块似乎是个并列选项。   只有温念害怕的时候,才会往他的侧卧走,一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架势。他和温念之间的关系说出去确实谈不上亲密,中间隔了一个纪山,是因为他爸的存在才把他和温念联系在一起的。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温念要对他那么好……   好到无以为报。   温念拿了杯温水过来,递给纪知宇:“我兑了一下,应该不烫了。”   纪知宇垂下眼睫:“谢谢。”   温念把床头的台灯打开,抬手关上卧室的吸顶灯,侧身坐在纪知宇身边。眼神温柔地看着纪知宇喝水,似笑非笑的,看得出他很喜欢纪知宇了。   这让纪知宇有些惴惴不安,心跳变得快了,语气也轻了几分:“睡吧。”   温念笑了下,然后不带留恋的去了里侧。   上床后,周围黑漆漆的,纪知宇闻到了身边的香味。是椰奶味道的沐浴露,甜腻腻的,温念一直都在用这个牌子。   纪知宇莫名的烦躁,他觉着他条件不算很差,将来温念肯定得和他在一块——不管什么身份——论相貌论人品,他都还行,只是现在有些穷,但按照他此时的规划来看,高考完他肯定能有个二十多万。   就算在北京租房子,也不至于一年花个干净吧。   而且他肯定是把自己的财政大权都交给温念,绝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对这一点坦诚,但他可以。   要是温念能给他一个入场券,他绝对能甩那些看不见影。再者,温念都找的什么人,连他爸这种货色都能接受,他绝对比他爸强的多。   他闭着眼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越想越觉着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宝宝?”   一声轻柔地呼唤打断了纪知宇的思路,他没有动,有些疑惑温念不睡觉叫他干嘛。   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有些出乎预料。   温念摸了摸他的睫毛,就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挨了过来,还拉着他的胳膊往怀里放。这些动作很轻很快。柔软温暖的触感让纪知宇脸红,他想睁眼,一时想逃避现在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