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上司带球跑了》作者:黄金圣斗士   文案:   ◆浪荡腹黑少爷攻×抠搜直男爹味受   宋春晖和部门里新来的实习生滚了一夜床单,酒醒后大惊失色,难以置信自己竟被死同性恋走了后门。   而这个叫李桓的臭小子还敢理直气壮甩锅,说是他率先撩拨引诱,委屈巴巴地要求他负责?   嘶……屁股好痛。   直了三十年的宋春晖当机立断撇清关系,迅速相亲脱单。不料当晚又被走了后门,臭小子还笑眯眯地对他说:“宋哥,我不介意做小三,只要你对我负责。”   死同性恋真可怕啊!   *   宋春晖稀里糊涂地迎来了人生第二春,数月后,他拿着怀孕确诊报告单,惊恐摸向自己肚子,当场一声“呕——”   怎么就怀孕了???   彻夜难眠吐了又吐,宋春晖最终决定留下孩子,却在分享喜讯前意外听见李桓是这么骂他的:   “他?就一傻逼活爹。”   【阅读指南】(第一章作话有加强版)   1、角色三观和发言≠作者三观和发言   2、控党、洁党、道德党慎入   3、私设受会怀孕,受前期是爹味顺直男   4、攻受性格都不完美,后期会有改变   5、医学和职业方面勿考究,勿提三次元   6、攻受都不是处男,在一起后只有彼此   内容标签:生子 年下 都市 近水楼台 天之骄子 腹黑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桓,宋春晖 ┃ 配角:宋爹,壮壮,王八看绿豆,“宋哥,快吃鸡。”,“……”,宋爹怀孕后,壮壮哭唧唧,壮壮的幻想,崽崽,宋爹的眼镜 ┃ 其它:又名《顺眼》,为《格式化》兄弟篇,可独立阅读   一句话简介:直男上司带球跑了   立意:阳光总在风雨后 第1章 四眼儿   江城人民医院。   宋春晖两手空空地下了车,没走几步,他心想自己这趟属于不请自来,马经理指不定甩什么脸色,再空着手别把人气死。   算了,几十块钱的东西,就当喂狗了。   快入冬的阳光没那么晒,他记得刚才拐过来的一条道上有个水果摊,也卖果篮,价格不用想肯定比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便宜。   医院停车只能免费一小时,他着急过去,结果一转身迎面撞上个小伙子,当场被对方手里那杯咖啡泼了一身。   “操,你会走路么你?”   冷不丁又被小伙子一冲,宋春晖先低头扫了眼自己花小两千从海澜之家买的没舍得穿过几回的高档西服,胸前被浸湿大片,而洒到地上的咖啡好死不死地溅在他的皮鞋和裤脚上。   他心疼得瞬间急眼,抬脸才注意到小伙子顶着一头张扬的蓝毛,下嘴唇的唇角上还穿了颗钉子,衣着打扮稀奇古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这咖啡我特么等了十分钟!”   跟混子掰扯都嫌浪费口水,宋春晖赶时间也没废话:“道这么宽,你非得走我后头,还看手机,我这套西服的干洗费就要四百,看你年纪不大咱俩各退一步,你掏个二百就行了。”   蓝毛觉得好笑:“是你突然停下来转身撞的我,搞清楚。”   但凡换个正经人,宋春晖都能跟对方理论上一小时,混子另当别论。   于是他又退一步:“那你掏个一百八吧,二十算咖啡钱。”   车里,李桓一把掐断电话并直接关了机,眼睛一抬,瞧见不远处自己的发小正跟一西装眼镜男拉拉扯扯。   操,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皱眉瞧着等了会儿,掏出黑屏的手机后又揣回兜里,开门下车,径直过去。   宋春晖脾气上来真急眼了,公司里的关系户他治不了,还不信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什么玩意儿就敢骑他头上耍威风。   大不了闹进局子,哪怕进医院躺一回也得逼对方把钱吐出来!   蓝毛:“你特么有病吧?信不信我揍你!”   那敢情好,宋春晖拽紧蓝毛胳膊挑衅:“来啊,你揍一个我看看,不跟你计较还跟我臭来劲儿,毛长齐了吗你个小.逼崽子!”话音刚落,他余光里出现一道挺拔身影。   估摸是蓝毛同伙,宋春晖转头,来人是个染着棕毛的“独眼龙”。   对方右眼被一块纱布紧紧覆盖,纱布四角用医用胶带固定着,在白净帅气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他微抿的嘴唇上没穿钉子,浅色毛衣配牛仔裤的打扮比蓝毛正经,朝气蓬勃像个大学生,但能跟蓝毛混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桓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开口打断闹剧:“程尧,算了。”眼神示意发小去开车,不过一杯咖啡而已,他不是非得喝,洒就洒了。   见李桓转身又往车那边走,程尧猛地推开宋春晖,开口臭骂:“你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算你走运,我特么现在就把钱转给你!”   宋春晖险些栽跟头,一听蓝毛愿意赔钱,立马挺直腰杆,抬手将脸上的黑框眼镜往鼻梁上方推了推,然后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收款码。   很快,钱包进账250元。   他短暂一愣,蓝毛这是在拿钱侮辱他呢。   “拿着这二百五赶紧滚蛋!”   身上飘着咖啡的气味,宋春晖揣好手机,目光转向开在医院里的那家咖啡店招牌。   救死扶伤的地方如今整得跟商场似的,大城市到底是不一样啊,就连混在大城市里的混子也不一样,人傻钱多。   唉……宋春晖心疼地摸了摸西服,怕被咖啡泡久了损害面料,哪还顾得上买果篮,当务之急是就近找家干洗店,不能耽误明天的相亲。   他赶紧回到车上。   一坐上车,程尧见李桓闭眼靠着椅背,显然心情不好,便多嘴解释了两句。   “是那四眼儿撞的我,还有脸叫我赔钱。我懒得跟他计较,说给他三百让他去买咖啡,他以为我想跑,指着我鼻子就训我,操!”   不久前李桓才在电话里被他爸训过,听程尧这么说,睁开眼道:“不会大嘴巴抽他么。”   “我还没动手呢他就说要报警抓我,”程尧气笑了,“真特么傻逼一个,穿一破西服还跟我显摆多贵多高档,气得我转了他二百五。”   李桓没接茬。   程尧看他一眼,问:“真送你回家?要不上我那儿住几天吧,被你妈看见指不定怎么跟我妈抱怨,你文个身都能怪我头上。”   李桓仍没接茬,等车驶离车位后才道:“文身已经洗了,送我回去。”   “……”程尧无话可说,甩了个同情的眼神给自己这四年未见的发小。   这头,宋春晖低着脑袋,在手机上搜索附近有低价团购的干洗店,完全没留意到挡风玻璃前行驶而过的跑车。   他找到两家便宜的,可电话打过去都要等个三五天,加急得给双倍服务费,算下来还不如自己之前洗过的那家店,奈何距离有些远,过去一趟费时费油划不来,气得他后悔没管蓝毛多要点赔偿。   最后,宋春晖怒砸一百块加急洗了西服,为什么没洗西裤,因为那是另外的价钱,跟老板说破嘴皮子也没砍下来。   白衬衣也被咖啡弄脏了,宋春晖体面的形象受损,没法再去医院探病,便开车直奔学弟孟春寻的住处。   他有孟春寻留给他的备用钥匙,顺便在新村附近的菜市场里买了点菜,谁知进屋一瞧,学弟卧室里的单人床变成了一米八宽的双人大床,并且客厅里他睡过的那张旧沙发没了。   宋春晖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西裤和衬衣等明晚回了安城再洗,反正就裤脚那儿有点脏,衬衣穿西服里也看不出来。   他将菜放进冰箱,备用钥匙留桌上,带上门匆匆下了楼。   回到车里,宋春晖在手机上各种搜索,总算在医院和相亲地点的折中位置找到一家便宜的小旅店。   250刨去100干洗费,明天的果篮算50,旅店一晚上70,剩余30一半算来回折腾的油钱,一半算盖饭钱,倒也还行。   宋春晖换回背包里的长袖衫和运动裤,摘下眼镜后像被抽走了力气,瘫倒在旅店狭小又硬邦邦的单人床上。   房间也小也闷,霉味混着潮味在他鼻腔里发酵,他盯着墙皮成片剥落的天花板,嘴巴微张缓缓吐出一口气,伴随着一声自言自语的低叹。   小三岁的学弟都处上对象并迅速同居了,他自己这儿还没着落呢,亲相一回失败一回,没一个合适的。   宋春晖羡慕得心里发苦,当然也想女人想得发疯,最寂寞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找小姐。偏偏便宜的他还瞧不上,嫌脏怕染病,贵的他又舍不得自己兜里那几个钱,觉得就爽一回不值当,还不能亲嘴多亏啊?不是他不想亲嘴,谁知道含过多少男人的,思来想去都不干净,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其实宋春晖也不太敢找小姐。光棍多年,他全靠手机里加密的几十部爱情动作大片来支撑自己,遭学弟一刺激,又寂寞上了。   “雅蠛蝶……”   被工作压得好久没喘过气,宋春晖正想好好释放一下,学弟突然来电,视频被迫中断,他忙提上运动裤坐起来,将电话接通。   “晖哥,你人呢?”   孟春寻是宋春晖唯一能交心的兄弟,两人老家一个县城,还同为春字辈,他们大学毕业后相继留在江城打拼,去年更是买了同一个楼盘的期房,明年就能拿钥匙了。   只是不巧,宋春晖在一个月前被他的顶头上司马经理发配去了安城的分公司,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调回来。   而孟春寻上个月刚升职,这下事业爱情双丰收,宋春晖越想越酸,连带着语气都有点发酸。   “春寻,你处对象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告诉我?万一我开门进屋正好撞见弟妹在洗澡,多尴尬啊。”   孟春寻解释:“没处对象,我工作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处。”   “啊,那你换什么床,还把我睡的那沙发也处理了。”宋春晖舒服了些,有人陪着一起打光棍他不至于那么寂寞。   不然就孟春寻那不如他高的小身板,他真怕自己嫉妒。   得知是因为沙发坏了,孟春寻想着他偶尔会回江城才干脆换的大床,宋春晖心里感动却有苦难言,数落道:“你说你浪费那钱干什么,沙发能坏到哪儿去?我凑合凑合得了。”   “我自己也睡,床没花多少钱。”孟春寻又问宋春晖在哪儿,催他过去吃饭。   旅店旁边就是个小馆子,宋春晖不想来回折腾了,一是花钱开了房,二是他自己的原因。   结果孟春寻听说他开了房间跟他着急,反过来数落他:“肯定又住的几十块钱的招待所是不是?我真没法说你啊晖哥,这么憋屈你还特地回江城干什么。”   “谁憋屈了?”宋春晖死鸭子嘴硬,“你不知道我多痛快呢,我昨天才听说那马建国得的直肠癌,把我调去安城那鸟不拉屎的破逼公司,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孟春寻附和着说:“那多好,快的话没准过年能上阎王爷那儿报道。”接着又说,“我公司采购部最近在招人,福利待遇你清楚,工作环境也还可以,要不要试试?”   宋春晖现在听到“采购”二字就来气,自己忠心耿耿给马建国当狗腿子,干了快八年还只是个采购专员,好不容易听说部门里要换血,以为自己终于能升职。   事实上宋春晖的确升职了,直接跨部门从采购专员一跃荣升为业务经理,工作环境也从能俯瞰江景的豪华大楼变为工业区老破楼,办公室的窗外是块鸟不拉屎的荒地。   “不行,我得买点酒。”宋春晖掏出手机想买酒,被孟春寻及时挡下,他憋了许久的窝囊气到底没忍住,“明天我就上医院揍马建国,连他老婆儿子一块儿揍!”   了解宋春晖的为人,孟春寻玩笑道:“你不是说他老来得子儿子才七岁吗,小屁孩儿也下手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宋春晖嚼着香喷喷的香肚,话锋一转,“不过他媳妇儿倒是不错,风韵犹存啊,俩奶走起路来直晃荡。”   孟春寻听不得宋春晖这种轻浮的荤话,接连给他夹菜。   宋春晖中午没怎么吃,这会儿饿了一阵风卷云残,没注意到学弟有些不高兴的眼神。等吃饱喝足了他心情也恢复得差不多,闲聊谈起自己明天的相亲,是安城那家分公司里的保洁大妈给介绍的。   女方二十八岁,中专学历,在江城一连锁食品店里做收银员,工作稳定有社保,为人老实贤惠。   “你以为我专程回来看姓马的?我是回来找对象的,顺便看看马建国,他这病公司里都瞒着呢,我还是从姓刘的那儿打听来的。”   姓刘的叫什么孟春寻忘了,只记得是宋春晖去的那家分公司的总经理,宋春晖大半个月前在电话里跟他发过牢骚。   他不关心这些,只问:“晖哥,你真的要这样吗?”   宋春晖以为学弟指的是工作方面,气又不顺了,不耐烦地说:“我的事儿我自己有数,你别管。”   “你以前那个女朋友多好,”孟春寻试图劝宋春晖,“学历差异可能影响沟通,别为了结婚而结婚。”   宋春晖倒不在意:“女孩子要什么学历,聪明的我还怕跑了呢,能跟我生孩子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孟春寻作罢,反正这桩相亲一定会失败。   见宋春晖起身收拾碗筷,他揽过活儿,随意道:“晖哥你先去洗澡吧,前两天睡衣特价,我也给你买了一身。”   卫生间比小旅店的干净,宋春晖锁上门洗完澡后,依旧穿回自己的长袖衫和运动裤,不顾学弟挽留坚持回小旅店过夜,理由是花了钱,不能浪费。   走之前,宋春晖仔细想想,还是提醒学弟两句:“春寻啊,你也27了,老大不小了,眼光别太挑,本来女的就比男的少。”   孟春寻:“……”   宋春晖:“刨去那些做小姐的,二婚的,不正经的,还有被老男人包养的,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孟春寻:“……”   作者有话说:   【高亮】文案已做好排雷,请认真阅读文案前后的人设与排雷提醒,洁党/控党/道德感强的慎入,【角色三观和发言≠作者三观和发言】宋春晖真的很爹很抠门直男(含贬义),也有点好色,不讨喜。因为不讨喜,他变成了一个倒霉的男妈妈,这是作者个人xp(爹味男变形记),无法接受或阅读不适请及时撤退,及时撤退,及时撤退(声嘶力竭!!!),感谢理解。   本故事为《格式化》兄弟篇,可独立阅读。   *   土总们久等啦,壮壮和宋爹的故事抬上来了,格式化中壮壮有出场过几次,具体剧情以这本为准,感谢接下来的陪伴与喜欢还有支持,圣斗士会继续加油的! 第2章 相亲失败   长宁路肯德基内。   二楼食客不多,趁洗手间没人,宋春晖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形象。   从油亮整齐的背头到笔挺的西服,他对镜子里的男人十分满意,瞧那成熟稳重的气质,一看就是社会精英。   今天这桩亲事要相不成,都对不起他斥资买的这套高档西服,脚上的皮鞋还花了他好几百大洋。   收到女方的短信时,宋春晖有点激动,脑中全是香香软软的画面,上午去医院在马建国那边受的气都不算什么了。   他赶紧摘下脸上的黑框眼镜,张嘴对着俩镜片直哈气,下意识去抓衣角,摸到西服后自己都无语,怎么跟个青春期的大男孩一样还有点紧张呢。   回到角落的座位,宋春晖特意没下楼去接女方,为的就是好好打量一下。   保洁大妈给他看过照片,可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信,现在美颜那么厉害,什么不能造假?要真为人老实贤惠,他才考虑请女方吃饭看电影,总之不能白花冤枉钱。   怎料半小时过去了,不见女方出现。   宋春晖心里那点激动和紧张荡然无存,觉得女方没时间观念,或是故意整迟到那一出来试探男方,明明短信里聊得还可以。   奇怪啊,相亲地点女方定的,难不成走错店了?他和对方再次确认位置并询问到哪里了,没得到回复。   又几分钟过去,微信倒是一响。   春寻:【晖哥,相亲怎么样了?】   到这会儿宋春晖已经不抱希望,怕学弟笑话他饥不择食,就没回。   他昨晚没跟孟春寻说实话,此次回来相亲才是顺便,他主要是找马建国,看能不能把他调回江城,快死的人了没准会良心发现,给下辈子积德,结果受一肚子气。   提示音突然响起,宋春晖点开短信,女方向他道歉了,说临时闹肚子不太舒服,大概三点能到。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等到三点,他差点没认出自己的相亲对象,女方既没化妆也没打扮,衣着朴素,本人比照片上要胖一些。   这不压根没把他当回事儿么?   “不好意思,来晚了。”女人坐下之前看了宋春晖两眼,坐下后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拘束。   宋春晖将女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同时打量对方,长相普普通通倒是不难看,皮肤还算白,整体气质看着就老实本分。   刚好他喜欢丰满屁股大的,微胖不错,女方又是独生女,她父母能帮着看孩子,可以往下聊聊。   于是宋春晖露出客气的招牌微笑,道:“没事儿,我本来想下楼点个套餐什么的,听你说不舒服没敢点。”   女人不自在地撩了下头发,摇头说:“我吃过午饭了还不饿,不用点。”   宋春晖知道女方瞧上他了,跟他害羞呢,便直奔主题,详细介绍自己的情况:年龄三十,身高一米八,毕业于重点大学,有房有车,烟酒不沾,偶尔应酬时没办法才会喝点酒。   他下巴微扬,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又道:“王姨只是个保洁,不太了解我们公司的情况,诺霖集团你知道吧?”   女人摇摇头,显然不了解。   宋春晖耐心给女方介绍江城赫赫有名的诺霖医药集团,规模多大资金多雄厚,光他之前所在的采购部就有多少多少号人。   而他作为高级专员,负责的订单都是百万千万级别的,一显摆起来就滔滔不绝,抬胳膊时不经意地露出腕上那块劳力士手表,直到被女方打断。   “你不是在安城卖药吗?”女方疑惑。   “……”宋春晖嘴角一抽,心里疯狂臭骂马建国那个老畜生。   在总公司时供应商对他毕恭毕敬,尊称他一声“宋总”,到了安城破逼分公司被人喊“药贩子”,药还卖不出去,业绩做不出来随时得喝西北风。   他为自己解释:“安城那边是分公司,刚跟你说了我是985名校毕业,在总公司能力突出,领导派我过去管理分公司。”   女方被宋春晖显摆得一愣一愣,等他废话完思考了几秒,忍不住问:“你这么优秀,长得也不错,为什么还要相亲呢?”   宋春晖很清楚自己在相亲市场上的优势与劣势,不过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具有绝对优势。换句话来说,对方如果瞧不上他,那真是没眼光,将来后悔去吧。   然而没等他开口,女方又忽然问他:“你那个,性取向正常吧?”   “……”宋春晖懵了下,立刻确定女方是故意迟到的,多半也不愿意来相这亲。就因为他过于优秀,女方自知配不上他,所以怀疑他是个同性恋。   他又笑笑,说:“这些年忙着打拼,心思都在事业上,现在稳定了想有个家,但身边没个合适的我也挺无奈,好好一钢铁直男让你给说成这个。”   女人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宋春晖早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大龄青年相亲更像是在谈一桩各取所需的终生合作,他向女方表明自己明年有结婚的计划。   “另外我挺喜欢孩子的,想要两个,最好是一儿一女。”宋春晖高谈阔论起来,“我觉得咱俩要是能处对象,我肯定能给你好日子过,你就安心在家带孩子,我争取明年调回江城,再往上走走。”   女方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如实告诉宋春晖,自己并不想来相这个亲,和宋春晖短信联系的也不是她,是她小姨。   宋春晖吓一跳,亏了短信里没聊什么不合适的内容。   短暂接触下来,他对女方感觉还行,谈不上好感。但感情可以培养,只要能正经过日子,勤俭持家,会洗衣做饭带孩子,他不图别的,不料女方语出惊人。   “我小姨没跟你说清楚,我之前定过亲。”   宋春晖顿时脸色一变,想起身走人,定过亲了跟二婚有什么区别?   女方果然老实巴交,还坐那儿跟他说,领证前才发现男方是个同性恋,与她结婚的目的就是想传宗接代,导致她恐惧婚姻。   怎么听着意有所指呢?宋春晖赶紧替自己澄清:“你那是遇人不淑,没遇到我,不过像我这样烟酒不沾还上进的好男人确实不多,真是工作太忙闹的。”   女方本来对宋春晖感觉良好,一听他这自信满满的发言,像极了自己那个渣男未婚夫,立马感到不太舒服。   “既然都聊到这儿,那我有话直说了,我这人比较传统,你学历低我不在意,工资低也没事儿,女人嘛,主内把家顾好就行。我是真心奔着结婚去的,现在就想知道一点,”好在二楼食客一直不多,宋春晖扫了眼楼梯口,低声问,“你没怀过孩子吧?”   “你……”女人腾地站起身,盯着宋春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小声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春晖了然,女方恼羞离去,他无动于衷地坐着,丝毫没有追上去道歉的意思,反而觉得自己被对方那头给糊弄了,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再说了,其他男人不是好东西关他什么事儿啊?受过情伤别把帽子往他头上扣啊,他不赌不嫖不抽烟不酗酒,会挣钱会过日子,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   见到孟春寻后,宋春晖大吐苦水,把心里这些话全吐了出来:“春寻,我这心里苦啊,什么都不顺,操他大爷的!”   “人大爷年纪大了,哪儿经得住啊。”孟春寻看宋春晖骂骂咧咧,心说你不如冲我来呢,我经得住。   宋春晖问学弟:“你说我要求高吗?她有过男人我都不介意,打过胎是坚决不行,我心里头膈应。”   “嗯,”孟春寻配合点头,“坚决不行。”   宋春晖:“越想越不痛快。”   孟春寻:“别气了晖哥,这事儿急不来,你还是把心思放业绩上吧,先努力挣钱,等房子下来装好了再说。”   宋春晖:“这帮断子绝孙的死同性恋能不能少嚯嚯女人,我们正常男人想找个媳妇儿多不容易啊。”   无辜躺枪的孟春寻:“……”   宋春晖看了下时间,无奈叹气:“唉,我先回安城了,早点回去洗洗睡一觉,昨晚那床硬邦邦的,睡得我腰疼。”   “好嘞。”孟春寻把带过来的一套睡衣和两件主任级别的老土POLO衫交给宋春晖,“打折买的。”   宋春晖感动地收下衣服,瞧了眼学弟清秀的小脸蛋,感慨了句:“你要是个姑娘多好。”   “晖哥,我……”孟春寻咬了咬牙。   “得,不说了,明天一早还得开会。”宋春晖在亲近的学弟跟前向来心直口快,说完便扭头离去。   安城和江城离得不算远,但分公司位置太过偏僻,在安城下辖的一个县里,全程算下来二百多公里。   宋春晖为了省钱走的国道,驶离江城后还有点舍不得,可这趟回来诸事不顺,早知道就不回了。   *   李桓后悔回江城了。   他窝在沙发上,脑袋歪靠在沙发背,眼睛直直盯着电视屏幕,大拇指在手柄的摇杆与按键间飞速切换,连房门被打开了也无动于衷,更是直接无视他妈端进来的果汁。   “壮壮,让眼睛歇会儿,别玩了。”   李桓心烦,没有回话。   兰绣不明白,自家这个打小便乖巧听话,眼里只有学习的好儿子怎么会突然间堕落,从国外学成归来不想着继承家业,跑去抽烟喝酒又搞文身,还学会玩女人,一看就是被程家那小子给带坏了。   她在沙发另一端坐了下来,低声哄劝:“听你爸的话,去安城磨炼磨炼,他是为了你好,哪舍得真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妈,”李桓开口,“别帮他说话。”   兰绣望向儿子右眼上的纱布,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抹着眼睛哽咽起来:“你不争气,李家以后怎么办?”   “……”李桓对他爸手里的医药集团完全没兴趣,可见不得他妈哭哭啼啼,无奈扔下游戏手柄坐直身体,“又没说不去。”   兰绣刚有点欣慰。   李桓:“你们高兴就好,别管我死活了。”   兰绣:“你这孩子……”   见兰女士又要哭哭啼啼,李桓直接抬手揽住他妈,腻在她肩头撒娇:“逗你呢,妈你不能不管我,我们母子俩才是一条心。”   一周后。   李桓面朝鸟不拉屎的荒地抽了一根烟,烟是程尧送的,看他可怜往他外套兜里塞了一包,钱是一分没塞。   他早该清楚的,他妈只会跟他爸一条心,认为他不学好,真就一分钱不塞给他,让他来这鬼地方受罪。   拖着行李箱,李桓慢慢走进“金辉医药代理公司”的大门,见门卫室里有一中年保安在玩手机,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儿,还挺惬意。   瞥见一高大帅气的生面孔,保安立刻放下手机起身,趴在窗前喊住李桓:“小伙子,新来的实习生啊?”   眼前是一栋年代感十足的老楼,楼后面是老旧的铁皮房,就连脚下的水泥地都坑坑洼洼,太破了。   李桓已经有点忍不了,礼貌回应:“是的师傅。”   保安热情又嘴碎,主动要给李桓带路,问东问西,什么学校毕业的?老家哪儿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李桓头大,嗯嗯啊啊敷衍过去,嘴里没一句真话。实在被问得受不了,他婉拒:“师傅,别送了,我直接去找刘总。”   保安一惊,随即笑得谄媚:“哟,今儿还没见着刘总,他不在公司里头。你到哪个部门?我送你过去,这楼里绕得很,你第一次来,别走错啰!”   十点钟的阳光正好,保安嘴里那唾沫星子在光线下炸开了花,李桓嫌弃地后退一步,都想爆粗了。   他掏出牛仔裤兜里的手机,示意自己要打电话,等保安离去后立刻拨通一号码:“姓刘的手机号给我。”   “名片上有。”对方提醒。   李桓眯起眼直视阳光,右眼隐隐不舒服却没躲开,然后才说:“撕了。”   “知道了,我短信发给你。”对方又提醒李桓,“你现在是个实习生,实习期一年,李董希望明年能看到你的改变和进步,有特殊情况再联络我,再见。”   听出弦外之音,李桓收到短信后直接将他爸的秘书拉黑了。   区区一个狗腿子,哪儿来的脸端着架子对他说教。一个两个都入戏够深的,他不过是来安城体验生活罢了。   业务部经理办公室。   宋春晖刚给下属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后龇牙咧嘴,被气的。   想喝口茶润润嗓子,保温杯里空的,没人自觉给他倒上,亏他还是个业务经理,底下一个个全是不服管教的东西。   他拉开抽屉翻出茶包,凑巧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刘总经理打来的,准没好事儿。   宋春晖瞧不上刘文进这个关系户,挂个总经理的头衔,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开着上百万的宝马不知道在外头做什么勾当。   奈何对方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他不能甩脸子,还得赔笑脸:“刘总。”   “小宋啊,有个实习生到公司了,你看着安排下,先领他去职工宿舍,完了带他熟悉下公司环境。”   闻言,宋春晖只想问候刘文进的大爷,真把公司当自己家厕所了啊,什么鸡粪狗屎全往这儿拉,就业务部那些个混吃等死的业务员,细究起来都是关系户。   他最痛恨的就是关系户,偏偏也痛恨自己没有关系。   “行,刘总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第3章 技术怎么样?   阳奉阴违的事儿,宋春晖在人际关系复杂的总公司里没少干。   他点头哈腰应下,转头随机挑了个业务员来接管烂摊子,交代对方把新来的“鸡粪”领去职工宿舍安顿。   刘文进还跟他强调是个大学生,听那意思想让他好好栽培,鬼知道是哪个野鸡大学里出来的混子。   “小张,”宋春晖又交代起来,“我看你业务熟练,以后就你带他吧,多出去跑跑,让他尽快上手,争取下个月开单。”   业务部有一段时间没来新人了,被选中的业务员正缺个能使唤的小跟班,张聪当即接下这任务:“好嘞,经理。”   赶巧保洁来到业务部换垃圾袋,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宋春晖看见整个公司里唯一把他当经理对待的王姨,转念一想,及时叫回张聪。   “安顿好了你先把人领我办公室来。”   办公楼下。   李桓等来了接应他的业务员,同时捕捉到对方眼里闪过的惊讶。   他压下不快的情绪,率先开口:“你好,我是李桓。”   “哦哦,我叫张聪,先带你去宿舍。”想收小弟的张聪是真惊了,前往宿舍途中几次打量气质出众且貌比潘安的李桓。   长得又白又俊跟明星似的怎么跑来做业务员呢?去傍富婆不爽吗?还是家里关系硬,等实习一结束就调去总部?   张聪:“你看着真高,有一米九不?”   李桓:“刚好一米九。”   张聪:“那多大啊?我26,在金辉干了快三年。”   李桓:“22。”   李桓跟在张聪身后一路走一路瞧,在对方的介绍下得知,这家医药代理公司已营五年。   至于设施为什么破破烂烂,这里原来是家纺织厂,倒闭后被“金辉”租用,直接将铁皮房改造成仓库,那栋三层老楼则用来办公,业务部设在二楼。   行李箱滚轮碾过斑驳的水泥地面,箱子不时被颠簸一下,发出“咯噔”的声响。   李桓眉头微皱,下意识抬起手臂想看看表上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表被他爸没收了。   又前行了一段路,他看到铁皮仓库后方立着一排三层的破房子,也就是所谓的职工宿舍。   宿舍是砖混结构,外墙涂料早已被岁月摧残得不成样,东一块西一块地掉,门窗陈旧,在阳光下尽显颓态。   李桓养尊处优惯了,从未接触过这样恶劣的生活环境,脸色已然绷不住,没想到边上的“黑瘦猴”还在跟他夸。   “咱公司最好的就是这宿舍楼了。”张聪摸不准实习生的底细,只好先套近乎,“一人住一屋,不用挤在一块儿,每层都有厕所和浴室,洗澡不怎么排队。”   李桓:“……”   “空屋挺多的,你自己随便挑一间。”张聪指向二楼左侧其中一间说,“我住那儿,一楼冬天没法住,要不你住我旁边?那屋空的。”   李桓抿唇不语,原地站了几秒后,从外套兜里掏出香烟,给张聪递了根烟,自己也往嘴里送了根,而后掏出打火机先递火,并笑说:“那住你旁边吧,谢谢。”   “哎哟客气什么!”张聪眼尖,吸了一口发现真不一样,“你这进口烟啊,还真没抽过,不便宜吧?”   李桓没烟瘾,几乎不买烟,跟朋友厮混时才会抽上一两根。   他一句“不贵”敷衍带过,问张聪宿舍楼里住了多少人,得知就业务员、医药代表、保安和仓管在住,其他职工要么安城本地的,要么已经成家。   抽烟时,张聪继续跟李桓套近乎,好意提醒他,如果有女朋友千万别往宿舍领。   张聪:“之前有一哥们儿直接把女朋友带宿舍里同居,结果那女的特骚,背着他跟隔壁那屋的搞上了,当时闹得很大。”   李桓最烦嘴碎絮叨的人,可人生地不熟,想让自己尽量舒服些只能忍,便由着张聪继续说下去。   “大晚上警察都出动了,刘总连夜赶过来当场把人开除,隔天又把业务经理给开了,害我们也被训了一通。”张聪顺势打听,“你怎么没到总部实习啊?”   “什么总部?”李桓装傻。   张聪:“诺霖医药你不知道?”   听到这名字都头疼,李桓吐出烟,说:“不知道。”   李桓周身气场强,像无形的磁场,引得张聪仍对他好奇,不自觉打量他。   于是张聪告诉李桓,诺霖医药是这家分公司的爹,一个特别牛逼的集团,自己挤破脑袋都想进去见见世面,可惜没那本事,而新上任的业务经理就是从总部调来的。   什么爹什么儿子,李桓觉得割裂,沉默地抽着烟。   “这新来的经理是个事儿逼,特把自己当回事儿。”张聪吐槽,“动不动就开会立规矩,盯业绩,大白天还会到宿舍查岗。”   这种废话李桓倒是愿意听一听,经过刚才简短的交流,他知道业务员算上张聪有六个,保安两个,仓管两个,医药代表原本也两个,不巧上周被经理气走一个。   其中一业务员交女朋友后搬出去了,一仓管有家庭,职工宿舍目前应该九人在住。   见张聪将吸完的烟头随手朝地面一扔,李桓入乡随俗,也朝地面一扔,脚踩上去碾了碾,将那点猩红碾灭。   然后他问张聪:“经理住宿舍吗?”   未料一提这茬,张聪那嘴就跟开闸泄洪一样没完没了,很快李桓对未来上司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根据张聪的描述,他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一个逼逼叨叨还喜欢摆架子的傻逼四眼儿。   “幸亏他不住宿舍,不然有的烦呢。”张聪领着李桓往楼梯上走,“你猜他为什么不住?”   李桓没兴趣知道,等沿着楼梯登上二楼,他知道为什么了。   狭窄的走廊里晾着不少衣物,挂在绳子上的几双黑袜子尤为明显,像风干的腊肉,随风轻轻晃动。   “他有洁癖,来分公司一个月了没见他上过厕所,真一回都没见过。”张聪说着,一脚踢开自己隔壁屋。   陈旧腐朽的气息裹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李桓忍不住咳嗽,一瞧屋内环境差点吐,难怪没多少人愿意住宿舍。   屋内空间逼仄压抑,几张蜘蛛网从天花板垂落下来,唯一的窗玻璃满是灰尘和污渍,都包浆了导致阳光艰难穿透,只照进来一缕微弱昏黄的光。一张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窄小单人床就占据房间一角,床旁边是一套有年头的桌椅,桌面坑洼不平,椅子还能不能坐人未知。   “太久没住人脏了点,打扫下就好了。”张聪进屋打开窗户透气。   李桓没进屋,通过走廊里的“风干腊肉”便判断住这帮人都住在二楼,为了图清静他也得去三楼。   不成想,下一秒就被张聪掐断了希望。   “对了,三楼你别上去。”张聪说,“仓管赵姐住在三楼,咱们男的不允许上去,她今年刚离婚,对男的没好脸色。”   李桓:“……”   张聪:“等吃过中饭我带你去买被褥和生活用品,有车不?”   “……”   李桓长这么大,硬要说吃过什么苦,那只有学习的苦。   他最终进屋放下行李箱,在与张聪返回办公楼的途中将他爸的秘书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并发去一条短信。   快到办公楼时他收到了回复,脸色立马阴下来,差点把手机砸了。   【李董让我转告你,不会收拾就睡大街,如果实在无法忍受,明天送你去工地实习,为期两年。】   “没事儿吧?”张聪察觉不对,好心问了一嘴。   李桓克制情绪,转头对张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没事儿,我家的狗在乱叫,可能病了。”   “你家有狗啊,”张聪问,“什么品种?”   “土狗,走吧。”李桓揣好手机,自己先行一步。   担心李桓走错方向,张聪忙追上前给李桓带路,二人还没到业务部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激烈的争执。   “姓宋的,别以为自己总公司下来的就能跟我吆五喝六!”   李桓不明情况,张聪碰了下他胳膊,冲他使眼色。   他放轻脚步紧随张聪,贴墙过去,微微探出头往里扫了一眼,业务部空间宽敞,里面空无一人,争执声来自右侧一间虚掩着的办公室。张聪悄声告诉他,“事儿逼”在发疯,这时候进去无异于自撞枪口。   *   被医药代表指着鼻子喷,宋春晖也不是吃素的,“啪”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紧接着将报销单一甩。   他神情严肃,嗓门又拔高几分。   “光请泌尿科吃饭就花了三千,你当公司钱是大风刮来的?请他们吃满汉全席了?还有这奶茶五百,填个钱就完了?弄这么个报销单你糊弄鬼呢!孙主任上个月开了几单你自己好好算算利润!另外,你现在归我管,我就问你能不能干明白!”   医药代表被宋春晖中气十足且一气呵成的大嗓门训得直瞪眼,脸都气红了,也拔高嗓门怼回去:“都说进口的好使,现在国产器械多他妈难推,我不花钱搞好关系谁搭理我?你一干采购的懂个几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总部踢下来的,再他妈吆五喝六老子不干了!”   一个“踢”字,如同一记重锤,不偏不倚狠狠砸在宋春晖的肺管子上,顷刻将他压抑许久的憋屈引爆,那股怒火“噌”地一下直往他脑门蹿升。   他拳头抵住办公桌,极力压制情绪,和医药代表争执下去毫无意义,对方能说出辞职显然手握资源,而他才来金辉一个月还没站稳脚跟,顶着“业务经理”这个虚职,除了保洁王姨外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可宋春晖不甘退让,若现在就退一步,他这业务经理真成笑话了,以后随便谁都能骑他头上吆五喝六。   “叩叩叩——”敲门声忽然响起,将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打破。   业务部门外,张聪无语看向主动往枪口上撞的李桓,亏他好心提醒,这实习生怎么还傻乎乎地送上门讨骂呢?   到底是刚进社会的单纯大学生,不懂职场险恶,听八卦多刺激啊。   宋春晖扶了下眼镜稳住气势,之后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医药代表道:“今天不跟你啰嗦,出去!”   “……”报销单得到批准,医药代表瞪了宋春晖一眼,大步离去。   宋春晖这才将视线转向新来的实习生,一瞧对方那高大挺拔的身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而李桓一眼便认出,新上司是一周前跟程尧在医院里拉拉扯扯要报警的那位四眼儿。   他预感不妙,刚才不该敲门打破僵局。   独眼龙!   宋春晖想起来了,这不是上回那个小.逼崽子的同伙吗?眼罩纱布摘了,棕毛染黑了,好一个青春大学生。   人在屋檐下,李桓假装没认出来,礼貌问候上司:“经理好。”   “新来的实习生是吧,进来。”宋春晖坐回办公椅上,背往后一靠,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微微扬起下巴,端起了经理的架子。   目睹这一幕的李桓:“……”这四眼儿真挺喜欢摆架子。   “把门带上,坐。”不确定医药代表的屁话有没有被实习生听见,宋春晖问,“带你过来的小张呢?”   张聪没进来,李桓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来,表现出一个实习生应有的模样,说:“他跑业务去了,我自己上来的。”   要没医院那一出闹剧,宋春晖对李桓这个实习生会非常满意,刚才阴差阳错替他解围,让他得以冷静,从而避免局面进一步恶化,算是帮了他一把。   他打量着李桓,目光停在那一头黑发上,又问:“简历带来了吗?没带就自我介绍,学历背景和家庭都简单说一说。”   被亲爹扫地出门,李桓睁眼说瞎话,随便报了个国内的普通大学和专业,至于家庭那是有妈没爹,老家在江城乡下,这份实习工作是亲戚花钱托关系给他安排的。   他一脸真诚,说话时掌心摩挲着膝盖,神色间满是青涩。   就猜到不是什么好大学,家境一般,又是单亲,估计托了不少层关系才找到刘文进,但凡有本事都往总部送了。   “关系户啊。”宋春晖“啧”一声,“你倒挺老实。”   李桓“嗯”一声,没再说多余的,经理问什么便答什么,尽量不去掌握话语权。   这小子怎么坐着还显得这么高?宋春晖暗自嘀咕,瞥了眼略显低矮的办公椅,随即起身换到办公桌旁,侧身斜靠,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开始给实习生立规矩。   “别以为有关系就能轻松混日子,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慢慢适应,22岁不小了,我没到你这么岁数的时候就通过兼职升上组长。三天内给我熟悉公司所有的产品资料,周五我会考你。”   “……”李桓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原本摩挲膝盖的手也停了下来,又听宋春晖问他,有没有驾照。   他打听过,业务员都有自己的电摩,不可能开车,这家公司只给经理级别的报销油费。   “你要不会开车,还有点难办。”宋春晖琢磨着怎么弄,总不能自己一经理反过来给实习生当司机。   李桓接到的命令就是来“金辉”报道,具体做什么他并不清楚,以为是业务员,听四眼儿这话似乎是做司机,负责运货的话熟悉产品资料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回:“会开,我有驾照。”   宋春晖满意点头,问:“技术怎么样,熟练吗?”   做司机总比在业务部对着这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强,李桓也满意点头,“很熟练,放假的时候帮亲戚开过车。”   “那挺好。从今天开始,你做我助理。”说罢,宋春晖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保温杯杯盖,盯着李桓并交代他,“每天早上过来第一件事儿,先帮我把茶泡了。”   李桓:“……”   宋春晖:“会熟练使用办公软件吗?”   李桓:“……”   见实习生不吭声,宋春晖有数了,道:“家里供你读书,你这大学真就是大概学学啊,给你一下午时间学会做表。”   李桓:“……” 第4章 培养感情   宋春晖转念一想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不能给业务部换血,那就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下属。   他压根没把医院里的小插曲放心上,刺儿头业务员他管不住,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还能拿捏不了?   “小李,你就坐这儿吧。”宋春晖指关节敲了下什么都没有的空桌面,“自己去仓库领一台笔记本电脑,别忘了开机试试。”   身位一近,李桓立刻闻到宋春晖头上那股劣质发蜡味,刺鼻甜腻,连带着那油亮的发丝都让人恶心。   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些距离,望向离经理办公室最近的工位,像讲台边被班主任钦点的VIP专座,不免怀疑这四眼儿是不是因为程尧,在恨屋及乌报复他,便主动问:“经理,那我还需要出去跑业务吗?”   宋春晖:“那不废话嘛,不跑业务喝西北风啊?”   李桓:“……”   见实习生老实巴交地杵着,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宋春晖忆起多年前初入职场的自己,适当放缓语气:“不过你跟着我跑就行了,我亲自带你。”   李桓默了一瞬,点头应下。   手里堆着不少活儿,宋春晖抬腕一看表,距离饭点还有时间,他叮嘱李桓别瞎转悠,取完电脑尽快回来。   李桓目光掠过宋春晖右手腕上那块明晃晃的劳力士,倒挺衬对方身上那套廉价西装。   “等会儿,”宋春晖从李桓过于休闲的工装夹克往下扫到他脚上那双运动鞋,当面对他的打扮评头论足,“刚才我就想说你了,这破洞牛仔裤穿着是为了耍帅吗?漏风也不怕得老寒腿。”   “……”李桓明显一呆。   除了他爸,还没有谁敢这么数落他。   宋春晖有点看不惯,语重心长道:“来上班就拿出上班的样子,注意形象,你的形象也代表公司的形象,回头去买两身西服听见没?头发也梳梳,像我这样多精神。”   “……”李桓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忽然间挺想大嘴巴抽这四眼儿,就那油腻的背头和脸上笨重的黑框眼镜,真没看出来哪里精神。   他低头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我刚毕业没什么社会经验,谢谢经理提醒。”   孺子可教。宋春晖对李桓越发满意,甩甩手道:“去吧,仓库小张应该带你认过,回来我还有点事儿跟你交代清楚。”   李桓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宋春晖的话放心上。   等实习生一离开,宋春晖回到办公室里日常为业绩发愁。   他拿起桌上供应商送的台历,不禁回想起过去的日子。虽然做狗腿子憋屈,可油水是真的足啊,马建国吃肉他能跟着喝汤,现在别说汤,西北风都快喝不上了。   仓库里的滞销药品需尽快处理,下午要跑两家医院,换以前宋春晖根本瞧不上堪比蚊子肉的小订单,如今却怕小订单都谈不成,还得跟孙子似的去舔医院的采购部负责人。   不过久经职场,“点头哈腰”早已是宋春晖条件反射般的习惯,为了挣钱,没什么拉不下面子的。   只是操心的事情一多,他就容易犯头疼,工作上没人帮他分担,身边也缺个知冷热说心里话的,严重时不得已靠药物来缓解。   幸好来了个小助理。   宋春晖刚觉得自己能稍微喘口气,办公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讨债鬼”。他脸色瞬间沉下来,调成静音后没接,电话却一通接一通没完没了。   他无奈起身打开办公室门,确认没业务员回来才接通电话,率先道:“叔,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最后一次接你电话。”   “咱春晖现在出息了啊,挣了大钱就跟叔翻脸,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谁供你念的书,村里就出你这一个大学生。”   宋春晖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泛白。他咬牙忍下这些听过无数遍的车轱辘话,说:“今天一次性算清楚吧,往后别再找我要钱。”   “咋算清楚啊?你爹妈的后事都是我给张罗的,村里谁有这个好心?我看你可怜收养你,没我你早饿死了我告诉你,还给你学上,你良心让狗吃了!”   宋春晖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但却改变不了他穷苦卑微的出身。   童年里吃馊饭的记忆如附骨之疽,舌尖仿佛仍残留着那股酸腐味,回想起来他胃里就忍不住泛起痉挛。   “小虎要结婚,你给他在镇上买套房,再买个十来万的车。”   电话那端是宋春晖名义上的养父,每次接电话前宋春晖都有心理准备,想过对方这回可能会要个二十万,这是他财力范围内的极限了,可没想到对方为了自己儿子结婚,竟狮子大开口管他要房要车。   “我拿不出这么多钱。”他拒绝。   “别以为我不懂啊,你那活儿能捞不少,干几个月就能在镇上买房,小虎说你开奔驰,车得好几十万吧?”   “真干几个月就能买房那是违法。”宋春晖不愿过多解释,忍无可忍后,忽而一笑,“行吧叔,怎么说我也算小虎的大哥,这长幼有序,等我先把婚结了再给他张罗。”   “就你那毛病啥时候能结婚?快31了还没个对象。”   男性尊严受到重创,宋春晖鬼冒火,当即以工作繁忙为由将电话掐断,以后谁也别想再从他身上多捞一个子儿,除非他死了。   办公室恢复了清静。   宋春晖静不下心,缓了会儿情绪后望向窗外那片荒地自我安慰,等明年房子下来就能把户口从公司里迁出去了,以后他就是江城人,他有自己的家,他会努力打拼,哪怕这辈子跨越不了阶层,也不能让下一代像他这么憋屈。   他索性改变下午的工作计划,继续分析业务部前半年的销售数据报表,正好教小助理学做报表。   只怪上一任被开除的业务经理也是个浑水摸鱼的老油条,电脑里数据乱七八糟,还藏了好几部黄片,气得宋春晖全部拷贝进优盘,给电脑好好杀了毒,光整理数据、摸清全部业务就费他大半个月工夫。   工作一投入,宋春晖便忘记时间,直到肚子跟他“咕噜”才发现快两点了。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收的小助理呢?算上吃饭和午休也该回来了。   一拿起手机,他又想起来没管小助理要手机号,这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姑且观察下吧,吃饭要紧。   分公司没食堂不管饭,业务部隔壁就是茶水休息室,配有冰箱和微波炉,宋春晖为了节省开支,时常会带饭,顺便给自己立个会做饭的好男人形象,中午凑合一顿倒也方便。   等他填饱肚子,用公司的水和洗洁精把饭盒刷干净后,仍不见小助理的影子,整个业务部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李桓正在距离公司最近的城乡购物中心附近,一家卖车店铺门口看车。   张聪不知道李桓的岗位是助理,指着价钱最贵的那辆电摩给他介绍:“这车续航长,就是有点贵,但咱们老在外面跑,有时候一百公里都打不住。”   李桓没骑过电摩,被张聪一通介绍,只记住了公里数长的能跑到北城,安城下辖的这座小县城刚好离北城很近,周末能去北城找他堂哥串串门。   “就这辆吧。”他说。   “嘿,你买东西真爽快啊。”张聪不由得高看李桓,连手机都使苹果最新款的,家里肯定有钱。   李桓花钱一向爽快,钱在他眼里不过是串数字而已。   只要听话成绩好,他零花钱就多,二十二年来他一直扮演着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不巧今年演累了,想做回自己。   当老板开口要价七千时,被打回现实的李桓直接秋风中凌乱,整个人都不好了。张聪还在旁边积极帮他砍价,最终成交价六千八,老板不情不愿地掏出收款码,又对他说“看你们小年轻闯社会也不容易”时,他只想原地消失。   张聪:“老板,再送个锁呗?下回有生意还给你介绍。”   老板:“送不了,这车我都卖亏了。”   “……”好穷酸的阵仗,李桓严重不适,转头问张聪,“你那边有钱吗?先帮我付一下,回去转你。”   不料张聪一口拒绝:“我也没带钱啊,微信里就几十块,要不等下了班再来,第一天你也不用出去跑。”   李桓:“……”   “尴尬”这种体验,是社会毫不留情送给李桓的见面礼,结结实实给他上了一课。   但凡有攒钱的习惯,他也不至于为了几千块钱的便宜货而丢人,被老板翻白眼。   等李桓肩扛着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双手拎着大包小包,活脱脱一副民工样儿,狼狈地坐上张聪那破电摩好不容易回到职工宿舍,却迎面撞上前来查岗的上司。   “操,事儿逼来查岗了,看见他就烦。”张聪紧急刹车,又把李桓赶下去,“我先溜了。”   李桓无语,见四眼儿又当他面抬高手腕并露出那块金色劳力士,更无语了。   这鬼地方一个个的全是极品,跟草台戏班一样,不是喷唾沫星子就是碎嘴子,现在还冒出个打肿脸充胖子的。   他上前,开口解释:“经理,我是想尽快拿出上班的样子,就先去买西装了,张聪给我带的路。”   “你看看几点了?”宋春晖板着脸,指尖轻轻点触自己的表盘,“11点让你去拿电脑,现在5点半,仓库那边都快下班了,买东西需要6个多小时吗?第一天上班就学会浑水摸鱼,你还能不能干了?”   宋春晖训人时嗓门会不自觉拔高,是调来安城后被逼出来的。他洪亮的声音向四周扩散,穿透力十足,生怕小助理没听进去,也像其他业务员一样不把他当回事儿。   “听没听见我说的话!”   不知道宿舍里有没有人回来,李桓从没这么狼狈过,在家里被教训那是没办法,李云贤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亲爹,可眼前这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算什么东西?   他思忖着,要不要给对方一大嘴巴。   见小助理默不作声,刚出校园的还是单纯了些,宋春晖把握着分寸,又好言相劝:“刘总让我好好栽培你,就你这工作态度去哪个公司都干不成大事,错了就是错了别找借口。”紧接着补上一句,“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严格来说李桓没有浑水摸鱼,打算买完东西就回公司,是张聪路过网吧突然想去打游戏,他没代步工具回不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买西服,干脆多开台机放松,花小钱请“临时司机”玩了两个钟。   他花小钱的目的是深入了解业务部,张聪这人嘴碎爱听墙角,连他爸的秘书是什么品种都好奇,不可能不找医药代表八卦。   还真让李桓打听出来了,宋春晖的确是被总部踢下来的,原因是性骚扰女同事,又得罪采购部原料组的马经理,那边都不待见他。   看似升职,其实目的是逼他自己走人,没想到宋春晖脸皮实在太厚,明知道分公司这边也不待见他,就是赖着死活不走,拿鸡毛当令箭来发泄自己的怨气。   张聪游戏玩爽了,回来路上又告诉李桓,上一任经理被开除后,原本业绩最好的那个业务员能升经理,对方家里有关系也打点好了,谁知空降来个新经理。   说多了张聪便拉李桓入伙,只要联合起来不搭理事儿逼,业绩随便糊弄下,问起来就说在外面跑业务,宋春晖根本没招,不出俩月想不滚都不行。   这四眼儿已经来了一个月,没做出业绩,李桓心想再忍一个月就好了。   他压下火,依旧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艰难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儿来:“对不起,经理。”   鉴于小助理还算老实,态度也诚恳,宋春晖没再计较,叮嘱道:“以后工作时间外出得跟我打报告,没我批准别擅自离岗。”   “我知道了。”编织袋的拎绳勒胳膊,李桓再多忍一秒都怕自己动手,“我可以走了吗,经理。”   “等等,你手机号报给我存一下。”宋春晖掏出手机低头输号码,没看见小助理那阴沉的脸色,存完接着打开微信搜索好友,“一会儿通过下微信,方便沟通。”   被迫吃了个下马威,等下还要收拾屋子,李桓憋屈得想打人。   他扛着大包小包刚上楼梯,听见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四眼儿居然跟上来了。   没看懂什么意思,他佯装不知情地问:“经理,你也住宿舍吗?”   过两天就入冬了,天色黑得快,风也比白天大。宋春晖纯粹是被青涩的背影勾起过往,自己当年就是这样扛着大包拎着小包,一步步走出贫瘠的小山村。   那时候没人教他,什么都得靠自己摸索。   “小李,你要好好干啊。”   “……”李桓莫名其妙,脚步声仍跟在他身后。   宋春晖没养过狗腿子,但“一棒一枣”这个道理还是很清楚的,毕竟前上司马建国就一直这么对他。   花钱的枣儿他给不起,口头上的关心那是小意思。   于是在见到李桓干活有点笨手笨脚后,宋春晖立即拿出老练通达的前辈姿态,开始教小助理收拾屋子,床怎么铺,包浆的玻璃怎么擦,不时穿插点自己的工作感悟和人生大道理。   一番好意,落到小助理眼中却成了个毫无边界感又讨人嫌的碎嘴子,满口爹味发言比他那油头还让李桓恶心。   “这么大个子干点家务干不利索,会干家务是好男人的标配,知道不?”宋春晖一瞧便知李桓是个有妈宠的孩子,手机都使那么贵的多少有点爱慕虚荣。   当然他自己也爱慕虚荣,这点说不着别人。   “宿舍里有厨房,再学着做做饭,离了家只能靠自己。”   本来干活就烦躁,李桓拳头梆硬,看逼逼叨叨的“活爹”坐在他亲手擦干净的椅子上指点江山,不光想给宋春晖来几下子,恨不得把塑料桶里的脏水也全灌对方嘴里。   这傻逼四眼儿,脸真他妈大。   “经理,外面天黑了,你还不回去吗?”李桓第三次下逐客令,宋春晖要是再听不懂,他真就不客气了。   回去也是一个人,宋春晖嫌出租房冷清,一般选择在公司加班,还能省点电费。   至于为什么不着急走,一来明天要带小助理跑医院,中午只能在外面吃,不用带饭意味着晚上不用买菜。   二来借此机会和自己的小狗腿子多培养下主仆感情,免得李桓被那帮刺儿头业务员带坏,天天浑水摸鱼。   “看你把这地擦了我再走。”   “……”李桓看着快拖完的洋灰地,忍了。   天色黑透,宋春晖起身,把工作时间和明天的工作安排简单跟李桓说了下,走时想起什么回头准备问问小助理,那饱经风霜的木门“砰”地在他眼前撞上了,往他脸上落下一层呛人的灰。   总算滚蛋了,李桓坐下来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听见外面的交谈声,是早上那喷唾沫星子的保安。   破门隔音差,他翻出背包里的耳机戴上,然后打开音乐,边抽烟边听歌边怀疑人生:自己还是李云贤的亲儿子么?   *   翌日,安城飘起了最后一场秋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子裹着寒气,风一吹,冷意直往人脸上扑。   宋春晖冒雨冲上车,哆嗦了会儿才启动,公司离他租处不远,车程十分钟左右,等到了公司他想喝口热乎的茶,结果保温杯里空的。   并且都八点了,整个业务部空空荡荡,而他的小助理也和昨天一样不见人影。   这小.逼崽子。 第5章 你身上好香   李桓是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的,屋子里凉飕飕,他迷迷糊糊没醒透,裹紧被子翻了个身,随着破床“嘎吱”一响,门外跟着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小李!”   “砰砰砰——”   “操……”李桓慢慢睁眼,恍惚以为在江城的家里,一瞧脱落的墙皮全想起来了,自己在安城。   昨晚张聪和其他几个业务员请他吃饭,医药代表孙伟也在,饭桌上抖了不少关于宋春晖的八卦。   “小李!还睡呢?!”宋春晖不信治不了新来的实习生,亏他昨晚倾囊相授生活经验,这逼崽子恐怕不想干了。   他刚抬脚,门“吱呀”一下开了,一白花花的身影瞬间闯入视野,李桓那结实的胸肌和线条利落的腹肌着实令他一惊。   现在大学生的身材都这么好了?得吃多少蛋白粉啊。   李桓没睡饱,又冷又困一身低气压,看到宋春晖板着张欠抽的死脸,忍不了了。   结果宋春晖动作比他快,一掌将门猛地全推开,他差点没站稳,随即一阵冷风灌进屋,把宋春晖头上那股劣质刺鼻的发蜡味吹进他鼻腔,熏得他一阵恶心。   “都几点了,赶紧穿衣服去!”宋春晖关上门后连连催促,“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上午要跑两家医院,下午也一堆事儿,还有你那个微信怎么没加上我。”   吵死了。   李桓彻底清醒,捞起枕头旁边的毛衣迅速套上,坐下准备穿牛仔裤,逼逼叨叨的大嗓门又开始了。   “昨天买的西服呢?在公司里耍帅不够,还要去医院耍啊?就你这不正经的形象,客户怎么敢合作?”宋春晖恨铁不成钢,目光冷不丁瞥到小助理的关键部位,眼睛都被吓直了,忙移开视线。   “要定做,店里没我的尺寸。”李桓懒懒开口,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宋春晖皱眉,“那你换条裤子,没睡醒就去洗把冷水脸。张聪他们几个都早起出去跑诊所了,我要不过来叫你准备睡到几点,是不是不想干了?”   李桓抬手揉了揉眼睛,迷糊道:“不好意思啊经理,我昨晚想家有点失眠,快三点才睡,你等我一下。”说完他起身去打开行李箱,翻出一条黑色运动裤,然后抬头问宋春晖,“这条正经吗?”   小助理认错态度诚恳,理由恰当,倒叫宋春晖不好发作了,昨天不是没训过,能及时改正才是最重要的。   新员工上岗都有一个月试用期,他决定再给李桓一次机会,如果两周内没有进步,那就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吧。   老天似乎也心情不好,雨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   等李桓从恶劣的环境中洗漱完出来,雨突然变大了,风呼呼直刮,他没有伞。而撑着伞来的宋春晖,在不久前丢下几句屁话后就先回了办公楼。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眼就看到让他犯恶心的头像。   男人西装笔挺,梳着油亮刻板的背头,鼻梁上架着老土笨重的黑框眼镜,双手交叉于胸前俨然一副成功人士做派。   四眼儿真会装逼,不知道自己这德行多滑稽么。微信名也够可笑的,“AAAAA金辉医药-宋经理”,把自己当5A级景区呢?   再点开宋春晖的朋友圈,李桓大开眼界,除了医药与器械方面的广告和宣传外,全是各种心灵鸡汤,像被洗脑一样。   最新一条动态是昨晚发的,不知道哪里找的风景图并配上文案:【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不会重来。心态决定高度,成功的关键在于始终坚持自己的目标!】   难怪是个老气横秋的傻逼,原来毒鸡汤喝多了。   李桓给发小程尧发去一条消息,揣好手机刚要走,隔壁屋门开了,是压根没出去跑业务的张聪。   “妈的。”张聪打着哈欠,“刚才就听见事儿逼的大嗓门了,这么早过来查岗,早晚让丁雷把他踢下去。”   丁雷就是业绩做得最好的那位业务员,李桓昨晚接触过,也是个喜欢装逼的主,仗着家里有关系,带头排挤宋春晖。   剩下那几个不用说了,总之都不怎么样,他们和四眼儿纯属狗咬狗。李桓瞧不上这帮人,懒得参与其中,他问张聪有没有多余的伞。   张聪一脸同情:“他对我们有意见又撒不了火,只能往你这个新来的身上撒,忍忍吧,硬碰硬等于给他机会。”   十几分钟前,李桓起床气犯了确实想硬碰硬来着。托宋春晖逼逼叨叨的福,他头脑清醒后改了主意,不就一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傻逼么,好办。   真难办啊。   宋春晖看着窗外的大雨,雨天影响的不光是业绩,还有人的心情,尤其是他的心情,灰蒙蒙一片望不到头。   半杯茶水下去,才见小助理抱着笔记本电脑姗姗来迟,宋春晖时间观念强,习惯性抬腕看了下表。   “让你8:40准时到,现在9:01分,迟到21分钟。”宋春晖不悦地瞥小助理一眼,“外头雨有点大就算了,下次再迟到要扣工资了知道吗?一次50。”   李桓对工资没概念,一听宋春晖说他实习生的底薪只有两千,远不如他出去兼职做模特来钱快,真是来当乞丐了。   “谢谢经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给笔记本接上电源后开机却没反应,预感四眼儿又要念经,迅速起身抱走笔记本,“我去仓库换一台。”   “什么记性。”宋春晖盯着走远的背影,给小助理记下一个“记性差”的缺点,至于优点尚未发现。   “态度诚恳”勉强算一个。   三年前,金辉的业务部辉煌过,如今公司效益下滑,导致仓库里堆了不少旧桌椅和旧笔记本电脑。   李桓发现仓管赵姐没张聪说的那么凶,至少对他是好脸色。   等他再过去时,见仓库里多了个女人,看模样约莫四十出头,正与赵姐唠得火热,话语零碎飘来,他隐约听到刘总的名号,便上前热情打招呼:“两位姐姐好。”   赵芸对长相帅气还嘴甜的李桓印象极好,主动给李桓介绍身边的姐妹。   得知女人叫方萍,是财务部的会计,李桓扬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白牙:“方姐,我是业务部新来的实习生,您叫我小李就行,以后还麻烦您多关照多指点。”他笑得青春灿烂,眼里笑意盈盈,一时竟叫人挪不开眼。   方萍被叫得年轻十来岁,乐得合不拢嘴,直说李桓来的是时候,正好赶上公司五周年,刘总经理亲自操刀策划团建活动,这次可比以往阔绰得多,地点在北城有名的度假村,就这周六早上出发。   赵芸:“我看网上说那边的温泉水里有不少矿物质,泡了对身体好。”   北城有名的度假村无非那几个,李桓六月份回国后为了躲开家里的念叨,在北城待过一段时间。   他现在对吃的玩的通通不感兴趣,倒是有找个人泄泄火的需求,最好是男的。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靠手他都提不起兴致,没疯就算不错了。   在赵芸的热心帮助下,李桓取走笔记本匆匆赶回办公楼,以免宋春晖继续跟他念经,烦得要死。   然而刚到二楼,出现和昨天一样的情况,他还没进业务部就听见宋春晖响亮的大嗓门。   “你俩是为谁奋斗呢?跟我唱反调能得到什么?没有一点团队意识,这业务部还怎么欣欣向荣啊?业绩是为我跑的吗?是为了你俩自己!现在不好好挣钱,将来拿什么孝敬父母又拿什么娶媳妇儿?房买了吗?车买了吗?到时候彩礼钱都掏不出来!”   趁着刺儿头丁雷不在,宋春晖苦口婆心地劝两个回来拿名单的业务员回头是岸,无奈说破嘴皮子也不管用,反遭其中一人奚落。   “经理,我没房没车但我女朋友愿意跟着我吃苦,你有房有车怎么没媳妇儿?再说我们怎么就没好好挣钱了?天天出去跑,不能因为你坐在办公室里没看见,就觉得我们在混日子吧?”   虽然有显摆的成分,但宋春晖确实想以自身凭本事买房买车的经历作为正面例子来激励业务员。   既然没用,他也就不废话,直接点名:“吴宇亮,这个月你的业绩最差,我话撂这儿,业绩差就是混日子,没资格跟我嘴硬。”   “……”   “还有,”宋春晖反唇相讥,“我单着是眼光高,而你是没本事挑,也就只能找个跟你一样混日子的。”   “你……!”吴宇亮气急败坏,被一旁的业务员及时拽住,对方一边拉着他往外撤一边向宋春晖赔笑,“经理,我俩这就出去跑业务,一定把业绩搞上去。”   “下个月做不出业绩,卷铺盖走人!”宋春晖不再留情面。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直直扎在俩业务员身上,那股子犀利劲儿,完全将他们那点小心思给看透了。   等两个业务员出来,李桓才准备进去。他没见过吴宇亮,旁边那位面熟,是昨晚给丁雷倒酒的狗腿子,姓钱,叫什么他没印象了,便微颔首算作招呼。   对方冲李桓使眼色,示意小心点,经理在气头上随时会发飙。   李桓只怕自己这时不进去,四眼儿又要亮出那块劳力士给他看,然后逼逼叨叨一通说教,当场扣他工资。   被讨厌的人扣工资,想想还真是不爽啊。   他走进业务部,里面空无一人,经理办公室的门关着。   把门关严实了,宋春晖才得以缓口气。头隐隐作疼,昨晚也没睡好,他摘下眼镜,靠向椅背闭目养神。   奈何精神难以集中,宋春晖思绪纷乱,脑子里全是业绩。分公司福利待遇一般,他的各项补贴全部下降,最惨的是公积金,为此他月初专程回江城总部找过HR,对方甩他一句“一切按分公司薪酬管理制度来执行”,就差明着告诉他不服可以离职。   隐约听见有声响,宋春晖戴上眼镜起来,开门一看,小助理已经坐在工位上,原本空荡的业务部有了一丝人气。   他稍感欣慰,斗志重燃,努力把业绩做出来就能还房贷了,存款说什么都不能动,那是留给房子装修和娶媳妇儿用的。   “小李,你上午就学着做做表吧,多熟悉下产品,下午跟我跑医院。”   四眼儿居然没说教,李桓配合点头,问宋春晖要来无线网密码后表示要先给电脑杀个毒,把垃圾清一清。   反正能混则混,他光明正大摸鱼,未料宋春晖竟拉了把椅子到他身边,跟着一屁股坐下,开始折磨他的嗅觉神经。   “是得好好杀毒。”宋春晖严肃提醒,“公司的电脑是用来工作的,别想着下载游戏看电影知不知道?”   李桓对气味敏感,难以忍受宋春晖头上那股刺鼻又甜腻得齁人的气味,委婉道:“经理,你身上好香,我注意力有点没办法集中了,能过去点吗?”   宋春晖一怔,没想到新换的发蜡有效果,可惜了分公司里没有单身未婚的异性,保洁王姨介绍的也不靠谱。   他一改态度,大方给小助理传授经验:香水能为男人增添独特的魅力和自信,有助于在社交和商务场合中给人留下好印象。   “也能突出自己的气质,懂吧?把个人形象提升了,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别人也能高看你一眼。在学校里老师不会教你这些,多学着点。”   李桓听完只想笑。   就没遇见过这么招笑的傻逼,把发蜡当香水用。   很快李桓笑不出来了,在齁人的气味中几乎被宋春晖手把手逼着做出两张报表来。   并且由于他的岗位是助理,所负责的工作内容十分繁杂,四眼儿那嘴就一直没停过,跟他说什么分析市场动态,调整市场营销策略,定期分析经营动态,还要定期走访客户,掌握其他公司的营销政策和价格等乱七八糟的一箩筐屁话。   李桓甚至怀疑宋春晖把他当成拉磨的驴,将经理分内的工作也全部丢给他了,就等着坐享其成。   “小李,我对你期望很高。”   “……”   宋春晖讲得口干舌燥,抬手指挥:“去我办公室里拿保温杯,到隔壁给我把茶续上,准备出发。”   “……”李桓起身进办公室,看到桌上黑色的保温杯,嫌弃地拿去隔壁茶水间续满热水。   整个一上午,宋春晖将小助理的表现看在眼里,不仅没挑出错来,还挖掘出一个优点:有耐心。   李桓做事不急不躁,能专心听人说话,就是有点多动症,老喜欢摸鼻子。   “走,小李。”宋春晖把车钥匙交到李桓手里,“中午在外头吃。”   李桓看到车钥匙上的奔驰车标,故作惊讶地问:“经理,这是奔驰吗?我不敢开,还是你开吧。”   小助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大满足了宋春晖的虚荣心。   一会儿要去的那家社区医院的路况不好,怕李桓真给自己的宝贝车碰伤了,宋春晖又收回车钥匙,笑道:“瞧你这胆子,什么车它都是用来开的。你啊好好努力,只要肯吃苦,到我这年纪也能开上好车。”   听宋春晖笑,李桓想起昨晚医药代表孙伟的吐槽,四眼儿开一不值钱的二手奔驰当宝,就为了在朋友圈里晒方向盘。   他忍不住笑了下,语含双关:“经理,你真厉害。”   宋春晖整了整衬衣领,又清了清嗓子,似乎要把得意劲儿全方位展示出来。   随后,他挺直腰杆,带着显摆的口吻边走边道:“我有今天就是因为能吃苦,你别光看人厉害,背后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才是成功的底色。你还年轻,慢慢积累经验吧。”   雨停了。   李桓望向走在前面的男人,宋春晖背后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他不关心,就知道那刻意挺直的背影跟宋春晖本人一样招笑。 第6章 挺硬的   “小李,吃什么?”   看着人声嘈杂、环境堪忧的苍蝇馆子,李桓也想知道自己应该吃什么。   昨晚孙伟还说宋春晖抠门,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他想这四眼儿再怎么抠好歹开的奔驰,虽然是辆十年前的老款破车,但为了面子也会请他吃顿好的。   “我跟你说啊,”宋春晖对李桓说,“很多美食就藏在这种小馆子里,在别的地方你还吃不着,口味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大饭店强多了,特别地道。”   “……”李桓没吃早饭,已经有些饿了。   此刻他不爽到了极点,本来从昨天起心情就一直阴云密布,经历的全是颠覆他想象的糟糕环境。   看宋春晖一本正经地跟他装逼,又指着墙上的菜单告诉他最绝的是盖浇饭,之后没再问他意见,擅自替他点了份只价值11元的木须肉盖浇饭,愣是给他气乐了。   角落里刚好空出一桌,宋春晖忙使唤李桓过去占座,自己则掏出手机买单,付钱时他略一犹豫,额外给小助理加了瓶矿泉水,作为上午表现不错的奖励。   桌上的残羹剩饭令李桓作呕,好在有位大妈及时过来清理,他忍着恶心坐下来,一看大妈手里那块脏抹布又迅速起身避开。   “坐啊小李。”宋春晖坐下,顺手抽了两张纸巾将桌面残留的油渍擦干净,而后把水递给小助理。   李桓发现顺着来确实好办,这四眼儿除了啰嗦以外,对他态度会好些。   不过现在他还真不想顺宋春晖的意,不发泄下可能会憋死。于是他重新坐下来,将桌上那瓶杂牌矿泉水推回去,直接说:“经理,我想喝可乐。”   “喝什么可乐。”宋春晖也直接拒绝并附赠两句说教,“这东西喝多了对男的不好,影响下一代。”   “……”李桓服了,“那我要雪碧。”   宋春晖好心请小助理吃饭,哪想过李桓会蹬鼻子上脸,如此理直气壮地管他要饮料,当他提款机呢?   钱不钱的是小事,主要是态度有问题。   他没答应:“你们这代小年轻就是嘴挑,健康的矿泉水不喝非要喝糖水,那都害人的,想喝自己去买。”   那是健康的矿泉水么?李桓想反驳,宋春晖却低头看手机,他自讨没趣咽不下这口气,想想还是忍了。   没等多久,两份木须肉盖浇饭被端上了桌。   工作群已成死群,宋春晖要求业务员汇报工作也没人搭理,他只好搬出刘总经理,将周末的团建活动通知下去,不忘训一下早上冲他嘴硬的吴宇亮。   收好手机,他没管对面的小助理,自己闷头吃饭,几大口下肚才注意到不对劲,小助理干坐着没动筷子。   “小李,怎么不吃啊?”宋春晖问。   盖在米饭上的菜肉糊成一团,毫无食欲,李桓刚才尝了两口又咸又难吃,看宋春晖吃那么香以为自己味蕾出了问题。   他微笑解释:“我不太饿,也不喜欢吃木耳和黄瓜还有胡萝卜。”   “……”宋春晖眉头一皱,“什么毛病,不饿你早说啊。”他扫了眼李桓拆开的筷子,见尖端沾有酱汁。   李桓仍保持微笑,盯着宋春晖那张欠抽的油嘴说:“我下次知道了。”   宋春晖从小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最忌讳浪费粮食,也讨厌挑食的行为,实在给不了小助理什么好脸色。   他拿出车钥匙,打发李桓去车里待着,等李桓一走,立刻问老板要来一打包盒,撇去被筷子动过的那小部分饭菜,将其余全部倒进饭盒里装好。   吃饱喝足,宋春晖在微信上和学弟聊了几分钟,孟春寻又劝宋春晖回江城面试。   他不想去,多不容易拼到这个年纪,换家新公司等于重头再来,何况孟春寻那家公司规模一般,里面也不少关系户。   春寻:【你别担心户口的问题,公司不给你保留没事,我前两天咨询过了,能迁到社区集体户,你肯定符合条件】   宋春晖:【不迁,房子明年就下来了】   春寻:【你在安城找对象都不方便,那业务经理也不好干,图什么呀?到我公司来咱俩还有个照应】   宋春晖早看清了这个社会,光靠学历不能实现阶层跨越,人如果没有背景和关系,去哪里都一样,都要看人脸色,有时候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和马建国谈崩后他想通了,分公司人少,人际关系简单,他顶头上司也就刘文进一人,趁现在还年轻再努力拼一把,多攒些钱将来创业做买卖。   要是连一个小业务部都拿不下,自己白活这三十年。   拒绝了学弟的好意,宋春晖走出小馆子,见小助理在车旁站着,刚打完电话的样子,正往兜里揣手机。   李桓看见宋春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好像是木须肉盖浇饭,四眼儿应该不可能给他打包一份新的。   “看什么,现在饿了?”宋春晖脸一板,数落小助理,“我带回去给房东家的狗吃,没你的份,下次长点记性。”   李桓:“……”   宋春晖催促:“上车。”   车内空间密闭,发蜡的气味混着车载香薰的气味,李桓没坐多久又快被熏吐了,赶忙以晕车为由降下车窗,下巴抵到车窗上狂吸雨后的新鲜空气。   “你会开车怎么还老晕车,这身体素质不行啊。”宋春晖挺纳闷。   “……”李桓脸一黑,看到出现在视野里的社区医院,懒得搭理欠抽的四眼儿,明天他就把那辆电摩买下来。   经过饭馆里那一出,宋春晖对小助理的满意值逐步下降,心道白瞎那么结实的身材,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李桓原以为,没有比职工宿舍更恶劣的环境了。   等拿着宋春晖交代好的礼品,跟随宋春晖进入社区医院的采购部后,他冷不丁被宋春晖偷偷使劲掐了把腰,硬逼他跟孙子似的对负责人点头哈腰打招呼,接着又将他赶到门外让他跟门神一样候着,他险些气绝。   有这傻逼四眼儿在的地方,才是最恶劣的环境。   一番你来我往的寒暄后,宋春晖先是将礼品单独放到茶几上,在负责人眼皮子底下随意调整了下位置,而后才将几款主打药品的宣传册递过去。   他满脸堆笑:“王主任,价格方面您只管放心,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我们非常重视,已经给出了最大诚意。”   王主任会心一笑,随手翻了翻宣传册,若有所思道:“原来是‘金辉’啊,之前确实有合作的意向。”   宋春晖还没来得及高兴,见对方又扔下宣传册,慢悠悠地喝着茶,紧忙补充:“您这边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肯定全力配合,确保各方面都顺畅。”   “宋经理,我看你是个实在人,你们公司这几款药从初步了解来看,质量确实不错。”王主任吹了吹茶叶,说话大喘气,“不过呢……咱医院的供应商也不少,我这边肯定得慎重考察,多方比较。要各方面都没问题,后续咱们再稳步推进,行吧?”   宋春晖暗骂老王八,光吃回扣不满足,还要看看他塞了什么好处才决定是否合作,这么贪也不怕被撑死。   为了业绩,他谄媚一笑:“王主任开口,那必须行啊。”   *   李桓背靠着墙回微信,程尧得知他的遭遇后不仅不同情,甚至连发数个表情包笑话他,拉黑都不解气。   程尧:【抽他大嘴巴,正好替我出气】   李桓回复完“傻逼”二字,采购部办公室的门开了,宋春晖没说话,看他一眼后径直往楼梯方向走,分明是在给他甩脸色,他揣好手机及时跟上。   等前脚刚出医院,四眼儿果然发疯了。   “你今年多大岁数啊?”宋春晖边走边训李桓,“学校里知道要跟老师问好,怎么工作上跟呆子一样没半点眼力见儿?见到领导一定要第一时间问好,别管人职位大小。以后你得常跟各个医院走动,我费心带你出来混个熟脸,还准备带你应酬,你倒好。”   李桓陷入沉默,尽管宋春晖顾及周围压低了嗓门,但这两天一连串的糟心事儿下来,他已忍到极限。   “考核期是半个月。”宋春晖停下脚步,看着小助理说,“小李,关系不是万能的,打铁先要自身硬懂不懂?你脑子不够灵活,以后吃不完的亏。”   “经理,我现在就挺硬的,要不换个地方试试?”李桓漫不经心地问了出来,五指逐渐收拢握成拳,梆硬梆硬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食指关节。   宋春晖意外挑眉,随即端起架子:“还跟我犟嘴了?真有能耐你去把县里最大的人民医院给我谈下来,我这经理位置立马让给你,随你怎么踩我头上吆五喝六,做得到吗?”   李桓原计划忍到宋春晖自己滚蛋,混两三个月再去北城找他那个大款堂哥助他脱离苦海,一听宋春晖这话,他松开拳头,反问:“如果我可以,真的给我吗?”   “……”宋春晖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个走后门的关系户竟是冲着经理一职来的,那自己地位不保。   他赶紧往回找补:“刚才我跟王主任的合作不一定能成,周五晚上你跟我一块儿去应酬,当场把合同签下来我看看。”   曾穿梭于形形色色的场所之间,李桓倒不排斥应酬,只是尤其讨厌老男人,再加上宋春晖这位重量级的“活爹”,那场面不能想象。   见小助理没吭声,宋春晖冷哼一声:“这就软了啊?年纪轻轻的口气倒不小,人情世故都没学明白呢就想当经理,别把公司干倒闭了。”   李桓:“……”   “行了,下一家医院不用你跟着,你先回公司熟悉产品,多了解下业务。”说罢,宋春晖丢下小助理自己走了。   李桓望着走远的背影,掏出手机准备联系他堂哥,脸上蓦地一凉,雨又下了起来。   社区医院位置略偏,他东张西望没看到几辆出租车,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只能回医院躲雨,面前刚好开过去一辆银色奔驰,就那么巧,和宋春晖的破车同款,连车牌也一模一样。   操,这傻逼四眼儿。   李桓确定宋春晖是故意的,在恨屋及乌报复他。   为什么没停下来载小助理一程,一方面宋春晖不喜欢车里被弄得湿嗒嗒,另一方面也想给李桓吃点教训。   毛没长齐的逼崽子,合着诚恳的态度全是装的,才来两天就敢跟他犟嘴说大话,不知天高地厚。   第二家社区医院,宋春晖没见到采购部的负责人,对方电话里说好五点能回医院,愿意等就等。   油钱超了算自己的,他不想白跑一趟,便在医院里干等着,结果等到雨停了天黑了,赵主任也没回来。   宋春晖习以为常,得亏没带上小助理,不然又要贴钱管一顿晚饭,不管吧自己面子上说不过去。   回到车里,他打开中午打包的那盒木须肉盖浇饭,掰开一次性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饭菜凉了的口感并不好,油脂凝固,黄瓜蔫软只剩下一股生涩味,肉片变得又硬又腻,米饭也干巴巴的。   宋春晖却嚼得津津有味,在他嘴里就没有难吃的东西,只要能入口,没有异味,那都是好吃的。   吃完他在车里歇了会儿,顺便思考人生,等攒够钱明年房子下来,做点什么买卖好。给人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万一做大做强,还愁娶不到媳妇儿吗?   关于李桓这个有野心的小助理,宋春晖思来想去还是得先用着,但好好栽培是不可能了,顶多有应酬时拉去饭桌上给自己挡个酒,再跑个腿什么的,也就这点用处。   .欲.言.又.止. 天黑沉沉一片,路灯昏黄黯淡。   回出租房也是面对冰冷的床铺,宋春晖怕自己忍不住想女人,一想就控制不住打飛机,只能用忙碌的工作来填补空虚。   他怎么也想不到,返程途中,当车行至公司附近那条不起眼的偏僻小路时,刚一转弯就撞见了吓人的一幕。   小路旁,两坨明显是男人身材的黑影紧紧贴合,正旁若无人地亲着嘴,其中那道过于高大的身影他太眼熟了,可不就是下午跟他犟嘴的小助理么! 第7章 调戏   宋春晖一个急刹。   夜色昏暗,通过车灯的光亮注意到熟悉的车牌后,李桓一把推开腻在自己身上的骚蹄子,谁知用力过猛,对方一头栽进路旁的杂草堆里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   李桓直接无视,快步绕过车头时瞥见宋春晖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他来到奔驰主驾驶旁,俯身并抬起手敲了两下车窗。   男人和男人亲嘴的画面所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宋春晖有生之年没见过这阵仗,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男同性恋喜欢乱搞,是艾滋病的高发区,得躲远点。   这帮不干不净的搅屎棍多恶心人啊。   紧接着他想到自己吃下去的那份盖浇饭,瞬间反胃想吐,这逼崽子不能有什么传染病吧?他大爷的。   李桓又连敲两下,刚要开口,车“嗖”地一下绝尘而去。   他脸色沉下来,转而过去骂那骚蹄子:“谁他妈让你亲我了?”   目睹了刚才那一幕,骚蹄子直揉自己摔疼的屁股,问李桓:“什么意思,我为了你折腾到这鬼地方,导航还差点把我带去沟里,你要有人早说啊。”   “傻逼,那是我经理。”李桓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现在没法再带人回宿舍,他的脏衣服谁来洗?   “……”骚蹄子一时语塞,环顾四周后又问李桓,“那去旁边的林子里来一发?”   李桓兴致全无,目光转向骚蹄子骑过来的摩托车,一想加油麻烦,说:“给我转一万,周末去北城找你。”   “我还成嫖客了。”骚蹄子掏出手机给李桓转账,“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屁股摔麻了。”   李桓拿出手机一看,只收到三千。   “先付定金,剩下的周末再给。”骚蹄子在一旁劝李桓辞职,有意包养他。   你情我愿的事一旦牵扯到金钱就变了味,李桓突然觉得自己挺好笑,原本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就混到了这种地步,需要靠出卖身体来换一辆几千块钱的破车。   “滚吧。”   骚蹄子忙打哈哈:“开个玩笑嘛,其实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别怕丢工作,做我男朋友,我养你。”   担心四眼儿也是个爱嚼舌根的,李桓着急联系宋春晖,越发烦躁,甩出一句:“三千是之前那一炮的定金,尾款记得转过来。”   骚蹄子:“……”   李桓往回返,边走边找到微信里的“5A级景区”,思考怎么解释比较好,必须堵住宋春晖的嘴。   工作丢了是小,玩男人才是大,万一传到他爸妈那边就糟了。   *   回到办公室坐下后,宋春晖仍感到一阵反胃想吐,偏偏吐不出来,吓得他赶紧打开浏览器搜索:男同性恋都有什么传染病?   排第一的就是艾滋,后面那几个光是看汉字都觉得又脏又恶心,把宋春晖吓得够呛,明知道传播途径不会通过盖浇饭,他还是膈应。   这小助理不能留了,必须想办法辞退。   手机忽响,微信消息来自“小李”,宋春晖有拉黑的冲动,奈何李桓是个关系户,他不能随意辞退。   小李:【经理,方便聊一聊吗?】   跟一死同性恋有什么好聊的,宋春晖没忘了江城那次糟糕的相亲经历,如果女方没被同性恋嚯嚯,他这会儿估计都亲上软软的嘴了。   小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误会】   上下俩嘴唇全碰一块儿了,还别误会?宋春晖这时候压根没多想,单纯认为小助理怕遭歧视再被他辞退。   等九点回到租处后清洗发蜡时,他才猛然回神,难怪李桓上午说他身上好香,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是不是在偷偷闻他呢?   还有下午犟嘴,说什么自己挺硬的,想跟他换个地方试试,指的其实不是工作?所以早上也是故意迟到,趁机向他显摆身材和大鸟,企图勾引他。   如此一细想,宋春晖直起鸡皮疙瘩,浑身上下好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挠不下来,胃里也直翻腾,恨不得连夜爬上崆峒山,净化下自己。   这逼崽子真是欠收拾,敢调戏到他头上!   *   隔天早上,李桓才收到宋春晖的回复,交代他从今天开始跟着张聪跑业务,并要求他一个月内开单。   他没太意外,干脆补回笼觉,阴天就适合睡觉。等李桓再醒来已经十点多,看到桌上堆着的脏衣服,烦得不行。   眼下最烦的还是四眼儿,宋春晖昨晚就行为反常,今天早上又这样,指不定怎么折腾他。   办公楼这边,宋春晖忙了一上午,倒也想不起膈应人的死同性恋,自己的茶自己泡,干净还卫生。   他喜欢喝茶,在总公司的时候不敢多喝,怕老上厕所,这尿意说来就来。   以前整个二层都是“金辉”的核心,财务和人事以及总经理办公室都设在三楼。宋春晖对目前的工作环境很满意,上厕所从来没人打扰,保洁也只会在上午进男厕打扫。   他解开西裤拉链,刚掏出家伙,毫无征兆间一个响屁“噗”地从隔间里蹿了出来,将宁静打破,紧接着“噗嗤”又“嗞啦”,一通连环炮像炸开的油锅,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厕所里炸茄盒呢。   尿意瞬间回缩,宋春晖慌忙拉上拉链,结果一转身迎面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脸上眼镜猛地一歪,镜托卡住他鼻梁,一时看不清楚,而那肉墙还抱了他一把,他赶紧后退并扶正眼镜,抬眼一瞧直接变脸,呵斥道:“让你出去跑业务你在干什么!”   意外撞见宋春晖慌乱的神色,李桓一懵,还没来得及张口,宋春晖绕过他先离开了,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操,这傻逼四眼儿搞什么?   他好心搭把手,不说声谢谢就算了,连厕所都不让他上,简直找抽。   其中一扇隔间门突然被打开,李桓见张聪提着裤子出来,不太想交流,但宋春晖的行为过于反常。   “操了,拉个屎都能听见他嚷嚷,原来他会上厕所啊。”张聪小声安慰李桓,“还好你没跟他顶嘴,他心眼儿小会记仇,昨天早上吴宇亮跟他顶了一句,他中午就在群里故意当着我们面骂他。”   李桓只听进去前半段,记起张聪前天和他说过,宋春晖有洁癖。   显然刚才那反应不对劲,四眼儿不是不上厕所,而是刻意躲着人上。那更不对劲了,都是男人躲什么,除非……   “他真的性骚扰过女同事吗?”李桓低声问张聪,“孙伟从哪里听说的?”   张聪:“那肯定是真的啊,孙伟同学就在总部上班。不光性骚扰,他还喜欢口头上调戏女同事,谁裙子短了都要多看两眼,特别猥琐,也就看着人模人样。”   李桓:“……”   “妈的肚子又疼了,没拉干净。”张聪转身时又蹿出一个屁来。   这屁刚好熏李桓身上,李桓哪遭过这罪,屏住呼吸阴着脸赶紧躲了出去,恨不得把这破公司炸掉。   卫生间斜对面便是业务部,他路过时脚步顿了下,张聪在二楼,随时可能会偷听墙角。   而经理办公室内,被同性恋趁机抱了一把的宋春晖快疯了,感觉自己被传染病包围。他来回踱步,琢磨怎么辞退才来三天的实习生,主要李桓没犯错。   赶巧学弟发来微信,宋春晖着急,让孟春寻帮他出出主意,他没提自己被调戏的小插曲,想起来就恶心。   春寻:【晖哥,你歧视同性恋吗?】   宋春晖:【同性恋多恶心啊,这都脑子不正常,有病!没准哪天就染上梅毒和艾滋,你说吓不吓人】   春寻:【这不是病,我公司里就有一个,他洁身自好也积极上进,只是刚好喜欢男的,你别有偏见】   和学弟想法不同,宋春晖不想闹意见,皱眉回复:【同性恋喜欢谁我管不着,别喜欢到我头上,恶心】   春寻:【那实习生喜欢你?对你表白了?他怎么说的?】   宋春晖:【不算,是那种意思,这逼崽子暗示我好几回了】   春寻:【哪种,不会是想和你做吧?】   没法想象,宋春晖连发了数个“呕吐”的表情。   春寻:【那真是太恶心了(愤怒)晖哥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想办法解决他,等我消息,我好好想想】   等到傍晚,宿舍陆续有人回来,李桓这才朝办公楼走去,路过停车场时他特意看了下,宋春晖的那辆破车还在。   刚到楼下,对方的微信倒主动来了。   四眼儿:【七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四眼儿”是李桓给宋春晖的备注,这条消息令李桓意外,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索性提前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   见到李桓,宋春晖勉强淡定住,下巴略抬指指沙发,示意李桓坐下。   李桓顺手关上门。   见状,宋春晖没法再淡定:“让你七点来你着什么急?还把门关上想干什么?”   李桓:“……?”   “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宋春晖瞪了李桓一眼,起身过去打开办公室门,又迅速退回到办公桌后。   四眼儿又抽哪门子的疯?   李桓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小心思,准备解释情况,又听宋春晖压低声音警告他:“你自己主动辞职,调戏我这事儿就算了,我——”   “等等,”李桓当即打断,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春晖问,“经理你在开玩笑吗,我什么时候调戏过你?”   “别犟嘴,”宋春晖一拍桌子,“你干的恶心事儿我都不想重复!我明确告诉你,我歧视同性恋,世上女人死光了我都不会考虑你,也别给我解释昨晚那事儿,你就老实走人,我不跟你计较,出于人道主义我再贴你二百块钱,明天别来上班了。”   等宋春晖一口气说完,李桓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再看宋春晖那油头搭配廉价西装,戴着一副老土黑框眼镜的傻逼样儿,他控制不住笑意,用拳头抵住唇并垂下脑袋,却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安静的业务部,一时间只剩下爽朗的笑声。   看李桓笑得肩膀跟着颤,犯病似的,宋春晖脸色一沉,严肃质问:“还有脸笑?想乱搞找别人去。”   “对不起,经理。”李桓一抬头,对上宋春晖一本正经的冷脸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就没见过这么傻逼的直男,到底哪来的自信会觉得他有那想法?这种货色别说白给,倒贴他都嫌膈鸟,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被同性恋看过来的眼神整出鸡皮疙瘩,宋春晖忙站起身端出气势,再次警告李桓:“你这问题相当严重,家里有多大关系都没用,是想体面辞职还是我明天跟刘总反应情况,你看他辞不辞你。”   笑够了,李桓看着宋春晖,坦荡解释:“我不是同性恋。”   宋春晖压根不信:“糊弄谁呢你!”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你有那种想法,但我真不是。”李桓继续解释,“昨晚那人是我之前兼职的同事,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亲我,吓得第一时间把他推开了。”   “……”宋春晖狐疑,昨晚的确看见李桓推了那人一把。   “他听说我找到工作想来看看。”李桓顺便向宋春晖卖惨,为了跑业务急需一辆电摩,而自己家里条件不好,刚工作也没多少存款,才想着管旧同事借点,结果惨遭对方调戏。   “……”宋春晖的目光紧锁在李桓白净的脸上,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事情就是这样子,”李桓低下头,“刚才笑也是想掩饰我的尴尬。经理,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吗?你像救星一样出现,我想麻烦你带我回来,可你却误会我,让我好难过,昨晚想跟你解释清楚,你也不回我。”   小助理声音里带着委屈,宋春晖莫名有种欺负小孩的错觉。   换别人可能就信了,宋春晖混社会多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依旧不信,开始跟李桓一一掰扯起来。   “给我挨个解释清楚。”   窗外天色完全黑了,李桓都佩服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傻逼解释自己为什么只穿内裤睡觉……   他已经不是想抽宋春晖那么简单了。 第8章 一辈子不举   晚上没加班,宋春晖回了自己租下的那间狭小一居室。   屋里死寂沉沉,黑暗像密不透风的网,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摸索到开关赶紧照亮,灯光顷刻将黑暗驱散。   紧绷了一瞬的神经得以舒缓,宋春晖第一时间换下西服和西裤,先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脏污后用衣架挂好,明天还能穿一天。   然后他用手机蓝牙连接音箱,随便打开一档两性杂谈节目,主持人的笑语打破死寂,屋里总算热闹起来。   “我觉得我男朋友挺奇葩的,我有好几次受不了想和他分手,可是他长得好帅,分了又有点可惜。”   听主持人与女生嘻嘻哈哈地聊着,宋春晖拿出冰箱里的挂面,心想长得帅顶个屁用,怎么别人一帅女朋友就舍不得分手,而他却被相恋三年的初恋甩了。   初恋,是宋春晖无法释怀的遗憾。   那之后的几年里,他偶尔回想起前女友还是会不甘心,不甘心里又带了点恨,恨对方既然做不到跟他一辈子,当初为什么主动追他,甚至许下非他不嫁的承诺。   直到去年听说前女友结婚的消息,宋春晖辗转难眠,回忆着过往点滴,眼眶不禁泛酸,在模糊中发现原来恨的不是初恋,而是自己和无法改变的命。   同时也想明白,爱就是虚头巴脑的东西,没钱谈什么爱?有钱什么买不到?努力挣钱才是硬道理。   捞出沸腾的挂面,宋春晖往碗里倒了些生抽提味,拿筷子搅合几下就能吃了。   他将节目换成更热闹的小品下饭,坐下来慢慢吸溜面条,没听一会儿,学弟的电话进来了。   “晖哥,怎么样啊,解决那逼崽子了吗?”   想起自己那个快要哭鼻子的小助理,宋春晖替李桓解释:“我搞错了,他不是同性恋。”   孟春寻:“这能搞错?你不是说他暗示你好几回吗?”   小助理才是被同性恋调戏的受害者,宋春晖简短说明李桓的情况,忍不住显摆:“他单亲家庭,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单纯崇拜我,想认我做大哥,教他为人处世的经验。”   那端的孟春寻不太放心,有的男同性恋诡计多端,不是宋春晖这种钢铁直男能对付的,于是劝宋春晖多留个心眼。   “晖哥,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为了安全也要保持距离,别让他认你做哥,万一缠上你就麻烦了。”   宋春晖吸溜了口面条,毫不在意:“你别小题大做,我在办公室里审了他一小时,都快跟我哭鼻子了,对天发誓说自己不是同性恋,如果是就断子绝孙,一辈子不举,多狠啊。”   “……”孟春寻吐血,“他都同性恋了,能不断子绝孙吗?做下面那个,举不举的也无所谓啊。”   “真不是,他给我看了他女朋友的照片,还当我面打了个电话。”宋春晖心生羡慕,“现在的小年轻真腻歪,没结婚呢就瞎喊老公老婆,也就这点比我强,唉。”   “……”孟春寻不信,“可能是演的。”   “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一直盯着他,手机都没掏过怎么演啊?就算他是演的,我还能怕他不成?”宋春晖不再提这茬,“正吃饭呢,不说了。”   了解宋春晖,孟春寻及时转移话题:“你又吃挂面了?听你在吸溜。”   “啊。”宋春晖含混应了声,继续吸溜着。   孟春寻:“你老吃这些没营养的瞎凑合,不如跳槽来我公司,就住我这儿呗,咱俩晚上一起吃还能省点钱。”   宋春晖:“买的鸡蛋挂面,有营养,我也喜欢吃面食。”   知道学长好面子,孟春寻看破不说破,挂断前再三叮嘱宋春晖:“那也不能老吃面,换换花样嘛,身体才是本钱。”   一筒两斤重的鸡蛋挂面只要五块钱,宋春晖能分五次吃,把每顿的成本控制在一块,买菜做饭的话则控制在十块以内。   他现在日子过得紧巴巴,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就是怕生活再冒什么变故,怕自己没有能力兜住,即便银行账户里有着几十万存款,也不敢放松半点。   这些藏在心底里的苦,难以言说,说出来他自己都烦,看不起每天一睁眼就为生计发愁的自己,真是窝囊。   吃完面,宋春晖打开账本仔细算了下账,养父的儿子结婚不可能完全不管,但给二十万也断不干净,这一家子只会变本加厉,像毒瘤一样死死扎根在他的生活里。   看着一百多万的高额房贷,把表和车都卖了也够不上一个零头,宋春晖越算越苦,被巨石般的压力压着,他胸口逐渐发闷有点喘不过气,脑仁也跟着疼起来。   “唉……大爷的。”   屋里凉飕飕,没到集体供暖的时候。宋春晖连连叹气,很快又调整好情绪,收好账本后吃了粒缓解头疼的药,准备泡个脚暖暖身体,手机又一响,是小助理的微信消息。   他被开头的称呼弄一愣。   小李:【宋哥,你说贴我两百块,还给吗】   这逼崽子,真把他当提款机了?   四眼儿:【给你个屁,我今天被你耽误多少工夫,不知道反省还好意思要钱】   四眼儿:【私底下这么叫就算了,在公司里注意上下级关系,下个月表现好的话考虑给你奖金,就这样】   看到回复,李桓知道妥了。   四眼儿还挺好糊弄,随便夸两句就飘得找不着北,到底谁跟呆子一样?他退出聊天界面,宋春晖的头像排在他的微信列表里,怎么看怎么滑稽。   上午睡多了,李桓这会儿睡不着,可以说闲得发慌,又没任何娱乐活动,除了玩手机就是玩手机。   程尧:【安琪在我边上,听说你给她打电话了?老婆都喊出来了你真牛逼,是不是被四眼儿发现了?】   收到发小的消息,李桓只回了两个字:【没事】   程尧:【搞男人就那么爽吗?你那几把悠着点,别到时候被你爸妈发现了又怪我头上,我多冤啊】   李桓:【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程尧:【操,太恶心了,我接受不了】   关于性取向,李桓没有对宋春晖撒谎,他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曾经也交过女朋友,玩男人纯属找刺激。   要说多爽,他感觉就那样,只不过男人更耐操,能随便折腾,况且不会怀孕,当然也不用花心思去哄,反倒是别的男人上赶着哄他、求他。   程尧:【对了,你妈昨天来我家串门,和我妈聊到你了,说你现在多努力多认真,劝我出去上班,我真服了】   李桓烦这话题,不想往下聊了,又听发小告诉他,因为他老实来安城上班,他爸妈给他准备了一惊喜。   原来周末的团建活动是沾了总部的光,诺霖直接包下整个度假村,总部也会去不少人,据说有好几个部门,还会派一名代表出来为分公司进行专门演讲。   程尧:【多向前辈学习经验,懂?】   李桓:【滚】   程尧:【哈哈哈】   放下手机,李桓关灯躺下,裹紧被子酝酿睡意。最大的危机已经解决了,他白天没上班,混得还算惬意,凑上骚蹄子给的三千块,下午顺利把电摩买了回来。   唯一不爽的是,浪费两个小时累死累活地手洗衣服,破宿舍连台洗衣机都没有,真不知道这帮人如何忍受的。   反正是跟着张聪跑业务,李桓以为接下来能继续混日子,计划明天就骑车去北城找他的大款堂哥。   结果没想到天一亮,迷迷糊糊中先被宋春晖的一通电话叫去了经理办公室,给他劈头盖脸一顿训。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我八点到办公室,特意等了会儿就想看看你几点到,真行,睡大觉挺香啊?还是梦里有谁拦着你啊?前天不是挺硬气吗?昨晚又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自己说过的话跟放屁一样是不是?”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桓立刻去拿办公桌上的保温杯,想趁机开溜,嘴上说着“我去泡茶”,不成想竟是满的且杯盖没旋紧,他动作幅度过大,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洒出来,就那么巧,刚好浇在宋春晖要报销的发票上。   “我这发票!”宋春晖顾不上烫,紧忙拿起湿淋淋的发票小心甩去水渍,又送到嘴边吹了几下,转头训斥李桓,“瞧你干点事儿,没睡醒给我下去跑两圈!”   看宋春晖着急忙慌的,李桓终于尝到一丝爽意,想把剩下半杯茶也全泼了。   他及时认错:“对不起啊宋哥,我想帮你泡茶的。”   “等你来泡茶,天都黑了。”宋春晖眉头一拧,“在公司里注意上下级关系。”   李桓老实点头,“好的,经理。”   万幸发票上的数据能看清楚,宋春晖不打算放过小助理:“今天迟到工资扣五十,明天再迟到接着扣,等扣光了你也别干了。”   兜里还剩个大几百,李桓不差这五十,只要宋春晖别再念经,愿意扣扣去吧,不就五十块钱么。   但听着不对,他询问:“经理,你不是让我跟着张聪跑业务吗?”   缺个狗腿子的宋春晖:“我是让你昨天跟着他跑,都跑哪儿了具体说说,学到什么没有?”   看宋春晖说得面不改色,李桓十分无语。   宋春晖:“还有我让你熟悉公司产品,都了解清楚了吧?一会儿考考你,先去隔壁拿抹布给我把桌子擦干净。”   李桓:“……”   宋春晖:“杵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从周一到周四,李桓只有昨天轻松些,早知道岗位会变回来,宋春晖盯他更紧,他昨晚就不吹那些恶心死人的彩虹屁了,什么崇拜,什么羡慕,还发了一辈子不举的毒誓。   把四眼儿捧上了天,他自己倒下了地狱。   一上午,李桓坐在工位上熟悉公司的产品资料,从各类药品到器械,以及营销方案,看得他头晕眼花受不了,干脆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卖惨。   “宋哥,我眼睛好疼,能歇会儿吗?”   小助理又不注意上下级关系,宋春晖准备数落一二,见李桓揉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跟他说右眼之前受过伤,用眼过度可能会瞎。   “我就下楼走一圈,看看绿植。”李桓打申请。   提到这茬,宋春晖想起拿钱侮辱自己的蓝毛非主流,便问李桓:“你妈工作挺忙的吧?顾不上你。”   李桓没懂。   念在李桓叫自己一声“宋哥”,宋春晖好意劝他:“挺大一小伙子,自己管好自己,有对象了更应该注意点,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只会影响你的人生。”   李桓知道宋春晖的年纪,实在想不通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怎么一张嘴就满口爹味,跟他爸有得一拼,真够烦的。   “眼睛不舒服先歇会儿。”宋春晖说,“你记住,糊弄别人也是糊弄你自己,我希望你是真的不舒服。”   李桓是真的不舒服,很想堵住宋春晖那张逼逼叨叨的嘴,先抽几巴掌解解气再说,难怪不招人待见,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么。   就此,李桓苦逼的日子正式开启了。   中午不知道吃什么,附近没几家外卖,他前两天吃的快餐,张聪介绍的,但味道一般也吃腻了。   好在有了车方便许多,李桓刚跨上电摩,不知道宋春晖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厚颜无耻地要求他载一程。   “不好意思经理,不顺路。”   “你不是去吃饭吗,怎么不顺路了?”宋春晖说完直接抬腿跨上车,指挥起来,“就前头路口右拐,有一家快餐店,吃完回来你熟悉下宣传册,下午跟我跑医院。”   李桓:“……”   宋春晖催促:“走啊,别磨叽。”   操。   李桓气得不会说话了,又不能把宋春晖踹下车,昨晚才狠狠崇拜过的上司,真踹下去那不是打脸了?到时候日子更憋屈。   他无奈出发,凑巧碰上回公司的其他几个业务员,为首的便是丁雷,身后跟着张聪和姓钱的狗腿子。   他们齐刷刷投来目光。   见到下属,宋春晖逮着机会就喊:“你们三个在群里把业绩报一下!晚上六点开会!缺席的扣工资!”   这欠抽的大嗓门怎么还怼着人耳朵吼呢,李桓快聋了,也快气死了,干脆将把手拧到底,提速拉开距离让宋春晖闭嘴。   宋春晖:“开这么快干什么!”   李桓:“我饿了。”   生怕刺儿头没听见最后一句,等到了快餐店门口,宋春晖掏出手机在群里严肃重复了遍,同时巧妙地用余光留意小助理的动态。   李桓付完钱,见宋春晖这才假惺惺地揣好手机过来点菜,不忘打肿脸充胖子地问他怎么先付了钱。   他笑了下,配合道:“谢谢宋哥,上次就让你破费了。”   “嗐,一顿饭有什么的。”宋春晖对小助理顺眼了些,只要别蹬鼻子上脸,别的好说。   一连几天饱受折磨,李桓慢慢适应了恶劣的环境,他前脚刚坐下,宋春晖后脚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对着味大熏人的油头,怎么吃得下去,这点一时半会儿他还真适应不了。   宋春晖其实留着心眼,但不是学弟昨晚提醒的,而是怕小助理抢他饭碗,当务之急是好好培养狗腿子,让李桓乖乖听他话,为他效力。   “小李,明晚带你开开眼。” 第9章 三陪   在小县城里能开什么眼?   李桓只想尽可能地远离宋春晖,可惜天不遂人愿。   昨天下午先是被迫给宋春晖当司机,接着去另一家社区医院点头哈腰当孙子,期间宋春晖那嘴自然没消停过,不是显摆社会经验就是给他灌毒鸡汤。   等回到公司还不能下班,宋春晖要开会,他作为助理只能陪着加班,坐在工位上熟读业务知识,别提有多受罪了。   直到六点半才回来一个业务员,就丁雷的狗腿子,叫钱新。宋春晖当场发飙,把人训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最后回到宿舍,他和钱新又被张聪一伙人拖住问东问西,话题始终围绕着宋春晖,下了班都躲不开四眼儿,真他妈要命。   而今天周五,依旧是被四眼儿压榨的一天。   李桓感觉自己要疯,傍晚时接到兰女士打来的电话,他再也绷不住了,一声“妈”喊得那叫一个心酸,尾音拖得极长,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壮壮。”兰绣心疼坏了,却不能过多关心儿子,只简单说了自己和丈夫准备的惊喜,叮嘱李桓要积极参与团建活动。   李桓一秒黑脸,撒娇问:“妈,能给我送一台洗衣机过来吗?天冷衣服晒不干,我快没衣服穿了。”   兰绣奇怪:“不是给了你五千吗?这钱你自由支配,是不是花光了?你才上几天班,花哪儿了?”   “……”李桓抿紧唇不说话,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怎么说他妈总能挑出问题,再数落他。   “壮壮啊,妈妈知道你现在辛苦。”兰绣鼓励儿子,“吃得苦中苦,将来成大器,别学你哥那套,他呀就是从小没管教好,李家以后都要靠你了。”   李桓:“……”   李桓的堂哥叫李格,是个同性恋。   他哥从小就自由散漫,在李家地位极高,比他受宠,是爷爷奶奶的宝贝疙瘩,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挨数落。   李格不愿继承家业,大学毕业后直接跑去北城潇洒,又是闯歌坛又是开公司,今年还找了个男媳妇儿,明年准备去国外登记。   李家的重担一下子落到李桓肩上,要说不羡慕他哥那是假的。   李桓也不愿继承家业,也渴望自由,小时候他就有个念头,希望自己的爸妈能和哥哥的爸妈交换一下。   挂电话前,李桓想到他那不怒自威的爹,短暂犹豫后劝兰女士:“妈,要不你努努力,再生一个。”   兰绣:“净胡说,我这年纪还生什么。”   “女人四十一枝花,你还没到五十呢,多水灵的年纪。”李桓试图给他妈洗脑,“孩子也是维系夫妻感情的纽带,就生一个嘛,你老公肯定高兴。”   兰绣:“当初生你就要了我半条命,你积极上进,你爸才高兴。”   “……”李桓还想再劝劝,一转身见上司就在自己眼跟前,当即把电话掐断,不知道宋春晖听进去多少。   “风这么大,怎么不坐车里?”宋春晖打开主驾车门,“你不认路,这趟我开吧。”   李桓坐上副驾,心想怎么解释自己凭空冒出来个爹,周一他是带着怨气来报道的,当时随口编的瞎话就没过脑子。   干脆改成继父?他正要主动说明,宋春晖先开口了。   “小李,你刚才那话不太对。”   还真被四眼儿听进去了。李桓探问:“哪句话?”   宋春晖直视前方开着车,继续道:“孩子不是维系夫妻感情的纽带,多少家庭因为有了孩子闹得鸡飞狗跳,最重要的还是根基。”   李桓想说,跟我有关系吗?   通过只言片语,宋春晖大概猜出小助理的家庭情况。单亲妈妈独自抚养孩子不容易,再婚除了想找个伴,肯定也想减轻负担,但孩子就陷入寄人篱下的困境,为了缓和与继父的关系,李桓只能劝自己母亲再生一个,之前没告诉他估计是不好意思,毕竟谁喜欢寄人篱下啊?   换别人宋春晖不会多这个嘴,威胁他地位的小助理不一样。   笼络人心的第一步是给予关怀,于是他劝李桓别犯傻:“你妈真给你生个弟弟出来,你怎么弄啊?到时候她跟你后爸的注意力全放在小的身上,就真顾不上你了,你什么都得靠自己。”   四眼儿自动脑补剧情,李桓省心了,敷衍回了句:“那挺好的,靠自己我也能活下去。”   宋春晖:“活下去就够了?你拿个盆上街要饭也能活下去。”   李桓:“……”   “现在这社会多难混,没家里帮衬靠自己的有几个?”宋春晖积极拉近主仆间的距离,“你这么年轻,眼光要放长远,目标不能只是一个小经理。”   操,好啰嗦。   李桓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呼吸着晚间的湿润空气,听宋春晖逼逼叨叨,他又想堵宋春晖的嘴了。   这四眼儿怎么不是个哑巴。   “人要有梦想!”一说到梦想,宋春晖就像打了鸡血,“有梦想才能一直坚持下去,不然活着图什么?梦就梦个大的,做总经理多好?没准还能往上走,直接调你去总部做高管,年薪好几十万、上百万,做人生赢家。”   李桓听完想笑,四眼儿跟没见过钱似的,才上百万就人生赢家了?   他趁势问:“宋哥,你这么能干,工作经验也丰富,怎么没往上走?我还指着你带带我,以后都跟你混呢。”   “……”宋春晖一噎,赶上红灯,他慢慢减速停下来,“我这不是升职了吗?你别听丁雷他们胡说。分公司效益下滑,领导就是看我能力不错,派我来管理业务部。”   “原来是这样啊,”李桓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们说你性骚扰女同事,又得罪哪个经理,我当时就不信,觉得他们在针对你,不敢告诉你。”   “……”宋春晖差点破口大骂,难怪仓管和财务对他爱答不理,那个叫方萍的会计昨天还因为发票受潮甩他白眼,合着整个分公司里都传遍了,就他自己不知道,那总公司里……   车里气氛沉默,李桓侧目望去,宋春晖专注盯着前方路况,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的神情,夜色昏暗也让李桓无法看出他的情绪,只有那镜片反射出交错的光影。   红灯转绿灯,宋春晖踩下油门。   被扣上“性骚扰”的帽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第一时间为自己澄清。李桓扳回一局,刚好借此堵住宋春晖的嘴,心里有点痛快,小爽了一把。   “小李,”宋春晖想想还是得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有些话说早了你也不懂,大公司里人际关系复杂,你要真有机会进去,记住谨言慎行,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两面性?看来四眼儿真的性骚扰过女同事。   李桓倏地想起昨天下午留意到的事,宋春晖那嘴喝茶时都不带消停的,往医院的厕所跑过两次,两次都是进的隔间,但很快会出来。   有便池不用,四眼儿显然是考虑到医院人来人往,不像在公司里没人打扰,似乎怕被发现什么。   “所以你啊,脚踏实地好好跟我干两年,这经理位置我会帮你争取。”宋春晖用玩笑来转移话题,“将来要真发达了,请我吃饭顿就行,要求不高,满汉全席吧。”   “……”李桓也开玩笑,“你吃得下吗?”   宋春晖:“别管我吃不吃得下,先拿出你的本事,知道满汉全席要多少钱吗?得上百万。你不努力,干到退休都挣不出一百万,怎么给子孙交代?”   什么古板思想?李桓表示佩服:“宋哥,你想得真远。”   正因为想得远,给自己设立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宋春晖才咬牙坚持到现在,在漫长而困苦的泥沼中,通过实现目标,慢慢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和意义。   老天给他一条布满荆棘的人生道路,对死过一次的他来说,算个屁。   困境只是暂时的,他不会低头,发誓要活得精彩,要儿孙绕膝尽享天伦,最后寿终正寝,含笑九泉。   这是宋春晖所追求的最大、最完整的梦想。   高额房贷既是他的压力,也是鞭策他奋进的动力。   看到出现在视野里的大饭店,宋春晖干劲十足,叮嘱李桓:“待会儿见到王主任先叫人,嘴巴甜点,他酒瘾大,喜欢洗脚唱歌,记住了。今天这合作你别插手,就在边上看着听着,注意察言观色,顺便帮我挡酒。”   李桓算是明白了,宋春晖叫上他的目的主要是帮忙挡酒,纯纯工具人,想得倒挺美。   “宋哥,我不会喝酒。”   宋春晖:“不会喝就练,这应酬哪有不喝酒的?多少生意是酒桌上谈下来的?你想往上走就离不开酒桌,想把单签下来就得当孙子,做出业绩才是真本事。”   又他妈开始了。李桓脑子里循环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睁眼说瞎话:“不是我不想喝,是我酒精过敏,以前进过医院。”   小助理居然酒精过敏,宋春晖完全没料到这一点,等车停稳后坐着琢磨了会儿,只好交代李桓:“歌你总会唱吧?陪王主任唱两首,他喜欢费翔的歌。”   “……”李桓确实开眼了,这什么应酬?陪酒不够,还要让他陪唱?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让他陪睡?   四眼儿把他当什么了?三陪吗?   下车后,宋春晖不怎么放心,掏出手机将自己住址发到李桓微信上,又交代他:“这是我的住处,等应酬结束你开车把我送到楼下,我要是睡着了不用叫我下车,你走你的。”   李桓:“……”   然而让李桓开眼的在后面,饭店叫“金玉满堂大酒店”,装修浮夸老土,仍保留着上世纪的风格,包间自带卡拉OK设备,能边吃边唱。   路过其他包间时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歌声,可见隔音有多差,包间内部也寒酸,大圆桌上摆着廉价的海鲜,看着就倒胃口。   最开眼的是,宋春晖这只井底蛙可劲儿打肿脸充胖子,问他有没有来过这么大的酒店,有没有吃过海参和鲍鱼,提醒他先让着王主任,再喜欢吃也不能抢,切记饭局定律第一条:领导先动筷。   *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节奏不断闪烁变幻,歌曲动感的旋律从音响中激荡开来。   李桓被吵得头疼,看王主任挺个啤酒肚,拉着自己带过来的采购专员,二人扭动着僵硬的腰肢又跳又唱,简直是噪音污染加视觉污染。   “小李……”宋春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顶不住了。   其实他酒量不好,以前在总部和供应商的应酬比这高档次多了,还不憋屈,刚好马建国也不太能喝酒,以茶居多,都是氛围雅致的茶楼,哪像今天这样狼狈。   李桓没听见宋春晖在喊自己,直到胳膊被一只手抓住,刚一转头,宋春晖整个人朝他靠了过来。   闻到酒气,他本能要避开,胳膊却被抓得更牢,紧接着,宋春晖用另只手撑住他肩膀借力起身,竟将他当作拐棍,命令他扶一把,真把他当工具人了。   好在包间里有卫生间,宋春晖晃晃脑袋,尽量保持清醒,抱歉地向王主任打招呼,在小助理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   “你把门带上,好好陪王主任。”   李桓已经想尥蹶子走人,合作成不成与他无关,钱只会进抠门精的口袋里,连加班费都不给他算,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带他开眼见世面,业绩真提上来,宋春晖还怎么滚蛋?   于是在带上门后,李桓径直往角落的沙发上一坐,低头玩起手机,那位采购专员邀请他合唱一曲时,他头也没抬地直接拒绝,丝毫不给甲方面子。   头好晕。   宋春晖勉强摘下眼镜并揣进西裤兜里,又勉强洗了把冷水脸想保持清醒,奈何脚步虚浮,两腿发软站不稳,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倒在马桶旁,给他疼麻了,这一摔他喉咙一阵翻涌,顾不上什么脏不脏,双手扒住马桶边缘就大吐特吐起来。   “呕——”   呕吐物很脏,宋春晖仅存的意识不允许自己如此狼狈,做人要干净要体面,不能脏兮兮的像个乞丐一样,今晚说什么也得把单子签下来。给王主任送了那么贵的两瓶好酒,跟孙子一样伺候那么久,这是他来安城后的第一个大单,就快成功了。   他用力抠住马桶边缘,强行撑起有些绵软的身体,视线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隔着层毛玻璃,朦朦胧胧,只能麻烦小助理扶他一把。   “小李,小李……”   ……   等送走两位“歌王”,已经十点多,李桓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他揣好手机走人,出了包间忽地想起似乎落下了什么。哦,是四眼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别不是醉死在卫生间了吧。   李桓返回包间,推开卫生间的门,在见到宋春晖的那瞬间,他目光一滞,随后,唇角缓缓扬起,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堂哥李格的故事请戳隔壁《格式化》 第10章 暧昧   “宋哥,醒醒。”   “到你家了,我扶你上楼吧?”   宋春晖脑袋昏沉欲裂,意识混乱像团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是谁在跟他说话。他费劲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昏暗模糊的世界让宋春晖心底陡然发慌,涌起一阵不安。   恍惚间,有道黑影向他靠近,视线被黑暗侵蚀,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心跳加快,手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只觉得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别打我……”   四眼儿哼哼唧唧说什么呢?   李桓没听清,才靠近宋春晖,下一秒就被酒气熏开。他嫌弃地捂了下鼻子,在车顶灯暗黄的光线下继续打量宋春晖,那平日里油亮整齐的发型早已被水打湿,一缕缕散落下来,湿漉漉地贴着额头。   想不到这四眼儿摘下眼镜后还挺顺眼,头发放下来也显嫩许多,没了白天那股老气横秋的傻逼劲儿,反倒英气十足,跟换了个人一样。   似乎感到陌生,李桓打量得很仔细,一寸寸扫过宋春晖的整张脸,目光直白且肆无忌惮,极具侵略性。   宋春晖的眉毛修长而秀气,睫毛浓密,眼窝深邃,鼻梁不算高,唇线清晰立体,脸颊有些红晕,皮肤光滑。   硬要挑毛病,他鼻翼两侧各有一块浅浅的凹痕,颜色比周围的皮肤略暗,是长年累月佩戴眼镜留下的印记。   热气混着酒气,在安静的车内漫开来,逐渐晕出暧昧的氛围。   李桓眼神出奇地静,又深又沉,同时听着宋春晖细微的呼吸声,不时夹杂两声低哼,断断续续,和白天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相比,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随着呼出的热气,李桓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按压在宋春晖微张的双唇上,又轻轻喊他:“宋哥?”   宋春晖猛然睁眼,窗外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又让他下意识闭紧双眼。   这脑袋一晃,跟要爆炸一样,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下都牵扯着神经,阵阵剧痛。胳膊再一抬发现四肢也变得僵硬,原来自己在车里睡了一宿,难怪做噩梦了。   缓了好一会儿,宋春晖迟钝地反应过来:王主任呢?单子成了吗?就去洗手间吐一下,怎么断片了?   他紧忙掏口袋,摸出眼镜和手机,匆忙戴上后打开手机,有四通未接来电,三通学弟的,一通小助理的,时间已经八点出头。   宋春晖第一时间回给小助理,电话很快被接通,忙问李桓:“小李,昨晚王主任那边怎么说的?”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李桓心想,四眼儿这嘴果然还是得闭上,在床上应该就消停了。   他笑着回:“王主任唱得很开心,让我转告谢谢你的招待。”   “没说别的了吗?”宋春晖又问。   “他说会好好考虑。”李桓随口敷衍完,问宋春晖,“宋哥,你是刚醒吗?周末团建活动别忘了,大巴九点出发,现在八点十分。”   “知道了,挂了。”宋春晖掐断电话,疲惫地倒进座椅靠背里,这么拼了也只落得一个“好好考虑”的结果,前前后后搭进去多少时间和精力,以及钱。   即便这笔钱能得到报销,宋春晖仍被挫败感缠绕了。   报销额度有限,他很想控制成本,想利润最大化,把仓库里那些具有临床价值的滞销药品通过捆绑的方式清库存。   宋春晖不信邪,立马逼自己振作起来,给王主任发去一条贴心问候,并诚邀对方下周相约县里有名的“红浪漫”洗浴会所。   他刚要下车,学弟电话又打了进来。   “晖哥,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得抓紧回家洗澡、收拾东西,宋春晖长话短说,昨晚应酬时把手机静音了,自己这会儿着急回家洗澡。   而听到学长声音沙哑带着倦意,孟春寻心中警铃大作,接连追问宋春晖人在哪里,为什么才回家洗澡,昨晚应酬是不是带上了实习生。   “说了让你留个心眼儿,你不听。”   宋春晖头疼得不行,又浑身没劲,被学弟整烦了,没好气地回他:“你怎么还对小李有偏见呢?我昨晚喝多断片了,是他送我回来的,我在车里睡了一宿,还能在哪儿?行了,我这儿着急呢,公司搞团建,得赶紧去。”   “搞团建?公司里有什么活动你以前都会跟我说的,我已经在去安城的路上了,给你带了腊肉和香肠,我妈前两天寄的。”   “……”宋春晖顿生内疚,这世上只有学弟是真的关心他,把他当亲哥一样对待,在他失恋最痛苦的时候一直安慰他,还给他介绍对象,虽然都聊崩了没能见面。   “对不起啊春寻,我昨晚合作谈得不怎么顺利心情有点不好,不该冲你撒火,最近也忙,顾不上回消息。你赶紧下一个路口掉头,腊肉香肠自己吃,我什么都不缺,别太惦记。”   孟春寻仍不放心,坚持要去安城一趟,得知宋春晖的团建活动是两天一夜,另有温泉泡,更不放心了。   怕说多了惹学长不高兴,他只好说:“那你注意点啊晖哥,那温泉能不泡还是别泡了,谁知道水里有没有别人的脚皮和尿。”   “真恶心。”宋春晖一下子乐了,“我网上查过,那度假村特有名,五星级酒店,海鲜自助随便吃。你看我才来一个月,就赶上这么好的待遇,别担心啊,我干得挺好的,再多攒点钱就换工作。”   “好,”孟春寻也笑,“那你多吃点,也别吃太多,海鲜过量对肠胃有负担,多吃点肉和蔬菜。”   “得嘞,你回吧。”   把学弟劝回了江城,宋春晖拖着没劲的身体爬上三楼,到家后匆忙洗漱、洗头、洗澡,头发只来得及吹干,脏衣服扔盆里也没时间洗,整理好包,换上一身休闲装又匆忙出门,开车赶往公司。   等他到的时候,大巴已经候在公司门口,刘文进的宝马也在。员工正陆续上车,他的小助理自己排一行,背着包低头玩手机,估计在跟女朋友腻歪。   兜里手机冷不丁一响,宋春晖没时间看,将车停进公司后想先去跟总经理打招呼,适当拍拍马屁,结果刚下车,刘文进那宝马跑了。   不过他的小狗腿倒来了。   见到上司,李桓愣了又愣,宋春晖一头柔顺的黑发随意散落,刘海遮住了他光洁的额头,发梢在风中飘扬,原本老土的黑框眼镜此刻竟衬得他像个学生。   与昨晚不同,又一副新的模样,挺顺眼。   就是身上那老干部风格的皮夹克和直筒裤算什么玩意儿?脖子以上二十岁,以下五十岁,怎么能这么割裂?   “小李,过来。”宋春晖拎出自己的皮革手提包,顺势交给李桓,“替我拎着。”   李桓服了,掂了下方方正正的黑包,连包都能这么老气横秋,四眼儿到底从哪淘来的?审美奇特。   “昨晚辛苦你了,我没耍什么酒疯吧?”宋春晖抬手拍了拍李桓的肩,“走,应该就等咱俩了。”   “不辛苦,你就是睡着了。”   第一次喝到断片,宋春晖放下了心,还好没耍酒疯,醒来西服也算体面,只稍微有点脏,没沾上呕吐物。   李桓侧目,想起昨晚帮宋春晖提裤子时,宋春晖直往他怀里贴,跟狗似的,屁股挨了他一巴掌也不反抗。   等抱人上车时又费半天劲,因为宋春晖突发酒疯袭他胸,边摸他边哼哼,那手法确实有点猥琐,像个急色鬼。   “瞧你这运气,刚来就赶上团建活动,没去过五星级酒店吧?”宋春晖问。   “嗯。”李桓敷衍笑笑,“没去过,有点激动。”   小助理一激动,宋春晖就忍不住想显摆,其实他自己也没去过几回,硬把阶层往上抬:“那你更要努力,总部福利待遇好,挣得多,住五星级酒店算什么。”   大巴内有目光投来,李桓昨天没察觉,早上起来才发现不对,便顺势转移话题:“宋哥,丁雷和张聪他们几个都不跟我说话了,好像在排挤我。”   宋春晖没想到小助理这么快就遭排挤,挺满意,及时安慰李桓:“别管他们,你就好好跟着我干。”   “我听说晚上是两人一间房,他们六个都商量好了,不带我。”李桓难过地说,“我就想着和孙伟一间,但他和刘总的司机凑了,没我的位置。”   宋春晖深知被排挤的滋味,晚上不是小助理也会是别人,当即道:“你跟我一间。”   “啊,”李桓表现出抗拒,“宋哥,我不太想跟你住一间,怕你考我,扣我工资。”   年轻人到底心直口快,还需调教,宋春晖日常说教:“知道什么叫团建活动吗?为的就是培养团队精神,提升团队的凝聚力懂不懂?不是让你去玩的,是激励你,别光顾着谈你那恋爱,没钱你拿什么结婚?小心对象跟人跑了,趁年轻把工作放第一位!”   “……”昨晚手机没电,破酒店开房还不便宜,现在好了,李桓只想把宋春晖上下两张嘴都操了,操到他消停为止。   今晚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新的一天便是新的开始,宋春晖从不回头看狼狈的过去,上车后面对同事们的目光,也尽量不去想自己的八卦,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生活里的NPC,并不重要。   对上丁雷和张聪的目光,李桓无动于衷,紧跟着宋春晖,放好彼此的包之后,他在宋春晖身边坐下,全然一副小跟班的恭顺姿态。   “隆隆隆——”   车轮滚动,扬起一片尘土,大巴稳稳朝着北城方向出发。   宋春晖在车里没睡好,提不起精神,靠向椅背打算眯会儿,想起几分钟前没看的消息,他拿出手机,原来是小助理发的,问他到没到。   下一瞬,对面弹出了新消息。   小李:【宋哥你睡吧,到了叫你】   “金辉”第一次组织去度假村团建,职工们皆情绪高涨,车里热热闹闹,有的打游戏有的唠嗑。   宋春晖又一次产生无法融入的感觉,社会是一个大团体,大团体里拥有着无数个小团体,每个小团体都像一个小型社会,真应了那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与人数多少无关。   他意识到自己受了八卦的影响,人活着怎么就那么在意脸面呢?他要脸,就得澄清,可有人会在意吗?   有时候,他真想丢下自己的脸,活得再洒脱些。   *   “经理,到了。”   宋春晖迷瞪了下,睁开眼发现模糊一片,随即眼前递过来一副黑框眼镜。   他接过并坐直身体后,才发现自己是枕着小助理的肩膀睡的,真是睡懵了,连眼镜什么时候摘的都不知道。   李桓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丁雷那姓钱的狗腿子路过他时,故意拿包往他身上撞了一下,他抬眼扫过去,没说什么。   等人走光,他自觉拿上宋春晖的包。   小助理一早上很有眼力见儿,宋春晖只当是昨晚带李桓开眼见世面的结果。   等从人事手中拿到房卡进入房间后,他自己都开眼了,房间视野开阔,是全景落地窗,竟还有保护隐私的室内私汤。   他正愁没法去泡集体的露天温泉,这下也能享受了,没白来。   “小李,你没见过这个吧?”宋春晖隐隐激动,怕小助理惦记跟自己抢,便说,“这池子叫私汤,就室内温泉,但泡着没什么意思,你得去泡露天那种,那是直引的天然山泉水,里面有矿物质,对身体好。”   李桓放下背包,看宋春晖那装逼的劲儿就想笑。   他该夸则夸:“宋哥,你见识真广,我都没听过私汤。其实团建我不想来的,就那天去仓库领电脑,听赵姐说这边的温泉泡了对身体好,才打算来试试。”   那太好了。   宋春晖想拍照晒朋友圈,碍于外人在场,不方便他找角度,也怕自己拍上头了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走到落地窗前,向外俯瞰,入目是一片葱郁的绿植,湛蓝的湖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再往后,大片翠绿的高尔夫球场,球场另一边看不清是什么。   但宋春晖知道那是上流阶层的地盘,是他曾经无法想象的世界。   他终于凭自己本事撕开了一个小眼儿,窥探到外面的世界。等未来挣出身价,他也要尝尝打高尔夫球是个什么滋味。   “宋哥,下楼吃饭了。”   “你先去,我上个厕所。”想到小助理昨晚没怎么动筷子,宋春晖语速很快地交代,“自助能随便吃,别不好意思,不过别抢啊,咱们代表的是公司形象。”   李桓将客房菜单放回桌上,眼神在宋春晖屁股上略一停顿,昨晚拍下来的照片差点意思,还不能给四眼儿看。   不够惊喜。   小助理一走,宋春晖掏出手机一顿拍,度假村里的五星级酒店比他有幸去过的那两家高级多了。   他不忘搭配一张自己站落地窗前俯瞰外景的侧脸照,在朋友圈里编辑好九宫格,再配上一段激励自己的文案,选好定位发布,完美。   快到餐厅时,宋春晖不由得一懵,怎么会有总公司的人?还是采购部的,差点跟他好过的女同事——夏薇。   “哎呀,宋经理。”   看见都嫌晦气,趁着人不多,宋春晖索性一把拉住夏薇胳膊,强行往角落里拽,“我有事儿问你。”   “对女人使劲儿,你是不是男人啊。”   李桓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刚要跟过去,身边蹿出一条狗来,他爸那忠心耿耿的秘书,叫韩什么忘了。   他退开一步,低声说:“我现在上班挺积极的,少监视我。”   “你误会了,”韩秘书解释,“我是这次团建活动的总负责人。下午的会议和活动也请积极参加,包括明天的比赛。”   确认韩秘书只是传句话,李桓压着情绪应了下来。   餐厅的西北角,有一处被高大绿植环绕的露台,枝叶茂密半遮半掩,隐约能看见背后有两道身影。   李桓刚靠近,便听到女人的低声控诉。   “你性骚扰是事实,用我瞎传吗?” 第11章 泡温泉   你情我愿的行为,怎么就成了单方面的性骚扰?   宋春晖一直觉得自己脑子挺好使,学习成绩拔尖,做人也不差,这是老天唯一优待他的,让他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不至于吃亏。   唯独对待女人这方面,他怀疑自己脑子里缺了根弦,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总是弄巧成拙闹尴尬。   夏薇是个聪明有野心的女人,也怪他耐不住寂寞起了色心。   幸好,他只是摸了夏薇的胸,嘴都没好意思亲,在脱裤衩子前临阵退缩才得以保留体面,没有让八卦变得更糟,还有脸继续把这份工作干下去。   “当时有第三个人?你不瞎传谁知道?”宋春晖窝火,低声警告夏薇,“早翻篇的事儿你以后再提,就别怪我上马建国他媳妇儿跟前把你抖出来。”   “你……”夏薇惊愕,完全没料到宋春晖竟知道她跟过马建国,她镇定情绪,“别血口喷人。”   “你把血喷我身上的时候,就该想想自己干的那点事儿。”见夏薇慌了神,宋春晖到底不忍心,在险恶的职场里想往上爬,谁又能干干净净的?   “算了,你进去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脑子迟钝?”夏薇叹了声,“我开始对你有好感的,那次也愿意和你做,你穿上裤子就跑让我很没面子好吗?我以为你喜欢我。”   “……”宋春晖一下睁大眼,当场懵住,嘴巴开合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怎么可能说出去嘛。”夏薇看着宋春晖显嫩的发型,“你就不能像你这发型一样,清爽一点,自己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腿看,说出来的话又难听,比马建国还老气横秋。你一走,她们都在笑话你。”   宋春晖来不及消化自己错失的缘分,又被夏薇一番话给整糊涂了,及时问:“我说什么难听的了?”   “所以你盯着人家的腿看了,是不是?”夏薇问。   事实上宋春晖空有色心没色胆,最出格的也就偷偷瞄几眼女同事那漂亮的腿,他面子有点挂不住,不耐反驳。   “是又怎么了,你们女人穿短裙不就是给男人看的?怕被看就别穿,反过来给男人扣什么帽子。”   “你真的……”夏薇对宋春晖失望,“没救了。”   宋春晖语塞,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大概没救了。   下个月生日一过他就31了,正式迈入奔四的队伍里,而事业还没起色,姻缘还没着落,现在连风评都……   “人事部新来的实习生,人家点个外卖你让她学做饭,说什么会做饭的女人才能嫁得好。还有年初张姐穿裙子,你说她裙子太短容易得老寒腿,没看张姐对你翻白眼嘛?自以为幽默,其实她们都反感你。”   宋春晖:“……”   “我开始也是被你这张脸骗了。”夏薇摇摇头,“今天团建总部来了好多人,我要是你呀都不好意思出现,还血口喷人,也就我愿意和你多说两句。”   短暂沉默后,宋春晖朝夏薇走近一步,轻声问她:“马建国为什么调我去分公司,知道的话告诉我,你那事儿我会烂在肚子里。”   “宋春晖你有病啊?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我和他没关系。”夏薇面红耳赤,离开前最后对宋春晖说,“还不是你急功近利,又不会做人,真升上去谁服你?刚好部门里来了新人,是周经理的亲戚。”   急功近利……   不会做人……   待高跟鞋“哒哒哒”的脆响逐渐远去,宋春晖才有些支撑不住,双手握紧露台栏杆,默默望向前方如画的景色。   原来马建国自始至终就没把他当回事儿,承诺给他升职是空话。新来的关系户后台硬,他只能给人腾位置。   没人会在意一条狗的去留。   宋春晖抬头望天,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开始痛恨老天不公,为什么不能对他稍微好一点,他求的多吗?   事业不顺没关系,他可以重头再来。下面不长毛也没关系,他可以假装自己刮的。可给他那么短小似枣的命根子够干什么用?打飛机都嫌硌手。   其实宋春晖心里清楚,那次即便关灯,和夏薇也是做不下去的。   因为他不行,曾经和初恋尝试过许多次,始终不行。一句“你进来了吗”,直接摧毁他那如风中残烛般的男性尊严,碎得稀巴烂,只能夜深人静时偷偷抹眼泪,怕初恋嫌弃他,不要他。   他拼命工作,积极给马建国当狗腿子,偷摸捞点油水,努力攒钱,上交工资卡,一步步计划着美好的未来,还是无法留住初恋。   就因为他不行……   自六年前被初恋抛弃后,宋春晖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看不起哭鼻子的自己,只是这会儿他心里真的难受,胸口发闷发疼,不知道如何排解。   昨晚没怎么吃东西,早上又匆匆忙忙,他已经有些饿了,双腿却仿佛深陷泥沼中,一步也难以迈出。   “宋哥,原来你在这里呢。”   闻声,宋春晖迅速收起情绪,深呼吸一下后才开口:“我呼吸下新鲜空气,看看景色,还挺漂亮啊。”   李桓走到宋春晖旁边,成心问:“怎么不进去吃?他们都开始了。”   “我不饿,”宋春晖下意识找补,“早上面条吃多了有点撑。你去吃吧,多吃点啊,这酒店海鲜品种多。”   “对了宋哥,”李桓望向前方的喷泉池,又成心刺激宋春晖,“总部来了很多人,我们下午的会议和活动也是总部安排的,听说明天还有比赛,赢了有大奖。”   “啊,是吗。”宋春晖头疼发作,想了想也只有小助理能靠得住,便交代李桓,“小李,我昨晚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你替我去跟刘总打声招呼,就说我应酬得太晚染上风寒,刚出症状,吃过药需要休息。”   “行,宋哥你好好休息。”李桓没久留,转身离去。   看小助理越发有眼力见儿,宋春晖决定等王主任那边签了合同,给李桓二百块钱奖金,再带人去小馆子里多点两个菜。   他乘电梯上楼,回到房间了仍觉不好受,甚至犹豫要不要换工作,但念头转瞬即逝,又自我安慰,变成笑话也没事儿,谁人背后无人说?这么轻易就退缩还算个男人吗?   不愧是五星级酒店,两张床的标间都用了一米五宽的双人床。宋春晖脱下外套和裤子,往柔软的床上一瘫,不去想总部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   人活一世,只要对得起自己和良心,就不算白活。他的目标是挣钱,是创业,是给自己当老板。   *   餐厅里全是人,李桓还说找姓刘的帮宋春晖请个假,结果不见刘文进的人影,并且他发现宋春晖想多了。   换句话来说:四眼儿太过把自己当盘菜,根本无人在意。   今晚果然天时地利人和,连老天都在帮他铺路,估计也看不下去四眼儿这种性骚扰女性的猥琐男,他就勉为其难替天收了。   碍于韩秘书在场,李桓只能老实参加下午的会议和活动,等全部结束天色也已黑透。   他找了处安静角落,拨通堂哥的电话,开口直接要钱:“哥,给我转两万,谢谢。”   电话那头的李格也直接拒绝:“你怎么三天两头就缺钱?不是上班了么,工资呢?”   “……”李桓诚恳请求,“真有急用,你出柜还是我的功劳,我没收过一分报酬,那给一万吧。”   李格:“我倒是想给你,要钱干什么用?”   “拍马屁。”李桓一本正经说瞎话,“傻逼经理天天压榨我,今天来北城团建,我想买瓶酒讨好一下。”   堂弟那苦逼日子李家有目共睹,李格信以为真没多想,仔细一打听得知团建地点是恒信集团开发的度假村,他表哥贺家的产业,巧了嘛这不是?   “还挺会来事儿。你缺什么直接点,记我账上,那酒店VIP名单里有我。”   “谢谢哥。”李桓笑眯眯道谢。   “操,让我媳妇儿听见了,挂了。”   “……”   李桓结束通话,亲自去找工作人员,赶巧宋春晖来微信,问他有没有去泡温泉,大概几点回房间。   他眼底笑意加深,立刻回复过去。   小李:【宋哥,我在露天温泉这里,你过来吗?】   好好一下午,被宋春晖稀里糊涂睡过去浪费了。确认小助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赶紧扔下手机,利落脱去秋衣和秋裤,低头看了眼纯棉吸水的内裤,干脆一并脱了,白天也没上厕所,是干净的,泡完能接着穿。   “呼……”   整个人一泡进池子里,宋春晖浑身的劲儿都松了,这辈子没这么舒服过,什么仇什么怨都去他大爷的,人活着不就是图享受吗?   他甩甩手上的水,又出池子去拿手机,连拍数张照片给学弟发过去,激动地按住语音:“春寻,我在泡私汤呢,室内的,就我一人。”   春寻:【你自己住一间吗?】   怕学弟又对小助理有偏见,宋春晖说:“是啊,我这级别肯定得单独给我弄一间。”   春寻:【那就好,没去过五星级酒店,开视频给我看看环境,有机会我也去】   宋春晖光着屁股哪好意思开视频,一想到自己的缺陷,他悲从中来,发了很长一段语音问学弟。   “春寻,你说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上次回江城相亲的那个其实挺好的,老老实实没什么心眼儿。唉,可能我要求真的太高了吧,如果我回头找她,她能同意吗?打过胎我都认了。算了算了,她不一定能看上我,又闹得不怎么愉快,要不我给她道个歉,看她给不给我机会,试着处处看。”   很快,学弟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春晖心里不是滋味,接通后连连叹气,有苦难言,又问学弟:“你知道真情网吗?我寻思注册个账号,在网上相亲,就怕不靠谱。”   “那都骗人的。”孟春寻劝宋春晖再耐心等等,“晖哥你别急啊,我给你介绍,其实最近有个在接触,想先替你把把关。”   “真的啊?多大年纪,做什么的,你跟她说我的情况了没?”宋春晖问得勤快,并不知道此刻学弟是什么表情。   孟春寻脸色阴得难看,却温和笑道:“先不说啦晖哥,我在加班呢,你别泡太久,注意自己身体。”   “好好好。”宋春晖来不及说谢谢,电话就被挂了。   他回给学弟一个表情包,准备再放松下,屏幕里竟弹出夏薇的消息,想找他当面聊聊,显然在害怕。   宋春晖不是那种人,于是回复:【说了会烂在肚子里,放心吧,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不容易(微笑)】   薇薇:【谢谢】   薇薇:【我也知道你没她们说的那么差,但你真的要改改你的毛病,不会说话就少说,别老气横秋的,对女孩子要尊重一点,不然以后怎么找女朋友?还好你下午没来,我是为你好才提醒你,明天的比赛也别来了,你那时候太拼了,他们早就看你不顺眼】   宋春晖将手机放到一旁的小台子上,背靠温热石壁,闭上眼思考自己可悲的人生,好像怎么走都是错的。   他天生就不是个讨喜的人。   “咔嚓——”门锁突然打开。   宋春晖瞬间睁眼,惊讶望向小助理:“你不是在泡温泉吗?”他下意识想爬出来,又迅速屈起双腿。   “不想跟丁雷他们一块儿泡。”李桓随意将手中的酒放到桌上,目光这才扫向宋春晖,开起玩笑,“宋哥,我能泡你这个吗?”   “……”   宋春晖吓一大跳,开什么玩笑?真让小助理泡进来,那自己身为经理的威严,身为男性的尊严……   “不行!”他无情拒绝,又立马改口,“不是不行,你先出去,等我起来了让给你泡,快出去!”   “你起呀。”李桓笑说,“我没拦着你。”   “……”宋春晖快急眼了。   “是要我帮你拿衣服吗?”李桓说着,转头进卫生间拿出一套浴袍,然后走到池子边,往小台子上一放,同时用余光捕捉宋春晖不安的小动作。   “行了你快出去。”宋春晖催促。   “宋哥,”李桓突然在宋春晖面前蹲下,双臂顺势搭在腿上,他手指随意舒展了下,紧接着上身微微前倾,脸上挂出灿烂的笑,看着宋春晖问,“陪我喝酒吧?”   宋春晖:“……” 第12章 亲吻   李桓只是出于礼貌象征性问一下,不管宋春晖是否答应,今晚的结果都一样,他要把这个男人操了。   注意到宋春晖身上布满多道褐色印记,横七竖八地交错着,有深有浅。   他佯装关心:“宋哥,你身上怎么了,是疤吗?”   “啊。”宋春晖愣了下,随口解释为自己小时候过于调皮捣蛋,是爬山爬树摔出来的陈年旧疤。   解释完才后知后觉,跟小助理解释这个干什么?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鞭子抽的,他的尊严岌岌可危。   怕吓到宋春晖,李桓很快起身走开,背对着宋春晖说:“你放心穿吧,我不看,免得你又说我是同性恋。”   “……”宋春晖就没联想这茬,有过昨晚断片的经历,他现在对小助理很是放心,真同性恋早趁人之危了。   是宋春晖自己有心理阴影,高中那三年他几乎是在嘲笑声中度过的,就因为成绩拔尖,学习太拼。   二十人一间的宿舍,没有隔间的厕所,到点就水泄不通的澡堂,在那拥挤且毫无隐私可言的环境里,他每晚都要承受旁人刻意投来的异样目光,甚至是恶意的奚落。   边上备有擦身的浴巾,宋春晖还是怕在后辈面前丢了尊严,一出池子就迅速捞起李桓拿来的浴袍裹上,怕走光又将腰绳系得死死的。   他问李桓:“那酒哪儿来的?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那次进医院是不是酒精过敏。”李桓瞎话张嘴就来,“中午的自助餐也提供酒,宋哥你昨晚那么不容易,我就想以后能不能帮你分担一下,喝了几口没事儿,拿一瓶回来再试试。”   小助理一番贴心话语,说进了宋春晖的心坎里,不枉他费那么多口舌倾囊相授社会经验,是个懂得感恩的。   就是这洋酒,他没喝过啊。   李桓拿走桌上的菜单,仍背对着宋春晖,在沙发上坐下来后,边翻边问:“宋哥,你想吃什么?”   “你等会儿!”宋春晖受不完的惊吓,几步过去夺走李桓手里的菜单,暗道这毛小子真是无知无畏,五星级酒店里的东西那能瞎点吗?光一个套餐就顶他半年伙食费,不会是想让他来买单吧?   李桓一脸奇怪:“怎么了?正好我中午没吃饱,宋哥你也饿了吧?”   “自助餐你还吃不饱?”宋春晖该数落时绝不含糊,“小李,这是五星级酒店,我有能力消费,你一个实习生有能力消费吗?”   他语气逐渐严肃,也想借此重拾威信:“不是我不让你点,是你得对自己的能力有个清晰的认知,懂吗?出了社会没人给你兜底,一定要有危机意识,别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桓看宋春晖全身带着水汽,胸口半敞,有水珠顺着皮肤缓缓流下,红润的双唇也持续一张一合,真他妈欠操。   “是免费的。”他对宋春晖笑笑,“刘总让你好好休息,饿了自己叫东西吃,明天的比赛不用参加了。”   还有惊吓?宋春晖不敢信刘文进会有这么好的心,想这么周到,又听小助理说:“我主动向刘总申请的,他批准了。因为我听说这次团建活动的费用是总部全包,刚还听孙伟说准备点夜宵呢。”.寓.言.整.理.   原来是这样。   总部资金雄厚,不是没搞过这样的阵仗,宋春晖深信不疑,坐下来自己先翻看菜单,正好饿坏了。   “谢谢啊宋哥,”李桓朝宋春晖身边靠,但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我是沾了你的光才有能力翻这菜单,不然根本不敢点,太贵了。”   “要不怎么劝你好好努力?”宋春晖指着自己曾吃过一次的高级牛排给李桓看,“这是惠灵顿牛排,没吃过吧?给你点一份。”   只要一听宋春晖装逼的口吻,李桓就忍不住想笑。四眼儿还挺好玩,区区一份牛排,至于显摆么?   他轻咳一声,掩盖笑意,存着捉弄的心思问宋春晖:“没吃过,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叫惠灵顿?”   对西餐完全没研究的宋春晖被问住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几次高级西餐,自己第一次吃西餐还是大三那年带初恋去的豪客来。   一份牛排好几十块钱,他打一天工才能挣出来,吃不习惯,硬塞下去的,晚上回寝室心疼得一宿没睡好,从此对西餐敬而远之。   “西餐就这样,”宋春晖指尖划过牛排下方的一行小字,胡乱解释说,“你看这什么帕尔马火腿,取些高级的名字显得高级呗,这价格不就上来了?其实一般,我吃着腻,你们小年轻应该喜欢。”   “这样啊。”李桓笑夸,“宋哥,你懂得真多。”   宋春晖:“所以多挣钱,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去开阔眼界。”   李桓:“能给我多讲讲吗?”   小助理点的意面和蔬菜沙拉,宋春晖看得认真,被价格吓了一惊又一惊,看不懂的、太贵的一律跳过,哪怕有公司报销也不敢乱点。   他给自己点了份龙虾意面,看到“香煎鹅肝配红酒汁”,忍不住想尝尝,老听说有钱人都吃这种高端食物,又怕不好吃浪费了,便问李桓要不要尝尝。   “点嘛,反正免费的。”见宋春晖似乎在犹豫,李桓又起坏心思,“我还没吃过鹅肝,宋哥你吃过吧?”   “那肯定吃过啊,味道不错。”宋春晖及时维护自己面子,“是给你点的,怕你吃不习惯问问你。”   “那我要尝尝。”李桓额外加了瓶红酒。   宋春晖拦不住,叮嘱道:“别贪酒啊,不能喝别硬喝。”   李桓起身去酒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打开那瓶他精挑细选的朗姆酒,热带风味盖住烈性,以四眼儿昨晚那酒量,估计很快会醉,醉慢一点也没关系,他今晚有的是时间。   洋酒入口微酸,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直窜脑门,像甘蔗水又像掺了什么化学物质,宋春晖喝不习惯,嗓子眼儿跟火烧似的,直皱眉头。   “宋哥,你慢点喝,这酒他们说要细品才能尝出滋味儿来。”李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看小助理喝得挺享受,宋春晖能服气么,想自己堂堂业务经理,怎么能被新来的实习生比下去?   他重新尝试,这回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味,还真品出点不一样的滋味儿来,清甜中裹了点椰香,口感柔滑,辣感没那么冲嗓子,慢慢能接受了。   “感觉怎么样?”李桓问。   “还行吧,又不是没喝过。”宋春晖放下酒杯,往沙发背上一靠,“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尿裤子呢。”   “……”李桓嘴角抽了下,“怎么可能,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宋春晖:“快大你一轮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屁孩子。”   “……”李桓反驳,“过完年我就23了,不是小孩子。”   “才23?”宋春晖哼笑出声,“我过完年都32了。”   李桓:“……你不是才30吗?谎报年龄。”   宋春晖:“过了下个月我31,再过年32,有什么问题?”   “没你这么算的。”李桓服了,“按你这说法,我过年23,过完三月生日直接24,你只比我大8岁。”   “你啊,还是太嫩了。”宋春晖记起养父的儿子今年也22岁,和小助理一般大,一晃眼要结婚了。   罗虎整个奶娃娃时期,是他带大的,小屁娃儿总尿裤子,有一回还拉裤兜里,让他遭了一顿毒打,一整天没有饭吃。   他是那么饿,饿得头晕眼花,把弟弟裤兜里的屎尿全部洗干净,跪了两个小时才换来一碗馊饭。   宋春晖转过头,全景落地窗外,是度假村静谧的夜色。   如今自己坐在这么高级的酒店里,品尝着高级的洋酒,欣赏着另一片夜色,这辈子再也不用回去了。   不会再遭人冷眼,不会再被打骂,更不会被关进漆黑的柴房。   他过上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宋哥,干杯。”   “来,”宋春晖与小助理碰杯,“干了!”   见宋春晖仰头直接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嘴角慢慢流淌,滑过下颌,白皙的脖颈,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竟意外地性感,李桓下意识也吞咽了下。   宋春晖情绪逐渐高涨,等餐送进房间后,他边吃边带李桓开眼,把自己出国旅游的经历拿出来,添油加醋一通显摆,从坐飞机开始说,天上的白云触手可及,泰国风光如何如何好,人妖多么多么漂亮。   “总部有出国旅游的福利,泰国那都不算什么。”宋春晖打一酒嗝,说,“他们高管直接去欧洲。”   李桓笑而不语,看宋春晖明显有了醉意,语调忽高忽低,他捉弄道:“宋哥,那你去过美国吗?”   “不稀罕去。”宋春晖面露不屑,拍了下茶几,化身懂王,“我跟你说啊,美国不安全,那边枪支合法,没看新闻上老有留学生出意外?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以后我孩子要是想上美国留学,我第一个不同意。”   李桓六月份才从美国回来,不知道原来这么险恶呢。   想不到四眼儿逗起来是真的挺好玩,藏在浴袍里的那小东西还没他拇指一半大,生得出孩子么?   宋春晖眼神迷离,却透着股执拗劲儿,好似洞悉天下事,又将话题从美国绕回中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扯到自己身上,说起引以为傲的学历与工作。   李桓看在眼里,逗上瘾,刚想问问宋春晖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告诉你,你知道我多厉害吗?”宋春晖抬起胳膊,摇摇晃晃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小学跳级,中学年年第一,高中也拿过年级第一,上千人里我第一,你懂什么概念不?一毕业就进了诺霖,大公司啊,多少人面试,我还落了户,现在是江城人。”   李桓可不关心宋春晖是哪里人,只看到宋春晖红扑扑的脸蛋,逗他:“宋哥,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被戳到痛处,宋春晖又面露难过,没了刚才那股骄傲的神气。他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语速也跟着慢下来,声音变得低沉又含糊,带了点委屈。   “我想要啊,找不着媳妇儿……”   前两天在公司里还说自己眼光高,确认宋春晖真的醉了,李桓接着逗下去:“为什么找不着呢?”   “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呀?”   “太小了,不好使……”   “没关系的,宋哥。”李桓拿起酒,替宋春晖把空杯倒满,而后端起来亲自喂到他嘴边,用低缓的语气慢慢哄他,“你这么厉害,一定会找到的。来干杯,我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这辈子还能找到吗?宋春晖心烦意乱,捧住酒杯仰起头一口灌到底,明知酒伤身,可当下他只能依靠酒精来忘却烦恼。   谁知喝猛了,呛得嗓子火辣辣疼,他脑子里嗡嗡响,太阳穴也突突跳,后劲儿上来感觉被人敲了一棍子,浑身难受。   好憋屈……   老天不长眼,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   “宋哥,你还好吗?”   李桓试探着轻声开口,伸出双手去扶歪倒在沙发扶手上的宋春晖,才小心将人扶起,下一秒宋春晖便往他怀里一撞,似乎睡着了,但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   有热气打在颈间,李桓感觉痒,停顿两秒后心一横,干脆将宋春晖整个横抱到自己腿上,顺手摘下他的眼镜,试着喊他:“宋哥?”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   “这么快就醉了,你酒量好差。”看到宋春晖嘴角沾有没擦干净的意面酱汁,李桓嫌弃,随手解开宋春晖浴袍的腰绳,拎起他浴袍的领口帮他把嘴角擦干净。   这一擦,宋春晖迷迷瞪瞪睁了眼。   房间里光线明亮,映照着宋春晖那双醉意醺然、半睁半阖的眼睛,李桓近距离与他对视,微微一扯嘴角,笑说:“你面子很大知道吗,我第一次这么耐心伺候男人。”   可惜宋春晖没听见,又闭上了眼。   李桓和男人做的经验其实不算多,今年才刚接触这个圈子,准确来说是没玩过雏儿,遇到的全骚蹄子,不用他操心,只管泄火。   酒店“作案工具”齐全,不用额外准备,以防宋春晖反抗,将人抱去床上后,他捞起床上那条西裤顺手抽出皮带,把宋春晖两只手腕绑在了一起。   逼近宋春晖时,李桓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担,反倒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让一个性骚扰女性的猥琐男也尝尝被男人性骚扰的滋味,此为正义之举。   这四眼儿就他妈欠收拾,疼也活该。   *   身体好疼……   宋春晖恍惚又坠入噩梦,月色下他亲爹的影子瞬间胀成一座大山,他想跑,却反应不及,带着风的一巴掌重重刮他脸上,他左耳“嗡”地一下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恐惧袭上心头,他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俩脚腕突然被铁钳一样的大手攥死了将他用力往外拖,碎石子磨破他皮肤,争着抢着往他血肉里钻。   “你个杂种!”   身体仿佛被钢针刺穿,每一处神经都传来剧烈疼痛,随时要被撕裂一样,宋春晖太清楚疼痛的滋味,以为自己不会再害怕疼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种折磨,他亲爹早死了,亲妈也早死了,明明已经脱离了养父母家,不用再寄人篱下,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蜷缩成一团,想呼救,可嗓子眼儿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太疼了,没人会救他,他是个杂种……   为什么要把他这个杂种生下来?   他徒劳地捂住双眼和脑袋,试图屏蔽一切让他恐惧的黑暗,颤抖着哀求着:“别打我……别打我……”   “疼,好疼啊……”   操。   李桓也疼得要命,忍出一脑门的汗来,以为宋春晖是手腕被绑太紧才喊疼,结果替对方解开后,宋春晖居然自己抱住脑袋哭了起来,很快眼泪鼻涕一大把,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显得他多混蛋似的。他已经足够耐心,一整瓶油全用了,还要怎么样。   这不识好歹的四眼儿。   “谁打你了,放松。”李桓咬牙腾出手去安抚宋春晖,掌心揉着他的肌肉替他放松,不料适得其反,宋春晖只顾一个劲儿哭,嘴里哼哼唧唧又是“疼”又是“怕”的,搞得他火大,索性一鼓作气,在宋春晖挣扎之际俯身将人抱紧,并迅速用自己的唇,堵住他那张逼逼叨叨一直不消停的嘴。   “唔——”   宋春晖老实的那一刻,李桓整个人差点原地升天,浑身如同被电流游过,爽意丝丝缕缕钻进他舒张的毛孔里,感觉灵魂都快被吸走了,又差点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当场交代。他抱紧宋春晖不让他挣扎,原本粗暴野蛮的吻逐渐变得温柔,算是给四眼儿的奖励,早知会这么痛快,昨晚就该把人办了。   直到宋春晖慢慢不再哆嗦,不再挣扎,李桓才收回奖励,正式开启他无休止的骚扰……   ……   充满噩梦的这个黑夜,长得望不到尽头,尽头或许是更漆黑的深渊,宋春晖不记得自己遭了多久的毒打,朦朦胧胧间,出现一丝微光,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是芳芳吗?   芳芳……宋春晖用尽全部力气抱紧初恋,生怕再被抛弃,眼泪顺着他两颊,不争气地滚滚落下。   他使劲儿亲吻着对方,由脸至唇,细细密密的吻把人亲了个遍,只求他的芳芳愿意回到他身边,跟他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回来吧,芳芳……   别离开我……   “芳芳!”宋春晖猛地睁大眼睛,入目便是五星级酒店的天花板,并非他和初恋同居过的那间温馨小窝。   是梦啊。   怎么做个梦嗓子这么疼呢?眼睛也好疼。   宋春晖和昨天早上一样,头痛欲裂,心里骂骂咧咧,以后不能再这么瞎喝酒了,酒精害人不浅。   他刚要动弹,剧痛就以燎原之势顷刻蔓延他全身,给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缓不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爷的,谁打他了?   “芳芳是谁?”   宋春晖歪过脑袋,瞬间目瞪口呆,只见他的小助理光溜溜杵在床前,身上还冒着水汽,显然刚洗过澡。   尽管视线有点模糊,可那渗人的玩意儿他认得清清楚楚,是他羡慕不来的东西,所以这小子是在向他炫耀?   宋春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可能……   “把我当替身了?”李桓在床边坐下,看着宋春晖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宋哥,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你……”宋春晖嘶哑开口。   “嗯哼。”李桓点头,“先说清楚,是你主动勾引我的,我这么年轻,又血气方刚,很难把持住,你不会怪我吧?”   宋春晖大惊失色,这逼崽子在说什么? 第13章 虚脱   看宋春晖处于呆愣的状态,那成天喋喋不休的嘴连话都说不利索,李桓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快意,真他妈爽。   他意犹未尽,抬手指向自己胸前的红痕,成心捉弄宋春晖:“这是你昨晚抓的,抱住我又亲又啃,我一拒绝你就哭。”   “像个小孩子一样。”李桓刻意强调。   这逼崽子到底在说什么?!   宋春晖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牵扯到痛感最为鲜明的某处,双眼陡然瞪大,瞳孔急剧收缩,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极强烈的恶心感直往他喉间涌。   同时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也顺着他脊椎直冲天灵感,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迅速爬满他每一寸皮肤,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真的被死同性恋走了后门。   “帮你上过药了。”李桓贴心地说,“时间还早,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参加比赛了,等我回来。”   仅仅是生理性作呕,就将宋春晖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他眼底泄露出惊惶与无助,大脑完全混乱,听不见李桓在说什么,自然也听不出李桓话里略带命令的意味。   而过度的情绪波动,也使宋春晖整个人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他咬紧牙关,迫切想逃离折磨他的困境,奈何两条腿酸软无力使不出劲,稍一动弹,腿根就阵阵发麻,持续牵扯着他最痛的地方,带出火辣辣的烧灼感。   “要起来吗?我扶你。”   李桓倾身,才靠近宋春晖,转瞬就被对方抡起的胳膊甩了一巴掌,不偏不倚刚好甩在他左脸颊上,打得他猝不及防,足足懵逼两秒,又被一声辱骂给叫回了神。   “我日你大爷!”宋春晖用力扯着沙哑干涩的嗓子,死死瞪住李桓疯狂输出,“你还算是个人吗!狗娘养的畜生!”   “宋哥,我真的伤心了。”李桓捂住被打疼的左脸颊,一脸委屈地望着宋春晖,“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是你昨晚腿一直缠在我腰上,不让我走。”   “滚你妈的!”宋春晖瞬间暴怒,原本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多看李桓一眼就作呕,起鸡皮疙瘩。   他强忍恶心,什么尊严都顾不上了,屁股疼到坐不起来,于是改用四肢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远离搅屎棍。   他要下床,要穿衣服,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李桓无动于衷地坐在床边看戏,看宋春晖撅着屁股蛋子吭哧吭哧爬下床,一双打颤的腿还没站稳,就立马摔了个屁股蹲儿,四仰八叉地躺地上痛呼,真是自作自受。   窗外阳光和煦,穿过玻璃照进房间。   光线刺眼,宋春晖闭上眼睛,长久以来支撑他熬过无数困境的意志力,像一根紧绷了太久的弦,在疼痛中“啪”一下突然断开了。   他第一次觉得外面的天地与自己无关,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他都不配拥有,因为老天会想方设法折磨他。   或许死了才是解脱。   像他这种生来就不讨人喜欢的杂种,老天一定也觉得多余吧,纳闷他怎么还不死,怎么还有脸活着。   真累啊。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会再累了。   身体骤然腾空,宋春晖慌乱睁眼,三百多度的近视即便不戴眼镜,也能让他大致看清凑近自己的脸。   被同性抱着实在太恶心太恐怖,他又生理性作呕,当即挣扎起来,怒斥道:“你个狗娘养的畜生别碰我!”   抱的毕竟是个男人,宋春晖跟扑棱的大蛾子一样又闹又嚷,李桓险些栽跟头,脾气上来直接将人往床上一扔,弯腰捞起地上的皮带,欺身逼近宋春晖。   屁股又一次摔惨了,宋春晖直抽气,捂着还没揉几下,俩手腕便被李桓一把攥紧,李桓那手劲儿大得惊人,他挣也挣不开,跟着一条皮带缠绕上来。   “你干什么!”   “宋哥。”李桓只用三两下工夫就轻松绑紧宋春晖的双手腕,然后才又说,“你太让我伤心了。”   “别放狗屁!”宋春晖拼命挣扎,放狠话警告李桓,“你这是违法行为,不想吃牢饭就赶紧给我松开!”   “之前骗你是我不对,向你道歉,其实我没女朋友。”李桓拿过床头柜上的东西,“对不起嘛,谁让你要赶我走的,现在还想送我进去,好狠的心呐。”   宋春晖快听不懂李桓在说什么了,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只见李桓拧开手中物件的瓶盖,又反手将其捏扁,往摊开的掌心里倒出不少透明液体。   他直觉不妙……   “难道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李桓扔开空瓶,腾出手又去拿眼镜替宋春晖戴上,“昨晚你喝多了记不住,我不怪你,趁现在清醒,我帮你回忆下。”   “……”   手腕被皮带勒得很紧很痛,宋春晖胳膊难以动弹,腿就没使上过劲儿,眼睁睁地看着李桓拽开他腿,把他最后一丝尊严剥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   他惊慌失措,比起面子更怕再受到折磨,忙劝李桓:“小李你冷静点,我跟你无冤无仇,放过我行吗?”   比赛快开始了,李桓纯粹吓唬人,这炮几乎打到天亮,宋春晖那里被他折腾得有些狠,又是第一次,他不至于那么禽兽。   然而见宋春晖收起刚才骂骂咧咧的气势,切换出一副从来没有过的怂相,太有意思了,真不经吓。   “你看咱业务部那么多小伙子,你随便找谁都比找我强,还更有共同话题。”宋春晖积极劝导,嗓子越发疼得厉害。   操,四眼儿还挺幽默。   李桓被勾出兴致,也想听听宋春晖清醒时会怎么叫,便捉起宋春晖试图挣扎的右腿按到自己肩处,反问他:“我又不是畜生了?”   “刚才是我太激动,”宋春晖不敢去看李桓那瘆人的玩意儿,慌得腿直哆嗦,着急说,“我不是同性恋,没法接受这种行为,你放过我,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也不会辞退你,我说到做到,有半句假话我出门让车撞死。”   李桓像是没听见,掌心贴着宋春晖止不住发颤的腿,似乎嫌太僵硬,他一下接一下地缓缓抚着,明知故问:“宋哥,你为什么在发抖?”   右腿被架太高,又疼又酸麻,宋春晖膈应想吐,不停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逼崽子要是不信他再给点钱,就当花钱买教训了,是他自己眼瞎看错人。   结果没等宋春晖张口,又眼睁睁看李桓侧头亲上他的脚踝,画面太过惊悚,以至于他拼尽全力拿脚去踹李桓,逮哪儿踹哪儿,死也不受这委屈。   “滚你妈的死同性恋!滚!”   “我只是想安慰你,你还踹我。”李桓捂住二次受伤的左脸颊,琢磨是先放过这只炸毛的刺猬,还是先给点教训。   宋春晖气喘吁吁,这回不是想死,而是想杀人,先把李桓那玩意儿剁碎了喂狗,再大卸八块分尸。   他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能便宜了这逼崽子。   “踹的就是你这个畜生!”   “宋哥,人和畜生其实没什么区别。”李桓说,“不然昨晚我们怎么会做.爱?”   “……”宋春晖恨得牙根痒痒,庆幸自己断片了,脑子里没有如此恶心的细节。   感觉到李桓的靠近,他豁了出去:“你再碰我一下试试?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看我有没有办法治你!”   “好凶,那我不碰你。”李桓下床准备去洗手,又听宋春晖命令他解开皮带,他无辜地耸耸肩,“不行,我不敢碰你,怕你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宋春晖差点厥过去,找辙催促李桓,“赶紧的,我要上厕所。”   李桓:“我可以碰了?”   宋春晖从牙缝里挤出来:“快解开!”   “那我要好好珍惜了。”说完,李桓再度逼近宋春晖,强势掌控局面又顺势出击,刚好宋春晖已经适应了他,趁宋春晖受惊吓愣神之际,他成功掌握主导权。   “……”宋春晖骂不出来了,感觉自己随时要爆炸,难受想吐,恨李桓也恨窝囊到没办法反抗的自己。   普通人的生活不会一帆风顺,他把自己漫长的人生路看作西天取经,不论受什么苦都不会太意外,却唯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同性这样对待。   不甘心……   这狗屁人生,他不甘心……   李桓爽到不想废话,也清楚自己此刻的混蛋行径,宋春晖昨晚就疼得直哭,后来不哭了也哼唧个没完,一定要接吻才能哄住,害他舌头都发麻了。   怕宋春晖再哭鼻子,李桓不得不拿出自己哄人的那一套,先是温柔些,再揉揉宋春晖,帮他放松肌肉,最后语气也温柔些,哄着他说:“很快就不疼了,乖一点,宝宝。”   “呕……”宋春晖一阵干呕,声音断断续续也坚持要臭骂李桓,“你个畜,畜生,我弄死你!死,死也拉你,做垫背!”   “真的吗?那就一块儿做到死吧。”李桓一把将宋春晖整个抱到自己身上,如愿听见一声变了味的哼唧,而宋春晖表情古怪,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还歪了,模样很蠢,比昨晚那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好玩多了。   不敢回想自己刚才体会了什么,宋春晖心惊肉跳,只觉得恐怖,用胳膊死命推李桓,几乎是咆哮:“畜生!”   “你只会骂这一句是不是?”   “逼崽子,我肯定让你吃不了呃……”   “嗯嗯,我会兜着走的。今天没哭,值得表扬,奖励你一个新姿势。”   “啊。”   四眼儿越有意思,李桓就越想玩他,什么骚招都尽数往宋春晖身上使,不时野蛮亲两下,宋春晖一作呕,他就打着帮宋春晖克服“接吻恐惧症”的旗号,亲得更狠更来劲儿,那舌头跟土匪进村似的,在宋春晖嘴里一通扫荡,几次把人亲到迷糊。   ……   和新来不到一周的实习生发生关系,且是个男的,宋春晖凭自己努力,辛辛苦苦构建出来的天,塌了。   ……   李桓计划速战速决,结果一炮下来耽误比赛了,他匆忙解开绑住宋春晖的皮带,又匆忙下床穿衣服。   而天塌了的宋春晖,躺在床上像一条死鱼。   “今天比赛项目很多。”李桓套上裤子,自顾自说,“分了好几个小组,听说拿第一的小组奖金有二十万,然后平分。”   “……”宋春晖震惊,压根不知道奖励居然是钱,怎么没人告诉他?   他就不爱送什么手机和电脑,还有乱七八糟的实物,倒卖浪费时间和精力不说,关键是得打折卖,平白亏钱。   “要不是为了钱,我都不想去了。”李桓才说完,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瞧,宋春晖摔了。   他迅速过去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滚开!”宋春晖皱眉推开李桓,试图站起来,谁知下一秒屁股流汤了,他崩溃大骂,“你个畜生真恶心,我要是得了艾滋,第一个先捅死你!”   “……”李桓没绷住笑出了声。   宋春晖想参加团建比赛拿钱,如果一个小组十人,赢了每人能分到两万,两万够他还三个月房贷了。   察觉宋春晖的意图,李桓向他保证:“我会拿第一的,钱都给你。”   “你对我……给多少你都赔不起,你这是犯法。”一时半会儿撇不清关系,宋春晖嗓子快喊废了懒得多说,只想挣属于自己的那笔钱。   李桓只是笑,走之前对宋春晖说:“你别去了,等我回来有惊喜给你。”   宋春晖嫌恶地看李桓一眼,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确实有些勉强,白白损失一大笔钱,气得他头疼。   等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他拿起手机,看到学弟发来的几条微信消息,全是关心他团建活动的情况。   宋春晖悔青了肠子,怪自己没有好好听学弟的话,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是他活该,也怨不得谁。   列表里突然弹出新消息,来自某畜生。   小李:【宝宝^^】   小李:【和我做.爱很爽吧,都虚脱了】   宋春晖二话没说,果断将李桓拉黑。 第14章 还要不要?   等李桓赶到活动场地,“定向越野”和“团队拔河”已经结束。   第三轮比赛即将开始,刚好是他的强项,留学期间没少去户外攀岩,而人造攀岩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还不够热身的。   除了拔河,每场比赛根据小组整体的综合实力来打分,最后得出一个平均分,分数最高的小组获胜。   李桓有这自信把分拉回来,结果一进队伍就遭到针对,钱新阴阳怪气地喷他:“只要马屁拍得响,天天坐奔驰,两万块奖金算啥?”   张聪胳膊肘碰了下钱新,示意别说了。   “是在说我吗?”李桓看向钱新,笑着问。   周四那天开会,钱新被宋春晖当着李桓的面训到颜面扫地,当时就看清了李桓的嘴脸。明明来实习的第一天和他们打成一片,结果转头去拍经理马屁,业务都不用跑了,还能公费出去吃香喝辣。   难怪宋春晖这几天频繁针对他们,就是李桓打的小报告。   小组连输两场比赛,钱新借机甩锅,明着指责李桓:“业务部里除了你还有谁会拍马屁?来这么晚,害我们比赛输了。”   “不是还有你?”李桓随口一驳。   钱新呵呵一笑,反问:“我什么时候拍经理马屁了?搞笑。”   “你拍你主子马屁的样子,是挺搞笑。”李桓视线掠过不远处的丁雷,又看回钱新,“要不我来教你怎么正确拍马屁?”   钱新:“你——”   “好了好了,比赛快开始了。”张聪及时打圆场,“总部那群人实力太强,打不过咱们就混个参与奖,几百块钱也是钱。”   一旁的吴宇亮和另外两个业务员也跟着过来打圆场,丁雷则低头玩手机,医药代表孙伟在总部的人堆里凑热闹。   李桓知道这帮人是图比赛奖金才暂时没有排挤他,刚好他也图奖金,回去哄某只抠抠搜搜的铁公鸡。   他开口说:“我会争取拿第一,你们也积极点,体力项目别拖后腿。”   张聪拽住气头上的钱新,抢先道:“那必须的,谁和钱过不去?都加油啊!”   不经意一瞥,李桓恰好与人群中韩秘书那监视般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暗骂一声,掏出手机,想提醒宋春晖老实等他回去,谁知消息发送失败,自己微信已被对方拉黑。   这四眼儿真是的。   更好玩了。   拉黑都不能解气,宋春晖只要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就恶心后怕,感觉自己身体报废了,菊花残满地伤。   他上厕所都撇不出那么长那么粗的条,鬼东西真可怕,竟把他肚子折腾出一鼓包来,逼崽子还有脸叫他看,还强迫他在床上跪着,狗娘养的畜生玩意儿!   宋春晖心里一遍遍强调,自己是男人,是带把的男人,就算把子小那也是男人,只对女人有性冲动的正常男人。   然而下一瞬,他脑子里又闪出自己被另一个男人绑起来肆意侵犯的画面,像圈舍里的牲口一样受尽难堪与屈辱,偏偏身体还给他添乱,失控交代了两回,甚至……   现实远比噩梦惊悚。   宋春晖不敢回想,肚子仍胀胀的,舌头也有些发麻,最难受的是屁股。他竭力压下心底那股怪异之感,和学弟聊了几句后冷静下来,需要处理的问题太多,情绪化不能解决问题,得找机会跟李桓谈谈。   这前脚刚冷静下来,后脚手机里蹦出一条短信,依旧来自某畜牲。   【宝宝,你要对我负责ToT】   “……”宋春晖当场魂飞魄散,短信也不敢回,想起学弟之前对他说的,万一被缠上就麻烦了,一语成谶。   恶心死人的畜生玩意儿,负责你大爷。   他接着给学弟发消息:【春寻,你昨晚说给我介绍姑娘,直接把名片推给我吧,我自己找她聊,她姓什么?】   春寻:【她是我爸那个庄上的,也姓孟,和我一样大,现在人不在江城,聊合适了会考虑过来】   不久前才被死同性恋折腾到失禁尿床,宋春晖现在是个女的就行,管人在哪里,二婚他都认了。   不多时,女方名片被推送过来。   宋春晖一看对方昵称叫“孤岛若梦”,立马想到自己曾经的企鹅网名“孤狼夜行”,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他先发了个微笑的表情,随后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一顿敲,又发过去一段饱含真诚的详细自我介绍。   考虑到是学弟介绍的,宋春晖短暂思忖,再补上一段:【我父母已经去世,家里没人了,房子贷款买的,有还贷能力,会洗衣做饭,性格积极乐观,对感情专一,圈子简单,事业心强,只处过一个女朋友】   孤岛若梦:【我知道你的情况,也看过你的照片,对你很有感觉(可爱),还以为你是个花心萝卜(调皮)】   真好啊,是软软的姑娘。   宋春晖一扫阴霾,积极给自己上分:【我不花心,认准了就是一辈子,说出来可能太假,如果咱俩有缘分,我会用行动和时间来证明的(可爱)】   远在江城的孟春寻,看着跟在文字后面的可爱表情,脑子里想的全是学长那张英气十足的俊脸。   宋春晖迷糊犯困时的样子就像这个表情一样可爱,做饭时习惯哼着小曲儿,也憨憨的特别可爱。   虽然主意很大脾气有点犟,但宋春晖在生活中偶尔会依赖他,如同丈夫依赖自己的妻子。他买什么穿什么,会夸他懂事儿,会记着他的好然后为他做饭,可也会说上一句让他心痛的“你要是个姑娘多好”。   孟春寻陷入两难,既想扮演毒妇去伤宋春晖的心,又想和自己暗恋多年的直男学长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晖哥:【还在吗?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跟春寻一个地方的,咱俩也算老乡,知根知底】   晖哥:【对了你叫什么?】   怎么不回消息了?宋春晖纳闷,把自己发的内容全部重新看了一遍,挑不出问题,妥妥的新时代好男人。   他冷不丁想到夏薇昨晚的提醒,还是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老气横秋,要长相有长相,身高用鞋跟和发型凑凑也能一米八,每天西装笔挺一副精英打扮,保洁王姨都夸他精神,要不能主动给他介绍对象吗?   难道是语气过于严肃了?光加表情还不够?   孤岛若梦:【孟思君】   宋春晖琢磨着,回复:【哇(惊讶),这名字真好听呀,你爸妈很会取,自带诗意,韵味十足啊,我感觉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对生活充满热情】   不料对面又不回消息了。   “……”宋春晖自己有点尴尬,心想可能是太久没和异性接触了,和夏薇那次不算,太有经验的女人反而会使他紧张。   他忍不住好奇学弟介绍的这位谈过几次,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想找个处女,有经验的肯定会嫌弃他,哪怕他用手和嘴努力取悦,都不一定能留住。   但这问题实在冒昧,只能先聊着。   手机快没电了,宋春晖躺得腰酸,尝试活动四肢,想下床去洗澡,结果一动,屁股又往外流汤,被湿黏的触感恶心坏了。   手机响了下,他以为是女方回的消息,点亮屏幕后瞬间破口臭骂:“畜生。”哪来的脸给他发短信?   【宝宝,我攀岩第一!你不要乱跑,等我拿奖金回来^^】   收到只有“畜生”俩字的短信时,李桓嘴角不自禁扬起,四眼儿不光不经吓,还不经逗,怎么就那么好玩呢?   尤其最显著的变化是,不逼逼叨叨了。   不过边上倒是冒出个叽叽歪歪的傻逼,李桓揣好手机,抬眼盯着钱新,附和说:“是啊,我喜欢耍风头,没影响到你吧?”   “……”钱新脸色难看,给丁雷使眼色,那意思新来的实习生不是省油的灯,一拍上经理的马屁就没大没小。   丁雷终于开口:“小李,这是团体比赛,不是你一个人耍风头的秀场,攀岩就算了,接下来希望你拿出团队意识。”   真难为四眼儿成天对着这么一群傻逼,怎么受得了的。   李桓不吃这哑巴亏,无辜道:“评分按小组全员完成攀岩的总耗时,我在努力争取时间,你们这是干嘛,要针对我这个实习生吗?”   丁雷没再说什么,边上几人面面相觑。   张聪打量李桓,一时看不懂对方,说傻乎乎吧却迅速拍上事儿逼的马屁,说聪明吧又没眼力见儿,敢和丁雷作对,就等着和事儿逼一起滚蛋吧。   评分团一共三人,李桓只认得韩秘书,韩秘书旁边那男人举着话筒罗里吧嗦念经,什么相互鼓励,什么携手共进,听得人烦躁。   看吴宇亮和钱新二人在岩壁上扑腾半天,不是找不到着力点,就是用力过猛险些摔下,两个废物。   李桓转而去看其他小组,也相当无聊,这种团建活动真没意思,还不如回去逗四眼儿玩,他又掏出手机,发现有新短信,来自他特意改了备注的“宝宝”。   【下午退房前把两条床单洗干净,等回安城我跟你谈谈】   昨晚是在宋春晖那张床上做的,李桓走之前将人抱到了自己那张干净的床上,看宋春晖这意思,显然床又脏了。   【又尿床了?】   收到短信的宋春晖,瞳孔骤然一缩,气得整个人呼吸不顺畅,只恨杀人犯法,不然他现在就捅死李桓。   他逼自己冷静,不能情绪化,否则解决不了问题。   宋春晖再次冷静下来,准备回复时,一条新短信进来,又气得他差点原地爆炸,直接两眼一翻,见了鬼似的扔开手机。   而屏幕里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再伤我心,我会忍不住干死你的】   担心逼崽子中途杀回来,宋春晖强行拖着身体去了卫生间,蹲下去清洗的时候,腿一酸没撑住身体,一屁股坐到地上,太要命了。   他索性侧卧在地上,费劲洗澡,手往后一摸自己都慌了,有这么开花的吗?以后会不会兜不住屎?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菊花残了,死同性恋真可怕啊。   等洗完澡,穿戴整齐后,宋春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他很想尽快离开,但床单脏兮兮,房间里也乱七八糟,自行回去就得自掏腰包,他的身体暂时经不起颠簸了,何况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还是要解决问题。   *   第三轮攀岩比赛,李桓所在的小组所在小组成功拔得头筹,与第二名小组仅差两秒,这波惊险逆转堵得钱新没有再跟他废话。   第四轮是真人CS,李桓听不得丁雷装腔作势的指挥,突然好奇如果宋春晖在场,会怎么指挥他,是逼逼叨叨数落他,还是像在床上一样刻意回避他的目光。   第五轮是盲人方阵,和第四轮一样勉强挤进前三名,李桓觉得有希望冲最后的冠军,怎么能想到压轴的是知识竞赛,小组之间通过抢答企业文化知识和医药行业知识来抢分,鬼他妈知道答案。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地输了。   李桓揣着分到的八百块钱现金,没心情去餐厅吃饭,连带着看韩秘书都不顺眼了,就不能暗箱操作多给他点钱么。   倒是能想办法变出两万来,问题比赛输了瞒不住。   当看到小助理递过来的八张红票子时,侧卧在沙发上的宋春晖一忍再忍,极力克制自己想杀人的冲动,嘲讽李桓:“这么点钱你也好意思拿回来?赔我精神损失费都不够。”   李桓看着宋春晖又弱又凶的滑稽德行,将钱放到桌上,理直气壮甩锅:“都怪你勾引我,错过两场比赛才没拿到第一,钱新还骂我,我怕他们针对你都没敢回嘴。”   “……”宋春晖大开眼界,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畜生。   他嗓子疼不想说话,又不能不说,便指挥李桓去把床单处理干净。   苦逼的日子需要调剂,要想回到安城后舒服些,李桓知道这时候得讨好下宋春晖,于是先给宋春晖点了几样清淡的食物,接着扯下两条床单抱去卫生间胡乱冲洗脏污,洗没洗干净另说,样子得做足了。   屁股仍隐隐作痛,宋春晖靠着沙发休息,刚好孟思君来消息,问他中午吃的什么,他情绪稍有好转,和对方闲聊起来,正好转移注意力,省得看见畜生就晦气。   孟思君:【我吃的面。听说你安城上班,工作辛苦吗?】   有几百年没被异性关心过了,宋春晖一阵感动,乐呵回复:【我在一家医药代理公司做业务经理,男人吃点苦不算什么(可爱)我特别能吃苦】   孟思君:【太辛苦我会心疼的】   宋春晖傻眼,自己这是被姑娘心疼了吗?他还来不及惊喜,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诡异而暧昧的动静,啪啪啪的,不时混着男人断断续续的哼喘。   他循声抬头,只见电视开着,超大尺寸的屏幕中间有一幅竖版画面,画面在持续晃动,像是手机拍摄,而画面里的男人完全张开……正在被另外个男人……同时有声音从画面里传出来。   “宝宝,舒服吗?”   “嗯……”   “还要不要?”   “要……”   宋春晖双眼瞬间瞪圆,猛地弹坐起来,手机掉地上了也没管,径直朝李桓扑去,“我日你大爷的畜生!” 第15章 要他抱抱   李桓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轻松将人制服于怀中,宋春晖发疯一样剧烈挣扎,不停地骂他“畜生”,还拿脚踹他,小腿硬生生挨了好几下。   他收紧双臂,牢牢环抱住宋春晖,直到对方气喘吁吁闹不动了,才开口:“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昨晚多乖。”   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惊悚的特写画面,每一帧都近在咫尺,宋春晖呼吸急促,似乎不相信视频中那个又浪又喘的男人是他自己。   他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一下子刷白,身体也止不住微微颤抖,双手脱离意识掌控,抓紧了李桓的衣襟。   “畜生……”   发觉捉弄过头,李桓改单臂拥住宋春晖,及时掏出手机结束投放,配合哄了句:“好,我是畜生。”   不堪入耳的喘息声终于停歇。   宋春晖一回过神,便猛劲儿推开李桓,避瘟神般急忙后退,同时狠掐了把掌心,强逼自己尽快冷静。   亲身经历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他可以自欺欺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痛苦翻篇,但眼前不是一般的畜生。   是个黑心变态。   正常人谁会拍这种东西?还怼着受害者的脸和私密部位放大了拍,无非就是想作为把柄来要挟他。   一切有迹可循,李桓从一开始就装老实,只为博取他信任,让他放松警惕。昨晚也是李桓布的局,何止变态啊,畜生都比这下作玩意儿有廉耻。   独自冷静的这段时间里,宋春晖甚至苦中寻慰,李桓虽然畜生,至少没有像他高中时遇到的那群人一样,嘲笑他是个无毛“童子鸡”,撒出来的也是童子尿。   人,为什么总喜欢伤害人?   “小李。”宋春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平和的心态与李桓谈判,“凡事都有商量,我知道你图什么。”   李桓挑眉看宋春晖,露出一笑:“你躲那么远,我听不清。”   “……”宋春晖稳住翻涌的情绪,却见变态朝自己走来,一秒破功,抬手指着李桓鼻子严肃警告他,“你给我站那儿别过来!我跟你好好说话!”   “你说嘛,我是听你嗓子沙哑,想帮你拿瓶水。”李桓表现得一本正经,从电视机旁的小吧台上帮宋春晖拿了瓶矿泉水。   世上有男人会因为那档子事儿,把嗓子叫哑吗?宋春晖臊得无地自容,都想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他抬了抬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刀,直射李桓:“假惺惺的装给谁看呢?听好了,我知道你图什么。”   一看四眼儿那滑稽的防备姿态,李桓就来兴致,像极初尝甜头的稚童,馋意难消,心头有股痒劲儿作祟。   不过老用强的没意思,他要宋春晖自己乖乖把腿打开。   “我听着呢。”李桓拧开瓶盖,慢悠悠喝了口水。   宋春晖直奔主题:“你手机拿过来,当我面把视频删了,等回安城我想办法把经理位置让给你。”   李桓微怔,随即笑出声:“宋哥,你真有意思。”   “少在这儿嬉皮笑脸的。”宋春晖始终板着脸,“你不就是想当业务经理吗?行啊,我给你腾出来。”   李桓又慢悠悠走到沙发前坐下,望向此时已退到窗边的宋春晖,反问:“我才来一周就升职当经理,不好吧?”   能好就怪了,畜生不如的玩意儿就该进去踩缝纫机。   宋春晖腰酸腿软累得慌,可沙发和床他哪个都不敢坐,只能加快语速匆匆往下说:“王主任那个大单算你头上,我尽快签下来,你家里不是有关系吗?再花点钱。”   “不行。”李桓摇头。   “……”宋春晖火气直蹿,辞职对他来说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下一份工作没有着落,大几千的房贷要从老婆本里扣,最重要的是江城户口得重新找地方挂靠。   已经退到这一步了,还想他怎么样?   “刘总要的是业绩,我会帮你多说好话,升职不是问题。”宋春晖说着,手不自觉往后腰探去,指腹缓缓按压酸痛的部位。   见状,李桓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宋春晖:“过来坐,站那儿不累吗?”   听到“啪啪”两声响,宋春晖跟触电似的立马缩回手,挺起腰杆站得笔直,结果导致后门一紧,忍不住呵出气。   他下颌紧绷,咬着牙逞强:“你别管我站哪儿,快把视频删了,单子签下来我就辞职,提成全归你。”   “不行。”李桓还是摇头。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快一轮的后辈拿捏,宋春晖再也吞不下这口窝囊气,当场爆发:“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畜生不如的东西,以为我不敢跟你打官司是不是?!”   “又发这么大脾气,我还没说完。”李桓靠向沙发,故作委屈地补上一句,“丁雷会欺负我的。”   “……”宋春晖脑仁一阵一阵发疼,看李桓那装货的做派就恨,一恨他就陷入痛苦中,持续爆发。   “你还怕人欺负?接着去绑丁雷啊,去折腾他啊,再拍个视频问问他,还敢不敢欺负你。谁有你变态啊?有能耐你去把刘总也绑了一块儿折腾,整个公司都是你的!”   李桓扑哧一笑,很想告诉宋春晖,别说分公司了,只要他想,整个诺霖集团都是他的,犯得着去操俩歪瓜裂枣么?   “你还有脸笑?!”宋春晖暴跳如雷。   “不好意思,没忍住。”李桓止住笑,很认真地解释起来,“丁雷太丑,刘总太老,他俩都不是我的菜。”   “……”有没有谁能管管这个死同性恋?宋春晖气得心口也发疼,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只感到疲惫。   李桓眉眼带笑,看着宋春晖说:“宋哥,我就看你顺眼。”   “滚你大爷!”宋春晖警惕后退,撞上窗玻璃了才察觉到自己紧张的心跳,他是真怕肚子再被杵出鼓包。   “我大爷好可怜啊。”李桓叹气,“一把年纪了又被你骂又被你日,有气冲我撒,别欺负老人。”   “……”同为男人,宋春晖很清楚李桓的龌龊心思,抢走他的经理位置不够,还想白嫖他的后门。   他又一次想,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能把脸彻底丢下就好了。   敲门声突兀响起,打破房内僵持的气氛。   等服务生布好餐食退下后,李桓冲仍躲在窗边的宋春晖招手:“宋哥,过来吃点粥吧。大巴三点出发。”   宋春晖确实饿了,也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只是对着变态难以下咽。   于是他命令李桓后退至门口,等李桓过去了才敢靠近茶几,把自己那份营养粥端到电视旁的小吧台上,打算等填饱肚子再谈。   李桓两手插兜,整个人斜斜倚着门背,目光落向缩在吧台前的宋春晖身上。   宋春晖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粥,看样子是饿坏了,再饿也不忘时不时瞪他两眼,那眼神凶巴巴,防他防得真紧。   五星级酒店哪儿都不错,就是量不大。宋春晖一碗粥下肚,没吃饱,正咂摸着滋味,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宋哥,甜品和水果也是给你点的。”   宋春晖吓一惊,迅速躲开并警告李桓:“离我远点,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再靠近半步我真跟你打官司!”   “我是吃人的怪物吗?”李桓将甜品和果盘放到吧台上,然后退到安全距离外,“等你吃饱了再谈。”   反正都要辞职了,宋春晖索性放开了吃,最后再占一回公司的便宜。是诺霖对不起他,活该损失他这么勤奋的老员工,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水果香甜,宋春晖平时根本舍不得买,边吃边用余光注意李桓,等拿起刚才捡的手机打开微信,才看见数条未读消息。   孟思君:【人呢?】   孟思君:【我刚才那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听说做业务的都很辛苦,早出晚归,应酬也多,觉得你不容易(哭)】   孟思君:【你不想理我了】   孟思君:【晚上见(可爱)】   让姑娘久等实在不应该,宋春晖忙解释自己在参加公司的团建活动,没能及时看消息,连发几个俏皮表情过去。   孟思君:【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委屈)】   已经入冬,北城的气温比安城还低一些。   宋春晖却莫名嗅到春天的气息,心底涌起强烈直觉,自己将要迎来人生中的第二春,或许会是一辈子。   他刚要回复。   “孟思君是谁?”   宋春晖被这一声吓得惊慌失措,手机没拿稳摔吧台上不说,还被嚼一半的葡萄给呛着了,顿时满脸通红,连连咳嗽。   听着又急又猛的咳嗽声,李桓紧忙帮宋春晖拍背,边拍边笑:“我又不跟你抢,吃这么急干嘛。”   宋春晖缓过来些,用力推开李桓,扶稳眼镜后死死瞪着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死死瞪着,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   看宋春晖咳到眼眶发红,一双深邃的眼睛被黑框眼镜遮住了英气,李桓脑子里想的是昨晚没戴眼镜的那个男人,满脸春色,眼波迷离,双唇红润,没有闭合过,一直在叫给他听,喘了一夜哼了一夜,直到快天亮还黏着他,大概是想要他抱抱,抱一下就会很乖顺。   还是李桓先开口了,说:“被你知道我图什么,那我直说,视频我不会删除。”   “……”宋春晖脸色大变,哑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经理位置还不够你坐是不是?我警告你,我跟你商量不是怕你,是看在你年纪轻不懂事儿,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   “宋哥,我怎么知道你开的是不是空头支票呢?”李桓笑得纯良无害,“现在删了,你反悔辞退我怎么办?”   “我不像你,”宋春晖冷言嘲讽,“满嘴胡话,真不知道你妈怎么教的。我能对天发誓,做不到就天打雷劈下地狱,永世不轮回,你有这觉悟吗?”   李桓:“那倒没有,我不迷信。”   宋春晖:“我去你大爷!”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李桓转头去收拾自己的背包,想起什么又看向宋春晖,“哦,对了,视频我拍了不止一个,加起来有三小时?还有很多照片,包括你周五晚上在包间厕所里的照片。”   宋春晖:“……”   李桓:“可能四小时,毕竟做了一整晚。”   宋春晖:“……”   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找到泄火工具不容易,李桓哪舍得放人走。宋春晖给他的体验独特,他食髓知味没尝够,刚才光是看视频,浑身血液就直沸腾,又痒又燥。   见宋春晖面部僵硬,沉默不语,李桓笑着提醒他:“想让我立刻删除也不是不行,还有另一个方案,对我负责。”   宋春晖想杀人。   原本只是装病,现在没病也被变态折腾出病来了。被刘文进关心时,宋春晖苦不堪言,马屁都没心情拍,又撞见总部的人,不少是他熟悉的老面孔。   要在昨天,宋春晖高低得去打两声招呼,好歹自己是个经理,输人不输阵。   然而决定辞职的那一刻,这些人都与他无关了,他不会有重回诺霖的机会,他自以为光辉的履历,是个笑话。   等别扭走上大巴时,宋春晖愣是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车上没有欢迎他的人,也是一群看他笑话的。   *   李桓临时被韩秘书拖住,对方递给他一个信封,摸着似乎是钱,但厚度一般,撑死两三千。   他意外道:“现在给我算什么意思?”   韩秘书:“这是李董对你比赛发挥不错的奖励,希望你继续努力。”   李桓爽快收下钱,去往大巴途中收到兰女士微信,才知道这笔钱是他妈替他求的,用来买洗衣机。   都有四眼儿了,还要什么洗衣机?   想到被宋春晖拿走的八百元奖金,李桓步伐加快,上车后径直往宋春晖边上的空位一坐,悄悄将信封硬塞到他手里。   躲不开只能忍,宋春晖闭眼假装睡觉,没一会儿,胳膊被碰了下,他睁开眼,入眼是李桓的手机,屏幕里有两行小字。 第16章 一张一合的唇   【这是攀岩第一名的个人奖金,三千都上交给宝宝^^】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只是黑心变态的钱有些烫手,宋春晖收下后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管收不收,逼崽子都已经缠上他了,所以收。何况他遭受到的身心伤害与损失,远不是几千块钱就能抚平的。   大巴一到分公司,宋春晖马不停蹄地开车跑了,暂时落个清静。   回去途中,他纠结要不要找医院检查下,可安城内大到三甲医院,小至基层诊所,基本都是公司的目标客户,他丢不起这个脸。   各行各业的圈子其实并不大,是个紧密的小世界,一旦入圈,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八卦会在不经意间相互交织。   在这样的行业环境里,宋春晖深知自己的处境,还没挣出创业资金,他目标不变,打算换家医药公司接着干。   回到住处,宋春晖上网仔细研究关于艾滋病的阻断药,不免想到早上经历的折磨和视频里不堪入目的惊悚画面,万幸没被捅出血,身体应该安全。   可他转而一想,死变态没做措施,不还属于高危行为吗?多危险啊,精里没准全是具有传染性的病毒。   畜生不如的东西!   宋春晖不放心,决定网购,结果发现一个疗程的阻断药将近三千,还有更贵的,最便宜的也在大几百。   给他气得头又开始疼了,想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遭不完的罪。   他只能用“破财消灾”来安慰自己,试图让心里舒坦些,等这个灾过了,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微信响起。   见是相亲对象,宋春晖脸色总算缓和,认真回复:【到家了,谢谢关心(可爱)你吃晚饭了吗?】   孟思君:【吃啦,你呢?】   冰箱里有剩的挂面,但宋春晖太累,在客厅里的小破沙发上懒懒窝着,不想动弹,便谎称吃过了,将话题往对方身上和情感方面引,谁知喜从天降。   孟思君:【我没有谈过恋爱,以前忙学习现在忙工作,不知不觉就被剩下了,好怕自己没人要(委屈)】   没谈过不就意味着……   宋春晖真的惊喜,本来还没多大感觉,这一下子像被月老绑了红线,立马情根深种,结婚狂似的迫不及待想脱单,想抱住柔软的身体一块儿睡觉,女人躺过的被窝闻着可香了,他晚上也不用再依赖小夜灯。   然后,屏幕里弹出一条短信消息,宋春晖嘴边的笑容蓦地凝固。   【宝宝,忘了和你说,我身体很健康,没戴套是因为酒店提供的尺寸不合适,也想和你亲密无间】   “……”死同性恋都该枪毙!   宋春晖被恶心出鸡皮疙瘩来,恨不得连夜搬家,离开安城前先报警把李桓送进去。   问题又回到了根本,他丢不起这个脸,承受不住外界的指指点点,不想再活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我只给你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再恶心人我报警了,让你妈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丢脸的是你,好自为之!】   收到回信时,李桓正悠哉躺着,欣赏私密相册里的照片。   男人英气的脸蛋潮红一片,双唇微张,舌尖浅浅滑出嘴角,身体完全为他打开,从上到下哪儿都粉粉的,嫩得似乎能掐出春水来,和白天那副老气横秋的德行真是天壤之别。   同样老气横秋的短信,直接浇灭李桓心里那团才萌芽的小火苗,作祟的痒劲儿又上来了,顺着皮肤往下窜。   他盯着破败的天花板想,是时候给自己换个新环境了,住哪里不重要,主要天越来越冷,得给老二找个温暖的家。   同一时间,宋春晖激动地、大胆地回复相亲对象:【没人要我要(捂脸)】   怕吓着人,他赶紧用活泼的语气找补:【嘿嘿开个玩笑,其实我也没人要,你说巧不巧?太有缘分了(可怜)】   许久,对面没回新消息。   经夏薇提醒,宋春晖现在不敢乱开玩笑,生怕说错话了讨姑娘嫌,以为玩笑开过头,却不知江城那边的小学弟,此刻正抱着手机在疯狂犯花痴。   学长好可爱!   好想亲死学长!   孟春寻始终对大一开学的那年记忆犹新,他遇到了热情似火的学长。   是宋春晖一把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行李,陪他穿梭在校园里,一路上对他嘘寒问暖,关心他坐火车累不累,想不想家,为他跑前跑后买各种生活用品、电话卡,还细心帮他铺床,给了他家的温暖。   他不忍伤害宋春晖,然而深埋的情意如洪水决堤。   孟思君:【那我们凑一对好不好?】   这就凑上对了?   宋春晖震惊,幸福来得像道闪电,瞬间让他感到一丝惶恐。   实在是这两天他的人生经历了大起大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怀疑老天又想耍他,不可能让他美梦成真。   他赶紧给学弟发去消息,打听相亲对象的长相和性格,都27了还没谈过恋爱,不会真属于没人要的那一挂吧?   春寻:【长得还行,人也还行,就是可能有点害羞吧,你就先处着呗,不合适再分,别想太多】   有学弟这话,宋春晖安心了,就这样稀里糊涂交了个网恋女友,改口称对方为“君君”,陪着谈天说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快十点才结束。   他春心荡漾,憧憬起未来,第一次在死寂沉沉的出租屋里找到一点家的影子,心里不再空落落的了。   如果手机没弹出骚扰短信的话,宋春晖今晚会做个好梦,可惜有变态成心不让他好过,专挑他心情好的时候给他添堵。   【宝宝,我睡不着】   视频没有被删除,拉黑也不管用,宋春晖盯着屏幕,眉头拧成死结,想痛骂几句又怕李桓跟他臭来劲儿。   他无奈把短信删掉,嘴里低骂着:“睡不着赶紧死,遭雷劈的玩意儿。”   “叮咚——”又进来一条短信。   【你不理我,我会伤心的】   亏了没骂回去,宋春晖选择无视,给手机充上电,去卫生间洗漱时,看到盆里还没洗的脏西服和西裤。   他平时上班穿的西服套装,都是网上淘的杂牌便宜货,脏了全靠手洗,自然晾干后再拿熨斗烫平。   前两天安城降温,冬款西服不容易晾干,不能拖。   宋春晖蹲着难受,坐着也难受,站着勉强好受些,硬是把西服和西裤手洗干净,拿去阳台晾好。   屋里依旧凉飕飕的,他忽然觉得很冷,又硬拖着身体坚持冲了热水澡,想洗去疲惫,好好睡一觉,王主任没回他昨天的邀请,明天要再联络下。   结果这一折腾一操心,宋春晖累倒了。   *   进入实习的第二周,李桓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七点五十便到达业务部。   他第一时间去经理办公室,翻出抽屉里的茶包,拿走办公桌上的黑色保温杯,去隔壁茶水间帮宋春晖把茶泡好。   等到八点整,宋春晖没出现。   爱岗敬业的四眼儿居然会迟到?李桓觉得稀奇,没宋春晖在他耳边逼逼叨叨,倒有点过于清静了。   他坐到自己工位上,怀疑宋春晖也拉黑了他的手机号,干脆一通电话打过去,是通的,但没人接。   电话快自动断开前,听筒里才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李桓听出不对,当即问:“宋哥,你生病了吗?”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居然是逼崽子打来的,宋春晖烧糊涂了没注意看来电显示,想起还没请假,他紧忙拨通刘总电话。   顺利请到一天假,宋春晖拿不出精力去讨好王主任了,裹紧被子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直到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   “宋哥,你开下门!”   “宋哥!”   清楚听见了李桓的声音,宋春晖后悔应酬那晚给出住址,自己这么大个人,被一刚出校园的小.逼崽子强.奸,当猴儿耍。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门外,知道宋春晖不可能开门的李桓,将装着药的塑料袋系在门把手上后,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等宋春晖出了一身虚汗再醒来时,窗外日头正盛。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下午两点,屏幕里有微信消息,有短信消息,还有两通李桓的电话。   畜生不如,还有脸给他发短信、打电话。   当看清短信内容后,宋春晖气炸了。   【宋哥,我把药挂你家门上了,不知道你什么症状,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还有一支药膏是擦后面用的。都怪我昨天早上弄进去太深,没及时帮你清理干净,我想帮你洗洗的,你不给我开门,快点好起来吧,不然我会内疚的ToT】   突如其来的发烧,折磨了宋春晖两天,周三才恢复精力。   那支药膏,他到底还是用了,边涂边臭骂李桓。唯一值得高兴的是,网恋女友“君君”得知他发烧生病后,心疼坏了,竟主动对他说甜言蜜语。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上班前收到对象发来的亲亲表情包,宋春晖满血复活,专程去了趟社区医院拜访王主任,使出软磨硬泡的功夫,成功相约“红浪漫”洗浴会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宋春晖挺高兴,开着车哼着曲儿,结果中午回公司,保安师傅给他开道闸时,乐呵跟他打招呼。   “哟,宋经理!你痔疮瞧好了啊?”   “……”宋春晖险些撞车。   保安师傅:“我痔疮这两天也犯了,一直没敢去医院瞧,你那情况咋样啊,严重不?做手术没?”   宋春晖体面的形象不允许自己说出“犯了痔疮”这种有损颜面的借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编排他,业务部那几个欠收拾的鸡粪狗屎,敢整到他头上。   罢了,都留给逼崽子,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业务部空空荡荡,宋春晖莫名松口气,刚坐下来没多久,椅子还没捂热,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又被关严实。   “好久不见啊,经理。”   “……”看李桓那人高马大的唬人劲儿,宋春晖心里一紧。   料想这变态在公司里也不敢做什么,于是他起身一拍桌子,拿出气势严肃道:“谁让你进来了?出去!”   “为什么把我手机号拉黑了?”李桓扫过宋春晖油亮整齐的背头,真的好难看,好想帮他抓乱。   “叫你出去,耳朵聋了?”宋春晖想把门打开,可李桓整个人堵着门,不敢贸然上前,时刻保持安全距离。   李桓问:“我给你买的药,擦了吗?”   “……”宋春晖皱眉,硬的不管用,便尝试来软的,交代李桓,“我上午去找王主任了,接下来交给你负责,你去北大街的‘红浪漫’定个包间。”   看着宋春晖一张一合的唇,李桓什么也没听进去。   尽管不想看见李桓,但宋春晖不得不完成这个交接,准备简单讲讲“红浪漫”的情况,先劝李桓删掉一个视频。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李桓毫无征兆地往他跟前一冲,瞬间突破安全距离。   不好!   宋春晖心里咯噔一跳,如临大敌,本能想躲却为时已晚,李桓那带着压迫感的身躯紧紧贴了上来,他后背“咚”一下撞上墙,脸上的眼镜也瞬间被摘走,又听“哐当”一声,眼镜不知被扔哪儿了,恍惚之际,一双强有力的手捧住了他脑袋,随即一个湿软热乎的东西猛探进他嘴里。   “唔——” 第17章 老婆^^   李桓吻得又急又凶,野蛮粗暴,把这两天积压的火全释放了出来,只要宋春晖反抗一下,他就侵略得更深,单手掐紧宋春晖下颌,迫使他张大嘴巴,夺走他呼吸的同时,以膝顶住他挣扎的腿,连啃带咬,几乎是往死里亲。   这四眼儿真挺不识好歹的,他李桓什么时候伺候过男人?   在床上尽心尽力,哄着宠着,时时顾及宋春晖的感受。比赛奖金他自己也一分没留,又跑前跑后去买药,还他妈给送上门,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是宋春晖的冷脸和拉黑一条龙。   “唔唔——”   汹涌的吻里充斥着雄性动物的残暴,连气息都是滚烫的。   宋春晖完全招架不住李桓的这股猛劲儿,整个口腔被肆意搅弄,他“唔唔”奋力抗拒,反被李桓咬紧舌头,痛到无处可躲,濒临窒息的绝境很快让他失去自主权,出于求生本能而放弃了挣扎,靠在李桓的臂弯里被动承受着,已然被亲迷糊了。   “唔……”唇舌交融间,吻越发深。   想掌控一个人对李桓而言并不难。李桓现在足够了解自己玩过的这副身体以及弱点,知道怎么做能让宋春晖老实。   四眼儿就是个死鸭子嘴硬的急色鬼,稍一撩拨,不输他之前遇过的骚蹄子,嘴上说着没办法接受,真做起来连哼带喘比谁都浪,跟他装什么正经直男。   身体与身体摩擦,渐渐生热。   怎么没喝酒,脑袋还犯晕呢?察觉自己身体起变化时,宋春晖惊恐睁眼,直接撞上李桓那双睁着的眼睛,那目光黑亮,深沉如渊,距离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吸进去……   理智和意识迅速回笼,宋春晖没料到李桓真敢在公司里为非作歹,又“唔唔”抗拒起来,极力晃动脑袋想躲开,头皮却猛地一痛,小兄弟跟着一痛,差点要走他半条命,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折磨死的时候,让他窒息的吻终于结束了。   李桓没退开多少距离,仍利用高大的身形将宋春晖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哪里都别想跑,他不介意再用一次强。   刚好也用上了,今天就给四眼儿吃点教训长长记性。   “呃……”宋春晖吃痛发出一声闷哼,秋裤加西裤都没能防住变态的毒手。   他额冒冷汗,肩膀微微缩起,手臂下意识地环住腹部,以缓解疼痛。他想求饶,可清楚求饶不管用,只会换来李桓的变本加厉,然后丢尽脸面。   “宋哥,知道为什么痛吗?”   宋春晖蜷缩着上半身,下巴突地被掐住,脸被迫抬起。李桓眼神陡然亮了亮,四眼儿还是不戴眼镜顺眼,长得真好看,一脸欠.操的性感,成心勾引他。   “因为你伤到我了。”   见宋春晖未反抗,李桓低头贴近他,伸出舌尖舔掉他唇边残留的唾液,再亲了亲他的唇,忽然一笑:“你看,其实你不排斥我,和那天早上一样,反应很大嘛。”   宋春晖别开视线,好不容易忘干净的画面此刻又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他幻听到自己发出来的怪音,一声接一声,回想起既让他害怕也让他沉溺的怪异感觉。   恶心,真恶心,什么都他妈恶心。   比起恨李桓,宋春晖更恨恶心的自己和不争气的玩意儿。   太久没使,他还以为快报废了,这不挺精神的吗?当年该争气的时候不替他争气,害他痛失初恋,光棍多年。   “我想好好对你的,可你总伤我的心。”李桓脑袋一歪,对上宋春晖回避的视线,看着他的眼睛问,“要加我微信吗?”   “……”   注意到宋春晖额头上沁出的细汗,李桓将手上力道松开了些,放软语气,轻声哄他说:“宝宝,我在给你机会。”   办公室里过分安静,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每个角落,也让宋春晖无所遁形。   他的痛苦在日光里发酵,不断膨胀,终是开口讨饶:“别再这样了,我真没精力跟你耗,你自己也是男的你不清楚吗?”   跟枣儿似的,其实李桓没感觉出多少来,四眼儿的秋裤是不是太厚了?他全靠宋春晖的反应来判断,被他亲出感觉来了还不老实,死嘴真够硬的。   于是李桓笑笑,表示赞同:“嗯,只有男人才了解男人,我也比你了解你的身体,它很喜欢我。”   “放你大爷的屁,懂男人吗你?随便来个畜生给你咬两口你看你有没有反应。”宋春晖恼羞成怒,下一瞬又被控制把柄,他痛哼出声,靠着墙快站不稳了。   李桓单臂搂紧宋春晖,顺势拥着他利落转了个方向,随后稳稳坐在办公椅上,继续拿捏宋春晖的弱点,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腿上。   “啊,滚你妈的……”宋春晖不知道李桓什么时候把咸猪蹄伸他裤衩子里了,腰身被皮带勒得慌,而那让他害怕的怪异感觉也毫无预警地袭向他,顷刻笼罩他全身,他寒毛竖起,不敢再动弹一下,这会儿已经不是恶心了,是被磨得没了脾气,只想挖个地道溜走。   什么业务经理,什么王主任,什么狗屁医药公司,通通滚蛋吧,爱他妈谁谁,他这辈子都不伺候了!   “我对你多好,不可以再乱发脾气。”小小一只还挺好玩,好像在盘核桃,实际上李桓也真的在当成核桃盘,盘一下宋春晖瞪他一眼,却不敢跟他瞎嚷嚷。   “你给我等着的。”宋春晖死命掐着李桓胳膊,很小声地警告,哪里知道自己发狠的模样落在李桓眼里就是个纸老虎,没有一丝威慑力。   “这两天我一直在等你。嘶,好痛。”李桓也掐紧宋春晖的腰,双管齐下地教训回去,看宋春晖疼了才仰起脸极快地啄了下他的唇,算作安抚。   “滚。”宋春低骂一声,忙抬高胳膊用西服袖子疯狂擦嘴,没擦几下,他整个人便往李桓臂弯里一摔,眼里的天花板都变模糊了,嘴角溢出压抑的闷喘。   午后的办公室里静悄悄。   宋春晖听着自己略微粗重的呼吸,破罐子破摔地自我安慰起来。   也不是第一回交代在同性恋手里,那天早上在酒店里已经不止一回,兴许被拍下的视频里还有好几回。   自己是个大男人,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事已至此矫情什么,爽了就不算吃亏,就当嫖了,逼崽子还倒给他钱,挺好,上哪儿去找这么蠢的冤大头。   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全身而退。   四眼儿总算老实了些,李桓把手故意伸到宋春晖眼前晃晃,逗他:“个头不大,存货倒是挺多。”   “……”宋春晖气急败坏地躲开李桓,刚才那一番自我安慰全部白搭,还是觉得自己被糟蹋了,比黄花大闺女都要委屈。   他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摊上个死同性恋?业务部里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死逼崽子为什么非得折腾他?   “躲什么。”李桓若无其事地伸出手,亲昵地喊着宋春晖“宝宝”,一本正经说,“过来帮我擦干净,我要去工作了。”   眼里没活儿的人知道个屁的工作。   宋春晖想丢下工作,不顾一切走人,可那些视频若放任不管,李桓指不定哪天给他传到网上去。   这种事儿他见怪不怪了,黄网里就有不少情侣自拍。如今网络发达,毁掉一个人很容易,轻则身心受创,重则家破人亡,他现在想想那些姑娘真可怜,遇人不淑。   发誓以后再也不看国产自拍的宋春晖,在极短的时间内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小不忍见大祸害,不逞一时意气。   他徒手捋了几下乱糟糟的发型,又整理了下皱巴的西服,刚准备和李桓谈判。   “擦干净,删掉一张照片。”李桓开口。   “……”宋春晖贴着办公室的门,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问李桓,“一共多少张照片,说清楚。”   “没数过,可能十几张?”李桓起身,用左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随机点开一张,转过去给宋春晖瞧了一眼后匆匆收回。   宋春晖脸色登时剧变,照片中的男人狼狈躺在马桶旁,西服皱皱巴巴,西裤褪到膝盖处,屁股蛋子和那什么全光溜溜地暴露在空气里,丑态百出。   “幸好王主任没进去。”李桓说,“你发酒疯了知道吗?”   “……”宋春晖不信。   “我可没那么无聊搞这种恶作剧。”李桓回忆着那晚的细节,越说越乐,“你自己脱的,是我帮你穿的,穿的时候你一直在闹,老偷袭摸我胸,还想咬,口水沾我衣服上,真色。”   “……”   宋春晖原本怀疑是李桓恶意搞鬼,这下有点不确定了。和初恋同居的日子里,他每晚都要摸着睡,睡前喜欢嗦一会儿,瘾特别大。   他承认自己好色,男人哪有不色的?他就喜欢又大又软还香喷喷的奶,奶是宝,是良药,日子再苦再累,只要有奶就能治愈,男人这一生图的不就是个温柔乡么!   “我给你擦,你先当我面删了。”宋春晖暂时妥协道。   李桓发现,四眼儿很好忽悠,看似精明其实有点傻。   他当着宋春晖面,爽快把那张照片删了,反正都有备份。   丑态百出的照片不止一张,宋春晖拿起桌上的纸巾连抽数张,憋着火,别扭地帮李桓把手擦干净。   擦的时候他闻到属于自己的气味,心里又臊又膈应,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宝宝真乖。”李桓满意地夸奖,顺便捉弄下宋春晖。   宋春晖皱着眉,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怪称呼,比非主流还脑残,难听死了。   他第一次纠正李桓:“别乱叫,我没辞职前还是你经理,注意上下级关系,‘宋哥’也不是你该叫的。”   “负心汉,”李桓低声控诉,“一爽完就抛弃我。”   宋春晖:“……”   李桓:“‘宋哥’都不让叫,那我叫你‘老婆’好了。”   “……滚出去。”宋春晖忍不了,心中默念好汉不吃眼前亏,又见李桓指着自己那儿对他说难受。   “我怎么出去?”李桓委屈,“你又不帮我弄,只顾自己爽。”   “……”怕长针眼,宋春晖立即打开办公室的门,轰李桓出去,接着去打开窗户通风。   他望向窗外那片荒地,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能全身而退,只是这个办法很可能会让他再遭一次罪。   不过想到刚处上的网恋对象,万一真有缘分走进婚姻,将来被媳妇儿看见他那种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宋春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李桓要求加微信时,他忍辱负重地接受了申请,把李桓的手机号也解除了黑名单,很快收到一条短信。   【老婆^^】   宋春晖火速删掉短信,抬眼瞪向李桓,下逐客令:“赶紧去北大街的‘红浪漫’定包间,要最贵的,别出岔子,王主任明晚十点会到。”   “不能打电话预定吗?”李桓问。   “你懂个屁,我不知道打电话预定?”宋春晖甩李桓一个冷眼,“为什么约的十点,自己动脑子好好想想,事儿要没办妥就是你的问题,单子签不下来,你这业务经理当不上别赖我,丁雷好歹有点能力。”   李桓非常确定以及肯定,四眼儿真的傻,确切来说是迟钝,那脑子怎么不开窍呢,都泄他手里了还看不出他的意图,之前不是挺会自作多情么?   一个破经理谁爱当谁当,李桓只知道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老二还没回家,兜里钱也快花光了。   等小助理一走,宋春晖紧绷的状态才敢松懈下来,裤衩子里黏糊糊的怪难受,发型乱糟糟的理不好。   他一声长叹,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手机不合时宜地突然响起,来自“讨债鬼”,他的养父罗大贵。   宋春晖不想接,但该来的躲不掉。   “春晖,我和你婶上午看房子去了,这两天就定了。你婶心疼你,我也晓得你难,在大城市闯出名堂不容易,车就不用你买了,让小虎自己挣去。”   什么心疼……宋春晖听了想笑,自己多吃两口饭都会挨打,带不好弟弟就被关柴房,那女人怎么可能会心疼他。   他也不相信罗大贵会体谅他的难处,果不其然,连房子带装修要他尽快打六十万过去,他银行账户里的全部存款刚好六十万出头,罗大贵一家子这是要他死。   “叔,对不住啊。”宋春晖一口回绝,“我没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这些年我陆陆续续给你们打了三十多万,这笔钱你们知道挣得多不容易吗?”   电话那头笑呵呵的罗大贵,秒变语气,冲宋春晖嚷嚷起来:“瞎糊弄谁啊,你要一次性算清楚就打六十万过来,小虎他对象有了,娃儿不能等,没个婚房结婚那像话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别丧良心!”   “……”   恨是一种痛苦而折磨人的情绪,宋春晖不喜欢活在恨里,总习惯把人往好的方面去想,以此来减轻自己所承受的痛苦,这样日子就会变得积极阳光,有奔头。   他会告诉自己,他的亲妈是爱他的,不然不会把他生下来,他的亲爹心里也是有他的,不然会直接把他打死。   至于养父养母,别管是馊饭剩饭,至少给他一口吃的,把他养大了,在他苦苦哀求下给他学上了。   所以被李桓折腾时,宋春晖也尝试往好的方面去想了,至少李桓没嘲笑他,还给他钱,知道他病了还给他买药。   没有黑心得那么彻底。   宋春晖看向空荡的业务部,靠着门框支撑自己,说出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事实。   “叔,我真拿不出这么多钱,只有五万。小虎不懂车,我那奔驰是二手的,09年的老款,几万块钱,他要是不嫌弃,我过户给他。”   罗大贵:“车哪有房子要紧啊?我都交了两万块钱定金,不买不给退,那你打个五十万,装修钱回头再说。”   “我说了只有五万,爱要不要吧。”宋春晖不欲多说,一把掐断电话。   他想了想,又打开微信,找到许久没联系的弟弟罗虎,编辑了很长一段文字发过去,中心意思是希望弟弟能体谅他的难处,他现在也自身难保。   没等太久,对面回了消息。   小虎:【哥,我女朋友怀孕了,我现在着急结婚,你借我二十万行不?我写借条,明年肯定还你,最近和我朋友做点小生意,前景不错】   宋春晖心情复杂,看着二十万的数额,陷入沉思。   他对罗虎这个弟弟是有点感情的,毕竟是他一手带大,奶娃娃小时候特别依赖他,看见他偷偷抹眼泪会安慰他,奶声奶气地问他一句“哥哥你怎么了”。   孩子是无辜的,宋春晖以前时常这样想,至少在他最痛苦的那段记忆里,除了替他出过头的村长,只有弟弟关心过他,心里有他,偷偷往他饭里塞过肉。   可惜后来罗虎不学好,叛逆期还顶撞过宋春晖,宋春晖教训过几次也懒得管了,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他渐渐瞧不上这个弟弟。   二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春晖坐回办公桌前,拿笔和纸仔细算了笔账,存款目前62万,欠银行房贷110万,每月房贷去掉公积金后要还五千多。   他现在工资降了,才来的这个月只发了六千多,伙食费他基本控制在600一个月,一天20块钱,省吃俭用每天能剩个几块钱下来,伙食补贴的800元里能省出200来,生活用品他自己一人花不了多少,房租刚好和住房补贴对等,不用操心,油钱暂时也不用操心。   62万,宋春晖原计划拿出30万装修房子,包括家电,剩下15万算彩礼钱,给未来媳妇儿的三金要额外买,其余剩下的钱要办酒席,虽然他这头没人了,但女方那边不能受委屈,怎么说也得办个十桌八桌的。   抠出20万的话,宋春晖娶不起媳妇儿了,而弟弟的媳妇儿都要生孩子了,他一阵惆怅,习惯性自我安慰,原计划也是用20万断绝与罗大贵一家的关系,如果能买个清静,那就花了吧。   最终,宋春晖答应给罗虎转二十万。   他没明确说是给,明年罗虎要是有能力还回来,他打算收下,那时候没准能娶上媳妇儿了。   一下子损失二十万,宋春晖心如刀割,心里特别难受,迫切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还好现在有个关心他的网恋对象。   【君君,你在忙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你要忙别回了,我也在工作】   【晚上聊啊(可爱)】   大概在忙吧……宋春晖放下手机,想喝口茶润润嗓子,起身拿保温杯准备去泡茶时,发现杯里是满的,他拧开盖子后还冒着热气,有茶香飘出来,喝了一口,刚好不烫嘴。   算逼崽子有良心,知道给他泡茶。   “滴滴,滴滴。”   微信接连响起来,宋春晖又坐下,以为是网恋对象来的消息,结果点开一看,来自他的小助理。   小李:【老婆^^】   小李:【我到红浪漫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单子签下来提成给你,我挣钱就是给老婆花的(亲亲)】   “……”宋春晖不是没说过甜言蜜语,他搞对象的时候,李桓只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却被对方这一番话整肉麻了,恶心得不行,全是鸡皮疙瘩。   他一时看不明白,李桓这死逼崽子到底几个意思?别不是真看上他了吧?   不可能,搅屎棍都喜欢乱搞,真看上他就不会使下作的手段,还是想白嫖他后门,黑心玩意儿。   宋春晖忍不住想骂两句,消息发出去前,他临时改变主意,删掉重新打了一句新的,点击发送。   宝宝:【你要真有这份心,就把照片和视频删了】   收到消息的李桓,唇角一扬,四眼儿那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想得倒挺美,他还没欣赏够呢。   小李:【晚上和我做.爱,手机给你随便删】   “……”宋春晖一口茶差点喷手机屏幕上。   小李:【做吗,老婆^^】 第18章 活儿不错   等李桓一回公司,宋春晖屁股后面就多了个跟屁虫,甩不掉,还没办法治,愁得他想杀人灭口。   “经理,明晚的应酬你去吗?”   “……”宋春晖快烦死李桓了。   从李桓三点回来到现在快六点,近三个小时内喊了他快八百回“经理”,他要不搭理,李桓就欠嗖嗖地喊他“老婆”,那嘴是真贱,估计屎吃多了。   “叩叩。”李桓倚着门框,轻敲两下门,小声喊宋春晖,“老婆你为什么不理我,又跟我赌气呢?”   宋春晖抬眼一瞪,之前没仔细注意过,发现李桓那黑发几乎擦上门框头。老办公楼的门普遍偏矮,将李桓高大健硕的身材衬得极为醒目,看着就让人生气。   表面人模人样,裤子一脱死变态。   气归气,宋春晖现在没那么作呕了,强行给自己洗过脑后,李桓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只上赶着倒贴他的“鸡”。   虽然块头有点过分大吧,性别也不对,但发挥出来的作用和小姐没什么区别,活儿不错,值得认可。   经过不久前的遭遇,他痛定思痛,逼崽子既然想白嫖他后门,眼下肯定很谨慎,不会轻易交出手机,自己想偷走势必得做出点牺牲。   “我会去的,免得你搞砸了。”宋春晖脸上挂着工作时的严肃,“出去,门带上。”   就猜到四眼儿舍不得提成,稍微一哄,直接往钱眼子里钻。   李桓可惜自己兜里没钱,要换以前他能用钱砸死宋春晖,老二何至于受委屈,早晚让宋春晖跪下来用嘴补偿他。   “杵着干什么?出去,别影响我工作。”   一看宋春晖严肃巴巴的冷脸,李桓就惦记床上那个对他哼哼唧唧的男人,小火苗在他胸腔里灼烧着。   带上门前,他试探着逗宋春晖:“经理,抱一下换一张照片。”   “……”宋春晖刚抬头,见李桓冲他眨眼一笑,小声问他“要不要抱抱”,死皮不要脸,净整些膈应人的事儿。   他摆出经理身份,训斥道:“这工作你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给我卷铺盖走人!”   四眼儿真凶啊。   李桓关上门,转身便撞见回到业务部的张聪和钱新,接着进来的是丁雷和另外俩业务员,在外面租房的吴宇亮没出现。   一共六个业务员,一下子来五个,还挺大阵仗。   张聪耳朵尖,恰好听见宋春晖训李桓的大嗓门,一旁的钱新也听了个正着,看向李桓的眼神幸灾乐祸。   “啧啧啧,录数据录数据!”钱新碰了碰张聪,“哎,钱难挣屎难吃,咱们辛辛苦苦跑一天累成狗,还是小李爽啊,不用风吹日晒。”   张聪没有配合,主要他这两天暗中观察过李桓,前天晚上无意间听到李桓打电话,全程一口流利的英文,压根听不出是中国人在讲话,有这技能来“金辉”多屈才。   他越发觉得这个实习生不简单,况且敢拍事儿逼的马屁,那能是一般人吗?没准家里的关系比丁雷的还硬。   李桓只当没听见,坐回自己工位,心里算着账。   套子需要网购比较麻烦,等搬家了再买,油的话明天正好要去城乡购物中心取西服,能立马买到,几十块钱应该够了。   李桓现在全部家当只剩三百块钱,中旬发工资与他无缘,下月中旬才有他的份。   他打开微信找到发小程尧,很快又打消借钱的念头,还是那个想法,都有四眼儿了,借什么钱?   说白了,李桓就是不乐意吃苦,玩心还特别重。   在网上接翻译工作只会让他觉得委屈,给多少钱都不干,但换作在床上讨好宋春晖,不给钱他都干。   这男人的滋味真带劲儿,越不听话,他越要征服。   办公室里,宋春晖听着门外几个业务员的动静,实在是难得,忍不住想出去开会,先把这群不听话的“鸡粪狗屎”挨个训一遍。   不过仅是想想罢了。   顺利的话,明晚一切都会结束。   “滴滴。”   君君:【下午真的好忙,才看手机,现在不忙了,可以陪你(亲亲)】   君君:【是不是工作遇到烦心事了?】   负面情绪已经调整好,宋春晖不好意思提养父一家子的德行,在学弟孟春寻面前他也从来没提过。   而且聊工作多没意思啊。   宋春晖忽然间想听听对象的声音,当然更想打视频电话。   对方发来的“亲亲”表情给了他勇气,他没太犹豫,直接问:【君君,我晚上想给你打视频电话,可以不?】   江城这边,坚持在工位上加班的孟春寻傻了眼,完全始料未及,他的学长这一次怎么会如此猴急,才谈两天就要结束吗?   不能结束,他还没有听学长叫他一声“媳妇儿”,哪怕是假的也好。为什么学长眼里只看得见女人,就算他穿上女装,学长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吧……因为他没有大.奶。   君君:【下次好不好?我最近剪头发了,不好看,等再长出来一点,我想让你看漂漂亮亮的我(可爱)】   漂漂亮亮的……   随即,宋春晖脑中勾勒出一位长发飘飘、身材丰满的女人,奶沟很深,富有弹性,笑起来非常甜美,小嘴软软的,亲起来……   结果那笑容转瞬一变,变成某黑心玩意儿的贱嘴,他一阵膈应,被扫了兴致,什么心思都没了,也看不见摸不着的,还是等视频吧。   宋春晖打算聊点别的,只听门外“哐当”一声重响,有什么东西摔了,紧接着听到钱新的叫嚷,在冲谁吼。   他立刻起身,一打开办公室门,见李桓揪着钱新的衣领,竟硬生生将人提得脱离了地面,多吓人的手劲儿啊,钱新个头不高那也超过了一米七。   “别激动啊,钱新开玩笑的!”   张聪忙抱住脸色煞白、五官扭曲的钱新,劝李桓消气,一旁的丁雷也在提醒李桓别冲动,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小李!”宋春晖快步上前,出手抓住李桓胳膊时一惊,李桓衣服下那紧实的肌肉简直赛过铁棍,这谁能打得过啊?   他忙劝李桓:“赶紧撒手!冲动是魔鬼,真弄出点毛病你担得起责任吗?快点!”   李桓一把甩开钱新,转头看向宋春晖,不咸不淡地解释说:“我没冲动。”   “……”宋春晖去检查钱新的情况,钱新脖子一圈被衣领勒得通红,人倒没什么大碍,于是交代张聪带钱新回宿舍休息。   李桓拦住去路,扫了眼钱新那张不服气的臭脸,盯着宋春晖问:“经理,你不管事儿吗?”   自己都要辞职的人了,宋春晖才懒得管下属之间的破事儿,奈何李桓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黑亮有神,冷不丁叫他想起中午那个窒息的吻,舌头隐隐有点发麻。   “咳,”宋春晖清清嗓子,教训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都不想干了是不是!”   钱新没吭声,张聪刚准备说明情况。   “有你事儿吗?”宋春晖瞧着张聪,记起保安说他“犯了痔疮”,顺便把丁雷和边上俩业务员一起训了,“你们仨杵着看什么热闹?都给我散了!李桓和钱新两个留下。”   丁雷看了眼宋春晖,扭头离去。   等不相干的闲杂人都离开了,宋春晖也想下班了,心里嘀咕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乱七八糟,能不能让他清静会儿。   他先问钱新:“你跟李桓开什么玩笑了?”   作为丁雷的狗腿子,钱新其实是有些怕宋春晖的,现在又多一个李桓,他没放在眼里的实习生居然是个硬茬。   宋春晖:“说话!哑巴了?”   看到为自己出头的四眼儿,李桓心里那点不痛快烟消云散,开口说:“经理,是——”   “你插什么嘴?我问你了?”宋春晖斜眼瞥李桓,“没让你说话就把嘴闭上!”   “……”李桓服气,老实闭嘴,脑子里想着中午坐在他怀里的那个男人,低喘着交代在他手里,被他亲了只敢小声囔囔,哪像现在这个摆架子的大嗓门?   宋春晖:“说。”   “就,”钱新磕磕绊绊,“我就是和他开个玩笑,说他没跑业务,他那么激动,我给他道个歉呗。”   “是这么回事儿吗?”宋春晖又问李桓。   不知怎么的,李桓突然很想捉弄宋春晖,碍于钱新在场,他点头说是。   宋春晖心累,自己这业务经理怎么搞得像小学班主任,两个沉不住气的逼崽子,为了一小玩笑动起手来,真行。   最后,在宋春晖的见证下,钱新认真向李桓说了声“对不起”,李桓收下这声道歉,二人握手言和,小闹剧圆满收场。   宋春晖准备下班,刚进办公室,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身后一整个抱住,一条结实的胳膊横在他腰间,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来。   “你……”   李桓一脚踢上办公室的门,拦腰抱紧了宋春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低声说:“老婆,你刚才好凶。”   “……”宋春晖真要犯心脏病了,使劲儿去拽腰间的胳膊,也低声警告李桓,“松开,你抽什么疯。”   “钱新欺负我。”李桓撒着娇,把宋春晖抱得更紧,不允许他挣脱。   宋春晖被李桓厚如城墙的脸皮整无语了,也无奈了,刚才那情况到底谁在欺负谁?来个人把这变态收了吧。   拽不动他便改用掐,低骂道:“别在这儿犯病,玩笑都开不起趁早辞职,还想当经理,当得明白吗你。”   “他这几天一直针对我,我没搭理他。”手腕被掐出指甲印,李桓无动于衷,亲昵地蹭了蹭宋春晖,接着说,“是他刚才说我舔你,我才生气的。”   “……”宋春晖一顿,什么玩意儿?   李桓:“他说我天天舔你。”   宋春晖反应过来,钱新指的是李桓在拍他马屁,那确实欠揍。他在总部的时候,也被人说过天天舔马建国的屁股。   李桓:“问题是我还没舔到呢。”   宋春晖:“???”   李桓歪过脑袋,在宋春晖脸蛋上快速亲了一口,捉弄他:“老婆,让我舔吗?正好我还没有试过。”   “……”宋春晖顿时被吓得毛骨悚然,生理性作呕,这只“鸡”太可怕了,撇大条的地方多脏啊,那能瞎舔吗?难怪是个搅屎棍,原来有吃屎的癖好。   感受到宋春晖的僵硬,李桓笑着放开他,恢复正经:“逗你的,谁让你刚才当着钱新的面叫我闭嘴。”   宋春晖已经无法直视李桓,迅速拿走办公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见李桓没拦着,他打开门就溜。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李桓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上,等到楼下时,车库那边的银色奔驰亮起车灯。   他在渐暗的夜色里,冲那方向抬手挥了挥。   “小.逼崽子,明晚就解决你。”宋春晖在车里骂着,方向盘一打,驱车离开了公司。   *   回到职工宿舍后,李桓毫不意外地又被针对了,只有换班回来的保安师傅和仓管赵姐会和他打招呼。   不过钱新看到他就躲,还算识相。   开门进屋前,李桓伸手摸了摸晾衣绳上前天晒的衣服和牛仔裤,终于干了。再摸了摸早上晒的内裤,没干透,这让他有点烦躁。   他掏出裤兜里的钥匙,张聪刚好开门出来。   “小李,不要紧吧?”张聪关心道。   工作毕竟要干下去,李桓可以维持表面的平和,随口敷衍了两句,进屋关上门。面对逼仄压抑的空间,他一分一秒都住不下去了,衣服干不了,洗澡又麻烦。   最关键的是,四眼儿在慢慢适应他了。   到了住处,宋春晖还在担心李桓给他发骚扰信息,说些膈应又肉麻的骚话。年纪不大,流氓倒是耍得挺厉害。   开灯驱散黑暗,他拿出手机,没收到骚扰信息,松了口气。   晚饭依旧煮的挂面,倒点生抽提味,宋春晖三两下填饱肚子后,打开银行软件找到自己买的理财,都没到期,提前取出来就会按活期利息结算,太亏了,他得再仔细算算。   虽说答应借给罗虎二十万,但宋春晖等到这个点也没收到弟弟发过来的电子借条,心里已经有数。   肉包子打狗就打狗吧,也没指望还回来。   他微信找到罗虎,这回不啰嗦了,告诉对方二十万下周转过去,借条不用再写,自己只有一个条件,让罗大贵写个断绝关系的保证书,一式两份,必须签字按手印,然后快递寄给他。   必要的话,宋春晖打算抽空回去一趟,到当地民政部正式解除收养关系,至于保证书,不过是想看看罗大贵能不能拿出诚意。   直到洗完澡,宋春晖才收到罗虎的消息。   小虎:【哥,非要走到这步吗?我知道我爸妈过分,我也看不下去,经常说他们,他们心里是有你的,小时候不是家里穷吗,我妈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就靠我爸一个人挣钱,他养咱俩不容易啊,我妈晚上听说你要断绝关系,一直抹眼泪,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哥,一辈子都是,别断绝关系行吗】   又是感情牌,宋春晖吃不下这套了,沉默了很久才回复过去。   【小虎,你哥年纪大了,活得很累,其实没什么本事,说出来都怕你笑话。这样吧,我这辈子要是孤身一人,等我走了,我名下什么都留给你】   小虎:【哥,别说这些让人难过的话】   “大爷的……”宋春晖叹气,是他想说这些让人难过的话吗?他不难过吗?一个个都在把他往绝路上逼,这日子活得没意思。   他删除与罗虎的对话框,眼不见心不烦。   月中才开始集体供暖,宋春晖打开暖黄的小夜灯,躺进冰凉的被窝,周身寒意蔓延,他有种躺进棺材的错觉。   好冷啊。   人生还能有阳光吗?   给他个痛快吧。   如果没有,那他不活了。   ……   等宋春晖再睁开眼,正好早上六点。   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准时起床,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自己做的白馒头。他习惯一次性多做点,每天早上蒸两个,再煎一个鸡蛋夹中间,涂点老干妈辣酱,方便省事还管饱。   洗漱完毕,整好发型,填饱肚子,穿上体面的西服,宋春晖又满血复活了,哪怕真的死,也要死得体面,把该删的都删除干净。   结果出门前,收到了膈应的微信消息。   小李:【早安,老婆^^】   他无视,这小流氓也就今天还能占点口头上的便宜。   小李:【上午想请个假,求批准】   宋春晖不无视了,无情驳回:【我批准你辞职】   小李:【一大早就跟我赌气,是不是怪我昨晚没找你?】   “……”宋春晖忍住拉黑的冲动。   小李:【我买的两套西装做好了,想快点穿上给你看,晚上陪你应酬】   晚上不用那么正式,宋春晖考虑要不要给李桓批半天假,一想昨天那可怕的遭遇,还是赶紧批了吧。   小李:【你不想看你老公帅帅的样子嘛?】   “……”   宋春晖再次忍住拉黑的冲动,大方给李桓批了一天假,交代李桓晚上九点半准时在公司门口等他。   他退回列表,和网恋对象的消息还停留在昨天傍晚,对方说要加班就结束了,昨天晚上没有找他,早上依然没有找他。   宋春晖一时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这谈的什么恋爱,只知道对方的工作和年龄还有姓名,其他一概不知。   真的靠谱吗?   可又是学弟介绍的,不可能不靠谱。   算了,解决逼崽子要紧,恋爱明天再谈。   城乡购物中心。   李桓第一时间把油给买了,不出所料,没有合适他尺寸的套。买不到也没关系,因为他完全不介意,宋春晖和别人不一样,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雏儿,只跟过他,所以他很乐意喊宋春晖“老婆”。   取到西装后,李桓在店里直接换上了,五百块钱一套非常廉价,以为会翻车,穿上后效果意外地不错,老板娘在边上直夸他帅气。   他整理了下袖口,笑着问:“姐,真的很帅吗?”   “那可不,老帅了!”老板娘越看李桓越心动,热情打听起来,“孩子,你今年多大啊?谈朋友没?我给你介绍一个。”   “22,”李桓随口瞎扯,“我英年早婚,有老婆了。”   “哎哟,这么早就结婚了。”老板娘语气颇显惋惜。   等离开西装店,李桓觉得自己差台车,穿西装骑电摩算什么情况,有点像隔壁那家中介卖房的。   骑回公司,他没有回宿舍放东西,而是先去了办公楼,直奔二楼业务部。   刚到经理办公室门口,李桓便听见熟悉的大嗓门在里面嚷嚷着,四眼儿那语气挺着急,似乎遇上了什么情况。 第19章 晚上做吧   “我今天就是丧良心了!你去啊,我都辞职不干了,愿意怎么闹怎么闹,我话放这儿了,一分钱没有!   “举报去吧,正好我手里有资料,给你的那些钱就是我捞的,都一块儿进去!我烂命一条我怕什么?   “谁不让我好过,那就都别想好过!”   宋春晖气糊涂了,没控制住情绪,一口气嚷嚷完,抽疼发昏的大脑才慢慢清醒,万一被人听去做文章,他房子都得卖了,没准还得进去踩缝纫机。   都怪罗大贵这个丧良心的东西,逼他花六十万买保证书,否则不会断绝关系,甚至威胁他要去诺霖集团举报他贪污公款,以为能唬住他。   罗虎也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会依赖他、关心他的奶娃娃。   这一家子,没一个有良心的,没一个记着他的好,联合起来欺负他,在他好不容易安稳的人生里使劲搅和。   反被宋春晖唬住的罗大贵,一改态度:“行了行了,就你嗓门大瞎嚷嚷,下午我让小虎给我弄那啥保证书,你打二十万过来,以后我就当没你这儿子!”   前一刻,宋春晖才暗暗发誓,再给一分钱自己就属于犯贱,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活该打光棍的命。   但罗大贵退让了,只要二十万就能彻底摆脱这一家子,和他狼狈不堪的过去彻底分割开,往后都不用再面对。   真能彻底摆脱,彻底分割吗?   听着电话里催促的不耐烦的声音,宋春晖这么问自己。   当罗大贵故技重施,又一次以宋春晖亲爹亲妈的坟为由来数落养子没良心时,宋春晖终于幡然醒悟。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罗虎不是没去江城找过他,而罗大贵今天敢威胁人,明天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毒誓已发,宋春晖死都不打一辈子光棍,不然活着图什么?这些年拼命赚钱为了什么?他心里刚才骂的“狗”既是罗大贵一家子,也是他自己。   再给一分钱,他就是吃屎的狗!   “没我张罗后事,你爹妈能安生吗?村里有谁管过你啊?啊?我把你从六岁养这么大,我多不容易啊,你要上学给你上,近视了我带你去配眼镜,那眼镜多贵啊,你自己摸摸良心说话,我亏过你没?”   宋春晖连一声“叔”都喊不出口了,最后一番话不能在公司里乱说,业务员有时候中午会回来。   他举着手机没吭气,扭转门把准备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哪知道一打开就撞上另外个黑心玩意儿,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见宋春晖脸色一下子煞白,镜片后的双眼也睁得滚圆,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恐,李桓微露一笑,用口型喊宋春晖:“老婆。”   “……”宋春晖稳住心神,即刻找回从容之态,不顾电话里罗大贵的那些指责,迅速将电话掐了,调成静音。   看来四眼儿在总部里没少贪公款,这是让人揪住小辫子了。   李桓放下手中装着衣物的纸袋,模仿起宋春晖微信头像里的动作,双手交叉于胸前,摆出一副成功人士做派。   “老婆,我帅不帅?”   宋春晖脸上没什么表情,此刻的李桓在他眼里就是个幼稚的大男孩,第一次穿上西服有些新鲜,臭美地跟他显摆起来。   与他当年如出一辙,第一次穿上西服后觉得自己特别帅气,在初恋面前显摆个没完,想听两句夸奖。   但宋春晖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假象。   他不确定李桓听到了多少,便应付道:“不错,很成熟稳重,希望你做人也这样,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怎么一张嘴又开始说教了。   李桓不爱听,逮住机会趁虚而入,溜进办公室一把抱紧宋春晖,脚下快速一转,不由分说地将人稳稳摁在门后,低头直接吻上去,并借着吻劲儿把宋春晖整个往后一顶,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脑子里还想着没收拾完的烂摊子,宋春晖就被李桓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整懵了,堪比洪水猛兽的舌头瞬间冲进他嘴里,呼吸被夺,他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束缚,吻突然中断,他以为自己能喘口气了。   “乖一点,刚才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   李桓狩猎般的眼神紧盯着宋春晖,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反应,四眼儿果然怂了,不敢看他。   他贴近,亲了亲宋春晖湿润的唇,确实变乖了,于是低声命令宋春晖:“亲我一下。”   被同性的气息完全包围,宋春晖感受到的不再是恶心,而是绝望。   一种深深的,让他感到浑身无力的绝望。   他反抗不动了,渺小如蝼蚁的人怎么能斗得过天?老天要他三更死,他就活不到五更。现在之所以让他活着,或许是他还没闹够笑话吧,等经历完九九八十一个笑话,下辈子能让他投个好胎不……   宋春晖不愿意主动,李桓也没勉强,嫌宋春晖的眼镜碍事,他顺手摘走,那股熟悉的劣质发蜡味一直往他鼻腔里钻。   重新吻住宋春晖的时候,李桓短暂地思考了下,兜里还剩二百多块钱,不知道能不能给四眼儿换个好点的发蜡,成天这么熏人,都贪公款了不知道用点好的,钱留着带进棺材么。   黏腻湿吻混着暧昧热气,在静谧的办公室里渐渐散开。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李桓怕起反应,始终把握着分寸,只亲了两分钟就果断结束。   宋春晖背靠着门在微微喘息,仍低着脑袋不看他,他将人往怀里一搂,环抱住,及时给上一颗甜枣。   “其实我没听见什么,是看你开门那反应才吓你的。”李桓小声哄宋春晖,“是我不好,以后不吓你了。”   隐约听到外面好像有交谈声,宋春晖立刻推开李桓,从李桓手里抢回眼镜匆忙戴上,刚打开办公室门,张聪和医药代表孙伟走进了业务部。   他借机训斥李桓:“以为穿上西服就能跟我吆五喝六了?少把自己当回事儿!出去,心思不在工作上别干了!”   李桓盯着宋春晖那张严肃的冷脸,说话时还在喘,胸口起伏明显,情绪是多么激动,勾得他抓心挠肝。   昨天教训还是给少了。   “经理,我怎么敢对你吆五喝六。”李桓始终盯着宋春晖,咬字很重地说,“我会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的。”   一进业务部就有戏看,张聪见李桓西装笔挺地从经理办公室里出来,那气质出众的,在“金辉”当真是屈才,还要天天看事儿逼的脸色,真惨。   李桓拎起地上的纸袋,无视张聪和孙伟,径直离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后,宋春晖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乱七八糟的什么情绪都有,混杂在一起,最终炼出痛苦的滋味,涩在心头难消。   人生这条路不好走。   一步一个脚印走出贫瘠的小山村,宋春晖比谁都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机会,根本没有贪污公款的胆子。   他只敢跟着马建国喝点肉汤,其实肉汤也不应该喝。可他那时候真的太需要钱了,他要偿还助学贷款,要留住在这世上唯一真心待过他的初恋。   他想拥有更多的机会,想出人头地,想过上真正体面的生活。   可惜事与愿违。   宋春晖很清楚,一旦马建国捞油水的事情爆出来,只会由他来背黑锅,他摘不干净自己,手里握着的那些资料,对一个查出绝症晚期的人来说意义不大了。   除了他自己,他威胁不到谁,也争不到回去的机会。   一步错,步步错。   供应商送的台历还在办公桌上摆着,宋春晖坐回办公椅,拿起台历随手翻了两下。   来安城一个多月了,日子好像陷入了恶性循环,没有一天安生过,想死都得先找工夫喘口气再说。   烂摊子没有解决干净,视频和照片也没有删除干净。   宋春晖放下台历,连叹气都觉得累,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全是罗大贵打的,罗虎的微信消息跟着来了,父子俩前后脚。   他先将父子俩的手机号拖入黑名单,而后点开微信,无视罗虎打的感情牌,在底部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着。   【我早不在江城了,不用你们举报,我也已经被公司追责。五年里陆陆续续给你们转账总计36万,每一笔我都有明细,你们如果真的把我当家人,一周内尽快归还,我还能少坐两年牢】   小虎:【哥,你怎么摊上这么大的事?真的吗?家里现在筹不出钱啊,你等我想想办法,你人在哪儿呢?我回头去找你】   宋春晖头疼,又将罗虎的微信拉黑删除,世界都安静了,就这样安静下去吧,砍头无非碗大的疤。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那片没有任何变化的荒地,来时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   像他枯燥无味的生活,一成不变,充满寂寞与悲凉。   *   被批了一天假,李桓下午索性没去上班,在宿舍里把前天换下来的衣服和裤子手洗完晒了出去,扔阳光下滴着水,洗没洗干净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道四眼儿还在不在办公室。   李桓无聊地躺在破床上,手机里倒是有游戏能打发时间,但他不玩,怕忍不住氪金,又想如果把以前砸在游戏里的上百万拿出来砸在宋春晖身上,还敢冲他发脾气么。   亲的时候倒乖乖的,舌头会往他嘴里伸,手也往他腰上抱。一亲完就翻脸,凶巴巴的,还逼逼叨叨。   这四眼儿就他妈欠.操。   蓦地想起宋春晖头上那熏人的香味,李桓打开网站研究起来,他从不用发蜡,不懂哪种效果好,研究了半天发现好的自己根本买不起,穷惨了。   他转而找上臭美的堂哥,拜托李格给他寄一箱最好最贵的男士发蜡,可以的话,再偷偷转点钱给他。   北城那边收到堂弟微信消息的李格:【你发什么骚,又不学好了是不是?给我老实上班,敢乱搞同性恋我打断你的腿】   李桓无语解释:【我是想拍经理马屁,他天天抹发蜡,正好他晚上带我去应酬,单子签了我有提成,想谢谢他】   李格:【钱没有,地址发来,明儿我交代助理去办】   有发蜡也不错,李桓谢过他哥。   等到晚上,他收到宋春晖主动发来的消息。   宝宝:【九点半,在公司前面的路口等着】   宋春晖主动发来消息说明还在惦记提成,李桓早把下午的小摩擦忘了,出发前去漏风的浴室里美美冲了个澡。   一上车,李桓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喊宋春晖:“老婆。”   宋春晖也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接这茬,说起工作:“到地方你就在车里等着,我进去和王主任说两句,叫你跟着主要是想说点你不懂的,以后你得自己判断。”   李桓不爱应付老男人,能在车里等着最好。他知道宋春晖在说什么,“红浪漫”洗浴会所夜间会提供“浪漫”服务,最贵的套餐包含什么内容不言而喻。   王主任如何与他无关,他担心别的:“只是说两句吗?”   “……”宋春晖实在演不来戏,对着李桓就一肚子火,脑子里还时不时想起中午那个唇齿相依的吻,膈应人。   “废话!”他没好气地说,“不说两句我还在边上看着?没点眼力见儿,今晚把王主任伺候好了,单子应该能成。”   李桓哦一声,笑说:“我还以为你也给自己点了个套餐呢。”   “……”宋春晖总感觉李桓在笑话他,脾气上来,“是啊,我点了,怎么着,羡慕啊?给你点一个要不要?”   “又发脾气,属鞭炮的是不是,也就我能忍受你的脾气。”李桓去牵宋春晖的手,耐着性子哄他,“我不喜欢女的。”   宋春晖甩开李桓的咸猪蹄子:“不是还有王主任吗?”   李桓:“……”   宋春晖:“折腾他去啊,拍视频录下来,逼他把单子签了。”   车里昏暗,看宋春晖气呼呼地发泄不满,李桓一下子笑出了声,胳膊一抬一伸,搂住宋春晖脖颈,压向自己的同时倾身过去就是一个吻,重重亲了一大口,很快放开他。   “老婆,你真好玩。”   “……”宋春晖皱眉数落,“边儿去,安全带系上,我开车了。”   “遵命。”李桓乖乖系上安全带。   怕李桓又没个正形,宋春晖打开交通广播来缓和车里的暧昧气氛,饱经岁月沧桑的银色奔驰一路向北出发。   李桓懒懒靠进座椅背,望向前方路况,忽然开口:“老婆,晚上做吧。”   “……”宋春晖沉默地开着车。   “好不好?”李桓又说,“这次不会再弄痛你。” 第20章 抱过你,亲过你   “红浪漫”洗浴会所隐匿在安城湖畔,被繁茂绿植半遮半掩,月色与灯光将湖面映出星星点点,随风漾出水波。   看着这幅景,宋春晖心情缓缓平静下来,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坚信自己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等以后攒够了钱退了休,他要带上媳妇儿和一双儿女,游遍祖国大好山河,完了再出国转几圈,就是这么豪横。   “老婆,我等你。”   “……”幻想被打破,宋春晖瞥向从车窗里探出来的脑袋,真想用车窗把李桓夹死算了,尸体再往湖里一抛,从此清静。   “你瞪我。”李桓满脸无辜。   宋春晖庆幸,得亏气候刚入冬,洗浴会所后门这儿的大片绿植还算茂盛,车停在枝叶旁边勉强能隐蔽,又临着湖,只需稍微使点力……   夜风吹动着宋春晖柔顺的黑发,李桓在车里亲近宋春晖时,就闻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皂香。   此刻,那股皂香又隐隐飘来,李桓上下打量宋春晖特意换的老土便服,目光直白坦荡,丝毫不加掩饰。   等宋春晖低头瞧完那块劳力士,又抬眼瞥过来时,他目光才有所收敛,依旧满脸无辜:“又瞪我。”   宋春晖心想,如果眼神能杀人多好,把逼崽子大卸八块。   “还瞪我,”李桓露出白牙调皮一笑,“再瞪我就把你吃掉。”   宋春晖:“……”什么幼稚玩意儿。   “先从哪里吃比较好呢?”见宋春晖冷眉冷眼的,李桓来了兴头,“要不屁股吧,白白嫩嫩的,有嚼劲儿。”   “……”   去职工宿舍反倒危险,宋春晖现在就怕有床的地方,劝自己沉住气,万万不能激动,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多膈应都得忍着,就当逼崽子在放荤屁。   可他脑子却受到了影响,猛不丁蹦出周日那天早上在酒店里的情形,那些细节太过清晰,他可怜的屁股蛋子在颠颠晃晃中挨了几巴掌,尽管不太疼,但满是耻辱。李桓扇他的理由就一个字儿,怪他“浪”,他好端端一个带把的男人,莫名其妙被扣上“浪货”的帽子。   而那几巴掌只是折磨中的冰山一角,宋春晖不想还好,稍一多想立马又蹦出自己失禁尿床的丑态,接着被死同性恋抱去沙发上又是一通无休止的折腾。   他一时沉不住气,当然也管不住嘴,脱口就喷:“吃你大爷!”   四眼儿真是属鞭炮的,一点就炸。   李桓不逗了,老老实实说:“老婆你不能怪我,是你洗完澡出来,把车里搞那么香,我以为你也想和我做。”   李桓不分场合瞎叫“老婆”的烦人劲儿,让宋春晖直皱眉头。   刚才没沉住气,于是他缓和道:“我洗澡换衣服是为了清爽利索点,弄那么正式你觉得王主任还放得开吗?他是来快活的。给我学着点,这种时候尤其不能谈工作,扫人兴致,点头哈腰当孙子就行了。”   李桓胳膊随意搭在窗沿,意味深长地望着宋春晖,笑说:“学到了,谢谢老婆。”   恰在此时,王主任的车到了。   “把车窗关上。”交代完,宋春晖没再搭理李桓。   他忙不迭地迎上去,堆着笑脸点头哈腰当孙子,边谄媚问候,边在前头给王主任带路,往洗浴会所的贵宾通道方向而去。   李桓坐在车里目睹全程。   夜色下,宋春晖整个人矮了半截,身子恨不得躬成小虾米,脸上那讨好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四眼儿为了点提成,够能屈能伸的,什么时候也对他这么笑一笑,不用当孙子,给他多暖暖老二就好。   西装束手束脚,李桓穿不习惯,想舒展一下都困难。   他开门下车,先脱去外套,再逐一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粒纽扣,束在腰间那条几十块钱的廉价皮带也一并解开抽了出来,扔向后座,终于舒服许多。   王主任不让多陪,宋春晖省心不少,一出洗浴会所,远远便瞧见站在车旁的高大身影,不禁一声长叹。   唉,挺标志一小伙子,怎么就是个畜生不如的黑心玩意儿呢?   宋春晖不傻,一直谨慎保管着前上司大肆捞取油水的资料,包括采购部里一些见不得人的黑幕记录。   上个月回江城,他就是带着资料去医院找了马建国,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哪怕不升职,调他回总部也行。   即便资料已经失去用处,宋春晖也没有随意丢弃,他清楚马建国并非不害怕,而是得了绝症不在意了。   马建国甚至警告他:“小宋,你威胁到我头上没用,我劝你赶紧把资料都销毁了,回头让周经理知道,我保不了你,你这手也不干净呐,好自为之。”   有的把柄,只要能发挥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作用,那它就存在价值。   宋春晖知道李桓不可能会轻易删除照片,昨天在办公室里删的那张搞不好又恢复了,因为他在意。   他越在意,对方越得意。   湖边的夜风夹着缕缕水汽,吹得绿植沙沙作响。   李桓吹了会儿风有点凉,准备回车里,一转身,看见宋春晖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配上那老干部穿搭,跟要去参加大会似的,真逗。   周围没人,李桓干脆张开双臂,放开了逗宋春晖:“老婆抱抱,等得我相思病都快犯了。”   “……”宋春晖顿时后退一大步,黑着脸呛了句,“我看你是犯贱。”   “……”李桓脸也一黑,埋怨了句,“你真没情调。”   跟一死同性恋有什么情调可讲?   上前车,宋春晖内心疯狂纠结,仿佛里面是个刑场,自己一旦进去,或许就陷入死地,难有生机。   可是必须搏一把。   宋春晖能接受的最大牺牲,就是让李桓像昨天那样帮他撸一回,横竖他不吃亏,大不了闭上眼睛把逼崽子幻想成小姐。   今晚是唯一的机会,等拿到手机他就连夜跑路,都去他大爷的王主任和单子,去他大爷的诺霖和金辉,他死也不伺候了!   见宋春晖发呆,李桓冲他打一响指:“在想什么?”   “……”宋春晖回神,看向李桓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隔了两秒,他开口,“你上车,坐后面,我跟你谈谈。”   车身横亘在中间,李桓视线越过去,挑着眉看宋春晖,唇边带了点笑,说:“谈什么,不是恋爱我不谈。”   “……”   有一瞬间宋春晖觉得自己老了,完全看不透现在小年轻的心思,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什么东西?屎吗?   打死他都不相信李桓是看上他了,才来上几天班啊,就想整这些情情爱爱的,还想跟他谈恋爱?做梦去吧。   “不管谈什么,先上车。”宋春晖自己先打开后座车门。   李桓拉开后座车门,昏黄的路灯光线漫进车里,他瞧着相对宽敞的后座,突然伸手,比划了下空间大小。   风起,宋春晖打一冷颤,转头望了眼星点闪烁的湖面。   他深呼吸,同时自我安慰,不就是被死同性恋再糟蹋一下么,过了今晚,自己又会是一条好汉。   人生嘛,总有大起大落有风浪,那么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怎么能因为罗大贵一家子和一小.逼崽子,就悲观呢?   再不济把江城那房子卖了,户口不要了。天大地大,肯定有他宋春晖的容身之处,他必须让老天瞧瞧他的本事。   宋春晖果断上车,决然地甩上车门。   车里黑暗,李桓看不见宋春晖的表情,但听出对方刻意压抑的气息,呼吸时带着若有似无的停顿。   他安静坐着,没说话。   “小李,你昨天说抱一下删一张照片。”宋春晖说,“我现在让你抱一下,你删一张。”   “你也说了是昨天,过时不候。”李桓没答应。   就猜到行不通,宋春晖又说:“那我同意你还像昨天那样,然后你删一个视频。”他接着补充,“我亲自删,回收站里也得删掉。”   李桓装傻:“哪样呀,老婆。”   “……”宋春晖听不得李桓像撒娇一样腻歪人的口吻,声音沉下来,“别明知故问,我已经同意了,快点的。”   听宋春晖那猴急劲儿,李桓一笑:“我昨天抱过你,亲过你,还帮你弄出来了,你不说清楚我真不知道。”   “……”主动张这个口着实别扭,宋春晖心里膈应,五指抓着自己膝盖,硬着头皮说,“帮我弄出来。”   才说完,他耳旁响起“嗤”地一声轻笑。   “你的意思是,我先帮你弄出来,然后还要把手机给你删除一个视频。”李桓转头问,“对吗,老婆。”   “对。”宋春晖应得干脆,手准备去解裤子拉链。担心李桓不满足,他提前打招呼,“最多只能弄五分钟。”   “才五分钟,是不是有点快了?”李桓憋着笑,“哦,昨天好像两分钟,是有点快。”   “……”   宋春晖面子有点挂不住,但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当年和初恋的第一次,他半分钟都没有,很快就不行了。   后来再怎么努力尝试,最久的一次也不过十分钟,事后他可算有那么点底气问初恋感觉怎么样,结果对方只回他一句:“你还是用手吧。”   都是过往伤痛,宋春晖挽回不了面子,有点不大乐意地说:“你管我几分钟呢,少跟我臭显摆,同意让你弄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快点。”   这四眼儿真他妈招乐。   李桓快憋不住笑了,在宋春晖又一次催促他并埋怨他昨天手劲儿太大,叫他轻点时,他终于笑出声。   “哈哈哈操!”   “……”宋春晖拉链解到一半,被爽朗的笑声给刺激得不行,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自取其辱的小丑,到底在干什么?   他再也忍不了了,拿开手,决定和李桓拼个你死我活。   黑暗中,一双手极迅速地伸向他,他还来不及反应,脑袋便被一把捧住,强行掰向李桓的方向,紧接着,一个重重的吻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落在了他唇上。   “唔——”   李桓很用力地连亲两下,仍在笑,他笑着问宋春晖:“你个四眼儿,怎么这么好玩呢?真他妈有意思!”   “……”宋春晖懵了瞬,迟钝半秒才接收到这一声“四眼儿”,当即推开李桓,“我滚你大爷的!”   李桓手又伸到宋春晖背后,二话没说,直接而强势地将宋春晖整个抱坐到自己腿上,宋春晖抗拒他就收紧胳膊,牢牢箍在怀里。   “撒手!”宋春晖受不了腻歪的亲近,边挣扎边臭骂,“你个断子绝孙的死同性恋,恶不恶心!一身病毒!”   李桓抱紧宋春晖,“再闹,全传染给你。”   这死同性恋不能真有传染病吧?宋春晖剧烈挣扎,刚要骂两句,嘴就被堵了个严实,闯进他嘴里的那舌头比土匪还蛮横,他先是一阵“唔唔唔”,接着又一阵“唔……唔……唔……”,最后被亲麻木了,忙里偷闲赶紧安慰自己一下。   不就是被死同性恋再亲一下么,没事儿没事儿,过了今晚还是一条好汉,已经这样了,不如顺水推舟。   “敢分心?”   “唔——”   十几分钟后,宋春晖气喘吁吁,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开拉链,喘着警告李桓:“我,就给你五分钟。”   “得了便宜还卖乖。”李桓笑着伸进去。   宋春晖没忘了自己的大计,赶紧按住李桓的手说:“手机给我,你弄你的,我删我的,就删一个。”   李桓被宋春晖的乖顺哄痛快了,大方交出手机,打开视频的那个相册,又大方表示:“今晚很乖,给老婆删两个。”   视频太过不堪入目,光是缩小的显示图就惹得宋春晖鬼冒火,他假模假式地准备删除,另只手去控制车窗,并道:“有点闷,我开个缝透透气。”   李桓没多想,耐心伺候着。   “呃,你手劲儿别这么大啊。”   宋春晖顾不上自己,说时迟那时快,他快速降下大半车窗,攥紧李桓的手机,胳膊发力,使出全部的劲儿向车窗外一投,手机如出膛子弹直直飞了出去。   按照他的预期,这个力量绝对能抛进河里。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手机不偏不倚,精准砸在了护栏上,又弹落在地上。   宋春晖:“……”   李桓扫了眼车窗外可能已阵亡的手机,后知后觉:“老婆,你是想给我的手机也透透气,对不对?”   宋春晖:“……”   李桓:“难怪今晚这么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宋春晖:“……”   李桓握紧,笑说:“摔坏了没事儿,我都备份了。”   心如死灰的宋春晖:“……”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名《顺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21章 当小三   夜风瑟瑟,寒意沿着车窗悄无声息潜入,与光线纠缠,让车内原本的温热迅速消散,只剩冷寂。   光晕投下来的阴影,将宋春晖下半张脸遮去大半,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桓不关心宋春晖在想什么,也不在意被摔出去的手机,只知道掌心里的小核桃一下子蔫巴巴的,不好盘了。   真把四眼儿吓住,那还怎么玩?   他及时关上车窗,隔绝寒意与光线,重新抱住仍窝在他怀中的男人,然后抱紧,另只手则继续盘起来,同时哄着宋春晖。   “逗你的,没备份。”   李桓抱着的手向上一挪,抚上宋春晖毛茸茸的脑袋,先摸了摸,再揉了揉,一头黑发柔软顺滑,手感不错。没有刺鼻熏人的气味,只有淡淡的皂香。   他刚才就想这么做了,五指又穿过宋春晖的发间,轻轻抓了两下,接着说:“只是单独在文件里存了一份想留个纪念,你现在把我手机摔烂了,没了。”   狗屁的纪念,不还是备份吗?   这短短的半分钟时间里,宋春晖只想了一个问题——如果用皮带把人勒死,要踩多少年缝纫机?   还是蔫巴巴的,李桓憋了四天火,拿不出多少耐心,暗想宋春晖今晚有备而来,大概是因为昨天那通意外被他听见的电话,自己贪多了心虚害怕,着急跑路,不然能对王主任使出那副谄媚至极的奴才样儿么?   “怕什么。”李桓嘴角一动,含着笑软硬兼施,“昨天我确实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但我又没你捞油水的证据,拿什么去总部举报?再说你是我老婆嘛,我舍不得。”   听着声里带笑的威胁,宋春晖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自己怎么会低估了这个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一次又一次被对方当成猴儿耍,面子里子全部丢尽。   “要不这样,”李桓打商量,“老婆你分我点油水,那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贼了。”   宋春晖上一秒才暗自告诫自己,绝不能被一个逼崽子轻易毁掉人生,不能输,不争面子也要争口气。   然而此时此刻,愤怒裹着绝望,瞬间冲垮他的理智,他丧失所有顾忌,猛地甩出刚才偷偷摸索到的家伙。   皮带在黑暗中划出弧线,精准缠绕住李桓脖颈,宋春晖右手迅速扯紧另一端,使出浑身力气往死里勒,满脑子全是杀意,忘了自己松垮的裤腰,整个人几乎骑到李桓身上,脑袋撞上车顶也浑然不觉。   他气红了眼,总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质地粗糙的皮带紧紧摩擦着皮肤,李桓喉咙里发出“嘶嘶”闷响,随着宋春晖持续狠勒,他声音愈发微弱,但并未挣扎,而是用一双手掐住宋春晖暴露在空气里的屁股蛋子。宋春晖狠勒一下,他便使劲儿揉一把,又抓又捏,似乎从即将窒息的压迫中品出了别样的快意。   “我他妈弄死你!”宋春晖怒吼,“弄死你个畜生!”   到了窒息边缘,李桓听着宋春晖歇斯底里的脏话,还有粗重性感的喘息声,眼里逐渐染上痴迷。   他毫无察觉,满脑子全是:这个叫宋春晖的男人,滋味果真带劲儿,好想干死宋春晖,今晚就要干死宋春晖。   “你就他妈该死!”宋春晖越勒越紧,自己掌心都开始发痛,直到屁股上的那双咸猪蹄子骤然脱力松开,他先是一怔,紧接着双手下意识一松。   皮带悄然垂落,发出“啪嗒”一声动静。   那声响很轻,落入宋春晖耳朵里却像一道惊雷,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蓦地一颤,随即脸色惨白一片,身体发软摔进“尸体”怀里。   他呼吸紊乱,大口喘着气,止不住地哆嗦起来,眼神中既有慌乱又有恐惧,心脏也被巨大的罪恶感攥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杀了人,杀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小李?”   宋春晖视线模糊看不清,眼镜早在接吻时被李桓摘走,不知道扔去了哪里。   他慌乱地贴紧李桓胸膛,试图用耳朵去捕捉一声心跳,然而没有,车里静得可怕,他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剧烈心跳。   “小李,小李……”   宋春晖又慌乱地抬起手,哆嗦着去碰李桓的口鼻,手指死死抵在对方人中处,反复探寻,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在短暂而漫长的一分多钟里,他始终没探到哪怕一丝微弱的呼吸。   真的死了。   什么都完蛋了。   这条人生路走到头了。   宋春晖万念俱灰,陷入了彻底的绝望,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回顾起过往人生的琐碎片段,原来风雨过后是没有阳光的。   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这已经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以后不会再有了。   他这辈子都是个笑话,明天公司里就会传开了,然后上新闻,传回总部,再传回村里。没有人会关心他、理解他,只会朝他吐口水,笑他是个杀人犯。   面对宋春晖的投怀送抱,李桓爽到不行,庆幸自己潜水能力还不错,憋会儿气小意思。   不过这四眼儿真不经吓,连他故意把手掌挡在心脏部位都没感觉出来,怎么傻乎乎的,稍微一摸不就知道了嘛。   “对不起啊小李……”   李桓抿着唇憋笑,正准备伸手猛抱宋春晖吓唬一番,动作陡然一顿,因为黑暗里传来了细微的吸鼻子声,又一声“对不起”,这回尾音带着轻颤。   好像玩过头了?   “真的对不起……”   这一生活得太失败,宋春晖忍住鼻尖那股泛酸的热流,极力控制崩溃的情绪,摸索着裤兜找手机,想给学弟发微信嘱托后事,把自己名下所有的存款全赔给李桓家。   他无言面对李桓的家人。   可手发抖得厉害,没提上的裤子皱皱巴巴卡在大腿处,宋春晖越掏不出来越觉得委屈,恨一个小小的手机都跟他对着干,让他临死前不得安生。   为什么不能让让他……   宋春晖重重吸了下鼻子,猛然间,一双结实的胳膊用力将他抱了个满怀,他当场被吓得灵魂出窍,身体僵硬如石化,一动不动。   “老婆,我好感动。”李桓抱紧宋春晖,扭头亲吻他湿热的脸颊,“听到你哭,我直接起死回生!”   “……”   “下次不准谋杀亲夫了。”   “……”   “脸转过来,我亲亲。”话音刚落,李桓只觉一阵劲风擦过侧脸,毫无防备间,“啪”一声脆响,他左脸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脑袋由于惯性向一旁偏去。   “我日你大爷!”宋春晖哭的是自己无法挣脱的命运,意识到又一次被李桓当成猴儿耍,他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徒手掐住李桓脖颈,一通骂骂咧咧。   “你个逼玩意儿,心肝全是黑的!活着都他妈多余!要不是怕进去我刚才就弄死你了,算个什么东西啊就敢骑我头上,有妈生没妈教,今天我就替你妈教训你!”   脸颊火辣辣的。   李桓在家不是没挨过教训,但他爸顶多用戒尺打他手掌心,而他妈都是口头教训,根本舍不得打他。   自出生以来,这是他挨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巴掌,和之前那次意外不同,宋春晖奔着他脸打的。   他一把擒住宋春晖不老实的俩手腕,五指收拢捏向腕骨,趁宋春晖痛呼之际,将人抱住带着一转,顺势压倒在座椅上并摁住施压,然后才开口:“非逼我动粗是不是?你又打不过我,闹什么。”   “滚你妈的!”车内空间狭小,宋春晖挣不开,原以为没有床会安全许多,怎料两条腿瞬间一凉,西裤加秋裤连带裤衩子全飞了。   “操,穿这么厚的秋裤。”李桓只拽出一条腿来,空间有限他伸不开手脚,索性由着秋裤挂宋春晖右脚踝上。   万念俱灰时,宋春晖连自己骨灰撒哪儿都想好了。眼泪管不住时,他就当在给自己哭丧,反正没人会给他哭,这狗屎人生哭一下也没什么丢脸的。   情绪在短时间里大起大落,宋春晖身心俱疲骂不动了,没出息地拿胳膊挡住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我刚才真的差点被你勒断气,你还跟我闹脾气,还给我一巴掌。”李桓这会儿挺生气,当然也有点挫败。   他第一次和男人周旋这么久,只有宋春晖在反反复复跟他闹脾气,就没见过这么极品的,明明自己爽得要死,把他裹那么紧,他出去了还直哼哼,又浪又欠,看来不做点牺牲真拿不下这四眼儿。   车里过分安静,宋春晖崩溃之余,想起晚上时网恋对象发来的微信消息,说可以先跟他打语音电话。   他着急处理视频和照片,处理干净了才有脸面对这段关系。   闻着宋春晖身上那股好闻的皂香,李桓迟疑半秒后果断俯身,就当先苦后甜了,得亏是个小核桃。   宋春晖最后想再坚持一次,试着和李桓好好谈谈,结果刚要张口,全身血液好似被点燃的烟花,“轰”地一下急速沸腾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他血管里横冲直撞,全身都因这股炽热的力量而微微颤抖,他半张着嘴,当场懵住了,脑袋一下晕乎乎,反应过来李桓在做什么时,他慌慌张张地揪住李桓头发,想要推开。这是连初恋都嫌弃的行为,从来没有为他做过,死同性恋果然很可怕。   “小李!你,你在干什么,让开!”   真是操了,李桓都对自己无语,为了个逼逼叨叨的四眼儿,居然自降身份做出这种行为,可能脑子让驴给踢了,偏偏四眼儿还不领情,简直找抽。   “你变不变态啊,死同性恋,起开!”宋春晖遭不住,修修补补才重新构建出来的天,又一次塌了,塌得十分惨烈。   很快李桓发现不对劲,宋春晖那张瞎嚷嚷的嘴,不是骂他变态就是骂他死同性恋,但拽着他头发的手死活舍不得松开一下,到底是要还是不要,答案一目了然。   “滚啊。”   李桓想起堂哥之前逼他看的《甄嬛传》,里面有句经典台词很适配此刻的四眼儿,于是匆匆抬头,又匆匆丢下一句:“浪货就是矫情,别拽我头发,影响我发挥。”说完便继续他的宏图大业。   “……”宋春晖呼吸逐渐急促,胸膛起伏剧烈,狂跳的心脏震着他胸腔,感觉随时要跳出嗓子眼儿,那个点来临时他忽然很害怕,自己好像被同性恋传染了恐怖的病毒,必须远离,马上远离。   李桓没来得及躲开,被宋春晖吐一嘴,脸顿时黑得不像话。他紧忙起来打开车窗,探出脑袋狂吐宋家子子孙孙,吐不干净,便赌气地回头去亲宋春晖,舌头强势探入,挤进对方嘴里逛了一圈。   “唔唔唔!”尝到古怪的味道,还没缓过神来的宋春晖又当场吓坏了。   李桓没逛几圈就退了出来,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洒进来一角,他直视着宋春晖那受惊的眼神,恶劣一笑:“爽吗?”   “……”寒风灌进车里,宋春晖打一哆嗦。   “刚才又嚷又闹的,脾气那么大,现在跟我装哑巴了?”李桓手掌贴住小宋,成心用力盘了两下,对宋春晖说,“我先下去捡手机,乖乖等我。”   宋春晖想爬起来,奈何被李桓胳膊压着,只好配合点头。   等李桓一下车,他裤子鞋子一样不敢穿,秋裤和裤衩子还挂在脚踝上,就那么狼狈地光着屁股从中控台费劲爬到主驾驶位,好在从副驾座上摸到自己丢失的眼镜,又迅速扯掉裤子,这下安全了。   手机屏幕稀碎,机身好几处磕碰,李桓打开锁屏发现还能用,刚揣进西裤兜里,一阵汽车引擎启动的轰鸣声响起,宋春晖那辆破奔驰,在他眼皮子底下如离弦之箭般绝尘而去 。   好你个四眼儿。   夜间气温骤降,寒风呼呼直吹。   只穿了一件衬衣的李桓,面色阴沉,盯着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屏幕,打开相册里的视频,一边欣赏一边听。   *   一到住处楼下,宋春晖缩着脑袋,警惕地东张西望,确定没有半个人影,才又狼狈爬回了后座。   匆忙穿上裤子和皮鞋后,他仍心有余悸,担心路上的监控探头会拍到自己光屁股开车,今晚丢脸丢大发了。   等进了屋,宋春晖第一时间先漱口,然后洗澡,尤其把那儿好好洗了几回,洗的时候他心里直发毛。   艾滋病阻断药晚上已经送到,他暂时还没服用。   其实宋春晖不太想吃,是药三分毒,总觉得没病也能吃出病来。但今晚李桓用嘴巴对他做了那种事,他实在害怕,本来也应该吃的,不能再拖了。   谁知刚拿出药,敲门声“砰砰砰”响起。   宋春晖看向门,心里又开始发毛,不相信李桓会疯到这地步,敲门声持续“砰砰砰”,他悄声靠近,门外跟着响起一道可怕的声音。   “宋春晖,给我开门,我看见灯亮了。”   第一次被李桓直呼大名,宋春晖不安,犹豫要不要把屋里灯全关了,可他很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会儿关了也于事无补。   “我知道你在门后,不开门是吧?”   “……”宋春晖假装没听见。   “那我就大声喊了,把你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吵醒,让他们出来看看你这个负心汉是怎么对不起我的。我数三二一,自己看着办。”   “……”宋春晖觉得李桓不至于这么无耻。   “三。”   “……”丢脸的只会是这个逼崽子。   “二。”   “……”坚决不能开,开了就完了。   “一。”   “……”宋春晖贴着门,竖起耳朵偷听外面动静,他心脏扑通直跳,还是觉得李桓不至于这么无耻,都几点了在这儿乱发疯。   “宋春晖!我把你口爽了!你这个提上裤子就——”听见“咔嚓”一声响,门开了,李桓及时刹住车。   他看着门缝里出现的那张严肃冷脸,手直接扒住门框用力往里一推,进屋就抱住宋春晖,抬脚踹上门后又将人狠狠搂紧,试图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你抽什么疯?赶紧滚回宿舍去!”宋春晖臭骂。   “操,真是个负心汉。”李桓拿自己脸使劲去蹭宋春晖热乎乎的脸蛋,“冻死我了,你好歹给我留件衣服!我叫车过来还花了二十块钱,给我报销!”   二十块钱能管宋春晖的一日三餐,报销那是门都没有。   他推不开李桓高大健硕的体格,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处理,这死逼崽子甚至没给他连夜跑路的时间,就这么杀过来了。   李桓这才打量起宋春晖的住处,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没多少家具略显简陋,不过卧室里那张床倒是挺大,目测一米八。   他眼尖地注意到客厅桌上的药,以为宋春晖有什么病,放开人过去一瞧,竟是艾滋病的阻断药。   “你买这个干什么,是要我拿出体检报告给你吗?”   有体检报告那更好,宋春晖不想吃药,皱眉道:“你们这帮搅屎棍都喜欢乱搞,谁知道你有没有梅毒,你明天赶紧去查一下,害人害己,不得好死。”   “……”原本该生气的事儿,李桓愣是听笑了。   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宋春晖,话赶话说到这茬,便认真为自己澄清:“第一,我很健康。第二,只有跟你我才没戴套。第三,今天是我第一次用嘴。”   “……”宋春晖不敢回想。   “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动不动就跟我发脾气。”李桓说,“你以为我真的想当这个业务经理吗?”   死同性恋的嘴太会忽悠,宋春晖听不进去李桓的任何话语。   他沉默小片刻后,才无力开口:“小李,我有女朋友。”   李桓不在意,只好奇问:“芳芳?还是那个孟思君?”   “跟你没关系,反正我有。”怕被糟蹋,宋春晖退一步好言相劝,“不管你愿不愿意当这个经理,我都打算辞职了,你愿意学我教你,不愿意学拉倒。我有个弟弟跟你一样大,我也是把你当弟弟看待的,别的关系不可能,但兄弟还是可以的,你叫我一声‘宋哥’,咱俩就像兄弟一样正常处,行吧?”   “宋哥。”李桓配合喊了声。   宋春晖愣了遭,以为自己一番话成功说进李桓心坎里,又觉得不对,真管用就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有女朋友就有嘛,”李桓笑笑,“我不介意做小三,只要你对我负责。”   闻言,被震碎三观的宋春晖当场炸毛,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度失控,指着李桓鼻子就骂:“我没让你赔偿精神损失费,你个逼玩意儿还有脸跟我提负责?我负责你大爷,麻溜儿地滚蛋!再不滚我报警了!”   “怎么又发脾气?”李桓忽然发现宋春晖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挺好玩,每次都是嘴上凶,精虫一上脑就乖了。他仍是笑,“我多为你着想,都愿意做小三,你还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   宋春晖犯了头疼,已经想不到还能怎么骂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脸皮厚得能盖好几栋摩天大楼。   说完该说的,李桓雷厉风行地蹿到宋春晖跟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丝毫没给宋春晖反应的时间,三两步就进了卧室,又将人往床上一放,强势欺了上去。   “你干什么!”   “明知故问。”李桓轻松牵制住宋春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笑着警告他,“不听话,我就把你绑起来。”   “滚。”脖子忽地一痛,有牙齿在皮肤上细细啃,宋春晖精神快崩溃了,抽着气讨饶,“小李你别这样,我真有女朋友啊。”   “其实我不太想做小三,”李桓啃咬着宋春晖的耳朵,“你女朋友肯定没我懂你,为了我分手吧。”   “你他妈的……嘶……”   “你想让她看我们做.爱的视频吗?”李桓稍稍退开些,看着宋春晖的眼睛,重复问他,“想吗?”   “……”宋春晖已然崩溃,还有什么是这逼玩意儿干不出来的?   李桓嘴角一扬,说:“吓唬你的,我不会发给任何人看,你那么浪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宋春晖痛苦地想,毁灭吧,地球快点爆炸吧。   看宋春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李桓不太喜欢,逗他说:“今晚放过你也可以,叫一声‘老公’我听听。”   “滚出去!”   “还有力气跟我凶。”   ……   窗外月色朦胧,真正的夜才刚开始。   房间里亮着暧昧的暖灯,光亮在窗帘上勾勒出两道交叠的身影,他们紧紧相依,似乎难舍难分。   宋春晖咬紧被子不发出任何声音,没坚持两秒,下巴就被掐住,来势汹汹的吻将他呼吸全部吞没。   他从来没这么恨过谁,一恨就痛苦,一痛苦就自我安慰,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儿,一切都会过去的。   生活太苦,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如果不能反抗,那就躺平吧。今晚嫖的这只公鸡,实话实说挺爽的,也不亏,不亏就享受着吧。   其他的账,等天亮再算。   然而三个小时后,迷迷糊糊犯困的宋春晖崩溃了,趴在李桓胸口上直打哈欠,不耐烦地骂骂咧咧,   “你个畜生好了没啊……”   “快了,别催嘛。”   宋春晖真困了,手不自觉揉了把李桓饱满的胸肌,发现手感还不错,于是又自我安慰,总比没有的强,凑合下吧,至少不是飞机场,也软软的。   他渐渐睡了过去。   听着平稳的呼吸,李桓浑身舒坦,突然有点想抽烟,再放俩烟花庆祝一下,终于他妈拿下这四眼儿了,真不容易。   等明天他就收拾收拾东西,中午搬过来。   翌日一早。   还在睡梦中的李桓被一巴掌扇醒,以为出什么事儿了,睁眼一瞧,只见宋春晖和自己微信头像一样,双手交叉于胸前,架子端得老高,立在床边瞪着他。   “赶紧起来,滚出去!”   “……” 第22章 折腾一回又一回   李桓困得要命,新鲜热乎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不痛不痒,他权当情趣,倒是被宋春晖一道无情的逐客令整清醒了。   怎么这四眼儿一提上裤子,又变回去了?昨晚趴他胸口上跟他直哼哼,还给亲给抱的那个男人呢?   合着他是拉犁的黄牛,尽心尽力耕了一夜的地,好不容易把土壤翻耕松软,结果他妈的光出力不讨好,挨完巴掌遭冷眼。   操,有这样翻脸不认人的么?   才冲李桓吼完一嗓子,宋春晖就感到喉咙不太舒服,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连早饭都没有胃口吃。   他催促李桓:“快穿衣服。”   “不穿。”李桓裹紧被子,直接翻身背对宋春晖,不爽地埋怨起来,“你打我,还瞪我,大清早就欺负人。”   “……”宋春晖大跌眼镜,没见过这么会倒打一耙的厚脸皮,那他昨晚屁股上挨的那些巴掌算什么?算他犯贱?   “我昨晚把你伺候得那么爽,给你口得舌头都麻了。”李桓委屈控诉,“你睡着了我怕你不舒服,又抱你去洗澡,我长这么大还没给谁洗过澡,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换来你的冷眼,还叫我滚……”   “……”宋春晖起急冒火,张了张嘴,懒得掰扯,跟一个臭不要脸的黑心变态有什么可废话的?   “老婆,你伤我心。”   “你个畜生不如的玩意儿,还有心啊?”宋春晖到底没忍住,只要一想到李桓对他的所作所为,他就气得头疼。   本来宋春晖凌晨三点多睡得好好的,被李桓硬抱去卫生间洗澡。   洗就洗吧,反正有人上赶着伺候,他也担心里面没弄干净再发烧,却屡屡低估变态的黑心程度,洗着洗着又被李桓按到墙上折腾了一回,导致现在还腰酸腿软,一肚子火撒不出来,别提有多憋屈了。   “我当然有心了,心里全是你。”李桓持续控诉,“可你心里没有我,只会凶我,还一直打我。”   从一个同性恋嘴里听到了自己也曾说过的情话,宋春晖被肉麻出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偏偏此刻脑子跟他作对,冒出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昨晚他没醉,意识清醒,切实经历着、感受着自己在和同性做的那档子事儿,甚至亲眼看着自己被……小腹像基因突变似的持续起鼓包,用手还能摸到明显的轮廓,瘆得他全身发麻,想起来就……   宋春晖倏地一阵心惊,自己怎么还在这儿回味上了?多恶心多膈应人啊,搅屎棍都该拉出去枪毙!   “快起来,七点半了。”他瞪着李桓的后脑勺,恨不得一榔头锤下去。   李桓回头瞄了眼宋春晖的冷脸,转回去接着控诉:“我都被你榨干了,起不来,除非你抱我一下。”   什么叫人至贱则无敌?   宋春晖不得不承认,他弄不过这个比自己小了快一轮的后辈,完全拿不出对付李桓的招,只有生不完的气。   “抱一下嘛,老婆。”李桓又翻身面对宋春晖,冲他灿烂一笑,“昨晚你还抱我的,抱着我一直喘,差点又尿——”   “闭嘴!”宋春晖厉声打断,见李桓没皮没脸地躺着不起,上前一把掀开被子,瞬间大眼对上某小眼,他当即被瘆人的玩意儿吓退一步,镜片后的眼神也闪躲了下。   李桓敏锐捕捉到宋春晖闪躲的眼神,于是迅速起来并下床,伸手抓住宋春晖胳膊,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拽。   “放开!我警告你——”警告还没撂下,宋春晖就被铁钳一样的胳膊紧紧束缚住,胸腔随之被挤压得严严实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嘴里没说出来的狠话化作一声细微的轻哼,消散在滚烫的怀抱里。   “就抱一下。”李桓把脸埋进宋春晖散着皂香的脖颈,拿鼻尖蹭了蹭,又说,“抱完我才有精力上班,才能赚钱给老婆花。”   “……”有热气打在皮肤上,宋春晖下意识缩起脖子,双臂使劲儿挣了下。   昨晚才哄得四眼儿适应自己,李桓说什么也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因为他知道宋春晖只要一出这个屋,绝对会和他撇清关系,没准公司都不去了,所以趁热打铁。   “就抱十秒,好不好?”   挣不开,其实宋春晖也挣累了。   他索性闭眼,想象自己正被一个丰满的女人抱着,假装这世上还有人在意他、需要他,他好久没体会过这么温暖的拥抱了。   “10、9、8、7、6……”   如果死同性恋能闭嘴就好了。宋春晖失望地睁开眼,心想自己果然是个笑话啊,已经寂寞到饥不择食,靠贴着男人饱满的胸肌来寻觅那本就不存在的归属感。   李桓数给宋春晖听的同时,胳膊慢慢释放力道,确认宋春晖没有躲开,他又得意抱紧,恰好倒数结束。   他十分正经地哄着宋春晖说:“宋哥,给我一个试用期吧。”   “……”宋春晖听明白了,但不明白自己除了长得俊以外,有哪一点能招上这逼崽子,怎么就非逮着他呢?   上回那个亲过嘴的男人不就挺合适吗?不会是那男人没他有钱,逼崽子把他当羊毛想可劲儿薅吧?   “只要一个月,”李桓盘算着一个月能拿下四眼儿,继续说,“如果还是不行,我自己辞职走人,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不是说十秒吗,怎么还抱着?”宋春晖推开李桓,没给他半点眼神,转身出去时又甩下一句,“说话跟放屁一样,你自己听听能信不?赶紧穿衣服,给我滚去上班!”   “……”李桓心里一操,真他妈难搞。   *   从大学开始就拼命兼职,连感冒都坚持在岗位上的宋春晖,第一次产生罢工的冲动,什么也不想干。   他坐到沙发上,认真琢磨起李桓刚才的那一番话。   要是不答应,逼崽子肯定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死缠烂打,不是使一些下作手段,就是拿视频和他捞油水一事来威胁他。   黑心肝的玩意儿,真贱啊。   要是答应,逼崽子应该会老实点,至少真的倒贴给过钱,早上确实伺候他洗了澡,视频和照片这回或许能彻底删除干净。   如此权衡一番,宋春晖有了想法,答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逼崽子不是喜欢放屁么,嘴里恐怕没几句真话,那他也放个屁,先糊弄着,等办完离职手续立刻搬家。   “老婆,你是不是碰我手机了?”   见李桓穿上衬衣和西裤,人模人样地走了出来,宋春晖淡定否认:“我碰你手机干什么?我自己没手机?”   李桓看着宋春辉,纳闷说:“好奇怪,我记得昨晚到你这里时还有30的电,一晚上过去不应该啊。”   “那我哪儿知道,你赶紧走!”宋春晖不耐烦地赶人。   “对了,”李桓仍看着宋春晖,“我手机指纹失灵了,你没有趁我睡着,偷偷用我手指解锁吧?”   宋春晖腾地站起来,没承想,一个不留神闪到了自己饱受折磨的腰,他眉头狠狠蹙起,痛得“嗷”了一嗓子,顾及面子又咬紧牙关,可心里实在是恨,不骂逼崽子几句都对不起自己可怜的老腰。   “看什么看?我去你大爷的!长一驴玩意儿是人吗你!放古代都得给你阉割了,送进宫当太监!”   “你,我真的……”李桓及时过去抱住宋春晖,扶着他一并坐下,然后掌心贴住他闪到的部位慢慢按摩起来。   腰不舒服,宋春晖没较这个劲儿,由着李桓帮自己按摩,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不然去推拿店还得额外花钱。   再说他一晚上受多少罪,逼崽子欠他的海了去了。   “知道我刚才要说什么吗?”李桓问。   “关我屁事儿。”宋春晖没兴趣知道,“按你的,别废话。”   李桓笑了声,接着刚才的话说:“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你像什么知道吗?”   “……”宋春晖稀里糊涂,只当李桓是个脑残,净说些不着边际的屁话。   “之前像一个鞭炮,现在像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很闹腾。”李桓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宋春晖真的是一串鞭炮,“你一炸,我就硬,好想干你。”   心中警报拉响,宋春晖猛地推开李桓,扶着腰一下子躲到八仙桌后面,警告李桓:“你自己看看几点了,迟到扣二百工资!”   “哈哈哈。”李桓笑得不行,手摸上腰间的皮带,作势要解开,“老婆,要检查一下嘛?目前还没起立。”   宋春晖几度抓狂,最后无奈叹气,靠着桌子劝李桓:“你先去上班,我要去拜访王主任。关于你试用期的问题,中午我会给你答复,在办公室里等我。”   李桓起身,说:“我没车。”   宋春晖:“你腿断了?”   李桓:“……好凶。”   宋春晖:“快去,以为扣工资是跟你开玩笑呢?”   李桓:“我肚子饿了,有早饭吗?然后还有牙刷和毛巾给我准备一下,谢谢老婆。”   真是个烦人精。   宋春晖不情不愿地从储物柜里拿出一条新毛巾和一支新牙刷,在心里给李桓把账记下:毛巾两元,牙刷是两元五支装,算五毛钱。   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白馒头,蒸锅加热费时间,便打开水龙头冲了几下防止干裂,扔微波炉里高火转了一分钟。   “老婆!”   宋春晖崩溃。   李桓从卫生间探出脑袋,问:“没有柔软点的毛巾吗?这条擦着不太舒服。”   “你还挑上了?”宋春晖臭骂,“你有脸挑吗?我他妈是你爹啊?叽叽歪歪那么多屁话,洗完脸赶紧的!”   “……”李桓想了想,某种意义上来说,四眼儿确实像个爹。   “快洗啊,要我催你多少回?!”宋春晖口干舌燥想杀人,回到厨房连喝好几口茶水,缓不过来。   趁着宋春晖在厨房里没出来,李桓打量整个客厅,注意到门口鞋架上有一排挂钩,挂着雨伞和几个塑料袋,而最右侧的挂钩上有把钥匙。   他取走那把钥匙,轻轻插进锁孔里转动,可以将门反锁,于是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老婆,我的早餐呢?”   紧接着,手里被甩过来一个白馒头,李桓懵了懵,低头打开塑料袋,问:“这是什么?”   “你瞎啊,拿着路上吃。”宋春晖给白馒头算的是五块钱,他亲手做的,有人工费,真不想喂饱这黑心肝的小.逼崽子。   李桓:“……”   宋春晖:“别跟我挑三拣四的,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   着急去配钥匙,李桓没说什么,走之前强行抱住宋春晖亲了两下,只为让对方尽快适应他的触碰。   下楼后,他掏出烫手的白馒头,怎么看怎么没食欲,四眼儿怎么吃得下去的?   前方正好有个垃圾桶,李桓顺手一抛,暄软可口的大白馒头打着旋儿滚进了桶里,沾染了桶壁上的脏污,变成了脏馒头。   *   严重缺觉,宋春晖脑袋发昏,提不起什么精神,出门前光记着拿上公文包和车钥匙,家门钥匙给落下了。   尽管决定辞职,宋春晖还是放不下合作,王主任那边只差临门一脚了,万一能成,他也不算灰溜溜走人,免得传到总部那边再遭笑话。   让他欣慰的是,王主任终于松口了,同意与“金辉”合作,不过采购的量不算大,没达到宋春晖的心理预期。   他没有太失望,回到公司准备应付黑心肝的逼崽子,还没下车,手机先响了。   “老婆,我不在办公室里。”   “你在哪儿呢?”宋春晖感觉不对劲儿。   “我在你家。”   “???”   “快回来,有惊喜给你。”   等宋春晖又开车赶回住处,只见黑心肝的逼崽子就站在客厅里,脚边是一个行李箱和一黑色背包,看样子是全部家当。   而逼崽子本人,正笑眯眯冲着他乐。   “老婆,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你分开。”   “……”   李桓单臂拥住尚处于懵逼中的宋春晖,另只手熟练摘下他的眼镜,而后盯着他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对吧?”   对什么对……   “如果不答应,那我只能把你绑在床上,干到你答应为止。”   “……” 第23章 同居   万般无奈下,宋春晖和一根偷他家门钥匙的搅屎棍同居了。   原计划也是先糊弄着,实在赶不走李桓,宋春晖就不赶了,免得又受一肚子气。   每回都他自己急赤白脸说半天,逼崽子什么时候听进去过?真是对牛弹琴,白费劲,不如想法子利用起来。   李桓老老实实当着宋春晖面,将手机里不堪入目的照片、视频,连同文件里备份的,逐一删除干净。   随后,他脑袋一歪,靠上宋春晖肩膀,身体也紧挨着宋春晖,摆出一副小媳妇儿模样,撒娇问:“老婆,我现在是你光明正大的老公,还是见不得人的小三呀?”   “……”   沙发窄小,宋春晖被李桓那结实的大块头挤得难受,没好气地给了李桓一肘,命令他:“手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和后台打开给我看一下,还有云端和所有软件。”   “这么不信任我,”李桓打开设置,“我没开云备份功能,这手机九月份刚换的,才用一个多月就被你摔成这样。”   “……”   宋春晖九月份时还在江城总部工作,这会儿仔细瞧李桓手中的苹果手机,好像就是同事此前讨论过的最新款,价格不便宜,换个屏幕估计得上千。   大爷的,别想从他兜里掏一分钱。   “我为什么摔你手机,你心里没点数?”宋春晖先发制人,“有因必有果,这是你自己作的孽。”   李桓:“那我想留个纪念嘛。”   为了删点东西费多大功夫,宋春晖心里老憋屈了,问李桓:“上回跟你亲嘴的那男人呢?找他留去啊,你们搅屎棍不都有洞就杵吗?还是他没皮眼子啊?”   “……”李桓重新贴上宋春晖撒娇,“都说了是之前兼职的同事,他单方面喜欢我,我那天晚上就把他删了,心全扑在你身上。”   宋春晖压根不信这种鬼话,又给李桓一大肘击,脱口就骂:“你个黑心肝的,是看我长得比他俊吧?”   李桓扑哧一乐,随即捧住宋春晖的脸转向自己,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笑道:“老婆你真可爱,我就是看你长得俊,才喜欢你的。”   鼻梁被眼镜托磕了下,宋春晖不耐地推开李桓,皱眉数落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转移我注意力?你这花言巧语也就糊弄糊弄鬼,少跟我耍心思,手机打开!”   “又凶我。”李桓举着手机,将安装的所有软件挨个给宋春晖检查并解释,甚至打开微信自证清白。   宋春晖看到自己的昵称还是“宝宝”,本想骂两句让李桓取消备注,可那对话框被置顶在列表最顶端,格外显眼。   于是他又作罢,骂了未必管用,随逼崽子去吧。   “真删干净了,自带的浏览器里没有网盘功能。”李桓发现宋春晖比他想的要谨慎,还好他早有准备。   宋春晖信不过网络上的任何云盘,总担心重要资料会被服务器后台的管理人员看见,不及优盘和移动硬盘可靠。   当瞧见浏览器历史记录中,一大串关于男士发蜡的搜索条目后,他终于打消疑虑,心一下子轻松下来。   “你看我为你操多少心,”李桓抓住表现的机会,贴着宋春晖说,“一直在研究什么发蜡好用,你那个太香了可能会损伤头发,我给你买了新的,这两天到货。”   宋春晖神色一滞,不过眨眼间,他嘴角就轻轻耷拉下来,满脸写着嫌弃:“别假惺惺的,留着自己用吧,拿出上班的样子来,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四眼儿太难搞,不领情也正常。   李桓不在意,早上是趁热打铁,现在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起身准备去收拾行李箱,却被宋春晖叫住。   宋春晖这才切入正题,道:“小李,住我这儿你得交房租,一个月算你一千,包含水电费和家电使用费,伙食你自己解决,可以用厨房,现在把钱转过来。”   操,这四眼儿……   李桓坐回沙发上,抱紧宋春晖直撒娇:“老婆你自己说,我们什么关系?我有钱都第一时间上交给你,在床上尽心尽力伺候你,你这样对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宋春晖没告诉李桓,其实这间一居室的租金才八百一个月,至于为什么收一千,当然是包含他的精神损失费。   “被你摇得头晕,别抱我。”他使劲儿挤开黏人精,“你对我就不残忍了?一直折腾我。看你实习生挣不了几个钱,一千都给你打折了,要换别人我得收一万。”   知道铁公鸡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当真一毛不拔,李桓也不废话了,坐正后说:“老婆,我手机的维修费我查了下,大概要三千,是不是能在你这里住三个月?”   “……”宋春晖无语,起身破口大骂,“你个逼玩意儿,我让你住了还在这儿跟我蹬鼻子上脸,再叽叽歪歪给我滚出去!瞧你那脸皮,厚得都能盖大楼了,赶紧给自己盖一间去,看见你我就心烦!”   经此一遭,李桓发现不能跟四眼儿谈钱,钱如同火星子,一旦触及,这串鞭炮就会“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炸一次两次,他还能当作情趣,赔上耐心哄一哄,多了败坏兴致。说到底,还是这四眼儿太欠操。   “干嘛这么激动,我开玩笑的。”李桓起身抱住宋春晖,掌心缓缓顺了顺他的背,“我现在钱不够,等我下个月发工资好不好?全给你。”   下个月等于没戏,宋春晖也没指望能从李桓手里要到钱,还好王主任同意合作,辞职前能赚一笔。   他决定取消答应给李桓的二百块钱奖金。   “老婆,我还可以肉偿。”   “……死开。”   屋子不大,重要的资料全锁在柜子里。   宋春晖简单向李桓交代着注意事项,在这个后辈面前他已经丢尽了尊严,如今无所谓自己寒酸简陋的生活被对方一寸寸打量,内心有的只是麻木。   之后,宋春晖没再管李桓做什么,自己去厨房煮挂面吃。   面条在锅里沸腾的时候,他想着自己才处上的网恋对象,今天都没好意思多聊,只能以工作忙碌为由,暂时回避。   想什么来什么,微信弹出“君君”的消息。   卧室与阳台直接相连,李桓一眼就瞥见晾衣杆上的廉价西服,西服旁边挂着一套土气十足的秋衣秋裤,颜色和款式都透着浓浓的年代感,最边上那条灰色内裤也皱皱巴巴的,不知道洗了多少回。   倒和四眼儿抠抠搜搜、一毛不拔的性子挺搭调。   李桓掏出手机,只给唯一知情的发小发去微信,提醒程尧有事没事别找他,顺带一提,圈里其他几个哥们儿也一样,谁都别找他。   很快,程尧问他:【什么情况?你这是要干嘛去?】   李桓简短回复:【我把四眼儿操了,刚搬进他家】   程尧震惊:【我去真的假的?兄弟你太牛逼了!】   真牛逼就不用上赶着伺候人了,李桓觉得自己在给宋春晖当孙子,不愿和发小多提这茬,匆匆结束话题。   接着,他找堂哥的媳妇儿借起钱来,就因为李格分文不给,反观他的男大嫂陈硕,脾气温和好说话。   陈哥:【真的是屏幕摔坏了吗?我需要问下你哥的意见,或者等你修手机的时候,开视频让我确认下】   “……”   这一刻,李桓彻彻底底领悟了,什么叫没钱寸步难行。   在这儿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倒不如自力更生,还不用看四眼儿的脸色,谁有钱谁他妈是大爷。   *   君君:【你这两天好忙,都不想理我了,是因为没有答应和你视频吗?】   这下误会大发了!   宋春晖吸溜着面条,心说哪是因为你不肯和我视频啊,是我让搅屎棍给捅了屁股,没脸对面你啊君君……   你会嫌弃我吗君君……   嘴里的面条瞬间没了滋味儿,宋春晖难过地想,自己这辈子是不是真的完蛋了?   好好一个钢铁直男,为什么会和男人做那档子事儿,为什么会被捅出精来还尿了床,打小没这么丢过脸,哪怕再苦再累再疼,都没这么狼狈过,自己还算是个男人吗?有哪个正常男人会撅着腚给另外个男人杵啊?   李桓悄无声息地俯身,缓缓贴近正失魂发呆的男人。   见宋春晖仍无知无觉,这才将自己的脑袋轻轻抵住他脑袋,开口打破安静:“君君?好亲热的备注,我要吃醋了。”   “……”宋春晖吓一跳,赶紧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又用胳膊撞开李桓,回头教训他,“瞎看什么东西!还吃醋,你怎么不去吃屎啊。”   李桓直起腰,微微低头,目光自上而下扫向宋春晖皱着眉的臭脸,嘴角忽然上扬:“好呀老婆,我可以吃你的,晚上帮你舔。”   “……”宋春晖险些作呕,面条都吃不下去了,慌忙从椅子上躲开,“真恶心人,你要点脸行不?”   “是你先恶心我的。”李桓无辜。   宋春晖受够了,剩的面条舍不得浪费,准备端进冰箱留着晚上吃,不料被一只咸猪蹄子给截胡。   “我饿了,给我尝尝。”李桓顺便抢走宋春晖手里那双筷子,端着碗就吸溜起来,吃到嘴里感觉不对,边嚼边问,“怎么没味儿啊,不太好吃。”   “你……我昨天晚上就应该勒死你!”多看李桓一眼,宋春晖就感觉自己少活一年,逼崽子是煞星。   “那不行,我老婆会哭的。”   “……”   再待下去,宋春晖怕自己发疯,不如提前回公司加班。   他拿上车钥匙,离开前交代李桓:“吃完把碗筷洗了,上班别迟到,在公司里给我注意上下级关系。”   “遵命,老婆。”   “……”宋春晖嫌恶心,扭头就走。   李桓是真的饿了,早饭没吃,中午忙于收拾东西搬家,又没来得及吃,面条嚼着嚼着勉强凑合,很快全吃完了。   把碗筷随便洗了下,他没着急走,往沙发上一靠,从仅剩的二百块钱家当里抠出一百用来买安全套。就因为宋春晖不接受高危行为,昨晚一直冲他发脾气,哼着喘着都不忘夹几句脏话,往他头上扣了不少帽子。   出门前,李桓扫视这间简陋的一居室,思忖用剩下的一百块钱做点什么好,要能哄四眼儿开心的。   想到那难吃的面条,他估计宋春晖不太会做饭,随即有了主意。   *   下周二正式签合同,要安排的事情太多,宋春晖在办公室里忙碌了一下午,他的小助理则在工位上熟悉业务知识。   期间,小助理没有骚扰过业务经理,还特别有眼力见儿地给经理泡了两杯茶,张口闭口也是以“经理”相称,显得十分尊敬。   “叩叩——”   “进来。”   “经理,我下班了。”看着头也没抬的宋春晖,李桓往前一步小声捉弄起来,“老婆,你几点下班?”   “……”   宋春晖没抬头去看李桓,只道:“我工作没结束,今晚加班,你早点走吧,门带上。”   “那我先走了,经理。”李桓转身离去。   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宋春晖这才抬眼,有一瞬他觉得自己挺糊涂,怎么没早几天应付李桓这个小变态,白给自己找不少罪,又差点背上人命,真不值当。   他想,就当再嫖几天吧。   这单提成有一万,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给网恋对象赔不是,看有没有缘分继续相处下去。   微信响起,宋春晖以为又是网恋对象,正愁怎么解释,毕竟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打开一瞧,是学弟。   春寻:“晖哥,你这几天是不是很忙?”   不确定网恋对象是不是和学弟通过气,宋春晖回复:【是啊,这会儿还在公司加班,今天谈成一个单子,下周签合同,忙死我了】   春寻:【那太好了,必须庆祝一下!】   宋春晖哪有心情庆祝,敷衍学弟说等他回江城再聚,并叮嘱学弟注意身体,抓紧处个对象带回老家过年。   聊完天,他发现底部有个新好友申请,点进去一看,是罗大贵的儿子罗虎,对方换了个微信号加他。   宋春晖猜到会这样,被捆绑了二十多年的关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自己随口编的谎言过于牵强,站不住脚。   他直接无视,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静静待到八点半,才拎上公文包下班。   该来的躲不掉,犯不着跟自己较劲儿。   宋春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回了住处,站在楼下时,他下意识仰头望去,三楼左侧那一户亮着灯,暖黄的光晕从厨房的窗口漫了出来。   小.逼崽子……   这个点要没在做饭,得浪费他多少电费?   上楼梯时,宋春晖连教训李桓的台词都想好了,托煞星的福,他最近不光情绪不稳定,素质也变差了,实在影响个人形象和气质。   结果刚打开门,一阵浓郁的饭菜香裹着烟火气扑面而来,宋春晖一眼便瞧见饭桌上的两菜一汤,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他喉结微滚,吞咽的动作暴露了他的饥饿。   李桓拿着两双筷子出来,见宋春晖站在门口发呆,两步上前就将人拽进屋,而后关上门,又拎走宋春晖手里的公文包,笑说:“老婆,你加班辛苦了,我亲自下厨给你露了一手。”   “……”想好的台词没用上,宋春晖脸色一绷,边脱西服边说,“谁知道下没下毒,你自己吃吧。”   李桓笑容僵住,马上委屈起来:“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花了心思为你准备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宋春晖一时接不上茬,自顾自换上拖鞋后,又进卧室换下西裤,等把一套西装用衣架挂好回到客厅,李桓杵在原地,正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说,用手抬了下眼镜,李桓仍一动不动地杵那儿,存在感过于强烈,在狭小的客厅里连空气都显得逼仄。   “我吃总行了吧?”宋春晖无奈。   李桓瞬间微笑:“这还差不多。”   土豆炖牛腩、花菜炒肉、番茄鸡蛋汤,皆色香味俱全,宋春晖心里惊讶,没想到逼崽子厨艺这么好。   等他动筷子先尝了口花菜炒肉,立马察觉不对,不是不好吃,而是太好吃了。这口味绝非厨房里那些简单调味料所能做出来的,而且口感很像经过了二次加热。   “好吃吗,老婆。”李桓积极给宋春晖夹牛肉。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逼崽子的心意,毕竟花了钱,光那个土豆炖牛腩就得好几十,一顿算下来得有八九十。   宋春晖没拆穿,道:“凑合吧。”   “挺好吃啊,”李桓稀奇,“你口味是不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比上次你买的木须肉盖饭好吃吧?”   宋春晖敷衍点头,埋头吃饭。   两个大男人很快将饭菜一扫而光。   饭后,李桓自觉把碗筷收进厨房,第二次委屈自己亲手洗碗,谁知刚挤出一大坨洗洁精,就被数落了。   “洗几个碗,你挤那么多干什么?”宋春晖看不下去,直接进厨房指挥李桓洗碗,“在家没帮你妈洗过碗吗?”   “……”李桓只想抽宋春晖的屁股,“我妈比较疼我,老婆你就不能疼疼我嘛?”   宋春晖:“多大的人了,说这种话你自己不觉得害臊吗?你妈能疼你一辈子啊?出门在外谁不是靠自己?”   李桓即刻打断:“你就知道凶我。两口子之间不就是你疼我,我疼你吗?我心疼你加班,你不心疼我洗碗。”   宋春晖:“……”   一和逼崽子说上话就着急,宋春晖干脆不说了,自己去阳台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睡觉,路过客厅时想起什么,又去厨房前问了一嘴。   “我扔了。”李桓说。   “谁让你扔的?”宋春晖又着急上了,“那药花了我不少钱!”   “本来就没有的事儿,为什么乱吃药?”李桓说,“多少钱告诉我,等我赚了钱,双倍补给你。”   宋春晖还想着能不能找个什么方式转手,减少损失,被李桓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到了。重点不在于李桓把药扔了,是未经他允许,随意处理他的东西。   “说得大言不惭,有钱吗你?一千块钱房租都交不起,在这儿放什么屁?还有你洗个碗,开那么大的水干什么?!水费不要钱啊!败家玩意儿。”   “……”   好心洗个碗却反遭一通数落,李桓也来了脾气,忍了忍到底没发作,四眼儿就是欠操,今晚干死他。   趁宋春晖进卫生间时,李桓迅速闯入。   “你干什么,出去!”宋春晖目光警惕。   “刚才不是嫌我水龙头开得大了?”李桓笑笑,“正好一块儿洗,节约用水。”   宋春晖:“……”   见宋春晖站着没动,李桓利落脱下衬衣,随后扬起胳膊,肱二头肌高高隆起,炫耀般展示着自己强悍的臂力。   “老婆,我力气很大的。”他认真问,“你要赶我出去吗?”   “……”宋春晖无话可说,再三警告李桓只能洗澡,不能做别的。   担心小变态听不进去,不得不补充:“回房间可以做一次,我明天要出去,想早点睡,别超过一小时,别弄进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   李桓终于扬眉吐气,像抱小孩那样,一把将宋春晖整个抱起来举高高。宋春晖脑袋差点撞上吊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够呛,胳膊本能抱住李桓的脑袋,又开启了他一贯的骂骂咧咧,嘴里不停嘟囔着各种不满的话语。   “你个畜生,我素质都让你拉低了!”   “嗯嗯,使劲儿骂,等下有你叫的。”   ……   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宋春晖被迫待在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里,说好一次真的就做了一次,所以他没有计较李桓抱着他。   他眼睛睁了闭,闭了睁,确定自己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老婆,你明天要去哪里?”   许是屋里有了人气,宋春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惧怕黑暗了,也该成长了,和童年那个脆弱的自己告别。   未来还是可以期待的。   ……   宋春晖是被热醒胀醒的,肚子不太舒服,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怎么有一鼓包?想到得了绝症的前上司,他不免担心自己是不是也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可别生病啊,还有好多心愿没达成。   “老婆,你醒了。”   宋春晖猛地睁开眼,意识到李桓在对自己做什么时,他当场发飙:“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让你做了吗,出去,信不信我拿刀给你剁了!”   “不能怪我,”李桓蹭着宋春晖后颈,“是你老往我怀里拱,还一直摸我胸,骗你我天打雷劈。”   “……”宋春晖语塞。   李桓:“你好像很喜欢摸我的胸?”   宋春晖:“废话。我一钢铁直男,就喜欢胸大的女人,你浑身上下除了这儿有点用处,其他一无是处。”   李桓:“我伤心了。”   宋春晖:“啊——”   李桓成心折腾宋春晖:“说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你……”宋春晖刚要骂两句,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不是闹钟铃声,他胳膊伸出被窝捞过来一瞧,学弟打来的。   而时间已经八点,他好久没睡懒觉了。   “你接。”李桓停下来。   宋春晖以为学弟有什么急事,忙接通:“春寻,怎么了?”   “晖哥,我到安城了,在你家门口。”   “……”宋春晖霎时惊慌失措,说话直打磕巴,“那个,春寻啊你等会儿,我马上起来,哎哟——”   “怎么了晖哥?”   “磕着床头柜了,等会儿啊!”   宋春晖迅速掐断电话,钻出被窝要下床,紧接着便被一条强有力的胳膊拦腰捞了回去。 第24章 臊得慌   把学弟晾在门外好几分钟,宋春晖臊得浑身不自在,为了下床而付出的代价太深了,他肚子这会儿仍有些胀。   一打开门,便看见孟春寻脚边的大包小包。   “周末在家怎么不好好歇着啊?”宋春晖没话找话地数落起来,“大老远的也不嫌折腾,还带这么多东西。”   “不折腾,昨晚说好了要庆祝你开单嘛。我顺道去早市买了菜,还有你爱吃的卤牛肚,中午我来做饭。”   孟春寻咧着嘴,笑出俩小酒窝来,刚想把东西往屋里拿,瞳孔瞬间收缩,笑容跟着冻住,目光直直剜向突然出现在宋春晖身后的身影,又迅速垂下眼睑。   “瞧你整的,又没挣几个钱还庆祝。这腊肉和香肠叫你留着自己吃,别惦记,我在这儿什么买不到?”宋春晖念叨着,弯腰准备帮忙,却意外闪了下腰,一时没遭住往门框上一靠。   “晖哥你没事儿吧?”孟春寻丢下东西,伸手要去扶宋春晖。   “没事儿!”宋春晖急忙摆手,拒绝学弟的搀扶,并嘴硬解释说,“最近一直加班,在办公室坐久了腰间盘不太舒服。”   “你就是太拼了,不注意身体。”孟春寻心疼学长,死活不让宋春晖再帮忙拿东西。   而宋春晖自己心虚,生怕学弟瞧出端倪,坚持要帮忙拿东西:“都给我,你快进屋坐,开车过来多累啊。”   孟春寻:“我不累。”   宋春晖:“快给我!”   洗漱完,李桓径直往沙发上一坐,想看会儿热闹。   但记着宋春晖数分钟前的交代,于是他又起身,主动过去搭把手,顺势扫了几眼地上都有什么东西,眼神变得微妙。   孟春寻这才正常打量长相和身材都极为出挑的李桓,被对方那难以忽视的存在感搞得心绪不宁。   学长人际关系简单,家里怎么可能会出现陌生男人?   大概猜到是谁,等进屋后,孟春寻随口问宋春晖:“晖哥,这位是?”   没等宋春晖开口,李桓自己主动向孟春寻伸出手掌,颔首一笑:“你好,我姓李,单名一个桓字,齐桓公那个‘桓’,是宋哥的助理。”   “……”宋春晖没法当着学弟面给李桓使眼色,心里暗骂逼崽子的两只耳朵纯属摆设。真是白“骑”那瘆人玩意儿了,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能当一回“观音”。   果然是学长电话里说的那个实习生。   孟春寻甚至需要稍微仰头,才能与李桓的目光相接。身高差带来的视觉仰视让他无端生出几分压迫感,而对方俯视的姿态像根尖刺,扎进他眼里。   “哦,你好。”孟春寻没做自我介绍,勉强伸出手又勉强一握,刚要收回来,却被对方一下握紧。   “请多关照,该怎么称呼你?”问完,李桓松开了手。   “小李,他是我大学的学弟,叫孟春寻,你就叫他孟哥吧。”   宋春晖简单介绍完,让学弟去沙发上坐,转身进厨房时刻意瞪了李桓一眼,那意思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瞎捣乱。   结果逼崽子非但不听他话,竟直接在沙发另一头坐了下来。   “孟哥,我能这样叫你吗?”李桓客气地征询意见。   “……”孟春寻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小年轻心思不纯,正好探探底,便点头,“行,那我叫你小李吧。”   担心李桓乱放屁导致暴露,宋春晖匆匆烧上热水,又回到客厅先向学弟解释:“春寻,小李是我公司刚来的实习生,在宿舍里被其他几个业务员挤兑了,就上我这儿住两天。”   “多亏宋哥收留我,”李桓及时掏出兜里的手机,配合说,“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把我手机也砸烂了。”   宋春晖:“……”这逼崽子倒挺会给自己加戏。   “这样啊,那小李真是不容易。”孟春寻不露声色地观察着李桓,那副皮囊放圈子里确实受欢迎,被男同调戏也正常,至于真的假的就另说了。   “小李,水快烧好了,泡两杯茶去。”宋春晖口头上支开李桓,目光一闪,朝门的方向微扬下巴,示意李桓赶紧走人。   看四眼儿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李桓就忍不住想笑,在床上别扭就算了,怎么下了床还这么别扭。   “好的,宋哥。”李桓老实起身,给宋春晖腾位置。   宋春晖忙坐下来,将话题往学弟身上带,问孟春寻最近工作怎么样。   等孟春寻说了,他又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担心着:润滑油藏在衣柜里不能被发现吧?房间里没什么气味吧?床单和被套挺干净的,应该看不出来吧?昨晚被逼崽子成心嘬出来的那些红印子也全在胸前和腿上,没别的疏漏了吧?   “晖哥。”   “啊,”宋春晖回神,“你说什么?”   孟春寻:“我说我下个月要把年假请了,你那年假准备什么时候请?”   说到年假,宋春晖叹气:“请了也是闲在家里,不如上班挣点钱呢。再说就几天,够干嘛的啊?我要在诺霖多干两年,都十年老员工了,能有半个月的年假。”   知道学长始终对被调职一事耿耿于怀,孟春寻想再劝劝宋春晖跳槽去自己公司,碍于厨房里有个第三者。   “两位哥,茶来了。”   沙发前没有茶几,李桓将两杯茶送到八仙桌上,而后当着孟春寻的面,直接大走进宋春晖的卧室。   孟春寻五官不自觉收紧,指尖掐进掌心,酸涩的嫉妒在他胸腔里疯狂乱窜。   连他都没拥有过这样的机会,凭什么一个实习生能和他的学长同床共枕?无非是仗着宋春晖心软。   很快,李桓身着宽松卫衣和运动裤,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熟稔地从入户旁的衣帽架上取下外套,随后顺手拎起储物柜上的黑色背包,最后利落穿上运动鞋,打开门时回头打了声招呼。   “两位哥,你们慢慢聊,再见。”   随即,门被关上了。   宋春晖悬着的心安稳落下,管逼崽子去哪儿浪呢,最好晚上别回来了。不对,是以后都别来了。   “晖哥,”孟春寻假装不在意,“这实习生真被挤兑了吗?我看他那大个子也不像。”   “还是太年轻啊,”宋春晖继续找补,“没什么眼力见儿,不知道跟同事处好关系。等周一开会,我给他们几个做做思想工作,你不知道这帮业务员多欠。”   由于宋春晖直出天际,眼里只看得见女人和大奶,孟春寻宁可相信母猪上树,也不信他的学长会变弯。   可恰恰因为宋春晖太直,压根察觉不到男同性恋诡计多端的心思,指不定哪天稀里糊涂被骗了。   孟春寻老话重提,想劝宋春晖跳槽,意外得知学长打算辞职,给他激动坏了,哪怕说烂嘴也要把学长劝回江城。   “你就听我的吧,晖哥。”   不管干什么都是重新开始,宋春晖这回有点松口,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行吧,我再考虑考虑,反正肯定得回江城。”   终于又可以和学长在一起了。   孟春寻笑弯了眼:“晖哥,我还给你买了两身衣服,特价抢的,不贵,你快试试。下午带我出去转转呗?安城有什么好玩的景点不?”   学弟大早上开车过来,又带吃的又给自己买衣服,宋春晖内心一阵感动,想着缺的生活用品等明天再去超市买。   *   李桓骑着电摩在安城兜了一圈,也兜了大半天,没能找到关于模特的兼职,这意味着他挣不到快钱。   兜里仅剩的十八块钱,只够管他中午吃一顿饭,等勉强填饱肚子,他已经穷得叮当响,自己都觉得好笑。   圈子里不是没人脉,但李桓现在就是堵着一口气,不想靠任何人。   昨晚宋春晖嘲笑他大言不惭,没有钱,他都不在意,问题是宋春晖居然在打.炮的时候嘲笑他买不起套,这像话么。   今天要是不赚出点钱来,他今后跟四眼儿的姓!   直到天色渐暗,李桓也没找到一份能立马赚钱的兼职。   许是风太大,他脸有点疼,默默收回自己发的毒誓,思来想去还是回去管四眼儿借下笔记本电脑,网上接点翻译工作。   路过城乡购物中心时,一块发亮的灯牌瞬间吸引了李桓的注意,霓虹灯管勾勒出“健身”二字。   他有印象,三楼确实有家健身房。   冬日昼短夜长,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为安城这座小城更添几分萧瑟。   艰难回到家的宋春晖累虚脱了,整个人往沙发上一瘫,还说把中午剩的饭菜热下,招待一下学弟,他实在拿不出劲儿。   “晖哥,我来弄,你歇着。”孟春寻跟小媳妇儿似的,进了厨房热菜。   “辛苦你了啊,春寻。”   “这有什么的呀,是你辛苦带我出去玩。不过辞职前别再拼命加班了,感觉你身体素质差了不少。”   宋春晖调整了个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难以启齿,总不能告诉学弟,自己早上骑大鸟时腿软重重一摔给骑狠了,逼崽子那东西哪是人类该有的尺寸?又在公园走了一下午,这会儿他真的累,快累死了。   等孟春寻热完饭菜后转头一望,他的学长蜷缩着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安安静静,是那么勾人。   “晖哥?”他试着喊了声,“这样睡会着凉的。”   毫无反应,屋里静悄悄的。   “真拿你没办法,你啊就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活得那么糙,让我一直担心,天天想……”   孟春寻倾身靠近,小心翼翼帮宋春晖将眼镜摘下来,近距离面对那张英气的脸,他心脏“扑通”直跳,一股强烈到无法遏制的冲动驱使着他再靠近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学长的嘴唇,亲起来一定很软……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猛然间响起。   孟春寻紧急退开,而李桓刚推开门,恰好把孟春寻紧绷的肢体动作瞧得一清二楚。他眼神似有变化,但嘴角微微扬起,愣是没让人看出什么端倪。   “孟哥,”李桓轻轻关上门,然后笑着问孟春寻,“你刚在干嘛呢?”   被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兴师问罪,孟春寻不仅没露出半分慌乱,反而将眼镜放到饭桌上,并未正面回答。   李桓看向熟睡中的男人,又看回孟春寻,低声问他:“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孟春寻脸色大变,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他睡着了,我只是帮他摘下眼镜。”   李桓不紧不慢地换上拖鞋,放下背包,接着脱下外套挂好。   孟春寻就知道眼前这个实习生不简单,可怜他的傻学长,被忽悠得团团转。   “不是就好。”李桓特别平静地说,“之前我被一个死同性恋调戏了,这事儿吓到宋哥,他害怕得不行,搞得我很内疚。”   孟春寻:“……”   李桓:“同性恋多恶心呀,你觉得呢?”   孟春寻盯着李桓,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细碎的谈话飘进耳朵,宋春晖迷糊睁眼,发现逼崽子回来了,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菜。   他晃晃脑袋清醒了下,问:“你俩怎么不吃啊?”   “这就吃,我去盛饭。”孟春寻立刻进厨房忙活,才盛出两碗饭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堵在厨房门口。   “孟哥,也给我盛一碗,谢谢。”   对于李桓的理直气壮,孟春寻生生咽下满腔怒火,铁青着脸又盛出一碗,怨毒的眼神像钉子一样钉进那道背影,恨不得灼出个血窟窿。   靠墙放置的四角八仙桌,三边各坐一人,各吃各的。   饭桌上的气氛几度冷场,只有埋头吃饭的宋春晖没察觉。   等吃饱喝足,他转头问学弟:“春寻,要回去了吧?”   被气炸的孟春寻:“我明天回去,在你这儿凑合一晚。”   宋春晖一愣,学弟明天回去,那晚上三个人怎么睡啊?   坏了,衣柜里还藏着润滑油呢,床得再仔细检查检查,万一出什么岔子,自己这脸面算是彻底没了。   李桓放下筷子,对孟春寻说:“孟哥,一张床好像挤不下,我记得小区外面就有家宾馆。”   孟春寻无视李桓,只对宋春晖说:“我睡沙发就行。”   宋春晖:“那怎么行?”   “没事儿,”孟春寻笑起来,“你记不记得咱俩以前在网吧包夜,困了就直接睡椅子上,沙发比椅子舒服多了,有什么不行的。”   “……”   宋春晖一方面是不忍心委屈学弟,另一方面是不敢和李桓睡,怕逼崽子像早上那样发疯,故意折腾他。   可逼崽子是个穷鬼,他自己又舍不得掏钱出去开房,再说也不是没地方睡,何必白花冤枉钱啊。   认真琢磨后,宋春晖问李桓:“小李,要不你睡沙发?”   “……”孟春寻心跳加速,不敢想象今晚的自己将有多幸福。   李桓起身,低头去看宋春晖,委屈道:“宋哥,我这么大个子……算了,我回宿舍吧,手机已经被摔了,再摔一下也没事儿的,我都习惯被欺负了。”   “……”宋春晖听完只想骂人,臭不要脸的逼崽子,知道他怕暴露故意这么提醒他,真是一肚子黑水。   他又认真琢磨了下,灵机一动。   “这样,”宋春晖说,“我睡沙发,你俩睡床。”   孟春寻:“……”   李桓:“……” 第25章 多接吻   为了保护学长免遭毒害,孟春寻决定委屈宋春晖睡沙发,也委屈自己和李桓凑合下,利用机会再多探探底。   说话阴阳怪调的臭小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学弟爽快应下,宋春晖倒有点不放心了,心中暗念逼崽子不能打他学弟的主意吧?万一半夜趁人之危,把春寻给捅了怎么办?那自己得成千古罪人。   “孟哥觉得行,那我也没问题。”李桓无所谓地笑笑。   “那什么,”宋春晖问,“你俩真行啊?”   努力装直男的孟春寻:“必须行啊,小李要是个女孩子,那肯定不行。”   李桓点头,附和了句:“是啊,幸好孟哥是男的。”   “哦哦。”宋春晖看看水灵灵的学弟,又看看贱嗖嗖的逼崽子,最后还是心疼自己那可怜的菊花。   三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了。   担心衣柜里的润滑油被发现,宋春晖翻出一双已经不穿但没舍得扔的凉鞋给孟春寻换上,以及新刷牙和新毛巾,让人先去洗澡。   等人一进卫生间,他匆忙回房间拿出油,转而藏进厨房台盆下方的水槽柜里,埋进一堆用来装垃圾的塑料袋中。   李桓就静静看着宋春晖瞎忙活,等宋春晖出来,便指了下客厅另一角的旧办公桌,问:“宋哥,你笔记本电脑能借我用用吗?”   宋春晖冷不丁想起电脑里的几十部黄.片,当即拒绝:“不行,我电脑里有不少重要资料,你自己去网吧。”   “……”李桓只能想到电脑里有宋春晖贪污公款的资料,不借正常。   但这四眼儿是不是拒绝得太快了?在床上倒是比最开始有进步,昨晚稍微口几下就会自己乖乖抱着腿。   卫生间里的水流声持续不断。   宋春晖赶紧给李桓使一眼色,自己先进了房间,未料下一秒,他身体被一股蛮力猛地抵在墙上,紧接着脸上眼镜不翼而飞,一个气焰嚣张的吻袭上他唇,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汹涌而至,顷刻占据他整个口腔。   扣住挣扎中的双臂后,李桓没有给宋春晖任何抗拒的机会,依然吻得又急又凶,舌尖衔住想躲的舌头使劲儿勾缠着不放。   他早发现了,四眼儿喜欢接吻,嘴上死不承认,每回一亲准老实,尤其是在做的过程中会回应他。   带着灼人气息的滚烫热度,几乎要将宋春晖融化。他意识逐渐迷糊,忘了周遭一切,只是凭本能在汲取温暖,像濒死的溺水者,双手慢慢抱紧浮木,贪婪吞咽着源源不断的暖意。   其实李桓不常接吻,没什么吻技可言,感觉到腰间抱上来的力量,他很快结束了这个吻并退开距离,像旁观者一样看着宋春晖茫然睁开的眼睛,笑了下,声音很轻地逗他:“老婆。”   “……”混沌的意识瞬间恢复清明,宋春晖呼吸微喘,一把推开李桓,又着急低声质问,“我眼镜呢,快给我。”   李桓拿起刚才甩到床上的眼镜。   房间门还开着,宋春晖余惊未消,抢过来迅速戴上眼镜,模糊的世界终于清晰,他的脑子也无比清晰。   “紧张什么。”李桓伸出手,拇指指腹按住宋春晖嘴角溢出来的湿润,轻轻一擦,将痕迹利落抹去。   过分亲昵的动作使宋春晖浑身别扭,他眉头厌恶地皱起,扬臂挥开李桓的手,抓紧时间警告他:“你睡觉给我老实点,别打我学弟的主意。”   见宋春晖神色紧绷,又跟防贼似的让人不痛快,李桓轻哼一声:“怕我打他主意,干嘛让他跟我睡?长得是不错,比你俊。”   “……”宋春晖气得两眼发黑,准备开骂,卫生间里的水流声停了。   他没时间再废话,一想自己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不都是在糊弄逼崽子吗?等下周签完合同,款项到账后就能辞职了。   “昨天是哪个畜生说心全扑在我身上的?”宋春晖压低声音,“你要敢对不起我,我拿刀直接给你剁了。”   “……”李桓呆了下,然后一笑,微微倾身靠近宋春晖,“那你亲我一下,快点,你学弟要出来了。”   这死逼崽子……   赶在卫生间门打开前,宋春晖第一次主动靠近李桓,极快地在对方嘴唇上碰了碰,把所有憋屈碾进齿间,狼狈躲回了客厅。   李桓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唇,四眼儿总算主动一回。   看来还是得多接吻,多调教。   “晖哥,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被自己主动亲同性恋一事闹得心烦意乱,宋春晖缓不好了,回道:“让小李先洗吧,我还得洗衣服,时间长。”   李桓拿上换洗衣物,第二个去洗澡。   多难得与学长有个独处的机会,偏偏冒出个第三者,孟春寻失落,在沙发上坐下来,又躺着感受了下。   “晖哥,让你睡沙发真过意不去,要不我回去吧。”   “说什么呢,都几点了?明天吃过午饭再走吧,我上午去买点菜。”   宋春晖挽留学弟,回房间拿被子时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共就两床厚被子,外加一条夏天盖的空调被,这要怎么分配?   让学弟跟逼崽子睡一窝,多危险啊。   接连两晚,宋春晖都稀里糊涂地裸.睡了,还是被李桓抱着睡的,那瘆人玩意儿挨他屁股挨得特别紧,他就怕半夜挨去学弟的屁股上。毕竟男人冲动起来是不讲感情的,全凭良心和责任感,逼崽子哪有良心?   等李桓洗完澡出来,宋春晖改变主意了,到头来还得从提成里抠出那二百块奖金。   “小李,我给你转二百块钱,你去宾馆开个房间睡。”   李桓看孟春寻一眼,为难地说:“宋哥,真对不起啊,我睡不惯宾馆的床,要不让孟哥去吧。”   孟春寻立马拦住宋春晖:“晖哥,你浪费这钱干什么,我就和小李挤一挤呗。”   两位当事人都没意见,宋春晖只好作罢,拿出空调被和羽绒服,把两床厚被子留给了学弟和小助理,自己洗澡去了。   水流声响起,李桓关上房间门,去阳台晾好内裤后,再次问孟春寻:“孟哥,你真不是同性恋吗?”   “你问得着吗?”孟春寻没了先前的客气,“我和宋春晖认识多少年了,那是过命的交情,像亲兄弟一样,有你什么事儿?管真宽。”   “别激动,”李桓在床边坐下,慢慢说,“是我对同性恋有心理阴影,如果你是,跟你睡在一张床上我会恶心,所以想问清楚。”   孟春寻: “……”   李桓没有睡衣,洗完澡换了件薄卫衣和运动裤,他直接躺下,又说:“你不正面回答,我很害怕,还是穿衣服睡吧。”   “……”怕自己努力维护的好形象在学长心目中坍塌,孟春寻隐忍着没发作,否认说,“我不是同性恋。”   “哦。”李桓淡淡应了声,将枕头抬高些,拿出自己的破手机找“挡箭牌”闲聊起来。   时候不早,孟春寻在床另一侧坐下,斟酌许久,还是想和阴阳怪调的臭小子好好谈一谈,他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大概率是冲着他学长来的。   “小李。”孟春寻刚开口,身后响起一道软绵绵的女声,来自李桓微信里的语音消息。   “现在才想起来回我,我还以为你死了,下次再这样不理你了。”   李桓摁着说话键:“白天太忙了嘛,在外面跑一天那么辛苦,你还跟我发脾气,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等语音消息发出去后,他才问孟春寻:“有事儿吗?”   孟春寻到嘴边的话全吞了回去,想起学长说过李桓有女朋友,这一时半会儿真叫人捉摸不透了。   “我要睡了,你聊天小声点。”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想听我的声音,那我打字吧。”李桓退出界面,又点开置顶的“宝宝”,转头给宋春晖发消息。   如果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一定是宋春晖的手机和电脑。   如今手机里多了个会说骚话的小流氓,宋春晖每天要删一遍微信聊天记录,这会儿洗个澡都得带上手机,生怕被学弟撞见逼崽子发的那些污言秽语。   这怕什么,来什么。   宋春晖抓起毛巾,正擦着身上的水渍,手机屏幕一亮,他心跟着一跳,拿起来一瞧,两眼一黑。   小李:【老婆,好想抱着你睡,给我看看你光溜溜的小鸟(亲亲)】   “……”这畜生不如的玩意儿。   宋春晖不敢回,打算无视。   再一思量,自己怎么跟个偷情的奸.夫一样这么怂呢?反而给了逼崽子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不行,必须教训两句。   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去,对面又来一条。   小李:【我去卫生间偷偷吃两口(亲亲)】   “……”   宋春晖要崩溃了,慌忙回复:【别过来!快睡觉!】   小李:【可是我想你,我过来了】   想个屁吧。   宋春晖相信李桓做得出来,无奈妥协:【明天给你吃,别烦了】   小李:【给我吃什么?】   宋春晖火冒三丈地回了个“鸟”字,自己从没这么幼稚过,真想锤死逼崽子,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就那么贱呢。   小李:【老婆,你少打一个字】   忍无可忍,宋春晖回复:【滚】   小李:【给我转30元,我就滚了】   “逼崽子……”宋春晖悄声臭骂着,从开房失败的二百块钱奖金里抠出三十元,给李桓发了个红包。   小李:【谢谢老婆,爱你^^】   看到“爱”这个字眼,宋春晖失神了一瞬,曾经初恋也对他说过“爱”,不止一次。   相恋三年,他和芳芳之间最深的一句情话就是“我爱你”,那时候他单纯地以为,爱可以维持一辈子。   宋春晖偶尔会思考,爱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惦记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哪有钱实在?还被李桓这个小流氓当玩笑话一样随意使用,失去了原本的那份真挚。   洗完换下来的内裤和衣服,宋春晖端着盆出去,一看房间门竟是关着的,不免担心,赶忙以晒衣服为由,打开房门,再打开灯。   只见等一米八的双人床上,学弟和逼崽子一人一个被窝,中间空出半臂距离,如一道无形的界限。   宋春晖很满意,道:“我晾个衣服。”   “晖哥,我帮你。”孟春寻钻出被窝下了床。   “就两件衣服。”宋春晖没拦得住,手里的秋衣被学弟抢了过去。   孟春寻:“客气什么,你在我那儿住的时候不也老帮我晾衣服吗,还给我做饭,帮我收拾屋子。”   “这不吃人嘴软嘛。”宋春晖开玩笑。   “我大一报道那天,也是你接待的我,帮我提行李,跑前跑后地买不少东西,床也是你给我铺的。”孟春寻说着说着,感动得不行,“你就像我亲哥一样。”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宋春晖晾好内裤。   “不管多少年,我都记着你对我的好。”孟春寻语气认真。   宋春晖哪好意思让学弟知道,自己之所以那么尽心尽力,是为了挣点外快,帮买一趟生活用品能抠个十几二十块钱出来。   等衣服晾完,他拍了拍学弟的肩:“我也把你当亲弟一样,快睡吧。”   好一出兄弟情深,李桓在边上看乐了。   四眼儿真喜欢收弟弟,如果知道这位弟弟想偷亲他,得是什么好玩的反应呢?怕是兄弟都没得做。   宋春晖始终没去看床上的小流氓,等离开前关灯时,才与李桓的视线隔空相撞。   他仍信不过,道:“开着门睡吧,通风,不然闷得慌。”   孟春寻:“好嘞,晖哥,你也快睡。”   独自躺在沙发上面对黑暗,宋春晖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因为房门开着,屋子里有人气,晚上还挺热闹的。   他裹紧羽绒服和空调被,给手机静音时,微信弹出新消息,又两眼一黑想发飙。   小李:【老婆,我吃醋了,哄哄我】   哄个大爷,这逼崽子有完没完?   小李:【你对他那么好,对我这么凶】   小李:【我好伤心】   小李:【表情包】   看到一只小狗呜呜流泪的表情包,宋春晖无语,不屑理会,谁知李桓又跟他臭来劲儿,将表情包连发十几遍,疯狂刷屏,实在讨骂。   他思索小片刻,认真回复:【别发疯,我俩多少年感情,你比得过吗?人跟人之间是相互的知道不?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你对我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还哄你?我哄狗都不哄你】   小李:【他能让你爽吗?】   “……”宋春晖吐血。   小李:【你无视我的付出,不开心】   宋春晖在心里说,谁管你开不开心啊,懒得搭理你。   小李:【晚安,老婆】   搞不懂逼崽子,宋春晖也不想搞懂,这段关系太荒唐了,最多再忍一星期,等拿到钱就回江城,重新开始。   他删除聊天记录,闭上眼睡觉。   一整夜,相安无事。   沙发睡得宋春晖腰酸背痛,六点不到半便起床了。   这是他学弟第二次来安城,第一次来是帮他一起搬家。他轻手轻脚洗漱完,下楼去早点铺子买油条和豆浆,顺带把逼崽子的那一份也大方给买了。   等宋春晖再回到家,学弟已经起床了,而李桓也在沙发上坐着。   “春寻,怎么不再睡会儿啊?”   “醒了就睡不着了。”孟春寻进卫生间洗漱。   宋春晖把早饭放桌上,接着又问李桓:“小李,洗漱了吗?洗完了吃早点。”   “洗完了。”李桓扫了眼卫生间方向,里面传出规律的簌簌摩擦声。   “那你先吃吧。”宋春晖给李桓拿出油条和豆浆,外加一茶鸡蛋。   趁孟春寻在刷牙,李桓起身走到桌旁,从背后圈住宋春晖,手臂收紧的那一瞬间,扭头在宋春晖冰凉的脸颊上亲了下,而后迅速退开。   “谢谢宋哥。”他微笑。   “……”宋春晖被吓走半条命,死死盯了李桓一眼,嗓门大了几分,“吃你的,钱从你下个月工资里扣。”   “别从工资里扣了,”李桓笑着坐下,“晚上我会还给你。”   宋春晖没信这屁话,等他和学弟坐下来一起吃早饭时,先吃完的李桓匆匆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晖哥,”孟春寻开口说,“我前阵子完成了一个大项目,拿了笔奖金,我提前请年假,等你辞职了,咱俩一块儿出去旅游吧,我请客,之前不是说想去南方古镇转转吗?”   工作没着落,收入不稳定,又被一个小变态缠上,宋春晖暂时拿不出旅游的心情,也没道理让学弟破费,便拒绝了。   “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孟春寻劝说。   “你不懂,”宋春晖说,“我跟你介绍的那姑娘算是处上了,成不成也不知道,最近也挺忙,我现在工作不稳定,都不好意思跟人谈了,得多挣钱啊,再拖下去就四十了,我想结婚,一个人的日子有点冷清。”   “……”孟春寻又后悔,应该演个毒妇的,狠狠伤一下学长的心,学长会不会就对女人产生阴影,从此依赖他呢?   就像几年前,学长失恋那段时间,都是他陪着熬过来的,如果全世界的女人都讨厌学长就好了。   “那你再考虑下我公司吧,年底工作其实不好找。”   “是啊,所以发愁啊。”宋春晖唉一声,“我先网上多看看,投投简历,真没什么好的就上你公司试试。”   孟春寻稍稍放心,不管成不成,只要学长能回江城找工作,那臭小子的手就伸不过来了,他自己也能随时防着。   中午,宋春晖亲自下厨招待学弟。   等送走学弟,他徒步前往小区附近的一家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主要超市前两天才开业,买满39元就能抽奖。   但凡能网购的,宋春晖一般在网上买,纯粹图便宜。这趟过去也是凑个热闹,看看能不能捡点什么便宜,还真让他给捡到了,抽奖中了一瓶价值10元的生抽,边上大妈只抽到一块肥皂,还有更惨的就一包纸巾。   这种时候,宋春晖就会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运气好,说明接下来顺顺利利。   他一手拎面粉,一手拎着购物袋,哼唱着歌往回走:“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有志气高哪儿天也骄傲……”   到楼下时看见快递的三轮车,快递小哥抱着个纸箱往楼上走。   宋春晖跟在后头,没想到小哥竟在敲自己那屋的门,而收件人是宋先生,联系方式也是他的手机号。   不知道什么东西,北城寄来的。   等宋春晖拆开一看,居然是一箱包装精致的发蜡,正好六盒。   他研究过发蜡,认得牌子,是他买不起的价格,逼崽子哪儿来的钱?还一次买这么多,不会把钱都用在这上面了吧,有这么抽疯的吗?   如果是一盒,宋春晖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六盒他只觉得无福消受,这和逼崽子欠他精神损失费是两码事。   他立刻给李桓发微信,平常秒回,这会儿倒没影了。   直到天色暗下来,宋春晖热好饭菜,准备动筷子时,消息来了。   小李:【我哥在北城卖发蜡,我找他拿的内部价,没多少钱,我老婆就得用好的,等我赚了钱,我也会给你买衣服的】   “……”宋春晖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逼崽子怎么还跟他学弟较上劲儿了?真大爷的幼稚。   小李:【老婆,等我回家,有惊喜给你】   宋春晖只求别是惊吓,这两天受的刺激够多了,得亏自己承受能力还算强,一般人真经不起折腾。   等吃完饭,洗完澡,李桓回来了。   没了碍眼的第三者,李桓光明正大地抱紧宋春晖,把满身寒气一股脑蹭上去,脸也埋进宋春晖温暖的脖颈,边蹭边撒娇:“好冷啊老婆,抱抱我。”   感受到寒气,宋春晖没抱李桓,但也没有马上推开他,只数落道:“不嫌害臊,当自己三岁小孩呢,有什么好抱的,快让开!”   “我出去赚钱了,你还不给我好脸色。”李桓将人放开,掏出手机当着宋春晖面,通过微信转过去一千元整,“先给你房租。”   “……”宋春晖起疑,“哪儿挣来的?别是偷鸡摸狗的勾当吧?”   李桓:“操,你敢这么想我?”   宋春晖:“什么活儿一天能挣一千?也介绍我去看看。”   李桓:“那你干不了。”   宋春晖:“什么意思,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为了讨好老婆,我出卖色相去了。”李桓面露委屈,“让你抱一下我,你都不肯。”   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男同胞,宋春晖甩一冷眼:“那挺好,你干脆辞职去卖色相吧,趁早把欠我的精神损失费还上。”   李桓没说话,手机扔桌上,冷不丁地弯腰一捞,直接将宋春晖扛上肩头并转身。   身体猝不及防被扛起,宋春晖喉间迸出一声惊呼,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没喊两嗓子,脑袋又一晕,整个人被丢在床上,眨眼间呼吸就被堵了,眼镜也被向上一推,又不翼而飞。   “唔——”   宋春晖挣扎,李桓就使劲儿往死里亲,慢慢地宋春晖不挣扎了,他才适当温柔些,黏黏糊糊地往缠绵了亲,同时手往下,宋春晖穿着睡裤倒方便了他。   “唔……”宋春晖拼命扭头躲开亲吻,喘着骂李桓,“畜生,你手脏不脏啊,我洗过澡了别瞎弄,你——”话音未落,他身体僵了下,说不出话来了。   整个房间都浸在黑暗里,唯有客厅探进来的一缕光,让宋春晖勉强能看清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只是他好热,浑身哪哪都热,热到他意识渐渐涣散,在柔软湿热的温度里仿佛找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归属感,他不想离开,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强烈的温暖,太过强烈又使得他不敢去触碰,怕一碰就消失了。   “咳,咳……”李桓被呛了个正着,这一呛反倒咽了下去,脸色顿时黑了。   听到吞咽声,宋春晖意识恢复清醒,紧忙坐起来,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于是骂了句:“你个逼玩意儿。”   “……”李桓脸更黑了,好在没开灯,他蹲在宋春晖膝前,歪头往他腿上蹭,撒起娇,“干嘛又发脾气,老对我凶巴巴的,我会难过。”   宋春晖忽然想起童年里,村长家的那条大黄狗也像这样蹭过他,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可惜大黄狗后来被坏人毒死了,他为此难过地哭了一场。   “我洗过澡了,不想重洗。”宋春晖推开李桓,起来提上裤子后问,“你那是正经钱吗?”   知道宋春晖还是放不开,李桓不勉强,起身解释:“我去健身房兼职做私教了,今天收了两个学员,跟老板预支了提成,以后每个周末都去兼职,晚上不加班的话也去。”   宋春晖顿了几秒,道:“那不错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桓不满,“两个学员都是男的,有一个看着像死同性恋,万一我被调戏了怎么办?”   “……”宋春晖反问,“你不也是死同性恋?大哥别说二哥。”   李桓:“那不一样,我心里只有老婆,别的男人我看不上。”   宋春晖:“……”   “老婆,陪我洗澡。”李桓一把将宋春晖拉起身,“节约用水嘛,不能拒绝我,我今天辛苦一天,很累的。”   “……”   宋春晖并非铁石心肠,怪就怪逼崽子不是个姑娘,是个姑娘也得慎重考虑下,就那黑心肝谁敢娶回家啊?   反正他不敢。   一起洗澡,免不了被吃豆腐,自然也免不了那档子事儿。   宋春晖只能安慰自己,过完下周就好了,至于那些发蜡,自己就用一盒,剩下的都还给逼崽子。   *   宇未岩  周一。   宋春晖用上了新的发蜡,效果果然不错,他想帮李桓也梳个精神背头时,却遭到拒绝,逼崽子死活不肯梳。   “老婆你放过我。”   “你犯什么毛病,快过来!”宋春晖拽住李桓胳膊,“都穿上西服了,再梳个精神的发型,客户看了都喜欢,没准直接跟你签合同。”   李桓:“我不要客户喜欢,只要你喜欢。”   “……”宋春晖放弃了,“真是死不要好。”   早饭是大白馒头,李桓吃不下去,自己先出门上班了,在小区门外的早点铺子里买了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外加一茶鸡蛋。   昨晚上交的提成,他给自己留了一百,总算不用再看四眼儿的脸色了。而且这房租一交,四眼儿昨晚乖了不少,哼哼唧唧的,给亲给抱又给嘬,也没骂他。   李桓放大目标,充满干劲。   结果傍晚下班前,意外看见宋春晖的辞呈。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任贤齐的《任逍遥》 第26章 害羞了吗   辞呈在宋春晖的电脑里,编辑了一半,还没写完,不过已有的那三行内容足够李桓了解清楚情况。   四眼儿着急走人,辞职理由非常可笑——明年准备结婚,打算去女朋友所在的城市发展。   宋春晖从卫生间回来,见小助理不在自己工位上,而他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他快步过去,李桓手里正拿着他的保温杯。   “经理,你茶喝完了,我去泡。”李桓语气如常。   “都这个点了,不喝了。”宋春晖顺手拿回保温杯,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后,又加上一句,“晚上有兼职就下班吧,也快六点了。”   李桓说:“我就是准备下班了,怕你加班没茶喝,想给你泡满。”   宋春晖随手翻开明天要签的合同,低头边看边赶人:“挣你的钱去,把门带上。”   “好的。”李桓没再说什么,轻轻将门带上。   逼崽子看样子好像刚进来,应该没发现,真发现早把门关上抽疯了。   宋春晖放下合同,手摸上鼠标,点出任务栏中那个小化的文档窗口,眼神空洞地望向电脑屏幕上,自己写写停停的辞职报告。   短短三行字,诉说着宋春晖内心的挣扎与纠结,以及不舍。他手指无意识地搭在鼠标上,没有任何动作,思绪渐渐飘远。   他回想起初入诺霖的那天,自己怀揣着多大的梦想和热情,对未来充满无限期待。那时候芳芳还在他的身边,没有嫌弃过他,陪他蜗居在狭小陈旧的出租房里一起畅想着未来,一起规划着家的模样。   这份辞职报告一旦提交……   说不痛苦是假的,宋春晖对诺霖这个集团有感情。   高管之位他从不敢奢望,采购经理一直是他奋斗的目标。他昨晚甚至梦见自己因业务能力出色又被调回了总部,取代马建国,成为采购部原料组的经理。而看不惯他的人,开始想方设法巴结他、讨好他。   现实却是,宋春晖为了摘掉头上“性骚扰”的帽子,瞎编辞职理由,试图挽回一点形象,想着等消息传回总部,前同事们就会知道,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是能立马找到女朋友的,犯得着去性骚扰女同事么。   “唉……”   一声叹息,道不完宋春晖小半生的辛酸。   他双手覆上键盘,继续未完的辞职报告。   业务部外。   李桓刚走出办公楼,便被回到公司的张聪叫住。   “小李,你出去租房子了啊?”可算逮着打听的机会,张聪关心起来,“房租贵不?租在哪片儿?”   李桓只简短“嗯”一声,未作停留,径直朝着停车场走去。   “那个,”张聪疾步跟上,“其实钱新就那臭德行,我有时候也瞧不上他,你别往心里去啊,搬出去多亏?公司又不给你报销房租。”   钱新是哪根葱?李桓压根没放在眼里,更别提往心里去了。   整个公司,只有宋春晖能让他不痛快。   难怪四眼儿那么爽快给他试用期,原来都偷偷安排好了,就等着明天和王主任签合同,然后找姓刘的申请提成,拿到钱立马跑路。   要没这单合作,四眼儿怕是在拿皮带勒他的那天晚上就连夜跑了。   “前天我帮你说了钱新几句,他也知道自己嘴贱,屁都没放一个,丁雷也说他了。”张聪乐呵拉近关系,“大家都是同事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确实抬头不见低头见。李桓停下脚步,回头问张聪:“丁雷家里有什么关系?”   张聪属于典型的墙头草,谁后台硬,便跟谁混。   一听李桓这话,他仔细权衡一番,果断抛弃了不会说洋文的丁雷,主动与李桓交好,悄声透露:“丁雷他二婶的妹妹,是刘总的那个。”   李桓不喜欢含糊其辞,追问道:“哪个?”   天色虽暗,但丁雷还没回公司,张聪警惕地看看周围,又指指停车场方向,示意李桓去角落里说。   到了隐蔽处,张聪掏出衣兜里的香烟,热情给李桓递了一根,小声说:“是三儿。公司里不让传,我偷偷告诉你的,别往外说啊。”   还以为是多硬的关系,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四眼儿对着干。   李桓接过香烟,衔进嘴里。风大,他用掌心护住张聪又递来的火,垂眸凑近把烟点燃了,缓缓吸了口,才说:“这关系挺一般。”   “还一般啊?”张聪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接着说,“刘总有俩闺女,他老婆身体不好,那三儿去年给刘总生一儿子,直接奖励一套房。宋经理要没调过来,丁雷都升上去了,他六月份才来的金辉,你就说这关系硬不硬。”   之前张聪还一口一个“事儿逼”,如今改口称四眼儿为“宋经理”,李桓了然于心,指尖弹了下烟灰后,笑说:“就算宋经理走了,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经理。”   张聪秒懂,押对宝了。   分公司规模再小也是个正经公司,刘文进身为总经理,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李桓顺势打听起刘文进这个人,问张聪知道多少。   得知刘文进是总部某领导的亲戚,每月顶多来公司签个字,外面有其他生意,相当于挂个虚职,油水倒没少捞。   因为“金辉”存在的意义主要是补充产品线和消化产能,对总部来说没那么重要,所以管理松散。   而丁雷之所以敢针对宋春晖,也是因为整个分公司都刘文进说了算。   总部刚下来的人不能说踢就踢,宋春晖又赖着不走,丁雷这才带头“罢工”,等一两个月,到时候便能以业务经理做不出业绩为由,名正言顺踢走宋春晖。   “听说宋经理签了一个大单啊,你没看见丁雷中午那脸色……”张聪又看看周围,“我可什么都告诉你了,别说是我说的。”   了解得差不多,李桓向张聪道谢:“回头请你吃饭。”说完,他长腿一跨,骑上电摩潇洒远去。   张聪目送着,等那辆电摩拐弯驶离公司后才反应过来,歇菜啊,啥都没打听出来,怎么自己反倒把家底掏秃噜了。   *   夜色黑沉,寒风呼啸。   老办公楼黑黢黢立着,唯有二楼业务部的窗户漏出光亮,给死寂的夜色添了那么一点人间烟火气。   不用再拼命加班,宋春晖也待在办公室里没走。一来不想面对家里那个逼崽子,二来他内心五味杂陈,想一个人静静。   辞职报告已经写好,也打印了出来,被他锁在抽屉里,没确定好什么时候交给刘文进,交了就全部结束了。   “滴滴。”   宋春晖现在拒绝接收一切消息,靠进椅背闭目养神。   白天有两通陌生号码来电,归属地显示他老家,他猜到是罗虎便没有接,那号码又连发两条短信,罗虎喊他一声哥,问他好不好,过年能不能回家。   怎么可能会好?   他哪有家回?   这一家子,屎到屁股门了才想起来拉,虚情假意的。别不是以为他真要进去了,在惦记他江城的那套大房子吧?   “滴滴。”   消息声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宋春晖嫌吵,恨逼崽子骚扰他,睁开眼想把手机静音,却瞥见屏幕中的备注,来自“君君”。   他点开微信,神色黯然,又很快收拾好沮丧的情绪,算是意料之中,没什么好难受的,本来也没处多久。   道理都明白,可宋春晖还是难受了。   喉咙里好像哽着一团化不开的苦药,胸腔里也沉甸甸的,有什么压在他心口,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这日子过的……   真糟心啊,糟心死了。   这下头疼也开始发作了,宋春晖直接把手机静音,突然被“叩叩”的敲门声吓了好大一跳,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办公桌上,接着,办公室门被打开了。   李桓先是脑袋探进门缝,冲被吓愣的宋春晖眨了下眼,随后整个人猫着腰钻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另一只手始终藏在身后。   “老婆,”他神秘兮兮地问宋春晖,“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宋春晖匆匆扫一眼腕表,已经晚上九点半,自己竟不知不觉待到了这个点。   “快猜猜嘛。”李桓催促。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被网恋对象甩了的宋春晖哪有心情猜,本来就心烦,活该逼崽子往枪口上撞。   “猜你大爷,幼不幼稚,谁让你过来的?”   “天天跟我发脾气,真是的。”李桓撒着娇埋怨了句,从身后亮出一盒盖浇饭,献宝似的送到宋春晖跟前,贴心地帮他揭开盖子,拆出一次性筷子。   “我就知道你在加班,肯定也没吃晚饭,这家的木须肉盖饭味道不错,是健身房的同事给我推荐的。”   食物的鲜香扑鼻,还冒着腾腾热气,空气里仿佛都染上了暖融融的烟火气。   宋春晖低头,看着再寻常不过的木须肉盖浇饭,一时间没有说话。   “风很大,我怕凉了一直捂在衣服里,单手骑回来的。”李桓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盯着宋春晖笑,“快吃吧老婆,你不吃我心里会难过的。”   宋春晖:“……”   李桓:“吃完我们一块儿回家。”   俗话说吃人嘴软,宋春晖想拒绝,却又觉得拒绝的话会显得自己很矫情,大概是低落的情绪在作祟。   算了,反正肚子正好饿了,再说这是逼崽子欠他的。   看宋春晖默默吃起来,李桓笑问:“好吃嘛老婆?”   宋春晖没搭理,埋头吃饭。   李桓也不恼,自己说自己的:“这个兼职还挺不错的,我可以免费锻炼,打算天天晚上都去。要是有应酬,老婆你提前跟我说,我会把时间空出来的。”   宋春晖依旧没搭理,埋头吃饭。   李桓继续说:“对了老婆,我准备再找一份兼职,你电脑真不考虑借给我用嘛?我手机屏幕碎得太厉害,老断触,很影响我赚钱的,我不赚钱怎么养你呀。”   其实宋春晖吃的最多的就是木须肉盖饭,因为相对实惠,且食材丰富,有荤有素,能补充多种营养。   他心里是谢谢李桓的,又想这逼崽子可能还真有点良心。   “老婆,”李桓重重拍了下沙发,“要在办公室里找点刺激嘛?”   “……”就知道逼崽子没安好心。宋春晖随即收回刚才的想法,抬眼怒视李桓,“再耍流氓滚回去。”   李桓往沙发上一靠,笑得没皮没脸:“谁让你不理我的,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我只能想办法引起你的注意。”   宋春晖:“……”   李桓:“你看,我想跟你好好聊天,你不理我,不看我一眼。我耍流氓了你才理我,才看我一眼,什么意思?”   宋春晖:“……”   李桓:“是不是就喜欢我对你耍流氓?”   “……”宋春晖开喷,“你能不能要点脸?真恶心。”   李桓哼笑出声,说:“不逗你了,快吃,我是来接你下班的。”   宋春晖:“……”   等宋春晖吃完,李桓自觉收拾残局,又拎上宋春晖的公文包,而后关掉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   下楼梯时,李桓问:“经理,明天你一个人去签合同吗?”   宋春晖应一声:“你就在公司待着吧。”   李桓正有此意,等走出办公楼,一阵寒风呼呼地刮过,他又问:“别开车了,浪费油钱,我载你。”   “不用。”宋春晖宁愿浪费油钱也不想坐李桓的电摩,都住一块儿了,万一明早让那帮业务员看见,指不定怎么编排他。   李桓:“又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宋春晖:“……”   “幸好你学弟傻,没看出来。”李桓又说,“你之前故意当着我的面教训钱新,不就是想让他们排挤我嘛,现在又刻意躲着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不是?”   “……”   宋春晖陷入短暂沉默,那会儿他的确想要个听话的小狗腿子,担心李桓被丁雷拉入伙,谁承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早知道你是个黑心肝的,来第一天我就把你辞了。”宋春晖低骂,“逼玩意儿。”   李桓听完只是笑,笑了两声才说:“被我老婆气黑的,只要他愿意坐我的车,我就不跟他计较。”   宋春晖:“……”   到头来,宋春晖也没坐李桓那辆电摩,理由是太冷,四个轮子的好歹遮风挡雨,并且不允许李桓坐他的奔驰。   结果回到家,自然是被一通无休止的折腾。   或许是这一整天的情绪太过糟糕,宋春晖难得没那么抗拒,抛下了现实里所有让他烦闷的一切,在温热的水流中,在滚烫的怀抱里,他自暴自弃地放纵着自己。   “老婆,脸转过来我亲亲。”   当宋春晖真把脸微微转向李桓并给亲时,李桓全身血液奔涌,手掌猛地掐住宋春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狠狠吻了上去。   狂热的吻在水流中化开,掺着热气,漫过彼此发烫的唇齿。   李桓以为是那份木须肉盖饭的功劳,网购的小雨伞到了,他洗澡时本来只想贴贴,难得四眼儿主动,他在狭小的卫生间就撒起野,一把将人整个抱到自己身上,边吻边折腾着宋春晖……   ……   隔天,李桓醒来时,枕边已经空了。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七点出头,客厅没传出任何声响,屋里过分安静。   等他下床出去一看,宋春晖真的不在家。   而七点一刻就到了公司的宋春晖,躲在经理办公室里,恨不得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心里都在疯狂唾弃自己。   宋春晖啊宋春晖,你简直糊涂!有这么胡来的吗?啊?不能因为心烦就跟死同性恋搞在一块儿啊!那档子事儿多膈应多恶心人,你怎么能犯糊涂啊!爽那几下子值当吗?!   “滴滴。”   微信响起,宋春晖不想看,不看吧又显得自己在犯怂,不过一个小.逼崽子而已,得拿出气势好好教训一顿。   小李:【老婆^^】   小李:【你是害羞了吗?】   小李:【不可以躲我】   “……”宋春晖从来没有这么想拉黑过谁。   赶在八点前,宋春晖便带着合同匆匆离开了公司,合同下午两点才签,他是想找个地方待会儿,把自己糊涂的脑子好好清醒一下。   上午十点半。   李桓踏上三楼,敲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早上接到实习生的电话时,刘文进云里雾里不知道什么情况,正好有一周没来公司,干脆过来看看。   他对李桓这个实习生有点印象,但不记得叫什么名儿,只记得是总部哪个经理家的亲戚,想把孩子送过来锻炼锻炼。   “早上好,刘总。”李桓客气打招呼。   “你叫什么来着,先坐下说吧,我听听你们业务部是怎么个情况。”刘文进又问,“是宋经理没给你安排好吗?”   “那倒不是。”李桓没坐,就在刘文进的办公桌前站着,“宋经理业务能力出色,对我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关怀备至,跟着他我受益匪浅,很幸运能遇到他这样的良师。”   “……”刘文进听得一愣一愣。   李桓接着说:“我主要是想跟您谈谈,关于给宋经理涨薪一事。”   小小年纪的实习生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刘文进直接大变脸,当即教训李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这公司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李桓仍保持微笑:“我爸送我过来锻炼,如果知道我遇上这么好的良师,别说涨薪,就是把您这位置让给宋经理来坐……”   刘文进手掌往桌上一砸,“啪”地打断李桓,起身质问:“你爸是哪个?!”   李桓收起笑容,正经回答:“我爸姓李,叫李云贤。”   久闻诺霖集团大名鼎鼎的李董,刘文进又是一个大变脸,脸上瞬间堆起笑容,那模样仿佛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至亲。 第27章 小肉枣   顺利与社区医院签完合同,宋春晖却整个人瘫在车内放倒的座椅上,提不起半分精神,连一贯用来显摆“战绩”的朋友圈都懒得发了。   可一静下来,脑子里就开始自动放映烧灼他意识的片段,烫得他呼吸发紧,机械地反复按住太阳穴,揉了又揉,那些片段反而密密麻麻循环重放。   宋春晖忘不干净,自己怎么能跟考拉似的挂在一死同性恋身上,还四肢全缠住把逼崽子抱那么紧,让那瘆人玩意儿一直凿着自己,从卫生间一路凿进房间,和逼崽子亲个没完没了,愣是不想下来。   唉,看来变态会传染……   揉太阳穴不起作用,宋春晖放弃了,手往下移不自觉揉起了腰,心里不禁担心,是不是真的因为久坐导致腰间盘出现了问题。   按理说光做那档子事儿不应该啊,逼崽子昨晚才折腾了俩小时,自己这一整晚睡得挺香,要不能做升职加薪的美梦吗?   不过确实打来安城后就没好好歇过,天天为了业绩焦头烂额,哪有时间锻炼身体,这样下去可不行。   宋春晖猛一睁眼,再次警告自己: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拿出手机,打开昨天在公司里用无线网下载的几个招聘软件,继续看起江城的工作,结果越看越失望。   入眼全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开出的底薪甚至还不及他这业务经理的底薪,福利补贴也不行。   微信突然弹出学弟的消息。   春寻:【晖哥,合同顺利签了吗?】   宋春晖敲了两个字过去:【签了】   春寻:【什么时候辞职啊?这两天我在招聘网上看了下,没什么适合你的工作,福利待遇都不行,还是别浪费精力直接来我公司吧】   怕闲着胡思乱想,宋春晖发起牢骚:【年底正是混年终奖和春节福利的好时候,就我傻,挑这节骨眼辞职,有时候都觉得这学白上了,什么都要靠关系,这苦逼日子真没意思】   春寻:【别这么想,你已经很优秀了,是现在环境不景气,别愁找不到工作,再说你还有我呢】   春寻:【晖哥,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宋春晖的天早塌了,也不能让学弟代替他承受逼崽子的折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学弟早晚要成家。   春寻:【你累的时候也可以依靠我,别觉得我年纪比你小就真把我当弟弟,我已经是个有能力的成年人】   学弟有能力,那是学弟的本事。   人终究只能依靠自己,宋春晖没和孟春寻聊多长时间,还得回公司处理订单,去仓库确认药品的情况,再准备相关文件,事情不少。   他坐起来强逼自己打起精神,刚放下手机微信又“滴滴”一响。   小李:【表情包】   小狗呜呜流着眼泪,宋春晖瞬间皱眉,烦得想拉黑小助理。   小李:【老婆,你早上不回我消息,我以为又被你拉黑了】   宋春晖:“……”   小李:【是不是真的在躲我?】   哪怕体面被凿得稀烂,宋春晖始终憋着股不服输的倔劲,当即回复:【你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屁话?我忙着在外面跑业务签合同,你干什么吃的?上班时间玩手机,扣你二百工资!】   小李:【500.00请收款】   小李:【我一直在认真工作,玩手机也是因为想你,多理我一下嘛老婆(亲亲)】   在健身房做私教还算个正经活儿,宋春晖不知道逼崽子上着班呢又哪里瞎搞的钱,立刻让李桓交代清楚来源,并警告对方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不然这钱收了他都怕担责任。   小李:【我只会偷老婆的鸡,昨晚你睡着了我还一直偷偷在摸,小肉枣比你乖,它特别喜欢我】   “……”   宋春晖无语,很担心自己哪天真吐出一口老血来,直接放下手机启动汽车,打算回公司再教训耍流氓的小.逼崽子。   等一到公司,宋春晖见往常冷清的业务部里多了两位业务员。   一个是张聪,另一个做不出丁点业绩来的小伙子,叫姚飞,只会跟在钱新屁股后头,属于骂两句他都嫌浪费口水的存在。   而这两位喜欢浑水摸鱼的鸡粪和狗屎,居然各自在工位上打电话,热情向客户推销业务。   至于挨经理办公室最近的那个工位上,他的小助理正专注盯着电脑屏幕,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时不时停顿一下,似乎在思索。   见鬼了么这不是?   隔着一段距离,宋春晖只能模糊看出屏幕显示着文档页面,一行行小字紧密堆叠,不知道李桓在写什么。   结束一通电话,张聪率先注意到门口,忙打招呼:“经理好。”   闻声,李桓将文档窗口小化,转头跟着打招呼:“经理,你回来了。”   宋春晖微点头,什么也没说,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   坐下后没多久,他又起身打开办公室门,冲李桓喊了一声:“小李,你进来下,我有点事儿安排给你。”   “好的,经理。”   一关上办公室的门,李桓迅速从身后强势环抱住宋春晖,不让他去坐,并贴近他耳朵极轻地撒娇:“好想老婆。”   今天风大得有些刺骨,停车场到办公楼不过百米距离,就吹得宋春晖缩脖子缩脚,耳尖也发木,这会儿被热气一呼,痒痒起来,严重不适想发飙。   碍于处境危险,他不能发作,气急之下一脚跟踩上了李桓的皮鞋,谁知被那强壮的胳膊牢牢圈紧,他完全嵌在李桓滚烫的怀里挣不开,身体很快变热。   “就抱一会儿。”   李桓才说完,脚趾被踩得更痛了,心想四眼儿铁石心肠就算了,那鞋跟也是铁做的么,给他踩这么狠。   操,昨晚抱紧他直亲还默许他全部弄进去的那个男人呢?又死哪里去了?   “给我注意分寸。”宋春晖扭过头,附耳低声警告李桓,“被发现了我真弄死你。”   四眼儿和昨晚判若两人,又是一提上裤子就变回难伺候的鞭炮。   李桓真觉得自己是头出力不讨好的黄牛,拉了一回又一回的犁,尽心尽力耕地,现在土壤肥沃了却被宋春晖筑起一道防护屏障。   到底他妈的要拉多少回犁,这块地才能彻底属于他,让他尽情播种。   他放开宋春晖,往沙发上一坐:“说吧,要安排什么事儿?”   察觉出李桓不快的情绪,宋春晖怒意反倒更盛。   最没立场生气的就是这个黑心肝逼崽子,把他生活搅得乱七八糟,肆意摧毁他的尊严,还把他身体折腾得越来越奇怪,逼得他无奈写下辞职报告。   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他甩脸子?   办公室里气氛凝固,彼此情绪在无声中微妙地僵持着。   数秒后,李桓主动败下阵来。   给钱都难哄,他索性不哄了,直接对宋春晖撒泼耍赖,拿出手机,通过微信的方式给对方发消息。   李桓没说多余的,只发:【老婆,脚好痛】   看到内容后的宋春晖,先前那股怒意一下子散了大半,不是不气,而是真不知道怎么跟眼前的幼稚鬼生气了。   再较真发火,倒显得自己以大欺小。   又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小李:【我就想抱抱你,给你分享一个好消息。今天刘总来了,到业务部转了一圈,我想到丁雷带头针对你,就忍不住跟他反应了情况,他直接把人全叫回公司开会了,训了他们,下个月要做不出业绩全部走人】   宋春晖即刻收拾好情绪,打字询问李桓具体细节,都反应了哪些情况,丁雷他们的反应又是如何,刘总有没有提到他这个业务经理。   知道宋春晖在工作方面没有私底下那么好糊弄,李桓早有应对。   他先强调刘总对下半年业绩抓得紧,毕竟年终审计在即,分公司的年度效益数据需如实上报总部。   而得知业务员们消极怠工长达近两个月,刘总当场大发雷霆,又得知业务经理签下大单,于是着重表扬宋春晖积极进取的工作态度,以此树立业务标杆,对包括医药代表孙伟在内的每位业务员都进行了严厉批评。   小李:【老婆,我听说今年业绩比去年差了很多,所以刘总才会这么生气的,丁雷被训得最惨,下个月要是拿不出业绩,他第一个走人】   小李:【刘总还夸你业务能力出色,他们要再敢唱反调,我帮你去告状,明明你这么努力工作,他们凭什么针对你】   小李:【我是心疼你,如果你怪我多嘴,晚上回家我跪搓衣板(委屈)】   宋春晖没想到自己不在公司时,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倒确实符合刘文进那风风火火的作风。   公司效益不好就捞不着油水,可不得急眼发疯么,刘文进怎么没当场把丁雷那个刺儿头辞退了。   不管了,也跟他没关系。   “行吧,我知道了。”宋春晖放下手机,交代李桓,“我一会儿把订单打出来,你去仓库确认下药品的情况,核对效期和批号,外观质量做个抽检,必须确保每盒药都符合出库标准,没问题了才能安排发货,听到没?”   原来真有事儿要干。   李桓点头应下,“听到了。”   “还有联系物流,”宋春晖说,“后续运输你都得盯着点,药品到了医院你也得过去,协助王主任那边核对验收清楚,千万不能出岔子,详细的我明天再跟你说。”   静静听完,李桓微笑点头,“好的,经理。”   宋春晖:“嗯,出去等着吧。”   李桓瞧宋春晖一眼,带上门出去了。   办公室暂时静了下来,宋春晖脑子又不听使唤,冒出些不该想也不能想的片段,一时难以投入工作。   最开始他还能骗骗自己,把逼崽子幻想成唯一有过亲密的初恋,尽管上下位置颠倒,可好歹有奶摸,闭上眼摸时也会忍不住想嗦一口。昨晚他突起色心没忍住嗦了几下,结果逼崽子跟得了疯病一样反过来对他又啃又咬,成心打破他的幻想,芳芳是不会有那么大力气的,也没有硬邦邦的肌肉,柔软似水,抱着踏实。   发现自己还在惦记丰满的女人,宋春晖恍然惊觉自己有病,正事不干,在这儿胡思乱想什么呢?   和死同性恋搞在一块儿纯属发泄,自己瞎烦个什么劲儿啊?不就解决下生理需求吗?跟看黄.片自己动手没多大区别,再说逼崽子还上赶着给他用嘴,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上哪儿找这么会伺候人的工具?爽完了再一脚踢开,什么都不耽误。   如此一想,宋春晖很快投入工作,把订单打出来后仔细核对完,起身打开办公室门,交到小助理手中,并严肃叮嘱。   “给我仔细核对,别偷懒,敢出岔子就不是扣工资的事儿了。”   李桓看着宋春晖的严肃冷脸,说:“我知道了,经理。”   “去吧。”   准备合同时,宋春晖才知道社区医院打款没那么快,是在验收合格后的三十天内。   先前在车上待着时,他不是没考虑过要不要等等,万一刘文进不同意他预支提成,那他只能等。顺便把年终奖和春节福利混到手,虽然比不上总部丰厚,但也不算空手而归。   宋春晖倾向于刘文进会同意,自己头顶虚职罢了,是去是留压根没人在意,连丁雷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今天刘文进为了公司效益闹这一出,倒叫他犹豫了,马上就十二月了,一月过年,还能蹭一顿年夜饭,搞不好有什么抽奖活动,再中个一等奖。   归根结底,全是李桓这个逼崽子害的。   宋春晖心里正臭骂着李桓,桌上手机就振了起来,来电显示“刘总”。   他立即接通,赔笑道:“刘总。”   “小宋,我听说永安社区医院的大单被你拿下了?挺厉害啊你,不愧是总部下来的。”   “刘总你抬举了,能给金辉创造业绩是我的职责。”宋春晖语气自谦,透着三分遗憾,“这笔单子和我预想的差距不小,不过第一次合作,机会还在后头。”   “谦虚了啊,小宋。我平时忙得连轴转,不常去公司,今儿才知道业务部的情况,你怎么没早跟我反应呢?”   宋春晖心里转而臭骂起刘文进,什么都不管就等着坐享其成,反应有个屁用,刺儿头丁雷不是你罩的么。   他笑道:“业务部就那么几号人,我有能力管好,那肯定不能给刘总添麻烦啊,刘总你只管放心。”   “好好好,得亏你严格管理,没让这业务部烂到根上。明儿上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给你涨工资,底薪一万五可以吧?”   “……”宋春晖惊了,底薪多少?一万五?   “我看你管理能力挺出色,那几个业务员都挺认可你,以后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帮着管管,金辉的业绩就靠你了。”   “刘总,这——”   “这工资不是白给你涨的,”刘文进打断宋春晖,逐渐严肃,“你得给我做出业绩来,拿钱办事清楚吧?把该管的管好,如果能力不行,随时取消。行了,我这边还有应酬,先挂了。”   通话结束后,宋春晖仍处于惊讶中,昨晚那美梦算是成真了?   他现在底薪四千,在安城这座小城已经属于偏中上的水平,但还是供不起房贷,做不出业绩只能喝西北风。   正好张聪在业务部,宋春晖出去随便问了下情况,和李桓说的差不多。   张聪交代得更细,刘文进大发雷霆后,让他们每个人把自己犯的错说出来,敢漏半句自己走人。   “丁雷主动承认带头针对你了,被刘总训了一顿,说他拿公司存亡当儿戏。”张聪不好意思地认错,“对不起啊经理,我也是被丁雷他洗脑了,我以后肯定好好干,认真跑业务!”   公司的利益高于一切,宋春晖忽然觉得刘文进给他涨到一万五的底薪不算什么了,这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他应得的。   关键问题来了,抽屉里那封辞职报告……   宋春晖又回到办公室,拿出辞职报告后毫不犹豫地撕成碎渣渣,往垃圾篓里一扔,仿佛不存在过。   他的原则就是——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钱不过去。   傻子才辞职。   这下房贷有着落了,每月能存下钱了,装修钱和老婆本很快就能攒到一百万。   宋春晖人生中的第一个小目标便是成为百万富翁,至于千万级别他也曾想过,可惜实在太遥远不现实,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最重要。   *   仓库里,李桓接起刘文进的电话。   等刘文进汇报完情况,他才笑道:“给您添麻烦了,刘叔。”   “怎么会麻烦呢,良师可遇不可求啊,我还想着开他五万一个月,你说一万五那就一万五吧,等明年再给他涨。”   李桓提醒:“我只是个普通的实习生。”   刘文进会意:“明白明白,一步一步来。”   到下班的点,李桓直接去兼职了,两位学员今天都没时间,他自己在健身房免费锻炼了一个小时,回到宋春晖的住处时,抬头见厨房里亮着灯。   四眼儿今晚没加班,看来心情不错嘛。   李桓慢慢上楼,轻轻打开门,又轻轻推开一道缝。   菜刀与砧板碰撞出轻快的节奏,油烟机的轰鸣声里,宋春晖正用自己那特有的大嗓门哼唱着歌,歌词一句接一句地漏出门缝。   飘进了李桓的耳朵里。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   “寂寞男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抛个媚眼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   切好青椒和土豆丝,宋春晖放下菜刀洗了个手,准备看看锅里炖着的红烧肉,一道黑影突然闯入余光视野。   他转头,正巧撞上一道灼灼的目光,李桓挑眉冲他飞了个眼,那眼底笑意流转,莫名带了点孩子气,幼稚得不像话。   “老婆,你真可爱,我来给你抛媚眼了。”   “……”宋春晖回敬一记冷眼,没搭理。   “女孩没有,”李桓走进厨房,“老公倒是有一个,你怎么不看过来?”   “死一边去。”   宋春晖掀开锅盖,浓稠的酱汁裹满一块块五花肉,“咕嘟咕嘟”冒着泡,肉香直蹿,馋死他了,感觉有几百年没炖过五花肉。   他铲出一块想尝尝味儿,腰间随即横过来一双胳膊。   “好香的红烧肉,”李桓下巴抵在宋春晖肩膀上,笑着问他,“老婆,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吗?”   宋春晖把肉放回去继续炖着,然后道:“是啊。”   李桓知道妥了,原本还担心四眼儿不买这个账,果然是个见钱眼开的守财奴,只是瞧不上他转的那几百块小钱。   李桓:“可以给我分享嘛?”   宋春晖:“我刚认识一姑娘,感觉不错,挺让我心动的。”   李桓:“???”   宋春晖:“周末相亲去。”   李桓:“……”   宋春晖:“周六之前你给我搬走。”   李桓:“……”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任贤齐的《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宋爹喜欢唱一些老歌 第28章 变态配浪货   时针爬过凌晨两点,整座小城被裹入更深的夜色。   风卷过枯叶,轻轻拍打着三楼朝南的一扇窗玻璃,在老新村空荡的巷子里晃出回音。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暖意缱绻。   暖气片静静散着热,李桓侧卧着,掌心托住下颌撑起脑袋。他目光低垂,落在怀里男人红润的脸上,接着扫了眼覆在自己胸肌上的那只咸猪手。   这四眼儿,都犯困了还不老实。   李桓好笑,完全放松胸肌,抬起左手拨弄开宋春晖额前被汗洇湿的碎发,轻声逗他:“好色鬼,摸够了没。”   真的太累了,宋春晖怎么都睁不开眼,听不清是谁在说话,只知道要找温柔乡,挨着温柔乡才能睡得香,好软啊。   是你回来了吗,芳芳……   听见几声含糊的嘟囔,李桓改口喊宋春晖一声“四眼儿”,宋春晖忽然一动。   他以为把人吵醒了,谁知下一秒怀里拱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腰也被抱紧,那脑袋猴急往他胸膛上蹭,跟找奶吃的小宝宝一样,敢情是把他当妈呢?   “……”操,还真把他当妈了。   李桓险些没遭住,宋春晖老实窝在他怀里不动了,但这黏糊劲儿反倒更折磨人,尤其折磨他的大兄弟。   他没推开,抚上毛茸茸的脑袋揉了几下,低声问:“这位宝宝,请问你今年多大了?是不是找干?”   然而怀里的人一声不吭,只顾满足自己。   “喊着玩的,你真把自己当宝宝了?”   李桓调侃完,想想还是不能放过宋春晖。今晚为了给老二搭窝费他不少功夫,亲亲抱抱不管用,他拿出套连哄带骗,甚至使出强硬手段,才把这么乖这么黏他的男人给换了回来。   等天一亮,宋春晖又会翻脸不认人,变成那个不识好歹的四眼儿。   “白天的五百,还有晚上转给你的五百私房钱,知道我挣得多辛苦吗?”李桓指尖把玩着宋春晖柔软的发丝,“是拜托一学姐介绍的。因为你,我欠她一个人情。”   可惜深陷温柔乡的宋春晖,一个字也没有听见,紧紧嗦着能治愈自己的良药,很快便沉沉睡去。   “老跟我凶,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李桓说着,语气一顿,仔细想了下真是这么回事儿。   想他以前谈恋爱,都没上心到这程度,连委屈都没受过,谁敢像四眼儿这样对他甩脸子,慢走不送。   还辛辛苦苦教别人健身?满屏的字母翻译得眼睛都快瞎了,就为挣一千块窝囊钱?然后哄四眼儿开心?   结果这个守财奴冷着脸把钱收了,转头就赶人,洗完澡也不让他碰,理由是嫌他那儿太大要缓两天。爽的时候怎么没嫌他太大?挂他身上缠着他又亲又抱的时候怎么没嫌他太大?晚上骑他的时候怎么没嫌他太大?爽完了反咬一口,骂他死变态,就没这么卸磨杀驴的。   这一细想,李桓把自己气到了,气自己对四眼儿太好,费尽心思还拿不下,归根结底是这四眼儿欠调教。   他直接用臂弯勾住宋春晖的腰,猛地收紧将人往怀里带着一转,顺势平躺,等宋春晖整个稳稳趴在他身上,他双手往下又掐紧宋春晖的屁股蛋子,惩罚般地使劲儿揉捏着,哪怕吵醒对方也不在乎,先把门撞开要紧,把自己受的这些委屈全部讨回来。   “……”从朦胧睡意里,宋春晖艰难睁开倦怠的双眼,黑暗瞬息侵袭,他整个人不受控地痉挛了下,双手胡乱抓着试图自救,直到被一双热乎的手握住。   “再闹,抽死你。”李桓握紧宋春晖不安分的手,待着没动。   混沌的意识缓缓清醒,宋春晖才反应自己差点又陷进深不见底的噩梦里,以为又要挨鞭子。   身体被满满的温暖拥裹着,他不自觉去回握那双给予他支撑的热手,继而发现不对劲,怎么又热又胀啊。   大爷的,是逼崽子在耍变态……   “不准乱动。”李桓松开一只手,重新抱紧宋春晖以防他挣扎,又说,“老婆,我现在很生你的气。”   宋春晖也快气死了,但怕李桓发疯愣是不敢动一下,连骂两句的劲儿都拿不出来,实在困得不行。   和逼崽子硬碰硬没好处,他无力开口:“我要睡觉。”   由于待在窝里很舒服,李桓决定先放过宋春晖,于是收敛脾气,微转头并将牵着的那只手贴到唇边亲了亲,半哄半撒娇地说:“我舍不得跟你分开嘛,你睡你的,我就待会儿,乖一点呀老婆。”   “畜生……”懒得喷,宋春晖没忘了明天要找刘文进涨工资,只过了个嘴瘾,动了动脑袋调整舒服,闭上眼又睡了。   没多久,平稳的呼吸声轻了下去。   李桓不困,稍微动了两下越发精神抖擞,想起还没办的正事。   他悄悄伸长胳膊,摸到床头柜上的那部安卓手机,触亮屏幕后,又悄悄捏住宋春晖右手大拇指,成功通过指纹解锁。   打开微信,李桓没找到宋春晖那所谓的相亲对象,转而点开那位叫“君君”的聊天框,快速把聊天记录翻完。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四眼儿够傻的,想女人想疯了么,就那小肉枣还想结婚,哪个女人受得了?   等再点开宋春晖和孟春寻的聊天记录,李桓才知道为什么孟春寻主动结束这段网恋,原来是想挖他墙角。   想得挺美,认识那么多年有用么?过命的交情又能怎样?宋春晖现在挨着他的操,是属于他的。   在他没玩腻之前,谁都别想碰一下。   确定宋春晖晚上是在撒谎,李桓又随便翻了下微信列表,注意到一个叫“薇薇”的。   点进去一看聊天记录,他有印象了,是去北城团建遇到的那个女人,和提上裤子就跑的宋春晖有过半腿。   李桓退出微信,准备待窝里多磨一会儿,忽地注意到一款名为“真情网”的图标,疑似相亲软件。   他打开后发现里面还是实名制的。   [征婚:诚交良缘,静候佳人]   [我叫宋春晖,年龄31,身高180,是新江城人,名下有房有车,房子在江城,但本人目前在安城工作,从事医药行业相关的工作,年收入稳定。   我性格开朗随和,待人真诚,烟酒不沾,会洗衣做饭,家务能力全面,无不良嗜好。   兴趣爱好很广泛,比较喜欢唱歌和旅游,你喜欢的我都愿意去尝试。擅长倾听,可以做你的心灵港湾,给你最坚实的依靠。   我非常热爱生活,也有很强的事业心,希望能与你携手书写精彩的人生,在风雨兼程中彼此守护,共同奔赴幸福的未来。]   身高180?李桓看笑了,亏他忙前忙后一通折腾,不惜搬出他爸的名号来给宋春晖谋福利,宋春晖却转头在网上征婚,竟真有应征的,两人聊得还挺火热。   好在没有关于周末见面的内容,李桓知道这是宋春晖赶他走的借口,也清楚宋春晖再这么热情聊下去,相亲是早晚的事。   让他白做嫁衣,四眼儿真他妈可以。   没勇气和女人上床,倒有勇气上网征婚,当他死了?   宋春晖趴在温柔乡里睡得美美的,梦见自己升职加薪后,媳妇儿和孩子一个接一个来,自己终于做了爸爸,有了完整的家。突然一记冲撞无情打破他的美梦,他惊得一个激灵,眼皮刚撑开一线,意识尚在混沌中打转,转瞬就被腾空而起的失重感刺醒,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静而温馨的房间里,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我日你大爷——”   “你想让隔壁的邻居听见你叫吗?”一句话就轻松堵住宋春晖的大嗓门,李桓满意,又不满表示,“老婆,你真的很不乖。”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宋春晖掐住李桓脖颈来支撑自己,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畜生不如的东西。”   “老婆你猜,”李桓笑了一声,“是你先掐死我还是我先干死你。”   “啊,逼玩意儿,你……”   “好好抱我。”   “……”   *   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   宋春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想起床,想练一下之前每天早上都会练的长寿功,可睡眠严重不足外加身体被掏空,他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好吵,”李桓翻身抱紧宋春晖,起床气发作掐了把小肉枣,命令宋春晖,“快关掉。”   “滚一边去。”宋春晖胳膊肘不停向后撞,发出抗议,“你今天就给我搬走,跟疯狗一样,我是真烦你。”   闹钟铃声持续在响,鸟啼不断。   李桓睡意被搅散,清醒了些,听着宋春晖骂骂咧咧,他也开始骂骂咧咧:“你个四眼儿,你也黑心肝,你也不是个东西。”   宋春晖:“你……”   李桓:“我怎么了?说我变态,你呢?你是浪货。”   宋春晖:“……”   李桓:“变态配浪货,天生一对。”   宋春晖:“……滚!”   李桓:“不滚,我周末还要陪你去相亲,反正你认我做弟弟了,怕你傻乎乎被人骗,我帮你把关。”   宋春晖:“管好你自己的猪脑子。”   “你被人卖了都帮着数钱。”李桓本不想提孟春寻,被气得反驳,“那个孟思君也姓孟,你就没想过是你学弟在忽悠你。”   “放你个屁!”宋春晖继续骂,“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无耻?杀人不犯法我第一个弄死你,别的本事没有,在这儿挑拨离间。”   李桓:“我挑拨离间?”   ……   两个人在床上吵来吵去,骂来骂去,跟鸭子过河似的各顾各,总之全是对方的错,自己最委屈。   最后是宋春晖先闭的嘴,因为他忽而发现自己不光被李桓带偏了节奏,还被传染了幼稚的做派,多二百五啊。   “怎么不骂了?”李桓吵归吵,始终抱着宋春晖没放开过,“怪我折腾你,我还没怪你背着我偷人呢。”   宋春晖:“……”   李桓委屈控诉:“就是你没良心,我对你这么好,努力赚钱给你花,每天哄你开心,结果你怎么对我的?一提上裤子就跟我翻脸,一直赶我走。”   “……”   “说不出话来了?”   再折腾下去影响工作,宋春晖沉默地闭上双眼,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睁开,突然牵住那只环抱着自己的手,缓和道:“我身体有点使不上劲儿,你扶我起来,帮我穿下衣服。”   “老婆你说什么。”李桓受宠若惊,四眼儿怎么突然这么安分了?   “扶我起来,帮我穿衣服。”宋春晖重复道。   李桓火速起床,自己光着不穿都得先帮宋春晖把衣服裤子穿好了。   他需要确认,提上裤子后的宋春晖还会不会变脸,刚才把他骂那么难听,鬼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看完手机上的天气,宋春晖又使唤李桓去衣柜里帮自己拿一条厚点的秋裤,见李桓乖乖去拿了,他心里一松。   逼崽子真像村长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看来得适当顺顺毛,方能更好地利用,他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也罢,就当养了一条狗。   “老婆,你这秋裤怎么还起球了?”李桓在床前蹲下,边帮宋春晖穿裤子边说,“钱赚了不就是花的嘛,不知道对自己好点?算了,反正我会赚很多钱的,我给你买。”   “……”宋春晖又想,这狗除了爱发.情、耍流氓、黑心肝、变态、黏人、没大没小、动不动就发疯以外,其实也还凑合吧,主要不花钱,白来的。   “我这么辛苦为你付出,”李桓抬眼看向宋春晖,“你忍心对不起我吗?”   宋春晖庆幸自己此刻没戴眼镜,看不太真切李桓的眼神。   现在的小年轻说起瞎话来,都这么直白这么暧昧吗?逼崽子这是遇上他,要换别的小伙子或小姑娘,不得被忽悠瘸了?   “还有你那小肉枣,能和女人做吗?”   “你……”   宋春晖瞬间炸毛并一脚蹬开李桓,情绪绷不住,哪还顾得上给狗顺毛,谁来给他顺毛?大清早就被气出内伤,真要吐血了。   裤子还没穿上,四眼儿就翻脸了。   李桓毫不意外,强行掐住宋春晖脚踝,帮他穿袜子,同时说:“今天我来开车。”   最后的最后,宋春晖通过自我安慰,退让了一步。   因为给狗顺毛还是管点用的,只要他稍微缓和下态度,逼崽子则会变得听话一点,让挤牙膏就挤药膏,让蒸馒头就蒸馒头,连整齐的背头也是逼崽子帮他梳的。   出门前,宋春晖低头盯着地上的皮鞋,略微迟疑后,转头喊道:“小李,过来帮我穿鞋。”   室外气温骤降,李桓刚套上西服,被宋春晖这道命令搞得有点莫名。   四眼儿这是干嘛呢?在盘算什么小九九?   “老婆,你把我当奴才使唤呢?”李桓笑着问出来。   “……”粗话差点蹦出嗓子眼儿,宋春晖短暂琢磨,将态度放软了些,“你别折腾我,就不用当奴才了。”   李桓立刻蹲下帮宋春晖穿鞋,左右两只脚都给贴心穿好,然后起身抱住宋春晖亲了下,笑眯眯说:“给老婆穿鞋是好男人的标准。”   宋春晖:“……”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去公司的路上,李桓开着宋春晖的二手破奔驰,忽然问他:“老婆,你喜欢什么车?”   宋春晖喜欢奔驰大G,又大气又体面,但这种话没必要和一个刚出校园的实习生说,难不成逼崽子还能给他买辆大G?   “我喜欢你闭嘴。”他说。   “哇,”李桓感动,“老婆,这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最后两个字是什么我没听清楚,你不用再重复。”   宋春晖:“……”   到了业务部,宋春晖很意外,包括丁雷在内的六名业务员全部到齐,正等着他开会,刘文进也很快到场。   之后他去了刘文进办公室,顺利涨薪。关于招待王主任的费用,他去财务室报销时,得到的也是财务笑脸相迎。   宋春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享受过这般待遇,在总部时时刻刻要看人脸色,来了分公司也吃力不讨好。   他苦逼的日子,终于变得精彩起来。   回到办公室,宋春晖准备亲自负责王主任的单子,有了第一次合作,他接下来的目标是与永安社区医院长期合作,包括其他社区医院,势必全都拿下。   还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学弟。   宋春晖打开微信,随即一怔,只见列表中的置顶窗口那儿,赫然出现“老公”二字,而只有一个大写字母“H”的白底头像,可不就是他的小助理李桓么!   这逼崽子……找死。   接着,他发现手机里的“真情网”被卸载了。   一忍再忍,宋春晖到底没敢把小助理叫进办公室训,先改备注,再取消手机的指纹解锁,又把“真情网”下载回来。   “滴滴。”   小李:【图片】   看到极其恐怖的照片,宋春晖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小李:【宝宝,你嘬奶的时候最乖】   小李:【我偷偷拍的,可以收藏吗】   之后几天里,宋春晖没敢再摸一下李桓的胸肌。他白天忙着跑业务,去各大社区的采购部里当孙子,晚上回到家还得给狗顺顺毛,顺好了只被折腾一回,顺不好两回起步。   总之能顺则顺,该训则训。   宋春晖以为自己没再摸过嘬过,可工作累一整天回到家后,晚上不自觉就往李桓怀里拱,嗦着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   有时候他连澡都懒得洗,半推半就之下,便由着李桓帮他洗了,正好有免费的按摩,不蹭白不蹭。   十二月初,安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宋春晖决定让自己双休两天,去小助理兼职的健身房蹭下健身器材,多练练肌肉。   “老婆,怎么又吃白馒头?算了,我下楼去买早饭。”   “你爱吃不吃。”宋春晖坐下来,自己啃起大白馒头。   看宋春晖鼓着腮帮子吃那么香,李桓心想那嘴什么时候给他服务一下,光嘬奶不吃鸟,像什么话。   等李桓在楼下买好豆浆和油条,兜里手机直响,拿出来一瞧,宋春晖给他连发几条微信。   宝宝:【别回来】   宝宝:【我学弟来了】   宝宝:【千万别回来!】   宝宝:【收到立刻回复!】 第29章 小浪狗   第二次把学弟晾在门外,宋春晖这回不是臊了,而是紧张和焦虑,慌得心跳都加速,尤其逼崽子不回他消息。   他扯着嗓子冲门外喊“等会儿”,同时蹑手蹑脚又风风火火地收拾着和李桓的同居现场。   这不收拾不知道,小小的屋里竟随处可见逼崽子的痕迹。   首先就是鞋架上的电摩充电器,仅隔着一扇门,他小心翼翼拿起来,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卷好线赶紧藏到厨房的水槽柜里。   看到地上成对的情侣款棉拖鞋,宋春晖太阳穴突突的,记不清是从哪天开始,李桓突然迷上网购,给他买衣服裤子和鞋就算了,还往家里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情侣款的,比他初恋芳芳都细致。   关键说不得,一说逼崽子就会跟他撒娇,逼崽子一撒娇就要折腾他,一折腾他就……天天晚上顺不完的毛。   这像话吗?   宋春晖赶紧连李桓的那两双皮鞋一起全塞进了水槽柜里,包括衣帽架上的同款围巾,储物柜上的黑色背包,总之肉眼可见的通通藏起来。   李桓这几天在学做饭,他匆忙检查,确认厨房没有可疑的才拿一塑料袋去卫生间,把李桓的毛巾、牙刷、剃须泡沫和剃须刀等乱七八糟的用品装好,塞进台盆下方的柜子里。   等轻轻关上柜门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个大男人啊!虽然毛不多,胡子生长缓慢,但哪有男人不使剃须刀的,藏个什么劲儿?   真是吓糊涂了。   宋春晖觉得自己太过紧张,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阳台没晾干的衣服不收了。正好职工宿舍里没洗衣机,冬天衣服不好洗,小助理送到他家里来洗,合情合理。   要紧的是油和套,还有逼崽子买的那几条辣眼睛的骚裤衩,必须藏得严严实实。   开门前宋春晖看了下微信,没有新消息。他估计李桓走的另一个方向,才没和开车的孟春寻撞上。   眼下着急也没用,得开门,不能让学弟干等着。   门一打开,宋春晖立刻弓着身体,手也摸着肚子,面露痛苦地向学弟解释:“哎哟,刚才肚子闹得厉害,可能昨晚吃坏了。”   “是不是吃了隔夜的蔬菜?”孟春寻又心疼又无奈,匆匆瞄了眼宋春晖的身后,“晖哥你快坐着缓缓,东西我自己拿。”   看见学弟脚边的东西,宋春晖心里顿时内疚,进屋后数落孟春寻:“又给我买衣服,别乱花钱啊,我这忙得顾不上你,都抽不出时间回江城。”   “没乱花钱,上个月双十一凑单买的。”   孟春寻放下东西,趁机环视一圈屋子,眼尖地注意到阳台晾着的衣服,不像学长的,忙问起来:“晖哥,小李还在你这边住呢?”   “没啊,”宋春晖面不改色地否认,“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公司效益差,姓刘的气死了,这帮业务员哪儿敢再闹,都老实得很。”   上个月听说宋春晖涨工资不辞职了,孟春寻的心就一直悬着,想过来却临时被项目耽搁抽不开身,今天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学长。   学长很少自己买衣服,他仍不放心,状似无意地问:“我是看阳台那衣服不像你的,买新衣服了?”   宋春晖昨天才收到两大包快递,是某个逼崽子买给他的新衣服,以及内裤和袜子,这会儿全在阳台晾着。   他下意识抬了抬眼镜,点头道:“是啊,我在网上买的。有几件是小李的,他在宿舍没洗衣机,衣服不脱水晾不干,有时候就上我这儿借洗衣机用。”   “……”孟春寻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学长,但信不过说话阴阳怪调的臭小子。   担心学弟起疑,宋春晖忙转开话题,指着孟春寻一起拎进来的电脑包装盒,问:“怎么还带电脑过来啊?”   “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孟春寻蹲下来,边拆包装边说,“你生日那天我赶不过来,提前为你庆祝。”   宋春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见学弟从包装盒里拆出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光那外观就不便宜的样子。   孟春寻:“我看你那台电脑用好多年了,不知道送你什么合适,就干脆给你换一台。”   “嗐,生日有什么好过的,你已经给我送衣服了,快装回去,留着自己用。”宋春晖哪里好意思收,占谁的便宜都不能占学弟的便宜。   “晖哥,你别有负担。”孟春寻将笔记本拿到角落的旧办公桌上,又往下说,“我爸妈各自结婚后早就不管我了,连我考上重点大学都不当回事儿,两边给点钱打发我,这么多年是你在关照我,我也想回报你。”   宋春晖被学弟这一番话弄得更不好意思,良心过意不去,决定把自己当年抠出来的那十九元外快告诉学弟。   他刚要张口,还未吐出半个字,敲门声猝然响起,“砰砰”两声,不轻不重,可惊得他背脊一凉。   孟春寻放下电源线,说:“晖哥,你肚子不舒服就坐着吧,我去开门。”   “没事儿,”宋春晖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可能是快递,我来开,你弄你的。”   他说着快步到门口,开门前匆匆做了下心理建设,结果一开门,不出所料,正对上一张欠抽的笑脸。   “宋哥,早上好!”李桓唇角高高扬起,露出一口白牙,热情洋溢地冲宋春晖打招呼,声线清亮透着爽朗。   “……”好个屁,就知道逼崽子不听话!   宋春晖脸一板,眼神如刀剜向李桓,随后才道:“是你啊小李,怎么今天过来了?你那衣服还没干。”   出门买早饭前,李桓抱着宋春晖腻歪了一小会儿,把人当成玩具一样,牵牵手,亲亲脸,摸摸耳朵,揉揉脑袋,再抓抓头发丝儿。   这个男人现在不太会排斥与他亲热,是他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成果。   只要在家,李桓每天时不时会抱住宋春晖亲一下,一整天下来不知道要亲多少次,晚上也会帮宋春晖洗澡,再提供按摩服务,为的就是让宋春晖完全适应他。   等回到房间李桓直接上大招又亲又舔,毫不吝啬地编织情话。宋春晖偶尔抗拒他、骂他、甚至发脾气扇他,他只当是欲拒还迎的小情趣,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   但这叫孟春寻的男人一出现,宋春晖就立马变回了原来那个不识好歹的四眼儿,李桓不能接受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   “原来是小李,”孟春寻主动打招呼,“来得真早。”   “哪有你早呀,孟哥。”李桓压着情绪,进屋后说,“下雪天还大老远开车来看宋哥,真是辛苦了。”   臭小子的话听着不对味,孟春寻相信自己的直觉,以牙还牙:“一点毛毛雪没事儿。小李你不常开车吧?以后有车了两边多跑跑,就对距离有概念了。”   拖鞋不见踪影,李桓扫过地上的笔记本包装盒和一旁装着新衣服的包装袋,暗忖这死同性恋又来挖他墙角了,难怪故意压他一头。   他索性无视孟春寻,转而对宋春晖说:“宋哥,你不是说今天去我那健身房锻炼吗?上午人不多,走吧,我教你练肌肉。”   “今天不去了,下回再说。”宋春晖要招待学弟,想也没想便拒绝。   李桓不意外,目光打量孟春寻,笑说:“孟哥,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健身指导。”   “……”孟春寻脸色阴了一瞬,在宋春晖转身之际恢复如常,也笑说,“小李你真够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想到孟春寻会痛快接招,李桓本就不痛快的情绪雪上加霜,也猜出对方此刻心中所想,要不能跟他较劲儿么?   他克制着,彬彬有礼道:“不用客气,那现在出发?”   孟春寻没意见:“行。”   “不是,你俩等会儿!”宋春晖纳闷,这俩人一没联系方式,二没加微信,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晖哥,你闹肚子就在家歇着吧。”孟春寻随口解释,“我前阵子工作太忙了,一直抽不出时间锻炼身体,正好让小李教教我。”   李桓随即问宋春晖:“宋哥,你闹肚子了?”   “啊,”宋春晖胡乱应付,“有点不舒服。”   想起昨晚宋春晖也提过一嘴肚子不舒服,李桓打消让他跟着去的念头,说:“那我跟孟哥去吧,你好好休息。”   “是啊晖哥,你在家好好休息。”孟春寻附和了句。   “……”宋春晖一头雾水,眼看小助理和学弟先后离开,他及时拿起外套穿上,换好鞋跟下楼喊,“我也一块儿去!”   孟春寻回头,不由得一愣,见宋春晖穿了件款式简约的黑色立领羽绒服,配上浅色运动裤和运动鞋,整个人嫩了一圈,气质也大变,叫他移不开视线。   这不符合学长的审美,他的学长就应该像路边的小石子那样不起眼,不会被发现,只有他能看见。   “孟哥。”   孟春寻回神,撞上李桓晦暗不明的目光,他从容掏出车钥匙,说:“坐我的车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桓瞧了眼边上那辆白色本田,明知故问,“这车多少钱?”   孟春寻:“十几万。”   李桓:“哦,还挺便宜。”   孟春寻:“……”   “宋哥,快上车。”李桓贴心打开后座,等宋春晖上车后,他自己往副驾位一坐,又对孟春寻笑笑,“孟哥你不认识路,我给你指路。”   独自坐在后排的宋春晖,一会儿看看主驾位上的学弟,一会儿看看副驾位上的小助理,这俩关系是真不错啊。   什么时候处上的?难道是上回同床同出感情了?不能吧,逼崽子后来还挑拨离间,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一路上,车里气氛沉默。   宋春晖不喜欢冷清,开口道:“你俩背着我处得不错啊,是上回一块儿睡熟的不?真哥俩儿好。”   孟春寻:“……”   李桓:“……”   “小李,”宋春晖问李桓,“你再带一个人,你老板没意见吧?”   “可能会有意见,让孟哥办张年卡吧。”李桓玩笑道。   “啊?那算了,我不去了。”宋春晖当场数落起来,“你怎么不早说,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春寻你快靠边停车,我走回去。”   “……”李桓服气,“开玩笑的,我现在收了不少学员,老板高兴还来不及,健身房的业绩都靠我呢。”   宋春晖又往椅背上一靠,泼起冷水:“瞧给你牛的,金辉也靠你呢,赶紧把安城的社区医院都谈下来。”   李桓:“……这不是在接触中嘛,你得给我时间。”   宋春晖冷哼:“给你时间,刘总就喝西北风去了,丁雷和张聪上个月底开单了,你干什么吃的,给我上进点。”   李桓不服:“我不是也开了?月初还开了一单。”   宋春晖:“诊所算个屁的单子,就你卖那点药够干什么的。马上发工资了,我看你最多两千五,买台好点的洗衣机都不够。”   别人家的老婆都是给老公面子,就四眼儿会拆台,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桓解开安全带,掌心撑住座椅,上半身猛地向后一转,面向后座的宋春晖,用口型喊着他“老婆”,然后说:“今天周末,休息的时候可以放过我吗,宋哥?”   “……”宋春晖吓一惊,不吱声了。   李桓冲宋春晖眨了眨眼,重新坐正,眼角余光掠过主驾,见方向盘上的那双手紧绷如弓,隐隐透出青筋。   到了健身房,宋春晖打算大蹭特蹭,把自己没使过的器材全部使一遍,再多拍点照片晒朋友圈。   结果在小助理的指导下,光一个杠铃推胸都做不了几个,后槽牙快咬烂了也只勉强将杠铃推到半程,喘着粗气直摆手。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练不动。”   李桓在边上直笑:“宋哥,你这身体素质有点差呀。”   宋春晖不知道是天气太冷闹的,还是工作太累,这两天乏得很,不爱动弹。   以前早上六点他能准时起床,现在要赖到六点半,今天更是睡到八点才起,得亏家里有个免费劳动力,替他把馒头蒸上。   “春寻,”宋春晖还喘着气,“你跟小李练,我不练了。”   孟春寻利落脱下羽绒服和毛衣,露出里面紧贴皮肤的黑色保暖衣,细密针织包裹住他起伏的肌肉线条。   他勾住袖口向上翻卷,露出紧实的小臂,肌肉随着动作微微绷紧,力量感十足。   “春寻,你这肌肉……”宋春晖惊呆,伸手去摸学弟的胳膊,掐了两把结实的肌肉,“怎么练的?”   孟春寻干脆撩起衣服下摆,给宋春晖看自己的腹肌,笑着说:“我这两年一直在练啊,夏天就这样,你没注意过。”   “是吗?”宋春晖又摸了把学弟的腹肌,啧啧赞叹,“真结实啊,赶紧找个女朋友去,等开春了我也开始练。”   孟春寻:“……”   在一旁看热闹的李桓这才开口:“孟哥,你身材真不错,刚好取长补短,一定能很快找到女朋友的。”   “什么取长补短,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宋春晖瞥李桓一眼,眼神示意他别说风凉话,净惹人嫌。   最后,李桓负责教学员,孟春寻自己练自己的,只有宋春晖坐在休息区干瞪眼,又是一会儿看看学弟,一会儿看看小助理,俩人都有一身好肌肉。   他再看看自己,怎么这么乏呢?   中午,宋春晖做东,直接在商场里的一家中餐厅要了个小包间,请学弟搓一顿好的,因为他清楚那台笔记本学弟不会带走,当然顺便捎上了黏人的小跟屁虫。   趁着孟春寻去洗手间的空隙,李桓往宋春晖旁边一坐,抬手捏住他下巴掰过来就亲,刚触碰到柔软的唇还不足半秒,宋春晖一把推开他,跟着臭骂他。   “逼玩意儿,找死是不是,坐对面去。”   “我不,就要跟老婆坐。”李桓歪着脑袋枕上宋春晖的肩膀,“你太伤我心了,当着我的面摸别的男人。”   “……”宋春晖相当无语,又一掌弹开自己肩膀上的那颗脑袋,警告李桓,“别发疯,坐就坐着,老实点。”   “我就是太老实了才被学员吃豆腐,”李桓委屈,“这钱我赚得多不容易,是为了谁?你都不心疼我。”   其实宋春晖看见了,他第一次来李桓兼职的地方,逼崽子受欢迎的程度超出他想象,长得又高又帅确实吃香。   李桓:“快亲我下,我就不计较了。”   “受欢迎还不好啊?那我教你,”宋春晖打趣起来,“他再吃你豆腐,你就使劲儿折腾他,拍视频威胁他,这不就结了吗?”   李桓:“……”   包间门“吱呀”开了,宋春晖赶紧招手:“快来春寻,看看想吃什么,今天随便点,别跟我客气啊。”   看到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人,孟春寻已然没了胃口,推回菜单说:“晖哥你看着点吧,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李桓顺手接过菜单,谁知下一秒被宋春晖抢了过去,不忘训他一句:“你点得着吗?又没眼力见儿了。”   “……”   点了学弟爱吃的几样菜,宋春晖准备合上菜单,大腿上突地贴过来一只手,那指尖一下一下地轻点、游走,像在试探又像在挑衅。   这逼崽子,把他腿当钢琴弹呢?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小李,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李桓一笑:“谢谢宋哥。”   宋春晖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忍下这口恶气,回头再算。   *   晚上怎么睡是个问题,李桓考虑要不要再委屈自己一下,刚好找机会解决孟春寻,不料宋春晖先把他解决了,微信上大方转他二百,让他自己出去开房。   这四眼儿,涨了工资倒大方了,也越会气他了。   天色已经黑透,天空飘着雪花。   结束兼职,李桓站在商场门口,赏了会儿雪后,一通电话径直飙给宋春晖,不出意外被挂断了。   他继续打,仍被挂断,很快微信弹出消息。   宝宝:【别发疯!】   这头,宋春晖坐在沙发上,不时瞧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孟春寻非要抢着干活,正在加热中午打包的剩菜。   他生怕学弟突然打开水槽柜,发现他藏的油和套,还有那几条辣眼睛的骚裤衩。   小李:【我要回家!】   小李:【老婆接我。】   这逼崽子……   宋春晖抓紧顺毛:【等我学弟走了,坚持一晚,听话】   小李:【听了然后让你和别的男人睡?】   宋春晖:【那是我学弟,你有病是不是】   小李:【我只知道他是男的】   宋春晖:【那我睡沙发,行了吧?】   小李:【连着两晚没做了,你答应我今晚做的】   宋春晖快疯了,昨晚和前晚那叫没做吗?边缘的行为一个不少,没遇过这么黏人的狗,真想宰了。   他看一眼厨房,接着顺毛:【你听话,我给你五百奖金】   小李:【我自己会赚钱】   知道钱不管用,宋春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别的办法,那骚裤衩他就是死也不会穿,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和尊严。   “晖哥,那是什么?”   “啊?什么?”宋春晖抬起头。   孟春寻将端着的盘子放到桌上,而后走到沙发旁,弯腰拾起地上的一个黑色铝箔包装袋,锯齿状撕口处残留着被粗暴扯开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晃得他眼睛疼。   宋春晖心想完蛋,好像是大前天落下的,要不就是上周,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心里狂骂李桓小浪狗,贱嗖嗖的。   屋子里就这么大点地方,非要到处瞎折腾。   “滴滴。” 第30章 准备跑路?   “我之前带人回来了,没收拾干净。”   得亏宋春晖急中生智,忙拿走学弟手中那令人尴尬的包装袋,没眼看表面印着的“超薄”和“颗粒”等字样,迅速往厨房的垃圾桶里一扔。   他淡定地补了句:“网上认识的。”   “……”孟春寻沉默了数秒,问,“你交女朋友了?”   “就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真情网。”这一找到救兵,宋春晖赶紧退出微信后台,打开一直没卸载的相亲软件,怕李桓再发消息,他只给学弟扫了两眼主页,然后揣兜里,睁眼说起瞎话。   “前阵子认识了个姑娘,聊得不错,她是安城本地的,就约出来见面了。”   孟春寻原以为“甩掉”宋春晖,他的学长就会暂时消沉一阵,化失意为动力,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学长眼里只有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看他一眼,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只能是兄弟。   “恭喜你,晖哥。”孟春寻强颜欢笑,送上祝福。   宋春晖将错就错,拍了下学弟的肩膀,鼓励道:“你也抓点紧啊,女人的滋味儿香着呢,找个奶大的,晚上睡得更香。”   “……”   有多喜欢宋春晖,孟春寻就有多讨厌宋春晖嘴里说出来的荤话,无数次忍不住想告诉对方自己的性取向。   他要的是大奶吗?   “好,”孟春寻笑着点头,“我努力,快吃饭吧晖哥,我去盛饭。”   忽悠完学弟,还得给逼崽子顺毛,宋春晖忙活死了,也被安全套包装袋吓得不轻,打开微信一看,他两眼黑了又黑。   小李:【不理我了?】   小李:【在你心里他比我重要是吗?】   小李:【好,还不理我】   小李:【我现在就过去,晚上直接在沙发上干你,干到你心里只有我为止】   宋春晖现在连沙发都没眼看,着实吃不消李桓旺盛的精力和体力,心里骂了逼崽子不下几百遍。   小年轻就是生猛,连着两晚没上真枪,也能用嘴把宋春晖折腾到虚脱。宋春晖真的怕了,什么底线和尊严,早大爷的丢光了,他无奈只好再丢一回。   宝宝:【今晚老实点,我明晚穿你买的那个裤衩】   寒风肆虐,李桓无动于衷,刺骨的冷意直往毛孔里钻,此刻他心窝子是热乎的,有一团火在里面熊熊烧着,但惊喜不过两秒,他眼神倏然一暗。   就因为他买了几条性感的情趣内裤,宋春晖跟他又吵又闹狂发脾气,给他扣不少帽子,甚至叫他卷铺盖走人。   而现在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愿意穿给他看。   *   小李:【老婆真乖,亲亲】   心头重负终于能卸下一会儿,宋春晖揣好手机,看学弟坐在对面安静吃着饭,他自己硬找话题解释:“那姑娘给我发微信呢,真黏人。”   孟春寻咬了下唇,关心道:“那相亲网站能靠谱吗?”   “靠谱啊,都实名制的。”宋春晖顺势介绍给学弟,“要不你也注册个试试,成功结婚的还不少,首页有数据统计。”   “晖哥,实名制和骗人不冲突。”孟春寻克制不住地埋怨学长,“那女的和你认识才多久你就往家带,还发生关系,万一她是骗子呢?你给她花钱了吗?”   “……”宋春晖顿口无言,偷摸掐指一算,自己和某个天天会发生关系的逼崽子同居有一个月了,刚好过了所谓的“试用期”。   很突然地,一阵心慌涌上他心头。   见学长沉默,孟春寻追问道:“花钱了是不是?”   脑中冷不丁冒出李桓耍无赖的笑脸,宋春晖莫名烦躁,不想提这茬,面上显出不耐烦:“给女人花点钱怎么了?现在这社会,看对眼了上个床多正常,出去找小姐还花钱呢,你别管我这事儿,我自己有数。”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场。   宋春晖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以及撒在学弟身上的火,紧接着道歉:“对不起啊春寻,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别瞎操心,我也不傻,别人骗不了我的钱。”   “不傻吗?”孟春寻抬起头,“你和你前女友分手时,你把两万存款全给了她,自己天天馒头就咸菜,要不就水煮面条,都营养不良了,说你你也不听,真正对你好的人你根本看不见!”   眼看学弟红了眼眶,宋春晖及时解释:“不就周末凑合两天吗,公司里管饭,伙食比你公司还好,我什么时候营养不良了?”   “不想说了。”孟春寻又低下头,“随你便吧,反正我管不着你。”   宋春晖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后陷入长久的沉默,听学弟轻轻吸着鼻子,他心里头特别不是滋味儿。   “对不起,晖哥。”孟春寻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我是担心你又犯傻,你这人嘴硬心软,耳根子也软。嘴上说学姐怎么怎么不好,怪她提分手,花你钱,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就是想让自己好受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春晖才慢慢开口:“春寻,谢谢你啊。晖哥跟你说句心里话,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你对我的好这辈子我都记着。”   “我……”孟春寻鼻子发酸,泪水一下子涨满眼眶,既不甘心自己多年无果的暗恋,又不忍戳破这层脆弱的窗户纸。   “哭什么,真是。”宋春晖拿起桌上那包纸巾扔过去,说,“其实我那会儿帮你跑腿,就是想挣点钱,从被褥还有暖水瓶里抠了19块钱。”   孟春寻用力擦着眼泪,回想起当年那个青涩的学长,穿着松垮的汗衫和一条洗到发白的休闲裤,脚上那双开胶的帆布鞋也褪成灰白色。   十九块钱够干什么的?他当年有足够的零花钱,现在也挣了大钱,可宋春晖从来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你学姐挺好的,她家里困难,供她上大学不容易,还愿意跟着我吃苦。”往事重提,宋春晖说一句,停顿几秒,“她有更好的选择,分手是对的,是我没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   “都过去了,晖哥。”   “是啊,”宋春晖干涩地挤出一句,“早都过去了。”   一顿饭,两人都没吃好。   出租房里没有电视机,宋春晖打开学弟给他接上的新笔记本,回头喊道:“春寻,来一块儿看个电影。”   “好嘞。”孟春寻立刻搬一凳子过去,像当年一样乖乖坐到学长身边。   结果宋春晖找半天电影,纳闷吐槽:“怎么好片都要会员啊?现在这些视频网站一个比一个死要钱。”   “我来扫码开一个。”孟春寻拿出手机。   “不行,”宋春晖拦住学弟,“我找个免费的。”   “好,听晖哥的。”孟春寻笑起来,“我这次年假算上周末能休九天,要不明天去电影院怎么样?等你周一上班,我帮你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下,给你做饭。”   “……”宋春晖握着鼠标的右手一抖,被吓的。   孟春寻:“我想月底请的,不给批,赶不上你生日真可惜。”   “……”宋春晖不确定地问,“怎么不去旅游啊?安城没什么好玩的,在我这儿耗着浪费假期,我上班也顾不上你。”   “不用管我。”孟春寻开起玩笑,“你就当家里多了个田螺先生,正好我想见见你处的那个姑娘,满意了我才同意她做我大嫂。”   接连受到惊吓的宋春晖:“……”   孟春寻提议道:“对了晖哥,下周末咱俩去北城的度假村玩一趟吧,就你团建那个,我还没泡过温泉。”   坏了,这下完犊子。   “我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啊。”宋春晖此刻真急了,不敢留学弟一人在他家,万一又从哪个角落里翻出套子包装袋……   孟春寻:“那就不去,以后有机会的。”   “……”   随便找了部冒险题材的电影,宋春晖愣是看不进去,几次走神,兜里被他设为振动模式的手机时不时振两下。   除了黏人的逼崽子,也没谁会这么频繁地骚扰他。   宋春晖选择无视,专注看电影,不知不觉又走了神,想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膈应、不恶心死同性恋的。   甚至习惯了和男人亲热,抱着男人睡觉。   如果学弟没有过来,自己是不是会继续和逼崽子不清不楚地搞在一块儿?   怎么就把日子过得糊里糊涂,还安于现状忘了最重要的人生目标,这不白白浪费生命吗?   意识到不能这样堕落下去,宋春晖假借上厕所的工夫,掏出手机,只见微信里的逼崽子一个劲儿地冲他撒娇,发了不少房间的照片给他,和呜呜流泪的小狗表情包。   小李:【不想住这里】   小李:【好不习惯,老婆】   小李:【老婆】   小李:【呼叫老婆】   小李:【宾馆就在小区门口,老婆过来陪陪我嘛】   小李:【在干嘛呀老婆?】   小李:【别说你没时间回我】   小李:【你一点都不想我是不是?眼里只有你学弟是不是?你个黑心肝的,有了学弟忘了老公】   小李:【我要哭了】   小李:【我真的会哭给你看的】   小李:【???】   小李:【你不爱我了】   小李:【真不理我是吗,又不乖了?】   小李:【那我只能退房了,两百打水漂】   屏幕中每个汉字宋春晖都认得,可组成句子后,他越看越觉得陌生,似乎不识字一样,拇指滑动屏幕,来回看了两三遍,恰好又来蹦出一条新消息。   小李:【我现在要过去了!】   这下宋春晖看懂了,回复:【你没有别的朋友了?那个蓝毛呢?骚扰你朋友去,别整天围着我转】   小李:【我的世界里只有老婆】   “……”宋春晖下意识皱眉,又回复:【别恶心人,张嘴就来也不嫌害臊,说了我是钢铁直男,你恶心别的同性恋去】   小李:【你学弟给你洗脑了?】   眼下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担心逼崽子大晚上就发疯,宋春晖不想再聊下去:【他能给我洗什么脑?你给我洗脑还差不多,好了不说了,早点睡】   小李:【回答我】   宋春晖又莫名烦躁,不打算回了。   小李:【给你十秒钟】   宋春晖生生憋住腾起的怒火,让李桓等一会儿,再三斟酌后,他勉强想出应对之策,交代李桓:【明天上午10点过来,不说了,晚安】   小李:【我现在就过去】   “……”宋春晖差点爆粗。   小李:【还晚安,你觉得我能睡着?】   宋春晖:【答应得好好的,又跟我发疯是不是?】   小李:【我好好的老婆没了,你说我要不要发疯?】   小李:【你个四眼儿,把我老婆还给我!】   真是一只疯狗。   宋春晖攥紧手机,憋屈得胸口发闷,喉咙里也像塞了团棉花,堵着他嗓子眼儿,满腔情绪无处发泄。   这死逼崽子,从一开始目的就不纯,就想嫖他后门,天天整这些腻歪人的情话,真把他当傻子糊弄了。   小李:【你为了他才愿意穿你死也不会穿的丁.字裤,你觉得我还想看吗?】   小李:【我对你再好,也不如你学弟给你买一台新电脑对吧?早说嘛,又不是买不起,我明天买给你】   宋春晖本想回一句“你真的对我好吗”,又感觉怪怪的。   没事儿问这个干嘛?好不好的那都是个死同性恋,他也没和逼崽子处对象,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罢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工具扔掉。   懒得多说,宋春晖只回:【行,你明天去买吧,不带着电脑别来见我】   他直接将手机静音,打开卫生间的门,才发现电影处于暂停状态,画面是他之前看的最后一幕,而学弟一直坐在那儿等他。   “春寻,怎么不看啊?”   “等你一块儿看,”孟春寻说,“你以前也会等我的。”   “哦哦,那姑娘特别黏人,我陪她聊了会儿天。”宋春晖扯着谎,想想又接着说,“其实我跟她没处对象,就成年人之间那什么,那种伴侣关系。”   “性伴侣吗?”孟春寻问。   “啊。”宋春晖点头。   “晖哥,”孟春寻忍不住一叹,“在我心里你一直很纯粹,你不会做这种事儿的,是不是因为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女——”   “不是,”宋春晖打断,“我跟她才处几天啊?是你太单纯了,不过单纯点也好,可别跟我学啊,不能乱搞男女关系,能处就定下来,对自己负责,也对姑娘负责。”   “晖哥,我快28了。”孟春寻提醒。   宋春晖:“28了还是处男,你好意思吗?”   孟春寻:“……”   宋春晖:“正好,我电脑里有黄.片,传给你。”   孟春寻:“别,我不想看!”   和学弟逗了几句闷子,宋春晖憋闷的情绪有所缓解,坚持没看手机,逼崽子那么幼稚,省得心烦。   在孟春寻洗澡时,他又仔细检查屋子里的痕迹,衣柜里能藏的尽量藏住,确保都没问题了才松口气。   原本还担心李桓突然杀过来,宋春晖时刻警惕着,直到睡前,他才拿出手机看一眼微信,没有未读消息。   消停了。   许是沙发太小,宋春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想逼崽子是不是真的消停了,如果消停了最好不过。   一方面又想逼崽子是不是在跟他赌气,真的在伤心,会不会明天真给他买一台新笔记本电脑过来。   小穷鬼哪有钱买啊,钱都给他了。   跟着,宋春晖想起李桓那碎成蜘蛛网的破手机屏幕,都一个多月了也没换过,一挣到钱就立马转给他,说什么要赚钱给老婆花,他一糙老爷们儿被人叫这个,得让外人笑掉大牙。   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没良心,前前后后也收了大几千,一直没给逼崽子把手机屏幕修好。   算了,跟一个小屁孩计较什么啊。   迷迷糊糊睡着前,宋春晖心想万一逼崽子真找上门,就拿出两千块钱维修费,给自己买个心安吧。   隔天上午。   宋春晖特地拿纸和笔列了个购物清单,请学弟帮忙去超市跑一趟,坚持自己一人在家进行大扫除。   学长脾气犟,孟春寻拗不过,只好出发。   等学弟一走,宋春晖翻出自己搬家用的蛇皮袋,又风风火火地收拾起来,将李桓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完毕。   然而十点钟,不见逼崽子的人影。   看着客厅里鼓鼓囊囊的三个蛇皮袋,他担心学弟回来撞见,不得不往自己车上搬,结果才运了一袋,身体就有些使不上劲儿了。   就在宋春晖拖着第二包蛇皮袋下楼时,迎头猛地撞上拎着电脑包装盒上楼的李桓,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老婆,你在跑路吗?” 第31章 贪婪索取   楼上楼下随时有人经过,宋春晖被李桓这一声“老婆”叫得浑身别扭,瞪着眼小声警告他:“别瞎叫。”   接着便将沉甸甸的蛇皮袋朝李桓身上一推。   “来得正好,快把你这袋衣服送我车上。”宋春晖使唤得自然而然,这才注意到李桓手里拎着的东西,当场愣住。   李桓恍然,四眼儿这是在撵自己走呢。   恰好有住户下楼,宋春晖忙拽起蛇皮袋,闪到楼梯拐角处给人让道。   这突然一用劲儿,他顿感一阵乏力,想靠墙缓缓又嫌墙壁灰扑扑的,怕弄脏了没穿过几回的新羽绒服,是逼崽子买给他的。   等楼道恢复安静,李桓单手拎起那个蛇皮袋径直往楼上走,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简短说了一句话。   “别招我。”   “……”   宋春晖握紧扶手,没上几个台阶,皱着眉拿开手一看,整个掌心黏了不少锈粉和剥落的绿漆皮,脏得很。   他顺便瞧一眼腕表,已经十一点出头,算算时间得抓紧了,不能跟逼崽子急眼,必须好好沟通。   熟练地开门进屋,李桓将蛇皮袋重重往地上一甩,又将笔记本包装盒放到饭桌上,然后转身对宋春晖说:“解释吧。”   但凡换个人来,宋春晖都不至于憋屈。   区区一个实习生,踩在他这业务经理头上吆五喝六,比天王老子还嚣张,有道理吗?他需要解释什么?   “不想解释?”李桓目光如炬,落在宋春晖脸上,忽地露出笑容,“那就过来抱我一下。”   以为逼崽子即将发疯,正要开口的宋春晖被那笑容噎住喉咙,一时卡壳不知道怎么说了,昨晚那阵心慌又涌上他心头。   他清了下嗓子:“小李,那个——”   “你连抱我一下都不愿意了吗?”李桓笑容尽散,仍直勾勾地盯着宋春晖,重复问他,“不愿意吗?”   “……”   宋春晖倒宁愿李桓幼稚地发一下脾气,而不是喜怒无常叫人捉摸不透。尤其刚才那一笑,给他感觉怪瘆人的,比每晚折腾他的驴玩意儿还瘆人。   担心这是逼崽子发疯的前兆,不一定能好好沟通,宋春晖又一个急中生智,鞋都没换,过去就往李桓怀里扑,一把抱住先顺毛要紧。   可他心里头实在憋屈,闷得慌,于是借机教训起来:“你大爷的,就知道要抱,脸皮厚到天上去了,让我把话说完是能死还是怎么着啊?”   被扑了个满怀,李桓先是惊愕,继而用双臂抱紧宋春晖,同时脸转向他,黏糊糊地蹭着他鬓角,说:“还要亲亲,老婆。”   “……”宋春晖想不通,那么大个小伙子怎么动不动就撒娇,每天不是要抱就是要亲,他初恋芳芳都没这样过。   “是你说不带电脑不能来见你,我早上一起来就出去给你买了。”李桓把脸埋进宋春晖的肩窝,越说越委屈,“结果你把我的东西全部装进垃圾袋里,要赶我走,还不肯亲我……”   “不是垃圾袋啊,”宋春晖解释,“是我搬家用的编织袋,都干净的。”   “那你是不是要赶我走?是不是不肯亲我?”   今天肯定是赶不走逼崽子了,宋春晖只能赶时间。   他转头主动亲了下李桓的脸颊,准备说正经的,谁知后脑瞬间被扣住,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也瞬间被抢走,汹涌的吻随即落下来,根本招架不住。   “……”   敏锐地察觉到宋春晖过于乖顺,李桓并没有投入这个吻,始终睁着眼。   只有宋春晖自己,深陷在这股强烈的被需要的错觉里。他摔进李桓坚实有力的怀抱,逐渐沉溺于唇齿间的温度,贪婪地索取着这份暖意,似乎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把李桓对他的亲密当作了习惯。   一吻结束,李桓也没有放开宋春晖,仍紧紧抱住他不放,下巴抵着他肩:“老婆,我现在听你说。”   反倒是宋春晖,戴上眼镜恢复理智后,极其不适应这样的亲密。   被吻得太久有些喘不过气,他拍了拍李桓的背,无奈道:“我有点乏,你让我坐着去说,快点,春寻马上回来了。”   “叫得真亲热。”李桓坚持抱着,酸溜溜地质问宋春晖,“为什么乏?昨晚是不是偷偷跟他睡一块儿了?”   “不行你上医院瞧瞧脑子去。”宋春晖硬推开李桓,往沙发上一坐,后指指饭桌旁的凳子示意李桓坐。   李桓没坐那张凳子,紧挨着宋春晖也往沙发上一坐,同时迅速用胳膊搂住他,脑袋歪到他肩膀上撒起娇来。   “老婆,昨晚没抱着你睡,我都失眠了。”   “……”其实宋春晖昨晚也没睡好。   他长话短说,包括昨晚尴尬的安全套事件和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女伴侣情况,都没瞒着一一告诉了李桓。   只希望逼崽子能理解他的处境,搬回职工宿舍。   “你搬回去,我给你两千块钱,去把手机屏幕换了。”怕李桓不答应,宋春晖追加条件,“宿舍里能安洗衣机,我再给你买一台洗衣机,这样好吧?”   李桓突然起身,在宋春晖眼皮子底下拆出那台笔记本电脑,反问他:“我看着很缺钱吗?”   “……”苹果笔记本不便宜,宋春晖差点忘了这茬,紧忙问,“你哪儿来的钱?”   “为了你,卖色相去了。”李桓说。   收十个学员也凑不出这么多提成,宋春晖能想到的就是李桓和昨天那个疑似同性恋的男学员做了那档子事儿。   他没来由地不痛快,当即起身训斥:“你个搅屎棍恶不恶心啊?这么大个人没点自己的判断力是不?我叫你买就买,我叫你搬回宿舍你怎么不搬?净给我找事儿,我缺你这点钱吗?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李桓:“干嘛突然凶我。”   “别染回来一身脏病害人害己!”宋春晖感到作呕,没法想象那瘆人玩意儿去杵别人后门的画面。   听宋春晖逼逼叨叨一通说教,李桓几乎笑出声来:“老婆你在想什么呢?我接了个模特的兼职。”   宋春晖:“……”   “别误会,”李桓笑着解释,“是正经模特。一个男装品牌,我之前拍过,老板很好说话,直接先把钱转给我了。”   宋春晖不信:“真巧啊,你这一缺钱,那边就来钱。”   “这么不信任你老公,我有聊天记录。”李桓掏出手机给宋春晖检查,“那老板上个月就找过我,因为要去北城拍摄就拒绝了,我舍不得跟你分开嘛。”   “……”宋春晖第一眼看到的是蜘蛛网,屏幕碎得厉害,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使用。   不知道逼崽子怎么忍受的,还把挣来的钱都上交给了他。   “没骗你吧?”李桓继续往上翻,“看日期,七月份拍摄过一次。”   粗略扫了几眼聊天记录,宋春晖发现自己有时候跟不上小年轻的思维,确切而言,是跟不上李桓的。   “那这工作挺不错啊。”他多嘴一问,“怎么不干脆当模特去?不比你干现在这个强?有钱不挣是傻子。”   “……”   李桓不能告诉宋春晖,家中有严父,模特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干了是要挨批的,他之前就被他爸狠狠批过,直接把杂志往他脸上甩,气得他离家出走了几天。   “敢说你老公是傻子?”   宋春晖皱眉:“正经点,别恶心人。”   “拍照很累的。”李桓抱住宋春晖,“老婆,我为你付出这么多,所以别气我,知道嘛?”   宋春晖心说到底谁气谁啊?他绕回正题,劝李桓搬回宿舍,又催促李桓赶紧把另外俩蛇皮袋搬上车,结果李桓死活不干。   李桓:“你学弟休年假,跟我有关系吗?”   宋春晖:“……”   李桓:“你老实说,他是不是给你洗脑了?”   宋春晖:“你别闹行不行?”   李桓:“老婆你别管,我会解决的。”   宋春晖:“你怎么解决?你解决个屁!”   李桓:“上次不也好好的?你紧张什么,怕他看不出来是吗?昨晚不是挺会撒谎嘛?”   “……”宋春晖哪里是紧张,没好气地推开李桓不让抱了,冷着脸说,“这两天腰不舒服,睡沙发我难受,今晚得睡床,没你的位置。”   李桓及时帮宋春晖揉腰,笑问:“有我的位置,我就可以留下来了?”   宋春晖:“……”   李桓:“那说好了,老婆。”   好说歹说搞不定逼崽子,宋春晖已经不是崩溃,感觉自己要得精神病,别说好好沟通了,自己从头到尾就一直在对牛弹琴。   他担心的是,照这个发展趋势,等学弟一回江城,逼崽子肯定还会缠上来,总不能真的辞职吧?眼下这节骨眼上要去哪里找下家?   再说凭什么为了个逼崽子,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   最终,在李桓的再三保证下,宋春晖瘫在沙发上不管了,爱谁谁吧,他顾好自己就挺不容易的。   李桓从蛇皮袋里翻出几套换洗衣物,以及洗漱用品,剩下的重新打包好全部塞进宋春晖那辆奔驰的后备箱里。   等他前脚忙完刚关上后箱盖,孟春寻后脚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见到李桓,孟春寻没给好脸色。   李桓也没给孟春寻好脸色,难怪一晚上就变天,这姓孟的真有本事,专门休年假来挖他的墙角。   “小李,我听晖哥说你是江城人,江城和安城挺近的,周末怎么不回去陪陪女朋友?”孟春寻皮笑肉不笑地问,“不会是假的吧?”   李桓单手插兜,靠上车门,笑道:“孟哥你这么关心我的隐私,不会是对我有想法吧?”   “……”孟春寻脸色阴下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直说了,你老围着一个男人转,你觉得合适吗?”   “肤浅。”李桓摇头,“死同性恋眼里看到的世界也就这样了,我懒得向你解释我跟宋哥之间的深厚情谊。”   孟春寻:“那你就做点正常男人该做的。”   李桓:“你也做点正常人该做的吧,别仗着他反应迟钝就忽悠他,孟思君女士?”   “……”孟春寻脸色大变。   李桓:“还有你买给他的那些丑衣服,你觉得合适吗?他老气横秋找不到女朋友,你就爽了对吗?”   孟春寻:“……”   李桓:“你那点心思,傻逼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太信任你了,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如果他知道……”   可能风太大了,孟春寻不禁打冷颤,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看说得差不多,李桓强行接走孟春寻手中的购物袋,顺势凑到他耳旁补上一句:“真龌龊呀,我要是你,我都没脸面对他。”   孟春寻原地愣了几秒,迅速追上李桓,抢回自己精挑细选的两大包购物袋,微微仰起头,盯着李桓说:“小李,你对我恶意真大,是在嫉妒我和晖哥多年的感情?”   “……”李桓眼神微变,没说话。   “我是龌龊,”孟春寻忽然笑了一下,“是仗着他反应迟钝,他柜子里那些衣服从里到外基本都是我买的,包括内裤。”   早知孟春寻不是省油的灯,李桓并不意外。   “有种你去告诉他。”孟春寻上楼前,用眼神警告李桓,“别让我发现你也有龌龊的心思,我不会伤害晖哥,但你就不好说了。”   李桓充耳不闻,转身上楼。   *   见学弟和小助理一同回来,宋春晖忙从沙发上坐起来。   而李桓和孟春寻,只在宋春晖眼皮子底下维持表面的平和,等宋春晖一转身,二人又眼神打架,恨不得刀了对方。   中午,孟春寻下的厨。   宋春晖想帮学弟,奈何腰开始不舒服了,估摸是昨晚睡沙发导致的,上午又急急忙忙收拾东西,来来回回折腾。   “宋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桓坐到宋春晖旁边。   宋春晖只点了下头,不愿搭理逼崽子。   “我在家经常帮我妈按摩。”李桓说着,伸手帮宋春晖放松腰部肌肉,关心起来,“是这里不舒服吗?”   想拒绝逼崽子,可这会儿宋春晖真的不太舒服,生怕学弟瞧出端倪,他扯着嗓子自言自语起来。   “等哪天有空我去中医院看看腰间盘,可能真是上岁数了。小李啊,你别觉得自己年纪轻就不当回事儿,男人的腰很重要,腰为肾之府,懂不?”   李桓看一眼厨房,笑说:“宋哥,我腰挺好的。”   “……”本意想装个逼的宋春晖,搬起石头砸着自己脚了。   等吃完饭,李桓独自出门了。   出门前,他产生过一瞬的冲动,当着姓孟的面亲宋春晖一口,再告诉姓孟的,四眼儿早被他操熟了。   只是李桓转瞬又压下了这股冲动,不就一个男人么,等他再玩一阵子腻了,还给姓孟的不就结了? 第32章 呜呜呜   李桓那臭小子根本没证据,孟春寻有些后悔自己意气用事,着了对方下的套,万一真被学长知道……   “晖哥,那台新电脑是小李的吗?”   “对,宿舍里没网,他来我这儿借网。”宋春晖操碎了心,替逼崽子找完理由,又觉得光这一点好像站不住脚。   “其实那帮业务员还在挤兑他,他实习工资才两千,没能力租房,也挺不容易的,我能帮就帮一下吧。”   “你就是心软,他这是在讨好你。”孟春寻强调,“你们毕竟是上下级关系,其他业务员看新来的实习生这么会拍经理马屁,不挤兑他挤兑谁啊?”   宋春晖:“……”   “我不是对小李有意见,是觉得他目的性太强。”孟春寻劝学长,“适当帮一下还行,太过反而影响你自己。你看他用的手机和电脑,都苹果最新款,我那十几万的车他都嫌次,年纪轻轻就这么功利虚荣,万一哪天他手脚不干净,你得担责,能像马建国那样堵住他的嘴吗?”   “……”   正因晚上在家得给逼崽子顺毛,宋春晖现在专挑白天在公司训狗,以泄心中憋闷,把床上丢尽的尊严,从办公室里一点一点捡回来,修修补补,勉强能让自己挺直腰杆。   宋春晖清楚其实情况没那么糟糕,甚至比之前乐观。   小助理勤恳踏实,被他反复挑刺、训斥都默默忍受,等回到家才委屈地黏着他撒娇,要抱要亲。   赶上应酬时,他也有小助理车接车送,逼崽子会积极替他挡酒,给他买醒酒饮料,伺候他洗澡,偶尔还帮他熨烫西服。   宋春晖逐渐在李桓身上寻到一些优点,然而细究之下,这些优点不过是对方想嫖他后门的伪装罢了,给他的钱全是嫖资。   他又不傻,只是这些话不能对学弟明说。   “晖哥,要不这样吧?”孟春寻说,“我看小李是挺不容易的,我送他一台洗衣机,流量不够使我给他办张网卡。”   “不行!”宋春晖第一时间拒绝,“怎么能让你乱花钱,他那么大个子,有手有脚,让他自己挣去。”   孟春寻:“没事儿,他叫我一声哥,我就当收个弟弟,我爸妈那边各有一儿子,再多来个弟弟怕什么的。”   宋春晖:“你真别替我操心啊,我吃的饭比他吃的盐多,他要真能从我这儿捞一分油水,我跟他姓!”   孟春寻:“……”   抢着收拾完饭桌,把碗筷洗干净后,宋春晖犯懒了。   在床和沙发之间来回扫,决定去床上补一下觉,也不知道逼崽子干什么去了,别趁他睡着了整幺蛾子。   “晖哥,你晚上别挤沙发了。”孟春寻关上房门前,贴心表示,“我团购了两张养生券,按摩肩颈腰背的,晚上放松一下吧,你去中医院也差不多。”   券都团上了,宋春晖便没拒绝,只笑着劝学弟:“你看我哪儿顾得上你啊,自己看电影不无聊吗?还是找个地方出去玩玩,周边城市转转也行,别浪费年假。”   “不浪费。”说罢,孟春寻关上了门。   房间里静下来,宋春晖脱下居家穿的睡衣和睡裤,折叠时掌心滑过柔软的质感,想起这套睡衣是逼崽子大半个月买给他的。   当时还跟他臭显摆来着,说自己靠兼职挣了两千,非要亲一下嘴才让他穿,他没领情,结果逼崽子发疯折腾他。   等躺进被窝里,宋春晖困是困,睡意却不明显,心里不怎么踏实。   他眯了会儿,又睁开眼,掏出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点开微信,从通讯列表里找到某个逼崽子。   宝宝:【你干什么去了?】   第一次收到宋春晖的查岗消息,李桓嘴角不自禁上扬,成心晾了对方几分钟,才回:【老婆是不是想我了?】   宝宝:【滚犊子,我睡午觉了,你给我老实点】   李桓立马不爽:【挑我不在的时候睡觉,什么意思?你睡在哪里?你学弟他人呢?不许气我知道吗】   宝宝:【别犯病,我昨晚没睡好补个觉怎么了?少来管我,管好你自己,不说了,我手机静音】   李桓:【不行,你还没回答我!】   宝宝:【你大爷的真是能烦死人,他在客厅看电影,我在房间里睡觉,别给我整幺蛾子听见没?】   李桓又爽了,捉弄起来:【真乖,再亲一下我就不烦你了】   宝宝:【滚】   李桓:【又不是真亲,发个亲亲的表情你也不愿意吗?】   宝宝:【恶心,我睡了】   这头回完消息的宋春晖,长按窗口准备删除聊天记录,对面又弹过来一条消息,当场给他气清醒了。   小李:【就亲一下嘛,晚上给宝宝喂奶】   这死逼崽子,吓死谁了。   宋春晖没有再回,删除聊天记录后,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闭上眼睛睡觉。   可闭了半天,他愣是睡不着,脑子里还想了些不干不净的画面。这越想越臊,臊得他心突突直跳乱哄哄的,纳闷自己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再饥渴也不至于去嗦另外个男人的奶吧?虽然逼崽子那胸肌手感是不错,嗦起来的滋味儿也……   “啪。”   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宋春晖硬逼自己酝酿睡意,尽量想些与死同性恋无关的。   比如怎么把业绩提上去,罗大贵父子俩那边忙着筹备亲事暂时不会找上门,但关系没断得想办法再周旋下。还有锁在柜子里的那些黑幕资料是不是应该销毁了?免得周经理找上门,他应付不来。   宋春晖很久没想过去的点滴了,初恋芳芳也好,干了快八年的诺霖集团也好,都不及现在待安城的日子安逸。   他渐渐来了睡意,睡着前还在想,逼崽子今天没去健身房兼职,到底干什么去了?千万别给他找事儿。   直到“哐啷”几下声响。   宋春晖从睡梦中惊醒,门外动静不小,混杂着脚步声和说话声。   他忙爬起来,匆匆套上睡衣和睡裤,打开门一瞧,只见客厅里多出一张单人折叠床,新被褥全铺好了,铁架支棱在地砖上,紧挨着沙发,让本就狭小的客厅更显逼仄。   见宋春晖傻愣愣地杵在房间门口,镜片后的眼神像蒙着层雾,李桓往他跟前一站,故作委屈地说:“宋哥,他们又欺负我,谢谢你让我借住一段时间。”   “……”碍于学弟在场,宋春晖推了下眼镜站直了,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两句,“这帮鸡粪狗屎反了天了,明天开会我再说说这事儿,不过你自己也注意点啊小李,跟同事要处好关系。”   李桓虚心受教:“谢谢宋哥。”   “还有,”宋春晖现场给李桓立规矩,“不是让你白住的,房租就不收了,你得干活儿,能做饭自己做饭,吃了我的得交伙食费,水电燃气你也负担一部分。”   “好,”李桓一把握住宋春晖的手,“真的很谢谢你,宋哥。”   “……”宋春晖顿时吓得险些抽回来,被握紧提醒后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于是他回握了下李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你笔记本也带过来了,正好替我把报表做了。”   李桓:“……”   “晖哥,”孟春寻说,“我炖了骨头汤,快过来吃饭吧,吃完一块儿早点过去,那家店晚上人挺多的。”   怪不得一屋子肉香,宋春晖笑道:“行,我去洗把脸。”   瞥见孟春寻挑衅的冷眼,李桓对此无视,转身跟上宋春晖,直接问他:“宋哥,你们要干嘛去?”   左右瞒不住,宋春晖也直说:“你孟哥团了养生券,我俩出去按摩一下,你就做表吧,明天上午交给我。”   “我也想去。”李桓说。   “小李,”孟春寻接过话茬,“你宋哥是腰不好才去按的,你腰不是挺好吗?”   李桓敛着脾气,反问:“孟哥,难道那养生馆里没别的项目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存疑,孟春寻此刻则非常确定,眼前这臭小子在觊觎他的学长。   “当然有,”他笑了笑说,“你想去没人拦着,我把店名告诉你,自己团一张吧。”   等搜索到店名,李桓才发现是家规模不小的养生馆,和“红浪漫”洗浴会所有的一拼,而自己囊中羞涩,消费不起。   “还去吗,小李?”孟春寻成心问。   “去啊,”李桓低声道谢,“谢谢孟哥带我见世面,我还没体验过三千块钱的项目,想开开眼。”   “……”孟春寻转头去了厨房。   兼职模特的报酬几乎花光,李桓吞不下这口气,不得不打破“只靠自己”的原则,微信上找发小程尧借钱。   谁知等吃完晚饭,程尧也没回他消息,不知道去哪里浪了。   一整日,雪断断续续,终究没积起来。   宋春晖站阳台窗前看了会儿雪,确定不影响出行,准备出去享受一番,总好过在家里时不时接收逼崽子的暧昧眼神。   “宋哥,今天降温很冷,你多穿点。”   一回头,宋春晖见床上多了件纯色毛衣,记起逼崽子说过是象牙色,他不懂什么象牙不象牙的,就知道这件毛衣原来是在衣柜里的,而逼崽子帮他拿出来的行为,已经越界。   “知道了。”宋春晖用冷眼撵李桓出去。   “孟哥在卫生间呢,快穿上出发吧。”李桓冲宋春晖眨眼。   宋春晖:“……”   这回,李桓依旧抢先往副驾位上一坐。   圈子里就程尧知道李桓的情况,联系不上发小,李桓信用卡也早被停了,问谁借钱他都觉得丢人,万不得已只能求助男大嫂陈硕,并求对方帮忙瞒着他哥。   陈哥:【你哥在我旁边,他看见了】   李桓无言以对,眼看着导航距离那家养生馆不足十公里,只能搬出上次的借口——拍经理马屁。   经理腰间盘突出,他想团一张养生券送给对方。   养生券数量为一,李格了解堂弟,不管那养生馆是否正经,也知道李桓不会感兴趣,便没有多想,大方让自己媳妇儿帮忙团了一张券,将电子码转发给堂弟。   陈哥:【我听说你最近表现不错,但拍马屁也要注意分寸,自己积极上进比什么都强,以后进了诺霖你能拍谁的马屁?】   一看这口吻就知道是谁发的,李桓怀疑他哥被四眼儿附体了,道完谢赶紧删除对话框,随后点开置顶的窗口。   手机一振,宋春晖飞远的思绪渐渐收拢,手伸进羽绒服兜里攥住手机没拿出来,紧接着又一振,持续振了数下才消停。   他暗骂逼崽子真是病得不轻。   等快到地方,宋春晖才知道是“金豪情”养生馆,安城有名的养生圣地。   为了招待王主任,他之前做过调查,里面是正经服务,但项目太贵,什么香薰汗蒸、金汤玉泉专业水疗、泰式古法全身开背,据说享受一晚能直接重焕龙颜,自己一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个龙体去享受啊?   “春寻,掉头回去。”   “怎么了,晖哥?”   “我还以为是盲人推拿,”宋春晖数落起学弟,“这都用来招待大客户的,我进去凑什么热闹啊?快回去,不按了。”   见识过“红浪漫”的项目,李桓也想见识见识“金豪情”,看看姓孟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回头说:“宋哥,来都来了,专业技师的手法肯定比我好,你试试嘛。”   宋春晖转而数落起小助理:“试什么试,就你兜里那几个子儿连果盘都买不起,进去让人笑话啊?”   “……”李桓脸一绷,只听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闷笑,他目光扫向仍在开车的孟春寻。   “春寻,听见没?掉头回去!”宋春晖命令道。   “好。”孟春寻缓了缓,说,“那券我退了吧,等明天找个好点的盲人推拿,再带你去,行吗晖哥?”   返程途中,车里过分安静。   见副驾那边没有多余的亮光,宋春晖这才拿出兜里的手机,果然是逼崽子的骚扰消息,居然连发八条。   小李:【老婆,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小李:【从里到外,都是我买的】   小李:【你也是我的】   小李:【等我赚了钱,给你买更贵更好的】   小李:【还有车,大别墅!】   小李:【想不想要?】   小李:【想要就亲我一下】   小李:【只要你乖,什么都买给你】   宋春晖心里感慨:年轻真好啊,什么幼稚的豪言都能脱口而出,无需遮掩,因为对未来充满无限期待。   他突然觉得李桓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种,燃烧着盲目却滚烫的自信,似乎想要什么就一定能成功得到什么。   社会残酷无情,大多数的普通人只能随波逐流,深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宋春晖,没忍心泼李桓冷水,指尖触着屏幕,敲过去两句鼓励。   宝宝:【那就努力挣钱,等你真靠自己本事买到车和大别墅,我亲你两下,够意思吧?先拿出实际行动来!】   李桓面无表情地盯着收到的消息,只觉得可笑。   四眼儿这是干嘛呢?扫完他面子再给颗甜枣哄一哄?还是等不及想要车和大别墅了?不知道逾期无效么?   真他妈欠操。   *   小小的屋子,两床一沙发,三个大男人该怎么睡成了问题。   考虑到学长身体不舒服,孟春寻把双人大床让了出来,拍板道:“晖哥,你腰难受就睡房间那张床,这个单人床我睡正合适,小李你就睡沙发吧。”   李桓开口问:“孟哥,你身高有175吗?”   孟春寻:“……”   “小李,”宋春晖瞥向李桓,“别没大没小的,我都180了,你孟哥能没175吗?”   “哦,”李桓看着宋春晖,调侃起来,“宋哥,你这180是穿鞋量的吧?再算上发型,也确实差不多。”   宋春晖:“……”   李桓往他们二人跟前站了一步,十分无辜地说:“两位哥,我净身高一米九,挤在沙发上睡会难受的。”   “行呗,那你睡这张床。”孟春寻说,“我不像你这么大块头,和晖哥睡里面那张大床,也不挤。”   “……”宋春晖不确定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还是鼻子有问题,怎么有股子枪药味呢?   担心逼崽子大半夜发疯,他一屁股坐到李桓铺好的单人床上,“都别争了,房间那大床给你俩睡,我睡这个单人床。”   孟春寻:“……”   李桓:“……”   宋春晖连大带小一并数落:“这是我家,都听我的,再争给我出去睡宾馆去,自费!”   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好在明天上班了。   宋春晖边冲澡边想,其实学弟在这儿也还可以,他能给后门关上,逼崽子别说发疯,今天一整天就上午亲了他,其余时间都挺注意分寸,除了爱发骚扰消息。   至于明天在公司,逼崽子也做不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卫生间门“砰砰砰”地突然响起。   “宋哥,我尿急,你开下门!”   “……”宋春晖哪里敢开,吓都吓死了。   而门外,孟春寻紧急拦住李桓:“小李,憋会儿不会死的。”   “那是你,我憋了会死。”李桓说完,继续敲门,“快点啊宋哥,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解决完我就出来了。”   孟春寻没想到臭小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龌龊,急忙进厨房,将垃圾桶拿到李桓的脚跟前,说:“尿吧。”   李桓盯着孟春寻,低声问:“你确定?”   “不是很急吗?尿啊。”孟春寻又踢了踢垃圾桶,也低声警告,“憋死了就麻烦了,回头你妈上门认尸,说不清楚。”   “行。”   匆匆忙忙裹上睡衣的宋春晖,一打开锁着的门,差点没被吓死,入眼便是天天晚上折磨他的那瘆人玩意儿,之前两晚哪怕不做,李桓也会逼他做点别的,实在是疯。   这死逼崽子,真尿急也不能当人面瞎闹啊!   宋春晖几乎是瞬间出手帮李桓提上裤子,随后才反应过来,索性破口大骂来掩盖心虚。   “你怎么回事儿!三岁小孩啊憋不住尿,不嫌难看!都是男的也没让你胡来啊,把我这儿当澡堂子了?!”   “我说了我尿急嘛,”李桓委屈,“是孟哥非要我尿给他看,一直催我,你也不开门。”   仍处于凌乱中的孟春寻:“……”   “快进去尿!”宋春晖一掌将李桓推进卫生间,顺手把门关上,然后才安抚学弟,胡乱收拾烂摊子,“春寻,别往心里去啊,小李他是有点尿频,在公司经常跑厕所。”   第一次遇上这么个硬茬,孟春寻已经冷静下来,平静道:“没事儿,晖哥。”   宋春晖忽视心里冷不丁冒出来的那一丝不痛快,继续找补:“还有他们那个职工宿舍,卫生间就跟澡堂子差不多,有时候一块儿洗,小李他没分寸。”   “晖哥,”孟春寻不放心地小声问,“他在你面前也这样吗?”   何止啊。   宋春晖不敢回想李桓在床上有多变态,正经道:“那肯定没有,他吧就是有点幼稚,你是没看见,我在公司里天天教训他。”   卫生间的门又突然被打开。   “宋哥,我听得见。”李桓提醒。   “听见又怎么了?”宋春晖来气,“我现在就要教训你,以后禁止随地小便,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好,我会注意的。”李桓老实应下,全程无视孟春寻。   夜深。   宋春晖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裹着厚实的新棉被,没了昨晚翻来覆去的焦躁,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烦闷,像乌云压在心头,思绪越发沉重。   等学弟回了江城,必须处理干净和逼崽子的关系,这阵子就先让着逼崽子吧,能这么幼稚属实罕见。   房间门开着,孟春寻忍了许久,轻声对李桓说:“小李,加个微信,我有话和你说。”   “不好意思,没空。”李桓拒绝,“在陪我老婆聊天。”   客厅里,看着微信里的骚扰消息,宋春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想还是得回复。   宝宝:【明天我给你批一天假,上精神病院看看脑子去,你大爷的真有病,谁让你乱掏那玩意儿了?】   李桓成心的,正好挫挫姓孟的锐气,他想做的远不止这点。   当然他最想做的,是当着孟春寻的面,把宋春晖往死里操。   因为李桓今天改变想法了,就算是自己玩腻的人,也轮不到姓孟的来接手,宋春晖只有他能碰,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满足宋春晖。   小李:【谁让你不开门的】   小李:【表情】   看到小狗呜呜的表情,宋春晖更来气:【你还有脸哭?给我老实点,再整幺蛾子,你收拾东西滚蛋!】   小李:【呜呜呜,老婆凶我】   “……”对付不了幼稚鬼的宋春晖,感到很无奈。   小李:【好难过,今晚又不能抱着你睡】   小李:【老婆你亲亲我】   小李:【你不亲我,我会失眠的】   小李:【好不好嘛】   小李:【老婆(委屈)】   最终,宋春晖发了个“亲亲”的表情,不为别的,纯粹图个清静。   结果隔天周一中午,就在办公室里被某个亲亲怪按在墙上亲得死去活来,喘不过气儿,舌头发麻。   而想要清静,他付出的代价就是与学弟保持距离。   别说李桓这么要求,宋春晖自己也不想出门了,拒绝了学弟的一切好意。   一来天气太冷他犯懒,上了一天班回到家只想休息;二来他需要静静心,好好琢磨怎么处理自己和李桓的这段关系。   万幸逼崽子在家里变得老老实实,顶多在公司发下疯,宋春晖默默忍了下来。   可当逼崽子把领到的三千块钱工资全部上交时,宋春晖又静不下心了,总感觉自己好像在计划一件可能有点残忍的事儿。   初雪没有持续几天,安城进入了更冷的严寒期。   帮着学弟一起收拾完行李,宋春晖怕学弟不放心自己,说道:“春寻,下个月有时间我就去江城待两天,别老惦记我啊,照顾好自己。”   年假结束了,到头来孟春寻也没能为学长庆生,只因私心不想让别人知道学长的生日。临走前他仍不甘心,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与李桓谈谈,解决不了这个硬茬。   “晖哥,你别做烂好人,我真的担心你。”   “哎哟别担心啊,小李他真有什么目的,我先给他解决了,我现在有实权,知道不?”宋春晖语气得意,“他要犯错,我立马辞退他,姓刘的不会说什么。”   “你多留个心眼儿。”孟春寻再三叮嘱。   “嗯,我留着呢。”   把学弟送走,宋春晖算是了了一桩事,接下来就是解决最大的麻烦。   在解决之前,他打算先补个觉,这周忙着工作又乏又困,天天觉不够睡,睡饱了才有精神对付逼崽子。   “滴滴。”   宋春晖打开微信,犹豫一瞬,选择了回复。   宝宝:【他走了,你回来吧】   收到消息,李桓归心似箭,一路顶着寒风往回赶,到了小区后电摩都来不及停进车库,直接往楼下一扔,迅速冲上楼。   等他一进屋,却看到宋春晖在收拾衣服,他的衣服。   另一边,开车赶到健身房的孟春寻,扑了个空。 第33章 缠绵厮磨   “老婆,你在干嘛?”   窗外太阳挺大,宋春晖不经意看了眼照在地板上的光,光影里还浮动着细微的尘埃,他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苏轼的《赤壁赋》,想自己也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埃。   但尘埃有尘埃的活法。   他走出房间,在客厅饭桌前坐下,指尖点了下对面的位置,对李桓道:“小李,过来坐,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李桓没动,只是站在鞋架旁,看着宋春晖。   “愿意站就站着。”宋春晖直奔主题,“你之前说给你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不行,自己辞职走人,不会再打扰我的生活。”   “然后呢?”李桓问。   见李桓神色如常,宋春晖心里其实是有些发虚的,有限的感情经验让他不确定自己这个处理方式对不对。   可逼崽子哪里是一般人,什么方式都未必好使。   再说才一个多月谈什么感情?他和初恋谈了三年不照样分开了?和逼崽子也没确定关系,相互解决需求的性伴侣而已。   如此一想,宋春晖抛下负担,继续道:“早过一个月了,我现在明确给你答复,不行。”   一周前李桓就已经察觉到了,此刻听宋春晖当面下逐客令,他表情平淡,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相反还开了句玩笑。   “老婆,为什么上周日没明确答复我呀?选在今天,是怕我在你学弟面前干.你吗?”   “……”心思被当场戳穿,宋春晖背脊一下绷得僵硬。   这逼崽子精神不正常,都能当着他学弟面掏那玩意儿,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是的话你猜对了,我很想这么干。”李桓说着笑了起来,“每天晚上都想,只是你表现那么乖,我有点舍不得。”   “……”宋春晖及时否认,“你想多了,有他在不方便沟通,搞同性恋这事儿多恶心,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李桓开始换鞋,接着脱下羽绒服顺手挂到衣帽架上,然后问宋春晖:“老婆,我们多久没做了?”   做个屁做,宋春晖没心情想那档子事儿。前天晚上下班后他才被李桓强迫过,两人在车里一起做了回“葫芦娃”,嘴唇还差点被亲肿,舌头完全是麻的。   “小李,”他试着与李桓沟通,“你不用辞职,可以继续在金辉干,私底下愿意叫我一声宋哥也行。咱们属于好聚好散,你之前转我的那些钱都还你,还有你给我送的那些东西和衣服,算我买的,多少钱你说个数。”   李桓一把扯起毛衣下摆,连着与宋春晖同款的情侣保暖内衣,顺势一并脱下,两步走到饭桌前。   他直接掐住宋春晖胳膊,强行将人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好好的沟通又演变成对牛弹琴,宋春晖没办法保持平静,胳膊使劲儿抡开李桓的手,声调带起火气:“你能不能听人说话!”   四眼儿不老实,那就干到老实为止。   “不想听。”李桓匆匆丢下这一句,又强行将宋春晖整个打横抱起来,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腰腹和膝弯。   然而宋春晖这次挣扎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肢体动作全是对他的排斥,嘴里也骂骂咧咧。   没挣两下,宋春晖就被重重摔到一旁的单人床上,眼镜都歪了,折叠床的金属边角在地砖上划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直往他耳膜里钻,他尽力压抑着的平静轰然碎裂。   “你他妈的有病啊!”   看宋春晖瞬间气红了脸,那大嗓门拔得冲天高,李桓欺身压上,强势扣紧他的双手腕,也拔高嗓门回敬他:“对,我他妈的就是有病!被你传染的!”   宋春晖胡乱蹬着踢着,想摆脱令他窒息的掌控,脸上眼镜猛地飞脱,他视线模糊了两秒,情绪在睡裤被扒下的那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你个畜生装你大爷!把我当成什么了!嫖资全他妈给你了还想怎么样!非他妈的逼我骂你!滚!滚你妈的!”   嫖资……?   李桓蓦地一愣,发现宋春晖竟比他想的要清醒,既然如此早讲么,给人演老公多累啊,彼此都痛快做炮.友,四眼儿还跟他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儿?   “你都说是嫖资了,还给我干什么?我没嫖够呢。”李桓扒走宋春晖的睡裤往地上一甩,裤兜里手机煞风景地响了。   “蠢驴,那是老子嫖你的钱!”宋春晖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臭骂李桓,“你就是一不值钱的鸡,一次两次确实新鲜,跟你玩玩,现在倒贴我都嫌膈应!”   “我是鸡?”李桓气笑了,昨天和今天就不该去健身房兼职,四眼儿不知道被姓孟的洗了多少回脑,敢这么骂他。   而他去健身房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赚钱哄这个骂他蠢驴,把他当成鸡的男人开心?真他妈活见鬼了。   “好好谈话是给你脸面,不要脸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金辉你也别想待了!”宋春晖喘着粗气,左右扫视没找到眼镜,想下床去捡地上的内裤和睡裤,却不敢轻举妄动。   手机铃声一直在吵,李桓掏出来准备掐断电话,见是健身房前台打来的。   于是他一脚踩住地上的内裤,目光重新落回宋春晖脸上,将电话接通,礼貌微笑:“姐,怎么了?”   “小李,有个姓孟的学员找你,你大概几点回来?”   姓孟的学员?李桓始终盯着宋春晖,对电话那头说:“姐,麻烦你转告一声,我下班了,让他明晚到健身房找我。”   “好,那我和他说哈。”   “谢谢。”挂断电话并静音,李桓把手机朝桌上一扔,不由分说将宋春晖扑倒。   “你个畜——”   李桓太清楚怎么对付宋春晖,宽大的手掌轻松掐住宋春晖下颌,指尖深陷进他两颊,逼得他无法说话,也无法闭合两片唇,随后低头狠狠堵住,把所有火全部释放进去。   “唔——”宋春晖躲不掉。   他崩溃地想,自己连一粒尘埃都不如,从出生以来就没有选择,磕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闯出一片天来,怎么就弄不过一个小.逼崽子,把自己搞如此窝囊,如此狼狈。   “……”   窄小的单人床被两个大男人挤得吱呀作响,暧昧热气里裹着急促的呼吸,和细碎的喘息,似乎是一场很漫长的吻。   在漫长的纠缠里,一个放弃了抵抗,原本紧绷的身体悄然放松,而另一个也逐渐投入,满是侵略性的吻缓缓温柔下来。   他们缠绵厮磨着,彼此的唇齿再无间隙。   李桓亲不够,哪怕宋春晖老实了,他也没停下来,细细密密的吻沿着宋春晖的唇角,落到下颌,再慢慢往下落到颈间,黏糊糊地撒娇喊宋春晖:“老婆……”   宋春晖盯着模糊的天花板,没有回应。   “不可以把我当成鸡,鸭子也不行。”李桓啄吻着宋春晖的脖颈,轻轻诉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我的付出你看不见是不是?我脾气有点坏,是我做得不够好,老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脖子痒痒,宋春晖扭头避开细密的吻,一口回绝:“给不了,你要是姑娘我还会考虑下,别缠着我了。”   “性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李桓解着宋春晖的睡衣纽扣,不时凑近亲吻两下他的唇,哄他说,“那我去泰国变性,你是不是就愿意给我机会了?”   宋春晖:“……”   “给不给嘛,老婆。”李桓又舔了下宋春晖的唇,同时敞开他睡衣,手从他保暖内衣下摆探进去滑至腰侧,贴心地替他按摩起来。   单人床只有一米宽,宋春晖与李桓几乎严丝合缝地贴着,体温交融着。   温热的掌心和腰间熟悉的力度,让他不禁放松全身,意识很快被这暖意蒸得七零八落,不再抗拒这份亲密,眼皮也变得沉重。   “老婆,不说话就是默许了,你这辈子都是我老婆。”   这辈子……宋春晖一下子睁开眼,近距离对上李桓黑亮有神的目光。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皱眉道:“你变性有什么用啊,又生不出孩子。”   李桓:“……”   宋春晖:“那么结实一大个子,变女的也难看。”   感觉到宋春晖态度的软化,李桓抓住机会蹭着他脸颊,撒娇耍无赖:“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嘛。算了,变成鸡也行,反正在你眼里我都是畜生了,只要你别赶我走,我会改的,老婆。”   吃不消逼崽子这股撒娇黏人的劲儿,宋春晖清醒了些,叹息一声,说道:“小李,我不是同性恋,跟你搞在一块儿就不对,要年轻个几岁没准行,问题是现在31了,我要结婚,要过正经日子。”   “你明明对我有感觉的。”李桓不依不饶地蹭着宋春晖,亲着宋春晖,“在你结婚前给我留一个位置不行吗?等你结婚,我会退出的。”   “感觉个屁,那是欲.望作祟。”宋春晖说累了,“搅屎棍不是有眼儿就能杵吗,那么多男的你随便找个谁,缠别人去吧,我真的烦你,对你没其他感觉。”   李桓抱紧宋春晖,“不要,我就喜欢你。”   搞不懂,也不信,宋春晖纳闷:“你喜欢我什么,说来听听。”   “很多啊,我老婆浑身上下都是优点。长得帅,脾气有点大但很可爱,唱歌又好听,事业心强会赚钱,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我睡,黏我的时候最可爱,还有小肉枣也是,特别可爱。”李桓说得真情意切,干脆调整姿势把胸肌献给宋春晖。   宋春晖听无语了,接不上茬,接着又被李桓这骚操作整得心烦意乱。他直接一巴掌甩在他胸肌上,骂骂嚷嚷:“滚你的,让开,你要想在金辉继续干,就搬回宿舍。”   没哄好,李桓便重新帮宋春晖按摩腰部,把人圈紧在怀中,也不废话了,只问一句:“真不给我机会吗?”   说破嘴皮子也是在对牛弹琴,宋春晖烦得不行,不耐烦地挥开腰间那只手,臭骂了句:“我给你个屁吃,滚出去!”   “不滚。”李桓说,“给个屁吃也行,只要是我老婆的。”   “……”   结实的怀抱突然间消失,被子掀起带来的凉意叫宋春晖浑身一颤,寒毛陡然竖起,原本放松的身体也紧绷起来,他想跑,双脚腕却被两只强有力的手猛地狠狠抓住,那劲儿使得仿佛要嵌入他骨头。   “小李!你……”   就在宋春晖慌乱的当口,桌上那部安卓手机忽地响起。   猜到是谁的电话,李桓绝不可能放宋春晖去接,姓孟的尽管挖他墙角,他有的是手段再把人抢回来。正好有阵子没吃小核桃了,先补一补再慢慢搭窝,至于一会儿门外那个碍眼的,就罚站好好听着吧。   “小李!”宋春晖着急接电话,声音拔高已然急眼,可他一抓李桓头发,李桓就跟疯狗似的乱咬,他无奈请求,磕磕绊绊说,“可能是,是赵主任,让我接电话啊,我的单子!”   李桓存着恶作剧的坏心思,往前一扑钻出被窝,脑袋埋进宋春晖胸口,像只黏人的大狗,闷声蹭了蹭想抛弃他的主人,又仰起脸一笑:“你答应跟我好,就让你接。”   “……”宋春晖做不到,毛茸茸的脑袋转瞬又钻没了影儿,而他等来的是比刚才更为汹涌的折磨,躲不开也逃不掉。   来电铃声持续不断,自动断开的间隙不过是短暂的喘息,紧接着又开始新一轮的循环。宋春晖在这样的喧闹中迷失了方向,好像跳进了一个火坑,脑子晕乎乎,哪里都好热好烫,源源不断的热度席卷着他,灼烧着他,一直烧进他的心窝子,让他心跳疯狂加速,又疼又胀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   吃个核桃还满头大汗,李桓记下这笔账,等下非得好好收拾四眼儿,结果隔着一堵厚实的软墙,他隐约听见哼哼唧唧,又觉得四眼儿乖顺时挺可爱,那就稍微收拾下吧。   直到敲门声“砰砰砰”炸响,宋春晖被吓一哆嗦全交代了,跟着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顿时原地升天,灵魂已飞,虚软的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着送进了房间。   “晖哥!晖哥你在家吗?”   很清楚地听见门里有铃声在响,而那臭小子的电摩就在楼下,孟春寻用力敲门,大喊:“晖哥你听得见吗!”   宋春晖又被吓回了魂,奈何脱不开身,怎么求都不管用,眼瞅逼崽子把裤子脱了要发疯,他最终妥协,低声说:“我答应了,赶紧起开。”   李桓坐起来,一胳膊捞过宋春晖,把人抱坐到自己腿上,继而抱紧,成心问他:“答应什么了?”   学弟还在门外喊,宋春晖心急如焚,越看李桓越烦,不耐道:“跟你好了,烦得要命,贱不贱啊。”   “真的跟我好吗?会不会是骗我的?”李桓笑着问。   “骗你干什么,”被抱得太紧太亲密,宋春晖语速飙升,“快让我先去拿手机,你想办法应付着,我假装睡觉。”   李桓:“老婆,我觉得你在骗我,除非亲我一下。”   “……”宋春晖果断捧住李桓的脸,在他唇上匆忙印下一吻,结果腰间那双手臂还是把他圈得紧紧的,他急眼了,“干什么你,快点啊。”   李桓:“我们现在是两口子了,老婆你还没改口。”   宋春晖:“改你大爷。”   李桓:“果然是骗我的,我一伤心就会忍不住想干.你,让你学弟在门外着吧,等几个小时看你表现。”   “……”   无论如何,宋春晖都喊不出那俩字,想自己一糙老爷们儿已经劈着腿让男的那什么了,再管人喊那个,今晚就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活着都多余。   “晖哥!”   情急之下,宋春晖脑子灵活一转,道:“都是男的,我岁数比你大,挣得比你多,又是你上级,你改口。”   李桓:“我改口?”   “行了,”宋春晖催促,“你叫一声,赶紧去开门。”   “这样呀,”李桓亲了亲宋春晖的唇,笑起来,“老公,你真是个机灵鬼,那么好玩呢。”   宋春晖:“……犯恶心了,滚。”   李桓:“我现在是你老婆,不许再气我了知道吗?”   宋春晖:“……”   等回了客厅,宋春晖一看到自己被踩脏的内裤就来火,没法再穿,只能套上睡裤,躲回房间要紧。   李桓迅速套上毛衣和裤子,这才慢悠悠去开门,见孟春寻拿着手机准备拨打下一轮电话,他开口问:“孟哥,你没毛病吧?”   孟春寻一脚踢开门冲进屋,见房门关着,转头先问李桓:“晖哥呢,我打他手机不接,敲这么大声,你也没听见吗?”   “他在睡觉,我在上厕所,有问题吗?”李桓眼神鄙夷,低声说,“看我小便不够,你不会还想看我……咦,我会告诉宋哥的。”   孟春寻:“……”   李桓:“我接到前台电话了,有事儿吗?”   担心吵醒学长,孟春寻小声道:“你下楼来吧,我有点话和你说。”   已经成功拿下四眼儿,李桓倒想听听孟春寻能说出什么来,于是套上羽绒服,跟着对方下了楼。   “外面冷,到我车里说吧。”   等李桓一坐上车,孟春寻开门见山:“我喜欢晖哥很多年了,从18岁第一次见他,到现在快十年了。”   李桓丝毫不在意。   回忆着与学长的过往点滴,孟春寻慢慢往下说:“我是龌龊,故意给他买些难看的衣服,觉得他土里土气被嫌弃,我就能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我能做的也就这点了,因为我发过誓,这辈子不捅破窗户纸,只和他做兄弟,他是直男,我不能毁了他,也不想失去他。”   “说完了吗?”李桓没兴趣再听下去。   孟春寻:“你要真的喜欢他,我是想劝你放弃,别过度干扰晖哥的私生活,也别影响他的事业。”   “喜欢他?”李桓打开车门,下车前对孟春寻说,“你想象力挺丰富的,管好你自己的龌龊心思就行了。”   孟春寻追下车,拦住李桓:“给我一个正面回答。”   *   宋春晖站在厨房的窗户前,不知道学弟和小助理在聊什么,没聊两句又散了。   他这会儿臊得慌,不好意思下楼找学弟打招呼,默默目送那辆车离去,心说:真是对不住啊春寻,等你晖哥再挣点钱就辞职,去江城请你吃饭。   “咔嚓”一声响。   门一打开,宋春晖就看见逼崽子那笑眯眯的俊脸,实在欠揍得很。   “老公,我回来了,抱抱。”   “死一边去。” 第34章 小暖炉   学弟回来是找忘收的手机数据线,宋春晖也没多想,主要愁得大脑昏昏沉沉,脑子里全是此刻黏在自己身上的男老婆。   夜深人静时,宋春晖没少幻想过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   长相过得去就行,但不能太瘦,得丰满有肉感,这样抱起来才舒服。   性格不能内向,得活泼开朗,最好是爱笑嘴勤的,一张口就能把他冷清的日子点亮,让家里热热闹闹充满人气儿。   再给他生俩孩子,孩子岁数不能差太多,五年抱俩正合适,将来要是能力足够,他还想拼个三胎。   宋春晖死都接受不了同性恋,哪怕李桓符合他择偶标准的前两项,哪怕彼此身体合拍,可没有孩子坚决不行。   “老婆,你在分心。”   窗外太阳依旧挺大,光把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宋春晖愈发恼火,迅速扭头躲开李桓将要贴上来的吻,不痛骂这逼崽子两句,他真的难泄心头之怨。   “滚你大爷的,这儿没你老婆,赶紧的,我累了想眯会儿。”   看宋春晖脖颈因用力而绷出清晰的青筋,李桓低头一口咬上去盖起红戳儿,任凭宋春晖的手在自己背上狠命抠抓,甩出各种脏话。他越嘬越凶,同时在肥沃的土壤里撒着欢儿,像只久困牢笼的小狗,疯了似的窜进田野,来回飞驰,直到主人服软抱住他后才刹住脚,将脑袋埋进对方颈侧,亲昵地耍起赖。   碍眼的第三者终于走人,李桓贪恋着只属于自己的窝,恨不得把缺失的那十天都在这一刻讨回。   这是四眼儿欠他的。   “滚……”宋春晖骂不动了,热吻再袭上来时他已经懒得躲开,手臂甚至主动勾住李桓的脖颈,在煎熬中下意识寻找慰藉,放纵自己蜷缩进那片温暖里。   见宋春晖不再抗拒亲热,李桓又像小狗似的兴奋撒着欢儿,边吻边问宋春晖“这儿没我老婆吗”,回应他的是变了味的哼哼,他吞下这些喘息,轻轻啃咬宋春晖柔软的唇,笑着逗了声“宝宝”。   “唔……”   窗外,暮色悄然漫过天际,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   侧卧太久,李桓浑身发僵,架不住怀里奶着个成年的大宝宝,硬是没有动弹一下。毕竟整个下午他废了老鼻子工夫,不惜用舌搭窝,才把宋春晖伺候得这么乖,做的时候几乎没跟他闹过脾气,就肚子不舒服嚷嚷了几嗓子,居然埋怨他是头驴,这他真的没办法改,天生的嘛。   天完全黑透。   “宝宝,肚子还难受吗。”胳膊僵麻了,李桓遭不住,很轻声地哄宋春晖,“躺好,我帮你揉揉。”   “嗯……”   “醒来不能再骂我了,知不知道?”   李桓帮宋春晖揉了会儿腰和肚子,等怀里的呼吸完全平稳后,他轻手轻脚钻出被窝,借窗外路灯昏暗的光,替宋春晖掖好被子准备出去,却被他那英气的睡颜绊住心神。   仗着“老婆”这个新身份,李桓直接俯身亲上去,吻散落在宋春晖整张脸上,过了十几把嘴瘾,亲爽了才翻出睡衣套上,将窗帘拉严实,出去研究菜谱。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还得先从胃开始。   冰箱里有现成的蔬菜,李桓先后拿出冬瓜和两颗青椒,原地琢磨了小半分钟,又把冬瓜塞回去,决定做个青椒炒鸡蛋。   刚好姓孟的中午炖了牛肉,加热下凑成一荤一素两道菜,再焖个米饭,简直完美。   这整整一周里,李桓的小日子别提有多痛苦了。   唯一值得激动的是,由于天天和孟春寻抢厨房,他的烹饪技术大有进步,像紫菜蛋花汤、西红柿炒鸡蛋、青椒炒鸡蛋、炖鸡蛋、煎鸡蛋,通通不在话下。   当然吃蛋的技术也不在话下,都是下班后在车里缠住上司练出来的。   宋春晖现在每天会午休,顶多睡一小时。李桓掐着时间焖的饭,等菜炒出来端上桌,他握住门把刚开一道缝,便听到房间里传出压抑的嘶哑声,紧接着发现宋春晖蜷缩在床头,指节死死扣住被褥,身体簌簌发抖,嘴里含混不清地念着什么字眼儿。   “你妈跟人乱搞生的你!杂种!”   不是……不是杂种……   好黑啊爸爸……我害怕……你打我吧……   “老婆,老婆!”   黑暗中猛地照进来一束光,宋春晖瞬间从噩梦中惊醒,意识尚未摆脱混沌,随即落入一个温暖而炽热的怀抱。   把人抱坐到腿上,李桓又及时捞过被子裹住光溜溜的宋春晖,掌心隔着被子顺着他的背安抚起来:“是不是做噩梦了?早知道陪你睡了,我怕你醒来肚子饿,偷偷出去做饭了。”   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宋春晖紧绷的神经也在听见人声后松懈下来,心想可能是下午思虑过重闹的。   “没事儿了老婆,梦都是反的,你很快就会撞大运发大财。也怪我不好,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了,天天都抱着你睡。”李桓哄人有一套,言行细致入微,字字句句都似滚烫的誓言,给足宋春晖安全感。   “……”宋春晖缓过神来,皱眉用胳膊肘撞向李桓,想骂点什么。   然而当李桓收紧的手臂传来温度,像团火一样将他包围,他胳膊一下子泄了力,僵硬着的背脊不由自主地陷进那片温暖里。   李桓没有放过宋春晖这细微的变化,把人抱得更紧,十分纯情地啄了下宋春晖脸颊,然后哄孩子般抱着他轻轻摇晃,又轻声说着动听的情话,比摇篮曲还让人心里熨帖。   并不是以往床上那些肉麻的情话。   “老婆,我是你的依靠。”李桓说,“就算做噩梦也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的,放心地依赖我吧。”   “……”宋春晖完全陷在李桓怀里,随着晃动轻轻起伏。   李桓的下巴抵在他发顶,一下一下蹭着他头发,搅得他心里莫名乱哄哄的。他别开脸,闷声呛了句:“我有手有脚靠你干什么,恶心人,还不是被你折腾的,没劲儿。”   “太久没做了嘛,”李桓哄宋春晖,“下次我轻点。”   一说到这茬,宋春晖立马想起李桓用舌头对他后头做的可怕行为,顿时臊出鸡皮疙瘩,心里更乱哄哄的,忙挣出烫人的怀抱,并骂道:“你个逼玩意儿有毛病,死远点。”   李桓很懵:“干嘛又突然发脾气?”   “滚犊子,”宋春晖疯狂肘击李桓,“别抱我,也别亲我!”   “老婆。”李桓试图撒娇。   宋春晖:“别他妈瞎叫。”   “老公。”李桓秒改口。   “谁他妈是你老公,就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变态!”宋春晖臭骂,“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出殡,恶心死了。”   “……”李桓笑出声,“恶心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死呀。”   “……”宋春晖嚷嚷起来,“快撒手,我要穿衣服。”   李桓:“那我叫你宋春晖?”   宋春晖:“去你大爷的,没大没小!”   鞭炮又开始噼里啪啦一通乱炸,四眼儿实在太难伺候,叫“老婆”不乐意,叫“老公”嫌恶心,直呼本名又不干。   而叫“宋哥”,李桓自己也不乐意,最终敲定回他比较满意的称呼,非常贴合一到晚上就黏他的那个男人。   他不允许宋春晖反驳,敢反驳就往死里亲。   几乎被折腾了一下午,身体乏得很,宋春瘫在床上做死鱼,坐起来接着做死鱼,由着李桓帮他穿睡衣、睡裤和拖鞋。   这回不是白来的免费劳动力,是逼崽子欠他的,给他当几辈子奴才都弥补不了他的损失,额外还得赔钱。   “宝宝,吃饭了。”   懒得再对牛弹琴,宋春晖在饭桌前坐下,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送了过来,一双筷子也及时递到他手上。   “快尝尝我做的青椒炒蛋。”李桓积极给宋春晖夹菜。   宋春晖仍揣着一肚子气,但不会和粮食过不去,李桓夹什么他吃什么,自己埋头吃饭,不搭理对方。   “对了宝宝,”李桓说,“我周五要请一天假,就北城那个模特兼职,当天来回,争取回来给你做晚饭。”   眼不见为净,宋春晖当场批准。   想到宋春晖最近和另一家社区医院的赵主任走动频繁,李桓问:“那天晚上没应酬吧?”   “我的事儿你别管。”宋春晖爱答不理。   “不行。”李桓抗议,“不许自己去,你酒量又不好,喝多了乱脱裤子,晕死在卫生间都没人知道。”   “……”宋春晖悔不当初,早知道在诺霖时就练练酒量了。   李桓:“听见没有?我们不是两口子吗?我不管你谁管你?”   “两口子怎么了?”宋春晖甩下筷子,盯着李桓说,“我是一家之主,这个家我说了算,想跟我好你就得听我的。”   看宋春晖吹鼻子瞪眼的,李桓知道自己手段不光彩,四眼儿会生气也正常,指不定在想着怎么跑路呢。   于是他委屈起来:“说两句就跟我急眼,那我担心你嘛,你哪次应酬不是我陪着的?回来还照顾你。”   “……”好一会儿,宋春晖冷哼一声,“没应酬。”   “那我就放心了。”李桓给宋春晖夹了两块牛肉,笑着哄他,“宝宝多吃点,下次我也给你炖牛肉。”   “……”   填饱肚子后,宋春晖碗筷一放,不管了。   李桓自觉收拾残局,这一周他天天洗碗,已经得心应手。   等把厨房收拾干净出来一看,宋春晖坐在电脑前,正举着手机给那台旧笔记本电脑拍照,不时切换角度。   “宝宝,你在干嘛?”   宋春晖不想搭理,可又怕逼崽子发疯,只好回道:“这笔记本不用了,挂网上卖掉,我先拍照。”   “这么会过日子呀。”李桓过去,“这种小事儿交给我就行,别累着你。”   宋春晖倒是想交给李桓处理,问题电脑里一堆岛国爱情动作大片,自己一直没抽出时间拷贝到新电脑里。   他拒绝并催促李桓:“你先去洗澡,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会,我一会儿要睡觉,别再瞎折腾了。”   “好,”李桓乖乖应下,“听宝宝的。”   宋春晖扫了眼桌上角落里的那卷胶带,真想把逼崽子的嘴封起来。   好在李桓听他话自己去洗澡了,他坐下来点开微信,一下午没收到学弟的报平安,便发去一条问问情况。   春寻:【晖哥,我下午就到了,临时回公司加班,忘了和你报平安】   宋春晖:【怎么周日还让你加班,你这公司老压榨你啊】   春寻:【新来的总监有点难伺候,那个项目是我在负责】   宋春晖:【那还真是没办法,你自己多注意休息,注意身体知道不?】   春寻:【有加班费的(笑脸)晖哥你也注意身体,回头我看看我公司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孩介绍给你,等你回江城可以见面处处】   宋春晖深受感动,然而眼下没办法,他还在等着丰厚的年终奖。   他可惜地回:【等明年开春再说,我先多挣点钱,安稳过个年,别光顾着我,你也赶紧给自己找一个】   春寻:【好,那我继续忙了】   结束聊天,宋春晖第一时间删除记录,卫生间的门刚好开了。   “宝宝,你去洗吧。”李桓关心问,“使的出劲儿吗,要不要我帮你洗?别不好意思,你要多依赖我。”   “……”宋春晖果断拒绝,就是扶着墙他也要自己洗,万幸下午逼崽子那几回都戴了套,不用那么麻烦。   等宋春晖洗完澡,拿着洗好的内裤刚走进房间,一道光溜溜的身影蹿到他眼前,抢走了他手里的内裤。   “我来晾。”   “你穿个裤衩能死啊?”宋春晖没眼看,躺上床后还是不得劲儿,又骂上一句,“少显摆你那驴玩意儿!”   李桓晾好内裤回头,恰好看见宋春晖气急败坏地摘下眼镜。   他拉上窗帘,去把灯关了,而后摸黑钻进被窝,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以防宋春晖挣扎,他立即撒娇说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睡,也不会脱宋春晖的保暖衣。   其实不用李桓撒娇,宋春晖也不会推开,不久前那场噩梦还缠绕着他,让他回想起自己不清不楚的身份。   明明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象征着新生和希望。他是春天里的阳光,也曾被期待过。   “宝宝,你现在好乖。”   被窝里,李桓牵起宋春晖的手,搭在自己腰间,将他抱紧了些,又轻轻揉着枕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低声说:“像我的小暖炉。”   宋春晖闭着眼,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睡吧,我会一直抱着你的。”   ……   甩不掉逼崽子,宋春晖暂时认命了。   认命的后果就是,日子比之前还要乐观,小助理也比之前还勤恳踏实,都不用太顺毛,在家里也挺安分。   李桓会自觉做家务,会帮他熨烫西服,甚至帮他洗过一回内裤,也会下厨做饭,虽然做得不怎么好吃吧,至少能入口,能入口了对他来说倒也算好吃。   非要挑毛病,就一点。   那些吓死人的变态行为宋春晖都没算,躲不掉索性摆烂,却唯独吃不消李桓那过于旺盛的精力。   头三天晚上他还能满足个两回,到周四这天晚上,宋春晖满足了一回真吃不消了,乏得厉害只想睡觉,逼崽子再温柔也不干,为此发一大通脾气。   “谁跟你两口子啊,觉都不让人睡。”   “才七点嘛,怎么这么早就困了。”李桓可怜兮兮地问宋春晖,“宝宝,你是不是进入冬眠期了?”   宋春晖也觉得自己今年冬天不太对,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在安城的压力比在江城那会儿大多了,每天为了业绩发愁,这精神压力一大,能不累么。   他抽出最后那点精力,翻身主动拱进李桓怀里,给逼崽子顺毛:“让你在里面待会儿,你让我睡觉。”   李桓惊喜,抱住宋春晖亲了又亲。   细密的吻落在唇上,宋春晖眼皮子发沉,睡着前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逼崽子为什么不是个姑娘呢?   如果是个姑娘,他真的愿意尝试,愿意投入感情。   周五。   宋春晖以为自己能清静一天,谁知去北城兼职的某个逼崽子对他的微信持续进行骚扰,从早上到下午一直没消停过。   逼崽子坏得很,不是狂轰乱炸,基本每隔一小时发一条,中午趁他午休时连发十条,下午又每隔一小时一条,全是些罗里吧嗦的屁话。   他懒得回,懒得看。   “滴滴。”   又来。宋春晖无视,没多久,铃声响起,他准备接通臭骂两句,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竟是前上司马建国。   隐有不妙的预感。   宋春晖酝酿了下,接通后还没打招呼,电话那头先传来马建国的声音,听着不怎么虚弱,精神状态似乎挺好。   “小宋,听说你在金辉干得不错啊。”   “……”宋春晖立刻想起涨薪一事,但马建国没那么好的心,现在打来是什么意思?为那些黑幕资料吗?   其实压根构不成多大威胁,他自己也摘不干净,怎么可能真向上头举报,没准资料送上去就被截胡。   马建国:“现在房贷没压力了吧?”   “……”宋春晖又不确定是不是马建国安排的,赶紧道谢,不管对方安的什么心,总之当个孙子道谢就对了。   马建国:“在金辉干得好了,你还有机会回来,我跟周经理通过气儿了,你啊老实点,想过个好年就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别安城都待不下去,让我把你往哪儿调合适?”   办公室外还有其他业务员,宋春晖声音和姿态都放得极低,咬牙应下:“马经理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我现在就想踏实干好本职工作。”   “好好好。”马建国笑道,“我这两天出院了,明儿回来一趟吧。”   挂断电话后,宋春晖绷着的心情始终平复不下来,他望向窗外那片荒地。   许久,直到“滴滴”提示音响起,他才低头重新看向手机。   小李:【宝宝,我快回来了】   小李:【给你带了惊喜,明天出去约会】   *   回安城前,李桓特意去他堂哥的传媒公司转了一圈。   见堂弟不请自来,李格当即盘问:“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来借钱是不是?”   “怎么可能,”李桓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坐下来,语气透着得意,“哥,我现在都靠自己赚钱。”   “不老实上班,跑来北城干什么?别告诉我又是团建,酒店那笔费用还没跟你算呢,花了多少?”   李桓早就没印象了,解释说:“我是来赚钱的。”   不知道堂弟拍了多少钱的马屁,李格打开邮件,正好年底结账,账单前两天酒店应该发了过来。   这不看不知道,李格被明细弄一愣,当场教训堂弟:“你个兔崽子给我死过来解释清楚,账单里的润滑油是怎么回事儿?”   李桓:“……” 第35章 抱紧一点   李桓打算随便糊弄下堂哥,结果凑到电脑前一看账单明细,点过的每一道菜名都罗列得明明白白,从晚上的牛排鹅肝到次日的清粥小菜。   包括他拆封了但未使用的安全套,扣款就扣款吧,条目下方居然还备注着一行小字:包装损坏,合理收费。   “解释不清楚了?”李格逼问堂弟,“这就是你所谓的拍马屁?用什么玩意儿拍的?又他妈乱搞同性恋了是不是?”   越是难糊弄的同性恋堂哥,李桓越要糊弄,实习期还长着呢,不能让李格毁掉自己当前来之不易的逍遥日子。   于是李桓果断反驳:“哥,你可以质疑我的性取向,但不能质疑我的眼光。”   一听这话,李格气得起身痛批堂弟:“叫你好好走正道,净他妈往弯路上冲,腿不想要了直说,我现在给你打断了!”   “别这么激动嘛,先坐下。”李桓按住堂哥肩膀,待李格坐下后才又开口,“之前跟你说过我经理天天压榨我,我只想辞职,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想法?”   “敢糊弄到我头上来。”李格脸色严肃,一把挡开堂弟帮他按摩的手,“少来这套。”   “你是我哥,我糊弄谁也不能糊弄你。”李桓一五一十地解释,“真的是在拍马屁,每天像坐牢一样你不知道多痛苦,我送了发蜡和养生券他才给我好脸色看。不信你现在跟我回安城,我带你见他,他就是一老气横秋的傻逼四眼儿,三十多岁像五十的,特别烦人。”   见堂弟说得信誓旦旦,对方年纪又在三十多岁,李格姑且信了,却没放过李桓:“这就糊弄完了?今儿不解释清楚,我给你爸打电话仔细问问。”   为了将自己撇干净,李桓直接甩锅,什么都往上司头上推。   他不过动动嘴皮子的工夫,宋春晖在李格的印象里就成了个好色爱装逼、见钱眼开、满口爹味发言的铁公鸡。   这只铁公鸡刚好是同性恋,和部门里某业务员不清不楚,而他无意间发现这层关系,主动讨好经理,各种献殷勤,苦逼的日子这才稍微舒坦些。   “就是这样,哥。”李桓说完,掏出兜里的手机,“你看,他发现我偷拍砸了我手机。前阵子发的工资不够,所以今天才来北城拍杂志赚点钱,你别告诉我爸,不然我又挨骂。”   李格扫了眼堂弟那破手机,打听起来,确定是男装品牌的正经杂志,立刻打内线给助理,交代对方去买台新手机回来。   “不用了哥,”李桓及时拒绝,“我自己有钱,回安城换个屏幕就行,两千能搞定。就是顺路来看看你,谢谢你支持我拍马屁。”   “……”李格挺意外,眼前这小子还是半年前那个管他要五百万零花钱的弟弟么?   凭空捏造了一番诋毁之词,李桓想起这几晚哪怕不嗦奶也会黏在他怀里睡觉的大宝宝,心口无端刺了下,不太舒服,但转念一想也不算凭空捏造。   “某业务员”是指他自己,他确实在主动讨好宋春晖,辛辛苦苦献殷勤。宋春晖也确实抠抠搜搜,见钱眼开,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戴着块假表臭显摆,有时候说话跟他爸似的。   不过一整天没见,得哄哄四眼儿,李桓着急回去:“走了,哥。”   “壮壮,”李格喊住堂弟,只说了句,“弯路不好走,有回头的机会赶紧回头。”   “哥,真羡慕你啊。”李桓突然说。   “……”李格误以为堂弟想搞同性恋,严肃警告他,“你以为搞同性恋好呢?我这是遇上你陈哥,要没遇上他,一辈子也算荒废了,想回头都没机会,你别稀里糊涂的。”   “没有,我这不是在认真实习吗?会好好继承李家大业的。”话音一落,李桓转眼又摆出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光是诺霖,你不想接管的地产也可以扔给我。”   听出不对劲儿,李格皱起眉头开训:“还跟你哥撒脾气了是吧?你自己说说你之前干的那些事儿,抽烟喝酒搞文身就算了,还乱打架差点弄瞎眼睛,这我说不着你,你拍色.情杂志是怎么回事儿?”   “……”李桓无奈纠正,“要说多少遍,那不是色.情杂志,我穿了裤子。”   “是么,二婶说的。”李格数落堂弟,“你妈哭成什么样儿了,以后禁止接拍杂志,缺钱给我打电话。”   李桓:“赤膊都算色.情,你还裸.奔呢。”   李格:“……操,再提这茬我抽你啊。”   落地窗外,天色渐黑。   取走存放在前台的两大包衣袋,李桓后悔来串门了,幸好成功糊弄过去。   他扣紧头盔,跨上车出发,在灯影交错的光带里,朝着近百公里外那温暖的窝疾驰。刺骨的寒风顺着脖颈猛灌进衣领,李桓很冷,只想马上回家抱紧他的小暖炉。   天黑成了一片。   宋春晖捞出汤锅里的挂面,照例倒了点生抽提味,坐下来慢慢吸溜着。   还没吸溜几口,他听见门外楼道里传来闷响的脚步声,“咚咚咚”的,由远及近,像是在狂奔,接着忽然停下。   之后便是“咔嚓”一声响。   “宝宝,我回来了!”   李桓一进屋,不禁一怔,只见宋春晖在饭桌前吸溜着水煮挂面,桌上有个小音箱,正在播放什么广播节目。   这四眼儿还挺悠哉,有时间听广播,没时间回他消息。   赶巧两性杂谈的节目中讲到夫妻生活方面的困扰,一位女士向主持人倾诉,丈夫精力过于充沛,而自己身心俱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开始考虑离婚,希望听众们给点主意。   “……”   宋春晖迅速关掉节目,想说自己好久没听广播了,今晚无聊就随便听听,话到嘴边了他自己又给吞回去,埋头吃面。   解释个屁,跟逼崽子解释得着么。   “又吃水煮面,你看我不在能行嘛?”李桓放下衣袋,匆忙换拖鞋,两步过去一把抢走宋春晖手里的碗筷,那架势就差没把对方嘴里的面给抠出来。   “不是,你——”   不等宋春晖转头,李桓很快俯下身,双臂从他肩头环过,掌心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抱紧,下巴也顺势搁在毛茸茸的发顶。   “外面好冷,让我抱抱。”   被李桓一身寒气裹住,宋春晖一回来就换了居家睡衣,嫌冷下意识抬手推拒,却在掌心擦过冰凉时一顿,低头看了眼。   逼崽子那双手像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冻得通红。   “宝宝,你头发好香。”李桓说着,黏糊糊蹭起来。   宋春晖抬着的手放了下去,数落道:“怎么没冻死你,你手套呢?”   “戴了,是我骑得飞快,风太大。”   “……”   “想你了嘛,你都不想我,不理我。”李桓低下头,拿自己冰冷的左脸去蹭宋春晖热乎乎的右脸,不停地撒娇,尽显依恋。   “一整天忙死了,谁有你闲啊?”宋春晖不自在,稍微挣了下,“快让开,我面要凉了,冷就去暖气片边上站着,别碍我眼。”   “不准吃,等我研究研究怎么煮面。”李桓放开宋春晖直起身,指指地上两大包衣袋,“宝宝,你去试穿下,一套冬款和一套春季新款,我去做饭。”   “……”宋春晖不认识衣袋上的品牌,看着挺高级的样子。   等李桓进厨房后,他用手机一搜发现是个小众潮牌,价格居然比他在海澜之家买的那套高档西服还贵,多吓人啊。   “快点穿嘛宝宝,你不穿我帮你穿。”   宋春晖回头,见李桓探出个脑袋冲他挤眉弄眼,幼稚得要命。   他拎起衣袋进房间,拿出两套新衣服在床上展开,东摸摸西捏捏,果然一分钱一分货,不穿白不穿,逼崽子欠他的。   时间紧,冰箱里也没有鲜肉,李桓准备做个冬瓜汤和青椒炒鸡蛋。   切好青椒、打好鸡蛋开炒前,他溜进房间眼前一亮,宋春晖已经试穿上冬款那套,从头到脚整个人气质大变样,帅到他老二了。   “宝宝你好帅!我差点流鼻血!”   “……”   被姑娘夸两句,宋春晖能尾巴翘上天,可被一死同性恋夸……   勉强凑合吧,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时尚帅气的行头,满意地哼笑一声:“用你废话,我这气质好,穿什么都挺不错的。”   李桓一下子被逗乐,再看宋春晖脸上那老土的黑框眼镜,笑说:“明天出去给你重新配副眼镜,更帅。”   “做你的饭去。”宋春晖赶人,有点想试试春款那套。   “再试试另外一套,我按着你的尺码,特意让老板给我留的。”   等李桓离开,试完春款那套后,宋春晖在床边坐了下来。   马建国要求他明天去江城,他想着一月份再去,顺便请学弟吃顿饭,奈何马建国容不得他商量,仍把他当奴才一样呼来喝去。   其实业务经理这一职,没什么可保的了。   宋春晖左思右想,最终给前上司发了条短信消息,明确表示那些资料已经全部销毁,而自己周末需要加班,只能下个月过去。   如果马建国要辞退他,他认命,正好可以摆脱逼崽子了。   *   “宝宝,今晚没有肉。”李桓给宋春晖夹了一堆青椒和鸡蛋,“明天给你炖,不对,后天给你炖牛肉,明天在外面吃。”   “干什么,明天不兼职了?”宋春晖边嚼边问。   “请假了,后天去。”李桓说,“赚钱哪有你重要,我想陪你嘛,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很重视的。”   宋春晖:“……”   李桓:“就是安城没什么好玩的,一天时间也来不及去周边城市玩,明天带你看电影,我订了电影票和一家不错的餐厅,然后去配眼镜,一会儿我查查安城哪里配的眼镜好。”   “……”宋春晖拒绝,“不用配,这眼镜我戴习惯了。”   “那再换个黑框的,我看镜片有的地方磨损了,架子也很旧。”李桓哄宋春晖,“换嘛,我赚钱就是给宝宝用的,别替我省钱。”   宋春晖知道不换,逼崽子肯定得啰嗦,撒娇个没完,只好依他。   这副初恋陪他换的眼镜,他戴了很多年,心想也确实该换了,彻底切断和芳芳、和过去有关的一切。   “宝宝,快尝尝我做的冬瓜汤。”   “哦。”   吃了两碗饭,喝了一大碗冬瓜汤,宋春晖饱得不行,瘫在沙发上犯懒了。   他听着厨房里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水流冲刷碗筷的哗哗声,心里一阵踏实,又冷不丁冒出那个念头。   逼崽子为什么不是个姑娘呢?   是个姑娘多好啊。   等李桓收拾干净厨房,一出来发现宋春晖蜷进沙发里睡着了,吃饱就睡像懒猪,真把他当奴才使了。   “宝宝,还没洗澡。”   宋春晖迷瞪着眼,不想动弹,被李桓抱去卫生间后才稍微清醒了些,可仍不想动弹,便任由李桓伺候自己。   等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宋春晖半推半就地贴住李桓饱满的胸肌,又半推半就地埋进带给他温暖的怀抱,脑子里还是在想,逼崽子为什么不是个姑娘呢?   是个姑娘,他还愁什么?   多难得四眼儿这么乖顺,李桓真的忍不了半点,自己都稀奇,以前也没这么大的需求,怎么没个够呢?   他搂紧宋春晖,腾出一只手捏住对方下巴并抬起,直接亲上去吻了个痛快。作为宋春晖乖顺的奖励,李桓让宋春晖背靠着墙站好,慢慢蹲了下去……快支撑不住自己时,宋春晖脑子里依旧在想,逼崽子是个姑娘多好啊,以后还会有第二个人这样对他吗?给他这些不曾体会过的感觉,给他关心,给他温暖,让他冷清的屋子里充满人气儿。   但很快宋春晖又提醒自己,假的,全是虚头巴脑的错觉,不能被逼崽子牵着鼻子走,这是欲.望在作祟,男人都喜欢用下半身思考,逼崽子如此,他也是如此。   纯粹的欲.望罢了。   氤氲的雾气缠绕着交错的呼吸,喘息断断续续,无声的暧昧在空气里炸开。   “宝宝,亲我。”   李桓成心折腾宋春晖,等着对方主动,下一秒,温软的唇贴了上来,他唇角扬了扬,随即强势吻回去,又成心夺走宋春晖的全部呼吸,吻得野蛮而莽撞,并尽情地撒着欢儿,让这个爱皱眉爱甩冷脸的男人在濒临窒息的绝境中,学会向他服软,完完全全地依赖他。   “……”   墙壁满是水汽,找不到任何支撑点,宋春晖紧紧勾住李桓的脖子,被动承受着几乎要将他吞没的吻,意识渐渐坠入混沌,他脑子什么都想不了了,没有丝毫理智,只是在凭本能去追逐内心的渴望,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被弄疼也没关系,他习惯疼痛了,他能忍受,别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这冷清的世界……   ……   又到了每晚奶宝宝的时刻,李桓指尖缠绕住柔软的发丝,感知着宋春晖还没睡熟,他手往下移慢慢顺着宋春晖的背,有点奇怪,是不是冬瓜在冰箱里放了一天不新鲜了。   但他自己没吃坏肚子,不应该。   难道真是太大了?李桓一回想,在卫生间里的确有点过火,都怪四眼儿那么主动,他没注意轻重。   担心宋春晖明天一早醒来又突然发脾气,李桓又揉回对方脑袋,低声哄着:“宝宝,明天开始我会注意分寸的,不会再让你疼。等我努力赚钱,给你买大别墅和豪车,要不干脆给你买一整栋楼,你就负责在家收租数钱,晚上乖乖陪我睡觉,还有表也得换,是不是喜欢劳力士?给你换最贵的。”   听着幼稚的豪言壮语,宋春晖沉沉进入了温柔乡。   他最后的意识里想的是:虚头巴脑的感觉其实不坏,至少能让他短暂麻痹现实的一切,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隔天。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宋春晖醒来后自己都懵了,枕边空的,房间门也关着。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吓一跳,居然十一点了,猪都没这么能睡啊,安城的冬天指定有毒。   没收到马建国的回复,倒是收到罗虎用另一个手机号发的短信,内容是某饭店的地址,罗虎下月中旬办婚礼。   宋春晖把短信删了,准备起床,房间忽然被打开。   “宝宝,你醒了。”   “……”宋春晖倏地想起来,逼崽子昨天说今天要约会来着,这都过去一上午了,还约什么啊。   李桓以为会挨骂,结果宋春晖只是木愣愣地坐在床上,亏他连应对的台词都想好了,不骂合适么?   “宝宝,你为什么没骂我?”   “……”宋春晖回神,皱眉问了句,“你有毛病是不是?”   “不对,”李桓摇头,“一般这时候你会骂我变态或畜生,还有逼玩意儿和驴玩意儿,说要拿刀剁了我和我兄弟。”   宋春晖:“……”   李桓:“快骂呀。”   看逼崽子一脸期待的样子,宋春晖倒骂不出口了,质问道:“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不是说出去看电影吗?”   “下午场,来得及。”李桓说,“我给你机会骂,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宋春晖对付不了幼稚鬼,免得被一直黏上,他当即骂李桓,“你个逼玩意儿,一天天的这么幼稚。”   李桓迅速进入状态,又迅速扑上床,隔着被子抱住宋春晖的双腿,夹着嗓子喊:“宋大人息怒啊,小李子这就伺候您更衣。”   宋春晖:“……”   李桓:“只求大人多疼爱小李子。”   宋春晖:“……”来人,赶紧把这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收走,搁谁谁受得了?真他大爷的吓人。   “宝宝,开心了吧?”李桓抬头一笑,“开心了就要开心地约会,以后别动不动发脾气,不能对我皱眉,要多对我笑。”   “……”对上李桓黑亮的眼睛,宋春晖一下子有点不适应,忙推开他,“别发疯,赶紧给我拿衣服去。”   “喳。”   “……”   宋春晖佩服,没见过上赶着演太监的,逼崽子真是病得不轻,那驴玩意儿不想要别浪费,送给他得了。   安城阴了两天,周末又是个大晴天。   出门见到刺眼的阳光,宋春晖又有些佩服自己,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像情侣一样约会。   约就约吧,他想。   今年诸事不顺,已经这么糟糕了,还能更糟糕吗?随便日子去吧。   等下个月春假一放,逼崽子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了,自己以后能不能再找到人约会,都是个难题。   “宋哥,我来开车。”   闻声,宋春晖递出车钥匙,笑夸李桓:“挺不错,有眼力见儿了。”   “那是,也不看看谁带出来的兵。”李桓打开副驾车门,微微躬身,做出请的动作,“宋大人请上轿。”   宋春晖:“……” 第36章 一句骚话   曾经与初恋交往时,宋春晖习惯提前规划好约会行程。   就因为兜比脸干净,每次约会前他都得拼命打工,额外做家教。即便这样,在吃喝玩乐方面他也要精打细算,把每一分钱全花在刀刃上,两张电影票能顶他一天工资。   毕业后,宋春晖顺利入职江城赫赫有名的诺霖集团,有了稳定收入,他如愿与初恋同居,两张电影票已不再是他的负担。   可他擅长的约会规划,却渐渐被忙碌吞噬。   记不清有多久没进电影院了,宋春晖坐在休息区,翻转着手中的电影票,票根边缘在他指腹下反复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宋哥,我买了爆米花和橙汁。”   见幼稚鬼抱着一桶爆米花,双手端着两杯橙汁,笑得跟花儿似的。   宋春晖随意瞥向周围人群,等李桓在他身边坐下后,他低声数落了句:“少喝这种带色素的糖水。”   “难得喝一次嘛,我都没买可乐,就怕你说我。”李桓往嘴里扔了两粒爆米花,“尝尝这爆米花。”   “……”不用尝,宋春晖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焦糖味。   看李桓嚼得挺香,嘴里“咔呲咔呲”的,此刻就是个小孩子,和昨晚折腾他的那个变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愿跟小孩子争食,宋春晖将爆米花推了回去:“我不吃,不知道加了多少糖精,你自己吃吧。”   “出来玩是开心的,别老扫兴。”李桓上身歪向宋春晖,靠近他悄声说,“就是买给宝宝吃的,你不吃我要喂你了。”   “……”宋春晖立马抬肘撞开李桓,手伸过去抓了几粒爆米花塞进嘴里尝了起来,口感酥脆很甜牙,倒不难吃。   “请喝橙汁。”李桓递上饮料。   “……”宋春晖没辙,只好低头张嘴,含住吸管吸了口橙汁,也很甜牙,不算难喝,但大冬天喝着有点凉。   “太凉了,没茶好喝。”说完他又低声数落李桓,“以后别瞎买,超市不比这儿便宜?就在一楼那么近。”   已经听习惯了宋春晖的逼逼叨叨,李桓拿起宋春晖喝过的那杯橙汁,直接自己喝了。   在宋春晖略惊的目光下,他淡定表示:“不是嫌凉嘛,万一你喝了肚子不舒服,两杯都归我了。”   宋春晖:“……”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些时间,李桓目光被电影院外的一排娃娃机吸引,转头说:“宋哥,一块儿去抓娃娃,我先去买游戏币。”   “等会儿。”宋春晖没拦得住,看了看桌上的爆米花和两杯橙汁,都想揍逼崽子了,怎么能幼稚成这样。   幼稚就算了,好歹把东西拿着啊,全是钱买的。   他赶紧抱起爆米花,用手臂夹住桶身,又端起两杯橙汁追过去,然而为时已晚,李桓充值了一百块钱,机器正“哗哗”往小篓子里吐着游戏币。   “你傻啊,这都坑人的。”宋春晖气李桓大手大脚,心疼打水漂的钱,“钱多没地方花就给我交房租,马上一月了。”   见宋春晖甩出冷脸,李桓忍不住想亲,恨不得往死里亲,把宋春晖亲回昨晚那个大宝宝,可惜周围有不少人。   他笑着接过爆米花和饮料,将游戏币交给宋春晖,小声哄:“玩的就是个气氛嘛,这钱我明天能赚回来。”   宋春晖觉得不能和逼崽子出来约会,容易犯高血压。   游戏币没法退,他挨个娃娃机看过来,问李桓:“要哪个?这玩意儿有概率,你得逮着一台机器抓。”   李桓一眼相中最右边的娃娃机,挨着宋春晖说起悄悄话:“宝宝,那粉色小猪像你,给我抓两只。”   “……”宋春晖“啧”一声,皱眉问,“又没眼力见儿了?”   “嗯,”李桓说,“刚才就好想亲你。”   宋春晖:“……”   李桓:“早知道不出来了,在家亲死你。”   宋春晖:“够了啊,别闹。”   娃娃机两个币抓一次,只有五十次机会。   宋春晖起初挺自信,当年二十块钱就能给初恋抓三只娃娃,他靠的就是一双火眼金睛,摸清了爪子松紧的门道。   结果这回四十个币投下去,爪子每次都在半空中松开,给他急得跟机器杠上了,死死盯着玻璃柜,说什么也得抓成功,不能在逼崽子面前丢人。   “给我等着的,下把肯定行。”   “抓错了,”李桓指指角落里那只闭眼酣睡的懒猪,“我要这只睡懒觉的,还有它旁边那只流口水的。”   本来浪费钱就烦,宋春晖瞪李桓一眼:“你还挑上了?那俩卡角落里怎么抓啊,你手伸进去抓个我看看,别烦。”   “……”凶巴巴的四眼儿不能招惹。   李桓闭嘴站一旁,边喝橙汁边看热闹,宋春晖越着急他越想笑。   这四眼儿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冲机器发完脾气又冲他发脾气,抓不到就抓不到嘛,一个打发时间的破玩意儿而已。   “啊,”宋春晖激动出声,“抓到了!”   第一次见宋春晖眼底眉梢溢满雀跃,李桓也跟着激动:“宝宝你好厉害。”   宋春晖没注意听这声称呼,忙蹲下去掏出娃娃,再起身时腰突然发酸,好在就酸了那么一下子。   他把娃娃扔给害他腰酸腿软,还肚子难受的小变态,剩下三十几个游戏币不想抓了,实在幼稚。   李桓:“不抓了吗?”   “叫你别玩这个,六十多块钱买一不值钱的布娃娃,放家里积灰还是你抱着睡啊?”宋春晖拿出电影票看了下开场时间。   “怎么会不值钱,”李桓抱着小猪仔,“这是你帮我抓的,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要收藏起来。”   宋春晖:“……”   电影快开场了,李桓揣好剩下的游戏币,准备等结束出来给宋春晖也抓一个试试,谁知宋春晖又管他要走那些游戏币。   “还有十分钟,赶紧用光得了。”   没再问李桓想要什么,宋春晖自己重新挑了台娃娃机,接连投币猛抓一气。   只剩最后两枚硬币时他不抱希望了,概率问题就看谁运气好,冷不防机械爪竟攥住了毛茸茸的小白狗,随着“咚”一声,小白狗稳稳落进取物口。   “又抓到一只,怎么那么厉害呢。”李桓及时夸夸。   中途出不算什么,最后一发能出,宋春晖又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他看了眼娃娃机里可爱雪白的小狗子,而后接走李桓手中的橙汁,甩下一句“自己拿”,率先进了电影院。   李桓就这样左臂弯里抱着爆米花,右臂弯里抱着一猪一狗,迈着轻快的步伐,轻哼着小曲儿跟了上去。   他哼的是宋春晖平日里常挂在嘴边的那首老歌,被他偷偷改了个词。   “对面的四眼儿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播放厅开始检票,宋春晖回头,见李桓怀里歪歪扭扭塞着俩毛绒玩具,一副滑稽模样。恍惚间他仿佛年轻了几岁,重回那段与初恋抓娃娃的旧时光。   时间真快。   同样的记忆,不同的人,甚至不同的性别。   宋春晖意外发现两回的感受其实差不多,具体什么感受他说不出来,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踏实,一种特别满足的踏实。   这一刻他有些明白过来,到底怎么样的人生才算精彩。   哪怕顶着天大的压力,也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别让自己那么累,偶尔可以停下来,好好喘口气,好好去感受生活。   就像今天这样,听逼崽子的安排,也听逼崽子的话,花点小钱没事儿,玩的就是个气氛,确实不能扫兴。   一百块钱花了再挣不就是了,再说也没花他的钱,逼崽子自己掏的,他急个什么劲儿啊?咸吃萝卜淡操心。   “宋哥,你喜欢狗吗?”   “还行,”宋春晖下巴微扬,拿出自己身为上级的气势,说,“看着有点像你就抓了,不爽了还能踹几下。”   “……”   等检票进入播放厅坐下后,李桓小声问宋春晖:“宝宝,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会儿驴一会儿狗,就不能给我取个好听的嘛。”   宋春晖嘴角一翘,调侃道:“狗奴才。”   李桓:“……”   宋春晖:“好了闭嘴,别吵我看电影。”   李桓:“……”   电影是李桓随便挑的,被预告片的精彩噱头吸引,哪知正片平淡如水,他只坚持了二十多分钟,转头一瞧,宋春晖却看得入迷。   无聊的时候应该做什么?   当然是做点有意思的。   于是李桓干脆看宋春晖,反正坐在最后排,他捧住爆米花,开始投喂他的宝宝,一颗接一颗地往宋春晖嘴里送。   宋春晖嫌李桓烦人,小声数落过几次,可逼崽子没安分多久,又犯贱喂他吃爆米花,牵着他的手直撒娇,不吃还不行。   一桶爆米花,最后全进了宋春晖的肚子里。   中午在一家中餐厅吃的,价格是宋春晖能接受的范围,只是逼崽子给他配了新眼镜,又买电影票又抓娃娃,爆米花和两杯橙汁也不便宜,居然还想着在外面吃火锅。   “冬天就是要吃火锅。”李桓说,“你别心疼钱,过几天我还有惊喜给你,为了给你准备惊喜,最近我一直在努力赚钱。”   “怎么赚的啊?”宋春晖狐疑,跟李桓算起账来,“你兼职模特的钱买了苹果笔记本,工资也在我这儿,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头偷鸡摸狗呢?”   瞒不过对钱敏感的守财奴,李桓委屈地瞧着宋春晖:“说了你不许骂我。”   这逼崽子……宋春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逼崽子在外面不学好。   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他都不希望好好一个年轻人走向堕落,何况这人是李桓。   “我上班摸鱼,接了很多翻译。”怕宋春晖发脾气,李桓紧接着老实交代,“还偷偷藏了八千块私房钱。”   宋春晖:“……”   李桓:“宝宝你不能发脾气,我现在就全部转给你。”   难怪逼崽子这阵子工作那么积极,天天守在工位上,中午吃完饭也不午休,扯谎说什么联系客户。   宋春晖随即反应过来,问李桓:“接的什么翻译?英语?”   “嗯。”李桓随口胡诌,“我在语言方面有天赋,所以英语水平还行。光靠健身房的兼职不够,我想多赚点钱给你买衣服嘛,其实那八千也是存着想给你准备个更大的惊喜,现在不能告诉你。”   “……”宋春晖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几秒后才道,“钱你自己好好存着,去吃火锅吧,我请客。”   “真的假的?”李桓惊讶。   “我还煮的,”宋春晖催促,“快点。”   等跟着宋春晖去往一楼的超市,李桓彻底服了四眼儿,怎么会有人在吃火锅前先去超市买牛肉卷的?而且是冷冻的牛肉卷!   宋春晖在饮料柜前东挑西挑,拿了瓶脉动问李桓:“小李,喝这个吧?比你那糖水好,看着健康点。”   “宝宝,”李桓很担心,“万一我们被赶出去怎么办?你别这样,我看着会心疼的,八千都给你。”   宋春晖:“心疼个屁啊,过日子你就得精打细算,火锅店里的肉卷都死贵,还没我买的这个好。”   李桓:“……我找的那家是现切的。”   宋春晖:“那更贵了,不能点。”   李桓:“……”   眼看宋春晖接着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购物篮里的东西只多不少,李桓这辈子干不了如此跌份的事情,已经不想去吃火锅了。   他试图劝他抠门的宝宝:“问题是你这盒牛肉卷太明显了,还有这袋鱼丸……”   “没事儿,”宋春晖自有妙招,现场传授经验,“这不是扯了俩袋子吗,一会儿结完账拆了用袋子装,藏衣服里就行,正好你这羽绒服口袋深,一边放一袋,水我拿着。”   “我不要。”李桓狠心拒绝,“算了,还是买食材回家弄吧,也省点钱。”   看不惯李桓大手大脚的德行,宋春晖直接开喷:“你那能盖大楼的厚脸皮呢?使出来啊,这会儿要脸了?在家怎么不要点脸呢,合着就我一人是你不要脸的受害者啊?”   李桓:“……宝宝,你好凶。”   余光注意边上有人过来,宋春晖刹住车,瞪了李桓一眼以表不满。   到最后,两人买了一兜子食材,回家了。   回去路上,宋春晖想想仍不痛快,接着数落起李桓:“得亏家里有电磁炉,不然我看你吃个屁!你这样的就属于冤大头,来一个宰一个,开店的就喜欢你们这种人傻钱多的,关键你兜里还没几个钱,装什么大款啊?钱好好存着,别倒头光,总有用到的时候。”   等宋春晖念完经,李桓问:“还有其他要说的吗,宝宝。”   宋春晖:“废话,跟你说不完。”   李桓:“吃屁也挺好的,我喜欢吃宝宝的屁股。”   宋春晖:“……”   李桓一句骚话,成功终结话题。   回到家后,两人又一起布置火锅,分工明确各干各的,李桓负责在厨房洗菜,宋春晖则在客厅摆碗筷、调蘸料,将锅底倒入锅中,守着电磁炉调节火候。   为什么选择听了李桓的提议,因为比起火锅店的喧闹,宋春晖更向往在家里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给家里添上更多人气儿。   他心里踏实。   ……   夜深,宋春晖枕着结实的胳膊,摸着饱满的胸肌,昏昏沉沉入睡前,听见李桓在关心他:今天开不开心,肚子难不难受,明天在家准备做什么。   他想了想,应该算开心吧,只是这份开心建立在踏实的基础上。   肚子也不难受了,逼崽子温柔起来他还挺享受的,做两回不是不行,愿意吃屁吃屁吧,他哪里拦得住。   至于明天,之前答应过有时间就陪逼崽子兼职的,要不去健身房转转,反正免费。   “宝宝,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猜不出来,宋春晖含糊不清地吐了句:“再买骚裤衩,我抽你。”   李桓笑:“你都不肯穿,我还买它干嘛,不是这个。”   宋春晖:“别变态啊,给你阉了。”   李桓:“……”   宋春晖:“困了。”   李桓:“再猜猜嘛。”   完全猜不出来,宋春晖不猜了,进温柔乡睡觉要紧。   *   月末,宋春晖成功与另一家社区医院达成了合作,就是之前对他爱答不理、放他鸽子的那位赵主任。   他不知道李桓是怎么对接的,经过大半个月的来回周旋,居然把这事儿给谈成了,没怎么让他插手。   以为这就是逼崽子所说的惊喜,宋春晖既高兴也欣慰,尽管医院的款项还没到账,他仍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五百块钱,作为奖金塞给李桓。   结果逼崽子却说:“这怎么会是惊喜,这是我的业绩呀。”   然后把五百块钱还给了他???   宋春晖开始好奇,逼崽子神神秘秘,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圣诞节过了也没等来所谓的惊喜,逼崽子就给他送了一颗平安果,这不放烟雾么。   直到跨年前一天晚上,李桓又神神秘秘,请了半天假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熬过最初的那一阵好奇,宋春晖已经不期待了,其实并非不期待,而是不能期待。   他渐渐察觉到自己在被李桓牵着鼻子走,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不怎么痛快,有时候心口会堵得慌。   他尽量不去多想,试图从这份莫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重新掌握自己的主动权,把李桓定位在性伴侣的身份上。   这是一段很快会结束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结果下班回到住处,宋春晖打开门后,当场被整傻了眼。 第37章 大鸟依人   往常简陋冷清的出租房,此刻被暖黄灯带缠绕出星星点点的光,陈旧发灰的墙面上贴着“生日快乐”拉花,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铺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碎花桌布,摆了几道热气腾腾的家常菜,烛火映着正中间那块蛋糕,空气里好像都能闻到奶油的香气。   然而让宋春晖当场傻眼的,不是满屋温馨的布置,是立在饭桌旁那位身穿蕾丝吊带短裙,顶着一头蓬松大波浪的人妖。   “老公,你回来啦!”   “……”   宋春晖整个人傻在鞋架旁,忘了换鞋,维持着拎包的僵硬姿势。   客厅里只亮着闪烁的灯带与烛火,光影忽明忽暗,李桓身上那条裙子短到堪堪遮过臀线,薄得透光,被健硕的胸肌和臂膀撑得紧绷,布料下起伏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裹出夸张但性感的诱人曲线。   大波浪卷发垂在肩头,发梢扫过锁骨,竟把李桓那张俊脸衬出一股媚态,违和又诡异,看得宋春晖两眼发直。   “看呆了?”李桓意外,抬手撩了把碍事的假发,踩着小步子扭到宋春晖跟前,立刻趁热打铁。   他先接过宋春晖手里的公文包,随后大鸟依人地往宋春晖怀里一靠,撒娇问:“老公,我是不是很性感呀?”   “……”宋春晖惊恐推开李桓,两只眼睛无处安放,开口就骂,“你这什么死样儿啊?我还以为家里遭鬼了!”   李桓:“???”   “不男不女的二椅子,赶紧去换了!”宋春晖打开灯,屋里瞬间亮堂,谁知下一秒又被逼崽子给关了。   “不许开灯。”李桓放好公文包,重新黏住宋春晖,“我辛辛苦苦给你准备生日惊喜,你一回来就骂我,我好委屈。”   “……”宋春晖这才看向饭桌,目光定在那块精致的生日蛋糕上,想问李桓怎么会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不过他又一想,天天和李桓生活在一起,其实很容易被知道。是这逼崽子有心了,把他生日当回事儿,偷偷摸摸给他准备惊喜。   “你一直强调自己是钢铁直男,有时候对我爱答不理,我为你打扮成这样,都快被裙子勒死了,就想哄你开心。”李桓抱紧宋春晖,持续撒娇,“你也不抱我。”   脸被假发蹭得有些痒,宋春晖感受着李桓灼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那结实胸膛传来的温度几乎要穿透他西服。   他手指发颤,双臂如同受到牵引,不听使唤地一寸寸抬起,终于贴上李桓宽阔坚实的背,慢慢收紧,将对方给的这份惊喜牢牢圈住。   准备生日惊喜还挺累,李桓原计划随便布置下,走个过场。   偏偏这几天四眼儿有点喜怒无常,时不时甩他冷脸,昨晚甚至拒绝亲热,睡着前还在强调自己是钢铁直男。   李桓最不能接受的是,一到晚上就会黏进他怀里的宝宝昨晚连奶都不肯嗦了,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害他临时整这么一出,大码的女士睡裙只有这一款,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地不错,原来四眼儿喜欢这种。   “宝宝,生日快乐。”   说着,李桓侧首轻吻宋春晖的脸颊,嘴唇触到一片冰凉,下意识将热脸贴上去,轻轻蹭了蹭给对方取暖,那动作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眷恋。   脸热乎起来,宋春晖心口跟着发热,黏人的大狗还在蹭,这种频繁出现的亲昵举动让他突然间变得不适应。   “你瞎折腾什么啊,”宋春晖借着说话躲开了些,又生硬补充,“我从不过生日,下回别这么弄了。”   说完他才发觉,没有下回。   “哪里瞎折腾了?今天是你出生的日子,多有意义。”李桓积极邀功,“你不是喜欢吃面条吗,我还研究了长寿面,等吃完蛋糕给你做。”   一个杂种的出生,哪有什么意义。   “桌上那几个菜也是我做的,不是外卖。”李桓颇为得意,“宝宝你是不是该奖励我,比如亲我一下?”   宋春晖:“……”   李换:“一个吻换一个性感能干的老婆,你赚大了。”   “……”   和逼崽子接吻已经习以为常,跟吃饭睡觉一样,宋春晖不吝啬给这个奖励,也想谢谢李桓重视他的生日。   可当灼热的气息靠近,他像是被烫到,迟迟下不去嘴,总有种这一亲就会完犊子的预感。回头逼崽子真把自己当成他媳妇儿,他辞职都甩不掉,那多麻烦?   宋春晖正要开口说点什么,鼻梁上的眼镜却被利落扯走,紧接着一个狂热的吻铺天盖地压向他。   “……”   纠缠的呼吸与体温,正一点一点灼烧着宋春晖的理智。   抱紧李桓并回吻时,他提醒自己,只是安城的冬天太冷了,逼崽子的身体热乎乎的,抱着取一下暖。   铃声突兀响起。   理智猛地抽回,宋春晖“唔”一声,不停拍着李桓的背才得以喘口气。   他呼吸急促,匆忙系好松垮的皮带,从西裤兜里掏出手机,见是学弟打来的视频电话,又忙打开客厅灯,喘着提醒李桓:“别出声啊,是春寻打的,我进房间接。”   看着房间门被关上,李桓低头,顶着裙子真够难受的,真是操了。   亏他付出这么多,牺牲这么大,才哄得四眼儿跟他哼哼唧唧想要,主动握他,姓孟的一通电话就把人叫走了。   房间里,宋春晖心虚没敢多耽搁。   “晖哥,生日快乐!”   “谢谢啊春寻。”宋春晖干笑两声,“我刚下班到家,正准备换衣服。”   “你脸怎么那么红啊?”孟春寻关心起来,“是不是冻着了?我看安城这两天也降温,你要多穿点。”   “啊,是啊!安城这两天冻死了,我看天气预报过几天还要下雪。”宋春晖摸了把脸,才发现眼镜没戴,吓糊涂了。   “叩叩。”   敲门声一响,宋春晖心里一惊,听李桓在门外说他的眼镜落下了。   赶在学弟开口前,他先道:“是小李,他听说我今天生日,来给我热闹热闹。”   视频那头,孟春寻无声等着学长打开门,戴上眼镜,又关上门,然后才问:“晖哥,是你告诉他的吗?”   想到逼崽子在门缝外那委屈的小神情,用口型说菜快凉了,宋春晖点头道:“嗯,正好小李过来洗衣服,我一个人待着也冷清,就留他吃饭了。”   孟春寻:“……”   宋春晖:“先不说了啊春寻,我锅里还炖着汤,你也注意保暖。”   刚下班到家,锅里怎么会炖着汤?孟春寻想再问清楚,可不知道要以什么立场来问,只恨自己不能陪学长过生日。   一心惦记门外那个委屈的逼崽子,宋春晖全然忽略了学弟落寞的神情,没说两句便挂了。   等他开门一瞧,逼崽子还在门口守着,要不是穿着辣眼睛的骚裙子,戴着一头假发,真挺像狗的。   他说:“你先吃你的,等我干什么?”   “还没给你唱生日快乐歌。”   “……”瞥见黑色蕾丝下隆起的饱满胸肌,宋春晖手瘾发作,指尖蠢蠢欲动,连呼吸都不自觉发紧。   他两只眼睛又无处安放,实在受不了,立马教训李桓:“唱个屁,赶紧把这骚哄哄的裙子给我换了!还有你穿就穿,裤衩子呢?再光屁股我拿皮带抽你!”   “……”李桓奇怪,怎么四眼儿接个电话直接变脸了?他在门外全程听着,姓孟的没挖他墙角。   “瞧你骚的,出去往街上一站,小姐都得给你让道。”宋春晖没再看李桓,催促着,“快去换了。”   “……”   找到原因,李桓忽而一笑,双手捧住宋春晖两颊,将他刻意回避的目光掰向自己,什么也没说,先亲为妙。   宋春晖都怕了,还好逼崽子没伸舌头,只简单亲了两下。   等摘掉假发、换上睡衣,李桓刚要出去给宋春晖庆生,不巧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兰女士打来的。   家里的电话不能不接,李桓走到阳台,接通了,得知自己姥姥住院,周末得回江城去探望老太太。   “你姥姥惦记你呢,周五晚上我让司机去接你。”   从小也没在姥姥姥爷跟前长大,李桓没太深感情,何况老太太就是一点小毛病而已,他干脆以工作太忙为由拒绝回去。   “傻孩子,怎么想不明白呢?”兰绣对儿子近来表现非常满意,劝说起来,“你爸这两天有点咳嗽,周末回来看看。”   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亲爹,李桓最终应下来。   结束通话,李桓去客厅一看,见宋春晖坐在饭桌前,低头捣鼓着手机,桌上的菜都没动过筷子。   他瞄了一眼,居然是在发朋友圈,正编辑文案。   反正一会儿微信里能刷到,李桓没好奇,随手关掉客厅的灯,亲自帮宋春晖点上两支生日蜡烛,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唱。   “宝宝,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happy birthday to you……”   清亮的嗓音裹着笑意,每一句都是好听的祝福,每一个音符都直往宋春晖心里钻。   宋春晖静静听着,等李桓唱完,催着他吹蜡烛许愿时,他一一照做,吹灭“3”和“1”两支蜡烛。   接着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了个愿。   托逼崽子的福,宋春晖在三十一岁这年,过了个难忘而特别的生日,也许下了一个朴实的愿望。   希望明年能有个自己的家。   晚上李桓想做,宋春晖不仅没拒绝,甚至比以往主动了些,结果在做“观音”时没遭住,肚子一阵抽疼,给李桓紧张得以为自己晚上做的菜有毒。   一疼宋春晖就来气,一来气就想骂人:“你个逼玩意儿,我早晚要被你折腾死,还祝我幸福祝我健康,我看你是要害我……”   “我怎么舍得嘛,”李桓抱住宋春晖,连连亲着哄着,“好了好了,不做了,今天宝宝是寿星,使劲儿骂吧。”   宋春晖倒是想继续骂两句,可惜嘴一直被某个逼崽子亲着,压根没机会。   明天还要上班,他被亲累了懒得再骂,枕着李桓胳膊,抓着饱满的胸肌泄了会儿恨,没揉一会儿便来了睡意。   李桓还不困,想起没给宋春晖点赞,捞过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却没找到新动态,于是问宋春晖:“宝宝,你怎么没发朋友圈?”   “发什么,发你那骚德行啊?”宋春晖打了个哈欠。   “……”李桓笑问,“不是拍了我做的菜和蛋糕嘛?”   宋春晖:“我删了。”   李桓:“好过分,为什么删掉。”   宋春晖:“被你气的。”   李桓:“……”   宋春晖没告诉李桓,其实他发了,不过发的仅自己可见。   本来就是段见不得人的关系,他自己留个纪念就行。等以后老了,记性糊涂了,再翻出来看看,怀念怀念。   这一生,有人对他好过。   *   元旦过后,安城被一场大雪悄然覆盖。一连两周,天寒地冻的景象仍未消散,仿佛一切都失去了生机。   但宋春晖感受到的却是踏实和温暖,时不时会想起李桓给他唱的生日快乐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己会健康会幸福,会前途光明。   直到他身体出现了不对劲的状况。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生日快乐歌》 第38章 “呕——”   月初那个周末受大雪封路影响,李桓没有回江城,一拖就是大半个月,愣是拖到他爸咳嗽好了,他姥姥也出了院。   封路只是轻微管制,换条高速便能通行,李桓之所以不想回去,主要是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捂热的小暖炉,加上年关将近,懒得一来一回折腾。   自打给宋春晖过完生日,又一起跨完年,李桓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变化。   宋春晖不会再频繁甩他冷脸,不会对他爱答不理,微信消息也不会隔很久才敷衍回应,甚至偶尔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依赖,尤其晚上一定会抱着他睡。   当然那嘴还是喜欢逼逼叨叨,挺有意思。   为了筹备更大的惊喜,李桓偷偷摸摸攒出七千块钱来。   之前那八千块私房钱被他一股脑全花了,给宋春晖定制了一套西服作为生日礼物。   重新攒的这笔钱快累死他了,前脚在健身房对学员软磨硬泡推销续费,后脚扎进满是专业术语的金融翻译中,不惜熬夜赶工。   超值独栋小楼限时招租!   独门独院,私密性拉满。   家电齐全,直接拎包入住。   超大落地窗,采光通风俱佳。   自带花园露台,畅享惬意生活。   多亏安城物价偏低,李桓中意的独栋小楼反倒因租金过高一直无人问津,限时大半个月了也没租出去。   眼看快到下班的点,他看完房子信息,索性摸鱼算账,算算自己什么时候能租上。都怪四眼儿住的那房子又破又小,隔音又差,赚那么多钱就不能对自己好点么。   屏幕上方突然弹出微信消息。   李桓点开来一看,眼里蓄上笑意。   宝宝:【晚上别炖肉了,你一会儿去买点土豆,做酸辣土豆丝,再弄个番茄鸡蛋汤】   这四眼儿,还没下班就点上菜了。   积雪未化,室外天寒地冻,谁都不愿在寒风中奔波,业务部里电话声此起彼伏。   李桓随手拿了份文件,淡定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而后关严实,将文件往沙发上一扔,蹿到宋春晖身边,俯身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天天被幼稚鬼缠着胡闹,宋春晖照常甩李桓一个冷眼,问道:“赵主任那边的单子都核对好了吧?”   “经理请放心,这是我负责的单子,那必须尽心尽力。”李桓笑着回。   宋春晖又道:“不光赵主任,年后王主任那边你也要多走动,正好明天周末,跟我一块儿去买年货,见见王主任。”   “好的,经理。”李桓又笑着应下。   其实这些话天天在家也能交流,宋春晖纯属没话找话,想着在公司里说更显正式。免得逼崽子没个正形,亲亲抱抱也就罢了,还老喜欢用嘴和舌头折腾他,搞得他身上一堆红印子几天都消不下去,根本没法好好交流。   “还有吗,经理?”   见李桓眼神不对,宋春晖忙下逐客令:“你要学的多了去了,先出去吧,门带上。”   结果话音才落,他连人带办公椅在原地旋转半周,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李桓顺势蹲下,双臂环住宋春晖膝弯,往他大腿上一趴,脑袋一歪,脸颊贴着他的西裤,轻轻蹭了蹭。   “经理你慢慢教我,我会认真学的。”   听着李桓十分正经的口吻,可干出来的却不是人事儿。门也没锁,万一谁进来看见,全得完蛋。   宋春晖一把摸上蹭着自己腿的那颗脑袋,低声数落道:“别胡闹,出去。”   “宝宝,”李桓极轻地说,“今天陪我一块儿去买菜。”   “……”   生怕落人口实,再传出八卦,宋春晖都尽量避免与李桓有工作以外的交集。   那次约会是他一时犯糊涂,逼崽子现在越来越黏他,唯有回到家,他才敢放下顾虑,纵容对方的撒娇胡闹。   “好嘛?宝宝。”李桓又蹭了蹭,仰头望向宋春晖。   四目相视的瞬间,宋春晖没来由地心烦,眉一皱:“知道了,快出去。”   李桓带着偏执的热忱,将宋春晖的底线一点一点拆解,像攻克游戏关卡般,乐此不疲地收集着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他笑起来,双手紧握办公椅扶手,利落起身将宋春晖完全笼罩,鼻尖几乎要抵住对方,眼神暧昧,暗示着,等待着。   很快,蜻蜓点水的吻印上了他的唇。   只稍微碰了一下,宋春晖就用冷眼撵小助理出去。   刚才那阵心烦还盘踞在心头,让他隐隐感到不踏实。他干脆拿逼崽子出气,抬手拧了把李桓的耳朵,低骂道:“逼玩意儿。”   骂得跟撒娇一样,李桓意犹未尽,也抬手揉了把宋春晖肉乎乎的耳垂,拿着文件出去安心等下班。   他坐回工位,短信提示音响起,竟是刘文进发来的,问他有没有下班,方不方便接电话。   下周三公司年会,周四开始放春假。   李桓以为刘文进是想找自己商量给宋春晖发多少年终奖,于是下楼找了处风小的角落,回拨过去。   “小桓啊,叔这边临时接到个通知,总部那边让尽快辞退宋经理。”   “什么?”李桓惊讶,随即想到张聪去年跟他提过,宋春晖被踢来分公司是因为得罪了总部采购部一位姓马的经理。   电话那端的刘文进也是左右为难:“你在我这儿实习又得瞒着,我没法跟上头说,先打电话问问你。”   大过年的突然挑这时候辞退宋春晖,李桓脸色冷下来,攥住手机问刘文进是不是一个姓马的经理,对方却含糊其辞,只说是领导,显然不愿告诉他。   “所以你是想辞退宋经理吗?”李桓问。   刘文进:“这不是赶紧知会你了。”   说到底刘文进不过是别人养的狗,李桓就事论事:“宋经理为了业绩那么拼命,喝多了晕在卫生间里没人管,辛辛苦苦签下两个大单,给公司冲了不少业绩,业务部原来什么样子不用我多说,是他管理起来的。你告诉我,准备用什么理由辞退他?”   “嗐呀,小桓你还是年轻啊,有些事儿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   李桓不客气地打断刘文进:“那就三句四句说清楚,我听得明白。”   “不是,主要这情况呢比较复杂,三句四句也说不清楚。”刘文进苦口婆心地劝李桓,“别让叔难做啊,有的事儿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我也想留住他。”   李桓说:“刘叔,是你在让我难做。”   刘文进:“瞧你这话说的,叔怎么能让你难做呢!刚才就一直替你考虑,想得我这头啊,直疼,还真给想出个法子来。”   李桓:“你说。”   刘文进:“下周三不是年会吗?要不你跟你爸通个气儿,只要李董肯赏光过来,当面表扬业务部,能表扬宋经理最好。李董看重的人,谁敢动一下啊,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寒风卷着冰碴子扑来,手背冻得生疼,李桓沉默着,听刘文进罗里吧嗦一通废话,翻来覆去讲大道理,核心就一个意思:他年纪轻,以后自然明白。   这狗两边都不想得罪,真把他当傻子了。   最后,李桓只笑着说:“看来这姓马的权利比我爸还大,要不年会把他也请过来,我好好敬他一杯。”   刘文进又苦口婆心劝:“别冲动啊小桓,马经理身体不好喝不了酒,一直在家养病,我哪儿请得过来。”   隐约听见说话声,李桓匆忙挂断电话,看到财务和人事部门的人下班了,几个业务员也陆续走出办公楼。   他刚把手机揣好,张聪过来与他打招呼,不巧兜里手机又响了,这回是清晰的电话铃声。   张聪:“你忙你的,走了啊。”   李桓点点头,掏出来一看,竟是自己堂哥打来的。   一接通还没开口,先听到李格说“我看到你了”,接着李格就把电话挂断了,他懵了半秒回过神。   操!   *   寒冬总使人犯懒,宋春晖已经泛起困意,打开办公室门一瞧,业务员一个个全跑了,小助理也没了影儿。   这逼崽子……   给李桓发去一条微信消息,宋春晖准备先去热车,才走两步,胃里猛地翻涌,一股酸意直冲上来。   他顿时恶心得慌,倚着门框干呕半天,症状反而比前几天严重。   连续四天,就因为这股时不时冒出来的恶心劲儿不消停,宋春晖怀疑自己食物中毒了,中午不敢再吃外面的快餐。   可今天中午的菜,是逼崽子大清早起来现做的,总不能是昨晚剩的米饭坏了,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坏。   宋春晖一直觉得自己肠胃挺好的,小时候吃过那么多馊饭都没出什么毛病。   缓得差不多,他估计是最近酸口的菜吃多了导致胃酸,晚上不能让逼崽子做酸辣土豆丝,熬点粥倒不错。   一下楼,宋春晖迎面撞见李桓正与某个陌生男人拉拉扯扯,他一下子想起去年意外撞见的那一幕。   只不过这回逼崽子没和人亲嘴。   “有什么好看的!”李桓早不住宿舍了,哪里敢让他哥知道实情,推搡间,余光瞥见楼梯台阶上的身影。   李格也第一时间注意到楼梯上的男人,对方相貌俊朗,西装笔挺,斯斯文文,羊绒大衣衬得气质温润内敛。   他盯着男人脸上的黑框眼镜,立刻猜出对方身份,这哪里像五十岁的?哪里像弟弟口中那个老气横秋的傻逼四眼儿?   眼看大势已去,为了险中求存,李桓先发制人,主动给宋春晖介绍起来:“经理,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堂哥,之前跟你提过,他在北城卖发蜡。”   “……”李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改行卖发蜡了,后背被一只贼蹄子使劲儿戳了下。   顾及堂弟身份,他礼貌微笑,向宋春晖打招呼:“没错,我在北城做发蜡生意,经理要有需要,多关照我生意。忘了介绍,我叫李格,方格那个‘格’。”   原来是兄弟。   宋春晖心底蓦地松快,这会儿定睛一看,兄弟俩说话时的神态如出一辙,连乡音尾调都一模一样。   想着是逼崽子的哥哥,他立马伸出手,客气打招呼:“你好,我姓宋,名春晖,报得三春晖的那个‘春晖’。”   “你好你好。”李格与宋春晖握手,继而转头盯了堂弟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李桓无视堂哥,又主动对宋春晖解释:“我哥回江城过年,顺路来看看我。”   “那你们聊啊,我先过去了。”宋春晖没多逗留,说完便转身离去。   眼睁睁看着宋春晖的背影,李桓想跟上。他的宝宝今天才答应陪他一起去买菜,意味着晚上他的小暖炉会特别热乎。   “哥,你快走吧。陈哥还在车上等你。”   “他不急,我也不急,”李格看了眼宋春晖的背影,又看回堂弟那脸,质问起来,“你在急什么?”   “……”李桓否认,“我有什么好急的。”   李格:“看着不像五十啊,比我还嫩,长得不错么,挺让人心动。”   李桓:“……你已经有陈哥了,而且我经理是个钢铁直男。”   李格:“我可没说这个‘人’是我,是谁用我直说么?”   “行啊,你随便说,反正不是我。”李桓打死不承认,“好了,风这么大,你不冷,我还冷呢。”   “他刚才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儿,真以为我瞎是不是?”李格没有放过堂弟,“老实给我交代清楚。”   “哥,我很注意形象的,你别在我公司里发疯。”想到不久前那通电话,李桓索性说,“你来得正好,让我搭个顺风车,有什么到车上再说吧。”   李格叹一声:“壮壮,你糊弄我没用。”   李桓依旧否认:“我犯得着吗,就算我跟他有什么那又怎样?等我实习一结束,他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   不知道逼崽子什么时候过来,宋春晖坐车里等着,等来了李桓的微信消息。   小李:【宝宝,我坐我哥的车回江城了,家里有点事情,周日就回来】   小李:【照顾好自己,不许吃水煮面,我会检查的(亲亲)】   独自回到住处,面对久违的黑暗,宋春晖一时不习惯,心慌了一瞬,紧忙把灯打开,以为会好些,结果对面死寂沉沉的屋子,他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唉,习惯真可怕啊。   他默默换上李桓给他买的拖鞋,默默脱下李桓给他买的羊绒大衣,然后脱下李桓帮他熨烫的西服,再换上李桓给他买的居家睡衣。   打开广播,随便找了个热闹的节目。   宋春晖边听边煮挂面,心里又在想,习惯真可怕啊。   其实没和逼崽子相处多久,同居也不过三个月,还不及他的初恋芳芳,怎么就不习惯了呢?走了好,走了他才清静。   调整好情绪,宋春晖埋头吃面,结果没吃几口,胃里又猛地翻涌起来,一股强烈的酸意直冲他喉咙。   他迅速冲进卫生间,刚靠近马桶,手还没扶住水箱,喉间涌上一股酸水,“哇”地冲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呕……”   这一吐,给宋春晖累趴下了,瘫坐在地上迟迟起不来,没注意客厅饭桌上,“滴滴”个不停的手机。   身体怎么会这么累啊。   宋春晖吃力抬手,探了下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迹象。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连续几天都这样,明明逼崽子给他做的饭很健康很好吃,全吐出来好浪费。   要是逼崽子在就好了……   意识到这个可怕的想法,宋春晖晃了晃脑袋逼自己清醒。   睡衣被呕吐物溅到,他嫌弃脏,硬撑着站起来,把睡衣睡裤脱了,想洗个澡直接睡觉,可那股恶心感一直在,仍是很想吐,奈何实在吐不出东西了。   有的只是难受。   洗澡时,宋春晖也使不上多大劲儿,每天晚上都有逼崽子伺候,现在什么都得靠他自己。他慢慢搓着澡,搓到肚子时摸着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怎么好像胖了?   他记起逼崽子昨晚笑话过他,问他是不是吃胖了。   这么多年都没吃胖过,体重稳定,宋春晖不觉得自己到了发福的年纪,冷不丁想起前上司马建国。   公司年年有免费体检,马建国那绝症却没查出来,有些毛病普通体检查不出来,一旦查出来则是晚期。   任何小症状,都不能轻易忽视。   宋春晖不禁心慌起来,觉得老天应该不至于这么狠,是嫌他的人生还不够糟糕吗?看他四肢健全不够可怜吗?要继续折磨他吗?   想要他的命能不能干脆点。   *   担心宋春晖真被辞退,李桓着急回江城求他爸参加分公司年会,却不想自己这一走,联系不上宋春晖了。   微信不回,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四眼儿搞什么呢?   隔天上午,李桓多次尝试联系宋春晖,手机明明是通的,就是死活联系不上,他想过找孟春寻,最终打消念头。   安城人民医院。   宋春晖手里拿着几项检查资料,和一张怀孕确诊报告单,游魂似的晃出了医院大门。   听着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他越走越快,几乎是跑了起来,生怕被医生追上来,把他当怪物一样研究。 第39章 怀孕   这世上有男人会怀孕吗?   宋春晖瘫靠着路边光秃秃的槐树,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任寒风刮得他脸生疼,冻得他牙关打颤,也没挪动半步。   他捏紧手里装有检查报告的塑料袋,指尖机械地、不停地抠着塑料膜,似乎想把报告单上那些刺眼的内容给抠干净。   “嘀嘀——”   汽车鸣笛声唤回宋春晖游离的意识。   想起自己也有车,车还在医院里停着,宋春晖此刻却不敢进去。   只是做了项腹部彩超,他忘不了医生那满是震惊的神情,查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让他躺着别动,说要去请主任过来。   就在那一刻,宋春晖以为自己被查出了什么罕见的恶性肿瘤。医生电话联系不上主任,将他直接晾在诊室,匆忙赶去寻人。   他躺在窄小的诊床上,心如死灰地想,这个结果其实还行吧。   终于不用挣扎了,不用那么累了,本来这人生也没多大意思。   倒不如把存款全部取出来,租一栋带泳池的半山豪华别墅,享受一把。再租辆千万级别的豪车,上街兜风转两圈,风光一把,让别人也羡慕羡慕。   还得买一套上万的高档西服和真皮皮鞋,骨灰盒也要买贵的好的,体面气派地走人,下辈子他不来了。   不是没自杀过,宋春晖心里很快就坦然接受了死亡,反正也无牵无挂。   结果主任医师明确告诉他,在他盆腔里发现了胚胎组织,一句话当场给他干成了哑巴,嘴都瓢得说不出话来。   宋春晖比先前那医生还震惊,僵硬着合不拢嘴,主任医师又扔来一句“把裤子脱了”,紧接着问他同性接触史和其他症状,给他整得脑瓜子嗡嗡响,答不上来,双手抓紧诊床边缘,一阵难堪。   而最难堪的还在后头,诊室里又来了位妇科主任。   他活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被三位医生探究的目光钉在诊床上,一层遮羞布都不给他留,只能咬着后槽牙脱下裤子,那滋味儿比吃屎都要难受。   这罪遭的,倒不如死了痛快!   “第一次碰上你这样的情况啊……”   “不管什么情况,你们同性之间一定要注意安全,避免高危行为。”   “毛是自己刮的还是没长过?”   “你这短小属于发育不良啊,小时候家里没带着上医院瞧瞧吗?”   “得进一步检查看看情况,不能耽误,要尽快做手术,胎儿都快成形了。”   “哎哟男人怀孕,真是罕见呐……”   两位主任医师的那些话,阴魂不散地回荡在耳边,什么完整的生殖腔结构,什么胎心,什么胎芽,跟鬼故事一样。   宋春晖低下头,越想越荒唐,自己一个带把的男人,肚子里怎么会有个活的玩意儿?还不声不响地待了快三个月?   他隔着羽绒服惊恐摸向肚子,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那玩意儿像是有感应般,瞬间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喉咙一紧,“呕”地抱住树干吐了起来。   好在昨晚吃的已经吐光,早上没吃东西,宋春晖这会儿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呕出些许带着刺鼻气味的酸水,呛得他眼眶发红,喉咙里火辣辣的。   不过这样也够要命了。   宋春晖挨着树干,眼神空洞地望着车来人往的街,大家各有去处。   向来有主见的他,此时脑子乱成一团麻,第一次在人生路上辨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他眉头紧锁,很怕医生把他这罕见的情况当作饭后谈资,万一再传得沸沸扬扬……那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安城不能待了。   寒风刺骨,卷起细碎的尘土和枯黄的落叶,纷纷扬扬打在宋春晖身上。   他就这样死死靠着冰冷的树干,冻到手指僵硬,无意识蜷缩又松开;牙齿哆嗦,不受控制打架;双腿慢慢失去知觉,快要站不稳。   直到心底那股让他迷茫的恐惧被冻住,他脑子才无比清醒,勉强消化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回到车上,宋春晖开始冷静地思考。   打胎只有做手术,要把肚子剖开。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做,至少得等放春假,还不能在安城做。   幸好特地从县里开一小时车来了这家最大的人民医院检查,应该传不到公司那边,等辞职就没事儿了。   宋春晖拿出手机准备导航,却又看到几十条未读微信消息,以及十条未读短信和十五通未接来电。   都是上午的,最新一条记录来自两分钟前。   他头疼点开微信,再点开置顶窗口,满屏幕的小狗在呜呜流泪,一直哭个不停,往上划拉还在哭,从昨晚就没消停过,中间穿插着不少条文字信息。   小李:【宝宝,在干嘛?】   小李:【我的宝宝呢?】   小李:【呼叫宝宝!】   小李:【不能抱着你睡好难受】   小李:【宝宝有没有想我呀?】   小李:【为什么不理我?】   小李:【宝宝你接电话,快点】   小李:【想你了】   小李:【理理我嘛宝宝】   小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李:【是刘总找你了吗?】   小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小李:【接我电话】   小李:【再不接,我去找你学弟了】   昨晚宋春晖又难受又心烦意乱,几乎一宿没睡好。   他原计划也是趁着春假偷偷搬回江城,彻底摆脱李桓的纠缠,所以才没回消息,狠心把手机静音了。   至于这份工作,工资涨再高有什么用?和逼崽子继续不清不楚地搞在一块儿,人生真的会完蛋。   现在好了,真的完蛋了。   车里逐渐热起来,宋春晖脱下羽绒服,低头看向肚子,许是怀孕导致的错觉,好像又变大了点。   快三个月……   他掐指一算,只觉得瘆人,难怪李桓那驴玩意儿稍微一深自己就不舒服,明明之前挺爽,肚子鼓包都能承受。原来是这小玩意儿闹的,奇了怪了,那驴玩意儿多凶残啊,怎么没被杵死?命够大的。   “你是想来这个世界看看吗?”宋春晖心里这么问着,问完眉头一蹙,对自己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还跟一胚胎说上话了。   他仍感到荒唐和不真实,抬头望向车前方的医院大楼,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毛衣下摆,隔着一层保暖内衣摸了摸肚子。   惊恐之余,又一股神奇的感觉自下腹深处蔓延开来,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蹭过他的神经,他身形微微一顿,迅速把手撤出来。   可惜你投错胎了,我是个带把的爷们儿,不是你妈。   宋春晖心里补完这一句,见静音的手机屏幕里弹出新电话,依旧来自某个黏人的跟屁虫,他这回接通了。   李桓:“宝宝!”   “干什么!”宋春晖不耐烦地开喷,“你有完没完啊?我这忙着陪王主任,你成心给我捣乱是不是?”   李桓:“你一直不理我,我害怕嘛。”   害怕个屁,到底谁该害怕啊?宋春晖现在烦死害他怀孕的罪魁祸首,做手术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好好的肚皮要被剌一刀,住院期间又没人照顾他,请护工不便宜,总之哪哪都是钱。   “你看你又不理我了,陪王主任是借口,你就是不想理,从昨晚开始你就一直不理我。”李桓委屈控诉,“我好难过,宝宝不要我了……”   “……”听不得李桓撒娇卖委屈,宋春晖赶紧敷衍,“昨晚有点累,回家洗完澡就睡了,早上想回你,结果一查年货给忘了,这王主任挑剔得很,送次了人瞧不上知道吧?”   李桓:“那你有没有想我?我昨晚特别想你,睡不着。”   车里过分安静,宋春晖听李桓在电话里黏糊糊地冲他撒娇,敷衍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不忍心。   可他不能让李桓知道,其实他昨晚想了,想了好多回。   李桓:“好了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想我。”   也就再敷衍几天而已,宋春晖用不胜其烦的口吻说出了心里话:“想想想,好了不说了,我开车。”   李桓:“那你亲亲我。”   “……”宋春晖和初恋交往三年都没这么腻歪过,包括做那档子事儿,和初恋同居一年都赶不上和李桓三个月的量,接吻频率不提也罢。   他拿李桓没一点办法,怕对方再整出些不要脸的骚话来,只好对着手机“啵唧”一口,传过去一个亲亲。   “这才是我的乖宝宝嘛,爱你。”   “……挂了!”   江城这边,李桓压根没信宋春晖买年货的说辞。   半小时前,他才找刘文进确认过,宋春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辞退的消息,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姓马的找过宋春晖了。   李桓放不下心,着急回安城,偏偏他爸昨晚没答应他的请求,今晚得接着磨。   他自己也清楚多半没戏,让掌管整个诺霖集团的李董,屈尊出席只有三十号人的小破分公司年会,怎么可能呢。   越想越不太可能,李桓第一次产生掌握权力的冲动——不单为宋春晖,也为自己在刘文进那边受的窝囊气。   于是李桓果断另寻出路,先是拨通家里司机的电话安排返程,等车驶上回安城的高速,这才拨通了他爸的电话。   *   把检查资料锁进柜子里后,宋春晖犯困睡了一觉,却被噩梦吓醒。   他梦见有个小屁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头,追着他喊“妈妈”,冲他咯咯直笑,像托梦似的,实在惊悚。   可那小屁孩子也实在可爱,肉乎乎的。   长时间没吃东西,宋春晖饿得不行,然而做饭时闻到油烟味,他又控制不住吐了回酸水,吐得特别厉害,呛出了眼泪,瞬间食欲全无。   不知道还能吃点什么,下周公司年夜饭蹭不到了怪可惜的,宋春晖在沙发上坐下来,突然间很想吃水果。   苹果、梨、桃子、橘子、西瓜、葡萄,通通都想吃。   要不出门买点橘子去吧。   “咔嚓”一声,门开了。   宋春晖愣住,这逼崽子怎么搞突袭啊?   “宝宝!”李桓冲进屋,鞋都来不及换,等扑到宋春晖身边时,惊讶了瞬。   他立刻问宋春晖:“眼睛怎么红红的,刚才哭了?”   才吐过一场的宋春晖:“……”   作者有话说:   土总们,今天外出了没抽出时间码字[爆哭]没写到要写的地方[爆哭]明天争取多写   然后宋爹怀孕为私设,医学方面勿考究呦,感谢理解! 第40章 媳妇儿   40.   “为什么哭。”李桓问。   被肚子里冒出来的小玩意儿折腾的。当然这话宋春晖没法说,说出来只会多一个幼稚鬼瞎添乱。   他心里依旧对李桓存着怨气,说话也夹枪带棒:“哭个屁啊,我一大男人哭什么哭?是让油烟呛着了。”   空气中没多大油烟味,李桓不信,手臂扣住宋春晖的腰往怀里带,稳稳将人整个儿捞到自己大腿上抱住,接着问他:“谁欺负你了?”   身体又饿又乏,宋春晖没什么劲儿,顺势偎进温热的胸膛,枕着李桓的肩头,双脚随意往扶手上一搭。   然后他拔高嗓门强调:“我一大男人,谁敢欺负我?你别烦我,快出去给我买两斤橘子,别买砂糖橘,要大个儿的。”   李桓:“……”   宋春晖:“看看丑八怪多少钱一斤,不贵的话买俩,贵就算了。”   没和谁同居过,别人怎么样李桓不清楚,但宋春晖什么样,李桓是清清楚楚。   此刻宋春晖身体乖乖往他怀里一靠,嘴上却凶巴巴的,又反复强调自己是大男人,很显然受了窝囊气没处撒,拿他撒气呢。   该哄则哄,李桓下颌蹭过宋春晖发顶,牵住他手并扣紧,软言软语哄起来:“到底是谁欺负我们家宝宝了?”   宋春晖:“……”   “哎呀我们家宝宝这么乖这么好,”李桓又蹭蹭毛茸茸的脑袋,“连我都舍不得欺负,天天当皇帝一样供着,谁敢欺负,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不论李桓说什么做什么,宋春晖一律当成放屁,以为自己早对李桓幼稚的言行免疫。   可这会儿真被对方当作宝宝一样哄,手也被紧紧牵着,他心口蓦地一热,像被塞进来一团湿热的棉花,沉甸甸的,又满又实,把他心脏堵得发胀。   只是很快,宋春晖想起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玩意儿,那是真宝宝,得尽快处理。   他甩开李桓的手,骂了句:“一天到晚这么幼稚,真把我当皇帝就少恶心人。”   “告诉我嘛,宝宝。”李桓耐心哄着,“我知道你不开心,如果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别自己扛,我们不是两口子吗?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   其实身体再没劲儿,宋春晖也能走能动,甚至能自己出门买橘子,并不需要依靠谁。   为什么任由李桓抱着,是他突发奇想,自己成天和一个同性恋像这样亲密地腻歪在一起,真的不恶心了吗?   怎么就开始惦记上一个同性恋了?   “就是担心你,我才赶回来的。”李桓重新扣紧宋春晖的手,“你老说我幼稚,根本不知道我在偷偷准备什么,年后给你个大惊喜。”   宋春晖看着十指紧扣的双手,想到昨晚李桓走得匆忙,便问:“家里事儿处理好了吗?着急回来干什么,我这么大个男人用你担心?顾好你自己。”   这话题让李桓窝火,昨晚在餐桌上他爸全程板着脸,那气场压得他心口发堵,一顿饭吃得跟开会一样。   而下午回城途中,他给他爸打电话主要是请求让韩秘书代为出席年会,给业务部颁个什么奖激励一下,结果仍惨遭拒绝,出路断了只能再找刘文进想办法。   李桓打心底厌烦李云贤那套近乎严苛的精英教育法则,事事都要以继承人的标准要求他,没有一句鼓励,全是打压。   “是我姥姥住院了,回去看看她。”李桓敷衍带过。   “啊,没事儿吧?”宋春晖忙坐直身体,数落李桓,“那你着急回来干什么?昨天跟我说一声,我多给你批两天假啊,年会不来都行,也没什么意思。”   “没事儿,就是崴了下脚。”李桓说完,亲了下宋春晖的脸颊,笑着问他,“你说我着急回来干什么?”   “……”宋春晖真怕李桓下一句要说干他之类的荤话。   李桓:“当然是想你。”   宋春晖:“……”   “我怕我再不回来,你就偷偷搬家了。”李桓单臂搂紧宋春晖,“马上过年了,不许躲着我知道吗?”   这都能被看穿,宋春晖及时否认,顺便教训两句:“中午不是接你电话了?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我忙着呢,哪有那么多工夫搭理你,别整天黏着我。”   “不行。”李桓说,“再忙也要抽时间回我消息。”   宋春晖:“……”   想到同在江城的孟春寻,李桓忽然问:“宝宝,你老家在哪里?过年是不是要回去?还是回江城?”   这次春假有十天,宋春晖唯一的搬家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打乱了。   江城暂时不能回,安城则是不能待,他既怕李桓搞突袭,也怕自己怀孕的情况在这座小城传开。   “不回江城。”宋春晖不愿多提自己从小就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只说老家很远,说出来李桓也不认识。   “说了我不就认识了?”李桓脸蹭进宋春晖的颈间撒娇,“我以为我们是两口子,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是不是,还一直回避我。”   逼崽子说了家里的情况,去年第一天报道时也说过不少,宋春晖倒有点过意不去,好像在藏着掖着。   “在偏水县,你真不认识。”如实说完,宋春晖不忘显摆下自己的第二故乡,“我户口已经迁到江城了,现在算江城人,是诺霖招进去的人才知道不?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拿江城户口,我学弟就迁不了。”   完全没听过的地名,李桓纯粹逗闷子,确定宋春晖不回江城过年就不打听了。   他使劲儿蹭蹭宋春晖,同时夸着:“宝宝真厉害,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在江城,你去了江城,你调来安城,我也来了安城。”   “……”热气扑在颈间,带出一阵痒意,宋春晖抓了抓李桓头发,催他,“赶紧的,出去买两斤橘子回来,再看看丑八怪,梨要是便宜也买几个。”   李桓将宋春晖抱到一旁,起身埋怨:“一回来就把我当奴才使,就知道压榨我,在床上怎么没这么积极?”   “……”宋春晖一下想起肚子里快成形的小胚胎。   李桓:“怎么突然想吃水果了?之前我买了半个蜜瓜你还说我浪费。”   宋春晖接不上话,急忙数落李桓:“就你话多,快去!”   “我会给你发微信的,等我回来。”李桓俯身以脸凑近宋春晖,直接索吻。   当温软的唇乖乖贴上来时,他捧住宋春晖脑袋狠狠亲了个爽,将憋了一晚上的念想全宣泄在这吻里。   等门一关上,宋春晖赶紧想辙,接下来几天要如何避免那档子事儿。   李桓回来意味着晚上又要做,不止今晚,只要还住在一起,那档子事儿就没有停的时候。哪怕现在每晚就一次,哪怕李桓轻一点,那也是全进去啊,万一真给胚胎杵死在自己肚子里,没准会被救护车连夜拉走……   别说李桓需求大,本来就好色的宋春晖其实需求也不小,空窗多年那是没办法,如今有人上赶着伺候,他乐在其中。   这下不能做了,他倒有点想了。   可为了安全着想,宋春晖最终决定戒色,并找到一个十分完美恰当的理由。   “滴滴。”   宋春晖点开微信。   小李:【图片】   小李:【图片】   小李:【宝宝,我在给你挑橘子】   宋春晖满意回:【不错,多少钱一斤?】   小李:【不贵,别操心多少钱,宝宝想吃就必须买!】   小李:【还想吃什么?我再买点菜】   不吃饭也得编个理由,宋春晖琢磨了下,回复:【准备减肥,晚上不吃饭了】   小李:【你又不胖减什么肥,我轻轻松松就能抱起来干,不许减肥,万一把屁股上的肉减掉了我吃什么?】   宋春晖:【滚犊子】   小李:【哈哈哈,给宝宝挑丑八怪了】   西服还没熨烫,宋春晖不想回了,李桓接着发消息问他要吃几个。   他咂摸了下嘴,左手下意识摸上肚子,右手按住说话键,回了一句:“不贵买五个,贵就买俩,你看看有没有试吃的,尝尝味儿,不好吃就别买。”   小李:【尝了,没宝宝的好吃】   “……”宋春晖一怒之下,发了个菜刀的表情。   小李:【干嘛,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身上哪里我没吃过?脚丫子都啃过,敢减肥,我也送你一把(菜刀)】   瞥见“老夫老妻”四个字,宋春晖顿住,再怎么看,这四个字都不可能会出现在两个男人之间。   是给结婚多年、感情依然很好的夫妻用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宋春晖的脑海,如果肚子里的胚胎能生下来……   不行不行!他即刻掐断念头,生下来算怎么回事儿?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是阿猫阿狗,是要负责的,逼崽子才22岁,还是个小屁孩子,能当爹么。   然而下一秒,宋春晖惊觉,不对啊。   假设这孩子能生下来,那也是他的种,得管他叫爹,有李桓什么事儿啊?他肚子里养的,就是他一个人的。   于是乎,让宋春晖头疼的难题,在踢走胚胎另一位生物学上的父亲后,逐渐演变成了自己究竟能否独自抚养这个孩子。   接着他又想,是不是老天知道他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命,所以干脆送个孩子给他?   要不这孩子的命能这么大吗?连着被杵了快三个月都没死,得是多大的福气啊?把这福气打了没准会遭报应。   掌心贴着腹部来回摩挲,宋春晖能明显感觉到细微的弧度,怪不得这阵子坐下,皮带总卡得难受。   他撩开睡衣,垂眼看去,细微的弧度在俯视中更为明显,肚子真的变大了,里面住着一个活生生的奶娃娃。   医生说有完整的那什么结构……   应该能生下来吧?真的能生下来吗?   *   结完账,李桓发现宋春晖又爱答不理了,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骑电摩出来买水果这么冷,四眼儿真是黑心肝,不心疼他就算了,连消息也不回,实在过分。   等回到家,李桓震惊,宋春晖居然在帮他熨烫西服。   他赶紧放下水果,黏上去从身后一把将人抱住,语气激动:“宝宝你怎么这么好,我说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原来在偷偷帮我熨西装。”   宋春晖:“别抱我,你身上多冷啊。”   “感动死我了。”李桓放开宋春晖。   “……”宋春晖看李桓一眼,说,“顺手的事儿,正好熨我自己的,这熨斗还烫着,不能浪费。”   李桓:“……”   “下周三年会,也穿体面点。”宋春晖随口说,“你周四回江城,想好给家里买什么没?别两手空空回去,出来上班挣了钱,也让你妈看看你的进步。一会儿我转你几千,你给你妈包个两千块的红包,她也高兴。”   李桓再次震惊,这还是那个抠抠搜搜的四眼儿么?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事出反常必有妖,很不对劲!   “宝宝,这是分手费吗?”   “……”宋春晖莫名其妙,这逼崽子说什么呢。   “你敢跟我分手试试,”李桓又一把从身后抱紧宋春晖,“我会干死你的,把你绑起来哪里都去不了,天天干你。”   “你大爷的有毛病?”腰被勒紧,宋春晖担心自己肚子,无奈解释,“我看你没钱没眼力见儿,好心给你钱回家过年,你个逼玩意儿又犯贱是不是?撒手,勒着我了。”   李桓稍微松开些,仍抱着不放:“谁说我没钱了,我又存了七千块私房钱,不准给我钱,我自己会赚。”   宋春晖:“……从哪儿存出来的?你抢银行了?”   “操,”李桓笑出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出息吗,为了七千块钱抢银行?我接了很多翻译的嘛。”   宋春晖:“什么翻译能挣这么多,你糊弄鬼呢?真有这本事,你靠关系来金辉干什么?给我看看你的翻译资料。”   李桓:“我给你看,你跟我说实话。”   宋春晖:“……”   李桓:“昨晚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捞油水,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告诉我,我们一块儿解决问题,我真的会想办法。”   宋春晖越听越莫名其妙,反问:“我能遇上什么事儿啊?昨晚好好在家待着,今天又去拜访王主任,一切正常。”   李桓直接问了出来:“去年打电话给你,说要举报你的是谁?”   那是和罗大贵吵架,宋春晖懒得多提。至于捞油水一事,他跟在马建国后头确实喝了不少肉汤,没办法反驳。   “这你别管了。”宋春晖给西服翻了个面继续熨烫着,又说,“小李,不管以后你干什么工作,都要脚踏实地,命里有的一定会有,没有也别强求。”   李桓在想,要不索性全告诉四眼儿吧,包括涨薪的事情。   但他现在担心的反而是涨薪都没用了,宋春晖一直反复强调自己是钢铁直男,摆明了想脱离他,高薪不一定能留得住。或许从姓马的那儿得知自己将要被辞退,宋春晖已经爽快答应,就等着春假偷偷跑路。   那怎么能行?   他实习期还很长,还没玩够。   “宝宝,我去给你弄水果。”   宋春晖转头看向李桓的背影。   心里跟长满草似的,止不住地琢磨。   自己是不是被传染成同性恋了?   还会喜欢姑娘吗?   总不能真和同性恋像夫妻一样过日子吧?   如果孩子懂事儿后发现自己没有妈,只有两个爹,会怎么想?   这是关乎一辈子的决定,没有后悔药吃。   当李桓端来盘子,盘中切好的梨块旁摆着掰开的橘子,还细心插着牙签,宋春晖又止不住琢磨起来,这回只琢磨了一个问题。   一个不成熟的幼稚鬼,会和他过一辈子吗?   “宝宝,我喂你。”李桓戳了块梨肉,贴心送到宋春晖嘴边,“啊”地示意他张嘴。   宋春晖一口咬住,清甜的汁水裹着冰冷的触感在嘴里化开,又脆又香特别清爽,总算吃上一口了。   他抢走盘子,端去沙发坐下,大口吃起来。   李桓在边上看乐了,宋春晖那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得狼吞虎咽,连汁水都顺着嘴角淌下来。   “我又不跟你抢,慢点吃。”   “……”宋春晖快饿晕了,从昨晚到今晚才吃这一顿,万幸没有恶心感,再不吃真要饿死过去。   他边嚼边瞪李桓,口齿不清地命令:“再削俩梨,橘子也要。”   李桓假装没听清:“削什么?”   宋春晖:“梨。”   李桓:“什么?”   宋春晖:“梨!”   李桓:“啊?”   “……”宋春晖赶紧把嘴里的全吞下肚,怒骂,“我他妈削你!”   “哈哈哈!”李桓屁颠屁颠进了厨房。   ……   宋春晖不想吃饭菜,李桓便煮了面条,结果宋春晖也不想吃面条,把他买回来的水果吃了一半。   眼看宋春晖还想吃,李桓及时制止:“不能再吃了,晚上吃太多糖分摄入过量,开春了不是想锻炼身体吗?还减肥,我看是想增肥。”   宋春晖:“……”   李桓把面条端宋春晖跟前,哄他说:“吃两口,乖。”   面条没放多少油,还算清淡,奈何宋春晖一口都吃不下去,隐隐想吐,他忙躲开李桓:“我饱了。”   “我做的面这么好吃,真是的。”李桓自己吸溜起来。   趁李桓吃面,宋春晖紧忙去卫生间洗漱,等洗漱完,李桓也吃完了,他立刻道:“你出去的时候我洗过澡了,你自己洗吧,我要睡了。”   李桓:“???”   “那什么,”宋春晖搬出完美理由,“我得痔疮了,这几天都不能做,等放假我上医院瞧瞧去。”   李桓:“?????”   宋春晖以为就此安全,万万没想到,李桓会在洗完澡后跟他发疯,扒了他裤子非要用舌头检查,吓得他直讨饶。   “是内痔啊,你看不见的!”一旦知道肚子里住着个小家伙,宋春晖甚至连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   “是嘛?”李桓掐住宋春晖的屁股蛋子,笑问,“才一晚上没给你舔,就长内痔了?看来没我不行。”   “……”宋春晖慌死了,情急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果断改口喊李桓,“媳妇儿,我困啊,你让我睡觉行不?”   李桓愣了好一会儿,问宋春晖:“你叫我什么?”   “……”宋春晖心里一通骂骂咧咧,硬着头皮又喊一声,“媳妇儿。”   “嗳!”李桓惊喜地应下,抱起宋春晖就是一顿猛亲,很快把人亲到迷糊,自觉窝进他怀里嗦起奶来。   第一次什么也不做,单纯地抱在一起睡觉。   宋春晖在这样安逸的温柔乡里失眠了,闭上眼怎么都睡不着。   听着李桓轻而平稳的呼吸,他在被窝里悄悄伸出手,抱住对方热乎的身体,慢慢抱紧,慢慢感受。   是踏实的。   好温暖啊。   就这样听着无比熟悉的呼吸声,宋春晖睁开眼睛面对黑暗,手悄悄伸出被窝,在黑暗中摸索着,轻轻摸向李桓的脸,食指落在他的眉间,顺着眼眶轮廓往下,细细地描摹着他五官,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下。   不一样,和芳芳完全不一样。   宋春晖新奇地感受着李桓带给他的不一样。   打出生起就没当过谁的宝,他也没想过能在三十一岁的年纪,被一个小了自己八九岁的小年轻当成宝。   可能真是命运的安排。   睡意来临前,宋春晖把关乎一辈子的决定权交给了肚子里的小家伙。   如果医生说能留下来,就告诉逼崽子吧,毕竟有知情权,一起商量下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孩子怎么养。   如果医生说不能留,那也是命运的安排。 第41章 挺有眼光!   周日,李桓没有去健身房兼职,宋春晖找不到复查的机会,况且那家人民医院一来一回光车程就要两个小时。   这给宋春晖急坏了,可家里有个黏人的幼稚鬼能怎么办?   甩不开,他只能依着,陪李桓在床上几乎赖了一上午,睡睡醒醒。迷糊中只记得做了几个零散的梦,等完全清醒起来一瞧,浑身上下被盖了一堆新的红戳儿。   真是服了这逼崽子,比马鳖还能吸。   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明晃晃的,宋春晖拉开窗帘,光线顷刻将他裹住,也落在他细微隆起的肚子上。   他低头观察起来,时不时屏住呼吸收腹,再吐息放松,小肚子起起伏伏没什么特别的,看着怎么就觉得神奇呢?   里头真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吗?   李桓一打开房门,入眼便是宋春晖光溜溜地在晒太阳,那白花花的屁股蛋子上跟落了花瓣似的,红痕深浅交错,让他忍不住想再撒上几片。   “宝宝,你晒小鸟呢?”   “……”   宋春晖回头,见李桓端着盆,盆里是洗好的衣服,于是赶紧坐回床上,捞起枕边的睡衣,同时催李桓:“太阳这么好,快晾衣服。”   不料才说完,手里睡衣就被抢走了。   帮宋春晖穿衣服,是李桓屡试不爽的日常小情趣。   每次宋春晖都能给他不同的反应,有时冷脸抗拒,有时凶巴巴骂人,有时半推半就,有时瘫着任由摆布,有时乖乖配合。   这不,今天上了组合套餐,半推半就加乖乖配合。   “晾你的衣服去,我这么大个男人,用你帮忙啊?”宋春晖数落着,手臂先后伸进衣袖,等李桓帮他扣纽扣。   还是那句话,白来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李桓扣得很慢,看着宋春晖笑:“我不是你媳妇儿嘛,帮老公穿衣服是我应该做的。”   “……”宋春晖嘴唇抿了下,又别开眼看了下窗外,然后才随意地问,“你下午真不去健身房啊?学员不跟你急吗?”   “都等着放假过年了,没人急。”李桓扣到最下面一颗纽扣时,注意到宋春晖的小肚子,顺手摸了上去并调侃了句,“宝宝,你是不是怀孕了?”   宋春晖差点顶不住,瞬间甩开肚子上的咸猪手,嚷嚷起来:“放什么屁,冬天就是养膘的时候,我天天坐着也不运动,能不胖吗?今天别叫我吃饭,我减肥。”   “午饭我都做好了,又开始闹。”李桓转而摸了把宋春晖的小肉枣,“别再把这小不点减没了,我吸什么玩什么?”   “……”宋春晖吐血,“你一天不耍流氓能死是不是?”   李桓嗯一声,认真表示:“会死的。”   宋春晖:“……”   捞起内裤和睡裤,李桓麻利地帮宋春晖都套上,拉他起身提裤子时,逗弄着问:“宝宝,你什么时候也帮我吸一下。”   半夜才下定决心迎接不一样的新生活,宋春晖就被李桓提出的要求吓一激灵,猛推开对方自己提裤子。   “你嫌弃我……”李桓立马委屈,默默去晒衣服。   宋春晖何止嫌弃,简直是无法接受,能天天被搅屎棍杵来杵去已经是他的极限。   架不住李桓委屈巴巴地在那儿晾衣服,个头虽大但真有股小媳妇儿的娇憨,弄得他欺负人一样。   “你那……”怎么想都无法接受,宋春晖无奈吐槽,“你那驴玩意儿谁吸得动啊,我看你是吃饱了闲的,上健身房锻炼去,跑步机上跑跑就好了。”   也没指望四眼儿会答应,李桓等一个来日方长。   他冲宋春晖笑笑,摇头说:“不去,今天在家陪宝宝。”   愿意陪就陪吧,宋春晖不管了,今天也去不了医院,于是径直去卫生间洗漱。   路过客厅时,他看见饭桌上摆着清淡口的两菜一汤,清炒荷兰豆、青椒炒肉丝和丝瓜豆腐汤都挺有食欲。   家里有个勤快能干的小媳妇儿,滋味儿真是不赖。   等宋春晖洗漱完,饭桌上又添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米饭和两双筷子,有点像个家样,不过房子旧了点。   “宝宝,过来吃饭。”李桓坐下来,见宋春晖傻站着没动,又说,“别乱减肥,今天我做的比较清淡,等过完年带你锻炼。”   昨天那种感觉又来了,胸口胀胀的、也热热的。宋春晖偷摸感受着,刚坐下,一双筷子便夹着翠绿的荷兰豆,探过来,铺撒在他碗里松软的米饭上。   “吃饱才要紧,胖了也是我的宝宝。”李桓接着给宋春晖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谁知宋春晖突然起身,转头冲进卫生间,很快里面响起干呕的声音。   多亏没吐出什么来,宋春晖紧忙漱口,听到李桓过来的动静,他及时解释,谎称前天晚上点的外卖不干净,吃坏了肚子,所以昨天一整天没胃口,这会儿闻到肉也犯恶心。   “那红烧肉好像是馊的,我不想浪费全给吃了。”   “是不是没我不行?我不在你就乱吃,万一食物中毒怎么办?”李桓拿过架子上的毛巾,帮宋春晖擦了下嘴。   孕吐太遭罪,宋春晖仍难受得不行,在李桓抱上来时,他主动往李桓怀里一靠,贴着结实的胸膛把对方抱住。   后腰慢慢被箍紧,胸口处也跟着传来丝丝温热,李桓在镜子中清楚地看见,宋春晖正紧紧依赖着他,脸埋进他肩窝似在撒娇。   他轻拍宋春晖的背,轻喊:“宝宝。”   宋春晖含糊应了声,等症状缓解了些才把脸抬起来,道:“吃饭吧。”   “不要,”李桓抱紧宋春晖,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你第一次这么黏我,我想再抱一会儿。”   宋春晖:“……”   李桓:“要这样多依赖我,让我感受到你心里有我。”   昨晚单纯地睡觉,此刻单纯地拥抱。   宋春晖也第一次感受到欲望以外的东西,该怎么形容呢?   他想起童年里,有一回跑去村长家找大黄狗玩,那天风很大很冷,可太阳也很大很晒。院前晒着两条花棉被,他钻进被晒透的棉被里和狗捉迷藏,被温暖密密匝匝地包住,棉花吸满了阳光的气息和味道,软乎乎的像云朵。狗扑他,用鼻尖蹭他脖颈,亮晶晶的眼里只有他,哪怕风刮得再凶,他都不觉得冷,因为心里头踏实极了。   “知不知道,宝宝。”李桓说。   在李桓温暖的拥抱里,宋春晖一颗心满得直发烫,认命地想,男媳妇儿就男媳妇儿吧,只要眼里有他,心里有他,跟他好好过日子。   年纪小点没事儿,他年长。   不会带娃没事儿,他会带。   到头来清淡的午饭,宋春晖只吃下去小半碗饭,青椒肉丝一口没碰,荷兰豆吃了五六个,丝瓜豆腐汤倒是喝了大半碗。   勉强六分饱,他怕吐不敢再吃了,结果面前又出现一盘切好的水果,还有一整个剥好的大丑橘,馋死谁了。   见瘫软在沙发里的懒猪迅速坐起来,戴好眼镜,等不及要吃的样子。   李桓乐坏了:“要流口水了是不是?怕你吃不饱,允许你吃点水果。”   “……”宋春晖端过盘子,呛了句,“你笑什么笑,太久没吃水果想吃点怎么了?”   李桓:“吃吃吃,宋大人说什么是什么。”   宋春晖:“有毛病,退下去!”   李桓:“喳。”   李桓退回厨房刷锅洗碗。宋春晖盘腿窝在沙发里,膝盖托住盘子,边往嘴里塞水果,边刷手机。   他想看看自己在江城的那套房子,回头要和逼崽子好好规划下怎么装修,三室两厅呢,有一百六十平。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心凉半截。   宋春晖以为自己搜错楼盘,盯着手机地图上的楼盘标记,反复核对前年备忘录里的地址,心快凉透了。   他急忙打开微信找学弟打听,连发好几条消息过去。   收拾干净厨房,李桓出来见宋春晖脸色似乎不好,以为他又要闹肚子,上前端走水果:“不许吃了,该我吃了。”   “啊,哦。”宋春晖也吃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开发商疑似跑路的噩耗,已经有业主拉了维权群,他还没加进去。   “宝宝,一块儿看个电影吧。”   “行,你去开电脑随便找个。”   打发走李桓,宋春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又给学弟发过去两条,终于等来回复。   春寻:【我也才知道这个情况,刚才加了个维权群,看他们说元旦后工地就停工了,售楼处也锁门了,电话打不通】   春寻:【别着急,过完年看看情况,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没事啊晖哥,别给自己压力,我快放假了】   过完年,黄花菜都凉了……   老天就是喜欢作弄人,宋春晖攥着手机的手直发抖,更相信开发商是真的卷钱跑路了,连首付和贷款,卷走了他160多万血汗钱。   不止,还有学弟那120万血汗钱。   当初是他拍着胸脯劝学弟买房,说“这楼盘稳赚不赔”,如今人去楼空,他连句道歉都不知该怎么说。   “宝宝,想看什么类型的?”   “啊,随便吧。”宋春晖放下手机,试着缓解情绪。   李桓回头,察觉宋春晖的不对劲,立即到他身边坐下,长臂一揽将人圈进怀里,问:“怎么好像不开心了?”   还好有逼崽子,宋春晖凉透的心慢慢暖了起来,只道:“没事儿,脚有点冷,你给我拿双袜子去。”   “刚才怎么说的,”李桓说,“要多依赖我对不对?”   宋春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只是往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闷声说了一句“身体也冷”,直到被李桓用力抱紧,他才把脑袋埋得更深。   这时候身边有个能陪他说说话的人,给他一点支撑的力量,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屋外,冷风呼呼地往窗玻璃上撞,冻得窗框咯吱作响。   屋内,只有电影里的对白轻轻流淌。两人哪儿也没去,就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消磨时光,从午后相拥到暮色渐浓,他们脑袋抵着脑袋,手臂缠着手臂,呼吸都快融成一团。   宋春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房门没关,客厅亮着灯,能听见厨房里老式油烟机的轰鸣声。   以前他觉得吵,现在觉得真好听。   晚饭是清淡的一菜一汤。   宋春晖没食欲,但不忍心不吃,硬逼自己吃下半碗米饭,喝下半碗汤后才对李桓道:“还是想吃水果,少吃点行不?”   “当然行了,宝宝想吃就要说。”李桓去厨房给宋春晖切水果。   汤还在冒热气,宋春晖盯着出神,想自己不久前加入的维权群,业主们七嘴八舌商量着怎么讨回血汗钱,消息框里不断跳出新消息。   能讨回来吗?   他心里叹气,早知道买现房了,万一肚子里的小娃娃真能生出来,没个家算怎么回事儿?逼崽子再能赚钱,哪有能力买房?抗压能力估计也不行。   他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下。   厨房里,李桓剥着橘子,目光却黏在宋春晖身上。   看来那姓马的又骚扰宋春晖了,或许不是辞退那么简单,分赃不均吗?还是宋春晖手里握着的资料威胁到谁了?   李桓剥完橘子掰成瓣,又把梨切成小块码在盘里,端给宋春晖后,他回房间给刘文进发了条短信,结果刘文进回他明天没时间,周二才回公司。   没有实权,连条狗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   晚上破天荒的,李桓没要求做。   宋春晖还纳闷了,明明伺候他洗澡时,那驴玩意儿有反应啊,怎么不想做了呢?其实蹭两下也不是不行,杵一半也能商量,反正得轻轻的不可以伤着孩子。   逼崽子这不是浪费他感情吗?   他还指着好好亲热下,先放下开发商带给他的痛苦,不然满脑子都是自己那用来结婚的大婚房。   “宝宝。”   “干什么。”宋春晖正经回道。   “你手机密码为什么不是我生日?”   “……”宋春晖懵了下,“我哪知道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3月22号,记住了。”李桓说,“我手机密码是你生日。”   宋春晖:“……”   李桓:“记得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宋春晖:“……哦。”   李桓:“要什么礼物,我来决定。”   宋春晖:“你这没道理啊,我得看看我有没有那个能力。”   李桓:“你是金辉业务部的扛把子,那必须有。”   做又不做,亲又不做,说一堆莫名其妙的废话。   宋春晖索性闭眼睡觉,然而一想到自己那大概率被卷走的婚房,他就肉疼,那房子是他没日没夜加班,成天给人当孙子才换来的。如今房子没了,户口没处安放,卡里那点存款还不够填房贷,新房更是遥不可及。   可生活哪管他有多狼狈?容不得他有片刻崩溃,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黑暗中,宋春晖接上李桓刚才的那话:“还挺有眼光。”   李桓也觉得自己很有眼光,笑着拍拍宋春晖的屁股:“转过来,我亲亲。”   “……”宋春晖半推半就地翻向李桓,肉总算没那么疼了。   “真乖。”   “亲就亲,废什么话。”   ……   隔天周一,宋春晖着急去人民医院复查,奈何有个黏人的小助理时时刻刻跟着,张聪负责的订单又出状况。   与金辉合作两年多的连锁诊所出了事,某批次药品使用后出现不良反应,患者家属在大厅里闹事,情绪激动,扬言要砸了诊所。   张聪处理不过来,宋春晖只能亲自过去看看情况,好在有贴心的小助理兼司机跟着,他不至于太累。   最后查下来屁事儿没有,患者不过是轻微过敏,药品质量没问题,由金辉承担治疗费,才算解决。   但白白耽误了大半天工夫。   周二,宋春晖还在想用什么法子支开黏人的小助理,结果没等他发号施令,李桓自己出门拜访赵主任了。   他不敢耽搁,开车就往人民医院赶。   到了茶楼的某个包间,李桓见刘文进慢悠悠喝着茶,坐下后也没废话,直接道:“刘叔,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只说一句,以后整个诺霖是我说了算。”   刘文进给李桓倒上一杯茶,笑了笑:“可不是嘛,叔看好你啊。”   李桓没领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唉,”刘文进说,“我能知道什么,就是混口饭吃罢了,宋经理他自己惹的事儿,谁能给他兜住啊?”   李桓问:“他惹什么事儿了?”   刘文进:“他忘恩负义。你说他是良师,别不是被他糊弄了,要长点心眼儿啊,我给他涨工资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要不是和宋春晖深入接触过,李桓就信了这番片面之词。   确定打听不出什么来,他起身道:“行,谢谢刘叔,我会长点心眼儿的。”   “这才对啊,叔是为你好。”   出了茶楼,李桓抬眼看向阴沉的天,似乎又要下雪了。   他掏出手机,给宋春晖发了条微信。   “滴滴。”   看到屏幕弹出“小李”,宋春晖嘴角无意识扬了下,及时打开微信。   他有点忍不住想分享医生说的好消息,只不过还得做个身体检查和产检,看看孩子的具体情况。   小李:【宝宝,中午想吃什么?我在市区附近,这边吃的多,正好打包带回去(亲亲)】   这两天吃的全是清汤寡水,再装下去真像食物中毒后的反应了,于是宋春晖回复:【我在社区医院谈客户,你自己吃,晚上给我做个素的盖浇面,再买点水果】   小李:【昨天就吃的面,怎么又吃面?】   宋春晖:【这两天喜欢吃面食,怎么着!不让吃啊?】   小李:【又凶巴巴了是不是?晚上给宝宝做盖浇面】   宋春晖:【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李:【几点回公司?】   宋春晖:【两三点】   小李:【好晚,快点回来】   真是块狗皮膏药,怎么那么黏人呢。   宋春晖笑着敲字,屏幕上方忽然接连弹出夏薇的消息。   薇薇:【出事了】   薇薇:【部门里到处在传你贪污公款】   薇薇:【我偷偷告诉你的,现在上面还不知道】   薇薇:【听他们说得很吓人,会进去】   薇薇:【马建国也太狠了,你小心点啊,不行快跑路吧】   薇薇:【他肯定会把自己贪的那些全算你头上,都要死了,还拉你下水,这贱男人!】   薇薇:【其实我之前就想告诉你,他送你的那块表,是假的】   ……   宋春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完检查的,医生说孩子发育得很好,他的身体也具备怀孕的条件与能力,实在想生可以试试看,只需要定期做好产检,时刻注意自己的状况。   出了医院,宋春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脑子里闪过李桓那张爱笑的俊脸,欠嗖嗖的,贱起来是真贱。   逼崽子还在等他回去。   他不会跑路的。   他会好好解决一切,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第42章 傻逼活爹   消息尚未传到分公司,宋春晖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照常按部就班,至少参加完明晚的公司年会,拿回属于自己的奖金。   然而事实已经发生,没办法当作没发生。   宋春晖颓坐在陈旧的办公椅里,指尖反复揉搓着腕上那块金色劳力士,回想起当年马建国对他的栽培和照拂。   近八年光阴,他从一个初入职场、看人眼色混饭吃的小采购员,一步步混成了给马建国卖命擦腚的老狗腿子。   那些供应商报价底单、返点黑账,还有见不得光的灰色合同,桩桩件件都经他手,他曾以为攥着机密是受重用,原来不过是只随时能被宰杀的替罪羊。   指节捏得发白,青筋在腕间暴起。宋春晖想不明白,他手脚早就不干净了,那些承诺销毁的资料也会照做,马建国和隔壁组的周经理为什么不信任他?   就因为狗不听话,所以要杀掉吗?   可笑的假表……   摘下戴了快五年的劳力士,宋春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想这块假表背后,被看尽的笑话。   窗外天色黑下来,办公室里明亮的灯光将他影子拉得扭曲,尽显狼狈。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叩叩”敲响。   忙完年前最后一单翻译,李桓总算空出时间来,一关上门,就径直往宋春晖腿上扑,环抱住宋春晖膝弯撒娇。   “好累啊宝宝,今天忙了一天。”   看黏人精像只大狗一样蹲在自己脚边,又蹭又拱,宋春晖紧绷如弦的身体一下子松下来,手指穿进李桓发间,又摸又揉,惶惶不安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问:“其他业务员都走了?”   “嗯,快放假了谁还有心思上班,你这两天也不管他们,扛把子的威严呢?”李桓低笑着佯怒,“就知道管我。”   听李桓笑,宋春晖也笑:“我不管你谁管你啊?去年刚来的时候还浑水摸鱼,现在勉强有点进步。”   “勉强有点进步?”李桓不能接受,起身并一把拽起宋春晖,自己大大咧咧往经理专属的办公椅上一坐,随后手臂一伸,又将宋春晖往腿上一抱。   “你这么说,我要生气了。”   “说的是事实。”宋春晖回来的路上还在琢磨怎么操作,才能把经理位置让给李桓,“你现在坐我这位子,没人服你。”   “我有我的能力,用不着他们服我。”李桓不以为意地说。   “年纪轻轻的,你有个屁的能力。”宋春晖抬起手去掐李桓脸颊,“少说大话,我没到你这年纪时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桓笑问:“天多高,地多厚呀?”   仔细一想,宋春晖冷哼:“怪不得喜欢说大话,你这脸皮厚得能冲破云霄,比地还厚。”   “……操。”李桓笑得不行,眉眼弯弯,嘴角高高扬起。   “别笑了,”宋春晖认真叮嘱起来,“年后给我上进点知不知道?你一会儿干这个一会儿干那个,精力多散啊,在健身房就不该收那么多学员,把业绩跑好,往上走,不说进总部,你也得干到我这个级别是不是?总不能一辈子就当个业务员,以后在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   哪儿来的孩子?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又跟个活爹一样。李桓不爱听宋春晖啰嗦大道理,手掌抵住他后脑,不由分说堵住他的唇。   “……”   在家里怎么亲热都行,在办公室里宋春晖容易不自在,可今天真的太累了,他没有回避这份亲热,依靠在让他踏实的臂弯里,与李桓缠绵地接着吻。   起反应时,李桓才匆忙结束这个吻,深呼吸一下,克制地埋进宋春晖的脖子里,说起别的来分散注意力。   “今晚给你做西葫芦盖浇面,正好冰箱里有个西葫芦,就不去买菜了。”   因为今天检查身体,宋春晖昨晚以太累为由拒绝了李桓的亲热,这会儿感觉着小年轻特有的火热,他不忍心了,心疼李桓,何况自己也有点想。   他道:“下班吧,开我车回家。”   “还没下去呢,”李桓捉弄宋春晖,“帮我吸出来。”   “……”宋春晖迅速起身躲开,“在公司里就找抽。”   “脸皮真薄。”李桓捉弄完,注意到办公桌上那块金色假表,正好一直没问过宋春晖,他拿起来随口问,“宝宝,这表你哪儿买的?多少钱?”   宋春晖说不出口,想着李桓不懂表,花钱也不知道节俭,他干脆以此来激励李桓,抢过表边戴边道:“别管多少钱,是你买不起的价,所以好好干啊,等你什么时候坐上我这位子,你就有实力了。”   不确定宋春晖是花了冤枉钱,还是心里有数纯为显摆,李桓没有点破,只说:“不就一块劳力士嘛,你等着,等我赚大钱了给你换。”   “又说大话,”宋春晖扣好表,想起李桓之前放过的大话,于是笑道,“那你赶紧赚啊,给我换个几百万的,再给我买一栋建在半山腰上的大别墅,要带泳池的。还有车,低于一千万我不考虑。”   还好四眼儿没要天上的月亮,全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东西。   这些都在李桓的能力承受范围内,他一一记下来,又问:“还有吗?”   “……”宋春晖稀奇反问,“是谁给了你这么臭不要脸的自信?你说我有没有?那不海了去了。我想当总统,你给安排下。”   “……”李桓拒绝,“对不起,宝宝。这我办不到。”   “废你大爷的话,开车去。”宋春晖将车钥匙递给李桓,“回家再收拾你个逼玩意儿。”   李桓:“怎么收拾我呀?”   宋春晖:“抽你大嘴巴子。”   李桓:“用屁股抽嘛?热烈欢迎。”   宋春晖:“……”   抽是不可能抽的,下午确认肚子里的小胚胎能怀住后,宋春晖就打心眼儿里把李桓当作自己的媳妇儿了。   他认真想过,其实同性恋也没什么,只要两个人各方面合得来,感情顺顺利利,日子又不是给外人过的,关起门来自己幸福就够了,他一样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宋春晖还慎重考虑过,和李桓相处的时间不算长,这段感情能否坚持一辈子。   不过再一想那些闪婚闪离的,结婚十年二十年照样离婚的,他就觉得自己担心太多,不如顺其自然。   只要好好经营,李桓不犯原则性错误,他会多包容多理解,把这个家撑起来,给幼稚鬼成长的时间。   至于孩子,宋春晖打算等明晚年会结束了再谈,他这头没爹没妈没人管,不清楚李桓家那头什么情况。   毕竟婚姻算是两个家庭的事儿。   “宝宝,吃面了。”   一整天只在医院里干呕了两回,没吃什么东西,宋春晖可算有点食欲。   结果一看到端上来的西葫芦炒鸡蛋,他食欲瞬间下降,赶紧推开眼前那碗面,皱眉道:“不吃鸡蛋,都挑走。”   “我尝了很好吃,”李桓奇怪,“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鸡蛋吗?”   “你前一阵天天给我做鸡蛋,吃腻了。”宋春晖敷衍。   前一阵苦练厨艺的李桓:“……”   宋春晖:“我就吃西葫芦,赶紧。”   李桓立马跟小媳妇儿一样,回厨房拿了个碗坐下来,低头慢慢挑鸡蛋,他挑着说着:“你看你一句不想吃,我就帮你挑出来,多疼你啊,这辈子没给谁挑过鸡蛋。”   宋春晖坐在一旁看着回着:“你不是我媳妇儿吗?给我挑个鸡蛋还不乐意了啊?”   “怎么会不乐意,”李桓兴奋抬头,“你是我老公嘛。”   “挑你的。”宋春晖背靠着墙,继续欣赏贴心的小媳妇儿,没忍住先问了李桓一嘴,“你家里知道你是同性恋不?”   这是李桓最烦的话题。   在李家,他就不能是个同性恋。   “不知道。”李桓紧接着岔开话题,“宝宝,明晚年会上发完奖金,还有抽奖活动,听说一等奖是两万现金。”   “哦。”宋春晖心想麻烦了,逼崽子家里完全不知情,万一不接受他这个姑爷怎么办?孩子他已经决定要了。   他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儿子突然领个男人回家,大爷的,他能气晕过去。   “好了,没鸡蛋了。”李桓起身,“我再去切点水果。”   怎么要愁的事儿这么多呢?宋春晖缓慢吸溜着面条,从医院回来前他给前上司马建国打了通电话,对方没接,他只能改发短信,到这个点也没收到回复。   下午那个维权群里,一直消息不断,有人查出开发商资金链断裂的实锤证据,业主们在积极组织维权行动,统计线下维权的人数,甚至联系媒体记者。   学弟那边没新消息,估计也看到了最新的实锤证据,宋春晖想安慰两句都拿不出脸,如果不是他再三劝说,孟春寻不会跟着他买房子,不用背债。   而现在,小媳妇儿家里那关,又是道坎。   看到被端上桌的新鲜水果,宋春晖给自己打气鼓劲,人生不就是大起大落么?也不是全是坏消息,他肚子里就有个好消息,身边还有个离不开他的黏人精。   一切肯定会好起来的。   “小李。”   “叫我什么?”   宋春晖爽快改口,喊了李桓一声“媳妇儿”,把面推李桓跟前说,“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我成你垃圾桶了。”李桓笑着接过筷子,直接吸溜起来。   愁云暂时驱散,宋春晖嚼着脆甜的水果,语调轻快了些:“晚上你轻点,别杵太深了,允许你做足一小时。”   李桓差点呛到,昨晚宋春晖跟个贞洁烈夫一样死活不肯做,小肉枣也不让他盘,突然这么主动……   “宝宝,你在说什么呢?”   “……”宋春晖头一回主动求欢,被李桓装傻充愣给整得有点发臊,起身甩下一句,“爱做不做,我洗澡去了。”   “怎么还发脾气了?”李桓好笑,“为什么不等我吃完再说?害我没心思吃了。”   “……”   宋春晖没搭理,自己进了房间,很快被李桓从身后搂过来。   两人黏黏糊糊地抱了好一会儿,然后一个去收衣服,一个负责叠衣服,再然后一起去卫生间洗澡,洗完又黏黏糊糊地缠作一团。   当孤独已久的空洞被整个儿温柔填满时,宋春晖也头一回把李桓抱得很紧很紧,他感受着李桓的鲜活、炙热,像初升的太阳,带着蓬勃的生机与无尽的希望,点亮了他苦涩的人生。   ……   “宝宝,你今晚好乖。”   听着怀里无意识的哼哼,李桓将完全依赖他的男人又抱紧一些。   宋春晖还在跟他哼,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什么,他凑近了点,但没听清楚,不过似乎是在做美梦。   “要一直这么热情,知不知道。”   “明天醒来,别又甩脸子给我看。”   *   隔天一早,卫生间里鸡飞狗跳。   “你个逼玩意儿,别跟我闹啊。”宋春晖拽着李桓胳膊骂骂咧咧,“今晚年会,不好好捯饬下头发像什么样子?”   就知道会这样,李桓委屈求饶:“要梳你自己梳,我不喜欢这个发型。”   宋春晖:“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精神要紧!”   李桓:“你自己精神,别管我。”   宋春晖:“你这头发有点长了,又不去剪想留长发啊?真把自己当姑娘了?快过来,我给你梳帅气点。”   李桓:“回江城再剪,宝宝你饶了我。”   小媳妇儿太臭美,都西装笔挺了,发型不晓得整一整。   宋春晖一是看不惯,二是想看看李桓梳背头的样子,藏着一种想把自己媳妇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思。   于是他脑子一转,忽悠道:“只要你听话把头梳了,晚上给你一个惊喜。”   四眼儿能给出什么惊喜?李桓不敢信:“不会是惊吓吧?”   同性恋都是断子绝孙的命,宋春晖不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是惊吓,反而坚信是老天送给他和李桓的礼物。   他笑道:“大惊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见宋春晖那张冷脸又变成笑脸,李桓半信半疑,抵不住好奇心,最终答应让宋春晖帮他梳了个整齐利落的三七分背头。   “你瞧多精神?比我还俊,比社会精英还像个精英。”   “……”有这么夸人的吗?李桓看不习惯。   新发型将李桓那出众的五官衬得更立体,褪去稚气,成熟不少,气质也风度翩翩,倒像个贵公子。   宋春晖一时有点看呆眼。   自己这小媳妇儿怎么那么俊呢?也不知道孩子生下来随谁,随他或随李桓都错不了,不是帅气小子就是个漂亮闺女。   “头也让你梳了,我的大惊喜呢?现在就告诉我。”李桓好奇。   宋春晖:“现在不行,等晚上的。”   李桓:“小气。”   任凭李桓如何埋怨,宋春晖只是笑,眼角微微弯起,那温厚的笑容里仿佛凝着破云而出的朝阳。   天大的压力都压不垮他,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温暖的小家,他总能咬着牙重新站起来,一次又一次。   春假前最后一天,沉寂的老办公楼透出新春的欢腾,一个个彻底没了上班的心思,平日里不见踪影的总经理也现身办公室,给员工们提前拜年。   李桓坐在工位上,正给堂哥李格发消息,闻声收起手机,等丁雷他们一伙人拍完马屁,才上前客气给刘文进拜年。   他只简单说了句:“刘总,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嗳嗳嗳,好好好。”刘文进直乐呵,“晚上年会给你们业务部整了不少互动游戏,每个游戏都有奖金,积极参与啊!”   而办公室里,收到马建国回信的宋春晖,脸色煞白。   【小宋,你这次真是闯大祸啊,我哪有能力帮你?给自己找个好律师吧。】   宋春晖机械地退出短信界面,整个人瘫进办公椅里,听外面热热闹闹拜着年,浑浑噩噩,想不到任何出路,只知道不能连累学弟和逼崽子。   缓了好一会儿,他强打起精神,拿起手机开始找律师,学弟电话却突然打了进来。   “晖哥,我放假了!”   得知学弟公司里的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宋春晖关心道:“你什么时候回去过年啊?车票买了吗?”   孟春寻:“不回去了,回了也是添堵。今年和你一块儿过,下午我去多买点年货,咱俩也热闹下。”   担心学弟突袭安城,宋春晖紧忙道:“我晚上公司年会,明天还得收拾收拾屋子,等忙完了我去江城找你过年。”   孟春寻:“好嘞,晖哥。”   挂了电话,宋春晖继续找律师。   他心里惶惶不安,怎么都踏实不下来,已经不打算参加年会,准备先回去和律师好好沟通细节,架不住黏人的小媳妇儿非要他参加年会上的互动游戏。   其实宋春晖能找到理由拒绝,可眼下形势不乐观,他很怕自己真被马建国弄进去,那样就没机会和李桓过年了。   所以参加年会,姑且算一起过了个年吧。   金玉满堂大酒店。   宴会厅里闹哄哄一片,游戏环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混着主持人亢奋的喊号声,年会的气氛一下热闹到了顶点。   李桓频繁望向宴会厅入口,始终不见堂哥的身影,转而凑近宋春晖耳旁,说:“经理,我去下洗手间,你多吃点。”   奖金已经发放,宋春晖哪里吃得下去,主要闻着荤腥难受,再不回家他真怕自己吐出勉强吃下去的菜。   快步走出宴会厅,李桓没往洗手间方向,而是径直拐进一旁的小露台,正好安静,外面又冷没人会过来。   寒风卷着零星雪粒扑面而来,他出来急没顾得上穿外套,匆匆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快速拨通堂哥电话。   一接通,李桓就问:“哥,你人呢!”   “着什么急,我不得压轴登场么?”   “等你登场,酒店都倒闭了。”   听出堂弟声音里的急迫,李格冷声道:“我又是卖发蜡,又是给你当救兵,就为了留住个男人,你小子净他妈拿我开涮。”   “谢谢哥,”李桓催促,“快过来吧,合作意向书带来了吧?”   “高速上堵了会儿车,带了。”李格警告表弟,“我帮你是在害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别回头跟人谈上恋爱,把心思放工作上。”   李桓漫不经心地“嗯”了两声,说:“我知道,就算谈恋爱也是玩玩嘛,结婚我有数,你就帮我这一回。”   李家的重担都落在堂弟肩上,李格也是挺为难,再三警告:“你最好是玩玩的,真玩进去了我他妈成罪人,算了我还是让你陈哥掉头吧,你趁早跟人断了。”   “你要我说多少次,”风很大很冷,李桓逐渐烦躁,“他就是一傻逼活爹,不是挑我刺儿就是骂我,成天逼逼叨叨的,我看他不顺眼才跟他玩玩,不然我这日子能好过么!”   李格:“还跟我吼上了?行了,到酒店门口了。”   “上三楼左转,第一个宴会厅。”李桓挂断电话,着急回去,一转身猛地怔住。   宴会厅里刚才端上一道大荤,是宋春晖爱吃但平时根本舍不得吃的酱肘子,闻到那股肉香他差点没控制住,急忙冲进卫生间吐了回。   律师还等着他回去沟通细节,他没在卫生间里找到李桓,就随便转了下想透透气,怎么就那么巧呢?   所有不好的事儿全赶上趟,成心不让他过个好年。   宋春晖张了下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就那么看着李桓,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说再多都是闹笑话。   喉间还残留着酸涩的苦味,一咽唾沫,都牵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带着每一次心跳都像钝刀割肉,疼得发闷。   “宝宝,我……刚才是个误会!”李桓迅速拉住宋春晖的胳膊,并迅速解释,“我是为了你才找我堂哥帮忙,总部那边——”   “别拽我!”宋春晖打断李桓,用力甩开他的手,“也别跟我废话,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他妈全知道!你算什么东西啊敢玩到我头上来?!”   “别这样,宝宝。”李桓试图去抱宋春晖。   “滚你妈的!滚!你他妈是人吗你!”宋春晖失控怒吼,宣泄着濒临崩溃的绝望,早已将周遭一切抛诸脑后。   *   酒店露天停车场,李格刚下车,注意到边上有辆熟悉的黑车,下来的司机有点面熟。等后排车门被打开,他定睛一瞧,下来的竟是自己亲叔叔——李云贤。   “你怎么在这儿?”李云贤问侄儿。   李格打小不爱往这亲叔叔跟前凑,尤其此刻带着自己的男媳妇儿,更不能瞎凑了。   他笑笑,胡诌道:“这不是壮壮他参加公司年会嘛,我听说他工作表现不错,作为家属过来凑个热闹。”   “那是挺热闹了。”李云贤道。   李格及时给陈硕使眼色,示意尽快通知堂弟李桓,接着道:“叔,早知道你来,我就不过来了,那我先撤。”   正说着,只听远处“轰”地一声重响,像重物坠地般震得空气发颤,紧接着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   李格循声望去:“什么情况?”   陈硕说:“有人坠楼了。” 第43章 蝼蚁   “这大过年的,还挺会挑时候。”李格准备打道回府,手指刚触碰到车门把手,又一阵声嘶力竭的呼救从寒风中隐隐传来。   每一声呼救都像是用尽全力,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李格心头一紧,赶紧问陈硕:“我怎么听着好像在喊‘小李’?”   “听出来了。”陈硕看了下手机,确认李桓没回消息,还没开口,一道疾风猛地从他身前掠过,再抬眼,李格已经冲了过去,身影在夜色中迅速缩小,他即刻朝着同一方向疾奔而去。   “李董,”韩煦躬身颔首,语气郑重,“需要过去看看情况吗?”   担心儿子又在外面惹是生非,李云贤沉声命令秘书赶去现场,也加紧步伐跟上。   等李格循着呼救声赶到坠楼位置时,心脏都差点被吓停了,只见自己那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弟弟,此刻毫无声息地躺在花坛边沿,脑袋下方的枯枝和泥土间正往外渗出猩红的血液,血痕顺着砖缝缓缓蔓延。   而呼救声来自他打过照面的那位宋经理。   “小李,救护车马上来了……”   “你睁开眼看看我……”   风卷进鼻腔里的血腥味刺痛着鼻粘膜,宋春晖使劲儿吸着鼻子,发软的双腿跪在碎石子上被硌得生疼也浑然不觉,不停颤抖的双手紧紧捂着李桓冰冷的手,可怎么捂都暖不起来,他哽咽出声:“是我气头上太冲动,信你还不行吗,以后不说你了……”   “怎么回事儿?”李格顾不得边上围观的几人,扑到弟弟身边。   一看李桓后脑勺的那片血,他心脏发紧一时也有点慌乱,好在陈硕及时赶来,提醒他别碰伤者,接着向一旁帮忙叫救护车的路人询问详细状况。   “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会摔下来?他自己跳的还是你逼的?”李格接连质问宋春晖,得不到任何回答,急得直接吼了。   “别他妈哭了!也别碰他,要胳膊骨折了你想让他受二次伤害是不是?”   “不是……”宋春晖慌忙松开手,眼前雾气朦胧,却拿不出力气摘下眼镜擦一擦,仅有的力气只用来做了一件事。   他双膝一软,跪到李格面前,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对不起,是我,是我推了他,我肯定承担责任,多少钱我都赔,真出意外……我把命赔给他。”   “你的命有什么用。”深究起来,李格自己也有责任,现在怪谁都没用,只能等救护车,只能祈祷。   他站起来,见边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一声“李董”让他想起自己亲叔叔还在这儿,这下他妈的完蛋。   亲眼见到儿子倒地昏迷不醒,脑袋枕在血泊里,李云贤身形微震。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僵滞不过半秒,他便恢复了平日的冷硬神态,朝身边秘书递去一个眼神。   韩煦领命,礼貌清退围观人群,包括急匆匆赶来的酒店负责人。   “叔,救护车快到了。”李格稳住心绪,扯谎解释,“我问过情况了,是壮壮跟他经理因为工作发生了点冲突,俩人都比较冲动,壮壮那脾气你也知道。”   李云贤这才将目光转向儿子身边跪着的那个男人,对方满脸泪痕,不住颤抖,手哆嗦着伸出去又收回。   周围嘈杂一片,宋春晖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默默地、窝囊地流着眼泪,想自己无望的人生应该如何终结。   被迫困在绝望的泥沼里,他连死的选择都没有。   与救护车一同赶来的刘文进,被眼前惨烈的一幕给吓傻了眼,马屁都没敢拍一下。李董家的少爷在他手底下实习,出了意外事故,这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刘文进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当即拽住想往救护车跟前凑的宋春晖,怒斥道:“怎么回事儿啊小宋!”   宋春晖踉跄着追出两步,死死望着救护车方向,每一寸心弦都被李桓牵动着,那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辨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真也好,假也罢,他现在只求李桓能平安无事,再冲他笑一笑。   那些对错,他不计较了。   见宋春晖俩镜片上糊满眼泪,刘文进心中有了数:“是不是你推的小李?!你知不知道他什么身份?给人弄伤了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怒斥完,刘文进转头向李董谄媚保证:“李董您放心,我肯定严肃处理这件事儿!给您一个交代!”   赶来凑热闹的几个业务员面面相觑,冲在最前面的张聪看刘总经理一副谄媚嘴脸,死都没想到,李桓竟是诺霖集团李董的儿子。   这后台硬得吓人,难怪李桓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叔,你上救护车还是开车过去?”李格得陪同,但不放心接下来的情况,便交代陈硕留下来,却被他叔打断。   “小韩,你留下来好好查清楚。”说罢,李云贤上了救护车。   真查出来就麻烦了。李格不断地向自己媳妇儿使眼色,陈硕会意,微微点头,让李格放心地去。   宋春晖呆愣地杵在原地,直到救护车呼啸远去,他仍僵着,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身体早已冻麻却挪不开半步。   他开始幻想,这世上有没有魔法,时间能不能倒流。   如果能倒流多好。   倒回……倒回到他出生前吧。   “你好,我是李董的秘书,姓韩。”韩煦客气对宋春晖打招呼,“我需要了解清楚情况,希望你配合。”   “韩秘书,你好你好。”刘文进热情握住韩煦的手,“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保管给你问个清楚明白!”   “不好意思,你们两位等一下。”陈硕挡在宋春晖面前,态度谦和地说,“他现在状态不是很好,不一定会配合,先让他休息下吧。”   韩煦没有意见,于是应下。   “你们几个凑什么热闹?别在这儿碍眼,都散了!”刘文进皱着眉朝业务员们挥挥手,积极在前面带路,说酒店一楼有个商务会议室。   张聪不怕死地跑到宋春晖面前,狗腿地递出一部手机:“经理,这你手机,我刚在楼梯上捡的。”   宋春晖接过手机,牢牢攥住没有说话,只麻木地往前走。想起什么,他拖着僵直的双腿踉踉跄跄折返,花坛边只剩触目惊心的血迹,没有手机。   “李桓的手机我捡了,在他哥手里。”陈硕开口,顺便自我介绍,“我是他哥的对象,叫陈硕,边走边说吧。”   宋春晖沉默地往前走。   陈硕低声提醒:“李桓他爸和那位秘书很难应付,待会儿不要说多余的话,也不要暴露你和李桓的关系,编个和工作有关的冲突就好。”   手机突然响起,宋春晖恍惚了下,看到来电显示学弟。   他没有接,将手机静音,继续往前走,快进酒店时才问陈硕:“李桓是李董的儿子吗?”   “是的。”陈硕实话实说,“他听说总部要辞退你,拜托他哥想办法保住你,所以我们今晚会过来。”   宋春晖再次陷入沉默,眼神有些游离,想起曾在总部的年会上远远见过李董。那种级别的大人物,当年他多看两眼都会紧张。   当在安静到过于压抑的会议室里,独自面对李董身边的那位韩秘书时,宋春晖飘忽的思绪才慢慢回归现实。   “宋经理,对吧?”韩煦从西服兜里掏出一块手帕,贴心地递给宋春晖,“是干净的,你眼镜脏了。”   宋春晖听明白了陈硕话里的意思,也清楚自己在劫难逃,请律师根本无济于事,因为被他意外推下楼的,是诺霖集团李董的儿子。   难怪逼崽子总放大话,挣起钱来跟闹着玩一样,肯定早看出来那块表是假的。而他自己,还总在对方面前高谈阔论,其实就是一班门弄斧的小丑。   “请擦一下。”韩煦提醒。   宋春晖摘下了眼镜,但没接那块手帕,而是将眼镜放在会议桌上。   视线变得模糊,他盯着李桓为他精心挑选的黑框眼镜,深吸两下准备开口,恶心感瞬间蹿上喉咙。他仓促捂住嘴,可已经来不及,酸水顺着指缝炸开,呛得他本就发红的眼眶更红,狼狈地弓着身子干呕。   韩煦及时递上手帕。   太难看了,气味也那么难闻。宋春晖不得不接过来,胡乱擦拭着嘴角和染脏的西服,边擦边道谢。   等重新缓过来后他僵了下,听说胎儿可以感受到母体的情绪,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在求他呢?早不闹,晚不闹,偏挑这毫无荤腥气息的会议室闹他。   投胎到他这儿,命多苦啊。   “宋经理,只是工作上的冲突,没必要哭得像失恋一样。”韩煦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我直说了,请问你是同性恋吗?”   “……”   所有的体面都在今晚碎成了渣,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撕得粉碎。   宋春晖沉默不语,掌心反复揉捏着那块脏手帕,绞出的褶皱像极了他曲折的人生。   忽然,他爆发出一阵笑声,可每声笑都闷着哭腔,破碎又压抑。他强迫自己继续笑,越笑越狠,似乎只要笑得够大声,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原来当个笑话也没那么难,他本就是山沟沟里爬出来的蝼蚁,蝼蚁生来就该贴着泥地,蜷着身子活才是他的命。   贱命一条。   都去他妈的!   直到男人泪流满面,眼眶涨得通红,韩煦才重复道:“请问你是同性恋吗?”   “是不是同性恋跟你有个屁的关系?我看不上你。”   韩煦:“……”   “让李董亲自过来跟我谈。”   韩煦脸色微变,仍维持着礼貌的语气:“很抱歉,李董不会和你面谈。”他顿了顿,目光转冷,“既然不想谈这个,那我们来谈谈采购部那几笔异常资金吧。”   ……   会议室外。   陈硕一边在等,同时和李格发着微信,满屏都是李格不满的牢骚,从李桓进了手术室后,便一直向他叹气。   小宝儿:【唉,亏了是在三楼,有花坛给他缓冲,只断了四根肋骨,那脑袋倒霉,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小宝儿:【你没看我叔那脸色,我都怕他训我】   小宝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看宋经理状态不对,一会儿你开车送他回去,有情况随时发我】   想到那疯疯癫癫的笑声,陈硕觉得宋春晖状态挺严重,刚要回复,会议室的门开了,里面二人先后走了出来。   “宋经理,请回去休息吧。”韩煦说,“明天我会联络你。”   等韩秘书一离开,陈硕主动道:“我送你回去吧。”   宋春晖婉拒:“不用了,我有车。”   陈硕善意提醒:“你状态很不好,尽量不要开车。”   “死不了,”宋春晖自嘲了句,“我命贱得很。放心吧我不会跑,该我的责任我承担,就怕李家看不上我兜里那几个子儿。”   陈硕没有勉强,也没有打扰宋春晖,不过记着李格交代的,等宋春晖上车后,他也上了车并跟随在对方车后。   细雪零星下着,模糊了夜色。   到了住处楼下,宋春晖慢慢解着安全带,手指微微发颤,他极力绷住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眼眶瞬间涨满酸涩,窝囊地捂住口鼻,无声流泪。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就是难受,就是疼。   “咚咚咚。”   车窗被敲响,宋春晖有一瞬以为是李桓。   有天晚上他下班回来,犯懒窝在车里正刷着手机,车窗就这样被敲响了,一眼就撞见逼崽子笑眼弯弯的脸,隔着玻璃冲他撒娇,问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家。   “晖哥!”   孟春寻打开车门,发现不对劲忙问:“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哭了?是因为房子吗?别慌,我给你顶着。”   “春寻啊。”宋春晖喊了声,只是喊了声。 第44章 多多   不懂学长为什么哭,哭得那样伤心,却又什么都不说,在跟着宋春晖进屋后,孟春寻心中一震,瞬间全明白了。   整个屋子,从鞋架上成双的拖鞋与皮鞋,到储物柜上依偎的小狗小猪娃娃,再到卫生间里并排放置的牙刷、漱口杯、毛巾,以及阳台上晾的衣物,还有那张铺着完整四件套的双人床,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孟春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清楚记得,离开安城前,李桓给他的正面回答。正是那个答复,他才放心离开,认为自己多虑了。   “晖哥。”   “别问了,我现在没精力说话。”宋春晖拖着步子,瘫坐在沙发里,“你快洗洗睡吧,明天还回江城去。”   看学长鞋都没换,双目无神,失魂落魄地往沙发上一坐,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俨然一副当年失恋的颓态。   “我怎么能不问?”孟春寻心痛地问,“你那性伴侣是骗我的对吗?你早就和小李……为什么啊晖哥?你不是同性恋,为什么跟他一块儿!”   宋春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稀里糊涂跟一同性恋处上了,还奔着一辈子去,多幼稚的想法啊。   他始终瘫坐着,没有否认。   “对不起。”孟春寻尽力克制着,语气温和下来,“我早看出来了,他对你目的不纯,怕你心大不当回事儿,所以一直提醒你。”   “春寻,别再说了。”宋春晖蹬掉皮鞋,直接瘫进沙发里。   孟春寻听不进去,掏出手机接着说:“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是他害了你。”   “行了!”浑身虚乏没劲儿,宋春晖硬生生撑坐起来,扯着嗓子阻止学弟,“别给我添乱,这是我自己的事儿!”   “……”   嫉妒像火一样疯狂烧着孟春寻,烧得他眼眶逐渐发红,满心只剩不甘,他无法忍受学长为了个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是真累,让我歇会儿吧。”宋春晖重新躺下,缓缓蜷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眼镜仍架在鼻梁上,脸颊的泪痕也未擦干。   “我警告过小李,也劝过他别害你。”   听不明白,宋春晖又睁眼坐起来问:“什么意思?”   一看宋春晖来了点精神,孟春寻脸色瞬间阴了下去,语气尖锐:“他就不是个东西!我走的时候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劝他别影响你的生活和事业,他说等春节回江城,请我看他和他女朋友做.爱,等以后结婚了也会请我喝喜酒,你听听是人话吗?他手机里还有和女人亲嘴的照片,我就信了。”   听完后,宋春晖意识到自己仍留意着李桓的一举一动,又再次蜷进沙发里闭眼休息,只丢下句:“去洗澡睡觉吧。”   孟春寻哪里睡得着,学长沉默的样子落进他眼里,分明是在偏袒那臭小子,曾经好歹还会说学姐的不是。   “晖哥,你还不明白吗?他是个男女通吃的玩咖,满嘴胡话,就是想玩你,想在你这边白吃白住。”   不管李桓那番说辞是糊弄孟春寻的借口,还是事实,宋春晖都不愿再费神关注,哪怕李桓真的喜欢他,在他看来也是有钱人吃饱了闲的,图一时新鲜劲儿罢了。   “我这岁数能不明白吗?心里门儿清,你别瞎操心了。”宋春晖折腾不动了,蜷成一团,活像缩进壳里的蜗牛,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你哭成这样……”孟春寻欲言又止。   怕学弟打破砂锅问到底,宋春晖已经拿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来应付,最终机械地撑住沙发扶手坐起来,垂着眼皮道了声谢。   “春寻,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现在真的特别累,你让我喘口气行吗?”   “我不问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快去床上睡,沙发我睡。”孟春寻说。   半晌,宋春晖才艰涩开口:“也怪我,从林芳走了以后我就一直挺寂寞的,一年两年还能忍受,时间越长越难受,心里头空落落的,受不了这冷清的日子。”   孟春寻想说“不是还有我吗”,既然学长能接受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有机会了?   “有一回应酬喝多了,我惦记林芳,把小李当成了她。”宋春晖慢慢说,“我跟他也是随便玩玩,寂寞闹的,还是恶心同性恋,前两天已经断干净了,你给他打电话等于给我找麻烦。”   孟春寻:“……”   “还有,”宋春晖吐露实情,“他是诺霖集团李董的儿子,来分公司实习的,咱们普通人得罪不起。”   孟春寻震惊。   “你别替我出什么头,我辞职了,这两天就搬走。”宋春晖慢慢说,“哭是心疼房子,还不知道搬哪儿去,每个月的房贷压力那么大,愁得慌啊。”   “晖哥你别慌,”孟春寻及时说,“你那房贷我来还,我现在每月挣挺多的,住哪儿也别愁,我给你租个房子。”   宋春晖拒绝:“不用,我有存款。你明天回江城吧。”   孟春寻:“你一个人搬家多累,我帮你一块儿搬。”   到此,宋春晖说累了,最后道:“真为我好就回江城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   帮学长轻轻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后,孟春寻僵坐在饭桌前的凳子上,凝望着沙发里裹成一团的身影。   客厅的光晕温柔地笼着宋春晖,他就那样呆呆望着,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直到眼睛发酸,他也舍不得移开分毫。   等宋春晖浑浑噩噩醒来,屋里静得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死寂。   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地上了,他揉着发沉的脑袋坐起,四肢僵得发麻,摸索半天才从沙发缝里抠出手机。   七点半了,有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春寻:【晖哥,我回江城了】   春寻:【不管发什么事,你记住还有我,我非常喜欢你,在我心里你一辈子都是我哥,是我最亲的人,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有困难你要说出来,不说就是没把我当弟弟,让我难过。好好静静吧,有需要给我打电话,我在江城等你回来过年】   薇薇:【你还好吗?】   薇薇:【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上面在查了,我偷偷打听了下,听说周经理要升职了,我怀疑是他指使的马建国,这贱男人仗着有后台无法无天,黑料那么多,就想拿你这个老员工杀鸡儆猴,其他人谁还敢说话?】   薇薇:【不希望你出事,怎么办啊,我都想辞职了,其实我和马建国是逼不得已,不过我也不亏,他给我钱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薇薇:【不会真被抓了吧?你别吓我】   宋春晖把这几条消息翻来覆去地看,待屏幕跳出低电量警告时,他才如梦初醒,开始打字回复。   他先回复了学弟:【春寻,等我回江城,一块儿好好过个年(呲牙)】   之后回复了夏薇:【我不会出事,谢谢关心啊(憨笑)】   西服与西裤皱得不成形,上面还黏着昨晚呕吐的酸水,宋春晖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脱下来拿到卫生间用洗衣液泡着。   洗澡前,他再三犹豫,保暖衣脱到一半又匆匆套回身上,没忍住回到桌前拿起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后,手指却在李桓的号码上频繁地来回划拉,迟迟拨不出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   留了手机号的韩秘书不能联系,宋春晖喉头哽着,各种情绪在胸腔里拧成死结,有痛苦有不甘心,有恨有愧疚,也有放不下的情意,而缠绕他最紧的还是对李桓的担忧。   他手指在手机屏上悬了又悬,终是被心底翻涌的那阵不安推着,重重按下拨号键。   等待的过程是那么煎熬。   “宝宝?他是这么叫你的么?”   没想到竟打通了,宋春晖急忙询问电话那头的李格:“他情况……还好吗?”   “出手术室了,生命体征平稳,现在在icu观察,等飞机过来就转去江城了。”   宋春晖还想再问问详细情况,可已经确认李桓没有生命危险,接下来的恢复期就算他有心照顾,李家也不会需要。   于是他道:“好,谢谢,那不打扰了。”   “等会儿,”李格问,“你对我弟,是动真格的么?放心,我不做棒打鸳鸯那种事儿,你俩要来真的我也拦不住。”   “……”宋春晖特别平静地否认,“不是,我也不是同性恋。”   李格:“那行,不是就最好。”   屋子里充斥着熟悉的气息,宋春晖迫切想清除,又道:“我这两天就搬家,你们谁有时间过来一趟吧,他的东西还在我这儿。”   李格:“都什么东西?”   宋春晖一时答不上来,因为太多了,零零碎碎的哪哪都是李桓的东西,还有一辆电摩在楼下车库里停着。   他说:“挺多的,全装起来几蛇皮袋吧,还有一辆电摩。”   李格:“不是重要的都可以扔了,那车留着也没用,你处理掉吧。或者等他醒来,我问问他。”   宋春晖:“不用问了,我看着处理吧,他笔记本里有重要的资料,下午有空来取一下吧。”   李格:“好,你留个手机号,我安排我媳妇儿过去。”   结束通话后,宋春晖对着手机发呆,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日子还得挺下去,他没给自己太多颓丧的时间,像过往无数次那样,先是自我安慰一番,再强行收拾好情绪,把那些翻涌的负面情绪一点点揉碎、压平,佯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腰杆挺直,去卫生间洗澡。   打开花洒,宋春晖站在喷头下,让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自己,慢慢洗去身上的疲惫和积压的焦虑与不安。   洗到腹部时,他动作停下来,掌心贴着肚皮摸了又摸,突然间想,以后要怎么称呼这个小娃娃。   得先取个小名。   村里老辈人总说“贱名好养活”,但受过教育的宋春晖瞧不上这套旧俗,坚持要用饱含祝福的名字。   他得让孩子知道,自己的降临是有人在迎接的。   就是不知道性别,不好取。   为了分散注意力,减轻所谓的失恋创伤,宋春晖洗着想着,在腾起的白雾里回顾了自己风风雨雨的小半生。   那些痛苦的折磨,挣扎的日子,咬着牙才挺过来的长夜,就在这时,一个最朴素的字眼撞进了他脑海,叠在一起,变成了“多多”。   福气多多,一生顺遂无忧;希望多多,每一天都值得期待;智慧多多,在人生道路上辨清方向;欢乐和幸运也要多多的,别走他走过的路。   一确定名字,宋春晖好像感受到一股鲜活的力量,像破土的春芽,从掌心直窜他心头。   他低头,对着肚子念叨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叫多多,知道不?”   “你不嫌弃我,投胎到我这儿,我肯定对你负责到底。”   “以后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肉。”   “我是你爸,别搞错了啊。”   “你爸我,今天要去干一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大事。”   *   十点半。   宋春晖一扫颓丧,西装笔挺,身披大衣,跟随韩秘书进了一家他根本消费不起的茶楼。   包间里暖烘烘的,空气中飘着淡香,他没过多观察环境,只见李董背对着门立在屏风前,一身墨色西服笔挺如松,往那一站,屋里的气压都跟着低了几分。   “李董,人来了。”韩煦开口。   宋春晖放松自己,在心里没话找话地对多多说:还成,这李董挺给面子,你爸在他们眼里好歹是“人”,不是能随便踩死的小蚂蚁。   李云贤转身,看了宋春晖一眼,与昨晚那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倒是两样。   “宋经理,李董很忙,请长话短说。”韩煦提醒,并示意宋春晖入座。   宋春晖没坐,也省去那些客套的马屁,直奔主题:“我是想请求李董放我一条生路,关于采购部那几笔异常资金,我把资料带来了,希望李董能过目。”   “小韩。”李云贤目光扫向秘书。   韩煦即刻领会,对宋春晖说:“宋经理,你昨晚不是这样说的,别浪费李董的时间,谢谢配合。”   猜到李董不可能会看,宋春晖深吸一口,请求道:“李董,我知道您不缺钱,但我能赔的只有钱了,我写了借条,您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李云贤坐下来,命秘书为他泡茶,然后才开口:“资料交给韩秘书,东西拿出来吧,我看看值不值。”   还真是很难应付,不到万不得已,宋春晖其实不想伤害李桓,然而眼下走投无路了,他没有办法。   他想回敬马建国,想保护多多,想回江城陪学弟过年,想离开安城,想回老家断绝与罗大贵的收养关系,想开始新的生活。   趁逼崽子还没醒,这是最好的时机。   宋春晖没有丝毫犹豫,从公文包里拿出打印下来的聊天记录,幸好后来没删除过,成了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他将那些肉麻却动听的情话,以及不堪入目的荤话,一张张在桌面上铺开,并进行解说。   “李董,从去年团建活动那天晚上开始,您儿子多次强.奸我,拍下性.爱视频和照片强迫我跟他处对象,我不是同性恋,也找了女朋友,他持续对我进行威胁,闯进我家一次又一次强.奸我,偷我家钥匙,我被他折磨得精神失常,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反抗,我背着高额房贷,我需要生活,您能理解吗?”   看着图片里不堪入目的各种流氓荤话,饶是见惯风浪的李云贤,也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捏碎。   他下颌绷得紧紧的,脸色难看,命令秘书出去等着。   见奏效,宋春晖一鼓作气,等韩秘书出去后紧接着往下道:“这些聊天记录您可以查,李桓他非常爱我,到了完全离不开我的地步,我昨晚也是想跟他断了,是他死活不同意,威胁我要跳楼,我失手推了他一把。”   小李:【宝宝,今晚想吃什么?要不要尝尝我的大鸟?】   小李:【那我吃宝宝的小鸟】   小李:【又让我自己出来买菜,你都不肯陪我,我好委屈】   小李:【想啃宝宝的屁股】   小李:【宝宝快点回来,爱你】   小李:【呼叫宝宝,为什么不理我!】   小李:【再不理我,晚上我要干死你了】   小李:【把你舔爽了,你提上裤子就跟我翻脸,我真的会生气!】   实在没眼看,李云贤敛着眉心,动手收起了那些纸张。   说到这里,宋春晖本想虚晃一枪,可又担心李董真让他交出视频。要是自己交不出来,李董指定认为他在撒谎,甚至可能会抓他进去。   想到肚子里乖乖没闹的小家伙,宋春晖索性把心一横,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给多多争取抚养费。   “李董,您儿子对我造成的伤害巨大,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就想安安稳稳的。可以的话,希望李董您能替李桓赔偿我精神损失费,不赔也没事儿,我会向他要的。他答应给我三百万,我这边都有他的转账记录,一般是几百几百给,目前给了一万多。”   李云贤被自家逆子气得没话说,靠着涵养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良久,他开口:“我会让韩秘书联系你。”   不确定能不能争取到抚养费,宋春晖迟疑了下后,还是微微鞠了个躬:“谢谢李董,我这两天就会离开安城,等处理完所有事情,也会离开江城。”   李云贤道:“你出去吧。”   *   等回到家,宋春晖很饿了,冰箱里还剩着没做的蔬菜。   他愣了会儿神,关上冰箱门,转眼看到饭桌上的几样水果,都是他这阵子爱吃的,某个逼崽子买给他的。   自己剥了两个丑橘,宋春晖一瓣一瓣地往嘴里塞着,汁水四溢顺着嘴角往下淌,果肉明明很甜,可他心里直发苦,苦到眼眶发酸,便使劲儿嚼着并眨眼,把收不住的热意憋了回去。   勉强填饱肚子,宋春晖开始收拾屋子。他动作迟缓,收一会儿停一会儿,茫然地东看看西瞧瞧,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然后才又继续机械地收拾着。   直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是收到他地址的陈硕来了。   “打扰了。”陈硕客气打招呼。   “不好意思啊,约这么晚的点,没耽误你什么事儿吧?”宋春晖指着客厅里那几个打包好的蛇皮袋说,“我都给他收拾好了,麻烦你还是带走吧。”   陈硕刚应下,兜里手机响了,他接通李格的电话:“怎么了?”   “操,兔崽子终于醒了!我他妈不在医院待了,累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宋经理家,取完东西就出发。”   “行行行,我先眯会儿,折腾一天一夜,困死了。”   逼崽子醒了啊。   宋春晖不免担心,自己瞎编的那些,李董会立刻去核实吗?   作者有话说:   多多:爸爸给我取名啦[星星眼] 第45章 丧家犬   单身汉搬家其实不算大工程,架不住宋春晖的节俭习惯大爆发,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丢,就是穿破了的裤衩子他都能当抹布使,擦完窗户擦马桶。   冰箱里剩的那些食物更不用说,他明知吃不下,还是舍不得处理,想把自己做的那些大白馒头送给保洁王姨,却没机会,连保安都放假回老家了。   至于堆在客厅角落里的那张单人折叠床,也让宋春晖发愁,留给房东可惜,可大过年的挂二手平台上,谁会来买?   就这样磨磨蹭蹭收拾了两天,他顺便等韩秘书的联络,结果在除夕当天,先等来了陈硕的电话。   接通前,宋春晖莫名心慌。   从两天前听说李桓醒了,他就逼着自己不去想跟李桓有关的任何事,哪怕是看见能产生联想的床,都赶紧把脑袋别开,在单人床上凑合了两晚。   该来的躲不掉,宋春晖只能求老天开眼,给脑袋开瓢的逼崽子整个失忆,电视剧里不都喜欢这么演吗?   这两天又风平浪静,没准真失忆了。   他刚接通,李桓堂哥的声音便抢先传来。   “宋经理,你人在哪儿呢?”   “……”宋春晖心里一咯噔,强作镇定,“还在安城,怎么了?”   “哦,在安城就行。不对,也不太行,我叔可能会找你。”李格简短说明情况,“我弟在ICU里发了两天疯,被绑起来打了镇静剂才消停,今天他刚转普通病床,吵着要见你。”   宋春晖:“……”   “他手机在我这儿,”李格接着说,“我答应给他所以目前正常。他刚才做了件什么事儿你知道么?”   宋春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李格没给他拒绝的时间。   李格:“他说是他自己跳的楼,求他爸别找你麻烦,生怕你出事儿。结果你倒好,直接帮他出柜了。”   “……”宋春晖哑口无言。   “我就想问问,你帮他出柜是打算跟他在一块儿么?”李格随即又说,“因为你,他现在破罐子破摔了,明着跟他爸妈说自己是同性恋,就要跟你在一块儿。我叔那脸色不提了,我婶一直在哭。”   “……”   是逼崽子能干出来的事儿。宋春晖说不出话来,已经能想象到李桓被绑在床上,发疯般说着幼稚的胡话。   这年一过都23了,怎么还能那么幼稚。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是想请你帮个忙。”   “不好意思啊,”宋春晖狠心拒绝,“我什么忙都帮不了,我也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得赶紧收拾东西去了,今天除夕,家里一堆事儿。”   “等等,”李格说,“请你帮忙是我的私心,我也是头一回见我弟这德行,他拿到手机肯定会给你打电话,接不接你自己决定。他脑出血严重还在观察中,肋骨断了四根有个挺长的恢复期,再发疯骨头又得断,现在谁的话也不听,估计只听你的。”   “……”   宋春晖以为不想就不会在意,然而手指不受控地攥紧手机,心也跟着揪了下。   那天晚上的意外在他脑中反复闪回,耳边似乎仍能听见李桓坠楼的闷响,活生生的人转眼间没了生气,不会再看他,不会再喊他,不会再对他笑。   他心越揪越紧,难受得有些呼吸不顺畅,忙回李格:“我挂了。”   “行,我回家给他拿手机。”   屋里重归死寂,冷清得瘆人,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也是时候离开安城了。   宋春晖走进房间,缓缓坐到床边,原本撑着床沿的手不自觉抚过床面。他跟李桓在这张床上夜夜相拥而眠,不过短短几天,再摸只觉得硌掌心,冰凉冰凉的。   他默默等待,心想劝两句吧,就两句,什么也不多说,至少让逼崽子把观察期安全度过,摔成那样得多疼啊。   不知坐了多久,他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   【宋先生,请提供你的银行账户。另外,希望你清楚,你侵占的金额足够十年以上,立案只是李董一句话的事。】   ……   钥匙上午就交给了房东,其他行李全运上了车,宋春晖最后拍了拍塞满的行李箱,指腹无意识地刮过冰冷的金属拉链,似在拖延时间,不舍得离开。   关门前,他目光扫过空荡的屋子,每一个角落。旧沙发上还留着浅浅的坐痕,那是某个逼崽子习惯坐的位置,喜欢坐在那儿抱着他撒娇,他忍不住又多瞥了几眼。   等关上车门,即将出发前,宋春晖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中央后视镜映出他无法面对的狼狈模样。   他想狠狠抽自己两巴掌,被交往三年的初恋甩了都没这么难受过,也没这么狼狈过。怎么就被一个毛刚长齐的小同性恋搞成这样,还脸面尽失,像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犬,丢了狗窝不知该往哪儿躲。   多多,你爸是不是很没用啊……   可能真是上了年纪,经不起挫折了,别嫌弃啊。   过了这个年,你爸又是一条好汉!   车窗蒙尘的银色奔驰,碾过枯叶,缓缓驶离了老新村。   *   江城人民医院。   整个脑袋剧痛,又晕又沉,李桓连睁眼都觉得累,整个胸腔也持续隐隐作痛,哪怕用着镇痛泵,每呼吸一次,断裂的肋骨就像插在肉里的碎玻璃,稍微动一下就扎得他生疼。   疼到他想抽自己,也想抽宋春晖。   本来假装跳楼单纯吓唬下宋春晖,他赌宋春晖会心疼他,结果呢?   宋春晖那个四眼儿一点都不心疼他,还一个劲儿跟他吵,什么难听骂什么,根本不听他任何解释,凶得要命。   压抑的啜泣声响在耳边,李桓头更疼了,开口说:“妈,别哭了。”   “壮壮……”兰绣的声音抖得不成形,“你这孩子,怎么就学了你哥……”   做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太累了,李桓迟来的叛逆如破土而出的野草,在这寒冬里横冲直撞地疯长。   他受够了维持温顺的表象,受够了被规矩织成的牢笼束缚,更受够了父母对他的那份沉甸甸的期待,让他喘不过气。   而宋春晖的出现,恰好给了李桓在裂缝里喘息的微光。   他不是李云贤的儿子,不是诺霖集团的继承人,他只是他自己,一个普通的、会被宋春晖嫌弃的穷实习生。   他赤手空拳,靠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   此刻李桓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一个很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念头:回安城找宋春晖。   他给宋春晖定制的西服还没好,网购的春季新款男装还没发货,超值的独栋小楼还没租,其他几家社区医院还没谈。   最重要的,宋春晖欠他的大惊喜还没给。   “壮壮,要听你爸的话啊……”   “妈,”李桓疲惫地说,“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好孩子,以后也不会是。我16岁就抽过烟了你知道吗?学习压力大,17岁就早恋了。你们越不让我做什么,我越要做什么,什么新鲜刺激,我就玩什么,包括男人。”   “……”兰绣睁大了眼,满脸惊愕地望着让她陌生的儿子。   胸腔里很痛,李桓坚持说:“跟男人尝试过以后我才确定我喜欢男人,你们别拦我,也别找他麻烦,等好了我要回安城上班,还跟他在一块儿。”   李格进病房时,凑巧听见堂弟这句话,倒不想过去了,免得他婶把自己儿子性取向的问题怪他头上,这他妈能冤到姥姥家。   “哥,快点。”见到李格,李桓眼睛都亮了。   “快什么快,”李格故意当着他婶的面数落堂弟,“你别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不好好休息,净会气你妈。”说完,他使了下眼色,“快跟人说清楚,趁早断了。”   可惜李桓像是压根没长眼睛,对堂哥使的眼色视而不见,又或者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成心不想接这茬。   “我跟他是两口子,为什么要断?”   刚递完手机的李格:“……”   啜泣声断断续续响起,李格见堂弟一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不孝样,赶紧代替李桓,安慰起来:“婶,壮壮他这样我也挺生气的,恨不得抽死他,你别气坏了身体,回头我叔心疼。”   兰绣一个劲儿哭,哭两下看一眼儿子,再哭两下再看一眼儿子。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滑落,然后她又接着哭,哭几声后再次看向儿子,如此反复。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听到冰冷的女声,李桓第一反应是手机号被宋春晖拉黑了,便急忙催李格用自己的手机帮他拨。   见母亲仍断断续续哭着,他尝试开玩笑哄兰女士:“妈,你就当多了个儿子嘛,他挺会过日子的。”   “你……”兰绣捂住眼睛,眼泪直流。   “说什么呢你!”李格眼神警告堂弟,懒得喷了。   这弟弟实在欠收拾,嘴上说得倒好听,连自己家那口子的手机号都背不下来,好意思在这儿说什么两口子。   确认宋春晖关机,李格揣好手机,道:“这大过年的,谁家没点事儿?等年后再说,你先养伤。”   “他没有关机的习惯。”李桓预感不对,举起手机,打开微信想给宋春晖发消息。   奈何自己跟个残废似的,头疼身体疼,做什么都显得有些吃力,连发好几条过去,也没得到回复。   “壮壮,歇会儿吧,现在养伤要紧。”李格劝堂弟。   “妈,”李桓忍着疼,问,“我爸找他麻烦了是不是?”   “是我找他麻烦,还是他找我麻烦?”走进病房的李云贤,眉眼严肃,威严地开口,声音沉而有力。   李桓:“……”   “小格,”李云贤转向侄儿,“你开车送你婶回去,从明儿开始,谁都别往这医院踏一步,让他自生自灭。”   李格:“叔,这……”   李云贤:“带你婶回去。”   李桓躺着动不了,脑袋也不能随便动,只听得见他爸的声音,不过光听声音已经够了,无非就是再淋一场暴风雨,他承受得住。   等侄儿和妻子离去后,李云贤才又道:“小韩,进来。”   候在客厅的韩煦,即刻迈进病房,按照吩咐在李桓面前站定,而后掏出公文包里的厚厚一沓资料,一张接一张递到李桓眼前给他过目,并进行说明。   “这些是宋春晖在采购部任职七年间,侵占公款的全部证据链资料,总金额高达人民币一千万元。根据《刑法》规定,他涉案金额已达数额特别巨大标准,一旦定罪,至少面临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李桓:“……”   不可能。   打死李桓也不信宋春晖能捞出这个金额,就那抠抠搜搜的劲儿,内裤皱巴巴得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袜子有破洞了还在柜子里收着,十块钱一斤的香蕉都嫌贵舍不得买,真能捞一千万日子至于那么苦么?   姓马的那个傻逼,敢这么欺负他的宝宝。   韩煦:“关于你多次强.奸他,对他造成的伤害——”   “等会儿,”李桓打断,“我强.奸他?”   “是的。”韩煦详细解释了那天在茶楼里发生的情况,包括宋春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尽量还原给李桓听。   然后接着道:“他希望你别再骚扰他,李董已经答应他的要求。如果你继续骚扰他,那么李董会追究他的责任,正式立案。”   “……”   别的什么都能不信,唯独这点,李桓相信他爸真做得出来。   而宋春晖说的那些话,他不相信。   “爸,”李桓憋着想爆发的情绪,不再维持温顺的表象,说,“你给他施压了吧?犯不着这么威胁我,我不吃这套。就算你真送他进去,我也会找别的男人,不如把我送进去得了。”   知子莫若父,李云贤也没吃儿子这套,直接对秘书道:“小韩,立案吧。”   “等会儿!”这一喊,李桓胸腔里一阵剧烈疼痛,疼到额头沁出一层冷汗,缓了好半天,缓不过来。   太痛了。   他要出院,要亲自找宋春晖确认。   如果在宋春晖看来,每一次都属于强.奸的话,那他就往死里强.奸宋春晖,干死这个没良心的四眼儿。   “爸,我知道了。”   “我不会再骚扰他。”   韩煦拿走李桓枕边的手机,道:“我会替你保管。”   李桓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   零点,辞旧迎新的时刻来临了。   在一声接一声的爆竹轰鸣中,绚丽多彩的烟花相继绽放,把整个黑夜照得亮堂堂,也照进漆黑的卧室,为这团圆夜增添了几分温馨。   宋春晖难以入眠,很想做点什么,随便做点什么,只要心里别再空落落的就行,脑子别再胡思乱想就行。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手机。   小李:【宝宝,好痛啊】   小李:【为什么关机了】   小李:【我爸找你麻烦了吗】   小李:【理我一下,宝宝】   小李:【我真的好痛,你不心疼我】   小李:【等我】   小李:【我的大惊喜呢】   小李:【忘了说,祝宝宝新年快乐!】   还新年快乐……   宋春晖心里头骂骂咧咧:你大爷的,老子快乐个屁!害老子在这儿窝囊地掉眼泪,去你大爷的!再给你掉眼泪,老子倒立吃屎! 第46章 老婆跑了   春节浓烈的气氛尚未消散,日历已簌簌翻过数页,元宵裹着满街烟火气,转眼便掠过了繁华的江城。   而浮动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李桓微微转头望向窗外,盯着远处零星闪烁的灯火,心中一阵焦躁,又是发疯想出院的一天。   每天能看的只有电视,几乎切断与外界的联络,他不知道宋春晖目前什么情况,是在安城待着还是回了江城,拿到三百万应该不会再舍不得买水果了吧?   真是傻,才要这么点钱,不知道狠狠敲李云贤一笔么。   当韩秘书再次来到医院时,闷到快发霉的李桓直接锤墙发疯:“让我爸过来见我!现在,马上!赶紧的操!”   “请别做剧烈运动。”韩煦提醒完,公式化地汇报情况,“关于你在健身房的兼职,所有学员的学费已经全部清退。另外,昨天你手机上有一通陌生来电,是你定制的西服,已经请店铺作废弃处理,是李董的意思。”   “谁让你们处理的?!”李桓猛地揪住韩煦领带,却因动作幅度过大导致胸腔传来剧痛。   他喉间发出痛苦的闷哼,仍死死扯紧韩煦的领带,警告混着气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那是我的东西……”   “想立案,请便。”韩煦不为所动。   手指骤然松开,领带垂落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是那么刺耳。李桓僵着背脊缓缓躺回病床上,每挪动一寸,剧痛便顺着神经炸开,冷汗慢慢浸上病号服。某种陌生的情绪倏地在心底涌出,他生平第一次厌弃自己,恨透连愤怒都无力宣泄的自己,真他妈没用。   “滚出去。”   韩煦仍继续汇报情况:“有位叫‘程尧’的多次来电,我没有接听,也是李董的意思,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伤。”   一看韩煦那跟死人一样的面瘫脸,李桓就火窜天灵盖,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李云贤成心的,真想让他好好养伤就不该派条狗过来一直刺激他,搞得他现在又头疼身体疼。   “傻逼。”李桓骂了句脏话,“你他妈少往我跟前凑,滚。”   韩煦:“有新的情况我会再过来。”   “转告我爸,”李桓说,“我要尽快出院,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韩煦:“在你完全康复前不能离开医院,擅自离开的后果我就不重复了。”   “滚吧。”   光撞在窗玻璃里,李桓望向窗外明媚的大太阳,仿佛真闻到了春的气息——泥土湿润,新绿萌发。   很快就三月了,只要熬过这操蛋的日子,两个月的恢复期足够让一切好转,谁都别想再命令他。   他告诉自己再忍忍,拖着这样的身体也没办法去找宋春晖,没准还遭嫌弃呢,他要把身体养好。   就宋春晖那小肉枣,能找到女人他把老二切了。   ……   日历在料峭春寒里悄然翻页,从二月中旬的冷雨敲窗,到三月惊蛰时喧闹的春雷,再到四月清明纷飞的细雨,不知不觉间,处处已是鲜活的生机。   一办完出院手续,李桓就马不停蹄地、轻松自如地收拾东西,整整两个半月的操蛋日子,总算结束,总算可以去找他的宝宝。   “寂寞男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抛个媚眼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   寂寞大男孩边唱边收拾,唇角溢出笑意,一颗心早飞出了医院。   李桓已经计划好了,先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糊弄他爸,然后和宋春晖偷偷摸摸搞地下情,问清楚捞油水的具体情况,再想办法收集资料,把姓马的送进去。   这样一来,李云贤立个屁的案。   “恭喜出院,请多注意身体。”   听到韩秘书那刻板的声音,李桓勉强给出个好脸色,因为他马上就可以拿到自己的手机给宋春晖打电话。   即便打不通,也可以打给在江城工作的孟春寻。   “我手机给我。”李桓伸出手。   “请稍等,”韩煦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李桓,“这是宋春晖留给你的。”接着他又掏出手机,“帮你充满电了,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见韩秘书转身离开,李桓心头莫名笼上阴影。   他立刻揣好手机,及时撕开被胶带封口的信封,抽出里面对折的那张纸,纸是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参差不齐的毛边。   一展开,是李桓熟悉的字迹,笔锋凌厉,连起笔时微顿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尤其右下角落款的签名。   而纸上短短一行的内容,差点没气死他。   “小李,精神损失费我收到了,跟你两清。”   纸张瞬间被揉成团,李桓狠狠砸地上,还以为是什么感人肺腑的深情告白,再不济也是迫于无奈的临别赠言,结果就这轻飘飘的一行字?还想跟他两清?   他迅速掏出手机给宋春晖打电话,很快,冰冷的女声提示他所拨打号码的是空号,让他核对后再拨。   操,这四眼儿真行,连手机号都注销了。   难怪姓韩的会爽快交出手机,没留下来监视自己。李桓没管信息栏的那一堆未读消息,翻通讯录找到孟春寻,立刻拨过去。   等到自动挂断,对方也没有接。   李桓火急火燎地拨了第二遍,直到自动挂断还是没打通,他这才查看起手机里的所有未读消息。   未接来电有他发小程尧和圈里其他几个哥们儿的名字,短信箱被春节祝福塞得满满当当,微信里则是密密麻麻的红圈提醒。   唯独置顶的“宝宝”,始终没回过他消息。   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两个多月前,除夕夜那天傍晚。   从火急火燎地反复拨视频通话,到平静地在沙发上坐下,李桓接受了宋春晖拿着所谓的三百万精神损失费跑路的事实。   他转而拨通堂哥的电话,倒是通得快。   “哟,兔崽子出院了啊。”   李桓没心情跟他哥逗闷子,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哥,我老婆跑了。”   “什么,你老婆是哪个?”李格稀奇问。   “操。”毕竟有求于人,李桓压下烦躁说,“就宋春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帮我找一下,谢谢。”   “你当我上帝呢?找个人哪儿那么容易,帮不了。”李格问堂弟,“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跑?我可帮你问过他了,他说自己不是同性恋,我看巴不得远离你。”   “跟我在一块儿,他就是。”李桓语气笃定。   “是又怎么着啊?”李格无奈数落,“你先好好捋捋自己的脑子,我这边忙得不行,挂了,回头再说。”   “……”   李桓脑子很清醒,清醒地记得与宋春晖有关的一切,也清醒地记得年会前一夜,宋春晖有多热情,主动朝他张开……主动缠住他,还不停地主动吻他,把他抱得很紧很紧,甚至在结束后也不想他出去,就要他待着,不论他喊什么,“宝宝”也好,“老婆”也好,“心肝”也好,连玩笑的一声“四眼儿”,宋春晖都会应他。   这样的宋春晖,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宋春晖还欠他一个大惊喜,一份生日礼物。   拖着行李箱离开医院,李桓打车回位于城区的那个家,一路上他翻看微信消息,见有张聪发来的新年祝福和关心。   想到张聪那爱凑热闹爱八卦的毛病,李桓又打开微信,找对方直接打听年会那晚,自己坠楼以后的情况。   张聪:【你没事就好,刘总不让瞎说,其实公司里在偷偷说】   李桓二话没说,给张聪转了一千块钱。   张聪:【别给钱啊,谈钱多伤感情,我也打算告诉你,你一直没回我微信,我不放心,现在能说了】   李桓:【谢谢】   张聪:【客气什么!他们说你和宋经理像那个,搞同性恋,是孙伟带的头,他已经被刘总开除了,公司里不让说你俩的事】   李桓:【年会后来呢?】   张聪:【宋经理的手机掉楼梯上了,我捡了送给他的,我第一次看宋经理那样,他镜片上全是眼泪,刘总不让凑热闹,后来我找别人去打听了】   多亏张聪爱八卦的毛病,李桓才能知道,原来在他摔晕过去后,是宋春晖四处呼救,请路人帮忙打的120,然后一直握着他的手,一直掉眼泪,甚至给他哥下跪……   他又没死,为什么要跪,吓傻了吧。   太他妈混蛋了,李桓懊恼地薅住新长出来的头发,头皮被扯出的痛却比不过心里的闷痛,骨头似乎没愈合好,胸腔里密密实实像被针扎着一样,他在疼痛中又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恨透自己不知轻重的行为。   不该吓唬宋春晖的,去年在车里被皮带勒住装死,他就已经把人吓哭过一次,宋春晖一直跟他道歉,手抖着探他鼻息。   明知道宋春晖害怕闹出人命,他还只顾着恶作剧……   宋春晖骂得很对,他是个畜生不如的逼玩意儿。   下车前,李桓终于接到了孟春寻的电话。   面对李桓接连的追问,孟春寻在电话里并未回答,只告诉李桓自己公司的地址,说:“到了给我发短信。”   李桓平静不下来,又火急火燎的,让司机师傅改道后又疯狂催促“快点”,嫌师傅太磨叽,他恨不得抢了方向盘自己来开。   好在孟春寻的公司就在城区里,过去一刻钟左右。   料到孟春寻会发飙,当带着风声的拳头砸向脸颊时,李桓没有躲,硬生生挨了下来,稳住身形后朝一旁的花坛吐掉嘴里的血腥味,对路人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这一拳,是我替晖哥打的。”孟春寻紧盯李桓,“你怎么还有脸找他?”   李桓只是问:“他在哪儿?”   “不知道。”孟春寻补了两句,“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叫你过来就是想给你点教训,你真他妈是个畜生。”   清明过后的天,依旧灰蒙蒙的。   李桓抬头望了眼,这会儿才有种重见天日的解脱感,可是宋春晖不见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自己的宝宝。   “不是说请我看你和你女朋友做.爱吗?”孟春寻咄咄逼人,“清明都过了,准备什么时候请我看?”   “我住院了,今天刚出院。”李桓说。   孟春寻愣了下。   见孟春寻似乎不知情,李桓简短解释自己的家庭情况和意外坠楼的情况。   “怎么没摔死你?”孟春寻刻薄吐槽。   现在唯一能联系上宋春晖的只有孟春寻,李桓说出自己的担忧:“我出柜了,我爸不同意我跟他在一块儿,对他施压,我现在很担心他,要尽快找到他。”   “你妈的……”孟春寻气得想再给李桓梆梆来几拳头,冷静过后才如实告诉李桓,“我真不知道晖哥在哪儿,我也很担心他。”   李桓:“……”   孟春寻:“我今年没回老家,他来江城和我一块儿过年了,在我家住到初八,等我下班回家,发现他走了,桌上给我留了条,说收了你的钱,要去旅游散散心。”   李桓忙问:“没说去哪儿旅游吗?”   “没告诉我,”说到这里时,孟春寻不禁眼眶发热,“我当时就给他打电话,关机了,隔天我收到他的转账,他给我转了120万,让我把房贷还了,说对不起我。我要他钱干什么,那房子我自愿买的。”   “……”   李桓竟不知道,原来宋春晖在江城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房子烂尾了,要那三百万是为了把房贷窟窿填上,那还能剩下多少?够花吗?是不是又抠抠搜搜的,舍不得买水果,只知道吃便宜的水煮挂面。   “就他妈因为你,”孟春寻低声骂李桓,“我叫你别影响他的生活和事业,你害他丢了工作,丢了脸面,赔他再多钱都没用,你已经毁了他的人生,畜生。”   李桓着急找到人,便问孟春寻知不知道宋春晖老家的地址。   “不知道,”孟春寻摇头,“晖哥从来没告诉过我,我就知道他家庭不太好,他不好意思说,我也不瞎打听。”   李桓:“……”   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   在某座节奏慢悠悠的小城里,郊外碎石路尽头藏着片茂密绿植,拨开枝叶,一栋孤单的小平房杵在那儿,院里的青菜随风晃悠,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偶尔被风吹得轻轻碰撞。   屋内灶上的砂锅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   宋春晖揭开锅盖,鱼汤奶白似玉,鲜香猛地窜出来,直往他鼻子里钻,馋得他忍不住拿起汤勺,刚要尝上一口,肚皮就被踹了一脚。   他摸上已有五个多月,隆起明显的孕肚,皱眉道:“别踹了啊,这么闹腾呢。”   结果又被踹了两脚。   “让爸爸喝口汤行不?”   像是感知到爸爸在皱眉发脾气,小多多立马老实了。   作者有话说:   歌词引自任贤齐的《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第47章 日盼夜盼   自打感受到神奇的胎动后,宋春晖肚子里每天都挺热闹。   起初胎动频繁的时候他还慌了神,特殊的身体状况让他异常敏感,手机上随便一搜,结果能给他吓得手抖,什么“胎儿缺氧”、“脐带绕颈”、“母体血液循环障碍”。生怕孩子出点意外,他骑着淘来的二手三蹦子就突突突地往医院赶。   万幸一切健康,医生说是宝宝比较好动,有活力。   好动好啊,就得有活力!   宋春晖喜欢活泼开朗的孩子,当时检查完还挺乐呵。为了奖励多多,路过早市,他毫不犹豫地斥资买了半斤五花肉和一条鲈鱼。   谁知道小家伙动得更欢了,多动症似的,随着孕周增长,那劲儿也越来越大。尤其一到晚上他刚沾上枕头,就开始撒欢闹腾,在他肚子里咕噜咕噜,成心不让他睡觉。   为此,宋春晖又斥资网购了一台胎教音乐故事机,每晚睡前打开放给多多听,可没等音乐或故事播完,自己先沉沉睡去了。   一大碗奶白鲜香的鱼汤,一盘油亮脆嫩的炒青菜,宋春晖就着两碗喷香的米饭,很快把菜扫了个精光。   他现在食欲好、胃口大,顿顿雷打不动两碗饭,也顿顿离不开肉,少了荤腥就觉得没滋没味儿。   这一吃饱喝足,宋春晖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直犯迷糊,往房主留下的摇椅上一趟,藤条吱呀作响,晃晃悠悠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他见窗户外天色暗了,空气里飘着潮湿的泥土味,似乎要下雨,于是赶紧起来去院子里收衣服。   还好现在身子不算重,宋春晖手脚麻利,收完接着去厨房刷锅洗碗。   忙好家务,没事儿干了。   养胎的日子清闲,一闲下来他就拿出笔和本子算账。   300万精神损失费,加上原本60万存款,连急着贱卖奔驰换来的三万块都没落下,拢共363万。   这笔钱,给学弟转了120万,还银行房贷扣掉112万,年后回老家跟罗大贵断绝收养关系花出去50万。   来这座小城安顿,从租下这间平房,到买下那辆能遮风挡雨的三蹦子,杂七杂八加起来花了快八千。肚子里养着个小“吞金兽”,吃喝拉撒加产检一路折腾下来,又砸进去大几千,这么细细一捋,账户里还剩79万多。   79万啊……   钱不经花,宋春晖其实有点焦虑,不过好歹现在无债一身轻,剩下的钱够他住院生孩子,请月嫂照顾。   他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等月份大到行动不便了就立刻住院,必要时请个护工照顾下。然后等孩子生下来,边带边观察形势,琢磨做点什么生意。   晚饭没那么讲究了,宋春晖吃得简单,拿中午剩的鱼汤重新热开,煮了一把手擀面。   担心营养不够,又从冰箱里拿出一颗鸡蛋敲进去,他盯着蛋液在鱼汤里慢慢凝固,卧成荷包蛋,这才关火。   以前单身的日子,宋春晖怕冷清,总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听不见声响。   如今每天给院子里的小菜浇浇水,傍晚绕着屋子散散步,摸摸肚子陪多多唠一会儿嗑,隔两天去一回早市,定期去医院产检,这些琐碎的日常别提多有劲儿,全是奔头。   洗完澡躺上床,又到了胎教时刻。   宋春晖拿起充满电的故事机,摸着肚子随口问:“多多,今晚想听故事还是想听音乐?听音乐吧,一会儿不许闹腾了啊。”   肚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   “在睡觉呢?”怕吵醒活泼好动的宝宝,宋春晖不摸了,低笑着说,“睡觉好,爸爸陪你一块儿睡。”   怎料刚侧卧躺下来,他肚子里突然咕噜咕噜一阵动静,像有条小鱼在里头扑腾,紧接着肚皮微微鼓出一小包,那一下又一下的律动,带着调皮的鲜活劲儿,从皮肉底下传来,轻轻顶向他掌心。   “……”   小家伙扑腾得厉害,宋春晖没辙,隔着肚皮与多多互动,嘴里还念着:“爸爸小时候可没你这么调皮啊。”   别是随了那逼崽子。   冷不丁想起李桓,宋春晖随即摸过床头柜上的故事机,打开童话故事,并伸手关掉灯。   他将掌心贴在肚皮上,感受着肚子里带有温度的鲜活生命力,听着故事里轻柔舒缓的催眠声线,不去想安城发生的那段荒唐,在黑暗中慢慢沉入梦乡。   完全睡不着。   李桓在床上翻来覆去,整个人快疯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找到宋春晖。   偏水县毕竟是座县城,连孟春寻也不清楚宋春晖老家的详细地址,自己过去了无疑是大海捞针,搞不好还会被韩秘书跟踪监视。   越急,李桓越睡不着,每一次辗转都像在铁板上炙烤。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圈子里那些称兄道弟的,没一个能帮得上忙,发小程尧找他也不过是问问他近况如何。   李桓就这么翻来覆去,直到天光穿透窗帘缝隙,胸腔里的那股焦躁快要冲破喉咙,他猛地坐起身。   必须马上去北城,只有堂哥能帮他了。   然而出门前,李桓被母亲兰女士那双微红的眼睛拦住脚步。   “壮壮,”餐桌前的兰绣冲儿子招手,“妈妈包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虾仁云吞,快过来吃,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李桓停顿几秒,目光从母亲哭过的眼睛,落向餐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虾仁云吞,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松开,却又骤然握紧。   他想到宋春晖连银行账户都注销了,得是怎样的压迫,才能让一个人消失得如此决绝?没有留下一句话。   不对,留下了一句能气死人的废话。   “妈,”李桓说,“我必须找到他。”   “找到他以后呢?”兰绣问儿子,“壮壮,在你心里,爸爸妈妈还比不上一个外人是不是?你现在为了他,连家都不要了吗?”   李桓搞不懂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为什么一定要逼他二选一,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能像堂哥的父母那样开明。   如果是为了传宗接代,他根本不喜欢孩子。   “我爸都要立案送他进去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不行吗?我欺负过他,想当面跟他道歉,不行吗?做错的人是我,你们凭什么针对他?我在医院里被关了两个多月,还不够是不是?”   面对儿子的接连质问,兰绣被哽咽堵得说不出话来,别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只是无助地哭着。   李桓捏紧门把,难以忍受压抑到让他喘不过气的局面。   昨晚在餐桌上,他爸独断专行,随口便将他发配进他伯父的地产集团里打杂,那口吻好像在安排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想摆哪儿就摆哪儿。   听着低低的啜泣,李桓心里不是滋味儿,最终让步:“妈,等找到他,我会回来上班的,你们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拦不住,兰绣眼睁睁望着儿子离去。   揣着仅有的六千块钱,李桓打车直奔北城方向,不成想在即将上高速前,接到了堂哥李格的电话。   “大清早又气你妈是不是?甭来北城找我!”   “求你了哥,”李桓着急开口,“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你那叫贺颜的表哥人脉广,请他帮我找一下行不行?我真的快急疯了,宋春晖连银行账户都注销了,他学弟想给他转账都没用!”   “你现在在哪儿呢?”   李桓:“马上上高速了。”   “掉头回去,”李格阻止堂弟,“你先去一趟我家,有宋春晖给你的东西。”   李桓立即问:“什么东西?”   李格:“去了不就知道了?”   李桓:“好。”   北城这边,暂时把堂弟劝回去的李格也快疯了,难得陈硕大清早有兴致,这刚做上,他婶的电话就来了,泣不成声地请他帮忙劝劝堂弟,可能会上北城找他。   “操,真他妈能折腾人。”看着帮自己穿袜子的乖媳妇儿,李格纳闷问陈硕,“你说我们李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陈硕表示:“不知道。”   “我爷爷就生了俩儿子,我爸跟我叔各生一儿子,都没要二胎。我他妈是天生的没办法,你说我弟他……这兔崽子没救了,一会儿还得骚扰我。”   李格才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堂弟在电话里追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被他狠狠一顿教训,直接掐了电话。   匆匆赶到伯母家,李桓一眼便看到客厅角落里的几大包蛇皮编织袋,那是宋春晖用过的,边上还立着个纸箱。   与伯母打完招呼,他快步过去拆开纸箱,一下子愣住了。   箱子内洗漱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牙刷、漱口杯、毛巾都分别被塑料袋仔细包裹着,就连他的剃须刀和剃须泡沫也有序地放在一旁,包括四盒发蜡,他的皮鞋和运动鞋。   在这些零碎的东西上面,两只毛绒公仔格外扎眼,小白狗睁着黑亮的眼珠望着他,另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粉猪也望着他。   而箱子底部,那台曾买给宋春晖,后来一直由他使用的苹果笔记本电脑,静静躺着,莫名散发出一丝陈旧的气息,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壮壮,吃早点了没?我让保姆给你弄点。”   谢过伯母,李桓扭头就走,离开别墅后急切拨通堂哥的电话。   “你他妈还没完了!”   “哥,帮帮我吧。”李桓反复请求,“你也知道我爸什么样,我真的想找到宋春晖,万一他过得很不好怎么办?”   李格反问:“他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还能饿死不成?你先操心下自己吧,跟疯子似的到处发疯。”   李桓:“我愿意这样吗?你跟陈哥的事儿要没我帮一把,现在还偷偷摸摸的,为什么不能帮帮我?”   “让你捋捋脑子,你干什么吃的?”李格对堂弟彻底无语,只问李桓一个问题,“找到他以后呢?说来听听。”   李桓说:“我爸给他施压了,先解决他捞油水的问题,让他安全。”   李格:“那你先解决问题,先让他安全,再去找他,能明白这个逻辑么?”   李桓:“不行!”   “你他妈的,”李格是旁观者清,对堂弟忍无可忍,直接开喷,“我要在江城,现在就往死里抽你!我再好好问问你,你有能力在你爸眼皮子底下跟他处么?你陈哥要出点什么事儿,我能给他兜底,你能兜么?就你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蠢驴,我是他早一脚蹬了你。”   李桓:“……”   “还有,”李格缓和下来,“不是不帮你,是我没你爸那么大能耐,他要藏的人,我上哪儿给你找去?而且看样子宋春晖也在刻意躲着你,不会留下多少线索,你当他傻逼呢?让你找到,然后被你爸送进去吃牢饭?换你,你乐意么?”   堂哥的话句句诛心,李桓一阵心凉,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正因为他太清楚李云贤的能力,所以他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牢笼里,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壮壮,你看我干涉过你么?”李格难得语气温和,耐心劝堂弟,“这回听哥的话,去做你该做的事儿。”   李桓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他讨厌这种人生被操控的感觉。   李格:“那天晚上他哭成什么样儿你没看见吧?跟我说要把命赔给你,他想上救护车,被你爸一个眼神拦住,没敢再靠近。”   李桓:“……”   李格:“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情,如果你对他也有,真为他好,就别再胡闹了。因为你是我弟,我跟你废这么多话,再发疯断绝兄弟关系,挂了!”   李桓没有叫车,徒步行走着,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雨。   微凉的雨丝打在脸上,他浑然不觉,只机械地挪动着脚步,脑中不断回想着在安城与宋春晖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宋春晖在他眼里还是个喜欢摆架子的傻逼四眼儿。   原来那些他厌烦的逼逼叨叨,宋春晖全说对了,他干不成大事,没有能力,总爱说大话,像个骗子。   真他妈的没用。   *   兰绣哽咽着谢过侄儿,没等多久,见儿子果真回来了,她上前一把抱住儿子:“壮壮……”   “妈,对不起。”李桓抱紧母亲,“我不会再耍脾气了,会好好工作的。”   “想通了就好,妈不怪你。”   “我不想去大伯那儿,”李桓撒起娇,“妈,你跟爸说说行嘛,我想进诺霖工作,随便什么职位都行,就让韩秘书跟着我吧。”   儿子去年夏天还拒绝进入诺霖工作,开窍得过于突然,兰绣惊讶:“壮壮,你想好了吗?”   “嗯,”李桓应下,“想得很清楚,我不会再走歪路,以后也不会再跟宋春晖联系,本来也只想当面跟他道个歉而已。”   “好好好,妈妈的乖儿子。”   在迈入23岁的这一年,李桓第一次对人生有了明确目标。   他要亲自将李云贤从诺霖集团踢出去,要干成让宋春晖对他刮目相看的大事,要拥有掌控一切的能力,要把自己曾说过的每一句大话都兑现成真。   以后,他的命运归他管。   雨过天放晴,整座江城被四月的大太阳晒干了。   李桓用手掌挡了下刺眼的阳光,抬脚朝着街角咖啡厅走去。   不过短短一周没见,李桓墨色衬衣扎入笔挺西裤,一改散漫的气质,瞧着竟成熟了些,孟春寻略惊,问他:“喝什么。”   “不了,时间紧。”李桓直接说,“如果有天你跟宋春晖联系上,帮我带句话给他。”   孟春寻当即拒绝:“第一,我不会帮你;第二,以后别找我;第三,你算什么东西?穿得人模人样就把自己当人看了?”   “你告诉他,”李桓自顾自说,“我一定会去找他,不许结婚。”   “……”孟春寻吃惊,碍于在咖啡厅里不好发作,只能低声骂两句泄恨,“畜生,别仗着自己的身份以为我不敢揍你。”   李桓:“谢谢。”   孟春寻:“谁他妈答应你了。”   “你不知道吧?”李桓忽而一笑,“宋春晖他很爱我的,私底下都叫我‘媳妇儿’,比你跟他的十年感情还深。”   孟春寻:“……”   “对了,再带句话。”李桓说,“如果他背着我结婚,我一定会拆散的。”   孟春寻:“……”   “好了,”李桓起身,想起什么又说,“那120万你收着吧,我老公他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没问题,用不着你操心,再见。”   “……”孟春寻盯着李桓离去的高大身影,心里顿时气得不行,也急得不行,奈何联系不上宋春晖。   被这种疯畜生缠上,他学长还有命活吗?   另一头的小城,日子踏实且安逸的宋春晖躺在摇椅上摇啊摇,抚摸着孕肚,默数预产期,七月末正式最热的时候,肚子盖不住了,会被人当成异类吧。   不过没事儿。   “多多,爸爸现在觉得轻松啊,以前太好面子活得特累,管别人怎么看呢,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知道不?”   “等你出生了,再带你去见孟叔叔,他是爸爸最亲的兄弟。”   “要平安啊,多多。”   “不管你是闺女还是小子,爸爸都高兴。”   ……   春去夏来,转眼蝉鸣骤起。   多亏主任医师的帮助与照顾,宋春晖提前一个月住进医院,也不得不提前了。他每天挺着笨重的孕肚,双腿水肿像发面馒头,连翻身都扯着后腰持续酸痛,上个洗手间都会气喘吁吁,只能花钱请了位护工阿姨日夜照料自己。   日盼夜盼。   七月末的盛夏,宋春晖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空气,护士将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抱到他眼前,从头到脚给他确认,连小肉腿中间的小鸡和俩小蛋蛋也让他确认了个仔细。他看着无比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孩子,温热的泪突然涌出眼眶。   是健康的鲜活的小生命。   老天终于对他好了一回。 第48章 爸爸好!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轮回交替。   两个轮回的秋意已从指缝间悄然溜走,又是一年新的秋意爬上树梢,染黄了北城街道两旁的银杏。   格物传媒气派的新大楼内,李格踏进顶层总裁办公室,照例跟自己那经营花店的媳妇儿腻歪两下,办公椅还没坐热乎,桌上内线响了,前台打来的。   “李总,诺霖集团供应链副总正在前台,有重要合作想立刻和您沟通,您方便见吗?”   很快,办公室门被打开。   李格抬眼一瞧,只见才升为副总的青年西装革履,神态沉稳,气场内敛,将本性藏得真够深的。   等门被助理带上后,他挑眉开喷:“挺会显摆啊。”   “没有。”李桓赶时间,直说正事,“马建国年前死了,周权上个月进去了,最少十年。哥,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只要我把他们俩解决,会帮我找人。”   关于堂弟说的消息,李格早在财经新闻上扫过了。   诺霖集团的震荡来得迅猛,原供应链副总裁周权被戴上手铐的照片赫然占据财经新闻头版。   经调查,周权的罪证触目惊心,在原料药招标中收受供应商超千万回扣,擅自挪用五千万专项资金来填补私人投资的窟窿,伙同供应商伪造质检报告,将劣质辅料混入生产线,直接导致三批次降压药被药监局紧急召回,赔偿金额超两千万。   深挖下去,周权曾与采购部原料组马经理狼狈为奸,靠虚增单价,伪造验收单,吞了上千万公款。   而周权背后的靠山,持股8%的资深董事王德嵘,仗着在董事会十五年的老资历与人脉,多次插手人事任免。如今也因违规操纵采购,阻碍审计,被董事会连夜除名,名下股票强制回购。   消息传开后,诺霖的股价在三天内跌了17个点,连带医药板块集体跳水。   “有线索吗?”李桓问。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李格稀奇反问,“还惦记呢?”   “还好,也就32个月。”李桓语调平静,似乎只是在报个数字。   “……”   总感觉弟弟憋出了毛病,李格又问:“那个马建国,我听说你在他临死前去医院找过他,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李桓依旧平静地说,“拍了个视频而已。”   李格:“什么视频?”   “不是拍给你看的,别管。”李桓追问,“有宋春晖的线索吗?”   李格心里直犯嘀咕,堂弟够牛的,为了个男人居然能憋这么久,想收集证据谈何容易?硬是在周权跟前装了两年多的孙子,活生生把人拽下马,在集团里站稳了脚跟。   这股沉得住气的劲儿,他发自内心地佩服。   想到自己那冷面二叔,李格更是咂舌。平日里跟个甩手掌柜似的,对儿子遇到的难题不闻不问,却在关键节点暗中出手,又是扫清公司里的绊脚石,又是帮着李桓立威,摆明了在给儿子铺路,未来好接手整个集团。   真是用心良苦啊,看着冷漠不近人情,算计起来比谁都精,不来他公司演戏都可惜了,妥妥的影帝胚子。   “哥,我国庆只有三天假。”李桓声音发沉。   听出弟弟语气中的烦躁,李格就知道这小子快憋不住了,从出院后进入诺霖,李桓就跟台机器一样连轴转,没发疯就挺不错了。   “我答应帮你找,可没说一定能找着。”   李桓想过这个结果,如果连李格那位叫贺颜的表哥都查不出宋春晖的下落,那自己只能回江城绑架孟春寻,把人逼出来。   见堂弟沉默地站着,单手随意插兜,垂眼盯着腕表。那副从容的模样,与两年多前那个发疯的浑小子相比,截然不同。   如今的李桓褪去了莽撞,没了往日的浮躁张扬,真是沉稳了许多。   三天假期倒是刚刚好。李格拿起手机,对堂弟道:“目前只查出他老家的地址,闲得没事儿就去一趟吧。”   “……”李桓愣了下,“怎么查出来的?”   “少打听,能给你查出来就行,发你手机上了。”李格下逐客令,“快去吧,还挺远,你爸那儿我给你应付。”   手机振动的瞬间,李桓神色微微一滞,按捺不住激动,几乎是将手机从西裤兜里拽出来,迫不及待点开他哥发的微信消息。   【偏水县黄泥镇罗家村11组42号】   李格及时提醒:“帮你查过路线了,飞机只能到省,那儿没高铁,转火车还是大巴你自己看着办,到了市里再转大巴去这个偏水县,等到了县里随便搭个黑车往镇上去,到了镇——”   “哥,”李桓打断堂哥,“不用这么复杂,我下了飞机直接租辆车。”   “废话,我不知道能租车?”李格朝堂弟瞥去一冷眼,“快三年了我还以为你有个长进,真惦记他,就走他走过的路,好好看看。”   李桓:“……”   李格:“这么长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你差这一时半会儿?行了,赶紧去!”   短暂沉默后,李桓认真说了句:“谢谢哥。”   北城的秋天与那年的安城一样,风里带着丝丝清冽。   李桓紧握方向盘,驾车直奔机场,车窗外的街景向后飞掠,他脑中忽地闪过宋春晖皱着眉头的冷脸,紧接着,是那些共同度过的日子,回忆滚烫鲜活,熟悉得仿佛还停留在昨天。   ……   等堂弟走后,李格转头拨通陈硕电话,心疼道:“媳妇儿你放心,你走过的冤枉路,我肯定让这兔崽子走一遍,不能便宜了他!”   “……”陈硕解释,“没事,我喜欢农村,刚好散散心。”   李格:“必须得让他吃点苦头。”   知道李格心疼堂弟,也为了帮李格弄清楚宋春晖与自己养父断绝关系的原因,陈硕月初独自去了趟宋春晖的老家,意外听说了对方可怜的身世。   他理解李格的做法,不免担心:“用这种方式劝你弟,可能会适得其反。”   “死马当活马医吧,”李格头疼,“我叔我婶都这么拜托我了,我能怎么着啊,没别的招。这小子要真有良心,真惦记宋春晖,就该放过他。”   陈硕没再多说:“嗯,别太累了。”   李格也不想受累,无奈道:“谁让我们李家造孽了,我还等着我弟给李家开枝散叶,结果他妈的,快三年了没见他找过人,天天就知道围着工作转,比和尚还自律。”   陈硕:“你学学他。”   李格:“……”   生怕堂弟偷懒,李格掐着飞机落地省城的时间,下午频繁给李桓发微信“查岗”,要求对方实时拍照汇报,并写下即时感想,但基本上没得到回复。   直到晚上快十二点,李格准备睡觉,收到了堂弟发来的新消息。   壮壮:【哥,我到黄泥镇了】   壮壮:【谢谢你】   李格突然于心不忍,在陈硕的批准下坐起来抽了根烟,挺想告诉弟弟真相。   可有些掺着血和泪的过往,只是轻飘飘从他口中说出,远不如李桓亲自去经历、去感受,才能真正体会个中滋味。   “唉,”李格心生感慨,“媳妇儿,我觉得我命真好。要不给宋春晖捐个一千万吧,实在看不下去了操,我得拦着这小子。”   陈硕说:“他不会收。”   李格嗯一声:“也是,在采购部干那么多年才捞三十万油水,胆儿挺小。”   事实证明,死马是医不活的,李格低估了堂弟的偏执程度。   第二天中午,他接到堂弟的电话。   听筒里李桓语调平稳,却像复读机般反复追问他:“哥,宋春晖在哪儿?”尾音越来越重,带着某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   “你肯定知道,告诉我。”   李格语重心长地直劝:“壮壮啊,你要真心疼宋春晖,就甭找他,他现在日子过得挺好,已经——”   “好什么好!”电话那头吼了起来,“他每天都抱着我睡就他妈因为怕黑!身上那些疤骗我说爬山摔的,结果全他妈是鞭子抽的!他从小就受那么多折磨,还跳河自杀,心里全他妈是创伤!我得去陪他听见了吗!快告诉我!”   “……”李格接着劝,“你冷静点,村长都跟你说了是么?”   “我很冷静。不说了,我去找他养父。”   上一秒才吼得歇斯底里,这下一秒就冷静得叫人心里发毛。   李格察觉不对,赶忙拦住堂弟:“找人干什么去?不许闹事儿啊,真闹出意外搭进去的是你自己!听我把话说完,宋春晖他已经结婚了,也有孩子了。”   “……”   “听见没?”李格重复一遍,“他已经结婚有孩子了,现在日子过得真的挺好,你要心疼他,就甭去打扰他。”   “……”   “壮壮?”李格尝试开导堂弟,“我叫你自己走一趟,就是想让你了解他过去的生活,从那种穷山沟里走出来,他活得多不容易?你可能体会不到,我也体会不到,但你想想你这两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从出生就开始熬了,熬到今天有了自己的家跟孩子,你还想毁了他的人生么?放下吧。”   许久。   时间在电流声中凝滞,久到李格怀疑堂弟在那头偷偷抹眼泪,想好好安慰两句时,一声沉稳有力的“嗯”传了过来。   “哥,我会放下的。”   *   国庆七天小长假,宋春晖早早便规划好了穷游行程,决定带孩子去国际都市大上海,长长见识。   他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又背上一鼓鼓囊囊的背包。自己的换洗衣物只塞了两身,剩下的空间全给了宝贝儿子。   除了衣物,箱子里塞满了多多的宝贝:几包小零嘴儿,每晚要读的故事绘本,画画本和水彩笔,三辆玩具小赛车,一辆超酷炫的挖掘机,一盒汪汪队拼图,还有一只洗到发灰的小白兔,耳朵磨得毛毛糙糙,却是多多走到哪儿抱到哪儿的爱宠。   多亏宋春晖那张闲不下来的嘴,自多多出生起,他就成了孩子身边的“人形复读机”。   清晨阳光刚照进屋,就对着婴儿车哼起小曲儿,换尿不湿时絮叨着外面天气,到了晚上奶睡时亲自讲童话故事。   总之天天跟孩子唠嗑,那些在外人听来啰啰嗦嗦的废话,像绵密的针线,缝成了多多成长路上最温暖的小被子。   宋春晖干什么便说什么,哪怕给垃圾桶套个塑料袋,也会问上一句:“多多,你看爸爸在干什么呢?”   那会儿,几个月大的多多不懂,只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着爸爸直瞧,嘴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   看孩子一身牛劲儿,宋春晖就高兴:“爸爸在套垃圾袋呢知道不?用来装你的尿不湿,你看你能吃能拉的,今晚开始戒奶了啊,不能再嗦爸爸的了。”   “都六个月了,还喜欢嗦爸爸的奶,不知道害臊,再给你嗦几天真得戒了啊。”   “爸爸今天给你煮了好吃的青菜虾仁面,哎哟真是香!”   “吃饱了爸爸带你出去晒晒太阳,你个胖小子,瞧你这大肉胳膊和大肉腿,爸爸都快抱不动你了!”   “走,爸爸带你去看小蚂蚁!”   “你这手劲儿,别把我手机摔咯!快还给爸爸!”   “哎哟我们多多学会走路了!多多来,再走几步给爸爸看看,爸爸录视频呢,来啊,走稳了给你买好吃的。”   “我们多多会叫‘爸爸’了,真是棒,快再叫一声!”   在爸爸日复一日的碎碎念熏陶下,细心的呵护下,平安长到两周岁零一个月的多多,已经成了家里的小话痨,也是苗苗二班里的小话痨。   别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他却能咬字清晰地喊出“爸爸”、“孟叔叔”、“老师”等常用称呼,包括简单的日常交流,甚至能背出古诗“鹅鹅鹅”,背的时候还得晃着肉乎乎的小胳膊瞎比划。   碰上喜欢的街坊阿姨,他能攥着人家衣角问好,奶呼呼的小嗓子跟爸爸一样能念叨,小嘴叽里咕噜的,是老新村里的小活宝。   原计划在上海玩六天,宋春晖只待了四天就受不了了,不是嫌宾馆太贵,而是孩子实在太闹腾,精力旺盛得很,他玩两天就有些累了。   “不回去!要玩!”   见多多任性闹起脾气,宋春晖宠孩子归宠孩子,该训时绝不含糊,当即脸一板,刚准备数落两句,小家伙就往他怀里一扑,搂住他脖子撒起娇来。   “爸爸好!”多多说着,转头在爸爸脸上用力吧唧一口,“爱爸爸!”   “……”宋春晖忍了忍,一把抱起孩子,故作严肃地说,“再玩一天知不知道?爸爸还得回去接单子,不接单怎么挣钱养你啊?以后你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多多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点头应“好”,然后小脑袋蹭了蹭爸爸的脑袋,又奶声奶气地向爸爸表白。   “爱爸爸。”   “这么小就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跟学的,在家能爱爸爸,在外头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听到没有?”   “就爱爸爸。”   “真乖,爸爸亲亲。” 第49章 老男人   以前睁眼第一件事儿,戴眼镜。   宋春晖现在睁眼第一件事儿,习惯性摸索床头柜拿手机,先眯着眼把天气预报扫一遍,然后戴上眼镜,轻手轻脚挪去客厅,推开窗,感受下外面的实际温度。   东城的气候没有北方那么冷,但早晚温差明显,冬日里也会时不时地下些小雨。每天给孩子穿什么,他都特别注意,生怕孩子受凉感冒,自己忙不过来。   这刚准备进房间弄早点,房间里就响起一声奶呼呼的“爸爸”,接着是“奶、奶、奶”,多多在那儿叫着要喝奶。   天天早上跟打游击队一样,好在宋春晖已经完全适应,麻溜儿地从恒温水壶中“哗啦”倒出240毫升温水,奶粉罐“咔嗒” 弹开,左手攥着奶瓶,右手拿着勺,“唰唰”舀了八勺子奶粉进去,拧紧盖子摇匀后赶紧送进房间,却见多多自己把睡裤脱了,尿不湿也摘了往地上一扔,正甩着个鸟儿在床上撒欢。   一瞅见奶瓶,多多眼睛一亮,急吼吼地从爸爸手中薅过来,小肉手抓紧两边手柄,一口咬住吸管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喝奶的时候别瞎跑,好好坐着。”宋春晖弯腰捡起地上厚厚一坨尿不湿,有点发愁,该给孩子戒尿不湿了,奶粉再喝一阵子也得戒了。   爸爸才叮嘱完不许瞎跑,多多就赖在床头不挪窝了,改单手抓奶瓶,另一只小肉手伸向墙上的有声早教挂图,指尖在小动物身上乱戳。   “老虎——Tiger!”   “狮子——lion!”   中英双语播报在小屋里回荡。   一夜没喝奶的多多,两三分钟就把奶瓶干了个底朝天。   他晃着空奶瓶,黑亮的大眼睛盯着挂图上的小动物,手指重重按下老虎,并跟着学舌:“泰哥!”喊完自己先乐了,咯咯直笑,又去戳大象按钮,含糊不清地嚷着,“爱,爱疯!”   “瞎念什么呢,”宋春晖边拿衣服,边纠正儿子,“是elephant,艾立分特。”   “艾利!”太长不乐意念了,等爸爸拿着衣服过来,多多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进爸爸怀里,小咸猪蹄子不老实地摸向爸爸胸口。   “……”宋春晖皱眉拿开,语气颇为无奈地警告儿子,“多大了还瞎摸,臊不臊啊你?真没羞。”   多多才不管,就要摸,撒娇说:“爸爸,摸摸,奶奶。”   “……”   宋春晖没怎么打过孩子,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宝贝,是他的命,就连教训的时候也不舍得说重话。   可有时候面对这样撒娇耍无赖的儿子,他真有点扛不住,实在多多那张脸……   明明刚出生那会儿挺像他的,一岁前也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谁能想到,小家伙抽条儿窜个子后,反倒像极了某个逼崽子,尤其笑起来时那眉眼和嘴巴简直是缩小版。   这下可好,害得宋春晖没少做梦。   以前抱孩子出去遛弯儿,他能挺直腰杆,逢人就扬着下巴炫耀:“这是我儿子。”谁不夸一句父子俩像照镜子?   然而现在带孩子出门,他只能挠着后脑勺干笑,灰溜溜道:“嗐,随他妈呢。”   完了得到旁人一句打趣:“像妈好啊,一看就知道妈妈长得漂亮,这孩子真会挑优点长,知道要随妈。”   “爸爸,奶。”   “奶什么奶,赶紧自己穿衣服!”宋春晖轻轻打了下胸前的小咸猪蹄子,拿走奶瓶,“爸爸去煮面。”   多多露出委屈的小眼神。   “……”宋春晖无视,转头去了厨房。   他怪自己心软,刚生完孩子后,身体莫名其妙出了点奶水,原本想着能省点钱,奈何少得可怜,医生说不用管,身体会自行吸收。   偏偏月子里奶娃娃比较爱哭,很难哄睡,宋春晖不忍心,网上也看好多宝妈会奶睡孩子,询问医生可行后便尝试亲喂,图的不是喂奶,是哄睡孩子睡觉,当奶嘴使。   结果这一喂,小家伙不肯撒嘴了。   宋春晖也忙着挣钱,晚上必须补足睡眠,愣是喂到一岁半才给狠心戒了,陪着哭闹不止的孩子熬了整整五个晚上。   多多现在不嗦了,架不住那小肉蹄子偶尔欠嗖嗖的,非要摸两把才老实睡觉,不给吧就一个劲儿撒娇,几次让宋春晖幻视怀里抱的是他不愿想起的某个逼崽子。   有一回大清早,他一睁眼,转头看向儿子熟睡的脸,那神态过于相似,恍惚间还以为某个逼崽子睡在自己身边,吓得当场跳下了床,清醒过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多多现在一天三顿饭、两顿奶,放学回家还得吃个小零嘴儿。   宋春晖很注重孩子的营养,煮阳春面时加了半个鸡蛋,把昨天晚饭特意留下来的两只大虾仔细去壳,将虾肉放进碗里。   再回房间一看,多多自己把卫衣和运动裤套得有模有样,一只袜子歪歪扭扭地裹在小脚丫子上,正穿着另一只,在跟袜口较劲。   想到儿子刚才那委屈的小眼神,宋春晖上前蹲下,拿走袜子,掌心托住儿子的小肉脚,利落帮他套好,顺手把另一只歪斜的袜子调整好。   “爸爸。”多多乐着喊。   宋春晖一下子心软,语气跟着软下来:“快穿拖鞋,爸爸陪你刷牙好不好?”   “好!”多多点头。   宋春晖:“今天也要听老师的话,明天爸爸带你去游乐园玩。”   一听能出去玩,多多兴奋地直点头。   父子俩挤在洗手台前,一个弯着腰,一个踩在小板凳上,你一下我一下地刷着牙,洗完脸和手后,又一起坐下,热热闹闹吃起早饭。   当儿子用小汤勺颤巍巍分来一颗虾仁,说给爸爸时,宋春晖感动坏了,再看小家伙那黑亮有神的大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安慰自己没事儿。   长得像那逼崽子也挺好,打小就俊,以后还愁不讨女孩子欢心么?   往小书包里塞上备用裤衩子、运动裤,再加一双袜子。   宋春晖将书包给儿子背上,笑着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随后牵起儿子的小手,多多仰起脸蛋冲爸爸一乐。   父子俩一起下了楼。   才十月中旬,宋春晖就给电动车用上了挡风被,抱儿子稳稳坐到踏板改装的小椅子上,接着拿挡风被给小家伙遮严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看风景。   秋风徐徐吹着,宋春晖问:“多多,冷不冷啊?”   多多晃晃小脑袋,大喊:“不冷!”   行道树的枝桠在风中轻晃,偶有几片落叶被扫下。   新的一天,又是新的开始。宋春晖浑身充满干劲,日常对儿子碎碎念起来:“多多,等爸爸挣了大钱,就买辆四个轮子的新车,以后咱们自驾游,爸爸带你游遍中国。”   “汽车!”   知道儿子喜欢车,宋春晖笑道:“再等爸爸两三年,你上小学前肯定买,买个好的,十几万的。”   多多对金钱没概念,只知道爸爸要给自己买汽车,宝箱里又会多一辆汽车。   爸爸最好了!他才不要妈妈!   幼儿园距离宋春晖租住的老新村稍远些,也是无奈,他没有东城的户口和房子,孩子上不了公立幼儿园,只能去私立的。   私立幼儿园教得多,绘画、篮球、逻辑思维课什么的,可学费不便宜。一学期就要八千,更别提伙食费、校服费、活动费,一年下来再算上孩子的吃喝拉撒,两万根本打不住,还不算孩子的课外兴趣班。   这是多多入苗苗班前,宋春晖从其他孩子家长口中听说的,听完后瞬间压力巨大,但考虑到自己干活儿时顾不上孩子,还是一咬牙报了这家私立幼儿园的苗苗班。   刷完门禁闸机,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往老师跟前凑,边上还有几个哇哇在哭的,舍不得爸爸妈妈。   宋春晖默默看着,心想自家儿子还算挺省心的,除了月子里比较会折腾人,刚学会走路那阵子也是调皮捣蛋,别的时候都不错,至少喜欢上学。   等老师领着小朋友们入园,直到看不见儿子的小身影,宋春晖立马骑上电动车,往城西一家商贸批发城赶。   一路上,他轻哼着曲儿。   调子是任贤齐的那首《永不退缩》,面带笑容往前冲,越挫越勇,他相信有一天自己会发大财。   商贸批发城规模大,占地广。分区经营,五金、卫浴、家具、服装、副食品、蔬菜、水果零食应有尽有。   八点前到达批发城的水果零食专区,宋春晖停好车,匆匆走进一家二十多平米的店铺,店名叫“味之屋”。   四周沿墙而立的货架上,已陆续送来各种各样的货品,而客户的保温箱和泡沫箱也被拿了回来,全在三蹦子上堆着。   宋春晖紧忙把箱子搬进店里,按客户分类码好,随后拿起角落办公桌上的配货单。他对照单子上的条目,从货架上优先取现有的货品,每配齐一样,便用圆珠笔在条目后打个勾,再整齐码进对应的箱子里。   “春晖,这么快就开始配上了啊。”   闻声,宋春晖应道:“啊,早点弄,我怕一会儿东西扎堆送,忙不过来。”   “行,你先配着,正好有一新客户想来咱店里看看,绕蔬菜那儿了,我去接一趟。”   说话的男人叫江涛,是宋春晖去年有幸结识的贵人,来自北方的兄弟,性格豪爽仗义。   江涛比他还小两岁,在食品代购这块给人打了好几年工,去年年底辞职打算自己单干,苦于没那么多启动资金,便问他要不要入伙一起闯一闯。   要换以前,谁敢这么跟宋春晖说话,他肯定拔腿就跑。   但想到孩子未来的生活,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容,他咬咬牙,主动去了解情况,得知工作时间弹性大,接单和配货间隔着进行,只有配货需要到店,接单时可以在家办公,相当于休息,完全不影响带孩子,又有周末双休。   他甚至抱着孩子到农贸城转了几天,经过多方面考察,最终从积蓄里拿出二十万,决定投资赌一把。   从多多出生后,宋春晖就感觉自己的运气在一点点好起来。   手里的客户订单虽说数量不算多,但大半年干下来刨去店铺租金后,每个月家用开销绰绰有余,额外能存一两千。   一上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入秋后奶茶和各种饮品的订单量下降,宋春晖配起货来更麻溜儿了,因为奶茶不好打包,得一杯一杯地码,还得塞上冰袋,要是不小心摔坏了,损失只能自己承担。   上半年多多没到入学年龄,宋春晖把孩子带来店里,小家伙馋得看见什么都想抓来吃,趁他核对配货单时,居然偷偷拆一了盒寿司。   偏偏那盒寿司按拿货价也不便宜,宋春晖心疼得直咧嘴,扬起的手悬到半空,看孩子委屈巴巴的模样,到底不忍心,手顿了顿又放下。   最后,那盒寿司进了父子俩的肚子里。   如今没有小家伙捣乱,宋春晖十一点前能忙完手头的活儿,只需要等还没送来的货,货一来配齐了送上物流车,再算算账,对核对下冰箱里的库存,就能下班了。   宋春晖在孕期养成的午睡习惯,一直保留到今天。   把货发走,账算完、库存清点妥当,刚好一点。他从不叫外卖,骑上车径直往家赶,打算把昨晚的剩饭炒个蛋炒饭,吃完还能赶得及眯一会儿午觉,三点半准时去接多多放学。   午后的太阳暖暖地照着东城,风里带着秋天的凉爽。   街道上斑驳的光影在摇晃,宋春晖沐浴在舒适的秋风里,心里不禁感叹时间真快,好像按了加速键,一晃眼多多都到了入学的年纪,自己也快34岁了。   拐进老新村,宋春晖还在想,明年这个时候多多就正式上小班了,然后中班、大班,再成为小学生。   自己不光得买车,还得努力买房,给多多准备单独的房间。   这得亏是个小子,要是个闺女,宋春晖哪里还敢投资生意,第一个先把房子买了,和闺女分房睡。   电动车慢悠悠拐进通往21-26楼号的水泥道,宋春晖一眼瞥见楼前停着辆锃亮的黑色奔驰,价值百万以上。   正纳闷哪儿来的有钱人,就见自己租住的25号门前,立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对方身形高大挺拔,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那一身墨色西服一看就是高端定制,气质过于出众,在老新村里突兀得扎眼。   当青年转过来时,宋春晖脸色瞬间大变,电动车猛地歪向一旁,几乎失去平衡。   他紧急刹车,同时单脚重重蹬地,才堪堪撑住车身,没栽跟头,可对方却径直走向他,他下意识想跑。   “宋春晖。”   被沉稳从容的声音直呼本名,宋春晖回到现实。   只要不改头换面,自己能跑哪里去?多多还在这儿上学,生意也在这儿,日子好不容易稳定下来。   宋春晖迅速冷静,将车停到一旁,尽力忽视自己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也忽视与当年判若两人的李桓,直接问:“你来干什么?”   “有点事儿。”李桓目光平静地落在宋春晖脸上,并未在意他朴素的衣着打扮,以及旁边那辆旧电动车。   似乎眼前这个男人,与自己无关。   还以为这辈子会和逼崽子老死不相往来。   快三年没见,宋春晖只觉得李桓陌生。以前的李桓虽然变态,但好歹是个阳光大男孩,幼稚爱撒娇,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每次被他拉着穿西服都要抱怨“勒得喘不过气”。   现在倒好,一头利落短发衬得眉眼凌厉,双手仍插在裤兜,一身板正的高级西服也衬得贵气十足,就是那眼神不大对,有点冷淡,怎么瞧着对他有怨气?   想起当年不欢而散的场景,宋春晖顿时生出一丝恐慌,心跳突然快得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隐隐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   他抬了抬眼镜,强壮镇定,道:“什么事儿都跟我没关系,你赶紧走。”   “是跟你有关的事儿。”李桓侧目扫了眼25号的门,随后看回宋春晖,“站着说不方便,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宋春晖怎么敢引狼入室,他可没忘了李桓变态起来有多变态,指不定门没关上,就开始扒他裤子。   “不可以吗?”李桓并未在意,略抬下巴指指一旁的奔驰,“那到车上说吧。”   “……”车上也不安全,宋春晖一看那黑黢黢的车窗,已经脑补出自己刚坐进去,李桓就开始扒他裤子的画面。   “也不可以吗?”李桓平静地问着,同时往前迈了寓v言一小步,却见宋春晖避他如蛇蝎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老新村人多嘴杂,到处都是家长里短的议论声,周围也有不少相熟的街坊邻居,眼神里都透着爱打听的劲儿。   宋春晖就怕被打听,自从搬来这边后,陆陆续续有不下二十人好奇问过他,多多的妈妈在哪里,又八卦他“离婚”的缘由。   李桓那辆奔驰就够显眼的了,人也跟孔雀开屏似的往这儿一杵,谁路过都得瞧一眼,多给人添麻烦啊。   “那什么。”宋春晖正要开口。   “宋春晖。”李桓连名带姓地喊宋春晖,又往前两步,问他,“你在害怕什么,以为我会强.奸你吗?”   “……”宋春晖吓一跳,忙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街坊。   “别自作多情,”李桓低声说,“我对你没兴趣了。”   宋春晖:“……”   李桓这才扫了眼边上带儿童座椅的破旧电动车,目光落回宋春晖被风揉乱的黑发上,接着说了一句。   “一个有孩子的老男人,我不会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   男妈妈产一丢丢奶,是村长的XP,感谢理解[可怜] 第50章 畜生   从多多满月到会跑会闹,宋春晖几乎把自己活成了连轴转的陀螺。   喂奶拍嗝、换尿不湿、研究辅食、带娃打疫苗、体检,哄睡时都得哼着摇篮曲,更不提生活中那些鸡零狗碎的琐事,连喘息的机会都成了奢望。   多多生病发烧的漫漫长夜里,他抱着滚烫的小身子,在床边不停踱步,嘴里无意识念着“快好起来”,通红的眼里满是心疼与焦灼。   好不容易熬到多多学走路,小家伙磕磕绊绊摔了好几跤,他弓着背张开双臂当人肉护栏,膝盖发麻也不敢挪动半步,目光紧紧锁在那摇摇晃晃的小身影上。   总之生完孩子后的这两年,宋春晖日夜颠倒一直操劳,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在忙碌间隙想办法挣钱养家。   曾经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眼神中透出自信与干练,恨不得走路带风的业务经理,如今穿着皱巴巴的旧衣裤,趿着磨破边的黑布鞋,头发凌乱地垂落。   生活磨去了他的体面,眉眼间的疲惫,藏都藏不住。   宋春晖也知道自己老了。   听李桓这样说,他反倒松一口气。稍一琢磨也是,诺霖集团的继承人,有钱有脸有身材,想捅什么样的屁股没有啊?还图他什么?   而且都快三年过去了,就冲逼崽子那么旺盛的性.欲,身边怎么可能没对象?   见宋春晖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李桓插在西裤兜里的手微微攥紧,下颌也微微绷起,目光里带着几分隐忍的不悦。   楼道里响起“砰”地关门声,宋春晖对这声音很熟悉,是住在四楼的一位空巢大爷。大爷身子骨硬朗,关门特重,还特能唠叨,逮着谁都能聊。   这要是逮着逼崽子,不得聊到多多放学啊?   一想到宝贝儿子酷似谁,宋春晖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到小区门口说。”他匆忙跨上电动车,同时没好气地小声埋怨李桓,“把车开出来,别停那儿臭显摆。”   李桓横跨一步挡在电动车前,像问“今天吃什么”一样问宋春晖:“你在躲我?”   “……”宋春晖一愣,随即低骂,“放你个屁,我躲你干什么。”   “是吗,”李桓微微一笑,“感觉你好像很怕我。”   “……”看李桓那欠嗖嗖的德行,明明笑得温和,可宋春晖差点急眼,攥紧车把手想拧到底撞上去算了。   结果只是憋屈地回呛了句:“少把自己当回事儿。”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现在是有家有孩子的人。   “是你在把我当回事儿。”李桓仍是刚才那副轻松口吻,突然话锋一转,“不然为什么不请我去你家里坐坐?连我的车都不敢上?”   “……”宋春晖又一愣。   李桓:“你躲我,说明你在意我。”   宋春晖:“???”   “放心,我以前叫过你一声‘宋哥’,不会对你怎么样。”李桓微笑着说,“过去挺长时间了,没想到还在意我。”   宋春晖:“……”   李桓:“你在意我是你的事儿,我真对你没兴趣,现在单纯把你当老朋友看待。”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爷快出来了,宋春晖来不及跟李桓掰扯,胳膊一身猛地将人用力推开,骑车就跑。   一吹风脑子立马清醒,宋春晖心里头疯狂骂骂咧咧:这死逼崽子,歪理一套一套的,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看来这小三年里没少吃屎,喷他这儿来了。   李桓看宋春晖骑着小破电驴,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溜烟地跑了。   他不顾边上租来的豪车,就按照宋春晖的意思停那儿臭显摆,然后徒步跟上,等走到路口已经不见对方的人影,便干脆慢慢走。   老新村里热闹得很,到处是街坊邻里的谈笑声,还夹杂着个别店铺的叫卖声。   李桓目光在周围穿梭,仔细打量着宋春晖生活的环境,越发感觉自己像头蠢驴,被他爸和堂哥联合起来糊弄了快三年,故意利用宋春晖逼他进入诺霖工作。   忘了,还有韩煦那个傻逼也掺和在里面。   手机忽然响起,见是堂哥打来的,李桓直接接通。   “你去东城了?”电话那头的李格惊讶问。   下飞机后,李桓特意发了条带地理位置的朋友圈,文案是从宋春晖朋友圈里偷的:【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不会重来。心态决定高度,成功的关键在于始终坚持自己的目标!】   “问你话呢!”李格吐槽堂弟,“合着半个月前说要放下的人是鬼?良心让狗吃了?他那小日子过得多好,你干什么去?”   “哥,”李桓说,“他没结婚。”   李格:“谁规定非得领证才算结婚?”   李桓又说:“他儿子两周岁。”   “有什么问题?”李格极力劝堂弟,“先上车后补票的多了去了,有的地儿习俗就是先办酒席生孩子,你赶紧回来!”   “我查到了他儿子的出生日期。”   李桓报出两年前盛夏里的一个日期,继续往下说:“从怀孕到出生一共四十周,需要九个多月的时间,能让女人受孕的那段时间,他都跟我在一块儿,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行啊你,这都了解清楚了。”李格无话可劝,提醒李桓,“他不是同性恋,背着你出去找女人,你能知道?”   李桓:“不可能。”   李格:“还挺自信,你俩24小时黏着了?”   就宋春晖那不好使的小肉枣,怎么可能会找女人?即便好使,那多做一回就犯懒要人伺候的身体,有劲儿找别人做么?   当然这种话没法跟堂哥说,李桓也懒得多说什么:“我挂了,他还在小区门口等我。”   “……”李格再次劝阻堂弟,“你甭管孩子是谁生的,后爹也是爹,孩子现在跟他姓,他在抚养,你要过去捣乱那真挺畜生的,准备当着孩子的面搞同性恋是么?”   “嗯,”李桓表示认可,“我本来就是个畜生。”   李格:“……”   同一时间,等在小区门口的宋春晖快饿迷糊了,也气昏了头。   干一上午体力活儿,他下班着急回来就想吃碗热乎的蛋炒饭,再好好眯一觉,这下全让某个逼崽子搅黄了。   四个轮子的还能慢过两个轮子?   又过了五分钟,宋春晖等得焦躁,刚转身要骑车折返回去,就瞥见西装革履的青年晃着步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这不成心么!   撞上宋春晖蹙着的眉,李桓客气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一通电话。”   “……”接电话和走路有个屁的冲突?不还是成心的么!   宋春晖心里有情绪,却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对李桓发作,奈何实在看不惯李桓装正经的死样儿,怎么就那么贱呢。   他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仍坐在电动车上,看向前方不耐道:“磨磨唧唧的,你有什么事儿快说,说完赶紧走!”   李桓这才细细打量宋春晖,藏青色外套横七竖八蹭着灰扑扑的污渍,一看就有年头的黑色运动裤被磨得起满毛球,裤脚卷得歪歪扭扭,脚上那双破布鞋更寒酸。   上赶着给别人养孩子,把自己搞成这样。   “说啊。”宋春晖转头催促,见李桓正盯着自己踏板上的儿童座椅,渐渐沉不住气,想臭骂两句。   “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李桓随手指了家路边的小饭馆,“正好我还没吃午饭,一块儿吃点吧,我请客。”   虽然被李桓嫌弃年纪大,在饭馆里不会被扒裤子,但宋春晖就是饿死,也不带跟李桓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   他没工夫耗下去,不爽道:“我很忙,有事儿说事儿。”   急起眼来倒和过去一样,李桓在宋春晖身上找回过去的影子,心里稍稍舒坦了些,说:“你先忙你的,我会在东城待两天。”   “……”宋春晖心里突噜一下子,想说点什么,又怕正中李桓下怀,搞得好像他真在意逼崽子似的。   五分钟后。   宋春晖靠边停好电动车,跟随李桓走进了一家饭店,店名叫“蒋师傅私房菜”,在老新村这片比较有名气,他请学弟吃过,味道不错,价格实惠。   眼下硬要挑毛病,那就是有包间。   果不其然,李桓一进去就问服务员有没有包间,宋春晖哪儿还顾得上李桓先前的挑衅,说他躲也好,怕也好,他都认了。   他确实在躲,也确实在怕。   “吃个盖饭要什么包间?”宋春晖迅速拦住李桓,自己跟服务员笑笑说,“我俩就坐角落那桌。”   李桓没说什么,在角落坐下后,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他翻开边看边问宋春晖:“想吃什么?”   想揍死你!宋春晖在心里恶狠狠说完,才用嘴说:“木须肉盖饭。”   李桓认真翻完菜单,一一报给服务员:“香菜拌腰片、红烧排骨、清炒虾仁、腌笃鲜、清蒸鲈鱼、醉蟹——”   “等会儿!”宋春晖越听越不对劲,打断后问李桓,“你干什么,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第一次来东城,我想尝尝东城的菜,有问题吗?”李桓补充,“放心,吃不完我会打包带走。”   宋春晖:“……”   李桓:“脆皮乳鸽,两份米饭,再来个银鱼羹吧,暂时先这么多。”   宋春晖:“……”   等服务员离开后,李桓才问宋春晖:“你觉得这张桌子放得下我点的那些菜吗?”   宋春晖无语,这变态逼崽子从头到尾就他妈成心的,装得人模狗样一本正经的,指不定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李桓继续问:“为什么不让我点包间?”   宋春晖想骂人。   “我真的只是想尝尝东城的菜,”说着,李桓上身往前一倾,肩头几乎压过碗沿,靠近宋春晖并低声问他,“是怕我在包间里强.奸你吗?”   “……”宋春晖吓得往椅背上一缩。   李桓很快坐好,表现得十分正经,甚至有点无辜地说:“都说了对你没兴趣,没必要这么紧张。”   宋春晖:“……” 第51章 小不点儿   由于李桓点的菜实在太多,没上几道就摆满了小方桌,饭碗都没地儿搁,服务员也建议换到包间去。   宋春晖瞅着最先端上来的那几只大醉蟹,红油正顺着蟹腿往下淌,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心里暗骂“败家玩意儿”。   点了不吃,脑子有泡。   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他磨磨蹭蹭起身,鞋底像黏了屎一样又拖拖拉拉,不情不愿地跟在李桓身后,从大堂挪进了包间。   包间里的大圆桌几乎顶到墙,两把备用椅子挤在餐具柜旁,得侧着膀子过,没多余空间。   毕竟变态站着就能干,宋春晖一屁股坐到靠门的位置,特地交代服务员不用关门,这才稍微放下心。   等菜移过来后,他没再动筷子,直接开口问李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嗓门比在大堂时高了些。   “银鱼羹不错。”李桓拿起汤勺,轻轻搅动了几下蛋花,才悠哉给自己盛上第二碗。   “……”   先被挑衅,后被无视,宋春晖顿时有种拳头砸棉花的无力感,还憋了一肚子闷气,气得只吃一碗饭就饱了。   他非常确定,李桓在故意报复他,从见面开始,三句不离“强.奸”,话里话外都是刺儿,不就是怪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么?   逼崽子真把自己当受害者了?明明倒霉的是他!   资料全交给那韩秘书了,李董却把马建国吞的公款硬扣他头上威胁他,不麻溜儿跑,这会儿还在牢里头踩缝纫机呢,鞋底蹬出火星子都没人救。   “马建国死了,你知道吗?”李桓突然说。   宋春晖桌底下掏手机的手一顿,其实他并不意外,就马建国得的那个绝症,多活两年都算幸运。   只是他想起很多年前,初恋林芳她爸生病住院急需两万块钱,他当时拿不出来,是马建国慷慨解囊帮了他。   有点唏嘘罢了。   “今年二月死的。”李桓放下汤勺,拿出自己手机,“他临死前有话跟你说,加个微信,我发给你。”   “……”宋春晖哪儿敢加?   他有俩微信账号,用来接单的工作号挂着店铺地址,私号从头像到朋友圈,全是宝贝儿子多多的视频、照片,随便翻翻就能看见孩子上幼儿园的接送时间和日常。   见宋春晖没反应,傻乎乎愣着,李桓面露微笑:“刚才说了没必要紧张,在微信里我能对你做什么?”   宋春晖可没忘了李桓在微信里说过的那些荤话,当初他打印给李董看的那部分,还只是冰山一角,最露骨的根本没脸拿出来。   匆忙瞥一眼手机屏幕,都快三点了,要接多多放学。   宋春晖攥着裤兜里的电动车钥匙,心里急得冒烟,偏又得压着神色,只道:“死就死了,跟我没关系,还有别的事儿不?”   “他捞的油水都算你头上,想送你进去吃牢饭。”李桓反问,“现在人死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宋春晖对过去的一切通通不在意了。   如今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宝贝儿子,虽然迟到没事儿,老师会帮忙盯着,但他不忍心让多多等。   上个月有一回就是江涛不在,店里全靠宋春晖一人忙活,等他赶到幼儿园时已经四点,足足迟到了三十分钟。多多泪眼汪汪,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坏了,抱紧爸爸大腿直哭。   想起儿子哭花的小脸蛋,宋春晖压不住情绪了,最后问李桓:“你大老远从江城过来,就为了说这事儿?”   李桓接着说:“采购部那个叫周权的,上个月进去了。”   周经理都能被送进去,宋春晖还真没料到这茬,不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不信李桓大老远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专程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些。”李桓转着转盘,将银鱼羹轻轻推到宋春晖面前,“尝尝。”   宋春晖狐疑地看着李桓那副赛过柳下惠的正经模样,比见了鬼还别扭,直让他心里发毛。   “我吃饱了。”他随手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说完了就走吧,我也走了,以后别再找我。”   “宋春晖,”李桓叫住宋春晖,“你就这么在意我吗?”   “……”宋春晖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大爷的有毛病是不是?”   “是你比较奇怪,为什么一直躲我?”李桓依旧无辜一笑,“如果真的不在意,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   一看李桓那欠嗖嗖的笑容,宋春晖彻底绷不住了,当场拍桌嚷嚷:“咱俩说得着吗?诺霖就算倒闭都跟我没关系。还有,你反复强调没兴趣是几个意思?生怕我看出来你有是吗?少跟我装模作样!”   “……”李桓看着宋春晖,眼神微妙,没反驳。   可惜宋春晖没察觉出来,用多年的直男思维理解就是:李桓对他的确没兴趣了,怕他自作多情所以提前划清界限,至于这趟过来,纯粹是为了报复他。   “你放一百个心,我瞧不上你,有什么不痛快你就直说,说完赶紧走,就这么简单,别跟我磨磨唧唧的!”   服务员端着菜盘刚过来,就被宋春晖气势汹汹的嗓门钉在原地。   多亏给周权当了两年多孙子,李桓再气也能把情绪压得服服帖帖,主要舍不得,不能再弄哭他的宝宝。   他抬手冲服务员点了点:“端进来吧。”   三点出头了,苗苗班三点半放学,宋春晖从家骑车去幼儿园需要十分钟,习惯提前五分钟到达。   他喜欢远远看着小家伙,背个小书包蹦蹦跳跳,边踮脚挥小手边扯着奶乎乎的嗓子喊他“爸爸”。   阳光把小小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多希望时间慢一点,怕一个不留神,孩子就长大了,自己就老了。   “你车上那小椅子,是有孩子了吗?”李桓假装不知情,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男孩还是女孩?早知道拎袋奶粉过来,不然显得我这当叔叔的不懂事儿。”   “……”   一提到孩子,宋春晖的心就揪得慌,恨不能立刻解决李桓,一脚踹回江城。   他身边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去接儿子,却又怕极被李桓跟踪,万一对方见到多多发现长得像……   “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少管。你还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宋春晖攥紧车钥匙,掌心被金属棱角硌疼,硬逼自己沉住气。   这次跟宋春晖见面,完全超出李桓的预想。   宋春晖的户口还挂在诺霖名下,连孩子的户口也跟着落在了那里,是韩煦那个傻逼帮忙处理的。   李桓索性当面打量宋春晖,始终不信宋春晖有女人,明显是个上赶着替别人养儿子的冤大头后爹,把日子过得这么寒酸,图什么?   就算不想他,至少给他一副好脸色才对,哪怕念着过去的情分,也该给他好脸色,怎么就会发脾气?   和以前一样,凶巴巴的。   “说啊。”   “一次性还真说不完。”李桓忽然反应宋春晖为什么会急眼,差点忘了这茬,那小野种的幼儿园应该快放学了。   于是李桓故意问宋春晖:“你孩子呢?谁在带?”   “……”   真没时间再耗下去,宋春晖气急瞪了李桓一眼,拔腿就冲出饭店,骑上电动车就跑。   担心李桓直接打车跟踪,他猛地将车把拧到底,迅速骑回老新村,打算绕路从后门走。分了五个片区的老新村像座迷宫,出租车一时半会儿根本追不上来。   宋春晖熟稔地拐过第三个岔路口,数着心跳直奔幼儿园方向。   一路上他还在琢磨怎么办,刚好幼儿园附近一家早教机构里有晚托班,只能先委屈宝贝儿子在宇未岩那里待俩小时,先处理逼崽子要紧。   赶到幼儿园门口时,已经超过三点半,两侧巷道早停满了电动车。宋春晖单脚支地把车往花坛边一扔,冲去门口一瞧,苗苗班其他孩子都被领走了,只剩多多的小影子缩在老师脚边,怪可怜的。   “多多!”宋春晖挥手喊儿子。   一听见爸爸的声音,多多原本委屈的小脸立马变得兴奋,原地蹦跳起来,扯着奶乎乎的嗓子喊:“爸爸!”   刷完闸机接到孩子,宋春晖心疼得不行,一把抱起小家伙,先亲亲那肉乎乎的脸蛋:“对不起啊多多,爸爸来晚了。”   多多黏糊糊地抱住爸爸。   “今天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宋春晖日常与儿子唠嗑。   “听话!”多多用力点头。   “哎哟真乖,爸爸再亲亲。”   多多扭过小脑袋,主动把另一边的脸颊送到爸爸嘴边,等爸爸亲完,他噘起小嘴,也迫不及待地往爸爸脸上亲。   “啵!”多多咯咯笑,“亲爸爸,亲亲。”   宋春晖心都要融化了,哪里舍得把孩子丢在晚托班。可为了保护孩子,他笑着与小家伙打商量:“多多,爸爸还有点工作没忙好,一会儿带你去个新地方玩,好不好?”   爸爸在家里时常面对电脑,噼里啪啦地敲个停。多多听得明白工作,认真点点头,很懂事儿地说:“工作,爸爸忙!”   “嗯那,爸爸要挣钱给多多买好吃的,还有小汽车。”宋春晖正说着,准备给儿子指马路斜对面的那家早教机构,却浑身一震。   只见马路对面停着的出租车里,下来一西装革履的高大青年,正是不久前他才甩开的某个逼崽子。   而李桓,刚才在车里就看到宋春晖抱着那便宜儿子直腻歪,父子俩又亲又笑的,真他妈让人不痛快。   他径直过马路,不料宋春晖慌忙将孩子抱坐进电动车上的儿童椅里,腿一跨,似乎想跑,过于奇怪。   “借过啊,借过,不好意思。”宋春晖都急出了冷汗,偏偏校园门口一堆家长和孩子,等他杀出重围时,好死不死地,被李桓迎面拦了个正着。   李桓用身体挡在电动车前,问宋春晖:“躲什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孩子吗?”   多多好奇探头。   李桓这才低头,将目光投向儿童座椅里的小不点儿,瞬间怔住。   宋春晖也瞬间透心凉,完全不管不顾,几乎快失去理智,硬往李桓身上撞,试图冲出去,没想到李桓竟是个不怕死的,钳似的双手按在车头上不让他走。   “你冷静点,孩子摔了怎么办?”   多多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大喊:“爸爸!”   宋春晖一下子冷静了。   李桓不喜欢孩子,自然也不关心宋春晖养的小野种长什么样儿。   就那么凑巧,他来东城前回过一趟家,兰女士也凑巧在看他童年时期的照片,跟他感慨岁月流逝。   关于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模样,李桓早没印象了,这会儿一看宋春晖车上那孩子,与兰女士给他看的照片有几分相似,过于荒谬了。   为什么宋春晖养的小野种,会和童年时期的自己有些相似?   意识到某个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李桓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宋春晖走人。   因为他知道一旦放开,宋春晖又会消失。   “让开!”   宋春晖越着急越慌乱,多多被爸爸急红的脸吓懵了,又抬头望向奇怪的叔叔,以为爸爸被欺负,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张开一双小胳膊,要爸爸抱他。   幼儿园门口车来人往,也人多嘴杂,宋春晖不得不丢下电动车,抱起儿子迅速走到路边的树下,边拍边哄:“乖啊多多,不哭不哭。”   “呜哇哇——爸、爸爸——”   “……”李桓看着哇哇直哭的孩子,眼泪跟珍珠似的一粒一粒往下掉,真闹腾。他被吵得心烦,想着孩子听不懂,干脆低声问了出来。   “宋春晖,你儿子为什么跟我小时候的照片那么像?”   “……”听多多哭,宋春晖也想哭。   李桓又问:“你偷我精子了?”   宋春晖正哄着孩子,当场懵逼。   “你到底是有多在意我,真偷了吗?”李桓匪夷所思,很快又恍然大悟,宋春晖那小肉枣估计有问题,生不出孩子来。   “没想到你这么爱我,爱到要偷我的精子去搞代孕这种违法行为,”李桓稀奇地看着仍在哇哇直哭的小屁孩,“这小不点儿是我儿子?”   宋春晖:“……”   多多听不懂,只一个劲儿地哭。   作者有话说:   村民们,这本是私设怀孕,宋爹并非双星 第52章 不要脸的   幸好李桓穿着西服,没准会被误认为是卖保险的,宋春晖这样一想还能好受点。   他紧紧将儿子搂在怀里,掌心从书包肩带缝隙间探进去,一下下轻拍着小小的背脊,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些。   “不哭了啊多多,这叔叔是卖保险的,跟爸爸推销呢。”   定定看着宋春晖哄孩子的李桓:“???”   此时有人路过,宋春晖立刻扬声开口,镜片后的目光瞪着李桓:“说了不买保险,别在我儿子面前扯这些,他还小。”   “……”   宋春晖过于反常的态度和行为,终于有了合理解释。   但自己凭空冒出个儿子来,李桓仍感到荒谬至极,想不明白宋春晖怎么搞的,就算真偷他精子,实际可操作么?   总不能是宋春晖给他生的吧?   小肉枣再小,那也是个带把的男人。   根据孩子受孕的时间点推算,李桓又一个恍然大悟,追问宋春晖:“你当时说要给我的大惊喜,是他?”   宋春晖:“……”   男同圈里搞这种违法行为的不在少数,李桓认知内能想到的只有这点。做到这一步除了延续所谓的香火,基本意味着稳定,毕竟谁会拿活生生的、需要担责的小孩子开玩笑?   换言之,宋春晖真的很爱他。   为了他而放弃直男人生,想跟他稳定下来。   李桓近三年的隐忍不发与自我压抑,在发现真相的瞬间全部见鬼去了,只恨自己没早点来找宋春晖。   他甚至做好打持久战、跟宋春晖死磕到底的准备,不惜陪着一起给小野种当便宜后爹,直到宋春晖愿意跟他回江城为止。   “爸爸带你回家啊。”宋春晖耐心哄着,越想越窝火,也就李桓这死逼崽子,能把向来不怕生的多多给吓哭。   “等会儿,”李桓主动说,“我帮你把车推过来。”   多多委屈的时候最黏人,宋春晖看李桓快步过去,拦不住便由着对方去了,先哄儿子:“爸爸之前跟那叔叔聊过保险,给多多买保险,要不要?”   不知道保险是什么,多多只知道爸爸要给自己买的准是好东西。他趴在爸爸肩头上,小胸脯还一抽一抽的,猴急说:“要!”   “好,保险是用来保护多多的,爸爸回头就给你买。”   多多高兴起来,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爸爸脖子,奶声奶气地对爸爸表达爱意。   “咱多多说不哭就不哭,多棒啊。”   尽管从心底嫌弃孩子吵闹麻烦,可李桓再看宋春晖怀中那奶声奶气的小家伙,听宋春晖用罕见的温柔语调哄孩子,还用手细心替小家伙抹去眼泪和清涕。   他突然意识到,这坨小肉团是宋春晖爱他的证明。   停好电动车,李桓尝试爱屋及乌:“他小名叫多多?”   宋春晖不接茬,将孩子抱进儿童座椅里,跟着跨上电动车,然后才掏出手机对李桓道:“保险我要考虑考虑,先留个手机号吧。”   多多仰起脸,好奇望向卖保险的叔叔。   李桓刚准备报手机号,就被一道直勾勾的视线戳中。   一低头,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打量他,小家伙睫毛挂着泪珠,白嫩嫩的脸蛋鼓成奶包子,小嘴冲他撇着还挺委屈。   他心里涌起古怪的别扭,说不上嫌弃,也谈不上喜欢,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堵得他莫名不痛快。   怎么就冒出个孩子来呢?真是他儿子?如果不是,哪有这么巧地相似?宋春晖为什么不问问他?   难道要等这个小不点儿上大学,才有二人世界么?光是脑补下,快疯了的李桓就觉得宋春晖太疯了,怎么能随便折腾个孩子出来,好歹问问他的意见。   只是他转念又觉得,这是他家宝宝爱他的证明。   就这短短几秒工夫里,李桓想通并接受了现实。   不就多来一个小宝宝么,如今自己也有了能力,一大一小俩宝宝他都会负责照顾好,尤其是大宝宝。   “报你手机号,快点。”宋春晖催完,用挡风被裹住儿子的小身体。   “号码没变。”李桓报了出来。   担心李桓那破嘴又口无遮拦,宋春晖快速存好,快速道:“我晚上联系你。”   察觉小家伙还在瞎打量,李桓俯身想跟孩子打个招呼,未料宋春晖连人带车带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又一溜烟地跑了。   有严重的跑路嫌疑。   许多话还没来得及对宋春晖说,李桓赶紧打车先回老新村。   在车上他用手机一查,竟真有偷精生子的新闻。不过也挺奇怪,安城应该没有那种机构,宋春晖怎么做到的?花钱买了女人的肚子么?难道在相亲网站上认识的?   还是很不对劲。   宋春晖火急火燎地往家赶,在路上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真到瞒不住的地步,那就把生意丢给合伙人江涛吧,给多多办理退学,尽快离开东城,躲不起也得躲。   他不是没往好的方面去想,比如李桓不争不抢,愿意承担共同抚养孩子的责任,给多多提供更好的条件。   但现实却不可能,不说物是人非,他当年收了李董的三百万,向对方承诺过不再跟李桓有任何牵扯。   何况已经物是人非,宋春晖什么心思也没有了,不图感情和婚姻,除了怀孕那俩月身体闹腾得慌,底下跟起火似的难受,有几晚迷迷糊糊做了春.梦,硬扛过来后几乎不想那档子事儿。   新村里有好心大妈要给他说对象,他像躲瘟神似的直摆手拒绝,说算了吧,现在只想跟儿子好好过。   连女人都不惦记了,一个同性恋又算什么。   刚好今天周五,是多多能看一小时动画片的日子。   小家伙晃悠着小脚,离单元楼还有半条街就扯了扯爸爸袖子,仰着小脸蹦出短句:“爸爸,佩奇!”   儿子最近迷上《小猪佩奇》,宋春晖想着不用陪玩,得抓紧时间琢磨怎么糊弄过去,今晚必须把人打发走。   结果他前脚刚到单元楼下,抱儿子下电动车时,一辆出租车后脚拐进视线,在他面前稳稳停下,接着下来一阴魂不散的……说鬼都抬举逼崽子了。   真大爷的比鬼还恐怖,有这么缠人的么!让他喘口气能死是不是?过去多长时间了,怎么还跟狗皮膏药一样。   付完车费,李桓打开微信里兰女士不久前发来的几张照片,对比宋春晖腿边站着的那个小家伙,简直太像了。   唯一不同的是,小家伙更壮实些。   李桓直接在小家伙面前蹲下,握住他的小肉手,笑眯眯打招呼:“你好多多,我来给你爸爸送保险了。”   宋春晖:“……”   在多多稚嫩的小脑袋瓜里,只要是卖给爸爸东西的人,那都是威风凛凛的 “老板”。   于是他晃着被握住的手,笑出奶音,脆生生喊道:“叔叔好!”   “……”李桓从没和孩子打过交道,冷不丁被喊“叔叔”,还有点发懵,盯着多多那双笑成小月牙的眼睛,愣了两秒。   而看着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一幕,宋春晖紧忙抱起孩子,低声提醒:“我说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不好意思,晚上是我的下班时间。”李桓说,“关于孩子的保险,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   宋春晖:“……”   李桓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快速敲下一行字给宋春晖看。   【我不会做亲子鉴定,让我进去】   明晃晃的威胁,宋春晖险些气炸。狗屁的物是人非,这逼玩意儿就是个黑心肝的畜生,一点也没变过。   不是,变了。   变得比以前更贱,心肝更黑。   看宋春晖默不作声地抱着孩子转身往楼梯上走,李桓心里特别不好受,很想用力抱一下他的宝宝。   可在户外什么都说不了、做不了,宋春晖太过防备他,就算他说不会抢孩子,大概也不会相信他。   楼道里灰扑扑的,墙面贴着各种小广告,层层叠叠,绿色扶手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铁管。   李桓有一瞬的恍惚,这场景像极了宋春晖在安城住的那个老新村,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陈年旧物的霉潮味。   他想起在宋春晖老家待的那三天。   “爸爸。”   “嗳。”   多多等不及想回家看动画片,嘴里叽里咕噜地喊着“佩奇”和“乔治”,又喊:“猪,猪爸爸!”   被儿子逗乐,宋春晖笑着问:“汪汪队又不爱看了啊?”   多多:“毛毛!”   陪孩子一起看过动画片,宋春晖也认全了汪汪队里的那几只狗,纳闷问儿子:“你不是最喜欢阿奇吗?”   喜欢斑点狗的多多强调:“毛毛!”   小孩子真是喜新厌旧,宋春晖应道:“好好好,喜欢毛毛是吧?爸爸记住了。”   完全听不懂前面的父子俩在交流什么,李桓加入互动,随口问:“毛毛是谁?”   多多抢答:“毛毛!”   “嗯。”李桓只问宋春晖,“宋哥,毛毛是谁?”   “……”这臭不要脸的逼玩意儿怎么好意思叫“宋哥”的?宋春晖忍不住呛了句,“你家亲戚。”   李桓:“……?”   这下多多也糊涂了,好奇想问爸爸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怎么都组织不好语言,急了,只能不停地喊“爸爸”。   “好了别着急,到家了,这么小就爱看动画片可不行啊,毁眼睛。”宋春晖放儿子下来,掏出兜里的钥匙,打开门后先让多多自己进屋,随后回头轻声警告李桓,“多多还小,注意你的言行。”   是熟悉的严肃冷脸,李桓克制地笑笑:“一直在注意,很注意。”   宋春晖这才进屋,交代李桓不用换鞋,给儿子打开电视机里的《小猪佩奇》后,又叫李桓进厨房谈。   匆匆环视一圈,同样一室一厅,李桓没想到连屋内的布置都和安城那间屋子差不多,似乎是宋春晖的习惯。   只不过多了一堆孩子的东西,客厅一角落摆着儿童三轮车和滑板车,沙发上也坐着一个小家伙。   “多多,坐端正了,不能歪着身体看。”宋春晖叮嘱儿子。   多多听爸爸的话,立马端正坐姿。   撞见这一幕,李桓挺佩服宋春晖,到底怎么把一个小不点儿带大的?跟小祖宗似的,又要抱又要哄,不烦么。   佩服之余,李桓更多的是感动。宋春晖一个人辛辛苦苦养着他的孩子,嘴上什么都不说,其实爱惨了他。   他要马上告诉他的宝宝,这次没人能分开他们。   “宋哥。”   李桓进了厨房,刚要开口,却见宋春晖突然冲他撩起自己衣服下摆,那下腹部上赫然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看见这个疤了吗?”宋春晖始终没想好怎么糊弄李桓,也清楚再怎么糊弄都没用,索性低声说了出来。   “这是剖腹产留下的疤。”   “……”   李桓自己就是被剖出来的,兰女士没少拿这事儿说他,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宋春晖那张严肃冷脸:“你再说一遍。”   宋春晖瞅了眼客厅,小家伙看得正投入,没在意厨房这边的情况,于是低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畜生,有什么资格做亲子鉴定?孩子是我生的。”   话音才落,他整个人就被猛地拽进铁钳般的强韧怀抱,胸腔被挤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快要死了。   这逼玩意儿…… 第53章 摸摸   “畜……”   身体被李桓像麻绳一样的胳膊死死捆住,宋春晖手脚扑腾着怎么也挣不脱,越挣越紧,肩胛骨被勒得生疼,咬牙切齿骂出一声“畜生”,剩下的气音全梗在了喉咙里。   “宝宝,我好想你。”像从前那样,李桓把脸埋进宋春晖的脖颈,鼻尖亲昵地蹭了又蹭,很使劲儿,嗓音发颤地倾诉着压抑许久的想念,哪还顾得上客厅里在看动画片的小家伙,一整颗心里塞的全是宋春晖。   “……”滚烫的怀抱烙得宋春晖胸口发闷,喉间泛起苦意。   他能闻见熟悉的气息,里面混着一丝陌生的淡香。逼崽子会喷香水了,开始讲究体面,不是过去的那个大男孩。   “真的特别想……”李桓说着,先给自己委屈上了。   多少个日夜,他想宋春晖想到失眠,偏偏手机里连张照片都没有,只能去宋春晖的朋友圈里偷。可存下来的全是“宋经理”,不是他那个会哭会笑的宝宝。   “你有没有想我。”李桓亲吻宋春晖颈侧散着淡淡皂香的皮肤,是记忆中的味道,真好闻。   “……”脖子又痒又烫,宋春晖不适应这久违的亲热,皱着眉想躲开却是徒劳,无奈心里臭骂:大男人腻腻歪歪的,不嫌害臊!   “宝宝,有没有想。”李桓委屈得不行。   客厅飘来《小猪佩奇》欢快的背景音乐,一群小动物嘻嘻哈哈在笑。   宋春晖被这阵喧闹一下子拽回现实,心尖儿突突直跳。   厨房移门有透明玻璃,担心儿子撞见,万一被死同性恋影响了性取向,他忙用手掐去住李桓腰,气音都带了颤:“撒手。”   “说你想我。”李桓死死抱紧宋春晖。   “……”呼吸不过来,宋春晖憋着气,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警告,“别发疯。”   多多跟着电视里的小动物们咯咯笑,瞥见乔治抱着绿恐龙蹦跶,眼睛忽地亮起来,跳下沙发要往房间跑,却在厨房门口刹住了小脚丫。   咦?爸爸和叔叔在抱抱。   “爸爸!”多多也想要抱抱,咧开嘴冲进厨房就蹭上爸爸大腿,小肉手不忘去推卖保险的叔叔,该轮到爸爸抱多多了!   怀里的大宝宝在闹腾,腿边又一个小宝宝来捣乱,李桓只好先放开大的,再低头去看小的,难以想象宋春晖给他生了个小人类。   “抱,爸爸抱!”多多仰起小脑袋望向叔叔,眼睛亮晶晶的,小肉手还攥着叔叔的裤腿,希望叔叔能把爸爸还给自己。   李桓神奇地转头问宋春晖:“宝宝,这小不点儿是要我抱吗?他在叫我爸爸?”   “……你别乱叫,他是在叫我。”宋春晖弯腰抱起儿子,忙躲去客厅,突突直跳的心这会儿还没平复下来,琢磨要不要跟多多解释下。   “兔兔,”多多拍着爸爸肩膀,“兔兔!”   算了,小孩子懂什么,越解释越乱,尽快把逼崽子赶走就好。   “要小兔兔啊?”宋春晖放儿子下来,“自己去房间拿,不许扔来扔去听到没?再弄脏爸爸不给你洗了。”   李桓站在厨房门口,默默欣赏父子俩互动,还是难以想象宋春晖给他生了个小人类。这太不可思议了,比做梦还不真实。   那小不点儿身体里流着他跟宋春晖的血?是他们的孩子?   冷不丁一怔,李桓全想起来了。   在安城那年的冬天,宋春晖闹过减肥,不肯好好吃饭,在他面前呕吐过,变得爱睡懒觉,甚至抗拒跟他亲热,稍微进深点就冲他发脾气,但明显比之前要黏人,肚子也胖了些。   而自己当时都做了什么?   多多把睡在床尾的小白兔娃娃搂进怀里,跌跌撞撞跑回客厅,揪着兔子尾巴晃给叔叔显摆,顺便介绍小白兔的名字:“兔兔,毛毛!”   李桓慢慢蹲下来,看着自己迟来的惊喜,胸腔里忽然涌来一股熟悉的闷痛,好像肋骨又摔断了,密密麻麻的针尖扎在肉里。   他开始想,如果年会那天没有吓唬宋春晖,是不是就不用分开了?他就不会错过这么多,不会害宋春晖这么苦。   是他毁了宋春晖的人生。   真他妈畜生啊。   “兔兔,孟叔叔买,”多多抱住小兔子亲了亲,“多多生日!”   “……”李桓抬手戳了下小兔子的尾巴,见小家伙没抗拒,大方分享玩具,才又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   他挤出笑脸问多多:“是孟春寻叔叔买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嗯!”多多用力点完头,小脚丫踩着地砖噔噔蹬跑回房间,不一会儿抱出来一辆遥控挖掘机,嘴里“突突突”学挖掘机声,继续向叔叔显摆,“挖土机,多多生日!”   接着把遥控器往叔叔手里一塞,叽里咕噜指挥起来。   “你个小不点儿,这么大方呢。”李桓玩遥控玩具很溜,只是刚摸到遥控器,下一秒便被宋春晖抢走了。   “好了多多,快看你的佩奇。”宋春晖捞走地砖上的挖掘机,“还有五十分钟时间,不想看别看了。”   一周只能看一次电视,对多多来说当然动画片更重要,他转头丢下叔叔,利落爬上沙发,腰背挺得笔直,眼睛牢牢黏在屏幕上。   见状,李桓发出抗议:“为什么不让我陪多多玩会儿?我也是他的——”   “嘴闭上,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个。”宋春晖将玩具和遥控器收好,这回他把李桓叫进了卫生间,直接说,“多多只有我这一个爸爸。”   看宋春晖面色严肃,仍处于防备姿态,李桓及时说:“多多是你辛苦生的,肯定只有你这一个爸爸。”   “……”宋春晖没看明白什么情况,又听李桓语出惊人。   “我来做他妈妈。”   “……”宋春晖顿时气血上涌,还没开喷,整个人又被猛地拽入紧实而滚烫的怀抱,肩背和后腰被扣得严实,连呼吸都短了半截。   “宝宝,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宋春晖僵硬一瞬,小声道:“你抱我这个老男人干什么?”   “……”总感觉宋春晖瘦了些,李桓心疼地说,“以前是我没能力,害你吃这么多苦,以后没有苦了,你跟多多我都会照顾好。”   其实宋春晖不觉得自己吃的苦应该怪到李桓头上。人各有命,是他投入过那段荒唐的感情,才种下这样的果。   相反,他打心底感激李董和李桓父子。   李董帮他解决了债务危机和户口,还顺带让他彻底断绝了与养父一家的关系。李桓则把多多带到了他的生命里,让他有了真正的家和家人。   正因为这份感激,宋春晖打死也不想重蹈覆辙了,跟头栽一回就够,再来一回,受伤的只会是多多。   他就现在就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跟孩子过点热乎日子,家里容不下第三个人了,哪怕这人也是多多的爸爸。   “我这老男人岁数大了,奔四了,没精力跟你折腾。”   “……”李桓恨不得给自己掌嘴,扭头亲上宋春晖的脸颊,赶紧哄,“宝宝一点都不老,是我嘴贱,要不你扇我两下。”   热烘烘的怀抱实在烫人,烫得宋春晖发慌,被勾起过往点滴。   他没赌气,就是想告诉李桓自己真的年纪大了,都快奔四的人了,也真的没精力折腾,于是提醒:“你不是对我没兴趣吗?别抱我了,找个年轻的抱去。”   “不要,”李桓低声哄着,“感情的事儿很难说,心动就在一瞬间,我又爱上你了,没你不行。”   宋春晖:“……”狗屁的爱,全扯犊子,能当饭吃么。   “还不是怕你躲我,”李桓解释,“我一直想找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因为我爸威胁我,我在医院里被关了两个多月,手机也被没收,没办法联系你。”   宋春晖:“……”   李桓:“不解决马建国跟周权,我就不能来找你,现在没事儿了宝宝,我有能力保护你,别再躲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从回来还没脱外套,宋春晖嫌热,挣了几下没挣开,皱眉道:“我要去给多多做饭了,快撒手。”   “我来做。”李桓立刻放开宋春晖,并打听起来,“多多喜欢吃什么?”   宋春晖:“……跟你没关系!”   此刻多多在李桓眼中已然是爱的结晶,也是最完美的突破口,只要拿下小宝宝,还怕大宝宝躲自己么?   “多多,”李桓指着电视机上的猪,试图跟他的大惊喜拉近距离,“我没看过动画片,那粉色的猪叫什么呀?”   没看过《小猪佩奇》的叔叔好可怜。   多多大方告诉叔叔:“乔治!”   李桓:“旁边那两头猪叫什么?”   多多:“佩奇,猪妈妈!”   李桓:“还有一头大猪呢?”   多多:“猪爸爸!”   “哇,”李桓拍拍手,“多多你好厉害,认识这么多猪,我一个都不认识,下次再教我认识它们好不好?”   多多又大方点头,“好!”   宋春晖眼睁睁看着闯进家里的不速之客,蹲到他儿子跟前套近乎,问多多喜欢吃什么,随后又自来熟地打开冰箱,完全当成自己家一样,真大爷的不像话!   “宝宝,你冰箱里怎么连菜都没有?”   听到奇怪的称呼,多多学舌:“宝宝!”   宋春晖:“……”   李桓关上冰箱门,径直在多多身边坐下,笑着说:“多多,你爸爸是大宝宝,你是小宝宝知不知道?”   多多:“小宝宝!”   宋春晖:“……”   宋春晖没想到就这么被缠上了,阴魂不散的逼崽子死赖在他家不走,用手机买回来一大堆食材,霸占他的厨房不让他进。   这就算了,最可气的是李桓下楼给人腾车位时,居然敢抢走他的身份证和手机,还有他的电动车钥匙和家门钥匙,理由是怕他跑路……   宋春晖倒是想跑,可往哪儿跑呢?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跑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得坐下来跟李桓谈清楚。   今晚家里是消停不了了。   当宋春晖要给儿子冲奶粉时,手里奶瓶瞬间不翼而飞,耳边响起他嫌烦的声音:“宝宝,我来冲奶粉,你教我。”   当宋春晖要带儿子一起洗漱,给儿子洗屁股时,李桓又跟门神一样杵在卫生间门口,全程阴魂不散地跟着。   “哎呀,还挺大。”李桓夸了句。   宋春晖听出来了,忍无可忍,奈何不能当着孩子面发作,只回头狠狠瞪了李桓一眼,用眼神警告李桓注意言行。   “宝宝你想什么呢?”李桓笑起来,“我说多多耳垂大,有福气。”   这话宋春晖爱听,懒得搭理李桓了。   屁股被爸爸洗得清清爽爽,穿上尿不湿后多多知道要睡觉了,一上床就开始不老实,直往爸爸怀里拱,小肉手隔着衣服玩偷袭。   “奶,摸摸。”   “……”房门口还杵着个门神,宋春晖无情打开那小肉蹄子,“别瞎摸,躺下来。”转头又甩李桓一冷眼,“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没看我要哄孩子睡觉吗?”   “摸摸,奶奶。”多多锲而不舍地想摸爸爸奶。   为了早点哄孩子睡觉,宋春晖没洗澡,先换了睡衣,秋款睡衣的布料并不厚,一躺下便服帖地裹着身子。   李桓这才注意到宋春晖身体的变化,难怪小不点儿要摸,真神奇,明明是平坦的飞机场,俩小红豆竟变成了旺仔小馒头。宋春晖真的给他生了个小人类,太伟大了。   “还不出去?”宋春晖死瞪李桓,“把门带上。”   “宝宝,你好伟大。”   “……”宋春晖一噎。   说完,李桓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轻轻带上了房门。   家里难得有人过夜,导致多多兴奋,宋春晖有了点危机意识,不能让李桓和多多这样接触下去。   他着急哄孩子睡觉,只好撩起衣服下摆,温声数落儿子:“就摸这一回啊,你都是小男子汉了。”   多多一把揪住,奶声奶气说:“爱爸爸。”   宋春晖:“……爱就别摸了。”   ……   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宋春晖轻手轻脚下床去了客厅,见某个碍眼的死逼崽子就在沙发上坐着,穿着得体的衬衣西裤,人模狗样的。   “小李。”他开口。   “叫我什么?”李桓起身走近宋春晖,“宝宝,我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不该叫我一声‘媳妇儿’吗?”   宋春晖后退两步,指着李桓鼻子:“你就给我在那儿好好坐着,别过来,我儿子睡眠浅,容易被吵醒。”   “那去卫生间里说。”李桓步步靠近。   怎么感觉去卫生间反而更危险?宋春晖没有退路,严肃警告李桓:“你注意言行啊,不然我报警了。”   “我只是想抱抱你。”   “别放屁。”   宋春晖压根不信,结果还没等他再呛两句,整个身体就被李桓那双同样滚烫的双手按到了墙上,随即一个汹涌的吻落了下来。 第54章 再躲我   “唔唔唔——”眼镜不翼而飞。   做了快三年和尚,宋春晖哪扛得住李桓这股子生猛劲儿?以前就没辙,现在更是被亲得五迷三道,连气都倒腾不过来。   没一会儿功夫,他晕晕乎乎,身体不受控的反应让他浑身一僵,脑袋“嗡”地炸开,心想完了,这下算是破戒了。   确认宋春晖对自己仍有感觉,李桓放心结束了这个吻,大兄弟难受无所谓,老婆难受才是头等大事。   他揽住宋春晖腰,带到饭桌前的椅子上,把人锁在腿上抱着。   “你,滚回去。”宋春晖喘着低骂,想起身时却突遭偷袭,真是服气,怎么小的摸完,大的也凑上来?他彻底看清现实,多多就是随了这臭不要脸的变态。   李桓纯粹是好奇闹的,用指腹细细感受了几下软乎乎的小馒头,问宋春晖:“宝宝,你为什么会怀孕?”   “你管呢?别瞎叫。”宋春晖拿开睡衣里的咸猪蹄子,不爽赶人,“我跟你早没关系了,回你自己家去,孩子用不着你负责。”   “我已经回家了。”李桓收紧双臂,将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低头时蹭过宋春晖的锁骨,像漂泊许久的候鸟终于落地,声音闷在对方胸口。   “你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   “……”宋春晖一时愣神。   “你走了以后,我一直自己生活,没跟我爸妈住一块儿。”李桓把脸埋进宋春晖胸口,鼻尖厮磨着对方睡衣纽扣,“你在安城租的那个房子我买下来了,今年春节还去看过。”   宋春晖不知道怎么说了,自己又不会再去安城,买那旧房子干什么?这逼崽子怎么比以前还大手大脚,有钱也不能瞎造啊,还有中午点的那些菜……   算了,李家也不差钱,跟他有屁个关系。   “宝宝,你有没有想过我?”   “行了你,咱俩早结束了,我从头到尾就不是同性恋,跟你随便玩玩还当真了。”宋春晖使劲儿推李桓肩膀,结果身体非但没挣开,反倒在李桓臂弯里被圈更紧,这回裤衩里又遭咸猪蹄子偷袭,差点崩溃。   “不是吗,”李桓熟练盘起来,“怎么跟我敬礼了?我不信你没想过我,就算你没想,它肯定想。”   “你……”宋春晖咬紧后槽牙,架不住自家小兄弟太久没见着荤腥,跟脱缰野马似的不听使唤,他脏话还没出口,就被李桓掐着腰按得变了调儿,后腰逐渐软下去,很快哆嗦着栽进李桓怀里,只听见自己气声发颤,“你大爷……”   “跟以前一样爱发脾气。”李桓笑着亲了亲宋春晖发顶。   脑瓜子里嗡嗡的,身体也轻飘飘像踩在棉花堆里,宋春晖缓了好一会儿,直到李桓把黏糊糊的手伸他眼前,他瞬间臊得直瞪眼,气急败坏地低声嚷嚷起来:“你恶不恶心啊,我一正常男人换谁来都这反应,别把自己当回事儿。”   “正常男人为什么不敢看我?”李桓近距离盯着宋春晖的眼睛,“也就发狠的时候敢瞪我两眼。”   “……”没戴眼镜也能将李桓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宋春晖喉结滚了两下,突然泄了气般垂下肩,把哄孩子睡觉时想的借口搬了出来。   “我就想回归正常的生活,以后要遇上合适的女人,我会结婚,给多多找个后妈。”他话音一顿,又补了几句,“你要喜欢多多,我以后给你发照片,你尽量别出现在他面前,再大点他就懂事儿了。”   “说完了吗?”李桓指指桌上纸巾,“帮我把手擦干净。”   宋春晖无语,趁着拿纸巾的机会刚抬起半拉屁股,腰就被条铁打的胳膊锁死在李桓腿上,那腱子肉都硌皮肤,逼崽子还敢威胁他。   “再躲我,全抹你脸上。”李桓声音里带着笑,见宋春晖甩冷脸,成心使坏,说话间往他耳垂上蹭了点浆,“耳垂也不小嘛。”   宋春晖浑身紧绷,当即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找死啊!”   “嘘,别吵醒多多。”李桓逗宋春晖,“让他看见我手上这么多弟弟妹妹怎么办?这是攒了几十个亿?”   宋春晖:“……”   李桓重新伸出手,放低语气撒娇:“宝宝帮我擦。”   万般无奈,宋春晖冷着脸抽出纸巾,眼皮垂得极低,像怕被人看见眼底的波动,匆忙帮李桓把手擦干净。闻到自己气味时,他又臊上了,越臊越心烦,接着搬出刚才那借口,劝李桓赶紧回江城。   “好累啊宝宝。”李桓抱住宋春晖,一头扎进他颈间,“我在周权那儿当了两年多孙子,才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把欺负过你的人全部收拾干净了,刘文进早滚蛋了,采购部里关于你的八卦也澄清了。”   宋春晖:“……”   “我还训了马建国一顿,录了视频,本来想揍他的,看样子不经揍。”李桓说,“你不想看我可以跟你说,他下跪给你磕头认错了,不过只磕了一个,差点死地上,我就放过他了。”   一听这话宋春晖更不想看视频了,忍不住数落李桓:“他已经遭报应了,你犯不着这样,死也死了。”   李桓:“不行,他欺负过你。”   宋春晖心说,你个逼崽子还欺负过我呢,怎么不下跪给我磕几个头?   转而一想,这逼崽子连他撇大条的地方都喜欢舔,没准真干得出来,还是算了,不能说,谁受得起啊。   大爷的,自己在想什么东西!   “宝宝,你心疼一下我嘛。”李桓拱着蹭着宋春晖。   宋春晖遭不住李桓跟他这么撒娇腻歪,主要有个驴玩意儿一直杵着他,他抗拒地推了推,推不开便低骂:“跟我有什么关系?那都是你们公司里的破烂事儿,我早离职了,八卦爱怎么传怎么传,我清者自清!”   “你跟夏薇都开房了,还清者自清。”   听李桓酸声酸气,宋春晖回呛他:“你跟人大街上亲嘴怎么不说啊?说得着我吗?我爱跟谁开房就跟谁开房,你个逼玩意儿别抱我!”   而听宋春晖骂骂咧咧,李桓竟有些激动,自己那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又回来了。   他抱住宋春晖使劲儿蹭,边蹭边怀念:“宝宝你再多骂我两句,有什么脾气都冲我撒,打我也行。”   “……”宋春晖相当无语,这不还是那个幼稚鬼么?怎么更欠了,还上赶着讨骂讨打,病得不轻。   之后宋春晖被李桓拽着说了许久,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全是诺霖集团那些破烂事。   原来诺霖集团内部有着复杂的利益关系,周权背后的派系早就是李董的眼中钉。李董只是表面放权,周权倒好,以为抱稳了那位资深董事王德嵘,刚升上供应链副总裁就飘了。   “我他妈被坑了,”李桓说到这儿,又心疼地蹭蹭宋春晖,声音闷得发沉,“我爸就是利用你来威胁我,借着这事儿给我铺路,想让我接管诺霖。”   “……”宋春晖想说不是,自己哪有那么本事?就算被洗清罪名,不会被立案,他跟李桓也是不可能的。   “供应链副总现在是我,”李桓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年薪真的太低了,才两百万。”   宋春晖:“……”想跟有钱人拼了。   “宝宝你等我,明年我就升职了,以后会赚更多钱。”李桓说完,腾出手从西裤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强行塞进宋春晖掌心里,“算上我妈给的压岁钱,卡里现在只有五百多万,你先拿着花,密码是你生日。”   宋春晖吓一跳,跟接了块烫手山芋似的立马甩给李桓,一口回绝:“拿走,我有手有脚要你的钱干什么。”   “什么我的钱?”李桓又塞给宋春晖,“我们不是两口子嘛,我的就是你的,这些钱是给你跟多多零花的,你喜欢的别墅跟手表还有车我会另外买,再给我点时间。”   宋春晖:“……”   “我决定了,”李桓突然发誓,“不光诺霖集团,我哥不要的地产集团也归我了,李家所有的产业以后全部留给多多。”   “……”宋春晖已经不是吓一跳,都快被李桓吓死了,连连回绝,“多多姓宋,你什么都别想,不可能改姓。”   “不用改,你生的当然得跟你姓。”李桓查户口时就知道了,小家伙叫“宋知垚”,一看就是宋春晖倾注了很多心血取的。   “……”宋春晖发现李桓似乎又没变,幼稚的豪言能脱口而出,仍像过去那团不会熄灭的火种,热乎乎的。   “宝宝,其实我很不喜欢小孩,也不想对他人的生命负责。”李桓实话实说,“这辈子没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有了,我会试着喜欢多多,对他负责。”   宋春晖:“……”   李桓开起玩笑:“争取做一个称职的好‘妈妈’。”   “……犯什么毛病,”见时间不早了,宋春晖把银行卡放在桌上,“快起开,我要洗澡睡觉了。”   李桓不舍地放开宋春晖,捉弄他:“一块儿洗?”   想起那瘆人驴玩意儿,宋春晖脸色一变,迅速躲开李桓,连桌上眼镜都忘了拿。他指着沙发说:“你就睡沙发吧,明天赶紧回江城啊,卡拿走。”   “好,听宝宝的。”李桓爽快答应。   态度反常必有妖,宋春晖觉得不对劲儿。可接下来李桓都老老实实的,没再耍流氓,也没闯进卫生间,等他洗完澡,还上赶着帮他把裤衩子和袜子洗了。   直到睡前,李桓都很安分,过于安分。   听着卫生间里持续的水流声,宋春晖心里反而有点不踏实。   他回房间,轻手轻脚地从衣柜里抱了床被子出来撂沙发上,卫生间里刚好响起歌声,调子熟悉,咬字清楚。   “寂寞男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抛个媚眼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   “……”刚才隔着西裤都能感受到烫人的温度,宋春晖心里更不踏实了。   同为男人,他曾经尝过寂寞的滋味儿,如大雪崩,那叫一个刻苦铭心。最高记录一周内看片打了五回鸟,人差点虚脱升天,以逼崽子那可怕程度,不得秃噜皮啊?   算了算了,不想了。   只要白天干过活儿,宋春晖晚上基本倒头就睡,然而今晚却失眠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乱哄哄的。   听着儿子治愈的呼吸声,他开始发愁,怎么一跟逼崽子见上面,事态就脱离掌控呢?难道真跟李桓过日子啊?奔着一辈子去?一辈子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   隔天一早,宋春晖才知道李桓反常在哪儿。   等他打开房门一瞧,饭桌上已经有现成的早点,豆浆油条、茶鸡蛋、小米粥、鸡蛋灌饼和小笼包,还挺丰盛。   “宝宝,我刚买回来的,快去洗漱。”   拦又拦不住,管又管不了,宋春晖转头进卫生间洗漱,正低头刷着牙,突然被李桓从身后抱住,给他吓一愣。   “昨晚也好想你。”李桓鼻尖蹭过宋春晖后颈碎发,没有吻上去,只是亲昵地蹭着。   “……”腰腹被锁住,宋春晖咬着牙刷甩了甩牙膏沫,得亏孩子没醒,被看见就麻烦了,总不能真给多多解释逼崽子是男妈妈吧?   “宝宝昨晚有没有想我?”   想个屁!   后脖子痒死了,等漱完口,宋春晖刚想骂两句,李桓却又突然放开他,一把抢走他洗脸用的毛巾。   李桓将毛巾浸在水里揉了揉,拧到不滴水时再凑近宋春晖的脸,用温热的毛巾慢慢蹭过他眼下的青黑。   “宝宝,你记不记得在安城,我也这样帮你洗过脸?”李桓回忆着,“每天晚上也是我帮你洗澡,原来那时候就有多多了。”   “……”宋春晖打断,“不记得了。”   李桓:“不记得没关系,我帮你回忆。”   宋春晖:“……滚你的。”   李桓:“来嘛,只是再帮你洗个脸,又不是洗澡,你躲什么?再躲我亲你了,快过来,看你这黑眼圈。”   宋春晖:“滚开,唔——”   两个人在卫生间里就闹了起来,很快唇齿交缠、舌间厮磨,都没注意到光着脚丫走出房间的小家伙。   “爸爸!”   宋春晖瞬间清醒,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怎么稀里糊涂亲上了?他冲出卫生间,见儿子光脚踩在地砖上,紧忙抱起多多,用掌心拍了拍小脚底板的灰。   “奶,喝奶奶!”多多伸出小手指向厨房里的奶粉罐。   “这小不点儿一早醒来就要喝奶吗?”李桓上前握住儿子的小肉手晃了晃,“叔叔去帮你冲奶粉。”说完意识到不对,又立刻纠正,“不是叔叔,我是你——”   “赶紧冲奶粉去!”宋春晖瞥李桓一眼。   熟能生巧,李桓亲手给儿子冲好了第二瓶奶粉,出来时见多多站在沙发上,踩着他叠好的被子又蹦又跳,小嘴里也叽里咕噜,仔细听像在模仿赛车声,兜住屁股的尿不湿鼓鼓囊囊,刚被宋春晖解下来,小家伙就甩着鸟儿来回跑,屁股蛋子还在颤,肉嘟嘟的。   见到奶瓶,多多激动起来,小肉手拍得 “啪啪” 响:“奶,奶奶奶!”   “……”李桓把奶瓶递过去,没想到小家伙手劲儿贼大,跟土匪扫荡似的,抢走就立马“咕咚咕咚”,喝着喝着自己往被子上一瘫,舞着俩肉腿,就那么大喇喇地晾鸟。   “宝宝,”李桓仍感到不可思议,转头问宋春晖,“他平时在家都这么随便吗?每天早上都这样子?”   “那怎么了?多多还是个孩子。”宋春晖斜李桓,“说得好像你不随便一样,二十多岁的人了不知道害臊。”   “……”李桓解释,“裸.睡对身体好。”   宋春晖:“谁说这个了。”   “哦,你说我早上不穿内裤是吧?”李桓又看看儿子,那奶瓶居然快空了,震惊两眼后忽然说,“这孩子随我。”   宋春晖:“……”   李桓:“我妈说我小时候很能喝奶。”   宋春晖:“……”   李桓再细看了下,感叹:“基因真强大,哪儿都随我,以后不会比我还大吧?那不行,我不同意。”   “你个逼……”宋春晖及时改口,“不说话能死是不是?赶紧回你的江城去。”   李桓不仅没回,甚至抢走宋春晖每天早上该干的活儿,陪着儿子又刷了一遍牙,亲手帮儿子穿衣服穿袜子,刚好多多不闹,便通过亲子互动来拉近距离。   “多多,今天要做什么呀?”   “游乐园!”   “游乐园?是爸爸要带你去游乐园玩吗?”   “嗯!多多喜欢!”   得知宋春晖要带孩子去游乐园玩,李桓强势兼职司机,在宋春晖想拒绝时,先抱着孩子下楼了。   多多任由卖保险的叔叔抱着,因为叔叔昨晚和爸爸抱过,是好人!叔叔像孟叔叔那样在沙发睡过觉,是“能蹭抱抱”的人!叔叔还有一辆大汽车,他喜欢汽车!   跟在后头的宋春晖快气晕了,这才多长时间啊?自己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宝贝儿子,就这么轻易被另一个爹给拐走了?这就是基因么?   一坐上车,多多小身子刚陷进座椅就躁动起来,肉乎乎的手掌贴着车窗玻璃,这儿拍拍那儿戳戳,眼睛亮得像缀了星星。   别说价值几百万,宋春晖连大几十万的奔驰都没坐过,生怕弄脏了,结果上车前才注意到车牌是东城本地的,猜测是李桓租的。   他忙拦住儿子:“多多,别乱拍,弄坏了要赔钱的。”   “坏就坏了,我赔得起。”李桓回头对儿子笑,“多多,叔叔在江城开的就是这车,太远了过不来,有机会让爸爸带你到江城玩好不好?”   听到“玩”,多多使劲儿点头。   “……”宋春晖对一大一小无奈,“不是赔钱的问题,是规矩。”   李桓:“别这么严肃嘛,多多还小。”   宋春晖:“……”   室内游乐场花五十块钱能玩一整天,宋春晖一个月会带孩子来两次,能从早上九点玩到晚上五点结束,把五十块钱玩够本。   结果一到地方,他肠子都悔青了,悔昨天下午没好好计划下,导致李桓二话不说办了张游乐场年卡,额外收费的那些项目,多多想玩什么通通给满足,把孩子惯得没边儿了,一口一个“李叔叔”叫得亲热。   宋春晖坐在一旁,看父子俩在积木专区里专注搭积木,连神态都一致,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不是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兜里手机忽然振动,宋春晖掏出来,见是韩秘书来电。   他直接挂断,回短信说不方便接听,没多久来了一条短信。   【李董希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   宋春晖懒得回,可想想又浑身不得劲儿,自己招谁惹谁了?这事儿能怨他么?他找谁说理去啊?光警告他有什么用?   想着当初打印过的微信聊天记录,宋春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果断敲了一大段文字发过去。   【麻烦韩秘书原话转告李董:不是我忘了承诺,是您儿子一直缠着我,他昨晚跟鬼子进村一样闯进我家,又是给我做饭又是给我洗内裤,拦都拦不住,还臭不要脸亲我,说没我不行,我一把年纪了被他调戏,我容易吗我?不行您还给他关起来吧,我真不是他对手,年纪大了也搬不动家,求您帮帮我,感激不尽!】   “李董,念完了。”韩煦汇报完,手机里接着弹出一条新短信,打开后等了几秒,他先观察李董脸色,随后斟酌着说,“宋春晖又发来一条短信。”   李云贤指尖点了点茶桌,示意秘书继续汇报。   韩煦转述短信内容:“您要不带他走,我可就跟他好好过日子了。”   见李董面色如常,韩煦反倒不敢吱声了。 第55章 狗尾巴草   温馨的房间里,早教有声挂图正用中英双语播报:“老虎——Tiger!”   “泰哥!”   “多多,是tai——ger。”李桓耐心引导儿子发音,“再跟我念一遍,tai——ger。”他放慢语速,尾音的 “r”带着美式卷舌的闲散。   多多瞅一瞅叔叔,又用小指头戳了戳老虎图案,新鲜地跟读:“太个儿。”   看小家伙舌头打结,念得虎里虎气,李桓低笑出声,顺势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哎呀有进步,我们多多真聪明。”   被叔叔夸奖,多多臭美地往床头一靠,小身子晃来晃去,这回冲着叔叔,念得震天响:“太个儿!”   李桓被逗得肩膀直抖,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耳垂,笑夸:“你个小不点儿,肺活量挺强啊,跟你爸一样大嗓门。”   宋春晖端着盆进房间,恰好听见这句,没理会床上的父子二人。   “宝宝,我来晾。”李桓果断丢下儿子,从宋春晖手中接过盆,自觉去阳台晾衣服。   “……”   秋天的日头穿过窗玻璃,斜斜溜进屋,金光洒在青年肩头。   宋春晖杵在原地,盯着阳台上那截忙碌的高大身影,视线像被无形的丝线牵扯,怎么也挪不开,那身影在光线里晃得他嗓子眼儿发紧。   他想起昨天从游乐场回来后的点滴。   衣服是李桓收的、叠的,整整齐齐码进衣柜里。晚饭又是李桓抢着做的,做了他在安城时吃过的那几道菜,包括给孩子冲奶粉,陪孩子刷牙洗脸,甚至笨手笨脚地尝试帮孩子洗澡。   睡前李桓依旧像从前那样,厚着脸皮黏上来抱他亲他,胳膊勒得他快喘不过气儿,可只是把他抱得很紧,只是接吻,没做别的。   直到墙上挂图毫无预兆地唱出欢快儿歌,斜斜的光线正好掠过李桓侧脸,在他眼下投出细窄的暗影。   宋春晖猛地一颤,从恍惚中清醒,回头见儿子在床上自己玩得乐呵,咯咯傻笑,于是慢慢走去阳台。   “你什么时候回去?”宋春晖问李桓。   “下午两点的飞机,陪你们两个宝宝吃完午饭我就走了。”   宋春晖:“……”   晾好儿子的小卫衣,李桓抖了抖褶皱,没听见宋春晖吭声,侧目一瞧,原来在发愣,转而笑着逗宋春晖:“舍不得我吗?”   “……”宋春晖随即脸一沉,“你吃完早点走,别赶不上飞机了。”说完扭头出去了。   李桓笑笑,拿起衣架接着晾衣服,时不时瞥向床铺,小家伙在床上又跑又跳,脚上袜子甩得只剩一只,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这点倒随了那爱唱歌的爹。   等晾好衣服,厨房飘来油烟机的轰鸣。   不用想也知道宋春晖在干什么,李桓一把捞起满床乱窜的小家伙,往臂弯里一卡:“走,去看看你爸干什么呢。”   “工作!”多多攥紧叔叔衣领,小肉手指向客厅其中一角,“爸爸忙!”结果被叔叔抱出去一瞧,原来爸爸在做饭。   李桓前天晚上就注意到了,角落办公桌上有台旧打印机,旁边码着几摞单子,计算器、账本等办公用品散落桌面。   他趁宋春晖洗澡时看过,全是食品订单,再翻开账本,一笔笔详细的收支记录直往他心窝子上扎,每月赚的钱还不如当初做业务经理时的一半。   “做饭,”多多奶声奶气给自己圆场,“爸爸做饭!”   “多多,自己在沙发上玩会儿赛车,我去陪你爸做饭。”李桓将儿子放沙发上,回房拿出昨天买的遥控赛车。   他蹲在沙发旁,陪多多摆弄了两分钟遥控赛车,看孩子笑出整齐的小乳牙,这才直起腰挽起衬衣袖子,转身走进厨房,不料西裤兜里的手机突地响起。   拿出来一看,毫不意外是韩秘书。   “宝宝,我先接个电话。”李桓没有回避宋春晖,背靠老式橱柜边,接通了没给好脸,“不知道我在休息么?”   “李总,”电话那头,韩煦态度恭敬,“李董让我提醒你,关于明天上午九点董事会要讨论的供应链改革方案,他希望你的汇报材料里能重点体现——”   “打住,怎么汇报是我的事儿。”李桓听着就烦,截断韩秘书的话后,又说,“我下午两点的飞机,你要闲得慌不如到机场等着,当我面提醒。”   “好的,不打扰李总了。”韩煦声音平稳。   李桓直接掐断电话,过去抢走宋春晖手里的锅铲,说:“宝宝,菜我来炒,你去陪多多。”   油烟机轰隆隆响着,宋春晖刚才没听清电话内容,但猜到是谁打来的。韩秘书这人说话有时候会绕弯子,表面来问材料,实际在替李董催李桓回江城。   昨天发的两条短信还没回音,他估摸李董开始行动了。   赶紧把逼崽子带走吧。   活到这把年纪不是没尝过分离的滋味儿,宋春晖没什么扛不住的,唯独怕自家宝贝儿子陷进去。   就说今年夏天,他学弟孟春寻来东城给多多过生日,满打满算待了三天,临走时小家伙抱着孟叔叔大腿不肯撒手,哭得眼泪糊了睫毛,鼻涕全往人裤腿上蹭。   得亏没处出多少感情来,万一多多黏上这个小爹就麻烦了。   结果等一家三口吃完午饭,眼瞅着李叔叔抓起沙发上的背包要收拾,多多腮帮子里还鼓着半块叔叔切的梨呢,就着急蹦下小板凳,冲过去抱住叔叔大腿。   明明半小时前,叔叔还拿着勺子喂他吃鸡蛋羹,给他买了好多玩具,还有遥控赛车!   “李叔叔,”多多仰起脸,含糊不清地呜噜着,下巴上沾着亮晶晶的梨汁,“不肘!”   李桓最舍不得的是他家大宝宝,至于小宝宝嘛,顶多算有点感情,挺合眼缘,还全是看在大宝宝的面子上。   然而被小家伙肉乎乎的俩小胳膊一箍,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不舍,他忽然就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得发软,第一次有了当爸爸的实感。   “不肘!”多多囫囵吞下嚼碎的梨肉,揪紧叔叔西裤,“陪多多玩。”小奶音里有一股执拗劲儿。   李桓弯腰抱起小家伙,到底没忍住,在那软乎乎的腮帮上亲了一口,及时哄儿子:“叔叔要去工作,下周还来陪多多玩,好不好?”   “不走,玩赛车!”多多抱紧叔叔。   “等叔叔处理完最重要的工作,立马来接多多去江城,以后天天陪你玩,这样好不好?”李桓单臂搂紧儿子,指尖蹭去多多下巴的梨汁,反被黏糊的小手攥住不放。   多多瘪了瘪嘴,突然 “哇” 地扯开嗓子,哭出了声。   李桓:“……”   “……”宋春晖就猜到会有这场面,心里无奈:这小屁孩子,太重感情可不好啊,哭的日子在后头呢。   “宝宝,怎么办?”李桓求助宋春晖,“这要怎么哄?要不你直接跟我去江城吧,我重新订机票。”   “……”宋春晖无语,“还不是赖你?谁让你过来的?”   李桓:“……”   宋春晖:“行了,孩子给我,你赶紧走。”   多多:“呜哇哇——呜呜哇!不肘!”   走之前,李桓还有一些话想交代,奈何小家伙黏人,抱住他直哭,死活不撒手,就没开口的机会。   宋春晖:“好了多多,李叔叔要去上班!”   李桓:“我再抱会儿吧。”   宋春晖:“去你大……我去你的,越抱他越不撒手,你赶紧走,他哭一会儿就睡了,也该午睡了,昨天玩疯了都没睡。”   最后,哭累的多多在李叔叔眼皮子底下,抓着爸爸胸前的小馒头,小脑袋蹭着爸爸,渐渐泄了力,被哄睡着了。   而宋春晖,胳膊被枕麻了也僵着没动,陪着儿子一块儿睡着了。   李桓神奇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没动。   他又想起借住在村长家的那三天,问了很多关于宋春晖童年的点滴。   从生下来就没感受过家的小孩儿,因为父母之间的恩怨,成了拳打脚踢的活靶子,被鞭子抽得伤痕累累,出血了连哭都得死死捂着嘴,怕漏出半点声响就招来更狠的毒打。   酗酒家暴的父亲车祸去世,水性杨花的母亲自杀身亡,他的宝宝才五岁就成了孤儿,无家可归。   后来去了养父母家,也不过是跳进另一个火坑,被养父收养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车祸的那两万块钱赔偿金。   宋春晖就像野地里自生自灭的狗尾巴草,在狂风暴雨里飘摇,谁都可以践踏。可哪怕茎秆被踩折过无数回,它也没有放弃自己,把每道折痕长成了朝天的刺。   李桓细数着自己所造成的那些折痕,缓步走向床边,缓缓俯身,在宋春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饱含爱意的吻。   他又伸出手,掌心微蜷,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   一落地江城,李桓在机场接到了韩秘书的电话,对方还真来接机了。   “李总,”韩煦打开后座车门,提醒,“李董在等你。”   李桓没上车,先问:“等我干什么?”   “是关于你工作的调动。”韩煦如实说明情况。   听完情况后,李桓笑了,没想到他爸竟打算派他去管理海外核心研发制造,还要先磨他两年性子。   他又问:“我爸这是准备让我死德国,别回来了是么?”   韩煦:“李董没有这个意思。”   “知道了,你让他等着吧。”李桓关上后座车门,径直坐上主驾驶位,“我还有点事儿,车我开走了。”   “……”韩煦目送黑色奔驰绝尘而去。   李桓直奔市区,路上拨通孟春寻的电话,得知对方正在公司里加班,直接找上门,等一见着面,他先给了孟春寻一拳,但打得很轻,纯粹为了出气。   “你有病是不是?”孟春寻一把揪住李桓衣襟,“想打架我奉陪到底!”   “是替你晖哥打的,”李桓拿开孟春寻的手,笑着补上一句,“还有他给我生的孩子,多多。”   “……”孟春寻脸色骤变,“他被你害成这样,你他妈还有脸骚扰他?”   “是啊,我害了他。”李桓心疼地问,“你早知道情况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带着孩子那么辛苦,我连他怀孕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该帮他瞒着我,嘴上为他好,那你知道他跟多多其实都很需要我吗?”   “我真想一刀捅死你。”无法再干涉学长的人生,眼前这畜生毕竟也是多多的爸爸,孟春寻很快冷静下来,“你以为就你着急?我比你还着急,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多多六个月大的时候他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别担心他,你说我他妈能不担心吗?那120万现在还在我手里。”   李桓:“……”   “他死活不收,我转回去就要和我断绝兄弟关系。”孟春寻很无奈,“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正好,把你欠晖哥和多多的,一次性还清,别再骚扰他。”   “不可能。”李桓说。   “我看你是活腻了。”孟春寻沉默了下,警告李桓,“你还算个人的话,就别再仗着晖哥心软去靠近他,他很重感情,我为了他愿意和他做一辈子兄弟,你——”   “孟哥,”李桓打断孟春寻,用带着请求的语气,特别认真地说,“你是他最亲的人,我来是想跟你说,我会给宋春晖一个家,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孟春寻愣住。   “今年来不及了,”李桓说,“我家这边的情况还没处理好,得回家给我爸妈洗洗脑,明年跟他结婚。”   孟春寻:“……”   该说的都说完了,李桓忽然问:“你公司门口那男的是谁?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了。”   孟春寻回头,见是自己那难伺候的上司,于是道:“我总监。”   “这样啊,”李桓朝那男人投去视线,又扫了眼孟春寻的反应,当即一笑,“恭喜你啊,孟哥。”   “快滚吧,我回去加班了。”孟春寻转头没走两步,冷不丁被一条强有力的胳膊搂住肩。   他还来不及震惊,右脸颊上突地一热,瞬间懵逼,难以置信李桓竟畜生到这种地步,居然敢亲他脸?   “孟哥,你跟我老公是好兄弟,以后我们也是好兄弟了,亲一下不过分吧?别误会,这是友谊之吻。”李桓说着抬起眼,看向不远处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目光挑衅。   “……”   “好了我走了,孟哥再见。”   “……”孟春寻回头,不是?这什么品种的畜生?是人吗?   李桓也回头,冲孟春寻眨眼一笑,又挥了挥手。   孟春寻被恶心出一层鸡皮疙瘩,蓦地想起这畜生当初在他面前脱过裤子,实在膈应,差点把中午饭吐了。   他刚走到公司门口。   “无故旷工,下次记得打报告。”   “……”看着男人转身的背影,孟春寻快步跟上,“总监,不合适吧?今天周日,我是被你拖过来加班的。”   “没给你加班费吗?”男人说。   上司太难伺候,孟春寻不接茬了,等进了电梯,见没有旁人,他才开口问:“是我昨晚没把你干爽吗?”   “你在说什么?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加班费取消,项目交给你,我下班了。”   孟春寻:“???”   而这头,搞完坏事的李桓总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气,看姓孟的以后还敢不敢惦记他的宝贝,想得美。   宋春晖是他一个人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学弟是卡哇1,知道直男不愿意被那啥才甘愿为宋爹做0,只是宋爹不要[可怜] 第56章 又烫,又沉甸甸的   办公桌上的银行卡太扎眼了,宋春晖把周一的配货单打印出来,利落地叠成一沓,又拿起那张烫手的银行卡。   和银行卡摆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信。   “嘟嘟,砰!”多多趴在沙发上,两只手里各攥一辆小汽车,让它们车头对车头地顶牛,小汽车相撞发出“咔嗒”脆响,他便跟着咧开嘴直乐。   小孩子的情绪有时候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春晖转头瞧了一眼儿子,多多正摆弄着小爹给买的新玩具车。中午还挂着眼泪瘪嘴哭,这会儿却傻乐上了,小脑瓜子里没准都忘了“李叔叔”这号人。   他放下银行卡,转而抄起旁边已经看过好几回的信,横竖没忍住,明知看了闹心,偏要再扒拉两眼,索性抽出信纸展开。   “宋春晖:   这是我给你的回信,迟到了982天。   其实原来写好了一封,跟你学的,也只有一句话,我们之间不可能两清。   现在是凌晨一点,你和多多睡了,我坐在你工作的办公桌前,突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一定要看完,不看我会伤心的!   我从小在我爸的规训下长大,长期的压抑让我变得叛逆,抽烟喝酒早恋还有文身,他反对的我都会偷偷尝试。为了脱离他,高中一毕业我就去美国念书了,因为是名校,他对我很放心,但我在国外更放纵,放假也不回家,经常出去找刺激,不是你想的那种,是和朋友们户外探险,不过也谈了几次恋爱,说是谈恋爱感觉更像花钱找炮友,不许生气,我现在回想也看不起过去的自己,明明拥有很好的人生,不懂珍惜。   毕业后我爸逼我回国,断我生活费,我第一次反抗了他,天天和我发小厮混,就你见过的那个蓝毛。那段时间我可以说比较堕落,每天泡吧喝酒,喝多了和人打架还差点弄瞎眼睛,我爸对我失望,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妈天天以泪洗面,求我回头是岸。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为什么要回头,看她哭肿双眼我很痛苦,只能找我爸服软,我爸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抛下身份去安城的分公司实习一年,没有改变就滚出李家,他当没有我这儿子。   我在想,也许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它觉得我还有救,所以把你派到我身边。   最开始我是很烦你,觉得你像我爸一样喜欢管教人,很啰嗦,满口大道理,不给我面子,动不动教训我,可我不能辞职,打算和张聪他们一起逼你走,看到这里时也不许生气,我会跪搓衣板!   后来你应酬时喝多了,变得好顺眼,我就忍不住对你做了那些混蛋的事。以前觉得那种事像饿了要吃饭一样,只是需求,和你在一起后我才体会到做.爱是件特别满足的事,比这还让我满足的是你每天晚上会抱着我睡,那时候我没深想过原因,自以为征服了你还挺开心,一直到今年国庆我去了你的老家,走了你走过的路,站在你跳过的河边想了很多很多。   其实分开的日子里,我也常常思考你对我来说是什么。住院那段时间我发疯想见你,我哥说我是一时冲动,新鲜劲没过,如果我真对你有感情,一定会经得住时间考验,你说他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为什么要经历时间的考验?我想你就要见你,就这么简单,我愿意经历是为了解决欺负过你的人。   我不知道真正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你和我以前处过的人不一样,我每天都会想起你,工作太忙了想一下,不忙了想好几下,晚上想的时候最多,慢慢适应了,想你变成了我的习惯,此刻我也在想你。   我发小约我去酒吧,我不再感兴趣,对人也是,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没找过谁,全靠想着你自己解决,不是你就不行,听说你结婚有孩子的时候,我差点跳河了你知道吗?   快写不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给你听。真的对不起,我这畜生毁了你的人生,连你怀孕都不知道,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我欠了你太多,只能赔你一个家,别原谅我,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慢慢还。   最后想说的是,我很确定自己的心,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图新鲜,就是爱,我爱宋春晖这个男人。   今天要回江城了,还有最后一句!   不许偷偷离开,我会解决好一切来找你!”   落款处写着“爱宋春晖的李桓”,简简单单七个字,像团小火苗,烧得宋春晖指尖发烫,连带着两张信纸都变得烫手,跟揣了个刚出炉的烤山芋似的。   又烫,又沉甸甸的,他却舍不得放开。   “爸爸,嘟嘟!”   宋春晖回神,见儿子乐呵舞着小汽车,要他加入对对碰,那小脸蛋和中午走的某个逼崽子实在像极了,黑亮的大眼睛扑闪着,嘴角扬起的弧度,鼻梁的侧影……   他顿时感觉自己生了个小小.逼崽子。   “砰!爸爸玩!”多多跳下沙发。   “还玩啊,该洗澡咯,明天要上学,今晚得早点睡。”宋春晖小心折好两张信纸,轻轻往信封里收,谁料小家伙突然扑过来,抓着小汽车在他腿上“嘟嘟嘟”横冲直撞。   被缠得没办法,他握住孩子的手笑骂:“怎么跟那谁一个德行,都属狗皮膏药啊,就陪你玩一分钟听见没?不听话把你车轱辘全卸了。”   “不给!”多多把小汽车护进怀里,“李叔叔买。”   宋春晖:“……”还记着呢。   “李叔叔买!”多多急得跺脚,生怕爸爸拆坏小汽车。   “好好好,李叔叔买的,爸爸不弄。来,爸爸跟你碰碰车,快点。”宋春晖抓起小汽车,才和儿子那辆碰了两下,桌上手机便“滴滴”连响数下。   “嘟嘟,嘟嘟嘟——”   “等会儿啊多多,爸爸看下消息。”   宋春晖匆忙一瞥,消息是周五那晚抢走他手机,强行加上微信好友的某个逼崽子发来的,原先备注特肉麻,是“媳妇儿”,被他硬改回“小李”,也就留着好友了。   这会儿要陪孩子,宋春晖就没看内容,等给多多冲完奶粉,他才忙里偷闲打开手机微信,结果两眼一黑。   小李:【旺仔小馒头^^】   小李:【多多一颗,我一颗】   小李:【真羡慕小不点儿,我还没吃过没摸过】   小李:【宝宝有没有看我写的信?】   小李:【看完后不管有没有生气,都要给我回消息】   小李:【我先回家了,宝宝你等我】   小李:【这里也说一遍,我爱宋春晖!】   小李:【等着,明年我就嫁给宋春晖!】   “……”宋春晖压根没想过俩男人还能结婚这种事儿,只觉得李桓的想法荒唐,逼崽子不会真想穿婚纱嫁给他吧?   也是啊,当初那么骚哄哄的裙子都敢往身上穿,还怕穿婚纱?不行不行,真穿婚纱像什么样子啊?那么大一块头,得多难看?他就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   见儿子窝沙发里“咕咚咕咚”狂喝奶,宋春晖不免担心,多多可不能随了小爹啊,大的已经臭不要脸了,小的再不要脸他真遭不住。   奶瓶快见底时,宋春晖略一犹豫,给李桓回了条消息,由于回太快,该说的反倒忘了说,于是又补了一条过去。   宝宝:【发什么疯】   宝宝:【弄孩子去了,别再骚扰我】   江城这头,正在饭桌上吃饭的李桓,收到新消息后,唇角扬起明显的笑意,喜悦也浸上了眉梢。   “云贤……”儿子好像彻底没救了,兰绣望向丈夫,声音发颤,不知道该怎么办。   妻子又护短又爱哭鼻子,李云贤看她眼角泛红,筷子悬在半空顿了顿。他向来能狠下心教训孩子,每回都是妻子心软,见不得孩子受半点委屈,毕竟当年早产剖出来的。   很多时候,他哪里是拿儿子没办法,而是拿妻子没办法,耽误事儿。   见浑小子笑得旁若无人,李云贤微蹙眉,神态严肃,却在对上妻子担忧的目光时,稍重地放下筷子:“你回房休息。”   “妈,你别走。”李桓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父母,直奔主题,唠家常般问了一个问题,“我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不是错了?”   兰绣第一个劝儿子:“壮壮,妈妈支持你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可你这样不对,怎么能是个男的?你哥已经那样,以后李家怎么办?”   “意思是,只要我有个孩子,我就能跟宋春晖在一块儿了?”李桓问。   兰绣:“……”   “那行,”李桓试探着父母的态度,“我先找女人结婚,把孩子生了,然后再离婚去找宋春晖,这样你们能接受吗?”   “……”兰绣张了张嘴,“哪有你这么胡闹的?结婚能闹着玩吗?”   “爸,”李桓转而问他爸,“你跟妈想的一样吗?在你们眼里,是李家的未来重要,还是我这儿子的未来更重要?如果是前者,我可以带个孩子回来,我会好好接管诺霖,好好培养我的孩子。”   李云贤只是盯着儿子,神态依旧严肃。   李桓起身,扶着椅背挪到餐桌旁,岁月在养育他的父母脸上留下了淡纹,他们都在时光里慢慢老去。   他沉默了瞬,双膝骤然弯下,膝盖砸在地板上的闷响里,额头重重触地,磕了个响头。   只听“咚”地一声重响,兰绣当场被吓得不轻,忙起身去扶儿子,“壮壮!”   “爸,妈,对不起。”李桓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始终跪地不起,“一直让你们失望,让你们为我操心,真的对不起。能投胎做你们儿子是我的福气,我没有好好珍惜过,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也在积极改变自己,什么我都可以向你们妥协,可以听你们的话,孩子的问题我也可以解决,这是我最后的让步,只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的性取向,这点我改不了,我尝试过,可比杀了我还痛苦……”   又“咚咚咚”几声重响,见李桓额头红肿快磕出了血,兰绣崩溃地抱住儿子,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边是宝贝儿子,一边是她难以接受的同性恋,这个家以后怎么办……哭到最后,她失控倒进丈夫怀里。   见母亲这边似乎有些松口,李桓使劲儿挤出眼泪水,为了宋春晖也要把这惨卖出来,他跪着扑到他爸腿上,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他爸大腿,跟着哭了起来。   “爸,对不起……”   李云贤冷眼瞧着母子二人这出闹剧,等他们哭够了才起身,什么也没说,径直去了书房,将门一锁。   李桓趁热打铁,抱紧兰女士哭着撒娇:“怎么办啊妈,我好痛苦……连你们都不接受我,这世上还有谁会接受我?我是个罪人,我……也许我死了才能解脱吧,是我不孝顺……”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兰绣想起自己当年在手术室里大出血,拼死生下来的那个早产小婴儿。   如今小壮壮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想法,还有自己的追求,而她作为母亲,早已无力干涉。   “妈,对不起,一直让你难过……”   “壮壮,你长大了啊……”   ……   李桓清楚这是一场持久战,在他爸那边根本就不是孩子的问题,李云贤纯粹瞧不上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   万幸兰女士有点松口了,哪怕只有一个能接受,他也知足。   藏不住这个好消息,李桓当晚就骚扰远在东城的宋春晖。   小李:【宝宝,我妈很快就能接受你了】   才把儿子哄睡着,看到消息的宋春晖惊坐起来,差点又吵醒儿子。本不想理会逼崽子,奈何过于吓人,他忙打听什么情况。   小李:【她心软,只是时间问题】   “……”宋春晖纳闷,接着问:【你提多多的事儿了?】   小李:【没有,说了我倒轻松,还能光明正大对你和孩子负责,他们看多多像我肯定也没话说,但我不希望他们是因为孩子才接受你,你才是第一位】   “……”宋春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忘了回消息。   小李:【宝宝,我写给你的信有没有看完】   小李:【请发表感想】   小李:【明年的婚礼你想在哪里举行?】   怎么聊着聊着就……就奔着过日子去了?   一辈子太过漫长,宋春晖真没再续前缘的打算。他关掉手机和小夜灯,躺进被窝,闭眼酝酿睡意,可李桓亲手写的那封信却在他心里烧了起来,烧得他心口发烫,隐隐有股冲动,越发地强烈。   没等来宋春晖的回答,李桓不在意,笑着道完晚安,打开相册,里面有一堆在游乐场里拍的亲子照片,花痴地欣赏起来。   他的宝宝真好看,给他生的小不点儿也挺可爱。   翻到其中一张和儿子的自拍,小家伙眉眼弯弯,露出一排整齐的小奶牙,笑得灿烂。   李桓越看越喜欢,现在不光惦记大宝宝,也开始惦记小宝宝了,他顺手发给堂哥显摆,准备入睡前手机差点被打爆。   “怎么回事儿?!”电话那头的李格如遭雷击。   “哥,像我吗?”李桓得意。   李格:“哪儿来的孩子?”   李桓:“我儿子。”   李格:“……你儿子?别告诉我是宋春晖生的。”   “我洁身自好了,除了他还有谁?”李桓突然不爽,“你说你对得起我吗?跟我爸联合起来一块儿糊弄我,他那时候就怀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他妈服了,怎么你这个也能生?”李格瞥了边上的陈硕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不能生?!   “我就显摆显摆,你别羡慕。”李桓此刻恨不得亲死宋春晖,“哥,别告诉我爸妈,还没到时候呢。”   李格:“谁他妈羡慕了?哭哭闹闹的,我跟你陈哥都不喜欢,挂了。”   睡前,李桓又给宋春晖发去一条消息。   醒来,宋春晖第一时间先看天气预告,随后打开微信未读消息,无语了,真服了这臭不要脸的逼崽子。   小李:【晚安,宝宝】   小李:【寂寞空虚冷,大鸟想小鸟】   宋春晖怒回:【赶紧阉了!】   对面秒回:【早安,我的小鸟宝宝和旺仔小馒头^^】   “……”宋春晖想拉黑了。   小李:【今天很忙,晚上见^^】   小李:【对了,帮我向多多问好,告诉他我昨晚想他了】   宋春晖有自己的顾虑,并未转达。   东城迎来一场黏糊糊的秋雨,气温一夜降了好几个度,空气里的潮气凝着寒意,快入冬了。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宋春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主要是怕李董再威胁到他头上,可韩秘书始终没联系过他,倒是快递小哥一直联系他。   家里成天收不完的快递,全是某逼崽子买给他和多多的衣服,从头到脚包括鞋,以及一堆来不及签收的新玩具。   至于微信上,逼崽子白天倒安安静静,但一到晚上就开始疯狂骚扰他,还专挑孩子睡着的时候,蔫儿坏。   小李:【宝宝,周四了,还有一天!上个周末没去看你们,多多有没有想我?】   宋春晖直接打击李桓:【已经忘记你了】   小李:【那你呢,今天有没有想我?】   “……”宋春晖懒得回。   小李:【我搬回家住了,最近一直在跟我妈聊你,周末没去东城是陪她散心了】   “……”宋春晖尽量回避这个话题:【别再瞎买东西了,我这屋小,哪有地方放?多多也穿不过来,还有玩具也别买了】   小李:【怪我忙忘了,马上给你们换一套大房子】   宋春晖:【你有毛病啊,我不想搬家,别没事找事】   小李:【听宝宝的】   宋春晖:【不说了,干活儿呢】   小李:【你那代购不是一三五忙吗,今天周四干什么活儿?】   宋春晖:【你管呢】   小李:【别太累了,我会心疼的】   宋春晖:【不说了,88】   不习惯宋春晖爱答不理的态度,李桓等不及明天飞去东城亲自接儿子放学,多多忘了他可不行。   他还指着接小王牌到江城,哄哄爷爷奶奶。   结果李桓临时被工作耽搁,等飞机落地东城已是周六,想着给宋春晖一个惊喜,他就没打电话,归心似箭赶到老新村,却扑了个空。   李桓想到那家游乐场,打给宋春晖一问,还真在,然而宋春晖电话里的态度过于反常,不对劲。   “别来了,我一会儿就带多多回去,你闲着没事儿把菜买了,饭做了。”   是相当不对劲。   李桓没去超市买菜,又打车直奔游乐场,果然抓了个现行。   只见积木专区里,宋春晖竟和一女人面对面坐着,两人有说有笑聊得正欢,多多也和一小丫头排排坐,两个小不点儿一起搭积木,嘻嘻哈哈的。   李桓一步步走过去,就那么巧,听见宋春晖在聊儿子长相。   “嗐,这孩子随他妈,生出来那几个月挺像我的。”   “我闺女也是,刚生下来像我,现在像她爸了。”女人笑笑,好奇问,“他妈妈呢?”   “早离了。”宋春晖云淡风轻道。   “这,”女人微微一愣,又隔了会儿,“春晖,其实我也离了,我前夫就是东城的,孩子归他,我周末有时间就过来陪陪孩子。”   “……”宋春晖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   “没事儿,”女人用笑掩饰尴尬,“你那时候没怪我吧?对不起啊,我有时候想起你,就觉得……”   “芳芳,都过去了。”宋春晖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怪你什么,我那会儿也……算了不说这个,都过去了,你闺女在哪个幼儿园啊?”   好一个芳芳。   没等女人开口,李桓出声打断二人:“真巧啊宋哥。”   宋春晖:“……” 第57章 真欠收拾   这一刻,宋春晖才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个要脸的人。   搞同性恋不算什么,当年孕晚期挺个大肚子在医院里产检,被大妈们围着打量肚皮,他都能笑着摸肚子打哈哈,扛过去就完事儿。   可偏偏在初恋林芳面前,这个曾让他写满青春日记的女人,他连呼吸都绷得死紧,生怕丢了最后那点像碎玻璃渣一样的男性尊严。   看到青年相貌时,林芳错愕不已。   孩子长得像小爹也没辙,宋春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担心李桓乱说话,先一步向初恋介绍起来。   “林芳,这位是我以前的同事。”   李桓不动声色看了女人两眼,柔顺长发,相貌普通,皮肤白皙,身材略丰满,应该是宋春晖喜欢的类型。   他眉目一展,嘴角也跟着扬起,朝女人伸出手:“你好,我是宋哥的助理。”   宋春晖:“……”   “哦哦,你好。”林芳站起身,客气伸手一握。   宋春晖知道初恋瞧出了端倪,但只要林芳不问,这层窗户纸就犯不着捅破,误会他是多多的干爹都行,权当心照不宣地守着体面。   他就怕逼崽子给他捅破了!   “我可以叫你‘芳姐’吗?”李桓笑着问。   “啊,可以可以。”林芳忍不住又瞅李桓一眼,比商场橱窗里的模特还周正,哪儿像个给人打工的助理?   “芳姐,你跟宋哥——”   “小李,”宋春晖迅速打断李桓,“多多早上还念叨你,你进去陪他玩会儿吧,也快到饭点了,我下午还有事儿。”   “好的,”李桓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我进去陪多多玩会儿。”   宋春晖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刚要落回去,李桓一句“对了宋哥”,给他整得险些蹦出来,忙转身面对李桓,在林芳视线死角里,嘴唇紧抿着狠狠一瞪眼。   快半个月没见面,宋春晖连回微信都跟挤牙膏似的,更别提打视频,李桓快想死他的大宝宝了。   见宋春晖耷拉着脸,他心里总算暗爽,眼尾扬起坏笑:“我给多多买的《小猪佩奇》拼图今天会到,你别忘了拿。”   “……”宋春晖拳头痒痒的,“知道了。”   出门在外得给足老公面子,这点分寸李桓还是有的,再不痛快也劝自己憋着,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于是他走到入口,脱下皮鞋放进储物柜,进游乐场找小宝宝。   “多多!”   多多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手里积木骨碌碌滚了一地,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给他买了好多新衣服和新玩具的叔叔。   “李叔叔!”奶声里裹着黏糊糊的笑。   看小家伙猴急奔来,差点摔跤,李桓两步过去,半蹲下张开双臂,一颗小炮弹很快扑进他怀里,那壮实的小身子冲劲不小。   他稳稳将儿子捞起,抱在怀里掂了掂:“你个小不点儿,又沉了。想不想我?”   “想!”多多两条小胳膊圈成麻花,勒着叔叔脖子,“想李叔叔!”   “呦,这普通话有进步。”李桓揉了揉儿子的小脑瓜,“以后叔叔教你外国话,多多想不想学呀?”   “想!”   “要不要亲一下叔叔?”   “要!”   隔墙外的休息区里,宋春晖瞧着一大一小贴脸亲亲,接着又咬耳朵说起悄悄话,脑袋几乎挨在一起,都笑弯眉眼,任谁看了不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林芳不可能看不出来。   “春晖……”林芳欲言又止,想问却又怕伤到初恋男友。   “咳,那什么。”担心初恋问下去,宋春晖索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其实我是多多的干爹,小李他媳妇儿跑了,又是非婚生子,瞒着家里的。他就把孩子送给我养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结婚反而耽误别人,反正就这么回事儿吧,多多现在跟我姓,我们父子俩挺好的。”   怎料一番话说完,林芳却突然向他道歉。   “说什么呢,”宋春晖低声安慰林芳,“再说胡话我带孩子走了啊,难得有缘碰上,你还记得春寻不?他一直在江城,混出息了,今年买了个大房子。”   “是啊有缘,我没想过还能遇上你。”林芳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没能说出压在心底多年的事。   她只是感慨:“时间真是一眨眼啊,咱俩都三十四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九岁,十五年了……”   被勾起关于青春的碎影,宋春晖想起当年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没等他多回忆,一声中气十足的“爸爸”突然炸响,将他拽回现实。   只见儿子多多屁颠屁颠跑向他,俩手不停地扒拉隔墙边缘,小脚跺得地垫咚咚响,扯着小嗓子喊:“回家!爸爸回家!”   小家伙又跳又跺脚,着急回家,李桓不禁翘起嘴角,心里默默将自己的身份从“叔叔”升级为“爸爸”,直夸多多:一点就通,不愧是爸爸的好儿子!   “行行行,别催了,爸爸带你回家。”   曾经多想再见初恋一面,如今释怀的宋春晖只想离开。   多多要回家那再好不过,主要来一碍眼的逼崽子,不定什么时候给他捣乱呢,叫林芳知道他能生孩子,自己这脸面往哪儿搁啊?   “那我带孩子回去了啊。”宋春晖告别老友那般,目光在初恋林芳脸上停留了两秒。   这是他爱过的姑娘,曾与他在图书馆靠窗自习,在夜空下手牵手畅想未来,温暖了他的整个青春。   原来真正的告别这么普通,说不出一句多余的废话。他和林芳像春水里的两片浮萍,在暴雨中紧紧相依过,可岁月的风轻轻一吹,又各自流向了不同的河道。   “春晖。”林芳喊了声。   “啊。”宋春晖回头。   “那个,”林芳低头盯着脚尖,忽然像是下定决心,从包里拿出手机,抬头说,“加个微信吧?馨馨有点内向,我看她很喜欢多多,以后多个伴儿玩。”   宋春晖不太想加,孩子有伴儿是好事,问题是他和林芳毕竟那么亲密过,再见面徒增尴尬不说,加了好友更别扭。   “我没别的意思。”林芳解释,“不加也没事儿,是我闺女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我也不常来东城,觉得对不起她……”   “……”孩子没什么错,宋春晖终究还是心软,掏出手机匆匆加上初恋的微信,生怕晚一秒就被某逼崽子发现。   “宋哥。”   “爸爸!”   接收到俩崽子的召唤,宋春晖揣好手机,没再和林芳打招呼,快步追上游乐场门口那对正朝他挥手的父子俩。   “爸爸,”多多兴奋催促,“回家!”   “就知道催催催。”宋春晖数落儿子,“多多,自己下来走,怎么还要叔叔抱着啊?跟爸爸一块儿锻炼身体。”   “不要!”多多搂紧叔叔脖子。   “……”宋春晖转头数落李桓,“还有你也是,有这么惯孩子的吗?什么都听他的,以后没规矩了你能负责吗?孩子我辛辛苦苦养的,你一来就没好事儿。”   “我半个月没见多多,”李桓无辜问,“想抱一下不行吗?”   多多积极配合:“抱抱!李叔叔抱!”   “我不管了行吧?”宋春晖败给父子俩,问李桓,“你怎么来的?我骑车来的,先带多多回去。”   李桓没答,只说:“宝宝,你在发脾气。”   “……”宋春晖一时语塞。   “你可以发脾气,但不开心要跟我说。”李桓抬手轻揽了下宋春晖的肩,又状似自然地摸了摸他耳垂,“外面风大,你跟多多打车,电动车我骑回去。”   “……”   周末的商场里闹哄哄的,宋春晖听着边上父子俩的幼稚对话,默默走着。   他其实没发脾气,只是莫名心烦,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东城这两天降温,或许是阴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也或许是因为遇见了初恋。   宋春晖一直以为,林芳离开他后会过得很幸福,但现实撕开了他的想象,她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生活的琐碎,早已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爱笑的姑娘。   不光林芳变了,他也变了。   直到走出商场,湿冷刺骨的寒风吹来,像浸了冰水的棉絮,一点一点往骨头缝里塞。宋春晖哆嗦着,看李桓把自己的大衣紧紧裹住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在风里咯咯直笑,嘴里念着“车,大汽车”。   宋春晖就这样找到了心烦的根儿。   原来自己仍对未来抱有期待,抱有幻想。   “宝宝,快点!”   见有出租车停下,宋春晖小跑着过去,等抱孩子坐进车里,李桓替他关上车门,车子缓缓启动后,他才突地想起来,忘记把电动车钥匙给逼崽子了。   很快,兜里手机响起。   李桓:“宝宝,快让司机靠边停一下,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连车钥匙都忘了给我,还是故意不给的?我跑过来了!”   交代司机靠边停下后,宋春晖才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没管我要。”   李桓:“……行,我的错。挂了。”   宋春晖回头望向车后方,只见李桓在风中奔跑,额前的黑发被吹得肆意舞动。   尽管他西装笔挺,身披大衣,外形比当年成熟,整个人却透着股朝气蓬勃的劲儿,像团跳动的火焰,特别热乎。   *   经过这一遭,李桓算是看清了,宋春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身上,魂都跟着那个叫林芳的女人飞走了。   这四眼儿敢当着他的面想女人,真欠收拾。   可惜家里有颗小电灯泡,李桓愣是找不到亲热的机会,只能等小灯泡午睡。   结果趁宋春晖哄孩子午睡时,他在对方手机里看见了不得了的消息。   林芳:【春晖,加你微信其实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当面我说不出口,本来这事我都烂在心里了,真的没想过会和你遇上,我到现在都过意不去,是我那时候太年轻了,和你分手后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想过告诉你,可你工作忙,天天拼命挣钱,我也忙,也不想要孩子,只能说不是时候吧,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说这些也不是想给你造成负担,你身体很健康,别放弃自己,希望你好好的】   良久,李桓直接把这条消息删除。   不巧“咔嗒”一声,房间门打开了。   “你……”宋春晖轻轻关上房门,过去抢回自己手机,教训李桓,“你怎么又动我手机?自己没手机啊。”   李桓猛地一把抱紧宋春晖。   预感逼崽子要亲嘴,宋春晖竟提前害臊,挣着骂着:“你大爷的,别抱我。”   “宝宝,”李桓开口,“我们结婚吧。”   宋春晖:“……”   李桓:“我等不及了,你什么时候娶我?”   宋春晖:“犯什么毛病!” 第58章 强盗   客厅地上堆着宋春晖攒来卖钱的纸板,李桓扫了眼逼仄的出租屋,干脆扯过饭桌上的纸巾抽了一张,三两下便卷成铅笔粗的细条,再弯成个圈,然后抓起宋春晖的左手,将纸戒指往他无名指上一套。   “……”宋春晖惊呆,又见李桓忽然在自己跟前单膝跪下,彻底遭不住了。   “早知道带戒指过来了。”李桓紧抓着宋春晖想往回抽的手,仰起脸,直直望向宋春晖。   “搞什么,”宋春晖看不下去,视线不知道往哪儿瞥,眼珠子转了圈还回到李桓脸上,忍不住低骂,“你真有毛病啊,赶紧上医院瞧去,我一大老爷们儿……”   看着宋春晖别扭的反应,李桓一笑:“谁规定男人之间不能求婚了?我向我老公求婚,有什么问题?”   宋春晖:“……”   李桓稳稳按实那枚纸戒指,指腹抚过宋春晖指节间的薄茧,他眼神发亮,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宋春晖,我要给你一个家。”   宋春晖的手指在李桓掌心里抖了抖,嘴唇也动了动,刚吐出个“你”字,就散了音,变成了哑巴。   “沉默代表接受,”李桓低头在宋春晖手背上印下一吻,起身时手臂一捞,顺势将人整个揉进怀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逼崽子刚才太过正经,宋春晖反倒骂不出口了,正酝酿别的词儿,就被李桓结结实实的拥抱挤得胸腔发疼,差点没喘过气来。   “宝宝,你到底有没有看完我写的信?”李桓激动表白,“我微信上也说过了,现在当面再说一遍,我爱宋春晖这个男人,没他不行。”   “……”越动,身体就被抱得越紧,宋春晖都无奈了,索性摆烂往李桓肩窝上一靠,闷声骂了一句,“跟强盗一样,谁让你决定了?”   李桓抬手摸了摸肩颈处的脑袋,掌心蹭过宋春晖后颈碎发,说:“我的心让我决定的。”   真肉麻。宋春晖没骂出来。   李桓:“着急抱你,还没说完。”   宋春晖:“……”   “这个家里,”李桓接着说,“只有我跟你还有多多,是我们三个人的家。你不用在意我爸妈的想法和感受,我是个独立的成年人,就算脱离他们也有能力赚钱,可以照顾好你们两个。”   南方的天,屋里已经渗出凉意,宋春晖任由李桓圈着,感受着对方胸口的起伏,也偷摸汲取着这份温暖。   但他脑子清醒得很,知道情情爱爱太虚,心动当不了饭吃,生活归根结底是柴米油盐,是琐碎的日常。   等春节一过,他也三十五了,逼崽子才二十六,还那么年轻,差了快十岁目前还行,再过十年二十年……   要是孤身一人,宋春晖清楚自己这会儿就应下了,能不能长远都无所谓,左右这辈子不可能再找姑娘结婚。他没忽悠林芳,结婚是真的耽误别人。   只是多多还小,正是见谁亲谁的年纪。   真让孩子认了小爹,万一哪天他跟逼崽子掰了,多多哭着喊着要找爸爸,他上哪儿给小家伙找去?   “宝宝。”   “李桓。”宋春晖突然开口,“先坐下来,你这样抱着我没法好好说话。”   李桓愣了下,不确定地说:“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全名,是不是?”   “……”是不是第一次,宋春晖完全没印象了。   “别这么严肃嘛,真的不习惯。”李桓没放开宋春晖,而是连抱带拽地将人拉到一旁的椅子前,不容分说地按坐在自己大腿上,总之哪儿也不许去。   受不了狗皮膏药的这黏糊劲儿,甩不开只能退一步,宋春晖直接道:“多多还小。”   “嗯。”李桓视线灼灼地看着宋春晖,“宝宝你说。”   宋春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想站起来,可腰上拦着一条胳膊。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手掌心正好挡住那道烫人的目光,结果指尖刚从镜框上挪开,右脸就被轻轻啄了一口。   “躲什么,我就亲一下。”   “……”宋春晖微皱眉,“给我正经点。”   李桓秒变正经:“好的,已经心无杂念。”   宋春晖:“……”   并没什么可多说的,宋春晖现在活得比以前敞亮,早把自己那点需求看透了,有也行,没有也能过,其他全是虚的。   他就一个念想,把多多拉扯大,争取培养出息。等孩子将来能自己支棱起小家庭,他就找个带院儿的小屋,种两畦菜,养些鸡鸭鹅,混完余生潇洒走人。   “就像现在这么着吧。”宋春晖说,“你乐意来就来,我不拦着,多多还管你叫叔叔,别让他知道你是他爸。”   “像现在这么着?”李桓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宋春晖的脸。   怕李桓听不明白,宋春晖补充说明:“我打算在东城买房,把户口迁过来,以后就在这儿扎根了。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想跟我那什么也行,就搭个伙解决需求呗。不过还是劝你重新找个,我岁数大了,又生过孩子,身体可能不是特别吃得消,别的没什么了。”   见宋春晖语气平静且随意,仿佛在聊明天天气,李桓心里先是腾起股火,紧接着便想到那个叫林芳的女人。   “别的没了?”他问宋春晖,“在你眼里我对你只有那方面需求是吗?”   许是有了孩子,又在感情里栽过两回跟头,宋春晖对正儿八经的关系只剩抗拒和犯怵,懒得费心思去经营维护,比在店里配一天货还累,实在掏不出那精力。   “多多挺喜欢你的,你也能陪他玩。”宋春晖道。   “还有呢?”李桓追问。   宋春晖琢磨两秒:“哦,你自己得带上套跟油,完事儿还拿走,我屋里不放这种东西。银行卡你也拿走,之前买的东西我就收下了,以后别给我买,给多多看着买吧。”   李桓真是要气笑了,感觉自己抱了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宋春晖短短三言两语,就往他肺管子上戳了几百回。   “宋春晖,”他一把搂紧宋春晖,“我要解决需求,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干你了,我忍了这么久,不是想来听你说这个。”   “……”   李桓混着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宋春晖条件反射想后退,但没躲开近在咫尺的体温,烫得他躁意翻涌。   “那跟我没关系,”宋春晖无奈,“我只能接受这样,你愿意来就来,咱俩跟以前一样随便玩玩,你什么时候找到人了那就好聚好散,我自己有家,用不着你给。”   李桓:“准备给多多找后妈了?”   宋春晖:“……”   “知道自己对女人不行,可又想要,拿我当按m棒使呢?”李桓话音未落,指尖已勾住宋春晖的眼镜腿猛地拽下,金属架子砸在木质桌面上发出 “哐当” 闷响。   跟着掌心直接扣住宋春晖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眼镜摔了还得重新配,孩子在睡觉,宋春晖用力挥开李桓,动作却在对方强势吻过来时骤然僵住。   “……”   屋里安静,沉重的呼吸叠着断续的喘息。唇舌纠缠间,湿热的响动在空气里发酵,连窗玻璃都被呵出一层薄雾。   ……   “嘶,呃……”宋春晖依偎在结实的臂弯里直喘,舌头还发着麻。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李桓亲了多久,等意识回笼时,裤衩子里那不争气的玩意儿又往人手里吐了一掌心,这下有理也变没理。   “我现在很难受,你能感觉到吗?”李桓手没拿出来,成心把小核桃盘得黏黏糊糊让宋春晖难受,“快1000天了,我等了这么久,你只想跟我随便玩玩?”   “别,别瞎弄,你大爷的。”宋春晖难受得要死,心里祈祷多多快醒过来吧,再不醒你爹要完犊子了。   “多多也是我儿子,”李桓轻掐一把,见宋春晖倒在他怀里直哼哼,话也说不利索,才又往下说,“没我同意,你敢给他找后妈试试。”   “畜生……”宋春晖想说找个屁找,自己当年都查出无精症了,算什么正常男人?能生孩子就已经不正常。   可他跟李桓较着劲儿,那点稀碎的男性尊严扎得心口生疼。如今他只有孩子了,多多是老天爷开眼,给他这破落人生里送来的糖,他不想毁了来之不易的家,就图个安稳。   就图个安稳,没图别的,有那么难吗?   “我现在很舍不得你,怕你哭鼻子,怕你难受。”李桓憋着压抑许久的欲.望,连带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也是真的想干你,干死你算了,只会气我。”   “滚。”宋春晖刚骂出口,又担心李桓真发疯耍变态,赶紧补上一句,“孩子快醒了,晚上再干。”   “……”李桓简直服气。   “撒手。”宋春晖讨饶,“有什么等晚上多多睡了再说,赶紧让我去洗洗,一会儿没法哄孩子。”   李桓坚决不撒手,仍盘着并问宋春晖:“那个叫林芳的,你跟她做到哪一步了?”   “……”就知道会有这茬,宋春晖不知道李桓哪儿来的脸质问他这个,于是反问,“你管我呢?你自己跟多少人瞎搞过,有脸问吗?”   “……”   李桓不是非得知道这些细节,而是不信宋春晖那小肉枣能让女人怀孕。   他也不知道那女人什么意思,旧事重提的目的是什么,和孟春寻一样,嘴上说着希望宋春晖好,他们根本不知道宋春晖需要的是什么。   “宝宝,”李桓软下来,低头蹭进宋春晖颈侧,“对不起,我吃醋了。”   宋春晖:“……”   “你跟他们关系都好,有说有笑的。”李桓又蹭了蹭撒娇,“只对我凶,也只有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我想了解你的全部,可以跟我讲讲你的大学吗?还有那个林芳。”   过去早就过去了,宋春晖全翻篇了,事关男性尊严,有什么好讲的啊?   总不能告诉逼崽子,就因为自己那玩意儿太小,套都戴不住,每次都很扫兴,感情再好也经不起蹉跎。   被李桓这么一问,宋春晖认真想了下,其实也不全是那方面不和谐导致的,可能是同居以后敞开了彼此最真实的一面,他和林芳渐渐不那么合适了吧,那些争吵,欢笑和眼泪,最终都被日子磨成了平淡。   日子本就是平淡的,但日子又是两个人一块儿过的,只要有一个不能接受,就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宋春晖喜欢平淡的日子,对他来说这已是难能可贵的幸运,没有风浪,只有温馨的烟火气在时光里慢慢流淌,孩子慢慢长大,两个人一块儿慢慢变老。   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他现在很庆幸林芳当初提了分手,没有被他耽误人生,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小闺女。虽然离了婚,但总会遇到更合适的人,只不过这个人不是他罢了。   老天自有安排。   “连大学你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大学没什么讲头,就是学习。”宋春晖一句带过,转开话题问李桓,“你怎么不给我讲讲你大学的事儿?都找什么刺激了?还有,能不能别摸了?”   “……”李桓沉默一瞬,忽而说,“林芳给你发了微信,被我删了。”   宋春晖:“啊?”   “宝宝,你有知情权,我想想还是应该告诉你。”李桓卖了关子,“但我现在很吃醋,很不痛快,你先告诉我,你们做到哪一步了,为什么分手?”   “……”宋春晖无话可说,怎么老揪着不放呢。   李桓:“不说,我就要干你了。”   宋春晖:“把你这咸猪手拿出去!” 第59章 晚上抽你   好在多多醒了,宋春晖暂时逃过一劫。   下午,《小猪佩奇》的几幅拼图送到了。李桓把饭桌上的零碎收拾干净,抱起小家伙往自己腿上一放,父子俩专注地拼起图来。   “恐龙!这,这!”多多肉乎乎的小指头戳着拼图板上的绿色尖角。   “哇,多多好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了。”李桓将拼图块递给儿子,“来,多多自己拼,叔叔帮你找小恐龙的尾巴。”   “尾巴,尾巴!”多多着急要恐龙的下半身。   宋春晖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低头拨弄着计算器算账。   听到儿子奶声奶气的催促声,他转头望去,见李桓抓着孩子的小手往拼图板上按,绿色小恐龙刚拼完整,多多就拍着巴掌直乐,李桓则摸着小脑袋直夸“我们多多真棒”,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还挺会哄孩子。   这样的画面,他从来没想过,却真实发生了。   “佩奇,鼻子!”   “佩奇的鼻子是吧,叔叔来找。”   多多也在拼图块堆里翻找,眼睛忽地一亮,带着发现宝藏的雀跃,大喊:“猪爸爸!眼镜!”   “那我们先拼猪爸爸。”李桓拿起带眼镜图案的拼图块,抬眼见宋春晖盯着账本发呆,便逗小家伙,“多多你看,猪爸爸跟你爸爸像不像?他们都戴眼镜。”   “像!”多多眼睛弯成小月牙,手指向工作中的爸爸,“多多要戴!”   “……”宋春晖扭头剜了李桓一眼,眼神里写着“能不能教点好的”,他可不希望孩子将来戴眼镜,做个四眼儿多痛苦啊。   李桓冲宋春晖眨眼一笑,故意迎着那道带刺的目光,又逗小家伙:“叔叔做你的猪妈妈,要不要呀?”   宋春晖:“……”   多多不喜欢妈妈,攥着拼图块先是摇头,小眉头像爸爸一样皱了下,似乎在思考,忽然他小脑瓜子歪向李桓,点头乐起来:“要,要李叔叔,做妈妈。”   宋春晖:“……”   “那说好了,我们一言为定。”李桓屈起小拇指抵住多多肉乎乎的指尖,在宋春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拉钩上吊——”   “胡说什么呢你。”宋春晖瞪着眼警告。   “干嘛,”李桓死猪不怕开水烫,笑说,“我跟多多做游戏都不行了?那你来陪他拼图,我帮你算账。”   宋春晖想提醒李桓别乱开玩笑,这孩子比他想象中还要重感情。   就说苗苗班吧,才入学俩月,多多就跟同班一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处成了好朋友,结果有天小丫头找别的同学搭伙做游戏,多多自己躲在教室里偷偷抹眼泪,劝也不听,非要跟小丫头在一块儿,还是班主任发消息告诉他的。   “你陪他拼图,我快算好了。”宋春晖道。   账对宋春晖来说不算难事,这份工作比他以前在采购部和业务部时轻松得多。   没花多少时间,他就把账目理清了,刨去十月份的家用开销,还结余了两千块钱,多多冬天的衣服和鞋被李桓承包了,不用额外再买,又省下一笔开支。   边上一大一小还在乐呵地拼图。   宋春晖把眼镜摘下来,往椅背上一靠,揉了几下太阳穴解乏。   要说累也不是累胳膊累腿的,他脑袋瓜子里跟塞了团乱麻似的,绷得慌,分明是心累,缓解不了半点。   不知道李桓删了林芳的什么微信消息,宋春晖没有一丝好奇的念头,连问都懒得问。   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大学校园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他不禁愣住,十五年了啊,怎么就十五年了呢。   离开罗家村也十六年了。   就在这个瞬间,宋春晖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上了年纪,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细节,有的悄然溜走,有的模糊成光斑,好像记忆在岁月里打了个结。   为什么会和林芳分手来着……   宋春晖把刻意遗忘的记忆全找了出来。   他知道,错从不在林芳。   林芳是个多好的姑娘啊,不嫌弃他穷,不介意他的缺陷,心甘情愿地陪他蜗居在狭小简陋的出租房里,陪他啃过馒头就咸菜。   这样能共患难的人,又怎么会忍受不了平淡的日子?   都是他的错,是他太缺爱了,自私地想利用婚姻来拴住这个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姑娘。明明一无所有,却着急把人往婚姻里拽,以为有了那张纸,就能锁住一辈子的爱,不知不觉间给了林芳巨大的压力。   而他不仅没察觉林芳的压力,反而变得猜忌多疑。林芳应酬晚回来一会儿,他就疑神疑鬼,生怕她离开。   他太害怕失去林芳了,只能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以为挣了大钱就能让林芳回心转意,忘了感情会在忙碌中慢慢干涸,把林芳对自己仅剩的那点情分,也在日复一日的忽视中消磨殆尽。   他早看见林芳眼里的疏离,自欺欺人地假装看不见,明知道林芳有了分开的想法,仍卑微地苦苦挽留她,甚至哭着下跪哀求。   那段痛苦的日子里,他和林芳同床异梦,两人都累得说不着几句话,他就那么硬拽着她,死活不愿放手,到最后彼此恶言相向,连分手都闹得不那么体面。   宋春晖终于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为了自己的体面和尊严,没有好好尊重过林芳的意愿。他欠林芳一个正式的道歉,不是给两万就能弥补的。   “宝宝。”   “啊。”宋春晖慌忙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试图用镜片遮掩眼眶里的泪意。   李桓察觉宋春晖的不对劲,连忙抱开儿子,第一时间走到他身边,掌心撑着桌面俯身一看,宋春晖眼眶湿润,已然有哭的迹象。   “瞎看什么。”宋春晖抬胳膊挡开李桓,“我就是……”他喉结滚动着,胡乱解释,“想起上大学那会儿了,现在一晃眼奔四了都,老了。”   “爸爸。”多多挤进两个大男人的中间,小屁股把李叔叔往旁边拱了拱,仰头看见爸爸泛红的眼眶,立刻往爸爸腿上一扑,小胳膊也圈住爸爸的膝盖,“爸爸哭,呼呼。”   “爸爸没哭啊。”宋春晖抬起眼镜使劲儿抹了把眼睛。   李桓直起身,抬腕看了下表,下午三点半。   趁宋春晖低头哄孩子的工夫,他轻轻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输入多多的生日解锁,打开微信,记下了林芳的微信号,随后又从入户挂钩上取走了家门钥匙。   “宝宝,我出去买菜了。”   “才几点啊,”刚才闹了尴尬,宋春晖没话找话,“我电动车还有电,你骑车去吧,别买太多菜啊,冰箱里有剩的。”   “好,”李桓没拿电动车钥匙,回头看了宋春晖一眼,说,“等我回来。”   “……”宋春晖在游乐场里就注意到了,李桓身上那身剪裁得体的西服不是上回穿的,每一套都是高端定制,往那儿一站,气场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你慢点儿啊。”宋春晖喊儿子,“多多,跟李叔叔再见。”   “李叔叔再见!”多多挥了挥小手。   门“咔嚓”一声,被轻轻带上了。   宋春晖盯着那扇绿色的老式防盗门,心里忍不住想,老天待他不算薄吧,开始往他的人生路上撒一些糖果。   小时候吃不着的,长大了吃着也很甜。   爱对宋春晖来说,是不能碰的毒品,太容易上瘾,一旦染上再难戒掉。   他清楚,只要确定正儿八经的关系,那些藏在暗处的占有欲就会破土而出,然后不知足,渴望更多,接受不了失去。慢慢地眼里容不得沙子,变得猜忌多疑,无形之中给另一半造成巨大的压力,最终分道扬镳。   所以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守着底线,不去伤害谁,长不长久无所谓,什么也不图,李桓能陪他走一小段路就够了。   “多多,”宋春晖一把抱起儿子,看着小家伙肉嘟嘟的脸,笑了笑,“谢谢你给爸爸呼呼啊,真懂事儿。”   “呼呼。”见爸爸笑,多多摸向爸爸的脸,也跟着笑。   *   通过微信,李桓顺利联系上了林芳。好在对方还没走,他打车直奔那家游乐场,省去了绕弯子的功夫。   见到初恋的助理时,林芳虽有过疑惑,但很快猜到对方应是为宋春晖而来。   游乐场里人声鼎沸,喧闹的背景倒正好能掩盖住谈话声。   李桓在林芳旁边坐下,直截了当地说:“你发给宋春晖的那条微信,我看到了,直接删了,没让他知道。”   “……”林芳愣了愣,过了会儿才说,“谢谢你啊,删掉也好,其实发完没多久我就后悔了,撤回不了。”   “是真的吗?”意识到自己过于冒昧,李桓坦诚表示,“我是同性恋,正在追求他。”   林芳:“……”   “你发那消息的目的如果是想跟他复合,那我明说了,不可能。”李桓说,“如果是想让他补偿你,你说个数,我来补偿。”   林芳:“……”   李桓:“你想要的应该不是补偿吧?先不说真假,你旧事重提的原因,我猜应该是他跟你说了在帮我养孩子?你一方面替他不值想安慰他,另一方面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他保持联系,是重新发现他的好了吗?我都瞎猜的,别介意。”   藏在心底的隐秘心事,竟被刚认识的陌生青年轻易剥开,林芳瞬间红了眼眶。   她说不出话来,低下头咬着嘴唇沉默不语,随即又抬头,望向游乐场里的小丫头,那是她和前夫的女儿。   前夫的背叛让她心碎,她果断选择离婚,投入职场,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想起宋春晖,想起这个满心满眼只有她,不会背叛她的初恋。   许久,林芳缓缓开口:“我以前对他说过不好听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很对不起他,也有点想弥补他吧。”   “所以孩子那事儿,真的假的。”李桓只关心结果。   “骗他的,我替他不值,你有孩子为什么给他养?他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养孩子……”林芳很怕是自己当年那番难听的话刺激到了宋春晖,她伤害了一个曾经很爱她的男人。   想到出门前宋春晖那微红的眼眶,现在这女人又眼眶湿润,两人之间搞得好像余情未了,万一藕断丝连……   李桓不放心,最后问:“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吗?”   分手的理由说来幼稚可笑,林芳不愿回忆,也不想再多说,刚好手机响了下,是来自初恋的微信消息。   李桓眼尖地注意到屏幕里的“春晖”二字,他背过身回避,尽管迫切想知道宋春晖发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在瞒着他给多多找后妈。   如果是,他今晚不会再放过宋春晖,哭破天也没用。   林芳点开微信消息,入眼便是大段文字,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屏幕。看着看着,她很快又红了眼眶。   听到身后传来女人低低的哭声,李桓不由得转回去,看见了那些文字。   春晖:【芳芳,最后喊你这一声,其实想再见你一面,有些话应该当面跟你说,可又觉得不大合适,就在这儿说吧。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当年是我自尊心作祟,一直绑着你让你那么痛苦,我那时候太年轻了,很多想法不成熟,也没有尊重过你,光顾着我自己,太自私,还对你说了些难听的话,没正式给你道过歉,分手后我也恨过你,现在想起来真幼稚啊,耽误了你三年青春,真的对不起你。这些话也不应该说,都过去了我还旧事重提,你就当是老朋友唠嗑,我不是想给你造成负担,是想告诉你,我身体确实有毛病,不是个正常男人,多多是我自己生的孩子,是不是挺惊奇的?早知道我身体有这毛病,你当初追我我都不答应,直接跟你做姐妹了(呲牙)开个玩笑,我现在日子挺好的,多多懂事儿,我也有个奔头。你也要好好的,离婚没什么,谁人生不经历点挫折?更好的还在后头,祝你幸福!】   春晖:【别回我了啊,你今天见的那个小李是我对象,他容易吃醋,万一看见就不好了。我带孩子下楼遛弯儿了,不说了(呲牙)】   李桓的指尖微微发颤,越看越激动,猛地从林芳手中夺过手机,目光死死钉在宋春晖发来的第二条消息上。   “你们……”林芳声音哽咽,情绪还没从刚才的那些文字中缓过来,她也欠宋春晖一个正式的道歉。   “对,”李桓仍激动得不行,“多多是我跟他的孩子。”   “好,”林芳点点头,“真好啊,我就担心他过得不好,看他一个人带孩子,才想着有没有可能搭个伴,现在不想了。”   李桓庆幸自己先看见了消息,要是让宋春晖先知道,没准真会瞒着他和林芳重组家庭,那他妈还得了?   不行,他要尽快把他的两个宝宝接回江城,免得夜长梦多。   “他很不容易的,以前吃了很多苦,有点没安全感。”林芳委婉提醒,希望李桓能对宋春晖好一些。   李桓立马抓住这个突破口,压着心里那口随时会翻的大醋坛子,拜托林芳多和他说说过去的宋春晖。   都怪宋春晖不愿意告诉他,害他只能通过这种让人生气的方式,今晚还是不能放过宋春晖,必须把那嘴撬开。   ……   后来,李桓才得知林芳当年和宋春晖分手的原因,原来是有孟春寻这个助燃剂在捣乱,居然主动找林芳谈话。   “其实学弟说得挺对的,”林芳感慨,“我确实让春晖痛苦了,拖拖拉拉分不干净,我也总是心软,他一哭我就不忍心,对他反而是种伤害。我那时候特别累,因为家里也给我压力,我爸又身体不好,然后和他大吵了一架……”   李桓没想到,他的宝宝是个特别容易吃醋的爱哭鬼。   林芳嘴里的那个宋春晖他完全没见过,他见过的宋春晖动不动就皱眉,摆出严肃冷脸,要不就凶巴巴的。   不行了,李桓疯狂嫉妒林芳,拥有过他不认识的宋春晖。   等他迫不及待赶回老新村,家里没人,赶紧掏出手机给宋春晖打电话。   “宝宝,你在哪儿?”   “在健身器材这边,陪多多锻炼锻炼身体,一会儿回去了。”   电话里传来闹哄哄的街坊闲聊声,夹杂着自行车铃和狗吠,是宋春晖喜欢的热闹,难怪总租老新村。   李桓说:“我去找你。”   “欸,”宋春晖阻止李桓,“别过来。”   “???”李桓问,“为什么,又背着我偷偷给多多找后妈呢?宝宝你再这样,我晚上真的要抽你了。”   宋春晖:“胡说什么,不行你去买个口罩,戴上再过来,这边有不少喜欢多多的街坊,我跟他们说我离了,孩子随妈。”   听宋春晖声音越来越小,跟做贼似的,李桓笑出声:“这话没毛病,我是多多的‘猪妈妈’。”   宋春晖:“……”   李桓:“宝宝,那我是你的什么?”   宋春晖:“你是个屁。”   李桓:“……”   宋春晖:“不戴口罩别过来,我得盯着孩子去了,挂了。”   关于找过林芳这件事儿,李桓并不打算让宋春晖知道。   他愁的是,怎么让宋春晖也跟他撒撒娇,吃吃醋,说说甜言蜜语,最好把一颗心全扑他身上,非他不可。   健身器材这边。   宋春晖刚揣好手机,“滴滴”提示声响起,他瞧一眼正在和其他小朋友玩游戏的儿子,掏出来点开微信,无语了。   小李:【春晖啊~我们来谈恋爱吧^^】   这逼崽子……宋春晖回复:【别没大没小】   小李:【谈恋爱吗?】   谈什么鬼东西?狗屁的情情爱爱!   宋春晖懒得回。   小李:【不回就是答应了】   宋春晖:【滚犊子】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误以为林芳女儿是宋爹的,之前作话有澄清不是   林芳得知宋爹收养了孩子后道歉,是因为当年恶语相向过,担心给宋爹造成心理伤害   她压在心里多年的事儿,是分手有学弟这个助燃剂,但她没主动和宋爹说过(一开始写的秘密,更新后没多久改成了事儿,是觉得秘密这个词有点重)   不会再对剧情做任何解释了,只是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被误解,也真的替壮壮喊冤,他从来没惦记过女性的子宫,一些评论也是管理员删除的,还有的话就不说了,我只是想写自己喜欢的故事,也会坚持自己的想法,无法接受的读者朋友请及时止损,浪费了钱又不开心很不值得,我也会过意不去,谢谢理解[红心] 第60章 挨棍子   找到了新村里的活动中心,李桓隔老远便瞧见小家伙蹬着小三轮车,俩腿根捣蒜似的,蹬得真带劲儿。   宋春晖在后面弓着腰紧追,不时扯着嗓子喊一声“慢点儿”,追急了还伸手拽住小三轮,小家伙却铆足了劲儿往前蹬,看宋春晖那吹鼻子瞪眼的模样也知道在教训多多。   这父子俩都挺闹腾。   李桓看笑了,慢慢走过去。   “叫你慢点儿你不听,骑到路牙子上翻了车有你哭的。”宋春晖数落儿子,“再不听话把你车轱辘卸了!”   “不要不要!”多多着急喊,小手用力推开爸爸胳膊,身体整个儿扑在车把上,生怕爸爸真的卸车轱辘。   “这位爸爸好凶,干嘛吓唬孩子?”   “……”闻声,宋春晖转头一瞧,西装革履的某人居然没戴口罩就这么晃悠过来了,像走台的模特,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边上扎堆闲聊的街坊立刻停下话头,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李桓,毕竟那张生面孔在暮色里格外惹眼。   宋春晖心里暗叫“完犊子”,街坊里那位孙大妈虽说心眼儿好,架不住爱扎堆唠嗑,那嘴皮子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比早市卖菜的吆喝声还拔尖儿。   “多多,”李桓蹲下身,用指节刮了刮儿子肉乎乎的脸蛋,哄他说,“没事儿,车轱辘被爸爸卸了还有我呢,我会修。”   “李叔叔。”多多脆生生地喊。   “嘘,”李桓食指竖在唇边做噤声动作,随即笑着拍拍手,朝小家伙张开双臂,“来,让我抱抱。”   眼看孙大妈要过来打听,宋春晖正愁怎么解释,忽见李桓把多多从小三轮上抱起来,父子俩那眉眼神态简直如出一辙。   他情急生智,主动向对方介绍道:“这是我小舅子,跟多多妈是龙凤胎。”   李桓刚准备编个“舅舅”的身份,蓦地转向宋春晖,眼神发烫,连“小舅子”这种瞎话都能想到一块儿去,他的宝宝跟他好默契。   “哎哟怪不得呢,”孙大妈乐呵呵,“多多也随他舅舅。”   多多没有舅舅,压根听不懂大人说话,乌溜溜的眼睛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跟大人学舌:“啾啾!”   “嗳,多多真乖。”李桓及时应下,心里直夸小不点儿也跟他有默契,不愧是宋春晖亲自生的。   一入冬,天暗得早。   才起的风卷着树叶簌簌响。   宋春晖怕露馅儿,打算带孩子回家搓顿热乎饭,这还没开口呢,孙大妈就关心起李桓的个人情况来,查户口一样,从年龄问到工作,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李桓身上,瞧那意思是想当媒婆牵红线。   “有对象不?”   “不好意思,我结婚了。”李桓一句话截断话题,对大妈客气一笑,转头对宋春晖说,“宋哥,我先带多多回去。”   “哦哦。”宋春晖心想可惜啊,逼崽子要不是死同性恋,他真拜托孙大妈把人牵走得了,越远越好。   孙大妈瞧着李桓挺拔的背影,腮帮子都跟着垮下来,啧啧惋惜:“这么年轻就结婚啦?我还想着老刘家那女儿跟他正合适,人家女儿研究生毕业,进的大企业。”   “……”放以前宋春晖得心动死,恨不得天天有媒婆给他介绍姑娘,就差把“结婚狂魔”四个字刻脑门上。   这会儿他却只是点头敷衍,活像庙里敲木鱼的和尚,当真心如止水。   跟孙大妈打完招呼,宋春晖赶紧捞起儿子的小三轮车,塑料车轮在地面上颠出“咕噜噜”的轻响。   他快步追上前头不紧不慢的父子俩,小区里路灯一下亮了,铺开一片暖黄,将他影子拽得细长,很快便撞进前方那对父子交叠的影子里。   “爸爸!”多多挥着小手。   “来了!”看儿子腻歪在李桓怀里,宋春晖这回不数落小的,只数落大的,“你别老抱他行不?这么大个孩子就该多走走路,再抱让你惯坏了。”   “宝宝,”李桓低声喊宋春晖,问他,“我一共来了东城几天?”   “……”宋春晖掐指一算,这逼崽子才来东城三天就敢用纸巾跟他求婚,真是脑子有泡,正常人谁干得出这种事儿啊?   他接着数落:“才来三天怎么了?你上回过来那两天,不是一直在抱孩子?”   李桓“嗯”一声:“我一共才来三天,哪有你抱得多?宝宝你是不是吃醋了,那我也多抱抱你。”   “……”宋春晖当场急眼,“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多多盯着爸爸,小小嘴巴抿了又抿,委屈巴巴地说:“多多锻炼。”说完蹬了两下腿,要下来。   意识到自己在孩子面前情绪有点过,宋春晖无奈哄儿子:“多多已经锻炼过了,就让叔叔抱你吧,爸爸没跟你生气。”   “没事儿,让多多自己走。”李桓放下怀里的小家伙,笑着哄儿子,“我们来手牵手,好不好?多多走中间。”   “好!”多多乐起来,第一个先牵住爸爸的大手。   李桓胳膊一伸,从宋春晖手里抽走那辆小三轮车,“我来拿。”左手顺势牵住多多的小肉手晃了晃,“走,回家。”   多多仰起小脸,看看左边的爸爸,又看看右边的叔叔,忽然咧开嘴乐,露出两排整齐的小乳牙,笑着喊:“回家!”   “……”   宋春晖垂眼盯着地面晃动的影子,李桓的影子像棵挺拔的白杨树,多多撒着欢的小影子正努力往高里窜。   他几乎是被拉着,在初冬的冷风中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托着,左脚跟着白杨树的影子,右脚追着孩子的欢笑声。   明明是自己的路,如今不是一个人在走。   直到踩上楼梯,狭窄的老楼道里飘着前方父子俩热腾腾的对话,宋春晖忍不住想,后面骗林芳的那一句话,能当真吗?   就因为这一时的心跳发热,真要把李桓当作对象?   楼道里突然响起开门声,宋春晖肩膀一沉,脑子立马清醒,刚起的那点热乎心思跟泼了盆冷水似的,一下全灭了。   算了算了,不值当,感情又不能当饭吃,自己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在惦记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说到自己在恋爱里的缺点和臭毛病,宋春晖心里门儿清,一旦栽进去就控制不了了,跟多大岁数没关系,是骨子里带的,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还是就这么着吧,搭个伙解决需求,满足下逼崽子,没准哪天李桓就腻了不找他了,或是嫌他老了身体脆了。   横竖自己不亏,李桓给多多买了不少东西。   全然不知宋春晖在想什么的李桓,还沉浸在下午那条消息的余震里。   他进屋后放下孩子的小三轮车,脱下西服挽起衬衣袖子就是干,从冰箱里拿出菜,到厨房积极表现自己。   “宝宝,你先陪多多玩会儿,我做饭。”   见李桓随手把西服甩沙发上,宋春晖本想装没看见。可等他回房间收了阳台晾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出来时那件西服还歪在那儿,没人打理。   到底没忍住,宋春晖走过去拎起西服,指腹触到面料,那手感摸起来就不便宜,纹路间藏着细沙似的颗粒感,怎么看都挺贵气。   穿这么好的西服不当回事儿,他及时拿去阳台用衣架晾好,免得弄皱了穿着不体面,家里也没熨斗。   厨房里动静太多,眼不见心不烦,宋春晖尽量不去看李桓,索性喊儿子:“多多,外头油烟大,到房间来,爸爸陪你拼图。”   “拼图!”多多踮脚扒拉着饭桌边缘,爬上椅子,俩小手攥住拼图盒角,连拖带拽地抱进怀里,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间。   房门一关,所有动静都被挡在了外面,也包括宋春晖躁动的心思,他总算能静下心,挨着小家伙瘫坐在爬爬垫上,投入比什么都让他踏实的亲子互动当中。   结果才拼好一幅拼图,小家伙就要尿尿。   “嘘嘘!”多多小屁股撅得老高,猴急爬起来,攥住爸爸的手指,憋不住了。   “又找揍是不是?”宋春晖赶紧抱起儿子打开房门,冲进卫生间,在多多尿尿时不忘数落起来,“我跟你说了多少回,要尿就得立马尿,非得憋不住了才知道说。”   爸爸一凶,多多就不敢吭声。   听见宋春晖那大嗓门,李桓迅速赶到卫生间门口,见小不点儿一脸委屈,小眼神也委屈得不行,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抠着瓷砖缝,脑袋歪向一侧,正蔫巴巴地“罚站”呢。   “怎么了宝宝?多多尿裤子了?”   独自带娃,身边没个能搭把手的,大大小小什么问题都要操心,宋春晖也有心累和崩溃的时候,但全咬牙扛过来了。   此刻他自然也不需要李桓,只道:“没什么事儿,你忙你的去。”   锅里还烧着菜,李桓调的小火,担心锅糊了暂时顾不上一大一小两个宝宝,于是先回厨房关火。   熟悉的饭菜香裹着热气扑来,桌上摆着盘刚出锅的青椒炒肉丝,厨房里传来锅铲翻炒的“刺啦”声,老油烟机“呼呼”地扯着风,满屋都是人气儿。   宋春晖感受着这股人气儿,烦躁的情绪稍有缓解,一抬眼见李桓又从厨房里出来。   “差点糊了。”李桓动作利落,单手将小家伙捞进怀里,稳稳托住。   不等宋春晖反应,他另一只胳膊已经搂住宋春晖肩膀,掌心微一用力,便将人带进自己怀里抱住。   “……”   “幸好我力气大,能一手抱一个。”李桓笑说。   “叔叔抱,抱抱。”多多还有点委屈,小胳膊圈住叔叔脖子。   李桓:“你个小不点儿,还挺黏人。”   宋春晖:“……”   李桓抬起掌心,轻轻落在宋春晖后脑勺,隔着头发丝缓缓摩挲,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他又想起林芳口中的那个宋春晖,笑着捉弄道:“春晖啊。”   “……”宋春晖皱了下眉,却没躲开温暖到让他心烦的怀抱,“是你该叫的吗,少跟我没大没小。”   “好了你们两个,不许吵架。”李桓哄他的两个宝宝,“有什么问题等我做完饭再说,我来解决。”   宋春晖:“……”   李桓:“多多听到了吗?”   多多听不明白,但听到了,用力点头。   “宝宝,你听到没?”李桓抓了抓掌心里的头发丝,一本正经地警告,“不回答,晚上要挨棍子了。”   听见手机铃声响,宋春晖推开李桓,懒得多说。   李桓:“宋春晖,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就这么想挨棍子吗?”   宋春晖:“……”无话可说。 第61章 要干就干!   宋春晖给阳台窗户开了条缝,冷风“呼”地灌进屋,他缩了下脖子,接通学弟电话:“春寻啊。”   “晖哥,我休了年假!”电话那头传来孟春寻明显放松下来的语调,“这阵子加班累死累活的,天天被我们总监压榨,总算有时间去东城看多多,周一的机票,买好了。”   学弟一休假就惦记多多,宋春晖心里挺过意不去,劝道:“你五一国庆加班就算了,一年休一回的假还不好好出去玩玩?”   “这不就准备去东城好好玩玩吗?”孟春寻笑着说,“正好想多多了,还没去多多幼儿园看过,周一我和你一块儿接孩子去。”   学弟今年也三十了,一直没个对象,宋春晖作为大哥催过几次,这会儿又操上心,劝孟春寻找个对象。   “再不抓点儿紧,好姑娘都让人挑走了,找个年纪小的人还嫌你年纪大,你说对不?还有你自己也别太挑了,人品好,相貌过得去就行,能跟你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啊。”   “……”孟春寻就怕被学长催婚,“我知道的晖哥,你别替我操心,感情这事儿随缘,不能强求。”   “你这哪是不强求?”宋春晖数落,“我看你是压根没求啊,光挣钱有什么用?挣了给谁花你说?”   “……”孟春寻无奈,“给我干儿子花。”   “胡扯!”宋春晖继续数落,“等年一过你都31了,还当自己小伙子呢?对自己上点心,我31岁生的多多,你连个媳妇儿的影子都没,好意思不?”   孟春寻:“哎呦我总监来电话了,不说了晖哥,先挂了。”   “……”   宋春晖对着手机屏幕摇头,玻璃映出他拧成疙瘩的眉头,一个两个都让人这么操心,换作别人谁搭理啊?费这唾沫星子。   冷风顺着窗缝往领口钻,他关上窗户,心里骂骂咧咧吐槽自己,真是操碎了心的命,家里有个满地乱跑的小祖宗又得教又得哄,现在又来一块黏人的狗皮膏药,李桓那逼崽子可比多多难伺候。   等宋春晖回到客厅,往厨房一瞅,就见李桓单臂箍着多多,让小家伙骑在自己胯骨上,另一只手挥着锅铲在铁锅里翻炒,多多低着小脑袋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小手还指着铁锅。   老油烟机嗡嗡嗡地轰鸣着,宋春晖往厨房凑近两步,透过蒸腾的热气瞥见锅里红黄相间的番茄炒鸡蛋,李桓边炒边教多多英文。   “多多,跟我念,to——ma——to。”   “麻,麻头!”多多咯咯笑着,“麻头!”   “勉强过关。”李桓用锅铲挑起块鸡蛋,在小家伙眼前晃晃,“鸡蛋怎么说?告诉我,说对了有奖励。”   “艾哥!”多多想要奖励,连喊两遍,“艾哥!”   “不错不错,真棒。”李桓松开锅铲,把火关了,又耐心教多多,“下次尿尿要说,不能尿裤子了知不知道?说出来我还会给你奖励,你把小内裤弄湿了爸爸是不是要洗,他那么辛苦对不对?”   爸爸工作辛苦,多多睫毛忽闪,乖巧点头。   宋春晖这才开口:“让多多下来吧,我给他把内裤换了。”   “我刚才帮他脱了,看你在打电话就没进去拿。”李桓弯腰放下多多,“换下来的内裤在卫生间,我一会儿去洗。”   “……”宋春晖盯着李桓发了秒呆。   多多扑到他大腿上时,他低头回避,眉头轻蹙又迅速舒展,不自在地捏了捏多多肉乎乎的手腕,故意板着脸:“下回尿尿及时说啊。”   “抱抱,”多多小脑袋蹭蹭爸爸的腿,奶声奶气撒起娇来,“爸爸抱。”   宋春晖无奈蹲下,小炮弹冲进他怀里,鼻尖先撞上他脸,发出 “咚” 的闷响。   他刚将孩子抱起身,左脸颊就被“啵唧”亲了好大一口,紧接着,奶呼呼的表白撞进他耳朵里。   “爱爸爸!”多多圈紧爸爸。   “你这小赖皮。”宋春晖扭头也亲了亲儿子肉乎乎的脸蛋。   “咳咳——”李桓故意咳了两声,挑眉看向宋春晖,“好一出父子情深啊,我是不是该回避下?”   “……”不能当着孩子面说粗话,宋春晖给李桓使了个警告的眼色,随后抱儿子回房间继续拼图。   李桓望着父子俩的背影,倒不至于吃醋,只是满心羡慕,羡慕死那个小不点儿了,宋春晖什么时候也能主动亲亲他?   晚饭是家常的三菜一汤:红烧排骨、番茄炒鸡蛋、青椒炒肉丝和虾仁冬瓜汤。   宋春晖自己平时就糊弄一菜一汤,荤素搭着来,一门心思紧着孩子营养,自己吃什么都能凑合。   见桌上丰盛的菜,尤其那虾仁冬瓜汤,他在厨房垃圾桶里看见虾壳了,知道是李桓一个个抠掉虾线,剥掉虾壳,全是细活儿。   “宝宝,吃虾。”李桓用筷子夹起一只虾仁先放进宋春晖的碗里,接着换公筷又夹起一只大虾仁,放进多多跟前的那只小瓷碗里,“多多也吃。”   被当成宝宝照顾的宋春晖:“……”   多多早有模有样地自主进食了,这会儿抓着勺柄舀起那只大虾仁往嘴里送,腮帮子立刻鼓起来,肉乎乎的两颊一鼓一鼓,没几下就吞进了肚子里,把勺子往碗里一戳,小身子往前倾,指着排骨喊:“肉,肉肉!”   “别急,我给你把骨头剔了。”李桓一边专心给儿子剔骨头,一边说,“多多,这是我的拿手菜,你爸爸很爱吃的。”   宋春晖:“……”   “自己吹吹,别烫到了。”李桓轻声叮嘱儿子,不忘再给自己的大宝宝夹两块排骨,“宝宝你多吃点,都瘦了。”   宋春晖没觉得自己瘦,总感觉生完孩子后屁股还大了一圈,以前能穿的西裤就屁股那一圈勒得慌,全部白瞎,偏又舍不得扔,都在衣柜里塞着。胸前那俩玩意儿更别提了,夏天穿衣服挺要他命,得加件背心压一压才行。   多多舀起肉,噘着小嘴,“呼呼”地直往勺里吹气,却等不及往嘴里塞,腮帮子满足地鼓成囤粮小仓鼠。   李桓被逗笑,抽了张纸巾替儿子擦嘴,问多多:“好不好吃呀?”   多多嚼着肉,说不了话,用力点头。   这顿饭,和先前李桓来的那两天一样,宋春晖只需要埋头吃自己的,全程都是李桓在照顾多多,又给剔骨头,又是擦嘴、擦手,吃到最后甚至端起碗,给多多喂了几口饭。   饭后,依然是李桓收拾残局。他收拾完陪多多玩了会儿拼图,之后又主动帮多多洗澡。   小家伙兴奋极了,非要叔叔举着小鸭子玩具在水里排队游泳,水花扑棱得满地都是。宋春晖想递条毛巾都插不上手,只能在边上看着,主要多多也黏小爹。   就连冲奶粉也是李桓一手包办,睡前多多兴奋得直闹腾,在床上翻跟头、蹦跶,李桓便坐在床边给儿子读童话故事绘本,把小家伙哄得服服帖帖。   直到哄睡环节,才总算轮到宋春晖上场。   房门被轻轻带上,随着“咔嗒”闷响,整个房间一下子沉入黑暗。   小家伙越黏李桓,宋春晖心里就越和理智较劲。   想自己堂堂一大老爷们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拧巴了?从前最烦那些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男人,做事儿不痛快,怎么如今自己倒活成了这副臭德行?   大爷的,跟个怂包蛋一样。   总不能瞒多多一辈子,早晚得告诉多多,是谁生了他。   可宋春晖一直说不出口。   打从孩子记事起,他就独自演着“爸爸”和 “妈妈”两个角儿,完全没想过李桓会找他,又一次跟强盗似的闯进他人生。   腹部上那道疤痕没少被孩子摸过,小家伙还会趴他肚皮上,对着他早已愈合的伤口轻轻“呼呼”吹气,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不能让自己的私心,去剥夺孩子知道真相的权利,不能再让多多对“妈妈”这个印象产生排斥和抗拒。   因为,他就是多多的“妈妈”。   隐约听见客厅里的关门声,宋春晖不知道李桓要去哪儿。   他瞎琢磨着,正常夫妻离了婚,但凡有心有肺,孩子不是照样跟爸爸妈妈都保持联系么?所以自己到底怕个什么劲儿?   就算他将来跟李桓分开了,多多也可以继续跟小爹保持来往,没准还能继承一笔财产,这是天大的福气。   这么一通瞎琢磨,宋春晖摸了摸肚皮上的剖宫产疤痕,反倒想开了,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再这么拧巴下去,苦了谁都不能苦着多多。   要不先跟逼崽子处几个月试试看,权当给个考察期,看看李桓对多多的耐心会持续多久,要真能稳定下来,自己再把那些缺点和臭毛病摊开了说。   能处就处,不能处就滚犊子。   听着小家伙睡熟的呼吸,宋春晖忽然反应过来,李桓大晚上跑出去,还能去哪里?肯定是买油跟套啊。   他后头莫名一紧,太久没做了,不确定自己这把奔四的老骨头,能不能吃得消那瘆人驴玩意儿,而更瘆人的是李桓那旺盛精力,还总喜欢待里头,要不就抱起来那什么,今晚不得奔着仨小时去啊?   宋春晖开始慌了,跟着有点紧张。   他摸黑,蹑手蹑脚溜出房间,慌里慌张跟做贼似的,准备提前去洗洗自己弄一下,结果刚轻轻关上房门,就听见家门“咔嚓”一声开了,李桓拎着行李箱和笔记本电脑回来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宝宝。”李桓问,“多多睡着了?”   宋春晖盯着那只大号行李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瞥了眼李桓手里的笔记本,反问:“你明天不回江城?”   “舍不得我家宝宝,”李桓笑说,“多待两天,惊不惊喜?”   “……”   宋春晖看着李桓将电脑包放到桌上,掏出笔记本,然后利索接电源线,又问:“你是出去拿行李了啊?”   “嗯。你又不给我家门钥匙,”李桓说得挺委屈,“我只能放门卫保安那儿了,正好要处理点工作,才想起来。”   宋春晖:“……哦。”   于是乎,宋春晖自己去洗澡了,等洗完澡出来,见李桓仍坐在饭桌前,大衣搭在椅背上,衬衣领口松开两颗纽扣,正盯着电脑。   他凑过去扫了两眼,屏幕里密密麻麻全是数据,关于供应链成本异常的分析报告。   闻到淡淡的皂香,李桓一把拽过宋春晖按在腿上,埋进他的肩颈蹭了蹭:“好香,成心不让我工作是不是?”   “……”宋春晖被蹭得发痒,本想推开,抬到半空的手却落在那颗脑袋上,先抓了抓,又揉了两下,才问,“你在我这儿不耽误工作吗?”   “没事儿,有特助专线。”李桓又习惯性蹭了蹭,“我再不给自己放两天假,你就给多多找后妈了。”   宋春晖:“……”   “对吧,姐夫?”李桓抬头逗宋春晖,“跟我姐离婚后,很寂寞吧?稍微一碰,就敏感得不行。”   “……”宋春晖眉一拧,低骂,“犯什么毛病。赶紧忙你的,我睡觉去了。”   “明天周日,不陪陪我吗?”李桓说,“陪我一块儿工作。”   这宋春晖真陪不了,只觉李桓正经得可怕。   李桓:“我教你,以后整个诺霖都给你,我就负责带孩子。”   宋春晖:“……有病。”   “嗯,得了相思病。”李桓又歪着脑袋往宋春晖肩上一蹭,“一天不想你,浑身骨头缝儿都发痒。”   “我看是皮痒欠抽。”宋春晖唇角无意识地浮起一丝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李桓只抱了一会儿,便捧住宋春晖的脸,在他额前落下个很轻的晚安吻,眉眼一弯:“去睡觉吧,晚安。”   极度不适应的宋春晖:“……”   李桓继续处理工作,余光瞥见宋春晖杵在原地没走,便将目光从屏幕转向他,问:“怎么了宝宝?对了你内裤放那儿吧,晚点我洗。”   “……”宋春晖忍无可忍了,皱眉道,“不是,你要干就干,整这些腻歪人的干什么?磨磨唧唧暗示谁呢!”   “???”李桓忽而一笑,无辜问,“我应该要干什么吗?”他特意将“什么”二字咬得重了些。   宋春晖:“……”   “宝宝,你不会是……”李桓惊奇,“想让我干你吧?”   宋春晖:“……”   “暂时不行,”李桓正经表示,“我们现在在谈恋爱,要一步一步来,不过你要是很心急的话,我勉为其难干一下。”   心急的宋春晖:“滚你大爷的。” 第62章 简直找干   到头来什么也没干成,连个吻都没有。   宋春晖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不是非得亲嘴或做那档子事儿,主要是这一整天的情绪大起大落,他主意也跟着乱转。   中午还铁了心要守住底线,撑死搭个伙应付下,再说他压根没多大需求,谁稀罕那些有的没的啊?   结果晚上就给李桓放了考核期的口子,被对方三言两语撩拨得浑身不得劲儿,摆明拿他当猴耍呢!   越想越来气,宋春晖心里憋着粗话:这臭不要脸的逼崽子,实在臭不要脸,指定有毒,给他下了降头。   还是多多最贴心。   宋春晖轻轻翻身,朝向宝贝儿子,掌心隔着小秋裤抚上那截结实的小肉腿,强迫自己放空思绪。   触到温热,他内心的烦躁慢慢软下来,眼皮渐渐发沉,终于随着小家伙的呼吸节奏,缓缓沉入梦乡。   ……   再一睁眼,宋春晖揉了揉发涩的眼皮。   老窗帘遮光效果挺好,他迷迷糊糊间以为仍是半夜,却隐约听见厨房传来动静,有人在弄早点。   铁锅与铲子碰撞出细碎的叮当声,混着葱花入油的滋滋响。宋春晖愣神听了一会儿,跟做梦似的,思绪不自觉飘回安城同居的日子。   那时候,李桓也会每天做饭,可早上总喜欢赖床,能抱着他腻歪半晌,还得撒几句娇,才磨磨蹭蹭起来。   时间怎么这么快呢?   宋春晖感慨着,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起身,脚跟才蹭上拖鞋沿儿,身后就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他立马停住动作,悄声等着,想让孩子多睡睡觉,小家伙一到周末精神头比谁都足,有时候起得比鸡还早。   谁知等了不到十秒,奶声奶气的童音忽然蹦出一声“爸爸”。   宋春晖迅速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才六点整!   他赶紧蜷回被窝,将儿子捞进怀里轻拍多多后背,低声哄道:“快睡觉,爸爸陪你。”   “奶,摸摸……”   “……”不等宋春晖反应,一只小肉蹄子已猴急地从他睡衣下摆钻了进来,肉乎乎的掌心贴着他胸口胡乱抓,用力将他一揪,那虎劲儿叫他皱眉一哼,疼闹的。   感觉到小家伙安分下来,宋春晖无奈地抿了抿唇,掌心一下一下轻拍着小背脊,继续哄儿子睡觉。   这奶睡的习惯到底还是没戒成功,不过好歹不用嘴嗦了。想当初多多刚冒乳牙那会儿,夜里叼着他又啃又咬,甚至磨出过血印子来,别提多有遭罪。   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着,宋春晖轻轻挪开胸前那只小蹄子,跟做贼似的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骤然亮起,他下意识眯了下眼。刚才光顾着看时间,此刻才发现屏幕上弹着两条微信消息,林芳昨晚发的。   林芳:【春晖,我也最后喊你一声,没别的事,我明天回西城了,有句话想对你说,说完就把你删掉(呲牙)】   林芳:【祝你幸福,一定要幸福!】   带着温度的祝福映进眼底,宋春晖盯着那行字,直到这一刻,他心里某个紧绷多年的绳结才悄然松开。   十一年前的遗憾与不甘,还有那些曾像刺一样扎进血肉的痛苦与执念,在宋春晖三十四岁这年初冬的清晨里,跟着窗台上的薄霜一起化成了水汽。   新的一天,是新的开始。   宋春晖躺在床上晃了晃神,总算把昨天那个拧巴的自己踹出脑子,接着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溜出房间,想看看厨房里的人在捣鼓什么。   哪成想房门还没关严,他正透过门缝瞥向床上的小家伙时,后颈突然被一只胳膊勾住,整个人踉跄着向后仰,腰没来得及挺直,就被那股力量带着转了半圈,身体结结实实撞进个热乎的怀抱里。   “春晖呀,早上好。”   “……”宋春晖一懵,左脸颊忽地被李桓亲了一下。   “起这么早,是不是想我了?”   “……”宋春晖无语,右脸颊又忽地被李桓亲了一下。   李桓只克制地啄了两下,便放开宋春晖,并后退半步。   “我用你的面粉做了葱花鸡蛋饼,”他眼底漾起笑意,催促宋春晖,“快去洗漱来尝尝,豆浆是楼下买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道“吃人嘴短”。   宋春晖瞥到李桓下巴那儿还沾了点面粉,抿紧嘴唇没作声,就点点头应下,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了。   看宋春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干部的别扭模样,李桓喉结细微地上下浮动,真想把宋春晖整个儿抱起来,狠狠往里……撬开他抿紧的两片唇,只能哼只能喘。   上千个日夜都熬过来了,李桓五指攥紧,再缓缓舒展。   没什么,他有的是耐心,等宋春晖主动朝他敞开自己,不论是身体还是那颗心。   饭桌上的葱花鸡蛋饼还冒着热气,宋春晖没吃过李桓做的面食,他坐下来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口感松软,葱香混着蛋香在舌尖散开,确实好吃。   “好吃吗,宝宝。”李桓笑问。   宋春晖嚼着饼,点头表示认可,咽下肚后才开口问:“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每天都这个点起,习惯了。”李桓又给宋春晖夹了两块饼,继续投喂,“有一段时间天天七点到公司,加班到晚上九十点,忙得都没时间想你。”   “……”宋春晖接不上茬。   租的汽车九点准时送过来,李桓在宋春晖对面坐下,安排起今天的行程:“宝宝,今天我们出去约会。”   “啊,”宋春晖忙问,“多多呢?”   李桓有点遗憾地说:“只能带上这个小灯泡了。”   “……”宋春晖想了想,“我下午抽不出多少时间,得接单,客户中午就开始报单了。”   其实李桓也抽不出多少时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供应链副总的位置还没坐热,周权留下一屁股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仓库里积压着三批临期原料,采购部咬死说是周权签字批的,现在谁也不肯担责任。物流系统数据也乱成麻,手底下又有个别不服他的老员工,他高人一等的出身倒成了原罪。   李桓:“那玩半天,中午在外面吃,我订了餐厅。”   宋春晖:“哦,半天行。”   俩人边吃边聊,葱花鸡蛋饼的香气还萦绕在饭桌上。   宋春晖忽然放下筷子,望了眼客厅窗外的阳光,道:“要不带多多去景区公园转转?那边有个挺大的摩天轮,来东城这么长时间,我还没带他去过。”   “好。”李桓点头,“宝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宋春晖刚喝了两口豆浆,想换个话题聊聊,房间里冷不丁炸开一声“爸爸”,急吼吼的。   “你吃你的,我去弄。”李桓说着,及时过去打开房门,顺手开了灯,“哎呀,我们多多醒啦!”   只见小家伙不适应光线,眯了眯眼睛,又揉了揉,看清是他后顿时乐起来。   那秋裤裹着的小屁股鼓鼓囊囊,多多自己把秋裤麻利脱了,拽下拉拉裤就往地上扔,随后光着屁股甩着鸟儿,在床上又跑又蹦,小身子晃得欢快。   李桓:“……”好随便的小不点儿。   “嘟嘟,嘟嘟嘟 ——”多多在床上模仿小汽车,一边“滴滴滴”地配音,一边转着圈儿驶来驶去。   “大清早就这么闹腾,是不是?”李桓一把捞起儿子,轻轻拍了下结实的小屁股蛋子,“谁教你这么没羞没臊的?跟我显摆呢?是不是爸爸教的?”   客厅里的宋春晖:“……”   “奶,喝奶!”多多叫起来,小手指向客厅要出去。   李桓:“先把小内裤穿上。”   多多:“奶!”   有人帮忙哄孩子倒省心了,宋春晖把多多那份鸡蛋饼留出来,埋头接着吃,不时抬头看向边上闹腾又幼稚的父子俩。   “先去刷牙。”李桓牵着儿子的小手,“刷干净了带你去坐摩天轮。”   见儿子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一样,宋春晖忍不住又瞎琢磨起来,什么时候告诉孩子真相呢,李叔叔不是叔叔。   *   从出发去景区坐摩天轮,到中午在中餐厅吃饭,再到返程回家,一上午全程有李桓在,宋春晖几乎就没操过孩子的心。   小家伙玩得脚不沾地,一路咔嚓拍了几十张照片,吃完午饭刚上车就眼皮打架,被李桓抱下车时都没醒。   午后气温回暖,阳光柔和地洒在一大一小身上。   宋春晖望着这温馨画面,心底泛起一阵阵暖意,蓦地想起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跟李桓已经遇上了,多多还没来投胎,不过也快了,在他的命运里悄悄埋下了伏笔。这缘分,真是挺妙不可言的。   他觉得就像这会儿的阳光,早在三年前就启程了,穿过时光的隧道,专程来照亮如今的这一幕,是老天给他撒的糖果。   “宋哥,你去开门。”   “啊,好。”   多多一直没醒,在两个爸爸的照顾下,被脱去羽绒服、运动裤和小鞋子,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下午,宋春晖坐在办公桌前开始接单。他的合伙人江涛主要负责对外开拓客户,他则守着店里那些活儿,从接单、打单到系统做账都亲力亲为。   另一边,李桓将笔记本在饭桌上摆好,也投入工作当中。   他们各自忙碌,互不干扰,键盘声与鼠标点击声交织成细碎的温馨的背景音,静静陪伴着彼此。   等多多醒来时,正赶上宋春晖最忙的打单时段,他坐在电脑前不停敲击键盘。李桓见状,立刻放下手头工作,起身去房间陪儿子玩耍。   晚上还是李桓做的饭,宋春晖插不上手。   平淡而温馨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明天就是周一,多多要上学,宋春晖不到八点就哄儿子上床睡觉。   架不住小家伙下午睡了个好觉,晚上精神头儿十足,非要缠着叔叔给他讲童话故事,还不要爸爸讲,爸爸负责躺着抱他。   两个爸爸只好一起陪着哄,折腾到晚上九点半,着实不容易,终于把小家伙哄进了梦乡,给李桓累得够呛,直心疼宋春晖。   “宝宝,你辛苦了。”   被李桓从身后抱住,宋春晖没抗拒:“习惯   了,多多还算听话的,好带,你没看有的孩子跟小霸王一样,天生反骨。”   李桓无法想象不听话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万一多多是个天生反骨的小霸王,那他真没办法做到爱屋及乌,可能有多远踢多远,哪怕是宋春晖给他生的也不行。   他只要他的宝宝就够了。   没抱多久,李桓放开了宋春晖:“你去洗澡吧,我忙点工作。”   “……”   跟昨晚一样,等宋春晖洗完澡出来,又见李桓坐在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看起来真是挺忙。   一想学弟放年假,明天过来玩,于是他劝李桓:“那什么,要不你明天就回江城吧,工作要紧。”   “为什么,”李桓抬眼看向宋春晖,“是怪我昨晚没有满足你吗?”   “……”宋春晖一秒黑脸,“我跟你说正经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赶我走?”李桓又补上一句,“我想跟你一块儿洗澡的,临时来封邮件,得处理下。”   宋春晖服了,随口道:“你那么大个子,睡沙发多难受啊,我这屋也小,别睡出毛病来我可负责不起。”   “嗯,”李桓说,“我已经在看房子了,银行卡你不肯收就买房吧,正好看中一套,能直接拎包入住,离多多幼儿园不远。”   宋春晖:“……别胡来啊。”   李桓:“你不是想买房吗?”   “买房这么大个事儿,”宋春晖当即数落李桓,“你以为上早市买菜呢?让我考虑考虑,行了忙你的,我去睡了。”   “等等,”李桓抬手指指自己的唇,“不来个晚安吻吗?”   宋春晖:“……”   见宋春晖火速躲回房间,李桓笑了笑,没追上去亲一口,反正来日方长,早晚有亲死宋春晖的一天。   然而隔天周一,李桓才知道宋春晖为什么突然赶他回江城,简直找干,这四眼儿分明是想气死他。 第63章 你好色   听说李叔叔要送自己去苗苗班,多多激动坏了,闹着要坐李叔叔的大汽车。   幼儿园对面就有一家小学,早上全是送孩子的,开车还不如骑车方便,宋春晖不同意,奈何小崽子撒娇耍赖一套一套的,这才跟小爹处多久啊?   “嘟嘟嘟,大汽车!”   家里多个小活宝挺有意思,李桓笑着一把抱起儿子,见宋春晖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赶紧哄大宝宝:“别操心嘛,我去送。”   说完,他背着小家伙悄悄牵住宋春晖的手捏了捏,指腹又在对方掌心轻轻蹭了蹭。   “……”小的撒娇耍赖,大的也这德行,宋春晖没辙,却不放心李桓一个人去送,只好跟着一起坐上车。   两口子顺利把小家伙送进了幼儿园。   李桓已经订好明天周二回江城的机票,但没告诉宋春晖。   今天可算盼来二人世界,他想去宋春晖工作的地方看看,结果才提出来就惨遭拒绝,宋春晖还非要回新村骑自己那辆电动车,那急切的模样好像多跟他待一秒都嫌烦。   “快点,”宋春晖催李桓回新村,“我骑电动车方便,那儿也不好停车,你开过去除了臭显摆还能干什么?”   “……”这恋爱谈的,给李桓整不会了。   一回到新村,宋春晖火急火燎从车库推出电动车,见李桓等在车库门口,那双平日总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静静盯着他。   宋春晖抬腿跨上电动车,屁股刚沾车座就开始犯嘀咕:得说点什么好?   他别的不怕,就怕逼崽子作妖,装得越正经越有鬼,尤其是变态装正经,多瘆人啊?不哄好李桓会影响工作,今天学弟又会过来,下午肯定做不了那档子事儿。   “那什么。”宋春晖很清楚男人憋久了容易出问题,他又不傻不苶的,知道李桓是在等他主动。   李桓打量着一身老土穿搭的宋春晖,怎么看怎么稀奇,当初那个喜欢显摆的业务经理哪儿去了?   搞这么朴实无华,自己以后赚钱给谁花?   “钥匙给你。”宋春晖从运动裤兜里掏出家门钥匙,递向李桓时下意识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你就在家待着吧,有工作忙工作,等晚上多多睡了,我帮你弄一回。”   惊喜来得过于猝不及防,李桓将钥匙在掌心抛了个弧度,忽然倾身逼近宋春晖,故意拖长语调问他:“弄什么?”   “……”   宋春晖就烦李桓这副欠登样儿,赶着去上班也没工夫啰嗦,丢下一句“我走了”,刚要拧把手,后座突然一沉,后腰跟着被抵了个严实。   他没想到李桓竟直接跨坐上来,一大早就这么臭不要脸。好巧不巧,住一楼的街坊大妈正好拎着垃圾袋走出来。   “姐夫,你捎我一段。”   “……”   顾不上那么多,宋春晖牙一咬,将把手拧到底,电动车“咻”地窜了出去。   风灌进领口时耳后传来一声得逞的闷笑,他憋着一肚子气,在早高峰的车流里左冲右突,直到看见新村铁门时才喘上一口气,却被一双结实有力量的大腿猛地夹住胯部。   “宝宝,我不下车。”   宋春晖:“……”这逼崽子还有脸贴上来。   “我知道你的工作地点。”李桓将下巴抵在宋春晖肩膀上,亲昵地蹭着,整个人几乎贴进对方后背,“我会一辈子缠着你的,就算死也得葬一块儿。”   “……”   电动车昨天充足了电,载个人不成问题,到店里还能接着充。宋春晖深知甩不开黏人的狗皮膏药,无奈之下破罐子破摔了,就当雇了个免费劳动力。   “你怎么这么烦啊,跟以前一样幼稚。”他数落了句,继续向前行驶。   仗着电动车车身小,李桓堂而皇之环住宋春晖的腰,下巴稳稳黏在他肩头。   初冬的风裹着寒意刮过脸颊,他将人又抱紧了些,贴着宋春晖耳朵,撒娇喊:“宝宝,冷不冷?”   宋春晖被抱得后背发烫,热得要命,不愿搭理狗皮膏药,谁知那热气又朝他耳垂呼过来,痒痒的。   “宝宝,为什么不穿我买的衣服?”李桓刚才就摸到了宋春晖运动裤上起的那层毛球,“穿这么老气横秋故意招我心疼是不是?”   被李桓“宝宝”长“宝宝”短地黏着,宋春晖早适应了,可还是忍不住想骂,于是在风里拔高嗓门喷了句:“放你个屁,我干活儿穿那么好的衣服干什么,再烦我真抽你啊。”   “来,随你抽。”李桓笑问,“宝宝想抽哪儿?”   “……”宋春晖想再骂两句,又怕逼崽子跟他臭来劲儿,干脆闭嘴。   风呼呼地掠过耳际,李桓望向前方。   陌生的城市,密集的车流,明明是最寻常的街景,最不起眼的画面,却因为宋春晖而变得鲜活。   这是李桓从未有过的体验,第一次真切触摸到“生活”的棱角,不是花钱找刺激找乐子,也不是那些喧嚣热闹的虚空,而是有宋春晖陪伴的日子。   他忽然间明白,过去的宋春晖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准确地说,那是属于林芳的宋春晖,他抢不过来。   兜了个小圈子又回到原点,李桓放弃了,小不点儿都快打酱油了谈什么恋爱?亏他忍得这么辛苦,差点忘了现在这个属于他的宋春晖,就是个死鸭子嘴硬的急色鬼。   “宝宝。”   热气一呼,宋春晖耳朵痒得难受,后背往后撞了撞李桓,示意他闭嘴。   “晚上一块儿洗澡吗?”李桓成心问出来。   “……”宋春晖皱眉,“知道了,就你屁话多。”   可李桓想要的远不止这点,他在风里贴近宋春晖的耳朵,又说:“跟我回江城吧,我是认真的。多多也需要更好的教育资源。”   “……”   宋春晖昨晚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方面觉得进展太快,李桓连考察期都没过;另一方面多多还小,孩子的成长环境马虎不得,确实得尽早拿定主意。   但彻底改变生活轨迹,终究不是件小事。   等到了店里,宋春晖不管李桓了,专心忙自己的。   李桓扫视了一圈不大的店铺,从货架到地上脏兮兮的泡沫箱、保温箱。难怪宋春晖不肯穿他买的新衣服,原来干的工作这么辛苦,基本都是体力活儿。   “小李,你帮我看下店。”江涛还没来,宋春晖只能交代李桓,“有人来送货,你核对下订单数量,签我的名儿就行。”   李桓眼睁睁看着宋春晖跨上店门口那辆老旧的电动三轮车,钥匙一拧,车“嗡”地一下窜出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这是要干嘛去?   他站在店门口,没一会儿,一小伙子抱着纸箱走过来,递给他一式两联的送货单。单子上的字潦草得像鬼画符,愣是一个都没看懂。   小伙子把纸箱里的东西一股脑扔货架上,李桓过去核对,见塑料袋里是六份奶皮子、十份芋圆,还有五瓶杨枝甘露饮品,数量倒是对上了。   签完字送走小伙子,李桓刚想把食品码整齐方便取,又进来俩送货的,货零零散散,有多有少,都得核对签字,全是繁琐的细碎活儿,容易让人烦躁。   接着又来一个中年送货员,没等他核对完单子,就不停地催他签字。   “你们家才订多少啊,往货架上瞅一眼不得了?新来的就动作快点,磨磨唧唧,别耽误我时间!”   对方咋咋呼呼,语气不善,莫名其妙被一老男人教训,李桓真忍不了了,刚想开口教训,店里突然进来一男人打圆场。   等宋春晖取完一车泡沫箱回到店,一眼就看见李桓在跟他的合伙人聊天,江涛刚好给李桓递烟。   “我不抽烟,谢谢。”李桓婉拒道。见宋春晖回来了,在店门口吭哧吭哧地搬箱子,他立即上前帮忙,不料被宋春晖挡开了。   “别添乱,”宋春晖避开李桓,“这些箱子脏,弄脏了你的西服不好洗。”   “西服能有你重要吗?”李桓一把夺过宋春晖手里的两个泡沫箱,沉下脸问,“放哪儿?”   “……”察觉到李桓的情绪,宋春晖愣了一下,指着店门口左侧地上的一排木板架子,“放那上面。”   不久前,李桓还能给宋春晖时间考虑,两地来回飞不算什么。   此刻,他只想马上带宋春晖回江城,日子过得这么苦,干这么多体力活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得为了几个小钱给人点头哈腰当孙子,赔笑脸。   要心疼死他么!   李桓把箱子整齐码在木板架上,进店拿起办公桌上的配货单,直接帮忙配起货来。宋春晖敢阻拦他,他就沉着脸警告:“再拒绝,我当场亲你。”   一句话堵得宋春晖瞬间噤声,再不敢跟他嚷嚷。   宋春晖在别人面前什么样儿,李桓不管。   他只知道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典型的吃硬不吃软,好声好气哄着压根没用,有时候犟得像头驴,非得他态度强硬些,吓唬一两下,才稍微服个软。   说到底,宋春晖就是仗着他心疼,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店里多了个上手快的免费劳动力,宋春晖轻松不少。江涛在一旁直夸他“小舅子”能干,整得他一臊,怪不好意思的。   哪里是什么小舅子啊,是他儿子的另一个爹。   装满食品的保温箱死沉死沉的,全得搬上三轮车上,再送到物流车停放点。   怕“姐夫”念叨,李桓西服早在干活儿时就脱了。一抬手搬箱子,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肩膀一沉,脸色随即冷下来,想到宋春晖不知道独自搬过多少回,既心疼又窝火。   宋春晖没机会插手,只能看李桓吭哧吭哧一箱接一箱干得热火朝天,衬衣被箱子蹭得脏兮兮的,额头上也沁出层细汗。   他看着心疼,想搭把手,哪知李桓倒反过来瞪他了?这逼崽子!!   不让搬箱子也罢,宋春晖刚骑上三轮车,李桓就往他身边挤了挤,强行抢过车把,非要骑三轮。   “物流车在哪儿?”李桓说,“你带路,我来开。”   宋春晖:“……”   李桓:“不听话,我真亲你。”   “……”宋春晖输了,只问,“你会不?”   李桓:“四个轮子的我都会,三个轮子算什么?”   宋春晖:“不一样,你悠着点啊。”   “宋春晖,你在看不起我吗?”李桓转头看向宋春晖,低声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很想干你,因为你气我。”   “……”宋春晖赶紧闭嘴,生怕李桓在三轮车上就干他。   这逼崽子搬了那么多箱子都没喘,那力气自己真弄不过,今晚屁股可能得开花,要不想办法推了吧。   客户基本是周边城市零食店的老板,订单少的一家两三箱货,多的则七八箱甚至十多箱,三轮车一趟根本拉不完。   认熟了路,李桓就不让宋春晖跟着跑了,非逼着他在店里休息。   就因为上午宋春晖去厕所的工夫,江涛顺口提了一嘴宋春晖腰不太好。   李桓知道那是怀孕留下的病根,宋春晖怀孕初期就有腰不舒服的毛病,产后估计图省钱也没做修复,又要带孩子又要赚钱。   他极度后悔,恨自己出院后没第一时间去找宋春晖,不仅错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更错过了宋春晖最需要他的时刻。   等李桓送完最后一车货回去,大老远就看见宋春晖跟一男人在店门口有说有笑,那身形相当眼熟,居然是孟春寻!   难怪宋春晖昨晚赶他回江城,原来是想给这位学弟腾沙发,两口子之间还瞒着不告诉他,想气死他直说。   隔老远见李桓骑着三轮车,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孟春寻立刻堆起笑打招呼:“哎呦,这不是小李吗?来东城打工了?”   李桓停好三轮车,也堆起笑:“孟哥,你怎么来了?”   “休年假来看多多,”孟春寻仍笑着,“我的干儿子。”   李桓收起笑容,无视孟春寻,转头问自家宝宝:“是不是快下班了?”   把配货单的账拍完,打扫下卫生就可以下班了,宋春晖连忙道:“你歇会儿,就拍个账,我自己弄去。”   等学长一走开,孟春寻才说李桓:“你真有脸来啊,他现在过的什么日子看清楚了吗?被你害的。”   “我没脸,你有?”李桓看了眼店内,宋春晖正在整理货架上的送货单,于是接着说,“让你晖哥知道你男扮女,是个私下找林芳谈话的搅屎棍,这兄弟还能做吗?”   “……”孟春寻脸色顿时变了,他刚从学长那儿得知林芳学姐也在东城,而李桓竟和林芳有过接触,这是他没料到的。   他随即替自己澄清:“他们那时候感情就不好了,有我没我结果都一样。晖哥找我喝酒,喝得烂醉一直哭,换你,可能不是找林芳谈话那么简单了。”   李桓不否认这个可能性,只说:“我需要你帮忙,你俩这兄弟关系什么时候到头,就看你怎么做了。”   孟春寻:“你他妈的……”   “真为他好,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应该怎么做。”李桓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还有,多多是我儿子。”   “那怎么了?”孟春寻刻薄奚落,“多多知道我是他干爹,知道你是他亲爹吗?”   李桓:“……”   孟春寻落井下石:“真可怜啊,到现在还没个名分。”   见宋春晖出来,李桓拔高声音:“孟哥,你休年假不在江城陪你对象,跑东城来,他不会难过吗?”   孟春寻:“……”   “什么?”宋春晖及时刹住脚步,凑上来问学弟,“春寻,你处对象了?!”   孟春寻嘴角抽了抽,担心李桓又在那儿添油加醋,不如自己坦白:“不算对象,有个在接触的,没定下来就没说。”   “怎么在接触?”李桓纳闷,“我都看见你们接吻了。”   宋春晖:“真的假的?”   李桓:“真的,孟哥跟他对象在车里亲得干柴烈火,我都不好意思看,看样子感情挺好,怎么没定呢?”   宋春晖:“春寻,真的啊?”   “……”孟春寻看李桓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这个既定的事实,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被李桓看见。   李桓:“孟哥,别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孟春寻干笑一声,转而对学长说,“晖哥,等感情稳定了我肯定给你介绍,你先别问了。”   知道学弟第一次谈恋爱害羞了,宋春晖没再追问,笑道:“行行行,回头带我见见啊,我去扔垃圾。”   莫名其妙多一对象,孟春寻气得没话说,就差指着李桓鼻子了:“想让我帮你,还这么搞是吧?”   李桓:“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有男扮女的前科,孟春寻被李桓揪住小辫子,除了生气也只有生气了,跟一后辈计较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他看向不远处垃圾桶旁的学长,早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轻声提醒李桓:“我也希望晖哥回江城,肯定会尽量劝他,你好好对他吧。”   尽管知道没多大用处,但多一个人能劝劝宋春晖也好,李桓一天都舍不得他的宝宝再干这破生意。   等宋春晖下班,干脆带着学弟和他那黏人的小“跟屁虫”下馆子搓了一顿,说是请客,结果最后还是李桓抢着买了单。   下午三点。   眼看快到多多放学的时间了,宋春晖没想到家里两个男人会为了谁去接孩子吵起来。一个亲爹,一个干爹,俩偏要抢着单独去接,为这点破事你争我抢的,至于么!   孟春寻:“我太久没见多多了,我去。”   李桓:“多多是我儿子。”   “行了,”宋春晖起身阻止这场闹剧,“你俩谁也别去,又不是接皇帝出宫,闹这么兴师动众的,我自己去接多多。”   李桓&孟春寻:“……”   下了楼,宋春晖刚骑上电动车,李桓就厚着脸皮硬跨上后座,他实在没招,便由着去了。   孟春寻在老新村里扫了辆共享单车,不紧不慢地跟在电动车后头,连兜里的手机响了都没去管。   幼儿园门口。   多多从没见过这大场面,往常只有爸爸来接他,今天一下子有三个!他攥住书包背带,在老师身旁蹦得鞋底直响,小脑袋跟着一晃一晃,黑葡萄似的眼睛先扫过爸爸、李叔叔,然后是许久没见到的孟叔叔。   等小家伙一出来,孟春寻立刻蹲下,朝多多张开双臂:“多多,快让孟叔叔抱一抱!”   多多兴奋扑进孟叔叔怀里,软乎乎的童声撒着娇:“孟叔叔!”   “想死我们小宝贝了!”孟春寻一把抱起小家伙,“嘿,又沉了,越来越壮实,瞧你这小肉腿。”   多多咯咯直乐,“玩具!玩具!”   “买啦,买了多多最喜欢的汽车。”孟春寻揉了揉多多的小脑瓜子,“还有挖掘机、卡车和工程车,都在孟叔叔行李箱里呢,回家就陪你玩好不好?”   “好!”多多又直拍手。   一旁的李桓,眼神幽怨。   宋春晖正准备去推电动车,胳膊忽地被人拽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耳旁便响起一道带了点委屈的声音。   “宝宝,我也要抱……”   “……”宋春晖受不了李桓的幼稚,低声哄他,“春寻难得来一趟,你让他多抱一会儿怎么了。”   “我是说,想抱你。”   “……”   *   晚饭由李桓掌勺,宋春晖负责打下手,食材备了五菜一汤的量。   多多在房间里缠着孟春寻玩挖掘机,李桓享受这片刻的二人世界,忙里偷闲,一会儿抱抱宋春晖,一会儿亲亲他。   “别闹。”宋春晖推开李桓。   “就闹。”李桓从身后抱住宋春晖,吻又散落在他的后颈上。   宋春晖有些扛不住了,倒不是抗拒亲热,主要是学弟还在这儿,多多也没睡觉,莫名有种当众被围观的羞.耻感。   这让他想起刚上大学时,迟来的青春期躁动偶尔在不经意间冒头。得知舍友谈了对象,再看到舍友和女朋友相处时,他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脑补一些画面,想想都觉得怪尴尬的,不知道学弟是不是也这么想他……   “好了,痒。”   “我给你挠挠。”   “……”宋春晖被撩拨得浑身不得劲儿,挣开李桓后举起菜刀,“再闹剁了你啊。”   “真剁了谁给你性.福?”李桓笑着躲开,又说,“你答应我晚上陪我一块儿洗澡的,别让你学弟住下来。”   宋春晖把切好的土豆丝泡在水里,过了会儿才问李桓:“那什么你买了吗?”   李桓:“什么?”   宋春晖:“油跟套啊。”   李桓:“没买。”   宋春晖:“那你说个屁。”   李桓:“干嘛?我只是单纯想跟你一块儿洗个澡。”   宋春晖:“……”   李桓:“宝宝,你好色啊。”   宋春晖彻底无语。   开饭前,李桓的手机忽然振动,短信来自韩秘书。   韩煦用私人号码发来消息,提醒他任命文件已走完董事会特批流程,三天后将会公示,董事会关于他接管海外核心研发制造的最终决议已落锤。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按下删除键。   难怪李云贤那边风平浪静,原来有这一出等着他。   “小李,吃饭了。”   李桓收好手机,见儿子从房间里跑出来,先将小家伙捞起来抱进怀里,逗他:“多多,玩得开不开心呀?”   “开心!”多多手里还抓着一辆小赛车。   “开心就好。”李桓忍不住亲了下小家伙的脸蛋。   他突然间意识到多多不是用来博弈的筹码,是宋春晖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是爱的结晶。 第64章 太热了……   饭后,孟春寻抢着收拾桌子,端走碗筷往厨房窜,在里面忙得“哗啦哗啦”响,连宋春晖喊他都装没听见。   他可不做碍眼的灯泡,省得李桓那小心眼儿又犯病,在他学长跟前添油加醋一通报复。真是属疯狗的,沾点醋就龇牙咧嘴乱咬,也不怕闪了舌头。   “孟哥,你真勤快。”   一听李桓那阴阳怪调,孟春寻没当场砸碗就算好脾气了。   正好学长不在客厅,他也阴阳回怼:“谁让多多那么黏我呢?想喘口气歇会儿,带孩子挺累的。”   “是挺累的。”李桓走进厨房,“像个小挂件,要时时刻刻揣身上,不在眼皮子底下就不放心。”   孟春寻意外瞥向李桓,合着这小心眼儿没在阴阳怪调?   “别劝你晖哥回江城了。”   听李桓突然这么说,孟春寻关掉水龙头,忙问什么情况,并小声警告李桓:“你别想一出是一出,也别忘了你已经是个孩子的爹,肩上有责任。”   “我知道。”李桓比谁都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   今天帮宋春晖忙活了大半天,李桓摸清了整个运作模式。   说白了,宋春晖和那叫江涛的就是赚差价的中间商,从各大私人手作坊订购美食,什么品类都有,再搜罗些网红热门产品,转手卖给周边城市零食店的老板。   在那批发城里,像他们这样的中间商有数十家,做大的赚得盆满钵满,宋春晖属于只能喝点肉汤的小散户,生意并不稳定。   曾经那么拼命的业务经理,如今为了孩子放下前途,倒腾这种保质期短、伴有风险的零食买卖。万一哪天有客户吃坏肚子,光投诉和赔偿就得来回扯皮,还耗费精力,尽是些细碎又糟心的麻烦。   李桓一整天数不清心疼了多少回,不希望宋春晖再做下去。   趁父子俩在房间里玩闹,他关上厨房门,对孟春寻说:“是我得做选择,以后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孟春寻眼底掠过一丝惊诧,问李桓:“你事业不要了?还有你爸妈那边,他们能接受吗?”   “那不是我的事业,我爸也早想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李桓一句带过,语气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孟春寻:“……”   李桓怎么做是他个人的选择,孟春寻不会干涉,甚至巴不得这小子早点拿出态度,为宋春晖做出点实际牺牲。   只是相识十多年,孟春寻太了解自己的学长了,知道宋春晖不愿看到这种局面,弄不好还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就连孩子,也是宋春晖自己决定要生的,从没想过让李桓负责,生怕给身边人添半点麻烦。   “别胡来了,”孟春寻劝李桓,“你要真替晖哥和多多考虑,就更不应该逃避家庭,哪怕是场持久战也要打下去。我听晖哥说你家里还不知道多多的事儿,不行带孩子回去呗?没准看在孩子的份上直接答应了。”   李桓的想法始终没动摇过。   在他心里,宋春晖永远是第一位。   他很清楚,要是他爸妈真因为孩子勉强松了口,宋春晖以后在长辈跟前肯定会受委屈,遭李云贤的冷眼。   他要的不是他爸妈表面接纳,是实实在在把宋春晖当自家人,打心底里的认可,别再欺负他的宝宝。   听了李桓的想法后,孟春寻不由得高看李桓一眼,但还是劝他:“因为孩子又怎么了,这是多少同性恋没有的捷径?你先让他们松口,和晖哥稳定下来,也不住一块儿,不就逢年过节打个照面?”   “不行。”李桓断然拒绝。   “……”孟春寻想骂人了,“这种时候还固执?别犯傻。”   怎么跟学长一样犟呢?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李桓记起三年前劝他妈找他爸再生一个的玩笑话,都想抽自己嘴巴。   “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他心疼地解释,“很难再怀孕了,所以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她特别喜欢小孩,就算不住一块儿也会经常串门,我怕宋春晖不自在。”   孟春寻:“……那是有点麻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嗯。”李桓说,“我想过自己的生活,我爸妈也需要时间来接受,等多多大一点,我再带他回江城见爷爷奶奶。”   孟春寻不劝了,叹了声气:“先说清楚,我已经没那心思了,是真的希望晖哥回去。江城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对那片土地有感情,你最好和他谈谈,看他自己选择吧,回江城也好,我还能串串门看多多。”   李桓点头,“我明天先回江城辞职。”   “这么效率?”孟春寻略惊,“你好歹是独生子,你爸不至于那么狠吧,可能吓唬你,先别冲动。”   李桓:“至于。再不辞职,我就被发配去国外了,几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万一宋春晖跟人跑了怎么办?”   孟春寻:“……”   厨房门外传来小家伙的动静,李桓听着声响靠近,语速加快:“情况有点棘手,我可能得在江城多待一段时间,你帮我劝劝宋春晖,让他别做这生意了。”   “咚咚咚——”   “叔叔!”厨房移门被小家伙的拳头敲得晃动,童音里透着奶声奶气的急切。   李桓轻轻推开移门,只见小家伙正踮着脚扒着门板,仰起脸冲他咧嘴乐呵,玻璃上还留着几个小小的手印。   “多多!”宋春晖刚收拾完玩具,快步赶过来揪住儿子的后衣领,“别在门口调皮,该洗澡咯!”   “不要不要!”多多发出抗议,拱着小身子使劲儿往边上躲,试图挣脱爸爸的手。   “来来来,我帮小不点儿洗澡。”李桓从宋春晖手里抱走孩子,笑着逗儿子,“多多想让爸爸洗,还是让我洗呀?”   多多晃着小脑袋拒绝,肉乎乎的手掌在空中乱挥,嘴里叽里咕噜念着“要赛车”,就想和两个叔叔一起玩赛车。   “他还想玩,”宋春晖替小家伙翻译,顺便数落,“家里一来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澡不肯洗,觉不肯睡。”   “小孩子不都这样嘛。”李桓问儿子,“是不是呀多多?我批准你再玩十分钟,玩好了乖乖去洗澡,别让爸爸着急。”   “……”话都让另一个爹说了,宋春晖只好附和李桓,“听见没有,多多?再玩十分钟,不听话打屁股啊。”   “孟叔叔,赛车!”一个叔叔不够,多多扭头指向正在厨房忙活的孟春寻。   “好了好了,孟叔叔这就来!”孟春寻笑着应声,三两下擦完橱柜台面,手在水龙头下潦草冲了几下,就快步赶到小家伙身边。   宋春晖站在房间门口,看两个男人盘腿坐在爬爬垫上,正陪着多多玩赛车。   十分钟后,多多闹着要两个叔叔一起陪他洗澡,往李桓和孟春寻手里各塞了一只小黄鸭,认真指挥起来。   “鸭鸭!游泳!”   李桓&孟春寻:“……”   狭小的卫生间里热气蒸腾,浴霸亮得像一轮小太阳,烤得人后背发烫。   两个男人侧身蹲在澡盆旁,一边一个陪着小家伙玩水。没多久,孟春寻额头先沁出汗来,打底衫渐渐洇湿。   前两回给小家伙洗澡还没这么闷热,李桓很快受不了了,起身利落脱下衬衣,往洗脸池里一扔,赤着膊蹲下继续给儿子洗澡,动作间水珠顺着手臂肌肉线条滑进澡盆。   缩在门边角落里的宋春晖,见状喉结不自觉动了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浴霸的暖光裹着水汽,将李桓汗津津的后背烘得发亮,白皙皮肤下的肌肉纹路若隐若现,怎么瞧着那么带劲儿,还怪性感的……   等反应过来自己视线落得太久,脑子里冒出些不干不净的念头,宋春晖臊得对自己无语,慌忙把目光转向澡盆里的儿子,结果小家伙胡乱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又湿了李桓半边胸膛,那画面实在是……   “别皮了啊多多,”孟春寻攥住多多乱挥的小胳膊,“瞧你把水泼得满地都是,我这衣服湿了你给我洗是不是?”   “不许再皮了。”李桓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低头搓洗着儿子的小脚丫,心里想着宋春晖独自带娃的日子,到底怎么熬过来的,心都要疼死了。   正出神时,他胸口冷不丁被一只小肉蹄子偷袭。   “奶,奶奶……大!”多多抓了抓,肉乎乎的掌心又在小爹饱满的胸肌上面“啪啪”用力拍了两下,“摸摸!”   李桓:“……”   宋春晖:“……”   孟春寻:“……”   欢乐的气氛陡然凝固。   “不行了太热了。”孟春寻及时起身给学长让位置,“晖哥,你来帮多多洗吧,我出去透口气。”   “啊,哦哦。”宋春晖忙侧身让开,待学弟开门出去后,立刻蹲到澡盆旁,指尖点了点小家伙的脑门,板着脸严肃数落儿子刚才的小流氓行径,“谁教你瞎摸的?羞不羞啊?”   李桓刚要开口。   “还有你,”宋春晖转头瞪向李桓,“好好的脱什么衣服?显摆你奶大啊?孩子这么小,能不能注意点!”   李桓肩膀忽地抖了下,扑哧笑出声:“怎么成我的错了?宝宝,多多真像你。”   “……”想起过去跟李桓同居的日子,宋春晖气急回呛了句,“我看是像你,他多少毛病跟你一样,你别洗了,赶紧出去!”   多多稀里糊涂,来回看两个爸爸。   “我出去还不行嘛。”李桓捏了下多多手里的小鸭子玩具,哄儿子,“多多听话,让爸爸给你洗香香,等下我给你冲奶粉,好不好?”   多多又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水珠,眨巴着眼睛看李桓起身,扭头望了望被关上的门,小眉头一皱,怎么孟叔叔和李叔叔都走了?为什么只有爸爸了!   *   晚上,闹哄哄的家里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   孟春寻本不想做碍眼的电灯泡,连酒店都订好了,无奈多多抱着他的腿不让走,非得拽着他和李桓一人念一个童话故事。   三个大男人被小家伙折腾得团团转,等多多终于在爸爸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客厅挂钟已悄然划过九点。   “晖哥,我明天再来。”孟春寻悄声丢下这句话,拎着行李箱脚底生风地开溜了,还得回酒店给他总监回个电话。   房间里一下没了声响。   只有黑暗在蔓延,混着两道细微的呼吸。   宋春晖眼前黑黢黢一片,却能清晰感知到床边坐着的高大身影。   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指腹先轻轻碾过他掌心的薄茧,而后才慢慢扣紧,指缝间腾起的温度像被添了把火,在相触的瞬间烫得他指尖本能一缩。   黑暗中,又一只手探进他的睡衣下摆,掌心贴上他的腹部,指腹轻轻划过那道剖腹产留下的疤痕。   太热了…… 第65章 撩拨   疤痕很硬,足有十厘米长,指尖轻轻一触就能摸到凸起的增生。   就冲这道疤,李桓怎么可能放任宋春晖在东城独自带孩子。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坎儿,何况宋春晖是个男人。当年宋春晖决定留下多多的那一刻,到底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把自己的命押在一场没有退路的手术上?   “你……”宋春晖身体禁不住一颤,肌肉因久违的触碰瞬间绷紧,跟触了电似的。他掐住李桓的手腕将对方手甩开,用气音低声赶人,“快出去。”   “宝宝。”   黑暗里响起李桓极轻的气音,宋春晖屏着呼吸等了几秒,被紧扣的左手脱了困。   察觉李桓起身,他也蹑手蹑脚下床,刚要穿拖鞋,一双胳膊突然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整个人猛地抄起。宋春晖心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腾空托住挂在李桓身上,双腿几乎本能地蜷起勾住对方腰侧,连脚沾拖鞋的机会都没捞着,真大爷的比鬼还吓人!   李桓唇角一翘,就喜欢宋春晖这股子缠人的劲儿。他单臂稳稳托住宋春晖臀胯,掌心隔着布料碾了碾,跨步开门又轻掩上后,将双手环紧托稳,把人再往怀里带得死死的。   “欸,宝宝你屁股是不是变大了?”   “……”宋春晖不是没被李桓这么抱过,以前李桓就喜欢这么抱着折腾他,但太久没经历了,他只觉浑身别扭,自己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像什么样子!   宋春晖闷声臭骂:“你大爷的犯什么毛病啊。”   “我能犯什么毛病?”李桓鼻尖直接埋进宋春晖的锁骨窝,边蹭边说,“当然是抱我的宝宝去洗澡。”   “……”   这逼崽子还跟过去一样黏人,宋春晖被蹭得发痒。尽管浑身别扭,他却没挣扎,反手狠狠掐了把李桓的后脖子,指甲没真抠进去,就虚虚碾了层皮儿。   毕竟都答应了晚上一块儿洗澡,骂一两句算了,不然显得太矫情。   “嘶……好痛,宝宝你干嘛?”李桓尾音上挑,是笑着问的,因为宋春晖这样子好像在冲他撒娇。不过那手劲儿是真大,一看就是箱子搬多了,没少干苦力。   “活该。”宋春晖眼镜还在床头柜上,视线略微模糊,皱眉催促李桓,“行了别抱了,我拿眼镜跟拖鞋去,你把浴霸开了,先烘烘。”   李桓压根没听,将宋春晖径直抱去沙发上放下,随后折回房间拿出拖鞋,膝盖抵着沙发沿半跪下去替宋春晖穿好,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脚踝,拽着人起来时还往怀里带了下。   “……”面对李桓的成心撩拨,宋春晖无情推开,“腻歪什么,我眼镜呢?”   “没拿。别戴了,接吻碍事儿。”李桓扣住宋春晖的掌心牵紧,腻歪地往卫生间走,半步都舍不得松开。   “……”   一进卫生间,宋春晖心里还在惦记那档子事儿,想问李桓买没买油跟套,又怕这逼崽子说只是单纯洗澡,搞得自己多急色,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结果他刚打开浴霸,李桓就伸手薅住他睡衣下摆,跟饿狼扑食似的硬帮他脱了。   终于看清楚小家伙喜欢抓的俩小馒头,连李桓都有些手痒,想捏上一捏,尝尝滋味儿。怕冻着宋春晖,他打开花洒,先快速利落除去自己的衣裤,再帮宋春晖脱下裤子,给彼此的牙刷挤上牙膏,拽着他到花洒下一起刷牙。   浴霸的暖光里,水蒸气裹着两人,在狭小的卫生间织成雾蒙蒙的茧。   等刷完牙,李桓拧干毛巾给宋春晖擦脸,细致得跟哄孩子一样。   之后拿过香皂,在手心揉出绵密的泡沫,认真地帮他洗澡,从脖子到脚跟,连手指缝都不放过,嘴里还感慨着:“好久没帮宝宝洗澡了,还有洗头。”   “……”   宋春晖低头盯着蹲在脚边的影子,右脚冷不丁被扣住脚踝并抬起,他急忙扶墙站稳。李桓那掌心的热顺着脚底窜上来,指尖又按上他小腿肌肉,带了些刻意的力道,不知道是真按摩还是成心撩他,那一点痛感里又渗出股让人想咬牙的舒服,挺痛快。   “放松,怎么肌肉有点僵硬了?我帮你按一按。”李桓抬眼一瞧,忽然一笑,“为什么对我敬礼?”   “……”   哗哗哗的水声里,宋春晖感觉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愣是没好意思吱声。肌肉僵硬是太久没开荤闹的,敬礼也是太久没开荤闹的,他没话说。   看来自己想多了,这逼崽子还真只是单纯帮他洗澡。   而李桓眼下更在意宋春晖腹部那道醒目的红疤。他想象不出多多从伤口里抱出来的画面,心疼得扣住宋春晖腰侧,手指微微发紧,唇刚贴上疤痕想亲一亲,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吸气声,紧接着……   “你个逼玩意儿,成心折腾人啊?”宋春晖一把推开李桓脑袋,“别跟我装,做就快点,不做就赶紧洗了滚去睡觉。”   是熟悉的骂骂咧咧。李桓起身,看见宋春晖气急败坏的冷脸,成心逗他:“宝宝,你很会煞风景。”   “……”距离近了,宋春晖总算看清李桓那张欠揍的脸,嘴边还挂着笑,他越看越来气,回回点完火不负责,反过来看他笑话,真不是个东西。   “眼神好凶,”李桓笑得不怀好意,又成心拱火,“要发脾气吗?”   宋春晖正要再骂两句,脸颊忽地被捧住,一个狂热的吻劈头盖脸压下来。后背磕上湿滑的瓷砖时他闷哼一声,完全躲不开口腔里横冲直撞的舌头,很快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任由李桓的气息卷着他,跌进窒息般的热流里。   他也不想躲了,双臂牢牢箍住李桓的腰,抱紧这个给过他温暖和奔头的男人。   或许将来,他会跟李桓有个家。   ……   花洒冲刷着墙面,水珠映出交叠的身影,顺着缓缓往下淌,像汗与唾液在热气里融成了黏腻的丝,缠绵,扯不断,裹得人骨头发软。   “……”交代在李桓嘴里,宋春晖确实发软了,双手撑着墙面缓半天,面壁思过一样,就怕李桓还想折腾他,他是又想要又不敢要,脑中还记着明天得早起送孩子上学呢,得注意分寸,不料后头惨遭偷家。   “你大爷的……”宋春晖咬着牙臭骂,“不变态能,能死是不是,哎哟呵……行了行了,几点了啊?”   “啪”地一声,李桓直接在宋春晖屁股蛋子上甩了一巴掌,用行动警告对方乖乖闭嘴,继续干自己该干的事儿,顺便用掌心丈量是不是真变大了,揉着掐着。宋春晖恍恍惚惚哼半天,没多久便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断断续续念叨着油啊套的,念了几声又不行了,吭不出气儿,满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人生来这一趟,有去无回,该享受享受,自己是个正常男人不是和尚,再说了逼崽子愿意伺候他,上哪儿找技术这么好的?关键还不要钱!   对,不要钱!   ……   等宋春晖迷迷糊糊再有意识,枕头边居然空了,吓得他瞬间清醒,随即听见客厅里传来的幼稚对话,多多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欢快,李桓在哄多多吃鸡蛋饼。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瞧,七点半,还好没错过多多上学的时间,来得及送。   宋春晖赶紧爬起来,结果身体一软,精神也萎靡不振的,差点瘫回床上。   他揉着太阳穴,实在服了李桓那逼崽子,昨晚都没来真枪实弹,全是边缘行为还能折腾他到凌晨三点,又嗦又啃又舔属疯狗的,弄得他都快断子绝孙了,阳气被吸干,到最后冒出来的全是汤汤水水,稀稀拉拉的,多恐怖啊。   房间突然被打开。   “宝宝,你醒了?”李桓靠着门框,看宋春晖无精打采的样子,笑出声,“再睡会儿,今天我去送多多。”   “你还有脸笑?”宋春晖戴上眼镜,甩去一冷眼。   “爸爸!”多多跌跌撞撞跑进房间,扑到床边,小肉手攥着爸爸的睡衣袖口,“叔叔送,坐大汽车!”   看儿子这么兴奋,宋春晖不忍大清早扫孩子的兴致,况且身体被掏空了还真有点拿不出精力来,只好叮嘱李桓往多多的小书包里装上备用的裤子和袜子。   宋春晖:“门禁卡在我办公桌上,刷一下就行。”   拿走门禁卡,李桓替多多背上小书包,弯腰将孩子一把抱起,用下巴蹭了蹭那软乎乎的小脸蛋,抱小家伙到房门口:“多多乖,跟爸爸说再见。”   “爸爸再见!”多多冲爸爸挥挥小手。   “嗳,再见啊多多,爸爸下午去接你。”等父子俩离开,宋春晖瘫回床上缓了会儿,莫名琢磨起来,要不把油跟套买了吧?李桓昨晚光蹭不进忍得那么难受,万一把身体憋出毛病,得不偿失啊。   呸吧,什么得不偿失,这是想什么呢?不想了!   都去他大爷的!   *   把多多送进幼儿园,李桓回去刚好在新村门口见到了孟春寻。   他靠边停车,将车钥匙交给对方:“有车方便点,周末也能带多多出去玩玩,别让宋春晖自己去干活儿,你帮帮他,我雇人他肯定得跟我急眼。”   孟春寻接过车钥匙,问:“这么早把我叫出来,几点的飞机,要不我送你一趟?”   “十点半,我打车去。”李桓从后备箱拎出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和电脑包,又想起什么,摸出西裤兜里宋春晖的家门钥匙。   孟春寻收好钥匙,见李桓要去拦车,还是上前劝了句:“别和家里闹太僵了,找你爸好好谈谈吧。”   李桓只说:“你不懂。”   孟春寻:“我和我爸妈关系就很不好,现在不来往了,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太冲动,你可别冲动,辞职不能解决问题。”   辞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桓昨天那些话,纯粹说给孟春寻听的,连启动资金都没有,谈什么来东城创业?他不干这么蠢的事儿,而且目标从未改变,始终是诺霖集团。   答应宋春晖的豪车、豪宅、豪表,至今一样都没兑现,最重要的是,婚房还没着落呢。   “你别劝我了,”李桓说,“世间没有双全法,为了宋春晖也为了多多,我会跟我爸妈断绝关系的。”   孟春寻:“……”   “我走了。”李桓拍了拍孟春寻的肩,“孟哥,拜托你了,帮我照顾好他,我尽量在你假期结束前回来,如果没消息,帮我瞒着。”   “等等,”孟春寻听着不对劲,“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李桓平静地说,“最多把我关起来。好了没时间了,我还得回公司处理工作,回头再联系。”   孟春寻:“……”   李桓不忘警告:“别打我老公主意,你偷亲他那事儿,我到死都忘不了。”   “……”孟春寻脸色难看,“你他妈眼瞎是吧,就没亲上。”   李桓:“那我就放心了,再见。”   孟春寻接不上话了,目送李桓离去,心想这有钱人的脑子到底不一样,都挺神经病的,想一出是一出。   包括他那总监,去哪儿度假不好,来东城度假,找干。   到学长家,孟春寻开门进屋。   听见开门声,宋春晖打开房门,见到学弟后一愣,随即眼尖地发现客厅角落里李桓的行李箱不见了。   “晖哥,”孟春寻关上门,解释,“小李他回江城了。”   宋春晖:“……”   这逼崽子,要走好歹报备一声,招呼都不打把他这儿当客栈呢?还是当成红灯区了?折腾完就拍拍屁股走人,黑心肝啊。 第66章 宝宝,等我^^   孟春寻注意到学长神色有异,目光扫过对方脖颈时顿了顿,替李桓那小子补了句:“他工作上有点事儿,赶飞机走得比较急,让我和你说一声。”   “哦,走就走了,在这儿碍眼得很。”宋春晖伸了个懒腰,招呼学弟随便坐,转身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可刷牙时他却忍不住想,李桓前两天还说舍不得他,要在东城多赖两天,是不是遇上什么情况了?   逼崽子也没提前告诉他,说明非常紧急,要不昨晚哪儿来那么大精力在沙发上折腾他?把他腿都磨红了到现在还有点刺疼,至于后头就不说了,真担心他怀孕不如不做,老拿手指杵,搞得他这会儿浑身发燥,才下决心买油跟套,结果人走了……   好久没尝过空落落的滋味了,宋春晖心里堵得慌,感觉自己和当年一样,又被李桓牵着鼻子走。   活到这把年纪,孩子都会跑会跳了,还跟小年轻似的为感情所困,躲卫生间来矫情,惦记那些虚头巴脑的破事儿,真是没救啊。   吐掉漱口水,把漱口杯和牙刷涮了涮,宋春晖捞起毛巾在冷水里多浸了几秒,才往脸上胡乱抹。   冰凉的自来水没冻住脑子里打转的人影,光透心凉了。他保持头脑清醒为的不是逃避,只是想劝自己把精力挪回生活,情情爱爱可以有,但不能陷太深。   谁知刚戴上眼镜,宋春晖一照镜子,当场臊傻了眼。睡衣领口松松垮垮敞着,最上面俩纽扣没扣,有俩刺眼的红戳儿盖在脖子上,连锁骨窝也红一块紫一块的,再往下根本不敢瞅,不知道逼崽子给他盖了多少。   完犊子啊,都叫春寻看见了!   宋春晖又摘下眼镜,洗了把冷水脸,极力想屏蔽昨晚那些荤腥画面,这越想忘越清晰,跟长了钩子,勾着他回想起昨晚有多黏糊,自己抱着李桓没完没了地亲嘴,还给喂了奶,就因为李桓冲他撒娇……怎么能黏糊成这死德行,这下真丢大发了。   回到客厅,见学弟正窝在沙发上低头划拉手机,宋春晖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搭话,忙不迭地回房间换衣服,套了件高领毛衣裹紧脖子后,才算踏实。   再出来时,学弟仍低头摆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戳得飞快,他微微松了口气,走进厨房掀开蒸锅一看,里面有一份还热乎的葱花鸡蛋饼,葱香扑鼻。   “春寻,”宋春晖朝客厅喊了一嗓子,“你吃了没?”   “酒店有早饭,我吃过了。”孟春寻头也没抬。   宋春晖就站在厨房里吃鸡蛋饼,咬一口,脑子里就闪过李桓那欠嗖嗖的模样。   再咬一口,再闪一下,跟着想,到底什么情况走那么急,是不是真出事儿了?怕他担心才瞒着没说?   那也没必要啊,瞒着不说反倒让人担心。   算了,既然说是工作上的事儿,估计是供应链那边出了状况,合作方临时调货期,或仓库爆仓得紧急协调。   毕竟李桓大晚上还对着电脑不休息,这些不都是供应链副总的日常么,忙点也好,省得来骚扰他。   宋春晖把碗冲干净,想着去早市买点菜,中午招待学弟。   “晖哥,我先出去一趟。”   “啊?”宋春晖擦着手,转头见学弟突然起身,把手机往兜里揣,便问,“去哪儿啊?中午回来吃饭不?”   孟春寻本想坐下来和学长好好聊会儿,无奈被工作搅得心烦:“我之前负责的项目出了点岔子,总监一直揪着我不放,我得去处理下。”   “哦哦,工作要紧。”宋春晖顺口应着,等孟春寻弯腰系鞋带时,突然拍了下脑门,“不对啊春寻,你在东城上哪儿处理?别去网吧花冤枉钱,我这笔记本给你用。”   “……”孟春寻也是气糊涂了,惊觉说漏了嘴,眼看瞒不过去,不得已说,“我总监来东城旅游了,我去找他当面说,三点前回来和你一块儿接多多。”   宋春晖对学弟那难伺候的总监早有耳闻,帮着骂了两句“龟毛玩意儿”,又拍拍学弟的肩膀安慰他别往心里去,忍一时风平浪静。   “我没关系的,晖哥。”孟春寻笑了笑。   “加油啊。”宋春晖给学弟打气,“赶明儿把他干下去,你直接坐总监位子!”   “……”孟春寻扶着门框的手猛地一滑,差点没站稳。   他没法告诉学长,自己现在就是要去干那男人,去哪里散心不好偏要来东城,分明是来找干的。   等屋里恢复安静,宋春晖盯着缺了人气儿的客厅,脑子里又开始冒李桓那逼崽子的影儿,拦都拦不住。   “唉……”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洗衣机,发现衣服早洗好了,地上塑料盆里躺着他的裤衩,昨晚光顾着亲热忘了洗,是李桓临走前帮他洗干净的。   一想李桓是怕吵着自己休息才没晾,宋春晖的脑子就停不下来,李桓欠嗖嗖的笑脸在他眼前晃个不停。   他匆匆晾好衣服和裤衩,坐在昨晚两人亲热过的沙发上,翻来覆去琢磨许久,拿起手机觉得应该发个微信关心一下,又想逼崽子正赶路,等飞机落地江城再说吧,反正会第一时间给他报平安。   直到下午去接多多放学前,宋春晖等来了李桓的消息。他点开一瞧,顿时愣在原地,都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小李:【宋春晖,你爱李桓吗?】   这逼崽子,大白天发什么腻歪话,真肉麻。   “滴滴。”   小李:【宋春晖,你喜欢李桓吗?】   招架不住李桓这股腻歪劲儿,宋春晖直皱眉头,忽听见幼儿园里传来阵阵喧闹声,苗苗班的小朋友们像撒欢的小鸭子,排着队蹦出来。   小李:【李桓永远爱宋春晖!】   小李:【宝宝,等我^^】   身边家长们三三两两探头闲聊,宋春晖臊得没眼看情话,假意抬手挡阳光,用整个左手掌将手机屏幕捂得严丝合缝,右手拇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急忙回复:【幼稚,少整这肉麻话,我接多多了,88】   “晖哥!”   人群中瞥见学弟,宋春晖感觉发烫的耳朵渐渐凉了下来。   他忍不住笑话自己,又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心还怦怦直跳呢?像刚初恋似的,真是老树又开花,没羞没臊。   没见到李叔叔,多多难掩失望,小嘴唇微微抿起,指尖攥着书包带,仰起脸问爸爸:“李叔叔!”   宋春晖:“……”孩子才多久,就这么黏小爹。   孟春寻抱起小家伙,笑着软声哄道:“李叔叔上班啦,去挣大钱给多多买酷酷的汽车,想不想要?”   “要!”多多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两把小星星,一秒被哄好。   得亏有学弟帮忙逗多多玩,分散了小家伙的注意力,宋春晖也省了操心的功夫,跨上小电动车载着儿子和学弟,往老新村缓缓晃去。   回到家时,客户正巧来报单,宋春晖往电脑前一坐就忙活开了。   等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他又钻进厨房赶紧做晚饭,菜是中午买的,下午提前炖好了冬瓜骨头汤,这会儿只需炒俩快手菜。   “晖哥,我来炒,你歇会儿。”孟春寻撸起袖子进了厨房,“多多自己在拼乐高呢,特别专心。”   “没事儿,我这马上得了。”宋春晖起锅烧油,待油温冒起细烟,他撒入葱丝蒜末,炒出香味后,顺手将洗好的荷兰豆倒入锅中。   孟春寻在边上看着锅中翻炒的荷兰豆,忽然开口问:“晖哥,你还打算回江城吗?”   “……”宋春晖手里的锅铲一顿,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认真说起来,这事儿没什么好纠结的。东城老新村的房子挺便宜,几十万就能置下一套,还能落户口。   宋春晖咬咬牙也买得起,可一直没在东城定下来,就是因为有顾虑。江城教育资源好,有不少重点大学,当年他多不容易通过人才计划在那儿落了户,嘴上跟李桓说想在东城扎根,不过是应付的说辞。   要说不想在东城扎根吧,也不是,为了安稳的生活,也该在这儿安个家。只是宋春晖瞻前顾后,想替孩子合计,惦记着好学校,却始终记着当初对李董的承诺,回江城那不啪啪打自己脸么?   但被学弟这么一问,宋春晖心里头突然敞亮了。   油烟机轰隆隆响着,孟春寻看着学长低头炒菜,尝试劝宋春晖:“我希望你回去,哪怕是为了多多。你看你躲东城来,小李不还是找着你了吗?你在这边带孩子我也不放心,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嗐,有什么不放心的。”宋春晖关掉火。   “晖哥,其实到现在我也瞧不上小李。”孟春寻实话实说,“他把你生活搞成这样,你都不恨他吗?我要是你,肯定恨死他,替多多争取个几百万的抚养费,不做那么苦的生意。”   宋春晖已经考虑清楚了,笑道:“多多是我自己决定生的,跟他也没关系,其实我挺谢谢他的。”   孟春寻:“……你就是心软。”   “不是啊,”宋春晖让学弟放心,“多多才上苗苗班,还小,等这一年上完再说吧,我先多挣点钱。”   正好用一年时间,看看多多另一个爹的表现怎么样。   宋春晖拿盘子盛出荷兰豆,刷锅时迟疑了下又道:“春寻,我身体这毛病其实还有个……那什么无精症。你别跟小李计较,我是真的挺谢谢他的,没有他就没有多多。”   “……”孟春寻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满是心疼,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还有的毛病就不说了,”宋春晖又起锅烧油,嘴角扯出抹笑,“我就是打光棍的命,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儿。”   “没计较。”孟春寻说,“我已经对他改观了,他现在为了你着急回去辞职,和他爸妈断绝关系,算他有种,是个男人。”   “什么?!”宋春晖手一抖把油倒多了,赶忙关掉燃气灶,问学弟,“他着急回去是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嗯。”孟春寻点头,“他让我瞒着你,他爸逼他去国外,不去就断绝父子关系,几年都不一定能回来。”   宋春晖:“……”   孟春寻:“我劝他直接带多多回江城,没准看在孩子的份上,他爸妈能接受,毕竟那么大的家业,肯定想要香火。他不同意,说要来东城创业。”   宋春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桓下午微信里那句“等我”,背后竟藏着这样的意思。   *   回到江城后,李桓白天该工作工作,忙得连轴转。   晚上则回到父母暂时居住的那套大平层,在家当起了大孝子,不仅抢走住家保姆的活儿,亲自下厨给父母做饭,把还孝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兰绣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心里很是担忧。   她虽已认命,却难以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更何况她从丈夫口中得知,那男人还有个孩子。   百般无奈,兰绣只能苦口婆心劝儿子去国外历练历练,要找伴侣,怎么也得找个年纪相仿的才是。   “妈,宋春晖他真的很好很好。”李桓强压下找宋春晖的一切念头,在母亲面前一个劲儿夸自己宝宝有多好。   “是他改变了我,让我对生活有了追求。我现在很认真地在生活,我想跟他结婚,想稳定下来。”   “……”兰绣不知道怎么劝儿子,说着说着眼眶又泛红,“你找个岁数小点的也好,差了那么多,老了怎么办啊。”   李桓:“是我出生太晚了。再说我爸不也大你好几岁吗?你们老了怎么办,我跟他老了就怎么办。”   兰绣:“你这孩子,成心气我……”   三天后,任命文件下来,李桓没有拒绝,甚至晚上在餐桌上极其配合他爸,笑说:“爸,我会去德国的,你想做什么决定都行。”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李云贤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孩子大了主意多,兰绣看不明白,却也不好在丈夫面前提起那位叫宋春晖的人。   等饭后丈夫回了书房休息,她才敢悄声问儿子:“壮壮,是不是在糊弄你爸呢?你爸是为你好,别怄气。”   “没怄气,”李桓只说,“我会去的。”   李桓一直在等,等宋春晖的主动。   他想赌一把,赌宋春晖心里面有他,是爱他的。   宋春晖不用奔向他,一步都不用迈,只要肯回头看他,给他一个眼神,他就拥有不顾一切的决心和底气。会像扎根大地的参天树,哪怕台风过境,树根被掀起半边泥土,也要用断枝牢牢护住宋春晖和小不点儿,以后没有人能将他们一家三口再分开。   然而直到孟春寻的年假结束,李桓也没等来宋春晖的主动,既没有一条微信消息,也没有一通电话。   宋春晖对他漠不关心。   李桓被气得失眠,气宋春晖那天晚上抱着他又亲又啃,明明很需要他,很渴望他,却至今连句喜欢都没说过,更别提爱了。   说一下能掉块肉是么。   到底没沉住气,李桓深更半夜给孟春寻打了通骚扰电话。合着自己两边都赌失败了,这姓孟的真守口如瓶,没替他说上一句好话。   结果电话一通,是道冷淡的陌生男音:“他睡了,请问有什么事么?”   打得不是时候,李桓丢下一句“没事儿”就把电话掐了。   他扔下手机,在黑暗中盯着虚空发怔,最终消了气,拿宋春晖没一点办法,就当脸皮薄吧,他的宝宝也确实脸皮薄。   翌日一早,李桓再也憋不住,掐着儿子去完幼儿园的时间,着急给宋春晖打电话,怎料竟是关机。   等他忙完一上午,中午继续给宋春晖打,仍处于关机状态。   意识到不对劲,李桓转头打给孟春寻,好在这回是本人接的,他直接问:“宋春晖人呢?他关机了。”   “他手机昨晚在超市被偷了,用邻居手机打给我说了这事儿。”孟春寻反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李桓不太信,“真被偷了?”   孟春寻:“骗你有什么好处?他昨晚还交代我找你说一声,我加班太忙忘了。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赌了个寂寞,李桓懒得多说:“我现在走不开,你最好别骗我。”   孟春寻:“我吃饱了闲的?你自己下午给他打电话吧。”   下午有重要的会议,李桓完全抽不开身,头回这么讨厌工作,什么也不想干。等他忙完烂摊子已经六点,心急如焚地拨通宋春晖电话,万幸这次通了。   “宝宝!”   “等会儿啊,”电话那头,宋春晖的声音有些急,“我在给多多洗澡,他尿裤子了,晚点回给你。”   随即电话被挂断。   李yan驭vip桓:“……”   经此一遭,李桓是真的怕了,怕宋春晖又消失在他的生活里。回到家后积极献孝心,准备今晚就向他爸妈摊牌。   到头来还是得为了自己的私心,拿小不点儿做筹码。   “芬姨,你去歇着吧。”李桓赶保姆阿姨去休息,正揽着兰女士要进厨房一起做饭时,门铃突然响了。   “我去开门。”保姆匆匆过去。   “妈,看我给你做个硬菜——”李桓话还没说完,客厅传来一声响亮的“爸爸”,当场给他整傻了。   他迅速出来,只见裹得跟个小粽子一样的小家伙,跌跌撞撞跑向他,往他腿上一扑,抱紧他大腿,仰起小脸喊他:“爸爸!”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小不点儿在喊他什么?   “爸爸抱!”   父爱瞬间被激发,李桓弯腰一把捞起小家伙抱进怀里,激动地亲了一口才问:“多多,你喊我什么?”   “爸爸!”多多圈住小爹的脖子,高兴地在对方脸上回亲了一口。   兰绣震惊望向儿子怀里抱着的小家伙。 第67章 幸福的一天   “哟,真热闹啊。”李格一脚踏进屋,朝满脸震惊的兰绣扬起笑脸,“婶,我今儿才知道壮壮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你瞧瞧,这孩子跟壮壮是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何止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兰绣恍惚间看到小时候的壮壮,那孩子从眉眼、鼻梁,就连笑起来时翘着的小嘴,都像极了当年那个追在她身后喊“妈妈”的小不点儿。   闻声,李桓瞬间全明白了,眼底骤亮,心脏狂跳不止,忙望向门口却不见宋春晖的人影,转而问堂哥:“哥,宋春晖呢?”   李格没换鞋,站在玄关处数落堂弟:“着什么急,还不快带多多认认奶奶?”   “……”李桓激动得脑子发懵,被提醒后才猛然想起怀里还抱着小家伙,低头时下巴蹭到多多柔软的头发,这才向儿子介绍,“多多,这是奶奶,快叫奶奶。”   多多印象中的奶奶都会有皱纹,可眼前的奶奶像童话绘本里的仙女,头发长长卷卷的、黄黄的,脖子里戴着闪闪的项链,比幼儿园老师还好看!   小家伙眼睛倏地亮了:“奶奶好!”脆生生喊出一嗓子后,又奶声奶气地补上,“奶奶,漂酿!”   “……”兰绣盯着粉雕玉琢的孩子,嘴唇颤了颤,愣是没接上小家伙的话,不敢相信自己做了奶奶,快五十的年纪了还被夸“漂亮”。   “妈,”李桓胳膊托了下儿子的小屁股,让多多更凑近母亲些,“这是宋春晖给我生的小不点儿。”他眼角眉梢浸着蜜似的,全是藏不住的得意与喜气。   “我叫多多,今年两岁!”多多牢记爸爸的叮嘱,积极向奶奶介绍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了抓,“喜欢汽车!喜欢爸爸!喜欢爷爷奶奶!”   这回轮到李桓震惊了,小不点儿这嘴说话越来越溜,是宋春晖教的吗?这些天没找他,原来竟是在偷偷给他准备这么大一个惊喜!   兰绣来不及细想男人怎么会生孩子,先被壮实的小孙子哄得心里发软,赶忙吩咐保姆去厨房做饭。   她伸手握住小家伙的肉手,眼角忽地绽出淡淡细纹,按捺不住对孙儿的喜欢,凑到孩子脸跟前,声音都温柔了几分:“多多好呀,吃晚饭了吗?”   只在飞机上吃了一餐的多多,攥住奶奶的手指,模仿大人握手的样子晃了两下,老实地摇摇头:“多多吃饭!”   李桓惦记宋春晖,着急找人,准备放下儿子时,转头将孩子往母亲怀里一送,说:“妈,快抱抱你的宝贝孙子,可能有点沉,这小不点儿壮实着呢。”   “……”兰绣猛不丁抱了个满怀,一双细胳膊差点没接住小孙子,比自己儿子小时候可沉多了,白白壮壮养得真好。   闻到一股子香喷喷的气味,多多一把抱紧奶奶,小鼻尖凑到奶奶肩头轻轻嗅了嗅:“奶奶香香。”   兰绣被小家伙夸美了,将孙子往上托了托抱稳,笑着解释,还有点不适应地自称起来:“奶奶身上喷香水啦。”   “多多,”李桓揉着儿子的小脑袋,“你陪陪奶奶,我去找你的春晖爸爸。”   “爸爸找爷爷,爷爷坐大汽车!嘟嘟!”多多咬字清楚地念出前半句,后半截太长说得磕磕绊绊,索性把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像握着方向盘般左右转动,在奶奶怀里开起了车。   兰绣被大孙子逗得险些抱不住了,多多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开车”,小身子晃得厉害,她却仍腾出一只手,掌心牢牢护着他的小背脊,防止后仰摔了。   这越瞧越喜欢,她柔声问小家伙:“多多见过爷爷啦?”   多多点头,突然撇了撇小嘴:“爷爷凶!”   “……”兰绣及时替丈夫解释,“爷爷只是长得凶,多多不怕哈。”   那是长得凶么?李桓被小家伙短短两句话吓得心肝直颤,宋春晖要是真单独见他爸,得多凶险?   他几步冲到玄关,鞋跟都没踩实就拉着堂哥往外拽,并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多多,”李格回头,冲大侄儿笑眯眯地挥手,“再见!”   多多举着小手,来不及跟伯伯再见,门就被关上了。   “哥,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儿!”李桓急疯了,“宋春晖人呢?不能让他跟我爸单独一块儿。”   “你能不能冷静点?”李格在电梯前拦住堂弟,“正好在楼下碰见你爸了,他想单独跟你爸谈谈,让我先带多多上来。”   李桓反倒更心急火燎,手指似乎要将电梯下行键按穿。   李格的手刚碰到他胳膊,就被他甩一边,他喉间哽着,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你别拦我,我爸什么样儿你清楚,肯定会欺负宋春晖,我得去找他,是在地库吗?”   “孙子都这么大了,你爸怎么欺负?”李格挡在电梯前,“宋春晖能瞒着你带孩子过来,说明什么?说明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准备,你别瞎凑热闹。”   心脏在剧烈跳动,一阵阵发紧,李桓胸口闷得慌,也堵得慌,连呼吸都变得微微急促,说不出话来。   “叮——”   李桓盯着开了又关上的电梯门,后悔赌这一把,竟让宋春晖独自带着孩子,单枪匹马朝他奔来,独自面对一切,给了他这样一份沉甸甸的惊喜。   “他前两天给我打的电话。”李格慢慢说给堂弟听,“问你住哪儿,想带孩子来找你,让我瞒着别说。”   “……”李桓白天就该察觉的,宋春晖昨晚手机被偷是假,孟春寻也帮着瞒他,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李格:“我给他们父子俩订的机票,今儿从北城赶到机场接机,为了你的幸福,你哥我容易么?”   李桓心思全飘到宋春晖那儿了,机械地回了句:“谢谢哥。”   见堂弟魂不守舍,李格重重拍了下他肩,接着说:“我可帮你问清楚了,他这趟过来,是给多多找爸爸,明白了么?给你名分呢,你就偷着乐吧。”   沉默半晌,李桓才开口:“哥,我现在很难受。”   “还难受?我看你是欠揍。”李格教训了一句,想想挺不痛快,又酸溜溜地来了句,“人给你生那么乖一大胖小子,你真是占了大便宜,好好当你的爹,担起责任。”   李桓说:“他心里有我,我难受。”   “怎么个意思?”李格直接开喷,“他心里有你,你还不乐意了?等哪天没你,你都没地儿哭。”   李桓赌赢了,这一刻终于敢确定宋春晖心里面有他,是爱他的。   可这结果却像根刺,扎得他鼻子发酸。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难受,特别难受,一想到宋春晖带着孩子义无反顾奔向他,与当年一样独自承受一切,他心就揪着疼,很疼很疼。   见堂弟状态不对,李格正经安慰起来:“行了,知道你心疼他,但也别低估他。他当年就有能耐找你爸要精神损失费,现在带着王牌,还怕受欺负?”   在揪心的疼痛里,李桓找到了答案。   他既贪心地想让宋春晖爱他,又怕宋春晖因为爱他而受到委屈。   “你这儿子挺厉害,”李格就没佩服过哪个小朋友,“一见面就抱他爷爷大腿,那小嘴儿抹了不少蜜,爷爷长爷爷短的,要爷爷抱,真会来事儿。”   李桓:“……”   李格:“我领他上楼时问他了,他说抱爷爷就有大汽车,还要抱奶奶。”   李桓:“……”   李格:“也让我抱了下,好家伙,我现在欠下一屁股债,到底是多喜欢车?回头我亲自送过来,答应多多了。”   李桓完全想象不出他爸抱多多的样子,那张常年严肃的冷脸,怎么可能会抱孩子?没烦多多就算不错的。   他刚想问问有没有抱,电梯门“叮”一声开了,抬眼就撞见他爸那张严肃冷脸,他心心念念的人也在旁边。   宋春晖衣着整齐一身新,从上衣、裤子到鞋子,全是他之前亲手挑的冬季新款,把他宝宝衬得更好看了。   见到儿子,李云贤眼都没抬一下,依旧冷着脸,只冲边上侄儿颔首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往家走。   “壮壮啊,注意情绪,我撤了。”李格抬手拍了拍堂弟肩膀,侧身跨进电梯,又冲宋春晖扬了扬下巴,“你来早了,晚两分钟上来,我弟能哭给你看。”   李桓:“……”   宋春晖一时语塞,难怪逼崽子那双眼睛瞧着有水光,合着以为他要进去踩缝纫机了?还哭上了?   门刚合上,宋春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猛地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宝宝。”李桓喊出口时,鼻子控制不住一酸,眼眶瞬间漫上湿意,话到嘴边被哽得半句都说不出,脸埋进宋春晖的脖颈里,使劲儿将人揉进怀。   “又犯毛病了是不是?”身体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儿,宋春晖下意识挣了挣,却听见几声委屈的低哼。   他身体一僵,不挣脱了,抬起胳膊也抱住李桓。   安静的前厅里,慢慢传出隐忍的气音,偶尔还会短促地吸一下鼻子。   “不是,你真哭啊?”宋春晖不懂李桓哭鼻子的点,掌心顺着他背,赶紧解释,“我就跟你爸谈点事儿,哭个屁。”   心还是揪着疼,李桓感受着疼痛的滋味,委屈说:“我难受,忍不住。”   “……”   已经来了江城,宋春晖不会再纠结了,既来之则安之,大男人做事儿就得干脆利落,没什么好回头的。   架不住逼崽子跟他哭鼻子,这是他没见过的场面,这么大个人了,都当爹了,还掉眼泪,好意思么!   “宝宝,”李桓不想再受这疼了,“你哄哄我。”   关于和李董那场不太愉快的谈话,宋春晖原本没打算提,可为了哄李桓,终是无奈道:“好了别哭了,你爸不会逼你去国外了。”   李桓哪儿是为这个哭,全是心疼闹的。宋春晖说得越云淡风轻,他心里就越揪得慌,缓不过来。   宋春晖没提自己硬着头皮逼李董做选择的那一茬,是要儿子和孙子,还是看着李家绝后,他拐走李桓。   他只向李桓表明自己的态度,语气带着严肃与认真:“李桓,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不是看在多多的份上,是我对你还有感情,想跟你再试试。”   “宝宝……”李桓彻底绷不住情绪了,眼泪夺眶而出,喉间哽得发疼,宁愿宋春晖只简单说一个“爱”字。   他把眼泪全往宋春晖脖子上蹭,湿了一片衣领,像小孩子撒泼似的死死黏着对方。   “欸你别蹭啊!把我衣服弄脏了,我这羽绒服今天刚穿,不好洗。”宋春晖尝试推李桓,推不动半点,放弃了,于是继续表态。   “我丑话说前头,我这人心眼儿很小,脾气上来说话难听。你以前什么样儿我不管,跟我在一块儿就得安分守己,把心思全放我身上,忘了还有多多,也分点心思给孩子,我不图什么,就想好好过日子。”   李桓一个劲儿狂点头。   “听到没有?”宋春晖警告李桓,“你要敢对不起我,我肯定不让你好过,回头给我写份保证书,我要公证。”   李桓还是一个劲儿狂点头。   两人黏黏糊糊抱半天,给宋春晖抱出一身汗来,身上都黏黏糊糊了,心里感叹这高档小区到底不一样,门厅里还有暖气。   直到额头冒出层细汗,他实在忍不了了,使出蛮力推开黏人的狗皮膏药,搬出儿子这个挡箭牌。   “再抱我跟你急啊,快让我看看多多去。”   不让抱,李桓就紧宋春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着。   等门一打开,宋春晖就被夸张的大平层惊住了,光是客厅,目测就有两百平。突然,一道小身影从他眼前窜过,光着小脚丫“噔噔噔”地直奔全景落地窗。   他探头望去,只见李董立在落地窗前,多多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大腿。   这孩子……   “爷爷!”   “多多,快过来洗手吃饭。”兰绣招呼着小孙子,转头见到儿子身边的陌生男人时,微微一愣。   她知道丈夫拉不下脸,便笑着迎上去,“小宋,快进屋坐,正好吃饭了。”   “啊,好。”跟见家长似的,宋春晖浑身别扭,怎么没人告诉他逼崽子的妈这么洋气这么漂亮啊!   叫阿姨吧,怕把人叫老了;叫姐吧,辈分又乱套。   他最后憋出一句:“谢谢阿姨。”   “哎呀客气什么。”兰绣也是有点别扭,一时不知道怎么相处,给儿子使眼色,“壮壮,别愣着。”   “爷爷抱!”多多仰起小脸,努力朝神情严肃的爷爷撒娇。   奶奶刚才告诉他,爷爷只是不爱笑,其实很喜欢多多的!   李云贤低头,酷似浑小子的小家伙,正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哪怕心里对儿子和那个叫宋春晖的有疙瘩,这小孩子有什么错?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声音缓和了些:“去洗手吃饭。”   “好!”多多乖巧点头,屁颠屁颠跟着奶奶跑了。   李桓静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如此幸福的一天。   是宋春晖给的。   ——正文end——   作者有话说:   村民们,宋爹和壮壮终于心意互通,故事的正文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会有番外的)   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与支持,感谢灌溉,感谢投雷,感谢你们阅读这个故事,也感谢你们喜欢宋爹和壮壮[撒花]   有二胎番外(宋爹喜欢孩子,是个好爸爸[红心]),包括日常番外(还有村长自以为的小彩蛋bushi[可怜]),宋爹从此会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有其他想看的番外也可以留评呦,村长挑能写的有手感的写,wb置顶的小抽奖感兴趣的村民可以参与呦,预收里有感兴趣的也可以点点收藏[星星眼][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