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暗恋我》作者：红黄粉

文案：
 大学延毕，杨眉逃到老家，阴差阳错住进宋何生家里。

宋何生孤僻话少，浑身却透着一股野蛮生长的鲜活，第一面就成了杨眉的灵感缪斯。

为了拍出自己喜欢的毕设，他欺骗宋何生跟他恋爱，换取更多拍摄的灵感。

反正像宋何生这样不懂感情的孤僻怪，骗就骗了。

*

离开的时候，杨眉拿着作品获了奖。

在差点被潜规则的那天晚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宋何生会出现在北京的酒店里。

宋何生头上还滴着血，问：“院子里的杨梅树长高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后来，他把人赶走后，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

杨梅树没长出杨梅，小兴安岭就下了雪。

杨眉蹲在宋何生家门口，雪落在他的肩头，等门开后，他眼里蒙着水汽问对方：“哥，你还要不要我了？”

宋何生冷冷看他：“早就不要了。”

东北糙汉野蛮爹系x小蜜罐子混血钓系


救赎 HE 乡土 现实向 日常流


第1章 你不想亲我吗
　　“我滴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二人转台上一红一绿唱得正响亮，台底下一阵阵掌声笑声，唯独角落里的几个人面如死灰。
　　“这段咱俩这几天听了十多遍了，杨眉，你说前几天在这儿找到了你的灵感缪斯，要找他拍作品，他人呢？”张辽说着凑到杨眉跟前。
　　“我们知道你延迟毕业了，心里难受，但也用不着……折磨我俩听这么多遍二人转啊。”
　　另外一边叫小雨的也压低声音靠了过来。
　　被两人围在中间的杨眉，混血长相，一头棕色的长发一直到胸口，随意散着。
　　双眼皮的深痕直扫鬓角，眼尾多了几分上挑的媚态，他的唇透着糜红色，边上缀一颗小痣。
　　此刻紧咬着那唇，不高兴地瞪向身边两个人。
　　“今晚找不到他就走，这样总行了吧。”杨眉喝了口桌上的啤酒，不耐烦地嘟囔。
　　杨眉是带着朋友从北京过来的，今年六月本来该正常毕业。
　　可他毕业微电影的作品不符合教授要求，拍剧情的微电影只有十五分钟的自然景色，还是大街小巷里随便拍的。
　　杨眉的继父是演艺圈前辈。从他妈二嫁过去，继父对他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要维护好自己的形象，不能恋爱不能暧昧，出门也要提前报告。
　　唯一一次偷跑出去和张辽他们几个唱歌打游戏，回去后被禁足在卧室，除了水一点吃的都没有。
　　第三天的时候饿晕，被送到了医院才算完。
　　从那次之后，杨眉就没再出去玩，只想着毕业之后或许能逃脱。
　　等到毕业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根本不想做一个演员，也不想再做家人的木偶了。
　　然后，他逃到了老家黑龙江，想做点疯狂的事把之前没叛过的逆全都补回来，顺便在这里找找灵感。
　　还真让他找到了，前几天拍vlog的视频那个男人入镜，他没来得及要联系方式，那个人就消失了。
　　一连几天，杨眉都过来蹲点，结果一无所获。
　　“唱完了，咱该走了吧。”台上开始谢幕了，张辽也坐不住了。
　　这几天听连续听二人转，他做梦梦里都是红手绢。再不离开这儿，他都以为自己陷入了什么恐怖循环。
　　这时，旁边大厅入口处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一身黑的男人。
　　剧场里大部分都是中年以上的人，男人看着年龄不大，个头儿到不小。
　　手臂的肌肉几乎撑满T恤的袖口，右手带着防晒的袖箍，小麦肤色，留着比寸头长点的头发，整个人透着一种野蛮生长的气场。
　　杨眉一抬眼就看到了，这就是他在找的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双单眼皮，狭长锋利的眼转过来看向杨眉的方向，面色有些冷。
　　视线对上，杨眉克制内心惊喜，状若无意地偏开头。
　　“走不走啊？小少爷。”
　　“不走了，我找到人了，你们先回去吧。”
　　杨眉说着起身，余光瞟了眼刚才那个男人站的地方，人已经不在了。
　　刚才看到男人的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不少电影镜头画面。
　　如果让对方来做自己的拍摄对象，一定会有不少灵感。
　　找去卫生间的时候，家里的电话打过来了，他没接。
　　电话铃过后，手机又响了一声，是短信。
　　[妈：在外面散心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你以后要想红就先听你爸的。回北京跟着去把姓改了，跟你爸认个错。]
　　杨眉握着手机的指节几乎泛白，他将对话框删除后摔门从隔间出来。
　　左右也没看到那个男人，看来是又要错过了。
　　他干脆不再去找，站在卫生间外的窗前，想将窗打开透透气。
　　抬手开窗，却没想到外面的风直接吹得窗户框以一个措手不及的速度往他脑袋上弹去。
　　他被这风的冲击力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蜿蜒着青色血管的宽厚手掌，瞬间扶住那扇窗尖锐的角。
　　对方指缝间的烟掉落，有些粗粝的掌背擦过他的额头，再晚一点，他脑袋就要撞个包出来。
　　“风大，开不了窗。”类似于命令一样的冷淡的声音，在短暂呼啸进来的风声中变得有些缱绻。
　　杨眉喝了一点酒，反应有些迟钝，他缓缓抬头去看，身后站着的就是刚才那个在剧场里看到的男人。
　　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显出线条来，四目相对，后者淡然收回视线，将窗户关上了。
　　杨眉眨了眨眼，毫无忌惮地盯着男人看，对方看着怪凶的，手臂那么粗，好像一拳能打死两个他。
　　男人察觉到杨眉的视线，却不在意。
　　自顾自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用的是老式火柴点火。
　　橘色的火焰光芒照亮男人的脸，呼出一口气后缭绕的烟雾缓缓遮住了一半，看不出男人的情绪，只能看到微微蹙起的眉头。
　　杨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浴血黑帮》里谢尔比点烟的名场面，嘴比脑子快了一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何生掀起眼皮，若有所思看向杨眉，将烟重新夹在指缝。
　　就在杨眉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男人说：“宋何生。”
　　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站得一臂之远，宋何生回答完问题后，杨眉紧攥指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烟酒气和各种香水味混在一起并不好闻，杨眉却嗅到一股特别的松子味，有点熟悉。
　　两人谁都没开口，安静地站在三楼的窗口看着夜色下的哈尔滨。
　　这里隐约可以看到一点松花江的影子。
　　还有松花江大桥上璀璨的霓虹，江面上倒映着的光亮，像是明灭的繁星。
　　杨眉掏出手机，照片里景色完美，适合打卡拍照。
　　“喂，宋何生，你帮我拍一张照片。”杨眉带着点骄横，使唤刚认识几秒钟的宋何生。
　　宋何生已经抽完了一根烟，在灭烟处捻灭了烟头，看都没看杨眉。
　　薄唇轻启，半点不客气：“不会。”
　　“拍个照片有什么不会的，就把我和后面的夜景一起拍进去就行了，记得让我居中。”杨眉指挥。
　　还不等宋何生反应，杨眉已经把手机塞到对方手里去了。
　　而他自己则站在窗前，摆出了一个装酷的表情。
　　宋何生看着怀里的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犹疑片刻就拿起来了。
　　比起拒绝，拍完就走更省事。
　　迫不得已举起手机，手机界面立马出现杨眉那张立体标志的混血脸。
　　“嗯？这不是拍得挺好的吗？”拍完后，杨眉拿过手机，看着照片轻挑眉梢，发出邀请，“宋何生，你一会有约吗？要不要跟我走。”
　　“没完了？”宋何生声音有些冷。
　　杨眉没看到宋何生脸上的表情，继续说：“我跟你说，能被我邀请，可都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杨眉一副自以为是的骄傲孔雀模样，看宋何生不说话，手心里却已经开始冒汗了。
　　其实今天是宋何生他爸的忌日，宋何生刚从墓地回来，喝了一肚子酒，又破了烟戒，此刻心情算不上好。
　　他淡淡瞥了杨眉一眼，对杨眉的自恋视而不见，抬脚就准备离开。
　　身后杨眉见他真要走，脸上笑意尽褪，怕在朋友前被驳了面子。
　　整个人慌张扑过去抱住了宋何生的手臂，压低声音说：“宋何生，我可以给你钱。”
　　倏地，宋何生表情凝固起来，眼眸微沉，睨着杨眉：“放手。”
　　杨眉被这个眼神吓得腿软，下意识放了手。
　　看着宋何生那张充满野性的脸，又觉得不拍作品可惜，悄悄摸摸地贴上来。
　　杨眉鼻尖沁着一点汗水，软声请求：“外面有两个坏人要抓我，我出去腰子都没了。你就陪我一下吧，哥……”
　　杨眉学舞蹈的，人本来就软，声音也软下来，一个‘哥’转八个调，央求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宋何生没继续往前走，杨眉贴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扶住了对方的腰肢。
　　软的。
　　宋何生那双眼带着锯齿边儿似的粗糙，一寸寸在杨眉脸上搜刮，晦暗不明。
　　真够娇横的。跟高中的时候一个样。
　　“别跟我撒娇，找警察。”宋何生转开头，说话的声线很粗，甚至算得上沙哑，但总算有了起伏。
　　“谁撒娇了！”杨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但说出口的话还是软绵绵的，“哥，我说的都是真的，警察来了我都被抓走了……”
　　那张白皙的脸上狐狸一样的的眼眸蒙着一层水汽似的，可怜兮兮望着宋何生。
　　跟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模样相差甚远，像是真的害怕了。
　　杨眉看他愣神，知道有戏：“就送到我的酒店，我们还可以看看江景！之后你要是想走，我再叫车送你回家。”
　　被抱着的手臂腻得慌，宋何生试图抽出手，杨眉就勾着他手指说求求了。
　　实在是烦了，宋何生说：“……顺路送你到酒店，其他的就算了。”
　　说完也不给杨眉讨价还价的机会，快步往外走。
　　杨眉应了一声，心里暗喜，撒开人紧随其上。
　　从剧场出来，他们正巧碰上门外那俩货在抽烟等他，看到杨眉，开口就是国粹输出。
　　“我靠，杨眉你来真的啊？”张辽嘴张得老大。
　　杨眉得意笑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没说话。
　　……
　　到了酒店，杨眉穿着拖鞋跑到了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他定的江景房，整个套房的靠外的墙面都是落地窗。
　　此时站在窗前，在霓虹的夜色里能看到那连绵的江水，泛着波澜的涟漪。
　　房间的地板很干净，宋何生站在玄关，他穿了一双运动鞋，有些脏。
　　“宋何生，你怎么还不进来。”杨眉把准备工作都做完，又颠颠跑回来。
　　宋何生站在玄关，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他甚至后悔送杨眉来酒店，刚才从酒店出来杨眉很明显和门外那两个要割他腰子的人是认识的。
　　见宋何生要走，杨眉怕错过拍摄宋何生的机会，连忙走过去将人拉住了。
　　“你不要走，来都来了，你陪我看一会江景。这几天都是我一个人住，无聊死了。”
　　说着，杨眉放了双拖鞋，见宋何生不动，豁出去了，蹲下身子，仰着头乖巧看着宋何生：“哥，我帮你换，你别走好不好?”
　　宋何生看着杨眉那张漂亮脸蛋，执拗收回脚。
　　结果对方扁嘴眼泪汪汪看过来，宋何生顿了下，语气变重：“我自己来。”
　　杨眉奸计得逞，笑眯眯地将人从玄关拽到落地窗前。
　　落地窗前有两张单人沙发，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
　　“真的只是看江景，我一会就送你回去。”杨眉承诺道。
　　宋何生已经无路可退，他忽地感觉到脑袋晕起来。
　　酒劲这才渐渐上来，他坐下来后，困意也跟着泛滥。
　　“你看到了吗，那条金光浮动的桥下就是松花江，白天坐着缆车直达太阳岛。
　　今天太晚了，宋何生，我可以允许你明天跟我去坐缆车，我给你拍一个短视频，专业级的……”
　　没等杨眉说完，他就发现旁边沙发上坐着的人已经闭上了眼。
　　睡着后的宋何生没有了方才在剧场时那样凶狠恶煞，杨眉却不高兴了，想起身将人叫醒。
　　结果走到对方面前，伸手还没来得及叫醒对方，宋何生眼皮倏地掀起来。
　　“！！”杨眉被吓了一跳，脚绊在地毯的凸起处，就要摔倒时，被抓住了手臂。
　　他重心偏移，踉跄一步，直接栽到了宋何生怀里。
　　肋骨被撞了一下，杨眉哼唧一声，泪花都疼出来了。
　　杨眉刚想发脾气，仰头去看，却和宋何生四目相对。
　　宋何生那双狭长的眼，除了原本的锋利，此刻逐渐又变得幽深起来。
　　“不是什么都不做？”宋何生声音很沉。
　　杨眉到了嘴边的话变了：“我以为你睡了呢，不、不看江景了吗？”
　　回答他的是宋何生那双有力的手掌，缠绕在他的腰上，拇指剥开衣服边缘，沿着缝隙溜进去。
　　那双手满是茧子，粗糙地抚过他的脊背，热意滚烫，他不禁轻颤一下，嘴里嘤咛一声。
　　“你很冷？”宋何生手掌炙烫，抚摸也只是测试杨眉的体温。
　　又见对方发抖，将人抱紧，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醉意。
　　杨眉耳垂热得不行，他摇了摇头，大脑宕机了半分钟。
　　而后，他就明白了宋何生这个动作的意思。
　　想到自己这么大还是处，也是时候有点激情了，和宋何生的话，确实让他期待。
　　而且还是一举两得。
　　兴许还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做自己的灵感缪斯，跟着他拍作品。
　　他摆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学着宋何生的动作勾对方的腰，却发现自己手还没有宋何生腰长。
　　干脆趴在对方怀里抻着脖子，盯着宋何生那双寡情的眼。
　　暧昧说：“哥，你不看江景的话，我们做点别的吧，酒店里……什么都有。”
　　宋何生一直低垂着头，此刻杨眉凑上来，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也都盈满他的鼻息。
　　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的部分很热，但变成了杨眉在主动，宋何生被酒精控制了。
　　此刻只是淡然又有些木讷地看着杨眉，任由他的接近。
　　杨眉的腰肢被桎梏着，瞄了眼宋何生那张薄唇，他便闭眼冲了上去，却只吻在了宋何生的下巴上。
　　“宋何生，你不想亲我吗？配合我一下呀，我够不到。”氛围已经烘托到这儿了，杨眉不信宋何生能坐怀不乱。
　　宋何生的手贴在他脸上，拇指一点点抚弄过杨眉的唇。
　　杨眉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明亮，透着清澈的光。
　　他任由宋何生抚过他的唇，不知该作何反应，乖巧地用脸颊蹭了蹭宋何生的掌心，唇也擦过对方的指尖。
　　宋何生眸色更暗了。
　　“哥？”杨眉不知死活地仰头叫人。
　　紧接着，宋何生的手插进他的发丝，粗鲁地向后拉着。
　　“嘶，你别抓我的头发……唔！”
　　来不及反应，对方的气息就将他包裹住。野蛮的冲撞力，毫无温柔可言的一个吻。
　　宋何生完全占据了主导权，完全不听杨眉的，那架势几乎是要把杨眉拆吃入腹。
　　杨眉只能嗅到宋何生的酒气，不知是喝醉还是什么，他的腰肢也跟着软下来。
　　完全想象不到，宋何生接吻起来竟然也这么野蛮凶狠，太可怕了。
　　他被迫承受着，那些从唇间溢出来的期期艾艾的求饶声都被对方吞了下去。
　　杨眉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两人缠绵到卧室去，一触即发。
　　宋何生躺在床上，杨眉跨坐在他身上，笨拙地解下身上所有的布料。
　　“你之前有经验吗？”杨眉紧张了，他拿着套的手都在发抖。
　　平躺的宋何生醉得比刚才更厉害，面上染上绯红，可惜肤色原因，并没有那么明显，他目光紧锁在杨眉身上，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你忍一忍，第一次都是有点疼的。”杨眉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起来了，一本正经道。
　　杨眉俯身的时候，宋何生那只大手将杨眉柔软的长发拢进掌心，别在了耳后。
　　也任由杨眉伸手在昏暗的灯光里去触碰他的大腿，笨拙地摸索着。
　　宋何生的大腿很粗，肌肉结实。
　　就在杨眉的手碰到宋何生的臀大肌时，杨眉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瞬间感觉自己被掀翻了。
　　身体失衡，等身体落回实处，他才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而身下的宋何生已经不在了，而是跪在自己身后。
　　“我都要被你摔出脑震荡了，你突然间干什么啊。”
　　借着床头的夜灯，杨眉不高兴地回头看到跪在自己身后的宋何生。
　　那张充满侵略性的脸此刻在昏暗下，更像是丛林中伺机而动的野兽，单手两秒就脱了上面的短t。
　　帅倒是帅。
　　但是……
　　这姿势好像……不太对劲。


第2章 小兴安岭
　　“咱俩位置是不是反了呀，哥……”杨眉轻声提醒，没敢再硬气。
　　话音刚落，杨眉感觉到自己身后那双大手胡乱地在他身上乱摸。
　　炙热的掌心几乎要把他烤得化了，杨眉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紧接着，两记巴掌狠戾落下，杨眉身后骤然一疼，头皮都发麻，闷哼了一声。
　　“唔！哥，疼……”
　　“不是想要?”醉了酒的宋何生，声音比平常更哑。
　　一瞬间，杨眉的脸连着脖子都粉了。
　　“明明是你先搂我的……”杨眉低声反驳，又扭着身体挣扎。
　　结果宋何生的手掌又开始折磨他了。
　　宋何生虽然没用力，但耐不住手劲原本就大，即使是一拍三揉，但杨眉细皮嫩肉的，很快就受不住了。
　　杨眉彻底怂了，连骂的勇气都没有，求饶地去勾宋何生的手:“啊!我不做1了，别这样……”
　　身体刚塌下去，宋何生又强制地将他捞起来。
　　“杨眉……”宋何生叫杨眉时，语气里带着一种微妙的情绪，像是天生就会蛊惑似的。
　　然后杨眉疼得嚎哭起来，根本没听到宋何生在叫他，也忘了自己根本没告诉对方名字。
　　他来回翻腾，像是一条搁浅的鱼。
　　可惜都逃不过对方的大手，那两瓣肉都快没知觉了。
　　宋何生的指节很粗，上面又都是茧子，毫无章法地乱试。
　　杨眉双瞳一震，身体发起抖来。
　　他彻底怕了，心里对壮0的滤镜碎了一地。
　　“我真的不敢了，我放你走，我给你钱还不行吗呜呜……”
　　杨眉窝在手臂间发抖，眼泪扑朔地顺着睫毛流下来。
　　就在他打算认命的时候，宋何生突然不动了。
　　他扭头看到宋何生整个人贴上来，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宋何生？”杨眉试探叫人。
　　宋何生喝得太醉了，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潮涌的海浪之中，身体正随着浪而去。
　　他脑袋里晕乎乎的，混沌一片，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
　　只有一抹秋波蓝，倒影在他的眼底，灿如宝石。
　　面前的人重了影，宋何生想要做什么都像是在梦里一样，手脚失重，不听使唤。
　　耳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惜困意征服了他最后的倔强。
　　宋何生只感觉眼前一黑，之后的意识都了却在无垠的黑暗中了。
　　扭身观察的杨眉看到了全过程，宋何生先是晃悠了几下，紧接着整个人栽倒，侧躺在床上。
　　杨眉一怔，连忙起身凑过去试了一下宋何生的鼻息，感觉到还有气，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抱住枕头挡住关键部位。
　　看着宋何生喝酒后潮红的脸，目光向下，落在某处。
　　“原来是阳痿啊，怪不得……”
　　趁着宋何生睡着，杨眉顾不得还疼的屁股，光速下床，生怕对方再醒来，一分钟就把衣服穿好了。
　　临走前收拾行李，这才发现宋何生带了一个包，包是敞开着的，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子松子。
　　他一怔，鬼使神差的拿了几颗，离开前又往床头柜上甩了一摞一百块钱，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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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谁掉的一百块钱。”
　　小兴安岭的山下，大集回来的路上几个跑山人拎着没卖完的山货往回走，为首的瘦高个看见前面路上的一张一百块钱，两眼冒光，扛着编织袋冲上去了。
　　“这是啥？不是钱啊。”瘦高个有点恼，走到宋何生跟前，“何生，你识字，你看这是什么。”
　　宋何生是他们几个跑山人里话最少的，平时喝酒不去，打牌不去，但人却实在，话少活干得多，也不招人烦。
　　可这几天宋何生从哈尔滨喝完丧酒回来后，话更少了，一个队的兄弟以为他是上坟回来后心情不好。
　　也怕他声带不用，彻底废了，偶尔搭个茬。
　　瘦高个儿的卡片已经递到了跟前，宋何生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接了。
　　卡片粗糙地复制着一百块钱的纹样，翻过来一看……
　　还不等他说话，旁边有人凑过来，嗤笑一声，念了出来：“专治阳痿、早泄……傻样儿，要真是一百块钱还能让你捡到了。”
　　“靠！用你说，我问的何生！”
　　众人跟着嘻嘻哈哈一番，宋何生没什么兴致，他看着上面的广告词眉头一敛，嫌弃地将卡片递回去了。
　　走过最后一段柏油马路，就到了村子里，昨天刚下了一场小雨，地上有些湿。
　　路两边是半人高的草稞子，走一会就能看到几只野狗趴在树荫下遮阳。
　　宋何生跟着一行人刚踩着泥泞的土路走过去，就听到旁边铁门大院里有人叫自己。
　　“何生，赶集回来啦。”村长从院子里走出来，宋何生淡淡点了下头，准备离开时又被叫住了，“你来，我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宋何生前行的脚步顿了一下，跟跑山的人摆摆手，转身走到村长身边。
　　“叔，有事吗。”
　　“最近山货卖得怎么样？”村长关心道
　　“挺好。”宋何生惜字如金。
　　“那就好。是这样的，咱们村子里要来一个导演拍什么纪律片，要去山里拍，你看，你有没有空带着他，帮帮他。给钱，你也能多份收入，不用天天往山上跑。”
　　还不等开口宋何生，村长又说：“他以前就住这儿，应该跟你差不多大，我想着你们两个可能有共同语言，省得你天天一个人待着无聊。”
　　宋何生没什么意见，反正也是多带一个人上山的事：“多个人上山而已，我帮不了什么，钱也无所谓。”
　　“钱都给了，你别推辞！我把他的照片给你发过去啊，明天咱们一起去村口接人。”
　　村长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拿出手机，手机壳已经泛黄，那双苍老的手有些笨地划过界面。
　　“嗡嗡——”
　　宋何生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却没有看的打算，只问：“他几点到，我提前过来。”
　　“你下午一点左右来村口跟我接人就行。”
　　答应下来后，村长放宋何生离开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宋何生从高中的时候就一个人住了，推开院门，四处都静悄悄的。
　　院子里回荡的只有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多年自己住的习惯，回来后先把电视打开了，播到了新闻联播频道，女主持人正用温润的播音腔讲经济民生，冷清的屋子里终于有了点声音。
　　宋何生折返到院子，把包里的松子拿出来都晒到外面，又去院子里翻了翻地上晾的花生。
　　他这面正忙着，放在阳台上手机振动响了一声，宋何生以为是推送的广告，没在意。
　　等翻完花生，洗过手他这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村长：何生啊，我记错时间了，小导演一点才到镇上，明天再晚点来也没事。]
　　往上看是一张照片，宋何生视线停留在上面半晌。
　　看到那张脸时，宋何生微微蹙起眉，似乎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了对方的难伺候。
　　照片里是一张精致的脸，摆出装酷的样儿，背后是哈尔滨的夜景。
　　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上，那双宝石蓝的眼眸，像是藏着一条闪烁着星光的多瑙河。


第3章 疼了他三天
　　杨眉在哈尔滨又待了十多天，张辽和小雨都被家里叫回去了。
　　两人跟他一个班，接了同一部电影，回去拍戏了。
　　独自坐上通往伊春的火车时，杨眉手里还拿着那几颗松子。
　　深棕色，带着一股松树的清香，小兴安岭上盛产松子，他小时候住在伊春的时候没少吃。
　　他的生父是伊春人，母亲是俄罗斯人。
　　生父还在的时候会亲手给他剥松子，后来生父死了，他就再没吃过松子，一路辗转，跟着母亲去了北京。
　　他偷拿了宋何生几颗松子，意外发现和小时候的味道很像。
　　某个瞬间，杨眉突然有了些想法，或许来到他小时候的家乡能找到答案。
　　他究竟想拍什么样的东西。
　　满怀斗志地从火车上下去，拖着行李又坐上大巴，一路颠簸都快把他吃的早饭颠出来了，杨眉的斗志也要见底了。
　　终于到了村口的站点，杨眉灰头土脸地车上下来，整个人脸色比之前都白了几分。
　　“葡萄村……”他站在那个东倒西歪的站牌下看着上面的字，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哎呦，是杨眉导演吗？”
　　闻声，杨眉转头看去，走过来的人约莫六十多岁，穿着老汉衫，脸上皱纹里都堆着笑。
　　“你是村长吧，我不是导演，我是大学生……”杨眉还想辩解自己不是什么导演，却发现对方完全不听。
　　“大学生导演你放心，你在这里想拍多久拍多久，你说想要进山里拍，我还帮你找了个我们村里的跑山人……”
　　杨眉只能跟在后面听，手里拖着大行李箱，满头是汗。
　　“行李给我。”
　　“谢谢。”
　　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有些熟悉，杨眉一边说着谢谢将手里的行李箱交了出去，一边抬头看去。
　　看到宋何生那张脸时，瞳孔一震。
　　对方却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没认出他来一样。
　　用那双宽厚有些粗糙的手掌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在村子里坎坷不平的土地上拖拽，丝毫不费力。
　　“村长，这位是？”杨眉眨了眨眼问。
　　“啊，忘了介绍了，他叫宋何生，十多岁就开始跑山，进山跟回自己家一样，到时候你有什么想知道问他就行。”
　　“十多岁就开始跑山？那你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了，我小时候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杨眉皱眉看向宋何生。
　　宋何生看没看他一眼，说：“我也没见过你。”
　　杨眉听到宋何生这毫无价值的答案，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
　　他还想发难，却发现宋何生身上那件灰t恤胸口已经湿透了。
　　他一个书包，一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吉他全在宋何生的手里，虽然仍是面不改色，但是这么热的天早就汗如雨下了。
　　算了，他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我这腿脚不行了，我就先回去了，何生，你带着导演去住处帮着收拾收拾屋子哈。”村长年龄大了，到了家门口擦了擦汗停下了。
　　估计这也是他叫宋何生来的目的之一。
　　“好。”宋何生答应道。
　　剩下的路只剩下两个人并肩走着。
　　杨眉看着宋何生身上大包小包，自己一身轻快，有点别扭：“把书包给我拿吧。”
　　“不用，我拿。”宋何生拒绝，又走到杨眉外侧，让他靠着道边走。
　　杨眉乐得轻快，也没有再客套。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那天晚上打了他屁股那么多下，里外疼了他整整三天。
　　帮他拿行李这点小事算什么。
　　凭着记忆找到自己以前的住处，杨眉站在紧闭的大院门前不知在想什么，站了一会才摸出兜里的钥匙。
　　“东西放这儿吧，你可以走了。”杨眉回头觑了宋何生一眼，用完了就打发人走。
　　杨眉走到门前，正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没锁。
　　他下意识推开，却愣住了。院子里没有预料中荒草丛生，反而打理得井井有条，几平米的地方还挂了晾衣绳，上面晒着几件汗衫。
　　“有人在吗……”
　　“汪汪！！汪！”
　　杨眉前脚刚踏进去，院子里一个黑影嗖得一声窜了出来。他隐约看清是一条狼狗，张着血盆大口朝他而来。
　　他吓得一下子慌了神，手里的钥匙丢过去，那狗也不怕。
　　“救、救命啊！”杨眉白了脸，转身疯狂往外跑。
　　等看到门外人高马大，一脸镇定的宋何生，杨眉急忙朝他跑去，危急之际，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
　　“宋何生，快救我！”小少爷一样命令道。
　　那扎成小揪揪的长发随着跑起来的姿势散开，向后扬起，露出白皙的脖颈，锁骨已经晒得泛红。
　　宋何生走出去没过十步，闻声停下，看到杨眉那张苍白脸上红了的眼眶。
　　“别跑，它就不会咬你。”宋何生一脸冷静地走过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杨眉哪儿敢停下来，那狗都快咬他腿上来了。
　　“才怪，我不跑它就咬上来了。快点，它碰到我了！……”
　　不足一步远的时候，杨眉想躲到宋何生身后，那狗却追着他，不咬宋何生就咬他。
　　杨眉把人当木桩绕，宋何生对声音敏感，他略带不耐地觑了眼那恼人的狗，和吵闹的杨眉……
　　在杨眉抓着他手臂差点撞在他胸口的时候，宋何生单手揽住对方的腰，毫无难度的用一只手将人抱起，帮杨眉脱离了地面。
　　“啊！它跳起来咬我！”杨眉在宋何生耳边尖叫。
　　“咬不着你。”宋何生面色冷峻道。
　　听宋何生这么说，杨眉也还是不放心。
　　他腿脚都软了，手也在发抖，紧紧抱住宋何生的脖子，连腿都盘在那人的腰上。
　　“汪嗷！！”狗叫一声，杨眉哆嗦一下。
　　“你快把它赶走吧，宋何生，快赶狗，快……”杨眉声音发颤，急切道。
　　他紧紧抓着宋何生的衣领，滚烫的气息扑在对方的耳畔，脸颊蹭过对方的耳畔。
　　宋何生手上动作微顿，而后抱着杨眉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那只狼狗，声音沉下来，跺脚威胁：“滚回去！”
　　杨眉趴在宋何生的肩膀一抖，偷偷用余光观察，看到那只狗真的停下来，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回去才松了一口气。
　　惊魂未定，杨眉这才发现自己和宋何生的动作有多亲昵，他垂头正对上宋何生的眼，脑海里有些十八禁的回忆涌上来。
　　尤其是宋何生桎梏着他的腰，凶巴巴地甩巴掌的那一幕。
　　瞬间，杨眉脸上更热了。
　　“还不下去？”宋何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杨眉哦了一声，连忙从他身上下来，他腿有些软，踉跄两步扶着对方才站稳。
　　“刚才是狗出来得太突然我才会吓到，我平时都不怕的。”这次倒乖，杨眉抚着胸口，“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面对杨眉的事后逞强，宋何生不予置否。
　　这时院子里的主人姗姗来迟。
　　女人有些胖，身上还穿着围裙，手里拿着擀面杖，看到杨眉时一愣：“是杨眉吗？你怎么回来了，你妈没跟你一块儿吗？”
　　杨眉看着女人辨别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对方是他生父那边的亲戚：“姑姑，你怎么在这儿住？”
　　“这不是你们走了，这房子没人住，怪可惜的，说起来还是你妈给我们的钥匙，你不知道吗？”
　　他妈妈答应过为他留下的这间和他生父有着回忆的一间平房，杨眉不知道，他们回到北京之前，房子的钥匙就给了别人。
　　总归是一家人，杨眉也没不好意思说什么。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他看了一眼院子，不知道墙上他和爸爸画的身高进度线有没有被擦掉。
　　“没事了姑姑，我自己回来的，就是随便看看。”杨眉和姑姑不熟，并不打算住在儿。
　　“自己回来的啊，这么老远，你和你弟弟住一间房吧。”对方说着就要帮杨眉拿起地上的包，还是杨眉抢先一步背上了。
　　住在这儿他成天做什么他妈不全都知道了。
　　再加上那只吓人的狗……杨眉真没那个胆子住。
　　“真的不用，我跟朋友住一起就行了。”
　　“那也行，你这几天有空来吃饭，你小弟都想你了。”对方只好作罢，说了两句客套话，抓着狗脖子回去了。
　　这么一折腾，太阳都要落山了，远处林间的阳光筛下来的光一缕缕，像是吉他的琴弦。
　　宋何生背着包拿着行李往回走，杨眉也不知道去哪，跟在后面，无聊地踢石头子儿。
　　“宋何生，你跟爸妈一起住吗？”杨眉声音很轻，有点没底气地问出口。
　　“我自己住。”宋何生说。
　　“你养狗吗？”
　　“不养。”
　　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借住所，对方虽然差点压了他，但同时也是他一直在找的灵感缪斯。
　　危险与机遇并存，这很正常。
　　“……这样啊。”可杨眉憋了半天，也没说自己想去他家里住两个月。
　　那天为了让宋何生送他去酒店，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更别提住到家里去了。
　　要说北京那圈儿里的狐朋狗友要是自己想去住，不都得开着迈巴赫来接他。
　　也就宋何生这么难搞。
　　他瞄了一眼宋何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结果最近的宾馆在镇上，离这里十多公里。
　　杨眉收起手机，眨着眼一脸真诚问：“哥，你考不考虑做个民宿，这儿也有旅游的人吧，做个农家乐什么的，不行我还是去找村长吧……”
　　“太吵了。”宋何生语气很淡，却透着无形的压迫感。
　　杨眉一愣，对上宋何生的那双眼，撇了撇嘴，心里别提怎么骂他呢。
　　宋何生一眼看穿他心思，懒得和他在这儿玩心理战，他答应了村长照顾人，也不能把人送回去。
　　看杨眉站在原地不走了，他语气有些不耐：“你住不住？”
　　“啊？住住住！”杨眉一惊，完全没想到宋何生能愿意。
　　“住就走快点。”宋何生沉声命令。


第4章 现在还疼吗
　　闻言，杨眉小跑跟上宋何生。
　　他身上一个包都没有，东西还是都在宋何生身上，走得还比宋何生慢。
　　走到一个铁栅栏小门前，宋何生推开门，走了进去。
　　杨眉跟着进到院子，第一眼看到墙边的葡萄藤，爬得院子里到处都是，已经结了不少葡萄。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水池，应该是平常洗漱的地方，这个杨眉用过，冬天洗脸能把脸皮冻上一层。
　　他三两步就到了正屋，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他已经做好了家徒四壁的准备，但屋子里干干净净，该有的家具都有，除了房子有点老旧，看着还是很温馨的。
　　屋子里的窗户上贴着东北红色大花，阳台上挂了一串干辣椒。
　　杨眉在屋子里转了转，走到冰箱面前打开后里面也是井井有条，鸡蛋都得排队，宋何生这样的看起来确实像个强迫症。
　　“我住哪儿啊？”杨眉看完光景，关心起来自己住哪儿了。
　　宋何生领着人去了正对着自己的房间的另一个屋子，屋子里有些尘土，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屋子里有一张单人床，上面放着薄薄一层床垫。
　　杨眉走过去，按了按床垫，扬起一堆尘土，呛得他直咳嗽。
　　“咳咳……你这什么破床，耗子上来跑两圈就要散架，宋何生你让我怎么睡呀。”杨眉扁扁嘴，有点后悔了。
　　“散架不了。”宋何生手疾眼快，在尘土扬起来前，将人拉出屋子。
　　杨眉想走了，但他还能去哪儿呢，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杨眉了，这里的人都说不上熟，就只有宋何生有过一唇之交。
　　好在他知道宋何生阳痿，自己住在这里，应该不用担心被对方惦记。
　　看着杨眉一脸嫌弃，宋何生将吉他轻轻放下：“床垫明天去买，你先去东屋，我收拾这里。”
　　“嗯，我给你钱。”
　　他得买最舒服的。
　　一个床垫起码要几千块钱，宋何生得卖多少松子才能有那么多钱，有钱肯定也舍不得花。
　　更何况宋何生和自己只是房东和住客的关系。估计买也只是给他买了便宜喽嗦的，他到时候还是睡不好。
　　还好他从家里跑出来前用压岁钱和生活费攒了不少钱，足够他在外面生活一段时间。
　　宋何生还不知道自己在杨眉心里已经被莫名其妙地打上了小气鬼的标签，默默帮人打扫起来。
　　小平房一共是三间屋，一个进门的厨房，一东一西对着门的两个屋子，很传统的东北平房构造。
　　屋子里也就一点灰尘，宋何生打扫完，又拿出柜子里的褥子给杨眉铺了两层，被子也套上被套，落地风扇也拿到了杨眉屋里去。
　　忙活完，杨眉进到屋子里没什么概念地说：“一个月五千，够了吧。”
　　“不要钱。”宋何生面无表情地走到院子里，将沾满灰尘的抹布放进院子专门打水的水池里搓了搓。
　　“你不要钱，我就不能住了。”杨眉也不让步。
　　宋何生手上动作一顿，不愿纠缠：“行了，够了。”
　　这事就此作罢，两人加上了微信，杨眉给宋何生一下子转了一万过去。宋何生看着手机里的一万块转账，眉头深了几分。
　　但想着等杨眉离开的时候再想办法给他，宋何生也就不纠结了。
　　杨眉最少要在葡萄村待两个月。
　　晚上躺在床上，杨眉住的西屋陈设更简单，衣柜，桌子，还有一个拳击用的沙袋，他的吉他就放在边上。
　　屋子里闷热，他穿着背心和短裤都冒汗，窗和风扇都打开了，杨眉才舒服一点。
　　窗帘是一层薄薄的纱，外面的月光透进来，晃动着婆娑的树影。
　　杨眉看着树影后的弯月，隐约能听到外面蛐蛐的叫声，心一点点静下来。
　　有六年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杨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第二天听着窗外的狗叫声才醒过来，比狗叫声晚一点的是他手机的闹铃……
　　住在乡下就这样好，早上根本用不着再定闹钟了。
　　他半眯着眼，把手机里的早八闹钟关了，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背又酸又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这六年住在北京那个继父家里，把他的身板都养娇了。
　　但还是怪破褥子，更怪宋何生！
　　杨眉气急败坏地把被子扔到一边。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宋何生正穿着一件背心在刷锅。
　　平房的锅是大口锅，要生火才能做饭，生火的话屋子里的炕也跟着热了。
　　不过夏天的时候不用烧炕，宋何生就用煤气罐，在小锅上做饭。
　　杨眉抻了个懒腰，看到桌上的饭菜，葱油饼和豆浆。
　　他不喜欢吃面食，不过都这个地步了，他也不讲究这些，拿起来咬了一口，却发现又油又咸，简直不是人吃的。
　　“宋何生，一大清早你就给我吃这个？”腰酸背疼的杨眉把饼吐了出去，终于爆发了，“我又不是没给你钱，我要喝咖啡！”
　　宋何生端着烤玉米过来，面对暴躁的杨眉仍旧面不改色：“家里没有咖啡。”
　　“那我明天要喝咖啡，家里不是有松子吗，早餐我要吃坚果，你给我扒。”杨眉冷哼一声，故意刁难人。
　　宋何生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杨眉的抱怨，他拿起杨眉扔在一边的葱油饼，尝了一口后脸色也有些难看。
　　确实不太好吃。
　　而另一边的杨眉看到宋何生的表情还以为对方对自己不满。
　　他站起来走到宋何生面前：“你知不知道你那个破褥子我睡起来多不舒服，又潮又硬，我现在后背还酸呢。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告诉全葡萄村的人，你是同性恋。”
　　闻言，宋何生瞬间抬眸，目光犀利地看向杨眉，眼神凶得能杀人。
　　不知道哪个词儿让宋何生应激了。但这句话可以说是造谣，宋何生压根没谈过恋爱，别提同性恋，异性恋都没有过。
　　杨眉看到他又这么凶巴巴的，心里一缩，想了想还是委屈，咬了咬唇，嘀咕起来。
　　“你还敢瞪我，你少装傻，别说不知道我是谁，那天之后，你知不知道我屁股被你打得疼了多久，都不敢坐。你要对我负责，你必须听我的。”
　　杨眉越说越委屈，挺着胸脯怒视宋何生。
　　宋何生脸上那股凶劲儿一下子散去了。
　　他垂眉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杨眉，看对方叽叽喳喳，像只炸毛的猫一样。
　　杨眉穿着背心短裤，人瘦衣服穿上后有些宽松，宋何生从上往下看一眼，连杨眉圆润的小肚脐都能看见。
　　他盯着看了一会，移开视线。
　　等他全都发泄完，宋何生语气没那么冷了：“还疼？趴桌上我看看。”
　　“啊？看什么看，谁、谁要给你看啊……”杨眉后退一步，惊恐看着宋何生，捂着屁股坐下，气焰消了一大半。
　　“那天……是我喝多了，之后还发生什么了？”在那个吻之后的事情，宋何生醒来后怎么想都记不起来了。
　　只记得送杨眉到了酒店，说要看江景，然后杨眉就扑在了他的怀里。
　　他那天喝了太多酒，记性断断续续，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看到宋何生面上探究的表情，杨眉刚想继续说他阳痿，那眼珠滴溜溜转了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坏招，闭上了嘴。
　　只冷哼一声：“不管发生了什么，反正我住在这里的时间，你都要对我好来补偿我。”
　　宋何生见他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也没太在意，只当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坐下来，倒了一杯豆浆，看到杨眉眼巴巴瞅着自己，实在受不了就推到了杨眉手边。
　　“我不喜欢喝豆浆。”杨眉装作一脸不情愿地拿起豆浆喝了一口，发现跟学校食堂里的豆浆味道完全不一样。
　　不是豆浆粉冲的，而是五谷打出来的，放了白糖，带着一点甜味。
　　又拿起烤玉米，咬了一口，他彻底闭上了嘴。
　　真香。
　　春玉米在七月已经成熟，这几日正是掰玉米的时候，宋何生帮村子里邻居的忙，玉米是邻居送的，又甜又嫩。
　　……
　　早饭还没吃完，门口就有人在喊宋何生。
　　“何生，中午吃完饭上山，去不去？”是跑山的周彪，之前捡到男科小卡片的那个瘦高个。
　　宋何生闻声放下手里正扒着的松子，起身出去了。杨眉心安理得吃着宋何生扒的松子，见他出去了，拿起来自己继续扒。
　　“老地方吗？”宋何生递了一个烤玉米过去，周彪笑着接过来。
　　“今天就我，你，加上虎子，我们三个，等中午我来找你。前几天咱们去过的那个地方肯定还有灵芝，在山上住一晚再下山。”
　　宋何生不知在想什么，顿了一下后才答应：“好。”
　　回屋子里的时候，杨眉见状起，追到跟前问：“你们今天要进山啊？”
　　“嗯。”
　　“那我也要去！”杨眉那双蓝色的眼眸亮起来，立马就要回屋拿设备。
　　“不行，你去不了。”宋何生脸儿硬邦邦的，斩钉截铁地给人拒绝了。
　　杨眉一怔，看着宋何生的样子发现对方是认真的：“为什么啊，村长没和你说嘛，我来就是为了去山上的。”
　　奈何宋何生一点不动容，收起了桌子上的碗筷：“今晚住山上，带你麻烦。”
　　杨眉一听，更不高兴了。
　　“住一晚上我怎么就麻烦了，你今天必须要带我去。”宋何生收拾碗筷，杨眉就跟在宋何生身后磨叽人。
　　住在山上不比早上去傍晚就下山安全。
　　这一晚也意味着他们要深入小兴安岭，杨眉睡床垫都嫌弃，更别提睡在简陋的帐篷里。
　　宋何生不理会他的纠缠，只是觉得上山拍纪录片，用不着非得住在那儿，实在不方便。
　　但他不答应，杨眉也一直缠着他。就连出门去超市，杨眉都不嫌热地跟了上来。
　　村镇之间有个小超市，牌子老旧，里面还算大，就是商品摆放乱七八糟，两个人都没法走在一趟货架之间。
　　杨眉还想跟着进去，进去没超过三秒钟就闷热得喘不上气。
　　他走出门，干脆去超市对面的柳树下面坐着一边乘凉一边等人了。
　　正是暑假的时候，学生都放假，村子里的小学生整天在村子里跑着闹着，玩一整天才会回家，在父母回来前把今天的作业任务赶上。
　　杨眉拿着一根柳树条画了一个‘宋何生’的小人儿在地上随便乱抽，一脸幽怨地盯着对面的超市。
　　穿着鞋子的脚感觉到一点微小的震动，他低头看到一个透明的玻璃弹珠，沿着弹珠痕迹看过去，是一个小男孩。
　　对方正跪在地上，用玻璃弹珠弹他。
　　“姐姐，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小男孩看着杨眉那头长发，好奇地问。
　　杨眉最烦这个问题，平时在学校有傻子这么问，他早就跟人骂起来了，奈何对方是个小屁孩。
　　正想用最粗的声线吓唬对方一下，旁边就走出来一个小胖墩，抓着杨眉的头发：“这你都看不出来，人妖啊。”
　　杨眉收着力气将小胖墩推开，在声乐课上学的全用在这儿了，用最低沉的男低音道：“你说谁是人妖，我可是纯爷们。”
　　小胖墩向后踉跄两步，看着杨眉竖起来的眉毛，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妈，爸，有人打我！”小胖墩往地上一趟，撒起泼了。
　　杨眉愣住了，竟然认真和小孩辩驳起来：“谁打你了，我就把你推开，而且你先抓我头发的……”
　　“小峰！”
　　远处一个男人快步走过来，狠狠剜了杨眉一眼，像是要打人似的，杨眉指尖轻颤，有点被吓到。
　　“爸，人妖打我！”小胖墩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杨眉道。
　　“你打我儿子了？”男人比杨眉高出不少，一身肥膘，看着就有劲。
　　这要是动起手来，杨眉肯定是打不过的。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杨眉心里委屈死了。
　　昨晚没睡好，宋何生又不让自己上山，走了半个小时到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又把他扔在这道边也不管。
　　现在阿猫阿狗，不管是谁都能踩他一脚了……


第5章 你不听话
　　“村东头那家小胖子带着他爸又跟人打起来了。”超市老板站在店里，一边嗑瓜子，一边往外看。
　　超市里的宋何生站在防蚊喷雾的货架前还在用心挑选避蚊胺含量最多的喷雾。
　　“怎么回事？今天是哪个倒霉蛋，村子里的人都被他吵遍了，还有谁啊？”
　　超市里的顾客也抓起一把瓜子跟着嗑了起来，女老板把瓜子盘往对方手底下推了推。
　　“头发挺长，好像是个外国人。”
　　“我去，都打到国际领域去了，这老张家挺潮流啊。”
　　地上跑着的女老板家小孩坐在玩具车上，嘴里叫着：“我要洋人死！”
　　“别瞎说！”女老板捂住了小孩的嘴，温柔呵斥。
　　货架前的宋何生闻声，猛一抬头，窗外对面路牙子上被那张家二胖围在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了他一路的杨眉。
　　他脸色一凛，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结账台上，来不及跟老板打一声招呼就跑出去了。
　　“哎，何生！你这些东西还要不要了啊。”老板在后面喊道。
　　……
　　“我刚才都看见你动手了，你还说没打小峰，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自己摔倒的呗？”
　　老张一身肥肉站在杨眉面前，手指戳着杨眉的肩膀，“给我儿子道歉，赔我医药费！”
　　想必后面这句话才是这老张的真实目的。
　　“小小年纪，就开始做生意了啊，好的不学，学碰瓷是不是，我现在就报警！”
　　杨眉握紧身侧的拳头，心脏都快吓得骤停了。
　　对面胖男人的手一直戳着他的肩膀，他再说一句话就要打上来一样。
　　他强装镇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还没等解锁，那胖男人一巴掌给手机打飞了。
　　“你报警，报警试试！”
　　胖男人上头了，开始推搡杨眉。
　　杨眉后退一步撞在柳树的枝干上，酸疼的背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胖男人又要抬手打人的时候，杨眉感觉面前忽地闪过一阵风。
　　宋何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他的面前，一把攥住胖男人的手腕，脸上温度降了几十度。
　　“别碰他。想打跟我打。”宋何生声音微哑，短短几个字却带着格外的分量。
　　他比那胖男人高出一个头，穿着背心，手臂上的肌肉跟对方的肥肉维度差不多，最可怕是那周身的野蛮气场。
　　这一拳头下去，直准儿见血。
　　杨眉看着宋何生那阴沉的侧脸，比刚才自己说要告诉村里人他是同性恋的脸色还要吓人，但他现在却不觉得害怕。
　　“宋何生，你怎么才出来，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杨眉一气，嘴有点瓢，说完才觉得哪里怪怪的。
　　宋何生没看杨眉也没回答，只是拉着他的手腕把他藏自己身后了。
　　“谁、谁跟你打？这是你家的人？”张大胖明显怂了几分。
　　要说葡萄村里还有谁他没跟着吵过架，那就是宋何生了。
　　没人惹宋何生，不仅是因为对方不生事。
　　四五年前，有人带了一群人找过宋何生茬儿，领头的反被宋何生打得只剩一口气，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最后好在法院判定宋何生正当防卫。
　　此刻，宋何生冷冷看着对方：“对。”
　　“那你家这位刚才把我儿子推卡倒了，还没有个说法了呗！”男人试图讲理。
　　这一听，杨眉又忍不了了，他从宋何生身后探头：“哥，根本不是我把他推摔的，是他自己躺在地上的。”
　　宋何生耳朵被吵得疼，他蹙眉将杨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按回去：“你也少说点。”
　　杨眉迎上宋何生那不容置喙的视线，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什么，但也老实听话地站在宋何生身后了。
　　宋何生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张小胖身上。
　　还没等说什么，张小胖躲在张大胖身后，已经被宋何生那凶狠的眼神，还有那一身块头吓得抖如筛糠。
　　张小胖哇得一声哭了：“是我自己摔的，不是别人推的呜呜……”
　　宋何生当了一回判官，短短十几分钟比他一年听到的都要吵。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张家父子也没道歉，打着哈哈就溜了。
　　宋何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中颜色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等人走远，他转身看向杨眉，也不说话，只是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一番，像是在检查杨眉有没有受伤。
　　“别在村里惹事，我不想动手。”宋何生也不问缘由，训斥道。
　　杨眉咬了咬唇，这才真觉得委屈，宋何生简直和他的后爸亲妈一样，做了什么事，不问过程，只在乎结果。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别人欺负我，你还要对我动手，你干嘛对我这么坏。”杨眉跟在他身后，声音都蔫了。
　　宋何生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听杨眉这样说，他不解问：“那我为什么要对你好。”
　　杨眉一噎，心想宋何生说的也对。他默默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发现只是钢化膜碎了，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宋何生，你这几天上山就打算这样把我扔下是不是，到时候你一走好几天，谁都能来欺负我，你真的一点都不护着我了？”杨眉追到宋何生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杨眉心想，自己又不是不给钱，宋何生怎么能因为麻烦就不带他上山呢。
　　“我自己住，要是被下山的狼吃了怎么办，你必须带我上山，我不管！”
　　宋何生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杨眉微微湿润的发梢和泛红的脸颊上，是被晒的，皮肤娇得很。
　　他听到杨眉叽里呱啦说了这么一大堆，眉头蹙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烦我了？嫌我吵？”
　　杨眉一脸受伤，咬着唇想说点什么，又像是怕对方觉得吵，那对长密的浅棕色睫毛垂下，看起来伤心坏了。
　　从第一次见面，宋何生就发现了杨眉有多吵。叽叽喳喳的，像是耳朵上趴了一只小熊蜂。
　　烦吗？宋何生没有答案，但确实吵得耳朵疼。
　　“别吵了，带你去。”宋何生妥协了。
　　杨眉脸上露出喜色，疯狂点头，新奇地小声问：“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宋何生见他终于安静下来，搓了搓耳廓。抬脚往超市去，连带着刚才买的东西，多拿了一袋防蚊手环，还有小皮筋。
　　外加一袋旺仔小小酥，杨眉拿的。
　　从超市出来，宋何生拿了一袋子东西，杨眉手里拿着一袋小小酥咬得嘎嘣脆。
　　“等等。”在走到阳光下之前，宋何生叫住了杨眉。
　　杨眉回眸，那英气的五官，染上一层懵懂，任谁看了不心动啊，可宋何生眼底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走到杨眉身后，将杨眉戳在后颈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温柔地拢在一起。
　　“不想引人注意，在村里就把头梳起来。”宋何生说。
　　杨眉左耳听右耳冒，注意力都在宋何生握着他发丝的手上。
　　杨眉心里有点别扭，尤其是当宋何生那粗粝的指尖一次次蹭过他的耳垂和脖颈，痒痒的。
　　“我自己来吧……”杨眉小声说着。
　　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了，怪不好意思的。
　　杨眉正想自己动手，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小小酥，指尖上还有小小酥的残渣……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手，宋何生已经给他梳了一个小揪揪，跟小尾巴一样。
　　后颈早就被汗水湿透，头发被梳起来风吹拂而过，那汗的湿意被拭去，带来几分舒爽。
　　他回头看宋何生，完全是一副顺手的样子。
　　“你还会梳头发啊。”杨眉说。
　　宋何生难得脸上有了点表情，诧异看了杨眉一样：“很难吗？”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梳头发，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知想起了什么，宋何生目光又落在杨眉的发梢，敛眉移开视线：“以前有认识的人是长发。”
　　“谁啊？前女友？”杨眉追问。
　　宋何生没再回答他，他确实在手机上学过怎么梳头发，不过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最后也没有机会实践过。
　　回到家里，宋何生开始往自己那个迷彩的登山包里装东西，以前都是自己去，这次带一个杨眉，东西也要备双份的。
　　防蚊喷雾放在炕上，五分钟前，宋何生让他自己喷。
　　包收拾得差不多，宋何生踩上一双胶鞋，裤子也是迷彩的，布料一看就耐磨，也有几个地方破了洞，却被细致地缝起来了。
　　杨眉看到宋何生裤子上穿针引线的针脚，要不是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他都怀疑宋何生有个老婆。
　　杨眉正胡思乱想时，宋何生走近，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杨眉没好气说：“看什么看……”
　　“换长裤。”
　　“这么热的天，我还不能露腿了。宋何生，你别以为咱俩那啥过，你就能这么管着我。”
　　杨眉穿着短裤，露着两条腿，肌肉不多，但线条好看，此刻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宋何生。
　　“何生，完事没，一块走啊！”门口周彪又来招呼人了。
　　“上山上山！我来啦！”杨眉听到声音眼睛一亮，从炕上蹦下来。
　　他手里拿着照相机的设备，兴冲冲地要往外跑，宋何生站在门口一把桎梏住杨眉的腰就捞回来了。
　　“山上有虫。”宋何生一脸严肃，平常一天能一个字不说，有了杨眉不得已频频开口，“你换长裤。”
　　杨眉没上过山，小时候身体不好也不怎么出去玩，也不了解上山情况，但这么热的天让他穿长裤简直要命。
　　“我不是喷防蚊喷雾了吗？”杨眉不情愿，也有点懒，不想换。
　　可惜宋何生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拦着杨眉不让他走。
　　僵持不下时，宋何生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将杨眉半抱在怀里，小短裤一瞬间就被撸下来了！
　　杨眉一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捂，耳朵连着脖子烧成一片红。
　　“谁让你抱我了，我不换！”
　　杨眉抗拒地推着宋何生的肩膀，对方纹丝不动，他被桎梏在对方怀里，只能靠在人肩膀上。
　　宋何生跟抓小猪似的，将人抓着，看杨眉不老实，伸手在对方那圆润的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那团肉颤了颤。
　　“唔，哥…”而后就听到怀里杨眉轻哼一声，确实不抗拒了，脸红了个彻底，声音也软了。
　　听到杨眉这么叫人，宋何生动作顿了一下，没再落第二下。
　　“你又打我屁股……”杨眉小声嘀咕，略带不满。
　　其实不疼，主要是两个人差不多大，杨眉难为情。
　　“你不听话。”宋何生言简意赅地概括了杨眉挨打的原因。
　　杨眉一听怎么可能忍，火来不及发，宋何生已经在他面前蹲下去了。
　　“右脚。”宋何生说。
　　低头看去，宋何生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裤子半蹲下来，将右面裤腿卷起来方便他穿。
　　杨眉看着愣了两秒，没拒绝，也没发脾气，乖乖抬脚穿进去了。
　　两个裤腿都是宋何生给他穿上去的，杨眉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中，宋何生已经帮他把运动裤的松紧带都系好了。
　　最后宋何生给他左右两只手各套上两根防蚊手环。
　　杨眉第一次用这种东西，好奇地举起手臂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香味有些刺鼻，呛得咳嗽两声，腹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驱蚊。
　　他十岁以后，他生父死了，就都是自己穿衣服了。
　　现在除了他亲爸，还多了一个宋何生。
　　这种感觉有点古怪。
　　裤子刚穿上，宋何生就匆忙往外走，杨眉跟上去，看到门口聚集的人，又看了看宋何生急切的步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只是着急上山才懒得和他费口舌，直接帮他换了裤子。
　　然后，杨眉心里那一点多余的古怪也不见了。


第6章 你牵我走
　　宋何生的房子离进山的入口最近，两人和周彪张虎碰面之后，宋何生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介绍了一下。
　　周彪好奇心重，凑过来问杨眉怎么住在宋何生家里。
　　杨眉也没摆出小少爷的脾气，和周彪张虎聊了两句，坦白自己是过来拍毕业作品的，周彪就从用手表的镜面当作镜子，开始整理仪容仪表去了。
　　小兴安岭是红松的故乡，漫山遍野的松树，运气好能看到小松鼠。
　　山下的跑山人主要就是以打松塔剥松子为生，路上如果遇到什么灵芝也会采去大集上买。
　　一辈子靠山吃山。
　　宋何生一个人在前面走，杨眉跟着周彪在后面聊起来了。
　　“这松树这么高，你们怎么把上面的松塔打下来啊。”杨眉看了眼不远处高耸得看不见尖端的松树，开口问。
　　“你看到树干上插着的粗树枝了吗？一般是何生和虎哥爬上去，我在下面接着。”周彪嘿嘿一笑。
　　“以前我也能爬上去，但腿摔坏了，他们就不让我爬了。”
　　宋何生走在前面一边看有没有灵芝，一边检查树上松果的成熟程度。
　　后面几人聊天的空挡，他已经扔下背包，徒手爬上了一棵耸入云间的松树，动作熟练，猛地窜到了第一个树杈处，握着树干，另一只手去抓松塔，看看熟得咋样。
　　青色的松塔边缘开始泛起成熟的棕色，宋何生半个身体在十几米的空中。
　　他用力时手臂撑出肌肉线条，蜿蜒的青筋像是大树脉动的根茎，蓬勃野蛮。
　　“何生，你上树前和我们说一声呀！”后面的周彪先发现了，连忙去树底下，紧张地看着踩着树枝向上爬的宋何生。
　　杨眉被吸引了视线，他抬头看去，震惊地睁大了眼。
　　下一秒，他连忙拿出口袋里的照相机，将那颗插满树枝的松树录进了镜头里。
　　宋何生进到镜头里的时候，他给了一个特写。
　　“离熟还早。”宋何生爬到一半，还有三四米就停了，轻松一跃，稳稳站在地面上，拍了拍手掌心里的灰尘。
　　“当然了，起码要八月底才能熟。”周彪叹了口气，“何生，你下次上树跟哥说一声，这多危险。”
　　宋何生早就习惯了爬树，而且就算说了，他该掉下来也一样没人救得了他。
　　不过他自然不会反驳周彪的关心，淡淡地应了一声，转眸看到举着照相机给他拍照的杨眉，他面露反感，很快转过了头。
　　杨眉只能按下停止键，可惜了，没拍到正脸。
　　“这么危险啊，有保护措施就好了。”杨眉感叹。
　　“行内都说我们这叫树上钱串，树下坟圈。”旁边的张虎摇摇头，感叹了一句。
　　杨眉看着边上的松树的的松塔还泛着青色，和电视动物世界里松鼠抱着的大松果不太一样。
　　“现在成熟的松子少，起码得八月中旬以后才成熟，现在上山主要是找灵芝，野蓝莓啥的，也能卖钱。”张虎看出杨眉眼里的困惑开口道。
　　杨眉点了点头，上山的路开始不好走，他也有点累了，把相机放起来后专注爬山。
　　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但这才刚出发没半小时，他要是问了显得也太矫情了。
　　而且宋何生还走在最前面，他想找人抱怨都跟不上人家的步子。
　　一上山就把他扔在后面，还真是够烦自己的，一点都不想带自己来。
　　杨眉边爬山边吐槽，渐渐地又被景色吸引。
　　尤其是山里的光景和城市里面完全不一样。
　　树林里满是松脂的气味，就是宋何生身上的味道，地上厚厚的一层青苔，在午后的的阳光下蒸发出植物的草香。
　　每走一步都是一个新的光景，身边的万物都在生长。
　　杨眉感觉自己那颗沉重的心也开始发芽了。
　　走了没几步，前面的周彪兴冲冲过来：“杨眉，看着没？”
　　杨眉一头雾水，顺着视线看过去才看到一只花栗鼠，正蹲在树上。
　　他眼底一亮，连忙掏相机，可对方机警起来比他的速度快多了，没等相机开拍，那只花栗鼠已经消失在树叶之间了。
　　“没事，这种松鼠山里多的是，一会看见我再告诉你。”周彪拍了拍杨眉的肩膀。
　　对方手劲大，也没收敛，杨眉忍着疼强扯出笑意。抬眸刚好和前面停下来回头的宋何生对视上。
　　宋何生淡淡瞥了他一眼，将视线移开，落在周彪身上，喊了一声：“彪哥，你来。”
　　周彪闻言，以为宋何生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笑呵呵地跟上去了。
　　杨眉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渐渐地走在了队伍最后面。
　　路上第一次遇到灵芝的时候，杨眉嘴巴都张成了o形，之后接二连三地遇见，杨眉也见怪不怪了。
　　他帮不上忙，只能自己找点乐子。
　　目光一闪，看到不远处一棵树上结着青色的果子，看着宋何生正爬在一个树上采灵芝。
　　他也没招呼一声，自己走过去，摘了一颗果子。
　　放嘴里一尝，半面下巴都酸了。
　　“呸呸呸！好酸。”杨眉赶紧把嘴里的果子吐出去，然后摘了几颗，打算回去给宋何生吃。
　　往回走，杨眉看到宋何刚把背包拿下来，往里面装灵芝。
　　“宋何生，这个果子挺甜的，我给你摘了几个，快谢谢我。”杨眉坏心眼地把果子递给了宋何生。
　　宋何生已经累了满头大汗，袖口微微撸起一段，露出蜜色的小臂，上面的血管像是虬枝，蜿蜒到手背，充满力量感。
　　宋何生拿出毛巾擦了下汗，抬眸那双寡情的眼淡淡瞥了眼杨眉身后不远处的树，又看了看杨眉那一脸‘快吃吧，超难吃哦’的表情，处变不惊地从他手里将果子拿了过来。
　　“先别乱跑了，老实点跟着我。”宋何生将果子随便擦了两下，扔进嘴里，面不改色地继续装灵芝。
　　“吃什么呢？小导演，怎么没我俩的份儿。”周彪凑过来。
　　宋何生把手里剩下的果子都给了周彪，后者放进嘴里，一瞬间脸都扭在一块了：“这么酸啊，这软枣还没熟呢。”
　　这下轮到杨眉困惑了，宋何生那个难道不酸吗？
　　“宋何生，你的那个什么软枣是甜的还是酸的。”杨眉跟上宋何生的步伐，开口问。
　　宋何生也没看杨眉，将手递到杨眉跟前，后者下意识摊开手掌，掌心微微一重，两颗青色的果子落在他掌心里。
　　“酸甜的。”宋何生敷衍道。
　　“……”杨眉撇嘴。
　　他看着掌心里的果子，想到刚才宋何生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没准真是甜的。
　　他放在嘴边，试探咬了一点，是软的，不酸。
　　干脆整个放进嘴里，类似于猕猴桃，带着一点微微的酸涩，更多是清甜。
　　还真是甜的。
　　“哎，你是怎么分辨出这个软枣是甜的还是酸的？”杨眉好奇凑上去问。
　　“软枣，挑软的甜。”宋何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不怎么爱理人。
　　“怎么可能，我刚才给你的都是硬的。”
　　杨眉那对眉头微微凝起，盯着掌心剩下的一个软枣研究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抬眸，宋何生那对狭长的眼幽深看着他，杨眉一对上宋何生这样沉郁的眼神就心虚。
　　那对琉璃一样的蓝眼珠转到别处，将手里的软枣吃了。
　　“我再去摘一点。”杨眉吃上好了，转头就要 刚才那颗软枣树下。
　　“不是那棵树上的。”宋何生只能告诉他真相。
　　杨眉这才收回脚，有点遗憾似的左顾右盼，想追问宋何生，又担心自己话多对方又嫌烦了。
　　直到宋何生把自己口袋里的一小把软枣都给了杨眉。
　　杨眉一高兴，眼睛都眯起来了，惊喜地看着宋何生。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捧酸甜可口的软枣放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方便一个一个拿出来吃。
　　宋何生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身再走，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什么，步伐慢了不少。
　　上山的路变得比刚才还要崎岖，几乎是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们今天要赶在日落前到晚上搭帐篷的地方，灵芝采了不少，他们还是想上山看看有没有山参之类的。
　　杨眉的脚底都开始疼了，他来之前特意买的登山鞋都没用。
　　此刻气喘吁吁跟在宋何生后面，看着宋何生那宽厚的背，也出汗了，但看起来比他轻松多了。
　　杨眉的视线向下，落在宋何生的那只右手臂上，袖子热得撸起来了，里面却还是带着防晒袖套，一般出租车司机常戴的那种。
　　他继父拍一档综艺的时候他去过，有纹身的人也会戴着这个。
　　他今天没有力气思考这个防晒袖套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纹身，他现在已经累成狗了。
　　宋何生走在杨眉前面，听到杨眉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正要回头，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
　　他脚步停下，低头看到杨眉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抓着他的手掌。
　　手腕上戴着两根之前他给对方戴的小蝴蝶形状的防蚊手环，黄黄绿绿的，衬得杨眉的肤色更白。
　　再回头看，杨眉额头上都汗津津的，七月底的天正热，他穿着长衣长裤，虽然是单薄的运动风，还是要中暑了。
　　太弱了，缺乏锻炼。
　　“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你，你现在开始牵着我走……”杨眉为自己的动作找理由辩解。
　　那双无辜的眼里盛满了委屈，像是天生带着钩子，一张混血的英气脸上还带着一种媚意。
　　但杨眉不知道他这个眼神有多勾人。
　　宋何生眼神微暗，在杨眉叽叽喳喳抱怨之前，握紧了对方的手掌。
　　如果牵手能让杨眉安静点，那就牵着吧。


第7章 骗他谈一场恋爱
　　终于到了平常安营扎寨的地儿，周彪和张虎都把早就准备好的帐篷摊开。
　　又提前将准备好防蛇虫的艾草铺在帐篷周围二十多米外的地方。
　　宋何生本来也该摊帐篷了，杨眉一直嘟囔手脏不舒服，宋何生拿出早上特意在超市买的湿巾。
　　“你还拿了湿巾啊，太好了，谢谢！”
　　杨眉还以为今晚是洗不上手了，高兴要从宋何生手里接过湿巾，对方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湿巾一点点擦过他的指尖。
　　动作温柔，态度霸道，宋何生不由分说道：“我来。”
　　杨眉哦了一声，也没躲开，任由宋何生给他擦手，指挥对方：“这里，还有这里也脏了。”
　　宋何生一点没恼，垂首默默将杨眉说脏的地方都细致地擦得干干净净。
　　擦完了湿巾也没怎么脏，他毫不嫌弃地随便擦了两下自己的手，去搭帐篷了。
　　周彪搭完帐篷去解决了一下三急，抬头往前边一看：“何生，虎哥，这有野生蓝莓！”
　　杨眉正拿着相机拍视频，听到声音跟着宋何生一起赶过去，看着满树的熟透的蓝果子，几人已经开始往下摘了。
　　这个季节的野生蓝莓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你彪哥我不是啥用没有吧。”周彪挑眉，憨憨一笑。
　　而后杨眉看到宋何生眼底似乎亮了些，听着周彪玩笑，语气也轻松了几分：“嗯。”
　　杨眉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在宋何生脸上见到不耐烦和冷漠之外的表情。
　　当然，喝醉那晚不算。
　　杨眉看大家都高高兴兴在摘蓝莓，他也笑着要上手。
　　却被宋何生攥住了手腕，蹙眉说：“不用你摘，忙你自己的事。”
　　杨眉一怔，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我还不稀罕帮你呢。”杨眉甩开宋何生的手，转身就走。
　　似乎是没想到宋何生这么烦他，杨眉对于对方直白的表达方式感到有些挫败。
　　杨眉蹲在帐篷边在地上剪辑视频，那背影别提多可怜了。
　　周彪心软，看向宋何生：“何生，小孩爱摘就摘呗，不耽误啥事。”
　　没等宋何生说话，旁边的张虎开口：“蓝莓树招蚂蚁，何生是怕小导演被蚂蚁咬了，是不是何生。”
　　宋何生专注摘蓝莓，像是没听见似的没吭声，旁边两人面面相觑，倒有些尴尬。
　　宋何生几个人摘蓝莓的时候，杨眉把刚才相机里拍得视频导在了手机里。
　　用剪辑软件简单剪了一下，配上了一首插曲《太阳》，和景色完美融合进去。
　　大学几年，他拍过戏剧，拍过微电影，但如果说满意的，寥寥无几。
　　不过是个五六分钟的短视频，里面有一些他和周彪的对话，结尾是宋何生的背影。
　　他想了想，把视频发给了张辽。
　　[307一床张辽：谁拍的？]
　　[没事就吃小杨梅：我。墨镜.emoji]
　　[307一床张辽：我去，出去散心还真让你学到东西了。拍得这么有质感，我以为是哪个大导演。]
　　[没事就吃小杨梅：别捧。]
　　[307一床张辽：真话。最后那几个镜头里的人有点眼熟，哪找的专业演员。]
　　最后那段出镜的是宋何生，他也发现了当自己的镜头扫到宋何生身上，拍摄的灵感源源不断，像是某个神奇的魔法。
　　[没事就吃小杨梅：你忘了，他就是我之前在剧场要找的人。]
　　[张辽：看来这个灵感缪斯名副其实，他答应你拍摄了？]
　　[没事就吃小杨梅：没有，他不给我好脸。小猫哭泣.gif]
　　[307一床张辽：上次你不是把他约走了吗，骗他谈恋爱呗，让他听你安排拍摄，等回了北京再分。]
　　张辽他们几个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学生，都是家里惯坏的，想要的东西也总有手段。
　　杨眉看着张辽发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他离家出走，为了拍纪录片回到老家，吃这么多苦。再回去的时候也想拿出一点像样的东西。
　　而且张辽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反正宋何生这样的人，又凶又孤僻，自己能跟他谈恋爱，就算是假的，也是宋何生的福气。
　　……
　　在山上不能生火做饭，只有泡面。
　　杨眉真饿了，吃什么都香。
　　他们几个围成一圈，周彪外向一点，话也多。
　　张虎是个笑面的，杨眉待在他们之间一点也不尴尬，只要忽略那个面无表情的宋何生就行。
　　“小导演，晚上的时候把帐篷拉链拉好了，没啥事就别出来了，山上有蛇有狼。”张虎提醒。
　　杨眉嘴里的泡面都不香了，咬断了问：“真的？看到过吗？”
　　“当然了，你不是说你小时候也在这山下住吗？这山上的银环蛇跑到人家去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剧毒。”
　　周彪说得邪乎，又扬了一下下巴颏儿，指向宋何生。
　　“何生家里就跑进去一条，还是晚上的时候，从何生炕上出溜过去了。”
　　杨眉五官都皱在一起了，越害怕越听，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想问宋何生现在还有没有这种情况，刚要开口才想起两人才刚闹不愉快，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简单解决了晚饭，到了该睡觉的时间，杨眉起身和宋何生对视上了，他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这时，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小盒蓝莓，个头挺大，刚洗干净，上面还有水珠。
　　“给我的？”杨眉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嗯。”宋何生也不多说，转身就去收拾垃圾了。
　　杨眉看着盒子里的蓝莓，拿起一个放进嘴里，蓝莓已经熟透了，甜滋滋的。
　　本来打算下山前都不和宋何生说话的杨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破戒了。
　　宋何生把几人留下的垃圾装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帐篷里，周彪和张虎也在收拾东西准备进帐篷休息。
　　杨眉用宋何生给他的湿巾擦了擦脸，刷完牙刚准备钻进自己的帐篷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咆哮。
　　类似于野兽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远处的树叶忽地沙沙作响，一道黑影忽地在对面林中闪过，刚才还愉快的气氛几乎降到冰点。
　　宋何生听到声音后表情瞬间严肃，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个什么瓶装物，快步朝杨眉走去。
　　“杨眉，过来。”宋何生沉声命令，紧盯着杨眉。
　　他个子高，腿长走起来步步利落，脚下生风，露出来的皮肤能看到肌肉的线条，野性的气质彰显。
　　杨眉看愣了，心都跟着乱跳。
　　懊恼不能现在拍下来，直到下一瞬被握住了手腕，他嗅到宋何生身上的松子味。
　　“何生，小导演，快！”周彪小声喊人。
　　在那东西出现之前，宋何生拉着呆住的杨眉，和周彪他们汇合在一起。
　　他们三个人个头都比杨眉高，宋何生将杨眉藏在三人之间，手紧紧抓着杨眉的手腕。
　　“不想死的话，一会就别动。”宋何生那双眼眸色沉沉，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将人掩起来了。
　　杨眉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要被对方捏碎了一样，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孰轻孰重，比起手腕，还是命更重要。
　　他甚至来不及胡思乱想，看到一头狗熊在夕阳下穿过树林，摇摇摆摆地朝他们的‘营地’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食物的气味吸引了这头熊瞎子。
　　杨眉咽了咽唾沫，腿有些发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到熊，真正意义上感觉到了生命在被威胁。
　　网上看到熊一般对人没有攻击性，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下一秒，杨眉就和那头黑色的壮硕狗熊对视了。
　　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
　　他看着宋何生宽厚的背，竟然生出几分依赖感。
　　想起刚才张辽说的话，杨眉另外一只手也抓住了宋何生牵着他的手。


第8章 很有味道的一章
　　“把手张开，举高。”宋何生抬高音量，那狗熊停下脚步，在打量他们几个。
　　熊的好奇心很重，野外遇到熊也不能乱动，要尽量张开自己的身体，显得高大一点。
　　可惜这次没管用。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熊瞎子步伐突然变快。
　　杨眉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的同时，宋何生举起手里的瓶装物，朝着狗熊的方向喷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烟雾中的熊瞎子后退了几步，却还在观望。
　　杨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地面软绵绵的还是温热的。
　　他茫然低头，看着手上的脏东西，似乎有一股怪味，微微低头闻了一下……
　　这是动物的粪便。
　　认识到这一点的杨眉，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竟然坐在了动物的粪便上！
　　“啊啊啊啊啊啊屎——呕！！”杨眉尖叫都是专业的男低音，只有最后那句呕吐的声音像是声带劈了叉。
　　当然，同时也吓坏了那头熊瞎子，和远处的一群无辜的鸟。
　　熊瞎子几乎是落荒而逃，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紧绷的气氛被打破，杨眉感觉到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难堪至极。
　　杨眉咬着唇，眼里蓄着干呕的生理性眼泪。
　　“小导演这嗓门可以啊，熊瞎子都被吓跑了……呕！”
　　周彪想着安慰安慰人，刚伸手打算把人拉起来，就被那粪便的气味呛得要吐。
　　杨眉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你们先回去。”宋何生将手里的防熊喷雾递给周彪，示意他去营地附近喷一下。
　　一时间只剩下宋何生和杨眉，宋何生拿来水瓶蹲在杨眉面前，杨眉还在呕，夸张得不行。
　　“呕两声行了，伸手。”
　　杨眉抽了下鼻子，这个时候反而乖，将两只手伸出来了。
　　他以为会在宋何生脸上看到嫌恶的表情，可是都没有。
　　宋何生只是安静地帮他将手上的土和一些污秽的脏东西洗掉了。
　　那双粗粝，满是茧子的手掌甚至握住他的，将每个指缝的角落都洗得一干二净。
　　“都怪你，宋何生，为什么要让我站在这里，为什么我遇见你之后这么倒霉啊。”杨眉没有刚才那么难为情，立马开始埋怨宋何生了。
　　宋何生抬眼看他，天色黑下来，宋何生的眼睛变得和夜色一样浓稠。
　　他心里一颤，觉得宋何生面无表情的时候凶巴巴的：“我都要臭死了，你快帮我弄干净呀……”
　　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宋何生抬手给擦去了。
　　宋何生没说话，看杨眉的手洗干净了，直接抄着人腋下将杨眉从臭物中解救出来，单手去脱杨眉的裤子。
　　被宋何生抱起来，完全是抱小孩的姿势。
　　那有力的手臂托着他的腿根，他的裤子单薄，刚才坐下去的时候不知道那些土和动物的粪便有没有弄到身上去。
　　“你又脱我裤子……”杨眉小声哼哼，他紧紧抱着宋何生的脖子，小心地观察周围，生怕周彪他们看到。
　　周彪和张虎早就回了帐篷，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偶尔吹动树叶的声音，风有点凉，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宋何生看了一眼杨眉的内裤，也给脱了……
　　“内裤也弄上了？”杨眉脸色有点难看。
　　“……有味道。”
　　杨眉五官扭在一起，嗓子眼里又开始不舒服，想吐。
　　他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气味中，也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完全贴在了宋何生的小腹上，甚至在不安分地乱蹭。
　　宋何生感觉到什么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按住杨眉的脊背。
　　“你别乱蹭。”宋何生声音微哑，在夜色里变了味。
　　杨眉哦了哦，老实不过三秒钟，又问：“现在怎么办，我也不能光着睡啊，而且这么臭，我怎么睡得着。”
　　宋何生改成单手抱着杨眉，蹲在他们的帐篷前，突如其来的失重让杨眉将宋何生抱得更紧。
　　他似乎听到水声，扭头看，宋何生用一个塑料布兜起来，做成盆的样子，里面都是清澈的水。
　　水是上山路上路过溪水边宋何生去打的，没想到全用到这上面了。
　　“洗干净再睡，裤子穿我的。”宋何生说着要将人放在地上。
　　杨眉以为宋何生要把自己扔下，这深山野岭的，自己要是被熊叼走可怎么办。
　　于是将人抱得更紧，命令宋何生，语气却不生硬：“裤子你都给我脱了，你来帮我洗，我又看不到哪儿脏了。”
　　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望向他时，宋何生不会不懂杨眉眼里的依赖和对环境的惧怕。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被人这么依赖过，宋何生心里生出一些怪异的感情，对这种感觉很陌生。
　　面对骄横的杨眉，宋何生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杨眉被宋何生面对面抱着，像是树袋熊一样缠在对方身上，微凉的水划过腰部的肌肤向下，起初有些冷，渐渐地也适应了。
　　昏暗的光线里，视觉意外的其他的感官会变得更清晰，尤其是触觉……
　　宋何生的手掌比他体温高很多，炙热地贴上来，动作一点也不温柔，还总是弄疼他。
　　杨眉哼唧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意思喊疼，红着耳朵，安静任由他洗。
　　谁知那手掌划过意外之地，杨眉一震，轻哼了一声，没什么底气问：“这里没脏吧……”
　　“一块儿洗了，省得有味儿。”宋何生面不改色回答，而后手更是肆意。
　　杨眉看着挺瘦的，身上都是骨头，没想到这里肉挺饱满，软绵绵的，手感又好。
　　宋何生感觉自己稍微手重一点就能给杨眉留下一块乌青，到时候杨眉又要跟他撒泼。
　　所以他手上动作一轻再轻，可怀里的人还是紧紧抱着他哼哼唧唧地不满意。
　　宋何生磨了磨牙，克制住想抽他两巴掌的冲动，好脾气地继续洗。
　　杨眉怀疑宋何生就是故意的，他哪受得了这种似有若无的撩拨，伸手捂住，不让宋何生碰，宋何生反而抓着他不老实的手按在腰上。
　　而后，杨眉说话时呼吸都变得不那么均匀了，眼里的湿意未褪，靠在宋何生肩膀上瞪着对方。
　　“够、够了……宋何生，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何生转眸看他，用准备好的毛巾给他擦干净，眼底没有半点戏谑和报复：“白天不是要我负责吗？”
　　杨眉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在宋何生家里说的话，他那哪里是这个意思。
　　他更没想到宋何生这块木头还真的在补偿他那天晚上的事。
　　还真是尽心尽责，杨眉咬了咬牙，暗道。
　　“那也不用这么细致吧，都你搓红了……”杨眉声音越来越低。
　　宋何生没应他，过了一会闻着没什么味儿了，才说：“差不多了，起来自己擦干净赶紧睡觉。”
　　虽然是夏天，但是冷水洗完，杨眉还是打了个哆嗦，从宋何生手里拿过毛巾跑到帐篷里把水擦干净了。
　　宋何生起身将水倒了，然后从背包里给了他一条新裤子，是他的。
　　裤子明显大很多，但这个时候了，杨眉知道也不只是挑剔就能解决的。
　　他正坐在睡袋上穿裤子，蹲在帐篷前的宋何生已经起身要离开了。
　　耳边还有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杨眉惊魂未定，伸手抓住了宋何生的衣角。
　　“谁知道半夜还会不会有熊过来，你进来陪我一起睡。”杨眉颐指气使地命令，一看就是平时跟身边谄媚他的同学指使惯了。
　　“熊晚上不活动。”宋何生说。
　　杨眉眉毛一竖：“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熊，我让你进来，你就进来！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排队都想和我睡？”
　　宋何生可不是杨眉身边那群有事要求的谄媚者，他眸色沉沉看着杨眉，脸色冷下来。
　　“睡你，我可没兴趣。”宋何生一字一句说得很轻，但对杨眉确实当头一击。
　　既然要利用宋何生做自己的灵感缪斯，就要想办法让他听自己的。
　　反正这种呆子没谈过恋爱，随便勾引一下就能上当。
　　杨眉捏着睡袋的边缘，脑袋一热，张口就说：“是吗？那天晚上你对我的事算什么？”
　　宋何生愣了两秒，眼里出现困惑的情绪：“什么事？”
　　谎言已经说出口，已经收不回。
　　杨眉咬了咬唇，一副受伤的样子：“你以为呢？那可是我的第一次。”


第9章 都流血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杨眉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起表演课上老师教的，酝酿了一下情绪。
　　他不看宋何生，却侧着脸能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脆弱。
　　“我白天都暗示你了，你不会不承认吧，咱们该做的都做了，你不跟我好？”
　　杨眉的谎言实在是漏洞百出，宋何生蹲下来，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审问似的：“既然做了，你那天为什么要跑？”
　　杨眉愣了两秒，眼神心虚移开。
　　“当、当然是因为你弄得太疼了……”杨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都忘了他认为宋何生阳痿的事。
　　他小声嘟囔：“还不是怪你，我受伤了，流了那么多血，我有医院的证明，回去可以拍照片给你看。”
　　医院证明还不好p，他网上找一个假证明改成自己的名字不就行了。
　　宋何生听到‘流血’两个字后，表情彻底变了。
　　那天晚上的记忆到两人接吻后确实是没有的，他隐约记得自己将杨眉压在了身下，不过实在是想不起来更多了。
　　“知道了。”宋何生倒是接受得很快，起身往自己的帐篷走。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要去哪，给我回来！”杨眉气死了，他说个谎心惊胆战的容易吗。
　　“等着，拿睡袋。”宋何生说。
　　三分钟后，杨眉如愿以偿。
　　帐篷里的地方够大，两人也能躺开，宋何生有意不跟对方靠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能再躺一个人。
　　杨眉也没再命令宋何生贴着自己睡，毕竟他只是害怕一个人睡在这个荒郊野岭。
　　尤其是遇见了熊瞎子之后。
　　虽然熊瞎子没有对几个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遇见大型野生动物，杨眉内心的恐惧迟迟无法散去。
　　外面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竖起耳朵。
　　他翻了个身，发现宋何生也没睡。
　　看到对方放在睡袋外面的手臂，都睡觉了竟然还戴着那个防晒的袖套。
　　杨眉没话找话：“你这个东西怎么睡觉了都不摘，下面纹身得有多吓人啊？”
　　宋何生平躺着看着帐篷的顶儿，眼神失焦，像是在放空，听到杨眉的问题，眼珠转了下，才有了点反应。
　　“看过的人都死了。”宋何生故意吓他，偏偏语气平静，一脸江湖杀手的模样，说的跟真的似的。
　　杨眉一愣，往睡袋里钻了钻，嘟囔道：“少吓唬我了，不说拉倒。”
　　本来以为杨眉会再闹，没想到没多久那人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身后响起。
　　宋何生却很久没有入睡，耳边安静得只剩下隔壁帐篷里周彪的呼噜声。
　　他脑海里空荡荡的，突然跳出来杨眉刚才掉眼泪说自己弄伤他，要自己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凭空多出来一个对象，宋何生一时间还没有适应。
　　杨眉为什么会想要跟自己在一起？
　　宋何生想不通，因为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不然他的父母也不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他。
　　杨眉想要的这段关系不管能持续多久，结果都一样。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没必要回应什么。
　　想到这里，宋何生彻底放空，他看着帐篷顶，眼底是灰的。
　　身边的人翻身，正巧这时滚在他怀里了，依赖地靠在他肩膀上。
　　宋何生身体一僵，想要将人推开。犹豫片刻，反而手搂住了对方的腰肢，闭上了眼。
　　-
　　-
　　第二天下山，路上又捡了不少榛蘑，杨眉看着宋何生忙活，插不上手。
　　到了山下，宋何生要去镇上，让杨眉先回家去。
　　杨眉也想跟着去，奈何心有余力不足，他两条腿酸痛，昨天这么大强度的运动让他现在只想洗个澡躺平。
　　“这么急啊，我和张虎得先回家一趟，我们先走了啊。”周彪摆摆手道。
　　从下山后就分成了两路，杨眉跟在周彪身边，看着宋何生远走的身影，问：“彪哥，你们知道宋何生手臂为什么老是戴着那个防晒的袖套吗？”
　　想了想还是好奇，杨眉没忍住打听起来。
　　周彪脸色微变，看了眼张虎，笑笑没说话。
　　“怎么了，是纹身吗？”看他们这样，杨眉更好奇了。
　　“不是纹身，是烧伤。”周彪语气沉下来，叹了口气，“哎呀我跟你说了吧，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再去问何生了。”
　　杨眉听到是烧伤的时候愣了两秒，对方又接着开口：“何生高中的时候吧，家里着过火。当时就他自己在家睡觉，逃出来的时候有点晚，整个手臂都烧伤了……”
　　听周彪说，杨眉知道了一些关于宋何生过去的故事。
　　他有一个好赌的爸，输了钱不痛快回家喝酒，差点把家里烧光。
　　所有人都以为宋何生死了，宋何生从火里逃出来了，整个左臂都是火，把村里的人都吓坏了。
　　关于具体的细节，周彪也不知道了。
　　只是宋何生从医院回来没多久，就戴上了袖套遮住了烧伤的地方，就连周彪和张虎都没见过宋何生那条手臂的样子。
　　杨眉没细想，只当宋何生对自己烧伤的手臂自卑。
　　他回到了宋何生家里，在院子里发现了洗澡的小棚子，进去冲了一个澡，进屋在两个屋子门前犹豫了一会，选择了宋何生住的那间。
　　他从小住过这种平房，熟练地上床翻出褥子枕头铺好，然后一点也不生分地躺在了宋何生的枕头上。
　　还是炕上舒服。
　　杨眉蹭了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有多久，隐约听到布料反复摩擦的窸窣声，一开始还好，后来就有点恼人，他蹙眉睁开眼，看到一张被子摊开在自己身边，带着崭新布料的棉花味。
　　“宋何生？”杨眉揉了揉眼睛，撑起上半身，“你卖完东西回来了？这是什么？”
　　“被套，适合你。”宋何生没什么表情，站在床边专心给杨眉晚上睡觉的被子套被套。
　　杨眉这才看到被套上的图案，都是小杨梅水果，他嘴角抽了抽，原来是这个合适。
　　不过小杨梅确实是他的小名，但现在也没什么人这么叫他了。
　　“多少钱，我给你。”杨眉说着去摸手机。
　　“为什么要给我钱。”宋何生蹙眉，凝神望向杨眉。
　　“这还用问，当然是……”杨眉突然停住，看向宋何生，差点忘了他们昨晚因为‘睡过’已经在一起了，现在属于对象关系。
　　杨眉心中一紧，嘴甜道：“我这不是心疼你花钱嘛？毕竟你是我男朋友了。”
　　闻言，宋何生神情稍霁，杨眉这时发现炕上还有一个袋子，好奇地拿过来看了一眼。
　　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小狐狸玩偶，毛色和他的头发很像，看起来挺软的。
　　“怎么给我这种东西，我都21了。”杨眉嘴上嫌弃着，却把小狐狸抱在自己怀里，顺了顺毛。
　　“可以抱它睡。”宋何生昨晚发现杨眉有抱着东西睡觉的习惯，一早上起来手臂都麻了。
　　就算他们是对象关系，他也不想天天让杨眉搂着他睡，太不舒服了。
　　宋何生在大集上卖完这两天上山采的东西，拿到了几百块，在市场里走了一圈，这几百块钱全用来给杨眉添置东西了。
　　杨眉一脸莫名，抱着小狐狸又看到宋何生将被子拿起来往西屋走。
　　“宋何生，我们睡在一张炕上吧，反正这么大，你一个人睡白瞎了。”杨眉一把将宋何生拉住，开口道。
　　自从在山上遇见了熊瞎子，又在周彪那里听说了有蛇出没，他更不敢自己睡了。
　　“我习惯自己睡，屋子里也没有蛇，多大了，自己睡去。”宋何生直接拒绝道。
　　“咱们俩都在一起了，你还让我自己睡？”杨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费劲撒了那么大一个谎，竟然对宋何生一点用都没有。
　　谈恋爱不应该都听他的吗，怎么处处跟他对着干。
　　他抱着小狐狸玩偶，咬唇坐在炕沿边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心里憋着坏，在想怎么才能让宋何生听他的。
　　宋何生送完被子回来就看到杨眉这样一副落寞的表情坐在床边，就像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和他一起睡的邀请而在难过。


第10章 钻被窝
　　“床垫买新的了。”对于杨眉的黏人，宋何生权当没发现。
　　杨眉闻言没再坚持和宋何生睡在一起，抓着狐狸尾巴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西屋。
　　晚上宋何生做了排骨炖粉条，猪耳朵拌黄瓜。
　　香味勾得杨眉又厚着脸皮出来，坐在桌前啃了一小堆骨头，粉条吸满了汤汁，更下饭。
　　在山上没吃到什么东西，杨眉一晚上吃了两大碗饭，起身又要去锅里盛饭的时候被宋何生逮住了。
　　“不能再吃了。”宋何生看着他吃的油光锃亮的嘴角，做之前还担心杨眉挑三拣四，没想到杨眉这么好养活。
　　“为啥？”杨眉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我刚才看还有半锅米饭呢。”
　　“会积食。”宋何生看了眼杨眉的小背心，肚皮已经微微鼓起来了。
　　“我还能吃，你不会是不舍得给我饭吃吧。”杨眉眯起眼，猜忌道。
　　宋何生起身，行动大于语言，直接把杨眉手里的碗拿走了：“想吃明天再做。”
　　正好他也吃完了，将桌上还剩的排骨粉条和几乎被杨眉挑得只剩下黄瓜的猪耳朵拌黄瓜端去厨房了。
　　杨眉急了，谁能和这么下饭的排骨粉条作对！
　　宋何生转身要从厨房回屋，杨眉悄悄摸摸地往厨房里钻。
　　奈何，宋何生整个人跟头狮子似的往厨房门口一站，一点走路的缝隙都没有给杨眉留。
　　杨眉偷食失败，直起腰不满地看着宋何生。
　　那人只穿了一件背心，紧贴在身上。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壮硕得撑满背心。
　　不同于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宋何生身上的野蛮的气息更浓郁。
　　杨眉打量了下，抑制住自己现在就想去拿设备将人拍摄下来的想法。
　　而是问：“都在一起了，你怎么还总管着我啊。”
　　宋何生听到杨眉说‘在一起’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哄着我，听我的，除了这种小事，当然你还要参与我纪录片的拍摄，正脸那种，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拍点素材啥的呀……”杨眉借着这个机会开始给宋何生洗脑。
　　宋何生看着杨眉那副得意的小模样，红润的唇翕张，露出皓齿，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也不停。
　　甚至边说边偷偷往他身边的缝隙挪，那蓝色的眼珠转来转去，就差把排骨两个字挂在眼珠子里了。
　　怎么才能让杨眉闭嘴……这个问题在宋何生脑子里盘旋了一会，视线又落在杨眉那张停不住的嘴上。
　　鬼使神差的，他一把抓起杨眉的衣领，将人薅到眼前，俯首毫无预兆地用唇堵住了杨眉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杨眉傻了眼，完全没想到宋何生这个时候会亲他。
　　而且出奇的是，宋何生的吻技很好。他被亲的双腿发软，宋何生那双手一把勒住他的腰肢，防止他滑下去。
　　吻确实成功让杨眉安静了下来。
　　他怔怔仰头看着宋何生，那人神情淡淡，却藏不住眼底的强势。
　　宋何生很快分开，抬手抓了一把杨眉肉乎的屁股，又轻拍了一巴掌：“行了，听话。”
　　杨眉身体一窜，眨了眨眼，傻在原地。
　　宋何生吻得他有点站不住，心跳也跟着生理性地加速。
　　等他缓过神来，回头看宋何生已经在外边洗碗了，那张脸上哪有半点亲完对象的情绪起伏。
　　不知怎地，杨眉气不打一处来，唇上晶莹一片，他捂住嘴，恶狠狠盯着宋何生的背，用手背擦干净上面的水渍。
　　杨眉心里非常不平衡，总感觉这场欺骗是他在吃亏，一点没赚到。
　　他必须让宋何生明白，他们之间到底谁说了算。
　　他走到宋何生身边，没好气道：“你下次亲我，要先经过我的同意。”
　　宋何生眸色沉沉看着他，杨眉又怂了，缩了下肩膀，小声道：“你太突然了，我容易被吓到。”
　　“难伺候。”宋何生说着，又埋头洗碗。
　　杨眉闻言表情僵住，好在宋何生是答应了，他又问：“那能不能跟我拍几个视频，不用做什么，去庄稼地里或者上山的时候，让我多拍几个镜头就行。”
　　“我不拍这东西，你找别人。”宋何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杨眉心吧嗒一下又沉了下去，眉飞色舞的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看来想要让宋何生真正地开始配合他的拍摄，还有一段路要走。
　　不过，杨眉也不着急，反正要在这里待上两个月，他就不信一个月之后宋何生也是这个态度。
　　……
　　晚上抱着宋何生新买的狐狸玩偶躺在西屋的单人床上，杨眉望着窗外的天发呆。
　　原来天上还有这么多星星。
　　北京建筑林立，市区里很少能看到这么多星星。而且快毕业了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忙，谁有空抬头看星星月亮。
　　杨眉在毕业这一场强敌面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要面临着生存的问题。
　　他跟着瞎忙，可二十多年都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直到回到自己的老家，他前所未有的自在。
　　听着风扇的呼呼声，他翻来覆去没睡着，打算去院子里先解决一下尿急。
　　这儿哪都好，就是杨眉习惯不了旱厕。
　　他趿拉上拖鞋，晃晃悠悠往门外走，刚推开门，跟院子里水池边的大蛤蟆对上眼了。
　　“呱！呱呱——”
　　“靠！”杨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忒恶心了！
　　他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那大癞蛤蟆往前跳的模样还是没能从脑海里抹去。
　　回到西屋，他躺在床上，总觉得屋子里哪哪儿都藏着癞蛤蟆。
　　不行，这屋住不了人。
　　杨眉翻身下床，抱着被子枕头往宋何生的东屋走去。
　　宋何生累了一整天，一觉睡到大天亮。
　　就是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他穿越到了古代的戏班子里，一直被抓着表演胸口碎大石。
　　以至于他早上睁开眼，都感觉胸口闷闷的。
　　他刚要翻身，才觉得不对，被子里有东西。
　　宋何生的瞌睡瞬间没了，浑身肌肉绷紧，双目凌厉地盯着被窝，下一秒杨眉那颗毛茸茸的棕色脑袋从被子里他胸口的位置钻出来。
　　杨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趴回宋何生的胸口，闭着眼，语气困倦，无意识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哥，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啊？”


第11章 胸肌好大
　　宋何生愣了两秒钟，想了想昨天自己并没有留杨眉在这屋住下。
　　可此刻那人正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胸口，像一只猫儿一样两手耷拉着，柔软的棕色发丝戳在他的胸口，有点刺挠。
　　偏偏杨眉还在他胸口乱蹭，手摸着他的胸肌，嘿嘿一笑：“原来胸肌是软的，好大啊，你要是做自媒体也可以搞一个男妈妈的标签了，肯定火。”
　　宋何生听不懂他叽里呱啦地在讲些什么，只觉得杨眉身体软软在他怀里不知死活地乱蹭，尤其是清晨……
　　宋何生看着杨眉那张不知死活的脸，白皙柔软，两人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在夏日磨蹭出黏腻的汗。
　　“你怀里好舒服啊，哥。”杨眉转头看过来，宋何生正巧看到他那张糜红的唇。
　　他的耳垂整个开始发烫，那绯红的颜色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被杨眉压住的位置缓缓抬头。
　　“马上下去！”宋何生语气不善道。
　　杨眉瞌睡渐渐消失，他转头往下看了一眼，又呆呆看向宋何生：“你不是阳痿啊？”
　　就算不是，那天宋何生也没站起来，肯定多少有点毛病。
　　宋何生面色天生就冷，此刻听到杨眉的话，那双薄唇微张，沉声道：“你说什么？”
　　“……没事。”杨眉缩了缩脖子，声音低若蚊蝇，怂了。
　　而后，宋何生将被子里的狐狸玩偶掏出去扔到一边：“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们家院子里有那么脸盘子那么大一个癞蛤蟆，我昨晚起夜，给我吓得魂都没了。”
　　杨眉对上宋何生那双雾霭沉沉，古井一样的眼，又心虚地小声抱怨，“而且，咱俩都在一起了，你干嘛不跟我一起睡，你这么讨厌我呀。”
　　宋何生眼皮被蛰了似的，轻颤两下，眼底的沉郁也散去几分。
　　“下去。”宋何生又重复了一遍，俨然不是能商量的了。
　　杨眉以为没戏了，像是一条海豹悻悻然从宋何生的胸口滑下来了，抱紧了自己的小狐狸。
　　躺在炕上的杨眉翻出前天拍的视频，阳光透过小兴安岭的松树照下来，地面一溜光斑。
　　镜头忽明忽暗，最后停留在一身迷彩的宋何生身上。
　　那只宽厚的手撑在松树的树干上，只有一个不到两秒的回眸，狭长的单眼皮眼眸里带着几分厌世孤僻模样。
　　好像天生从这片林中走出来，孤独的野兽。
　　他第一次这么想拍一个人。
　　不是说宋何生长得多高级，只是觉得宋何生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放下手机，杨眉下了炕，拿着洗面奶去院子里的水池洗漱，旁边搭的洗澡塑料棚没有门锁，虚掩着门缝，隐约能看到宋何生的后背。
　　杨眉本来没有偷看别人洗澡的习惯，但他目光一扫突然看到宋何生挂在塑料棚上面的袖箍。
　　心里一动，对宋何生的手臂又开始好奇了。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还没等趴在门缝上，那扇塑料膜做成的门‘砰’得一声在他脸上关上了。
　　水星子溅了他一脸。
　　杨眉甚至没想到一扇木头架子搭着塑料膜做的门竟然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就这么小心眼吧！”杨眉悄声骂了一句，转身洗自己的去了。
　　杨眉这么一折腾，他们七点前就把早饭吃完了。杨眉拿着摄影设备擦镜头的时候问今天上不上山。
　　“今天掰苞米。”宋何生说着，打开抽屉翻了一副手套出来。
　　“啊？”杨眉失望极了，跟着宋何生后面，“那我自己上山取景吧。”
　　宋何生头都没抬就拒绝了：“不行，你在家。”
　　“怎么又不行！那你说我干什么行！我去哪还要跟你报备啊，我就去。”杨眉炸毛了。
　　“你试试。”宋何生砰地一声关上抽屉，扭头双目敛起，压迫感十足。
　　杨眉吓了一跳，那长密的棕色的睫毛颤了颤，小心翼翼觑了宋何生一眼，屁股发紧。
　　“试试就试试，最多不就是挨你揍嘛……”杨眉嘟囔着，委屈巴巴又倔得不行。
　　两人力量悬殊，每次不听话宋何生就对他屁股下手，他又不是小孩。
　　闻言，宋何生的视线扫过杨眉那低敛的眉眼上。
　　“你今天跟我一起去地里。”宋何生说着把昨天给杨眉洗了的防晒衣从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走过去亲手给他穿上了。
　　刚才还极不乐意的脸立马笑开了，他颠颠跑到屋子里又给自己拿了一副手套，说也要试着掰苞米，连带着把摄影的装备也都背上了。
　　不过走出门口的时候，那个橘色的小背包已经在宋何生的后背上了。
　　盛夏的玉米茎秆还没有发黄，整片连成绿色的海，金黄色的玉米缨随风荡漾成浪，金灿灿地卷起来，卷到天边，给那淡蓝色的天都染上半边金色。
　　杨眉站在玉米地里，想到了《星际穿越》，开篇就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末日的黄沙。
　　不过这里的黑土地上的玉米地可不一样，一切都是向上的，是美好的。
　　他看着宋何生掰下来的黄瓤玉米，突然也想变成一颗农作物的苗，只要浇水就能生长。
　　不用自己去想，要加什么肥料才能好好长大。
　　“这片地都是你家的？”相比这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杨眉惊讶宋何生会有这么大的地。
　　“都不是我的。”
　　杨眉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小声说：“你来偷玉米？”
　　宋何生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斜了他一眼：“来帮忙。”
　　两人话音刚落，村长就骑着三轮从远处过来了：“哎哟，何生，今年又要麻烦你帮忙了。”
　　宋何生喊了声村长，点点头。比面对杨眉的时候还话少。
　　“杨导演也在啊，来拍摄？”村长从三轮车上下来，翻出手套和编织袋。
　　杨眉听到称呼脸上一热，但却没打算纠正。
　　“我也想摘玉米试试。”杨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学着宋何生先把手套戴上了。
　　“你这小身板掰苞米，一趟掰不到就得累得抬不起腰。”村长闻言一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了。
　　“那可不一定。”
　　杨眉把自己的长头发扎成一团，不太服气地走进地里，留下田垄上的村长和宋何生相互看了一眼。
　　村长道：“小导演真有干劲，咱们也开始吧。”
　　没多一会，地里的人多了起来，杨眉才知道这片地不只是村长一个人的，是村子里大家的地，每个人都有划分。
　　刚才出门的时候涂了防晒，但没戴帽子，杨眉没一会就晒得受不了，这日头烤得人晕晕的，确实没一会就累了。
　　“宋何生，你帮我拿帽子了吗？”杨眉跑到宋何生边上，发现对方已经摘了半麻袋的玉米了。
　　宋何生闻言，放下手里的玉米，转身去田垄上给杨眉拿鸭舌帽。
　　杨眉趁机从宋何生的麻袋里多拿了几棒玉米，搬到了自己的袋子里。
　　没一会儿……
　　“宋何生，我好渴啊，你帮我带水了吗？”杨眉又跑过来，让宋何生拿着水瓶喂着他吨吨吨喝了半瓶水。
　　再过一会儿……
　　“宋何生，有大虫子！救命！”他连跑带颠，被快步走过来的宋何生托着屁股一把抱住。
　　“我送你回去。”宋何生磨了磨牙，表示有点累。
　　“我不！”杨眉说着又去掰苞米了。
　　周围几家掰苞米的邻居纷纷侧目，对这个新来的小外国人有些好奇，尤其还这么娇气黏人。
　　杨眉没少折腾，玉米没掰几棒。
　　虽然戴了手套，但是每次抬手手腕都露出一块。
　　杨眉也没多注意，玉米叶锋利划过他的手腕，尖锐地刺痛他，他倒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发现流血了。
　　“宋何生！”
　　“何生啊，你来一下。”
　　杨眉喊完人愣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女人也在喊宋何生，离得远他看不太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宋何生闻声先看向杨眉，杨眉无端暗喜了一小下：“宋何生，我……”
　　“想喝水先自己去拿。”宋何生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着抬脚走向田垄另一边，喊他的那个女生。
　　看着宋何生的汗津津的背影，嘴角耷拉下来了，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上面的血干涸了。
　　但是划开的伤口还在刺痛，像是盐水蜇在上面，细细密密的，不舒服。
　　好吧，他只是欺骗宋何生谈恋爱的大坏蛋而已。


第12章 勾引他，疯狂勾引
　　杨眉坐在田垄上，捂住已经快长好的伤口发呆。他这才意识到宋何生可能喜欢的不是男人，跟他在一起也是因为自己欺骗了对方他们睡了。
　　但实际上，宋何生心里可能会有别人。
　　怪不得，什么都不听他的。
　　……
　　被认为心里有别人的宋何生此刻正帮邻居家大婶往三轮车上运送掰完的玉米，等在院子放上几天就能拿到大集上去卖了。
　　“何生，那个小姑娘是你对象？挺漂亮的啊。”村里的大婶有些比较八卦，对别人家的事格外感兴趣。
　　宋何生装完一筐玉米，直起腰来，轻描淡写道：“嗯，他是男的。”
　　“哦……啊？”大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何生神色淡淡，一点都不觉得丢人羞愧，眼里只有玉米。
　　空气沉默了许久，宋何生快速扛起最后一包放在车上，撩起背心擦了下侧脸流下来的汗水：“婶，你还有事吗？”
　　那大婶嘴角抽搐，只当宋何生是一个人住太久，孤僻到精神不太正常了。
　　“没、没事了，谢谢你啊何生。”
　　宋何生淡然点了点头，先是看了一眼杨眉刚才掰玉米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麻袋，小恐龙水瓶倒在玉米地里，被主人遗弃了。
　　他往田垄上一看，才看到蹲在上面的人。
　　他走过去的时候，杨眉蔫了吧唧的，也不抬头瞪着那对蓝眼珠子一口一个宋何生了，嘴撅到天上去，恨不得缩成一个蜗牛。
　　“又怎么了？”宋何生问这位小少爷。
　　杨眉一听又不乐意了，什么叫‘又’啊，他事多吗？
　　但总归是没发脾气，语气也蔫蔫的：“我手出血了。”
　　宋何生闻言，脸色微变，跟着蹲了下来，但还是高出杨眉一头：“我看看。”
　　杨眉撸起袖子，把手递到宋何生眼前，上面一条细小的疤痕，血已经干涸了。
　　见状，杨眉脸上有点挂不住，他脸硬硬的：“刚才叫你的时候还流血呢，疼都疼死了。下次我要真受了什么伤，你也不用管我死活。”
　　宋何生握着那一节莲藕似的手，滑溜溜的，稍微用力就能留下印子。
　　闻言，他冷冷抬眸，有些严肃：“别瞎说话。”
　　杨眉冷哼一声，对宋何生的威胁置之不理。
　　宋何生看着那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两秒钟将杨眉的袖子放下：“先回家，给你消毒。”
　　听到宋何生要跟他回家，杨眉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下：“那玉米咋整？”
　　“快中午了，先回去吃饭，下午再来。”宋何生脸上看不出一点怨言，转身去把两人的背包收拾好，朝杨眉伸出了手。
　　“哦，好吧……”杨眉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牵着宋何生的手往回走。
　　回到家里后，宋何生给杨眉的伤口清洗了一下。
　　没了血迹，伤口更是看不见了，但还是被蜇得疼，宋何生翻了半天抽屉才找出来一个创口贴，给杨眉贴上了。
　　杨眉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吃上宋何生做的溜肉段和东北大拉皮，早就忘了那点不高兴的情绪了。
　　食饱饭足，宋何生在屋子里洗碗，杨眉受不了身上的汗去冲澡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去西屋换了套背心和短裤，非常自然地去了宋何生的东屋，铺上褥子，拿起毛巾被，抱着小狐狸钻被窝了。
　　拿起手机开始剪辑今天上午拍的视频，这次配乐是《星际穿越》的一个插曲。
　　这次没有什么人入镜，也看不出来他在哪儿，杨眉就截了一小段发了社交平台。
　　手机震了两声，两条消息。
　　[妈：你到底在哪？]
　　杨眉吓了一跳，赶紧把权限改成家里人不可见。
　　另一条消息是张辽的。
　　[307一床张辽：进展怎么样了，他一定被你迷死了吧。]
　　杨眉眼皮抽动，手指在键盘上打出一串‘当然了，我是谁啊……’而后又删掉了。
　　[没事就吃小杨梅：办法用了，还是不让拍正脸，你说他会不会有镜头恐惧症。]
　　杨眉想说连炕都是他自己爬上来的，但想想有点丢人，没说。
　　[307一床张辽：他不像有恐惧症的。肯定是你的办法出了问题。]
　　[307一床张辽：你就记住一个字，勾引他，疯狂勾引。]
　　然后杨眉发了一个小狗哭哭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打字，宋何生就走进来了，他做贼心虚，连忙切换了手机的界面。
　　宋何生打算午睡一会再去地里，进来发现杨眉已经把他的褥子霸占了，也没再赶人，而是又拿了一床褥子在他旁边稍远一点的位置铺上。
　　他一低头，目光扫到杨眉的后颈，那里晒红了一片，和旁边的皮肤对比明显，他伸手碰了一下。
　　“怎么感觉这儿有点疼？”杨眉迟钝地捂住后颈，疑惑道。
　　“晒伤了。”宋何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大盒芦荟胶扔到杨眉边上，“自己涂涂。”
　　杨眉坐起来，用手机拍了一下，发现确实红了。
　　他拿起手边的芦荟胶，完全是没听过的杂牌。
　　不知道宋何生在哪个地摊上买回来的。
　　“你就给我用这个破烂啊，不能过敏吧。”杨眉嫌弃地看着那盒芦荟胶，开口道。
　　“就这个。”宋何生说完也不管杨眉乐不乐意，睨了他一眼，就脱鞋上炕了。
　　杨眉眼珠子一转，又是一肚子心眼。
　　他把东西塞到宋何生手里，自己也跟没有骨头似的倒在宋何生的怀里。
　　“不管，你给我涂。”杨眉现在谨记张辽给他的七字真言。
　　勾引他，疯狂勾引。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砸在宋何生的锁骨处，砸得宋何生有点疼，有点措手不及。
　　他低头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带着一股水果的香水味，甜得他头疼，他将唇抿成一条线，试图将人推开：“自己涂。”
　　“不要，你不给我涂，那我就不涂了。”
　　他本想拒绝，却突然想到那个夜晚杨眉因为自己受了伤，自己却不在场，也不知道这么娇惯，自己怎么哭着上药的。
　　想到这里，他将人搂紧，扯着杨眉小背心的领口往下拽了拽，露出泛红的后脖颈。
　　杨眉一头棕色长发遮住了一部分后颈，宋何生用拇指和食指圈住那绺头发，顺到杨眉肩膀上。
　　“自己抓着。”宋何生说。
　　杨眉听话抓住宋何生递到他手心的一绺头发，两人指尖相碰，杨眉指尖的温热蔓延到宋何生的身上。
　　他抽回手，快速转开那芦荟胶的盖子，挖了一大块涂在杨眉后脖子上，想赶紧涂完省事。
　　“啊冰死了！你谋杀啊。”冰凉的芦荟胶和肌肤的温度形成反差，害得杨眉一瞬间叫了出来。
　　他正欲躲开，却被宋何生按住了腰，紧紧搂在怀里。
　　“别蹭到别处，你老实点。”宋何生按住怀里的人，专注地给手下的肌肤涂芦荟胶。
　　“那你也温柔点，慢慢……慢慢地涂，刚才跟放了一块冰在我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杨眉描绘得生动形象，说到慢慢的时候语速也跟着慢下来。
　　宋何生耐着性子磨了磨后槽牙，眼皮跳了两下，指尖缓慢划过杨眉的后颈，看到肩胛骨下面一点也有晒红的地方，顺带着一起给涂了点。
　　“唔……别弄这里，好痒。”杨眉肩膀颤了一下，试图躲开宋何生的手。
　　宋何生手指的动作微顿，看了眼杨眉得肩窝，将芦荟胶涂在了上面，指尖逐渐用力。
　　结果杨眉身体轻颤，很小声地呜咽一声，抖得更厉害了。
　　真敏感。
　　“哥，你是不是在趁机报复我啊？”
　　宋何生思绪出走，杨眉的声音让他回过神，垂眸看到怀里的人，那对透蓝的眼眸，比小兴安岭的天都要响晴。
　　“没有。”宋何生说着，手上却没有一点忌惮。
　　杨眉闻言睫毛颤了颤，眉头蹙着，里面含着水光望着宋何生，一口一个哥，让人无端生出太多保护欲。
　　宋何生也受了蛊惑般，摸了摸他微红的脸：“下午你在家，地里干活，我没空照顾你。”
　　闻言杨眉依赖地靠在宋何生胸口，抱着手机剪视频，这次没反驳。
　　因为掰苞米实在是太累了，他还是在炕上想想纪录片的事吧。
　　再次回到北京，他一定要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
　　睡了一会午觉，宋何生起来拿上手套准备再去地里。
　　炕上抱着小狐狸睡得正香的杨眉惺忪睁开眼，看着宋何生的背影，懒洋洋开口道：“哥，你早点回来。”
　　刚才宋何生答应他给他拿快递，杨眉心里惦记着自己那点东西，他买了拍摄的新设备，最主要的他买了好多新衣服，和咖啡豆。
　　背对着杨眉穿鞋的宋何生一愣，心口麻酥酥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记挂他早点回家。
　　不管这份记挂和依赖是真是假，宋何生知道自己回应的也只有自己出于良知的责任感。
　　其它的情感，他没法给。


第13章 杨眉，你再闹
　　宋何生下午干到四点多钟，帮村长收完玉米，剩下的玉米就留着秋天再摘了。
　　等玉米的茎秆变得枯黄，叶子下包裹的玉米粒也变成金黄色，硬邦邦的。
　　到时候就可以磨成玉米面，拿去市场售卖。
　　“何生，晚上去不去村长家，你婶子今晚大骨头炖酸菜，跟杨导演去吃点？”村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口道。
　　宋何生极偶尔，推辞不过去的时候才会去村长家里吃饭。
　　今晚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因为他要去村口的超市帮家里那位嗷嗷待哺的杨眉取快递。
　　村里的快递点不同于城市里的，兴许天黑之前就关门了。
　　“叔，我还要去村口一趟，今天就不过去了。”宋何生说着骑上中午从家里骑出来的小电驴。
　　“那下次一定要去啊，你路上慢点啊，何生！”村长看着宋何生已经远去的背影开口道。
　　宋何生赶到超市的时候，一眼看到超市门口堆着的小山一样的快递，他没在意，淡淡瞥了一眼，掀开门帘走进去。
　　“7878，快递。”这是杨眉的手机尾号。
　　超市老板闻言从货架里探出头来：“哟，是何生啊，7878……门外那些都是，你家那个小导演买的？”
　　村里没有秘密，前几天杨眉住进来，宋何生为了保护他差点揍了张家人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宋何生应了一声道谢后，走到门外，看着成山的快递盒，拿起来几个发现收件人都是‘来吃一口小杨梅’后眉头蹙起来了。
　　最后他还是借了超市老板的小三轮才装上这么多快递。
　　院子里，杨眉正蹲在葡萄藤下面摘紫葡萄吃，手机放在一边，放着的短视频已经重复播放了十多遍。
　　听到门口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杨眉竖起耳朵，下一秒听到刹车声，往门口一看，宋何生浑身是汗，蹬着小三轮回来了。
　　他的视线在宋何生身上停留了一秒，而后看向小三轮的车斗里，满满都是他的快递！
　　简直不敢想象一会拆快递的自己会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大男孩。
　　杨眉眼前一亮，猛地跳起来，朝宋何生跑过去。
　　“你回来啦！等好久了。”我的宝贝们！
　　宋何生刚把小三轮挂挡，还没来得及拆快递就见杨眉灿烂笑着朝他跑过来。
　　院子里的地面不平整，宋何生上前去迎。
　　“别跑，好好走路……”宋何生话没说完，杨眉就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被撞得往后踉跄一步才站稳，宋何生脊背一僵，反应过来迅速扶住杨眉的那细腻的腰肢。
　　刚要训他好好走路，杨眉就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宋何生那双眼发紧盯着杨眉，看着那人嘴角偷吃葡萄留下的紫色汁液，那颗小痣也染上了紫色似的。
　　他那红唇皓齿明晃晃的，刺眼。
　　跟个小蜜罐子似的……又软又甜。
　　宋何生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杨眉就跟条鱼一样从他怀里溜走了，直奔小三轮的快递去了，自己拿了几个件兴冲冲往屋子里搬。
　　“你去待着，别添乱。”宋何生看他来来回回跟风一样，晃得他眼晕。
　　杨眉扁了扁嘴，还想再去拿，被宋何生一个眼神制裁，只能拿着小剪刀坐在屋子里板凳上拆快递。
　　大到拍摄的镜头和拍摄装备，小到衣服洗护用品，杨眉甚至还买了一只粉红猪小趴趴椅。
　　宋何生搬完最后一批快递，擦汗进屋就看到满地都是拆得乱七八糟的快递。
　　杨眉趴在那只粉红猪座椅上，屁股撅得挺高，圆滚滚肉乎乎的。
　　“怎么样宋何生，可爱又实用吧。”杨眉拍了拍身下的小猪，开口道。
　　宋何生闻言，淡淡瞥了那头猪一眼，视线又转回杨眉身上。
　　实用，适合挨揍用。
　　“可爱。”宋何生敷衍似的，说完又埋头帮人整理快递了。
　　杨眉拆完快递，天都黑了，宋何生在厨房做饭，杨眉趴在他的小猪座椅上，玩他新买的摄影玩具。
　　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门口传来声响。
　　“宋、宋何生在家吗？”
　　这人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杨眉从屋子里抬头看去，看到宋何生从厨房走出去，门口的人正好走进院子里。
　　“这不是要打我那个大胖子吗，他怎么过来了。”
　　杨眉还以为对方是要找茬的，又把头缩回去了，想想宋何生还在外面，拿起屋子里的扫帚就出去了。
　　“杨眉，你出来一下。”宋何生第一次喊他名字，杨眉颇有一种被班主任点名的不安感。
　　他想了想，还是把扫帚放下了，走到院子里。
　　“你们来干嘛，要对我人身攻击？我哥可还在这儿呢。”杨眉瞪着那对父子，一边硬气，一边往宋何生身后躲。
　　“不是，我是带儿子来跟你道歉的，上次回家后小峰都和我说了，这孩子嘴欠，我已经揍过他了。小孩子嘴欠，杨导演你这么英武，一看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张大胖憨笑着，举起大拇指，余光却在偷瞄宋何生的眼色。
　　杨眉不是太记仇的人，道了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听到张大胖后面那句话，心里甜滋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了。”
　　“那你原谅小峰了？”张大胖犹疑试探道。
　　没等杨眉说话，跟在张大胖旁边的小胖孩就哭丧着脸看着杨眉道：“杨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人妖。这个送给你。”
　　“汪嗷——”
　　那小胖手里捧着一只黑乎乎的小奶狗，卷毛，只有尾巴尖是白色的。
　　杨眉怕狗，被吓了一跳。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狗带走吧。”
　　杨眉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小胖孩手里的小黑狗，被喂得跟小胖孩一样胖，可爱得要命。
　　“真不要？”宋何生侧目看向杨眉，开口道。
　　杨眉有些犹豫：“它咬人吗？凶不凶？”
　　那张大胖闻言连忙道：“一点都不咬人，这是我们家下得一窝崽子里最乖的一个，宋何生他特意……”
　　“它不敢咬你。”宋何生打断了张大胖的话，声音强势冷淡。
　　杨眉看着那只小黑狗，没忍住接了过来，小黑狗乖巧地舔了舔他的手指，杨眉心也跟着柔软下来。
　　“那好吧，那我就留下了。也原谅你了。”杨眉道。
　　张家大小两胖这才离开，杨眉抱着半大的小狗，那狗摇着尾巴蹭他跟他撒娇。
　　杨眉蹲在院子里跟狗玩了一会，两人给狗取了名字叫黑莓。
　　正好院子里原先就有一个搭好的狗窝，是之前宋何生养过的狗，后来老死了，狗窝一直空在哪里。
　　安置了狗窝，这充实的一天总算落下帷幕。
　　小兴安岭下没有光污染，夜晚晴朗，能看到漫天星河。
　　杨眉把新买的小夜灯安在了墙壁上，散着橘色的光。
　　他设置了定时，等他睡着了夜灯也自然关了。
　　之前家里都有夜灯，是因为他怕黑，在学校的时候住在靠走廊的上床，走廊的光照进来刚好能让他安心。
　　等他折腾完，躺在了宋何生身边，那人早就闭上了眼。
　　杨眉翻出和张辽的聊天记录，给对方打了个一个大拇指过去。
　　勾引确实有用，晚上他直接上炕了，宋何生一句话都没说，还帮他铺被子。
　　今天夜里没那么热，杨眉没开风扇，他躺在床上听着宋何生的呼吸，视线逐渐移动到宋何生那带着袖箍的右手臂上。
　　宋何生躺得很直，杨眉吐槽他睡觉像是电线杆倒进臭水沟，直得不能再直。
　　那右手臂就在自己旁边，杨眉偷偷觑了熟睡的宋何生一眼，贼一样爬起来，伸手捏住那一节袖箍偷偷往上拉了一下。
　　昏黄的灯光下，他刚看到一节烧伤的疤痕，正欲再往上拉，突然一股力量钳制住他的手臂。
　　下一瞬，杨眉就被那股力量猛地推倒，后背被抵在被褥上。
　　恍惚间身体失衡，杨眉感觉到手腕传来的剧烈痛感，还有后背也被撞得没了知觉。
　　“唔！”他痛哼一声，眼泪差点流出来。
　　“你有疯牛症啊！疼死我了……”
　　杨眉气恼看着宋何生，想要伸手打人，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宋何生一只手压在了头顶。
　　他现在身上最脆弱的地方都大喇喇地展示在宋何生面前，他穿着小背心卷起来一部分，露出白皙的肚皮起伏，肚脐露在外面。
　　“别乱碰。”
　　宋何生那双眼在黑夜里也泛着幽幽冷光，目光带着毛边一样扫过杨眉的脸。
　　两人距离那么近，却没有半点旖旎的气息。
　　杨眉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扭着身子要挣脱：“你手上是有什么藏宝地图啊，宝贝什么，看都不能看……”
　　身下的人的小腿蹭过宋何生的大腿，宋何生眼皮跳了一下。
　　说话声音低沉，那双眼狭长锋利，带着压迫感，咬牙切齿的：“杨眉，你再闹。”
　　作者有话说
　　宋何生：听听我老婆趁我睡觉要怎么偷亲我
　　（下一秒……）
　　宋何生：再敢碰试试！（凶）


第14章 有求必‘硬’
　　黑夜中，杨眉被宋何生压在身下，宋何生膝盖抵在杨眉两腿之间，手又被桎梏着，下面的杨眉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你都看到什么了？！”
　　宋何生加大力气桎梏杨眉，杨眉瞬间没了力气叫嚣，手腕有种要被捏碎的感觉。
　　这疯子，浑身蛮力！
　　“呃嗯！疼……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什么都没有。”
　　杨眉放弃挣扎，咬唇红了眼，也不瞪着宋何生了，只能低头求饶服软，“我知道错了，以后不看了还不行吗？”
　　宋何生深深看了眼身下的杨眉，试图判断这句话的真实度。
　　视线扫过杨眉手腕上还有白天的创口贴，被他压住了一半。
　　脖子上晒伤的红痕还带着颜色，此刻睫毛垂着，眼底含着水光……
　　手臂被触碰的反胃感和抵触一点点散去，他敛眉移开视线，松开了手。
　　躺下后，周身气场骤降十多度，却收着脾气：“睡觉，别再做其他事。”
　　杨眉被宋何生这可怕的压迫感压得透不过气，这才得以喘息，抱着自己被抓得通红还带着余痛的手腕又气又委屈了大半宿。
　　挨了顿收拾，结果手臂也没看到，宋何生对他的态度又变得冷冰冰了。
　　太不值当了。
　　照这样啥时候能拍上宋何生的纪录片。
　　杨眉揉着手腕睡着了，第二天是被早上狗叫声吵醒的。
　　他惺忪坐起来，眼睛一只睁一只闭，将窗帘拉开一点，阳光抢着照进来。
　　杨眉眯着眼适应了好久光线，才看清爬满葡萄藤的院子里的那一人一狗。
　　昨晚送来的黑莓正绕着宋何生撒娇要吃的，宋何生手里放着吃的，蹲在地上耐心地喂小狗。
　　看着这一幕，杨眉的心情更糟糕了。
　　他连条狗都比不上。
　　杨眉脸儿硬硬的，从炕上下来，趿拉着鞋子出去洗漱。
　　一抬手才觉得手腕疼，定睛一看，两只手腕上整整齐齐的两圈淤青，泛着一点紫色。
　　杨眉嘴角一抽，真狠啊宋何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晚和宋何生玩了什么奇怪的play。
　　昨晚没睡好，杨眉给自己磨了咖啡，坐在小饭桌前看着桌上的小米粥和煎蛋火腿，心里没由来的不满。
　　“我今早不想吃鸡蛋。”杨眉看着喂完狗洗手的宋何生，推开宋何生给他摆好的盘子筷子，找茬道。
　　宋何生闻声，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沉默去厨房拿出了三明治。
　　前几天去大集买了面包片，家里还有点生菜和火腿，就顺手做了点花样。
　　他装在盘子里，推到杨眉面前。
　　“三明治。”宋何生说完就去换衣服鞋子，打算去地里干活了。
　　杨眉看了一眼，这三明治一看就是宋何生自己做的。
　　奶香的面包片上裹着一层蛋液，煎得两面金黄，里面的鸡蛋是溏心的，配上煎好的大火腿……
　　算不上什么美食，但对于还没吃饭的杨眉，也是一种难以拒绝的诱惑。
　　“这个、这个我也不想吃！”杨眉手抱在胸口，摆出一副被惯坏的小少爷模样。
　　宋何生手上动作一顿，那墨一样黑的瞳孔晦暗，看不出情绪，只是平静问：“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不想吃了。”杨眉等着宋何生哄他。
　　宋何生蹙眉，看出来杨眉不高兴，却没多问。
　　他坐在饭桌上，自己一个人把桌上的小米粥和三明治全吃光了。
　　甚至没给杨眉任何反应时间，吃完饭就起身收拾碗筷，桌子擦得干干净净，一杯豆浆也没留。
　　对方的杨眉傻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吃，那就别吃了。”宋何生语气生硬，听不出情绪。
　　杨眉呆呆坐在饭桌上，看着空荡荡的饭桌，突然变得无措。
　　宋何生又不是真的喜欢他才在一起，感情还没被他骗出来，怎么可能哄着自己。
　　杨眉感觉到难堪，恍惚间想起在继父家，那时候还是高中因为挑食，闻不了膻味不吃羊肉，结果被命令坐在餐桌上看着继父和妈妈吃饭。
　　一连三天晚上都是羊肉，如果不吃，他只有一杯柠檬水。
　　那时候刚去继父家，他知道继父在意的不是他吃不吃羊肉，而是自己的服从。
　　被宋何生冷落的心情和那时候有点像，比那个时候还难受，心像一团棉花，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着。
　　杨眉鼻头突然酸起来，他抽了抽鼻子，揉着自己还疼的手腕，一想起宋何生对自己那么凶，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
　　不是装的，是真的委屈。
　　他明明昨晚就道歉了，怎么宋何生还跟他玩冷暴力这一套。
　　宋何生忙里忙外，也没注意到杨眉，去地里干活的事先搁置了。
　　想着杨眉这么难伺候，干脆领着去大集上看看想吃什么买点什么，他也省事了。
　　完全不知道杨眉正背着他偷偷抹眼泪。
　　宋何生从屋子里出来前拿了件防晒外套和帽子，都是杨眉新买的。
　　“走吧。”宋何生站在杨眉身后。
　　杨眉下意识抬头，脸上挂着两行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宋何生。
　　长发扎成小揪，乱糟糟的还没梳开，其中几根垂下，也被泪水沾湿了。那长密的棕色睫毛轻轻颤动，在宋何生直白的视线下难为情地红了脸。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啊……”杨眉嘀咕道。
　　宋何生看着杨眉的眼泪愣了两秒，心情变得微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烦闷。
　　自己的小男朋友莫名其妙坐在饭桌上掉眼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哭什么？”宋何生走过去，疑惑道。
　　和宋何生对视上，杨眉连忙抬手擦眼泪，一边解释：“谁哭了。农村就是风大，全是沙子，进眼睛了。”
　　杨眉这一抬手，宋何生就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淤痕。
　　那对白皙跟莲藕一样的手臂，此刻上面两圈乌青，扎眼得很。
　　他猛地一把抓起杨眉的手臂，想拉近距离看一眼，后者直接被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了。
　　“你要干嘛，要再给我手上留一对新镯子？现在都够疼的了。”
　　杨眉没了刚才那股桀骜傲娇的劲儿，声音也低下来，带着哭腔，鼻音很重，讥讽的话像是诉苦。
　　宋何生手上动作连忙轻了又轻，抬眼看着杨眉：“我抓的？”
　　“狗抓的。”杨眉没好气道。
　　闻言，宋何生蹙眉，依稀回忆起昨晚的时候自己似乎抓着杨眉的手按在了炕上……
　　他记得自己当时收着力了。
　　宋何生回忆时，杨眉又开口了，声音很轻，已经算是服软了：“你要我跟你走去哪里啊？不吃饭你让我怎么拍摄。”
　　“去大集，吃早饭。”宋何生摩挲了两下杨眉的手腕。
　　杨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宋何生不是不给他吃饭，是要带他出去吃。
　　他好哄，憋屈的心情好了一点，看着宋何生手里的防晒衣，是他的。
　　“还去不去？”宋何生抬手给人擦眼泪。
　　杨眉抽抽搭搭伸直了手臂，让宋何生给他穿：“去……哥，大集上有什么好吃的啊。”
　　“你小时候没去过？”宋何生把绿色防晒褶皱夹克穿在杨眉身上，抬手给杨眉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又拉着人到水池边，手里掬着水，命令的语气：“闭眼。”
　　杨眉不情愿地闭上眼，任由宋何生掌心里冰凉的水解去他脸上的热意，黏腻的汗也干涩的泪被洗去。
　　“很小的时候我爸应该带我去过，都不记得了。”杨眉用毛巾擦了擦脸，这才开口回答他。
　　宋何生骑着小电驴驮着杨眉出发去镇上的大集，那里卖菜卖肉的一应俱全。
　　早饭摊杂货铺都是一个大市场里，每个周末人能更多一点，有不少人去摆摊卖山货和自家地里种的果蔬。
　　北方管这个叫赶集。
　　烤鸡腿的香气从一走进市场里就闻到了，还有刚出锅的黏豆包，十块钱一盒的新鲜草莓，再往里走，是农民刚从地里摘下来的玉米和各种香辛佐料。
　　宋何生穿着一件黑T走在前面，在人潮中穿行，别人左右问菜价货比三家，唯独宋何生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沉默地游过。
　　手臂上戴着的黑色的袖箍，肌肉贲张，几乎要撑破那袖口。
　　杨眉没拿设备，只能掏出手机拍照。
　　正调试参数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一个发小广告的大妈递给了宋何生一张传单，宋何生摆手走了。
　　突然闯进来的大妈，打破了杨眉想要的画面意境。
　　他啧了一声，收起手机。
　　“杨眉，过来。”前面宋何生回头唤了一声。
　　“来啦来啦。”杨眉只能跑着跟上去，路过大妈，对方也给他递了一张。
　　“小伙，看看。”大妈笑嘻嘻把传单往他手里递。
　　杨眉摆手刚想说不要，余光扫到上面的内容，是一家男科医院的宣传单。
　　上面标题写的很大——让男人有求必“硬”，有了里子，更有面子。
　　这不正是宋何生需要的吗？
　　“那什么，我拿一张，不过我不需要，我给我哥拿的。”杨眉说着拿过来，还说了一大堆解释。
　　大妈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杨眉就怕这个表情，连忙指着宋何生解释：“真的，我哥有隐疾，就前面那个，我给他拿一张。”
　　大妈连忙多塞给了杨眉好几张：“行行行，那你帮姨多拿几张。”
　　一看就是发不出去了。
　　最后杨眉拿着十多张有求必‘硬’的男科广告走了。
　　他想着等一会给宋何生，宋何生刚才一定是人多不好意思拿，他多贴心啊。
　　作者有话说
　　小杨梅（*）：努力给哥治病，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杨梅（O）：呜呜呜哥是不是好过头了。


第15章 账回去算
　　杨眉跟上宋何生，把手里的传单递给宋何生，眼巴巴看着人。
　　“哥，其实这种情况也挺正常的。”杨眉小声劝道。
　　宋何生只是淡淡瞥了杨眉一眼，把他手里那一叠破传单单手团成一团，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真不舒服，带你去大医院。”宋何生以为杨眉那方面有什么问题在暗示他。
　　广告都是一些私立医院，如果有问题也得去大医院，这种小广告都是噱头。
　　“哎，别扔呀！”
　　杨眉看着被扔掉的传单，还觉得可惜，转身要去拿，被宋何生牵住手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走散了，别想我去找你。”宋何生看他上蹿下跳不听话也不老实，态度有些冷，说着真撒开了手。
　　杨眉闻言，连忙做出选择，贴上去重新握住宋何生的手，耍无赖似的：“不行！你不准不管我……”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钻进宋何生耳朵里去，宋何生却没再理他。
　　大集上早餐样式繁多，杨眉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两个肉包子，就跟宋何生逛起了大集。
　　杨眉看了什么都想吃，他本想自己付钱，宋何生却压根不给他机会。
　　直到走到一个卖杨梅的水果摊，宋何生停下脚步，看着那紫红色的杨梅愣了神。
　　脑海里浮现穿着校服的少年，坐在门槛上吃杨梅，紫红色的汁从那缀着小痣的食指蜿蜒流过皓月般白皙光洁的手腕，淌过手肘，最后滴落在土里。
　　“你也喜欢吃杨梅啊，我的名字可不是这个梅，我的眉是……”杨眉笑着踮脚，那缀着小痣的食指拂过宋何生的浓眉，“……这个眉。”
　　眉毛处的触感似乎还在，宋何生目光忽地闪烁了下，却也掩不住那时间累积出深沉的忧郁和孤僻。
　　“我知道。”宋何生说，转头看向老板，“来两斤。”
　　他正欲付钱，杨眉却先他一步扫了二维码：“杨眉请你吃小杨梅，很合理吧，别总是你花钱，也花我的。”
　　总是这样花宋何生的钱，杨眉实在心虚，他只想骗宋何生的感情，不骗钱。
　　宋何生闻言敛眉，并不太高兴杨眉花钱。他和杨眉这样的关系里，他不喜欢出来买东西让对方花钱，不过看杨眉这么抢着付款，也没再掰扯这两斤杨梅的事。
　　买完水果，宋何生四处看看新鲜的菜和肉，家里多了一口人，买菜也成了一件麻烦事。
　　尤其是杨眉跟在他身边，他拿起彩椒，杨眉说不吃；拿起茼蒿，杨眉说难吃；拿起排骨，杨眉说香香。
　　“你安静点。”宋何生闭眼磨了磨牙，如果不是人多，巴掌真就落在杨眉屁股上了。
　　“这儿这么吵，干嘛只让我一个人安静。”杨眉表示不服。
　　宋何生扭头，淡然扫了他一眼。
　　杨眉瞧着他那威胁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哥，炖排骨的粉条买了吗？”
　　宋何生只能忍受他的叽叽喳喳：“……家里还有。”
　　轮到挑菜的时候，人多，没法牵手走。
　　宋何生让杨眉跟在他身边别跑，下一秒杨眉看到小超市就钻进去了。
　　跟会闻味儿的小狗似的，第一次来就直奔冰柜去。他打开冰柜，正打算挑两根雪糕和宋何生一人一根，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是他那个俄罗斯亲妈的电话。
　　杨眉犹豫了一会，想到来老家也没和自己妈说一声，就接通了。
　　“你姑姑跟我说，你现在在小兴安岭，怎么回事？”电话刚接通，对面就是一句质问。
　　杨眉唇角紧抿，立马道：“没怎么回事，回来拍点东西。”
　　“拍东西？拍什么需要去山里拍？北京这么大不够你拍吗，你别想骗我，你现在没住在你姑姑家，到底住哪儿呢？”
　　显然，村里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他小姑的耳朵里，又从他小姑那里传到了他妈妈那。
　　他妈妈有一个中文名，叫蒋巧曼。
　　没等杨眉说点什么，蒋巧曼就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气得用了俄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听说你谈了一个男朋友，如果还想让你爸帮你，就立马分手回到北京，回来跪着认错，改姓。”
　　杨眉听话了太久，他不想听了。
　　蒋巧曼长得漂亮，他生父死后，蒋巧曼还约会过几个男人，每次回家要他叫爸爸，他数不过来自己有几个野爹，他不过是蒋巧曼的工具，一个被嫌弃的工具。
　　“Если я не вернусь?”如果我不回去呢。
　　杨眉也会说俄语，弹舌的声音带着几分性感的沙哑，和叛逆的倔强。
　　他捏紧手机，面色沉如水。
　　“不要给我和你的父亲丢人，你要知道代表的不是你自己的脸，你那张脸以后是要做男一号的。”
　　“怎么不算丢人，做你们的傀儡吗？”
　　蒋巧曼气急，在挂断电话前又放了狠话，“你真是年轻，你会后悔的，poma。”
　　poma是杨眉的俄语小名。
　　“我就是我自己，我不会后悔。”杨眉面无表情地红了眼。
　　电话被挂断，杨眉已经没了吃雪糕的心情。
　　他在超市里待了一会，打算出去找宋何生，站在超市门口，发现刚才在菜摊前买菜的宋何生已经不见了。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心情郁闷地接起来。
　　“喂……”
　　“在哪？”对面顿了一下，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喘息声挺大的。
　　“我在菜摊对面的超市，你去哪啦。”
　　“别动了，等我。”宋何生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炎热的夏季，杨眉蹲在超市的风扇前蔫头耷脑地数着对面水果摊上有几个石榴，眼圈是红的，低下头那棕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所有情绪。
　　宋何生刚才买完菜，一转身的时间杨眉就没影了。
　　他喊了几嗓子都没人回应，打微信语音也都一直接不通，脸色瞬间沉得像是深潭里的水，黑压压的。
　　他把买的东西都放在菜摊上让老板帮忙看一下。
　　而他则沿着回去的路，一边打电话一边找人，心里压着那股火越来越旺。
　　却因为一直找不到人一点点又熄灭，整个人的气场冷得彻骨。
　　长那么好看，要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到时候他还要帮忙报警。
　　麻烦。
　　就不该带他来大集。
　　直到打通杨眉的电话，宋何生那周身彻骨的冷意才散去几分。
　　……
　　没过几分钟，杨眉就看到宋何生快步走来，即使是件黑色的T恤，都能看出来被汗水湿透了。
　　露出的左手臂上蜿蜒青筋，是野蛮的力量感。
　　“我说过别乱跑，你非要给我添乱？”宋何生语气算不上温柔。
　　“我就想买根雪糕的，出来就不见你了，而且是你不牵我手的，怎么全怪我。”
　　真是说一句，有一百句能顶嘴的话在等着宋何生。
　　宋何生一手拎着菜，一手挑菜，还要付款，要是按照杨眉这么说，他后脑勺也得安两只眼睛，后背再多两只手。
　　宋何生不跟他多说，那双单眼皮狭长锋利，冷冽地睨了杨眉一眼：“账回去算。”


第16章 趴炕上去
　　杨眉听到宋何生要算账，瘪了瘪嘴，和他顶嘴的兴致不高：“哦，那你给我买个雪糕再算账吧。”
　　宋何生闻言眉头拧得能挤死苍蝇，没见过这么欠儿登的人。
　　他磨了磨牙，忍下火气，看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脸无辜的漂亮混血儿，走到冰柜跟前，一把拉开冰柜，不耐道：“自己拿。”
　　“哎呦小伙子，冰柜门轻点拉！”超市女老板听着巨响，一屁股窜起来了。
　　杨眉看着宋何生老实道歉的模样，没忍住嘻嘻笑了一声。
　　最后杨眉舔着马迭尔冰棍，拎着批发的一袋雪糕，跟在宋何生身后颠颠儿出来了。
　　市场上已经没有早上那么多人了，中午的阳光烤得人心烦，地上人的影子被蚕食得只剩下一点点，个个懒洋洋地晃悠着。
　　杨眉脱了外套，穿着小背心跟遛弯大爷似的跟在宋何生身边。
　　“你带湿巾了没？”杨眉受不了脖子上的汗，蜇得慌。
　　宋何生睇了杨眉一眼，轻飘飘又移开，没搭理他。
　　这下，杨眉看出来宋何生在生他的气了。
　　宋何生带杨眉抄小路，走了小巷子，走到药房门口的时候让杨眉等他一下，特意嘱咐让对方站在他能看到的位置。
　　杨眉蹲在地上，手里的冰棍快融化了，只剩下最后一口。
　　他抱着膝盖，脑袋搭在臂弯上，脑海里都是蒋巧曼的话……
　　既然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他就更要拍出东西，不然真的没脸回北京了。
　　宋何生结账的时候看着门口蔫头耷脑的杨眉，又拿了一盒藿香正气水，而后问：“有湿巾吗？”
　　等了三五分钟，药房的玻璃门才从里面被推开，杨眉看着自己纪录片的缪斯，连忙起身把冰棍递给宋何生：“给你吃。”
　　“你自己吃。”宋何生蹙眉推开。
　　杨眉也没多想，直接将那最后一口冰棍咬进嘴里，跑到宋何生面前，不管不顾地搂住了宋何生的脖子，唇贴了上去。
　　宋何生完全没有防备，被杨眉这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杨眉总归是男人，横冲直撞地撞在宋何生怀里，牙撞破了对方的唇，有血腥味弥漫开。
　　可杨眉还是没有放开宋何生，甚至将那莲藕一样白皙的小臂缠上他的脖子。
　　小巷外人来人往，宋何生却面不改色，只有眼皮微微抽动，试图将怀里的人推开。
　　杨眉那棕色长密的睫毛轻颤，掀起眼皮，是一双响晴透亮的蓝眼睛，像是旋涡，宋何生看得一怔。
　　片刻失神，那最后一口冰棍已经在他的嘴里了。
　　“宋何生，你要不要和我做。”杨眉搭着宋何生的肩，气喘吁吁地说出这句话，已经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咔哧一声，宋何生嚼碎了那块冰，沁凉的温度从口腔到心口，带着一点甜味，刚才都融化在两人的唇间了。
　　“我说过没兴趣，别再让我重复。”宋何生盯着那双蓝眼睛半晌，淡定地扯下杨眉的手，走到小电驴边上，“上车，回家。”
　　杨眉腹诽宋何生装什么正人君子，那个晚上分明是宋何生先诱惑的他！
　　到底没说出来，杨眉坐在后座上，戴上了头盔，抱住宋何生的腰。
　　午后的日头烤人，小电驴开起来之后带来一点清凉的风，杨眉额角的发被吹起来，他迎着风眯着眼睛，地上光斑闪烁，惬意极了。
　　宋何生骑着小电驴走了小路。
　　两边都是坡，杂草丛生，种着树。下面是个小河塘，芦苇一样的东西随风晃荡。
　　杨眉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悄悄把手伸进宋何生的衣服下面。
　　“哥，你不跟我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兴趣呀？”杨眉想加快进度，早点让宋何生开口答应做他的纪录片主角。
　　“哧——”
　　宋何生低头看了眼自己腰带下面，撑起的一块，车胎在沙土路上紧急刹住，他脸色沉得吓人。
　　刚才他分了心，车轮在一块大石头边上蹭过去的，差点没控制住方向。
　　“能不能坐，再捣乱就自己走回去。”宋何生转头训斥的杨眉的时候，有种带孩子的无力感。
　　杨眉一听，以为宋何生不乐意载他，他心气本来就不顺，还真就下车了。
　　“行啊，你不心疼我就自己骑回去吧，我自己走路回去。”杨眉这娇惯模样，一点不收敛。
　　宋何生想说为什么自己要心疼他，可还没开口，后面就来了一辆小电驴。
　　“杨眉，靠边站！”
　　杨眉意识到后面的车已经有点晚了，他快速往旁边一躲，一脚踩在草稞子里，发现是软的。
　　他来不及呼救，身体就已经失衡了。
　　眼前绿影闪过，杨眉以为自己要滚下陡坡的时候，他看到了宋何生的脸。
　　宋何生发现杨眉要摔倒时，瞬间扔下车子，冲到杨眉身边，结实的右手臂在杨眉摔倒前揽住他的腰肢，紧紧抱在怀里，当了杨眉的肉垫。
　　石子扑朔朔地滚落，抱着情人翻滚的电影画面在杨眉脑海里闪过。
　　杨眉看到宋何生肩膀贲张的肌肉，那只腾出空的左手抓住旁边的一棵灌木一样的树根。
　　“呃。”宋何生短促的一声闷哼，看向杨眉，怒斥，“杨眉，你怎么想的？！”
　　迎上宋何生那双并不算多好看的单眼皮，狭长的眼。眼尾像是某种刃，很锋利。
　　杨眉心口一颤，才发现他们躺在了草丛里，下面是潺潺的水。
　　自己被宋何生完全保护在怀里，一点没伤到，安全感十足。
　　在一片绿野之中，杨眉想到了之前看的纪录片《水后》，满目的绿色，野蛮地在湖边生长，而纪录片里的人就躺在这绿色里，和绿色融为一体。
　　像宋何生一样，孤僻但又自由野蛮。
　　这一摔，杨眉脑海中闪过不少东西，对于拍摄宋何生和小兴安岭也有了新的想法。
　　“别生气嘛，我跟你回家，不闹了。”杨眉小声服软认错，见宋何生还板着脸，可怜兮兮望着他，撒了个小谎，“哥，我脚好像有点疼。”
　　宋何生这才起身，跟拽小猪一样把杨眉拽到土路上，蹲下来检查了下杨眉的脚踝，见没什么问题，连个划伤都没有，也没生气他撒谎，只是拍去他身上的灰尘。
　　拍到身后的灰时，手劲大了点，杨眉惊呼一声，背过手去挡，小声撒娇叫了句：“哥……”
　　“上车。”宋何生这才收回手，没好气道。
　　两人折腾了一番，比唐僧取经都难，这才重新上路。
　　坐在宋何生后面，杨眉这才看到宋何生左手臂上全是擦伤。
　　“哥，你的手出血了！”杨眉惊呼，这下彻底老实了，抓着宋何生的腰两边的布料，不胡闹了。
　　宋何生闻言回眸淡淡瞥了一眼，没当回事。
　　在小兴安岭里摘松塔的时候，宋何生从树上摔下来过，骨头都断了，这点擦伤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手放好，再乱摸就在这儿治你。”宋何生警告道。
　　“凶什么，我又没乱摸……”
　　杨眉虽然家里没人管，但也没怎么吃过苦，看着宋何生手上的伤，后半程的路都沉默了。
　　拿出刚才宋何生在药房买的湿巾给宋何生手臂上的血污擦干净，也到家了。
　　杨眉看宋何生手受伤了，小心觑着他的眼色。
　　宋何生停车的时候，杨眉帮忙把买的菜都放进了冰箱里，而后自己倒了两杯水，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
　　等宋何生拎着杨眉的防晒衣走进来，杨眉心有愧意，立马说：“哥，我给你倒水了，喝完了我帮你擦药吧。”
　　宋何生沉默走过去，没喝水，而是抓着杨眉的手臂粗鲁地带进东屋，甩在炕上。
　　“衣服脱了，趴炕上去。”宋何生语气低沉，一副秋后算账的语气。
　　杨眉回头看，宋何生跟头野牛一样壮实，凶狠地瞪着他……
　　太吓人了。


第17章 三根手指
　　杨眉傻了眼，趴在炕上呆呆问：“什么意思啊，哥。”
　　宋何生眸色晦暗，从抽屉里将上次那个芦荟胶翻出来扔在炕上：“不是想要吗，裤子还穿着干什么？”
　　迎着宋何生的视线，杨眉心中一喜，而后就开始害怕了，他哪里知道怎么做，疼怎么办啊……
　　饶是他害怕的情绪太明显，宋何生都注意到了。
　　他走过去，一手撑着炕沿，一手掐着杨眉的下巴：“如果不敢，以后就别再来招我。我跟你在一起，不代表我什么都要听你的，我没听别人话的习惯，知道了吗。”
　　这一刻，杨眉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宋何生这个人并不是那些谄媚他的同学，也不是喜欢他的跟踪狂。
　　他不需要谄媚自己，也……不喜欢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杨眉心中无端觉出几分涩意，但很快这点不自在被他压了下去。
　　他捏着指尖看向宋何生，眼神飘忽：“谁怕了，我现在就脱。”
　　宋何生松手，见他真脱了，眉头微微蹙起。
　　杨眉光溜溜蹲在炕上时宋何生还站在地上，他拿着那盒芦荟胶转头看向宋何生，扁了扁嘴：“哥，我没弄过，不会……”
　　宋何生坐在炕沿，刚把芦荟胶拿到手里，杨眉就乖顺地靠在了他的怀里，仰头看了他一眼，触到眼底的冷漠又被吓到似的钻进他胸口了。
　　“哥，一会虎子哥和彪哥不会突然过来吧。”杨眉的声音很轻，是真的在紧张。
　　宋何生抱住杨眉的手在发烫，事情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却没有停下。
　　用手指挖了一块芦荟胶，宋何生的手刚碰到杨眉的肌肤就听到一声嘤咛。
　　而后杨眉抱着宋何生的右臂，一声声软绵绵地叫哥，宋何生感觉脑子里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崩了。
　　杨眉单纯怕疼，刚才在路上单纯是因为蒋巧曼的电话让他一时脑热，说出了那种话。
　　眼下，感受着宋何生那成天做农活的粗粝手指，他突然不想为艺术献身了。
　　奈何他怎么喊哥，宋何生都跟没听见一样，一只作恶的手愈演愈烈。
　　“哥，真的可以了……”杨眉仰头不得章法地去吻宋何生的脸，以为这样就会结束。
　　宋何生双眸猩红，脖子上青筋凸显，显然忍到极限，抓住杨眉的小发揪，不让他亲。
　　“是我逼你的？娇气什么。”宋何生语气温柔，动作却强势。
　　杨眉闻言一怔，眼里蓄着的泪立马落下来了，那张漂亮的脸微微皱在一起，好不可怜。
　　“今天是不是答应我不乱跑？”宋何生突然趁机教训。
　　都这个时候了杨眉哪有心思跟他顶嘴了，只能湿着眼睛，瘪着嘴对宋何生点头：“答、答应了。”
　　“心情不好就跟我回家，想吃什么都买了，闹什么。”宋何生不傻，从杨眉接电话的时候就听出他心情不好了。
　　杨眉没想到自己藏得那么深都被看出来，想起蒋巧曼，心里太多委屈。
　　他依偎在宋何生怀里呜呜哭起来，哭湿了宋何生胸口的一块布料，那里立马变得温热又潮湿，几乎渗透了宋何生的皮肤。
　　“下次再在路上瞎闹，就三根手指。”宋何生说着，拿过一边的小毛巾被披在了杨眉身上。
　　杨眉吓得身体一颤，哭着点头，还不忘自己这次的任务：“反正我以后都是你的，别对我这么坏了，我们慢慢来嘛……”
　　宋何生沉默给他擦眼泪，不理他的话。
　　他还疼着，委屈看着宋何生，撒谎都不眨眼：“我这么喜欢你，什么都能做的，我这点要求你都做不到啊。”
　　明明是颐指气使的小少爷，这个时候又像是只能依赖自己的猫儿一样。
　　以后？都是？
　　宋何生抱着杨眉，心烦意乱起来。
　　那对寡情的眼里，闪烁着烟波蓝的光斑。
　　感情回应不了，但对杨眉天真单纯的依赖做出一点回应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还有什么要求？”宋何生听到自己说。
　　“没别的，陪我拍几张照片吧，我们还没合过影。”杨眉窝在宋何生的肩膀上，还在哽咽，小算盘就已经打得啪啪响了。
　　宋何生面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在思考，片刻后道：“好。”
　　他转头去拿湿巾打算给杨眉擦眼泪的时候，杨眉脸上露出那小狐狸一样得逞的坏笑，他没有看到。
　　当然刚才的眼泪是真的，疼也是真的。
　　被‘收拾’了一顿，杨眉老实了不少，屁股还有点疼，宋何生去做饭了，他只好趴在小猪椅上看昨天快递拆出来的那本书——《关键时刻能救命》。
　　宋何生过来喊他吃饭的时候，杨眉正在看‘如何抵挡鲨鱼的攻击’，眉头皱着，看得极为认真。
　　虽然不知道杨眉看这个有什么用，宋何生也没问，抓着他的两只手沉默地给手腕上的淤青涂上药。
　　“看完出来吃饭。”宋何生道。
　　有了杨眉，宋何生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从前晚上他大部分都是自己随便糊弄吃一口中午的剩饭，现在每顿做新的。
　　不管做的什么，杨眉都能吃上两碗大米饭，不让吃就闹，跟院子里的小黑莓一样。
　　小平房里的炊烟日日升起，杨眉在院子里挂上了小彩灯，说是晚上好看。
　　宋何生不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每次进院子里都格外嫌弃……
　　又过了三五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没什么杨眉爱吃的，他吃一口饭就要摆弄一会手机。
　　宋何生答应他的照片拍出来了，他一直在修图调色，怎么都不满意，随意点了一个黑白滤镜，那大片的感觉瞬间就出来了。
　　他心满意足，把手机递给宋何生看：“你看，我就说吧，你拍出来绝对很帅。”
　　宋何生抬眸看着那一堆黑白照片，感觉就和自己平常没什么区别。
　　“嗯，厉害。”宋何生还是夸了一句。
　　杨眉扁了扁嘴，似乎听出宋何生口中的敷衍，他放下手机，戳着碗里的菜：“哥，什么时候吃红烧肉啊，我好几天没肉吃了。”
　　这几天做菜的肉越放越少，要不是他前几天刚给了宋何生一万块的房费，他都以为宋何生家里是不是太穷了。
　　宋何生手上动作一顿，面不改色道：“市场卖猪肉的这几天肉不好，我一会再去看看。”
　　“不用非要猪肉，你做的红烧鸡翅也好吃。”杨眉舔了舔嘴唇，显然已经是馋了。
　　宋何生没再多说，吃完饭说是要去一趟大集就背上包走了，杨眉嫌远，在家待着正好剪视频了。
　　等宋何生出了门，没往大集的方向走，而是一个人去了山里。
　　这几天跑山挣的钱很快花光了，尤其树上的松塔还没熟，挣钱更难。
　　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宋何生没什么物质欲望，花不了多少钱，现在不一样了。
　　宋何生摸了一下口袋，那里放着一张银行卡，是他妈妈离开后给他留下的，他不想动。


第18章 小导演出事了
　　宋何生走了之后，杨眉一个人在家，来来回回就是一人一狗，这么多天来都跟宋何生腻歪在一块，此刻才发现一个人有多无聊。
　　视频剪辑完了，手里拍的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宋何生又不可能当他纪录片的男主角。
　　他拿上设备，一个人带着小黑莓去了田野间，想找点景色拍。
　　杨眉找了一处田野，背后都是成片的水稻，还没道成熟的时候，绿色的茎绿色的穗垂着头，等待一场秋雨，变成金黄色，剥开就是雪白透明的米。
　　这里是世界公认的黄金水稻的发源地，北纬41-46，以吉林和黑龙江为代表的黑土地上，生长出来的水稻带着绝对的优势。
　　黑土地上最少不了的就是水稻。
　　杨眉站在坝梗上，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打算录一些景色，备不住以后能用得上。
　　第一次出门，小黑莓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刚被杨眉从怀里放下就四处探寻起来，新鲜的气味让他更加兴奋。
　　不过小狗还正是淘气的时候，杨眉正专心取景，小黑莓已经追着蝴蝶跑到别人家的田垄里面去了。
　　“黑莓？”杨眉一回头，狗不见了，唤了一声。
　　可惜黑莓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追着那蝴蝶正开心，杨眉见状拎着设备就追进田垄里里了。
　　这周围一片都种着水稻，唯独这里光秃秃一片，长着像是杂草一样的东西。
　　杨眉以为是荒地，没多想，直接踩上去了。
　　他蹲在地上拍得正起劲，忽地坝梗上传来三轮车哐当哐当的声音。
　　“哎呦天！我种的菜啊！”
　　一声尖锐愤怒的女声打破了田间安静祥和的气氛，就连小黑莓追着的蝴蝶都吓跑了。
　　蝴蝶跑了，小黑莓茫然往前追了两步，从杨眉的照相机的画面里跑了出去。
　　杨眉闻声起身看过去，坝梗上的那个女人约莫四十多岁，戴着花色头巾，气冲冲走过来。
　　边走边吼：“你是哪来的，来我家地里干什么呢，你看看这地让你踩的，我的菜全都倒了！”
　　菜？哪来的菜？
　　杨眉一脸懵地低头看：“这不都是杂草吗？”
　　而后他突然想起前几天那个张家大小胖，嗤笑一声：“不会是又想让我赔钱吧，说吧，要多少钱，我给你不就得了。”
　　那头巾大姨气得眼睛都红了，这么热的天，这一亩地光是翻地播种耗费了她多少时日，每天晒得头晕眼花，还要打虫药，累得腰板都直不起来。
　　今天是来除草的，结果一来发现自己的地被踩的稀巴烂，大姨怒从心起。
　　“钱？你以为有俩臭钱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二流子似的，今天你别想走，把地重新给我备好，菜给我扶起来！”
　　二流子在东北话里的意思是流氓地痞的意思。
　　杨眉还低头在地上找菜呢，闻言操着一口东北话怼回去：“你说谁是二流子，以为我是老外听不懂是吧，我还说你蛮不讲理呢，你要不要钱，不要钱我走了。”
　　杨眉说着从地上把小黑莓抱在怀里，也不知道脚底下哪个是菜哪个是草，径直往坝梗上走。
　　“哎呦！你还踩！”大姨气得不行，抓着杨眉衣领子就给推到一边去了。
　　田垄一趟趟，有高有低，高的地方种着菜，一般低的地方是留给人走道的。
　　杨眉小时候家里也没地，他亲爸在工厂上班，他虽然住在农村，但是从没接触过这些，是分不清的。
　　“你别碰我。”杨眉感觉到后颈被短袖衬衫的衣领磨得有点疼，他气恼看着对方，这次没敢伸手推人。
　　看着脚下的‘杂草’，后退一步，那大姨指着他骂得更凶。
　　“你今天把我的地都弄好了再走，谁家野孩子，叫你家长来！”大姨这就把人扣下了，杨眉长得显小，不像是长年在村里的，一般都会认为是在外面上学的孩子暑假回来了。
　　“我不是野孩子！”杨眉对三个字有些应激，面红耳赤吼了回去。
　　大姨吓了一跳，但不输气势：“我不跟你说，你给你家长打电话！”
　　杨眉掏出手机，翻到宋何生的电话号码，却只是看着，没有拨通，而是关了手机。
　　“我没家长，我自己扶行了吧。”杨眉抱着受惊的小黑莓蹲下身，也不管是菜还是杂草乱扶一通。
　　田间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不多时就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其中包括了从三亩地外跑过啦凑热闹的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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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何生这次上山摘了点蘑菇和野蓝莓，蓝莓没多少，宋何生干脆收起来打算拿回去给杨眉吃。
　　拎着一点蘑菇去镇上的大集，正好遇上了周彪。
　　“你今天进山了啊？采到啥好东西了？”周彪在帮老婆卖木耳，摊位上除了木耳，还摆了一些山上挖的野菜。
　　“榛蘑。”宋何生略一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走到周彪旁边，把麻袋里的蘑菇摊开一个个摆好。
　　“这买不了多少钱吧，最近你自己上山这么频，家里没钱了？”周彪走过来，开口问道。
　　宋何生不是个爱逞强的，但也不卖惨，摆弄蘑菇淡然道：“还行。”
　　他粗长的手指拨动那不大的小蘑菇看上去有些违和。
　　两人聊天的时候，周彪老婆在后面抬一大袋木耳，宋何生见状连忙过去帮忙。
　　“嫂子，我来抬。”宋何生话虽少，忙一点不少帮。
　　“哎，谢谢你啊何生。”女人连忙跟在边上道谢。
　　“啧，我老婆，我自己帮。”周彪轻啧一声。
　　周彪要接手，宋何生没给他，目光若有所指地看了眼对方的腰。
　　“我腰好了，没事，还瞧不起你彪哥啊。”周彪说完，宋何生已经把木耳抬到摊子上了。
　　“何生，我听说你家那个小导演跟你俩搞对象了？”村里的风言风语，显然周彪也听说了。
　　宋何生微微敛眉，还不等开口，周彪凑过来他耳边：“他是不是一直花你的钱啊，你家里啥条件你自己不知道啊，长点心眼。”
　　“他乖，花不了多少。”宋何生一手推开一身汗味的周彪，开口道。
　　“你还真跟小导演搞对象了，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是挺好看，可惜是个男的……”
　　“彪哥，行了。”宋何生脸上瞬间冷了十几度，语气中的警告意味明显。
　　周彪一愣，讪讪闭上了嘴：“行行行，这把你给稀罕的，说两句都不行。”
　　“不是……”宋何生刚想解释不是喜欢，摊子前就来人买蘑菇了。
　　榛蘑没多少，没一会就卖的只剩下个底儿了，宋何生看着手里的一百多块钱，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彪哥，你帮我看着摊，我去趟银行。”
　　“好，你去吧。”
　　宋何生把一百块钱放进兜里，摊位上的手机都没来得及拿，就去了前面邮政银行的自助取款处。
　　宋何生他妈妈是高中跟他爸离婚的，原因是宋何生的爸爸赌博又家暴，家里输得什么都没了，一个家被打散了。
　　离开前，妈妈给了宋何生一个银行卡，告诉他千万不要给他爸。
　　宋何生没有问妈妈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他那时候年纪不大，但早熟的他知道自己对于妈妈来说，可能会是一个拖累。
　　这张银行卡从那天起被宋何生藏在衣柜的最下面，和那些他最珍重的东西放在一起。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拿出来。
　　银行卡插进机器里，宋何生熟练地按下妈妈的生日。
　　他肩宽背阔，穿着背心站在四方的取钱亭里，闷热的空气让他背上留下汗水，打湿了背心。
　　那张寡情的脸上写满了犹豫，最后手指戳在屏幕上，他从银行卡里取了一千块钱。
　　宋何生把卡和钱都放进兜里，从取钱的亭里出来就看到周彪从远处跑过来。
　　“宋何生，你家小导演出事了！”周彪手里挥着宋何生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气喘吁吁道。
　　宋何生闻言脸色一沉，眉头拧紧，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手机拿过来。
　　“他怎么了？”他劈头盖脸一句话，声音严肃，好像绷紧了一条线。


第19章 再惹麻烦就滚出去
　　村长年纪大了，耳背，自己的说话声也不注意间大了点：“他带着狗把你人家地踩得稀烂，你快回来看看，让人扣下啦，要找家长呢。”
　　宋何生不惊讶，这也不是杨眉干不出来的事。
　　但他的脸还是硬邦邦的，也不顾那点蘑菇，站在路边拦出租车时问：“他伤到没有？”
　　“啊？”村长愣了一下。
　　宋何生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村长说看着样子应该没挨打。
　　“叔，不说了。”宋何生听到杨眉没挨打，就挂了电话。
　　……
　　杨眉在地里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身后的大姨从他蹲下来扶菜就一直嚷嚷个不停，说这样不对那样不对的。
　　杨眉一抬眼看着周围坝梗上聚集着的人，只觉得自己被指着脑袋骂又委屈又丢人。
　　“我不干了。”杨眉薅起一把草扔在地上，抱着小黑莓站起来就往外走。
　　“臭不要脸，你给我回来！”大姨看着自己被糟蹋的菜追上去，还不等把人抓回来，杨眉自己先停下来了。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那人黑色背心外面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短袖衬衫，沉着脸凝神死盯着他走过来，宋何生走路时肩膀有点晃，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惹。
　　杨眉看到宋何生，心里的委屈终于能发泄了。
　　他鼻子一酸，劈头盖脸先埋怨对方：“你怎么才来呀？”
　　宋何生没搭理他，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看向对面气得不轻的大姨，冷静解释：“霞姨，这是我家的人。他刚回村不懂这些，我跟你道歉。”
　　村里人都认识宋何生，霞姨打量了下两人，大约摸知道两人的关系。
　　“我这个地刚种上菜，就给我踩成这熊样，不懂这些，连家教都没有啊，什么孩子，做错事还跟我呛起来了。”
　　霞姨嘴毒，听宋何生好好说话气消了一半，但是嘴上不饶人。
　　“这跟家教有什么关系。”杨眉不服气地嘟囔。
　　“你自己瞧瞧！”霞姨扶着胸口，指着杨眉看向宋何生道。
　　宋何生目光含着警告的意思，扫了杨眉一眼，后者脊背一僵，就听到宋何生说：“杨眉，认错。”
　　杨眉愣了两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反应过来觉得荒唐。
　　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种着菜，也不知道哪里能踩哪里不能踩，为什么宋何生连问都不问就让他跟错。
　　“几根破草认什么错，我就踩怎么了。”
　　“杨眉。”宋何生声音沉了几分，目光犀利。
　　“我不认错，有本事你们报警抓我吧。”杨眉将委屈掩藏，用愤怒伪装，趾高气昂地瞪了宋何生一眼就抱着小黑莓走。
　　“你等我……”宋何生试图抓住杨眉的手臂，还不等说什么就被人甩开：“别碰我！”
　　杨眉一个人回了家，趴在炕上想哭没哭出来。
　　他又累又饿，肚子都咕咕叫了，宋何生也没回来。
　　日头落下，橙红色的夕阳洒满了这间不大的小院子，院子里的葡萄藤像是泡在了橘子汽水里。
　　杨眉坐在屋里，心却飘到外面了。
　　那个蠢货不会还在地里帮忙吧，又不是他的错，他都不知道哪些是菜，干嘛一来对他那么凶，还让他道歉。
　　想着想着，杨眉底气渐渐不足了。
　　院子里的小黑莓叫了两声，杨眉听到脚步声，透过窗户看到宋何生从大门走进来，身上的衬衫拿在手里，进了院子就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了，然后去洗手。
　　杨眉视力很好，看到宋何生手上的泥土，落实了宋何生刚才确实在给他善后的答案。
　　刚才盼着宋何生回来，此刻宋何生回来了，杨眉突然变得无措。
　　他坐在炕上，听着水声哗啦啦地流了好一会才停下。
　　杨眉垂着头，那长密的浅棕色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两只手撑着炕沿，脚在半空晃荡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杨眉装作看手机，脚也不晃了。
　　宋何生把从山上采的蓝莓洗干净了，进屋看到垂头坐在炕上的杨眉，先是把蓝莓放在一边，冷着一张脸过去抓杨眉晒红的手臂看了看。
　　“我说了别碰我。”杨眉没了刚才的脾气，语气弱下来，也没推开宋何生。
　　“你又发什么脾气。”宋何生一开始以为杨眉只是爱使小性子，没想到他脾气真的这么恶劣，再不管管真要上天了，此刻也没给他好脸色。
　　杨眉睁圆了眼：“我发脾气？你没看到那个大姨她对我什么态度吗？你知不知道她下午的时候……”
　　“菜是不是你踩的。”宋何生打断了杨眉，冷冷道。
　　杨眉被说到痛点，不占理，没话说了。
　　“我是不是说过出门前先和我说。”
　　下午上山前他嘱咐过杨眉，想要出去溜达跟他说一声，别乱跑，怕让人欺负了他不在。
　　但他也该猜到，杨眉这个人就没有听话的时候。
　　“就这么大点的村子，我去哪还要跟你打报告啊？”杨眉不满。
　　“让你听话就这么难，出去就惹事！”宋何生声音严肃，他站在杨眉面前，不怒自威。
　　杨眉瑟缩着肩膀抖了一下，仰头看着宋何生，咬了咬唇：“踩一点菜算什么惹事，你怎么那么啰嗦。”
　　宋何生很久没这么生气过，听到杨眉这么说，火蹭地就上来了。
　　他拿过炕边的扫床条帚作势要打人，杨眉吓得捂着屁股往炕上跑。
　　“你不许打我屁股……”那个东西打人不得疼死，杨眉警惕地看着宋何生，倒是怂了。
　　“再惹麻烦就滚出去，也别再让我给你擦屁股。”宋何生话还没思考就脱口而出。
　　他说完，杨眉脸色唰得白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何生。
　　杨眉没有料到宋何生会用这样毫无感情的语气跟他说话，心口无端一疼，针扎一样。


第20章 我讨厌你
　　“你压根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进来吧。”杨眉一把推在宋何生肩上，后者几乎纹丝未动，只是沉默看他，脸上线条绷得很紧。
　　宋何生来不及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杨眉就从炕上跳下来。
　　朝宋何生叫嚣道：“你处处对我冷脸我就不说了，我给了你有一万块钱吧，吃你几块肉都不舍得买，你就对别人好，对我心眼又小又坏。”
　　宋何生后槽牙几乎咬碎，口袋里还揣着他妈妈的银行卡和一千一百多块钱，一千块是取出来的，零钱是他上山采蘑菇挣的。
　　杨眉的误解让他心口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久晒的皮肤触到盐水，蜇得疼。
　　即使如此，他仍没有辩解，只是问：“你跟不跟我去认错。”
　　杨眉气得冒烟：“我不仅不去，我一会还要再去把那块破地全踩烂。”
　　“那你现在就走。”宋何生强忍着把杨眉压在炕上，用巴掌揍一顿的冲动，拉着人直接往外走。
　　他被杨眉的臭脾气气得上头，打算现在就带着人去把那块地全踩烂。
　　杨眉还以为宋何生要把他扔出去，一下子就急了，脚动刹车。在院子里和宋何生拉拉扯扯，像是待宰前的小猪。
　　“我不走！你要是不让我住这儿，我就挨家挨户说你是同性恋，你喜欢男人，还强迫我上床。”杨眉又开始耍小性子。
　　“砰！”
　　“唔！”
　　话音还没落地，杨眉感觉自己后背好像撞在了铁板上。
　　耳边传来重击的一声，身后有什么东西磕在他的麻筋上，疼得话说不出来，拧着眉缓了好半天，睁开眼看到宋何生那张阴沉的脸。
　　他被宋何生压在栅栏门上，双手被宋何生一只手按住，扣在头顶。
　　对方动作粗鲁，没有半点温柔可言。
　　或许是宋何生周身那野蛮气场太让人透不过气，杨眉光是仰着头看他都费力，小脸煞白，瞳孔里的慌张显而易见。
　　“你、你要干嘛？”
　　“是我逼你做了？不是你贴上来找干？”宋何生心里的火终于被杨眉点起来了，嘴里说着狠话，荤得很。
　　“让你住在这儿是因为村长让我帮忙，你这种脾气，你以为谁会喜欢你？”他的语气很冷，明明是夏日，杨眉却觉得面上吹上来一股凛冽的寒风。
　　不过是因为‘认错’而引发的一场分歧，到最后两人吵得内容早就跑了题，宋何生从小到大看过太多次他爸妈吵架时候的样子。
　　那种声嘶力竭，用最恶毒的话刺痛对方，看到对方更难受好像就更胜一筹的样子。
　　他没和谁吵过架，但早就在父母那里学会了怎么吵架才能赢。
　　杨眉感觉心口酸痛起来，他想再忍忍，至少别在宋何生面前哭，显得自己多软弱似的。
　　可对上宋何生那双冰冷的眼，他再没忍住，喉咙里有青梅堵着，酸到了眼眶。
　　“我讨厌你。”一声弱弱的回应从杨眉那张缀着小痣，糜红色的唇里吐出来。
　　不是像宋何生父母吵架时那种狠毒的回怼，还要带上对方早就死光的八辈祖宗，而是带着哭腔的一句‘我讨厌你’。
　　宋何生恍然清醒过来，定睛看向杨眉，终于在那张漂亮白净的脸上，看到一行眼泪，无声地砸下来。
　　他见过杨眉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过是因为一点小痛，却都不是像现在这样。
　　眼泪直戳戳流下来，他看着心头发闷。
　　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的收缩，有什么压在他胸口，很不舒服。
　　好消息：宋何生吵架吵赢了。
　　坏消息：杨眉哭了。
　　宋何生注意到自己还束缚着杨眉的两只手，他松开后杨眉踉跄一步，抱着被勒红的手腕，失魂地扫了宋何生一眼，抽抽搭搭地往西屋走。
　　见状，宋何生上前去抓杨眉。
　　那人却躲过了，嘴硬道：“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这个脾气也有好多好多人喜欢我。”
　　杨眉说着，快步回了西屋，没有坏习惯地摔门，而是轻轻合上，落了锁。
　　只剩下宋何生在院子里，茫然地站了许久，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吵架的样子简直和他痛恨的那个男人如此之像。
　　宋何生疲惫地低下头，狗窝里的小黑莓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了，在咬他的裤脚，围着他叫，奶凶奶凶的。
　　可等宋何生蹲下来摸了两把的时候，小黑莓又乖巧地翻开了肚皮。
　　他心情不佳，给小黑莓喂了点吃的就回屋里做饭了。
　　冰箱里没有肉了，宋何生又去了一趟大集，买了肉回来，特意做了排骨炖粉条，还有红烧鸡翅，地三鲜，外加西红柿鸡蛋汤。
　　等他做完，满屋飘香西屋也没有一点动静，宋何生走到西屋门前，敲了敲：“杨眉，吃饭。”
　　没有回应。
　　宋何生直接摸到门楣上的钥匙，把锁打开，看到床上的一团高高隆起的被子。
　　犹豫片刻，他走到对方床边坐下，隔着被子听到杨眉浅浅的啜泣声。
　　他眉头拧起，没想到杨眉这么能哭，怕人哭出个好歹来，直接掀了人被子。
　　屋子里没开灯有些暗，杨眉惊讶地看着宋何生，而后胡乱擦了擦脸，一边去抓被子一边说：“谁让你随便进来的，这件屋子我花钱租的，你出去。”
　　宋何生看到杨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皮都哭肿了，生生抓着被子不让杨眉盖上。
　　他自己手粗糙，就用新买的婴儿纸巾给杨眉擦眼泪。
　　前几天杨眉说家里的纸巾太粗了，他特意去买的婴儿专用款。
　　结果他越擦，杨眉蜷缩在床上哭得越凶，也不对他耍小性子了。
　　“别哭了，行不行。”宋何生真是没招了。
　　“我的眼睛，我想哭就哭，有本事你给我眼珠子扣了。”杨眉怼了宋何生一句，猛地把被子盖上了，声音闷闷从被子下传出来，“你出去。”
　　凶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宋何生起身把晚饭端进杨眉屋子里，放在靠墙的一张方桌上。而后也不再哄了，出门前开口道：“不准锁门。”
　　杨眉还缩在被子里，自然不会搭理他。
　　这一晚，宋何生怎么待着都不安生，稍微发一会呆，脑海里就浮现了杨眉哭着说讨厌他的画面。
　　杨眉吃没吃饭，知不知道刚哭完不能立马吃东西，晒伤的地方有没有涂芦荟胶。
　　宋何生脑子里全是这些屁事。
　　他起身又去了西屋。
　　一推门，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床上那个大鼓包还维持着刚才的模样。
　　他走过来，终于放软了语气：“杨眉，起来吃点东西。”
　　见床上的人不回应，宋何生直接把被子扒开，这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那棕色的长发柔软又杂乱，被泪水沾湿贴在脸上，睫毛上也还湿着，整个眼睛肿得像是核桃，昭示着杨眉因为自己的狠话哭得有多伤心。
　　杨眉怀里抱着那个小狐狸，狐狸尾巴贴在脸上，刚用狐狸尾巴擦过眼泪。
　　宋何生心里五味杂陈，睡着了也没法把人叫起来吃饭，要是真醒了估计又要再哭一场。
　　杨眉的手腕上面上一次留下的淤青他天天擦药刚擦好，现在又青了一块。宋何生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目光失焦看着窗外，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1章 咬够了？
　　杨眉是睡得太早，十点多醒了一次，翻身时看到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拿走了，放着一杯水，还有一小碟扒好的松子。
　　他冷哼一声，翻身背对着那张不大的桌子，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觉。
　　只能拿起手机打算随便看看，却发现张辽回了他消息。
　　白天的时候杨眉给张辽发了几张宋何生的照片显摆，张辽一直没回，一直到刚才才回了他。
　　[307一床张辽：进展不错啊，杨导演。]
　　杨眉没心思搭理他，刷了两个短视频也觉得无趣，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弯月愣神。
　　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踩上那双已经泛灰的白布鞋推开了西屋的门。
　　杨眉先是看了眼东屋，宋何生估计已经睡着了，屋里的灯都暗了下去。他扭头轻声推门离开，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沿着白天去田野上的小路走。
　　葡萄村里有路灯，但是走到田野的小路上时就没有了，尤其两面都是苞米地，只有虫鸣和风声。
　　风吹来时，杨眉打了个喷嚏。
　　和人一样高的苞米地，白天看的时候生机勃勃，现在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有些瘆人。
　　想着自己之前看的电视剧，有人藏在苞米地里等着作案，杨眉打了个哆嗦，加快了脚步。
　　站在白天的那条坝梗上，杨眉看着白天还分不清杂草还是菜苗的地，杂草已经被拔干净了，只剩下菜苗。
　　白天踩乱的脚印也不见了，那片地里干干净净，泥土松软，踩弯的菜苗也被扶正了，甚至还窜了几寸。
　　还是庄稼好，只要有水和阳光，它就会在某个你不知道的夜里疯长。被踩扁了只要轻轻一扶一样会站起来。
　　等到了秋季，它们就会成熟，杨眉蹲在坝梗上想，他的秋天什么时候会来。
　　地里的菜大概是宋何生重新扶起来的，杨眉不再停留，起身离开了。
　　……
　　宋何生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早上六点多就醒了。
　　出来时看了眼杨眉西屋紧闭的门，以为杨眉还在睡，直到早饭做好了，推门去叫人才发现屋子里压根没有人。
　　一瞬间，宋何生感觉脊背僵了，他脸色微变，看了眼杨眉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掏手机给杨眉打电话，大步往外走。
　　手机的铃声却从屋子里传来，宋何生挂断电话，沉着脸跑出去，给村长拨了电话过去。
　　“喂，何生啊，什么事？”
　　宋何生刚要问村长杨眉的事，下一秒就看到从小路走过来的人，他肩膀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了些。
　　“没事叔，我打错了。”
　　说完，宋何生挂断电话，等杨眉走到自己面前，语气有些生硬地问：“你去哪了？”
　　杨眉一副悻悻然的样子，抬眸瞥了宋何生一眼，很平静地说：“去跑步了，饭做好了吗，我好饿。”
　　说完便往屋里走，如果不是那双红肿的眼，和黯淡下去的蓝色瞳孔，宋何生甚至要以为昨天的争吵不存在。
　　他以为杨眉早上起来还要闹绝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外面路不平，摔了麻烦。以后想运动就在院子里。”宋何生没忍住，又说了人两句。
　　杨眉抬眸，看了宋何生一眼，最后却没反驳：“……知道了。”
　　他说完便自顾自走进了院子，宋何生在原地站了一会，目光落在杨眉的脏兮兮的白鞋上，两秒后才跟着进去。
　　杨眉说是饿了，结果早饭依旧没吃多少，宋何生特意给人扒了一小盘松子，杨眉盯着看了很久，一颗一颗倒是吃了，宋何生问他：“还要吗？”
　　杨眉两只眼睛本来黯淡着，闻言又亮晶晶地看了他一眼，宋何生心中一动，又去抓了一把松子给人扒。
　　看杨眉吃了自己的松子，宋何生以为两人就算是和好了，吃完饭拿着冰水洗过的毛巾坐在杨眉身边的椅子上，招呼人：“过来，给你眼睛敷敷。”
　　结果，却听杨眉爱答不理地说：“不用。”
　　而后杨眉就拿着照相机往院子里走。
　　宋何生也不会哄人，强势地一把将人的腰肢揽住，猛地带到自己怀里，脸儿还硬邦邦的，用毛巾去敷杨眉肿地跟核桃似的眼睛。
　　杨眉见状要躲开，推了宋何生两下，结果对方纹丝未动。
　　“眼皮都肿了，你听话。”宋何生捏着杨眉命运的后脖颈，半哄半威胁。
　　杨眉刚想说谁用你管，你是老几。却想到自己之前撒的谎，估计对方还以为自己是他男朋友吧。
　　怎么想心里都憋屈，又被遮住了眼睛看不见，杨眉报复似的张口咬住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腕，几乎使了全身的劲儿，却没听到身后的人吭声。
　　直到牙有点酸了，杨眉把牙从宋何生的手臂上移开。
　　微微睁开眼，他看到宋何生手腕上一圈泛红发紫的牙印，渗出点点血丝，看着就疼。
　　他回头看向宋何生，有些惊讶宋何生是不是没有痛觉神经。
　　“咬够了？”宋何生看着他，轻描淡写问。
　　杨眉一把拿过了宋何生手里的毛巾，没好气道：“我自己来。”
　　他说着便拿着那块毛巾跑进院子里，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扶着毛巾敷眼睛，看着远处的翠绿的水稻田，心思也飞走了。
　　宋何生背上包出发去山里前问杨眉去不去，对方说没心情，他也就没再问了，只是嘱咐他出门前要说一声。
　　去小兴安岭山里的路上，宋何生又遇到了昨天的霞姨，两人打了个照面，宋何生刚要打招呼，霞姨就过来，伸手递给他东西。
　　宋何生定睛一看，是一叠一百块钱。
　　“何生啊，今早你家那个杨导演过来跟我道歉了，还硬塞给我一千块钱，你说我这怎么好意思收啊。”霞姨一改昨天的态度，语气里竟有几分难为情。
　　宋何生看着那一叠红钞票，眸色沉了几分，想到今早杨眉失魂落魄地从外面走回来，两家人这么远，他到底是几点出门的。
　　不能再多想，宋何生看向对方，没什么表情道：“既然是他给的，霞姨你拿着吧。”
　　“他早上来的时候眼睛都肿了，就那么一点事，我昨天态度对他也不好……你是不是回去骂人家了，不会动手了吧，孩子怎么哭那样呢。”
　　霞姨心里过意不去，杨眉也没比他家孩子大多少，一大清早推门看到杨眉，上来就是一鞠躬，认真道了歉，给了钱就跑了，追都追不上。
　　害得她这一早上心里都不好受。
　　宋何生听着，身侧的拳头微微攥紧，又松开，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没动手，说了两句。”
　　霞姨的钱终究是没还回来，宋何生心里惦记着事，走了两步心思全然不在上山了，猛地折返走了回去的路。


第22章 哥好厉害！
　　宋何生正路过到村口，那里有一个不小的广场，晚上大家在这儿遛弯唠嗑。
　　平时白天没什么人，而此刻停着一辆货车，正在支幕布，村长在一边帮忙，见到宋何生摆了摆手。
　　宋何生只是路过，村长便过来热情搭话：“下午带着杨导一起来看电影啊，风土民情，他不就爱拍这个。”
　　“电影？”
　　“对，今晚上来咱们村放电影，一会还有个卖树苗的过来搞什么活动。”村长说。
　　宋何生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牙印，想到刚才霞姨说的话，开口道：“好，我问问他。”
　　回去路上，离着家门口很远，宋何生看到了坐在大门口小马扎上的杨眉。
　　他穿着一件小背心，坐在门檐下的阴影里，抱着手臂撑着膝盖上，正盯着路过的人看。
　　村子里白日大多数时间都很安静，只有小孩子在外面跑，大人都在地里忙活，尤其是快到秋天了。
　　杨眉昏昏欲睡，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
　　“妈妈，你不是说这次期末考试三科95分以上就带我去动物园吗？”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
　　杨眉睁开眼，看了过去。
　　“带你去，你爸爸明天就回来了，等你爸回来咱们一起去，票妈妈都看好了。”女人背上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牵着身边女孩的手。
　　“那我一会能去一下商店吗？”
　　“不行，垃圾食品少吃……”女人擦了擦女孩额头的汗，牵着人走远。
　　杨眉看着她们的背影，睫毛轻颤，眼底闪烁起光亮，又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拿起照相机对着母女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羡慕，落寞……无所遁形。
　　镜头一转，黑乎乎一片。
　　他抬头看……
　　“下午村口有活动，去吗？”宋何生紧盯着杨眉那蒙着雾气的蓝眼睛，将他眼底没掩藏好的情绪全都捕捉到了。
　　“什么活动。”杨眉看着突然出现的宋何生，愣了下道。
　　“露天电影，赢大奖。”宋何生提取有用信息，总结道。
　　杨眉心里不想这个时候跟宋何生一起去，却知道自己要是拍乡土人情就得拿上相机出发了。
　　纠结了一会，他起身往屋子里走：“我去拿设备。”
　　两人一起出发，平常出门杨眉都嫌路不平要宋何生牵着他走，今天走在宋何生身后，步子放得很慢。
　　宋何生等他，最后朝他伸手。
　　“我自己能走。”杨眉说。
　　宋何生喉结滚动，欲言又止，终究是没为昨天的事说出什么道歉的话，只是径直走到杨眉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摔了麻烦。”他说。
　　“麻烦麻烦……天天嫌我麻烦，我要摔就摔死，一点都不给你添麻烦。”杨眉又被气到了，嘟嘟囔囔委屈抱怨着。
　　宋何生自动屏蔽，全当没听到。
　　两人最终还是手牵着走到村口。
　　电影的大幕已经挂上了，电影傍晚才能开始，刚才说的买树苗的人也来了，大幕前面摆着两张长桌，上面摆着奖品。
　　有免费的奖拿，村子里的人爱热闹的人都过来了，多半是上了岁数的，少有年轻人。
　　杨眉开了录像，也爱热闹，走过去问：“一等奖是什么啊。”
　　“欢迎参加啊，一等奖是树苗，二等奖是电水壶……”光头男人用上了手势，“比赛规则很简单，这村口的河塘里，在规定时间内谁摸到的鱼多，就算谁赢。”
　　杨眉盯着地上的树苗，发现是杨梅树的树苗，他又看了一眼边上的河塘，正好有人下去测深度，水深已经没过了一个成年男性。
　　不知想到了什么，杨眉脸色有些白，顿时对比赛失去了兴趣，他还以为是在小池塘里摸鱼呢。
　　这时宋何生走过来：“我报名。”
　　“哎，你也来赢大奖啊，我一会可不让你啊何生。”周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一边开口道。
　　杨眉看着河塘，好像还挺深的，没忍住问：“你会游泳吗？”
　　宋何生点了点头，看了眼杨眉晒出来的汗珠，自然地把他挂在包上的帽子拿下来，给人戴上了。
　　“会。”宋何生说。
　　杨眉看到宋何生手腕上的牙印，已经乌青了。他心虚地将视线移开，活像闯祸小狗回避视线的样子。
　　等人聚集得差不多，报名的人也有二十多个了。
　　“行啦，再报名下去河塘里人都比鱼多了。”村长抽着烟过来不忍吐槽了一句。
　　卖树苗的商家趁机要了不少微信，谈了几单生意，闻言笑嘻嘻地说好：“那咱们已经扫过二维码的就可以在河边预备了，十五分钟，谁抓上来的鱼多，就算谁赢。”
　　杨眉站在树荫下，摆弄自己的设备，镜头里宋何生等人已经跃入河塘里。
　　哗啦啦。
　　水声阵阵，河塘里的水荡漾起巨大的涟漪，接二连三有不少人抓到了鱼，宋何生却一连失败了几次。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抓到的鱼在累计，杨眉胜负心都被勾起来了，他头从设备后探出来，紧张地盯着宋何生。
　　下一秒，宋何生怀里就抱着三条大胖鱼扔在了岸边，一下子就超越了所有人目前所抓的。
　　“哇！哥好厉害！”杨眉眼前一亮，设备扔在一边，忍不住给人加油去了。
　　宋何生穿着那件有些旧了的灰色短袖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那结实的肌肉形状被勾勒出来，河塘里的水溅在脸上，他伸出手臂随意擦了一下，在宋何生回眸的时候，杨眉又忍不住拍了几张。
　　那略长的寸头，配合着鬓角的一道疤痕，还有那双狭长锋利的眼，喉结滚动着水珠，整个人下了水看着性张力十足、
　　宋何生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向岸边，这才发现杨眉正一脸雀跃地看着他。
　　或许是雄性生来自带的本能，想要展示自己更强壮的一面。
　　宋何生转头就像是一条黑蟒蛇钻进水里，不多时又抓了好几只鱼，赢得杨眉眉飞色舞地庆祝，一遍遍数着鱼篓里的鱼。
　　“赢啦赢啦。”杨眉抱着鱼篓，看着里面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已经在想宋何生晚上给他红烧还是清蒸了。
　　但与此同时，周彪那面的鱼篓也装了不少鱼。
　　“哎呦不行，累死了。”距离结束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周彪就累得上了岸，其实他大致看了一眼战况，场上除了宋何生，他就是第二多的。
　　“哔——”
　　直到吹哨声响起，所有人都上了岸，唯独宋何生还没有。
　　“哥，咱们最多，不用抓啦！”杨眉以为宋何生还猫在水里抓鱼，兴奋地喊道。
　　可话音落下，水面依旧安静，只剩下一场混战后连绵不断泛起涟漪的水面。
　　“何生，比赛结束啦！”村长也喊了一嗓子，却仍旧没有回应。
　　刚才邻里间还笑嘻嘻互相打趣的岸边，此刻一瞬间就沉寂下来，气氛变得沉重，所有人的视线焦距在水面上。
　　“何生不会是溺水了吧！不能啊，他从小会水……”边上有人嘀咕。
　　“我下去看看。”周彪二话不说，跳进了水里。
　　杨眉看着这深灰色平静的水面再次被周彪打破，看对方沉沉浮浮，却始终不见宋何生的人影。
　　他脸色苍白如纸，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湖面上出现了一道影子，是他的生父。
　　杨眉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他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想起小时候他生父就是因为溺水死的，整个人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开始真的喘不上气来了。
　　杨眉整张脸憋得通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不仅是脸，因为心跳加速，整个身体都在泛红。
　　“杨导演，杨导演，这是怎么了！”村长先发现人不对劲的，立马蹲下来，杨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爸爸的在水里沉浮挣扎的影子在眼前一遍遍重现，令他几乎晕厥。


第23章 别随便让人碰
　　宋何生一口气憋气用衣服兜着，在水下抓了四五条鱼。
　　没等周彪找到他，他就从水面猛地一探头，转头以为会再次看到杨眉因为自己抓了鱼的崇拜模样，这次看到的却是一群人围在杨眉周围，他再仔细一看，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杨眉，瞳孔都散了。
　　“我靠，宋何生，我以为你人没了！你在水里睡午觉呢？”周彪被溅了一脸水花，没忍住骂了一句。
　　宋何生却无暇顾及周彪的话，把手里的鱼全扔进水里，立马朝岸上游。
　　“宋何生！宋何生出来了！”
　　“小杨导你看，何生没事。”村长蹲下来，那只苍老的手一下一下顺着杨梅的背。
　　宋何生听到村长的话时正巧上了岸，他推开面前的人，蹲在杨眉面前，蹙眉，身上挂着水都滴在了杨眉那件八千多的短裤上。
　　“怎么了。”宋何生眉头凝着，他不会说哄人的话，但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将人圈住，“杨眉，我在这儿。”
　　杨眉听到声音后，那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在宋何生身上，宋何生的脸和他爸爸的重叠，心中的痛和怀念一下子涌上来。
　　凭什么，你凭什么让我想起我爸爸，你又有什么资格能让我这么害怕！
　　“啪！”杨眉一巴掌扇在宋何生脸上，一口气终于上来了。
　　这一巴掌软绵绵的，说是扇，更像是妻子看到冒险差点丧生的丈夫回来后的温柔谴责。
　　但是这清脆的巴掌声还是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宋何生脸都没偏开，直直盯着杨眉。因为蹙眉，眉目间带着本身的阴沉，让人平生几分压迫感。
　　村长以为宋何生要动手，连忙说：“何生，杨导演打你是因为担心你啊，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杨梅树苗是你的了，别哭。”宋何生压根没提这一巴掌，伸手给人擦眼泪，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湿漉漉的，又收了回来。
　　“我不要树苗……我不要你死，爸……”
　　杨眉还在过去带来的惊恐中无法抽身，他哭着扑在宋何生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最后那个爸字淹没在哭声里，宋何生只听到了前面的话。他身上是湿的，却很清楚地感觉到杨眉滚烫的眼泪砸在他的肩膀上，一点点蜿蜒流下去。
　　除了他妈妈离婚前，没人这样担心他的死活，宋何生恍如隔世，那向来没什么情绪，暗影重重的眼底忽地闪过一道光，亮着照进来。
　　只是一刹那，他整个黑白的世界里，被眼泪冲垮，露出原本的一点色彩。
　　宋何生僵住了手，一点点抱紧杨眉，他一直以为杨眉早晚会离开小兴安岭，离开伊春，就算要跟他在一起，又能有多久。
　　却没想到杨眉这么……在乎他，让他没办法再无视这段关系。
　　“你不要下水。”杨眉颤抖说。
　　“我会水，死不了。”宋何生轻拍他的背，声音彻底放柔了。
　　谁知他这么说，杨眉哭得更凶：“死的都是会水的！你不要下水，别人落水也不要立马下去救，要打110的，不……你不许再来河边，你必须答应我。”
　　杨眉手掌打在他的背上，有些痒，宋何生一颗被蒙尘着一层灰，满是茧子的心都被他的的眼泪泡软了。
　　他指腹一点点摩挲着杨眉的后颈，面对这样直白的关心的关心，哑声说：“嗯，不来了。”
　　周围一众人看愣了，没想到抓个鱼能抓出琼瑶剧画面出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杨眉还没从刚才的幻觉里走出来，哭得伤心，宋何生单膝跪在地上，一点不顾及脏不脏，任由杨眉的手抓伤他的背。
　　即使肉麻也一声声哄着：“小杨梅，别哭了，我以后真不来了……”
　　听到宋何生叫他小杨梅，杨眉抽搭着还以为听错了，抬眸看宋何生还是那张臭臭脸，怎么可能叫他小名！
　　“抱你回去还是背你。”宋何生看他不怎么哭了，拿过村长递过来的纸给他擦脸。
　　杨眉在他温柔又强势地照顾下渐渐回过神，余光一瞄，看到周围全是人，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土里。
　　“没、没事了，我自己走。”杨眉说着连忙起身。
　　“小杨导，没事吧。”周彪也凑过来，学着村长的称呼关心了一句，“你别担心何生，他糙着呢，命硬死不了。”
　　杨眉闻言转眸瞪了宋何生一眼，要不是他，他怎么会想起死了十多年的杨中华。
　　“我没事。”他说着去收拾设备，这么丢人的画面他要回去删了。
　　“既然没事，那就恭喜咱们前三名来领奖，其他参与的只要抓到鱼了，都可以来领一斤鸡蛋！”
　　还在看热闹的大爷大娘闻言连忙凑到光头面前，管他抓没抓鱼，鸡蛋先领一波。
　　视线被光头转移，宋何生看了眼杨眉湿漉漉的衣服，抓着衣服把边缘的水给拧干了，还不等做什么，杨眉倒是很快地躲开了。
　　“又不喜欢我，还来管我。”杨眉心情还没好转，拿起设备往回走。
　　杨眉那背影倔强又委屈，宋何生还没等上前，周彪就拿着烧水壶走过去了，还帮杨眉拿了设备。
　　“彪哥，你赢的是什么奖品。”杨眉看着周彪手里的东西好奇，刚才只顾着看一等奖的杨梅树苗，都没看其他奖项。
　　“嘿嘿二等奖，烧水壶，我纯是让着宋何生，家里烧水壶正好旧了，可以换个新的。”周彪说话的时候喜欢勾肩搭背，搭着杨眉的肩膀，给他展示手里的烧水壶。
　　杨眉见状点了点头，对于周彪勾肩搭背的行为也没太在意，就是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如有实质般地落在他背上。
　　回眸一看，宋何生的脸黑得堪比锅底。
　　生气了吧，嫉妒我吧，没想到你的哥们跟我这么好吧。
　　到家门口了，宋何生见他还站在路边和周彪挥手，掐着他的腰肢就给带回了院子，放下手里赢来的小杨梅树苗：“进去换衣服，省得感冒。”
　　“你凶什么啊。”杨眉扁了扁嘴，在宋何生那天生锋利的双眸注视下蔫头耷脑地回了东屋。
　　衣柜只有一个，杨眉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放在宋何生的屋里。
　　他拿出来一套新的打算去西屋换，宋何生站在门口，语气不容置喙：“在这儿换，我看着。”
　　“我不犯贱，谁不喜欢我，我还硬往上凑。”杨眉也不让步。
　　宋何生做大于说，他怕刚才杨眉磕到碰到哪儿了。直接将人抄着腋窝抱到炕上，三下五除二将杨眉身上那几片少得可怜的布料都扔在一边。
　　“宋何生，你要干嘛啊……”杨眉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脸蹭得红了，赧然撅着屁股往被子里躲，这一转身，被宋何生看到肩膀上周彪留下的手掌的泛红痕迹。
　　看着那一点痕迹，宋何生眼底更沉，幽深地盯着看了一会，便抓着杨眉的脚踝一把抓回来。
　　在杨眉的惊呼声中，他俯首咬在了杨眉肩膀上。
　　“唔！”杨眉闷哼一声，身体没忍住一颤，将柔软的一面袒露在宋何生面前。
　　“你不要咬，痛呜呜……”前一秒还跋扈的人，此刻变得又怂又乖，哼哼着说不要咬了，后来发现一点用没有，只能自己动手去捂，“轻点咬，别出血啊，唔……”
　　杨眉以为宋何生在报复自己咬他那一口。
　　宋何生盯着杨眉肩膀上的指印，不再啃咬，而是凶猛地亲吻，杨眉又疼又痒，作势要跑，又被宋何生按着大腿拽了回来，这次是正面。
　　宋何生俯首咬在那红尖上，杨眉失声，身体不断颤抖。
　　“下次出门先和我说，惹事了有我在，不用你认错了。”宋何生手指不放过两个中任何一个，边嘱咐边伺候杨眉。已经算是为昨天的事道歉了。
　　杨眉身体轻颤，呜咽着说：“好……”
　　宋何生喉结滚动，半晌才说出心里话：“也别随便让人碰，听到了吗。”
　　宋何生的强占欲很可怕，大概率是因为身边没有什么人愿意留下来，所以一旦有人出现，他不得不严防死守。
　　可惜杨眉不知道，只以为宋何生生气自己跟他抢了兄弟，他带着哭腔不忘顶嘴。
　　“就碰！就碰……呜呜……不给碰还不行吗，我就给哥碰……”
　　听到杨眉这样说，宋何生的才温柔下来。
　　但再怎么温柔，对于细皮嫩肉的杨眉都挺遭罪的，他哼哼地说不可以的，往宋何生怀里躲，一句一句叫着哥。
　　挣扎间，杨眉为了躲避这种可怕的刺激，趴在床上了。
　　宋何生这才看到他蝴蝶骨处一大片淤青，他愣了两秒，想起来自己昨天将人压在了铁门上。
　　他眼底闪过怜惜，俯首在那片淤青上吻了吻，架起杨眉的腰肢，盯着那又圆又软的小球，毫不嫌弃地凑上去……
　　香的。
　　而后就感受到手下的那人的痉挛，杨眉的哭声变了调，哼哼唧唧像小狗一样，倒是知道享受，只叫唤，但不躲。
　　“上次我说你再闹怎么办。”宋何生问。
　　杨眉一惊不肯说话，奈何宋何生太会折磨人了，他低声说：“哥说…说三根手指，但我没闹吧。”


第24章 душа моя
　　最后杨眉还是被宋何生罚了。
　　但也说不上罚，比起上次温柔了许多，没随便用快过期的芦荟胶，而是前几天在药店买的润滑剂。
　　罚完杨眉抽抽搭搭地说以后谁也不碰了，宋何生又给人按在炕上奖励了一次。
　　这样看来，宋何生还算赏罚分明。
　　就是苦了杨眉，他惊恐万分地看着跪在炕上的宋何生，脑子还没转过来，没出息地三分钟就投降了。
　　宋何生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这么快？”
　　闻言，杨眉臊得整张脸都红了，他偷瞄了宋何生一眼，都这样了还不干点别的，肯定有什么隐疾。
　　他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又被宋何生抱出来，给后背上磕的淤青上药。
　　“嘶——”杨眉倒吸一口气。
　　“疼了？”宋何生手上动作一顿。
　　“你说呢，我看你就是浑身牛劲没地儿使。”这么一疼，刚才在河边吓走的魂终于都回到了身体里，杨眉又问：“刚才你为什么要下水比赛啊。”
　　“天热想下水凉快凉快，顺便比个赛。”宋何生面不改色道。
　　“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想要才帮我去赢的呢。”杨眉故意在我想要三个字上咬重音。
　　“你又想要什么？”宋何生完全能想到，杨眉又在打他的主意。
　　杨眉知道自己后背被宋何生磕了一块淤青，赶紧提要求：“后背都磕成这样了，你陪我拍一个视频赔礼道歉吧，不然很难原谅你啊。”
　　宋何生知道他在蹬鼻子上脸，但自己刚欺负完人，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而且，你今天在河里真的吓坏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杨眉趁热打铁，抓着宋何生的手指，小心觑着他开口道。
　　宋何生看着他那亮晶晶的眼眸，叹一口气：“……知道了，拍。”
　　杨眉心里欢呼，凑上去亲了宋何生一口。
　　宋何生任由他在怀里多动症一样，好不容易抱着他上完了药，想起身去换身干净衣服，杨眉抱着他不撒手，蜜罐子似的靠在他胸口。
　　“哥，你以后对我再好一点呗，我们有话好好说。”
　　对上杨眉那澄澈的蓝眼眸，宋何生就知道自己没有别的回答了，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回答，问：“饿不饿？”
　　“昨天的排骨我都没吃到……”杨眉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了，生气就生气，他干嘛跟吃的过不去。
　　“等着。”宋何生说着起身出去把冰箱里一口没吃的排骨，回锅重做成了炸排骨。
　　锅里排骨出来，宋何生裹上孜然辣椒末给杨眉端到炕上了。
　　杨眉后背擦着药，屁股也有点疼，只能跪坐着吃，不过他一点都没介意。
　　因为排骨吃进去实在是太香了，他昨天到今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现在没力气再跟宋何生生气了。
　　转眸看向窗外。
　　宋何生正蹲在院子里栽那棵杨梅树苗，枝干还没有他手腕粗细，不知道要几年才能吃上杨梅。
　　可院子那人却那么认真，就好像等着他一起看这棵杨梅树结果子一样，杨眉心中一动，连忙收回视线。
　　拍完纪录片他就要走了，就算他是真喜欢宋何生这个类型的，圈子里也根本不缺，到时候找个像宋何生一样的模特不是更配自己。
　　杨梅树种完，宋何生拿着两人的衣服又开始用洗衣机洗衣服，晒被子，简直忙不完的活。
　　杨眉打算找设备先给宋何生拍一个情绪小短片，手机却不知时节地响了起来。
　　是他继父的来电。
　　他干脆关了静音，没再管。
　　杨眉昨晚没怎么睡，又受了惊吓，睡了一下午。
　　醒了就已经快傍晚了，他顶着一头炸毛，看到窗外院子晾衣绳都是他的衣服，宋何生正坐在小板凳上，估计是刷完鞋了，正用卫生纸包。
　　小白鞋要是不用卫生纸包起来太阳一晒就变黄了，从小杨眉也自己刷过鞋，他也知道。
　　看着那么大的块头在院子里给他洗衣服刷鞋，杨眉心里之前记的仇也没那么深了。
　　正想坐起来换身衣服出去看看，却没想到手睡麻了，一动针扎一样难受。
　　“哥！我的手被你咬坏了！”
　　院子里埋头给人晒鞋子的宋何生闻声起身，透过窗户看到屋子里的杨眉，穿着睡衣懒洋洋的模样，娇气地皱着脸。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去，捏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咬坏了，断了？”
　　杨眉立马配合起来，大呼小叫：“麻了麻了，别捏了。”
　　“怎么，又不是我咬的了？”宋何生挑眉，没放下他的手，继续一点点捏着。
　　他刚洗完衣服，指尖是冰的，杨眉身上睡得滚热，他一捏倒舒服了不少。
　　“电影是不是要开始了，我想换衣服都换不了，就穿这个去啊。”小祖宗又发话了。
　　宋何生无奈极了，冷着瞧了他一眼：“等着，我给你换。”
　　他转身去给人挑衣服，晚上天凉有蚊子，宋何生拿了长袖和长裤，帮杨眉穿衣服。
　　杨眉手不麻了，想要自己穿裤子，结果被宋何生抱在怀里，裤子的松紧绳都是对方系的。
　　太阳刚刚落山，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被拉得老长，杨眉在他身后偷偷踩影子。
　　宋何生步子放缓，享受着片刻静谧，在这晚夏仅剩的几个黄昏里，在翠绿的乡间悠闲地散步，呼吸间都是熟透的庄稼气味。
　　到了村口，天也摸黑了。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正三五个聚在一起聊家长里短，塑料凳子有些冰屁股，又硬邦邦的。
　　杨眉刚被宋何生好一顿欺负，坐下有点不舒服，他求助地看向宋何生：“都怪你，手上全是茧子，疼都疼死了。”
　　宋何生耳朵有点热，让人小点声说话，又给人扒拉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铺在杨眉的凳子上。
　　“这回试试。”
　　杨眉这次坐下没再找茬了，只是坐着没多久又四处闲逛，去拍素材。
　　周彪带着老婆过来，坐在了宋何生旁边，撞了撞他肩膀：“没想到小导演还挺在乎你的，没白照顾。”
　　宋何生闻言看了眼远处的杨眉，道：“我没照顾他什么，顺个手的事儿。”
　　而后周彪将他的手搭在了宋何生肩膀上，宋何生扫了眼他的手，尾音有些重：“彪哥，他劲儿小，你跟他少闹。”
　　“不是吧，你连我的醋都吃……”周彪惊讶道。
　　宋何生知道杨眉细皮嫩肉的，照顾起来麻烦，就是没想到撞一下门就是一块青，手指捏重了就红。
　　他以前从山坡上滚下来都没什么事，和周彪几个人天天在一起跑山，都是糙人，没那么多讲究。
　　两人的话题从杨眉转到白天的抓鱼比赛，最后又绕到跑山上，宋何生难得话多了一点。
　　聊了一大圈，杨眉终于回来了，带着一根冰棒，准确来说是两根，因为从中间掰开之后就变成了两根。
　　杨眉气喘吁吁坐下来，掰开后给了宋何生一根：“哥，给你吃。彪哥，不好意思呀，刚才没看着你，没给你带一根。”
　　“没事没事，你们俩吃吧。”周彪表示不在意地摆摆手，“老婆，我去给咱俩买一根去。”
　　宋何生伸手接过来那一半冰棍，冷气冻结成白霜覆在橘色的冰棍上，他看了一会才咬下去，甜味瞬间沁满口腔，倒是有些冰牙，宋何生却觉得咽下去就变热了。
　　“甜吗，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橘子味冰棒，我还以为这种冰棍停产了呢，我去我们家楼下的超市都买不着。”杨眉舔着小冰棒，幸福地眯起眼睛。
　　宋何生看着手里的冰棍，在葡萄村待了二十多年，每年夏天都能吃到。
　　“你家楼下都有什么？”
　　“有雪糕刺客，随便拿一根四五十那种，味道也一般。”杨眉含着冰块，含糊不清道，“其实有些老冰棍也能买到，只不过不知道为啥没有在老家买的好吃。”
　　杨眉说话的时候宋何生盯着他红润翕张的唇，棕色的长发今天难得没梳起来，随意散在肩上。
　　“一会看完电影带你买一箱。”宋何生道。
　　“行啊！”杨眉乐了。
　　这时，放映灯亮起来，大幕上开始播放电影，吵闹的村口一点点安静下来。
　　“真巧了，今天这部电影是我继父演的。”杨眉看着主演名，轻笑一声，却一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住在一起小半个月，宋何生第一次听杨眉提起家庭成员，他并不太了解杨眉家里的变故，只知道高一下学期那年他因为烧伤再度回到学校后，杨眉已经转学走了。
　　“还看吗？”宋何生问。
　　“先看看呗，我倒也没那么烦他。”
　　电影里的男人是中国人长相，宋何生扫了一眼杨眉深邃的眉眼，开口道：“所以，你妈妈是外国人。”
　　“русский，俄罗斯人。”杨眉弹舌的声音很性感，不同于说东北方言的发音，小小的的喉结滚动着，朝宋何生眨了个wink，“哥，想学俄语吗。”
　　“算了，学不会弹舌。”宋何生摇头，他以前试过，发现在第一步上就失败了。
　　杨眉那蓝眼珠子一转：“哥，我教你一个不用弹舌的。你跟我学，душа моя(毒杀妈呀)！”
　　他说着将手搭在宋何生肩膀上，等对方开口。
　　奈何宋何生压根不落他的陷阱，扯着他的手臂拿下去喷了两下防蚊喷雾，瞅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早就猜透你那点小心思了。
　　杨眉不信邪，毒杀妈呀毒杀妈呀地在宋何生耳边念叨，跟只蜜蜂似的。
　　旁边的周彪没宋何生能忍，坐不住了，探头好奇问：“小导演，你这是要毒杀谁啊？”
　　“我谁也不杀。”杨眉脸儿掉下来了，“这是俄语。”
　　“啊你是俄罗斯混血是吧，小导演也教教我，啥意思啊。”周彪凑过来，两人在宋何生前面嘀嘀咕咕学上了。
　　“душа моя。”
　　“毒杀谁妈？”
　　“душа моя！”
　　“毒谁妈呀？”
　　电影开头十分钟什么都没看着，光听着两人在这学俄语，宋何生看杨眉急得汗都出来了，还憋着火不好意思发，没忍住促狭笑了一声。
　　杨眉抬头看，跟见了鬼似的：“哥，你刚才笑了？”
　　宋何生闻言愣了两秒，唇线紧抿，薅脖领子给人拽起来了：“你老实点，好好看电影。”
　　杨眉挫败了，现在他自己都忘了那句话怎么发音的，只好老老实实坐着看电影。
　　他很少坐这种塑料椅子，没一会屁股就疼了，侧着坐的时候宋何生伸手过来，给他揉了揉压疼的臀尖。
　　杨眉一句先看看，两人就坐到了电影结束。
　　最后他没什么情绪地看完了他继父的电影，愈加佩服自己能在对方承诺捧红他的前提下逃离北京。
　　如果他没来小兴安岭，估计现在正在哪个大导演的剧组拍戏吧。
　　“你觉得那个警察的角色我来演怎么样？”大幕上还在滚动着花絮，杨眉撞了撞身边宋何生的肩膀。
　　宋何生看着电影里那个一本正经的警察，道：“你更适合里面的间谍。”
　　这部电影里面的间谍是一个香艳大美女，穿着旗袍只身闯入敌穴。
　　杨眉一听就要发火：“你会不会看啊，我是男人！……唔！”
　　他还没骂完，宋何生就伸手过来把他的嘴捂住了，眉目凝着：“知道你是男的，别瞎叫唤了。”
　　杨眉气不过，伸出小舌头在宋何生手心里使坏舔了一下，坏笑着眯起眼睛：“你要把手拿走，我就接着喊了。”
　　可惜，宋何生侧目，眼底情绪晦暗，凝神望着他，半晌道：“我没说要拿走。”
　　这是在暗示自己继续舔他的手掌心吗？
　　杨眉生一惊，怕有人发现，余光扫了一圈，好在大家都在专心看电影，他们又在树下的阴影里，没什么人注意到。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炙热的视线，杨眉掀起眼皮，看到宋何生居高临下，极具侵略感的眼神。
　　他鬼使神差地舔了几下，跟小猫似的。
　　可奈何宋何生还是那张冰山脸，可他的耳朵都热了。
　　“哥……”杨眉用脸蛋蹭了蹭宋何生的手腕，“我们回家吧。”


第25章 你哥管得对
　　“哥……”杨眉用脸蛋蹭了蹭宋何生的手腕，“我们回家吧。”
　　话说出口，宋何生还没来及答应，突然一声巨响。
　　砰！啪啊！
　　硫磺粉的气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人群中有小孩子高喊起来：“妈妈，放烟花啦！”
　　两人也纷纷抬头看去，天空上炸开了烟花，转瞬即逝的绚烂之后，那火星子又落下来，小孩子跑着躲着，欢笑声几乎盖过烟花的爆炸声。
　　“没想到咱们村里还能放烟花，我好多年没玩过了。”
　　杨眉仰头看着，眼底映着烟花的颜色，他口袋里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他爸的电话。
　　不过他没注意到，只注意到漫天繁星下的烟花，身边混杂着烟火气味的还有宋何生身上的松子香味，都是那么让他放松。
　　杨眉仰头看着绽放的烟花，宋何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见他那双透亮的眼底闪烁着五彩的光斑，像夏天。
　　他收回视线，也跟着看向天空。
　　烟花结束，村口的人还有零星几个人留下聊天的，大部分都往回走，宋何生去超市批了一箱雪糕，想买烟花结果没有，只有呲花，他拿了两大把。
　　回去后在院子里，杨眉拿着呲花想出来玩几根，正碰上站在阴影里抽烟的宋何生。
　　他单手划燃火柴，低垂着头点燃了叼在嘴角的烟，眉心微微敛着，橘色的光照亮他侧脸的鬓角的那道疤。
　　杨眉迅速拿出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
　　宋何生注意到的时候正吐出一口烟雾，不经意瞧了杨眉一眼，那人正捂着鼻子专注地录他。
　　“白天答应你的，算是录完了吧。”宋何生说。
　　宋何生想不明白他这么糙的一个人有什么好录的。他用指尖轻松将烟头捻灭，随意往墙角一丢，等明早再扫。
　　“刚才那条视频才几秒钟，我还没录够呢。”杨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从手机后面探出来，看着宋何生兴致缺缺的模样说，“哥，你怎么这么讨厌拍照啊，家里也没几张，一张照片都没有，以后拿什么回忆。”
　　“哪有什么可回忆的。”宋何生对于杨眉的执着劲十分不解。
　　杨眉这个时候又一点不怕宋何生了，他手里拿着呲花，跑到宋何生面前举起手机：“那就当我想跟你有回忆吧……宋何生，笑一笑！”
　　孤僻和沉默，像是宋何生出生就带着的一样。
　　这是一片十月就能进入寒冬的黑土地，90年代末，下岗潮影响的不仅是宋何生的爹，还有宋何生。
　　他看到了东北重工业从辉煌到衰败的整个过程。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造就了坚强的人，却留下了悲戚的底色。
　　他很难摆出笑容，即使杨眉这么说了，他那张脸也是板着的。
　　“这是录视频？”宋何生发现杨眉一直没拍。
　　“对啊。”杨眉在镜头里晃了晃呲花，又看到了那棵杨梅树，“宋何生，我想要杨梅树你给我赢回来了，想要烟花也给我买，以后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吗？”
　　“给得起就给。”宋何生随口说着，面上情感淡漠，却还在配合杨眉看镜头。
　　杨眉以为宋何生会随便瞪他一眼，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他转头，一副引诱别人的模样：“那我要你，你也给吗？”
　　呲花的光一点点燃尽，可院子上面还来回搭着杨眉在网上买的小灯，红的、粉的，闪烁在两个人的身上，像是红了脸。
　　宋何生垂眸看他，神情带着几分抹不去的阴郁，此刻不说话了，那双狭长的眼透着冷漠，眼皮上有一颗痣，那双眼倦怠睁开的时候格外有侵略感。
　　谁会问这样一个无趣冰冷的人这么甜蜜的问题，又要他怎么回答呢。
　　“牙膏给你挤好了，洗漱去。”宋何生一摆手，抬脚回了屋子里，只剩下杨眉站在院子里，瘪了瘪嘴，按下了停止录制的键。
　　晚上，杨眉抱着枕头和小狐狸又回到了宋何生的东屋，进屋一看，炕上两床褥子都已经铺好了，他嘿嘿一笑，爬上了炕。
　　灯关了，只剩夜灯幽幽亮着，杨眉玩手机玩睡了，手机砸下来发出闷响。
　　宋何生睁开眼，撑着身子把手机拿起来关了，然后把杨眉踹在一边的小杨梅图案的被子拉上来盖住了他露出来的肚皮。
　　……
　　这一觉睡醒，杨眉发了烧，起了一身荨麻疹，还是宋何生先发现的。
　　等杨眉醒过来已经在出租车上了，他被宋何生抱在怀里，昏昏沉沉睁开眼，只觉得身体有火在烧。
　　“这是怎么了，世界末日逃跑，还是我后爸拿着五百万让你把我送回北京啊。”杨眉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看到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烧傻了？”宋何生手机里还在搜索荨麻疹的症状图，就听到怀里的人嘀嘀咕咕的，说话都不清楚。
　　“你才烧傻了！”杨眉反驳。
　　“你发烧身上起疹子了，我带你去医院。”宋何生眉头蹙得很深，语气也有些严肃。
　　杨眉一听，清醒了一点，他抬手一看，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果然全是疹子。
　　“是荨麻疹，我小时候得过一次。”杨眉瞬间就觉得痒了，伸手想挠，被宋何生按住了，“我涂药不好用，得吃中药。”
　　宋何生又叫司机开去了附近大一点的中医院。
　　中医院里早上没什么人，宋何生挂上号带人去把脉看病。
　　“你这次荨麻疹是因为突然间激动，一燥热就起了，这几天情绪不好了？”中医一边问一边在开中药。
　　“有吗，还好吧……”
　　他话音未落，宋何生就打断了他，正色道：“他昨天被吓到了，跟这个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发烧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最近睡眠怎么样？”
　　大夫还在问询，宋何生也跟着认真听，杨眉倒是三心二意，忍不住伸手想挠脖子，被宋何生抓住了手，没一会又偷偷抽出手想挠大腿。
　　碍着医生在，宋何生没用强的，周旋的几个回合，实在没忍住，他一把握住杨眉的手腕，翻过来打了下手心。
　　“嗯……”杨眉吃痛，哼了一声，委屈看着宋何生，觉得害臊，小声说，“哥，你干嘛呀。”
　　“你哥管得对，不能乱挠，你这个荨麻疹很严重，都连成片了，再挠容易恶化。”医生以为两人是兄弟。
　　“另外，注意营养均衡，多吃菜水果，肉吃多了更容易燥。”
　　杨眉咬着唇，估计是觉得丢人了，不让宋何生抓他的手了，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
　　“回去给你冷敷。”宋何生又给抓回来，揉搓着被打红的手心，看杨眉身上红成这样，又病恹恹的，自己说不上什么心情，只觉得身上也跟着难受。
　　“冷敷可以，但注意时间。”医生开好了中药，让两人先去等着熬好带回去，还不忘嘱咐，“听你哥的，不能挠啊，回家之后家长看着点。”
　　杨眉不情不愿地应下来，开完药要等中医院熬中药，起码两个小时，宋何生领着人出去吃了顿早饭。
　　两人吃完了往中医院走的时候，路过一个蛋糕店。
　　“哎，这儿还有这么好的甜品店呢。”杨眉看着装潢不错，看了一眼。
　　宋何生闻声也扫了一眼，整个人却顿在了原地，他那双眼徒然睁大了些，瞳孔微微震着，死死地盯着蛋糕店里的那抹剪影，整个人僵硬得像是雕塑。
　　杨眉察觉到宋何生的不对劲，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蛋糕店里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影影绰绰看到半张脸，是一张知性成熟的脸。
　　宋何生喜欢这样的？


第26章 手臂的伤
　　杨眉走到宋何生跟前问：“看得这么认真，用不用我去帮你打声招呼。”
　　宋何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蛋糕店里的人，并没有理会杨眉，杨眉心生不满，蹙眉抬脚就往蛋糕店走，却被宋何生拉住了手腕。
　　“你别多管闲事。”宋何生出口的声音很哑，语气有些沉。
　　说话间，蛋糕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那女人笑着提蛋糕往前走，余光往宋何生的方向瞟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闪过惊慌和尴尬。
　　还不等两人之间的反应发酵下去，人群中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扑在女人身上：“妈妈，这就是你给我买的生日蛋糕吗！”
　　宋何生反应慢了半拍，他凝眉看着那个小孩，长得和女人有三分像，本地口音。
　　一瞬间，宋何生什么都明白了，张了张嘴，妈没叫出来，在女人尴尬无措的目光下，他的声音像是浮在空中的尘埃：“这几年你一直都在小镇上，没离开过伊春？”
　　女人目光飘忽，怀里却抱着那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看着宋何生，一脸懵懂。
　　“小川，你先去找爸爸，妈妈一会找你。”女人弯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语气温柔，一如当年临走前给宋何生银行卡时那般温声细语。
　　八月的天下火，宋何生一点都不觉得热，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杨眉握着他的手都觉得发寒。
　　女人走过来，光是看外表的话应该生活得还不错，脖子上带着金项链，妆容精致，乍一看不像近五十岁的人，倒像是四十左右。
　　她站在宋何生面前，看了眼杨眉，杨眉得到信号想避开两人走远点，却被宋何生牵住了手：“别乱跑，小心有拐小孩的。”
　　杨眉心想这气氛这么尴尬，他呆在这儿干嘛啊，他都多大了还小孩，谁来拐他回去干嘛。
　　但现在明显不是反驳宋何生的时候，杨眉只好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女人见状尴尬笑了笑：“何生也有朋友了，真好。何生，你是不是也快过生日了，妈给你也买个蛋糕吧。”
　　“不用，我吃不习惯那种东西。”宋何生语气很淡，薄唇翕张。
　　杨眉感觉到宋何生指尖的轻颤，冰冷。他下意识将那只手双手握，宋何生却没什么反应，女人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早饭。
　　“我吃完了。”宋何生顿了一下，“宋明海在家里放火那天，你也在镇子上？”
　　话一出口，女人眼眶红了，不说话就看着宋何生，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
　　她的目光落在宋何生的带着防晒袖套的右手手臂上，想去触碰：“这就是烧伤的那条手臂吗？”
　　宋何生眼底的热意一点点全都褪去，在女人要触碰到他手臂的时候躲开了。
　　他身上笼下来一层层阴影，阴沉得可怕，最遭罪的是杨眉，被宋何生握住的手都快要断了，也没敢吭声。
　　当年黄玉梅给宋何生银行卡的时候，黄玉梅让他好好学习，以后走出这片黑土地，可到头来他也没离开过东北。
　　那个时候黄玉梅离开前说要离开东北去南方挣钱，等他快要上大学的时候就回来把他带走。
　　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就那么让人走了，看快了大学毕业的年纪，黄玉梅也没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黄玉梅走后，宋明海就更变本加厉，似乎是知道宋何生是个沉默内敛的人，把在外面受的气都撒在了孩子身上。
　　直到有一天宋何生被打的浑身是血的时候反击了，水果刀逼在宋明海的喉咙上，划出一道红线。
　　后来宋明海放了一把火走了，有人要收留宋何生去哈尔滨，宋何生没走，在那个小平房里挺了八年。
　　“去南方了吗？”宋何生问。
　　黄玉梅咬着唇哽咽。
　　“这个人打你吗？”宋何生又问。
　　黄玉梅闻言抽噎一声，眼泪唰得流下来，抓着宋何生的手臂哭：“何生啊，妈对不起你，妈领你去吃个饭……”
　　宋何生眼底一片暗色，脸上没有一点波动，好像在他面前哭的不是七年多没见的妈，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他看着被黄玉梅抱在怀里的手臂，是被宋明海故意放火烧伤的那条手臂，当年的事村里镇上没人不知道的，闹得就是太大了，十里八村的全都知道宋何生的事。
　　宋何生沉默思忖时，回过神发现身边的杨眉整张脸都红得像是晒伤了，身体摇晃了几下，他眼底逐渐从那些过去的混沌中清醒，蹙眉看着杨眉。
　　“杨眉？”
　　“哥，我没事，我去那边坐一会等你。”杨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就在发烧，还是思考宋何生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累晕了脑子。
　　他从刚才开始就头重脚轻，眼前阵阵发黑，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那也太没眼力见了。
　　杨眉往前面的商户走了两步，上半身发沉，脑袋往地上栽。
　　宋何生那颗死寂到土里的心，破壤而出，猛地跳了几下。他上前一步从后面搂住了杨眉的腰肢。
　　“不舒服不知道说话？”宋何生低声呵斥，微微弯腰，将杨眉打横抱了起来。
　　身后的黄玉梅还想再挽留什么，宋何生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饭就不吃了，别再让你儿子等急了。”
　　黄玉梅的手顿在半空，隔着一条街看到那个男孩正茫然地看着自己，她无地自容。
　　“我真没事，你该和你妈聊啥就去聊，我去中医院等你就行。”杨眉靠在宋何生怀里，小心觑着宋何生的脸，那张脸上每一个线条都绷得很紧，好像再多说一句，那线条就得断，而眼前的人也会崩塌。
　　杨眉呼吸都轻了，怎么也没想到是刚才的女人就是宋何生的妈妈。
　　他当初住进来的时候看着家里没有大人生活的痕迹，以为宋何生从小就是孤儿，或者爸妈都去世了，就没问，没想到是被扔下的。
　　“从她骗我那一刻起，她已经不是我妈了。”宋何生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杨眉呼吸一滞，闭上眼装死，想起那个自己对宋何生撒得那些谎，已经能预想到自己离开那天宋何生会有多么讨厌自己了。


第27章 倒你嘴里
　　杨眉就是晒太久了热的，回到中医院喝着医院里售卖的酸梅汁就没那么晕了。
　　只是身上的荨麻疹还难受，杨眉看着宋何生忙里忙外取药，偷偷挠了几下身上痒得受不了的地方。
　　回去路上，宋何生担心杨眉又晒得不舒服就没有绕远路去市场买水果，而是去了附近的水果超市，价格能比市场里的贵两块多，他也不计较这些了。
　　杨眉跟在他身后嘬酸梅汁，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观察着宋何生，不知是会隐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竟然在宋何生脸上看不到一点刚才和黄玉梅见面后遗留下的负面情绪。
　　整个人像是一潭死水，就是不知道那死水中蛰伏的野兽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你过来。”宋何生跟教官似的，朝杨眉勾勾手指。
　　“干嘛，我又犯什么错了。”平时宋何生的气压也低，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吓人，杨眉这会儿格外怕他，“我没偷偷挠身上，你别打我手心……”
　　宋何生像是察觉到了杨眉突然有点怕他，语气缓了几分：“过来看看还要什么水果？”
　　杨眉一听，挑眉绕着水果摊走了两圈：“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宋何生一一记下，一样买了几斤，最后还拎着一个哈密瓜。
　　上次杨眉也选了一堆水果，回去说自己会吃，结果吃一两口就扔在一边，都是宋何生捡狗剩儿。
　　“自己选的回去都自己吃，再吃一口就扔，以后别让我带你来买。”
　　“知道啦。”杨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打车回到家，杨眉身上没劲，喝完宋何生冲的退烧药回床上躺着去了，还没等到宋何生来给他冰敷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睡了有多久，耳边听到门上门帘掀开的塑料珠子碰撞在一起的哗啦声，外屋有人在说话。
　　“小杨导这么早就睡下了啊。”
　　“彪哥，你出来。”
　　“哎等等……”
　　一阵噼里啪啦的门帘珠子碰撞声，门被关上，杨眉的四周又陷入了安静。
　　他翻了个身，却发现已经睡不着了，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蜇得疹子更不舒服，痒得难受。
　　他从炕上翻身坐起来，看到院子里一群人围在一起坐在马扎上。
　　周彪张虎，还有几个杨眉没见过的人，不知道聊什么呢，面色算不上轻松，像是在商讨什么。
　　杨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透过窗户没看到院子里的宋何生，正要再仔细看时，东屋的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扭头，杨眉和门口的宋何生对视上。
　　那人手里端着盆，盆边儿搭着一块毛巾。
　　“醒了？”宋何生走到杨眉跟前，自然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哥，我难受……”
　　杨眉刚睡醒身子骨软绵绵的，又因为生病脸上红扑扑的，唯独那双蓝色的眼眸含着水汽似的看向宋何生，看着就招人儿疼。
　　“没那么难受，烧都退了，起来吃点饭再睡。”宋何生摸完杨眉的额头，就想收回手。
　　结果杨眉撑着身子拉住了宋何生的手，小狗似的用脑袋在他掌心一顿蹭。
　　“后背好痒，你给我挠挠呗。”杨眉实在受不了身上蚂蚁爬一样的感觉了，撒娇让宋何生帮他。
　　他半跪在床上，去亲宋何生，宋何生起初不为所动，没一会儿耳朵红得像是煮熟的虾。
　　“行了，外面有人，等人走了再闹。”
　　“村里人不是都知道我们是一对么？”
　　杨眉勾着宋何生的脖子，手在他身后偷偷挠手腕上连成片肿起来的荨麻疹时，被宋何生一把握住了。
　　“又欠收拾？”宋何生冷着脸瞪他。
　　男人满是野性荷尔蒙的气息几乎将他完全包裹，杨眉倒在宋何生肩膀上，毫无章法地去吻对方。
　　宋何生愣了两秒，咬着杨眉那柔软的舌尖加深了这个吻，从杨眉小背心的下摆伸手进去在他背上摸了一把。
　　“唔额……”
　　宋何生的手掌都是茧子，轻轻划过都止痒，在杨眉背上摸了几把，要退开的时候，杨眉反倒是不愿意了。
　　他沉醉于宋何生身上松子味，和他爸身上的一模一样，也舍不得那只解痒的手。
　　“哥，快，你再多摸摸。”要是别人听了，指不定要怎么想。
　　“不摸，一会冷敷就不痒了。”宋何生想起中医的话，把手从杨眉小背心里拿了出来，习惯性地拍了拍对方的屁股。
　　杨眉撇了撇嘴，只能说好：“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在院子里聊什么呢？”
　　“瞎聊，跑山的事。”
　　“那我能过去跟你们一起吗？”杨眉眼睛亮着，期待地看着宋何生。
　　“坐马扎还是你的猪椅子。”宋何生知道杨眉最近很喜欢他自己买的那个小猪趴趴椅。
　　“什么猪椅子，名字真难听。不用，我跟大家一样就行，哥，你随便给我拿点吃的，我在院子里吃。”
　　杨眉说着就往外跑，也不冷敷了，拿起小马扎加入了跑山人的小群体。
　　……
　　“小杨导演，你醒啦，何生说你生病了，这身上咋滴了。”周彪说。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荨麻疹。”杨眉不以为意，“你们聊什么呢，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唉，也没啥，我家孩子大学学费又要交了。民办学校，学费一年好几万。”张虎也没藏着掖着，开口道。
　　杨眉不是没吃过苦的，自然知道几万块钱对于不那么富裕的家庭来说，不是小钱。
　　“跑山卖山货的钱不够吗？”
　　“那才多少，我在镇上打工，还有孩儿他妈的钱加在一块都不够他学费生活费的。”
　　那个年代下岗的工人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格外注重，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让孩子上学。
　　即使是一般的民办学校，也认为读了书就总比没读书的他们要强。
　　“虎哥，我这儿还有些钱，要不你先应应急？”杨眉的钱都是零花钱攒的，十多万，离家出走一年也够花了。
　　“那不行。”张虎对于这种事格外有原则，无论杨眉怎么说，对方都没有松口。
　　隔壁邻居院子里传来慢手的视频声，杨眉眨了眨眼：“要不要试试做自媒体？火起来之后还可以做电商。”
　　“那是什么……”新加入的几个人岁数有些大，听不懂杨眉的话。
　　“就是你在手机里看的那些视频里那样，咱们也拍完发上去，就是自媒体了。”周彪帮忙解释道。
　　“人家都长得好看拍视频挣钱，我们这几个都这么大岁数了拍什么啊？”
　　“咱们怎么没有好看的了，宋何生那张脸天天就跑山我都替他可惜。”
　　几个跑山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杨眉对于其中一点同样认同，宋何生这个身材和长相，就待在村里跑山干农活实在可惜。
　　“试试又没成本，就拍我们的跑山日常怎么样？火了立马就能变现。”杨眉开口道。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有点犹豫，他们也知道现在网上的人挣钱，有人也想尝试只是不知道怎么做。
　　“行！算我一个！”周彪表现得最热切，又讪讪说，“但怎么拍啊。”
　　“前期我来给你们拍，账号也给我经营，钱都给你们。”杨眉不差这点视频的钱，他自己也有一个账号，发发自己拍的视频，也不是为了挣钱。
　　这时宋何生从屋子里端着碗出来，杨眉看着自己的饭来了，挺直小腰板乐呵呵去接着。
　　到手一看是一碗蔬菜鸡肉粥……
　　杨眉当时嘴角都耷拉下来了：“怎么一点肉都没有啊，宋何生，你又虐待我，我要营养不良了。”
　　周围的人看着那碗粥，里面切的鸡肉一点也不少，倒是清淡了一点。
　　听说这小导演脾气大，今天一看脾气大不大没看出来，倒是确实挺娇气的，也不招人烦。
　　“没有，病了就吃这个。”
　　杨眉坐了宋何生刚才的位置，宋何生拉过马扎，坐在了杨眉身后一点，手里摸着一根烟，不抽。
　　他看着杨眉噘嘴，拿勺子一点点刮着碗底就是不吃。
　　“手没劲儿？没劲儿我喂你。”宋何生想说的其实是你要是不吃，我直接倒你嘴里。但是院子里人多，他说得比较委婉。
　　杨眉一听宋何生这语气，想着今天他心情不好就不计较这一顿饭的事了，舀了一口意外发现味道还不错，吃进胃里暖洋洋的。
　　“何生，刚才我们还讨论做自媒体拍咱们跑山的视频，小杨导演兴许能带咱们挣不少钱，咋样，感兴趣不。”周彪说。
　　提到这个，杨眉连忙将嘴里的粥咽下去，却烫到了舌尖。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呜咽一声，宋何生身体本来是向后靠着的，闻声眉心一动，倾身捏住了杨眉的下巴。
　　“烫着了？张嘴，我看看。”宋何生旁若无人地又捏住杨眉的两腮，杨眉张开嘴，吐出舌尖，像是小鱼。
　　“妹事，妹事……”杨眉难为情，扯了扯宋何生的手指，含糊不清的。
　　“宋何生，你来当视频的主角怎么样，你的形象还不错，没准能火。”
　　杨眉兜了半天圈子，什么变现，共同致富，不过只是个幌子，他想要的只有宋何生。


第28章 暖被窝
　　宋何生对上杨眉殷切的视线，实在是无法回应，网上的那些视频他刷过，至少他看得视频里没有一个是像他这样的性格。
　　他不喜欢说话，也不愿意接触新的东西，要不是杨眉前几次软磨硬泡，他连一张照片都不想留下来。
　　宋何生还是那句话：“我不参与这些，弄不来。”
　　“拍视频而已，我问你答就行了，一点都不难。”杨眉不愿意这么简单就放弃，三两下吃光了碗里的粥，将手放在宋何生的膝盖上轻轻晃了晃。
　　月光掺在那粉的橘的灯光下，在杨眉脸上变幻，两腮的红晕还没褪去，期待看着宋何生，宋何生眸光一转，拿起那空碗，一言不发进了屋。
　　杨眉看着宋何生的背影难免泄气：“他怎么这么不好说话啊，拍个视频有啥不行的。”
　　话音落下，杨眉发现周围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他那蓝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压低声音说：“我今天看到宋何生他妈了。”
　　“在哪看到的？！”周彪神色一闪，惊讶道。
　　“镇子上。”
　　“宋何生他妈不是去南方了吗？”边上有个光头大哥开口道。
　　周彪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扬了下下巴颏儿，意思别让宋何生听到了。
　　“你们果然知道他的事，他家到底咋回事。”
　　杨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去了解宋何生的一切，像是秋天下霜后蒙在窗上的雾，他总想擦干净看看另一面是什么样子。
　　见周围人露出为难的神色，杨眉又道：“我都和哥在一起了，他瞒着我，我不放心而已。真没别的意思。而且我还要帮你们赚钱呢，彪哥虎哥，你们是不是拿我当外人了。”
　　装乖这方面杨眉有一套，他声音是委屈的，配上那张生了病虚弱苍白的脸，周彪咬牙叹了口气：“行，你出来，我跟你说。”
　　杨眉眼里一喜，刚才的委屈尽数消失，跟着周彪走到了小院门外。
　　“你今天在镇上真看到黄玉梅了？”周彪靠在墙边，点了一根烟。
　　黄玉梅应该就是那女人的名字了，杨眉说：“她领了一个孩子，也管她叫妈，我听哥跟她说话，好像不知道他妈就住镇子上。”
　　烟雾从鼻孔里散出来，周彪幽幽说：“其实我早几年就看到了何生他妈了，那女的也有意避开宋何生去镇上的时间，我也没敢和何生说。
　　其实以前他们家生活还不错，自从宋明海……就是何生他爸下岗后，他们家气氛就变了，路过都能听到摔东西吵架的声音，那时候我十多岁，何生才两三岁吧，就自己坐在门槛上玩。
　　何生上高中的时候，何生他妈跟宋明海离婚，这小平房里就剩下宋何生和他爸，他爸酗酒家暴，当时何生哪有这么老高，也就……”
　　周彪拿出手在自己胸口那比量一下，又往下一点：“就这么高吧，又瘦。每次我见到他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宋何生反击了，宋明海那个畜生趁着宋何生晕过去给家里点了一把火烧了。”
　　杨眉精神一震，脊背爬山一股寒意。
　　“你当初不是说家里不小心着火……”
　　“那时候咱俩还不熟嘛，也不知道何生能跟你关系这么好，没想告诉你。你放心我们几个不歧视，宋何生他护着你，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周彪笑嘻嘻说。
　　“彪哥，你又跑题了。”杨眉见他又要扯别的，赶忙制止。
　　至于后来，宋明海跑到了哈尔滨在他妈，也就是宋何生他奶奶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后来奶奶死了，宋明海也喝酒被车撞死了。警察打电话的时候，通讯录只有‘大儿子’那个号码被拨通了，宋何不得不负责他爸的生后事。
　　杨眉也知道了，上一次和宋何生在哈尔滨见面，是因为宋明海的忌日，他过去扫墓。
　　“那他高中呢，怎么不念书了？因为没钱？”杨眉脸上紧蹙着眉头，心情无可名状。
　　“他烧伤了一条手，加上家里又没人撑腰，他去了学校总挨欺负，学校的事我真知道的不多。为啥一直带着那袖套，可能就是嫌难看吧。”
　　宋何生挨欺负？
　　杨眉侧目，爬满葡萄藤的小院里洒满月光，在那层擦得透亮的玻璃后面，他看到宋何生切水果的身影，手臂的肌肉撑开那短袖的袖口，眉目阴郁，带着一股狠劲。
　　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挨欺负的样子。
　　“何生高中的时候可瘦了，又瘦又矮，不像现在这样。”周彪估计也看出来杨眉不信宋何生会挨欺负，紧跟着解释了一句。
　　“我没想到他家是这样的情况。”杨眉愣了下道。
　　他爸死了，说要回来的亲妈也一直在骗他，杨眉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为了纪录片骗下去。
　　随着周彪吐出最后一口烟，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从院子里传出掀帘子的叮当声，杨眉还没往回走，就听到远处过来的脚步声。
　　宋何生走到院门口，看了眼深色凝重的两人，幽幽盯着周彪。
　　“何生，我俩就聊了聊自媒体的事，啥也没说，没碰你家小导演。”周彪举起手，作投降状。
　　杨眉一时间还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宋何生，只是眨了眨眼，望着宋何生。
　　“进来喝药，凉了。”
　　他哦了一声，将自己脸上的情绪收拾好，跟在宋何生身后进了屋子里。
　　看到桌上那碗黑乎乎的中药，还没喝就觉得苦了，但他小时候就爱生病，喝中药喝了不少，不用做什么心理建设。
　　他端起碗，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将碗放在桌上，发出轻叩声，抬头却对上宋何生略错愕的表情。
　　宋何生手里拿着杂瓣糖，猜想中杨眉撒娇要他喂着喝，或者哭着一张脸嫌苦的画面都没有出现。
　　他尴尬想将手收回来，杨眉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叼住了那块糖。
　　又坏心眼地含住他的指腹，那滚烫的舌尖贴在他的手指上时，宋何生手指抖了一下，那双眼底愈加晦暗。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某处撑起布料后的胀痛，想要收回手。
　　“够了！”宋何生蹙眉，嗓子里含着沙子似的，发痒。
　　“哥不喜欢？”杨眉头发在被宋何生后面梳了个小揪揪，此刻一翘一翘，那双响晴的蓝眼睛澄澈地望着宋何生，一点杂质都没有。
　　他说完就吐出了宋何生的手指，指尖被他含过有一点晶莹。宋何生像是嫌弃似的，立马就去把手洗了。
　　“你还嫌弃我，那我找彪哥他们了……”杨眉嘀咕了一句，又颠颠想往外跑，被宋何生一把扯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回屋去，冷敷之后睡觉了。”
　　“小杨导演，还没吃完药啊。”屋外有人喊他。
　　“我这就来啦！”
　　杨眉还想聊聊自媒体的事呢，他刚想了一个账号名，打算分享给大家，就叫梅毛病跑山小队日常，想我了梅也行。
　　“你和他还有什么没聊的？”宋何生语气有点凶了。
　　杨眉一脸莫名，看到宋何那凶神恶煞的脸就胆儿颤：“聊、聊想我了梅……不是，我是说那个账号名字。”
　　一瞬间，宋何生脸黑了个彻底，气压很低：“不准聊了！回屋。”
　　杨眉吓蔫了，被吼得肩膀抖了一下，想到周彪的话，目光落在宋何生手臂上，算了，他今天不和宋何生计较了。
　　他往东屋走，嘴里还含着糖，含糊不清道：“不让去就不让去呗，我又没不听你的……”
　　已经晚上十点了，明天院子里那些人都还有起大早进山，宋何生出去又聊了几句明天上山的事，人就都各回各家了。
　　送走了跑山的兄弟，宋何生又接了一盆水，给杨眉冷敷止痒。
　　刷拉！
　　窗帘的铁环划过轨道，那粉色大花的窗帘隔绝了夜色。
　　正方的炕上铺着褥子，杨眉整个人脱光了，像是一条小白鱼，赤条条地蜷在褥子上，赧然地红着脸，整个脖子都是粉的。
　　“腿叉开，自己抱着点。”
　　“不用吧哥……就敷敷腿和后背就行。”杨眉难得不好意思，关键宋何生让他摆出来的那几个姿势都太让人害羞了。
　　一会撅着，一会岔开腿，这是正经治病吗。
　　最后杨眉改成趴在床上，后背敷着冷毛巾，痒意确实消失了不少，他手空出来拿手机创建新的社交账号。
　　“哥，你看一下你手机，把你收到的验证码告诉我。”杨眉躺在自己手臂上，专注地看着手机。
　　宋何生正准备明天上山的装备，头也没抬：“没密码，你自己看。”
　　杨眉鼓捣了一会，果然宋何生还没注册过这种短视频的软件，他给账号取了名字，那几个谐音梗都没用，就叫‘小宋跑山日记’。
　　他正全神贯注地传头像，上面突然蹦出来一条张辽的消息。
　　[307一床张辽：你妈昨天找人都找到我爸这儿来了，问我你咋回事，你连你爸的电话你都敢不接了，你不打算回来了是不？]
　　[来吃一口小杨梅：你是间谍？替我妈来问的吧。]
　　[307一床张辽：狗屁间谍，哥们怕你死外头，你干嘛呢回复这么慢？]
　　杨眉是上传完头像才回的张辽，这回等他把资料改成‘感谢各位老铁多多支持’后才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来一口小杨梅：喝中药。]
　　[307一床张辽：真疯了？喝中药也改变不了你的性取向，别折腾了。]
　　杨眉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回了一个表情：[微笑/]
　　……
　　冷敷完又洗漱折腾了一会，十一点关了灯，杨眉终于躺下了，宋何生还在地上借着夜灯翻箱倒柜。
　　“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不跟我睡了？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实际上是宋何生翻东西稀里哗啦的，杨眉头疼。
　　“好了。”
　　宋何生说着，也往炕边走，这才发现杨眉的被子里没人。
　　自己的被子里倒是多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乖巧地看着自己，语气暧昧：“哥，被窝给你暖好了，你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小杨梅良心发现，开始纠结要不要继续骗哥了。


第29章 骗就骗得彻底
　　“夏天暖什么被窝，自己睡自己的。”浪漫过敏的宋何生选择躺在了杨眉的褥子上，闭上了眼。
　　耳边窸窸窣窣的，闭着眼的宋何生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东西的时候，其他感官就变得更加敏感。
　　他感觉到杨眉掀开他盖在身上的夏凉被，从外面钻了进来，对方因为荨麻疹而发热的身体强行贴到自己身上。
　　“哥，我问你一个事你别生气。”
　　在市场遇见了黄玉梅，宋何生今天比往常更加疲惫，有些没心情应付杨眉，以前睡在一起杨眉也问过类似的问题，然后就会说着奇怪的话。
　　例如，三分熟和五分熟的牛排见面为什么不打招呼，他说不知道杨眉还不乐意，最后他只能说因为他俩不是一个生产车间的。
　　结果杨眉告诉他，因为它俩都不熟……
　　诸如此类的冷笑话还有很多，宋何生今天自然也以为杨眉又要给他讲新的冷笑话。
　　“知道我会生气就别问，睡觉。”宋何生嗓音有些沙，透着乏累。
　　杨眉心里不太是滋味，他也平躺着看着天花板，还是没忍住：“哥，你今天就那么走了，不后悔吗？毕竟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
　　宋何生身侧的手指一僵，闭着眼的睫毛抖了下，没回答。
　　“没准她有什么苦衷呢，而且你这样一走，她躲着你，以后见到的机会也少。”
　　杨眉是真心实意在劝，他今天看着那女人不像是一点不在意宋何生，“而且我觉得，她不是一点都不在乎你，兴许有误会……”
　　闻言，宋何生猛地睁开眼，声音突然拔高：“那你觉得，她会有什么苦衷！宋明海已经死了七年了，到底是多大的误会？”
　　黑暗里，宋何生翻身坐起来，一把推开自己耳边的杨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毫无预兆的爆发了。
　　空气变得焦灼，在静谧的黑夜里，宋何生那双阴郁的眉眼像是含了一团雾气，里面的压迫感几乎让杨眉不敢大声喘息。
　　适应了光线，宋何生看到对面坐着的人的无措不安。
　　窗帘缝隙透过来一缕月光好像被屋子里的风扇吹得摇摇晃晃起来，落在杨眉赤裸光洁的肩膀上。
　　宋何生看杨眉那像是难过的一张脸，渐渐冷静下来，一口气堵住了喉咙，发现自己又变得像那个死去的男人。
　　他语气缓和，带着歉意，却也生硬：“睡觉吧，别再谈这些。”
　　而后，宋何生回到了自己的褥子上，躺下了。
　　半晌听不到杨眉的动静，就在宋何生以为自己真把杨眉吓到了的时候，耳边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布料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
　　像一只猫钻进被子里的杨眉，在刚才某一瞬间他恶劣又纠结地想，反正宋何生这种凶巴巴的孤僻怪，也不会真的喜欢上自己，骗就骗了。
　　骗得彻底一点，不要一边想骗一边又被将自己立于道德的高墙之下。
　　又不是什么真爱，他不必在意宋何生，只要假装喜欢，假装在意就好了。
　　闭上眼的宋何生做好了将人抱着入睡的打算，可杨眉这次是从被子下面钻进来的。
　　宋何生习惯穿着短裤睡觉，还没等反应过来，短裤就被脱了。
　　温热的触感瞬间包裹了他最隐秘的地方，他始料未及！
　　“杨眉，你在做什么？”宋何生脸上发烫，打开夜灯，橘色的光照下来，杨眉口里还含着东西，被这么直视着感觉有点丢脸，目光闪躲，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对不起，我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我说错话了，你骂我吧哥……”杨眉舔了舔，抬头后乖顺地道歉。
　　宋何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像是给了杨眉一巴掌，那人反倒过来舔他的掌心讨好他，一种无法言喻的酸胀。
　　他磨了磨牙，几乎一秒钟都没忍住，就起立了。
　　杨眉感觉到嘴角撑得疼了，他惊讶地看着这鸟，大到出乎他的意料。
　　杨眉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问题，宋何生真的有隐疾吗？
　　“我第一次弄，哥，疼了你和我说。”
　　杨眉知道自己戳疼了宋何生的伤口，他感同身受，知道被戳穿这种伤口的感觉，他笨拙地想让宋何生别那么生气，就像是抚慰那个过去受伤的自己。
　　这一刻，宋何生被黄玉梅占了三分之二的脑子变得混沌，有一个叫杨眉的小人儿闯进来，连同那三分之二，把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一起占据了。
　　杨眉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宋何生明显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渍，一点点渗入他的皮肤。
　　“你舔得明白吗，躺下吧。”宋何生说着推开了杨眉的肩膀，那人茫然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被按倒了。
　　“哥？唔……”
　　杨眉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宋何生今晚比之前凶，动作凶，嘴巴也凶。
　　他哼哼唧唧地用手推宋何生的头，却被按住了手。
　　他知道宋何生平常对他宽容，唯独这个时候像是真的野兽，他怎么撒娇求饶都不听。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他软软倒在宋何生怀里，闭着眼眼角流出生理性的盐水，身体还在轻轻抽搐：“哥，不能弄了……”
　　那微凉的湿巾抚过他肿胀的伤痕，杨眉下意识往宋何生怀里躲。
　　“睡吧。”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他听到宋何生这样说。


第30章 行走的荷尔蒙
　　“各位老铁上午好……”
　　“不要说各位老铁，说朋友。彪哥，你重新说一次。”杨眉打断周彪，从手机后面抬起头，做了一个达咩的手势。
　　“朋友们好，我是彪哥，今天来带大家看看我们跑山人在小兴安岭跑山的一天都能发现什么……”
　　杨眉手里拿着云台，保持手机拍摄的稳定性，随着周彪的介绍，杨眉将摄像头转向边上的一丛丛野蛮生长的植被。
　　“彪哥，这是什么呀。”杨眉刻意压低嗓音，男低音的播音腔浑然天成。
　　“这就是野托盘，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树莓，红色的一颗一颗，好吃。”周彪倒是对镜头不恐惧，就是语言有点匮乏，还有点结巴。
　　杨眉一改平时那副咋呼的模样，眼神专注，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绷紧了。
　　即使周彪说错了话，或者舌头打结了，杨眉也没半点取笑的意思，只是比一个手势让周彪按照刚才写好的脚本继续，这倒让周彪放松了不少。
　　红松挺拔，耸入云端，此刻这里的一切都绿得发光，头顶的太阳出来了，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树冠的缝隙里寻找一条可以通行的路，照进森林里。
　　倒木上长满青苔，潮湿的地方是灵芝和榛蘑最好的温床。
　　杨眉和周彪在拍视频拍得上头，而另一边的宋何生正埋头在刚被拍完的树根底下捡榛蘑。
　　“还是彪子能说会道，要是我去对着小杨导演说这些，恐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虎一边采榛蘑往筐里放，一边偷偷观察不远处那两人的动态，隔着十万八千里远还压低了声音。
　　宋何生埋头专注于采榛蘑，没应声。
　　“何生，你怎么不去试试，小杨导演说得也对，你这长相一看就合适。”
　　宋何生摘下倒木上最后一块榛蘑，说：“不想试。”
　　“彪子那小学文化水平的都能去拍，你差啥。”在这片儿呆了快四十分钟，采完这最后的榛蘑张虎也没事干了，只能闲唠嗑。
　　宋何生将最后一朵榛蘑放进筐里，那双眼睛黑黝黝地看向张虎，淡声说：“虎哥，我觉得你口才也不错，要不你也去试试。”
　　张虎一噎：“我跟你唠嗑，和在镜头面前唠能一样吗，真不行。”
　　“虎哥，你说的那个棕熊挖的洞在哪儿啊，你也来录一下！快点快点！”
　　“哎，来啦！”
　　宋何生看着张虎上一秒还皱着一张脸跟他吐槽，下一秒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开了，扔下筐就过去找杨眉了。
　　看着那边三个人聚在一起讨论视频怎么拍，宋何生只是偶尔瞥了一眼，他一点都不在意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干正事。
　　只是有些走神，不小心捏碎了手下刚采的五味子，汁液在指尖炸开，鲜红的颜色……
　　两个人都录得差不多了，杨眉放过了周彪和张虎，把手机转向景色，像是故意地走到宋何生的身边。
　　还没等宋何生做出反应，杨眉便说：“别担心，没拍到你。”
　　宋何生本想着如果杨眉过来拍就当没看着，听到对方这样说，他只能面无表情地躲在一边，继续整理山货。
　　“其实我们小宋跑山小队里还有一位成员，超级帅，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不过他不让我拍，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偷偷拍到一点他的侧脸给大家看。”杨眉朝宋何生送了个wink，笑得灿烂，暗示得不要太明显。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我们下个跑山视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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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是宋何生，我们今天在山上遇见了……”
　　宋何生一个人坐在炕沿边上，拿着镜子说了一半的话，又停下来。
　　他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眉头压低，一把将镜子合上扔在一边了。
　　从小兴安岭跑山回来的傍晚，宋何生卖光了山上采的灵芝和榛蘑刚到家，杨眉不在，只有冰箱上贴着一个[我出去取景啦哥，很快就回来！]的纸条。
　　杨眉的效率很高，下午在市场上卖山货的时候宋何生就在同城刷到了他发的视频，点赞量不多，只有几十个，评论也少，只有几个人在问。
　　[淡季水母：结尾的那个背影就是博主说的帅哥吗？好高，有一米九吧！]
　　[小宋跑山日记：没有啦，哥只有188而已/送花/送花。]
　　[回忆煎成饼：他什么时候露脸？]
　　[小宋跑山日记：期待的话点一点关注吧，我晚上多求求哥看看，但他昨天还生我气了/可怜/可怜/大哭/大哭。]
　　宋何生看着杨眉努力给每一个人的评论点赞加回复，努力两个字都要透过屏幕，谴责一样甩在他的脸上了。
　　他坐在院子里一边洗葡萄一边放着杨眉拍的短视频，用新注册的号给小宋跑山日记点了一个赞。
　　视频里杨眉也没有露脸，不过声音却从头到尾都贯穿其中，宋何生放在一边，当背景音听了好几遍。
　　直到周彪打来电话，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杨眉那做作的男低音。
　　“何生啊，你回没回村里啊？”
　　“刚回。”
　　“你快来我家地里，小杨导演刚才好像低血糖了，晕乎乎的，你快来！”
　　宋何生有一种养家糊口看不住孩子的无力感，他问了几句杨眉的情况，把今天在市场上买的一包泡芙拿上了，骑上院子里停着的小电动车就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翻翻冷笑话大全）（傻笑）（偷看哥）
　　小杨梅：猎人开枪打狐狸，结果猎人膝盖中枪了，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何生：……我现在揍你，你觉得谁的屁股会肿，这是为什么？
　　小杨梅：（合上书，惊恐逃跑）


第31章 管孩子
　　坝梗上，杨眉的装备掉了一地，手机扔在一边也沾上了土。
　　夏季傍晚好歹还有些微风，杨眉瘫坐在坝梗上，任由那带着一点沁凉的风抚过他晒得发红的面颊。
　　在外面晒了一天，杨眉身上荨麻疹都比之前肿得更严重了。
　　“小杨导演，吃块糖缓缓，我给何生打电话了，他一会就来接你回家。”
　　杨眉接过周彪递过来的大白兔奶糖，放在嘴里含着，一点点咂出甜味来。
　　“都说不用叫哥了，低血糖而已。”杨眉在周彪嘴硬道。
　　在周彪眼里，杨眉就跟三百年才开一朵的娇花一样，碰一下就得碎。
　　瞅瞅那鼻尖上沁这汗珠，眼圈微微泛红，蓝色的眼眸盛着水一样，肩膀又瘦又窄，皮肤上荨麻疹的痕迹又密密麻麻起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哪家病弱的小少爷。
　　“咋能不说呢，我跟你出来拍视频，没把你照顾好，你哥能高兴吗？”
　　周彪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小电动车开过来的声音，几个人抬头一看，宋何生从电动车上下来，正冷着脸往这边走。
　　“哥，想你了……”还不等周彪开口，杨眉嘴角先耷拉下去，声音带着哭腔，撒娇似的朝宋何生伸出了双臂。
　　周彪在一边黑人问号脸，这还是刚才那个说‘低血糖而已’的杨导演吗？
　　宋何生听到后脚步快了几分，走到杨眉跟前蹲下去，目光一寸寸扫过杨眉：“还能站起来自己走吗？”
　　杨眉摇头，可怜巴巴的。
　　“还晕？”宋何生上手擦了擦杨眉鼻尖上的汗，问道。
　　杨眉点头：“哥抱我就不……唔？”
　　话还没说完，杨眉感觉自己的嘴被一个松松软软的东西堵住了，他下意识含住，咬下去……嘴里瞬间爆开奶油的甜味。
　　“泡芙？”杨眉两眼呆呆的，这才注意到宋何生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昨天在市场上遇见黄玉梅的那家蛋糕店的包装袋。
　　要不是昨天黄玉梅在，他昨天就能吃上了，杨眉几口咽下去，又眼巴巴看着宋何生，宋何生见状把手里的那袋泡芙都给杨眉。
　　“缓过来了就坐车上吃，回家。”
　　“既然小杨导演没事了，那我也回去了，我老婆还在家等着我吃晚饭呢。”周彪朝两人挥了挥手。
　　宋何生从电动车前面的车筐里拿出另一袋泡芙，还有上次买回来的一点水果一块递给了周彪：“彪哥，麻烦你照顾他了。”
　　“哎呀咱们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
　　“你拿着，我好带小杨梅回家。”宋何生不想和周彪撕巴，急得叫了杨眉小名。
　　已经坐在电动车的杨眉嚼着嘴里的泡芙，转头看向两人：“哥是在叫我吗？”
　　周彪终于把东西拿上了，给宋何生一个眼神先走了，宋何生背对着杨眉耳廓微红，这么肉麻的小名他是没打算叫出来的。
　　也就上次哄人叫了一次。
　　“那还有谁是小杨梅。”宋何生面上不动声色，看不出来一点难为情地跨坐上了电动车。
　　杨眉有点害羞地笑了一下，太久没人这么叫他了，看着周彪的身影，他连忙又喊，“彪哥，我今晚回去想脚本，咱们明天继续！”
　　坐在前面的宋何生脸上看不出情绪，猛地转动车把手。
　　车从原地射出去的时候，杨眉的脑袋撞在了宋何生的背上。
　　“哥，你怎么开车的呀，我本来就头晕，一会儿要吐了。”
　　“那就好好坐着，别东望西看的。”宋何生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是不太高兴。
　　杨眉没理会，只顾着泡芙的事。
　　“哥，你怎么想着买泡芙了，今天山货是不是卖得不错啊，还买什么了，今晚吃什么啊哥。”
　　刚才脸色白得透明，这会儿话多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宋何生搞不懂杨眉了。
　　生了病第二天就要跟着跑山，一直拍摄到傍晚低血糖差点晕倒，也不知道杨眉这么虚弱的身体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坝梗上有人骑着三轮车从对面过来，宋何生突然刹车，猛地停下来。
　　“咚！”
　　额头撞在后背发出一声闷响，杨眉放在嘴边的泡芙还没咬下去，整张脸都撞在了宋何生背上。
　　泡芙炸开了，杨眉嘴上，宋何生黑衣服……蹭得全是。
　　杨眉擦了一下嘴巴才发现手上也脏了，瞬间手足无措，看向身前的罪魁祸首：“宋何生，你干嘛呢，你嘚儿啊！”
　　嘚儿也是东北方言的一种，就是脑子缺根弦的意思。
　　宋何生闻言，扭头看了杨眉一眼。
　　他对上宋何生那双狭长的眼，气焰消了一半，声音软下来：“那个，哥~我、我是说你得！你得看路呀，你看你弄了我一嘴，都流出来了。”
　　宋何生看着杨眉那一脸的奶油，觉得牙疼：“……不让人省心。”
　　“明明是你急刹车，怎么说我不省心，一件破衣服，我赔你一百件！”
　　杨眉炸了毛，他还没说自己嘴上糊了一圈奶油呢，现在跟熊大熊二的造型一样。
　　宋何生懒得解释前面有车，也不想说他后面不长眼睛看不到杨眉是不是在吃泡芙。
　　他掏出口袋里的纸巾，忽略杨眉那瞪得跟灯泡一样圆的两个眼珠子，上手给人擦奶油，动作不算温柔，疼得杨眉直躲。
　　宋何生按住杨眉脖子强制地擦干净，他刚要把纸巾收起来，杨眉说：“你再给我一张纸。”
　　宋何生把整包纸巾都给了杨眉，然后没收了他手里的泡芙：“剩下回家再吃。”
　　杨眉扁了扁嘴，偷偷瞪了宋何生一眼。
　　在那人重新骑上小电动车的时候，帮着宋何生擦掉了背后那块衣服上的奶油。
　　坐在前面的宋何生感受到杨眉指尖微凉的温度，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在他身上抚过，好像一种无可名状的电气流经身体。
　　“别擦了，回去再说。”
　　“我怕再蹭我脸上，你以为我想啊。”
　　杨眉絮絮叨叨，被撞了一脸奶油，又被没收了泡芙，他还不乐意呢，“你刚才肯定是嫌我吵，故意刹车的。”
　　宋何生脱口而出：“你哪天不吵。”
　　杨眉一噎，还想再辩驳，脑袋却一阵缺氧，眼前直冒金星，他倒在宋何生的背上。
　　“就知道你是烦我了。”杨眉有气无力道。
　　宋何生没直接回答他，空气变得沉默。
　　电动车颠簸转过几个坝梗，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麦子的沙沙声，在一片金黄中，一辆土色的电动车穿过风和田野，走向大路。
　　“没说烦你。”
　　杨眉闭上眼的时候，好像听到风在说话。
　　……
　　晚上洗过澡，繁星爬满夜幕。
　　晚餐是骨头汤，美了小黑莓，此刻在院子抱着比自己还大的骨头在磨牙。
　　杨眉蹲在一边看了一会，又怕狗护食咬他躲着远远的，小黑莓却主动拖着骨头蹲在了杨眉的脚边。
　　他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夜风，觉得有点冷了才回屋换上了睡觉时候的小背心。
　　换衣服的时候杨眉发现自己的小臂和大臂的颜色已经断层了，上面还正长着荨麻疹，又痒又难看。
　　正翻箱倒柜想找之前宋何生买的芦荟胶时，那人刚好进来。
　　“哥，之前给我新买的芦荟胶呢？我晒黑了！！”
　　宋何生看了一眼杨眉的手臂，感觉跟之前没有太大的色差，倒是杨眉急得不行。
　　他拉开旁边的大抽屉，里面放着上次新买的芦荟胶，杨眉的中药方子，一些受伤用的创口贴碘伏。
　　除了药，还有一包俄罗斯巧克力糖和之前吃的杂瓣糖，显然这个抽屉放的都是要给杨眉用的。
　　“自己涂完药去把冰箱里洗的葡萄吃了。”
　　“你不给我擦啊？”杨眉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院子里的五味子没收回来，你哪块儿够不着再找我。”
　　宋何生这回没惯着杨眉，径直走到院子里。他把晒在阳台上的五味子拢一拢收进了屋子里。
　　小黑莓拖着骨头跑来跑去，院子也脏了，他顺带着用水管把院子的水泥地冲刷了一遍，忙完就去洗澡了。
　　淋浴的声音消失了，东屋的窗帘都没挡，灯关着，杨眉正坐在炕上聚精会神地用自己买的投影仪看电影。
　　宋何生在院子里淡淡瞥了一眼，去厨房看了一眼冰箱，里面的葡萄不多不少，就被摘下去三颗。
　　上面的一层放着和泡芙一起买回来的小蛋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塌了。
　　他转了一圈，发现蛋糕后面的部分被哪只小耗子掏空了。
　　“什么臭毛病。”宋何生蹙起眉，把冰箱里的葡萄端进东屋了。
　　瓷盘放在炕沿上发出清脆声响，杨眉注意到宋何生进来，随意扫了一眼：“哥，来看电影啊，东北悬疑片。”
　　“嗯，把葡萄吃了。”宋何生说完又去厨房把碗刷了，杨眉和他脱下来几件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他这才回屋。
　　看了眼炕沿上盘子里的葡萄，比刚才走之前少了一颗。
　　杨眉就是嫌吐皮麻烦，只吃了几颗，此刻眼珠子都掉在投影幕布上了，电影里正巧是警察跟踪坏人去抛尸的片段，他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警察被坏人发现。
　　宋何生脸儿硬邦邦的，坐到炕上：“自己挑的葡萄，怎么不吃？”
　　杨眉这才跟只小赖皮狗似的蹭到宋何生怀里，往他胸口懒洋洋一倒：“吐葡萄皮麻烦，我好累……”
　　“大夫怎么跟你说的。”宋何生语气有些冷，手上却将人抱紧了。
　　杨眉装没听见：“哥，你看这个女主角是不是挺漂亮的。”
　　闻言，宋何生抬头看了一眼，这部电影他看过。
　　此刻电影正放到男警察为了破案，故意约女主角去了摩天轮，两人抱在一起，女主角眼里是爱和欲望，而男主角眼里是破案的希望。
　　他淡然收回视线，瞥了眼杨眉侧着身子倒在自己怀里漏出来的小半截腰肢，伸手触碰，在那短裤的边缘徘徊……
　　“啊！”
　　毫无预兆的负距离接触，让杨眉短促叫了一声。
　　然后他以为宋何生又想亲近他了，也没抗拒。
　　直到宋何生的手指毫无过渡，从一根一下子变成三根。
　　他身体微微发抖：“唔…哥，你弄疼我了……”
　　“嗯，不疼怎么算是管你，忍着。”宋何生语气有些沉，野蛮得狠。


第32章 哥轻点管
　　杨眉只能腹诽宋何生太凶了。
　　实际上，他的力量完全被宋何生压制，只能徒劳地用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襟，呜咽地忍受宋何生的‘管教’。
　　“哥，我吃还不行吗，受不了了……”
　　杨眉识时务，也会撒娇，忍疼撑着身子去吻宋何生。
　　以往这招都好用，今天宋何生却躲过去了：“医生说话不好使，我说话也没用，让你多吃水果也不吃，早干嘛了。”
　　杨眉眼里水光潋滟，心里把宋何生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却摇头：“我错了，我这次真的吃……”
　　惩罚到最后变了性质，杨眉见撒娇没用，只能忍着，做小伏低说：“哥…轻点管…”
　　杨眉这个时候又太乖，宋何生没忍住，给了他一次痛快。
　　平躺在炕上，刚洗完澡的身上又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水，杨眉脑子里在放烟花，耳边真的听到烟花的爆炸声。
　　“哥，我幻听了，真有人在我脑子里放烟花。”杨眉呆呆说。
　　“电影里在放。”宋何生不甚在意，给杨眉擦干净后，他也下炕去把手洗干净了。
　　杨眉看着电影里最后的镜头，那个一心想要破案，用虚假的爱骗了女主角的男警，在女主被刑警带走后，他躲在楼顶放烟花为她送行。
　　杨眉后面十多分钟没看到，最后是宋何生把电影退了回去重新看。
　　他把宋何生当成大靠枕，倚在人身上吃葡萄看电影。
　　看得专注的时候他忘了吃，宋何生也会喂他。
　　两人又看了一遍结尾，杨眉突然问：“哥，你觉得这个男主喜欢那个杀人犯女主吗？”
　　“不喜欢。”
　　杨眉一愣：“为什么？”
　　“喜欢也不纯粹，不值得分析。”宋何生语气淡淡的，说出了他的见解。
　　不知怎么，杨眉心情突然没有刚才好了。
　　电影结束了，男主角穿着大棉袄一个人在跳舞，杨眉在暗下来的屋子里转头看宋何生，变了一个坐姿，压得难以启齿的地方疼。
　　他哼了一声，宋何生把他抱住了，给他揉了两把。
　　“哥，你一直用手，就不想抱我吗？”
　　杨眉深觉自己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他不明白宋何生这么长时间和他在一起，有那么多次机会做到最后，为什么都不去做。
　　当然不是他因为喜欢才诱惑宋何生，他一方面觉得和宋何生不亏，另一方面，他很好奇对方是不是真的有隐疾。
　　“刷牙睡觉。”宋何生在他身后拍了两下，就把人松开去铺褥子了。
　　杨眉为自己主动难堪到了极点，他整张脸都要熟了，把炕上的小狐狸扔到了宋何生脸上。
　　躺下后杨眉也不老实，心想自己都不高兴得这么明显了，宋何生眼睛是瞎了吗，不知道哄哄他？
　　他背对着宋何生，剪辑视频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弄得老大，见宋何生没动静，又故意撅着屁股去拱人，纯属找茬。
　　宋何生闭上的眼不得已睁开，想给杨眉的屁股一巴掌。
　　可侧目对上那人怨气重重的脸，又想着周彪平时哄媳妇的样子，他以为杨眉想让自己抱着，不好意思说，便侧过身伸手揽住对方的腰肢搂进自己怀里。
　　“睡觉，别闹了。”
　　宋何生靠过来的时候，杨眉身体僵了一瞬。
　　那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紧紧抱着，杨眉恍然生出几分安全感。
　　他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放在手机的视频上。
　　点进今天刚在小宋跑山日记的账号里发布的视频，又回了几个评论，宋何生在后面看着，视频放了五遍，杨眉也没提邀请他拍视频的事儿。
　　疲乏让宋何生闭上了眼，怀里的人又软又暖，他陷入了比以往更深的睡梦中。
　　杨眉困了但是不舍得睡觉，半梦半醒刷朋友圈，看到张辽和小雨都发了剧组忙碌的照片，他突然有点危机感了。
　　别人那么快就找到了人生方向，也做出了选择，是不是只有他还在原地迷茫？
　　他给张辽的朋友点了一个赞，张辽也在睡前玩手机中，秒发消息。
　　[307一床张辽：还不睡，最近你和你的缪斯进展如何？怎么不发片子给我看了。]
　　[一口一个小杨梅：拍呢呗，他对我俯首称臣，被我干得喵喵叫。耍酷/]
　　[307一床张辽：这么能吹，刚才让人压了不爽呢吧？你怎么喵喵叫的，也学给我听听呗。]
　　[一口一个小杨梅：喵你大爷。]
　　“喵~喵喵喵~”
　　杨眉没睡好，早上出去洗漱的时候院子里不知道哪来一只野猫，橘黄色的，胖得像是一辆半挂大车。
　　他洗了一半的脸蹲在地上不敢离太近，又想逗一逗，只能不停地喵喵叫。
　　“喵……”大橘猫懒洋洋地抻懒腰，看都没看杨眉一眼，露着毛茸茸的肚皮。
　　杨眉很想上去揉一把，又担心被猫抓。
　　滴滴！
　　“小杨导演，今天拍啥啊。”铁门外周彪骑着三轮车按着喇叭出现，声音很大，吓跑了院子里的大橘猫。
　　杨眉有些遗憾，趿拉着鞋走到门口。
　　“彪哥，虎哥，你们来的这么早啊，我把话术发在咱们仨的小群里，你们看看，一会我们上山，今天咱们去拍一下野猪的神秘踪迹。”
　　三个人又聚在一起嘁嘁喳喳说起一会跑山的事，杨眉手里抱着手机给两个人看他们昨天的视频。
　　“咱们的浏览量还是很不错的，日收入已经达到两块五啦！”
　　杨眉兴冲冲地给两人看视频和评论，各种画大饼，把周彪和张虎说得热血沸腾。
　　宋何生穿着背心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就是杨眉穿着小背心小短裤整个人都要贴着周彪和张虎身上，丝毫不避讳地勾肩搭背。
　　他脸上登时降下好几十度，直接把毛巾扔杨眉头顶了。
　　“进屋，吃饭。”宋何生语气硬硬的，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平常说话就没什么情绪，今早说话格外冷，像是一夜入冬，杨眉都打了个哆嗦。
　　“他肯定有起床气。”杨眉拽下头顶的毛巾擦了擦脸，瘪嘴道。
　　门口的周彪一眼看出来啥情况：“小杨导演，你先回屋吃早饭，我俩正好在这儿唠会嗑，看看话术。”
　　杨眉一走，坐在三轮车上的张虎说：“可惜了，都喜欢男的，这么好的基因不能结婚生子。”
　　“那有啥可惜的，现在都开明了，前几天我还在网上看到台湾省有俩男的结婚还领养孩子了呢。”
　　张虎有点古板，还是咋舌摇头。
　　“虎子，你家也是儿子吧。别老担心别人家事儿啊。”周彪嘿嘿一笑。
　　张虎毛骨悚然：“我儿子敢喜欢男人，老子打断他三条腿！”
　　屋外吵吵闹闹，屋里杨眉早饭吃得差不多，去冰箱里翻昨天没吃完的泡芙和小蛋糕。
　　欲盖弥彰地偷偷瞅了一眼身后坐在桌上给他扒松子的宋何生，不知道怎么就心虚了。
　　“哥，我早上可以吃泡芙吧。”
　　“想吃吃蛋糕，泡芙拿山上吃。”
　　杨眉愣了两秒，明白过来宋何生是怕他再低血糖，美滋滋说了声好，把蛋糕拿出来了。
　　他哼着歌，吃一口蛋糕就在屋子里逛来逛去，想找一套衣服上山穿，发现裤子外套都叠好了放在炕上。
　　这个屋里除了他就是宋何生，总不能是小黑莓帮他准备好的。
　　看着炕沿上的那套搭配好的衣服，旁边还有一个新的水瓶，可以斜挎那种，上面是皮卡丘的图案。
　　杨眉想起昨天他在上山说渴，不过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宋何生会听到，心中翻滚起异样的情绪。
　　他在北京过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他妈会给他钱，他爸会给他托关系假期就去跟着剧组学习。
　　但没人这样照顾他。
　　衣服洗得很干净，杨眉拿起来嗅了嗅，带着很普通的洗衣液的味道。扭头看向外屋扒松子的宋何生，他心口无端发起烫来。
　　穿好衣服，往出走的时候，杨眉瞥见了柜子上放着的那张身份证，他拿起来看了一眼，19980805……
　　原来黄玉梅没说错，确实快到宋何生的生日了，还有三天。


第33章 冷战前夕
　　一连拍了两天短视频，第三天杨眉在账号里发的一个张虎介绍打松塔的视频小火了一把，一千多赞，账号也有三百多个粉丝了。
　　周彪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真实原因是拍摄的时候，宋何生在镜头后面爬松塔，杨眉大着胆子偷偷拍了一个侧身。
　　宋何生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就发现杨眉偷拍他了，正要走过来让他拍正脸，杨眉反倒被他的气势吓到了。
　　他假装结束拍摄，小心翼翼说：“哥，我没拍到你的脸，你别生气，下次真不拍了……”
　　听他这么说，宋何生的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随你。”最终只能冷脸转身走了。
　　这个对话加上杨眉给宋何生营造出来的神秘气氛让视频浏览量上去了，评论区甚至有人在磕cp。
　　小宋跑山日记一夜之间怒挣！52元巨款……
　　为了激励周彪和张虎，杨眉自己搭了五块五，分给两人一人三十。
　　对于普通人来说30块钱只是一杯咖啡的钱，但对于拿命换钱的跑山人来说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两人都挺高兴的，杨眉也来了兴致，纪录片的事都扔在一边了，成天跟着周彪满村跑，坐在三轮车抱着借来的大鹅各种拍。
　　这天，杨眉拍完最后一个脚本的视频，将大鹅还给村里人已经六点了。
　　他看着周彪身下的三轮车，打起了主意：“彪哥，你的三轮车借我用用呗，我想去镇上一趟。”
　　“这么晚了还去镇上，等何生找不着你好发火了，你等明天跟他一块儿去呗。”周彪说。
　　“这事必须我一个人去，我是要给哥准备惊喜。”
　　杨眉没跟周彪说宋何生要过生日的事，只是模棱两可说着自己过来住这么久没少给宋何生添麻烦，准备送点谢礼之类的客套话。
　　“那你快去快回，会骑吧？”周彪看着杨眉跨上自己的破旧三轮车，那白瓷一样的肤色和他生了锈的座驾颇有些违和。
　　杨眉骑着三轮车晃晃悠悠地夕阳下远去，影子像是拖长的尾巴，橘色的光洒在地上，稻田里，风一吹，麦浪也是近乎的金色。
　　……
　　宋何生打开院子里顶棚挂着的彩灯，五颜六色的光照亮漆黑的院子。
　　他坐在小院里忙着处理前几天在山上摘下来的木耳，放在一边的手机页面是和杨眉的聊天界面，最后的对话是半个小时之前……
　　[杨眉：哥先别给我打电话了，我马上就到家啦。]
　　将最后一点木耳摘干净放在阳台上，门口传来脚步声，宋何生背对着门口没动，垂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唇倒是抿得很紧。
　　“哥，我回来啦，我快饿死了，弄什么好吃的了。”杨眉语气还兴高采烈，只是难掩一些疲乏。
　　宋何生这才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在杨眉蹭过来要抱他的时候，冷淡地躲开了。
　　杨眉扑了个空。
　　“吃完饭自己把碗洗了，我没空伺候你。”宋何生说着又蹲下去扒花生了。
　　这几天杨眉爱上喝花生米露了，宋何生每天都得扒一小盆才够他喝的。
　　不光是扒花生壳，花生的红色外衣也要一起扒了，泡一晚上，再把花生冰糖和大米一起放进破壁机，打成米露，细腻顺滑的口感，带着米和花生的香气，杨眉三心二意，喝够了豆浆总是想尝试些新东西。
　　眼下，杨眉看宋何生对自己爱答不理也没太在意，毕竟宋何生每天都是这个臭脾气。
　　他在市场逛了一圈，订好了蛋糕，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又拍了一天的视频，他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还想再盛一碗发现锅里的余量只够他吃两碗的。
　　“一锅饭吃剩这么点，猪啊……”杨眉嘀嘀咕咕骂着，真的乖乖收拾餐桌开始洗碗了。
　　“穷酸样儿，连个洗碗机都没有，不如礼物就送洗碗机算了。”
　　杨眉将水槽里的水流放到最大，水像是不要钱一样，一个碗洗了三四分钟。
　　最后手一滑，碗掉在地上，碎了。
　　杨眉站在原地愣了两秒，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连忙蹲下去销毁罪证。
　　院子里的宋何生听到声音，猛地站起来，身后的小凳子也倒在了一边，却无暇顾及，快步冲进屋子里。
　　进入视线的便是杨眉蹲在地上，两手握在一起，盯着碎了的瓷片看。
　　“光是看着，它就能自己复原？”宋何生今天心情本就不好，此刻语气也难听。
　　杨眉闻言咬了咬唇，棕色长发垂在两肩，头顶冒出几撮毛茸茸的呆毛，仰头怯怯看了宋何生一眼：“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什么语气啊……”
　　见宋何生那张沉下来的脸，杨眉正犹豫要不要捡起来的时候，宋何生走了过来。
　　“回屋去，不会干活别在这儿添乱了。”宋何生的语气近乎无情。
　　杨眉捏着右手食指，犹豫了一下，在宋何生拿着扫帚过来的时候说：“哥，我手指……”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回屋。”宋何生背对着杨眉，没看到杨眉举起的手指上有个两厘米的伤口正淌血。
　　杨眉闻言呆住了，终于反应过来，宋何生今天好像真的很凶，不愿意搭理他。心口无端疼了一下，他握着受伤的手指一声不吭地回了屋。
　　坐在东屋的炕上，杨眉觉得自己病了。
　　他怎么会因为宋何生的冷落而心口发堵，这是他自己设下的骗局啊！
　　“我不喜欢他，那种土老帽谁会喜欢。”
　　杨眉越来越没底气，给自己下了一个结论，“我一定是入戏入得太深了，等回了北京就好了……”


第34章 强制后的委屈
　　右手食指刚才捡碎片的时候就划伤了，他将手指含进嘴里，又找出纸将血迹擦干，就是没找到家里的创口贴。
　　厨房的水流停下，一阵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宋何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串珠门帘被掀开，宋何生走了进来。
　　“呵。”杨眉冷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宋何生。
　　卫生纸吸干了冒出来的血迹，他将纸窝在了掌心，曲起手指时还是有些蜇得慌。
　　“以后六点门禁前回来。”宋何生进来就说。
　　杨眉本来打算一句话不跟宋何生说，听到对方的霸道无理的要求还是没忍住转过身，表情极其夸张：
　　“六点？宋何生你当我幼儿园刚毕业啊。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用，六点没回来就睡外面。”宋何生驴劲儿上来了，比杨眉还有脾气。
　　可杨眉这个时候偏不装乖了，火蹭得一下上来了，从炕上站起来，脑袋差点碰了灯泡。
　　宋何生见状，眉心压低，抓着杨眉的腿弯给人抱着迫使对方坐在了炕上，冷冰冰道：“老实儿坐着说话。”
　　“凭什么就得听你的，我住在你这儿是花了钱了，两个月房租给你了，又不是白住。”
　　杨眉不情愿地盘腿坐在炕上，仰头看着站在地上的宋何生，不管是身材还是气势，没有一样是占优势的。
　　听到杨眉这样说，宋何生愣了一会，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立马回应他，而且拿出手机将微信钱包里一分没动的一万块钱转了回去。
　　“钱我没打算要。明天六点关门，回不回来随你。”
　　宋何生声音很低，他拿起自己要换洗的衣服和新的袖箍，在杨眉充满怨气的视线里掀开门帘去院子里冲凉了。
　　空留下炕上的杨眉，他看着手机屏保界面弹出来的消息通知——“宋何生向您转账一万元。”
　　杨眉气得眼泪要掉下来：“这是重点吗……”
　　结果宋何生理都不理他，径直走进院子里去冲凉棚里洗澡去了。
　　吵架吵了一半，杨眉不尽兴。
　　追出去站在宋何生的洗澡棚子前骂：“你就是恋爱里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上的霸凌，沟通上的矮子！……”
　　哗啦——
　　水声浇灭杨眉那带着哭腔的最后控诉他的声音，宋何生站在棚子里的新换的淋浴头下，摘下自己右手戴的袖箍。
　　弯月皎洁的光照不进的角落里，那只手臂上蜿蜒着像是蜘蛛一样的挛缩疤痕，每一个疤痕被蜘蛛蚕食后留下的巨大菌斑，一点点向周围扩散，恶心又狰狞。
　　宋何生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摘下来，任由水流一遍遍冲刷在上面，可闭上眼好像那场大火还在烧着这条手臂，永远无法熄灭。
　　一万块钱是两个月的房租，没有这一万块，就不是两个月了。
　　杨眉还在院子里愤懑不平地说着门禁时间对他有多不公平。
　　洗澡棚子的塑料门突然被推开，宋何生浑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周身的肌肉一块块隆起，线条流畅。
　　一晃眼过去，手臂上的袖套都没戴。
　　他一双眼不知道看哪儿好，只看清了宋何生那双粗壮的长腿。
　　反应过来去看宋何生烧伤的手臂，宋何生单手拿着沐浴乳瓶子，气势野蛮朝他扔过来。
　　杨眉吓得忘了躲，心跳直逼150，结果那东西只是贴着他的耳边擦过去。
　　随着“砰”的一声，院子里瞬间黑下来。
　　宋何生用沐浴乳的瓶子砸在了彩灯的开关上，院子里陷入了更沉的漆黑中。
　　今夜无月，星星微薄的光让杨眉看不清他手臂上的伤。
　　“你疯了，哥？”杨眉心有余悸。
　　一切都太突然，宋何生过来扯住杨眉的衣领粗鲁地拽到洗澡棚里的时候，他以为宋何生要揍他。
　　杨眉被面朝‘墙’按住了身体，头顶的淋浴瞬间打湿了身体，突然觉得不安，试图回头。
　　“你要做什么，有话我们好好说，别打我……”
　　耳畔一阵风起，杨眉侧目看去，像是看到一只饿极了的东北虎。
　　下一秒他就被宋何生掐住了脖子，黑夜中对方炙热的唇撞上来，他接了有史以来最凶猛最强势的一个吻。
　　宋何生嘴里一股刺鼻的薄荷味，灌入两人的鼻腔，火辣辣的烧起来。
　　杨眉喘息着，感觉自己的两瓣唇和舌头也都着了火似的。
　　按理说杨眉应该讨厌，借着外面路灯的光照进来映出宋何生的轮廓，杨眉感觉自己心跳在加速。
　　直到头顶的水呛进喉管里，杨眉受不了了躲开他的吻：“哥，呛、呛水了。咳咳……”
　　“死不了。”宋何生冷漠道。
　　“你丫给我滚、滚蛋！……唔！”杨眉气极反抗，用手打宋何生的脸。
　　结果是他的两只手被宋何生用毛巾束缚在了身后。
　　那头棕色的长发被宋何生用手粗鲁地拽着，杨眉被迫以一个仰头的姿势承受宋何生的吻，被搓圆揉扁都只能忍着。
　　杨眉不敢再反抗，只能假装乖巧，故意发出哽咽的哭声，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看着宋何生。
　　但却一点用都没有。
　　“趴好。”
　　宋何生压着杨眉的后脑勺，而杨眉不得已以一个羞人的姿势被束缚着双手趴在塑料棚上，任由温热的水在身上冲刷。
　　他不明所以，直到宋何生一把扒了他的短裤。
　　流星划过，宋何生抱住杨眉的身体，像是抱住了一个结满了米的水稻。
　　迎风摆动，稍稍用手掰开，轰然一声，米粒就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而那稻谷被压弯了腰，疼得扑朔朔地发起抖。
　　“我要去别人家住，我回北京了，我不拍了呜呜呜……”杨眉后悔自己为了艺术献身得这么彻底。
　　“什么时候走，是明天？还是下周？”宋何生哑着嗓子，最后才说出真话，咬牙切齿，“我不准。”
　　“哥！唔……”一声凄惨可怜的痛叫声，打破沉默。
　　杨眉身体在发颤，生理性的眼泪流下来。
　　毫不充分的准备，没有甜蜜的吻和抚摸，也没有甜言蜜语和红酒。
　　在这个转个身都费力，粗糙的洗澡棚里，杨眉所得到的是近乎发泄惩罚的一场拥抱。
　　他知道会疼，没想到这样疼。
　　在这上面毫无经验的杨梅以为这种程度的疼是必须要经历的，咬着唇啜泣：“你、你不是早泄啊？没、没病？……唔！”
　　宋何生没有给他解释，行动就是最好的解释。
　　瘫坐在地面上的时候，宋何生将他束缚的双手解开，裹上浴巾抱回了屋里炕上。
　　杨眉感觉自己好像被腰斩了，心里骂人。
　　没病又有什么用，活儿差成这样还不如有病……
　　“明天早点回家，我说清楚了吗？”宋何生那双粗糙的手掌揉着杨眉发红的手腕，语气跟训狗似的。
　　屋子里没开灯，宋何生没看到杨眉哭红的眼和眼底的委屈。
　　“说话。”宋何生声音很沉，教育意味很浓。
　　“听、听到了，哥，别凶我了，我六点前一定回家乖乖等你给我做饭吃。”杨眉立马乖巧了，怯怯地缩成一团，看着怪可怜的。
　　宋何生那周身戾气散去一半，打开夜灯给杨眉把眼泪擦了，又猫着腰去看了一眼那里受伤没有。
　　见只是微微红肿，宋何生才起身，给杨眉铺好褥子，吹干头发就要去院子里，是杨眉扯住了他的袖口。
　　“我是……第一次，你陪陪我再去抽烟。”
　　“你先睡。”宋何生干巴巴说完，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听着杨眉抽搭的声音，忍着没回头去了院子里。
　　刚在院子里点上烟，宋何生就后悔了，脑海中都是杨眉求他陪他的那双泪眼，宋何生心口蜇得疼，杨眉这么喜欢自己，可他竟然又把坏脾气留给了对方。
　　事后清醒的回忆淹没了宋何生的理智，心口甜蜜和懊恼参半，他们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可自己却没有给杨眉一个美好一点的回忆。
　　他踩灭了烟头，回到东屋，发现杨眉已经在炕上睡着了，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净。
　　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他还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
　　-
　　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杨眉一个人，他从炕上坐起来第一句喊的就是哥，可是没人回应。
　　他坐在褥子上看着三米长的炕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被褥，迟钝地想起宋何生应该是跟他冷战一大早就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没了宋何生，杨眉一个人也能熟练地找到早饭。
　　沉默吃完了两个包子，刷碗的时候发现割伤的手指还在疼，又被水泡的发白，伤口都恶化了。
　　杨眉颇有些困扰，把抽屉翻了个遍终于拉开了正确的那一个。
　　里面碘伏创口贴一应俱全。
　　杨眉先是吃了块糖，而后才拿出碘伏熟练地给自己消毒。
　　就是左手不大好使，碘伏撒在地上一些，他拿着卫生纸蹲下去擦干净前将手指绑上了创口贴。
　　今天是宋何生的生日，寿星最大，他就不和那个疯狗计较了。
　　只是他趴在床上给自己昨天被伤害的另一处上药的时候，药上得到处都是，他用纸一擦，纸上还带着血迹。
　　他确实不太记仇，但不代表不会受伤。
　　杨眉趴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眼泪砸在纸上，他趴在臂弯里，良久没抬起头。


第35章 远走高飞
　　镇上宋何生卖光了山货，想起昨晚的不愉快，回家前又去了那家蛋糕店。
　　“结账。”宋何生把挑好的饼干放在柜台上。
　　“一共是36块钱……是你啊，生日快乐啊帅哥。”这几天宋何生总是来，老板娘早就眼熟了。
　　宋何生一脸莫名看着对方，心里嘀咕现在互联网大数据越来越离谱了。
　　老板娘见他不解，说：“你弟昨天晚上快关门前来给你订的蛋糕。”
　　闻言，宋何生指尖倏地一麻，眼里有了波澜，问：“他昨天来过？”
　　“对，上午的时候蛋糕做好了，他都拿走了。”老板娘说完就后悔了，她似乎没想到宋何生会一点都不知情，挠了挠脸颊，“帅哥，你弟应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被我给说漏嘴了，你回去的时候最好能配合他一下，可别说是我说的哈。”
　　宋何生急匆匆地应了一声，带上买的饼干快步冲出蛋糕店，跨上电动车，扬尘而去。
　　到了村里，天已经黑了。
　　宋何生将车横七竖八停在门口，心情复杂地走进屋里，后知后觉发现屋子里连灯都没开，杨眉压根还没回来。
　　他打开东屋的灯，一打眼看到了垃圾桶里沾血的卫生纸，还有撕开的创口贴包装。
　　杨眉受伤了？是因为昨晚那场没有分寸的性爱？
　　心情愈发煎熬，宋何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他心乱如麻，第一时间竟是去看杨眉的行李箱。
　　他拿上手电筒要出去找人的时候，院子里的小彩灯突然都亮了。
　　宋何生下意识抬头看去，除了原本棚顶的彩灯，院子里树叶稀疏的杨梅树上也缠了两圈星星灯。
　　刚才还漆黑的院子瞬间变得明亮，天上仍是无月，宋何生不得不怀疑，这满院子的星星是杨眉趁两天月亮不在，偷偷摘下来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人还没看到，声音先从院子外传过来，宋何生站在院子里，看到杨眉梳着一个兔子尾巴一样的发揪抱着吉他走进来。
　　那张脸上堆砌的笑意，并不是虚假的。
　　红唇在闪烁着的彩灯里衬得愈加红润，那修长的手指按着吉他的琴弦，拨弄着，发出清脆悠长的弦音，即使是生日快乐歌，也被唱得如此动听。
　　宋何生愣愣看他走到自己身边，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生日帽戴在他的头上。
　　星光落在杨眉的眼底，宋何生听到自己沸腾的心跳声，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的心脏，如擂鼓般。
　　“怎么了宋何生，你傻啦！”杨眉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眨眼问他。
　　宋何生回神，听到自己嗓音沙哑：“你怎么知道是今天。”
　　杨眉那双蓝眼睛弯成刚发芽的叶儿：“谁让你的身份证到处乱放，让我看到了肯定要庆祝呀。”
　　说完后，杨眉又拿出他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宋何生翻出来，是一条样式简单的工装裤。
　　他只觉得拿着裤子的掌心都烫得厉害，拿在身上比量了一下。虽然短了，但正好可以夏天穿。
　　“你平时的裤子都打了补丁，难看死了，以后要是和我约会的话都没衣服穿，穿这个。”
　　杨眉说完，期待地看着宋何生，对方面上仍没有什么波澜，杨眉以为宋何生不过生日，自己弄巧成拙，有点后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今晚六点前我就回来了，在门口玉米地藏着等你呢，真没乱跑，你看，我让虫子咬的。”
　　为了证明自己，杨梅伸出手臂，莲藕一样白的皮肤上多了几个不合时宜的红包。
　　宋何生见状，看向杨梅，那双幽深的眼千回百转。
　　预料中杨眉和他赌气，哭红双眼的场景都没发生，宋何生在市场上想了一天怎么哄人，可此刻看着杨眉怯怯的笑，却更让他不好受。
　　“痒不痒，给你上药……”
　　宋何生作势去拉他的手，却被杨眉躲过了。“先不用，咱们先过生日，我买了蛋糕，咱们在院子里吃。”
　　杨眉见宋何生不生气立马又露出笑脸，把吉他拿下来，随手放墙边一放，往屋子里走。
　　“哥，你来搬桌子！”
　　前面的杨眉一瘸一拐地跑回屋子里，宋何生看他腿脚不便，猜测是昨晚自己要得太狠。
　　宋何生几次想要过去说让杨眉进屋看看伤，那人忙活得小辫子一翘一翘的，他没舍得打断。
　　圆桌抬到了院子里，蛋糕摆在桌子正中间。杨眉拿着打火机点燃了蛋糕上27岁的蜡烛，烛光照映在两人眼眸中，闪烁着。
　　小黑莓也来凑热闹，扒着杨眉的裤脚要好吃的，宋何生嫌它捣乱，随手往地上扔了一块排骨，把它打发走了。
　　小镇上的蛋糕师手艺没有城里的花样多，做出来的蛋糕普普通通，但胜在味道好，尺寸大。
　　杨眉坐在宋何生旁边极力介绍蛋糕上的一些设计，都说是他的巧思。
　　外面风有点凉，宋何生默默给他披上外套将人搂在怀里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蜡烛都燃了一半。
　　“忘了忘了！宋何生你快许愿。”杨眉把话说得差不多，终于想起来正事。
　　宋何生面对着精美的生日蛋糕，闭上了眼。
　　脸上迅速贴上一抹温热的柔软之物，一触即分。他要睁开眼，却被杨眉两手捂住了眼睛。
　　“你不能睁眼，快许愿。”
　　杨眉的声音就在耳畔，呼吸扑上来，像是在耳边吹散了一朵蒲公英，软绵绵绕着。
　　愿望宋何生许过很多个，但都没有实现。
　　今天这么特别，是不是也代表愿望实现的几率也大一点……
　　过了半分钟，宋何生将手放在杨眉的手背上：“我许好了。”
　　杨眉这才把盖在宋何生眼睛上的手拿下来，两人四目相对，还是宋何生先开口：“昨天……我做狠了，还疼吗？”
　　对上宋何生那双直白的眼，杨眉忽地觉得赧然，他移开视线，轻咳几声，拿起放在一边的吉他。
　　“别提那个了。今天我心情好，我再送你一首歌吧。”杨眉盘坐在椅子上，用手机放了伴奏。
　　“……他不止一次骗了你，不值得你再为他伤心，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杨眉的嗓音适合这种失恋的苦情歌。
　　以前在学校迎新会上弹吉他很都没觉得有什么，今天在宋何生一个人的目光下竟然弹错了好几个和弦。
　　“不弹了不弹了，今天没有手感。”杨眉泄气道。
　　“给我试试。”宋何生朝杨眉伸出手。
　　这倒是让杨眉有些惊讶，他拿起吉他递给宋何生：“你也学过吉他？”
　　宋何生接过吉他，没有立马回答杨眉，他让杨眉把伴奏拉回到开头，也不用看谱子，竟然找准了前奏的和弦。
　　快到主歌的部分，他抬眸看向杨眉，杨眉心领神会，拿起一边的手机假装话筒唱了起来。
　　唱歌是他的长项，表白墙里不少偷拍都是他参加各种学校活动唱歌时候的照片。
　　一首歌唱完，杨眉意犹未尽，看向宋何生：“你还会弹别的吗？”
　　宋何生按在和弦上的手犹豫了片刻，改了和弦，另外一首歌的和弦悠然跃出，节奏轻快。
　　“金志文的《远走高飞》！我高中的超爱这首歌！你也喜欢？”
　　听了一个开头杨眉就猜出来是谁的歌，这种突然间发现彼此有共同小众爱好的不经意，格外让杨眉兴奋。
　　宋何生挑眉看他，嘴角露出一丝笑，一边弹和弦一边打板，杨眉看着那张充满张力的脸心尖一颤，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唱，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自由。
　　“如果迎着风就飞，俯瞰这世界多美，让烦恼都灰飞……”
　　他唱得有点嗨，但坐在椅子弹吉他的宋何生思绪却飘远了。
　　是一个放学的傍晚，杨眉趁着这个时候人多，满学校找会弹吉他的人，想在高一的元旦晚会上组成一个组合。
　　这种镇上的高中，哪有几个孩子有闲钱去学乐器，都削尖了脑袋要做题走出镇子，杨眉问了一圈，都茫然摇头。
　　杨眉应该是真的累了，竟然拦在了校园里最土最矮的那个小不点面前问：
　　“喂，小不点，你会不会弹《远走高飞》。”


第36章 喜欢忍着
　　又弹了一遍《远走高飞》，歌声传出去很远，到稻田里去，玉米地里去，最后从东屋破书桌的电脑里传出来。
　　杨眉先冲了个澡，洗漱后头发梢还微微湿着就坐在椅子上剪视频了。
　　刚才他求着宋何生陪他录了两遍视频，没想到这次还没怎么撒娇呢，宋何生就点头答应了。
　　他把视频剪辑成了两份，其中一个视频杨眉把自己的镜头都剪掉了，只留做了画外音。
　　灯光闪烁下，宋何生青筋蜿蜒如同虬枝的手掌握住吉他，那么粗糙的一双手弹出来的声音竟然这样的细腻。
　　“再来一遍吗？”视频的最后那人抬头看向摄像头，那眼神带着侵略感让人心跳加速。
　　杨眉看得口干舌燥，想到昨晚在那狭小的空间，宋何生压着他的肩膀说，强硬地对他说再来一次，哭也忍回去。
　　呼吸滞了一瞬，杨眉心口也停了半拍。
　　电脑上右下角的企鹅跳了起来，他点进去看到是他偷偷混进去的编导专业大群的消息。
　　编导专业老师发了一个大学生短片比赛海报，杨眉打开图片往下拉，看到最后一个奖项时眼前一亮。
　　“青芽最佳人物纪录片奖项？”
　　比赛要求在自己的生活中挑选一位你最想拍摄的小人物，用纪录片的形式呈现。
　　这不就是他一直要找宋何生拍的东西吗？以跑山人当主题，小兴安岭当做背景。
　　等这个月拍完了宋何生的纪录片，他参加比赛获奖，毕业短片也能合格，他就可以离开这灰土扬长的农村，回北京了。
　　想到离开，杨眉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了。
　　但宋何生那么倔的人，也不一定会立马就答应他拍纪录片，今天可能也是因为心情好，而且他的灵感也不好找，总之还是长久战役。
　　杨眉抿起唇，故作一副苦瓜脸。
　　外面洗完澡的宋何生看到一会苦着脸一会又笑起来的的杨眉已经习以为常，他走到冰箱跟前想拿瓶冰水，打开后却看到里面剩下的蛋糕，中间又被某只耗子掏了一口。
　　“杨眉，出来。”宋何生喊他。
　　宋何生略严肃的声音将杨眉从思绪里拉出来，他像是知道自己犯错，走出来站在门口，和宋何生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怎么啦，哥。”他这时候倒是很乖。
　　“刷完牙吃蛋糕了？”
　　“我自己买的还不能吃啊。”杨眉不乐意因为这点事被管着，反驳了一句。
　　宋何生没说话，给了他一个眼神，凌厉的，没说话也让人胆儿颤。
　　见状，杨眉先服软。
　　“哎呀哥，别生气嘛这点小事。”杨眉说着就跟个小蜜罐子似的缠上来，作势要抱他脖子。
　　宋何生躲开后，语气倒是没那么死板了：“过来重新刷。”
　　杨眉不情不愿地趿拉着拖鞋在地上发出不情愿的摩擦声，塌着肩膀走过来，懒洋洋的。
　　“就吃了一口，不刷也没事吧。”杨眉看着挤牙膏的宋何生说。
　　宋何生挤好牙膏，淡声说：“拔牙嫌疼的时候，我不哄你。”
　　听到拔牙两个字，像是触发了杨眉的某个开关，他身上的毛孔都紧张起来，宋何生让他张嘴的时候，他立马就张开了，乖得不行。
　　他想自己拿过牙刷，宋何生没给他这个机会。
　　站在墙边的半身镜跟前，杨眉微微侧目，看到镜子里捏着他下巴俯首给他刷牙的宋何生。
　　对待那口牙，像是对待春天等待播种的一陇田。
　　杨眉幻视自己小时候，还不会刷牙，要爸爸来帮忙的画面。
　　他别扭捏着宋何生的衣摆，虽然长大了，倒是不讨厌被这样照顾。
　　三分钟后…
　　“你刷得好久，撑得我腮帮子都酸了。”杨眉揉了揉嘴巴。
　　“不想让我动手，以后就自己做好。”宋何生语气倒是挺正经，杨眉却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耳尖微微红了，没吭声。
　　折腾了一晚上，都快十二点了，杨眉还要看电影的时候，被宋何生强制捞到了炕上。
　　“电影明天看，趴上来上药。”
　　杨眉抬眸，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衬得眼神愈加澄澈。
　　他像是害羞似的趴在了宋何生的腿上，小声商量：“那你一会上药慢一点行吗？”
　　宋何生没立马回应他，而是一点点剥去山竹外面的壳，露出白嫩饱满的肉。
　　昨晚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分寸，没想到现在那里还肿得发红，每用手指上一次药，杨眉就要抖一下，哼哼着说疼。
　　好在没伤得太严重，给人上完药，宋何生背上又出了一层汗。
　　灯都关了，两张褥子，两张被子都空了一张，宋何生躺下后，杨眉依赖地趴在自己的身上，可分明害他这样的人也是自己。
　　这样毫无芥蒂的依赖，让宋何生心情愈加无可名状，无法言说。
　　他将人抱在怀里沉默着，用轻拍杨眉脊背的动作代替了甜言蜜语的安慰。
　　杨眉被哄得昏昏欲睡，轻声问：“宋何生，你喜欢今天我这样给你过生日吗？”
　　宋何生左臂被他枕着，另一只手垫在脑后，看着窗棂上的燕子窝，半晌说：“还行。”
　　“没有这个答案，只能说喜欢还是不喜欢。”杨眉睁开眼，撑起身体，看向宋何生，“我换一个问法，你下次过生日，我还像这样在你身边给你惊喜，可不可以？”
　　迎上杨眉那双烟波蓝的眼眸，恐怕鲸鱼都甘愿囚困在这其中。
　　“……随你。”宋何生睫毛颤了下，淡漠地移开视线。
　　“又说随便。”杨眉不乐意了，嘟囔一声要回自己被子里去。
　　结果下一秒宋何生放在他腰上的手就收紧了，他无处可逃，被紧紧抱住。
　　“可以，行吗。”宋何生哑声说，喉结滚动，“别闹了，睡觉。”
　　听到宋何生这个答案，杨眉得意地笑了，他又趴回那人怀中：“那你就是喜欢。”
　　宋何生没否认杨眉的话，对方放在他心口的手一直发烫，在他的心尖上几乎留下了烫伤，他怕烫坏了自己，伸手握住了杨眉的手掌。
　　“嘶——”怀里的人倒吸一口气，要抽回手，不过宋何生没松开，反而摸到了他手上的创可贴。
　　宋何生反应过来不对劲，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开白炽灯，杨眉说太困了，晃眼睛，他只能打开夜灯，炕上亮起一隅。
　　微光下，宋何生看到杨眉手指上缠着的创口贴，此时已经有些脏了，他动手解开，看到了那已经泡得发白的伤口。
　　宋何生握着他的手一下子就放轻了：“又是怎么弄的？”
　　“昨晚洗碗的时候弄的，没什么，快睡吧。”
　　“为什么不和我说？”宋何生盯着伤口，蹙眉说。
　　杨眉本来都不想计较这件事了，他实在是太困，但听到宋何生这么说，可给他委屈坏了。
　　“我当时都说过了，是你不管我。”杨眉埋怨着，声音一点点低下去，“你就是没那么喜欢我，才不在意。我喜欢你多一点，吃亏也只能是我多一点了。”
　　宋何生胸口噎了一颗青梅，他没说话，怕说出口的话太冲动，以后没办法负责。
　　“你睡，我去拿碘伏。”宋何生干巴巴说完，给杨眉盖上被子，从炕上下去了。
　　闭着眼的杨眉睫毛颤了颤，没想到宋何生一点也没质疑，也是，有时候他也佩服自己，谎话说得这么真，他自己都快信了。
　　作者有话说
　　小杨梅：演得太像了，我自己都感动了（抹泪ing）


第37章 梦是心头想
　　宋何生回到床上的时候，杨眉已经睡着了，被子踢到脚底下，四肢张牙舞爪放着，小背心卷起来，露出一截肚皮，比刚来伊春的时候肉乎了一点。
　　他无意识地放轻动作上炕，给杨眉重新处理好伤口才躺下，却没了睡意。
　　手机里的app的开屏界面把宋何生的脸照成蓝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下载招聘软件，填写信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工作经历，还有学历全填不上。
　　宋何生干脆不填，将城市选择为北京大致看了看。
　　——优先招聘海外留学经验，985和211的硕士及以上学历……
　　——招聘三年工作经验，工资前三个月1800……
　　——招聘助理，因前期学习东西较多，正式工作前无工资……
　　看了一圈，他发现只有快递员最合适自己，只是……他转头看向怀里睡得香甜的漂亮小混血，俯首轻轻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眼底情绪复杂。
　　关掉手机后，宋何生闭上眼良久才睡着，却做了一个冗长杂乱的梦。
　　“何生，妈妈先去南方挣钱了，等你长大了就回来接你。”黄玉梅哭泣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宋何生抬起自己的手，发现变小了，是十几岁的模样。
　　片刻茫然都不被允许，黄玉梅转身走了，走进那一片白茫茫的雪中。
　　“妈？”梦里的他开口了，追上去，可天地间只剩下雪了，什么都没有。
　　而后雪化去，他又站在了院子里，宋明海醉醺醺的走进来。
　　“妈的，今儿又输了，看见你就晦气！”宋明海走过来，抓起墙角的铁锨往宋何生的身上砸。
　　宋何生不躲，等那铁锨落下来，鲜红的血挡住了他的视线。
　　呼得一声！大火烧起来了。
　　他在房子里，看着宋明海逃出去的背影，自己躺在炕上，意识模糊，是……快死了吗？
　　“宋何生，你在这里躺着干嘛，怎么还不给我做饭，我想吃你做的排骨了。”
　　宋何生眼前的东西又开始具象，他直直看着面前的杨眉，瞪着蓝眼睛一脸不满地看着他，抓他的手臂往厨房走。
　　而后，梦的节奏慢了下来，宋何生做了一桌子菜，两人在院子里吃饭，杨眉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直到杨眉手里捧着生日蛋糕，将那张五官精致肤色白皙的脸凑过来，眼底是一整条闪烁星光的银河。
　　“哥，生日快乐！”
　　眼前一阵白光，宋何生感觉身体在下坠，再度睁开眼，身体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眼前看到的东西变得更真切。
　　身前背后都出了一层汗，宋何生垂眸看去。
　　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趴在他的身上，像小狗一样脸贴在他的胸口，四肢耷拉下来。
　　宋何生长出一口气，搂住人的腰肢，指腹蹭着杨眉的短裤边缘，伸进去了。
　　杨眉醒过一次，解决了尿急又回来的。
　　此刻被那隐隐的刺痛感刺激得再次醒来时，意识到宋何生又在欺负他。
　　他哼哼着，欲说还休：“不要，早上不要，我没睡够呢哥。”
　　嘴上这么说，杨眉偷偷把小屁股撅起来了。
　　“不肿了，起床洗漱吧。”
　　宋何生捏了两把杨眉的臀尖，将人抱在一边的褥子上自己先下炕了。
　　留下炕上凌乱的杨眉，他炸毛从被窝里坐起来，意识到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后有点恼羞成怒。
　　“宋何生！！”他的吼声穿透清晨安静的空气，院子里的小黑莓听到都跟着叫了几声。
　　……
　　八月份，山上的野生黑木耳一层层冒出来了。
　　再次结队上山，宋何生忙着采木耳，发现杨眉情绪不高，只以为是起床气，没怎么在意。
　　结果一直到下山，对方都蔫头耷脑跟在他后面，他放慢脚步，等杨眉跟上来。
　　下山路不好走，杨眉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这次上山对于跑山人来说应该是满载而归，对于杨眉来说，什么也没有收获到。
　　周彪去哈尔滨了，大家都忙着采木耳，没人愿意拍视频了，杨眉旨意是帮大家多挣钱，现在大家又不需要他了，有点难过。
　　正想着视频的事，杨眉脚下踩到石头，没站稳，鞋底滑过砂砾的路，身体跟着失衡向后仰去。
　　“啊！”
　　就在他以为要摔个屁墩儿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直接扣住了他的腰肢，心都要从嗓子眼飞出来，杨眉死死抓着宋何生的手臂。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杨眉眼珠子瞪得溜圆。
　　“摔不着你，别叫唤了。”宋何生说完将人单手抱起，快步走到平坦的路才将人放下来，又把卷起露出皮肤的裤脚往下拽了拽，“下山不看路，在想什么。”
　　“当然在想账号的事，彪哥去哈尔滨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今天都不知道账号上发什么。”杨眉叹了口气。
　　今天采到不少木耳，大家心情都不错，都走在一起聊天，没人注意到落在后面的宋何生和杨眉。
　　宋何生牵起杨眉的手，淡声问：“账号的名字不是叫小宋跑山日记吗？”
　　杨眉呆呆回应：“对啊，用的哥的姓。”
　　两人又走了几百米远，杨眉在沉默中突然回过神，停下脚步，几乎震惊地看着宋何生：“宋何生，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拍账号了？”
　　对上那炽热的视线，宋何生不自在地移开，继续往前走：“你一直没问我。”
　　“我都问你多少次了！哥，你也太不讲理了。”杨眉说到一半，又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帮我拍视频，抹不开面子跟我说。”
　　“……不是。”宋何生睇了他一眼。
　　“哥，那我能不能找你再拍点别的，我延毕了，要是再拍不出东西来，学校不给我毕业证。”杨眉泄气，踢着脚下的石子。
　　宋何生听不大懂他口中的延毕的意思：“和给他们拍的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你听我安排就行！”突如其来的成功让杨眉有些意料不到。
　　纪录片选定的主人公已经开口同意，关于纪录片拍什么，怎么拍，在小兴安岭山下的这一个月，杨眉看着宋何生日日夜夜在自己面前出现，脑子里早就把纪录片的镜头过了无数遍。
　　“哥，你对我也太好了吧。”杨眉激动得抱住宋何生的脖子，上去就亲了一口。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跑山的张虎和几个兄弟都走出挺远。
　　宋何生措不及防，被杨眉身体的惯性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这还没站稳呢，杨眉就跳起来，双腿缠住了他的腰。
　　“杨眉，先下来。”
　　宋何生伸手想抱住杨眉的腰，偏偏这人在他身上也不老实。
　　他脚下绊在石头上，没站稳，直接摔在了草地上，而杨眉跨坐在他的身上。
　　“哥，你没事吧。”杨眉没想到玩过头了，在宋何生身上一顿乱扒拉，各处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单单被杨眉压着没什么，只是身上被杨眉蹭来蹭去，没火也被拱起来了。
　　宋何生一把按住杨眉在他脑袋里摸来摸去的手，眼底幽深晦暗地注视着他。
　　见他还一副懵懂看着自己，宋何生用手拿着杨眉的腰，往下按，语气危险：“非想让我在外面治你？”
　　话音落下，杨眉瞬间感觉到宋何生藏在裤子里的玉米棒子，刚烤熟，还烫着，就贴在他屁股上。
　　迎上宋何生那锋利野兽一样的眼，他心里咯噔一声，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第38章 不抱，坐好
　　“大家好，这次的视频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小宋哥本人出场，今天跑山太忙了没录上，哥采了好多木耳，现在我们来市场了，等一会木耳卖了钱，哥就可以给我买好吃的啦。”
　　杨眉拿着云台跟在宋何生身后，像个小尾巴。
　　宋何生任由他拍，镜头怼在脸上也只是淡淡一句：“一定要这么近？”
　　“上次我跟大家说你是糙汉人设，有人评论你皮肤一定不好。我给大家证明一下他们说错了。”杨眉说着还摸了一下宋何生的脸颊。
　　宋何生条件反射偏了一下头，睨了他一眼：“别闹。”
　　听他这样说，杨眉也一点都不生气，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大家看，我就说哥很凶的。”
　　对于杨眉的吐槽，宋何生全当做没听到。
　　开始摆摊之后，杨眉把手机立在了摊位上就不管了。
　　傍晚不少人刚下班来市场买菜，加上是刚摘的野生木耳，来宋何生摊位前一直都有人，录一些路人的对话，也挺有意思的。
　　宋何生忙着称重忙着找钱，杨眉想帮忙装袋，宋何生不让他上手。
　　“一会手弄脏了，你坐着玩自己的。”宋何生说着就把杨眉推到后面唯一的小马扎上了。
　　无可事事的杨眉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听到不远处一声“砰”的巨响，从马扎上站起来去看热闹
　　只见远处冒出一团白烟，浓得像是一朵云掉下来，不少人围那团白烟，有一股烧焦的气味飘过来。
　　杨眉皱着鼻子嗅了嗅，好奇问：“什么东西啊，哥。”
　　“爆米花。”
　　“我去看看！”杨眉说着就要拿起立在摊位上的手机冲过去，被宋何生一个眼神制止了。
　　“等会儿。”
　　摊位上这会儿没什么人，杨眉坐下后，看到宋何生走到了一个卖气球的大叔面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皮卡丘的氢气球，和宋何生的气质相当违和。
　　“手伸出手。”宋何生站在杨眉面前说。
　　杨眉一脸莫名，将自己的手伸出去，之后宋何生就把买来的气球绑在了杨眉的手腕上。
　　“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防止你再走丢，以后来市场想自己去玩就自觉来找我绑气球。”宋何生绑气球的气势那容得杨眉说个不字。
　　杨眉嘴撅得挺高，本来还挺不情愿。就在下一秒，手腕一凉，他转眸看去，在系着气球后面的位置，宋何生给他戴上了一块iWatch。
　　他唇微张，一时间没说出话，惊愕地看着宋何生，露出比带气球时还茫然的表情。
　　“什么啊？”
　　宋何生看他那副呆呆的表情，疑惑蹙眉：“没见过？”
　　杨眉将手抬到面前，按亮了屏幕，竟然是真的iwatch，他之前有过一块，丢了之后就一直没买。
　　这是最新的，怎么也得个4、5000块，宋何生为什么会送他这么贵的东西。
　　“见过，这个很贵的，你……”杨眉看了一眼摊位上的木耳。
　　卖了这么多木耳才挣几百块，这还是好的，要是没采到山货就是分文没有，宋何生怎么能这么舍得。
　　“省得打电话接不着，戴着吧。”宋何生轻描淡写说。
　　闻言，杨眉愣了，片刻后想起之前宋何生一晚上给他打了六十多个电话，自己一个也没接着，后来看到只回了一个消息。
　　之后宋何生问过他怎么不接电话，他随口说是自己的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这种随口一说的事，谁会记得。
　　记忆飘回童年，他看别人家孩子戴电子手表羡慕，但什么都没说，他爸爸接他放学的时候就给他带了一块。
　　那种喜悦持续了太久，后来表在搬家前被妈妈丢了那天。喜悦变成遗憾，跟他到现在。
　　而这一刻，遗憾变得没有那么沉痛了。
　　杨眉感觉喉咙里很涩，他咬着唇眼泪要掉下来，宋何生看了，眉头蹙起来。
　　“怎么，颜色不喜欢？”
　　“超级无敌爆炸喜欢，谢谢哥！”杨眉一把抱住了宋何生的脖子，忍住眼泪，想要在宋何生脸上亲一口。
　　好在宋何生手疾眼快，按住了杨眉不安分的脑袋。
　　“知道你喜欢，回去再闹。”宋何生语气不容置喙。
　　杨眉余光看了眼周围摊位上投来视线的各个大叔大婶，心想宋何生胆子真小。
　　“外国人亲脸是一种礼节，你怕什么？”最后杨眉还是得逞了，在宋何生脸颊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大口。
　　本以为宋何生会生气，可也只是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杨眉只顾着幸灾乐祸，没看到宋何生红透的耳尖。
　　站在爆米花的摊位前，他握着那块腕表，脉搏牵动那悬在半空的气球，忽上忽下，悸动不安。
　　“老板，我再要一份巧克力味的。”杨眉打算用一份爆米花来回报宋何生。
　　最后也是意料之中，焦糖味的和巧克力味的两袋爆米花都进到了杨眉的肚子里。
　　晚上杨眉剪视频剪到十一点才躺下，宋何生让他放下手机睡觉，杨眉又开始摆弄手表了，宋何生干脆把他手机息屏，将人抱在怀里强制睡眠。
　　杨眉刚发出视频，心里紧张视频的播放量，翻来覆去没睡着，中途起夜去解决尿急后回来，看着宋何生睡得熟了，就拿过手机解开了。
　　结果点开社交平台的看到的第一条私信就让杨眉两眼一抹黑。
　　[踩我：您是主吗？我想做您的狗。]
　　……
　　宋何生睡得也不踏实，半夜隐隐听到翻身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他伸手一摸，怀里空荡荡的，他睁开了眼，看到身边背对着自己在看手机的杨眉，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得都要冒火星子。
　　今天发在账号上的视频火了，除了那条气人的私信，评论区也没消停。一部分说宋何生帅，也有磕他和宋何生cp的，还有造黄谣，骂他是卖的，宋何生是金主，两人来网上捞钱了。
　　杨眉快气死了，怎么看，气质这一块儿也得他是金主吧！
　　他正骂得起劲，忽地感觉后颈发寒，眼前忽地晃过一道影子，手里的手机没了。
　　“不睡觉做什么？”宋何生语气很淡，只是简单的询问。
　　回头一看，宋何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起来拿着他的手机，手机的微光照亮黑暗，但杨眉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心吊在了嗓子眼，杨眉生怕宋何生看到他发给别人的那些话，他扑过去去抢手机。
　　“就是回几个评论，我现在就睡。”
　　宋何生抬手，杨眉扑了个空，他没有看小男朋友手机的癖好，只是语气有些严肃：“睡觉。”
　　“哦。”
　　话音刚落，手机再度震动亮起，杨眉要躺下去的身子僵在半空，紧张地盯着宋何生手里的手机。
　　宋何生看出杨眉的反常，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眼消息。
　　“不许看！给我，哥……”杨眉扑过来，结果被宋何生一只手就制住了动作。
　　他一只手钳制着杨眉，一只手滑动屏幕，睡意消失大半，火气倒是直冲脑门。
　　对话框里杨眉和一个叫‘踩我’的网友从凌晨一点就开始骂，对骂了两小时。
　　“不睡觉就干这个？”宋何生声音冷下来，看了眼夹在自己手臂底下的人。
　　“是他先不要脸的，跟我抢哥！”杨眉理不直气也壮，“他发什么了，快让我骂回去。”
　　宋何生闻言脸色更沉了，将屋子里的白炽灯打开，杨眉一脸不服地趴在他腿上，背上星星点点的荨麻疹还没好利索。
　　当初大夫说的不能熬夜情绪要稳定，多吃菜水果，可谓是一个也没遵守上。
　　宋何生磨了磨后槽牙，压下火气，不想变得和宋明海一个样儿，尽量心平气和：“你睡觉，这事我解决。”
　　“我睡不着，还有好多人没怼回去呢。”杨眉偏偏这个时候执拗起来了。
　　宋何生脸上温度登时下降了几十度，抄杨眉腋窝给抱在炕上墙角去了。
　　没惯着他：“睡不着就朝墙坐着！”
　　杨眉朝着墙面跪坐着，刚坐下两秒钟就不愿意了。他转身看宋何生，想要撒娇求抱，却被扯着手撇开。
　　“不抱，坐好。”
　　宋何生声音平常，却天生带着压迫感似的，杨眉触上宋何生那冷漠的眉眼立马就怂了。
　　“坐好就坐好，我还不爱看你呢。”咬了咬唇委屈背过身背对着宋何生，跪坐着面壁，小声嘀咕。
　　安顿好了杨眉，宋何生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又开始处理和杨眉吵架的网友，无论对方发什么，他都不回，研究了一会，截图举报加拉黑。
　　点开视频的评论区，宋何生看到热评的几个夸奖
　　[‘メ⒈辈孓。:好帅，真的不是模特吗？]
　　[冻干超人：感觉录视频的和视频里的宋哥是一对？还是我的错觉？]
　　[你算哪块小饼干：同意楼上，后面宋哥怕摄影师丢了，还给手上系气球，关羽肯定没给张飞系过。]
　　……
　　再往下滑，就不都是好听的话了，什么难听的都有。
　　宋何生看得直皱眉，也是一样的操作，举报加拉黑。
　　评论解决得差不多，宋何生扫了杨眉一眼，那人哪有半点反省的意思，正一脸不高兴地扣墙皮。
　　“手管不住就放后面去。”宋何生一把扯下杨眉的手，按在了身后。
　　本来没什么，杨眉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腰不得不挺直，腿也开始发麻了。
　　这么被宋何生管着有点害臊，杨眉想着自己这都是为了谁大半夜不睡觉，夜里多愁善感，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冒上来了。
　　那双水盈盈的蓝眼眸含着难过，一眨眼，眼泪掉下来了。


第39章 一人五百万
　　宋何生刚给一个骂杨眉声音像小白脸的网友拉黑，就听到了炕角杨眉的抽噎声。
　　他心神一晃，抬头看到杨眉听话跪坐着，那双泪眼含着清晨雾气似的，抿着唇在努力不发出动静，眼泪都流到下巴颏儿了，手还背在身后，乖得招人疼。
　　被眼泪搅合得心都烦了，宋何生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评论。
　　“又哭什么？”宋何生抽了纸巾过来，把人拽在怀里擦眼泪。
　　杨眉生气，撇开头：“别、别碰我，我今晚就坐在这儿了一晚上了！你可别心疼我。”
　　“真有出息。”宋何生哪能让他真坐一晚上，直接上手给人抱住了。
　　杨眉气得不行，转身给了宋何生脸上一拳，他没躲，拳头打在脸上不疼，有点麻。
　　他刚握住杨眉的手，杨眉又抱怨起来：“是他们骂你的，我只是骂回去，我帮你，你干嘛这么对我。”
　　想到刚才杨眉和‘踩我’的对话，对方要做他的狗，杨眉直接发了一句更炸裂的过去。
　　“所以说到处跟别人说，我是你的狗？”宋何生捏着杨眉的下巴，晃了晃他脑袋。
　　闻言，杨眉的气焰消了一半，一头撞进宋何生怀里：“那、那也是为了气对手才那么说的。”
　　即使知道杨眉这是没理抢理，宋何生还是气不起来，把人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凌晨三点半。
　　他拿出手机翻到私信界面，抱着杨眉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丝：“举报拉黑了，现在能不能睡觉。”
　　杨眉抬起头，还抽噎着，拿过手机看了一圈，发现刚才那些污言秽语的私信都不见了。
　　就连那些骂自己的私信也被宋何生一并拉黑了。
　　他的眼泪不单是因为在宋何生这儿委屈了，还因为那些辱骂他的网友。
　　他只是帮宋何生做自媒体挣一点外快，为什么要骂的那么难听。
　　说他是小白脸，又问他是不是人妖，说他夹着嗓子说话难听，是卖屁股的贱货。
　　宋何生喂着杨眉喝了水，最后躺在一起的时候，杨眉还紧紧抓着宋何生的手臂，闭着眼其实根本没睡着。
　　“账号能不能不做了。”宋何生看到杨眉轻颤的睫毛，知道他心里有事。
　　杨眉闻言，睁开眼闷闷说：“不能。”
　　“那你就别露脸了。”
　　杨眉心里一百个叫嚣，一百个不服。
　　他虽然没想过露脸，但那是他自己的意愿，他知道宋何生是因为看到了网友的辱骂才这么说，但他还是不乐意。
　　“我脚冷。”杨眉没再提这个事，转移了话题。
　　宋何生从被窝里捞起他的脚丫握在掌心，杨眉泄愤似的在对方腹肌上踩了好几脚。宋何生不会安慰人，干脆惯着他，任他随便闹。
　　直到折腾累了，屋子里的两道呼吸声渐渐同频。
　　天花板上的那个黄色的皮卡丘气球也跟着起伏，飘到了两人的炕上，幽幽晃荡着。
　　那橙黄的颜色映在黑暗中，像是被一整片丰收后庄稼染成的颜色。
　　“今年谷子丰收了，看看！全都低头了。”村长拿着帽子扇风，站在坝梗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谷田，露出满足的笑。
　　而一边的杨眉吐着舌头，热得呲牙咧嘴。
　　宋何生看了一眼，把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挡了些刺目的阳光。
　　一大早吃完饭，宋何生刚把小宋的跑山账号用自己的手机登录上，村长的电话就过来了，来找他帮忙收谷子。
　　“何生，我儿子今年去上海了，要不他还在家，我们两个人就干了，今年真麻烦你了。”村长把镰刀递给宋何生的时候开口道。
　　宋何生不甚在意地接过来：“没事，叔。”
　　村长拿着镰刀已经先去到田里，宋何生要跟着下去之前，杨眉叫住了他：
　　“哥，吃块糖再干吧，别累晕倒啦。”
　　宋何生转身走到坝梗上，看到杨眉带着遮阳帽，脸上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两只蓝眼珠，剥了一块旺仔牛奶糖，举着手要给他吃。
　　他没拒绝，顺势低头吃了，下一秒就感觉到杨眉的手贴在他的裤兜上，要偷拿手机。
　　抬眸一看，那对蓝眼睛瞬间露出做贼心虚的模样，一看就是没打好主意。
　　他磨了磨牙，按住了裤兜里的手机：“找个凉快的地方录，有事喊人。”
　　“我就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好的评论，正好删一删，晚上不让我看，怎么白天还不让我看了？”
　　杨眉没想到昨晚上的事会让他失去账号的管理权，早知道就不大半夜和网友对线了。
　　“以后不用你删。”宋何生说着，转身走到了田里。
　　知道这件事没商量了，杨眉泄了气？
　　他从包里掏出新买的佳能摄影机，费力架在了坝梗上，而他自己则拿出单反走到了宋何生不远处。
　　成熟的谷子垂着头，那一串串金色饱满的穗子藏着上万颗黄灿灿的小米，只等人将它的身体砍断，碾碎它的外衣，晒干后煮成粥，来完成它们一生的使命。
　　杨眉维持一个别扭的蹲姿，拍摄着宋何生和村长割谷子时的模样。
　　宋何生戴着手套，弯下腰，伸手搂住一大把谷子，镰刀只闪过一道影子，割断了一整个夏天，只给谷子留下了几寸的根茎。
　　汗水沿着鬓角的发流进脖颈，似乎是热了，宋何生脱了外面的短袖衬衫，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
　　手臂上青筋起伏蜿蜒，像是无数河流的分支。
　　杨眉热得连感叹宋何生身材的心思都没了，在快被晒的中暑前结束了拍摄。
　　“哥，我也想试试。”杨眉将设备放在背包里又跑回了宋何生身边。
　　宋何生眉头微微敛起，明显不太愿意。
　　“也让我劳动一下嘛。”杨眉说着去抢宋何生手里的镰刀。
　　宋何生耐不住他磨人撒娇的性子，说：“先戴手套。”
　　见宋何生同意，杨眉已经乖乖伸出手，戴上不合手的手套，紧接着拿起镰刀，学着宋何生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抓住一把谷子，却发现根本割不动。
　　他求助地看向宋何生，那人无奈走到他身后，从后面将他抱住，分别握住他两只手，稍微一拨动他的手腕，那把谷子就齐刷刷的割下来了。
　　“哥，你好厉害，怎么割的，也教教我！”
　　杨眉来了兴致，宋何生握着他的手教了两下，他渐渐掌握技巧，自己割了几把，还挺过瘾。
　　后来发现，这割了没一会就腰酸背疼，即使戴着手套，手心也被磨得有些疼了。
　　杨眉本来想把手里的镰刀还回去，转眸一看，宋何生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而是站在了村长身边，两人手里各拿了一根烟正歇着呢。
　　“叔，今年小米价钱怎么样？”宋何生问。
　　“五块钱的吧。”
　　“新米不能再贵点？”
　　“贵了卖不出去，便宜点都卖了也行。”村长说着吸了一口烟，开口道。
　　宋何生见杨眉过来，烟没点，夹在指间了，伸手自然地扶了对方一把。
　　眼下杨眉刚刚站稳，摘了手套的手张开给对方看自己的手。
　　玻璃珠一样的蓝到透明的眼珠水汪汪看着他，撒娇说：“哥，手磨红了，疼。”
　　倒是没说谎，那两节藕一样的手腕，掌心也白得像是牛奶泼的，此刻红了一片，肤色衬得那抹红怪碍眼的。
　　“非得找点不自在。”宋何生没好气呲他。
　　杨眉一听要挨训，作势要抽回手，反倒被抓住了。
　　那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一点点按压在他的掌心，因为手里还拿着烟，动作显得有些轻慢，一下下却细致温柔。
　　任由宋何生给他按手心，杨眉和村长搭话：“村长，这些是小米啊，是把米剥出来就能去卖了吗？”
　　“哪有那么简单，搬回去还要在院子里晒干，再用机器给上面的穗脱壳，之后才能卖。”村长笑着说，“小导演没见过谷子怎么脱壳吧。”
　　杨眉摇了摇头，村长说让他下次去家里看，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看着自己手腕的那块将近五千块钱的手表若有所思。
　　想起宋何生之前去买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全是零钱，数起来估计连三百块都没有。
　　哪来这么多钱给他买手表，不能是贷了款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杨眉惊得一身冷汗，抓着宋何生手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哥，你买手表的钱到底是咋来的？”
　　宋何生看出他的担忧，实话实说：“存的，干净钱。”
　　不知怎么，杨眉突然感觉到压力，他轻声说：“你别给我花太多钱了，以后这种贵东西还是别买了。”
　　宋何生以为杨眉心疼他，显然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担忧是不想骗了感情又骗钱。
　　他直白说：“不给你花钱，给谁花。花了还能挣。”
　　这句话噎得杨眉半晌没说出话来。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救了杨眉一命，他掏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和宋何生做了个手势，逃到了旁边的位置。
　　“喂？”
　　“我还以为你连你妈的电话也不打算接了。”电话另一头是一个冷漠的男声，杨眉不用问猜到了是谁。
　　他别扭着喊了一句：“秦老师。”
　　他妈再婚后，他不愿意叫秦桓爸，就这一点，秦桓那个控制狂没有纠正他。
　　“还没玩疯，认得我是谁。”秦桓那边安静得杨眉能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什么时候回北京，让助理接你。”
　　“我不回去，张辽应该跟你们说了吧，我在拍东西。”杨眉说。
　　“你能拍出什么东西来，到底是去谈恋爱还是拍东西了？我没时间跟你废话，给你留了几个导演的角色，回来进组演戏，别丢我的脸。”最后一句，秦桓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怕我丢脸啊，但我现在还挺舍不得我男朋友的，要不你给我俩一人五百万分手费吧，我考虑考虑。”
　　说实话，他挑衅秦桓的时候也是胆儿颤。
　　以为会立马听到秦桓火冒三丈的威胁，没想到在沉默了五秒钟后，秦桓说：“姜黎导演拍地理纪录片，团队缺一个人，你回北京，我让你跟他的团队。”
　　姜黎，国内顶尖的纪录片导演，也是杨眉最喜欢的导演。
　　他不知道秦桓是怎么知道自己崇拜对方的，但是这个诱惑明显比刚才五百万还要大，他捏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指节泛了白。


第40章 我听我哥的
　　杨眉握着手机思忖良久，鞋尖踢开脚下的石子：“我没说我不回北京，我这部纪录片已经拍了一半。”
　　“八月最后一天，我要在家里见到你，别太挑战我，对你没有好处。”秦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眉整理好表情，在原地站了一会将情绪掩藏，刚一转身差点撞在宋何生身上。
　　“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杨眉被突然出现的宋何生吓了一跳，神色有些不自然。
　　“刚过来。这么多汗，又中暑了？”宋何生仍是那副平静的表情，看杨眉脸色有些差，抬手要去试温度。
　　杨眉心虚下意识躲了一下，宋何生手在半空中停住，两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僵了片刻，是宋何生淡淡移开视线，收回手捡起地上的镰刀往地里走。
　　看着宋何生的背影，杨眉的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决定，他拿起宋何生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那双杏眼向上瞧着人，带着几分讨好似的：“哥，没发烧，我没事。”
　　宋何生眸色晦暗地看了眼杨眉，声音单调地说：“那就好，待着吧。”
　　他说完将手抽回，头也不回地重新回到了地里。
　　在地里干了将近一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宋何生骑着三轮车载着谷子，谷子上坐着杨眉，将最后一车小米运送到村长家的院子里。
　　自打下午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直怪怪的，杨眉心里有事，宋何生又是个闷葫芦，话一少，倒显得尴尬。
　　宋何生帮着把最后一点谷子倒在院子里时，杨眉蹲在门口的地上揪狗尾巴草。
　　“叔，没事的话我回去做饭了，他该饿了。”宋何生回眸看了眼大门口蹲成一个球的人。
　　“还做什么饭，你们俩就别走了，吃完饭再回去吧！你婶已经炖上猪肉粉条，还买了半只烧鹅。”村长说着将宋何生的手拉住了，不让人走。
　　宋何生有些为难，怕杨眉吃不惯，结果村长喊了杨眉一嗓子，那馋猫一听到猪肉粉条颠颠跑过来。
　　“怎么样，小杨导演，要不要留下吃完饭再走。”村长笑眯眯诱惑人道。
　　杨眉张了张嘴，又看到身边的宋何生，正盯着他，往人身边一贴，开口道：“我听哥的，哥让留我就留。”
　　见状，宋何生说：“那今晚我们就打扰了，谢谢叔。”
　　“谢谢村长！”杨眉眉眼弯了弯，比刚才情绪好了些。
　　村长也姓宋，原本村子里大多都是姓宋的，后来镇子上搬过来不少人，一点点的也有了其他姓的人。
　　村长和宋婶都在屋子里忙活着生活做饭，屋外宋何生闲着也是闲着，帮着把地上的谷子都收好了。
　　“何生，你叔让你帮忙割谷子都够麻烦了，这不用你收拾，快歇着吧。”宋婶搬椅子出来时，刚好看到宋何生忙碌的身影。
　　“闲着没事。”宋何生把最后一点谷子放进仓里，开口道。
　　忙活着差不多，院子里撑起圆桌，村长端着一盆猪肉炖粉条出来了，香味四溢，猪肉连着皮炖的软烂，汤汁都吸满在粉条上，热气腾腾的。
　　村子里的夏天傍晚，不少人愿意在自己的小院子折腾，隔壁家估计是在烧烤，香味都飘过来了。
　　天一黑，院子里的灯亮起来，飞蛾蚊子绕着白色的光柱打转，院子里养的大鹅从圈里跑出来，悠闲地散步。
　　院子里四个人围着桌聊起家常，大多都是村长和杨眉在说，宋何生很少说话，倒是帮杨眉扒了小半碗鱼肉。
　　四菜一汤，酒过三巡。谁也没想到，最先倒下的是把宋何生的白酒当成水喝下肚的杨眉。
　　“哥，我是真不想走啊。”杨眉真喝大了，抱着大白鹅述说衷肠，“谁说城市好的，我就喜欢回农村！哥，你说是不是。”
　　“小杨导演喝醉了还挺真性情的。”村长笑着说道。
　　宋何生手里正燃着一根烟，捻灭后，拿起桌上喝剩下的那半杯酒，一饮而尽。
　　“叔，我先带他回家了。”宋何生说着起身，走到杨眉面前。
　　那人脸上晕开了红色，宋何生抓他手臂拥进怀里，单手托着人大腿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何生，你路上慢点走啊，用不用我帮你打着点手电。”村长站在门口，看着宋何生高大的背影道。
　　“不用了叔，你回去吧。”
　　葡萄村里的大路上都安了路灯，一盏盏亮着，白色的水泥地上晕开的月白色的圆形光晕，周围的黑影是青色的，走在上面，像是走在湖面荡漾的月影上。
　　宋何生的外套裹在杨眉身上，晚风一吹怀里的人打哆嗦，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冷风吹过杨眉滚烫的面颊，他微微清醒了几分，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宋何生的脖颈间抬起来一点。
　　声音断断续续：“哥，我自己能走，抱着我……太累了……”
　　宋何生面上没有一点表情，那双狭长的眼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冰冷，脸如同石膏像一般。
　　“那我给哥唱首歌加油吧！”杨眉支棱起来，颇有耍酒疯的意思。
　　“嗝……”杨眉打了个酒嗝，开始起范儿了，“想你吗，爱你吗，愿做爱情的傻瓜！……哎呀我的老大，我最听你的话……”
　　杨眉唱的是一首土嗨歌，也不知道怎么改的，那调调听着让人心揪得慌。
　　“哥，你怎么还不走出去啊？”杨眉唱累了，窝在宋何生肩膀上问。
　　宋何生抿着唇，仍不说话。
　　“以前你等你妈，现在你还等谁啊。你走出去，过得肯定比现在好。”
　　杨眉半梦半醒说着话，要是平常，怎么可能再敢提宋何生的妈妈。
　　“你要我走去哪？”宋何生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他将人往上颠了颠，杨眉那双修长的白手指抱住他的脖子，棕色的发丝戳在他的脖颈，电流一样又痒又酥。
　　“去哪？跟我去北京……跟我去做模特，做我……做我一个人的缪斯，只给我一个人拍。”杨眉声音渐渐低下去，夹杂风里听不见了。
　　走过一个田埂，风送来熟透的麦子香气，甜味渗进毛孔里，让人发烫。
　　“……好，跟你走。”
　　杨眉睡得熟了，没能听到宋何生后面的回答。


第41章 老虎出没请注意
　　整个八月底，小兴安岭跑山人都在为上山做准备，宋何生也提前把爬树用的脚扎子拿出来试了一番。
　　到了上山这天，跑山的除了周彪和张虎，还有几个生面孔。
　　宋何生看了一眼没太在意，以为是附近哪个林场的，便一路同行。
　　进到小兴安岭深处，才开始干正事。
　　一个三人合抱粗的红松树，宋何生丝毫没有犹豫，穿上脚扎子抱着树，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往上爬。
　　“何生，周彪，你俩慢着点。”张虎仰头看着，周彪也同样穿上了脚扎子上了另外一棵树。
　　张虎腿不好，只能留在下面接应，帮着捡松塔。
　　捡松塔没有杨眉的事，他也闲不着，拿出了单反对着那棵几十米高的红松树开拍。
　　宋何生穿着一身迷彩劳保服，徒手抱着树往上爬。
　　别看现在的每一脚都稳扎稳打，毫不犹豫，可几年前刚进山的时候，他上树也一样会腿抖。
　　此刻，宋何生平静看着头顶的树冠，快速爬上红松树的顶部，坐在了树杈之间，用挂在腰上铁棍打落松塔，松树的清香划破风，结满果实的松塔坠落在地上。
　　头顶上杨眉操控的无人机一直到宋何生从树冠离开才被收回。
　　树上的松塔打得差不多，宋何生攀着粗壮的树干下来，那麦色青筋蜿蜒凸起的手臂也像是树干的一部分。
　　汗水从他的眉骨处滴落，从树上一跃而下，宋何生不甚在意地撩起t恤擦了擦下巴的汗，露出大片腹肌。
　　“都捡进去了吗？”
　　“放心，一个不落！”张虎笑道。
　　杨眉刚放好无人机，见宋何生下来了，就要凑过去跟他贴贴，一句哥还没喊出口，面前忽然闪过一道影子，差点把杨眉撞倒了。
　　“宋哥！你就是那个账号的博主宋哥吧？你本人比视频里帅多了！”
　　不光是杨眉，宋何生也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
　　对方穿着一身粉色的登山服，妆画得有点浓，不知道喷了多少香水，凑过来的时候给宋何生呛得不轻。
　　要是以前宋何生一句话都不带搭理的，配合杨眉拍了视频后，杨眉天天嘱咐他以后万一被粉丝认出来一定不能跟现在一样死鱼脸。
　　宋何生见过死鱼，他不认同杨眉说自己的脸和死鱼是一样的。
　　“谢谢。”宋何生勉强自己勾起嘴角。
　　杨眉早就忘了自己嘱咐宋何生的话，眼里只看到对方突然和面前出现的浓妆男谈笑风生。
　　平时跟他拽得二五八万的，好脸儿都没给自己几次，和这个骚包男第一次见面都笑得跟一朵食人花一样。
　　什么眼光啊。
　　杨眉心里不平衡了，撇了撇嘴，也不上赶着找宋何生了。
　　他低垂着头走到远处，找了个块干净石头坐下，看起了刚才无人机拍摄的画面。
　　“宋哥，能不能加个微信，我想在你这里买点松子寄给朋友。”骚包男整个人都快贴宋何生身上了。
　　“过几天直接在账号店铺买。”宋何生后退一步，语气变得冷淡了。
　　那人碰壁后便讪讪说了好，又求着宋何生要一起拍一张合照才算完，那人放过了宋何生，牵着狗在四周逛。
　　“这人不是跟你上山的啊。”宋何生帮着捡松塔的时候，张虎看了眼骚包男，开口问。
　　“不认识。”宋何生说。
　　“啧……怪了。”张虎咂舌，“他要是自己上来的，可不能瞎走，让他跟着咱们点，别出了意外。”
　　宋何生点头表示默认，张虎便走过去和骚包男沟通了。
　　而宋何生心思全在松塔上，他在地上挑了一个个大的松塔砸开，里面紧紧包裹的松子扑朔朔地掉了出来。
　　杨眉在石头上坐着酸得冒泡了，等着宋何生来哄自己，对方却压根没看他。
　　最终还是杨眉先坐不住了，他板着脸走到宋何生面前：“我要下山。”
　　宋何生蹲在地上，闻声拿着手里的松塔转身面向杨眉：“又怎么了？”
　　听宋何生这么说，杨眉突然愣住了。
　　对呀……他这是怎么了，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吃醋。
　　“就是……唔！”理由没编完，就被宋何生用东西堵住了嘴。
　　刚摘下来的松子带着不一样的松油香，青涩甘甜，香气弥漫在齿间。
　　吃上了新鲜松子，杨眉的火气一下子消了一半，他嚼了两下，看着扒松子的宋何生，阴阳怪气道：“怎么没先给你的粉丝尝尝。”
　　宋何生一头雾水看着杨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吃我就干活去了。”宋何生更是个木头。
　　杨眉咬了咬唇，在宋何生转身要走的时候，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谁说我不吃了，你手里还有那么多个呢，你想喂给谁。”
　　懒得理会杨眉没事找事，宋何生都懒得戳穿这里还有没有哪个大男人能跟他这么娇气，让他一颗颗喂。
　　忙完这一波，大家短暂地休息了一会。
　　“哇！！”
　　就在杨眉咽下最后一颗松子，准备背上包重新出发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惊呼，听声音像是刚才那个骚包男。
　　“那个方向是不是何生你去年遇见老虎那地儿。”张虎看向宋何生。
　　宋何生蹙眉，严肃点头。
　　“去年的事了，还能在那儿？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了。”周彪说着拿起手中的打松塔用的铁棍。
　　杨眉还没分清事态紧急，好信儿地走在人前，被宋何生扯着后脖颈给拽到身边了。
　　“走在我身边，一会别乱跑。知道吗？”宋何生说。
　　“哥，你真在这山上见过老虎？假的吧。”杨眉不信，他也来了这么多次了，除了见到狗熊那次挺惊险的，其他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危机感。
　　甚至有时候都忘了这是森林。
　　一行人走到了平常从不涉足的地方，看到那一身粉色的骚包男蹲在一个草丛边，那只比格犬对着草丛里的东西嗅来嗅去。
　　“哥们，你在山上喊什么呢。”周彪走过去开口道。
　　“这有一只小虎崽，吓我一跳，你们看。”
　　“你踏马傻啊，有虎崽子证明这有母老虎，你寻思什么呢，赶紧走！”周彪怒骂一声，回头给宋何生几人一个眼神，“快点！咱们快走！”
　　可惜已经晚了，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一声虎啸，那压迫感比起熊还要让人震悚。
　　杨眉看得清楚，那远处一闪而过的橘色影子，不是老虎是什么！


第42章 哥，回去再凶吧
　　“是、是老虎来了，赶紧走！”
　　“别转身就跑！慢慢往后退，这是它的领地，它在警告我们，千万别把背留给它。”
　　刚才还冷静自持的几个人瞬间变得慌张起来。
　　尤其是牵着狗的骚包男，看到远处的老虎一下子慌了神，想跑被周彪抓住了手腕。
　　“你越跑，它越追你，给我老实点！”周彪不耐烦道。
　　杨眉被宋何生紧紧攥着手腕，被挡在身后，他能感觉到这次的氛围和上次遇见熊瞎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微微探头出去，杨眉看到了不远处那抹橘色的身影，那对绿色的眼珠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们，正一步一步往前试探。
　　而它的虎崽子就在他们旁边的草丛，两方都警惕着彼此。
　　“慢慢地往后退。”周彪挡在最前面，压低声音说。
　　这个时候有人指挥比一群人四散逃开有用多了。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杨眉双手不安地缠住宋何生的手臂。
　　“哥，我们今天会没事吗？”
　　杨眉声音有点抖，他也想出息一点，跟宋何生一样板着脸保持冷静，可他真的做不到不害怕。
　　“别问没用的，你先把脚扎子穿上。”宋何生手里拎着刚才爬树用的脚扎子，悄声递给杨眉。
　　杨眉疑惑接过来，那人眉头压低，不容置喙道：“先听话。”
　　队伍渐渐地已经跟那头老虎拉开了更远的距离，杨眉的心情没那么紧绷，三下五除二将宋何生递过来的脚扎子穿上了。
　　大家都觉得只要让母老虎认为他们不会对虎崽子造成威胁就不会有什么事。
　　可那威武的身影俯首嗅了嗅自己崽子后，突然朝这面发出一声咆哮。
　　“啊，救命…救命啊！”骚包男被这一声吓到，挣开周彪对他桎梏，转身就跑。
　　这一下，彻底乱了套了。
　　“嗷！！”
　　虎啸的声音穿透树林，老虎朝他们冲了过来。
　　杨眉傻了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宋何生一个回身，单手扛起来了，刚才聚在一起的几个人也瞬间就散开了。
　　“他大爷的，跑！上树！”周彪嚎一嗓子，玩了命地往前跑。
　　宋何生扛着杨眉跑到一棵红松下。
　　他脸色很沉，将人举起挺高，杨眉已经完全无法自己做出判断，这个时候只能听宋何生的指令。
　　“杨眉，往上爬！”
　　此刻的杨眉庆幸自己早上的时候因为好奇心试了一下宋何生的脚扎子，基本掌握一点爬树的要领。
　　他费劲巴力地往上爬的时候，又听到一声虎啸，还有人的尖叫声，他心窝一颤，眼泪都要吓出来了，这才想起来宋何生。
　　“哥！你怎么办。”他低头往下看，发现宋何生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也爬到树干上了。
　　好在借助了工具，要是在野外什么都没有还敢跟老虎比爬树那就是找死。
　　一只成年老虎能爬上五米高的树，像是红松树这种几十米高的，老虎没办法上来，宋何生也是想到这一点才让杨眉爬树。
　　“快爬你的，别管我。”宋何生说着，抬手在杨眉的腿根上拍了一巴掌。
　　杨眉吃痛哼了一声，这个时候也不敢抱怨宋何生打他的事了，专注地往上爬。
　　他手上还没来得及戴手套，爬了也就不到三四米就被磨掉一层皮。
　　“哥，我手疼。”杨眉哭着说，但是不敢停下来，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往上爬。
　　生死攸关之际，杨眉想起自己在北京的生活，虽然没人在意他，也不至于遇见豺狼虎豹啊，他怎么就非得来这儿吃苦。
　　又是熊瞎子，又是母老虎，生命都受到了威胁！
　　爬了约莫有十多米高，杨眉到了红松树上的第一个树杈，他腿都软了，实在没了力气，只能坐在树杈之间还紧紧抱着枝干，期间没忍住往下看了一眼，眼前阵阵发黑。
　　太高了……
　　好在老虎只是在下面徘徊，没有往上爬。
　　宋何生徒手爬树没比杨眉慢多少，很快也爬到杨眉的位置，坐在了他上面一个树杈。
　　松树顶端的树杈密集，两人相隔不远，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下面的老虎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神色都有些凝重。
　　“虎哥和彪哥应该会没事的吧。”像是自我安慰一样，杨眉不安地说。
　　宋何生没有回答，杨眉又问：“哥，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去。”
　　“再等等。”
　　闻言杨眉不再多问，打算换个好受点的姿势，手里的包一个没拿稳，秃噜下去了。
　　“啪嚓！”
　　包砸在树干上后才往下掉，杨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想试图去接。
　　身下的树枝发出了要断裂的声音。身体也跟着失衡，没坐稳滑了一下。
　　“宋何生，你快帮帮我！我要掉下去了！”
　　杨眉一手抱树，一手伸向宋何生。
　　却迟迟没人接应，就在树枝又颤了一下时，他尖叫一声，刚要收回手，手臂就被一个比树枝更有力结实的东西支撑住了。
　　失重感消失，杨眉缓缓睁开眼。他呼吸急促，胸口的心跳声比耳边风吹树叶的声音还要更加清晰。
　　“杨眉，你他妈是不是在找死？！”
　　宋何生没忍住骂了人，杨眉往下滑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被吓得差点从嗓子眼飞出来。
　　此刻杨眉那还顾得上宋何生的态度，一手抓着树杈，一手紧紧回握住宋何生的手掌，低头看了眼地面。
　　足足十几米，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骂我了哥……我知道错了，回去随便你凶我管我，先救救我吧，树枝要断了……”杨眉小声求着人，带了哭腔。
　　救他？这用他说吗。
　　宋何生咬紧后槽牙，那对向来狭长淡漠的眼里，此刻又是惊惧又是愤怒。
　　他手腕上拴着的绳子绑在了树杈上，整个身子都斜着的，紧紧抓着杨眉的手腕，因为用力，整个手臂和额头的青筋像是要凸出来一样。
　　在看清杨眉眼底湿润的泪，还有掌心磨掉一层皮后鲜红满是血的嫩肉后，宋何生火气倒是消了一半。
　　他没再吼人，咬着牙忍着肩膀撕扯般的疼，一鼓作气将人拉到了更粗的一个树杈上。
　　“别再乱动。”宋何生说，“东西坏就坏了，再给你买新的。”
　　“谢谢哥……”
　　杨眉被宋何生比老虎还恐怖的气场吓得不敢大声说话。
　　掌心磨破了也不说，又乖又怂地虚虚抱着树，心里为自己刚买回来就摔碎的单反而默哀。
　　两人在树上待了足足一个小时两人才从树上下来，老虎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杨眉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翻包里的单反，果然摔坏了。
　　手机屏幕也裂开了，只剩下一个ccd相机能用，是他大学的时候拍日常用的。
　　真是该坏的不坏，不该坏的都坏了。
　　已经是下午，两人什么都没吃，就得赶紧往山下走，路上宋何生用手机联系了彪哥虎哥，可惜都无人接听。
　　“哥，慢点，慢点走……”杨眉被宋何生抓着手腕，没敢说自己脚也崴了。
　　宋何生停下，回眸打量起杨眉，那张漂亮的混血脸蛋上脏兮兮的，走路还一瘸一拐，手也受了伤，怎么看怎么惹人疼。
　　“先清理伤口，今晚就在附近扎帐篷。”宋何生收回视线，开始翻包。
　　“我们今天不回家了？”杨眉两条腿都走软了，额头上全是汗水，脸色苍白到透明，却还没有彻底撑不住。
　　大抵也是因为刚才一直被追着赶路，求生的意识让他的精神还在高度集中，等一会放松下来就要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了。
　　“天黑前走不到山下了，歇一晚上。”
　　宋何生看了眼杨眉的一块灰一块黑的脸，抽出湿纸巾给杨眉擦脸。
　　杨眉捧着自己的两只手，这才渐渐觉得手心磨伤的地方火辣辣的。
　　他可怜巴巴地仰头，用那双响晴的蓝眼睛看向宋何生，小声撒娇：“哥，我手好疼，怎么办呀？”
　　“没事，洗洗就好了。”
　　宋何生脸上的表情不比杨眉好看。
　　他擦干对方脸上的水，让杨眉坐在一边的石头上，自己则单膝跪在对方跟前，从包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是他喝剩下的。
　　“疼也忍着点，别出声。”宋何生扯着杨眉的指尖，不容置喙道。
　　杨眉乖顺点头，在水冲下来的时候还好，能忍得住疼。
　　宋何生一点点捡去上面的木屑和石子时，他疼得手直往回抽，却被宋何生紧紧攥着，一点都动不得。
　　包里没有处理伤口的纱布和碘伏，伤口清洗之后看着更是狰狞。
　　“哥，有没有多余的布什么的，缠起来应该会好受一点，不这么疼。”杨眉怀着期待盯着宋何生。
　　不知道宋何生低头在看什么，半晌说了一句：“……没有。”
　　“没事，那我忍一忍也行。”
　　杨眉说完，就看到宋何生又开始翻包了
　　他无暇顾及，疼得红了眼圈，自己把手捧在跟前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哥，别翻了，明天下山我再处理也没事。你刚才是不是也受伤了，我看你手腕上有血，我也帮你洗一下伤口。”
　　秉着互帮互助的原则，杨眉蹲在了宋何生面前。
　　可他那两只手本来就都受伤了，还不管不顾地去抓宋何生的手掌，用湿纸巾笨拙地一点点擦去对方手背上的血迹。
　　宋何生垂眸，眼皮被蛰了似地轻轻颤动。
　　面前毛茸茸的脑袋一脸关切地绕着他转，也不像平时那样骄横，反而很细致温柔。
　　每清理一下伤口都要看他的眼色，问他会不会疼。
　　宋何生那颗紧张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他抽回了手。
　　“哥，你手背那儿受伤了，血还没擦干净呢。”
　　“我摘袖箍，你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宋何生语气平静。
　　背包里确实还有一件给杨眉带的外套，但是晚上气温低，不能随便撕了扯了当做包扎的布料。
　　剩下能用的，只剩下宋何生手上新换的袖箍。
　　那些狰狞恶心如同蜘蛛网一样的伤疤，烙在他的肌肤上，被黑色袖箍尘封起来。
　　八年多没摘下去的袖箍，宋何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在一个人面前摘下来。


第43章 别舔了
　　看到宋何生的动作，杨眉才反应过来宋何生是要摘袖箍。
　　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第一次尝试摘宋何生的袖箍时被反过来压在床上，手腕也被对方紧紧握着，宋何生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可此刻，宋何生竟然要主动摘下这袖箍，这是杨眉不敢想的。
　　黑色的袖箍像是被拉开的帷幕，一点点露出了那条肌肤凹凸不平的手臂。
　　大火烧伤了整条手臂，肌肉也没有左手臂饱满，没有一块平整的皮肤。
　　增生的挛缩疤痕让杨眉不禁瞬间压低了眉心，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
　　来不及感叹宋何生受伤难看又恶心，杨眉就看到了宋何生烧伤的小臂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正往外淌血。
　　他紧紧蹙起眉盯着宋何生的伤口，没有咋咋呼呼扑上去，心情反而五味杂陈。
　　刚才逃跑的路上，自己一直被宋何生护着，他完全不知道对方也受伤了，伤得明显比他还要重。可宋何生竟然一直不吭声。
　　宋何生注意到杨眉炙热的视线，以为杨眉嫌恶他烧伤的手臂和带血的袖箍。
　　他沉默着将伤口简单清洗后，就撕开了袖箍，一分为二后打算把干净的部分给杨眉用。
　　气氛尴尬，一种无措的心情涌上来。
　　宋何生面对杨眉下意识地掩藏右手手臂，尽量温柔地抓过他的手腕，用袖箍给他的伤口包扎。
　　“哥……”杨眉轻声唤人。
　　宋何生没立马回答，仍专心给他包扎。
　　直到杨眉的两只手都缠上袖箍，宋何生才开口：“在这儿坐着歇会，我去支帐篷。”
　　见宋何生要起身，杨眉一把抓住了宋何生的衣角，声音发颤：“哥，我们还是快下山吧。”
　　话音落下，宋何生脸上的表情更沉。
　　为什么这么急着下山，是要离开吗？因为他手臂的伤太难看所以不想在一块了？
　　宋何生平常理智的脑子此刻乱成一团。
　　“今天下不了山了，明天再说。”宋何生的话说得容易，声音却是哑的。
　　杨眉从后面跑了过去，面对着撞在宋何生的怀里，他抓住对方的手腕，看到了袖箍下包不住的伤口还在渗血。
　　“那你的伤怎么办？伤口这么深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马上处理！”
　　杨眉不知道自己一开口，眼眶先跟着红了。
　　看着那双蓝眼睛外泛红的眼皮，宋何生也愣了，凝神望着杨眉，看向他紧紧握着自己满是伤疤的手腕。
　　“伤口不深，死不了，别因为这点事儿哭。”宋何生语气没那么沉了，甚至伸手给杨眉擦了擦要掉出来的眼泪。
　　“真的？”
　　“嗯。”
　　杨眉不信，反复问了宋何生几遍是不是真的没事，宋何生也没不耐烦，任由他抓着自己烧伤的右手臂转着圈来回地看。
　　沉默的气氛从这儿就消失了，杨眉主动要帮忙搭帐篷。
　　累得满头大汗的杨眉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才明白他们今天是真的没法回去。
　　天黑下来，整个小兴安岭显得格外寂静。
　　白日里生机勃勃矗立在这里的红松树，此刻风一吹发出的沙沙声响，都变得让人敏感不安。
　　杨眉盘腿坐在帐篷里，两只手平举着，被包的像个粽子的掌心里放着一把宋何生刚给他扒的松子，他抻着脖子像是小狗一样舔着吃。
　　“哥，别忙活了，快进来吧。”
　　“马上。”
　　宋何生学杨眉上次那招，将捡来的树枝插在帐篷边上，给树枝挂上了杨眉网购的帐篷灯，紧接着把他身上被汗水湿透的衬衫外套也搭在了树枝上。
　　做完这一切的宋何生才回到帐篷里，将门拉上后点亮帐篷里的橘色小灯，幽幽亮着。
　　杨眉乖巧地把自己留着的松子送到宋何生面前：“哥，还剩点，你吃。”
　　“我不饿，吃腻了。”
　　宋何生摇头躲开了，杨眉却追上来，没骨头似的靠在他的怀里。
　　唯独指尖还没被包成粽子一样，灵活地搭在宋何生的右手手臂上。
　　“哥，这里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杨眉装出不知情的样子问。
　　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得到帐篷外的虫鸣声，风摇晃树叶的声音。
　　而帐篷内，杨眉以为自己问得太直白，小心翼翼仰头，用那双水光潋滟的蓝眼珠看向宋何生。
　　“哥，你不说也行，我就是心疼你，你别发火打我……”
　　“家里着火的时候，我睡着了。”宋何生言简意赅，喉咙里像是含了一把砂砾。
　　“哦……当时是不是很疼啊。”杨眉没再深扒宋何生的过去，伸手在对方的凹凸不平的手臂上轻轻抚摸。
　　有多久这只手臂没有被人这样的触碰。
　　杨眉只有手指裸露在外面，微凉的指尖贴在他的肌肤上，像是爬过的一只蚕，被碰过的地方就留下紧密的蚕丝，代替那黑色的袖箍将他受伤的手臂包裹。
　　“我……不记得了。”宋何生半躺着，看着帐篷上的光晕说。
　　杨眉摸了很久，宋何生没忍住，问了他：“你不觉得恶心，不害怕吗？”
　　正躺在宋何生怀里的杨眉闻言翻身趴在了对方的胸口，拿起宋何生的手臂打量。
　　毫不在意地说：“怕什么，你平时不都是用这只手给我扒松子，抱我玩，哄我睡吗？”
　　宋何生盯着他，不说话。
　　“你不信啊？”杨眉笑着俯首，在宋何生满是疤痕的右手臂上落在一个很轻的吻。
　　宋何生浑身一震，僵住了。
　　尤其是杨眉用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珠看着他，伸出舌尖在他那难看肮脏的疤痕上舔舐时，他感觉身上的血都冲到了头顶，浑身都热起来了。
　　蚕丝包裹下的那条手臂也能化茧成蝶，重见光日。
　　定了定神，宋何生捏住了杨眉的下巴：“别舔了，一身汗。”
　　“确实有点咸。”杨眉满眼爱慕地在宋何生胸口蹭了蹭，“哥，你硬了。”
　　“……嗯。”宋何生磨了磨牙，伸手在杨眉的脸上宠溺捏了下，那对眼底含着媚意，让他心猿意马。
　　“用不用我帮你解决一下。”
　　“脏，下山再说。”在山上跑了一天，两个人都没洗澡，都要酸得发酵了。
　　而且他的尺寸太粗，杨眉的嘴撑一会就红了肿了，疼得掉眼泪。
　　那不是宋何生想看的。
　　杨眉手机碎了，宋何生的只剩下一半的电量，虽然有充电宝，但是他们都不打算玩手机，以防有个万一别人联系不上。
　　时间刚刚八点多，杨眉还不困，从包里翻出来唯一没坏的ccd，打开了录像设置。
　　“咳咳，既然没什么事，我们今晚就开始小宋跑山日记的第一次访谈。”杨眉就趴在宋何生身边，将镜头对准了对方。
　　宋何生没拒绝，等他提问。
　　“我想想问什么……宋何生，说一说你打松塔第一次受伤的那次经历吧。”
　　摇晃的帐篷灯，宋何生的脸忽明忽暗，他枕着左手像是在思考。
　　“十八岁那年，第一次打松塔，我刚爬上去就摔下来了，手臂骨折……”
　　宋何生很少说这么长的话，杨眉捧着ccd听入了神，镜头歪了都没注意。
　　他第一次注意到宋何生的声音比起播音员更有磁性，让人忍不住一直听下去。
　　“宋何生，你打算成家吗？”杨眉突然问。
　　问题跨度很大，宋何生那没什么表情的脸都勾起了一点笑意，他转眸看向镜头后的杨眉，与人对视。
　　紧接着抱住杨眉的腰肢，眼底含着笑说：“你说呢？”
　　不知为何，杨眉心里一疼，他还没来得及交代一个敷衍的答案，宋何生的气息就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那吻，像是细雨，很快又变得疯狂，霸道蛮横，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气。
　　吻得再热烈一点，最好弄疼我，让我除了忍受你的疼，什么都不用多想。杨眉闭上眼之前，如此想着。


第44章 马蜂窝警告
　　天已经大亮，杨眉和宋何生收起了帐篷准备重新出发。
　　距离出山没有多远的路，但因为昨天被老虎追得跑散了，这条路宋何生也没走过几次，只能一点点摸索往下走，途中还要小心再遇上老虎和熊瞎子。
　　但赶路的气氛比起昨天已经好多了。
　　杨眉用包成粽子一样的手拿着一根又长又直的棍子跟在宋何生身后一路敲敲打打。
　　在敲出一条小蛇后，棍子被没收了。
　　“哥，你要不要给虎哥彪哥打个电话，还有你那个粉丝……的狗，他们都没事吧。”杨眉冷不防想起这几个人，从昨天到现在还没信儿呢。
　　宋何生背着自己的包，手里提着杨眉的包走在前面，说：“半夜接到电话了，他俩没事，狗主人受伤，被送到医院了。”
　　“昨天半夜就接到电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十二点，你睡了。”宋何生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早上就应该立马告诉我呀！”
　　杨眉说着小跑追上宋何生身边，宋何生闻声伸出右手扶住他，眉头蹙起来，“你好好走路。”
　　即使宋何生语气严肃，杨眉也是一点都不怕他，反而一直追问：
　　“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成跑山队的一员啊，什么都不跟我说，现在我经营的小宋跑山日记账号都已经挣了几千块了……”
　　宋何生听着他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功劳，默不作声地伸出右手让杨眉扶着他从横木上慢慢走下来。
　　杨眉刚要把手搭上去，看到宋何生那无数只蜈蚣趴在上面的一样的手臂还是感觉到有些恐怖。
　　不知是不是眼神暴露了他的想法，宋何生要收回右手，杨眉见状连忙搭了上去。
　　“宋何生，我都说了我不害怕你的手臂了，怎么你还有这么敏感的时候。”杨眉像是发现了宋何生的弱点似的新奇，眯起眼睛露出坏笑。
　　“闭嘴。”宋何生冷冷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了，说话间耳尖也跟着微微红起来。
　　话题不知为何从虎哥彪哥跳跃到了宋何生身上，杨眉握着宋何生的手腕本来想问宋何生是不是只有他看过这条手臂。
　　转念想想不现实，便问：
　　“哥，我是不是第一个说你的手臂不可怕不难看的人。”
　　闻言，宋何生脊背僵了一瞬。
　　七年前的记忆忽地在脑海里闪过，耳边吹过的风声中夹杂着一个稚嫩的声音。
　　男孩站在教室里凭借一张漂亮的混血脸蛋每次下课都吸引了一群朋友。
　　而教室角落里永远坐着一个又瘦又小跟豆芽一样的男孩儿，是班级里的透明人。
　　小豆芽额头被他的父亲用酒瓶砍出一道疤痕，刚拆线回到班里就被嫌弃了。
　　有人对这个漂亮混血说班级后面小豆芽额头缝合的伤口很恶心。漂亮混血却说一点都不恶心，酷得很。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喽，你以前还有别的душа моя。”杨眉看到宋何生神游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思绪收回，宋何生看到杨眉那赌气似的模样有些莫名。
　　“душа моя？什么意思？”
　　“就是小心肝的意思啊，宋何生，那我是不是你的душа моя呀？”
　　杨眉刚说完意识到自己又被宋何生带跑偏了，他还没问宋何生以前谈过几次恋爱，男的女的呢。
　　醋味在胸口发酵，很快溢得到处都是。
　　尤其看到宋何生眉头敛着，对于恋人间的情话都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杨眉问他要银行卡密码呢。
　　杨眉气更不顺了，冷哼了一声。
　　就在杨眉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宋何生淡然看了他一眼，自然说出答案：“你是我的душа моя。”
　　那双狭长的眼里荒漠一样，此刻长出绿洲，似有金光浮动。
　　杨眉被这眼神看的心中怦然，早忘了什么欺骗不欺骗的，肉麻地靠上去说了一句：“你也是我душа моя啦~”
　　杨眉心满意足，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部分时候还是他说的更多。
　　两人走了一会，到了一处长满五味子的地方，下面是潺潺溪水，杨眉拿着ccd拍了一会，前面的宋何生突然停下来了。
　　“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我去水边看看安不安全。”宋何生沉声说。
　　杨眉这才发现，这附近的树上有不少爪痕，树叶也被抓的稀巴烂，地上到处都是被踩烂的果子，散发出清甜的气味。
　　“这是老虎抓的吗？”
　　“也有可能是熊瞎子。”宋何生说完，往前走还不忘看一眼身后的杨眉，那人正拿着相机好奇地看向四周。
　　宋何生分身乏术，担心杨眉，也担心溪水边会有野生动物出没。
　　要是草丛里真碰到什么，宋何生不能保证那么近的距离能护住杨眉第二次。
　　“就在那儿站好了，等我回来接你，附近可能有蛇，乖点。”宋何生怕他不听话，故意吓唬他。
　　听到宋何生这么说，杨眉立马把好奇的小眼神收回来了：“那你要走多远啊，别留我在这儿太久。”
　　“就在附近，你看得到我。”宋何生说着往溪边走。
　　杨眉一开始还盯着宋何生，怕他走远了，把自己扔在这儿。
　　结果发现对方不过是走到前面的溪边就停了，在溪边不知道看些什么。
　　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杨眉拿起ccd给宋何生拍了几张背影，突然在镜头里发现其中一棵树上有一颗奇怪的球。
　　杨眉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看了一眼宋何生的背影，一边嘀咕着走几步不算乱跑，忐忑又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站在树下看了一会，觉得这个东西像是鸟窝，又有点像是马蜂窝。
　　好奇心驱使他站在那圆球下面，拿出木棍轻轻戳了一下。
　　没有动静。
　　他手受伤了用劲不方便，想要轻轻戳一下那圆球，力道却有些过分了。
　　圆球上掉下来一块皮，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出来。
　　杨眉愣了一秒，看着那圆球里的东西倾泻而出，这下不用判断是鸟窝还是马蜂窝了，密密麻麻的全是涌出来的马蜂。
　　短短几秒钟吓出一身冷汗，杨眉瞬间扔下手里的木棍，他朝宋何生的方向跑去。
　　他高考跑一千米的时候都没这么疯狂，途中还狼狈摔了一跤，起身继续跑，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哥，有马蜂在追我！快跑啊！”


第45章 蜇了一脑袋包
　　宋何生确定附近没有野生动物，也没有经过的踪迹，正准备放下心回去接杨眉，便听到杨眉狼嚎一般的叫声。
　　他心中一紧，脸上刚轻松下来的神色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第一反应冲了回去，而后便听见那恼人的蜂鸣声，宋何生明白了杨眉在喊什么，一边跑一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杨眉捂着脑袋，手臂已经被蛰了两个包，他疼得不行，却还是不得不捂着脑袋。
　　此刻看到宋何生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
　　宋何生背着光跑来，那金色的光撒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青筋迸起像是蜿蜒的虬枝，彰显着力量感。
　　对比两个月前在二人转的舞台下看到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宋何生，此刻的宋何生更像是个活人。
　　“哥！”杨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眼里闪烁着泪光。
　　“别说话，跟我跑！快点！”宋何生眉头紧皱，将自己的外套盖过杨眉的脑袋，只留出半张脸方便看路。
　　而他的手臂和后颈则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成了马蜂攻击的主要目标。
　　杨眉跑得喉咙里全是铁锈味，身上早就没劲了，完全是求生的意识在带动着他。
　　直到他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气喘着再也爬不起来。
　　“哥，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我真的不行了。”杨眉声音都在发抖，自暴自弃道。
　　宋何生看了一眼杨眉发抖的四肢，苍白的脸色，意识到人是真的撑不住了。
　　他直接将人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冷静安慰：“自己把脖子和脸裹严实了，不用怕。”
　　杨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宋何生还在安慰他，他心口一热，听话地将自己的脑袋脖子都裹在宋何生的外套下。
　　不用死命跑了，杨眉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身上搭的是宋何生的外套。
　　那宋何生呢？
　　隔着一件衬衫外套，杨眉听清宋何生压抑的喘息，并不轻松。他试图蜷缩自己，即使这样并不能为宋何生减轻什么。
　　杨眉微微侧头，将衬衫拉开一条缝隙，看到了宋何生身后还在追的马蜂。
　　视线落回到宋何生的手臂上，落进视线里的是那一个个被蜇得红起来的包，密密麻麻的……
　　愧疚感涌上心头，习惯了被照顾的杨眉终于过意不去，他哑声说：“哥，你快把衬衫穿上。”
　　宋何生专注逃跑，没有回应他。
　　见状，杨眉干脆自己要把那件搭在自己身上衬衫拿下来，宋何生声音严肃，愠怒道：“你敢把外套拿下来，我就在这儿把你扔下，你是不是非要不乖，想找不痛快？”
　　杨眉一下子就被骂傻了，他连忙停下动作，尽力地用衬衫盖住宋何生手臂的一点皮肤说：“哥，我没不乖……”
　　为了保存体力，宋何生没再和杨眉说话。
　　跑到山下时，身后的马蜂几乎都散尽了。
　　宋何生回头确认了一下，看到没有马蜂再追来，紧绷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感受身上被马蜂蜇的地方揪心的刺痛。
　　“还能走吗？”宋何生看向怀里的人
　　杨眉连忙说能，从宋何生怀里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拿下盖在自己头上的衬衫去看宋何生。
　　当他看到宋何生被蜇的包后，瞬间沉默了，眼泪含在眼圈里，抓着宋何生的手臂，转着圈看。
　　宋何生两条手臂都未能幸免，脖子上也有几个红包，肿起来连成一片了。
　　“哥，你疼不疼，我们快去医院吧！”
　　“何生！小导演！你们终于下山了。”远处的周彪和张虎，还有村长和几个村里的人都在，应该是在等宋何生和杨眉。
　　周彪和张虎往这面走，宋何生的视线却锁在杨眉身上，他扯着杨眉那瘦得能一把捏碎的手腕，有些粗鲁地拽到身前。
　　“马蜂是你怎么招来的，捅马蜂窝了？”宋何生问。
　　手腕被攥得有些疼，杨眉一下子就怂了。
　　他抬眸，那双玻璃珠一样烟波蓝的眼睛心虚时都那么生动，可惜宋何生此刻正在气头上，他再怎么好看都没用。
　　“我以为是鸟窝，我就是戳了一下。”杨眉低声毫无底气地说。
　　“我怎么说的？”
　　“……”
　　“我是不是让你别乱跑！”
　　杨眉被吼得肩膀一抖，这会儿也不敢任性了，他嘴巴一撇，垂着头泪珠连成线往下掉，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宋何生脑袋发晕，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被马蜂蜇的，或是两者皆有。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在杨眉煞白的脸色上，那长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这会儿倒是知道乖了，结果每次管完都是一副‘我错了下次还敢’的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命长，觉得这里不过就是路边的公园？你到底来拍摄的，还是来找麻烦的？”宋何生一点没心软，这还是压着火训的。
　　杨眉一只手被宋何生紧紧攥着，另一只手捏着自己衣衫的下摆，垂着头挨训，默默流泪，可怜见儿的。
　　远处的周彪和张虎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都看到了宋何生手臂上的烧伤的伤疤，脸色微变，但都是成年人了，也知道有些事不该好奇。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周彪笑着打圆场：“何生，你看小杨导演第一次跟咱们死里逃生的，也照顾照顾人，恋爱哪有这么谈的，你好好说话哈。”
　　这时候，杨眉突然意识到，宋何生手臂上的烧伤并没有遮住，上面还被蜇了不少包。
　　他心下一惊，偷偷抬眸看了宋何生一眼，那人脸硬邦邦的，跟臭石头一样。他又怯怯低下头，软声说：“哥，你先去医院看看吧，我害怕你有事……”
　　还是张虎看到两人身上的伤不对劲。
　　“哎妈呀，你俩这是怎么回事，遇到马蜂群了？”
　　“还真是，何生，你这身上全是包啊。”周彪见宋何生冷着一张脸还没动静，又低头去看杨眉，“小杨导演，你这眼皮被马蜂蜇了？这儿得赶快去医院啊，要不容易出事。”
　　宋何生闻言，脸色登时变了，松开桎梏杨眉手腕的手，捏着他的下巴强势地迫使他抬起头。
　　杨眉那张白净的脸上确实有些红血丝，不过都是跑得太快造成的，马蜂蜇的那一下不在眼皮上，而是在额头。
　　“先去医院，这件事回家再说。”宋何生沉声说。
　　听宋何生这么一说，杨眉就意识到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又忐忑于宋何生的狠话，希望等去完医院回家后，宋何生就把这件事忘了。


第46章 训孩子
　　杨眉和宋何生都被马蜂蛰了，不过杨眉受伤的程度轻一些，身上只有几个包，手掌的磨伤都比马蜂蜇得更严重。
　　两只手被纱布裹得厚厚一层，杨眉举着自己的受伤缠着跟白面馒头一样的手，突然想到了《春光乍泄》里的何宝荣。
　　电影里何宝荣手受伤后，黎耀辉喂他吃饭照顾他，拉着他的手在厨房里跳探戈。
　　想到宋何生刚才那副阴沉的脸，杨眉就胆儿颤。
　　他不期待宋何生能拉着他的手在厨房跳舞，回去别跟他算账就行。
　　杨眉输液的时候，宋何生还在隔壁科室处理马蜂蜇的伤口。
　　他躺不住，拉着输液杆往病房外走的时候，一开门差点撞进来的人身上，抬眼一看，正是宋何生。
　　对方睨了他一眼，又淡漠地将视线移开，杨眉下意识让开路，让宋何生进来。
　　“哥，你伤口都处理好了？医生怎么说的，有没有事？”杨眉手心火辣辣的疼，只能用手腕勾着输液杆像个跟屁虫跟在宋何生身后。
　　宋何生没回答，在病床上刚一坐下，护士就拿着吊瓶进来了。
　　见宋何生不理会自己，杨眉也不生气，毕竟这是能活着下山都要感谢宋何生，想到宋何生抱着他一路狂奔，杨眉就不计较了。
　　他坐在宋何生的身边，目光在对方身上一寸寸扫过。
　　被马蜂蜇的地方都已经处理过，烧伤得萎缩的右臂上被缝了七八针，本就难看布满疤痕的肌肤，此刻蜿蜒着一条蜈蚣似的缝线。
　　杨眉看了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将宋何生的手推到一边，忍不住又翻开宋何生的手去看。
　　“有完没完？”宋何生一把扣住了杨眉的手腕，动作压迫感极强。
　　杨眉老实了十秒钟，又看向护士：“护士姐姐，我哥身上被蜇成这样会不会有事啊？”
　　“你和你哥打完这瓶点滴就都可以回家了，医生开药了吧？”
　　“开了。”杨眉乖巧点头。
　　“回去按时吃药，以后可得离马蜂窝远点。”护士姐姐笑着说，解开捆在宋何生手臂上的止血带推着车离开了。
　　病房里不止他们两个人，其他人也都在输液。
　　只是杨眉长相出众，是个漂亮混血，引来不少目光，就连隔壁床大娘的孙女都专门过来盯着他看，跟看外星人似的。
　　杨眉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宋何生脸色却比刚才更白了，唇上也没血色，他眼底一片沉郁之色，手臂不着痕迹地往身后藏了一下。
　　身边的杨眉看出宋何生脸色不大好，小心觑了眼宋何生的手臂，而后朝女孩做了个鬼脸，小女孩脸色一变，跑走了。
　　人一走，杨眉立马把宋何生穿在自己身上的衬衫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包住了宋何生裸露的右手臂。
　　宋何生一愣，睫毛颤着看向自己的右手臂。
　　杨眉那包扎得像是馒头一样的双手别扭地给他的手臂盖上，用仅仅露在外面的几个手指给外套打了一个蝴蝶结。
　　目光游弋到杨眉的面上，宋何生盯着他看了一会，按住了杨眉的手，冷战暂且搁置。
　　“行了，没事。”宋何生哑声说。
　　杨眉笨拙地给宋何生系好后，眨了眨眼，没骨头似的往宋何生身边靠。
　　宋何生先是嗅到一股香味，而后才听到杨眉那柔软的像是云一样的声音：“哥，你疼不疼？”
　　“还好。”宋何生说话时还把杨眉零散在耳边的棕色长发别在了耳后。
　　杨眉心中一喜，看宋何生这个态度，以为这件事翻篇了。
　　坐上周彪的皮卡回村之前，周彪说吃哪补哪，宋何生还特意去医院对面的熟食店给杨眉买了两个猪蹄子，和几个鸭头。
　　抱着猪蹄子美滋滋回家的时候，院子里离开前的狗食早就吃没了，杨眉扒了两根火腿肠蹲下去喂狗。
　　宋何生在他后面走进来。
　　“哥，你去给小黑莓接点水。”
　　“你进来。”宋何生声音很冷，动作蛮横地扯起杨眉的后衣领，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杨眉哎哎哎叫了几声，踉跄着被宋何生粗鲁地拽进东屋。
　　在山上待了一天多才回家，屋子里带着陌生又熟悉的的气味，葡萄的香气，土炕的泥味，混在一起让人心安。
　　但不等杨眉再多感受几分，他就被宋何生一把甩到了炕上，腰正好卡在炕沿上。
　　他晕头转向，趴在炕上回头看人，茫然道：“哥？”
　　下一秒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宋何生转身回来，杨眉就看到他手里拿着扫炕笤帚，木头柄的。杨眉整个人都吓软了，无助地看着宋何生，想反抗又没那个脸。
　　“要、要做什么？别动手行不行，君子动口不动手……”杨眉声音发颤说。
　　“每次上山嘱咐过你多少次？觉得自己不该被教训吗？”
　　杨眉眼泪打转，理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被继父打耳光那一次，身体下意识地觉得恐惧。
　　“应、应该……”杨眉哽咽一声，望着宋何生张无情的脸。
　　笤帚兜风落在了杨眉身后，杨眉哇得一声哭了。
　　“啊啊哥，我错了！”杨眉像条鲤鱼蹦跶了一下，放开喉咙喊。
　　他再扬手时，看到杨眉背过手想要挡又不敢，手贴着裤缝不老实地放着，被纱布包裹的手只能看到指尖捏着一点布料，不安地摩挲。
　　宋何生眸色晦暗，眉头压低，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他拿着笤帚的手落回身侧，耳边是杨眉凄惨的哭声，就这么两下，杨眉就哭湿了睫毛，肩膀轻轻颤抖着。
　　“是谁答应我不会乱跑的？”宋何生声音听不出一丝温度。
　　杨眉趴在炕上疼得不轻，眼泪糊了一脸也不擦，身后炸开的疼让他双腿都在发颤。
　　他呜咽说：“是我、我答应哥的。”
　　“跟我重复一遍，说自己以后上山不会再乱跑。”宋何生强忍下来给杨眉擦眼泪的冲动，扯了两张卫生纸扔给了他。
　　“我以后、以后上山不会再自己一个人乱跑。”杨眉仍维持趴在炕上的姿势，以为还没结束。
　　“不会再碰任何不认识，危险的东西。”
　　杨眉愣了一下，脸都丢到姥姥家了，想着自己都已经这样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我不会再……再碰任何不认识，危险的东西。”杨眉闭上眼，羞赧至极，后面跟了一句，“我真的记住了，哥……”
　　一直到现在，宋何生都心有余悸，山里的马蜂和外面的还不一样，好在他快速找到了下山的路，要是昨天被咬……
　　那结果，宋何生不敢想。
　　他一路上都在寻思怎么让杨眉长记性。数落过，但没用。
　　动手……打哪儿？脸不行，手肉太少，腿跑了一天一定酸了，就屁股肉多。
　　宋何生觉得就两下，不能再多了。
　　炕上的杨梅哭声渐渐平息，听到宋何生在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等耐不住好奇去看的时候，宋何生已经坐在炕沿上了，手里的笤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衣服。
　　他被宋何生抄着腋窝从后面抱起来，站在宋何生两腿之间，泪眼朦胧地凝神偷偷看宋何生，睫毛盛着泪湿漉漉一片。
　　“手举高。”宋何生说。
　　之后杨眉便任由宋何生板着脸，默然地给他换了身干净衣服。
　　“自己在家待着，别往外跑，我出去一趟。”宋何生换完衣服，又给杨眉把零散的头发梳在了脑后。
　　做完这些，才起身撩开拿串珠做的门帘，去了厨房。
　　杨眉意识到宋何生似乎还在生气，心里先是莫名其妙，而后是委屈。他都这么认错了，哭成这样了，宋何生还不哄他，这是要他怎么样啊。
　　宋何生是不是嫌他麻烦了？或者哄了这么多次不愿意再哄了？
　　这种案例，杨眉在学校的时候在张辽和小雨身上见识过很多次。这两人刚找学妹谈恋爱那会儿成天宝宝乖乖的喊，对方生气委屈了第一时间去找人抱在怀里哄。
　　可等时间一长就厌烦了，宁可花费时间在寝室躺着打游戏也不愿意在微信里多哄一句。
　　胡思乱想半天，杨眉觉得想这次不用宋何生哄也行，毕竟他是个男人，不用对小姑娘那般仔细对他。
　　可等他捂着屁股走过去掀开帘子，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哥？”杨眉嗓子哭得哑了，轻声喊了一句，回应他的只有帘子撞在木门上的哗啦声。


第47章 给他洗澡（一更）
　　宋何生前脚离开，后脚就后悔了。
　　超市里这两天攒了不少杨眉网购的快递，超市老板娘催他去拿，他想着去超市把快递拿回来，顺带再买几斤鸡蛋。
　　刚一出门没走多远，他就想起杨眉那月牙一样白的脸颊上，泪流后泛红的皮肤，耳边似乎都能听到杨眉委屈巴巴的哭声。
　　离开前他怎么也没多看几眼杨眉，狠心眼泪也没给擦，杨眉手上还受着伤，估计猪蹄都啃不了。
　　宋何生面上看不出情绪，闷声搬快递。二十分钟的事，五分钟迅速干完往回赶。
　　……
　　邻居家的烟囱筒子已经冒出缕缕青烟，在半空慢慢浮动着，像是一团散不去的浓雾。
　　一整天杨眉只有早上下山后吃了一半周彪给的火勺，这都快到晚饭的时间了，他饿得不行，在炕上趴了一会缓过疼劲儿才下了炕。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用仅能活动的几根手指吃了几块糖，又费劲巴拉地给院子里的小黑莓喂了一盆水。
　　见小黑莓喝得一干二净，他又接了一盆，看着小黑莓黑乎乎的脑袋都埋在盆里，喝得欢实。
　　有什么东西轻飘飘落下来，杨眉捡起地上的枯叶，是院子里那颗杨梅树，还没到秋天叶子就开始黄了。
　　宋何生回来的时候，离着很远就看到跟小黑莓一起蹲在门口的杨眉，他心中一紧，转动电动车车把手，提速停在了门口。
　　杨眉眼睛是肿的，身上被马蜂蜇得地方似乎也更红了，一直没洗澡整个人汗津津的，一副小可怜模样。
　　只是那对眼睛仍旧澄澈，雨过后天青色的眼眸水汪汪看过来，轻声唤：“哥。”
　　宋何生心口一滞，看到杨眉望向自己小心翼翼的眼神，那感觉猫抓一样，不舒服。
　　“怎么不在屋里待着。”他问。
　　“……我想等你。”杨眉一听就是哭哑了，说话像是嗓子含了一把沙子。
　　宋何生没说话，盯着杨眉看了一会，心口那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杨眉见他不说话，越过他去搬快递，却被人一把抓住手：“手裹成这样，还想添乱。”
　　估计是宋何生也没意识到自己一出口语气又是这样的，再看到杨眉面上露出几分无措时才觉得话重了。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都在等对方开口，。
　　杨眉凝神望着宋何生，先开了口：“你…你还打算生我的气多久？真的不愿意哄我了？”
　　他从小就是漂亮脸蛋，惯会用他这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演戏来得到好处，此刻面对宋何生有演的成分，但不知道是不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宋何生眼角一抖，对于杨眉，他好像也只能认输。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勾着杨眉的脖子，那粗粝的手指一下下摩挲他的后颈，声音变得温醇，“贪玩惹事，管你两下委屈了？”
　　杨眉知道宋何生某种程度上有些大男子主义，掌控欲又强，只是性格不声张，这些方面也不是时刻都能感受得到。
　　但大多时候，杨眉挺喜欢被宋何生管着的，可能是这么多年放养惯了，也怀念被在乎的时候。
　　当然，动手的情况以后还是不要有，他还挺怕疼的。
　　杨眉知道这个时候该撒娇服软了，点点头就往宋何生怀里扑，感觉到对方身体僵了一瞬，而后便被认紧紧抱住了，他不知道为何悬着的心落下来了。
　　宋何生的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算是哄了：“行了，没事了。”
　　快递搬进屋子里后，宋何生发现买的猪蹄和鸭头杨眉果真都没吃。
　　厨房里，宋何生穿着背心，不再在杨眉面前隐藏他的烧伤，此时正露着手臂，慢条斯理地处理着猪蹄上的肉。
　　杨眉乖顺地坐在灶台边圆桌上，看着宋何生的背影望眼欲穿，等得花都谢了。
　　这两下扫炕笤帚让杨眉短暂地萎了，老实了不少，要是以前早就命令宋何生喂他吃了。
　　终于等到宋何生端着碗筷出来，杨眉眼巴巴瞅着他，宋何抬眸一看，杨眉那模样简直和小黑莓一样，要是有尾巴身后早就摇起来了。
　　猪蹄上的肉都被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怕杨眉下山第一顿消化不良，宋何生熬了粥。又担心他吃肉腻得慌，做了个苦菊拌豆腐，一块端过来了。
　　“吃吧。”
　　刚说完，杨眉就拿起勺子狼吞虎咽吃起来，一点不端着，右手就三根手指头露在外面，他捏着勺柄专心吃饭。
　　宋何生看他吃得这么高兴，自己心里也满足，问他凉菜咸不咸。
　　其实确实有点咸，但杨眉嘴甜，咽下嘴里的粥，那唇更红润了几分，油光锃亮的。
　　“不咸不淡，哥做得可好吃了，你也快吃吧。”
　　死里逃生后的第一顿饭吃什么都香，可惜胃小了，杨眉只吃了一碗半的粥，剩下半碗进了宋何生的肚子里，桌上的菜和肉两人吃完盘子都亮了。
　　吃完饭宋何生刷碗，杨眉闲着没事先在院子里溜溜食，而后又转回了东屋。
　　手机摔坏被宋何生送到镇上的手机店修理了，至于单反估计短期内没法用了，好在他不止一个设备。
　　他费了老大劲用电脑登上QQ，看到一堆蹦出来的消息。
　　大部分都是学校群里的消息，快九月份了，群里的某些人又开始为自己开学的幸福活跃起来。
　　但像是杨眉这样已经毕业的，只能一边愁就业，一边看他们蹦跶，同时羡慕起大一刚入学的无忧无虑。
　　然后，杨眉看到了他继父秦桓的助理赵玉宇给他发的消息。
　　[秦桓工作室赵玉宇：小眉，你到北京了吗，叔去接你。]
　　每次赵玉宇叫他小眉的时候，杨眉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信息是昨天发的，刚好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前段时间秦桓让他回去的那通电话，他没几天就忘在脑后了。
　　眼下被赵玉宇一提醒，杨眉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和秦桓做好了约定，他回北京，秦桓给他安排到姜黎的纪录片团队学习。
　　杨眉深知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在这儿一直待下去的，也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关于宋何生的一切视频都已经拍完了，只等剪辑成短纪录片后就大功告成了，可杨眉却开心不起来。
　　手指按在键盘上，打出几个字来……
　　“杨眉，出来洗澡。”院子里宋何生将两人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后，高声喊他。
　　杨眉心虚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窗外夜色里宋何生的影子：“我来了！”
　　而后他迅速将对话框里打的几个字全部删掉，合上了电脑。
　　夜晚刚刚开始，月亮弯成镰刀，杨眉穿着小背心出来的时候，望了眼天空，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月亮上也有一片麦田。
　　每当这个时候，月亮上有人拿着这把镰刀割下麦子，把谷穗随便往宇宙一扔，就变成宇宙里的星群。
　　宋何生搭的洗澡棚子不大，站一个人刚刚好，两个成年男性站在里面明显有些拥挤。
　　宋何生伤在手臂上，还能自己用毛巾擦擦，杨眉就不行了，两只手都缠得跟木乃伊似的，这会儿还被宋何生套上了两个塑料袋，用皮筋箍上了。
　　月的光辉洒进院子里，朦胧的像是一层雾一样罩在两个人的身上。
　　杨眉乖乖站在棚子中央，等宋何生吩咐，微冷的水洒在胸口，杨眉掀了掀眼皮，咬唇忍了一会。
　　“哥，水有点凉。”忍不了了，杨眉哼哼着直躲。
　　宋何生拿开喷头，用手掌又试了试温度，他平时就这个温度，没想到杨眉还挺怕冷，默默把温度调高。
　　“转过去，撑着，给你冲后背。”宋何生说。
　　这么大的第一次被人伺候洗澡，杨眉有点难为情，尤其是宋何生毫不介意地给他洗咯吱窝还有大腿根的时候，那手法不像是他对象，像是他爹。
　　杨眉转身撑在塑料棚子上，身后却良久都没有动静。
　　“哥？是喷头坏了吗？”杨眉纳闷。
　　身后宋何生伫立在哪儿，眉头压得很低，他盯着杨眉身后那道泛紫的淤痕看了许久，那张脸一半藏在黑暗中，看不到情绪。
　　等杨眉又叫了他一声，他才举起喷头继续给人冲澡。
　　身上冲得差不多了，宋何生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板凳，让杨眉坐在上面一点点往后躺，上半身正好躺在他的腿上。
　　那一头棕色的长发从宋何生的腿边垂落，完整露出那张五官立体的脸蛋，杏眼眨了眨，和宋何生对视。
　　杨眉一跟人对视就忍不住笑，尤其是宋何生帮他洗澡还这幅耕种庄稼似的严肃样儿，他没忍住扬起嘴角，乐了。
　　宋何生看着杨眉脸上干净的笑意，就又想起刚才那道紫色的淤痕。
　　他后悔得心口泛酸，却又忍不住跟他一起笑了下：“自己傻乐什么？”
　　“哥，我这是头发，可不是丰收的麦子，你别一把给我薅秃了。”杨眉半开玩笑说。
　　两人这才算是真正地放松下来，杨眉不记仇，这会儿早忘了白天的教训，哼着歌，任由宋何生的手穿过他的头发。
　　那只会干粗活的手掌如此小心地抚弄他柔软的发丝，杨眉闭上眼，前所未有的放松。


第48章 半夜发烧（二更）
　　杨眉的澡是宋何生洗的，头发也是宋何生吹干的，他都做好了被扯疼头皮的准备，没想到宋何生一次也没弄疼他。
　　夜深，两人躺在被窝里。
　　准确来说，宋何生平躺着，而杨眉因为身后疼，是趴在宋何生怀里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上山精神高度集中，现在终于可以松懈一点，那些积压的不适感可以放心爆发，杨眉半夜发起了高烧。
　　宋何生晚上眠浅，怀里的人有什么不对劲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杨眉身上烫得像是火炉。
　　他猛的睁开眼，直接把白炽灯打开了，黑了咕咚的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宋何生坐起身子，将被子掀开一点，看到杨眉满头热汗，刚洗完澡现在又浑身的汗，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是烫的，意识到杨眉是发烧了之后，他把屋子里刚安的空调关了。
　　“杨眉，醒醒！”宋何生给人抱在怀里，语气有些急躁。
　　杨眉浑身火烧一样，被这么叫也迷迷糊糊的，眼睛睁不开，宋何生只好先将人先放回被窝里，去拿了酒精和毛巾过来。
　　微凉的毛巾擦过杨眉的手臂，脖颈，最后拂过腿根。
　　“唔！”杨眉被冰得哼了一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板着脸的宋何生，还以为自己又怎么了，虚弱问，“哥，我又犯什么死罪了？”
　　宋何生看着他，声音是哑的：“你发烧了，我在给你降温。”
　　“哦……”杨眉不甚在意，在宋何生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出手抓住了宋何生的背心的领口，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没事，等我睡着，明早就好了。”
　　宋何生心里不是滋味，他敛眉将毛巾叠成四方的放在杨眉的额头上，抱着杨眉的姿势像是抱一个还在喝奶的婴儿，老父亲的责任感莫名其妙冒出几分。
　　宽厚的手掌贴在杨眉的身上，杨眉说热，他就用凉水泡冷了手再抱。
　　在手掌拂过他身后白天管他时留下的紫色淤痕，杨眉哼哼着躲，宋何生动作也跟着轻柔了。
　　“是不是我打完，哭太狠发烧了？”宋何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求证一个答案。
　　杨眉闻言，有气无力道：“哥，我没事的。我从小就这样，受惊了容易发烧，是在山上吓的。”
　　不等宋何生说话，就见杨眉突然睁开眼水光潋滟的眼凝神看着对方，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变得哽咽。
　　半晌开口道：“但你以后凶完我，能不能别不哄我就走，今天我真的很难过……”
　　或许因为生病了杨眉此刻格外敏感脆弱，比平常撒娇更让人心疼。
　　杨眉的控诉句句戳在宋何生的心窝子上。他喉咙堵着，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别哭，以后哄。”宋何生语言干瘪，好在动作上还有些安抚意味，他湿热的吻落在杨眉的脸上，捏着对方的耳垂揉弄。
　　“现在不哄了？”
　　“……哄。”面对这样的杨眉，宋何生舍得拒绝吗。
　　杨眉对于宋何生的承诺还算满意，眼泪立马就收回去，只是身体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心里格外依赖宋何生。
　　宋何生要把他放回被窝里都不行，他用力抓着对方的领口，指甲划过皮肤，宋何生的胸口立马红了三道。
　　“给你拿药，我很快就回来。”
　　“你抱我去拿不就好了。”杨眉撒泼，在宋何生怀里一顿乱蹭，宋何生那颗原本冰冷的心再怎么坚硬，也受不了着小甜水成天泡着。
　　他无奈又宠溺地将人抱起来，给人裹了一层毛巾被才下床，翻出退烧药，又去烧热水。
　　一通操作下来，杨眉都跟着清醒了不少，回到炕上，宋何生看着人睡觉，杨眉愣是睡不着。
　　白炽灯没关，他躺在宋何生怀里，对方直勾勾盯着他，他怎么可能困。
　　或许是退烧药发挥了一点效用，杨眉还有力气胡思乱想：“哥，你想不想试试38度什么感觉。”
　　宋何生没明白，杨眉干脆勾住他的脖子，跨坐在他怀里，面对面距离不过几寸。
　　炙热的呼吸扑在面上，宋何生喉结滚动，双手扶住杨眉纤细的腰，克制着力度，轻轻桎梏着他。
　　杨眉感觉到宋何生对自己的忍耐纵容，他得寸进尺地贴上去，在宋何生的唇上舔了一下，明示得不要太明显。
　　宋何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当即就黑了：“不试，你躺好。”
　　被拒绝了的杨眉哼哼唧唧撒娇说试试没事，想要他了。宋何生整个耳朵都红了，牙都要咬碎，一板一眼说：“哼唧也没用，别闹了。”
　　宋何生没有折腾病人的癖好，手掌伸进杨眉背心里，贴着他的蝴蝶骨摸着。
　　手上的茧子剌疼杨眉的细嫩的肌肤，却意外让人心安。
　　他瑟缩在宋何生怀里，闭上眼，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被爸爸抱在怀里哄着入睡。
　　……
　　身上的热度降下来，外面的天翻出来鱼肚白，一点点亮了起来。
　　杨眉做梦还是宋何生给他洗澡，水声淅沥沥的，他睁开眼，耳边还是水声，以为是梦中梦，看向窗外，才意识到是下雨了。
　　他自己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烧了。侧目看向身侧，炕上只剩下自己，宋何生的被褥已经收起来了，看来已经醒了很久。
　　被尿憋得不行，杨眉翻身下炕，去旱厕解决了一下三急，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宋何生穿着雨衣回来。
　　两人都双双回到屋子里，不等杨眉问，宋何生先上手摸了一下杨眉的额头，他刚从外面回来手是冰的，杨眉也不躲。
　　“再去躺会儿，我给你热饭。”宋何生脱了雨衣，往厨房走。
　　“哥，这么早你去哪儿了啊？”
　　“快中午了。”宋何生看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手机，碎掉的屏幕已经修好了，递给杨眉，“去给你拿手机了。”
　　看到手机，杨眉感觉病都彻底好了，他一把拿过手机，抱住宋何生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谢谢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宋何生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正要抱住杨眉的腰肢回吻他，那人已经捧着手机回了东屋。
　　他愣了一下，嘴角笑意不减，甚至轻笑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东屋躺在炕上的杨眉身上还有些发冷，他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想着正好把这几天拍的视频剪出来，发到账号上去。
　　结果刚开机，又看到了赵玉宇的消息。
　　[秦桓工作室赵玉宇：小眉，秦老师担心你自己回家不安全，让我来接你，我下午就能到。看到消息回赵叔一句。]
　　后面跟了一个定位，定位地址显示的就是葡萄镇。
　　杨眉脑袋瓜嗡嗡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完蛋了。
　　外面下着雨，雨水沿着屋檐连成细线落得更急，院子里葡萄藤垂着头，这场雨过后那翠绿的颜色会一点点变成枯黄。
　　杨眉心里揣着事，宋何生过来喂他吃饭的时候都少吃了半碗，宋何生以为他还不舒服，要叫车来带杨眉去镇上的医院看看。
　　“不行！”杨眉慌张看着宋何生，要是现在去镇上遇到赵玉宇，那不就全完了吗？
　　杨眉坐在炕沿，掌心冒汗，宋何生沉着脸等他说出个所以然。结果平常撒谎演戏都手拿把掐的杨眉偏偏这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去叫车。”宋何生说着，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往外走。
　　“我不去镇上的医院！”
　　杨眉从炕沿蹦下来，高估了他还生着病的身体，脑袋一阵发晕，晃悠了几下。
　　这把宋何生吓得够呛，返回身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他的手掐在杨眉腰上，打量一下有没有磕着碰着，脸色登时冷了十几度。
　　“烧成这样，还闹什么。”
　　杨眉吓得一抖，仍旧抱住宋何生的腰，仰头看向他，脸上因为发烧的酡红还未褪去。
　　“你摸就知道了，我真的退烧了，就是还有点头晕，手也还没好，剪不了视频了，哥我教你，你帮我剪行不行。”
　　快到秋天了，杨眉也该教宋何生怎么剪辑视频了。
　　宋何生在炕上放了一个小桌板，杨眉坐在前面，宋何生坐在他身后让他靠着，杨眉一步步教宋何生剪辑软件的功能都怎么用。
　　“其实咱们拍的视频没什么要剪辑的，就是像这种角度奇怪，或者镜头太晃的就截掉，像这样……哥你也试一下。”杨眉转头，笑着看向宋何生。
　　宋何生还是第一次接触电脑，手指有点笨拙，按照杨眉教的操作。
　　“最重要的就是字幕，因为大家说话的时候会有一点口音，哥你还好，彪哥东北口音太重了。”
　　话音刚落，电脑视频里就是周彪在说话：“何生，虎子，嘎哈呢，麻溜儿上去，快快快！这松塔今年贼带劲嗷！”
　　“哈哈彪哥老是这样，所以才要配字幕。”杨眉没忍住笑了出来，宋何生倒不觉得有什么，平常都听惯了。
　　杨眉看着屏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宋何生一直看着杨眉，不着痕迹地在他的发顶轻吻。
　　看着屏幕上反射出的宋何生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眷恋模样，杨眉突然就笑不出来了，笑容僵在脸上。
　　“哥，字幕也很简单，就用ai，这个生成一下……”
　　视频剪到后面，杨眉把前天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录下的老虎视频放上来，感觉到身后宋何生气场都变了。
　　“这是什么时候录的？”宋何生沉声问。
　　杨眉捏着宋何生的手指攥在手心，心虚的不敢看人：“我就偷偷录了一会儿就没敢录了……”
　　背后宋何生沉默地看着视频里的那只老虎，脸儿梆硬。
　　为止到刚才，他都后悔对杨眉动了手，这会儿气得血压又上来了。
　　“管你管轻了。”宋何生说。
　　杨眉缩着脖子赌气小声反驳：“那你就现在再打几下呗……”
　　宋何生手动了一下，杨眉直冒汗，赶紧说：“那你、你肯定下不去手，我都病成这样了，我哥多疼我。”
　　“以后不准再这么做。”到最后，宋何生熄了火，开口道。
　　“保证保证！”杨眉举起四根手指，转头看着宋何生，“我保证再也不拍这么危险的视频，都听哥的。”
　　宋何生冷着脸看他，杨眉倒是会卖乖，凑上去在他怀里一通乱蹭，宋何生拿他没办法，抱着人亲了几口。
　　两人甜蜜的时候，杨眉感觉到自己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了，他却全然不顾，勾着宋何生脖子缠绵。
　　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亮起来后是赵玉宇的三个未接来电。


第49章 离开的决心
　　炕上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宋何生注意到，看了一眼：“不接吗？”
　　杨眉扭头一看，感觉不妙，连忙将手机握在手心，撒谎都不过脑子，“骚扰电话，不用接。”
　　说着又要凑上去吻宋何生，被宋何生抓着小发揪阻止了。
　　“你给骚扰电话备注？”宋何生不愿意和杨眉玩不信任那一套，但还是没忍住多问一嘴，“到底谁的电话？”
　　杨眉急中生智：“是我学校老师的，我不是延毕了吗。老是催我交毕业短片。”
　　他都要吓出汗了，面上却故作镇定，将手机递给宋何生：“不信你自己打回去问。”
　　宋何生没接，眼底的质疑淡了几分。
　　“什么时候回北京？”宋何生还维持着抱他的动作，语气很平常，却让杨眉有些猝不及防。
　　杨眉愣了下，捏着手机壳的一角，垂头敷衍：“我也不知道，我的作业还没拍出来呢，你赶我走呀？”
　　窗外雨声淅沥，雨渐渐小了，窗上印着一层朦胧水汽。
　　“回去之前和我说一声。”
　　杨眉没把宋何生的话放在心上，心里有事，随口应付了几句，宋何生也没看出端倪。
　　傍晚雨才停，杨眉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趁着宋何生在厨房做饭，他才有机会回复赵玉宇消息。
　　一口一个小杨梅：赵叔，你别这么催我，没到走的时候，你把我打晕我也爬回来。
　　秦桓工作室赵玉宇：小眉，你这是为难叔。
　　一口一个小杨梅：是你们为难我。
　　杨眉发完这条，赵玉宇半晌没回。他坐起来登上了招聘网站，前几天他投了几个纪录片的公司，想要毕业找份跟纪录片相关的工作，工资不那么在意，主要想要多学习。
　　他一连投了十多家，一半北京的，一半东北的。
　　其中有不少说要考虑一下，第二天纷纷发消息说不缺人。
　　最终只有一家哈尔滨的纪录片公司给了积极的回复，加了微信，说要看他个人纪录片作品。
　　这会儿，杨眉把给宋何生拍的纪录片截取了一部分发过去，对面就显示了正在输入中。
　　传奇文化：抱歉，我们这面考虑还是没办法录用您，耽误您时间了。
　　杨眉觉得莫名其妙，聊天记录往上滑还能看到前几天两人约好能去公司报道的时间。
　　这家公司不大，但主要拍的也是关于东北的纪录片，杨眉觉得和自己的风格像才投的简历。
　　凭什么又不要他了。杨眉不服。
　　一口一个小杨梅：我能问问原因吗？
　　对方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快二十分钟才发过来消息：录用您之前，我们不知道您和秦桓老师的关系。
　　杨眉看着消息终于明白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了。
　　他咬牙切齿地将对话框删掉，抬手想摔手机，脑海里一闪而过宋何生穿着雨衣，发梢和鞋尖都湿透，递给自己的手机的模样……忍下来了。
　　秦桓在逼他回北京。
　　以前没觉得秦桓有多大本事，这会儿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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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才停，杨眉大清早是被院子里丁零当啷的声音吵醒的。
　　睁眼一看，宋何生穿着上山穿的劳保服，在院里埋头收拾上山那些东西，估计是怕给他吵醒，动作还听轻的。
　　“哥……”杨眉揉着眼睛喊了一声。
　　院子里的宋何生闻声手上动作一顿，立马把东西放下，进屋哄孩子。
　　“醒了？”宋何生站在床头，顺便又拿了两副手套。
　　“哥，你抱抱我。”杨眉刚醒的时候最乖，声音也懒洋洋的，让人心阵阵发软。
　　宋何生看着杨眉伸出来的双手，一节节莲藕似的白的发光，上面有一点小雀斑，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可爱程度。
　　“我身上脏。”
　　虽然这么说着，杨眉还是缠住了他的脖子，他只好伸手将人抱住，搂在怀里。
　　“你手还没好呢，要去哪儿啊，不能爬树。”杨眉依赖地靠在宋何生肩膀上，树袋熊一样。
　　“我和彪哥的包都在山上，去拿回来。”
　　“不爬树？”杨眉摸着宋何生脖颈上马蜂蜇的一处红肿问。
　　杨眉的指腹很软，贴在皮肤上，连着心坎都是软的，宋何生磨了磨牙，忍住一些旖旎的想法。
　　“不爬。”
　　他说着脱了杨眉的裤子，杨眉又双叕以为宋何生要搞事，哼哼唧唧往人身上蹭。
　　“我也想要哥，再摸摸嘛……”杨眉软绵绵说。
　　宋何生忍得眼里冒火，可看着杨眉后面那道紫色淤痕就头疼，边缘已经泛黄，应该是快好了。
　　他单手拧开药膏，给人上了药后又把杨眉的白色短裤提上了。
　　“午饭在冰箱里，我走了。”宋何生说着，把人放回了炕上，没情趣的连个吻也没有就走了。
　　留下炕上跪坐着的杨眉眨着那双杏眼，水汪汪的眼里透着一丝茫然，反应过来宋何生只是给他上药后，顶着一头炸毛红透了脸。
　　宋何生走后，杨眉并没有接着睡，估摸又躺了半个多小时，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所有投递简历的纪录片公司都在考虑后才退回他的录用决定，这件事本就奇怪，杨眉竟然从没往秦桓身上想。
　　作为一个继父，秦桓的掌控欲已经过分了。
　　他要去会会秦桓的助理，弄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眉换上了一套不显眼的衣服，一路沿着小道走，赶在八点半前坐上了村里去镇子上的小巴车。
　　路上有些泥泞，杨眉穿了一双板鞋，湿巾一擦就干净，省得回来鞋脏了被宋何生发现他出去过。
　　他昨晚问了赵玉宇住在哪儿，一路跟着导航，在镇上的一家小饭馆见到了对方。
　　“小眉。”
　　刚一进去，赵玉宇就认出他了，从位置上站起来，他四十岁的模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西装，和这个饭馆里格格不入，引得别人纷纷注目。
　　“赵叔，好久不见了。”杨眉勾了勾嘴角，笑意不及眼底。
　　两人坐下后，杨眉说：“你们都这么急着找我，我还以为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呢。”
　　“小眉，出来散心散得怎么样了？”
　　“赵叔，你就别和我客套了，咱们直奔主题吧，我给纪录片公司投简历，都被拒了，是不是秦老师的授意。”杨眉正色问。
　　赵玉宇面不改色，开口道：“秦老师也是为了你好，纪录片不挣钱，小眉你尽早进圈里，跟着秦老师才不会走弯路。”
　　这种话，杨眉听过很多次，没成年的时候对事情好坏没有判断力，以为秦桓真的对自己好，后来一点点长大了，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个木偶。
　　做什么不做什么，都得听秦桓一个人了。他喜欢吉他非要让他学舞蹈，喜欢唱歌非要去学表演，现在喜欢纪录片非要让他演电影。
　　“这次我来，就是要带你回北京的。正好有一部电影正在找角色，秦老师让人开天窗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可我就是不喜欢演戏呀，先留在这儿拍点东西也挺好的。”杨眉将头撇开，叫来服务员拿了一瓶冰可乐。
　　易拉罐拉开后，汽水顶开的哧声听着格外舒畅。
　　“小眉，你说实话，你不回北京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宋何生的？”赵玉宇问。
　　听到宋何生的名字，杨眉并不意外，捏着易拉罐的手微微收紧，眼底是一片无所谓的神态。
　　“不是。”他说。
　　“不管是不是，我都转达一下秦老师的话。”赵玉宇扶了一下眼镜，“这个人能给你什么样的未来？你能成为你成名路上的助力，还是阻力？”
　　杨眉看向赵玉宇，眸光闪烁，故作轻松：“赵叔，就这？”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选择进入姜黎的纪录片团队，还是继续留在伊春和一个这样的圈外人在一起。”
　　闻言，杨眉怔住了，那浅棕色的睫毛跟着颤了颤，唇角紧抿。
　　不得不说，虽说是继父，秦桓也很了解如何拿捏杨眉的弱点。
　　回去的路上，杨眉脑子里一团乱麻，前几天导师还问他的毕业短片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已经把拍的纪录片交了上去，导师当时还挺吃惊，问这个片子是不是他本人拍的。
　　杨眉一听，知道毕业证算是稳了。
　　只是，他还没那么想走。不知道是舍不得小兴安岭的红松树，还是麦浪下的蝉鸣声，亦或是一些别的……
　　回到家里，宋何生还没回来，杨眉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放着煎鲅鱼和辣椒炒肉，是宋何生早上给他准备的午饭。
　　开着冰箱门站了许久，站得腿酸了，他才把菜拿出来，放进了微波炉里。
　　微波的五分钟里，杨眉转到东屋找湿巾擦鞋。
　　翻了几个抽屉，杨眉拉开最滞涩的一个，看到里面的一个铁盒，上面写着葡萄镇第三十三高级中学。
　　宋何生和他一个高中的？
　　他微微蹙眉，鬼使神差地将那个铁盒拿了起来。
　　盖子周围已经有些生锈，但能看出来铁盒的主人应该经常打开，盒子外面干干净净，杨眉总觉得不安，缓缓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瞳孔一震。
　　他立在原地良久没动，心中忽地刮进一阵雷雨，紧接着浑身都像是触电般痉挛了一下。
　　里面除了几根笔，最上面放着的是他的一寸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笑得灿烂，年少的脸上带着青涩和稚嫩。照片有些旧了，杨眉心如擂鼓地翻过来，看到后面还有自己的班级和名字。
　　高一（3）班，杨眉。
　　他以前喜欢练字，字写得飘逸，照片拿起来后，他看到下面一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模仿自己笔迹写的他的名字。
　　杨眉喉咙里梗着什么，半晌没动。
　　宋何生怎么可能暗恋过自己？他的记忆里对高中的宋何生分明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在这一瞬间，他幡然醒悟，自己给不了宋何生的同等的爱，他不过是为了拍纪录片，不过是利用，早晚要离开的。
　　他将照片放回铁盒，又关上了抽屉，听到厨房里的微波炉的一声‘叮’。
　　犹豫了片刻，他掏出手机，给赵玉宇发了消息。
　　一口一个小杨梅：赵叔，明天我跟你回北京。


第50章 哥，我们分手吧
　　宋何生是天刚擦黑从外面回来了，路上因为走得太快，到了家门口还微微有些气喘。
　　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屋子里厨房的灯亮着，有锅碗瓢盆的声音，他愣了两秒，走进屋里，看到杨眉笨拙地在灶台前拿着锅铲不知在搅合一堆什么东西。
　　杨眉看向他时，那对皱在一起的五官就舒展开，眼睛都亮了：“哥，你回来啦。”
　　宋何生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眉头凝着走过去，看着锅里黑乎乎的一团，分不清是什么的奇妙物种。
　　“你在做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吗？韭菜炒鸡蛋啊？你的手臂不是受伤了吗，我不想让你太累。”杨眉自己手上还缠着纱布呢，虽然伤口大部分结痂了，但不代表不疼。
　　宋何生脸色难看，在锅里着火的一瞬间，一把将杨眉手中的锅用左手夺了过去，顺带握着人手腕将人挡到身后。
　　“你自己手什么样子，不清楚是不是？”宋何生沉着脸把火关了，转身看向杨眉。
　　杨眉抬头看向宋何生，那双眼里平生出几分无辜来，他不说话，手垂在身体两侧，白色的纱布上染上了油污。
　　宋何生还以为是自己太凶把人吓到了，对上杨眉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以后不准上灶，家里用不着你做饭。”宋何生说完拉着人坐在桌前，见杨眉不吭声，眉头压低，“我说话又不听了？”
　　“听话，最听你的话，你别瞪我了，怪吓人的……”杨眉抓着宋何生的手腕捏了捏，笑着凑上去，哪有一点知错的意思。
　　因为炒菜，杨眉掌心的伤口有几处磨红了，有化脓的趋势，宋何生给他上药的时候，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嘶——哥哥哥，你轻点，疼……”
　　双氧水倒在手心上，杨眉疼得直缩手，宋何生捏着他几根手指头又硬生生拽回来，沉默着包扎，动作却轻了不少。
　　双手都缠上新的纱布，宋何生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抓着人手腕回到东屋，单手抱着腰肢抱到炕上。
　　“朝墙坐着，手放背后。”宋何生语气很沉，跟家长训孩子一样。
　　杨眉呆呆看着宋何生，这会儿真有点怂了，乖乖按照宋何生说的姿势跪坐着朝墙，发现和上次半夜偷玩手机被抓住面壁的姿势一样，面上挂不住了。
　　“哥，我不想面壁，我都23了……”杨眉难为情，扁了扁嘴。
　　“医院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尽量不要用自己的手。”
　　“对呀，你说尽量。”
　　宋何生的脸儿梆硬看着杨眉，直起身：“吃饭之前自己想想错哪儿了。”
　　“我想好了，你别走！”杨眉见宋何生要走，立马扑上去，缠住了宋何生。
　　夏末夜晚微凉的风从屋子里穿堂而过，宋何生嗅到杨眉身上那淡淡的沐浴乳香气，柠檬香。
　　“可我就是不想你太累。”杨眉抱住宋何生的脖子，语气暧昧。
　　在没开灯，只有月色的光线里，那双玻璃珠一样的蓝眼睛格外撩人心弦。
　　“哥，我想你抱抱我。”杨眉说完，在黑夜里看向宋何生的眉眼，与夜色一般黑。
　　他莫名打怵，看着宋何生凸出来滚动的喉结，硬着头皮凑上去吻了一下。
　　“哥……唔！”
　　一切发生的太快，被抓住头发的那一瞬间，杨眉有一种被野兽猎捕的错觉。
　　他的唇被宋何生堵住，那近乎啃咬的亲吻让他疼痛，也让他安心。
　　“一会别求我停下。”宋何生声音低沉，像是滚了砂砾般。
　　杨眉仰面躺在炕上，双手被背心束缚了，宋何生一只手桎梏着他的两只脚的脚腕高高举起，杨眉感觉自己像坐上了一艘快帆，被捆绑住四肢的羊。
　　如他所愿，宋何生如此粗鲁，又不给他痛快，在一片麦浪里航行全都由着他自己的节奏横冲直闯。
　　“哥，后背磨得好疼……”杨眉仰头断断续续哭起来，他伸出手。
　　宋何生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后退了一步，杨眉不沾炕，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宋何生身上。
　　宋何生驾驶的那艘宇宙飞船闯入那麦浪深处，隐没在金黄色的小麦中，最终看不见一点影子。
　　“放、放我下来，这样不行，我会死的……”杨眉死死抱着宋何生脖子，抖得厉害，哭得凄惨，泪水流进宋何生脖颈里，湿漉漉一片。
　　“那我就跟你一起死。”宋何生咬牙低声说，随之将人抱得更紧，温柔的吻也随之落下。
　　他嘶吼着，将那艘宇宙飞船开出麦浪，驶向黝黑的天空。
　　杨眉哭着在宋何生的肩膀狠狠咬下一口，在松子的香味和血腥味中闭上了眼睛。
　　这场来势汹汹的疯狂航行，以杨眉失了禁收尾。
　　炕上什么也没铺，宋何生这次没去抽烟，而是躺在上面，让杨眉趴在他的怀里，手掌轻抚那头柔软的发丝。
　　自从杨眉钻过一次他的被窝，宋何生就很喜欢用这个姿势抱着他。
　　有一种小杨梅完全属于自己的满足感。
　　杨眉的哽咽声还没停下来，他红透了脸，看到地上那一滩还没清理的水渍，尴尬难堪的情绪一并涌上来，之后看到的是宋何生眼冒精光的坏笑。
　　太可怕了。
　　“哥。”杨眉哑着嗓子，“我明天想吃小鸡炖蘑菇。”
　　宋何生不疑有他，吻了吻杨眉的额头：“明天去给你买鸡。”
　　“那我和哥一起去。”
　　“在家等我，以后再带你去。”宋何生揉着杨眉的腰，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再度闭上眼，杨眉睫毛颤抖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
　　-
　　秋天快来了，雨水也多了起来。
　　天空黑压压的，细雨连绵，像是笼着一层幽蓝色的雾，让人喘不过气。
　　杨眉从屋子里扶着腰呲牙咧嘴走出来的时候，宋何生停在院子里的那辆黑色的电动车已经不见了，大清早就去给他买公鸡去了。
　　他冒着雨，将收拾好的行李搬到门口，看到一辆出租车远远开过来。
　　车停下来，赵玉宇从副驾驶下来，打着一把黑伞。
　　“小眉，身份证拿上了吗？”
　　杨眉点头。
　　“你先上车等着吧，行李我来搬。”赵玉宇说。
　　杨眉刚要拉开车门，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
　　他说着往回跑，将背上的包拿下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厚信封放在了炕上，又跑到院子里摸了摸小黑莓，站在院外将门锁挂好。
　　“小眉。”赵玉宇又在催了。
　　杨眉心口翻涌千百种情绪，最后被他一一压下去，雨水打湿了他身上穿着的宋何生的白t，偏大一号。
　　“走吧，赵叔。”杨眉坐上出租车，看着宋何生那家小平房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咬着唇移开了视线，另一面是连成一片的玉米地，刚来的时候还翠绿的，如今已经泛黄。
　　……
　　宋何生提着一只肥嘟嘟的大公鸡回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门是关上的，皱眉走进院子，小黑莓绕着他的裤脚蹭。
　　“杨眉？”宋何生将鸡放下，走进东屋看着空荡的炕愣了一下。
　　杨眉什么时候自己叠过被子。
　　心里生出一点不安，宋何生看了一圈东屋，外面看着东西没有少，他在原地站了两秒，快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里面杨眉的衣服都不见了。
　　宋何生脸色白下来，沉着脸转身往西屋走，打开门后，看向杨眉放吉他和行李箱的地方，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从没有过的慌张如同浪潮涌上心头，宋何生咬着后槽牙，身体一寸寸冷下来，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杨眉的电话。
　　一遍没接。
　　宋何生坐上电动车，继续打。
　　嘟声像是审判的闸刀，在机械的女声中宋何生已经知道了一半的答案，但他不信。
　　打到第五次的时候，对面接通了。
　　“哥。”
　　宋何生的心忽地一轻，他轻声问：“你在哪？”
　　对面沉默了，他只能听到杨眉有些粗的呼吸声，半晌才听到一句：“哥，我们分手吧。”
　　一时间，宋何生僵在原地，耳鸣似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股血冲上脑袋，太阳穴瞬间疼了起来。
　　“有话见面说，我惹你不高兴了是吗？”宋何生再开口，喉咙苦涩。
　　“不用见面了，哥，我已经在火车站了，一会就走了。”杨眉的语气平常，宋何生听不出一点委屈和赌气。
　　“哥，你太爱管着我了，每次要你抱我都弄得我很疼，找你拍个视频你一点都不配合我，让我费了那么多力气，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实在是太穷了，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吃不好用不好，我不喜欢你了。”
　　听杨眉说完，宋何生双目已经猩红，雨水从脸上流下来，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着月牙白。
　　“几点的车，我去送你。”他什么都没再问，哑着嗓子说。
　　“我说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哥。”杨眉说个分手语气也很乖，结尾还加了一句哥，说完就挂了电话。
　　“小杨梅……”宋何生怔忡攥着手机，在雨里不知所措。
　　轰然一声，路边一个破旧的车棚塌了，宋何生眼底先是茫然，雨水像是落进眼里，眼眶也跟着蓄满了水，他眉心动了动，眼里的光暗下去，最后露出一个惨笑，低下头，捂住了脸，肩膀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伊春火车站。
　　杨眉坐在候车厅，手里握着手机，通话记录上显示着宋何生的名字，他双目失焦地看着前面，心一下子空了。
　　赵玉宇拿着从外面买的早餐递给杨眉，杨眉没接，他掀了掀眼皮，声音很小：“赵叔，你说一个人如果入戏太深的话，心脏疼是不是也是正常情况。”


第51章 是入戏不是失恋
　　雷声阵阵，乌云压得很低，毫无预兆地大雨倾盆而至，宋何生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里里外外还是湿透了。
　　他闯入火车站，像一个不速之客。
　　“哎，先生！先生你检票了吗？”身后的保安冲上来，想要拦住宋何生。
　　宋何生雨衣脱了握在手里，里面的黑t已经全部湿透，贴在身上。
　　路上摔了，额头和腿上都有伤口，尤其手腕缝过针的地方，鲜血混着雨水流下来，弄脏了车站乳白色的大理石。
　　宋何生不管身后的保安，在车站里跑起来，不放过每一张像杨眉的脸。
　　火车站很小，就那么一层候车厅，宋何生跑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他一停下来就被几个保安一起拦住了。
　　“先生，没买票不能进来，你有什么事吗？”保安还算客气，气喘吁吁道。
　　宋何生不说话，他抬头看着大屏幕上，八点去哈尔滨的车已经显示停止检票。想去北京，只能去哈尔滨转车或者转机，这是杨眉唯一可能离开伊春的方式。
　　这时跑过来一个斑秃的胖保安，比别人还喘，站在宋何生面前，眉毛一竖骂起来：
　　“我跟你说，你别捣乱啊……等等，你是不是那个以前总来这儿找你妈那个小屁孩，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来！快走快走！你妈没在这儿！也不会回来了，快走！”
　　闻言，宋何生脸上肌肉都跟着硬起来了，他双目猩红地睨了过去，说话的保安被这一眼看得汗毛直竖，没再说话。
　　“先生，有什么事能帮到你吗？”另一个保安打圆场。
　　“没有了。”宋何生说完，沉默地往门外走。
　　在保安警惕的视线里他又停下，中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透明玻璃后空荡的月台，或许在十分钟前那里还有杨眉的身影。
　　他握紧拳头，转头快步离开了。
　　如果说，黄玉梅的离开是让他的心变得坚不可摧，那么杨眉的离开就是把他那颗坚硬的心上刚养出来的软肉连着血肉剜了下去。
　　-
　　-
　　北京饭店包间，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为了等杨眉一个延迟毕业的，到了今天导员才把人都聚齐了，吃上了一顿饭。
　　“真没想到，杨眉同学延毕，毕设竟然会被评为优秀毕设，早知道我也晚点交了。”桌上有个爆炸头阴阳怪气道。
　　杨眉穿着一套粉蓝条纹的卫衣，头发梳成小发揪，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散了架似的，左耳戴了一个蓝宝石耳钉，和眼睛一样的颜色。
　　前几天传到网上的毕设播放量一夜破百万，他这会儿正高兴，懒得和人计较，只是嘴角的笑意减淡了几分。
　　旁边的张辽嘻嘻哈哈怼了一句：“你就算过年交也是及格的程度，把你厉害的。”
　　饭桌上其他人也跟着笑，导员眉眼一弯，对爆炸头简单安慰了几句，看向杨眉：“杨眉，你那个毕设我前几天发在朋友圈，我认识的几个专门拍这种片子的导演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真的！李老师，你告诉我都是哪些导演，我自己加！”
　　杨眉眼睛都亮了，蹭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小发揪一翘一翘地跑到李老师边上，整个人都亲昵地靠上去，最会装乖。
　　李老师也喜欢杨眉这样活泼的学生，弹了下他的额头：“这四年你可让我没少操心，就这事积极。”
　　杨眉捂着额头笑笑：“老师，我保证每年都去您家看您。”
　　“你不气我比什么都强。”说着李老师把手机里几个导演的微信推给了杨眉。
　　大部分都是一些没什么大名气，但对于现在连简历投出去都会被他后爸拦回来的杨眉来说，已经是救命稻草了。
　　刚回北京当天，杨眉刚到家里，就被秦桓关在卧室好几天没出门。
　　秦桓放下狠话，还想在圈子里混就别再挑战他的底线。杨眉当时就明白了，自己想要追求理想除了先顺从秦桓，也没别的选择。
　　秦桓不可能立马就让他去姜黎的团队里，他只能自己偷偷抓住一切的机会，自己也不能完全顺了秦桓的意，去做傀儡。
　　饭桌上大家都有说有笑，唯独刚才的爆炸头眼里的羡慕嫉妒掩不住地要烧起来了。
　　“杨眉的毕设我还没看过呢，杨眉，你不介意我现在投屏看吧。”爆炸头突然道。
　　杨眉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他放在桌下的手捏紧，无所谓说：“随便看。”
　　他话音还没落，电视上画面就跟着出来了。
　　包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包间里唯一的液晶电视。
　　杨眉眼皮被蛰了似的一抖，他看了一眼视频的开头，就能想象到那个镜头他当时是怎么给宋何生拍摄的。
　　回来十多天，他一次也没点开这个视频。
　　但那些画面却如像是刻在记忆里了，只要闭眼就能记起那片无边的麦浪，那耸入云端的红松树，还有在这些郁郁葱葱的庄稼和树林间，那个肩宽背阔的身影。
　　“每年八月份摘木耳，九月份打松塔能打到十二月，但下了雪上山危险，到时候你就不能跟我一起来了……”
　　视频里那个人的声音出现了，杨眉脸色白了几分，呼吸不畅。
　　“杨同学选的人物这么有故事感，我也可以！……”
　　“砰！”闻言，杨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碰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的视线从电视转移到杨眉身上，杨眉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我去一趟卫生间”而后匆匆离开了包间。
　　杨眉并没有尿意，在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就碰到了张辽。
　　“你怎么也过来了。”
　　张辽吊儿郎当地倚着墙，观察杨眉的表情：“失恋了这么久还没走出来？”
　　闻言，轮到杨眉有些茫然，他眨着那双烟波蓝的眼，“你之前不是说我难过是因为入戏太深，还没走出来吗？”
　　张辽脸色一变，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对对对，我这是口误，你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出来？”
　　杨眉挫败地摇了摇头。
　　刚回北京的时候，赵玉宇和张辽口中说的自己只是演得太认真入戏了，等过几天就会把宋何生抛之脑后。
　　结果都半个月了，他还总是发呆，动不动就去偷看宋何生的账号。
　　“你说你拍戏也会入戏，也会有一种陷入爱情的错觉，是真的假的？”杨眉靠在窗口的栏杆上，看向张辽。
　　“当然是真的，干嘛骗你。”张辽轻笑，抽出一根烟来。
　　“演员有时候就这样，别产生错觉了。再说了，你爸把你的资源都握在手里，你别拎不清，圈子里的宋何生一抓一大把，以后随便你找呗，因为他把自己前途断送了，不值得。”
　　听到张辽这么说，杨眉眉眼间笼上愁色。
　　离开家的两个多月，他不但没有摆脱秦桓的控制，事实反而给他了更痛的打击……
　　回去后，他拍的毕设已经放完了，杨眉打哈哈将话题绕开，饭吃完大家要去ktv，杨眉拒绝了。
　　从饭店出来，秦桓派来的车就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他坐上后座，才发现今天秦桓也在，比起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张脸，现在布满皱纹，眉间厉色深入眼底的秦桓才他真实的样子。
　　“秦老师。”杨眉拘谨地叫了一声，贴在车门上坐着，再往外就要坐出去了。
　　“刚收工，直接让司机过来了，聚餐如何。”秦桓沉声说。
　　“挺好的。”
　　杨眉敷衍过去，摸出耳机戴上后又刷社交平台，几个视频后又刷到了小宋跑山日记的账号，他手指无意识地停下，眼底的惊喜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
　　宋何生竟然真的更新账号了！
　　他正准备看下去，突然感觉到身边那如有实质的视线。
　　“杨眉，别再做出让我丢脸掉价的行为。”秦桓的声音不怒自威，这提醒虽然隐晦但杨眉还是听懂了。
　　他手忙脚乱给视频划上去了，结果系统推荐的还是宋何生的视频，他急得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是平台推送的，我没故意看他的视频。”杨眉小声解释。
　　“下周去见导演，拍完《迷踪》这部电影，我会带你去见姜导，在那之前，把你答应我的电影拍好。”秦桓愠怒道。
　　杨眉捏着手机，睫毛颤了颤，屈服了，“知道。”


第52章 北京见
　　两个月后。
　　小兴安岭昨天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整片山的红松都穿上一层雪白的棉衣，一草一木都露出本来面目，无处隐蔽。
　　院子里积雪积了厚厚一层，小黑莓的家升级了，里外加了两层泡沫片，从窝里出来后伸了个懒腰，看到白皑皑的雪兴奋地摇着尾巴。
　　“何生！我来看你了。”周彪手里拎着油条豆腐脑进来，自来熟地推门进来。
　　“怎么骨折了还折腾，我不是说以后早饭哥给你送吗？”周彪拿着早饭走到厨房，往台边一靠，“哎，这是做炸酥肉还是溜肉段。”
　　宋何生穿着一身黑色卫衣灰色裤子，前几天上山采松塔摔下来，好在高度不高，右腿骨裂，此刻打着石膏支在一边，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神色仍是淡淡的，和从前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见周彪来了，宋何生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儿，肉段切成一条一条，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淀粉水里。
　　“溜肉段。”宋何生这才洗洗手，从柜子里拿出碗筷，把周彪带来的东西放进去，“彪哥，以后别麻烦了，明天我去拆石膏。”
　　周彪拍了拍宋何生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好好养养，今年剩下的松塔你不用打了，到时候跟哥去市场帮帮忙，钱照分给你。”
　　“过几天我出一趟门。”
　　气氛突然沉闷下来，周彪不用问也知道宋何生是要去哪儿，他摸了摸脑袋，转头看了一眼冰箱门上的小白板，上面还有着那个人写的‘我榨西瓜汁啦，哥别忘了喝’，只是字迹有些变淡了。
　　“唉，这小导演说走就走，也不跟大家打个招呼，好好告个别。”
　　周彪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宋何生的表情，想从宋何生这儿再撬点消息出来，可奈何宋何生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让人猜不透。
　　“何生，那我就先走了，你虎子哥还在家等我上山呢。”
　　宋何生闻言，转身给周彪一包吃的，里面不少鲍鱼干海参干。
　　“这我不能要。”
　　“我自己吃不了。”宋何生一句话将周彪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周彪只好收下这一包不便宜的海鲜干。
　　村里的人看不出宋何生有什么变化，周彪看得出来，宋何生又回到了以前一个人过，寡淡的，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日子，整个人都蒙了一层罩子似的。
　　走出院子的周彪叹了一口气，骑上车在一片雪地里远去了。
　　被大雪覆盖的屋顶，烟囱里飘出一缕缕青烟，日头从这浓烟里一点点升起来，有新闻联播的声音从屋子里头传出来，很快又只剩锅碗瓢盆的声音。
　　厨房里，宋何生将做好的溜肉段摆好盘，肉裹上一层淀粉后炸得金黄又将调好的料汁倒进去翻炒，拿出来已经是金黄的颜色，色香味俱全。
　　手机已经架好在厨房里用学校木头课桌搭的台面上，宋何生展示着自己刚做出来的溜肉段，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
　　“老规矩，屏幕前的人先吃。”宋何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不清不楚的暧昧。
　　“杨眉，别光吃啊，陪我喝一杯。”制片人李新顶着啤酒肚，满脸横肉，倾身到杨眉身边，打了个嗝，杨眉熏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迷踪》电影第二天开机，李新强制要求主要参演的演员来酒店吃饭。
　　“我真喝不下了。”杨眉看着面前淡黄色的液体就想吐。
　　毕竟还和秦桓谈好了条件，杨眉想着这种场面能忍就忍，反正他的剧本里就那么几场戏，拍完之后秦桓就不会再拦着资源不给他了。
　　“刚来剧组就不给我面子？”李新笑眯眯的表情突变。
　　杨眉一怔，眉头刚要蹙起，又一点点压下去，勾起笑容，露出梨涡，举起杯子将啤酒皱着脸喝下去。
　　真难喝，还没有宋何生给他打的花生露好喝。
　　被灌了不知多少杯，李新又举着酒杯凑上来，杨眉闭着眼头偏在一边，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到有一只肥腻的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一个激灵，杨眉清醒了。对上李新猥琐的表情，他汗毛直立，迟钝的半秒钟里，李新的手已经摸到他的屁股上了。
　　“杨眉，你是新人吧，晚上跟你李导走，讨论一下给你加戏的部分。”
　　杨眉气得脸都红了，还没等破口大骂，李新嘴里那股味就飘出来了，杨眉这回没憋住。
　　“呕！！”胃里翻江倒海，杨眉能忍住，但故意朝李新的脸上呕。
　　空气静了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李新的光头上顶着各种一头酒水，眼角抽了抽：“我草！”
　　李新起身要躲，杨眉跟上去：“李导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擦……呕！”
　　“别、别过来！”
　　一时间饭桌上乱成一片，杨眉凭一己之力把这个酒局搅得一塌糊涂。
　　李新被人搀着去换衣服了，杨眉也趁机溜了，他去一楼的卫生间漱了漱口，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不正常的酡红色，棕色的过肩发乱糟糟地披下来，他无暇顾及。
　　喝了这么多酒，杨眉胃里还有些不舒服，又头昏脑涨，在网约车来之前，找了个阳台吹冷风。
　　控制不住地，杨眉又刷起了短视频。
　　大数据比杨眉更懂自己，刚打开软件，就是小宋跑山日记的短视频，已经有一万多赞了。
　　杨眉蹲在地上，看到视频里的宋何生换上了黑色的卫衣，头发也长长了，那单眼皮下蛰伏着暗芒的双眼透过屏幕，分手都不敢当面说的杨眉此刻心虚地没敢盯着宋何生的脸看。
　　“……屏幕前的人先吃。”
　　“还知道媚粉了，这都是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这个。”杨眉看着那盘溜肉段嘟囔了一句，脑袋枕在膝盖上，声音低了下去，“看起来就好吃。”
　　过了十多分钟才排队坐上了网约车，回到继父家里，杨眉换鞋的时候看到客厅里正哄孩子的月嫂，“阿姨，我妈在家吗？”
　　“小眉你回来了，曼姐在三楼。”
　　杨眉说了一句谢谢，三楼是健身房，他在客厅犹豫了一会，上去的时候蒋巧曼正在跑步机上。
　　“妈，秦老师给我找的那部电影我拍不了了。”
　　闻言，蒋巧曼将跑步机速度降低，改成走的，透过对面镜子看向杨眉：“你爸给你找电影拍，对你这么好，有什么拍不了的。”
　　杨眉眉心压得很低，想起李新放在他身上的手就恶心。
　　“那个制片人……他摸我大腿，还有屁股，让我晚上去他房间讲剧本！我拍不了！”杨眉咬牙切齿，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你答应了？”蒋巧曼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秦桓亲自往剧组塞的人，虽然没说是儿子，但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最多像这样试探试探你的底线，你拒绝了也没人敢碰属于你的剧本，知道了吗，poma？”
　　蒋巧曼的声音很温柔，要不是话太残忍，杨眉都以蒋巧曼还在真的关心他。
　　“再说了，你说的那个制片人怎么不都比你在葡萄村里找的爱人强一百倍，和他在一起都比你那个种地的男朋友强。”蒋巧曼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讽刺道。
　　杨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说出话，他和宋何生那点事被他小姨全告诉了蒋巧曼。
　　回来的两个月，蒋巧曼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明里暗里讽刺他怎么看得上宋何生的这种三六九等里最下等的人。
　　他强忍着没和蒋巧曼顶嘴，他亲生父亲杨子平也是她口中的下等人，小的时候她分明很爱杨子平。
　　杨眉不明白，蒋巧曼为什么会在杨子平死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反正我喝醉吐了他一脑袋，谁知道还愿不愿意用我了。”杨眉耸了耸肩，露出坏笑。
　　“你！”蒋巧曼气得要打人。
　　“巧曼。”楼下传来一道醇厚的声音，是秦桓回来了。
　　“亲爱的，你回来啦，我马上下去！”蒋巧曼瞬间变脸，看也没再看杨眉一眼，擦着他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那双烟波蓝的眼眸黯淡下去，杨眉握紧掌心任由手机的棱角刺痛掌心的嫩肉。
　　“宝宝握着你手指呢，亲爱的你看。”
　　“巧曼，帮我拍下来。”
　　“……”
　　楼下传来蒋巧曼和秦桓的欢声笑语，杨眉眼眶红了，他擦了擦要流下来的眼泪，安静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的时候，杨眉看到放在柜子边上的行李箱，两个月了他还没打开过。
　　闲着没事，他将行李箱拉链拉开，里面有东西弹出来，是宋何生给他买的小狐狸玩偶，当时应该是着急一块装进去了。
　　杨眉拿出来放在腿上，把从伊春穿回来的宋何生的短袖套在了狐狸身上扔在了床头，自己则呈大字状躺在床上。
　　“分手才两个月，哥你就混得比我还好了，没天理。”杨眉举起小狐狸，咣咣给了两拳。
　　他以为回北京会顺利拍完电影，开始继续做纪录片，让他离梦想更近，却没想到这两个月的生活比他想象的更糟，他甚至连拍纪录片的灵感都找不到了。
　　闭上眼，杨眉好像听到了绿皮火车的在寒风中行进的声音……
　　而此刻就在地图的最北端，宋何生在寒风中背着行李，第一次离开家乡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车。


第53章 就是不喜欢你了
　　《迷踪》开机的时间往后移了一段时间，杨眉收到通知去参加开机仪式的时候，没看到李新。他都做好了撕破脸的战斗准备，结果准备了个寂寞。
　　等到开机仪式结束，杨眉抓着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李新怎么没来呀？”
　　“李新？你说之前的那个制片人啊，换人了，你不知道呀。”工作人员悄悄指了一下不远处和导演站在一块的一位女性，“张兰老师顶了他的位置。”
　　一口气淤堵在胸口，杨眉一把摔炮还没扔出去就哑了。
　　“大家别忘了把今天的宣传视频发在自己的短视频账号上！”临离开前，导演嘱咐道。
　　往剧组的酒店走时，杨眉猜这个李新估计是被他吐了一身嫌丢脸不来了。
　　想想那天晚上李新顶着一脑袋污秽被他追得满屋子乱跑的场景，杨眉嘿嘿笑了几声，那张单纯精致的脸瞬间变得有点邪恶，周围几个小演员看到了都往边上又躲了躲。
　　蜷缩在酒店的床上，杨眉乖乖地把宣传视频发在了自己的账号上，这还是他从伊春回来后发的第一个视频。
　　他往前翻了翻，也有不少跑山期间录制的有趣视频，杨眉手指在删除键上犹豫时，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上次老师给他推荐的拍纪录片的导演。
　　风雨同舟：杨先生，我看了你的优秀毕设，对你很感兴趣，请问今晚是否方便见面详谈？
　　杨眉把消息读了三遍，蹭得从床上坐起来，故作矜持地发了一句话过去：可以的，时间地点你定。
　　“金子怎么着都会发光，秦桓，你困不住我的。”杨眉得意地哼哼。
　　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公司，但对于这段时间被打击到消极的杨眉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两人约定八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杨眉七点从酒店走出来，因为拍摄的地方偏僻，周围没什么商户，杨眉打算往前走走打辆车。
　　迎面走来两个人，他不等躲开，那两个人黑色羽绒服的两人就这么撞了上来。
　　杨眉眉头微微蹙起，心里吐槽这大马路这么宽怎么非要往他身上撞，可想着今晚难得的面试机会，就没计较。
　　“不好意思。”惹一事不如少一事，杨眉道完歉刚打算继续往前走，两条胳膊就被人架起来了，紧接着肚子上就挨了一拳。
　　“唔嗯！”杨眉不抗揍，一拳头下来浑身骨头都软了，咬着牙半晌没缓过来疼劲儿。
　　“我靠，嘶……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我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吧！”杨眉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突兀的面包车，这擦察觉到不对劲，这两人应该就是冲他来的。
　　杨眉见势不妙想跑，却又被人踹了一脚，“老实点！”
　　“这附近都是我们剧组的人，你要干什么，救命！有人吗！”杨眉扯着嗓子喊起来，却被左面架着他的胖子捂住了嘴，他玩命挣扎也没用，直接被人拖到面包车前。
　　看到车里的人时，杨眉愣了一瞬，看着端坐在后车座的人眼里直冒火。
　　“杨眉，好久不见啊，上来坐坐？”车里坐着光头李新，眼泛贼光。
　　杨眉心里咯噔一声，他再怎么瘦也是男人，趁着胖男人撒手，他一脚踹翻架着他的一个瘦子。
　　刚要用网上学的防身术脱身，他的长发就被身后的胖子抓住了，他头皮疼得难以忍受，一口咬在了胖子的手背上。
　　胖子骂了一句脏话，瘦子刚要上前，杨眉又两腿乱蹬，好一顿挣扎。
　　“放开我！你们找死是不是，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杨眉已经彻底慌了，只能搬出秦桓来。
　　李新的笑脸扭曲，“知道，还能怎么样呢？我的名誉已经被他毁了，我还怕什么？你们两个蠢货在等什么？还不给我打晕了！想等人过来被看到？”
　　“臭崽子！”那瘦子上前一拳打在杨眉靠太阳穴的位置。
　　这一拳就让杨眉半晕过去，加上两只手被胖子束缚了，杨眉算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心底一沉，意识到自己今晚要栽了。
　　就在杨眉要被送上面包车的时候，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扣在他肩膀上的肥腻的手腕。
　　车里的李新连忙戴上了墨镜，胖子回头，不耐烦地打量起这只手的主人。
　　宋何生穿着一身黑色的派克服，黑色的工装裤，背着黑包，整个人都像是融进了夜色里。头发长了一些，眉毛处有一道疤痕，面色平静眼神却凌厉。
　　“你他妈哪来的，有事啊？”胖子口气冲，吼道。
　　宋何生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左手夹着一只刚点的烟，还一口没抽。
　　他下午到北京，刚刷到同城里别人发的电影宣传视频，看到了定位，打算过来找个旅店住，正巧看到两个人架着一个长棕发的男人往面包车上送，有点像杨眉的背影。
　　“我的人。”宋何生瞥了一眼胖子手里的漂亮小混血，面不改色撒了谎。
　　这时半晕的杨眉嗅到了冷空气中飘过来好闻的松子味，他微微抬头，刚好和宋何生那双比夜色更沉的眼眸，还以为被打出了幻觉。
　　“哥？救救我……”杨眉声音很软，不难听出虚弱。
　　下一秒杨眉就被胖子将头按下去，宋何生眸色沉了几分。
　　“你知道这是谁吗就你的人，哪来的滚哪去，小心摊上事，我告诉你，这是我们李老板的人。”瘦子指着宋何生威胁道。
　　刚才那一眼，宋何生看到了杨眉额角的伤，他面上不露声色，却突然一把抓住杨眉的手抢到自己手中，抬脚踹开面前的胖子，速度极快。
　　在瘦子冲上来帮忙的时候，扯过包一挡，一同踹飞了，他怀里护着杨眉，腹背受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第三个人从后面拿着砖头拍上来……
　　杨眉感觉自己被抱得很紧，那股松子的香味也分外浓郁，隐约听到头顶的一声闷哼，而后是警车的声音。
　　他要抬头去看看热闹，就被按住了脑袋，直接打横抱起来了。
　　头疼得不行，杨眉还没看清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就晕了过去。
　　……
　　不过他失去意识的时间很短，耳边似乎有水声，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反应了一会，意识到自己被送到了酒店，那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手竟然有些后怕地发抖。
　　他翻身坐起来，意外看到浴室磨砂玻璃上的剪影，他紧张地盯着那扇门，等水声停下，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宋何生？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的不是幻觉吗……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心虚，他看着无比熟悉，充满野性又沉郁的脸，心跳得很快。
　　“用不用去医院，我送你。”宋何生见他醒了，无比自然地问道。
　　杨眉有些惊讶地看着宋何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见你，把话说清楚。”宋何生不废话，直说道。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凝固住了，杨眉眸色闪烁，他移开视线，那长密的睫毛被月光撒上一片银色的光辉，轻轻颤着。
　　“哥，手机里我说得很清楚了呀……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杨眉声音一点点低下去，语气却坚定。
　　宋何生来之前已经把要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在列车的卧铺上做着梦，梦里杨眉听了他的表白，笑着扑进他的怀里，他们重归于好。
　　理想总是美好的，真见了杨眉，宋何生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了。
　　“院子里的杨梅树开花了，我拍照了，你想不想看看。”宋何生顾左右而言他，声音是哑的。
　　“我不看什么杨梅树，你可以走了吗？我一点都不……”
　　杨眉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却看到宋何生眉毛上的血迹，他愣了一下，后面想说的狠话，没说出口。
　　两人之间只隔着十几步，却那么遥远，宋何生凝神望着杨眉，“以后我抱你会尽量轻点，视频也随便你拍。钱我挣了一些，你想要什么都买给你。你担心异地，我也可以留下。”
　　语气单调，说不出再多讨好的话，却是宋何生的真心。
　　杨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的滋味，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宋何生留着那张他高中的一寸照片，他回应不了这么深沉的暗恋，也不觉得他可以不拍纪录片，放下理想去和宋何生在一起。
　　杨子平爱他，可惜死的早，蒋巧曼在他小时候爱过他，但好久之前又不爱了。
　　宋何生呢？值得他违背秦桓，断了自己的后路去跟他在一起吗？
　　而且他现在已经从宋何生那场表演里走出来了，他只是利用了一下宋何生的感情，他怎么会两个月就这么随便地喜欢上一个人。
　　杨眉如此想着，一步步走到宋何生面前。
　　向来乖巧的人，伸出手戳着宋何生的肩膀，吐出无比刻薄的话：“但你说的这些我都不需要，你能找到这里应该也知道我现在要拍电影了，我要红了，宋何生，我和你不一样了。”
　　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像回到了两人在二人转剧场见面那一天，宋何生睫毛颤了下，明白了杨眉的意思。
　　他卑劣的心思无处遁形，对杨眉的爱都变成了高攀。
　　“你要红的方式就是上那种车，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宋何生声音暗哑，语气像是平常，又像是带着攻击力。
　　“对。”杨眉下定决心今天要把宋何生的心思彻底断了，他撩拨似地踮脚拨弄宋何生的发丝，看到那下面的伤口，又被那血淋淋的伤口吓到似的，眸色闪烁地移开视线。
　　“和谁睡不是睡啊，和你睡了那么多次，就拍了一个二十多分钟的纪录片，我觉得还是和他睡更合适。”
　　那纤细白皙的手拂过宋何生的眉眼，对杨眉两个多月的想念疯狂涌上来。
　　而杨眉的话又像是一把冷刀子，一道捅进他满怀热忱来见他的那颗心上，宋何生额头青筋凸显，温柔的面具摘下去，一把握住杨眉要抽回去的手，猛地将人按在墙上。
　　“和我睡，是为了拍纪录片？看不起我就说，你别瞎说话气我。”宋何生声音颤抖，那近乎愠怒的语气被压抑着。
　　杨眉心脏骤停，他看到面前宋何生脸上紧绷的线条，那猩红的双目不仅仅是愤怒，惊讶，悲伤全都无法掩藏。
　　即使如此，杨眉还是没感觉到撞到墙上后的半点痛意。
　　从前那么粗鲁的宋何生，此刻将手垫在他的后腰，只是用那双锋利的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杨眉，说话。”
　　宋何生看着杨眉，他不明白为什么分手的前一天还可以在他怀里说着甜言蜜语，第二天却能那么果决说分手，他想要真的答案。
　　杨眉没有回答宋何生的问题，也没有说出实话。
　　他用那双烟波蓝的眼睛看着宋何生，薄唇轻启：“哥，你让我说什么呀，我就是不喜欢你了。”
　　一瞬间，酒店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杨眉看到宋何生头顶的血一点点流下来，他心中涌上一股无可名状的滋味，不敢再看。
　　“你走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我要红了，我不想被狗仔拍到和你在一起。”杨眉推开人，将宋何生放在桌上的包用力砸在他怀里。
　　哗啦——
　　有什么白花花东西从黑暗中掉落，像是一场雪，一场带着松油香的雪。
　　黑包掉在地上，杨眉低头看到，那掉在地上的不是雪，是宋何生剥好的松子，密密麻麻，洒了满地……
　　他怔在原地，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是利用吗，不是为了理想吗。为什么他此刻还会这么难受。
　　作者有话说
　　确诊，小杨梅有妄想症！


第54章 我重新追你
　　地上的松子是宋何生每次跑山挑最好的松塔砸出来，再用大锅炒香了后用手一个个扒出来的，扒了整整两斤多，满满一袋子，现在两个拇指还贴着创口贴。
　　他平静看着地面上的松子，一点也不在意似的，“你先去床上，药在床头，这里我收拾。”
　　“不用你收拾，我一会会叫酒店的人来。宋何生，我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不走啊！”杨眉握紧身侧的拳头，穿着袜子走在松子上，推了宋何生一把，对方肩膀斜到一边。
　　两人在满是松子香的屋子里对视，宋何生深深看了杨眉一眼，他像是认输垂眸低下头，将地上的背包捡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人走了，房间瞬间就空了。
　　杨眉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踩到了松子，疼得他倒吸一口气，停下来，也清醒了。
　　把宋何生赶走才是正确的选择，他不能反反复复的。
　　宋何生从杨眉的房间离开后，背着包去了前台。
　　“你好，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前台的丸子头问。
　　“住一晚多少钱。”
　　“目前房间还剩下大床房和套房，大床房是688一晚，套房是2888一晚。”
　　宋何生闻言，眉头微微敛起，也不明白就是在这房间里睡一晚上怎么还能这么贵，但也没有犹豫。
　　他掏出身份证，“我要七楼的房间。”
　　这段时间宋何生经营小宋跑山日记的账号挣了一些钱，周彪和张虎看他挣得多了，也都纷纷自己开了账号。
　　这个账号的钱就全都进了宋何生的口袋，都攒下来了。
　　“好的先生，我先看一下七楼还有没有空房。”
　　七楼是杨眉的楼层，宋何生有点担心刚才面包车的那群人再过来，刚才被杨眉牵着鼻子走，差点信了他说愿意跟制片人睡觉。
　　现在用膝盖想，杨眉如果真的是自愿的话也不可能是被人绑上车的。
　　宋何生往窗外看了一眼，酒店门前是个小花园，前面的马路隐没在夜色里，看不清楚有没有可疑的人。
　　他一个人可以对付几个人，但怀里抱着杨眉，手脚都受束缚。刚才要不是警车突然路过，今晚就悬了。
　　想到这里，宋何生眼底暗了几分。
　　“先生，刚好七楼还剩下一间大床房，这是您的房卡。”丸子头前台看了眼宋何生的额头，“我看您的额头好像受伤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您叫车。”
　　“不用。”宋何生寡言，拿过自己的房卡便上了楼。
　　宋何生的房间和杨眉是斜对门，进到房间里宋何生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剩下的松子。
　　对于高中没毕业就去跑山的宋何生来说，他早就融为小兴安岭的一员，这些自然的果实就是他的生命，每一颗都要珍惜。
　　里面的松子没全洒光，剩下一小半。
　　宋何生面上没什么表情，沉默着那双粗粝的手掌将掉落在包里的松子一点点放进袋子里。
　　似乎是怕松子油跑光变味，他这次把塑料袋的扣系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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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就有一场杨眉的戏，他一晚上没睡好，打着哈欠坐在影视城的化妆间里。
　　都快睡着了，还撑着眼皮浑身难受地在背稿。
　　这部电影里，杨眉演的是警察局里的卧底，他没想到自己换上警服还挺合适。
　　就是那对眼眸太清澈不像个聪明的反派，像玻璃珠子，一看没多少心眼。
　　从化妆间出来，杨眉就被导演找去讲戏了。
　　他心不在焉地听一头白发的导演讲表演讲情绪，思绪出走，开始东望西看。
　　这一扭头竟然看到不远处一堆群演里的宋何生。
　　他蹙眉瞠目看过去，宋何生估计是没注意到他，正等场务安排，身边有个女群演跟他一直搭话，宋何生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杨眉看着他那张死鱼脸，他来演什么，难不成是尸体吗？
　　导演随着对方视线看过去，“这个群演气质确实不错，要是机灵点应该能演个有台词的龙套。”
　　“导演，这是咱们剧组今天找的群演吗？”
　　“隔壁剧组的，咱们的群演都找好了，小杨啊，你还是个新人演员，你操心自己的事就行了哈。”
　　杨眉松了一口气，还好宋何生没跟自己一个剧组。
　　现在要他对着宋何生演，可演不出来五个月前那么好的戏了。
　　十二月底的北京冷得刺骨，风吹来像是枯树叶的锯齿边在拉脸，蛰得疼。
　　几场戏重复拍下来，剧组里的人表情都木了。
　　“卡！卡！卡！杨眉，你演得是反派，不是偷井盖的贼！”
　　导演气得站起来一把摔了剧本，正在演戏的杨眉一脸无措地看过去，又挨了一顿导演的痛批。
　　杨眉很少被外人这么批评，他虽然不喜欢演戏，但至少专业成绩都是靠前的。
　　“导演，让我调整下状态再拍吧。”杨眉道歉后说。
　　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背后的那双眼睛，总是如影随形地黏在他身上，像是没了味又甩不掉的泡泡糖。
　　导演捂着心脏摆摆手，杨眉转身找准害他不能专心的罪魁祸首，大步走了过去。
　　“喂，宋何生，你跟我过来。”杨眉压低声音，横着眼，一副小少爷颐指气使的模样。
　　宋何生刚拍完一场群演的戏，等着主演拍完拍下一场的间隙，就看着杨眉鼓着腮帮子走过来，像是一只生气的河豚。
　　他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跟在杨眉的身后走到一处没人的巷子里。
　　“你是不是跟踪我了，为什么会在这里。”杨眉劈头盖脸直接问。
　　“招群演，又离你近，就过来看看。”
　　宋何生语气很淡，又温柔，杨眉听着浑身都像是过了电，恍惚以为两人还没分手。
　　“我一会拍戏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视线很影响我发挥呀。”杨眉气得不轻，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尘土都掸在了宋何生裤脚上。
　　在场的导演，场务，摄影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他不去说，专门找宋何生的茬儿。
　　“看你的不止我一个。”宋何生眯了眯眼，显然也不傻。
　　杨眉一噎，咬着唇抬眸瞪宋何生，蛮不讲理，“就是烦你，不让你看行不行。”
　　看着杨眉这一副炸毛的样儿，宋何生心口又麻又痒，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在怀里亲，压在床上绑着干。
　　可宋何生想到杨眉说他凶，此刻把脾气都压下去了，“不看了。”
　　杨眉那皱在一起的眉毛这才解开，还想再警告宋何生点什么，却看到对方眼里黑得可怕。
　　那视线仿佛已经将他扒光了似的，他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得不妙，溜了。
　　“你赶紧回伊春！”杨眉离着远了，才跟喊一句。
　　……
　　回去继续拍戏，这次没有宋何生盯着他看杨眉一条就过了。
　　拍完这条，今天就没杨眉的戏了，离开前估计是化妆师嫌化妆费劲，给了他一个鸡蛋让他在额头淤青的地方滚一滚。
　　他没试过这种土方子，也不知道要剥皮，直接拿着微烫的鸡蛋在额头上滚来滚去。
　　那片白皙得像是泼了牛奶的肌肤绯红一片。
　　从影视城出来，天已经擦黑，这里看不到星星，只有浓稠得有些发闷的黑色夜空。
　　杨眉还拿着鸡蛋在额头上手笨地滚着，看到了远处站在路灯下的宋何生。
　　他正想要上去把人赶走，却又看到他身后路边隐没在夜色的那辆面包车，副驾驶的车窗上搭着一只手，指间燃着一根香烟。
　　没想到李新这么阴魂不散，早知道就不得罪人了。杨眉心下一沉，把鸡蛋揣进兜里，快步往酒店走。
　　宋何生离着他不到十步的距离，跟在了他身后，杨眉以为宋何生会走到他身边，没想到对方只是保持着这个距离。
　　正疑惑时，迎面走来几个同剧组的演员，杨眉这才明白宋何生没上来跟他打招呼的原因。
　　这是一段既能不让他们的关系被人诟病，又能保护他的距离。
　　这种感觉像是被一根松针在心口划了一下，莫名不舒服。
　　一直到酒店的房间门口，杨眉要开门时，宋何生才跟上来，他感觉到身体笼下一片阴影，压迫感十足。
　　杨眉捏着门把手，语气疏离，“刚才谢了，但我自己也能应付，你别想拿这件事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拿着。”宋何生说着，递给杨眉一个塑料包装盒，里面放着两个剥了皮的鸡蛋。
　　“宋何生，你不是知道我最不喜欢吃鸡蛋吗？”杨眉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宋何生。
　　宋何生靠近杨眉一步，面前的人这时倒是一副不设防的样子。
　　用那双眼总是澄澈响晴地看着他，宋何生伸手扶住杨眉的后颈，拿出鸡蛋贴在他的额角上滚了两下。
　　指尖触碰到了杨眉后颈的温热的肌肤，那些暧昧缠绵的回忆也都一同涌上来。
　　“剥了皮再滚才能消肿，我教过你，又忘了？”
　　杨眉眼皮被蜇了似的一颤，立马将头闪过，夺过他手里的鸡蛋，竖着眉看人：“宋何生，是我昨天说的话不够明白吗？”
　　“我找了群演的活儿，北京有家公司也找我做直播，以后不跑山了，工作尽量体面……杨眉，我重新追你。”
　　宋何生一米八八的个头，杵在他房间门口，顶着那张性冷淡一样的脸就这样说出了这样偏执到有些卑微的话。


第55章 
　　宋何生说出‘我重新追你’几个字的时候杨眉的大脑有片刻的宕机，他给不出一个答案，只能用沉默代替，关上这扇门隔绝两人之间的可能。
　　房间没开灯，杨眉躺在床上，用宋何生给他的熟鸡蛋在额头上滚在滚去。
　　床上的手机响了几遍，杨眉才懒洋洋地按下接听键。
　　“杨眉，我和小雨杀青了，出不出来喝一杯啊。”手机里传出张辽轻快的声音，应该是刚收工，背景全是嘈杂的人声。
　　“出去玩行，你们俩晚上得给我亲自送回酒店。”杨眉懒散道。
　　“真把自个儿当皇帝了，这谱摆的。”张辽打趣道。
　　“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见了面说吧。”
　　杨眉翻身从床上起来，这次他学聪明了，先叫了车到酒店楼下，看到车到了才出去，生怕再遇见李新那一伙儿人。
　　三个人约在了一家私人会所，私密性很强，杨眉最后一个到的，带着口罩帽子墨镜。
　　“哟，咱们未来影帝来啦。”张辽坐在包间里的沙发上，起身道。
　　杨眉不高兴地瞪了张辽一眼，看到一边红木桌上的饭菜，走过去坐下，“我这几天被人跟踪了。”
　　他说着摘了帽子，长发泻下来一部分，也露出了他额头的上的淤青。
　　张辽敛起笑意，一脸严肃地坐下来，撩开杨眉的头发看了一眼。
　　身边的小雨也跟着坐下，“怎么回事？”
　　杨眉把这段时间和李新的纠葛从头至尾说了一边，屋子里的气氛都凝重了几分。
　　“等我回去问问，我爸没准认识这人，如果够得上，我叫我爸给你把这事儿平了。”小雨说。
　　“一会儿我俩亲自送你回去，要是遇见这李新正好会会他。哎，你昨晚自己打赢了一面包车的人逃回酒店的？”张辽终于找到了杨眉话里的漏洞。
　　“宋何生来北京了，昨晚他在。”杨眉话一出口。张辽的下巴都快掉在桌上了，眼睛瞪得比刚才听他被跟踪还圆。
　　“这哥们玩真的啊。”
　　听张辽这么说，杨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更不是滋味，他故作不耐烦，拿起筷子：“别问了别问了，让不让我吃饭了，我都快饿扁了。”
　　“吃吃吃，未来影帝先动筷子。”
　　杨眉岁数比他们都小一岁，平常两个人也都让着他，出去玩喝酒杨眉都属于一杯倒，很少劝他酒，今天谁也没劝，他自己一个人喝了半瓶洋酒。
　　饭吃得差不多，小雨在k歌台选歌，杨眉整个人趴到在桌上，长睫毛遮住昏暗灯光下眼底的情绪，那张白皙的脸上此刻飘上酡红，红润的唇泛着水色，又端起了酒杯。
　　“别喝了，这杯给我。”张辽说着把杨眉手里的酒杯抢了过来。
　　酒精麻痹了杨眉理性的一面，宋何生的那张脸一遍遍地在他脑子里浮现，耳边小雨唱了那首远走高飞，他闭上眼就都是和宋何生有关的。
　　“张辽，你上次说我跟宋何生说分手后难受其实就是因为我入戏了，那我再看到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自动进入角色啊？”杨眉喝得有点醉，说话颠三倒四。
　　“喝大了吧，说什么胡话呢？”张辽靠近，将耳朵贴过去。
　　杨眉张了张嘴，他趴在桌上，长发垂在一侧露出半张脸，眸色流动像是波光，透着一种苦思，“我看见他来北京找我的时候，心其实跳得特别快。这样也正常吗。”
　　闻言，张辽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扯了下嘴角，“对，也会有这种情况，杨眉，你可别当真，你俩不是一路人。”
　　杨眉耳边声音在涣散，张了张嘴，张辽靠过去听到了一声“哥……”
　　张辽闻言猛地坐直身子，知道杨眉这声哥喊得不是自己，表情带上几分凝重。
　　都是哥们，他肯定要帮杨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杨眉喊完哥就睡过去了，剩下的张辽和小雨嗨到了半夜，小雨要叫家里司机过来送杨眉回酒店的时候，张辽阻止了。
　　“我叫个人来接他。”张辽说。
　　……
　　宋何生刚洗完澡就看到了杨眉的来电，眼睛乍地亮起来，也没去想杨眉怎么就突然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连忙接通了。
　　等了两秒，只能听到对面背景的嘈杂，宋何生攥紧手机，声音有些哑，“杨眉？”
　　“哥们，我是杨眉的朋友，他出来玩跟我们喝醉了，你现在有空来接他一下吗？”
　　问了地址后，宋何生套上衣服出门就打了车。
　　车停在一家私人会所门前，宋何生刚要进去就被门口的人拦了一道。
　　西装革履的服务员鄙夷地打量了他一圈，“先生，这里是私人俱乐部，仅限我们的高级会员消费。”
　　宋何生面不改色，“我来接一个朋友。”
　　“先生，你朋友的房间和电话情告诉我，我核对一下。”
　　在大堂折腾了十多分钟，宋何生才脱身。
　　整个俱乐部装潢奢华，扑面而来的金色一股钱味，不懂行的宋何生也知道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宋何生站在套房的门口推开门，第一眼找到了倒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杨眉。
　　灯光昏暗，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像是睡着了。
　　宋何生眉头压低，脸上表情说不上好看，以为杨眉是被这两个人灌醉的，招呼也没打一下就往杨眉身边走。
　　“等等。”张辽拿着话筒说完话放下，笑呵呵走到杨眉面前，挡住了宋何生的路。
　　看到宋何生那张脸，张辽也是一愣，真人比在杨眉视频里看到的长得更有攻击性，像是蛰伏的野兽。
　　在张辽愣神的两秒钟里，宋何生已经绕过他走到沙发边上蹲下了。
　　他撩开杨眉凌乱的棕色长发，看到那人紧闭的眼，他伸手摸了摸杨眉脸颊，因为喝酒上脸，此刻杨眉两面脸蛋都是烫的。
　　宋何生脸上温度登时冷了十几度，又碍着自己和杨眉尴尬的关系，没资格和张辽算账，只是沉着脸将人抱起来，径直往外走。
　　“人我带走了。”
　　见状，张辽快步跟上去，“哥们，咱们谈恋爱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门当户对，怎么说你也都是杨眉的第一任对象了，要学会知足。”
　　宋何生将杨眉托着屁股抱在怀里，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辽。
　　不等他回答，趴在宋何生肩上的杨眉就软乎乎地在对方颈窝里乱蹭一通，声音也软得人心尖发痒，“哥，我睡觉你就别看电视了，好吵，你就抱我一起睡嘛……”
　　张辽瞠目看着杨眉，半晌没说出话，他看到宋何生那冷硬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柔情，对方将外套盖在杨眉身上，熟练地拍了拍杨眉的背哄着。
　　像是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杨眉在睡梦中紧紧抱住了宋何生的脖子，看呆了面前的张辽和小雨。
　　“如果你说放弃他就是知足，做不到。”宋何生声音压低，冷漠说完，无暇顾及身后那两个人，怀里抱着杨眉直接大步离开了。
　　身后的张辽和小雨面如菜色。
　　小雨讶异说：“杨眉不会是认真的吧，没可能啊。”
　　“认真个屁，他除非疯了……”张辽眸色晦暗道。
　　……
　　酒店里，宋何生把人放到床上已经累了满身背的汗。他脱了外衣，摸着黑刚把灯打开，床上的杨眉感觉到刺目的灯光，哼哼着说刺眼。
　　宋何生只好把灯重新关上，只留一盏玄关处的灯。
　　那暖色的光幽幽照在床上，杨眉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短袖，衣摆翻着，肚皮露在外面睡得正香。
　　这一幕，在葡萄村里的两个月每一天晚上宋何生都能看到，最后杨眉还要滚进自己的怀里，黏着自己睡。
　　如今宋何生只是一个前男友的身份，坐在床边给杨眉脱鞋，恍惚有种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感觉。
　　月光照进屋子里，杨眉的床头放着一个薰衣草的助眠香薰，幽幽香气散在房间里，像是笼了一层紫色的纱，哀愁地飘着。
　　宋何生刚给杨眉盖上被子要收手时，床上的人倏地睁开眼，像是清醒了似的一把握住宋何生的手腕。
　　“你要去哪儿？今晚怎么不陪我睡觉了？”
　　宋何生以为杨眉是认错人了，以为杨眉在北京和别人好过。
　　他脸色梆硬，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动作有些粗鲁地将人硬塞进被子里，那人都睁着那双蓝色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杨眉，闭眼。”宋何生说。
　　杨眉这个时候很乖，小学生一样抓着被子边缘闭上眼了。
　　宋何生伸出手想要揉一下杨眉的脑袋，停在半空，要收回的时候杨眉又睁开了眼，“摸啊，怎么不继续了？”
　　宋何生说不出我们分手了这句话，静静看着杨眉。
　　而床上的杨眉也不知醉了还是清醒，跪坐起来，勾住宋何生的脖子，“怎么回事，我惹你生气啦？今天又板着脸。”
　　看着杨眉那张漂亮的脸蛋，俏皮的笑，宋何生以为杨眉的分手电话不过是一场梦。
　　他心口涩得厉害，知道杨眉醉了，把自己当成了别人，但他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杨眉难过，伸手抱住杨眉的腰肢，“没有。”
　　“那你就亲亲我呀。”杨眉凑上去，宋何生没给他漱口，满腔酒气。
　　宋何生眸色一暗，在杨眉要碰到他的唇时，整个人周身气场变得凌厉，一把抓住杨眉的长发将人拉开了。
　　“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宋何生眼里要迸出火来。
　　杨眉喝醉了感知不到头皮的痛感，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宋何生，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勾住宋何生的手臂，“你快点，你是不是又阳痿了啊？”
　　“我是不是阳痿，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宋何生说着，在杨眉扑上来要吻他的时候控制住人，拇指压在杨眉的唇珠上，一点点碾着。
　　柔软的触感刺激着神经，宋何生强忍住想要把人按在自己身下折磨的想法，保持冷静。
　　“宋何生，你不当1是吗，那我今天来当1，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杨眉无赖似的又缠上来，开始去扒宋何生裤腰。
　　“你说什么？”宋何生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
　　杨眉醉醺醺地倒在宋何生的腿上，手指搭在宋何生的裤腰上，咬住了抽绳，用牙解开了，狐狸一样盯着宋何生看。
　　动作暗示明显，宋何生呼吸重了几分，将手送到杨眉嘴边，杨眉像是小狗一样咬住了。
　　“哥，你抱抱我吧，我好冷……”
　　杨眉刚叫完哥，宋何生的脸色就变了。
　　他双手猛地桎梏住杨眉的腰肢，将人拥抱进怀里，宋何生的气息完全将他包裹，热烈缠绵地吻下来。
　　后面的意识变得不清晰了，杨眉只觉得自己躺在柔软的云上，一头野兽扑了上来，将他撕了个粉碎。
　　他以为是梦，因为多少次想要睁开眼睛，眼皮重得却掀不开。


第56章 昨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宋何生将杨眉抱在怀里，一只手护着人的脑袋别撞在床头，一手撑着床，汗水滴在床上，变成一道沟渠，种下了庄稼的种子。
　　“小杨梅，再尿一次。”宋何生看着床上的水渍，哑声用粗鄙的话哄人。
　　“你变态，滚……我要睡觉！”杨眉闭着眼对宋何生拳打脚踢。
　　宋何生一把握住他的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声音在颤抖，带着恳求，“说爱我。说还爱我就让你睡。”
　　……
　　身体的感觉在一点点变清楚，杨眉睁开眼的几秒钟里看着天花板愣神，脑袋里混沌一片。
　　他只记得昨晚喝断了片之后自己竟然一晚上做梦都在被宋何生干，被皮带捆着，巴掌打着，怎么凶残怎么来。
　　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他没当回事，翻身时才感觉到来自某处难以言说的刺痛感。
　　然后这份刺痛在翻身看到宋何生结实的胸肌，还有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时格外疼了。
　　“宋、宋何生？！”杨眉脸色登时白了几分，他清楚地看到宋何生胸口自己留下的暧昧的痕迹，咬的牙印已经发乌了。
　　而自己正被宋何生抱在怀里，呼吸间都是宋何生身上清爽又熟悉的柠檬香皂的气味。
　　他惊呼一声后，宋何生睫毛抖了两下，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也跟着动了一下。
　　“唔嗯……”粗粝的指尖滑过杨眉的后腰，他口中溢出一声轻哼。
　　而后宋何生睁开了眼，两人对视了三秒钟，宋何生手向下移了几寸，“昨晚上过药了，还疼吗？”
　　杨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原来昨晚的不是梦，都是真的。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和宋何生拉开了一点距离，屁股刚挨到床，他就疼得不得不侧身坐着。扶着腰，杨眉脸色又青又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腰都快断了，宋何生！你让我我今天还怎么拍戏！”杨眉气急，疼得红了眼眶。
　　宋何生看着杨眉发白的脸色，起身要去将人抱在怀里哄哄，杨眉表情却变了，“你昨晚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宋何生眸色晦暗地看着杨眉，没全说真话，“你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杨眉明显不信，他从床头摸出自己的手机认证，看到通话记录里那条自己拨出的电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抓了抓头发，心里乱七八糟缠了一团线，径直下床去衣柜里拿衣服。
　　“衣服我去拿，上了药再穿。”
　　昨晚杨眉回应得热烈，叫着他的名字，宋何生以为杨眉对自己敞开了心扉，相处方式也不再小心翼翼，语气比以往更温柔了些。
　　杨眉没拒绝，看着宋何生那宽肩窄腰，板肋虬筋的赤裸背影愣神。
　　对方耐心地从衣柜里给他挑了衣服裤子搭配，单从这方面来说，宋何生很对他的口味。可偏偏是个跑山人，如果是圈子里的人，他或许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他总不能真的和宋何生这样对他前途一点帮助都没有的人在一起吧。
　　在宋何生要给他穿衣服的时候，杨眉拒绝了，“宋何生，昨晚就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霎时，房间里安静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在两人之间画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我昨晚明显是喝醉了，你这是趁人之危，我说做就做啊，我还说要做1呢，你怎么没让我做。反正昨晚的事，不能作数，什么都不算！”
　　杨眉始终低着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等了半天，始终没听到宋何生的回答，抬头一看，就对上宋何生那猩红的眼，目光阴沉。
　　那人右手手臂还戴着黑色袖箍，紧紧攥成拳头后手臂肌肉轮廓凸显，周身散发的压迫感让杨眉胆儿颤，他起身偏着身子绕过宋何生，去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
　　“还有，你在影视城不许和我搭话。”杨眉说完，闪身溜了。
　　宋何生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冷透，在这个日光熹微的清晨，他置身寒窟，空气中舞动的尘埃都在嘲笑他。
　　他在影视城的群演群里接了一个为期三天的活儿，这还有两天，和杨眉早上刚分开，下午在拍摄现场又遇到了。
　　“可以了，收工！”
　　随着一阵水声，水下尸体扮演者宋何生撑着泳池边上了岸，一只纤细的手拿着浴巾递到了他面前。
　　宋何生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将浴巾搭在了身上。
　　“我接到一个走穴的活儿，虽然是群演，但肯定不是尸体了，你感不感兴趣？”
　　女孩扎的麻花辫，长相没那么惊艳，但也算得上的清秀，是为自己的演员梦过来北漂的。
　　宋何生目光淡漠，额头的伤口被泳池的水蜇得疼，他微微蹙眉，“有卫生纸吗？”
　　麻花辫愣了一瞬，看到宋何生额角的血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宋何生浑身都是湿的，她就抽出来一张递给了宋何生。
　　“谢谢。”宋何生接过来这张带着香味的纸巾，想起以前杨眉也爱用这种，呛鼻子。
　　他将额头上伤口周围的水擦干净，压到伤口，宋何生眼眉都跟着一抽。
　　“这里血流下来了。”麻花辫指着宋何生，惊慌说。
　　宋何生面不改色，好像对方说得人不是自己一样，伸手随意擦了擦，也没擦到，麻花辫踮脚要给他擦……宋何生偏头躲开了。
　　“我自己来。”他说。
　　杨眉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在泳池，他要跳下水去泳池底下去拿嫌疑人留下的线索。
　　这一进来，就看到宋何生和麻花辫两人站在一起的背影。
　　宋何生也注意到他了，杨眉心中一紧，而后就看到宋何生那双眼宛如看陌生人一般，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杨眉也轻嗤一声，不屑地移开视线。
　　接这个破电影之前，杨眉剧本都没看，没想到有要下水的剧情。他对水向来抵触，杨子平在河边救人溺水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下过一次水。
　　剧组过来准备的时候，他就也跟着一起来适应环境了。
　　泳池的水并不深，差不多刚没过头顶，杨眉看着没有那么害怕，坐在岸边脚先放进去，打算先从四肢开始适应身体被水包裹的感觉。
　　看着平静的水面，杨眉思绪飘远，闭上眼构思一会儿在水下的表情。
　　“太好了！那我们在这里演完之后，你跟我一起吧！”一声突兀的女声打断了杨眉的构思。
　　他睁开眼，没忍住往宋何生的方向看了一眼，从他这个角度两个人亲昵地站在一起，麻花辫笑得很开心，至于宋何生……那人背对着自己，他看不清楚表情。
　　“扑通！”
　　杨眉跳下水，想让片刻窒息赶走他脑子里跟电影无关的想法。
　　肺部感觉到压迫的感觉并不好受，杨眉强忍着适应那些杨子平的回忆给他带来的不适，在水里潜泳到宋何生和麻花辫的脚下，然后故意露头。
　　哗啦一声水响，杨眉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哎呀，吓我一跳！”麻花辫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被杨眉溅了一脸的水。
　　宋何生这才注意到泳池里还有人，他蹙眉看去，看到杨眉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水底下，各种变换泳姿。
　　不过只是瞥了一眼，就很快收回了视线，顺带着往远处移动了些，麻花辫也跟着移了过来。
　　水下的杨眉来回游了一个折返就有点力竭了，每次到宋何生所在的岸边，都故意扑腾出水花，溅两个人一身。
　　“你好，我们还在这里，你已经泼了我们好几次水了，能麻烦你注意一下吗。”麻花辫有些不高兴。
　　“不好意思啊，我游泳水平有限，也控制不住水花，姐姐，你不会生气吧。”杨眉从水里冒出那颗漂亮脸蛋，笑着说。
　　“你可以一直选同一条泳道，就不会溅到我们。”
　　宋何生蹙眉，以为这是杨眉因为昨晚的事对于自己的报复，不想让同事也受到牵连。
　　杨眉笑容消失，嘴上答应了，结果转身又溅了宋何生一身水花。
　　在水下游了一会儿，杨眉发现自己转移注意力之后对水的恐惧也渐渐消失了。
　　太久没游，他趁着这个机会多游了一会，却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蹬腿的一瞬间，杨眉的左小腿肌肉完全僵硬，动弹不了。
　　他腿抽筋了。
　　杨子平被河水带走的画面也在这个时候涌上脑海，杨眉心里一慌，紧张得不知道自救，扑腾着要把头露出水面，却呛了一大口水。
　　耳边只剩下水声，杨眉喝了好几口水，身体还在水里挣扎。
　　“有人溺水了！”
　　岸边有人大喊一声，还不等去找救生员，就看到一抹影子嗖得从面前飞进水里，溅起了一米高的水花。


第57章 我不上药我不疼（修）
　　泳池下，杨眉还在不认命地扑腾，身体却已经开始没力气地往下沉。
　　他看到有人跳下来，身影离他越来越近，那张脸也在水下越来越清晰。
　　看到宋何生，杨眉那颗不安的心都平静下来，泳池外的灯光打在宋何生的身上，镀上一圈金色的光。
　　杨眉忽地想到每天在葡萄村都是日头高照时醒来，宋何生已经在院子里干活了，日光落在他身上，晕在窗户上，一圈圈的。
　　宋何生朝他伸出手，这时候杨眉也不犯傻避讳什么，任由人将他抓住，甘当一个挂件。
　　“咳咳！”被抱到了岸上，杨眉终于可以呼吸。
　　他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地趴在宋何生的肩膀上，粗喘着，“我抽筋了，好疼……”
　　宋何生表情始终紧绷着，听到杨眉这样说，单膝跪在他跟前，握住他僵硬的左腿，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拉直。
　　“啊！”杨眉痛哼一声，下意识地扑进了宋何生的怀里。
　　他鼻尖上还滴着水，眼角泛红，那张漂亮的混血脸蛋，被水打湿后更加稚嫩，残留着少年的青涩。
　　“还疼吗？”宋何生手指不着痕迹地悄悄拨开杨眉黏在脸上的湿发。
　　杨眉摇头。
　　余光里周围已经站满了人，宋何生好不容易才克制了抱住杨眉哄他的冲动，利落收回手，没再停留下去，起身离开。
　　他刚往后退开几步，杨眉还什么都没说，《迷踪》导演和他提前准备的医生都挤了上来。
　　“杨眉，没开拍呢，你瞎游什么，你看你现在耽误进度了吧！”
　　“有没有事，哪不舒服？能不能正常拍啊？”
　　周围围上来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怕拍戏进度赶不上，杨眉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站在最后装作不认识自己的宋何生。
　　那人浑身湿透了，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宋何生就已经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杨眉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似乎还呛着水，不舒服。
　　在一米八的泳池里腿抽筋溺水，对于杨眉来说就已经很丢人了。
　　没想到更丢人的是，他下午拍完戏回酒店前，看到了自己上了热搜……
　　热搜一看就是买的，杨眉从‘《迷踪》演员溺水险丧命’的热搜词点进去，看到一个营销号发的视频。
　　十年前的偷拍手段，评论一共就一百多条。
　　热评第一个就是：一百评论上热搜？买的吧。
　　下面大部分的评论都在嘲笑杨眉这么笨也能演电影，也有人说是自导自演。
　　杨眉庆幸视频里自己的脸拍的没有那么清楚，要不然真是丢人丢大了。
　　回到酒店，门把手上挂了一个药袋，他回到房间后拆开，里面有一盒消肿药膏，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记得上药。
　　杨眉瞬间明白这药是谁给他的，脸颊连着脖子都烧起来了，偏偏在这种事上逞强。
　　他拿出笔在上面张牙舞爪地写下几个大字——不上，不疼！
　　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秦桓的来电。
　　杨眉嘴角的笑容僵住，等铃声响过几遍才接通。
　　“今晚回家，我有事要说。”秦桓那自带威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这么晚了打车不方便，我明天还要拍戏。秦老师，没什么重要的事要不等戏拍完了再说吧。”
　　杨眉不想回蒋巧曼和秦桓的家，即使那里有自己的房间，他也从来没有归属感。
　　“我让你赵叔去接你了，十分钟后就到。”秦桓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丝毫不给杨眉拒绝的机会。
　　杨眉嘴角耷拉下来，拖拖拉拉换了一套衣服，磨蹭了好一会才从房间出去。
　　离开前，他把写了纸条的药袋挂在了宋何生房间的门把手上。
　　赶到家里，杨眉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秦桓和蒋巧曼的结婚纪念日。
　　不过这种日子往往没有他什么事，只是帮助秦桓树立好丈夫好爸爸人设的工具之一。
　　饭还没吃，一家人拍照拍了半小时，杨眉坐得屁股更疼了，也只能忍着。
　　好不容易拍完照片，杨眉稍稍抬了抬屁股，刚拿起筷子，秦桓就开了口，“听说今天你在片场溺水了。”
　　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脱口而出，杨眉反应过来，“热搜是你买的？”
　　“我还没那么无趣，这么大的事你们剧组还能放过宣传的机会？”秦桓带着一副老花，年轻时的英俊已经败给了岁月，气场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救你的那个人就是你在葡萄村认识的那个小宋？”
　　杨眉夹到嘴边的红烧肉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
　　“什么？你都把人勾引到北京来了？poma！”蒋巧曼闻言，眉毛竖了起来，拍桌子道。
　　“是他自己来的，我什么都没做。”杨眉被蒋巧曼的嗓门吓了一跳，摊手用俄语快速回应。
　　秦桓倒是冷静，打断两人的对话，“姜黎最近刚从国外回来，我可以让他引荐你，让你和他见一面。”
　　“我知道，拍完戏之后，秦老师你不用拿姜导演吊着我，电影的合约我已经签了。”
　　“我和他提过你了，明晚他有一个饭局，你可以过去。”
　　杨眉没想到秦桓是真的同意他见姜黎，开始做纪录片。
　　回去的一路上，他从秦家被送到酒店，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一直向往能够进入姜黎的纪录片团队，跟着他的脚步走南闯北，去各个人迹罕至探索各种故事。
　　可当他真的有这个机会的时候，杨眉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杨眉只以为自己的情绪类似于近乡情怯，等真正地见到姜黎，谈论起关于纪录片的理想他绝对不会是这么平淡的心情。
　　第二天晚上出发，杨眉特意收拾了一番，显得自己文青一点。
　　从走廊上走过的时候杨眉无意识往宋何生的房间那儿看了一眼，发现保洁正在打扫房间，他愣了一下，没忍住上去问。
　　“姐姐，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呢？”
　　保洁直起腰，“客人刚才退房了。”
　　杨眉道谢后离开，没想到宋何生说来追自己，这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
　　当时他在葡萄村那段时间天天黏在宋何生身边，结果他来北京连五天都没坚持到。
　　脑子里忽地蹦出来前几天在泳池边上，麻花辫和宋何生的对话，两人像是约好了去别的地方找戏拍。
　　想到这儿，杨眉把手里的帽子用力扣在自己的头上，嘟嘟囔囔的，“跟别人交朋友交得那么快，真花心。”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杨眉突然发现自己没心情去见姜黎了。
　　可出都出来了，也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更何况。
　　他当时和宋何生分手，回到北京，不就是为了能加入到更好的拍摄团队吗？无论怎么说，他都没有理由不去。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没有注意到在黑暗中跟着出租车一起上路的那辆面包车。
　　姜黎的饭局里都是些纪录片行业的翘楚，四五个人，更像是朋友的聚餐，杨眉过去的时候，说话声停下，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是杨眉，秦老师家的人，大家随意点。”姜黎微卷的头发，一双吊梢眼，看人笑眯眯的。
　　“大家好，叫我小杨就行。”杨眉自来熟，挨个和桌上的人打招呼，混个脸熟。
　　坐下之后，姜黎手里夹着烟，一直在和桌上的人聊，从纪录片聊到演员，再聊到最近网络上比较热门的新人短片。杨眉几乎插不进去话，只能在旁边忍受着烟味，等待时机。
　　“你拍的小兴安岭的那个纪录片最近在圈子里挺出名啊，上次开会我还给员工放着看了一遍。”姜黎终于看向他身边的杨眉，那语气听着很随意，偶然提起似的。
　　杨眉眼前一亮，想点头，又故作谦虚，“不算出名，就是随便拍拍。”
　　趁机，他又凑近，声音压低，眨着眼期待地看着姜黎，“姜导演，我听说您公司最近在招新人培养。”
　　或许是杨眉长得太乖，姜黎看他的眼神都愣了一会，眼里神色晦暗下来，笑着说：“确实有这个想法。你和短片里那个、那个人叫什么，在山里跑来跑去……”
　　“宋何生，他是跑山的。”杨眉连忙接上。
　　“对对，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杨眉没想到姜黎会问这个问题，怔了秒，说：“联系方式倒是有……”
　　“他镜头里的故事感不错，不如你联系帮叔联系一下，公司最近主要做的还是人物短片，他适合。”姜黎喝了一口面前的酒，狭长的眼幽深地看着杨眉。
　　“可他不是圈里的人。”杨眉蹙眉，有点不懂这个姜黎的意思。
　　纪录片和电影采访不一样，宋何生这样的主角，没有必要像姜黎说的，捧他拍什么短片，况且，姜黎公司拍的短片杨眉看过，大多都是政客商人或者是运动员，没有一个人物跟乡土有关系，这波操作，杨眉属实不大明白。
　　“杨眉啊，叔跟你直说，其实我们公司不缺导演，我们最近缺的就是拍片子的素材，像你刚才说的宋何生就是最好的素材。所以……你要是能把他找来面试，我可以让你也一起加入我们的大家庭，怎么样。”
　　姜黎将手搭在杨眉的肩膀上，又说了一大堆他未来的规划，简称为画大饼，杨眉听得津津有味，是真把姜黎当成偶像来看的。
　　从饭局上离开的时候，杨眉终于明白姜黎的意思。
　　他要是想去姜黎的团队，就必须去找宋何生，说服对方让他去姜黎的公司面试。
　　但是他前几天都和宋何生说了那么多狠话，现在再去找他还管用吗？


第58章 再骗一次（修）
　　从饭店出来，路上正堵车，杨眉等了一会没打到车，打算去坐地铁。穿过几条胡同很快就能到地铁站，路上寒风吹过，没什么人影，凉飕飕的。
　　屋檐上的雪花风一吹都碎进了脖子里，杨眉打了个寒颤，脚步更快了。
　　就在他要从一条光线昏暗的小巷子离开时，前面开过来一辆面包车，灯光照进巷子里。
　　杨眉被光刺得一时间睁不开眼，眯着眼往前看。
　　车门打开，四五个人下来朝他走。杨眉下意识后退一步，那群人脚步也变快了。
　　“杨眉，这是去哪儿嗨了啊，今晚有空去我那坐坐了吧？”车前灯灭了下去，李新从车上下来了。
　　看到李新那张猥琐的脸，杨眉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也只能强装镇定。
　　“李导，我承认，我吐了你一脑袋确实是我不对，但你至于因为这件事一直追着我吗？”杨眉赔着笑，这里黑灯瞎火的就他一个人，不能硬来。
　　“别装傻，秦桓害我在行业内脸都丢光了，举报我以权谋私，害我最近一直在打官司。你敢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新的脸扭曲到一起，在黑夜里格外狰狞。
　　杨眉压根不会把秦桓举报李新的事和自己被吃豆腐的事联系到一起，他一脸无辜，“那你找他去，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哼，抓到你了，找他就更方便了。”李新露出猥琐的笑，抬了下下巴颏儿，“赶紧抓过来！”
　　“外面全是人，李导可别为了这点事把自己也赔进去。”杨眉一边往后退，一边说着话，希望让李新后悔。
　　“别废话，我要是有其他办法我还有空来找你！”李新明显被秦桓逼疯了，才会从自己这里下手。
　　杨眉心里把秦桓骂了个遍，他们这一家人还真是，有福他们享，有苦他来当。
　　他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往巷子另一头跑。
　　听到身后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杨眉玩命地跑起来。
　　他穿的浅蓝色外套带帽子，被人一把抓住，他的身体也跟着失衡向后面倒去，他脱了外套，又奋力超前逃跑。
　　巷子口的距离仅有十几米，变得那么遥远，身后的人又要再一次追上来了。
　　这时，那空荡的巷子口突然出现一道颀长的影子，杨眉这回是清醒的，他看到宋何生的时候激动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宋何生，你怎么才跟上来啊！”杨眉眼里藏着一百个心眼子，朝宋何生挤眉弄眼，装作两人是一块来的。
　　漆黑的巷子里，宋何生看到杨眉那张将哭的脸，又看向对面警惕的几个壮汉，他一路跑来，气还不匀。
　　宋何生大部分的钱存在银行卡里，手里能用的不多，在杨眉的酒店住了几天钱花得格外快，还惦记攒着钱给杨眉花，就搬到了酒店旁边的一家小旅馆。
　　窗口正对着楼下的大马路，杨眉出门的时候，他看到面包车跟上去，也紧随其后跟过来了。
　　他走过去，装作是和杨眉两人一块儿来的，视线阴冷地看向那群人，对杨眉却语气温柔：“走得这么快，走错路了都不知道，还不过来。”
　　杨眉识趣，他小碎步退到宋何生身边。
　　宋何生等不及一把抓住了他的帽子甩到身后去了，他踉跄了几步，伸手抓住对方的衣摆才站稳。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宋何生温柔不温柔了，小命才最重要。
　　“我们现在怎么办？”杨眉脑袋几乎贴在宋何生身上，悄悄说。
　　“往街上跑，安全了再报警。”宋何生眼神示意杨眉从哪个方向离开，压低声音道。
　　“那……”那你呢？
　　杨眉看着宋何生护在自己身前那坚定的侧脸，扭曲地想如果自己现在把宋何生丢在这里，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断了宋何生追自己的念想了。
　　反正这群人的目标是自己，也不会对宋何生怎么样，最多受点皮外伤。
　　他后退了几步，手指一根根蜷缩起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身就跑，头也没回。
　　冷风刮在脸上像一把刀子，他听到小巷子里那群人的脚步声，他拼尽全力往有光的地方跑。
　　短短的几分钟，杨眉脑海里闪回的是午后，田野，宋何生骑着车他坐在后面故意掀开衣服，看风把白背心鼓起来。
　　为了拍纪录片自己累得差点中暑，在小兴安岭的林海里他躺在宋何生怀里，仰头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宋何生给他扒松子。
　　闭上眼，杨眉停下来，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想象中那么狠心，也没办法真的想张辽说的那样，说出戏就出戏，说放下就放下。
　　杨眉最后想到的是刚才姜黎的话：想进他的的团队，先把宋何生带过来。
　　再骗一次，最后一次。
　　或许他们可以一起留在姜黎的团队，或许等到某一天等到宋何生也有点小名气了，他还可以考虑和宋何生重新在一起，到时候秦桓和蒋巧曼就不会再反对什么。
　　杨眉拎着板砖回到巷子里，光线太暗，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
　　“我报警了，我警告你们，放开我哥！”站着的隐约还有两个人影，杨眉喊道。
　　宋何生没想到杨眉还会回来，听到他的声音时还有些惊愕，转眸看对方，杨眉已经举着板砖冲过来了。
　　“你还敢回来？不要命了。”宋何生语气有些凶，想训人，却压着火。
　　宋何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杨眉感觉到手腕的痛意，板砖落了地。
　　他嗅到了淡淡的松子味，认出了面前的人，扭头仔细一看，发觉一直被他当做对手的那道影子，其实是电线杆。
　　杨眉没想到宋何生一个人能对付这么多人，探头往巷子口看，面包车还在。
　　“哥你没事了，李新呢？”
　　宋何生大抵猜到杨眉说的是主谋，他抬了下下巴颏儿，杨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人已经被揍晕了。
　　“他们碰没碰你？”宋何生声音像是含了一把带着沙子的碎雪，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杨眉。
　　他自己额角的伤口又挣开流血，却更在乎杨眉脸上那一道白色划痕，宋何生抬起手想要触碰杨眉的脸，不知想到又停下，收回了。
　　杨眉看出他的小心拘谨，眼眶发热，心也隐隐痛着。他咬着唇一把握住了宋何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没碰到我，哥，这是我刚才被衣服拉链划的，没破皮，你摸摸看。”杨眉歪头，用脸蹭宋何生的掌心。
　　宋何生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他用指腹轻轻刮过杨眉的白痕，试探多问了几句：“没破皮。刚才我没来之前，一个人害怕了？”
　　警笛声越发清晰，路边闪烁的霓虹中，杨眉看到宋何生的脸上的表情，愧疚心虚一同涌上来。
　　他无法面对这样的宋何生，明明自己已经无数次推开他，他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
　　杨眉想如果现在他们重新在一起，再让宋何生和自己一起去面试，是不是就不算是骗人了。
　　那些复杂的情绪纠缠着他本就不安的心，冲动驱使身体，杨眉心头一热，一把抓住宋何生的衣领，踮脚去吻他。
　　在杨眉笨拙贴上来，一句句叫着哥，伸出舌尖去舔他的唇时，宋何生的理智就被烧光了。
　　杨眉还在想宋何生怎么还不回应，忽地一股力道像是要将他嵌入骨肉里，紧紧束缚住他的腰肢，对方的气息铺天盖地将他席卷。
　　时隔这么久的亲吻带着眷恋，不舍，想念，愤怒。
　　这个吻近乎啃咬，弄疼了他。
　　杨眉喜欢宋何生这个时候给他的疼，让他的愧疚有地发泄，只忍受宋何生的疼就好，什么都不用再想。
　　“哥，明天还有我的戏，别咬嘴，咬舌头吧，唔……”
　　杨眉伸手去推宋何生肩膀，本只是欲拒还迎，不知道碰到宋何生哪了，对方反而一把将他推开。
　　“咳咳！”
　　宋何生胃一阵刺痛痉挛，脸色瞬间变成青灰色，刚才和这群人动手的时候胸口被踹了几脚，当时神经紧绷在一块，只想着给杨眉的安全争取时间。现在那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身上各处的痛觉才慢慢恢复。
　　他没撑住，捂着胃踉跄到墙边咳了几声，他什么都没吃，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杨眉起初还以为宋何生和他亲嘴犯恶心，上手一摸发觉宋何生的手腕冰凉还发着抖，这才意识到不对。
　　“哥，你怎么了！”
　　“别怕，没……”事还没说出口宋何生直起身子，摇晃几下，眼白一翻，整个人直直地往前倒去。
　　“宋何生！”杨眉惊呼一声，伸出手将人接住，连连退到墙边有墙撑着才将体格健硕的宋何生抱住。
　　往地上一看，杨眉才发现那摊酸水掺杂着血丝，这才意识到宋何生受了伤。
　　警车还没来，杨眉怕地上那群人清醒过来，那样的话，他们俩就都完了，赶忙拖着人踉踉跄跄地往巷子口走。


第59章 我会绑起来抽你
　　到了医院，护士看了宋何生的情况，迅速找来了病床推进急救室。
　　混乱中杨眉只能听着别人的安排指令行动，挂号安排住院。
　　等他缓过神来，宋何生已经被从急救室推出来了。
　　宋何生身上换上了病号服，额头和手臂上的伤也都包扎好了。
　　杨眉起身看到宋何生右手手臂的黑色袖箍被摘了下去，露出一小段烧伤的痕迹，他走上去帮宋何生往下拽了拽，去问医生宋何生晕倒的原因。
　　医生说： “他的脑袋被重击过不止一次，胃部也有出血的情况……”
　　杨眉唇紧紧绷成一条线，眉间尽是不安的神色。
　　“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病人身体素质比较高，这几天住院观察一下，注意饮食，避免辛辣刺激的食物……”
　　杨眉一边听，一边拿出手机记录下来，看着宋何生被推进病房，他又问：“医生，我哥手臂上的伤疤还能去掉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那烧伤面积占据了一整个手臂不说，距离那场火到现在也有六年多了，除了植皮，应该没有其他的选择。
　　病房里的白炽灯关了，只有一盏老旧的夜灯幽幽亮着。
　　杨眉趴在宋何生的病床前，轻轻握着对方因为输液而冰凉的手指，一点点用自己的体温捂热。
　　夜色寂静，杨眉听着风吹窗棂的声音有些犯困。
　　他强扒开眼皮帮宋何生看着输液袋，结果没看多久，反而头一栽，直接压着宋何生的胳膊睡着了。
　　宋何生是被手臂的伤疼醒了，转眸看到压在手臂上的那颗棕色脑袋，想要抽出来的手没动。
　　那头棕发乱糟糟的，连脸都挡住一半，宋何生只能看到微张的红润的唇，口水都淌在了他手腕上。
　　宋何生指尖一动，杨眉就哼哼唧唧的抱得更紧，他扭过头，忍着没动。
　　他眸色沉沉地用视线一遍遍临摹杨眉的模样，侵略性极强。
　　忍不住伸出手，就快要触碰到对方的唇时，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宋何生收回了手。
　　“哎哟，都回血了。”护士点亮白炽灯，匆忙去给宋何生拔针。
　　杨眉这会儿也被吵醒了，还没摸清楚状况，就看到护士急急忙忙地冲过来拔针，宋何生手背上有血流出来。
　　“哥，你怎么又流血了？！”杨眉慌张站起来，结果腿睡麻了，差点摔了，宋何生吓得眼皮一跳，好在杨眉自己站稳了。
　　“他的右手有伤，你陪护的时候要多注意呀。”护士看向睡得一脸印子的杨眉，忍不住笑了。
　　“你是陪护你哥来看病的，还是给你哥加重病情的。生怕你哥出院早啊？”
　　杨眉被训得没脾气了，小声说对不起。
　　想上手帮忙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能扣着手指站在一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偷偷看了宋何生一眼，又心虚地移开视线，也不知道心里在怕什么。
　　起初，躺在床上的宋何生看到杨眉被护士说得难为情的表情心里还觉得可爱。
　　等看到杨眉红着眼无措在一边自责的模样，他自己的眉头也跟着蹙起来了。
　　护士一走，杨眉也要跟着出去。
　　宋何生看他背影问：“要回酒店？”
　　“不回酒店，楼下有一家便利店，我想去买杯咖啡，哥你有什么想要的，饿不饿呀？”杨眉说。
　　“吊瓶都打完了，你不睡觉要折腾什么？我不饿，困。”
　　杨眉愣了两秒，又回到宋何生的身边，想要坐下。
　　宋何生往旁边挪了下，什么都没说，但杨眉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颠颠跑去关了灯，爬上了病床，和宋何生挤在一起。
　　“你这样抱着我，会不会压到伤口。”
　　“不会。”
　　“那胃呢，胃还疼吗？医生说你胃出血了。”
　　“还好。”
　　闻言，杨眉将手伸进宋何生的病号服里贴着对方的小腹顺时针揉起来，宋何生没阻止，直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杨眉酝酿了半天的‘我们和好吧’没说出口，伸手在宋何生裤腰徘徊，捏了捏曾经和他亲密接触过的小小宋。
　　“杨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宋何生按住他的手，声音粗了几分。
　　杨眉将头抵在宋何生的肩膀上，小声说：“就是同意和好了呗。”
　　宋何生脊背僵了一瞬，杨眉说出的和好和当初分手那天一样的轻松，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一场游戏。
　　但宋何生清楚地记得杨眉是怎么对自己说出，他不喜欢自己的。
　　感受到来自宋何生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里杨眉跟他对视。
　　看出对方的怀疑，他解释道：“你送的松子我没让人打扫，我自己捡起来洗干净都吃了。”
　　见宋何生眼眸闪烁，杨眉又道：“其实是秦老师……就是我那个继父逼我回来的，他不让我跟你好，我不敢不听话，你也知道我胆子小。”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眉没敢看宋何生的眼睛。
　　“说实话，别骗我。”宋何生捏着杨眉的下巴抬起来，那双眼幽深地看着他。
　　杨眉心如擂鼓，硬着头皮说：“这就是实话，不然我为什么不让你在影视城和我说话，就是怕他发现。”
　　看宋何生沉默，像是相信了，杨眉乘胜追击：“以后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那么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就我们俩知道就行。”
　　“有一家传媒公司找我做主播。”
　　宋何生的意思是，他可以转行，可以努力光明正大。
　　虽然他从没觉得自己跑山的工作不体面，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工作和杨眉配不太上。
　　“现在有一个更好的机会。”
　　杨眉说着翻身趴在宋何生的身侧，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亲昵地歪着头说话：
　　“刚才是姜黎导演送我们来的医院，我一直很想去他的团队，他还认出你是我的纪录片主角！想邀请我们一起去他的团队。”
　　杨眉说着，拿出手机百度姜黎的个人信息给宋何生看。
　　宋何生看着凑过来像小狮子一样毛茸茸的脑袋，伸手摸了两把，还是觉得不真实。
　　他看着杨眉找出来的百度信息，获奖信息都要展开到下一页来看。
　　“他邀请了我？”宋何生蹙眉，尾音上扬。
　　“当然了，只要你去面试，走个流程，我们就都可以加入姜导演的团队了，姜导演还说……”
　　杨眉那对烟波蓝的眼眸里透着对未来的希冀，宋何生想起杨眉在葡萄村村长家喝醉的那个晚上，说要自己只做他一个人的缪斯，只给他拍。
　　比起被什么梨拍，宋何生更想要和杨眉一个人在一起。
　　但他要和杨眉一起面对他的继父，难免有逼不得已。
　　“好，我都答应你。”说着，宋何生的手掌插进杨眉的发丝里。
　　他失而复得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这几个月的不舍焦灼好像在看到杨眉的笑脸时都烟消云散了。
　　杨眉小狗一样扑过去，抱住宋何生，吧唧亲了一口，“哥，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和你分手了。”
　　宋何生闻言只是将杨眉抱紧，在杨眉吻得忘情时，他哑着嗓子贴着他耳边。
　　一边温柔不舍地亲吻，一边粗喘着气威胁：“这是你说的，如果骗我再闹分手，我会绑起来抽你。”
　　前一秒还温柔的宋何生，突然恶魔低语一样说出这样的话。
　　杨眉打了个寒颤，心头一紧，不知道为什么隐隐不安起来。
　　“绝对不骗人！”杨眉连忙点头，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我骗你随便你罚我。”


第60章 败露（修）
　　宋何生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期间警察过来了解过情况，杨眉剧组派出所两边跑，在法律面前李新再也嘚瑟不起来，被定了一年有期徒刑，估计短时间没办法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杨眉可算松了一口气，心思都放在了宋何生身上，白天忙完就过来医院和宋何生腻歪。
　　两人表面上很快就恢复到了以前在葡萄村时的关系。
　　可是每次午夜梦回，宋何生看着病床上挤在自己怀里的杨眉，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想去这家餐厅做一个美食探店，你的账号是不是也要发视频了，我看评论区里好多粉丝都在催更呢，你不挣钱啦哥。”杨眉黏在宋何生身上问。
　　自从来了北京，宋何生一次也没登账号，听杨眉提起才答应下来：“好，出院带你一起去。”
　　“好耶！”杨眉撒欢在宋何生的怀里拱来拱去。
　　原本宋何生连出院当天的餐厅位置都预定好了。可惜，出院当天下午杨眉就收到了姜黎的微信。
　　杨眉哪还顾得上吃，带着宋何生直奔姜黎的公司面试去了。
　　“是杨先生和宋先生吗？”两人刚出电梯，门口就已经有一个穿着职业装的黑长直在等他们。
　　“对，刚才姜导演联系我们过来面试。”杨眉说。
　　“好的，麻烦跟我来。”黑长直露出职业微笑，做出请的手势。
　　面试定在了新租的写字楼，楼层里还没什么员工，这一路走过去也就看到三五个人。
　　走进会客室，黑长直打开会客室里另外一扇门，杨眉刚要打头进去，被人拦下了。
　　“杨眉老师，您在外面等就行了。”
　　之前姜黎是说过，宋何生想加入纪录片团队，要单独面试走流程。
　　杨眉也没有多想，转身凑到宋何生小声嘱咐，说悄悄话：“哥，这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面试，你要自己进去了。”
　　“好。”宋何生爽快答应，想起自己以前吃的亏，垂眸看向杨眉，手暗地里扶上杨眉的腰肢，威胁似的在他腰臀交接轻拍了一下，“别再乱跑，等我。”
　　黑长直大美女还在看着呢，杨眉脸皮薄，耳尖红了几分，一把抓住宋何生的手。
　　“哥，我能去哪儿，我就在外面等你。你不用紧张，一会他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有事你喊我，我一定在。”
　　杨眉说着，踮脚摸了摸宋何生的脑袋，一副送孩子上学的大人模样。
　　“我会尽快。”
　　他被黑长直带到了里面的房间，两面墙都是镜子，中间摆着补光灯，挂着幕布，像是用来拍摄的影棚。
　　两三个员工正在一边整理设备，一张长桌后坐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领导模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朝他扬了下下巴颏儿。
　　“姜导演。”宋何生颔首，没什么表情地说。
　　“宋何生是吗，这样，我们先脱了外套拍几张照片，拍完了再谈别的。”姜黎笑着说。
　　宋何生第一次面试这种公司，也不知道正确的流程应该是什么样的，记得杨眉之前就总喜欢拍他，以为都差不多。
　　他沉默地脱掉外套，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幕布之前，随着摄影师的指令别扭地摆了几个动作。
　　“老师你右手手臂戴的是什么东西，能摘下来吗。”摄影师刚给宋何生拍了两张照片，抬头看过去。
　　宋何生脊背一僵，脸色沉郁，没动。
　　犹豫的十几秒里，宋何生权衡了一番，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低头将袖箍一点点从手臂上拉下来，那狰狞如蜘蛛网一样的难看烧伤暴露在空气中。
　　上面还有前几天打架的新伤，缝合的伤口像是一条黑色的蜈蚣，有点吓人。
　　“好恶心……”旁边的工作人员似乎被吓到，小声和同事嘀咕。
　　宋何生表情一僵，睫毛颤了颤，装作没有听到，冷淡地看向摄影师说：“继续。”
　　摄影师还以为宋何生那个袖箍是装酷的，没想到受伤得这么严重。
　　这满臂的伤疤，再配上宋何生那充满野性的脸，摄影师没敢在多说什么，小心翼翼举起了相机：“哦……好，继续继续。”
　　这时，姜黎突然打断说：“设备给我，你们都出去吧。”
　　工作人员放下手里的活儿，安静离开，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坐下吧。”
　　姜黎饶有趣味地看着宋何生，倒了两杯茶，自己先喝了一杯，举起另一杯推到宋何生面前说：“尝尝？”
　　宋何生坐下来后看着面前的茶水道了句谢，没立马喝。
　　“看到你之后，我就知道杨眉为什么会选你做纪录片的主角了。他也应该跟你说了，我打算继续拍你的小兴安岭系列。”
　　宋何生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提到杨眉才话多了几句：“他喜欢拍，我都随他。”
　　姜黎闻言眉梢微动，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听说了，你们俩的关系不太一般。”
　　不知道姜黎这算不算得上是套话，但宋何生答应了杨眉不能跟别人说他们在谈恋爱，宋何生下意识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们是朋友，没有什么不一般。姜导演，这些问题和我的面试有关联吗？”
　　话题被宋何生岔开，姜黎讪讪一笑：“没什么关联，但你也知道，我这里是大公司，不是谁想进就进的，有些人不努力，只能靠出卖别人走捷径。”
　　姜黎说的话，宋何生越来越听不懂，他眉头敛起，莫名地看着对方。
　　“我的意思是，宋何生，你既然都已经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应该不介意为他再多奉献一下自己吧。”姜黎笑容消失了。
　　“你什么意思……”话还没说完，宋何生眼前阵阵发黑。他惊愕看向姜黎，那人面色冷沉地看着他……
　　“砰！”
　　杨眉正吃着葡萄在手机上和张辽聊天，突然听到隔壁屋子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愣了两秒，喊了一声哥也没回应，狐疑地起身走过去。
　　“老师，我们有一个现场紧急需要能指导拍摄的老师过去帮一下忙，您有空吗？”刚才的接待他们的黑长直突然推门而入。
　　杨眉的动作被打断，往四周打量一圈，这屋里就他一个，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我？指导拍摄？”
　　“对，这也是姜导演的意思，想让您快速适应我们这儿的节奏。”
　　“可我哥还在面试……”
　　“您不用担心宋先生，姜导演应该在给他拍短片，起码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结束。”黑长直解释。
　　皱眉思考了半分钟，杨眉没耐得住诱惑，起身说：“那说好了，我最多只能过去帮你们一小会儿，我还要回来等我哥呢。”
　　“放心，会来得及的。”黑长直莞尔，“我给您带路。”
　　杨眉看了眼紧闭的那扇门，对宋何生的担忧在脑中一闪而过，想着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暂且把宋何生抛下了。
　　……
　　眼前的光一寸寸暗下去，宋何生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面试的房间。
　　陌生的天花板，他仰躺在一张床上，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抬不起来，心跳得很快，浑身炽热要烧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下支起了帐篷，硬得难受。
　　“醒了？开始前要再喝一杯吗？”姜黎坐在不远处的桌前，摇晃着酒杯。
　　宋何生看过去，迟钝地意识到刚才那杯茶有问题，平静问：“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一点助兴的东西，你这块头儿不给你喝点什么，我怎么玩。”
　　脑袋里有什么炸开了，宋何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臂却被牵制，回头看，手已经被手铐铐在了床头。
　　“给我解开！”宋何生粗喘着，每一个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双眼迷蒙，眼里的凶狠都大打折扣。
　　“都送到床上的人，哪有就这样放走的道理。”姜黎呷了一口洋酒，摊手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下了药脑袋迟钝，宋何生愣了，他竟然没懂姜黎话里的意思。
　　他暗骂了句脏话，咬破嘴唇，疼痛换来片刻清醒，手臂用力一挣，青筋如虬枝浮现。
　　当啷一声！
　　铁架床头被宋何生拽得松动了，他还想再用力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热，整个人软成一滩水，他再度倒在了床上，眼冒金星。
　　“别折腾了，好好躺着吧，刚才你晕过去的时候，我特意多加了两倍的药。”
　　宋何生心尖一颤，沉声问：“杨眉呢？”
　　沉默让宋何生愈加不安，即使没力气了，也不放弃地拽动手铐，手腕掉了一层皮，他像是不知道疼。
　　“我问你，杨眉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他不抗折腾，你别碰他……”宋何生知道姜黎不可能是为了钱，“你到底想要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似嘲讽的低笑，姜黎冷声说：“刚才面试的时候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他的资格远远不够云集传媒的门槛，想进来，就要主动用一些东西交换。”
　　宋何生四肢都没了力气，听到姜黎的话后闭着眼没吱声，只有胸口剧烈起伏着。
　　姜黎见他不反抗了，以为他信了，走到他身边，“做过底下那个吗？没做过的话，我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见宋何生闭着眼不说话，姜黎觉得无趣，拿起手机往卫生间走。
　　“他说不会再骗我。”宋何生嗓子里滚了砂砾，声音发哑，但坚定。
　　“你的手机就在床头，你给他打电话试一试就知道了。”姜黎笑着走进卫生间，里面紧接着响起了水声。
　　宋何生睁开眼，下了药的身体没力气，废了半天劲才在床头摸到了手机，拨给杨眉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漫长的嘟声和分手那天一样。
　　“杨眉，接电话……”宋何生急红了眼，声音都在颤抖，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怕杨眉这会儿也落了姜黎的套。
　　汗水湿透了宋何生的发，一绺绺垂在额前，宋何生一眼扫到床头柜上台灯的玻璃灯罩，眼底一暗。
　　水声盖过玻璃的碎裂声，那玉白的玻璃片剜进手臂的肉里几寸，鲜红的血蜿蜒过崎岖的手臂，宋何生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
　　血涌得越多，他清醒得越快。
　　姜黎哼着小曲从卫生间出来的，床上已经没人了，床头的铁架也被扯断了。
　　他愣了一瞬，隐约感觉到身后有道骇人的影子，他猛地一回头，宋何生面色苍白地看着他。
　　“他妈的！你先等等！”
　　“砰！”话没说完，从束缚中挣脱开的宋何生举起酒瓶直接砸了下去，姜黎直接晕过去了。
　　宋何生扔下碎了一半的酒瓶，开门冲出去的时候身体还摇摇晃晃的。
　　刚才被下了药晕倒后，姜黎把他藏在了办公大楼的一个暗间。
　　他一路找出去，发现才刚过六点，这层新租下来的办公区，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看来从一开始这都是计划好的，只是宋何生不信杨眉会为了这种事出卖自己，更何况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会被人当成筹码利用交换。
　　宋何生脚步更快了，血滴了一路，等推开最开始的那间会客室的门，幽蓝色的夜透过那落地窗渲染进来。
　　“杨眉！”
　　会客室里空无一人，宋何生脸色苍白如纸。
　　在报警之前，他又打了一遍杨眉的电话，却听到了杨眉的手机铃声在身后响起。
　　走过去，宋何生从沙发夹缝里找到了杨眉的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张辽发来的消息。
　　用杨眉生日解锁密码后，宋何生犹豫了两秒，点进了张辽的聊天记录。
　　[307一床张辽：杨眉，那个村里来的臭膏药甩掉没，能出来玩吗？]
　　宋何生眸色一点点沉下来，往上滑。
　　指尖颤抖着点开杨眉说过的那些语音消息……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立在原地，像是一棵已经枯死，在寒风中凋零的树。
　　“哥！你完事啦。”那一如往常撒娇似的声音。
　　杨眉气喘着跑回来的，看到会客室里的宋何生还以为结束了，开了灯笑着跑到宋何生身边，“没等我太久吧，我刚才还去……你的手怎么流这么血！”
　　“哎呀，玩玩而已啦，我以后可是大导演，怎么会看得上他，利用一下等回北京就分手了……哎呀，玩玩而已啦，我以后……”
　　话没说完，手机里同时响起杨眉以前发给张辽的语音，被循环播放。
　　一刹那，杨眉像是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到脚都是僵的，他怔然抬头看宋何生，那人周身阴郁，双目猩红地看过来。
　　杨眉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哥……”
　　“两次，够不够你玩个爽？”宋何生压着火，眼里带着愤怒，痛恨，还有一些更晦暗的情绪。
　　这一刻，杨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哥，姜黎刚才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他会对我说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来大公司的机会，给我……”宋何生字字艰涩，他顿了一下才说，嗓子越发沙哑，“给我一个和别人上床的机会，让我明白我还有这种价值。”
　　杨眉愣住了，他急躁地想要解释，上前去抓住宋何生的手腕：“我不知道这件事，宋何生，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你，我……”
　　杨眉迟钝地反应过来，那天在饭店姜黎说的似乎是行业的黑话，原本的意思或许就不单单只是面试，可他当时压根没往那个方向想。
　　“哥，听我说……”
　　杨眉没什么底气去攀宋何生的手，还没碰到就被人一把甩开，眼前一抹黑影闪过，他以为宋何生要对他动手，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了一下，却听到身后一道沉闷的声响，他愣了两秒，余光里看到自己的手机，被砸在了地板上。
　　不等回过神，宋何生已然逼近，单手掐着他的喉咙，呼吸被掠夺，头发也被宋何生粗鲁地向后扯在掌心。
　　杨眉下意识感觉到威胁，咬唇看着宋何生，伸手虚虚抓住他的手腕，
　　“那是什么样的？利用我，像你说的，我这种人是怪物，活该他妈的一个人，你那些虚假的感情，不过都是我求之不来的施舍！杨眉，你……！”宋何生看着这张唯一深深爱过的脸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目光流连，逼红了自己的眼眶，却说不出一句狠话。
　　“咳咳……疼……”杨眉吃痛哼了一声，却不挣扎，任由宋何生掐着他。
　　宋何生那双总是淡漠狭长的眼，此刻猩红蓄满了泪，沉默地滚落，充满哀伤痛恨地看过来。
　　他一边怒吼，一边落泪。
　　愤怒和脆弱在他脸上竟然毫不冲突。
　　杨眉被宋何生的眼泪惊到，他吓得一抖，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将手覆盖在宋何生手背上，帮他用力，宋何生恍然清醒，甩开了杨眉。
　　“咳咳咳……你知道我一生气就爱说难听的话。我不是这样想的，哥，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杨眉哭了，他还是缠住了宋何生的手腕，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宋何生，软绵绵往对方怀里蹭着撒娇。
　　宋何生看到杨眉那张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想到在小兴安岭的每个日夜他就是用这样一双响晴的蓝眼睛，用这样一张深情的脸骗了他。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偏偏杨眉要出现。
　　骗自己是他的душа моя，骗自己可以对家这个词有所期待，骗自己是他的缪斯，骗自己把所有的好，恨不得连心都剖给他。
　　“我只问你两个问题，别再骗我。”宋何生垂眸，声音暗哑松开了桎梏杨眉的手。
　　杨眉闻言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哥，你问。”
　　“在伊春，你说爱我，说每一个生日都要在我身边，说和我一起回北京，那两个月你在我身边说的这些话，是不是都只是为了骗我给你拍短片。”
　　“那只是当时……”
　　“回答我的问题！”宋何生冷冷地叫道。
　　杨眉肩膀塌了下去，不敢看人：“是。”
　　“你让我来这里面试，是不是你加入云集传媒的一个交易。”
　　空气都安静下来，杨眉不知道要怎么说出答案，他小声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在沉默中，审判的闸刀还是落下来了。
　　宋何生声音变得冷漠清醒，“杨眉，放手。”
　　“我不放，我放手你就走了。”杨眉慌了，这一刻才彻底尝到后悔的滋味。
　　宋何生凝神深深看着杨眉，眼底一片晦暗。杨眉以为还有戏，捧着他的手臂，生怕碰到伤口。
　　“哥，你打我吧，我做错事了该打，你别不要我……”杨眉惯会撒娇，他握住宋何生的手腕，用脸蛋蹭他的掌心，委屈祈求地看着他。
　　杨眉故意想让宋何生心软，宋何生就算被下了药力量也比杨眉大，他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杨眉的手指头。
　　指甲划在杨眉的手掌，浮现一道白痕，他摇头说不要。
　　“杨眉，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东西，变不成真的。”宋何生说完，脸上已经看不出刚才的狼狈和恼意。
　　杨眉心倏地一缩，这是从未有过的闷痛，从小到大他撒过无数的谎，只有这一次翻车了。
　　汹涌的眼泪流出来，他怅然去寻宋何生的身影，可惜，这一片惨白的月光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早就没了宋何生的影子。


第61章 你真陷进去了
　　“宋何生！”
　　电梯被占用，杨眉是从楼上跑下来的，出了一身的汗立在夜风中。他环顾四周找人，可楼下静悄悄的，除了他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杨眉冻得手抖，好不容易拨通宋何生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远处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停在杨眉面前，车窗降下来，车里的司机还是个东北人，操着一口东北话说：“帅哥，你是叫杨眉不，你朋友给你叫的车，去哪儿啊。”
　　杨眉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心脏细细密密地开始疼，一口气没喘上来，噎得眼圈子都红了。
　　慢慢的，因被爱而有恃无恐的嚣张一点点散在风里，这一刻杨眉才开始真正地去思考在小兴安岭，有宋何生陪他的那段时光对他的意义。
　　回写字楼找姜黎算账的时候，写字楼里半个人影都没有，证据也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杨眉坐着宋何生给他打的那辆出租车到了自己家楼下。
　　站在院子里，杨眉听得到蒋巧曼哄孩子的笑声，他推门而入，屋子里的温馨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蒋巧曼皱眉问。
　　杨眉没有管她，看着半掩的书房门，大步走过去踹开了。
　　“poma，你疯了！”蒋巧曼尖叫的声音很快被杨眉关在门外。
　　书房内，杨眉瞪着坐在书桌看剧本的秦桓，“今天的事，都是你和姜黎串通好的，对不对？”
　　秦桓那双眼凌厉地看过来，杨眉强撑着骨子里对他的畏惧，面上装作镇定地与之对视。
　　“什么事？”
　　“你知道宋何生来找我，知道我又跟他在一起。所以骗我说姜黎让我加入他的团队，你和姜黎故意设局害他，又让姜黎说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想惹怒我就现在滚出去，练练你的台词也好，调查真相也好，别在这里发疯，照照镜子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秦桓额角的青筋迸起，拿着剧本的手渐渐握紧，指节泛白。
　　杨眉没想到这个时候秦桓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他咬了咬唇，平时面对秦桓怂得要命，偏偏这个时候胆子大了。
　　“电影我不拍了，纪录片我也不做了，以后你想怎么断我的路就怎么断吧。”杨眉望向秦桓，破罐破摔。
　　瞳孔里，秦桓的身影越来越近，不怒自威，“你说什么？”
　　秦桓的身形遮住了书房里的灯，眼前一片阴影笼下来。
　　杨眉睫毛抖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我说，我不拍电影，也不想当演员。”
　　话音落下，杨眉感受到耳畔的风，来不及躲，那狠戾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耳鸣，他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整个左脸火辣辣地疼着，像是泼了一层辣油。
　　杨眉的脸被扇到一边去，他踉跄两步才站稳，棕色柔软的长发被打散遮住了半张脸，抬眸看到秦桓张合的嘴，还有挥下来的手。
　　耳鸣让他听不清秦桓在说什么，但大抵都是在骂他。
　　书房的门是被蒋巧曼找了住家阿姨打开的，场面一片混乱。
　　杨眉耳朵里那稀里哗啦的水声一点点消失，他听到蒋巧曼扯着他的手说：“还不快和秦老师道歉……”
　　这一刻，杨眉格外想念宋何生。
　　回到北京，想要的东西都开始变得唾手可得了他才去思考，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站在自己想要的高度，没有宋何生他会不会遗憾。
　　到今天为止，他都没有把宋何生的感受当回事，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开就分开，全凭他一句话。
　　甚至当初在医院复合的那个夜晚，宋何生都没有细问关于他离开的细节，也没有说当时自己离开后，他在伊春那段时间又是怎么过的。
　　只是问自己，还生不生他的气？
　　杨眉当时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曾经随口的一句讨厌他太凶，让宋何生当了真。
　　在宋何生看来，这场分手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做好。
　　这场骗局被宋何生当了真，等宋何生意识到是骗局离开后，杨眉不知何时早已深陷其中。
　　思绪断断续续，杨眉眼前一黑，耳边那些争吵声，那些怒骂声都远去了。
　　……
　　当天晚上杨眉发起了高烧，被送到医院吊了三天水才缓过来，醒来后就被禁足在了卧室。
　　手机也被没收了，不管是联系宋何生还是订票去伊春，都不可能。
　　好久没有被禁足，杨眉无聊透顶，躺在地板上看电视剧演尸体。
　　第三天的时候，张辽过来了，杨眉参加青芽纪录片大赛的《小兴安岭情》获了一等奖，因为学校联系不上杨眉，让张辽替人把奖领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在家里冬眠啊，玩起失踪了。”张辽不知道杨眉家里的情况，打趣道。
　　杨眉看见张辽都眼冒绿光：“快快快，手机给我用用！”
　　张辽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你手机哪去了，什么情况，你可别说你是被禁足了。”
　　这个时候，杨眉哪管得上那么多，一把拿过张辽的手机，要面部识别，捏住张辽的脑袋摆正就给解锁了。
　　杨眉用张辽的账号登上短视频平台，搜索了小宋跑山日记，发现账号里最后一条视频还是好久之前那个溜肉段的视频。
　　一种既失落又兴奋的心情涌上来，失落看不到宋何生的最新动态，兴奋猜想宋何生不发作品，是因为他也在为分手伤心。
　　小宋跑山日记的账号开通了店铺，点进去一看，只有一样商品，小兴安岭的松子。
　　杨眉点进联系卖家的界面，他看着宋何生的头像，心怦怦跳了起来。
　　[我是直男：你好老板，松子要是买了不好吃能不能来找你退。]
　　想了半天，杨眉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看着张辽的昵称，没忍住骂，“你有病吗起这么个破名儿。”
　　“小皇帝，您又抽哪门子的风，我的昵称还不能自己做主了，关键我在账号里发点健身的照片，总有同性恋来私信我。”
　　张辽说着凑过去，看到杨眉用他的账号在和宋何生聊天，愣了一瞬，了然了，“你丫真陷进去了？”
　　杨眉坐在地上不说话，他看到宋何生正在输入中，心跳又在不受控地加速了。
　　[小宋跑山日记：可以。七天无理由退换。]
　　看着宋何生的聊天记录，很机器人的几个字杨眉读了数遍，最后退出去逼着张辽用花名买了一份松子。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算了……这是你大赛的奖状，还有奖杯，还有你交上去的影碟……”张辽也不意外，关上门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
　　杨眉一眼都没看奖杯，反而拿起那张影碟。
　　当时回北京后，大赛赛组临时要他们交一份影碟版的纪录片，杨眉交上去才发现自己刻进去的是没有删减过的版本，里面乱七八糟还有不少自己和宋何生的对话。
　　“带酒了吗？”杨眉突然问。
　　“你这问的……巧了，今天我要去和妹子k歌，还真在包里藏了一瓶。”张辽说着把包里的洋酒也拿出来了。
　　-
　　-
　　透过窗，杨眉看到夜色飞快落下，在闪烁着的霓虹里，天空落下了乌黑的幕布。
　　张辽没唱成歌，而是陪杨眉喝得烂醉，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杨眉也是一身酒气，那对蓝眼睛都暗淡了似的，面上一片绯红。
　　起身摇摇晃晃走到电视机下，把碟片插进那台老旧的DVD机。
　　在麦浪里，风一吹，绿得无边无际，那里面藏着宋何生，他用血汗浸透的小麦还有松子卖了钱，努力想给杨眉一个家。
　　“请问宋何生，你多挣出来的两百块钱今天打算怎么花呢？”
　　“买榴莲。”
　　“为什么买榴莲，我怎么记得上次好像听谁说有人最讨厌这种臭臭的味道了。”
　　“……你说呢。”
　　“……”
　　屋子里只有电视屏幕上散发的柔光，杨眉蜷缩在地上，看自己镜头下那般鲜活的宋何生，他咬着手指泣不成声。


第62章 小兴安岭
　　临近一月底的年关，小兴安岭下了一场大雪。
　　傍晚时分，天已经擦黑。宋何生背着编织袋，和周彪张虎从山上下来正往家走。
　　“今天还挺顺利的，打得一个坏塔都没有。明天继续啊，再过一个礼拜就打不了塔了。”周彪走在前面，开口道。
　　“松子卖的也快，比去年挣得多了不少，还好之前有小导演教咱们做自媒体……”
　　张虎话说一半，周彪给了他一杵子，他才发觉失言。
　　“行了，何生，我们俩先走了，咱们明天还是山下见。”到了分岔路口，周彪说。
　　跟在后面的宋何生一身黑衣，融进傍晚的夜色里，他略一点头，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胶鞋踩在雪地里发出寂寞的声响，宋何生走到家门口发现离开时关上的门现在是敞开的。
　　眉头疑惑地蹙起，他推开铁门，走进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了从未设想过的人。
　　杨眉穿着单薄的粉色针织外套蹲在他的屋门口，蜷缩成一个球，旁边是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箱子。
　　那张脸冻得泛红，唯独眼里水汪汪地看过来，看到宋何生后才站起来。
　　“哥，你回来啦，外面太冷我就进院子里了。”杨眉声音很小，怯怯地叫人，说完又抽了抽鼻子。
　　宋何生那双眼像是被冰雪覆盖的湖面，毫无波澜地扫了杨眉一眼，很快又收回。
　　他将肩上的编织袋卸下来，放进小仓库后，掠过杨眉去开门。
　　“别挡路。”宋何生漠然道。
　　杨眉愣了两秒，顺从地给宋何生让路，可双腿早就麻了，这一动，身体重心失衡，直接摔在了雪里。
　　“唔！”
　　他吃痛哼了一声，抬眸去看宋何生的表情，那人甚至没看他一眼，打开门就要进屋。
　　来的路上，杨眉想了很多求和的方法，唯独没想到，自己连用的机会都没有。
　　在宋何生抬脚进屋前，他完全抛下尊严了，一把抓住宋何生的裤子：“哥，能再收留我一次吗？”
　　空气变得沉默，宋何生眉梢一抽，眼里似有火冒出来，睨向杨眉：“你可以直说，这回又是让我帮你拍什么？”
　　昔日爱人眼里的深情尽褪，只剩下厌恶。纵使杨眉做好了挽回的准备，此刻还是有些挫败。
　　他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都是雪，好不狼狈。他咬着唇无措又不安，双手都无处安放，想去抓宋何生的手指，却被一巴掌狠狠把挥开。
　　“我让你碰我了？”宋何生抬高音量说。
　　手背被打的地方很疼，杨眉被吼得一抖，搓着手不敢说疼，一双眼湿漉漉看着宋何生。
　　“我真的什么都不拍，我就是想和你复合的……哥，那你现在还愿意要我吗？”
　　宋何生顿住，说： “早就不要了。”
　　话音落下，他看到对方眼里的光忽而暗了下去，像是要哭。
　　宋何生眉心微动，他收回视线，再也没有看杨眉一眼，开门进了屋子。
　　杨眉呆滞地看着紧闭的门，良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宋何生刚才好像是说不要他了。
　　他翻开掌心，为了解释面试的事和他无关，他特意打了个小抄，结果也没用上。
　　“哥，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收留我，我就待在院子里，一会我冻晕了你还要送我去医院，我兜里没钱，打车费，住院费都要你出，是很不划算的。”
　　杨眉又蹲在门口接着等，院子里的小黑莓躲在狗窝里不出来，像是已经不认识他了一样。
　　“我还喂过你呢，也不出来陪陪我，这么狠心像谁啊。”杨眉看着狗窝里那对黑溜溜的眼睛，丢了块雪过去。
　　……
　　屋子里还没烧炕，也暖和不到哪儿去，宋何生换了一套衣服后，水舀进锅里，蹲在灶台前开始生火。
　　结果半个小时了还是干冒烟，火星都没看到一点。宋何生坐在板凳上，隔着一扇门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愈发心烦。
　　他起身扔下手中的木材，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门口那小小一团惊慌地看过来，差点又摔了个屁墩儿。
　　“宋哥……”杨眉规矩地叫人，没了哥的亲昵，倒多了几分胆怯。
　　这种滋味回味在心头，无可名状，扰得宋何生更烦躁。
　　宋何生径直走到行李箱前，一把拖过来。
　　见状，杨眉心里一喜，还以为宋何生心疼他，同意他进屋。
　　没想到下一秒，自己的行李箱就被丢到院子外面去了。
　　啪嚓一声，箱子栽在雪里，搭扣裂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尤其是那只穿着大T恤的小狐狸也蹦了出来。
　　空气安静了数秒，宋何生眸色微闪，最终凌厉地看向杨眉：“回北京或者去哪随便你，总之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拍东西，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骗。”
　　杨眉想说自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但是又不想用这件事让宋何生心软。而且如果他说了，宋何生无动于衷，尴尬的也是自己，受伤的也是自己。
　　被这样对待，杨眉脸皮火辣辣的疼，看着宋何生，又不敢看太久，宋何生太凶了，他害怕。
　　他低头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只好掐着自己大腿，强装镇定说：“宋哥，你做电商要不要客服啊，我可以帮你。”
　　他没听到宋何生说话，声音低若蚊蝇：“炮友也行，冬天冷，我给你暖被窝……”
　　宋何生闻言，脸上温度骤降好几十度：“杨眉，别逼我揍你！”
　　杨眉立马闭嘴了，他想宋何生这次说的揍肯定不是打屁股了。
　　他不想挨宋何生的拳头，安静地单膝跪在雪地里，一边擦眼泪，一边收拾他的行李箱。
　　站在旁边的宋何生看到杨眉那柔软的棕发，剪短了一点，梳成小兔尾巴在脑袋后面。
　　那曾抵在他胸口白皙修长的手指冻得发红，颤抖着收拾零散开的行李，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忍心。
　　唯独此刻的宋何生，转身就回了院子，顺带着把大门锁上了，毫不心软。


第63章 贱不贱
　　杨眉无处可去，他来得突然，也没有脸去找村子里的其他人，加上当时走得算不上体面，一个宋何生都这么讨厌他，他没有信心村子里的人还待见他。
　　雪下得有些大，天一晃眼就黑了，听到远处几声犬吠，杨眉抱着小狐狸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雪落满了肩头，手指关节的地方有些发痒，后来就没知觉了。
　　杨眉回头，看到院子里那扇白炽灯照得透亮的窗，粉色的窗帘，上面还印着红花。
　　那幽幽的粉色照在院子里，映在雪地上，像晚霞。
　　就在杨眉感觉自己再待下去要冻伤的时候，远处有光照过来。
　　三轮车晃晃悠悠开过来，最终停在杨眉面前，车上的人穿着一身貂皮，戴着貂毛帽子从车上下来。
　　“小杨导演，你看你，来了咋不跟我说一声呢，快上车，上我家住去。”村长说着把放在三轮车后面的貂毛大衣和帽子全都给杨眉招呼上了。
　　“村长？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穿上那暖和的貂毛大衣，杨眉才感觉活过来一点，他那双蓝眼睛在黑夜里格外亮，让人不舍得说出什么让他难过的话。
　　“我哪知道，我刚从镇上回来就看到你在这儿，哎，宋何生这小子在家啊，臭小子，在家怎么不开门。”村长探头看了一眼院子，变了脸厉声呵斥。
　　杨眉肉眼可见地蔫了，他还以为是宋何生叫村长来了，现在一看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家冬天西屋不烧炕，冷着呢，小杨导演，你去我我那儿住，我儿子那间屋子空着，正好你住进去。”
　　杨眉不舍地看了眼宋何生的院子，他想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谢谢村长。”
　　杨眉勉强勾起笑意，来之前那昂扬的气势瞬间被宋何生的冷漠浇灭了一大半。
　　-
　　晚饭杨眉是在村长家吃的，他要给住宿的钱，村长执意不要，撕巴半天还差点恼了，杨眉只好作罢。
　　大半夜躺在烧得热乎乎的炕头，杨眉厚着脸皮联系了周彪。
　　[一口一个小杨梅：彪哥，明天大家跑山吗？]
　　[一口一个小杨梅：小狗暗中观察.gif。]
　　对面很快就回了一句语音过来：“去啊，小杨导演你回来了啊，有没有地方住啊，没有地方来我家，明早八点准时带你去跑山。”
　　周彪的语气听着没有一点抵触他的意思，倒是让杨眉重拾了一点住下去的勇气。
　　现在的目标就剩下攻略宋何生了。
　　-
　　第二天一早杨眉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跟周彪在山下等人，周彪没问他为什么离开，只是随便问了几句杨眉在村长家住得习不习惯。
　　“他……回来之后还好吗？钱挣得怎么样？”绕了半天，杨眉还是问起了宋何生。
　　“挺好的。我还想感谢你帮忙我们做自媒体，何生用那个账号没少挣，有不少老板找他代言啥玩意，他都给拒了，傻小子，有钱不赚。”
　　听着周彪的意思，应该有不少甲方找过宋何生做广告，看来宋何生的自媒体真的做得还不错。
　　两人聊得气氛刚好，远处宋何生穿着黑色的棉夹克，背着包，面色冷沉地走过来。
　　昨晚的见面太仓促，杨眉现在才在清晨明亮的光线下看清了对方。
　　还是一如既往……那张充满野性的脸，颀长的身形，带着某种独有的韧劲。
　　结果那人看他时只有眉头蹙了一下，对视不过三秒就不甚在意地移开视线看向周彪。
　　“小杨导演也想跟着上山看看，拍拍照啥的。”周彪帮着解围。
　　杨眉连忙乖巧点头，“我不添乱，宋哥。”
　　听到这个称呼，周彪意识到两人关系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跟着附和：“不添乱，这小孩能添什么乱。”
　　宋何生连话茬都没接，走在前面先进山了。
　　杨眉嘴角的笑容僵住，被当着外人面儿这么对待，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子。
　　“没事，别管他，他以前也这样，不爱说话。”周彪拍了拍杨眉的肩膀，带着人跟在后面上山了。
　　这几天下了雪，山上的积雪已经快要没过膝盖。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杨眉穿了最厚的裤子，但每一脚踩下去还是会有雪进到他的裤脚里。
　　冷虽冷，这么壮观的雪景他是第一次见，跟着队伍后面独自玩雪，杨眉把自己哄得挺高兴。
　　“到了，先搁这儿打吧，这一圈树都没爬过。”周彪说。
　　宋何生转了一圈，也停下来，坐在雪地里穿脚扎子，转身翻包，手套带成了两只一样的，也不知道昨晚自己怎么收拾的。
　　“彪哥，你带了几副手套。”宋何生扭头问。
　　“我就手上这一副，咋回事，你没带啊……”
　　“宋哥，我带手套过来了！耐磨防滑的，可好用啦。”杨眉跟在后面耳朵都是竖起来的，宋何生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听到两人对话，他立马摸出包里特意多带的手套，心里一阵暗喜。
　　宋何生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杨眉，手指尖是红的，脸和耳朵也是红的，正举着手套一脸期待看着他。
　　“彪哥，我上去了。”宋何生没理会杨眉，越过他径直往树下走。
　　“别啊，树皮多扎手，宋哥，你就用我的手套吧，别受伤了。”杨眉连忙跟上去又去送手套。
　　宋何生停下脚步，眉目间似有怒火。
　　“是不是我说点难听的，你才觉得舒服？”宋何生瞪着杨眉说。
　　杨眉被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垂头丧气回到周彪身边，偷偷和周彪交换了手套。
　　最后是周彪强行把自己的手套塞给了宋何生。
　　总归是不会受伤了，杨眉站在树下无意识地笑了下，第一次感受到能照顾到宋何生的满足感。
　　宋何生在树上打松塔，周彪在下面接应。杨眉站在一起也不想自己没什么事干，便去树根下面蹲着帮着一起拾松塔装袋。
　　“啪！”一声脆响，松塔砸在了闷头捡松塔的杨眉脑门上。
　　“唔……”这一下砸得不轻，杨眉眼冒金星，捂着脑袋杵在原地半晌没缓过来。
　　“小杨导演，你没事吧！怎么站树底下去了。”周彪一个转身的工夫，回头就看到杨眉被砸了，连忙跑过来。
　　“没事，就是砸了一下，我的点太背了。”杨眉疼得脸色青白，倒是也没娇气。
　　周彪翻了纸巾出来，刚递给杨眉，宋何生也打完一棵树的松塔下来了。
　　“何生，你快来瞅瞅吧，小杨导演被你扔的松塔砸了脑袋了！”
　　宋何生在树干上如履平地，闻言从几米的高处一跃而下。他冷脸快步走过来，周彪识趣地闪到了一边。
　　站在杨眉面前，宋何生看着他紧紧捂着的脑袋，面上表情像是没那么痛，他又不急了，只是沉声命令：“手放下去。”
　　杨眉闻言老老实实把手拿下去了，额头擦破点皮，有血丝往外渗。
　　要是几个月前，估计杨眉早就跟宋何生抱怨疼，扑进怀里撒娇了。这会儿倒是拘谨起来，一副怯懦模样。
　　红松树顶距离地面十多米高，跟高空抛物差不多。
　　打松塔的时候，有人站在下面乱晃本身就是个危险，尤其还是杨眉这种笨手笨脚的。
　　宋何生的目光在杨眉的伤口上略一停留，脸色瞬间变得冷硬，语气也有些不耐烦：“杨眉，昨天我说的是不够清楚吗？”
　　宋何生站在他面前，肩宽背阔，加上冬天本身穿得多，杨眉站在对方身体笼下来的阴影里，被那骇人的气场刺得整个人缩小了一半。
　　“哥说得很清楚……但我真的很想你才过来的，这小兴安岭也没说杨眉止步吧。而且这是个意外，我一点都不疼。”杨眉这会儿还不忘嘴甜，但也是真心的。
　　宋何生眸色更沉，面上不作反应，只有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你怎么对我都行，骂我也行，打我……也行，能不能别赶我走。”
　　杨眉无措地仰头看着宋何生，那模样分明就是怕挨打还装坚强。
　　可这张脸宋何生早已分不清真情假意，他看着杨眉，毫不留情说：“贱不贱？”
　　杨眉被这个字刺痛，他瞠目看着宋何生，胸口都是酸的。
　　终于低下头，睫毛颤了两下就湿透了，带着哭腔，委屈至极小声说：“我贱，对不起……”
　　宋何生沉默了，他眼皮被蛰了似的跳了两下，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我会认真追你的，宋哥。”身后杨眉声音都变了，有些气喘。
　　宋何生像是不愿意多听一句，加快步子，走出去很远。


第64章 立正挨打
　　站在原地的杨眉呆呆看着自己指尖摸到的血，心口的疼盖过伤口的疼，没了反应。
　　反正这段时间受伤都已经是家常便饭，来小兴安岭前他被秦桓在家里关了一段时间，禁足一解除他就往外跑。
　　期间他还翻墙跳楼跑过几次，秦桓后来都懒得打他，十次翻墙九次受伤，半路被人抓回来，那段时间杨眉没少折腾自己。
　　“没事吧，彪哥这儿也没有创口贴啥的，哥送你下山行不？”周彪说。
　　杨眉睫毛忽闪，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啊彪哥，男子汉被砸一下有什么的，我们快帮忙装松塔吧。”
　　杨眉转移话题的本领见长，这三言两语把周彪的话都噎回了回去，不等周彪说话就又去地上捡松塔了。
　　那双手没戴手套冻得通红，周彪要把自己的手套给他，他硬是不要，犟得狠。
　　周彪对杨眉也没招儿，只能走到了准备爬树的宋何生身边絮叨他，“何生，不是哥说你，吵架归吵架，人家都回来找你了，该和好就和好，别太欺负人哈。”
　　语重心长的劝解被宋何生左耳听右耳冒，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往树上爬，周彪还站在树下念经。
　　“你一会儿要是也被砸了，就跟他一块下山吧。”宋何生声音平淡，却能听出几分不高兴。
　　“何生，你小子怎么跟你哥我说话呢……”周彪咂舌。
　　有了第一次挨砸的经验，杨眉都等宋何生要下来的时候才去树下捡松塔。
　　他被宋何生骂了一句贱，一直到三点多钟下山都没敢靠近宋何生身边搭腔。
　　宋何生背着一麻袋松塔往山下走了，杨眉走在后面，周彪陪着他。
　　“你跟彪哥说，你们俩到底咋了，因为啥闹成这样？”周彪叹了一口气，他哪里知道在北京发生的那些事。
　　“是我做错事惹哥生气了。”杨眉没敢多说，只能避重就轻敷衍过去。
　　“那也不至于……唉，以前这小子把你捧在手里都怕摔了，多大点事这牛脾气。”
　　杨眉闻言心口更疼，他掐着自己的指尖，泛出不正常的月牙白。
　　-
　　这里靠近祖国的北端，到了冬天下午四点就黑了。
　　蓝调时刻的夕阳把整个葡萄村笼上一种特别的乡情。
　　路过人家，听着院子里传出来的炒菜声音，炸鱼炖肉的香气也跟着飘出来。
　　杨眉回到村长家，闻了一路饭菜香味也没胃口，躺在炕上累得直接睡着了。
　　这一觉浑浑噩噩，梦见的全都和宋何生有关。
　　梦里还是夏天，宋何生在小院的澡棚子里从后面抱了他，捏着他的下巴吻他，说尽了情话。
　　杨眉回头看着宋何生那张脸，身体里有流星在土壤里炸开，他喘息着说：哥，我爱你。
　　下一秒宋何生就掐着他的脖颈，给了他一耳光，原本那张温情的脸变得冷硬阴沉，冷笑一声说：杨眉，贱不贱？
　　-
　　“哥…别这么对我……”杨眉哽咽着睁开眼，感受到刺目的光照在脸上，才发觉只是梦。
　　梦里的疼痛似乎代入到了现实，杨眉抬手摸了摸脸，倒是不疼，就是烫得厉害，手上也没力气。
　　他垂下手，艰难地呼吸，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也正常，下着大雪他在宋何生家院子里等了五六个小时，第二天又跟着往山上跑，不发烧才怪。
　　旁边的手机在响，是周彪发来的的消息。
　　[A正宗黑木耳包邮：小杨导演，今天不上山，脱松塔，来看看不？]
　　[一口一个小杨梅：哥也在吧，彪哥把位置发给我，我这就来！]
　　[一口一个小杨梅：小狗转圈撒花.gif]
　　任谁看这消息，也猜不到杨眉发烧到了39度。他发完消息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好久都还头昏脑涨，眼前阵阵发黑。
　　杨眉生怕宋何生以为自己不诚心，他强撑着身体从村长家里翻出一板退烧药，也不看日期就给吃了。
　　出门前杨眉特意挑了一件不臃肿的外套穿上，搭配一顶针织帽子，一面一个小尖角，像对猫耳朵。
　　他在镜子前臭美了一会，犹豫要不要把额头的创口贴露出来，转念想到昨天宋何生横眉冷对的模样，估计就算是苦肉计对宋何生也不管用，便老老实实遮住了。
　　-
　　还没到村口的大广场，杨眉离着远就嗡嗡作响的机器声。
　　走近了，发现周彪在录视频：  “朋友们，今天我们不上山，来脱松塔，大家看看我们的松塔，绝对正宗！”
　　边上是张虎和宋何生，还有几个杨眉不太眼熟的，都忙着倒松塔。
　　杨眉笑着打了一圈招呼，唯独宋何生无动于衷，他偷偷用余光瞄着，在宋何生倒完一袋松塔时，他上前一步，帮宋何生递上另一包。
　　“哥，我来帮你吧。”
　　宋何生这才回头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弯腰拿了地上的另外一袋。
　　杨眉嘴角的笑僵在脸上，大家都在忙，他没事可做，只能默默拿出相机，可镜头转到宋何生附近就停下，不敢多拍一点。
　　今天宋何生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昨天还强烈，杨眉都怂了。
　　“小杨导演，我的账号最近点赞越来越少，你帮我看看咋回事呗。”周彪见状解围道。
　　“行呀。”
　　杨眉举着相机和周彪在一边讲自媒体账号运营的事，一抬眼看到广场边上停放的几个冰爬犁，“彪哥，那边的冰爬犁是谁的啊？”
　　“那个啊，小孩玩的嘛，小卖部租一个小时十块钱。”
　　冰爬犁，是东北冬天冰上特色。一个带座儿的冰车，配上两根船桨一样的冰杖，在冰上支撑滑行。
　　“彪哥，咱们今天就拍这个吧！”
　　“玩爬犁啊，我都快四十了，这不扯吗。”
　　“视频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东北人猫冬日常，试一试也不亏。”
　　赚钱第一，周彪被他说动，要去租爬犁，结果被杨眉抢着付了钱。
　　架好手机，两人就坐上了爬犁，周彪嫌弃爬犁是小孩玩具，上去后却玩得比谁都欢实。
　　冰杖在冰面上划出白色痕迹，像是飞机空中飞行后的气流。
　　即使发烧了，杨眉对这种运动也熟稔得很。
　　他一马当先，落下周彪很远，张虎见状也起了玩心，扔下手里的活儿也一块来冰上比谁划得快了。
　　除了单纯地帮彪哥，他也想让宋何生看见他是真心要回来融入大家。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简单地冰爬犁竞速，变成了打雪仗。
　　杨眉感觉到落后的人的敌意，雪球砸在他身上，难免有碎雪落进衣领里，他冰得从爬犁上跳起来，开始回击。
　　场面变得混乱，岸上的几个人被周彪用雪球打了之后就开始了混战。
　　杨眉趁乱往宋何生身边跑，装作无意用团起来的小雪球砸了下宋何生的手臂。
　　“哥，来一起玩吗？”杨眉露出讨好的笑意，试探道。
　　宋何生手上还夹着烟，雪球砸过来的时候他动作一僵，面上毫无波澜地抖掉手上的雪，将最后一袋松塔放进机器里，可那抹冰凉的温度侵入骨头里，让人难以忽视。
　　他抬手吸了一口烟，杨眉的小雪球又毫无攻击力地打过来，很笨拙地引起他的注意。
　　宋何生看着手里被杨眉用雪打灭了的半截烟，眉梢一跳，拧着眉看向杨眉，他沉声说：“想挨揍？”
　　杨眉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准，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宋何生，那模样简直比第一次在二人转剧场见他还凶。
　　他正想摇头，宋何生已经弯腰在地上团了一个雪球，他手大，又有意欺负人，那雪球团出来比杨眉脸还大。
　　站在一边的杨眉傻乎乎地不知道躲，宋何生抬手要扔雪球砸他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还站在那儿等着挨打。
　　宋何生面色冷沉，他猛地一挥手将手里的雪球打了过去。
　　杨眉闭着眼乖巧地站在那儿，良久没有感觉到痛，直到听到那雪球在身后墙面碎裂的声音，他才茫然睁开眼，又被吓了一跳。
　　方才还隔着十多米距离的宋何生突然站在他面前，正垂眸睨着他，那眼里的冷意刺骨，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哥，我没躲，你再打一次吧……”
　　他转头瞄了一眼，那雪球没砸在他身上一点，却在他脚下粉身碎骨。
　　“你觉得自己被砸几下，能让我再信你一次？”宋何生薄唇轻启，以为这是杨眉的苦肉计，淡声挖苦。
　　杨眉不知道宋何生的想法，只是捏着衣角诚恳地望着宋何生：“我说了，如果哥能解气，怎么对我都行。”
　　看着那双响晴透亮的眼，宋何生不得不佩服杨眉演技好，这会儿脸被吓得脸色发白的样子都演得这么真实。
　　因为还发着烧，杨眉身体愈加沉重，他打了个晃，迷迷糊糊往后栽了一下。
　　杨眉下意识抓了宋何生的手腕，不等对方甩开，他就吓到似的自己收回手，靠着墙堪堪站稳。
　　“演得不错。”宋何生寡言的嘴里，也吐出刻薄的话。
　　“哥，我不是演的……”被误解后，杨眉没忍住小声为自己辩护。
　　杨眉话没说完，宋何生夹着烟的手指就捏住了他的下巴，他一愣，心口怦然跳动起来，那双烟波蓝的眼珠泛着潋滟的光看向对方。
　　宋何生假意摩挲，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带着几分轻侮在杨眉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唇上略重地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可你这张嘴说得再真，我也不会信。”
　　宋何生盯着杨眉，语气似是暧昧，又像是恨极了。
　　突如起来的刺痛让杨眉条件反射地往后躲，而后听到宋何生的话又主动把唇凑过去让他打，只是眼眶是湿的，唇角紧抿，分明在怕。
　　宋何生盯着杨眉眸色晦暗，下颚线绷紧，终于还是扬起僵在半空的手指在杨眉的唇上轻抽一下，清脆的一声响。
　　“嗯唔！”杨眉哼了一声，委屈地咬紧那微微刺痛的唇，又缓缓松开，任宋何生继续。
　　良久宋何生没再打他的嘴，杨眉才红着眼凝神望着对方，眼里的依赖和委屈不像是假的：“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65章 晕倒
　　宋何生盯着杨眉被自己打得红了一块的唇看了看，说：“还记得这句话你说过多少遍吗？”
　　似乎没想到宋何生会回应他，杨眉愣了一瞬，恍惚想起自己去年盛夏在葡萄村和宋何生腻在一起的时候，这句话确实没少说。
　　结果每次说完都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的这句话在宋何生这里显然没有任何可信度。
　　杨眉无措了，他除了认错还能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后知后觉的真心。
　　在小兴安岭骗宋何生为自己拍纪录片，在北京又利用他去面试满足自己能加入姜黎团队的条件。
　　他有很多次能回头的机会，都太自以为是，一一错过。
　　感情不是演戏，没有再来一条的机会，回到现实中，宋何生不会一直迁就他这些愚蠢的行为。
　　他能言善辩，偏偏这个时候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能厚着脸皮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哥，你再信我一下，好不好？”
　　宋何生没回答他，这让杨眉有些忐忑，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远处的欢笑都衬出他们之间的尴尬。
　　“那我该怎么做，能让你别这么烦我，给个机会嘛。”杨眉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撒娇，即使他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那就别让我再在小兴安岭看到你。”宋何生凝眉看着他，心口没由来的烦躁。
　　杨眉被他眉目间的冷漠刺伤，他望着宋何生张了张嘴，手指扣弄着衣角。
　　“这么讨厌我啊…”杨眉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
　　面前的人一直没说话，杨眉抬头才发现对方已经走出去很远。
　　那宽肩窄腰的颀长背影渐渐模糊，杨眉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切，耳边声音也跟着远去。
　　杨眉不想被宋何生看到说自己是演戏，在彻底看不到宋何生时才敢泄劲。
　　身体栽在雪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冷空气夹杂着雪的气味，冰冷地刺透杨眉的呼吸神经。
　　闭上眼的前一刻，杨眉还在庆幸，晕倒后就不用担心看到宋何生那张看到自己受伤也丝毫不在意的脸了。
　　第一个发现杨眉晕倒的人是周彪。
　　他打完雪仗刚过来就看到在宋何生背后倒下的杨眉，骂了一句脏话，推了宋何生一把，连忙跑了过去。
　　“小杨导演！”
　　周彪蹲下，连忙将栽在雪堆里的杨眉给抱在怀里，奈何人已经晕过去了，无法回应他。
　　宋何生闻声回眸不在意地一瞥，脚钉在原地，他带着几分怀疑地看着歪着头被长发挡住脸倒在地上的人，以为又是什么骗局。
　　“哎妈呀，这孩子身上怎么这么烫，都烧成这样还往外跑……”周彪嘀嘀咕咕，语气焦急。
　　张虎和其他几个人也凑过来，唯独宋何生背对着杨眉，一动不动，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
　　“彪子，我家近，我去开车过来，在村口站牌那等你，你把人背过去。”张虎掏出面包车的钥匙连忙往家跑。
　　周彪摸了下杨眉的脑袋，温度都烫手，此刻没时间犹豫，他直接上手抱杨眉。
　　但没想到，杨眉看着瘦，178左右的身高，但怎么也是个男人，周彪腰都要累断了也没把人抱起来。
　　“来，你们帮我帮我把他放我背上，我背他。”周彪累得满头大汗。
　　在几个大男人研究怎么把晕过去的杨眉背到村口的时候，始终背对着人的宋何生脚下步子微微动了一下。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转身走到周彪面前，直接揽过杨眉的腰肢，单手托着屁股抱进了怀里。
　　“我来。”宋何生说。
　　将人抱在怀里，宋何生莫名愣了两秒，托着杨眉往上颠了颠，怀里的杨眉软得像是没骨头，闭着眼，头往一边栽。
　　“何生，你小心点！”
　　宋何生眉头蹙起，扶住了杨眉的背，让人倒在他的肩膀上。
　　杨眉的鼻尖蹭过他的脖颈，他厌恶似地躲开，那抹炙热的温度却久久不散。
　　走到村口，张虎的面包车已经停在那儿了。
　　周彪帮着开了车门，宋何生抱着杨眉刚坐下，就将怀里的人放在一边。
　　结果车一开，杨眉就又倒了过来，宋何生无处可躲，杨眉要顺着他的腿滑到座位下的时候，宋何生伸手随意拦了一下，杨眉最终还是靠在了他的怀里。
　　“何生，往哪儿送啊？”
　　“不用问我，他的事和我无关。”宋何生冷淡说。
　　“……那就送村长家，让村长给他用酒精擦擦得了，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彪气道。
　　关键他说完等着宋何生反驳，那人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半点不为杨眉担心。
　　开车的张虎没看明白两人的意思，还真就把车开到了村长家门口，车没熄火，只是速度慢了下来。
　　“村长家到了，我叫村长出来帮忙抬进去。”周彪说着刚一打开车门，坐在后面的宋何生却没动。
　　宋何生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半晌，他沉声说：“……虎哥，去医院。”
　　周彪撇了撇嘴，又重新坐回车上，面包车重新上路。
　　-
　　杨眉再次醒来的时候，呼吸都是消毒水的气味，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还有头顶的输液架，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病房里一共四个病床，都住满了人，杨眉还是第一次住普通病房，不太习惯地扯了扯身边的床帷，想要挡住别人看猴一样的视线。
　　他又不是动物园的金丝猴，看什么看。
　　想到白天宋何生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死鱼脸，他在床沿撑着身子，咬唇泄愤似的用力扯了下床帷。
　　结果床帷丝毫未动，他自己还差点摔到床底下去，对面床的小孩嘻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笑。”杨眉头晕得不行，恼羞成怒嘟囔着，又开始和床帷奋斗。
　　就在他要把床帷的拉环扯下来的时候，一只宽厚粗粝的麦色手掌从外面抓住了那月白色的床帷。
　　杨眉心里一喜，以为是宋何生送他过来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喜悦和爱慕：“哥！”
　　那手一僵，扯开了床帷，杨眉的笑僵在脸上。
　　周彪八字眉往下一撇，也略为难地看着杨眉，挠了挠头。
　　“何生没来，没事，你有事跟哥说也是一样的。”
　　那句‘哥’像是一团湿棉花堵在了杨眉喉咙里，拽着他的心往下沉。
　　他又忘了，宋何生已经不要他了。


第66章 远离他的视线
　　发烧的时候杨眉最馋甜的辣的，太清淡吃进嘴里没味道。
　　周彪买回来的清炒藕片和白粥，吃进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杨眉挑食严重，加上又被宋何生冷落，更加没有胃口。
　　一口藕片嚼了二十多下也没咽下去，周彪看着都急了。
　　“小杨导演，你那个藕片就算是生的也在你嘴里炒熟了，有那么难吃吗？”
　　嘴里的藕片终于被咽下肚子里，杨眉又拿着勺子舀粥，光舀不吃。
　　他捧着碗看向周彪，欲言又止几次，才问：“彪哥，我晕倒之后，是怎么来医院的啊？”
　　“虎哥送咱们过来的。”
　　杨眉哦了一声，艰难地喝了一口粥下去，又不死心地抬起头，“那我哥呢？他看没看到我……”
　　说完杨眉看到周彪那为难的表情，他心知肚明了。
　　半晌才说：“彪哥，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机给我用一下，他把我微信删了，我想用你的微信和哥说说话。”
　　周彪看着靠在床头一脸虚弱的杨眉，那浅棕色的睫毛都沾着水汽一样，可怜巴巴的。
　　也不知道宋何生怎么舍得不上来看一眼再走，他心一软，把手机递给了杨眉。
　　“拿去！何生就是看着脾气硬，泡泡就软了。”周彪说。
　　“彪哥，你玩我的手机，我流量卡够用，看电视剧都行。”杨眉用自己的手机交换，周彪捧着杨眉的手机玩消消乐了。
　　病床上，杨眉拿着周彪手机点进了宋何生的聊天框。
　　没吃完的粥和藕片被杨眉拍下来，发给了对面的宋何生。
　　[A正宗黑木耳包邮：小杨导演病得饭都吃不下，看着烧得挺严重，咋整呀……]
　　杨眉靠在床头，只有一只手能用，笨拙地用一根食指打字，还故意模仿周彪的口吻。
　　忐忑等待中，宋何生的消息倒是回复得很快。
　　[S：找医生。]
　　[A正宗黑木耳包邮：找医生了，能不找吗，小杨导演烧糊涂了还念叨你呢，你真的不过来看看？]
　　[S：念叨我什么？]
　　[A正宗黑木耳包邮：就是想你嘛，他说他知道错了，再也不敢撒谎骗人了。]
　　消息发出去，半晌才被回复。
　　[S：杨眉，不要拿周彪手机胡闹。]
　　杨眉看着宋何生发来的消息，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一激动，头又开始晕了，蔫头耷脑地窝进了被子里。
　　点进对方的朋友圈看了看，宋何生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的朋友圈竟然全都删掉了，倒是剩下一张他拍的照片。
　　夏日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宋何生蹲在地上晒花生，小黑莓在旁边摇尾巴求摸摸，宋何生伸出手的那一瞬间，画面也就此定格。
　　-
　　杨眉原本该在医院观察几天，但他原本就是个好动的，休息的时候又不喜欢和别人一间房。
　　住在这种四个人的病房每天都被隔壁床看病的亲戚吵醒，实在忍不下去，第三天就出院了。
　　躺在医院里的这段时间，杨眉也没白待，他在网上找到了一处附近可以租的林场小屋，离葡萄村有段距离。
　　回到村子里，他好不容易说服了村长，拎着箱子出来住了。
　　这样也正合宋何生心意，不会让对方再在小兴安岭看到自己了。
　　跟着房主从林场走进来，院子里一片荒芜，大雪覆盖了厚厚一层，脚踩在上面才翻出下面的泥土。
　　杨眉蹭了蹭鞋底的土走进屋子里，发现里面比外面还脏。
　　“这么冷啊？”杨眉打了个哆嗦，将手缩进袖子里。
　　“禁止采伐之后好久没人住了，帅哥，你要有事就去隔壁，有扑火队的人值班。”
　　杨眉掀开厨房那口大锅，环顾一圈，屋子里也没看到其他的能做饭的地方，看来以后自己做饭也成了难事。
　　屋子里太冷，杨眉又没有生火的经验，他求着房主帮忙生了火才放人走。
　　炕热了，屋子里才暖和一点。
　　晚上的时候，杨眉整个人在炕头的被子里缩成一团，在黑夜里用小程序清理单删他的微信好友。
　　“哇……才60多个人删掉我，比我想象得少呢。”杨眉感叹了一句，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和秦桓断绝关系这件事已经在他们的圈子里传开了，离了秦桓没人需要他这个人脉，大家自然就把他删了。
　　当杨眉没在微信列表里找到小雨的名字时，他有点傻眼，又不相信搜了一圈，终于意识到小雨也把他删掉了。
　　还没来得及买夜灯，漆黑的屋子里静得可怕，手机屏幕的光照映在杨眉脸上，衬得眼里水盈盈一片。
　　过了良久，杨眉抽了一下鼻子，确定了张辽还在他的通讯录里，主动发消息维系了一下友情。
　　张辽没回复，估计是睡着了。
　　杨眉手机里软件几乎按个看了遍，最后翻到应聘app。他投的几个哈尔滨的纪录片公司，全都因为秦桓的关系拒绝了他。
　　他已经把自己逼进了绝路，只能靠自己了。
　　关掉手机，杨眉仰躺在炕上，他抱着穿着白t恤的狐狸玩偶，将脑袋埋在那件t恤上。
　　“哥，我还是没有家了……”他闭上眼，声音在颤抖。
　　-
　　从杨眉晕倒后那天算起，又过了四五天，杨眉还真的如了宋何生的愿，没有再出现宋何生面前。
　　小兴安岭下，周彪带着几个一块跑山的三五兄弟背着包朝等在山下的宋何生打招呼：“何生，今天来这么早啊。”
　　宋何生淡淡应了一声，越过周彪的肩头往后看，视线落在那几个人的脸上。
　　“何生，看啥呢？”周彪回头望了一眼，一头雾水道。
　　“没什么，上山了。”宋何生没回答，收回视线后又一个人走在前面。
　　中午的时候宋何生就已经打了大半袋子的松塔，还在雪地里发现了难得的灵芝，大家心情都不错，坐下来休息吃东西补充体力时都有说有笑的。
　　宋何生闷头干，面上没什么情绪，但气压格外低，累得满头大汗也不休息。
　　“何生，别干了，今天也没带吃的吧，我早上做了两份饭，特意给你带了一份，吃了再干。”
　　“我不饿。”宋何生说。
　　“不饿也帮我吃一份，做多了。”周彪说着将宋何生从红松树底下拽了过来，强迫对方坐下休息。
　　拒绝不了周彪的热情，宋何生沉默跟着坐下，接过对方递过来崭新又高档的便当盒，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
　　盖子掀开后，里面菜倒是简单，辣椒炒鸡蛋，孜然鱿鱼。
　　鱿鱼熟没熟不知道，鸡蛋一定是熟了，宋何生夹起来的时候有一面都是糊的。
　　宋何生抬眸看向周彪，那人手里也是差不多的便当盒，他嚼着鱿鱼足半天没嚼烂，表情扭在一起，见宋何生看过来，挤出来一丝笑：“就是火候有点问题，好吃！”
　　“我记得你以前是厨师出身。”宋何生语气意味不明地说完，将鸡蛋放进嘴里，眉头一皱，缓慢地咀嚼。
　　“厨师…厨师也有失手的时候。”周彪嘿嘿笑了两声。
　　宋何生夹起一根鱿鱼足，带出一根棕色的长发，他看向周彪：“彪哥，你戴假发炒的菜？”
　　看着那一根指向明显的棕发，周彪也编不下去了，整个葡萄村除了杨眉，其他人都是黑发或者白发。
　　“我跟你说了实话吧，这是小杨导演做的，他这几天搬到隔壁村的林场去了，不敢过来送给你，让我给你捎的。”
　　周彪看不过去了，杨眉不让他实话，怕宋何生知道了不吃，可他实在撒不来谎。
　　宋何生闻言微微敛眉，眉心间染上几分疑惑：“哪个林场？”
　　“就是洪光林场，那不是没人了吗，房子让杨眉租了，今早我去的时候他造得灰头土脸，脸跟花猫似的，黑一道白一道，你说小杨导演那么娇气自己住那么冷的地方能行吗？”
　　周彪倒是没夸大其词，杨眉压根不会做饭，用这种大锅更是难上加难。
　　宋何生听完，把手里的饭盒一扣还给了周彪，近乎刻薄地说：“告诉他别白费力气，难吃。”
　　“哎！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挑了！至少大米饭熟了啊。”周彪拿着两份饭，也面露难色。
　　下午的时候，又下过一场雪，山上几个人怕雪下得大了出不去山，松塔打了一半就往山下走。
　　宋何生快走到家的时候，离着五十多米看到自己家门口一团橙色身影，穿得圆滚滚的，正哼着歌，手里拿着扫帚扫雪，看着背影挺高兴，估计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睡不着记得想我~~三秒后会梦见我~~”
　　杨眉从镇上买了生活用品回来，一路又拍了不少镜头，录了视频，心情还不错。
　　走到一半就下了雪，他想着为宋何生偷偷做点什么也好，就直接带着扫帚过来了。
　　宋何生家门口的雪扫过几次，杨眉再扫就变得容易了不少。可他带着针织手套扫了不到十分钟的雪，手指头也都冻僵了。
　　停下来正想暖暖手再扫时，隐隐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盯着自己，杨眉一回头，倒傻了眼。
　　他看着白茫茫雪地里站在远处的宋何生，心里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怕看到宋何生那张冷漠愤怒的脸。
　　杨眉仓皇回头，他视力很好，却不敢细看宋何生的表情，他扫帚都不记得拿就往前跑。
　　他狼狈摔在雪里，顾不得疼就立马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快步消失在宋何生的视线里。


第67章 他不懂
　　家门口台阶和空地都被杨眉扫过了，水泥铺的路留下一道道白色的雪痕，扫帚被它逃跑的主人孤零零地扔在地上。
　　宋何生走过来，弯腰把扫帚扶起来放在墙角。
　　开门时，他看到被人放进院子里的袋子，满满一大包东西，小黑莓正围着袋子嗅，见他回来还摇尾巴叫了几声。
　　“别想吃你小爸的东西，非要吃就去跟他过。”
　　宋何生残忍说着，看都没看就把那袋东西整个丢到了门外，也不顾小黑莓失望的呜咽声，径直往屋子里走。
　　门楣上的杨眉走之前挂的风铃被门板撞得叮当响，那清脆的余音还没停歇，又一次叮当响起。
　　脚步声来来回回，扔在门口的那袋东西最终被捡回来，放在了灶台上。
　　袋子里最上面的是几盒感冒药，还贴着心形的便签纸——“最近天气冷，哥可以放在家里预防一下……”
　　默默看完，宋何生发现袋子里每一样东西上都贴了便签，字里行间透着小心翼翼和不知真假的照顾。
　　——“这是流心巧克力，我以前特别爱吃这个，但哥每天不能吃太多，不然就跟我一样蛀牙了……”
　　——“丹东大草莓，超级超级甜，我没忍住吃了两个小的，哥别介意，剩下的都给你了。”
　　除去这些，剩下里面的一个蛋糕。透过透明的包装盒，他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一句英文。
　　sorry。
　　宋何生神色微变，像是极厌恶似的把东西重新装回了袋子里，放在一边没再多看一眼。
　　心口有什么堵着，说不清的感受，总归是不太高兴。他一转身，一闭上眼就是杨眉看到自己吓得落荒而逃，摔在雪里的那抹狼狈背影。
　　笨成这样…
　　-
　　-
　　杨眉有一个礼拜没有看到宋何生，终于忍不住了。
　　他从周彪那儿打听到周六大家不跑山，硬着头皮邀请了葡萄村里所有的跑山人，外加上村长，一起来他租的林场吃乔迁宴。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谁都能看出来杨眉这顿饭是为了谁准备的。
　　下午三点的时候，杨眉就开始在林场的大院子里忙活搬烧烤架，准备桌椅，这一顿饭几乎花掉了他半个月的生活费。
　　这次出来和上一次不一样，秦桓把他的银行卡停了，他没有零花钱，所有的收入都要靠自己。
　　其实秦桓和张辽他们都没说错，做纪录片不挣钱，尤其是他这种什么名气都没有的人，养活自己都难。
　　村长和周彪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杨眉正忙得抬不起头，有模有样地拿着一把羊肉串，招呼道：“大家随便坐，今天我负责烧烤，大家负责吃就行。”
　　“小杨导演，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呢，给我两把，我帮你一块儿烤。”
　　“不用，彪哥你也坐着。”杨眉说着走到周彪跟前，小声问，“他答应了吗，今天来不来啊？”
　　“我跟他说过了，你也知道他，比驴都倔，我尽力了。”周彪面露难色。
　　杨眉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很快又撑起笑意，“没事儿，你们来了我也很高兴，快坐吧，串马上烤好了。”
　　天黑得很快，那克因蓝的天空下起伏的山脊，是层层叠叠的红松树，门外的路灯亮了起来，连同屋顶、白烟、甚至院子里的雪都染上一层蓝调的光。
　　宋何生是在大家围坐在一起喝酒碰杯的时候出现的。
　　杨眉刚刚坐下来，看到他穿着黑色羽绒服，在黑夜里站着，几乎占满门框。
　　两人视线相对，杨眉没控制住，惊喜又雀跃地站起来说：“哥，你来啦！”
　　宋何生还没等走进来，杨眉就跟蝴蝶似的飘到他跟前。
　　“乔迁红包。”宋何生对他的热情习以为常，他摸出来一个红包，没什么表情地递给杨眉，好像只是单纯过来完成这么个人情。
　　“我不是想要红包…”
　　“别让我把话说两遍。”宋何生睨了他一眼。
　　“那就谢谢哥了！”宋何生给的，杨眉当然要。他客套了一下，美滋滋接过来，刚才低落心情都好了几分。
　　太久了没见，趁着人多，杨眉话也多了一点：“我给你留了位置，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烤，我烤的鸡翅可香了，还有……”
　　宋何生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人没打断，只是那人空中比划的手实在惹眼，上面贴着创口贴，又不少地方被烫伤了。
　　好好一双葱白修长的手，被糟蹋得粗糙了不少。
　　杨眉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宋何生眉头微微敛起，直盯着自己在半空比划的手看，他愣了一下，将手尴尬垂下。
　　“是不是我太吵了，我看到你就好多话都想说……”
　　“什么话。”宋何生看向他，突然问。
　　杨眉没想到宋何生会问，他唇紧抿着，半晌道：“说了你又要凶我……哥，你要不先坐吧，我给你烤串。”
　　杨眉说完就要继续烤串去，还是周彪拦下来了：“行了，别烤了，这都吃不了，小杨导演你也坐下吃点，忙活一晚上了。”
　　宋何生身边还空着一个位置，杨眉拖着凳子刚坐下来，桌上就有人说：“小杨导演，听说你唱歌好听，咱们都没听过呢，能不能给咱们也唱一个。”
　　“三哥，你别喝点酒就不要脸哈，小杨导演一口东西没吃呢，唱啥唱。”
　　周彪蹙眉看向对面坐着的光头，约莫50岁的模样，这会儿喝得有些醉。
　　要是以前，杨眉是绝不可能唱的，但因为宋何生，他愿意一个人烤二十个人的串，也愿意被人调侃，还故意装乖给宋何生看。
　　“没事，我可以唱，我去拿吉他。”
　　抱着吉他出来调音的时候，杨眉发现自己的吉他在这里受潮了，音色有些变化。
　　“吉他有点受潮，可能音色不太好，大家别笑我。”杨眉把手从袖子里扽出来，偷偷瞄了眼宋何生。
　　风吹起杨眉散在鬓角的棕发，那双长密的睫毛轻轻眨动，冻得泛红的手指颤抖着按上和弦，口里冒出一团团哈气，像是揉碎的白纱。
　　吉他第一个弦音响起，院子里安静下来。
　　“他留给你的是背影，关于爱情只字不提，害你哭红了眼睛……”
　　听到歌词，坐着的宋何生指尖磋磨，眉梢狠狠一跳，他抬眸看了过去。
　　“他不懂爱情把他当游戏，他不懂表明相爱这件事，除了对不起就只剩叹息……”杨眉的嗓音平时就低音炮，唱这种情歌最适合不过。
　　“砰！”
　　唱到快结尾，宋何生猛地起身，凳子掀翻在地，吉他声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何生？”
　　“……我去洗下手。”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宋何生脸色冷沉地走进了林场的屋子里，只剩下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纵使是同样住着平房的宋何生，进来后，看到里面的环境也愣住了。
　　不看别的地方，光是厨房，墙皮斑驳，水泥砌的灶台上还放着烧烤的铁签，屋子里没生火，温度跟外面没什么区别。
　　房子说不上四面漏风，但也差不多了。
　　里屋炕上被子还没收起来，丢在那儿，单薄的一层，宋何生捏着搓了搓，夏凉被都比这个厚。
　　身后有开关门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哥。”杨眉端了一盘羊肉串进来，走到里屋，把盘子放在桌上，“我看你没怎么吃，串都凉了，又给你烤了一点。”
　　宋何生放下手里的被子，径直走到杨眉面前，他周身的压迫感太强，让杨眉下意识后退。
　　“你打算折腾在这儿到什么时候再走？玩不够了？”宋何生语气淡然，眼眸却紧紧锁在杨眉脸上。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杨眉刚才又喝了一杯酒，胆子也大了一些：“我不走，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赶不走我的。”
　　“然后就住在这种地方？你跟我扯淡呢是不是！”宋何生的火气来得突然，眉毛竖着，训起人来一点不含糊。
　　杨眉被他吓得一抖，睁圆了眼，一头雾水。
　　“可你说不想在小兴安岭看到我，我真的不知道去哪儿住你才会不那么烦我……”
　　被杨眉的歪理噎住，宋何生眸色沉沉盯着他道：“怕我看到你烦你，那你今天这一出又是在做什么？你回北京，比现在省事。”
　　杨眉没法说自己已经回不了北京了，他已经无家可归了。
　　他委屈地看了宋何生一眼，嘟嘟囔囔说：“这不是葡萄村，而且我一眼都见不到你怎么追你啊，你愿意和我网恋吗？你把我微信都删了，总不能真的让我用漂流瓶联系你吧。”
　　宋何生脸儿梆硬，半晌没说话，擦过杨眉的肩膀要离开，杨眉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杨眉，放手。”宋何生如此说，可视线却锁在杨眉身上，像是道带刺的绳索。
　　“哥，你要是不想吃烤串，吃我也行……”杨眉没放手，他声音越来越低，在昏暗的光线里，没人能看到他脸上那抹酡红。
　　空气都变得粘稠，宋何生脸色沉得可怕，尤其在杨眉说完“哥，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做。”之后双膝跪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牙咬开了休闲裤的抽绳。
　　杨眉豁出去了，他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属于东北土地上的血，骨子里属于东北的那份直率和闯荡好像就是天生的。
　　骗宋何生的时候一条路走到黑，现在挽回的时候也是一点不给自己留后路。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可以做？”宋何生托着杨眉的下巴，逼迫他仰头看自己，咬牙切齿道。
　　杨眉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凉气直往膝盖里钻，他倒是擅长引诱，忍着膝盖的疼，乖巧点头，咬着宋何生裤腰的抽绳，用脸蹭他那鼓起一团的布料。
　　“哥，你硬了。”杨眉软绵绵说。
　　宋何生喉结一滚，一把拉开杨眉的脑袋，目光变得锋利，沙哑着嗓子质问：“……这是谁教你的？”


第68章 再哭就算了
　　宋何生靠在炕边，他一手撑着炕，一手抓着杨眉那柔软的发丝，算不上温柔。
　　杨眉在地上跪了就两分钟就熬不住了，那双眼小鹿一样澄澈湿漉漉地看着宋何生撒娇：“嘶——哥，我膝盖疼。”
　　“逼你跪了？毛病。”宋何生摩挲着杨眉的耳垂，语气竟然带着几分平常没有过的暧昧。
　　杨眉听到宋何生这么说，连忙改成蹲着。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杨眉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帮宋何生解决。他笨拙地想让宋何生舒服，却听不到一点反馈，有点急了，收不住牙齿。
　　“牙齿不会收？”宋何生抓起杨眉的头发，冷眼看他。
　　杨眉头上被拽得疼，呜咽地说：“对不起……”
　　他以为宋何生会刁难他，那人却撒开了手，任由他继续。
　　以前杨眉想试试，但宋何生从来不让，说怕他难受，现在也不拒绝了……杨眉的心情抑郁，但又矛盾地兴奋着。
　　不过十分钟就听到宋何生一声闷哼，杨眉鼓着腮帮子还蹲在地上，宋何生自然地抽了两张纸递过去。
　　咕咚一声，杨眉咽了下去。
　　“呕……不好吃。”他吐了吐舌头，五官皱在一起。
　　宋何生一怔，眯起来的双目逐渐变得猩红，抓着杨眉头发的手臂青筋凸起，两人之间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院子里的人就着刀子一样的风下酒，讲庄稼，讲小兴安岭，在吵闹中，只有屋内这片黑暗是安静的。
　　“疼了才爽，是不是？”宋何生拇指压在杨眉磨红的嘴角上，问。
　　杨眉心里委屈，宋何生变得好凶，疼怎么会爽……
　　他以为宋何生想看他痛苦，想这么对他，干脆顺从地点头。
　　“爽完了，能放我走了？”宋何生道。
　　可杨眉不忍就这样放宋何生走，他壮着胆子扑上来：“哥，我想你。”
　　宋何生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他，杨眉犹豫了一下，他凑过来吻宋何生的时候，宋何生偏头躲开了。
　　“哥……”杨眉傻了。
　　“想要？”宋何生声音没有温度。
　　杨眉点了点头，心如擂鼓看着宋何生。
　　半晌，宋何生说：“想要就自己脱了躺上去，别做没有意义的事。”
　　宋何生的话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让杨眉从里到外都冷透了。可他又在痛里清醒，清楚地意识到这些都是他求来的，不是两情相悦。
　　他咬着唇，哆哆嗦嗦脱了羽绒服，毛衣，牛仔裤……
　　躺在冰冷的炕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自己走向屠刀的羔羊，窗帘被宋何生一把拉上，夜灯幽幽亮起来，屠刀要落下来了。
　　撒一把种子，拱破夜晚的土壤，那植物的根茎不断地扎根，向夜的深处前行。
　　杨眉仰躺在炕上，他伸出手求宋何生抱他的时候，宋何生没应声，也没躲，只是一声不响地负责耕种。
　　起初杨眉还叫几声，后来疼得哑了嗓子，只有呜咽的哭，一遍遍地说：“哥，我疼，你抱着我……”
　　“再哭就算了。”宋何生欺身压下，言语动作都没有半点温情。
　　杨眉一听抬手捂住了脸，唇咬得泛白，渐渐渗出血丝时，宋何生发力了，他扬起脖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阵窸窣，宋何生脱去了外衣，他只穿了一件短袖，烧伤的手臂没戴袖箍。杨眉看到了，抱着宋何生的手臂想凑上去吻。
　　结果，他的唇刚擦过宋何生的手腕，脖子就被桎梏了。
　　“当初看着我的手臂心里直犯恶心吧，说它不难看也是你骗我的，是不是？”宋何生眼里孕育着一场暴风雪，声音微颤。
　　“不……唔……”杨眉已经回答不了，他只能咬着唇摇头，没有半点愉悦可言。
　　眼泪要流下来的时候，他连忙翻身趴在炕上，他害怕被宋何生看到自己的眼泪，也不想在宋何生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
　　宋何生看到了杨眉颤抖的肩膀，渐渐也听到哭声，他动作微顿，却什么都没有做。
　　这场拥抱像是一场惩罚。
　　一直到杨眉晕过去，宋何生才停下。
　　屋子里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听到属于宋何生的喘息。
　　他把趴在褥子上的人捞起来，杨眉脸上已经全是泪痕，他稍微一碰还知道往怀里蹭。
　　“哥……我不敢了……”杨眉梦呓道。
　　宋何迅速给人裹上衣服，抽过纸巾里里外外把杨眉擦干净后想要塞回被子里时，这才注意到炕上的一片狼藉。
　　被子和褥子都脏了，那只狐狸玩偶身上的白T恤也没能幸免，宋何生在冲动中冷静下来，隐隐生出些悔意。
　　他不该冲动让杨眉有机可乘，这一次不知道这个小骗子又要耍什么花招。
　　屋子里没多余的被褥，宋何生只能先让杨眉躺在脏了的被褥里。
　　而他则是去灶台点火烧水，灶台和屋里的火炕是连通着的，灶台烧着，屋子里才能暖和。
　　穿好衣服从林场屋子里出来，外面的人走了一多半，周彪张虎还在，剩下几个喝酒抽烟侃天的，其中那个让杨眉弹吉他的光头还在。
　　“你和小杨导演说什么了，怎么才出来。”周彪见状道。
　　宋何生没应声，走到那光头面前，光头正想倒酒，被宋何生一把拿走了：“别喝了，一块儿把桌子收拾了。”
　　光头名叫李浑，在葡萄村出了名的酒品差，不分场合耍酒疯。
　　李浑一看自己的酒被拿走了，一拍桌子，“谁他妈给老子酒拿走……”
　　话没说完，李浑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宋何生，吓得噤声，下一秒宋何生抓着李浑的手腕，将人搡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何生！”一直老实不吭声的张虎吓了一跳，想要过来拉架。
　　宋何生眸色漆黑，眼底带着偏执的疯狂，语气却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李哥，你坐得离这近，就负责这张桌子，怎么样？”
　　在场剩下的人都没敢说话，总觉得宋何生身上带着一股狠劲和怒火，没人敢触霉头。
　　在疼痛中李浑终于清醒了几分，他看着宋何生给自己了一个台阶，“何生啊，你好好说就行，李哥现在就收拾。”
　　宋何生抬手，李浑手腕红了一圈。
　　这么一闹，哪有人还敢喝酒，都默默起身帮忙收拾残局了。
　　-
　　听到隔壁扑火队养的狼狗的叫声，杨眉睁开眼，他转头看向身侧，空的。
　　宋何生当然不会留下，这也是预料之中。
　　他躺在褥子上，被子不是他的，比自己的厚多了，炕头的温度也不是冷的了，暖和得浑身舒爽。
　　东北冬天的太阳慵懒地爬在炕上，让人没有半点想要起床的意思。
　　可等杨眉一翻身，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嗓子也肿得说不出话了。
　　尤其胸口磨得难受，那两颗原本还没成熟的草莓尖，经过了一晚上的催熟，现在已经熟得发红发紫。
　　上面还有一排牙印，光是看着那印子都能想到罪魁祸首有多凶猛。
　　其实这对草莓尖有点凹陷，以前宋何生就喜欢帮他矫正，为了美观，前几天他自己还特意买了治疗凹陷的真空罐。
　　昨晚被宋何生发现后，他还以为对方会惊喜，没想到差点被整个嘬掉，真空罐这会儿也找不到了。
　　在炕上又睡了一会，最终还是被尿意憋醒，杨眉起身才发现放在炕头那只小狐狸，身上的白T恤不见了。
　　他脸色一变，裹上外套，趿拉上拖鞋就往外走。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也没有，但院子里也一样干干净净，要不是身体上叫嚣着疼，杨眉还以为昨天邀请村子里的人来吃饭不过是一场梦。
　　不过好在他和宋何生之间有进展了，昨晚的事给了他新的勇气，即使那场拥抱是是无情的，但起码宋何生对着他还有反应。
　　快中午的时候他和周彪又联系了。
　　[一口一个小杨梅：彪哥彪哥，今天你们忙什么呀？]
　　[A黑木耳批发包邮：何生店铺松子订单多，还有好几袋子松塔没脱，我们正在村口广场这儿脱松塔，来啊？]
　　[一口一个小杨梅：来！]


第69章 以为我喜欢你吗
　　杨眉换衣服的时候，特意把带过来的阿蒂仙之香喷了好几下，整个人闻起来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无花果。
　　出发前看了眼手机，杨眉意外发现在他投稿纪录片的sdc平台上收到了几条私信。
　　[仰望时光：以前我也是一个跑山人，看到你的视频想起很多年轻时候的事，兄弟你的短片我打赏了，希望多拍一点这样的属于东北的纪录片。]
　　[忆年浅殇：拍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有继续拍，结尾不是说要拍冬天嘛？还想看看家乡现在的样子，up主加油！]
　　……
　　诸如此类的留言还有很多，杨眉把纪录片传上来一直没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期待后面的部分。
　　杨眉上学经常去蹭隔壁的专业课，拍东西算不上学院派，都是野路子，只有和宋何生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杨眉拍摄的欲望很强烈。
　　可现在分手了，他好像连拍短片的能力也一并丧失了，经常拿着设备出去，却不知道拍什么，在田垄间待上一个下午。
　　打开最后一条私信，杨眉瞳孔一震。
　　[伊春旅游：你好，我看了你拍的小兴安岭短片感觉很不错，可以和找你拍一部冬天的旅游宣传短片吗，主题也和伊春相关，如果感兴趣我们可以详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应该是当地负责宣传旅游业的，这个片约让杨眉喜出望外。
　　这段时间他为了挣钱，甚至在社交平台开始约拍几百块一次的室外写真。
　　杨眉加上对方的联系方式，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出发去找宋何生。
　　他到葡萄村已经下午，宋何生他们几个早就不在村口了。
　　杨眉跟着周彪发来的定位摸瞎走，穿过几个田垄，终于看到在大棚里浇水的宋何生。
　　东北冬天的蔬菜都种在人工搭建的大棚里。白天抓紧时机浇水，晚上要注意大棚的密封工作，就怕大棚里的蔬菜冻伤。
　　这会儿，大棚里只有宋何生一个人，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挽着袖子正给油麦菜浇水。
　　他蹲在地上嗓音低醇，像是含了一把砂砾，在对着旁边立起来的手机说话。
　　“抱歉，很久没有更新视频，今天带大家看看冬天跑山人都在做什么……”
　　杨眉第一次看宋何生自己录视频，没想到已经这么熟练，心口有些涩，如果他不分手，或许这些他都可以和宋何生一起做。
　　此刻他悄声走过去，拿过另外一个水壶，想要帮宋何生一块给菜浇水。
　　专心录制的宋何生听到声响，抬头看到突然走近自己身边的杨眉。
　　他脸色微变，看了一眼手机镜头范围，不着痕迹地挪远了距离。
　　杨眉眨眨眼，朝宋何生对了个口型：哥，我不说话。
　　宋何生没理会他，拿着设备走到大棚另一头。
　　杨眉碰了壁也没当回事，他不敢打扰宋何生录视频，自己在大棚里转了一会儿，发现了里面有一小片地种着草莓。
　　在这片全是蔬菜的大棚里格外突兀，种了这点也不够卖钱的，更像是留着给自己吃。
　　草莓大部分已经熟了，个头还不小，杨眉摘下来一颗大的想尝尝，正要放嘴里被人抓住了手腕。
　　“哥……你轻点，疼…”杨眉吸了一口气，被攥疼了。
　　“草莓。”宋何生松开杨眉的手，朝他摊开手掌。
　　“一个草莓也跟我计较这么清楚，是不是太小气了，哥是мерзавец……”
　　杨眉嘟嘟囔囔用俄语骂人，最后还是听话地把草莓放在宋何生掌心。
　　宋何生听不懂他的话，毫不在意走到水管前蹲下，用水冲了冲草莓。
　　“拿走。”他转头说。
　　杨眉一愣，反应过来草莓应该是打药了，不能直接吃。
　　他笑着接过来，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抓着大草莓两口就吃了，“谢谢哥，真是甜的。”
　　大棚里热，杨眉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毛衣，胸口还白花花露着一大片，上面全是某人昨晚留下的痕迹。
　　宋何生略一蹙眉，把头扭开了。
　　“再想吃自己去洗。”宋何生不耐烦说完又自顾自地去忙活了。
　　看宋何生对自己的态度比以前宽容，杨眉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他几乎把棚里的草莓吃的差不多了，才拿着剩下的一颗大草莓走到宋何生面前，递到对方嘴边。
　　“哥，这个大，你也尝尝。”杨眉说话时嗓子哑得厉害，宋何生昨晚没顾着他，喉咙受伤了。
　　“自己吃，别来添乱。”宋何生淡漠道。
　　杨眉哦了一声，把草莓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绕在宋何生身边问：“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昨晚算不算进了一步？
　　宋何生停手但没说话，杨眉心都跟着提起来，语速极快说：“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没有考虑原谅我一点。”
　　“那不是你专门用来骗人的手段吗，你还在乎？”宋何生近乎刻薄地说。
　　起初杨眉没明白宋何生话里的意思，慢慢回味过来，心是一团泡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坠着。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你以为是什么？喜欢你吗？”宋何生平静问，说到喜欢，有几分自嘲地笑了。
　　一句话，让杨眉整个人都羞臊难当。
　　他僵在原地，手指紧攥着，指甲陷入掌心，掐出几道深印子。
　　“我没敢那么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一点原……”杨眉说到一半，咬住了唇，看着宋何生，突然就哽咽了。
　　追了人这么久，他才觉得委屈。
　　宋何生面无表情，他带着恶意的小小报复得逞了，看杨眉为自己伤心，他扭曲地为此感到满足。
　　“哥，我院子里晒得被子该收了，我得先走了。”杨眉编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过去的回旋镖还是打在了杨眉自己身上，他不想为自己从前骗宋何生找借口，但那段时间其实他也动心了的，只是爱而不自知。
　　他鼓起勇气过来以为宋何生会有一点点原谅他，没想到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再没脸待下去，杨眉转身往大棚外跑，胡乱选了一条路闷头走。
　　风一吹，眼泪大颗滚落，这是杨眉回到小兴安岭来找宋何生第一次崩溃痛哭。
　　泪珠穿成串儿地砸进自己心窝里，他咬着唇无声流泪，狼狈得像是下雨天没有爸妈接，自己走回家的孩子。
　　好，都是他的错，就连这种报复也是他应得的。
　　杨眉甚至不安地猜想如果自己真的挽回了宋何生，宋何生还会和以前一样爱自己吗？
　　恐怕根本不会有那一天吧……
　　-
　　宋何生出来就看到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杨眉，他在后面喊了两声，杨眉没应声，干脆走过去，一把拦下他。
　　“你在往哪走！”
　　刚说完，宋何生看到杨眉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委屈酸楚一块积在眼眶里，那双烟波蓝的眼睛被泪水洗得透亮，像是下了一场霏微的雨。
　　杨眉肩膀轻轻颤着，仰头受伤地望着他，宋何生喉结滚了一下，眉心也压得很低。
　　看着杨眉哭的半分钟里，他突然意识到他所谓的报复，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
　　“我回家……”
　　“这是上山的路。”
　　杨眉傻了，他左右看了看，一边擦泪一边道歉，又走了一条错误的路。
　　宋何生干脆走在杨眉前面，声音冷得掉渣，不容置喙说：“我送你回去。”


第70章 自残
　　杨眉不知道宋何生为什么要送他回家，偏偏是他哭得这么难看的时候，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个枣吗？
　　他心里刚问完自己，宋何生就替他做出了回答：“路痴就别乱跑，想给谁添乱？”
　　“知道了，那我跟着你总行了吧……”杨眉声音还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
　　路过几个村里不太熟的邻居，似乎还不知道两人都分手的事，笑着跟杨眉打招呼，“又惹何生生气了啊，哭成这样也这么好看呢小帅哥，小心呛着风。”
　　“大娘好……”杨眉抽抽搭搭，还得喊人问好，怎么看怎么可怜。
　　宋何生感觉到来自各个大爷大娘投来的鄙视，他停下脚步，下颚线绷紧回眸看向杨眉，蹙眉说：“把眼泪擦干净再走。”
　　杨眉一头棕发被吹得凌乱，眼睛是肿的，睫毛是湿的，闻言乖乖抬手擦眼泪，那模样又怂又窝囊。
　　“哥，我擦干净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宋何生的脸色，迅速低下头说。
　　宋何生看着那张哭惨了的漂亮脸蛋，心情无可名状，只是近乎淡漠地看着他，不在意地走到摩托车旁。
　　小电驴换成的速度更快的摩托车，普通的红色车身，杨眉跨上去的时候，压到饱受摧残的屁股，哼了两声又忍着坐下了。
　　他的手放在油箱上不现实，看着面前宋何生的背，杨眉手轻轻抓在了宋何生的羽绒服两侧的衣摆上，一点不沾着宋何生的身体。
　　车骑起来，杨眉强撑着不贴在宋何生身上，一个转弯，摩托车突然加速，他直接撞在宋何生背上。
　　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抱紧了宋何生的腰，好在宋何生没在这个时候发火给他扔下去。
　　唯一的头盔在他头上，杨眉还是能听到冷风的呼啸，像是野兽的嚎叫。
　　村里的路颠簸，摩托车停下来的时候，杨眉屁股都要疼成四瓣了，尤其是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更是火辣辣的。
　　但是这种疼痛诡异地给杨眉带来心安的感觉，像是证明了昨晚宋何生拥抱了他，他们之间还有这种程度的亲密联系。
　　杨眉捂着屁股从车上下来时，有些难为情地说了声谢谢。
　　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杨眉问：“哥，小狐狸身上的白T恤是不是你拿走了？”
　　“……昨晚弄脏了。”宋何生说。
　　“那我也要，你还给我。”
　　其实那件白T恤其实并没有脏得没法看，但宋何生就是看不顺眼，他恶意地把白T恤扒下来拿走，他承认他就是在捉弄杨眉。
　　“我已经扔了，别找了。”宋何生撇开头说。
　　杨眉瞠目看着宋何生，有气不敢撒：“那你重新赔我一件，那件衣服本来就是你给我的，已经是我的东西了，你不能扔的……”
　　凛冽的风吹过，宋何生脸色梆硬。
　　两人僵持了十多秒，宋何生认输，在这冰天雪地里直接脱了外套，单手抓着黑毛衣的前胸，干脆利落地脱了下来。
　　里面是一件背心，脱下毛衣后，结实的肩膀和手臂上露了出来，上面全是杨眉昨晚留下的抓痕。
　　血痂才刚刚愈合，右手臂没有带袖箍，烧伤的疤痕在这白茫茫的背景色里格外明显。
　　“把它给你，足够让你别再来招惹我吗？我受不起。”宋何生只穿着背心走过来，站在了杨眉面前。
　　杨眉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就心虚，没说话。
　　“嗓子被干坏了，话不会说了？”宋何生用尖锐的语言刺伤杨眉，扣住杨眉脖颈，粗粝的拇指在杨眉的小喉结上重重按了一下。
　　“唔，哥……”杨眉闷哼一声，睫毛眨了眨。
　　饶是他再怎么乐天派，也受不了被宋何生用这种话反复刺伤， 他喘了一口气，哑声说：“我不招惹你了，再也不会了，真的……”
　　“记住你答应我的，杨眉。”
　　紧接着，黑色毛衣被随意扔在一边的草垛上，沾上了绵绵白雪。
　　杨眉低垂的头再抬起，宋何生已经骑着摩托车，远去只能看到一个黑点背影了。
　　而这件毛衣就像是宋何生打发自己死缠烂打的施舍。
　　-
　　回到家里，杨眉把黑毛衣穿在小狐狸身上，呈大字躺在炕上，冰冷的温度让他想起昨晚那场一样冰冷的拥抱。
　　微信里找他合作拍短片的甲方发来一堆消息，提出各种要求还发来了几个例片，杨眉嘴上答应得很好，可他脑子里却一点拍摄思路都没有。
　　四周寂静得可怕，杨眉偷偷去看蒋巧曼的朋友圈，发现都是在晒他的弟弟。
　　真丑，有什么可晒的。
　　肚子叫了三番，一直手脚都开始发冷的时候，他才下地烧火做饭，屋子里冒出白烟，杨眉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既视感。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推开门，呼吸到冰冷的空气时，终于算是得救了。
　　吃过饭，杨眉猫着腰在灶台边上刷碗，手一滑新买的碗又碎了一个。
　　他蹲下去捡的时候，手指被划破，轻微的刺痛带来的不是恐惧，郁结在心口的情绪被一点点驱散。
　　他只需要专心于伤口，不用去想秦桓蒋巧曼，也不用去想那些因为秦桓而石沉大海的简历，更不会想起宋何生那张讨厌他而冰冷的脸。
　　他睫毛抖着，拿起那块白瓷片压在伤口缓缓刺深。血涌出来更多，蜿蜒流过指缝，滴在地上。
　　“嘶……”
　　指尖疼得发颤，杨眉咬着下唇，那双烟波蓝的眼眸深邃，一点点黯淡了光。
　　从来都怕疼的杨眉，唯独这次没有哭，疼痛让他变得轻松，让他短暂地感觉不到压力。
　　抬头时看到窗上的冰花，脑子里有灵感一闪而过他放下手里的瓷片，顾不得擦一下，拎着单反背上包就冲出去了。
　　天边的残阳火红照亮这片被白雪覆盖的黑土地，坐在火车上，杨眉听着东北民谣，举起手机将景色拍了下来。
　　这一次一走就是十多天，他没有宋何生的微信，只有周彪问过一次他去哪了，他只回复自己去拍素材，具体在哪也没有细说。
　　杨眉之前喜欢过一个意大利导演，用高超的剪辑手法拍了《土耳其瞭望塔》，他模仿了对方的镜头语言拍了一部简化后的伊春宣传片。
　　镜头下，越野车穿过林海雪原，黑色轮毂扬起几米高的碎雪，在层层树林后，是鄂温克族，留在这里的游猎民族。清晨的雾凇，氤氲着热气的河边，冬日跳下河水的大爷，吹着萨克斯的年轻人，镜头切得很快，又渐渐慢下来，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杀猪菜，孩子打着雪仗，他的镜头最后从玻璃上的窗花转到一个地方艺术团，二人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葡萄村里巡演的二人转艺术团在广场上热闹唱着。
　　声音穿透力很强，超市里取快递的宋何生眸色深邃地看了眼窗外，才转回头翻动货架上的包装盒，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杨导演走了快两礼拜了。”周彪走过来，轻咳一声说，“他不会又回北京了吧，我有他电话，你要不要给人家打一个？”
　　“不需要，他早晚会走。”宋何生开口，声音很涩，后半句隐没在二人转的调子里，周彪没听见。
　　就是因为杨眉早晚还会不告而别，在对方眼里感情都是游戏，所以宋何生没有必要负责什么，更没有必要相信杨眉口中的任何一句话。
　　为了达成目的，杨眉什么都能做。
　　“哎，这这个品牌不是之前找你做广告的那个啥牌子的登山鞋？我还记得人家给你的广告费可不少，好几万是吧。”周彪看到了宋何生手里快递的包装。
　　“嗯。”
　　“你不是不接广告吗？”
　　“最近想攒钱。”宋何生如实说。
　　两人往家走的路上，村口最后一班客车到了，占满了这条村里狭窄的小路。
　　杨眉从伊春市转车颠簸了一路，还买了不少吃的回来，他大包小包狼狈地从车上下来，客车开走，看到了不远处宋何生和周彪。
　　其实对于宋何生，杨眉一直都是越挫越勇，记吃不记打，唯独这一次没叫着哥直接冲过去，反而怯懦地绕路走到两人身后，一副陌生人模样。
　　宋何生眯起眼看到杨眉，瞳孔微微一震，他脸上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又转瞬消失。
　　“小杨导演，你拍完素材啦。”周彪也不看眼色，扭头朝杨眉喊。
　　“彪哥。”杨眉见状，强扯嘴角走了上去跟周彪打招呼。
　　又把带回来的椴树蜂蜜给了周彪两罐，全程没和宋何生说话，也没看对方。
　　两三句话和周彪打开了话匣子，还把自己拍的视频给对方看了。
　　宋何生自然无所谓，他乐得清静，可周彪一走，身边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也不见了，只能听到身后踩在雪地里细微的脚步声。
　　路灯拉长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
　　婆娑的树影在风里摇晃，杨眉踩着宋何生的影子，他想，这样是不是也算离哥近一点了呢。
　　宋何生突然停下回头的时候，杨眉微微抬起头，迎上那双狭长锋利的眼，他不敢再有期待，自以为毫无痕迹地将脚从宋何生的影子上移开，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知为何，见到宋何生，他心里就堵得难受，愧疚和委屈一起涌上来，情绪都快将他淹死了。
　　杨眉莫名开始怀念起前几天用瓷片割破皮肤那一瞬间的刺痛感，能让他短暂地失忆，忘记自己是一个没人要的废物。
　　作者有话说
　　自残的剧情没有太血腥的，大家不要怕哈，咱们是正面积极的主旨，反对自残，爱惜身体，宋何生发现的那一天会矫正小杨梅的。


第71章 我没有家属陪我
　　还好宋何生只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看着宋何生站在门前开锁，杨眉在他背后踌躇了一会，结果等人关上了门东西也没送出去。
　　他手里提着要送给宋何生伴手礼，还有直播用的三脚架。
　　上次看到宋何生用的那个不稳定，他回来路上特意买了一个，明明见到了人又没有送出去的勇气了。
　　奔波十多天，终于回到林场租的房子，屋子里一点温度都没有，杨眉搓了搓手，放下包就去生火了。
　　离开前的那块瓷片还放在灶台上，他拿起来想要扔了，盯着看了会，犹豫起来。
　　像是被什么附身了，这一次杨眉把瓷片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看着鲜血一点点涌出来，杨眉咬着唇额头冒着冷汗，却没有停下……
　　“哈嗯……”
　　直到手疼得颤抖了，伤口带来的疼痛远超过了扭曲的快感，他才放过自己。
　　冷水冲在伤口上，杨眉看着那道伤口心平静下来，他翻出纱布缠了几圈，像是没事人似地继续去做饭。
　　半夜蜷缩在炕头，屋子里仅有的温暖也捂不热他冰冷的身体，月色再也不温柔，像是一道剑光刺下来，只剩寒气。
　　-
　　清晨五点多钟，杨眉冻醒了。
　　他裹着新买的小鲨鱼毛绒披风从炕上爬下来，顶着一头柔软的炸毛，噘着嘴不高兴地坐在灶台前，重新生火烧炕。
　　“什么破炕还要我亲自来烧。”杨眉嘟嘟囔囔，往炕洞里塞了几根木头，熟练地引火。
　　“砰！”
　　突然听见里屋一声重物倒塌的声音，杨眉像是狐獴似的腰板挺直，眨了眨眼，愣了一下起身去看，等他看到里屋炕上塌掉的一大块时，傻眼了。
　　他把炕烧塌了。
　　东北的炕现在都改成砖头砌的，不过这里的林场是十多年前的，是用黄泥砌的。
　　搁置这么多年，再遇上杨眉这个活宝，塌了也是正常的。
　　杨眉看着炕上窜出来的火苗不知所措，他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等回过神屋子里已经开始冒黑烟，炕上的被褥被烧着了，他连忙冲过去先把小狐狸抢救了，又手忙脚乱地接水灭火。
　　皮革烧焦的气味蔓延，炕洞下的火烧起来了，火势越来越大，杨眉一心想着灭火，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黑烟弥漫，不知不知觉中杨眉身体开始疲软无力，发觉自己做了件蠢事，耽误了逃生时间。
　　他在浓烟中朝门口跑去，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感觉有一双手无形中在往后拽他，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倒下，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将门推开一条缝。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杨眉剧烈咳嗽起来，好在死不了了。
　　“里面好像还有人，先救人！”门被隔壁扑火队破开时，杨眉松了一口气，感动得差点哭了。
　　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杨眉在想自己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宋何生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发现。
　　就算某一天发现了也不会在意，还是会如往常一样，上山打松塔，坐在院子里摘花生……
　　-
　　120救护车的声音在大清早就响彻了整个葡萄村的上空，宋何生刚和来找他的周彪张虎碰面，准备上山打最后一天松塔。
　　救护车从面前驶过，宋何生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没太在意。
　　“这是咋回事？”隔壁看热闹的邻居也都出来了。
　　“你们不知道啊，早上洪光林场那边起火了，扑火队都多少年没遇到着火了，这回自己家门口着了。”
　　“我看见了，冒烟那块是不是？看着烟也不大啊，有人烧伤了？”
　　“那就不知道了，听说是炕烧塌了，着火了，有人没出来……”
　　周彪在一边听着，本来只是吃瓜看热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何生，是不是小杨……”
　　这一扭头，周彪才发现宋何生早就不见了。
　　“嘿，人呢？”
　　-
　　杨眉一氧化碳中毒，救护车过来的时候，他还瘫坐在门口，完全站不起来，手指抽搐。
　　再怎么帅气精致的脸这会儿都都狼狈不堪，甚至控制不住嘴唇，微微张口，津液从嘴角流下来，杨眉是被抬上救护车的。
　　小兴安岭下估计多少年没遇到烧炕差点把自己烧死叫救护车的，又可怜又滑稽。
　　好几个村的人都过来了，几乎把救护车围起来，杨眉吸了氧活过来一点。
　　分出精力注意到周围的视线时，他偷偷抬手把脸捂住了。
　　“别、别让他们看了……”
　　“别围着了！有没有家属，最好让家属陪同一起住院。”护士一边给杨眉上氧气瓶，一边高声问。
　　周围看热闹的大爷大娘们没有开口的，杨眉觉得丢脸，只想快点离开。
　　“我……我没有能陪我的家属了，我自己就可以的……咳咳……”杨眉吸着氧，虚弱道。
　　护士闻言沉默了两秒，正要关上救护车的后门时，一只手抵了上来。
　　“护士护士，他是小杨导演家属，他能陪着去！”周彪一手挡着门，一手抓着宋何生手腕，气喘吁吁道。
　　躺在救护车上的杨眉耳朵一动，手指分开两条缝，自以为隐蔽，实则那对烟波蓝的眼眸跟玻璃珠似的，太过显眼，谁都能注意到。
　　宋何生自然也看到了，他眉心压得很低，漆黑的眼紧紧钉在杨眉身上，看不出喜怒，但总归是不大高兴。
　　“病人，这位是你的家属吗？”护士的声音很温柔，就在耳边。
　　杨眉只要点点头，宋何生就可以上车陪他一起，但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
　　一股怒火烧起来，宋何生眼皮被蛰了似的跳动两下，不着痕迹地挣开周彪的手，上了救护车：“麻烦你，护士，可以走了。”
　　护士蹙眉还想再确认，却看到病床上的小混血一脸眷恋地偷偷盯着宋何生看，而宋何生反而木着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
　　大抵猜到两人身份不好说出口，她便关上车门和司机说可以出发了。
　　起初杨眉还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和宋何生共处一个空间，但很快身体的不适让他无暇顾及这些。
　　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护士安抚他给他吸氧。在要睡过去之前，杨眉想去看看宋何生的表情，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上来。
　　说好不让自己去招惹他，为什么他又要违反约定……
　　可惜，这些话没说出口，杨眉也没有看清宋何生的表情，就昏睡过去了。
　　听着绵长的呼吸，宋何生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对方身上。
　　杨眉锁骨上有一个红色小痣，宋何生磨了磨牙，恶狠狠地想，如果自己直接将那块小痣连着皮肉一块咬下来，是不是就能把杨眉吓跑，吓回到北京去。
　　-
　　杨眉一直处在昏迷当中，挂水治疗的时候宋何生也没闲着，他办理好住院手续刚回来，没等进门就听到杨眉隔壁床的大爷拿着手机公放擦边主播的视频。
　　他唇紧紧抿着，走近，看到病床上唇色苍白的杨眉。
　　本来看到杨眉就足够烦，现在病房还这么吵……宋何生脸色梆硬，转身出去给杨眉的病房升级成了一天八百的单人病房。
　　“你帮病人看一下吊水，快完事了喊我就行，病人醒了可能还会头晕无力，情况不好及时按铃。”护士把杨眉安顿好后，对宋何生说。
　　宋何生认真听着，很浅地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了杨眉垂在床边的左手上。
　　杨眉手腕上有道愈合的伤口。
　　他轻轻握住杨眉手腕翻过来，看清了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歪歪扭扭的，像是刚划破没多久，看痕迹猜不到是什么划伤的。
　　宋何生在那道伤口按了一下，杨眉的手掌本能地抽动，他手上的动作就下意识变成了轻柔的摩挲……
　　半晌，宋何生像是反应过来，面色冷硬地将杨眉的手放回了被子下面。
　　在宋何生眼里，杨眉成天嘻嘻哈哈，一点疼都要叫唤大半天，任谁都不可能联想到杨眉敢自残。
　　就算宋何生也只会以为伤口是杨眉笨手笨脚不小心划伤的。
　　坐下来不到五分钟，宋何生又控制不住担心伤口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划的。
　　“真是……永远教不乖。”宋何生自言自语，而后认命似的起身去找大夫，打算等杨眉醒了给他打一针破伤风。
　　至少别在葡萄村里出了不该有的意外，牵扯上更多的人。
　　-
　　天眨眼黑下来，像是落下一块幕布，病房的门紧闭着，走廊上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屋子里是暗的。
　　杨眉这一觉浑浑噩噩，醒来时身体沉重不堪，鼻子里还插着管子。
　　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没有任何人。
　　杨眉躺在床上一点点苏醒时，想到了宋何生。
　　那么小的年纪，宋何生到底是怎么从火海里逃出去的。想到宋何生那条烧伤的手臂，杨眉才开始琢磨，那时候宋何生该有多疼。
　　胡思乱想被尿意打断，身体却动弹不了，杨眉忍了半天咬了咬牙准备按呼叫铃。
　　“不舒服？”一道比夜色更沉的声线和这昏暗的屋子完美融合。
　　杨眉浑身一震，惊愕地扭头，循着声源看过去，心忽然跳得很快。
　　月色笼在宋何生的身上，显得那张脸更加立体，眉峰间的淡漠都染上几分柔情的色调，不真切起来。
　　刚才醒来，杨眉压根就没敢想宋何生还在，他有气无力问：“我以为你会走……”
　　“我如果不在这里，就会是彪哥，麻烦人也要有个限度。”
　　闻言，杨眉脸色难看了几分，他听懂了宋何生在讽刺他上次晕倒后被周彪送到医院，可那也不是他故意晕倒的……
　　无论怎么理论不过都是徒劳，杨眉敛眉，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氧气罩里起了一层白雾，他疲累地说：“对不起，我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好像，他只会说这三个字了。
　　宋何生听到杨眉的道歉，心情比看到杨眉被送上救护车更加烦闷。
　　秒针嘀嗒转动，杨眉憋着尿，身体又不争气，他红着耳朵说：“能帮我叫一下护士来吗，我想上厕所。”
　　宋何生视线扫过杨眉的双腿，杨眉以为他不信，赶忙解释：“我有点使不上力气。”
　　闻言，宋何生从病床下拿出一个全新的尿壶，又在杨眉惊悚的眼神下掀开了被子。
　　“哥，哥！……等一下，这是干嘛？”杨眉气喘得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床上尿。”宋何生原本也是糙人一个，压根不觉得这种事丢什么人，见杨眉求饶似的看他，他倒是不解了，“又不是没在我面前尿过，我没兴致陪你折腾。”
　　本来还好，宋何生这么一说，杨眉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画面都浮现了。
　　裤子被脱下来的时候，杨眉整张脸，连同脖子都染上一层薄粉。
　　小小鸟飞出来，立马被尿壶对准了，杨眉咬着牙闭上了眼，难堪得恨不得再晕过去。


第72章 不长记性
　　死了，他真的死了。
　　伴随一段水声结束，杨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尤其是宋何生亲手抓着小小鸟，把鸟的头部用纸巾擦干净塞回去那瞬间，小小鸟没忍住调皮了一下。
　　宋何生冷眉看着手里突然变大的小小鸟，头是粉的，身子雪白，亲昵地在他手指缝间蹭着，还把口水流了他一手。
　　“管不住？”宋何生声音一点波澜没有，杨眉察觉到危险，连忙伸手去挡。
　　“能管住的，它可能就是有点喜欢你，哥不用理它……”杨眉窘着一张脸，说完更加尴尬。
　　宋何生没再帮着杨眉提裤子，脸色登时冷下来十多度，像是被恶心到了，拿着尿壶转身快速去了卫生间，砰得一声关上门，留下病房里杨眉一个人，挫败感十足。
　　他手上没力气，费了半天劲才用一只手一点点提上裤子，这光是撒尿就已经累成这样了……
　　杨眉决定，在身体恢复正常之前不会再喝一滴水。
　　身体的异样一点点恢复，心率也慢下来，杨眉仰头看着头顶的吊水，还剩下三分之一，宋何生已经在卫生间待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不会是被自己给恶心吐了吧……
　　杨眉生无可恋，正想着要不要找个护工时，宋何生从卫生间出来了。
　　不知怎么回事，宋何生眉目间那难驯的野性更加深刻，杨眉无措地移开视线，为自己的行为而心虚。
　　“哥，你没事吧。”杨眉小心翼翼问。
　　“明天会有别人过来照顾你。”宋何生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甚至没有给杨眉一点缓冲时间。
　　但好在，杨眉躺在病床上的时间很长，可以用一夜的时间去消化宋何生对他的厌恶。
　　-
　　护工终究是没用上，大清早杨眉醒来后身体就能动了，他起身去了趟卫生间，虽然头晕，但是扶着墙勉强可以移动。
　　“小杨导演，醒得这么早。”门推开，周彪拎着早餐走进来。
　　看到周彪，杨眉都快要不好意思了，他靠在床头讪讪笑着，刚要说话周彪打断了他。
　　“别说客套话，上次你陪彪哥拍的那个视频火了，挣了几千块呢，我指定不能白来知道不。”
　　“那就麻烦你了彪哥，我好多了，估计这几天就能出院，到时候我再陪你拍。”
　　“得嘞，就等你这句话呢。”周彪说着，开始给杨眉放小桌板吃早饭。
　　听周彪说视频火了，杨眉耐不住好奇拿起手机特意去看了周彪的自媒体账号。
　　他从‘彪哥跑山’账号点进去，置顶就是上次一起玩爬犁的视频，点赞已经过万了。
　　“小杨导演，你真是神了，你没来之前我的账号最多就是二三百赞，第一次有这么高的热度。”
　　杨眉扯了下嘴角，他想说自己也是瞎猫碰死耗子，他不可能永远摸得清流量秘诀。
　　点开评论区，关于他自己的评论就占了评论区的一半。
　　[我不喝中药：跑山哪来的混血，不会是山上捡到的吧，这么可爱我靠。]
　　[白月光来电：你新粉吧，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之前给宋哥拍视频的那个小男朋友。]
　　[二刺螈：真的假的，我记得那个小男朋友没露脸！]
　　[白月光来电：声音一样，自己去听老视频，一口一个哥，还总用俄语说情话，能萌死谁。]
　　……
　　没想到他之前脸都没露，这么轻易就掉马了……
　　不过现在杨眉也无所谓，不被现实打击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离梦想多遥远。
　　眼下他根本不用在意自己在网上的形象，因为以后也压根没人会认识他。
　　再往下翻就都是‘超好磕’‘果然还在一起’之类的评论，杨眉看得心口又酸又暖。
　　“其实，宋何生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你，他这小子啊，就是嘴硬。”周彪在一边说。
　　要是前几天听周彪这么说，杨眉或许会信，但现在……
　　“我知道彪哥，我成天没心没肺的，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追哥。”他扯了下嘴角。
　　看着杨眉眼睛下的乌青，眼里的光都黯淡了，周彪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杨眉在医院里无聊得长草，电脑没带过来，玩了两把消消乐就焦虑得什么都做不了。
　　干脆拿手机下载了剪辑app，剪辑宣传短片，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一剪就上了瘾，到下午四点多钟，周彪给他送晚饭的时候，他还在想一会这条短片发到sdc纪录片平台用什么文案比较好。
　　“小杨导演，都住院了你就先好好休息，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马上马上，就快了。”杨眉在给视频配文字。
　　护士进来给杨眉输液，提醒道，“患者，你的大脑需要休息，脑水肿还有些严重，如果不听话就不是住一两天的事了。”
　　“我觉得身体好很多了……”杨眉有点不服气地说。
　　他其实下午就想出院，但医生不同意，说要住院观察，说了一大堆症状吓唬他。
　　可杨眉性格就是待不住，被困在床上还不让看手机，简直是要他的命。
　　“检查结果不是这么说的。”护士笑着，语气却不容置喙。
　　“哎呀……”杨眉关了手机放在一边，不情不愿躺回了床上。
　　“要拔留置针了，会有点疼，别乱动啊。”护士开始撕胶带的时候杨眉就已经感觉到疼了。
　　留置针插了两天，和平常感冒吊水的针不太一样，更粗一点。
　　针头抽出，饶是杨眉做好了准备还是吃痛哼了一声，那种酸麻抽痛深入骨子里，杨眉嘴一撇，强咬着忍住了没哭出来。
　　护士知道杨眉不太老实，隔三差五就过来看看检查杨眉有没有老实休息。
　　可他也没办法，只要躺下无事可脑子里就乱成一团，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都涌上来了。
　　手机提示音响起了几次，杨眉控制不住自己了。
　　窗边椅子上的周彪正仰着脑袋打呼噜，杨眉不想吵醒对方，他悄声拿起手机，蹑手蹑脚地从病房离开了。
　　医院走廊上的消毒水味刺鼻，杨眉不喜欢这里的味道，他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门就是是户外的外置楼梯。
　　他只披了一件自己的针织外套，夜晚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浓郁的香烟味道。
　　原来这儿有人。
　　杨眉没太在意地抬眸瞥了一眼，却愣住了，楼梯上站的不是别人，而是宋何生。
　　宋何生还穿着昨天那套黑色牛仔和羽绒上衣，身子颀长站在墙边。
　　他那宽厚青筋如虬枝般的手里夹着烟放在嘴边，下巴上冒出胡子的青茬儿，半张脸隐没在楼梯的影子里，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又被杨眉否决掉，宋何生可不会专门来看他。
　　“哥，你怎么来了，找彪哥吗？”他唇翕张，蓝色的眼眸闪烁着一点微光。
　　宋何生听到声音眼珠才动了下，目光散漫落在杨眉那张苍白的脸上，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就是杨眉以为宋何生今天也不打算好好和他说话的时候，那人突然开了口，声音是哑的：“怎么自己出来了，彪哥呢？”
　　“彪哥，彪哥他……”杨眉撒谎时小动作特别多，都不用特意观察，一会挠挠脸一会抠手指。
　　“医生同意你这个时间出来吹风？”
　　杨眉没想到宋何生会突然关心他这些，连借口都没有编好，只能撒谎点头。
　　“医生说透透气好……哥，你今天对我说好多话呀。”杨眉有点惊喜。
　　宋何生眸色微闪，寒风吹红他拿烟的指节，他深深吸了一口衔在嘴里的烟，夜色里那橙色的光像是烟火般亮起来，很快凋谢，半截烟拿在手里，他用手指捻灭了。
　　“没骗人？”宋何生问。
　　听到骗人两个字，杨眉心里下意识忐忑，还不等回答门就被推开了，两人视线看过去，杨眉看到是刚才给他拔针的护士时，呼吸乱了几分。
　　“呵呵，护士姐姐，我出来喘口气，马上就回去了。”杨眉凑上去，朝护士眨了眨眼。
　　奈何，护士不吃这一套：“杨眉，不让你在病房里工作就偷偷跑出来是吧？该输液了，出院前最好少吹风，聊完就回来吧。”
　　“又输液啊……我马上就回去了。”杨眉觑了一眼边上的宋何生，暗道完蛋。
　　护士离开，给两人留了空间。
　　身侧那道本就严肃的视线更是如有实质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杨眉缓缓转头，看到宋何生正盯着他手里的手机看。
　　“骗人的毛病就是改不掉，也不长记性，是吗。”宋何生语气沉了下来。
　　杨眉心里咯噔一声，反应过来自己又下意识地骗了宋何生，他不安地攥着手，掌心全是汗。
　　“哥，我下次一定能改掉，你能再再再信我一次吗……”杨眉想狡辩，但没敢。
　　嘴上说着能改，下次估计又忘。
　　宋何生语气里的掌控欲让杨眉回忆起过去，他怯怯将手掩在身后，一副犯错的怂样。
　　“看来没忘以前是怎么管你的……是故意惹事儿不想出院？还是觉得我和彪哥都愿意来看你？”
　　或许是太冷了，宋何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中的压迫感却不容忽视。
　　杨眉没听出来他的颤抖，刚想点头，又连忙摇头，“我没这么想，医生说还要我观察，但我真的好了……”
　　“马上回病房，别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宋何生压低声音，咬牙道。
　　杨眉不想惹宋何生不高兴，留恋地看了宋何生一眼，说了一句：哥，见到你真高兴。就兔子一样跑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宋何生看着杨眉落荒而逃的身影，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低下头他又拿出新买的烟，叩了两下，却发现里面一根烟的都没有了。


第73章 委屈给谁看？
　　昨天宋何生从杨眉的病房离开，正好撞见医生，随口问了一句杨眉的情况。
　　“病人属于中度中毒，现在醒过来了整体看目前没有什么问题，但还是要住院观察，看他接下来几天身体是不是没有其他状况。”
　　“目前没什么问题……什么意思？”宋何生追问。
　　“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还可能会引发迟发性脑病，患者看似治愈，但也有可能回家一段时间后突然间出现痴呆，大小便失禁，失去记忆，胡言乱语的情况。所以现在醒了并不代表完全安全，还有可能引发一些后遗症。”
　　医生说完半晌，空气凝固，宋何生视线失焦，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随着身体肌肉的本能，他发出一点暗哑声音：“……多久能排除这个病在他身上复发的可能。”
　　“潜伏期大概是两周到三个月，但二十天左右较为危险，回家后也要多注意，你是病人的？……”
　　宋何生顿了下说：“我是他哥。”
　　“哦住在一起吧，平时一定要多观察病人情况，怎么能让人中毒那么久呢，肺水肿成那样。”
　　宋何生下颚线绷紧，不知如何回答，心口发闷，只能安静听着医生嘱咐完了才离开医院。
　　深夜，他吹着冷风杵在花坛边上抽了半盒烟后，用冻僵的手摸出手机给周彪和村长都打了电话。
　　思绪收回，此刻的宋何生将手里的烟盒扔进垃圾桶，拉开门沿着医院走廊往电梯方向走。
　　脚步停滞了一瞬，站在一间单人病房前，漫不经心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床上坐着那个漂亮混血，那一头棕发没人梳，乱得毛糙，白皙的右手插着输液针动不了，笨拙地用满是针眼的左手扒着橙子。
　　橙子从那只瘦弱的手里滚到地上，漂亮混血叹了一口气。
　　宋何生的手在门把上放了很久，他眉头紧皱，手腕用力到骨节泛着不正常的白，直到病床前出现另外一个人。
　　“小杨导演，你想吃橙子和我说就行，怎么还自己偷摸扒。”周彪终于被橙子掉落的声音吵醒了，走了过来。
　　“脏了，彪哥帮我换一个吧。”杨眉说着在周彪给他买的橙子里又重新挑了一个，笑眯眯递给周彪。
　　杨眉吃橙子的时候，周彪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就急匆匆要走，杨眉也没想着让周彪24小时都在这儿陪护他。
　　如果不是身边不是宋何生，他更习惯自己睡。
　　第二天周彪来的时候，把杨眉的单反带过来了。杨眉想打发时间，偶尔拍拍空镜，留作纪录片的素材。
　　傍晚杨眉经常一个人偷偷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拍照，今天这里不止他一个。
　　“你是摄影师？”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眼眶深陷，看起来像是有几天没睡了。
　　杨眉被吓了一跳，刚想随意点点头，但想起宋何生说过的话，不想总是下意识撒谎。
　　“我刚毕业，就是平常喜欢拍些短片。”他如实说。
　　“那能帮我拍吗，我给你钱。”
　　这种合作的方式杨眉还是第一次遇到，但闲着也是闲着，杨眉问：“拍什么？”
　　当天晚上，这个叫三哥的男人带着他去了ICU病房，站在外面，三哥说里面躺着的是一对母女。
　　母亲年轻的时候在一家化工厂工作，晚年患癌，直接就是晚期。在外工作的女儿自驾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不醒。
　　杨眉心情变得沉重，拿着单反的手却迟迟不举起来。
　　“你确认她们这个时候希望有人来拍摄吗？留下这种画面，不管是她们谁回头看，都会觉得痛苦吧。”杨眉站在一边问。
　　“有些时候就是宁愿痛苦，也不要遗憾。拍吧，我会和她们说的，拍吧……”
　　叫三哥的男人像是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杨眉没有再过度追问，在医院里剩下的几天里，莫名其妙开始了他毕业后的纪录片的第一个故事。
　　母亲一次次的化疗，疼痛让她呕吐不止，能让她坚持下来的只有隔壁，一次次被推入急诊抢救的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拍摄的时候太投入，杨眉好像也置身于这生与死的棋盘。
　　这个故事是在除夕前拍完的。
　　女儿最后一次被从急救室推出来，是这几天难得清醒的时候，她每一次的呼吸都要靠身上的管子维持。
　　母亲趴在床前，红着眼没哭，两人头抵在一起，在微弱的心跳声里，她说：“妈，我在里面就想……可不可以再见你一面。告诉你……下辈子我还想做你孩子。”
　　心电监护上的小山变成一面平静的湖，医生又鱼贯而入进来抢救。
　　杨眉手指僵住一瞬，在一片混乱后他看着那条线渐渐起伏，跟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听着病房里母亲的哭声，他在自己呼吸不畅的那一瞬间按下了停止录制的键。
　　这一刻，杨眉突然就理解了之前男人说的话。
　　有些时候宁愿痛苦，也不要遗憾。
　　所以留在宋何生身边，就算痛苦，他也不想以后某一刻想起来曾经，他会遗憾自己没有回来过。
　　杨眉拿着设备悄声离开，刚走出病房，看到了好几天没露面的宋何生正站在走廊上。
　　对方像是刚跑上来的，额头上冒着一层汗珠，呼吸是乱的，正紧紧盯着自己。
　　“哥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吗？”杨眉走过去问。
　　“不在病房，又到处乱窜。”宋何生面色冷沉地睨着他，语气没有温度，只是平常叙述事实。
　　杨眉以往被训都脸皮厚，骂两句就骂两句，这会儿心里突然脆弱。
　　毕竟刚看到那样的场面，心情正压抑，瘪了瘪嘴，嘟囔着说了一句“哥，我心里好难受”就猛地扑进宋何生怀里。
　　杨眉的动作完全出乎宋何生的意料。
　　宋何生被撞得后退一步站稳，瞳孔一震，下意识就要将杨眉推开，却先听到了杨眉的哭声，要推开杨眉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强忍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说：“杨眉，松手。”
　　其实这个冲动的拥抱，杨眉也有赌的成分，他感受到宋何生的反抗，似是要推开他，在可以停留的短暂几秒中，他将脑袋过分地埋在宋何生颈窝，将眼泪流下。
　　“哥，真的不是骗你，我好想你，住院的每一天和……在北京的每一天都很想你。我骗你我出门就……”
　　“够了！我只说最后一遍，松手。”宋何生厉呵一声，怒道。
　　杨眉肩膀轻颤了一下，怕宋何生更烦他，他没有继续下去的胆子，磨蹭着从宋何生怀里推开，偷偷把眼泪擦在宋何生的毛衣上。
　　走廊尽头的窗洒下落日的余晖，照在杨眉脸上，那双杏眼泛红，蓝色的眼睛在橘色的光下闪烁出夏天的颜色，明亮响晴。
　　宋何生的视线落在杨眉额头那个鼓起的包上，可惜被发丝挡着，看不清楚。
　　似是察觉到宋何生灼热的视线，杨眉抬手摸了摸额头肿起来的大包。
　　“哦，这是不小心撞在床头撞肿的。”
　　宋何生收回视线，命令道：“不用跟我解释，我不在意，闭眼。”
　　“要…要干嘛？”杨眉看着宋何生，生出些旖旎的情思。
　　“你觉得呢。”宋何生却冷冷睨着他。
　　杨眉咬了咬唇，踌躇问：“是因为我刚才抱了你，所以要打我吗？”
　　宋何生脸色瞬间变得梆硬，盯着他没有回答。
　　这可把杨眉吓坏了，他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了宋何生一眼，又没自信地将手垂下去，
　　“别在这儿…哥……”杨眉扯着宋何生的衣摆，软绵绵地求饶，任谁看了舍得欺负。
　　宋何生心硬，却又任由杨眉扯他的衣摆，半晌道：“不是来挽回我的吗？这都做不到，委屈给谁看。”
　　杨眉没想到宋何生真要在医院打他，他眨了眨眼，睫毛还湿着，他小声说：“哥，我是说挽回你，但没想挨打啊，我怕疼你知道的……”
　　“闭眼。”宋何生不耐道。
　　杨眉难过地看了宋何生一眼，那眼里藏着千思万绪，终于隐没，暗了下去。
　　他真的如宋何生所愿，闭上了眼。心甘情愿等待那一巴掌的落下。


第74章 重新住在一起
　　心电监护的滴滴声，隔壁病房传来微弱的喘息呻吟，在杨眉闭上眼的一瞬间就都听不见了。
　　空气凝滞，宋何生能听到的，就只剩下杨眉因为紧张而摩擦他衣摆的声音。
　　杨眉的睫毛很长，轻颤着在脸上留下阴影，鼻头挺翘，那张薄唇抿成一条线，瑟缩着。
　　宋何生喘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很奇怪，想要保持冷漠，可眼底原本的霜微微解冻，泛出一种复杂的柔情，里面似有一层被月光洗过的水，分不清悲喜。
　　他粗粝的手掌抬起，很轻地拨开杨眉额前的发丝，盯着额角肿起的大包看了好一会，视线最终落在杨眉又瘦了一圈，几乎没有肉的脸上。
　　他的手停在杨眉的脸颊几寸的位置，还是没有再近一步，半晌垂落在身侧。
　　“睁眼，出院回家了。”宋何生转身往病房走。
　　嗯？
　　杨眉莫名奇妙地睁开眼，白炽灯的光刺目，眨了眨眼才适应。
　　“哥，你不打我了吗？”杨眉摸了下脸，以为宋何生是不舍得。
　　“记在账上，下次再骗人一起算。”宋何生打发道。
　　杨眉咽了口唾沫，虽然答应宋何生不会再骗人，但听到对方威胁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哥，今天是你来接我出院啊，不是彪哥吗？”杨眉调整好心情，又叽叽喳喳跟上去。
　　“他今天有事。”宋何生又摆出一张无情的脸，开口道。
　　跟在宋何生后面的杨眉了然点头，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揣测宋何生刚才做了什么。
　　回忆起刚才闭上眼的数十秒里，杨眉只觉得自己额前的发被什么拨弄了一下。
　　很轻，到底是风还是什么，他分不清。
　　回病房杨眉一个人收拾行李，宋何生站在一边看着。
　　杨眉做什么磨蹭，叠个衣服皱皱巴巴，又丢三落四。宋何生实在是看不过，把剩下没收拾完的行李都包揽了。
　　下楼后，宋何生掏出车钥匙，停车场的一辆沃尔沃车灯闪烁……
　　跟在后面的杨眉愣了一下，惊愕地看着宋何生，他从没听宋何生说自己会开车。
　　愣神的短短几秒里，宋何生已经自顾自上了车。
　　“上车，傻看什么。”宋何生滴了一声，探头看他。
　　“来啦来啦，哥！”杨眉这才颠颠跑过去。
　　等他坐上了副驾驶后观察内饰，猜测这车应该刚买没多久，车里还有皮革的气味没有散去。
　　驾驶座上的宋何生动作熟练，那宽厚粗粝的手掌握在方向盘上，有种粗犷的性感，杨眉莫名想到那一晚手掌一次次落在他身后，边揉边打……
　　身上蓦地燥热，杨眉将视线移向窗外，攥着手腕上那块iWatch，拼命找话题：“哥，这是谁借你的车啊？”
　　车平稳开出去，宋何生才淡然回应：“我刚买不久。”
　　“全款买的吗？”宋何生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没那么多钱，分期。”宋何生坦然道。
　　虽然是分期，但也挺让杨眉有些不敢相信的。
　　宋何生一穷二白，夏天的时候挣得那点钱几乎都花在他身上了，而且去北京住那么贵的酒店不知道又花了多少。
　　上路后车速很快，几乎在限速的边缘。
　　杨眉看着车窗外又一辆被超过去的车，他喉结滚了下，声音发颤：“哥……你有驾驶证吗？”
　　“没有。”
　　“啊？”
　　杨眉瞳孔剧烈震动，看着宋何生那张毫无所谓的平静侧脸，真的信了，心脏砰砰直跳，他颤颤巍巍抓住了车窗上扶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杨眉都很安静。
　　宋何生的心里还是乱的，心思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更没有注意到杨眉。
　　停在红绿灯前的时候，宋何生才用余光扫了一眼对方，这才发现杨眉紧紧抓着扶手，脸色苍白如纸。
　　宋何生眼皮被蛰了似的跳了一下，没舍得再去吓他： “就算我没有驾驶证也敢坐？”
　　他说着打开副驾驶前的手套箱，杂物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张驾驶证。
　　看到驾驶证，杨眉青白的脸色都缓和了几分。他松开紧握的扶手，拿起驾驶证翻开看了看，不像假的。
　　“哥，你也骗我……”杨眉不满地嘟囔，却也不敢抱怨他双标。
　　驾驶证是宋何生去年十二月份拿到的，在他们北京分别之后。
　　捏着宋何生的驾驶证，杨眉记起来自己曾经骗过他的话：如果以后有车了，就可以两个人自驾去东北各个角落拍纪录片了。
　　宋何生如今学会了开车，可他们之间……
　　杨眉苦笑着勾起嘴角：“我如果说现在还想和哥一起自驾去拍纪录片，是不是不可能了。”
　　空气安静，只能听到轰鸣声，半晌宋何生回答了他：“既然知道，就别说没有意义的话。”
　　-
　　林场的炕塌了，杨眉回来的路上他都在想该不该问一下宋何生借住几天的事。
　　结果被宋何生一句话怼得一路无言，车停在杨眉住的林场门口，他也没有说自己没地方睡觉。
　　杨眉抱着自己的书包，打开车门。
　　“谢谢哥送我，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冷风中，宋何生看了眼后视镜，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用力：“有地方睡？”
　　杨眉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即使只是疏离的问话，处于劣势的追求者也会幻想这是对方的关心。
　　“有的哥，有一张行军床可以用。”
　　夜晚漆黑，宋何生半张脸的表情都看不清，杨眉极力分辨，似皱着眉，又似漠然，全凭他一个人的想象。
　　等了半晌，只有风灌进脖子里，杨眉敛眉，那颗心一会松一会紧，是一种扭曲的酸爽。
　　“哥，祝你新年快乐，我回去了。”杨眉怕过几天没机会看到宋何生，提前拜了年。
　　那辆沃尔沃很快离开，只剩一盏月白色的路灯照亮和他一样荒草丛生的院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屋子里应该被房东清扫过，看着没有那么脏，杨眉开灯坐在冰冷的房间不敢烧炕，屋子里冷得哈一口气都结冰，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叩门的声响。
　　“小杨导演怎么住院回来还敢住这儿啊，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是村长骑着三轮车过来了。
　　杨眉裹着羽绒服出来，看到村长感动得差点哭了：“村长，你来救我了！”
　　村长露出一个难懂的笑意，他拍了拍杨眉的背：“你先拿上几套衣服，其他的明早再来拿。”
　　唯独面对宋何生他胆小懦弱张不开嘴，对于其他人的帮助接受得倒是坦然。
　　杨眉爽快答应下来，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出来，手里抱着的小狐狸穿着季节限定黑毛衣坐在村长的三轮车上又被晃晃悠悠地拉回了葡萄村。
　　三轮车停在了宋何生的家门口的时候，杨眉抱着小狐狸坐在三轮车后面傻眼了。
　　“何生啊！”
　　村长大嗓门给杨眉吓一激灵，他跌跌撞撞下车，拦住村长，生怕被宋何生误会自己又耍小聪明来招惹他。
　　急得什么都说：“村长，您家里没地给我送回去就行，我哥现在不高兴看到我，他会以为我又骗他了，别让我来这儿……”
　　他话没说完，宋何生穿着卫衣掀开门帘走出来，杨眉看到宋何生下意识慌张起来，闭上嘴躲在了村长身后。
　　“叔，什么事？”
　　宋何生一眼看到杨眉，只是因为站在他家门口，那张脸就吓得惨白，连话都说不明白的杨眉。
　　一改刚才在医院的大胆，弓着腰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土里。
　　该大胆的时候胆小如鼠，该知分寸的时候偏偏黏上来扒着他不放手。
　　宋何生眯了眯眼，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烦闷至极。
　　“小杨导演家里炕不是塌了吗？何生你家里有地方，又一个人住，你就让他先在你家住一段时间，我家儿子过几天带媳妇回来，没地方啊。”村长开口道。
　　杨眉闻言，狗狗祟祟地从村长肩膀上探出半颗脑袋，看着宋何生说：“哥我答应不会骗你了，你知道我不敢要求的……”
　　对于这些废话，宋何生自动忽略，他看了眼三轮车的车斗，问：“行李都带来了吗？”


第75章 想吻？
　　杨眉愣了两秒，单手就把三轮车上的行李箱提下来了，乖巧道：“我都带来了，哥。”
　　宋何生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屋子里走，院子里只有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杨眉看着他的背影，像是穿行在孤独旷野里的一颗行星。
　　“还不去。”村长拍了下杨眉的背，他才幡然追上去。
　　“谢谢村长！”
　　足足快半年，杨眉再次踏入了宋何生的家，竟有几分近乡情怯。
　　屋子里没什么变化，暖烘烘的，热得杨眉进屋就把羽绒服脱了，他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拖着行李箱站在外屋，东屋传出新闻联播的声音，显得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尴尬。
　　“行军床呢？”宋何生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捆芹菜，一块猪肉，一大袋骨头。
　　杨眉脸色一窘：“有，但是炕烧不了，太冷了。”
　　关上冰箱门，宋何生把食材放在厨房的案台上，站在杨眉面前，声音冷冽：“叔岁数大了，你三番两次住院，你能住进来没别的原因，是我不想让他为你一个外人费心。”
　　“嗯嗯，哥最善良了，那你做饭我还能吃吗？”杨眉还在因为住进来而兴奋，傻乎乎问。
　　宋何生脸色梆硬，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缠上来的感觉。
　　他板着脸说：“两条规矩。”
　　“哥，你说……”杨眉紧张地盯着他。
　　“第一件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去我的屋子。”
　　要是身后长了条尾巴，杨眉这会儿都要要成螺旋桨了，他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那对眼睛像是蓝玻璃珠，亮晶晶地看着宋何生。
　　宋何生一噎：“另外，不准烧炕，更不准上灶。记住了？”
　　杨眉听明白后，小狗耳朵尾巴都耷拉下去了。
　　“哥，把炕烧塌真的只是个意外，而且……我那天做的烧烤不好吃吗？”
　　“你觉得呢？”宋何生斜睨了杨眉一眼，没顾他，径直去厨房做晚饭了。
　　“至少熟了嘛……”剩下原地的杨眉备受打击，嘟嘟囔囔地拖着行李箱去了西屋。
　　西屋重新刮了大白，单人床换成了双人的，安上了暖气片，原本的学校里那种单人木桌换成了小孩学习用的书桌，地上安了地板，漏风的窗也都换了新式的。
　　杨眉坐在床上胡思乱想，这个空闲的屋子又没人住，收拾这么干净干嘛。
　　难不成他来之前有别人住进来？
　　看来得打听打听。
　　给周彪发了条消息后，杨眉打算把这几天在医院拍的故事剪出来，但想了想又不着急，就趿拉上拖鞋去厨房里找宋何生打下手了。
　　他小心翼翼洗菜择菜，在切芹菜差点切到手的时候，被宋何生训了一句后赶出了厨房。
　　晚饭以肉为主，猪肉炒芹菜，酱牛肉，还有骨头汤……全是高蛋白，也全是杨眉爱吃的。
　　起初在饭桌上杨眉还看宋何生脸色吃饭，生怕这顿饭吃完就被赶走，再三确认后杨眉才渐渐放松下来，风卷残云后又主动提出刷碗。
　　水声淅沥，洗过的盘子被整齐摆在柜子里，剩下窗外那金色玉盘高高悬在空中，杨眉走到外面，站在院子里新安装的移动淋浴间前，浴霸橘色的光透过磨砂的玻璃照在院子里，晃动树影，温热的蒸汽像是一把融化的雪。
　　杨眉走过去，隔着门问：“哥，用不用我帮你搓澡。”
　　里面水声停了一瞬，宋何生冷漠说：“回屋去。”
　　心在狂跳，杨眉想着宋何生洗澡又不可能出来揍他，继续说：“哥，我的手法真的很好的，你看你又不去澡堂子，后背都多久没搓过了。真的只是搓背，我发誓什么都不做……阿嚏！”
　　说了半天，杨眉冻得打了个喷嚏，睁开眼，面前淋浴间的门也突然拉开了，热气扑面而来，他的衣领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
　　身体瞬间失衡，眼前晃过一片虚影。
　　“唔！”杨眉撞在淋浴间的泡沫壁上，吃痛哼了一声。
　　喷头没有关，温热的水瞬间将他打湿，领子还被宋何生抓在手里，杨眉被浴霸刺得睁不开眼，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到对方沉声问：“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懂是不是，得寸进尺？”
　　“咳咳……哥，你说的那些规矩里，没有说我不能给你搓澡啊。”杨眉惯会没理抢理。
　　宋何生神色复杂，在杨眉咳嗽起来的时候松开了他，转身背对。
　　杨眉扶着墙壁站起来，疑惑地叫了一句哥。
　　“不是要给我搓背？”
　　光线充足，杨眉清楚看到宋何生的宽肩窄腰上，背部线条流畅的肌肉，还有好些天之前他抓过的痕迹，很浅的淡褐色，水珠从上面滑落。
　　视线随之向下，看着宋何生精壮的腰，杨眉又在浮想联翩。有时候他很纳闷，宋何生的体力精力怎么会比他好出那么多。
　　他喉结滚了滚，不敢再想，连忙拿起边上的搓澡巾，贴在了宋何生的背上。
　　水声停了，只剩下搓澡巾在皮肤上的摩擦声，杨眉面色染上潮红，见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搓下来，不信邪地开始搓宋何生的侧腰。
　　忽地手腕被握住，宋何生转眸看了过来，那双黑色的眼珠像是溪水底的黑色石子，粼粼波光在上面，显得尖锐危险。
　　“谁允许你搓这里的，杨眉？”
　　宋何生很少叫他全名，每一次叫都让杨眉心头一颤，似警告，是带着引诱的警告。
　　气氛变得奇怪，杨眉蹲下去，将脸贴在宋何生的大腿上，他怯怯抬头，央求地看着宋何生，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眨着，惯会迷惑别人：“哥，今晚我随你报复，像上次一样，可以吗？”
　　宋何生眉梢重重一跳，垂眸看着杨眉那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他克制着欲望后退，身体却比他的想法更加诚实。
　　“哥，你不用有任何顾虑，这都是我甘愿的。”杨眉说着，将头发别在耳后，握住那已经成熟了的甘蔗后，张嘴凑上去了。
　　直到甘蔗流出甘甜的水涌入喉咙，多余的实在吃不下，沿着杨眉的嘴角滑落了。
　　“你这是什么臭习惯，以后改了。”宋何生气喘着气，见他又把那东西吃了，没忍住说。
　　“哥心疼我？咳咳……”杨眉呛得眼睛红了，看向宋何生的眼底藏着千思万绪的眷恋。
　　宋何生沉默没说话，思绪出走的几秒钟里，杨眉已经漱了口，把自己扒了个干净，朝他吻来。
　　“哥。哥……”一句句哥，声音在颤抖。
　　宋何生回过神，看到杨眉眼角的泪，砸在他手背上，比七年前的大火还烫。
　　这一次，杨眉没敢擅自吻宋何生的唇，只是小心翼翼吻在宋何生的下巴上，还偷看对方的眼色。
　　宋何生没阻止，果然下一秒杨眉就敢往他唇上凑。
　　他没躲，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杨眉柔软的发丝，往后轻轻一扯，冷眸看他。嗓音像是滚了砂砾：“想吻？”
　　杨眉咬着唇，心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浑身都要着火了，他乖顺地点了点头，手在宋何生的胸口压着，小幅度摩挲，笨拙地撩拨。
　　“那也交易一下？打算拿什么来换。”宋何生故意用过去的回忆试图刺痛杨眉。
　　交易……
　　杨眉的心果真被刺痛，酸溜溜的难受，但也知道自己没有难受的资格。
　　他咬了下里唇，尝到血腥味后牵起宋何生的三根手指往身后放，视死如归：“哥可以随便弄，疼了也不用管我。”
　　“直接进去也行？流血也行？”宋何生轻嗤。
　　“可以的，哥。罚我吧，疼了我就长记性了，一辈子不敢骗你。”杨眉泪眼朦胧看着宋何生，不是撒谎。
　　突然间，好像有一只手捏住了宋何生的心，害他喘不上气，他眉心压得很低，紧紧盯着杨眉，看杨眉脸上沿着下巴往下滴的水珠，像是眼泪。
　　宋何生开始恨杨眉这张嘴，总能说出他最讨厌的话。
　　“你长不了记性。”宋何生咬牙切齿，他猩红了双目，那抓住杨眉头发的手改成压在他的后颈，就这样凶猛地吻了下去，像一头野兽。


第76章 好好受着
　　宋何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吻下来，或者不能算作是吻，是近乎啃咬的惩罚。
　　即使如此，杨眉也紧紧拥住宋何生，用尽力气要将自己嵌入对方的怀抱里一样。
　　“哥，哥，你抱抱我。”
　　杨眉撒娇，他受不了宋何生这样凶的吻法，舌根和唇都是疼的，身体本能让他往后躲了下。
　　“舌头躲谁？”
　　宋何生又抓着杨眉的头发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凶，眼神也凶，含着恨似的。
　　理性纷纷远去了，只剩蠢动的欲望。
　　杨眉舌头都被吸疼了，他呜咽着摇了摇头，乖巧地又伸出舌尖让人欺负。
　　心跳得太快了，下一秒就要爆炸。
　　杨眉吻过宋何生的喉结，又吻胸口，看到那浴霸灯下无处躲藏的左臂，烧伤的疤痕，还有在小兴安岭山上为了救他留下的疤痕，狰狞地暴露着。
　　感觉到杨眉紧盯着他烧伤手臂的视线，宋何生指尖颤了一下，抬手关了浴霸的灯。
　　灯光暗了，温度降了。
　　“当时很疼吧。”
　　杨眉还是准确找到宋何生的左臂，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弹吉他的左手带着一点薄茧，在上面摩挲，触感有些奇妙。
　　“觉得恶心也无所谓，不用演给我看。”宋何生面色登时冷了几十度，躲开了杨眉的触碰。
　　这个难看的烧伤代表的远远不只是手臂，还有他拿不出手的过去。
　　“我从没觉得恶心，我现在就算说实话你也不会信我。”杨眉道。
　　没有光的淋浴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宋何生说：“那就证明一下。”
　　宋何生桎梏住杨眉的后颈，强势地将人压在自己烧伤的手臂上。
　　面对那蜘蛛一样的烧伤，杨眉先是将脸贴上去，毫不在意地蹭了蹭。
　　杨眉吻上去的时候，宋何生浑身一震。手臂那些死寂的组织开始发痒，要长出新的皮肉来。
　　杨眉用鼻尖蹭，用牙齿轻咬，宋何生僵住的身体渐渐感觉到轻微的刺痛，这才艰涩抬起手捏住杨眉的下巴。
　　浴霸灯亮起来，空气重新升温。
　　“哥是甜的，亲起来好软。”杨眉舔了舔舌尖，嘴甜得吃了蜜。
　　“又骗人。”宋何生声音沙哑，声音听不出情绪。
　　“真的，我舌头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不信的话我让它亲自跟你说……阿嚏！”
　　随着这个破坏气氛的喷嚏，厚实的浴巾裹在了杨眉的背上，宋何生像是扛松塔一样直接给人扛到了肩上。
　　“哥！”杨眉身体失去重心，只能紧紧抱着宋何生的腰。
　　被扔在温暖的炕头，呼吸都是松子的香气，宋何生去拿套的时候，杨眉抱着宋何生被子偷偷闻了好几口。
　　回来后，宋何生一言不发直接抓过他的腿抬了起来……
　　没有多少准备，那颗流星突然砸向地球，一切开始轰然倒塌。
　　“哥，等等……唔！”
　　杨眉扬起纤长白皙的脖子，为自己刚才逞强说的话付出了代价，宋何生没一点迟疑，货真价实地让他疼到颤抖。
　　身体在发抖，杨眉伸手想要抱住宋何生。
　　“把手放在头顶，别碰我。”宋何生冷漠拒绝了他的拥抱。
　　滞在半空的双手都能看出主人的失落，他迟疑片刻，左手握住右手，缓缓放在了头顶，宋何生的话对于杨眉来说，比绳子更好用。
　　在他又一次要攀上云端的时候，宋何生的手一把抓住了那漏水的水龙头，堵住了口。
　　“哥，我错了唔……我错了……”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并不好受，杨眉被磋磨了三四次，已经近乎崩溃，却也没敢把放在头顶的手松开。
　　“受着。”宋何生丢下两个字，任由他哭闹，什么软话都说尽了也不给他一个痛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眉弓起了腰肢，他终于从悬崖之上坠入了无边的麦浪中……
　　宋何生看着褥子上那白玉雕出来一样的人，胸口剧烈起伏着，肋骨一条条凸出来，瘦了太多。
　　“哥，渴……”杨眉软绵绵去勾宋何生的手腕，撒娇道。
　　宋何生没理会杨眉的需求，捏住他的下巴，声音沉如夜色：“再来找我做这种事，就一次也别想痛快。”
　　昏暗的光线里，宋何生看到杨眉蠕动的唇，还什么都没听清就已经昏睡在他的臂弯里。
　　怀里的人像是露水养的，娇惯得很，他还没怎么欺负就让人哭肿了眼，睫毛都是湿的。
　　屋子里传出一声很轻的喘气声，在来来回回几趟的脚步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宋何生躺在炕上，刚要闭上眼，杨眉翻身滚进了他的怀里，他一低头就能看到依偎在他怀里的人，睡得正香。
　　他下意识抬手，像是要抱人。
　　又要被骗第三次吗？
　　宋何生理智瞬间回归，他将手臂垂下，顺带着从杨眉身下抽了出来，起身去了西屋。
　　在那个夏日的傍晚，杨眉拉着他偷偷躲进玉米地里接吻……宋何生至今还记得杨眉那双狡黠可爱的眼，也记得他发现真相后，杨眉那惊慌不敢看他的眼。
　　因为他穷，所以真心也不值几个钱，骗就骗了。
　　张辽说的没什么不对，他们不是一路人。杨梅树在小兴安岭再怎么精心也养不活。不用等太久，过了这个冬天，杨眉还会离开，去属于他的位置。
　　月光照亮着西屋一隅，连同宋何生那颗自卑又骄傲的心也都照得透亮。
　　-
　　杨眉难得睡了个好觉，早上是从豆浆机的嗡嗡声中醒来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却发现宋何生的褥子枕头都不在。
　　失落了一小下，杨眉就认清了现实，看来昨晚对于宋何生来说，不过是稍微温柔一点的报复。
　　宋何生家里烧炕，昨晚还开了空调，穿短袖都不冷。
　　他揉着腰下床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穿，故意只穿了一件宋何生的黑色毛衣，衬得他两条腿修长匀称，上面还有不少咬痕，是宋何生的杰作。
　　就这样，杨眉推开了门：“哥，早上吃什么呀？……彪哥？！你、你怎么也在？”
　　他懒懒倚在门框上，往外屋瞧了一眼，不止看到了宋何生，还看到了站在宋何生身边嗑瓜子的周彪，那甜到发腻的语气立马染上几分惊恐。
　　周彪虽然大大咧咧的，但看到杨眉身上的痕迹也知道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这不过年了吗，我来找何生买年货，一会儿跟着一块去玩不？”
　　杨眉当然是想去的，他倚着门框看向宋何生，小心翼翼问：“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问我，你去哪儿和我无关。”
　　分明昨天还接过吻，在一起缠绵，此刻宋何生却连看都没看杨眉，态度像是突然降温的天气，让杨眉有些无措。
　　“彪哥带你去，来，先吃早饭吧小杨导演。病都好了，没留啥后遗症吧。”周彪一边说着一边帮忙倒花生露。
　　“是哥打的花生露啊，我想喝好久了。”杨眉早就馋这一口，嗅到香味忘了自己还没穿裤子就要过来坐下吃饭。
　　“杨眉，回屋把裤子穿上再出来吃饭，几岁了！”宋何生看着那两条白皙的腿终究没忍住，放下手里的碗筷，瞪了过去。
　　杨眉被宋何生的反应吓得一跳，哦了一声，又灰溜溜回到了东屋，他屁股坐着都疼，站在地上穿裤子的时候，听到门外两人在交谈。
　　“终于想清楚，和好了？”周彪压低声音道。
　　“……想多了，不可能……”宋何生声音有些又断断续续的，杨眉听不太清楚，但大抵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别玩人家啊，你小子，也留点面子，我还在这儿呢，凶啥。”
　　“是他自作自受……”
　　这一次杨眉听清了，睫毛颤了颤，故作坚强地继续穿裤子。嘴角的弧度却一点点消失。
　　准备出去时，杨眉余光看到桌上放着的一盒剃须刀的刀片。
　　他走到桌前，鬼使神差地将那盒刀片拿起来，偷偷藏进了口袋里。


第77章 把他丢下了
　　年关将近，镇上的市场到处都是人。大红的灯笼挂在外面，人得从灯笼的夹缝中走过去。
　　烤香肠的，做年糕的，全推着车出来叫卖。干果摊前都是炒瓜子的香味，走过去，粘了一鞋底的瓜子皮。
　　“大姐，瓜子怎么卖啊？”周彪道。
　　“左边十块，右边的十三，随便尝啊。”忙活称重的大姐头也没抬道。
　　周彪顺手摸了四五个瓜子，自己嗑着，把手里的递给杨眉，“小杨导演你也尝尝。”
　　这种热闹场景杨眉只有小时候跟爸妈过年出来见到过。
　　杨子平在厂里是个小领导，忙得很。蒋巧曼跟着混上了个文员，杨子平出差的时候，就是蒋巧曼一个人照顾他。
　　杨眉有一次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人抱到家里热情地投喂了不少零食，被蒋巧曼找到后挨了一顿巴掌炒肉。
　　那之后蒋巧曼很少单独带他出去，只有等杨子平过年的那几天假期才能一家人一起去市场，那应该是他童年里最幸福的时光了。
　　收回思绪，杨眉说了谢谢后要接过周彪递给他瓜子，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手，再看时，周彪手里的瓜子都被拿走了。
　　“他不会嗑。”宋何生熟练地把瓜子剥开，动作顿了一下，放进自己嘴里。
　　“啊？还有不会嗑瓜子的人？这不是生下来就会的技能嘛。”
　　“我会嗑，我早就已经学会了……”
　　杨眉不想丢脸，自己抓了两颗瓜子放在嘴里嗑着，却笨得不会吐瓜子皮，险些连着皮一块吃下去。
　　“没事，不会嗑瓜子就让何生给你剥着吃。”
　　周彪哈哈一笑，说完也没在意杨眉脸上勉强的笑意多落寞。
　　另一边的宋何生正挑干果，他扫了一眼杨眉，状若无意地掰开干果的皮，将里面的肉扒出来，说：“过来尝尝。”
　　杨眉在一边站着卖呆儿，闻言凑了过去，将宋何生递给他的坚果挨个尝了尝。
　　“榛子和开心果都挺香的，杏仁有点苦。”杨眉吐了下舌头，眉头皱着道。
　　宋何生没多说，选了榛子和开心果直，一样买了两斤。
　　杨眉要在自己家过年，就算他们之间再怎么没可能，也没必要连点年货都不舍得给人买。
　　“直接在这儿把糖啥的一块都买了得了。”买完瓜子的周彪看着市场乌泱泱的人，都想回村了。
　　干果摊上也卖糖，为的就是方便大家可以一站解决所有的年货。
　　但缺点就是这种小店的糖果没有特别好的，大多都是十块钱一斤的劣质硬糖。
　　“彪哥，我领他去前面再看看别的，一会儿回来找你。”宋何生说着往前走，杨眉小尾巴似的跟上去。
　　市场人多，本来狭窄的人行道还有电动车穿行而过。
　　杨眉为了躲车，肩膀被撞了几次，屁股没上药，疼得锥心，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
　　宋何生停下，扭头看着身后落下一段距离的杨眉，语气沉沉地说：“走不动就回车上，等被车撞了又想给谁添麻烦？”
　　“我能走动的，哥。”
　　杨眉刚想提起自己屁股疼，猛地想起宋何生昨晚的恶行，以为眼下是对方故意折磨他，就忍着没说。
　　有太阳不算太冷，杨眉穿着一件毛茸茸的浅红色针织外套。耳朵上脖子上戴着的是出门前宋何生随手递给他的耳捂子和围巾，像是一颗打包好的大杨梅。
　　看着那张明媚又漂亮的混血脸蛋朝自己小跑过来的时候，宋何生眼皮抖了下，蹙眉撇开眼。
　　重新跟上来，杨眉看到宋何生刚好把右手提着的袋子移到左手去了。
　　他伸手试探地触碰了下宋何生的手掌，宋何生没躲。
　　杨眉大着胆子虚握住了宋何生的两根手指，那只手没有回握，但也没有甩开他。
　　他像是一个得逞的小贼，贪恋着这一点温度，小心翼翼地握紧了宋何生的手。
　　商场里最好的散糖也就是徐福记了，走到散装区，宋何生扯下来一个塑料袋，递给杨眉。
　　“镇上只有这种糖，想吃什么样的自己挑。”
　　杨眉以前不知道给宋何生省钱，眼下自己也穷了，知道没钱的难处：“哥，三十一斤呢，要不就跟彪哥买一样的吧，我觉得也差不多。”
　　“还没穷到那种地步。”宋何生逞气，他把塑料袋拿过来，随手抓了两把糖。
　　杨眉见状整个人贴过来，柔软的发划过宋何生的手臂，带来一股缥缈的香气。
　　“那我还要那个毛毛虫软糖……多一点，还有小熊软糖，对，就这个。”客套三秒，杨眉就现了原形。
　　买完糖，去结账前杨眉驻足在辣条薯片货架前，回头看了眼宋何生，眼里写了三个字：哥，想吃。
　　“不给买，过来。”宋何生板起脸，以前也从不让杨眉吃这些。
　　被宋何生管着的感觉不算差，杨眉的试探让他扭曲地觉得自己有一点点被在乎着。
　　他嘴里吃着宋何生刚买的乌梅糖，在酸涩里极力找寻那一点甜，即使那一点甜也都有可能是他的过分幻想。
　　从商场出来，回去找周彪的路上，两人遇到了宋何生的熟人。
　　“何生，带着朋友来买年货了啊？”拦在两人面前的是卖海鲜的大勇，和宋何生经常在市场里打照面。
　　“嗯随便逛逛，最近生意怎么样？”宋何生寒暄道。
　　大勇以前和宋何生一个初中，宋何生他爸走后那段时间他家帮过宋何生。
　　“生意也就这段时间还行。对了，你一会有事没，能不能帮我看一会儿店，我妈今天不在，就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大勇挠了挠头说。
　　宋何生欠着对方人情，不好拒绝，“好，你先过去，我把他送去彪哥那儿就找你。”
　　杨眉扯了扯宋何生的袖子，小声请求：“哥，我要不跟你一起吧，顺便还能帮帮你的忙……”
　　宋何生睨了他一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你帮倒忙，别去添乱。”
　　“好吧……”
　　想到要和宋何生分开，杨眉突然间没由来的心慌，心口一抽一抽的，头也隐隐作痛。
　　不过这几天他头疼心慌也不是一次两次，当杨眉一直没当回事。
　　他强忍下身体的不适，开口道：“那我自己去干果摊找彪哥，你别送我了，来来回回还要耽误好多时间，你帮完忙快点来找我，哥。”
　　昨晚在炕上恶劣地对待了杨眉，此刻宋何生看着杨眉眼里一如既往的依恋和不舍。
　　心里的滋味无可名状，但总归是有些烦闷。
　　宋何生此刻不想再多看杨眉一眼，他冷淡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杨眉看着宋何生的背影，那种不安的分离感不断放大，让他喘不过气，只能捏着兜里仅剩下的一颗硬糖来缓解那份焦虑。
　　尖锐的包装纸刺痛他的皮肤，却也让他感到安心。
　　回到了干果摊的时候，没看到周彪。
　　有那么一瞬间，杨眉想要扭头回去找宋何生。
　　但镇上这么大，谁知道那个大勇的破海鲜店在哪儿。
　　杨眉两条腿都发软，他坐在台阶上给宋何生打了个电话。
　　听着里面的机械女声，杨眉迟钝地想起自己的号码还躺在宋何生的黑名单里。
　　他只好给周彪打了过去：“彪哥，你在哪呀？”
　　手机里能听到对面搓麻将的声音，周彪喊了一句“胡了！”后才搭理杨眉。
　　“这不是好不容易逃出你嫂子的魔爪，我偷摸来打两把麻将，小杨导演，你们买完了就回去吧，不用等我。”
　　“但我哥他……”话哽在喉咙里，杨眉突然想起宋何生对自己说过的话。
　　‘麻烦人也要有个限度……’
　　‘撞伤了又想给谁添麻烦……’
　　……
　　半晌，杨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彪哥，我没事了，你接着玩吧。”
　　-
　　海产品店里只有宋何生自己看着，快过年了，来店里买年货自留或送礼的人一个接一个。
　　他好不容易有时间空闲下来，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快三点了，天色渐沉。
　　他想着给周彪打个电话问问接没接到人，手机刚拿出来，一辆大货车就停在了店门口。
　　“何生，快来帮我卸下货，累死我了。”大勇气喘吁吁从大货车的副驾驶上跳下来，打开了后面的冷藏车厢。
　　宋何生走过去，看着那满满一车厢的海货脸色微变，这么多，真要是卸起来不知道要多久。
　　要是平时的话，帮人搬到半夜都无所谓。
　　“等等，我打个电话。”宋何生没直接答应，而是先拨通了周彪的号码。
　　“何生，啥事？我正做饭呢。”周彪麻将玩了个爽，已经回村了。
　　宋何生意识到不妙，连哥都没叫，直接问：“小杨梅呢？”
　　“小杨导演？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我打了一下午麻将啊。”周彪也傻眼了。
　　“他没有联系你？”
　　“没……啊，联系了，我当时在打麻将。什么情况，你俩当时没在一块儿啊，这是怎么回事？你把人丢了？！”
　　听到周彪这样说，宋何生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手指极快地在通话键上按出一串号码，解除了拉黑状态后，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宋何生心里咯噔一声，脸上温度登时降了十几度，眉目间尽显阴翳。
　　“何生，出什么事了…”
　　大勇问的时候，宋何生就没搭理，紧接着连声招呼也不打了，脸色骇然地往市场的方向跑去。
　　转瞬，宋何生消失在人群车流中。


第78章 痛哭
　　杨眉在干果摊前等了四个小时，等到干果店关门了，市场上的摊贩全都回家了，天也黑了，仍没有人来。
　　不论宋何生是故意把他扔在这里让他吃个苦头，还是把他忘了。
　　哪一个是答案，都不重要了。
　　东北凛冽的寒风像一把刀子，把杨眉那颗炙热的心剖开，里里外外都被冻透了。
　　坐在台阶上，杨眉的脑袋靠在膝盖上，盯着地面上瓜子皮发呆。
　　斜对门其实就是一家诊所，他可以找个理由坐一会，可他偏偏就坐在这儿等，执拗地和自己作对。
　　最后实在冷得不行，杨眉起身搓了搓手，去对面那家一家还没关门的烧烤店借苹果充电线，想打车回去。
　　“姐姐，有苹果充电器可以借我用用吗？”杨眉眼睛和脸都是红的，站在门口踌躇，可怜巴巴地蹭空调。
　　“没有苹果的，手机没电啦，想打电话用我手机呗。”老板热情，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出去了。
　　杨眉只能记住宋何生的电话号码，他刚要接过来，却又害怕接通后听到宋何生的话。
　　——这就受不了？这就是对你的报复，不是喜欢骗人吗？好好受着……
　　脑海里想象着宋何生可能会说的话，杨眉收回手，撑起一个假笑：“谢谢，还是不用了。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吗？”
　　“随便坐，没事哈孩子。”
　　等他出去的时候，天彻底黑下来，路灯亮起，偶尔有几个刚下班的人，裹着棉袄匆匆而过。
　　杨眉大概记得回葡萄村的路，反正走路也就半个多小时的事，杨眉一路哼着歌给自己壮胆，往葡萄村走。
　　月亮就跟在他身后，他不害怕。
　　恍惚记起童年，杨子平骑着二八大杠载着他回家，冬天躲在爸爸身后也不会冷，就连寒冬都拿他没辙。
　　有人疼，整个冬天都不冷。
　　那个时候杨子平说他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另一半一定会好好珍惜他。
　　他让杨子平失望了。
　　唯一爱他的杨子平死后，没人管他，杨眉学会了撒谎，有时候谎言能从蒋巧曼给二胎的爱里争到一些关心，有些时候谎言能让别人以为他是个幸福的小孩。
　　他以为自己的谎言永远都对自己有利，可在宋何生这里翻了车。
　　-
　　找不到杨眉，宋何生让周彪去家里看了一眼，周彪饭也不做了，直接骑着摩托也跟过来，嘱咐张虎在村里和林场帮着找找人。
　　两人到干果店时门口已经没人了，宋何生从车上下来找人的时候脸都是青白色。
　　市场上只有零星几个正准备收摊回家的人，宋何生抓到人就问对方有没有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小混血，看到对方摇头，他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明知道电话打不通，宋何生还是一遍遍打着杨眉的号码。
　　后来跟过来一起找的周彪也是懊恼，怎么能只顾着玩麻将把人看丢了。
　　在市场转了几圈，宋何生一无所获，他要去报案的时候，周彪突然接到了张虎的电话。
　　说是在村口看到杨眉自己回来了。
　　宋何生一把把手机抢了过去，那冻红的手指紧紧抓着手机，张口什么都没说，一团哈气先飘出来。
　　半晌呼吸均匀了，他面色恢复一如既往的沉静，暗哑道：“虎哥，帮我拍张照吧。”
　　……
　　杨眉回到家，看着没开灯的屋子，愣了下，原来宋何生没回来。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宋何生没找他的原因，不是扔下他不是报复他，只是单纯忙起来把他忘了，但不知怎么，杨眉依旧开心不起来。
　　给手机充上电，杨眉瘫在了床上还没十分钟，院子里传来小黑莓的叫声，杨眉透过窗户看到宋何生回来了。
　　身体疲惫的他不想起身，又守着挽回宋何生的执念，将脸上的难过藏起来，自然地打开灯，走到院子里。
　　“哥，你帮完忙啦，吃过饭了吗？”
　　宋何生走到杨眉面前，面上平静，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杨眉冻红的脸，语气沉沉：“你去哪儿了？”
　　“彪哥打麻将，我自己在市场上溜达了一会就回来了。”杨眉故作洒脱随意的态度，开口道。
　　宋何生喉结滚动，身侧的手捏紧了。
　　“哥，你怎么忙这么晚，是不是后悔没让我去帮忙了？”杨眉眨了眨眼，看着不像是伤心过的样子。
　　宋何生那颗高悬的心全都落回实地，沉默地往屋里走，杨眉跟在他后面。
　　“哥，你怎么这个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杨眉缠着人问。
　　宋何生心里莫名烧起无名火，猛地转身，数落道：“让你去找周彪，你干什么去了？”
　　“……”杨眉怔住了。
　　“一个人在镇上乱跑，是想等被人骚扰，被人欺负了才知道后悔吗，杨眉，我还能24小时把你绑在身上？这种事遇到了我不在怎么办？杨眉，你没长大吗！”宋何生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急。
　　杨眉渐渐反应过来。宋何生的话和小时候差点走丢那次杨子平说的一样。
　　可不同的是他已经长大了，宋何生不是杨子平。
　　“是你让我去干果店门口等你，是你让我别给你们添麻烦，我这么大了，谁来骚扰我啊，你放心，我要是死了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正好也不会烦你了！”
　　杨眉压抑着的脾气终于发泄出来，吹胡子瞪眼地叫嚣。
　　宋何生闻言，脸色登时就冷了，抓着杨眉的手臂，抬起给了杨眉屁股一巴掌。
　　“哥，疼…啊！”杨眉捂着屁股往后窜，眼泪巴巴看着人。
　　“乱说话的毛病几次了，改不掉是不是？喜欢咒自己？从北京回来到底怎么学来这么多臭毛病，没人管了啊！”
　　宋何生也压着火，本来不想管，看杨眉三番五次乱说话，实在没忍住。
　　这一巴掌不轻，杨眉咬着唇委屈巴巴望着宋何生，还想顶嘴，但看着宋何生宽厚的手掌没敢开口，怂了：“对不起，哥……”
　　宋何生冷静了一些，他问：“你自己怎么回来的？”
　　杨眉撒谎的时候小动作很多，他眼前先是往左面瞥了一眼，而后又挠了挠脸，“我坐了别人的车，正好、正好遇到一家……”
　　不想听这拙劣的谎，不想看他这份分不清真假的委屈，厌烦！
　　宋何生出口，冷冷打断杨眉，抓着手臂又要抡巴掌：“撒谎这毛病也改不掉是吗？”
　　空气安静下来，杨眉肩膀抖了下，他眼里装出来的开朗一点点销蚀，眼角更红了。
　　“我是走回来的……”杨眉被吓到，语调渐渐低了下去。
　　宋何生压根没想再动手，他脸色一变：“走回来的？走前我给你兜里揣的钱呢？”
　　杨眉一摸兜，发现确实有两百块钱，不知道宋何生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我没注意到……”杨眉愈发委屈，想想自己兜里揣两百块还走回来更觉得自己蠢。
　　而且宋何生平白无故给他塞什么钱，在他情绪崩溃前，他低着头，语速极快地说：“我手机好像响了，我今晚不怎么饿就不吃了，晚饭不用叫我，晚安哥。”
　　说完，杨眉挣脱宋何生的桎梏逃回了西屋。
　　留下站在院子里的宋何生，喉咙里堵着什么，月光下的那抹烟波蓝像是无边的海，让人有溺水的错觉。
　　在院子里站了良久，看到杨眉屋子里的窗帘拉上了，他想起车钥匙还没拔下去，走出院子，那辆沃尔沃斜着停在路上，车头剐蹭了一大块，车灯还亮着。
　　“何生，小杨导演没事吧。”周彪还在外面等着。
　　“没事，你先回吧彪哥。”宋何生无暇顾及，哑声道。
　　周彪离开前又解释了一通，宋何生心不在焉，伸手摸烟，才想起前几天下定决心要戒了，兜里压根没揣。
　　坐在车上，宋何生倒车把车停在门口，他转身去拿后座的糖，还有大勇给他的海鲜大礼包，里面装着烤鱼片鱿鱼丝，都是些小孩爱吃的。
　　这是今天看店，宋何生看着顾客带着小孩都爱买这个，自己也拿了一包。
　　至于拿大礼包的时候他在想谁，或许只有那一刻的宋何生知道。
　　看着那袋海鲜大礼包，宋何生脸色骤变，一掌砸在方向盘上，车身跟着晃悠两下，紧接着喇叭刺耳响起。
　　他趴在方向盘上，和夜色融为一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宋何生不得不承认，就算这一次又是杨眉演的，也还是能挑起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
　　杨眉回到西屋，手机自动开机，界面上全是周彪的消息，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哥。
　　宋何生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可这个事实现在却让他有些提不起兴致。
　　在周彪发来的一堆消息里夹杂着上次那个约他拍宣传片的客户发来的消息：这个宣传短片领导很满意！钱大概下周二之前就能打到您的账户，杨眉先生，署名我直接写您的名字方便吗？
　　这难得算是一个好消息，杨眉抽了抽鼻子，刚要说可以，界面突然弹出视频通话邀请，是蒋巧曼打过来的。
　　杨眉惊讶地看着，心里控制不住期待按下了接通。
　　“妈。”看着手机里出现的女人的脸，杨眉紧张地喊了人。
　　蒋巧曼还是那样精致漂亮，应该是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能听到月嫂哄孩子的声音。
　　“后天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买不到车票让你赵叔去接你。”
　　这倒是让杨眉有些惊讶，当时从家里跑出来后蒋巧曼还在手机上骂过他，说不回来就跟她也断绝关系这种狠话。
　　杨眉心里触动，开口道：“我不想再回秦老师那儿，妈，我过几天回北京和你在外面见一面，然后我再回来，我在伊春还有事。”
　　“又是和那个跑山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蒋巧曼眉头皱起来，总归是没说什么。“年轻玩玩就算了，过几天回北京，再让你认识几个同龄的女生。”
　　杨眉脸色微变，但这是和蒋巧曼和好的一次机会，他不想搞砸。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妈。不用赵叔接我，我们单独见一面，我有话想对你说。”杨眉说。
　　“秦老师要参加一个家庭访谈节目，我们都必须要出面的呀，你能有什么话现在说吧，拍纪录片？还是搞同性恋？”蒋巧曼用俄语快速说着，不耐烦地看着杨眉。
　　捏着手机的手在颤抖，杨眉感觉身上的血都凝固了。
　　“所以你打电话是为了让我配合秦桓去节目上演戏？妈，你不怕我直接在节目上爆料秦桓对我做的事？”杨眉咬牙切齿，红了眼。
　　“你疯了才会说，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我回去又对我有什么好处，把我关起来不给饭吃，扇我耳光，不让我谈恋爱。蒋巧曼，这就是你嫁给他之前承诺会重新给我的一个家。”杨眉声音很平静，眼里死寂一片。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蒋巧曼在手机的另一头愣住了，这些伤害明明是杨眉承受的，她反倒是一副受伤难以置信的模样。
　　杨眉眼眶酸得厉害，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问了：“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的。是因为我是个爱撒谎的坏种，对吗？”
　　手机对面安静极了，蒋巧曼那张脸上流露出类似悲伤的情绪，杨眉眼泪涌出来，对面背景音也传来一声啼哭。
　　“他哭了，你去哄他吧。”杨眉说完挂断了电话，没有给蒋巧曼任何机会。
　　爆发的一声痛哭，响彻屋子，杨眉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那些委屈此刻都涌上来，眼泪连成珠子往下掉。
　　他抱着怀里的狐狸，将脸埋在那件黑色毛衣上。
　　“哥，宋何生，我好想你……”
　　杨眉闭上眼，他多么想要一觉就回到从前的夏天。
　　无论是二十年前，有杨子平的夏天，还是去年的夏天……都可以，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有一个家。
　　隔着一扇门，宋何生听到杨眉的哭声，听到他在门里叫自己的名字，心被揪着，他从厨房快步走出来，站在西屋的门前，这次没有犹豫就去转动了门把手。
　　可他却发现，门上了锁。
　　宋何生怔了怔，他渐渐明白过来，杨眉叫的人不是现在的他，而是过去的自己。


第79章 你哄哄我
　　宋何生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理会，但能听到那声凄厉的哭声小了下去，应该是躲进被子里哭了。
　　冷风呼啸，吹得窗棂砰砰作响，风沿着门缝穿堂的声音和杨眉的哭声很像。
　　宋何生站在厨房炒菜的时候心不在焉，手指甲切掉了一半。
　　有些东西好像都是本能，他想着不再管杨眉，不论他是不是又在演戏都狠下心不去搭理。
　　可等宋何生回过神来，饭桌上三菜一汤已经做好了。
　　香辣鸡爪、熘肝尖、地三鲜加上酸菜排骨汤，香味直往鼻子里扑，顺着屋子的各个缝隙飘得到处都是。
　　鸡爪和猪肝是今天刚买的，酸菜是宋何生自己腌的。
　　东北的冬天漫长寒冷，新鲜蔬菜难以储存，腌酸菜就成了一个住在农村人家的必备技能。宋何生很早就自己一个人生活，这种生活技能没成年就学会了。
　　饭菜做好了，宋何生再次站在了杨眉的屋子前，刚才炒菜的时候仍能听到里面轻浅的哭声，这会儿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杨眉，开门。”宋何生语气还有些硬邦邦的，但仍是没有回应。
　　情绪被冷风吹得乱七八糟。
　　宋何生咬了下牙，去摸放在门框上面的钥匙，结果摸了个空，应该被杨眉拿走了。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宋何生没法不管不顾，在踹门和砸窗之前，他选了前者。
　　“砰！”一声巨响，门被宋何生撞开，锁头的部分断在了木板门外面。
　　西屋一片黑，只有床头开着夜灯，那一团被子被声音吓到，抖了一下。
　　杨眉将被子掀开一点，露出那颗毛茸茸的棕色脑袋，惊慌失措地看着宋何生，还在哭：“你要干嘛！我说我不吃饭了，就不能让我住一晚上再赶我走吗？”
　　宋何生顿了下脚步走过去，蹲在床边时看到了杨眉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眼眸像是洗了一遍，有星星碎在里面，正楚楚可怜地盯着他看。
　　酝酿了几秒钟的情绪，宋何生说服自己开了口。
　　“什么时候说赶你走，又在闹什么，别哭了。”宋何生语言干瘪，伸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婴儿纸巾，给杨眉擦眼泪。
　　刚才杨眉一个人哭得时候还没觉得多委屈，宋何生一过来，这么温和地给他擦眼泪，杨眉嘴一瘪，眼泪流得比刚才还凶。
　　“明明是你先把我丢在市场，为什么还要骂我，我缠着你，就让你那么讨厌吗，你知不知道我走路屁股多疼啊！你一点都不知道！……”委屈的控诉带着哭腔终于说了出来。
　　空气压抑，像是打翻了柠檬汁，呼吸都是酸的。
　　宋何生拨开杨眉的发，唇抿得很紧，像是不在意，只是沉默看着他给他擦眼泪。
　　“宋何生，你哄哄我，你把我丢下了，你哄我一小会儿，我就不哭了。”
　　杨眉这话可信度不高，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宋何生还得给他擦。鼻涕擦完，眼泪又流下来，就巴掌大的地方，宋何生都忙不过来。
　　宋何生那双黑曜石一样漆黑的眼看着杨眉，故意问：“想要我怎么哄？”
　　“就像是……你以前那样哄我。假的也行。”杨眉敛眉，哽咽道。
　　宋何生听他哭声听得头疼了，他忍不了了，直接掀开一点被子坐在床上，干脆利落地把被子里的人拽出来抱进自己的怀里了。
　　他想，这样做只是为了不再听到这恼人的哭声。
　　放在杨眉背上轻拍的手掌也是，不断为他擦拭眼泪的动作也是，就连低头用额头轻轻抵在杨眉额头上试体温也是……都是为了不再听到哭声，仅此而已。
　　“为什么把我丢下那么久，我这么难过了为什么要凶我打我……”杨眉的控诉成为这个夜色最凌厉的风，哭声是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
　　回忆起当初，像是无数次哄过杨眉入睡那样，宋何生抱住对方，伸手一下下温柔地拍着他的屁股：“是我过分，明天带你出去兜风，所以别哭了。”
　　怀念了这个怀抱这么久，听到宋何生这么柔情的语气，即使那颗心仍是破碎的，但杨眉仍听话地止住了眼泪。
　　杨眉的手紧紧抓在宋何生胸口的布料，偷偷掐他的胸肌报复。
　　宋何生看到他脸上那使坏的小眼神，垂眸看过去，杨眉怂了吧唧地停手，那双葱白修长的手在他掐的地方揉了揉。
　　“饿不饿？”宋何生问。
　　“不饿，我没胃口。”杨眉嗓子哭哑了，话刚说完肚子叽里咕噜叫了一声，他尴尬得半晌没吭声，闻着外屋飘过来的香味才问，“你做排骨了？”
　　“排骨酸菜，再猜猜看还有什么好吃的，是你喜欢的。”宋何生努力转移杨眉的注意力。
　　杨眉这个时候又很好糊弄，耸了耸鼻子，跟小黑莓犯馋时候一样：“鸡肉味，还有土豆味，小鸡炖土豆？”
　　宋何生乐了：“香辣鸡爪，地三鲜。”
　　昏暗的灯光下，杨眉舔了舔唇角，侧坐在宋何生的大腿上，脑袋顺势靠在他颈窝蹭了蹭，明摆着撒娇。
　　宋何生的身体其实有些僵硬，想到北京那次，他愚蠢地追过去。
　　结果像是一个货物被交换到床上，他仅有的自尊和真心都被碾碎在了鳞次栉比的高楼下。
　　宋何生的面色沉了几分，周身也冷下来，余光里他看到杨眉正小心翼翼看他的眼色，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抬手抱住了杨眉。
　　杨眉很好哄，又不记仇，这会儿已经原谅了宋何生，只是想再和人亲近亲近。
　　在宋何生怀里蹭着，玩宋何生的手指，看到了上面切断的指甲。
　　“哥，你这里怎么了？”杨眉惊呼。
　　“没事，切菜切到了。”宋何生不在意，想收回手指，却被杨眉抓住了。
　　杨眉仔细端详，看到没有切到肉才放心下来，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那把宋何生的手贴在自己唇边亲着。
　　那张哭红了的脸，上面所有的小表情都被宋何生尽收眼底，宋何生看着，眼里情绪复杂。
　　“好像有点饿了。”在宋何生怀里赖了一会，杨眉有点难为情说。
　　宋何生也不笑话他，手贴着杨眉针织外套下摆伸进去，里面滚烫，不是发烧，纯是热的。
　　杨眉从回来到现在也没换衣服，还穿着外套，捂在被子里哭成这样，抱在怀里跟抱着小火炉似的。
　　“先把衣服换了，再出去吃饭。”
　　杨眉刚想撒娇让宋何生给他换衣服，宋何生就已经拿起了他搭在椅背上的家居服。
　　“手抬起来。”宋何生说。
　　杨眉乖乖抬手，身上的衣服被脱了下来，他光溜溜地被穿上了上衣。
　　轮到穿裤子的时候，杨眉耍赖不想从宋何生身上下去，宋何生直接抱着他的腰，拨开了他的内裤。
　　“别、别动手，哥！我自己穿还不行嘛……”杨眉以为自己的得寸进尺惹宋何生不高兴了。
　　结果宋何生只是借着灯光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打过的地方，那挺翘的两个屁股蛋儿白得发光，这会儿早就没痕迹了。
　　他将杨眉的裤子穿上，把人推到地板上站好：“去吃饭吧。”
　　杨眉心情好了一点，和宋何生去外屋吃饭的时候甚至多吃了一碗米饭。
　　盘子里的香辣鸡爪都是剔好骨头的，一口咬下去香辣软烂，化在舌尖。
　　“哥，这个是你买的无骨鸡爪吗？”杨眉没话找话。
　　宋何生被今天的事儿闹得也没吃饭，这才跟着一起吃。他咽下嘴里的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略冷淡的应答：“嗯。”
　　杨眉愣了下，反应过来宋何生说的哄他两句还真就只是两句，这就又冷着他。
　　他咬着唇把脑袋耷拉下去，像是霜打的茄子，但也好过等宋何生四个小时没等到的心情。
　　哭得胃里不太舒服，杨眉没吃太多肉，他提出要帮忙刷碗，宋何生没同意，又不想这么快回到西屋，就把吉他拿了出来。
　　杨眉裹着那条小鲨鱼披风梳着小发揪坐在院子门槛上时，天空飘起小雪。
　　他抱着吉他打算随便弹点什么，按了一个和弦弹起来，才发现吉他的调子跑到姥姥家了，但奇怪的是，受潮的吉他音色竟然恢复了。
　　吉他还是和以前那一把一样，杨眉怪异地翻在手里看了看，也没看出个究竟。
　　他把吉他弦音调好，手指按在和弦上随手弹唱了一遍《他不懂》。
　　宋何生刚洗完碗，就看到杨眉在门外作妖，靠在门槛上，那张侧脸在月色下镀上一层薄纱，带着独有的气质。
　　不得不承认，杨眉长得好看，弹唱的功底也很足。
　　门槛上的人感受到宋何生的视线，他望了过来，勾了下唇，勉强地笑：“哥，怎么样，我唱得好听吗？”
　　宋何生一眼看出他在假笑，别开眼，回应平淡：“进屋弹，再去第三次医院周彪也不陪你了，别整天就会闹人。”
　　“哦……”杨眉垂眸，睫毛颤了颤，起身抱着吉他进来了。
　　宋何生关掉外屋的灯，走向东屋，他走得很慢，站在门口时，他听到杨眉走过来的脚步声。
　　紧接着手腕一烫，杨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哥，那我能在你的屋子里弹一会儿吉他吗？”
　　宋何生知道，杨眉想做的，不只是弹吉他。


第80章 同炕而眠
　　杨眉软磨硬泡，终于成功进了东屋，他坐在炕沿上，眼睛肿得像是核桃，还不忘偷看旁边泡脚的宋何生。
　　宋何生平常哪有泡脚的习惯，都是直接去淋浴间冲澡。杨眉心里吐槽完宋何生什么时候这么养生后，没骨头似的靠了过来。
　　“哥，我的脚也好冷，能不能跟你一块泡。”
　　“……”
　　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宋何生，“哥，我没有脚气，也没有灰指甲，绝对不会传染俩。让我跟你一起洗吧，就今天一次。”
　　“要泡就快进来。”宋何生像是被他吵烦了，散漫道。
　　杨眉高兴得眉毛都翘起来了，把拖鞋甩开老远，紧贴着宋何生坐下，刚要把脚放进那红色喜盆里时，宋何生揽着他的腰直接抱到自己身前，让他坐在自己两腿间。
　　动作亲昵得让杨眉意想不到。
　　紧紧贴上宋何生结实的胸口，杨眉片刻失神，将脚毫无预兆地放进了盆里。
　　“啊！烫死我了！”杨眉发出一声比杀猪还惨的叫声，把脚抬起来，踩在宋何生脚背上。
　　宋何生被震得耳朵都疼，他眉梢一抽：“早就不烫了，放进去。”
　　“哥，你的脚皮糙肉厚的，当然不觉得疼，真的不行，我等一会再泡。”杨眉用脚趾抓了抓宋何生的脚背。
　　宋何生脚背被他挠得痒，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等了一会杨眉还没把脚放进去，倒是开始玩水了。
　　他直接压着杨眉的膝盖把对方的脚怼进水下，杨眉嚎了一嗓子要逃，宋何生不惯着他，直接用脚踩住了。
　　“一会就不烫了，数五个数，听话。”宋何生一只手环住杨眉的腰肢，为了防止他逃跑，身体无意识贴得很近。
　　杨眉耳畔都是宋何生呼出来的热气，他怕痒地缩了缩脖子，贪恋片刻的温存，什么都忘了。
　　余光看到宋何生那张俊朗的侧脸，眉目间带着难驯的野性，和他对视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看得人心跳加速。
　　回过神来五个数不知道数了几遍，水也不觉得烫了。
　　在外面冻了四五个小时，杨眉手脚都是冷了，这会儿泡了脚才缓过来。
　　杨眉洗脚也不老实，偷偷用脚丫掐宋何生的脚背，把水弄了一地。
　　还要闹的时候，宋何生把炕头的扫帚拿起来了，杨眉这下老实了。
　　折腾一大圈都快十二点了，见宋何生没赶他走，杨眉抱着自己枕头被子过来铺在了炕头，这回终于关了灯。
　　两人之间的距离远到还能再躺一个人，杨眉撑起身子看着闭着眼的宋何生。
　　“哥，你睡了吗？”
　　宋何生睫毛颤了颤，没搭理他。
　　以为宋何生睡着了，杨眉抱着枕头靠近宋何生躺下，嗅着那浓郁的松子香，比安神的薰衣草都好用。
　　杨眉摸出手机回客户消息的时候，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声音没多大。
　　身后的宋何生睁开眼，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杨眉身上，看着他落在腰上的被子，盯了半晌，没管。
　　“拍的短片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真名？”宋何生不经意看到了屏幕。
　　杨眉没想到宋何生没睡，还偷看他的聊天记录。
　　刚才那个客户的消息他还没没回，接完蒋巧曼的电话后，他才决定不用真名，用平台名字‘随风’代替了。
　　他息屏后，转身侧身面对着宋何生，“当然是怕我家里的人看到，知道后我就不能拍东西了，还有可能会被抓走关起来，来找你之前我过得可惨了，哥，你要是知道，一定会心疼。”
　　大抵是因为杨眉语气实在太矫揉造作，即使是真的说出来也像是假的。
　　被杨眉的谎言骗了这么多次，宋何生自然是没信，他不在意地翻身平躺，再度闭上了眼。
　　“把你被子盖好，打喷嚏声音太大吓醒小黑莓，他叫一晚上，谁都别想睡。”宋何生声音听不出语气，像是一句随意的提醒。
　　今晚风雪大，小黑莓难得登堂入室，被接到外屋睡了。
　　“隔着门它怎么听得到，哥就是找我茬……”杨眉嘟囔一句，还是乖乖盖好了被子。
　　身边的人没再理会他，杨眉习惯了回来后对他冷淡的宋何生，连同那颗反复受伤的心也习惯了。
　　他一点点蛄蛹到宋何生身边，悄悄贴上来，想要再近一点，却只是克制地将手和宋何生的放在一起。
　　-
　　鞭炮声渺远响在葡萄村上空，外屋的小黑莓摇着尾巴跟着叫唤，用最热烈最喧闹的声音打开了新的一年。
　　宋何生眠浅，他睁开眼，看到不知道何时已经滚在他被窝里的杨眉，是身体的本能还是人类报团取暖的习惯……竟然是他主动将杨眉桎梏在怀里！
　　怀里这个人就在昨天差点让自己以为弄丢了他，那种心情无可言说，多少个瞬间宋何生恨不得他从未来过小兴安岭。
　　杨眉贴在宋何生胸口睡得正香，身体是软的，腰是细的，抱在怀里刚刚好。
　　昨日哭得满是泪痕的脸这会儿像是破皮的鸡蛋，溜光水滑，唯独眼睛是肿着的。
　　“哥……”杨眉的梦话让宋何生惊醒，收回了要轻抚在杨眉眼皮上的手。
　　刚闭上眼，身边的杨眉就醒了，跟只猫似的在被子里钻来钻去，脚不老实地到处勾。
　　“哥，你大早上就这么精神啊。”
　　宋何生眼皮跳了一下，一把抓住杨眉不安分的脚，倏地睁开眼看向他。
　　看到宋何生醒了，杨眉狡黠一笑，半梦半醒地引诱宋何生：“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一下？”
　　“是谁昨天说疼得走不了路的？”宋何生淡声说。
　　“那不是昨天吗，哥想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在杨眉看来这是能拉近宋何生和自己距离的办法之一。
　　至少在被宋何生抱住的时候，他有那么几个短暂的瞬间以为宋何生还爱自己。
　　“昨晚好脸真是给多了。”宋何生自然看透他的心思，在他像只猫一样咬自己的锁骨的时候，他起身把人按在了自己膝盖上。
　　杨眉懵了，要坐起来，宋何生压着他的腰沉声说：“趴好。”
　　小短裤被扒拉到一边，杨眉脸红得不行，宋何生却愣了。
　　他只记得自己上次弄狠了，没想到肿这么厉害，他眉头深深蹙起，迟迟没动手。
　　“你到底是想疼，还是想爽？”宋何生明知故问。
　　杨眉顿了一下，乖得招人疼，讨好道：“哥爽我就爽，哥高兴我就高兴，哥奖励我吧。”
　　“那你觉得我会爽吗？”宋何生看着他，眯了眯眼。
　　杨眉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有点慌了，转身去咬宋何生裤绳，宋何生心口是堵的，脑袋里也缠了一团乱麻，他阻止了杨眉的动作，
　　“反正疼多少次都记不住教训，用不着这样……起床，把你的内裤换了。”宋何生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说谁。
　　他把黏在自己身上的杨眉扒拉下去，带着声音远去。
　　杨眉坐起来后看到炕头新买的红裤衩，分明是土得掉渣的图案，但他还是把旧的换下来了，穿上了新的。
　　这一伸腿，他才发现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红袜子，脚底还写着踩小人三个字。
　　鞭炮又响起，杨眉感觉他们之间也被新年的鞭炮炸开了一条路，即使狭窄，也让杨眉看到了希望。
　　-
　　除夕上午，挂灯笼贴对联。
　　宋何生用白面熬出浆糊，比什么胶水都好使。
　　他站在门口贴对联，杨眉主动包揽了往对联后面打浆糊的工作，手套也不戴在院子里来回折返跑，小黑莓也追在后面，冷风吹红他的脸蛋，笑容像是夏天。
　　“冻伤了又想折腾谁，去把灶台上的手套戴上。”宋何生沉声训了句。
　　杨眉蔫头耷脑哦了一声，颠颠跑回去，把手套戴上了，又拎着灯笼跑出来。
　　“哥，挂灯笼啦！”
　　门楣高，宋何生这个个子挂灯笼都才刚刚够用，杨眉跃跃欲试：“哥，我也想试试。”
　　宋何生看着他一米八都没有个头，没说话，只是让开了自己脚下的位置。杨眉试探了几次够不到，悻悻正要还给宋何生，双腿却被抱住了。
　　身体重心失衡，宋何生单手抱起他，自己坐在宋何生的臂弯里被举高了。
　　杨眉心口热起来，他把两个灯笼都挂在了门口，寓意着新的一年鸿运当头。
　　两人在门口忙碌，一个穿绿褂子的地中海大叔从远处骑着三轮车回来，大喇叭放着：“椴树蜂蜜，正宗的椴树蜂蜜！自己家养的蜜蜂……”
　　“一罐都没卖出去，喇叭还开着干啥啊，赶紧关喽。”他身边坐着戴头巾的阿姨埋怨道。
　　地中海叹了一口气，从车上下来，动作缓慢笨拙地关了几次才把喇叭关上。
　　杨眉的视线被吸引，走过去问：“大叔，这蜂蜜怎么卖？”
　　“45一罐，买多的话给你便宜算，正宗的，可甜了，尝尝。”大叔说着从车上打开一罐开过封的，从里面蒯一勺。
　　杨眉舔了一口，确实不错，“大叔，这是你进的货，还是自己家的蜂蜜？”
　　“这是我在林场里养的蜂，今年蜜蜂产蜜好，就是买的人少，哎……”大叔脸上布满了愁容。
　　宋何生走过来看他眯起眼睛餍足的样儿，对地中海说：“拿两罐。”
　　“不，我全都要了，这车上有多少。”
　　宋何生眼皮跳了下，不知道杨眉又要作什么妖。
　　“都要了？”地中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全都要了，叔你看看有多少罐，我是做自媒体……就是直播卖货的，最近在搜集咱们东北的特产打算在网上卖。我觉得这个蜂蜜就不错。”
　　“听说过听说话，时代发展还是得靠年轻人啊。”大叔感叹一句，数了一遍车上的蜂蜜，搓搓手，“一共40罐，全都要吗？全都要那就给我1500就行。”
　　“没问题！”
　　杨眉阔气地拿出手机转账，对面两位憨厚的笑着，期待地看着杨眉，他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他卡里只剩下八百块钱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杨眉尴尬说：“叔，我要不还是先买一半……”
　　“支付宝到账1500元……”话没说完，大叔手机就响了。
　　他回头看宋何生，那人一眼看出他的窘迫，淡声问：“家里给的生活费用光了？”
　　杨眉脊背一僵，心想昨晚他说的话宋何生都没信。
　　要是现在说自己根本没有家了也没人会给他生活费了，宋何生也会以为自己在骗人吧。
　　“呵呵……是啊。”
　　身后的宋何生看着他，还想再问杨眉家里的事，杨眉就打岔，拉着他搬蜂蜜去了。
　　“叔，我这个蜜蜂卖的要是好，我能去你养蜂的林场看看吗？顺便拍个视频。”
　　四十罐蜂蜜都搬下来，杨眉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地中海很乐意，尤其在杨眉说如果都卖完了评价不错就和他长期合作后，男人笑得眼角的褶皱挤在一起，伸出那双沧桑的手和杨眉握了握手。
　　等两人走远了，杨眉从屋子里搬来行李箱，一次把蜂蜜全都放进去。
　　感觉到宋何生质疑的视线，杨眉问：“怎么了，这蜂蜜不好吗？”
　　“是好蜂蜜，但在市场上一天卖不出去几罐，全买了你只会砸在手里。”宋何生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
　　“放心，我保证让哥连本带利挣回去。”杨眉来了兴奋劲儿，朝宋何生送去wink。
　　-
　　越到晚上鞭炮和烟花越多，一直到凌晨都停不下来，硝烟味能弥漫整个村庄，好几天都不散。
　　杨眉想放鞭炮，宋何生不让。他只能拿着呲花在院子里玩个热闹，结果把羽绒服烧了个窟窿，这才悻悻回屋。
　　吃过年夜饭，杨眉硬是要和宋何生一起守岁，坐在炕头看春晚的时候，杨眉从自己兜里摸出一个盒子。
　　“哥，这是我准备的新年礼物。”
　　宋何生看了眼那四方盒子，犹豫要不要收下的时候，杨眉已经拿出来了，是一个拴着平安扣的红绳。
　　“哥，我来帮你戴。”
　　杨眉说着靠到他的身边，他眉头刚刚蹙起，杨眉就说：“今晚是除夕，你不能拒绝我，就让我再多和你亲近一个晚上吧。”
　　“求求你了，哥。”
　　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宋何生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喉咙里堵着什么，暗哑道：“只戴今晚。”
　　“好！”杨眉把手里早就买好的红绳戴在了宋何生的左手。
　　看了一眼平安扣的造型，宋何生问：“蛇？”
　　“对啊，是我的属相，这样以后哥进大山采松塔我就可以保护哥了，要是哥真是不会喜欢我了，我也是要离开的嘛，不能总缠着哥，到时候它也能替我陪在哥身边。”
　　宋何生闻言心口一窒，猛地抬头看杨眉，那人眼里泛着水光，明明患得患失，却还笑着看他。
　　“哥，新年快乐。”他说完凑上来，似乎想吻宋何生的唇，犹豫了一下吻在宋何生的侧脸，“这个吻就当是哥送我的新年礼物了，谢谢哥！”
　　脑子里的弦崩断了，宋何生眉头压得很低，看着春晚，维持一个姿势很久没动，直到杨眉倒在他腿上睡着，一个春晚的节目他都没记得。
　　宋何生扯过毯子披随手似的披在杨眉身上，放在炕头的手机亮起来，是桃宝购物app的店铺消息。
　　[东北马丁吉他专卖店：亲，能麻烦收货后给一个五星好评吗，么么哒~]


第81章 小蜜罐子开启攻势
　　年后过了几天，宋何生做了太多好吃的，杨眉肉吃多了，便秘了。
　　旱厕在过年前宋何生就找人改成了坐便式的，究其原因，就说是冬天蹲着嫌冻屁股。
　　杨眉双腿打颤从厕所回来，宋何生瞥了一眼他发白的脸色：“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少吃肉。”
　　“哥，我都这样了你就别说了。”杨眉瘫在炕上，生无可恋。
　　“还没拉出来？”宋何生坐在炕沿，眉心拧着。
　　杨眉不想和宋何生讨论自己的一泡屎，红着耳尖点了点头：“哥，别问了，我在网上学了几招，让我自己静静就好……”
　　过年之后，宋何生对他态度缓和了不少，也不知道哪一个瞬间让宋何生对他卸下了一点防备。
　　两人还是分屋睡，但至少杨眉不会处处碰壁了，有时候面对宋何生时他故意接近，对方也没拒绝。
　　宋何生把冲好的蜂蜜水放在炕上，拿起外套往外走。
　　杨眉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哥，你去哪儿？”
　　“买开塞露。”宋何生面上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
　　“还是别买了吧，那都是小孩用的，我不用。”杨眉难为情道。
　　“你觉得自己和小孩有什么区别吗？比小孩都能闹。”宋何生睨了他一眼，话里有话。
　　“……”杨眉哑巴了。
　　过年这几天，宋何生真是没少被杨眉折腾，前几天鱼刺卡在喉咙里，半夜去了诊所才拿出来。平时不走正门，非要爬墙头拍空镜，又差点从墙头栽下来。
　　同意让杨眉住进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思绪被杨眉一惊一乍打断：“哥，网上说可以试试顺时针揉肚子，我试试，实在不行再去买那个……”
　　宋何生懒得管他，把衣服又挂回墙上，坐在炕沿上拍了下杨眉的屁股：“回自己屋子揉去。”
　　杨眉哎呦叫了一声，偷偷抓过宋何生宽厚的手掌往自己卫衣里头塞：“哥，揉揉……”
　　宋何生的手常年是热的，一摸杨眉的小肚皮冰凉一片，估摸是在外面呆久了。
　　他脸色一凛，刚要抽回手，杨眉没脸没皮地压着他的手掌一圈圈地揉起来了。
　　等他回头看时，那对蓝眼睛狡黠中带着一点畏怯：“谢谢哥~”
　　已经架到这儿了，宋何生也认了，“过来点，这么远怎么给你揉。”
　　杨眉心口怦然，嘴角勾起，顺着滑溜溜的新炕革直接滑到宋何生身边，枕在了他的腿上。
　　那件印着大橘子的卫衣一鼓一鼓，宋何生的手贴在他柔软的小肚皮上稍微用力的按揉，脑袋旁边就是蜂蜜水，杨眉嘴里叼着吸管一口口嘬着蜂蜜水。
　　“哥，这个椴树蜂蜜还挺甜的，我觉得可以先去大叔的林场去拍视频了，你明天能陪我一起去拍摄吗？”
　　正揉肚子的宋何生面色登时就冷了好几十度。
　　他目光冷锐地盯着杨眉看，眼里是明晃晃的猜忌和不信任，藏都不藏。
　　杨眉心里一沉，想到过去自己也是这么骗宋何生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次不是骗你什么，真的帮你挣钱。”
　　宋何生将手收回，从炕上下去，毫不留情：“账号本来就是你的，想怎么挣是你的事，你随时可以拿走，但别再来拉着我拍任何东西，我没兴趣。”
　　“我不会了，我都听哥的，那我来选品，我来拍视频。钱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好不容易和谐的气氛就这么被他搞砸了，他连忙坐起来去勾宋何生的手。
　　宋何生看着杨眉眼底的讨巧，抽出手，不想再谈视频的事：“都随你便。”
　　“那我就这么办了！那账号里的视频哥来出镜可以吗……好像有点感觉了，哥，我等会和你说！”
　　杨眉从炕上窜下去，拿起手机往院子的厕所跑。
　　-
　　宋何生说是不陪杨眉去拍摄就真的没去。
　　第二天杨眉背着一书包设备，手里提着无人机的航拍设备，带上要拍视频的周彪，两人骑着小电动车出发去了大叔养蜂的林场。
　　杨眉去的时候养蜂大叔正和媳妇两个人在给地上蜂箱里的蜜蜂喂花粉和蜂蜜。
　　“杨老板来啦！先把蜂帽戴上，冬天的蜂比较凶，容易蜇人。”养蜂大叔说着，把蜂帽递给杨眉。
　　“谢谢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冬天没有花了，蜜蜂也得有蜂蜜才能过冬，给他们喂点花粉蜂蜜，等开春就好了。”
　　“叔，那我等你忙完，我想给你拍个视频，再谈合作的事。”
　　养蜂大叔没让杨眉等，说这点活什么时候都能做。
　　采访的时候杨眉知道了养蜂大叔叫赵海，家里是养蜂世家，父亲生的三个孩子，他是老大，也只有他一个人延续了养蜂的传统。
　　“天天在山里头谁在城里住惯了愿意过来，大城市能挣钱，我两个哥都去南方经商了。家里剩我一个人，养蜂就是可能挣不了那么多，自己家的蜂蜜除了几个老客户也没人买了……”
　　“海叔，你没有放弃过吗？”杨眉举着索尼相机，站在冷风里问。
　　“其实，我和媳妇做过文员，也去城里给人打过工，后来下岗了，后来还是觉得和蜜蜂做同事更自在。”
　　“而且……”赵海看着媳妇笑了下，媳妇说他太重情干不了别的。
　　杨眉看到男人眼里的泪花，怼了一个特写镜头上去。
　　“我爹我妈就是干这个的，你说这活儿没人干了，他们在天上能高兴不。感觉吧，跟他们一样养蜜蜂，也能离他们近点，有时候跟蜜蜂说说话，就跟和他们说话一样。”
　　从镜头后面抬头，杨眉敛眉认真听着男人讲自己养蜂的故事，在东北这一片冰冷的土地上养护一群酿蜜的蜂，守着老一辈的魂。
　　和赵海谈完合作，杨眉答应会帮他在网上推销蜂蜜，“海叔，你要是身边有卖东北土特产的，都可以来找我，我都能帮上忙。”
　　“好好，谢谢你啊…”
　　夜晚降临的时候，林场四周陷入了黑暗，显得空荡极了，在这白茫茫一片上只有赵海一家。
　　赵海夫妻俩要留下杨眉和周彪吃饭时，周彪收到了宋何生的微信：彪哥，晚上过来一起吃？
　　配图是一桌做好的饭菜，炖鱼，猪蹄，烧排骨……
　　周彪心领神会，一把抓过前面还在和赵海聊个没完的杨眉：“你哥催了，再晚回去一会该生你气了吧，家里有没有门禁？”
　　闻言，杨眉心里一紧，呆愣道：“有，以前哥定的是六点的门禁。”
　　“这么早呢，这小子，现在五点半了，走不走啊小杨导演。”周彪骂了一句道。
　　“走走走。海叔，我还有事，下次再来找你拿货！”
　　赵海说要拿点刚熬的猪皮冻给他，杨眉趁这个时候回头看周彪：“彪哥，你怎么知道我有门禁啊？”
　　“男人最懂男人，你彪哥比你有经验。”周彪讪讪一笑，开口道。
　　杨眉明白了，这是个妻管严。
　　拿了海叔给的猪皮冻，杨眉骑上电动车迎着凛冽的寒风，往有灯火的地方走。
　　到家门口已经六点十分了，停电动车的时候杨眉慢吞吞的，生怕进屋被当着彪哥的面挨骂，屋子里橘色的灯照进院子里，小黑莓在咬他的裤腿。
　　“咋不进去啊？都到家门口了。”等着蹭饭的周彪看出杨眉在磨蹭。
　　杨眉把那张饱满的唇咬得水润泛红，从车筐里拎着猪皮冻，小声说：“我怕回来晚给哥添麻烦，哥生气骂我。”
　　“我还以为啥事，有你彪哥，他不能。”周彪说着，大嗓门走在前面，“何生，出事啦，出大事了！”
　　“哎，彪哥，别这样！”杨眉没拦住，周彪刚喊第一嗓子的时候，宋何生只穿着黑色毛衣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匆忙的脚步在看到完好的杨眉时停下了。他靠在门口，整个人占满一整个门框，散发着一种难驯的气场，漫不经心说：“回来了？洗手吃饭。”
　　“你这小子，你怎么不问问出啥事了，小杨导演今天差点被开瓢。”
　　周彪说完，杨眉都愣了一下，这是啥时候的事，他咋不知道。
　　“什么意思？”宋何生眉头一拧，脸色沉了几分，眼里情绪藏不住了。
　　“让你不跟着去，拍视频的时候那个无人机差点砸小杨导演脸上，那玩意就他一个人会弄，我也帮不上忙，给我吓了一跳。”周彪转身朝杨眉会心一笑。
　　这倒不是撒谎，他当时手冻僵了，无人机确实没操作好，不过也没周彪说的那么危险。
　　所以在和宋何生那双漆黑的眼对视时，杨眉没敢撒谎：“没有彪哥说的那么危险，我没事。”
　　宋何生不信，直接撞过周彪肩膀，走到杨眉跟前。
　　“受伤了就别藏，想给谁添乱？”宋何生语气不善。
　　宋何生带着一阵风过来，杨眉嗅到他身上混合的柴火和松子香，有家的味道，他偷偷闻着，慢吞吞把兜帽摘了，脸都露了出来。
　　“我没骗哥，你看，真没事。”
　　宋何生的视线跟医院里的x光线似的，一寸寸扫过杨眉，本来没什么事，杨眉都怕宋何生发现点什么。
　　他蹭过去，抓着宋何生腰上的裤绳，压低声音撒娇，“今天拍了一天，可冷了，我一直在想哥。”
　　相比杨眉的缠人，宋何生的眉目略显冷淡，喉结轻滚：“嗯，都想什么了？”
　　“什么都想，最想哥能跟我一起去拍摄，可危险了，我一个人弄不明白，而且我绝对不会让哥入镜的。”
　　杨眉扯着宋何生的裤绳，在指尖绕来绕去。
　　他仰头，那张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不知道弄了什么脏东西，唯独那双眼水汪汪地看着宋何生，宋何生心里没由来的烦闷。
　　“咳咳，那个我先进屋了，外面挺冷的。”周彪老脸一红，别扭地从宋何生身边挤进了房间。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宋何生状若无意地抬手把杨眉头顶的一根枯草拿下去：“去鸡窝里拍摄了？脏成这样回来。”
　　“我没注意到。”杨眉顺了顺头发，刚才抓着宋何生的手指顺势牵上了他的手指，“哥，下次陪我一起去吧。”
　　杨眉的手也凉，宋何生下意识摩挲了两下，又松开了，“别磨人，进屋再说。”
　　“等等，我还有东西给哥……这是海叔给我的猪皮冻，咱们切一切吃。”杨眉把手里的猪皮冻举起来，明媚笑着，勾出嘴角两颗梨涡。
　　猪皮冻是东北特色，冬天一撒冷，就可以用猪皮熬成冻，沾酱油吃。
　　宋何生接过来，语气不容置喙，重了几分说：“先进屋。”
　　“别急别急，还有宝贝给你。”
　　杨眉的橙色棉袄烧坏了，他穿着的是宋何生的黑棉袄，袖子大，他费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邀功一样递给宋何生。
　　宋何生看着那葱白的掌心上的透明盒子，里面躺着一个胖乎乎的小蜜蜂。
　　但是不动了，应该是已经冻死了。
　　“拿它回来有什么……”宋何生露出几分不耐。
　　可话没说完时，他就抬头看到杨眉那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生生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大脑本能做出回答：“很可爱，小蜜蜂都敢自己抓了，真厉害。”
　　杨眉听完愣了，没想到宋何生会夸他，呆呆抬头，那人脸色却僵成土色，黑沉的眼底眸色闪烁。
　　“进屋！”沉默半晌后，宋何生抛下两个字，转身走了。


第82章 半夜磨人
　　三个人一块吃了晚饭，周彪和杨眉唠起嗑来颇有二十个人的架势，宋何生话少，多数时沉默，偶尔在周彪举杯的时候陪着抿一口。
　　杨眉也照猫画虎举起杯子，一口闷下去……咂咂舌，甜的。打了个嗝，才发现杯子里装的是雪碧。
　　“哥，你把我的酒换了。”杨眉嘟囔着，去够桌上的白酒。
　　宋何生漫不经心地瞥了杨眉一眼，“你喝酒耍酒疯。”
　　话是这么说，杨眉还是想尝尝周彪拿来的白酒，他舔舔唇，手偷摸蹭过去还没碰到酒瓶就挨了一筷子，登时就红了。
　　“嘶！”
　　杨眉疼得抽回手，搓着手掌，委屈地瞧了一眼宋何生，生气但怂，“哥，我不喝了还不行吗，好好说话呗，又不是不听你的。”
　　周彪见状赶忙把杨眉拉到自己边上，“何生，打人不好啊，这以后怎么回事，啥都管呢……小杨导演，我看你下午视频拍得挺专业，啥时候也来拍拍我，能行不？”
　　“我记得彪哥你家是卖木耳的，有营业执照吧。”杨眉说。
　　“那玩应当然得有。”
　　“我帮你在你账号里也开一个店铺，到时候把木耳放上去卖，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你来葡萄村真好啊，我们几个人都沾了你的光，挣得比以前多，还是得靠互联网啊。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周彪张口都是酒气，醉醺醺道。
　　周彪家里不让喝酒，这是趁着媳妇去镇上的闺蜜家住，他才偷摸买了两瓶酒过来。
　　这会儿喝醉了，坐在杨眉身边勾往人身上靠。
　　“彪哥，差辈了！”杨眉捂着鼻子，被熏得乱跑，最后还是被周彪抓住了手腕。
　　宋何生坐在一边，抬眸瞥了一眼，看到两个黏在一块的人，眸色渐深。
　　“彪哥，跟我走一个。”宋何生拉着凳子坐过去，奈何周彪已经醉了，一个劲儿说杨眉多么多么好，让杨眉去他家住。
　　杨眉求助地看了宋何生几次，宋何生都没动静。
　　下一秒周彪的手就要搭在了杨眉的肩膀上，杨眉躲不及，面前闪过一个虚影，紧接着就听到周彪一声惨叫。
　　宋何生扯着周彪的手动作粗暴地从饭桌上拽了起来，扛起快两百斤的人，直接放在了里屋炕上。
　　“哎呦我去！何生，你轻点，别跟你哥没大没小嗷……”
　　“你醉了，睡吧彪哥。”宋何生语气生硬道。
　　周彪沾了枕头就眯过去了，宋何生在屋子里帮着周彪铺褥子的时候，杨眉已经在外屋把碗筷都收拾好了。
　　正刷牙呢，从门口探头进来：“今晚彪哥睡在你屋子呀，那你去我……”
　　“我和彪哥一起睡。”宋何生打断杨眉的话，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杨眉后面要说什么。
　　趴在门口的杨眉失落地哦了一声：“那哥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
　　回到自己的西屋，杨眉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干脆翻身下床用剪辑视频。
　　剪辑两个版本，一个是留着小宋跑山日记当作介绍产品来发，另一个剪成纪录片的形式，发到sdc纪录片平台上。
　　时针过了十二，杨眉剪完了一部分，打个哈欠准备上床时听到外屋有开门声。
　　门打开一条缝，入目看到宋何生近乎赤裸的上半身，只有手臂戴着黑色的袖箍。
　　从杨眉的角度能看到宋何生那宽阔的背，随着喝水的动作肌肉也会呼吸似的跟着起伏。
　　一句哥还没来得及叫出来，杨眉听到东屋传出来那巨大的呼噜声，像是电钻。
　　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何生被周彪的呼声折磨了半宿，呼吸的空气也是一身酒味。
　　周彪睡相也差，总往他身边滚，大老爷们摸起来又硬又糙，宋何生实在受不了，打算在外屋的椅子上凑合一宿。
　　刚喝完水一回头，看到在门缝里偷乐的杨眉。
　　“这么晚不睡干什么呢？”宋何生放下水杯，随口一问。
　　“睡不着，我刚把视频剪完，哥，你是不是被彪哥折磨惨了，来我的屋子里睡吧。”
　　“回去睡你的。”宋何生被周彪闹得心情也郁闷，语气算不上温柔。
　　他把杨眉随手放在灶台上的小蜜蜂拿起来放进了一边的柜子里，拿着枕头往椅子上一放。
　　刚要躺下杨眉就从西屋窜出来，蹲在他跟前软磨硬泡，宋何生被吵得耳朵疼。
　　他怕周彪醒了更麻烦，最后还是拎着枕头去了杨眉的西屋。
　　……
　　鼻息间终于不是恶臭的烟酒味，而是杨眉洗澡后蹭到床上沐浴乳的清香。
　　宋何生盖着自己的被子，活动了两下肩膀放松下来，逐渐有了点困意。
　　杨眉靠里侧躺着，撑起身子靠过来，夜晚让他下意识压低声音：“哥，你睡了吗？”
　　宋何生闭着眼，慵懒说：“你不说话我就已经睡了。”
　　“骗我，你眼睫毛一直在抖。”杨眉鼓起勇气伸手去碰了一下宋何生的睫毛，还没等碰到，宋何生就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忽地睁开眼，杨眉的脸近在咫尺，两人鼻尖都快碰上了。
　　宋何生那道视线像是带着锯齿边儿，先一寸寸扫过他的唇，再盯着他的眼，气氛暧昧，呼吸交融。
　　“杨眉，再不睡觉就别想睡了。”这似威胁似暧昧的警告，让杨眉有些误会。
　　杨眉眼底一亮：“那就别睡了呗。不过，哥得小点声弄，彪哥还在对门，你带东西了吗？”
　　“这么想要？有别人在老实点，你想让谁听到你在床上叫唤的动静！”
　　宋何生脸一沉，说话也糙，冷声说：“睡不着就朝墙坐着。”
　　杨眉还以为是做运动，没想到是面壁，他泄了气，看着宋何生结实的手臂，试探着将手搭在上面：“我不面壁，我今天又没犯错。”
　　“那就躺下睡觉。”宋何生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杨眉却还精神着，过了一会又说：“哥，周彪平时很怕他老婆，很听她的话吗，喝完酒都不敢回家睡，这是不是妻管严啊。”
　　村子里都知道周彪是个妻管严，宋何生冷淡地应了一声，他实在困了。
　　“那我们俩以前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是不是也算妻管严。”杨眉看宋何生没把自己推开，腿也隔着被子搭在宋何生身上。
　　宋何生闻言脸都绿了，推开杨眉放在自己身上的腿。
　　他睁开眼，目光冷锐地盯着杨眉：“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料到宋何生反应这样大，杨眉缩着脖子摇了摇头，咬着唇老实了。
　　这么折腾，宋何生睡意都快没了，有什么贴上来，胸口痒痒的。
　　低头看，杨眉懒洋洋虚趴在他的胸口，那双烟波蓝的眼里像是有水波纹，荡漾着望向他，语气勾人：“那我以前那么听你的话是夫管严吗，老公……”
　　杨眉被自己的称呼臊得脸红了个透，为了追宋何生真是豁出去了。
　　空气凝固了数秒，杨眉面露窘态，要缩回被子里时，宋何生突然伸手抚过杨眉的唇，脸色梆硬：“从哪学的？”
　　“……没学。”杨眉一开口，宋何生的两根手指探进来了，坏心眼地扯了扯杨眉的舌尖。
　　“唔……”杨眉轻哼一声，不舒服地蹙起眉来。
　　“不想难受就别乱叫人，管好自己的嘴，能听会儿话吗？能不能乖？”宋何生循循善诱。
　　杨眉赶紧点头，宋何生一撒手，他就把嘴闭紧了。
　　不用宋何生说，他都不会再这么叫了。
　　要知道遇见宋何生之前，杨眉一直把自己定位成美人1的，这个称呼对他来说也算是极大的挑战了。
　　他余光一扫，看到宋何生的被子鼓起一块，手刚要摸过去看看是不是什么设备落在床上了，宋何生一把掀开被子。
　　“我去厕所，你先睡。”宋何生哑声说着，紧接着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西屋。
　　留下床上的杨眉，一脸茫然。
　　转头看到院子里宋何生的身影，连忙把开窗说：“哥，那你一会回我屋睡，我保证不折腾你了！”


第83章 炸毛小狮子
　　初七刚过，镇上的早市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了，热闹的气氛还没有过去。
　　“来自小兴安岭的正宗椴树蜂蜜，东北冬天的蜜蜂都休息了，现在视频里大家看到的都是去年七八月份椴树……”
　　杨眉跟在宋何生身边，看着手机视频里宋何生拿着蜂蜜介绍第十遍的时候，他终于按下了暂停。
　　点开评论区，已经99+了。
　　夸宋何生的评论还是一如既往，磕cp的也有。
　　怕惹宋何生不高兴，杨眉这次没出镜，下面竟然还有人在问。
　　[少年企鹅：宋哥，朕的混血小老婆呢，怎么最近都没有他配音。]
　　这种宋何生看了都会删除的评论，这次偏偏评论了：他拍视频了，另外，不是你的。
　　杨眉嘴角一抽，谁回评论这么较真啊，他这么一说完评论里又在乱磕了。
　　除了这一条大部分评论都还是正常的。
　　[中年企鹅：东北人点赞！乡村振兴！]
　　[老登企鹅：不懂就问，为什么我家这面买的真蜂蜜这么贵，博主卖的好便宜，因为是假的吗？]
　　杨眉看着来气，刚想回击回去，底下评论区就已经有人科普了：因为伊春森林多，养蜂的人也不少，所以蜂蜜相对便宜。
　　低头玩手机的杨眉在差点撞到别人身上时，这才抬头道歉。
　　等人走了，杨眉又把手机拿起来了，宋何生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你也不小了，非得什么事都管着你？”宋何生眉毛轻挑，在外面语气还克制着，算得上温和。
　　杨眉狡辩说：“我看看视频下面的评论，一旦有恶评呢。”
　　闻言，宋何生蹙眉，这方面杨眉以前就很敏感，回来后似乎更加严重了，对于别人的评论过度在意。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解决。”宋何生说。
　　人都这么说了，杨眉自然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好把手机还回去，跟在他身后到处看看。
　　过马路的时候，杨眉自然牵上宋何生的手，宋何生沉默地把杨眉冰凉的手攥紧，揣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
　　俩人谁也没戳破这点隐秘的暧昧。
　　过年囤的蔬菜肉类都吃得差不多，宋何生今天是来买菜，杨眉第一次大冬天逛早市，数九寒天，零下三十多度，还是看什么都新奇。
　　“东北还有卖青蛙的啊？”杨眉停在一个小摊贩前，好奇地蹲下看桶里的青蛙。
　　“林蛙，来点儿炖着尝尝？好吃！”
　　杨眉一听是吃的吓得一跳，牛蛙他都不敢吃，别提林蛙了。
　　他连忙起身，宋何生这会儿折返走过来问：“吃吗？”
　　杨眉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吃蔬菜……我现在看见肉犯恶心。”杨眉吞口水，五官皱在一起，过年肉还是吃多了。
　　转身要去蔬菜摊时，杨眉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脸，知性成熟，脸色却有些蜡黄。
　　“何生，你也来逛早市了？”
　　来的女人又朝杨眉笑了下，只是有些尴尬似的。
　　杨眉看着她那一头剪短的发，这才想起来，这是黄玉梅，宋何生的亲妈。
　　再去看宋何生，那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眸色冷冽，对黄玉梅的招呼置若罔闻，转身往早市另一头走。
　　“何生，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聊聊，去你家找你方便吗？”
　　“不方便。我没去打扰你的生活，你也应该有自觉。”宋何生话里带刺，没什么情绪地述说。
　　“……”黄玉梅似乎还有话要说，看着宋何生的背影终究是歉疚地闭上了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杨眉心软，看黄玉梅尴尬，他笑了笑解围：“阿姨，过年好。”
　　“哎！你就是杨眉杨导演吧…”
　　“杨眉，回家了。”宋何生在前面催促道。
　　“来啦来啦！”
　　离开前，黄玉梅猛地一把抓住杨眉的手腕，在杨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心里被塞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卡片。
　　“麻烦你帮帮阿姨，我找何生真的有事，这几个月我每次找他他都不愿意见我。”黄玉梅语气里藏着深深的悔意和愧疚。
　　杨眉心想如果你要是真的在乎宋何生，就算有了新的家庭，躲在离葡萄村这么近的一个镇上，在宋何生差点被烧死那一天也应该露一下脸，早点弥补过错！
　　但即使这样想，杨眉还是心软收下了黄玉梅给他的卡片。
　　-
　　晚上回去的时候，杨眉洗过澡，湿着头发就躺在床上，他翘着二郎腿，对照着白天黄玉梅给他的卡片上的号码，加了对方好友。
　　[吃一口小杨梅：阿姨好。]
　　[黄玉梅：小杨好，这周能帮阿姨和何生见一面吗？]
　　杨眉想说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他的飞船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登陆到宋何生的热炕头上。
　　无奈下，他又发消息问黄玉梅是什么事，委婉表达宋何生不听自己的，都是他听宋何生的。
　　黄玉梅发来一个笑哭的表情，之后发了几张图片。
　　[黄玉梅：别告诉何生，我不是找他要钱的。]
　　杨眉点进去一看，瞳孔微震。
　　黄玉梅发来的是病历单，那些数据杨眉看不懂，但是癌细胞转移几个字却让杨眉看得悚然。
　　他背后冒出冷汗，坐起来回复黄玉梅消息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他下意识将手机塞在了枕头底下。
　　“哥，你怎么来了不敲门呀？”杨眉强装镇定道。
　　“不是说吹风机坏了？去邻居家借的，自己过来拿。”宋何生说完将风筒放下，转身要走。
　　杨眉刚才洗完澡就是自己随口嘟囔，没想到宋何生还真去借了。
　　见他现在不再对自己那么抵触，杨眉脑瓜儿一热，赤脚踩在地板上跑过去，拦住宋何生。
　　“哥，我有事和你说，你坐一会儿，等一下再回去好不好？”
　　宋何生垂眸看杨眉，这人贴在身上直腻歪，他只好答应了。
　　他抱臂坐在椅子上，双眉敛着，平静看着杨眉等他吹完头。
　　坐在床上的杨眉一边磨磨蹭蹭吹头发，一边想怎么能够说服宋何生去见黄玉梅一面。
　　难道要直接说出来黄玉梅生病的事吗？
　　那样的话，宋何生肯定要给黄玉梅钱，治疗癌症的钱不是个小数目，宋何生做上自媒体生活才刚刚好起来，他不能再给宋何生压力的。
　　而且……黄玉梅刚才又说不想让宋何生知道她生病，只是想见他一面。
　　好纠结……
　　杨眉胡思乱想的工夫，宋何生已经走到他跟前了。
　　他一抬头，看到宋何生那略显不耐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么了哥？”
　　“照你的速度，头发吹干都要等到明早。待着吧，我给你吹。”
　　拿过吹风机，宋何生动作略粗鲁地将杨眉身体转过去。
　　吹风机再次响起的嗡鸣声，宋何生做农活那粗粝的手指穿过温热的风，他的头发，竟然如此温柔。
　　杨眉侧目，能看到宋何生拨弄他发丝的手指，从发顶到发梢，耳朵后面的小碎发也不放过。
　　耳朵是杨眉敏感点，宋何生捏一下他都受不了，他没忍住从齿间溢出一丝轻哼。
　　宋何生的手顿了一下，平常唠嗑似的：“这么敏感？又不是第一次碰你耳朵。”
　　最受不了宋何生的就是这一点，每次在床上也是，把他的反应用东北大白话说出来，臊得人恨不得晕过去。
　　“因为是哥碰的才会敏感，喜欢哥……”杨眉的声音被吹散在温热的风里。
　　宋何生吹发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
　　屋子里嗡鸣声停了，杨眉抬头摸了摸发梢，已经干得差不多。
　　刚吹完头发的杨眉有点像炸毛的小狮子，回头看宋何生的时候，宋何生没忍住见着他那呆萌的样儿，没忍住哼笑了一声。
　　“哥，你笑我！”杨眉眯了眯眼，赶紧把自己的头发顺了顺。
　　听到杨眉说话，宋何生嘴角一僵，又变得面无表情，“有什么事要说，没事我走了。”
　　“别别别，有事。”杨眉拉着宋何生坐在床上，他一咬牙豁出去了，“我觉得……你要不要考虑去见一下阿姨，我今天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兴许是真的找你有事呢？”
　　提到黄玉梅，宋何生的脸色瞬间黑了，那双狭长的眼冷漠又疏离，“你要说的是这件事？”
　　杨眉点点头。
　　“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和你没关系，以后别再提。”宋何生脸色梆硬，但也没对杨眉发火。
　　“她可能真的也很后悔没来找过你，就不能再给她一个见面的机会吗？”
　　“所有在我这儿后过悔的人，我都要给他们机会吗？她算一个，杨眉，你是打算把自己也算进去？”
　　宋何生直直盯着杨眉，那双幽黑的眼里带着刺似的，刺得杨眉垂下头恨不得缩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眉畏缩了，咬了咬唇小声说。
　　“至少我妈离开前告诉我过她要走，而不是前一晚用甜言蜜语骗我，第二天连个当面告别的话都不敢说。”
　　杨眉没想到这件事波及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无措地捏着手指：“对不起，哥，我知道我错了……”
　　宋何生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郁结着一团泡发的海绵，湿漉漉的拽着他的心。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再有下次，就回你的林场，或者干脆回北京，总比在这儿幸福。”宋何生声音艰涩，听得仔细语气也在颤抖，眼里闪过波光。
　　犹豫，恨意，眷恋，多种情感在心底纠葛，想起那些年他像个蠢货等在伊春的火车站，可来伊春的火车没有一辆载着他的母亲黄玉梅。
　　空气凝固，宋何生周身散着压迫感，杨眉咬烂了唇，红了眼却什么也没敢多说。
　　翻来覆去只说三个字：“我不走……”
　　宋何生冷淡离开，西屋剩下杨眉自已，他拿起手机看着黄玉梅发来的消息都想删除好友了。
　　看着黄玉梅的病历，杨眉犹豫后，发过去了一句：[阿姨，这周末我先去镇上和你见一面，方便吗？]


第84章 你回北京吧
　　哧溜一口喝光了杯子里最后的酸梅汤，杨眉盯着桌上的手机，也没想好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让宋何生来镇子上。
　　“阿姨再给你点一杯？”黄玉梅讨好地看着杨眉，开口道。
　　“不用了，谢谢阿姨。”劣质粉兑的酸梅汤，有点涩嘴，要不是紧张，杨眉是一口都不会喝的。
　　半个小时前，他和黄玉梅约好了在镇子的饮品店见面，简单聊了一会儿，杨眉问她为什么不继续治疗癌症。
　　黄玉梅给出来的理由很现实，自费药医保没法报销，吃不起，不如等死，对家里亏欠也小些。
　　杨眉心里不是滋味，要是以前兴许他还能从家里拿钱，现在他比宋何生都穷，恐怕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治疗费。
　　见杨眉一脸愁容，黄玉梅倒是笑吟吟的：“不是要你们拿钱。这就是个无底洞，我不打算治了，我想和你，还有何生，一起照一张相。”
　　“我？”杨眉有些讶异。
　　“我知道，你和何生的关系，不只是单纯的朋友。”
　　就在杨眉大脑飞速运转要怎么回答的时候，黄玉梅温柔地用和宋何生无比相似的眉眼看着他。
　　“我没有权利管他什么，你们幸福就行，我到了这一步该看开也都看开了，我马上要离开镇子了，想留张照片，留个念想。”
　　……
　　杨眉看着面前喝光了的杯子，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宋何生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宋何生喂了一声，杨眉咽口水，紧张地扣桌角。
　　“杨眉？”
　　一抬头，对上黄玉梅期待的表情，杨眉一咬牙，先想办法把宋何生叫过来，剩下的之后再哄吧。
　　“哥，你能来镇子上一下吗？有事……”
　　手机对面声音突然消失，杨眉不用刻意去想，宋何生那副沉默阴郁，自带压迫感的样子就在脑海中浮现了。
　　杨眉实话实说道：“我跟阿姨见了一面，阿姨要离开镇子了，想和我们一起拍张全家福。”
　　“全家福？”宋何生说话声音阴沉沉的，杨眉从里面听出几分戏谑。
　　“还有…其实我刚才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脚崴了，自己回不去。哥，你来接我一下行吗……”杨眉现在一撒谎就浑身都发抖，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现在甚至有些痛恨昨晚那个心软的自己，把自己架在这样一个左右为难的位置。
　　“杨眉，你真是改不了。”宋何生语气很平静，叙述道。
　　隔着手机看不到宋何生的表情，杨眉只觉得自己让宋何生失望了，“哥……”
　　过了许久，他听到宋何生说：“地址发来。”
　　等了十多分钟，宋何生出现了奶茶店门口，杨眉甚至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哥，你来了！”杨眉刚撒谎就忘，小跑着往人身上扑。
　　宋何生没伸手接，只是看了眼杨眉的脚，“不是崴脚了？”
　　杨眉脸上的笑登时就没了，心虚不敢看人，说自己刚才揉了几下，好多了。
　　宋何生看出他撒谎，懒得拆穿。
　　这时黄玉梅才从店里走出来，脸上堆砌笑意，“何生，你来了，我请你们吃个饭，然后一起去照个相。”
　　宋何生没接茬，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黄玉梅。
　　气氛有些尴尬，杨眉走到宋何生身边，扯了下他的袖口，“阿姨马上就不在镇子上了，就只是拍个照也没什么吧。”
　　“你可以留下来，和她拍。”当着黄玉梅的面儿，宋何生一点不留脸面。
　　就算脸皮再怎么厚这会儿也有点挂不住，他无措看着宋何生，旁边黄玉梅帮着解围：“这件事是我找的杨眉，你别怪这孩子。”
　　宋何生转身往前走，杨眉小跑跟上去，小心翼翼问去哪儿。
　　“今天拍完照就不会再找我了，是吗？”
　　黄玉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讪讪笑着，说是。
　　三个人最后还是去了照相馆，杨眉想着宋何生是个嘴硬心软的，故意说笑话逗宋何生都没用。
　　看到黄玉梅招呼杨眉一起拍照，宋何生眸色闪烁一下，但那张脸仍是阴沉得可怕，双目里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站在后面高一点的那位男士笑一笑。”照相师还在极力挽救这诡异的气氛。
　　杨眉笑了笑，打破尴尬：“就这么拍吧，我哥生性不爱笑，现在不都是可以p图吗？”
　　“行吧。”照相师妥协了。
　　去选照片的时候，黄玉梅拉着宋何生的手臂，“何生，一起吃顿饭再回去吧。”
　　“还记得你走之前给过我的那张卡吗？”宋何生和黄玉梅走到外面，留杨眉一个人在里面选照片。
　　八年前的事，黄玉梅已经有些记不得。
　　当宋何生把卡拿出来的时候，她看着银行的名字，才模糊记起来。
　　“这里面有十五万。十万是你给我的，五万是我手里全部的，你来找我总不会只是为了一张照片。”
　　“何生，妈不是为了钱……”黄玉梅怔怔的，那张年轻时姣好的脸因为疾病和生活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不管是不是，我都给你了。”宋何生说着，把银行卡放在黄玉梅手里，语气冷淡，“记得密码吗，我生日……980805。”
　　黄玉梅眼眶红了，关于年轻时对宋何生的爱和愧疚一点点重温，折磨着她。
　　屋子里的杨眉站在电脑跟前，看着上面宋何生的死鱼脸，指着说：“对，就他，把嘴p成笑的。”
　　店员一键生成，杨眉看着宋何生脸上那违和的笑，嘴角一抽。
　　就这么着吧。
　　-
　　坐着宋何生的车回葡萄村，车上氛围压抑，杨眉路上主动说了几句话，宋何生都目视前方理都不理，伸手去抓宋何生的手也被躲开。
　　到了家门口，宋何生开车下去，杨眉紧随其后。
　　“哥，你别生气，我就是怕以后你想起来会觉得遗憾，有照片也算是个念想，是我错了……”宋何生走得太快，杨眉小跑跟进院子里。
　　宋何生听到后倏地停下脚步，心口一团火将他的自尊和理智烧得精光。
　　他转身看向杨眉，问：“哪儿错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三个字说出来就一定要被原谅？”
　　宋何生周身的气场变了，眉心压得极低，步步紧逼。
　　“你说的念想又是什么念想？我差点死在火里的时候，她和我就差不到十公里！杨眉，你要我留的是什么念想？”宋何生双目猩红，他克制着，脖子上青筋迸起，声音颤抖。
　　杨眉被宋何生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他被逼到墙角，无措地捏紧身侧的手，渐渐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哥，我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
　　“……”
　　“我错了，不该乱说话，更不该自以为是骗哥过去。”杨眉那双讨饶的眼乖巧地看着宋何生。宋何生死死盯着他，下颚线绷紧，一触即发。
　　杨眉伸手抓住宋何生的手指，“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你这么生气。”
　　宋何生抽出自己的手，极力压抑着那股几乎悲伤又愤怒的情绪：“刚才只和她谈了条件，你呢？”
　　杨眉茫然地看着宋何生。
　　“陪她拍完合照，她可以不再来找我，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你也他妈的滚蛋！”宋何生怒斥。
　　心脏紧紧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杨眉感觉到自己呼吸不畅，他呢喃：“我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哪儿都不去。”
　　“那么你就是幸福过头了？什么闲事都管，以为你这么做了，别人就能跟你一样家庭团圆？还是美满幸福？”
　　“……”杨眉垂着头挨训，心口噎得厉害。
　　“杨眉，看热闹有意思吗？我让你觉得可怜了是吗？很同情我是不是？”宋何生一句比一句声音大。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逐渐颤抖，一团团哈气从口中飘出来，像是揉碎的云。
　　眉目间那难驯的野性变得悲伤，隐忍无力地咆哮着，眼眶一红，眼泪就是这么突然间砸下来了。
　　惊到了杨眉。
　　“我没有同情你，我就是……就是觉得不要留下遗憾，我不想看你这样……”
　　杨眉焦急地想要解释，这是杨眉第一次看宋何生哭，但他并不知道，上一次宋何生的眼泪是在他说分手那个雨天流的。
　　他踮脚，眉头微微拧着，去擦宋何生的眼泪：“哥，别哭……别哭，是我不好。”
　　似乎是觉得在杨眉面前掉眼泪难堪，宋何生躲开他的手，自己用拇指一撇，随意拭去了。
　　“那就是又和别人合起伙骗我，这次想拍什么？我和黄玉梅的母子情深？杨眉，我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可值得你纠缠的！”
　　“我没有要骗你拍东西，我发过毒誓的，我骗你去镇子上真的只是为了拍全家福。”杨眉声音颤抖说。
　　“还记得你上次说的，再骗我一次就算总账吗？”
　　想起上次宋何生要他闭眼，没落下的那个巴掌，杨眉瞳孔一震，睫毛颤着：“现在要打吗，哥？”
　　“不然还等什么时候，闭眼。”
　　宋何生目光冷锐，刚才的悲伤一扫而空，又变成往常那个冷硬的人。
　　杨眉白了脸，不知道是不是吓的，胃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手指冰凉。
　　即使知道要被打，杨眉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咬紧了牙。
　　耳畔似乎有风，杨眉缩了缩脖子，疼痛却没有如期降临。
　　睁开眼时，他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宋何生那张脸上刚才翻涌的情绪都已经褪去，仍是一副阴郁寡淡的样子。
　　“杨眉，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北京吧。”宋何生说着，掀开门帘走进了屋子里。
　　“哥……”
　　空气凝结成冰，杨眉定在原地，彻底傻了眼了，冷风从他心里穿堂而过，剩下一地碎冰渣。
　　-
　　西屋，杨眉呆呆坐在床上，面如死灰。
　　他只和宋何生说过他亲爸死了，妈带着他改嫁，关于改嫁后后爸和亲妈对他如何，杨眉从来没有说过。
　　论表演，他最会的就是装成幸福家庭的小孩。
　　在北京上学暑假回去，他是一定要说爸妈带他去了哪哪儿玩，刻画细节，夸张手法，那个时候他语文作文倒是挺好的。
　　屋子里打开的电视开始播放访谈节目，上面是蒋巧曼和秦桓坐在沙发上和主持人言笑晏晏的画面。
　　“我记得您是有一个儿子，今天没跟着一起过来？”
　　蒋巧曼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您记错了吧，是女儿，才几个月大……”
　　杨眉抬手关了电视机。
　　心里翻涌的痛楚愈加深刻，杨眉一遍遍咀嚼刚才宋何生的话。
　　哥说谁幸福？我吗？
　　杨眉手里攥着什么，不久有鲜红的血一点点沿着掌纹蜿蜒流下来。
　　太过用力，虎口隐约露出剃须刀刀片的痕迹。
　　疼得麻木，杨眉诡异地觉得痛快，张开手掌，里面肉都划烂了。
　　他红着眼，一滴眼泪也没落，心里却早已泛滥成灾。


第85章 学不会对你好
　　杨眉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宋何生过来敲了两声门喊他出去吃饭，杨眉看着桌上的花生露和面片汤，都是他爱吃的。
　　吃下去却如味同嚼蜡，心里数着哥做的饭还能再吃几顿。
　　杨眉查了回北京的车次。结果因为小兴安岭暴雪，火车停运。
　　杨眉心里窃喜，却又鼻酸。
　　他知道这场暴雪之后，就算不回北京，也该离开宋何生的家了。
　　“哥，昨天蜂蜜都拍光了，一会我去村口快递点寄快递，你一起去吗？”杨眉戳着盘子的煎蛋，温顺问。
　　宋何生顶着那张闪烁着青光，刀片一样的脸，冷冷地抬眸看了杨眉一眼。
　　一句话没理杨眉，起身去了院子里。
　　等人一走，杨眉敛眉，不再掩藏眼底的情绪。
　　他磨蹭吃完，回屋子换了衣服出来时看到宋何生已经将贴好快递单的蜂蜜装上了沃尔沃的后备箱。
　　“哥！你都帮我装好啦。谢谢哥，那我也上车了。”
　　杨眉说着去拉副驾驶的车门，没打开。
　　他一愣，看向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的宋何生。
　　那人侧脸比暴雪后的天还冷酷，他蜷起手指，意识到副驾驶已经不是他的位置了，苦笑走到后排，打开门安静上了车。
　　难过的情绪还没发酵起来，就已经到了村口，超市和快递点的工作人员在扫雪，搬蜂蜜的时候，正巧碰上周彪来还借走的设备。
　　“你们这几天卖出去这么多的特产啊，都是松子？”周彪惊讶地看着那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快递，开口道。
　　“还有蜂蜜呢。彪哥，木耳在网上卖得怎么样？”杨眉问。
　　“卖出去十几单了！这招儿真挺不错啊，以前都是在网上看别人买特产挣钱，没想到自己也能卖，等我跟你虎哥也说一声。”
　　周彪说着举起手里的袋子，“这是上次从你那儿借的设备，还有你嫂子做的炸酥肉炸丸子，还有点血肠，你拿回去吃。”
　　“真不用……”
　　推脱一番，杨眉最后还是把那沉甸甸的两包东西接过来了。
　　他左手缠着纱布，拎着两三斤吃的，算不上重，可压在掌心却是坠着疼。
　　“嘶……”杨眉疼得倒吸一口气，后悔昨天的冲动。
　　声音不大，却引得正付钱的宋何生看了过来，杨眉恰巧抬头，两人对视，杨眉紧紧抿着嘴，吓得连痛哼也忍住了。
　　他移开视线，背过身和周彪笑着交谈，没有再看宋何生。
　　宋何生面上一僵，视线垂落在杨眉手上，很快又偏开头。
　　忙活完快递的事，宋何生拿了一沓子新的快递单走在前面，杨眉和周彪摆摆手，小跑跟上宋何生。
　　昨晚睡得不好，这会儿冷风一吹头都疼，杨眉气喘吁吁道：“哥，等等我啊。”
　　周彪走起来都比杨眉快，见两人这个氛围，走上去问：“这是怎么回事，何生咋又板个臭脸。也不知道帮你拿着点儿。”
　　风太冷，跑起来肺子都能扎进冰碴子。
　　杨眉停下来，像是回答周彪的问题，又像是扭曲的自我安慰：“没事，是我做错事了，哥不想理我很正常。”
　　看着杨眉脸上尴尬的笑，周彪眸色难懂地看了宋何生一眼。
　　“真不知道这小子啥意思。”说完他从杨眉手里接过了一袋，“我帮你拿到车那儿，给彪哥。”
　　杨眉一伸手，周彪看到了他左手上缠着的纱布，有血渗出来。
　　“何生现在越来越不像样了，你这手都受伤了，还让你拿东西，不地道。”周彪说着，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走在前面的人听清。
　　“彪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一个大小伙儿这点东西还拿不了。”
　　两人说话的工夫，宋何生已经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东西给我。”宋何生言简意赅，朝杨眉伸手。
　　“哥，不麻烦了。”杨眉躲了一下。
　　宋何生动作强势，直接将东西拿走：“你添得麻烦得还少吗？不差你这一次。”
　　“是……也麻烦不了哥几次了。”
　　杨眉说完，不自在地挠了挠脸。
　　“我看了回北京的票，最近暴雪，恐怕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估计也要不了多久。”
　　胸口和瞳孔皆是一震，宋何生倏地看向杨眉，脸色紧绷。
　　“你……”
　　“你又要回北京了？”
　　宋何生嘴张开还没说话，就被周彪抢了去，杨眉笑笑找了个借口，和周彪尬聊了几句。
　　“过年都没回去，也得回去待几天，我妈肯定想死我了。”
　　站在两人之外的宋何生脸上情绪晦涩，打断杨眉回北京的美好畅想：“杨眉，回家了。”
　　“来啦哥……彪哥，我回家了。”杨眉摆摆手，这次连犹豫都没有，自觉地坐上了后排。
　　站在驾驶位门口的宋何生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下，面无表情地坐上了驾驶位。
　　等银白色的车碾过白雪远去时，周彪啐了一口：“臭小子！就死鸭子嘴硬吧。”
　　-
　　小宋跑山日记的账号是用杨眉手机登的，中午回去杨眉又拍了几个介绍蜂蜜的视频等着过几天发。
　　他不出境，只露出头以下的部分拍的，还没剪辑就困了。
　　在床上蜷着睡了一觉醒来，宋何生不知道去哪儿了。
　　虽然宋何生在家的时候也不会搭理自己，但对方没打声招呼就走了，杨眉还是会莫名觉得焦虑不安，心跳的格外快，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杨眉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午睡着凉了。
　　宋何生一下午没回来。
　　傍晚天快黑了，杨眉捧着收到的东北特产冻梨汁，边喝边坐在饭桌前等宋何生。
　　外屋老旧的灯泡像是碎裂的冰层，再被冷风吹几下就要掉下来碎成两半。
　　火锅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开火，杨眉肚子饿得都咕咕叫。
　　摇晃着月白色的光影照亮院子，小黑莓刚喊第一声，杨眉就蹭得站起来了。
　　“哥！”这一声没收敛，喊完后宋何生刚好撩开门帘进来。
　　带着冷空气，身上全是雪，整个人也布着一层生人勿进的气场。
　　杨眉看到他他手里的麻袋，大着胆子凑过去：“哥，你去镇子上啦，累不累啊？怎么不叫我帮忙？”
　　宋何生手上动作一僵，先是看到桌上的火锅和食材，视线无意识又落在杨眉的手上。
　　他睨了杨眉一眼，边走边说：“动不动就伤着，让你去帮什么忙？帮我还是帮别人。”
　　宋何生话里有话，杨眉的小狗尾巴耷拉下去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以后只帮哥。”
　　“不需要，还是回你的北京做你自己的事。”宋何生说。
　　东屋门开着，宋何生站在炕头换衣服，杨眉踌躇站在东屋门口，“哥，你不赶我走，我就呆在这儿，哪也不去。”
　　宋何生没再接茬儿，杨眉眸色黯淡下来，乖乖坐回了饭桌上。
　　火锅没插电，杨眉就已经被虚无的热气熏红了眼睛。
　　等宋何生出来，他一站起来，在宋何生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扯住了对方的衣角。
　　“哥，你还要生多久的气……”杨眉语气是软的，那一头棕发在灯光下晃着，明亮的蓝眼睛渴求望着宋何生，柔软又温驯，“我明天去阿姨家把我们合照偷走行不行，原谅我，求求你……”
　　宋何生无奈停下脚步，心口被猫抓了似的，除了丝丝缕缕的疼，说不出余下的滋味。
　　“已经要回北京了，还在乎我原不原谅你吗？”宋何生看着他说。
　　“至少走之前我们也好聚好散。”杨眉呆呆看着宋何生，找了个借口。
　　宋何生脸色蓦地又黑了，一口牙咬碎，心里拧巴成一个结。
　　杨眉没察觉，把桌上那杯冻梨汁递到宋何生嘴边，“哥，这是我们今天拿回来的东北特产，冻梨汁，你尝尝！”
　　“不用好聚好散，你可以随时离开，这次我送你走。”宋何生看都没看那杯冻梨汁，将手臂从杨眉手里抽出，要往外走。
　　杨眉毫无防备，踉跄一步，手里杯子摔在了地上，啪嚓一声，四分五裂。
　　溅起的玻璃渣让杨眉下意识后退几步，撞到了本就不结实的折叠圆桌。
　　“哗啦！”
　　一声巨响后，空气安静下来。
　　杨眉站在一地狼藉中间傻眼了，脚边都是盘子的碎片，火锅丸子羊肉卷蔬菜……他手伤着，下午准备火锅都是一只手干的。
　　空气里散发着粘稠恶心的味道，杨眉垂着头，一点点蹲下去，伸手一点点收拾，那手上绑着纱布，渗着猩红色。
　　宋何生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他盯着地上一团瘦削的影子，杨眉动作缓慢地像是一只难过的树懒。
　　“不用你收拾，回屋里去。”宋何生喘了一口气，声音暗哑。
　　杨眉像是没听见，机械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放进干净的盘子里，“哥，等一下，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直到杨眉再次割破手指，手指瑟缩了一下后继续捡那些都脏了的食材。宋何生上前，一把扯起杨眉的手。
　　“说话又不听是不是，站起来，我让你捡它了吗？！”
　　宋何生急了，音调高了几分，死死盯着杨眉手上的伤口。
　　“非疼了才好受，你想惹谁心疼，啊？！以为我会心疼你吗？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懂点事……”
　　话没训完，宋何生看到杨眉脸上的表情时愣住了。
　　犹豫，讨好，难过糅杂着多种感情纠葛的一双泪眼，下唇咬出了血，睫毛一眨，泪也跟着珠子一样往下砸。
　　“我知道，你早就不心疼我了，是我不好，学不会怎么对你好……”杨眉想故作洒脱，出口却都是委屈。
　　模糊的视线里，他没看到宋何生那张情绪复杂的脸。
　　再怎么厌恶杨眉，那些情绪也都被杨眉的泪砸得散了。
　　宋何生努力不表现出关心，可他想不到的是杨眉的这一个眼神，成了他以后多少午夜梦回都忘不掉的心痛。


第86章 买好车票了
　　宋何生不愿再听杨眉说这些，怕自己张口就露馅了。他直接单手将杨眉抱起来，径直往自己屋子里走。
　　“我不去你的屋子，我回自己屋，去了早晚也要被你赶出来的。”杨眉在宋何生身上抗拒，踢了踢腿。
　　宋何生动作一僵，像是没听到似的。
　　他一只手抱着人，另一只手桎梏住杨眉两只乱闹的脚，强势地将人抱人去了东屋的热炕头上。
　　“杨眉，别闹。”宋何生将人放下后，捏了捏他的后颈。
　　要是之前，被宋何生这么抱，杨眉心里得美滋儿的，现在屁股刚挨到炕，他就蹿腾着要下去，像是屁股下长钉子了。
　　从前面对有多宋何生肆意妄为，现在就有多如履薄冰。
　　宋何生拿碘伏的功夫，杨眉已经下来了，宋何生一愣，快步走过去，把人抱回炕上，从后面搂怀里了。
　　“不想去医院就坐好，上完药我让你回屋。”宋何生沉声说，声音也透着几分疲惫。
　　杨眉也累了，他呼哧带喘地倚在宋何生的肩膀上，哭倒是不哭了，就是泪痕还没干。
　　睫毛也湿漉漉，一眨一眨，光照在上面，像是傍晚的夕阳透过琴弦留下的金丝线。
　　他们两败俱伤。
　　空气沉默，宋何生捏着杨眉的手腕，将纱布一圈圈解开，杨眉看到掌心里歪歪扭扭的划伤才回神，要抽回手。
　　“不用帮我的，我自己会上药。”杨眉挣了几下，奈何力气就是不如宋何生，手被对方抓得死死的。
　　身后的宋何生盯着那道血口子看，眉头都拧在一起，伸手要碰，又怕自己手糙给人碰疼了。
　　“怎么弄的？家里什么活都没让你干，你又去哪儿作的？”宋何生捏着杨眉的手指，厉声问。
　　“……”杨眉紧张心跳直奔180，想了想，低声说，“不小心撞在碎玻璃上了。”
　　“哪来的碎玻璃。”宋何生蹙眉。
　　杨眉不说话了。
　　他既不想说谎，又不知道怎么承认，干脆试探地往宋何生胸口一倒，鸵鸟似的往人咯吱窝底下钻。
　　“不说清楚，明天就带你去再打一针破伤风。上次脱裤子打屁股针的人没丢够？”有时候宋何生真能体会到当爹当妈的提心吊胆。
　　即使被逼问到这份上，杨眉也硬着头皮不说，他垂眸失焦看着某处，心里早就空了一大块，痛觉神经也像是被剜去了，任由宋何生摆弄。
　　宋何生也没法了，低头时看到杨眉失魂落魄的脸，心里反复纠葛，联合黄玉梅骗他这件事，这几天再怎么生气也终究舍不得这个时候对杨眉说狠话。
　　他的心也乱成一团扯不开的红线团，不知道打了多少结在上面。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缠纱布的窸窣声。
　　杨眉看着缠好的左手，从宋何生怀里挣脱，坐直身子，还带着几分哭腔：“谢谢哥帮我包扎，我去把外屋收拾一下。”
　　看着已经下了炕的杨眉，宋何生揉了揉眉心：“我说过，不用你收拾。”
　　杨眉站在地上捏着炕沿的炕革边，红着眼无措地低下头：“那我、那我能做点什么吗？我本来想今晚和你道歉的，没想到搞砸了。”
　　要是以往，杨眉早就叉着腰怪宋何生头上了。这谨小慎微的，不像他。
　　“黄玉梅的事就算过去了，昨天……是我的气话。我只问一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和她见面。”宋何生坐在炕沿，压住心里的苦闷，语重心长地说。
　　杨眉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宋何生一眼，他想问让他回北京是不是气话，但又怕问了之后宋何生说不是，就更难堪了。
　　他回避这个问题，说以后不见了，然后问：“哥，你吃过晚饭了吗？我给你冲泡面。”
　　“要我说几遍。”宋何生手掌宽厚，穿过杨眉的发丝，微微往后扯，让他看着自己，“回屋，什么都别干，告诉我能不能乖？”
　　见宋何生是真不需要自己帮忙，杨眉还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说了能乖。
　　“有事让你做，试试秋裤和鞋子，看看都合不合适。”
　　在杨眉疑惑的目光下，宋何生从炕头的纸袋里拿出一条橙色的秋裤。
　　杨眉看着那条荧光橙的秋裤，没忍住吐槽：“哥，这个颜色是不是有一点点土啊……”
　　“橙色。”宋何生疑惑。
　　杨眉心想，就因为是橙色才土呢！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挑挑拣拣，让做什么就做，脱了裤子，他站在地上蹦着穿的时候，宋何生无比自然地将他抓去怀里，帮着提上了。
　　紧接着又翻出一双棉靴，镇上买不到大牌子，宋何生去商场买的吉普马丁靴，带着毛茸茸的里子。
　　看着杨眉试完了都还合身，宋何生说：“过几天上山，秋裤棉靴都换上，冻伤了麻烦。”
　　“放心，我不会冻伤了给哥添麻烦，也不给彪哥虎哥他们添麻烦。”杨眉提着那双鞋，淡声说。
　　身侧的手攥紧，被杨眉曲解了意思，宋何生也不解释，他喉结滚动，最后只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外屋的一地狼藉是宋何生趁着炖酸菜的时候收拾的，杨眉安静跟在他屁股后面想要帮忙，宋何生压根不让他沾手。
　　晚上炖酸菜配花卷，宋何生从面团上揪下来一小团面给杨眉，让他捏着玩。
　　前一刻沉重的气氛被厨房的烟火蒸出一点别的滋味，杨眉将那些伤痕累累的部分藏起来，他也不想再打碎这份如履薄冰的关系，故作开朗地努力维护着。
　　“哥，这个能蒸吗？”杨眉摊开手，掌心里立着一只面团捏的小松鼠。
　　“能，给我吧。”宋何生捧场地接过来，一块放进了锅里。
　　没想到捏好的小松鼠蒸出来变长大耗子，最后宋何生没吃，放在了灶台墙面的架子上，下面的抽屉里还塞着那只杨眉从养蜂场带回来胖蜜蜂。
　　-
　　回来过年的年轻人又都从东北离开，在晚霞的团团浓烟中和冰封的雪地上远去，揣着一把松子，一袋子炸黄花鱼，腌好的雪里红，又一次出发，离开山海关。
　　村里清净了不少，留在村里的人也都重新忙着挣钱。
　　小兴安岭山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松塔一月份就采得差不多，再上山也只能随缘看看猴头菇和云芝，这些长在树上的菌类。
　　不过这次上山，宋何生没打算找山货，是去捡烧炕的干柴，引火用。
　　自媒体卖蜂蜜和松子都挣了一笔小钱，除了之前买吉他花了三万，给了黄玉梅五万，还剩下两万多的存款，是留着过日子应急的。
　　视频每天都在挣钱，虽然没有网红带货挣得多，但是比起以前也好了很多。
　　“虎哥彪哥，这是不是猴头菇！”
　　山上，杨眉从雪里捡出来一块淡黄色的圆滚滚的东西，气喘着从宋何生身边跑过，和周彪张虎凑在一起。
　　宋何生怔了下，没当回事似的，收回视线继续捡地上折断的树枝。
　　那天之后，杨眉老实了不少，很少找宋何生帮忙，这次上山也是走在队伍最尾巴。
　　宋何生一开始没察觉到什么，时间一长，才明白，杨眉这是不粘着他了。
　　“这不是，这就是树皮吧。”张虎接过来，看了看实在说。
　　周彪偷偷戳了张虎一下：“小杨导演，猴头菇我俩找的少，你拿着去问问何生。”
　　杨眉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宋何生，直接把‘猴头菇’扔了：“虎哥都说是树皮了，就不麻烦哥了。”
　　似乎没想到杨眉真的不去找宋何生了，倒是让周彪有几分讶然。
　　又往上走了一段，红松树渐密，山路也不好走，几个人停下来歇着，杨眉早上花生露喝多了，憋不住要去上厕所。
　　他打了声招呼走得远些，身后的周彪还喊他别走了，看不到影子了。
　　天寒地冻的，杨眉不情愿地请出自己的小兄弟挨了一下冻，这么冷的天，他尿得再慢点，小兄弟就要结冰。
　　哼着小曲晃着脑袋回去的时候，杨眉看了一圈，刚才坐在石头上歇着的宋何生没影了，周彪张虎神色凝重。
　　“彪哥，我哥呢？”杨眉心里一紧，急切道。
　　周彪一看杨眉回来了，急忙扑过去，抓着杨眉的手臂：“刚才有熊过来，把何生叼着跑了！”
　　“瞎说。”杨眉嘴上说着，但还是有点担忧。
　　目光扫视着周围，停留到一处小坡，上面确实有熊的脚印子，地上确实有些乱，还有宋何生的背包。
　　“彪哥还能骗你，刚才熊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敢动，你哥挡在前面，让熊叼走了，那熊就是上次咱们看到的，闻着味来报复了，何生被咬住手臂拖走的。”
　　周彪形容得绘声绘色，杨眉知道周彪不着调，还看了张虎一眼，对方叹了一口气，扭过头不说话。
　　杨眉心里咯噔一声。这深山野岭也不是没可能。
　　心急则乱，杨眉喊了两声哥，又喊宋何生都没回应，脸登时就青了。
　　“我去找他，你们报警！”
　　杨眉脸色沉重，一把甩下自己的背包，这会儿一点不娇气了，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条印着熊脚印的山路跑。
　　“哎，小杨导演，等等！你别乱跑！”身后周彪似乎没想到杨眉真信了，连忙追过来。
　　杨眉沿着熊脚印跑，任由冷空气扎进肺管子，他急得要掉眼泪，一声声喊着哥，想在地上找到血迹，却又害怕看到。
　　“瞎跑什么呢？我在这儿，死人都能让你喊活了。”宋何生拿着树枝慢悠悠从树丛后面出来。
　　没跑出五十米，杨眉就撞宋何生怀里了。
　　他仰头一看，目光一寸寸扫过宋何生的身体，理智回归意识到自己被逗了，但杨眉还是后怕，想想宋何生春夏秋冬都要上山，万一真遇到了熊，万一真出意外了呢。
　　“哥！”杨眉整个扑进宋何生怀里，给宋何生撞得都后退了一步。
　　宋何生眉梢一抽，看着自己胸口那颗小狮子一样炸毛的脑袋，挑眉看向身后的周彪。
　　周彪只好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我俩也没寻思这孩子真信了。”周彪讪讪一笑。
　　“冬天哪来的熊，彪哥虎哥比你大得多，拿你当小孩逗呢。”宋何生淡声说。
　　杨眉听见了，但还是觉得又生气又丢脸，杨眉还抱着宋何生的腰不动弹，声音还有点颤：“现在没有，那它冬眠之后遇上怎么办，我真的不想走，我好不放心你。”
　　爱是心疼，是无休止的担心。
　　杨眉的力度很大，宋何生很真切地感受到杨眉的恐惧，还有不舍……
　　宋何生眸色中闪烁着什么，那颗拧巴的心松了结。他缓缓抬手将人抱住了，哑声说：“我被熊叼走，你还敢跟来。”
　　“当然是救你。”杨眉仰头，眼神坚定，真情实意。似乎看出宋何生对他能力的质疑，杨眉咬了咬唇说，“就算救不了你，我也跟你一起死了算了，在熊肚子里团聚。”
　　“杨眉，你胡说什么！”宋何生一想到那个画面，头皮都发麻。
　　“我是认真的，哥救我很多次，我也要救哥。”见宋何生不推开自己，杨眉得寸进尺软绵绵在宋何生怀里拱。
　　宋何生下颚绷得很紧，他拍了拍杨眉的背：“我没事，不怕。”
　　窝在宋何生胸口的杨眉抓他抓得很紧，贪恋这个拥抱。他昨晚买好了十天后去满洲里的火车票，全程24小时，下车后再坐客车去额尔古纳河右岸。
　　他在医院里拍摄的那对母女的老家是那里的。
　　在今天之前，杨眉一直在为自己的离开做建设，却被这一刻的温存击垮。


第87章 怀疑他在自残
　　“我看书上说，狼冬天最喜欢在山上溜达了，就算没有熊瞎子，你也不能自己走。”杨眉难得严肃。
　　“知道。”宋何生答应他。
　　两人面对面，话说完了，有些尴尬。
　　杨眉看着宋何生，捏着手指：“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只有你对我好过，死在一块也挺好。”
　　宋何生听到‘死’字，眉头拧得很紧，他眸色渐深盯着杨眉，下颚线绷紧。
　　那张野性的脸上不说话时透着一股无形中的压迫感。
　　没等宋何生开口，杨眉看出他眉目间的怒意，说了一句“哥，我去帮你找猴头菇”然后转身一溜烟跑了。
　　看着杨眉离开的背影，宋何生才觉得自己手指尖有点疼，低头一看，树枝的刺不知道什么时候扎进肉里。
　　宋何生不爱听杨眉提‘死’字，或许是因为自己有过濒死的经验，代入到杨眉的身上，他受不了。
　　刚才杨眉说要跟自己一起死的那番话，不管真假，都给了宋何生那颗冷硬心脏最致命一击。
　　-
　　在山上捡了不少树枝，几人趁着天黑前往山下走。
　　杨眉路上还在找猴头菇，雪里巴拉一个出来，连忙捧着去宋何生面前邀功去了。
　　他颠颠跑过去：“哥，这是吗？”
　　山上路滑，宋何生不准痕迹地扶了下杨眉的腰，等他站稳了才说：“是。”
　　杨眉把猴头菇揣进宋何生的口袋里，说还要去给他找，杨眉冻得脸都红了，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
　　宋何生眉毛一竖，沉声训道：“不准再去了，说了几次，想让我在这儿管你？”
　　“……”杨眉被这几天的宋何生的态度伤到，怯怯看了宋何生一眼，搓了搓手套上的雪，去拉宋何生的袖口。
　　“不找了，别在外面这么凶，给点面子嘛。”
　　宋何生一噎，看着杨眉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后知后觉语气重了。
　　好在杨眉玩心大，下山路上和张虎找到一个雪橇板车，坐在上面直接从小路往下滑。
　　杨眉自己玩得开心，宋何生在后面看着，杨眉从坡上往下滑的时候栽进雪里的时候，他眉心一跳，要跟上去。
　　“行了，雪这么厚，这种危险系数为0的项目，你就别跟个爹一样操心了。”周彪走过来拦住了宋何生。
　　下一秒果然看到杨眉从雪里站起来，拍拍屁股又坐在板车上往下滑了。
　　“我没操心。”宋何生收敛表情，生硬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嘴这么硬呢，就算小杨导演做错事你欺负人也有个度，见好就收，别等哪天人家不追了，你后悔了。”
　　半晌，宋何生哑声说：“……那也是他早晚的选择。”
　　“这孩子以前多粘你，现在让你吓着了，不敢亲人了。”周彪说着，摇摇头走远了，“小杨导演，让彪哥也玩一把，一块儿拍个视频啊！”
　　留下跟在队伍后面的宋何生，面上看不出表情，只留下冷漠和神秘。
　　宋何生的沃尔沃就停在山脚下，杨眉抱着书包往后排钻，结果车门锁着，正疑惑呢，宋何生直接走过来，拎着他脖领子打开副驾驶的门，给人塞进去了。
　　“坐副驾。”
　　杨眉受宠若惊，回过神来，宋何生提醒他系安全带。
　　“副驾驶的门上次坏了，前几天刚修好。”上车后开到村子里，宋何生没由来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
　　杨眉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拿着手机划拉半天，“哥！我给你进的货已经到家门口了，五十箱冻梨汁，咱们店铺的新品。”
　　“又联系到合作的厂家啦？”后排的周彪一听是挣钱的事，脖子都抻了过来。
　　“对啊，彪哥，这要是卖得好，我把他们家其他产品介绍给你，还有野生蔓越莓和蓝莓汁。”挣钱这方面，杨眉不藏着掖着，大家一起致富。
　　送完周彪张虎，两人才回家，看着门口的大卡车，杨眉从车里窜出去，兴致很高，让对方帮忙搬进了仓库。
　　院子里有一个二十多平红砖垒的仓库，专门用来放平台上卖的货。
　　杨眉清点库存的时候，宋何生过来了。
　　“哥，这个就是冻梨汁，今晚就在店铺里上架了，我把介绍货品的话术发给你了，你按照上面的步骤念台词就好。”
　　其实宋何生也会介绍货品，但是话太少让人很难有购买的欲望，杨眉就主动揽过这个活儿，商量着要宋何生按照他的台词来说。
　　宋何生也不反对，就是看到些肉麻的词会头疼，却也都说了。
　　此刻，两人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宋何生低头看着杨眉给自己发的话术：“把冻梨汁举起来，一口喝下去，脸上表现出三分豪爽，三分惊喜，四分享受？怎么表现？”
　　他又抬头，一脸疑惑看向杨眉。
　　杨眉眨了眨眼，脸上一红，反应过来自己这里是胡写的，连忙低头要改：“不好意思哥，这里我改一下。”
　　“没说不好，你不用改，只是问你要怎么表现。”
　　杨眉愣了，突然大着胆子问：“那我晚上能去哥屋子里教哥吗？”
　　“随你。先进屋再说。”宋何生看了眼杨眉冻红的指节道。
　　闻言杨眉要去锁门，仓库上是普通的铁锁，在零下三十度的东北简直比冰溜子还冻手，宋何生快他一步把门锁上了。
　　-
　　晚上吃过饭，宋何生把晒在外面的衣服收了进来。
　　杨眉有几件厚的毛衣还没干，宋何生拿着搭在外屋的架子上了，灶台底下烧着火，屋子里暖烘烘的，等到明早就干了。
　　干完这些活儿，杨眉刚好抱着电脑和小狐狸过来了。
　　“哥，我来啦。”杨眉既期待又忐忑，见宋何生真不赶他，蹭到炕沿边上，两只脚一踢，拖鞋甩飞八丈远。
　　炕头热乎，杨眉腿上盖着被子，拍了拍炕：“哥，快来，给你看看我们的账号挣了多少钱了。”
　　外屋有晚上炸的虾片，宋何生拿过来放在炕沿，把门一关，这才上炕。
　　他坐在了杨眉身边，两人之间保留着一点陌生又暧昧的距离。
　　“这几天过年，我今天下午和周彪发的晚雪板车的视频火了，现在已经一万多点赞了。这个视频应该能挣不少。”杨眉放着视频，看到桌上的虾片，拿起来一片嚼着吃。
　　“挣的钱你转给自己。”宋何生说完，杨眉惊讶看过来，他继续说，“刚才你进货的钱花的是自己的吧，家里给你的零花钱够花了？”
　　杨眉眼里异色一闪而过，他背过身：“哎呀，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后爸是圈子里的大人物，还能少了我的钱。而且，我上次在养蜂场拍的纪录片在平台上挣到了一点打赏的钱，我还剩下很多呢。”
　　养蜂人的短片是杨眉作为新系列的纪录片第一个发出去的。
　　纪录片的大标题他已经想好了，叫《想和你再见一面》，内容围绕东北的乡土人情来拍。
　　这次短片的播放量远没有毕设拍宋何生的视频播放量高。
　　杨眉前几天还在焦虑数据，后来想通了也就不焦虑了，他本来就是一个野路子，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点。
　　宋何生盯着杨眉的后脑勺，总觉得每次提到杨眉家里，对方的反应都有些奇怪。
　　“把你的微信和支付宝余额打开我看看。”宋何生一点不给杨眉撒谎的空间。
　　杨眉肩膀一僵，拿起桌上那瓶冻梨汁，“别急别急，一会给你看，哥，我先教你怎么做表情。”
　　拿着冻梨汁转过身的时候，宋何生紧紧盯着杨眉脸上那心虚的表情，猜到他又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这一次，宋何生没戳破。
　　因为杨眉靠他很近，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冻梨汁，然后眼睛瞪得圆圆的，做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
　　宋何生看愣了。
　　“哥，你来试试。”杨眉把他喝过的冻梨汁塞在宋何生手里。
　　宋何生散漫地靠在炕头的墙上，接过杨眉递过来的冻梨汁，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在杨眉期待的视线里，他耳尖红了，哑声说：“我学不来。”
　　“没事，我学的就是表演，我教你，首先你的表情不能太僵硬，要这样笑一笑……”
　　杨眉说着就上了手，他叉腿跪在宋何生膝盖两边，两只手杵在宋何生脸上，偷偷弄出一些和宋何生违和的鬼脸。
　　他抿着嘴憋笑，那些退缩和胆怯被热炕头的温度蒸发，又露出原本的性格。
　　宋何生不习惯做怪表情，有些难为情地移开头。
　　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问题，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杨眉放在宋何生脸上的手往下移了几寸。
　　杨眉的指尖刚碰到宋何生的喉结，就被宋何生一把抓住了手腕。
　　“嘶，疼……”杨眉娇气哼了一声。
　　宋何生眸色幽深盯着杨眉，“别乱碰。”
　　“那我问完了就可以碰了吗？”杨眉眨了眨眼，腰弯成一个引诱的弧度，“哥，我可不可以亲一下你的喉结。”
　　宋何生垂眸沉默看他，眯了眯眼，杨眉以为是同意了，他凑上去，不是吻，而是用力咬了下宋何生的喉结。
　　那力气像泄愤。
　　杨眉听到头顶一声闷哼，他兴奋地要往下亲。
　　下一秒长发就被宋何生抓在手里，用力一扯，呼吸就被掠夺了。
　　耳边嗡得一声，杨眉呆住了。
　　等着被宋何生咬疼了唇才回过神。杨眉立马开始回应，小狐狸似的勾住宋何生的唇，送出自己的舌头。
　　宋何生接吻有个习惯，喜欢咬他舌尖，每次都特别疼，杨眉以前撒娇要宋何生轻点，现在把自己送出去，任由他欺负。
　　宋何生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下去，听到杨眉的痛哼，还有那含糊不清，一声声讨饶的“哥……”
　　这一声就把宋何生的火点着了。
　　“你还想干嘛？嗯？”宋何生一把拉开杨眉，凶猛的像个野兽。
　　“想和哥睡。”杨眉歪着脑袋，勾引人。
　　宋何生磨了磨牙，直接把人推倒在炕上，白炽灯关了，幽幽夜灯亮了起来。
　　杨眉趴在炕上，肚子下垫了个枕头。
　　身后的宋何生拿出藏了好几天的玉米棒子把他烫得哭了，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杨眉怕疼躲开的时候，还被玉米棒子抽了一巴掌，命令自己撅好了，求人继续。
　　“我真的要死了……”杨眉气喘，扭头去吻宋何生撒娇。
　　宋何生迎上去，刨开土，把准备好的庄稼种子都洒了进去。
　　紧接着俯首，用力咬疼杨眉的舌尖。
　　“杨眉，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个字，再咒自己就趴好等着挨揍！”宋何生播种粮食的速度快了起来，像是惩罚。
　　可惜杨眉什么都没听到，他被宋何生抱在怀里，像是在麦浪里乘船而行，最后直接昏睡过去了。
　　有什么东西柔软地从他身上拂过，黏腻的身体渐渐变得清爽。
　　杨眉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把自己交给了那双带着茧子略显粗粝的手。
　　宋何生跪在床上换了一个新褥子，刚才那个拿到外屋的架子上晾着去了。
　　多亏了杨眉，全都湿了。
　　收拾完，宋何生刚躺下来，窝在被子里的杨眉像是会闻味儿似的直接钻进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双腿都缠在他的身上。
　　“小癞皮狗。”
　　宋何生哑声说了一句，语调轻快，把杨眉放在他命根子上的手拿起来摩挲了几下。
　　刚要闭上眼，脸色骤变。
　　他把杨眉的手拿出来，发现原本光滑的手臂，现在却布满了疤痕，还都在手腕的部分。伤口有新有旧，最新的一道伤口刚刚结痂。
　　怎么回事？
　　宋何生脑袋里闪过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念头。
　　他打开灯，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想匿名发到网上问问网友。
　　刚拿起手机，却看到他自媒体的消息通知，是一个评论。
　　[视力5.0的企鹅：我怎么觉得小混血左手上的疤有点奇怪，问问宋哥，小混血是自残过吗？]
　　下面有人回他[抑郁企鹅：八九不离十，我以前自残过，和我当时的痕迹很像。]
　　自残？
　　两个字在宋何生嘴里咀嚼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想到杨眉会和这两个字挨上边。
　　“哥，对不起……”杨眉梦呓着蜷缩身体，刺痛清醒人的心。
　　宋何生酝酿出来的那点瞌睡全没了，他翻身坐起来，脸色隐没在黑暗里，无声地攥着杨眉的手，只死死盯着，目眦尽裂。


第88章 原来他无处可去
　　清晨的葡萄村还覆盖着厚厚一层雪，杨眉放出无人机拍摄，看着被白雪覆盖的村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崭新的。
　　远处的天带着一点深蓝色，有人在放烟花，隐约看到烟花的形状，唤醒了新的一天。
　　这是第一次宋何生起来的比杨眉要晚，昨天晚上看到杨眉手腕上的伤疤后，宋何生从家里的抽屉摸出一直没抽的烟，坐在外屋，抽了大半夜的烟。
　　洗个澡回去抱着人睡着已经是快清晨的事，甚至连早上杨眉起床他都没有察觉。
　　窗帘倏地拉开，外面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杨眉正穿着他的羽绒服在院子里打包快递。
　　冷空气把他的脸冻得泛红，一团团白哈气从口中溢出，从背影看出那人一瘸一拐，宋何生知道是自己昨晚要狠了。
　　自从杨眉回来，他在炕上对人，从来都是顺着自己心意，很少控制。
　　此刻的心情却比每一个欺负完杨眉后的清晨都要糟糕，他双眉压得很低，有着浓浓的郁色。
　　宋何换上衣服，面上的神色已经收敛起来，镇定自若地走出去。
　　院子里的杨眉站起来，看到宋何生出来，笑着跑过去：“哥，你醒啦！我把昨晚下单的产品都打包好了，你直接送到村口的快递站就行了。”
　　“几点醒的？打包怎么不叫我。”宋何生看了一眼地上的胶带和壁纸刀，眉心重重一跳，下意识去看杨眉的手腕。
　　杨眉并没有察觉自己自残的伤被发现了，他抬手擦了擦汗。
　　神色有落寞，但故作轻松：“每次我醒了都是哥先走了，屋子里就我一个人，我也觉得自己挺贱的，所以这次让让我嘛，我先起床。”
　　宋何生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不放过杨眉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没想到在山上说的那样一个‘贱’字让杨眉记得这样深。
　　杨眉看着宋何生眼下的青色，凑过来碰了下，宋何生没躲，回眸直直盯着杨眉。
　　“哥，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杨眉迎上宋何生的视线，毛毛的。
　　宋何生摇摇头：“你先回屋，这里我来收拾，一会等着吃饭。”
　　“忘了说，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哥，你早饭做好之前我就回来。可以吗？”杨眉乖巧请示。
　　前几天杨眉白天出门宋何生是不管的，此刻他却警惕地看着杨眉：“去哪儿？”
　　“就是去村子里转一转，哪都不去，我这几天早上不是都出去的吗？”杨眉说完见宋何生没再问，说了一句我走啦，就要出门。
　　“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看完让你走。”宋何生目光凝重。
　　即使网上的人说那是自残的伤，但宋何生仍然不想相信杨眉这样开朗积极的人会对自己的身体做出那种事。
　　更何况杨眉有多怕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杨眉闻言愣了下，后退一步：“我什么都没拿。”
　　这个退缩的动作在宋何生眼里变了味，宋何生面色一沉，粗鲁又急躁地将人扯回怀里，半抱着去掏杨眉的口袋。
　　“哥，哥。别……我自己拿。”杨眉难为情自己连这点自由也要被管着。
　　倒是没有刀片这种东西，宋何生掏出来的一兜旧糖纸，还有一大把没吃的金丝猴奶糖。
　　宋何生的注意力被自残转移到糖上。
　　“你一天吃多少糖？”他蹙眉问。
　　杨眉缩了缩脖子，拿走三颗原味金丝猴，小声说：“三颗，这些是我一周的量，别气别气。”
　　“张嘴，我看看牙。”宋何生脸色黑如锅底，捏着杨眉的下巴，不听他的谎言。
　　金丝猴是前几天在超市买的，杨眉一天吃了十多块，当天晚上牙就疼了。
　　宋何生当时说：牙疼直接用钳子就直接拔了，别麻烦我还要带你看牙医。
　　威慑力估计挺大，杨眉之后每天都规规矩矩不敢多吃。
　　“哥，我每天都刷牙了，不会麻烦你陪我去看牙医的，你放心。”杨眉以为宋何生担心自己又惹麻烦，毕竟这是他住进来后宋何生说的最多的话。
　　“张嘴。”宋何生重复。
　　杨眉只好乖巧张开嘴，宋何生看到杨眉的舌尖有一道咬伤的痕迹，是他昨晚咬的，移开视线，宋何生仔细看着杨眉上下两排小白牙。
　　“长智齿了。”看了一圈后，宋何生得出结论。
　　杨眉合上下巴，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不疼就不用去拔了吧。”
　　“过几天去问问医生。”宋何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一想到要去牙科，杨眉就莫名忐忑。以前拔过一次牙，就在葡萄镇上，牙医打了麻药还疼，给他吓出阴影了都。
　　反正过几天就走了，杨眉也想在宋何生这儿留点好印象就听话地答应了。
　　和宋何生纠缠了一会才顺利出门，来一阵冷风，杨眉把手揣进口袋里，里面一颗糖也没有了，全让宋何生没收了。
　　“坏蛋，不喜欢我还管着我，又不是在意我……”杨眉声音带着几分寂寥，抽了抽鼻子，低头踢走脚边的石子。
　　停下时已经到了村另一头的山头，那里有几个坟头，其中一个是杨子平的墓。
　　-
　　杨眉出门后，宋何生在家里做饭。
　　把粥焖上后，他分神差点切了自己手指头后也没心情做饭了，回屋去拿外套打算出去找人。
　　炕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不是他的，是杨眉的手机。张辽打来的电话，这个人宋何生记得很清楚。
　　宋何生拿起来，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
　　“小少爷！这几天没找你没想我吧，跟你说个事，小雨那口腹蜜剑的孙子上节目跟前辈摆谱让丫教训了。”
　　“……”
　　“你说这群人真他妈不是东西，你不依仗秦桓了，全跟你装不认识。
　　哎，杨眉我可跟你说，你说要和家里断绝关系，我可帮你查了，法律上你和你妈有血缘想断绝关系也不行，不过秦桓那老东西可以，你钱够不够花啊，没钱哥们给你。”
　　“……”
　　“喂？杨眉你在吗？你说回伊春挽回那个姓宋的，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小两口甜蜜起来也不找我聊天了。”
　　宋何生捏着手机站在原地，胸口面上皆是一震，呼吸的空气带着冰碴，刺入心肺。
　　回忆起自己拿杨眉撒气，讽刺他的家庭团圆，幸福美满，当时杨眉是什么表情来着，在做什么来着。
　　转念，宋何生想起来，当时杨眉缩在墙角，狼狈地在向自己认错，用那双委屈难过的蓝眼睛看着他。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不告诉他……
　　-
　　杨眉哼着小曲随手捡起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走到杨子平的墓前停下了。
　　上面有昨天拿过来的一瓶酒和一把松子。
　　他无声地坐在墓碑旁边，靠着那块墓，仰头看着天空，“天气不错，是吧。”
　　而后杨眉有十多分钟没有说话。
　　唯一爱他的人躺在土里，坐在这片土地上的杨眉觉得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冬天，坐在杨子平二八大杠前面走过一条条田垄的小路。
　　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或者烤红薯，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那段幸福的童年，甜蜜又短暂。
　　“爸，现在就剩我自己了，不过就算没人爱我，我也会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你放心，我不像你，为了别人自己的命就不要了。”
　　他将脑袋靠在墓碑上：“我小时候撒谎调皮你应该多打我几顿，总惯着我，没想到吧，他现在最讨厌我撒谎……”
　　“我妈不要我了，连他也不要我了，家被小姨占着，爸，咱们没家了。”喃喃低语随风带走，天上的人听得见。


第89章 我给你一个家
　　宋何生把花生露倒进杯子里的时候，杨眉从门外回来了，看起来和出去前没什么不同。
　　“哥，饭做好啦，闻着好香啊。”杨眉朝宋何生笑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却僵了。
　　“过来坐。”宋何生拉开他旁边的椅子，上面铺着软垫。
　　杨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个待遇，走到了宋何生身边缓缓坐下，宋何生侧目看他：“有垫子还疼吗？”
　　捏着筷子的手紧紧攥着，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柔，杨眉有点无所适从。
　　“哥，是今天要赶我走吗？”杨眉局促地问。
　　宋何生给杨眉夹了一个素包子，闻言手上动作一滞，他声音艰涩：“不是。”
　　“那就好……”杨眉松了一口气，那脸上的庆幸不舍都被宋何生捕捉在眼底。
　　接了一通电话，宋何生五脏六腑都是胀的，他什么都吃不下，余光看着杨眉。
　　杨眉正小口喝着花生露，发现桌上有一小盘扒好的松子，先是惊喜，而后偷偷看了几眼却不敢吃，咬着嘴里的包子，腮帮子鼓起来，咀嚼得很慢。
　　那对透亮的烟波蓝眼眸被雨水洗过，里面又起了一层大雾，灰蒙蒙的。
　　宋何生下颚线绷得很紧，偏开头才能喘口气。
　　察觉到宋何生的视线，杨眉抬眸看过去：“哥，你怎么不吃饭，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说……你给我下毒啦。”
　　杨眉笑嘻嘻的，宋何生却笑不出来。
　　刚才那通电话，宋何生还想多问几句关于杨眉的事，张辽却不愿意。
　　聊了半天只知道杨眉和家里闹得非常不愉快，为了来伊春是半夜翻墙跑的。
　　至于具体是怎么样的不愉快，又为什么翻墙才能跑，张辽都没有说。但宋何生也知道那时候杨眉不会太好过。
　　吃过早饭，宋何生让杨眉去东屋等着一会给他上药。
　　今天天气好，他把两人的被子褥子都晒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回东屋的时候杨眉正抱着平板电脑趴在炕上。
　　“哥，你忙完啦，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你有时间看一下嘛？”杨眉撑起上半个身子开口道。
　　“边上药边看。”宋何生拿着消肿的药膏坐上来了。
　　杨眉哦了哦，乖乖把裤子脱了。
　　刚要趴下就被宋何生揽入臂弯，背对着宋何生被抱在，两条大腿跟上次在市场看到的林蛙一样，被分得很开。
　　杨眉被臊得呼吸都紊乱了。
　　“还好我柔韧性很好，哥，我还会劈叉，你看不看……哎呦，疼！”
　　刚说完，宋何生的手就沾着药膏过来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杨眉哼哼唧唧，侧身靠在宋何生怀里。
　　他委屈巴巴地问：“哥这样弄我，我还怎么给你看视频啊？”
　　“能看，我听着呢，你说吧。”宋何生脑子还乱着，语气却已经温柔了许多。
　　点进相册，杨眉打开其中一个视频。
　　“哥，这里是我这段时间测评的所有产品，有榛子，山核桃，人参……”
　　“还有还有，蓝莓干，黄花菜，这些都是天然的，还有不少加工后的我觉得也不错，全都在这个文件里，视频都剪辑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宋何生手上动作停了，沉声问。
　　“我回北京呀，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妈都想我了吗，在这里烦你太久也不好。”杨眉扣着手指，想着反正也待不了多久，就再撒一个谎吧。
　　宋何生脸色梆硬，整个人都笼在一层阴影中，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那双冷锐的眼变得看向杨眉，沉默中手指加到了两根。
　　“啊！哥，轻点……”杨眉带着哭腔哼了一声，紧紧抓着宋何生胸口的布料。
　　“我说过的话，你就只记住这个，是吗？”宋何生声音暗哑，在微微颤抖。
　　杨眉粗喘着倒在宋何生肩膀上，怔了瞬说：“哥说的我都记得。”
　　那你就应该记得我对你说过这是我的气话，记得我说过的不要再骗我。当然这些话宋何生没有说出来。
　　“疼还爽成这样？”宋何生弹了一下小白鸟，杨眉难为情地抬不起头。
　　“杨眉，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对我说的话只有这些？”
　　杨眉有些莫名，茫然地抬头看人，回想了一下：“哥，我以后要是还回来拍视频可能会遇到你，你别烦我。”
　　宋何生神色更阴郁了，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看着杨眉那忐忑的表情，张了张嘴，“你……”
　　当心疼把理智淹没，宋何生就知道自己输了。可一开口，想起的是自己被杨眉骗到别人床上那一天。
　　他在想，或许杨眉那天真的不知道姜黎导演会给他下药。可是利用也是假的吗。
　　自己竟然在为杨眉找理由开脱。他真的疯了。
　　到最后，宋何生只说了一句：“哪天走，我送你。”
　　杨眉背了车次，没有露馅。
　　就算送他也不会看出什么，他确实买了这趟车次去哈尔滨的票，到时候从哈尔滨转车去满洲里也是一样的。
　　“哥，我去仓库里拍个视频！文件晚点发给你，你可以先看看视频。”杨眉怕自己再聊下去露出破绽，提上裤子从炕上跳下去跑了。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四方格的窗上贴着蛇年窗花，外面晾衣绳折射着的金色，一晃一晃像是水稻下涌动的波光。
　　上面晒的花花绿绿的被子是一个个稻田，随着风在游荡，带着松子和水稻的香气。
　　宋何生红了眼，呼吸困难，喉咙里哽着什么，他掩面前看到杨眉平板最后一个未命名的视频。
　　点开后，不是什么介绍土特产的视频，而是杨眉抱着吉他指弹的视频，吉他的调子很熟悉，是他唱过的那首《他不懂》。
　　最后放下吉他，杨眉停止录制前，倾身笑着说：“哥，你以后一定要挣大钱，过得比我好。”
　　看着镜头里那张明媚含泪的笑脸，恍惚回到八年前那个尘土飞扬的高中，杨眉每次下课都被同学围在圈子里，那时是得意灿烂的笑。
　　那样帅气外向的杨眉，学校里没有谁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玩。
　　顺着窗户看出去，杨眉一头棕发顺直地垂在肩上，闪身藏进晾衣绳上的被子中间，只露出小腿的部分。
　　-
　　杨眉站在一床被子下，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从一个被子钻到另一个被子下，和杨子平玩捉迷藏。
　　他想起那个夏天陪在他被子里追逐的杨子平，还有坐在门槛上的蒋巧曼。
　　拨开一个被子，又钻进另外一个下面。
　　唯一不同的时候以后没人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杨眉走得很慢，像是在留念这里的一切。
　　直到要从最后一床被子钻出来的时候，低头时杨眉看到一双熟悉的鞋。
　　杨眉惊愕地抬头看去，看到宋何生站在自己面前，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哥？”杨眉问。
　　冷风吹过树杈，发出扑朔声响。
　　终究是宋何生先开口：“刚才我接了张辽的电话，杨眉，你家里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你相信了？”
　　“为什么不信？”
　　“如果是我故意把手机落下，故意和张辽计划好这样骗你呢？”杨眉怔怔问着，眼泪已经蓄满眼眶。
　　阳光在两人停驻了一会儿，影子移动。
　　“那就骗吧。”宋何生喉结一滚，声音散在风里，震耳欲聋。
　　杨眉看着宋何生那认真的表情，瞳孔一震，强忍的眼泪就那么从眼泪滑落，砸下来。
　　他那些不敢，那些胆怯，在一刻都灰飞烟尽。
　　“哥，我没有家了。”杨眉小声说着，哽咽道。
　　记忆是那一把扒好的松子，是冬天早上醒来已经放在被窝里捂热的外衣，是随时随地放在他口袋里的红钞票。
　　以前是杨子平给他，后来宋何生给他。
　　可惜现在，这些都不再属于他。
　　杨眉终于忍不住嚎出来：“我没有家了，哥，没人要我，你也不要我了……”
　　杨眉的字字句句都戳在人心窝上，宋何生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酸了眼眶，一把将杨眉揽入怀里，紧紧抱着，脸上克制的冷静终于被自己打碎。
　　“杨眉，我给你一个家，别怕，别怕……”宋何生哑声说着，抱着杨眉，像是要把人嵌入他的骨肉里。
　　怀里的人崩溃哭着，宋何生轻拍他的背，却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只有接受杨眉的委屈，纵容他的发泄。
　　杨眉做错了就做错了，想来伤害就来伤害他吧。只要不是伤害自己，怎样都好。
　　骗就骗了，反正他除了一颗不值钱的心，什么都没有。


第90章 手上的疤哪来的
　　我给你一个家……
　　几个字在杨眉脑海中反复，满腔热意涌上来，杨眉想就算宋何生只是同情，这一个瞬间也足够他用一生去记住了。
　　院子墙头矮，隔壁大娘探头过来：“小杨啊，这咋滴了，摔了啊？”
　　“想、想看的电影，票卖光了，没事大娘……”杨眉随口胡诌。
　　“今天卖光了，明天再让何生陪你去呗，这有啥，别哭了嗷孩子。”
　　东北人太热情，杨眉都有些招架不住，鹌鹑似的缩进宋何生怀里，刚才豪放的大哭改成小声啜泣。
　　“没事，大家知道你爱哭，不丢人。”宋何生笑了下，心里跟着难受，也在意不到别人，眼里只有杨眉一个人。
　　他伸手去擦杨眉的眼泪，手太粗糙，摸两下，杨眉的脸就都红了。
　　杨眉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戳着人胸口：“宋何生，你刚才说的话，是因为同情我吗。”
　　“我的同情心还没有那么泛滥。”宋何生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蹙眉说。
　　“那哥就是愿意要我了？不会赶我走了吗！”
　　“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走了。”宋何生帮人把哭湿的发丝别在耳后，语气肯定。
　　杨眉却仍盯着宋何生看，不满似的：“还有呢。”
　　“房子住几年我们就去镇上或是市区，地方都随你定，之前攒的钱我都给了黄玉梅，之后我重新攒钱给我们买新房。”宋何生承诺道。
　　杨眉没想到宋何生会说这些，心口一震，他湿着眼眶又问：“我是问你是不是愿意要我了。”
　　看着杨眉紧张的样子，宋何生也不再回避了。
　　“当然要你。”
　　杨眉心口怦然，那双眼水光潋滟，又要往下掉泪珠子。
　　宋何生心里一紧，怕邻居都听到出来看热闹，直接把人单手抱进怀里，拍着背进屋子里哄去了。
　　他有太多话想要问，看到杨眉现在的状态，知道不是合适的时机，眼下重要的是安抚杨眉的心情。
　　“外面有只小猫，别哭了，回头看看。”宋何生试图转移杨眉的注意力，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他的脊背。
　　杨眉蹭着宋何生的颈窝摇头，听到猫叫时还是侧头去看了。
　　胖橘猫窜进院子里和小黑莓打起来了，小黑莓被大橘猫拍了一爪子，吓得钻回了窝里。杨眉也跟着抽噎一声，重新窝进宋何生的怀里。
　　宋何生无奈，哄人这方面他没太多本事。
　　只能抱着人在三个屋子里来回转悠，见没什么太大用，干脆拿起两人的外套往外走。
　　“去、去哪？”杨眉不安地抓着宋何生的领口。
　　“不是说电影票买不到才哭的吗，带你去看电影。”宋何生的态度不容置喙，直接将人抱到车上，连带着安全带都系上。
　　还不等杨眉反应过来，一脚油门出发了。
　　轿车驶出村庄，皑皑白雪的土路变成柏油公路。
　　以前的杨眉是很喜欢看电影看表演的，但最近没钱了，他连春节档的爆火电影都没看上。
　　到达电影院之前，杨眉拿着宋何生的手机选了两张角落的票。
　　别人买票都喜欢买中间的位置，杨眉就喜欢坐在靠墙。
　　看着手机上出票码，杨眉心绪飘远。他还一次都没和宋何生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呢，像约会一样……
　　这一抬头，车停下了，宋何生看向他的眼底似乎有些温柔的笑意。
　　面对突然对自己好的宋何生，杨眉还有些不适应，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不真实。
　　“不哭了就下车去看电影。”宋何生说。
　　杨眉摸了下眼角，眼泪还真的止住了，果然消费就是止住眼泪的良药。
　　跟着宋何生前后脚进到影院，人满为患，取票的地方人更多。
　　“哥，你去坐着等我吧，我去取票，很快就回来找你。”
　　看他那习惯性讨好的样子，宋何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直接牵着杨眉的手领到等候区，沙发还有一个空座。
　　“在这儿等我，不准乱跑。”宋何生说。
　　杨眉听话坐下，看着宋何生去取票区排队。
　　手腕的衣服撸上去一截，露出上面的还没彻底愈合的疤痕，杨眉自虐地用拇指按在上面。
　　疼的。
　　“不是梦，是真的…”他喃喃自语。
　　抽了抽鼻子，杨眉嗅到影院里飘过来的爆米花香甜的气味，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爆米花机前点了一份大桶。
　　“先生，您点的超大桶爆米花是88元，这里扫码。”对面售货员抬高音量提醒杨眉。
　　“啊，抱歉。”杨眉收回思绪，掏出手机发现微信余额就剩下三块钱，他脸上一红，“等一下啊……”
　　他什么时候也没这么穷过，杨眉连忙打开支付宝，发现也不够88。
　　既然和宋何生和好了，那车票应该可以退吧。
　　等等……要是自己这几天又不小心做错事，哥赶我走呢？
　　心口牵扯丝丝缕缕的痛楚，和好两个字似乎还不够填补杨眉的空虚和恐惧。
　　半晌，杨眉抬起头歉疚地看着售货员：“姐姐，爆米花我不……”
　　话没说完，一只手突然拿着手机覆在扫码机上，支付成功的机械音随之响起。
　　“想喝什么，给你买。”宋何生接过爆米花，顺势牵过杨眉的手，“是谁昨晚告诉我身上还有钱？”
　　杨眉有点难为情，他摇了摇头说不喝了，宋何生还是给杨眉买了他偷瞄了好几次的果汁。
　　“进货花了多少钱，手机里的钱包都打开我看看。”宋何生把杨眉拽到墙边，严肃道。
　　“花了还可以再挣……哎，可以进场了，哥，我们回家再说吧。”
　　“嗯，回家确实还有账要和你算。”宋何生睨了他一眼，语气冷然。
　　杨眉脊背一僵，干笑了两声，心里发怵，便装傻转移话题。
　　电影是很典型的喜剧片，两人选的是情侣厅，两个位置连在一起，灯暗下来，杨眉就跟小癞皮狗一样贴到了宋何生身上。
　　“哥，我是第一次看情侣厅，你呢？”杨眉贴着宋何生的耳根讲话。
　　温热的呼吸萦绕耳畔，宋何生从锅底幽幽立起一根烤红薯。
　　灯黑了，没人看得见。他面上镇定，目不转睛地看着幕布，压低声音说：“我也是第一次。”
　　“哥……”杨眉缠在宋何生身上，话多得很。
　　“看电影不许乱说话，乖，出去再闹。”宋何生教育道。
　　杨眉见状只好老实地靠在宋何生怀里，抱着爆米花，自己吃一颗，喂宋何生吃一颗。
　　宋何生不喜欢甜的，吃两颗就要吐了，后面全是强忍着吃下去的。
　　“哥，你不渴吗？我喂你喝水要不要？”杨眉又悄悄贴上来了，其实就是想和宋何生亲昵。
　　宋何生不废话，抱着杨眉的腰往下两寸，轻拍了一下，不重，算是警告。
　　杨眉吓了一跳，看着宋何生像是生气的表情没再闹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杨眉想换个坐姿，宋何生估计以为他又不老实，捏着他的下巴，“是不是亲了你，就不闹了？”
　　杨眉还没回过神，就被亲了。
　　铺天盖地都是男人口腔里的薄荷牙膏味，还有点爆米花的甜味。
　　杨眉险些缺氧才被放过，同时也错过了重要的剧情……
　　-
　　“哥，你今天亲我太久了，电影的后半部分我都没看懂。”回去时，坐在副驾驶上，杨眉倒打一耙。
　　“明天带你去再看一遍。”
　　“那我们把另一部电影也看了吧，评分也不错。”从车上下来，杨眉还在写影评。
　　两人一起回到东屋，下午没人在家烧炕，屋子跟外面差不多冷。
　　杨眉打了个寒颤，把要脱下去的外套又穿了回去。
　　见杨眉缩着脖子，宋何生把电暖气片插上电，又去外屋给热水袋灌满拿进来。
　　“先用这个，我一会儿去生火，一会就不冷了。”
　　“哥，我帮你一起。”
　　“不用急着帮忙。在电影院的时候，我说过了，我有事要问你。”宋何生俯首看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手机拿出来。”
　　杨眉愣了一瞬，坐在炕沿上，在宋何生那凌冽的视线里莫名缩小了一半似的。
　　他把手机递给宋何生的时候，莫名一种丈夫回家被老婆检查手机的既视感。
　　“怎么还查手机呀，我没有再和别人说哥的坏话了……”杨眉嘟囔。
　　宋何生点开杨眉的微信，看到余额后眉梢抽了下。
　　收支明细里最大一笔收入就是2000块，应该是纪录片挣的钱。支付宝的钱剩下的多点，有二十多块。
　　宋何生拿着手机摆弄了一会，杨眉心里愈发没底。
　　“说过几次别撒谎，你说要回北京，用二十块钱回？”宋何生不敢想自己要是真放人走了，杨眉要怎么生活。
　　杨眉乖乖认错，低头抠手指，“我拍的纪录片每天有一点打赏，一个月能挣一两千……”
　　低头时听到头顶一声叹息，再抬眸时宋何生将他的手机递回来。
　　“我给你开通了亲情付，先花我的钱。”
　　“亲情付？”杨眉愣了一瞬，接过手机，看到上面写着——每月最高上限9999。
　　也就是说他每个月能花一万块？？
　　“账号每个月就挣一万多吧，你都给我你怎么办，你不是说要攒钱买房子吗？”
　　杨眉握着手机，觉得分量沉甸甸的，拉着他的心也往下坠。
　　知道他无家可归宋何生就心软了，还对他这么好，他可以坦然地去拥有这些爱吗？
　　“我接了几个广告，跑山的钱也有，攒钱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帮我省。”
　　杨眉还想说要不要把每个月的限度调低，就听到宋何生突然沉下来的声音：“现在该和我解释一下，杨眉，你手臂上的伤疤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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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身体检查
　　“现在该和我解释一下，杨眉，你手臂上的伤疤是哪来的？”
　　杨眉一愣，脊背僵住，下意识握住手臂，“哥，什么伤疤啊。”
　　本来想蒙混过关，随便撒谎说是树枝划伤的。
　　宋何生直接抓过他的手臂，将毛衣的袖口撸了上去，露出伤痕遍布的手臂。
　　那牛奶泼出来似的皮肤此刻像是干枯的老树皮，伤痕遍布，上面两道鲜红的伤口还没愈合，显得格外刺眼。
　　杨眉无所遁形，难堪至极。
　　“别对我撒谎，杨眉。”宋何生看了那伤痕，手上险些没控制住力道。
　　浑身一震，杨眉彻底收起了撒谎的心思，他抿着唇看着宋何生，眼里隐隐带着哀求和倔强。
　　他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划出来的，好像在用伤害自己身体来挽回宋何生一样。
　　正思忖如何应付过去，宋何生的手指粗糙地摩挲过他的伤口，先是酥麻，而后渐渐用力，杨眉疼得倒吸一口气，也回过神了。
　　“就是不小心……”杨眉低声说着，不敢看宋何生的眼睛。
　　头顶良久没有传来宋何生的声音，杨眉攥着指尖偷偷抬头看人，和宋何生那凌厉的视线对上，心里打怵。
　　下一瞬他整个人就被宋何生抄着腋窝抱到了炕头，面对着墙。
　　“不说就坐好，屁股坐在脚跟上。”
　　“哥，别这样……”杨眉慌了，伸手去抓宋何生的手指，却被躲开。
　　“手放在膝盖上，想好要和我说实话了喊我。”宋何生把杨眉缠过来的手按在了膝盖上。
　　这个动作迫使杨眉挺直了腰板，面对着墙。
　　被宋何生当成孩子教育让杨眉有点挂不住脸，他又不敢反抗，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宋何生。
　　“哥，以后一定不会再有这个伤了，我错了，你信我一次。”
　　“我要听的不是这句话，在我生完火回来前，你乖乖坐着，好好想想要对我说什么。”宋何生看他泫然欲泣的样子，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东屋里只剩下杨眉，他抓着膝盖上的布料，难为情地低头抠手指，心里想的不是坦白，而是要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手机也被拿走了，杨眉偷偷看了一眼钟，已经坐了半个小时了，两条腿都要麻了，宋何生还没回屋。
　　他自暴自弃想要夺门而出，告诉宋何生，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有一点小秘密。
　　其实疼痛有时候也不全是坏的，至少能让他从一无所有的现实中短暂地得到喘息。
　　理智瞬间打消他可怕的想法，杨眉撒娇说：“哥，我坐不住了。”
　　农村的平房没什么隔音，就算正常声音说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宋何生板着脸走进来：“想好要对我说实话了？”
　　“哥，我……”
　　沉默在空气中膨胀，杨眉咬着唇一句话不说，逼得自己脸色苍白，一头冷汗。宋何生看到他眼里的慌张，还是不落忍。
　　“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宋何不想把人逼得太紧，他坐下来，杨眉看他眼色缠过来，两条腿都麻了。
　　“哥，揉揉……”杨眉拘谨地撒娇，抓着宋何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宋何生捏着杨眉的小腿，面上没什么表情倒显得冷峻：“杨眉，不要让我再你手上看到新的伤口，我在这儿，你心里不痛快的时候，都可以找我发泄。”
　　“……”
　　“但如果再受这种伤，就不只是朝墙坐一会儿这么简单的了。以前是我没管好你，以后不会给你这种机会，知道了吗？”
　　“知道了，哥。”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呢。
　　发麻的腿恢复知觉，杨眉懒懒倚在宋何生肩膀。
　　炕头热起来了，他也困倦了，宋何生的唠叨就在耳边，那双宽厚的大手轻柔按过他的双腿，舒服得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腿上的手拿开了。
　　“去把你西屋的小破烂都收拾一下，一会我帮你搬过来。”宋何生低头，在杨眉脸上亲了亲。
　　“我可以和哥一起睡了？”杨眉那点瞌睡瞬间没了，勾着宋何生的肩膀亲了一大口，然后从炕上蹦下去，“哥，你最好了！”
　　宋何生眼里带着宠溺和纵容，看着杨眉跑出去的背影，眉头才渐渐收紧。
　　对于杨眉，这一切好像都像梦一样，宋何生知道他无家可归就对他态度转变这么多，简直不真实。
　　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杨眉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宋何生对自己说不是同情，那就一定是爱了吗？
　　杨眉患得患失，抱起枕头时，看到被子上剩下的那一盒剃须刀片。宋何生那张严肃的脸浮现在脑海，他将那盒剃须刀片扔进了垃圾桶。
　　-
　　腰部传来滚烫的热意，宋何生的体温在冬天比杨眉要高，搬到东屋睡已经一个礼拜了，杨眉又一次做噩梦惊醒了。
　　噩梦的内容无非是被秦桓关在家里，扇着耳光咒骂，要他想成名就要先听话。
　　梦里的自己还是怎么逃也逃不出去那间屋子，宋何生就站在墙外，他的高声呼喊却换来对方的冷眼旁观。
　　“哈……”杨眉重重喘息着，看着身边宋何生那张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脸，才分辨梦与现实。
　　就算是被热了一身汗出来，杨眉仍执拗地钻进宋何生的怀里，将身体紧贴上去。
　　可惜他还是失眠了，心跳无端在加速，胸口发闷。
　　想到很多事，甚至想起了自己搁置快一个月的纪录片。
　　他没有一件事是做得好的。
　　猛地从炕上坐起来，杨眉拿起宋何生的外套搭在背上，悄声离开屋子。
　　站在院子里，夜晚的凉气直往人领口里钻，杨眉混沌的想法清醒了几分，焦灼的情绪却没有缓解，他开始想念用疼痛转移注意力的那段日子。
　　“哥不让，他现在在意我了，我不能再做那种事。”杨眉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
　　等他走进屋子，那个不安的想法又浮现脑海：宋何生真的会在意吗？如果划在不明显的地方，不就不会被发现了吗。
　　他需要慢慢戒掉这种成瘾的坏习惯，他能控制住自己……
　　杨眉转身，走进西屋。
　　深红的液体蜿蜒过小臂，杨眉回过神来已经无法挽回，迟钝地感知到伤口带来的痛楚，杨眉扭曲地觉得慌张的心平静下来了。
　　正要起身时，身后的门开了，笼下来一片骇人的阴影。
　　“你在做什么？”
　　宋何生半夜醒来身边没了人，起初只是以为杨眉去了卫生间，闭着眼等人回来，却没想到脚步声在外屋转了很久却没进来。
　　不放心起身去看，站在西屋门口，看到的却是黑暗里杨眉蹲在地上，皎白的手腕上那一抹刺眼的红。
　　那一瞬间，宋何生感觉自己头皮都在发麻，从脚底开始发寒，暴怒和心疼纠葛着……
　　“哥！”杨眉脸上表情僵硬，倏地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
　　啪嚓一声。刀片掉在地板上，鲜红的液体也砸了下来。
　　西屋的灯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让杨眉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开时，面前时宋何生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目光冷锐地看过来，周身的压迫感让他喘不上气。
　　“哥，你怎么醒了？”杨眉颤声问。
　　宋何生脸色沉得可怕，眼底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下一秒宋何生就走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臂，粗鲁地抬高。
　　“啊，疼……”杨眉毫无防备，手腕都要被宋何生捏碎。
　　“你还在乎疼？”宋何生双目猩红，盯着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一口牙要咬碎。
　　他扯着杨眉的手，粗暴地扯到厨房的水池前：“喜欢疼，我成全你！”
　　“哗啦——”
　　水流出来，宋何生拽着杨眉的手，将伤口放在冰凉的水下面冲洗。
　　“唔！哥，好冰。”
　　“躲一下试试，不是喜欢疼吗？觉得不舒服就好好想想我前几天是怎么对你说的！”宋何生有些失去理智。
　　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杨眉被冻得打冷颤，可面对此刻凶神恶煞的宋何生，他只能忍耐。
　　伤口上的血迹被冲洗掉了，露出泛白的伤口，伤口有些深，里面的嫩肉已经翻出来了。
　　宋何生盯着，目眦尽裂。
　　水流声停下了，宋何生抓着杨眉带到屋子里，三两下帮人换上衣服，直接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哥，这么晚我们去哪？”杨眉傻了眼。
　　“……”宋何生走在前面，不说话。
　　“宋何生，你、你要送走我，也要……让我收拾行李啊。”杨眉脸色煞白，身体下意识往后退。
　　“没人要送你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家。”宋何生在气恼中分心回应杨眉。
　　听到宋何生的话，杨眉安定了些，被塞上副驾驶的时候，他又问：“那我们这么晚去哪里啊哥？”
　　“精神病院。”宋何生说。
　　当头一炮，杨眉差点被吓尿了。
　　“哥，我没精神病，我就是，就是这样做心里压力会小一点，我不是精神病，别送我进去……”杨眉嘴唇子都磨破了，宋何生还是面不改色，冷着一张脸开车。
　　说了一路，杨眉心里还幻想宋何生可能就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车真的停在了医院门口。
　　宋何生抓他去急诊，杨眉路上还嘀嘀咕咕的：“哥，你把我关起来，就看不到我了，到时候我被人欺负了，也没人给我撑腰。”
　　宋何生回眸看了他一眼，杨眉又红着脸说：“重要的是，没人给你暖被窝了呀，最近你每天抱我睡，抱得可紧了。”
　　“别粘牙。”宋何生装作冷硬的样子，将杨眉带到医生跟前，“医生，麻烦帮忙看一下他的伤口，需不需要缝针。”
　　“好，把伤口给我看一下。”
　　身后的杨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乖乖坐下后，硬着头皮将手臂伸了出去。
　　医生捏着杨眉的手臂看了看，啧了一声。
　　“不需要缝针，正常上药包扎就行，回去后这几天不要碰水，左手也别提什么重物……”
　　医生嘱咐着，拿出包扎的工具，双氧水倒上来的时候，杨眉还是倒吸了一口气。
　　生气归生气，还是会心疼。
　　宋何生走到杨眉身边，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那手掌安抚似的一下下抚过杨眉的后脑勺。
　　“忍忍。”宋何生这个时候又格外温柔。
　　注意力被分散，杨眉反复确认宋何生的心意，此刻悬在空中的心再次落下。
　　“现在能打破伤风疫苗吗？”宋何生说。
　　“疫苗的话要等明天，如果急得话可以先打一针蛋白。”
　　“不用，他前段时间打过蛋白，有时候淘气，受伤我不在身边，担心有事，打了两次蛋白了，总打屁股针他也疼。”宋何生揉着杨眉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像家长。
　　杨眉面上一窘，装哑巴。
　　“那就打疫苗，能管5到10年，但如果是严重的伤口还是要记得来医院。”医生道。
　　包扎好伤口，杨眉一抬头，身边已经没了宋何生的影子。
　　他走到外面看到宋何生从面馆出来，手里提着一份小馄饨。
　　“哥，包扎好了，我们回去吧。”杨眉看着宋何生的眼色。
　　“今晚住外面，我订房间了。路滑，你过来。”宋何生把车钥匙和小馄饨都用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朝杨眉伸了出去。
　　杨眉心里一暖，跟上去牵住了宋何的手。
　　知道杨眉娇气，宋何生花了两百多订了一个像样的连锁酒店。小县城的酒店一般也就两百块顶天了，超过两百的都算高档。
　　刚进到房间，宋何生先给人找拖鞋。
　　杨眉腰都没弯，宋何生就已经蹲下去把他的鞋都换好了。
　　“好饿啊。”杨眉以为今晚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说着就要去吃小馄饨。
　　“先算账，过来。”宋何生声音一沉，跟刚才那个温柔的恋人模样相去甚远。
　　杨眉脊背一僵，肩膀塌了下去，在宋何生凌厉的视线里，小声叫了句哥，又站在了对方面前。
　　“还用剃须刀划哪儿了？”
　　“真没有了……”杨眉挠了挠脸颊。
　　沉默半晌，宋何生垂眸看他，语气不容置喙：“把衣服脱光了，我要检查。”


第92章 分离焦虑症
　　杨眉怔在原地，金棕色的睫毛眨了眨，像是一把金丝扇，蓝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宋何生。
　　“哥，屋里冷，就不脱了吧。”
　　宋何生拿出空调遥控调高了温度。
　　见没有挽回的余地，杨眉瘪着嘴脱到只剩下一条底裤。
　　要是平常估计杨眉不会这么害羞，但是宋何生的眼神好像带着锯齿边，一寸寸刮过他的身体，要着火了一样。
　　“没让你停，继续。”宋何生冷声命令。
　　杨眉一咬牙，一闭眼。
　　在温暖的房间里，他变成一颗刚洗好的小杨梅，熟透了，泛着红润的光。
　　手挡在身前，下一秒就被宋何生一把拍开：“我现在在生你的气，你最好乖一点，小杨梅。”
　　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说什么生气，杨眉红着耳尖点头，心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宋何生的手指按着杨眉那不明显的喉结，向下，到胸口，小腹……甚至分开他的膝盖，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检查完，宋何生也松了一口气。拿起床上的毛衣给杨眉穿上，把人逼在墙边。
　　“上次让你反省的时候，我没逼你承认这些伤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但你还记得我说什么了吗？”
　　宋何生的声音低沉，那视线像是荆棘缠绕桎梏杨眉的咽喉，令人呼吸滞涩。
　　“哥，你管我吧，我错了。”杨眉主动凑上去，抓着宋何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求人教训似的。
　　可偏偏又用那双眸湿漉漉望着人，可怜见儿的，小狐狸一样惯会让人心软。
　　宋何生眸色一闪，手掌贴在杨眉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还有呢，别敷衍我。我想知道，你每一次做这种事之前都在想什么。”宋何生决心今晚问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家里的事？”
　　杨眉垂眸睫毛一颤，抿着唇不吭声。
　　“……还是因为我？”宋何生声音发涩，抬起他下巴问，“以前的记不住，就把这一次的原因告诉我。”
　　见逃不过，杨眉只好说：“我只是觉得疼痛能让我清醒一点，我在提醒自己不要再做错事，我会慢慢戒掉的，哥，你相信我。”
　　一时间，宋何生心情复杂，他抓过杨眉，一把甩到床上去。
　　杨眉还晕头转向，宋何生站在地上，单手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每一个线条都充满了力量感。
　　“慢慢戒？用不着……以后想要疼，想要清醒，我给你。”宋何生说着欺身上去。
　　努力了半个小时浇灌了半罐肥料，宋何生累了一头汗，才把红萝卜严丝合缝地埋进砖缝里。
　　今晚注定不让人痛快，宋何生拿过一截纱布扔给杨眉：“自己绑上。”
　　杨眉呜呜咽咽地说不行，宋何生沉着脸抓过那只乱飞的小白鸟把翅膀给绑起来了，小白鸟失去了自由，可怜巴巴底耷拉着脑袋流眼泪。
　　在杨眉的告饶声中，宋何生坐起来，把人抱在怀里。
　　本来狭窄的砖缝种下一根红萝卜已经很困难了，宋何生像是不满意红萝卜的位置，手指也跟着红萝卜一起绕进砖缝，整理里面不安分的土壤。
　　“坐好，不准躲。”宋何生眉毛一竖，瞪着人凶巴巴道。
　　“哥，我下次真的不会了……”杨眉震天撼地哭起来，多了一根手指简直要了他的命。
　　宋何生一言不发，打定主意要给人一个教训。
　　“你这张嘴，只有说得好听，我看也没别的用处，干脆缝上怎么样？”
　　“还能用来亲亲哥，别缝……”杨眉双手抱住宋何生的脖子，缠人地亲上来。
　　宋何生叹息一声，抱着杨眉腰肢的手不断向上，抚过那瘦削的蝴蝶骨。
　　“杨眉，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宋何生双目是深深的忧色，将人抱紧，夺走了这个吻的主导权。
　　平息之后，杨眉窝在宋何生怀里说饿，宋何生喂他吃了四五个馄饨，吃饱了又说没有宋何生做的好吃，不愿意吃了，要睡觉。
　　宋何生面上还阴沉，却好脾气地给人用热毛巾把身上擦了一遍。
　　拿出早就预备好的消肿药，里里外外涂好，给人塞进被窝里哄睡了。
　　可他却睡不着，坐在桌上把剩下的馄饨吃光了，冲了澡这才回身躺下，握着杨眉的手臂，在掌心里细细摩挲。
　　月光破碎照进来，拼拼凑凑，那点眷恋柔和的光都落在杨眉身上。
　　-
　　第二天早上八点，杨眉还没睡够就被宋何生薅起来了。
　　他撒泼要再睡一会，软绵绵往宋何生怀里拱。
　　宋何生面无表情地把杨眉的衣服都给穿好了，杨眉还磨蹭，他直接给抱着人去洗手间，帮着把脸洗了，牙刷了，就差上厕所扶着他尿了。
　　“哥，你这是提前演习吗，等我老了不能自理了，你绝对能照顾好我。”杨眉说完就挨了一记眼刀，被压在墙上咬舌尖。
　　“乱说话的毛病几次了，能不能改。”宋何生捏着他下巴，没好气问。
　　太凶了，玩笑也不能开了。杨眉只敢腹诽，他捂着嘴，垂眉耷眼地点头。
　　这一早上总算折腾过去，两人从酒店出来已经快九点。
　　坐在副驾驶上，杨眉倒吸好几口气，“哥，还有多久到家，我去后座趴一会吧……”
　　宋何生脸儿梆硬，睨了他一眼：“又不喜欢疼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市区，正好清醒清醒。”
　　杨眉哑巴吃黄连，只好转移话题问宋何生去市区干什么，宋何生就说带他转转，杨眉也没多想，等到了市医院门口，杨眉才回过味来。
　　在心理科门口等号，杨眉还在顽固抵抗：“我真的没有病。”
　　“你答应我不会再伤害自己，结果呢？昨晚因为什么教训你，不知道吗？”
　　“……”杨眉低头抠手指，无法反驳。
　　“一会儿就当作聊天，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说，就和医生说，我不进去听，你不用怕。”宋何生劝道。
　　“真的没必要，还浪费钱。”杨眉说。
　　“不是说压力大吗？随便去聊一会儿，乖的话这几天带你在市区玩玩，去看狍子。”
　　“咱们村里也有傻狍子。”
　　宋何生一噎，循循善诱，把人骗进圈套：“这次让你喂小狍子，再去给你买几身衣服，鞋也买几双像样的，你自己挑。”
　　最后杨眉还是被宋何生哄开心了。机器叫到他的号，没等宋何生催，杨眉就主动进去了。
　　进去后，一开始杨眉还配合医生随便聊几句。
　　后来时间长了，他就开始坐立不安，频频看钟，小动作也多了起来。
　　一个半小时后，医生扶了下眼镜，严肃道：“根据杨眉你刚才说的，综合我的判断，除了压力大是一方面，你现在有比较严重的分离焦虑症。”
　　杨眉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有点新奇。
　　“你刚才说，你父亲在你小时候去世，你母亲之后总是留你一个人在家里，这个期间每次她回来又会带新的男朋友，总是忽略你。”
　　“那个时候你就留下了创伤没有得到一个妥善的处理。加上你刚才说的，挽回爱人的情况，他推开你的态度或许重新触发了你当年的创伤……”
　　“但我们现在和好了，这个分离焦虑应该会慢慢好起来吧。”除了偶尔想要用疼痛转移注意力，杨眉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异样。
　　“这就要看你和你爱人的配合了。就像你现在，和你的爱人分开不到两个小时已经看了十几次钟了。平时你和他分开，也会觉得焦虑不安吧，不算吵架，和他正常分开的时候，哭闹过吗？”
　　医生这么一说，杨眉倒是想起来有几次宋何生和自己分开，他心里焦灼难捱，胸闷透不过气，甚至想哭。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矫情，原来是分离焦虑。
　　但是宋何生又不可能去哪儿都带着他，有时候去市场一整天，他都自己在家里研究拍摄，或者整理仓库。
　　不能闲，一闲下来就莫名地心慌想哭。
　　他总是焦虑宋何生在外面出事，又焦虑以后宋何生赶他走，他无法承受那莫大的悲伤。
　　“医生，麻烦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哥，我不想他再为我操心了。我可以靠自己调节的。”杨眉蹙眉，倾身恳切道。
　　心理科室外。
　　宋何生趁着杨眉去看诊室，他去买了祛疤的药，这会儿刚从电梯出来，路过病房。
　　“15床黄玉梅，你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明天就可以开始化疗了。”
　　脚步僵住，宋何生回头，站在病房门口，看到了床上的人。分明就是前段时间刚刚见过面的黄玉梅。
　　床上的女人感应到视线，惊讶看过来：“何生？！”
　　那个出门买鸡蛋都要打扮精致的女人此刻形容枯槁，眼眶深陷。宋何生一阵悚然，想到之前杨眉强硬逼他去见黄玉梅，此刻心底浮现一个猜想。


第93章 我以为我又做错事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黄玉梅下床走过来，打量了宋何生一番，“是杨眉生病了？他哪儿不舒服啊？”
　　“他很好，不用你操心。我刚才听说护士说化疗？”宋何生盯着黄玉梅，探究道。
　　黄玉梅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刚要说话就有人要借过，两人堵着门口，宋何生这才答应过去和黄玉梅坐一会。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今天是你看到了。是我前几年得了乳腺癌，做过治疗好了一段时间，最近又恶化了。”
　　听到乳腺癌，宋何生眉头蹙起来了，沉默着听着。
　　“其实不打算治疗了，家里也没那么多钱，想着跟你和杨眉两个人拍张全家福，留个念想，我知道你恨我不回去见你，现在说这些也迟了，当年我给村长打过电话，后来也是没脸去见你……”
　　这些往事过去了，再次提起，宋何生心中竟然没了什么波澜。
　　在车站等待那么多年，八年不换电话号，只希望黄玉梅会联系自己，如今知道黄玉梅的苦衷，没了恨，至于爱也所剩无几。
　　“医生怎么说的？”能这样平静坐下来聊天，宋何生也是没想到的。
　　“左面整个切了，之后就是化疗。我嫌遭罪浪费钱，寻思等死算了，后来和杨眉见面，他也给了我钱，劝我好好治疗，那孩子我以为会挺娇惯，没想到……”
　　宋何生浑身一震，瞠目看过去，打断了黄玉梅之后的话：“你当时把生病的事告诉他了？”
　　“是啊。对了，你回去没怪那孩子吧，他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后悔，他也没什么钱，还硬是塞给我一万块。”
　　前几天的悔意又一次涌上来，宋何生叹息一口气。
　　闭上眼是自己打碎那一桌杨眉准备好的火锅，对方小心翼翼蹲在地上看他时那的眼神。
　　那个受伤落寞的表情，宋何生恐怕是忘不掉了。
　　“本来我想着要是你能找个女孩过日子就好了。现在看你们这么这样也挺好，我也没那个资格劝，你们能幸福就是最好的。”
　　之后的话宋何生没怎么听，但看着这样的黄玉梅，他知道自己恨不起来了。
　　-
　　“哥，我们可以走了……”心理科室刚出来的杨眉，话说了一半却没看到人影，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步履急促地走过等候区的长椅，不放过每一个背影。
　　甚至连楼层的卫生间都去了，还问了等号的病人。
　　“好像有点印象，拿着东西早就走了。”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瘦女人开口道。
　　杨眉心里咯噔一声，脸霎时就变得青白，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脚下一软，险些跌在地上。
　　宋何生不要他了？
　　因为他心理有问题？还是早就嫌麻烦，所以只是找个理由把他扔在这里？
　　杨眉心里跑出来很多猜测，他慌了神，咬着唇可怜兮兮在宋何生坐过的位置站着，像是被大人抛弃的孩子。
　　手机都在宋何生那儿，但宋何生的号码杨眉倒背如流，要借手机打电话吗？
　　正犹豫时，瘦女人又说：“你哥怎么带你过来的，开车的话你去看看车还在不在。”
　　“对，谢、谢谢阿姨。”杨眉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间跑下去了。
　　他身上出了汗，从室内出来冻了个透，手脚都是木的。
　　想着刚才停车的位置，杨眉跑过去看到那辆熟悉的沃尔沃时，那颗紧张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脏，终于安定下来。
　　憋在胸口的那剧烈的喘息，在冷空气里一点点释放。
　　在停车场和心理科室门口两个位置摇摆，杨眉还是选择宋何生离开的必经之地。
　　他走到沃尔沃的驾驶座门前，小狗一样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搁在上面。
　　后脑勺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头发散在肩膀上，只露出半张惊慌未定的侧脸。
　　身上是宋何生的黑棉袄，杨眉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都是那股让他充满安全感的松子香。
　　不像是上次在市场上被丢下，这一次，杨眉没有等到黑夜。
　　不出十分钟，蹲在地上的杨眉就听到有脚步声和喘息声，他起初以为是别人，知道对方停在自己面前，杨眉才抬头。
　　“你等我多久了？”宋何生眉头紧皱在一起，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看也是跑着来的。
　　看到宋何生，杨眉心情激动，起身扑进对方怀里，闷闷道：“哥，我以为你又丢下我了。”
　　宋何生眸色一沉，唇紧紧抿着，将人抱在自己怀里，伸手去摸杨眉的脸，凉的。
　　“先上车再说。”他哑声说。
　　杨眉要去副驾驶，被宋何生塞到后座了：“先不走，暖和一会儿。”
　　车烧着油，空调开着，温热的空气一点点占据冰冷的空间。
　　两人都坐在后排，杨眉屁股和腰都还疼，侧着躺在了宋何生的大腿上。
　　也不问宋何生刚才去哪儿了，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不敢多问。
　　宋何生的心情却全然不如杨眉这般假洒脱，黄玉梅的话让他心情沉重，回去找人，却被一个陌生的瘦女人告知杨眉已经下了楼。
　　他一路跑下来，在自己车边看到杨眉孤零零蹲着等他时，那心情无可名状。
　　好像有什么地方出错，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此刻，面对杨眉那张笑盈盈的脸，他又觉得没什么不同。
　　“哥，这个祛疤膏是给我买的吗？”杨眉看到了宋何生手里的药膏。
　　“嗯。”宋何生回神，应了一声。
　　杨眉枕着宋何生的大腿，拿着药膏看了看，又塞回宋何生手里，指使人：“宋何生，你帮我涂一涂吧。”
　　车里很快飘出一股浓郁的药香，宋何生握着杨眉的手腕，认真涂祛疤膏。
　　“怎么不用手表给我打电话。”宋何生问。
　　杨眉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目光失焦，很小声地说：“我以为我又做错事了，怕你不接。”
　　“但你肯定会下楼开车走的嘛，这里一定能等到你。”杨眉勾唇，朝宋何生wink一下。
　　宋何生呼吸滞涩，上药的手一顿，把涂了药的手臂放下，自然而然地揉着杨眉的后腰。
　　“你没有做错事。我刚才去买药，回来晚了点。”宋何生不打算再和杨眉提起黄玉梅。
　　“没事的。”杨眉丝毫不计较，一点不抱怨。
　　沉默两秒，宋何生又问：“医生说你的情况怎么样？”
　　“哥，不是你说不参与我看病这个事嘛？”
　　“……哥担心。”宋何生说。
　　杨眉眼珠一转，鬼头鬼脑地坐起来，跨坐在宋何生身体两侧，叹了口气：“医生说我压力太大了。”
　　“工作压力？”宋何生顺势抱住人，手顺着杨眉的毛衣瞎掰伸进来，摸着杨眉光滑的背。
　　“也有一点，毕竟纪录片养活不了自己，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给我的压力，医生说了不能逼我太紧，也不能对我太凶。”杨眉贴在宋何生耳畔，故意咬耳朵。
　　宋何生浑身酥麻细痒，丝毫不怀疑地看着杨眉，“还有呢？只有这些？”
　　没想到宋何生真信了，杨眉胡诌：“还说每天都要吃一顿锅包肉。”
　　这几天宋何生学了锅包肉的做法，给杨眉吃美了，天天缠着人要吃，说是比外面的还好吃。
　　“没说每天都要一顿草？”宋何生脸一沉，拍了拍杨眉的屁股，终于听出他在扯淡。
　　“真的没什么了，我跟你说了我很健康，你不信。”杨眉摊手。
　　宋何生想着没准是杨眉和医生还没放开聊，思忖半晌说：“下周再来聊聊。”
　　“还来啊！”
　　“我已经预约好了，你就当做聊天。”
　　杨眉不高兴了，小声吐槽：“你真是挣钱了，有钱没地方花。”
　　看到杨眉撅起来的嘴，宋何生嘴角隐隐勾勒出笑意，他还挺喜欢杨眉这任性的样儿。
　　“两个要求，你做到了，我就不再领你过来。”
　　“什么要求？”杨眉立马来了精神。
　　“不要对我撒谎，不准自己伤害自己。”宋何生摸着杨眉的手腕，一脸严肃，“昨晚只多加了一根手指，下次再被我发现你弄伤自己就是两根，撒娇也没用。”
　　想到昨天晚上宋何生硬塞的那根手指，杨眉心里发怵，亲了亲宋何生的嘴，撒娇说：“会裂开的，你得多心疼啊。”
　　“不听话就不心疼。”宋何生一点不心软，双目冷锐看着杨眉。
　　杨眉彻底蔫了，本来就没打算再自残了，宋何生这么一说完，他以后看到剃须刀片都得阳痿。


第94章 舌头伸出来
　　宋何生带着杨眉在市里买了不少东西，两人去周边的景区喂傻狍子还顺带着拍了几个视频。
　　现在冬天不怎么进山，小宋跑山日记里就只能发一些日常。
　　回程路上，宋何生接到了村长的电话。
　　“我下午回村子里要先去开会。”
　　“在葡萄村开会？”
　　“葡萄村里做自媒体的创业的，下午都要去。”
　　闻言，杨眉了然，这是为了鼓励年轻人振兴乡村开的会。
　　杨眉爱凑热闹，下午跟宋何生一块去了。
　　本来以为村长也是为了应付上面要求，随便找个地方说两句。
　　没想到设备齐全，投影下的幕布上写着家乡振兴，响应号召的几个大字，围成一圈的办公桌，上面还有自己的桌牌，就在宋何生边上。
　　杨眉愣了一下，拿出手机把他和宋何生的桌牌放在一起拍了一张照。
　　“哥，他们还给我准备桌牌了！我都没和村长说我要来。”杨眉坐下后，贴在宋何生肩膀上美滋滋道。
　　宋何生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杨眉一眼，摸摸他脑袋瓜：“嗯，你对村里贡献最大。”
　　杨眉听着挺得意，“那是！”
　　“大家都来了啊。”村长推门进来了，轻咳两声。
　　“上午去镇上刚开了会，咱们村被表扬了。咱们村里今年不但自学学会了电商，还出了几个特别火的自媒体账号，村里好多家我看今年土特产都卖的不错，这都多亏了来我们这儿采风的小杨导演。”
　　杨眉没想到会提到自己，正得意呢，瞬间害羞，脖子根都跟着红了，在一片掌声里站起来，谦虚了几句。
　　坐下时，宋何生把水递给了杨眉。
　　“吓死我了，怎么还有我的事，还好我随机应变能力强。”杨眉接过来，悄声说。
　　“说错话没事，大家都喜欢你。”宋何生侧目看他，宠溺道。
　　村长在上面喷了不少吐沫星子，杨眉听了一会觉得无聊了。
　　他偷偷把手放在宋何生大腿上，宋何生身子一僵，腿上那抹柔软的触感难以忽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能装作镇定。
　　杨眉使坏地把手往上滑了滑，在大腿根蹭了几下。
　　宋何生眸色晦暗，一把攥住杨眉的手，目光冷沉地睨着过去，警告似的捏了下他的手掌。
　　撑着桌子的杨眉像是找到了新的趣味，手指被宋何生宽厚的手掌压制住了也不老实，偷偷抠着对方的掌心。
　　宋何生被调戏得浑身燥热，他和杨眉十指交握，用力攥了一下，夹得杨眉手指头连着骨头疼。
　　“唔！”杨眉疼得哼了出来，也是体会了一把古代拶指酷刑的感受。
　　“小杨导演，你对这次的外地学习考察感兴趣？给你报个名？”村长听到杨眉出声，笑了笑问。
　　杨眉只好接茬：“外地学习考察？学习什么？”
　　“是东北的青年创业交流会，除了和咱们同行交流，还有东北的一些厂家也会去，你们有兴趣的，可以去谈谈合作啥的。”
　　这倒是个好机会，不过很少有大厂商会去。
　　不过，他之前想着要回北京，已经帮宋何生联系了不少好厂家。
　　“村长，我再想想。”杨眉说。
　　村长只能又问问别人想法。
　　回过头的杨眉委屈地看了宋何生一眼，心里想的全写脸上了：我跟你亲近亲近，你就知道欺负我。
　　杨眉这就要抽回手，却反被宋何生两只手握住了，挨个手指头给人揉。
　　两人在这儿眉目传情，宋何生把杨眉五个手指头都捏得软了也不放开。
　　桌上的村长讲得口干舌燥，也没有人立马报名。
　　村长讲了半天累了一头汗，坐下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咱们村子里最近有人来拍电影取景，大家平时拍视频的时候多注意，别影响到人家。行了，回去吧大家！”
　　几个人陆陆续续往外走，村长拿着蒲扇在后面扇了扇，喊道：“谁要是想去参加交流会了，可记得下周前联系我。”
　　杨眉和宋何生已经走远，村长的话都散在风里。
　　杨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几个指节的地方都被勒红了，他走在宋何生旁边嘟囔道：“和你开玩笑还这么凶我，又没犯错。”
　　“那就别在外面乱摸，你虎哥就在旁边，不嫌丢人。”宋何生语气强势，动作却轻柔地将人的手牵住了，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兜里。
　　“又没人看见，这也不行……”杨眉嘟囔。
　　宋何生没开车，两人走着回去。
　　一打眼，看到广场上停着的剧组车，杨眉本来没当回事，却在那群人里看到了张辽。
　　“我靠，真的假的，杨眉！”张辽和剧组工作人员正聊天，看到杨眉后，直接冲过来了。
　　“张辽，你们剧组？这么巧。”杨眉瞠目道。
　　“是啊，没想到你老家是这个村里的，你也没跟我说。”
　　张辽看了边上的宋何生一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装作第一次见面，让杨眉介绍了一下。
　　提起张辽名字，杨眉暗里观察宋何生表情，见他没什么异色，才继续和张辽寒暄。
　　“你们这次拍什么电影，怎么跑到这种村子里来了，乡村爱情？”
　　“差不多，乡土类型的，我就是小配角。对了，电影导演你应该认识……”张辽一招手，剧组车边上正抽烟的男人走了过来。
　　杨眉看着那张略显阴柔的脸，眨了眨眼，惊喜道：“赵立人老师？”
　　赵立人长了一张笑面，走过来自来熟地把手搭在杨眉肩膀上，“杨眉，我听说你在回老家搞艺术了，最近怎么样？”
　　宋何生眉梢轻挑，脸色不大好看。想着是师生间简单的寒暄，强忍着没插手。
　　“我听说你家里的事了。你最近不忙的话，老师给你安排个角色客串？”
　　一提拍电影杨眉都犯恶心，“不了，老师，我拍不来。”
　　赵立人像是没听见，捏着杨眉手臂，“瘦了不少，正好有个角色适合你。”
　　宋何生眼里看着冒火，就在赵立人要把手伸到杨眉脸上时，宋何生走过去一把扣住了赵立人的手腕，死死捏着。
　　“他最近胖了四斤，不怎么爱动，找别人拍吧。”
　　宋何生面色冷沉，眉目间带着难驯的野性，凌厉的视线幽幽锁住对方，压迫感十足。
　　“那就不为难了，你要是想拍也可以来试试群演。”赵立人皮笑肉不笑看着宋何生。
　　闻言，宋何生想到什么，脸色比锅底还黑，收回手，也不理会杨眉，转身就走。
　　“我回家了，咱们微信联系…”杨眉小声跟两人告别，去追宋何生。
　　他怯怯看着宋何生的眼色，以为宋何生因为等久了不高兴，牵上他一根手指：“哥，你是不是让你等久了，不高兴了。”
　　宋何生任由他牵着自己，语气硬邦邦的，“不是。”
　　杨眉松了口气，颇有些没话找话，“刚才赵老师还邀请你来客串呢，你要不要来试试。”
　　这话说完，宋何生登时就冷了几十度，“你想拍是你的事，但别再拉上我，我不想去单独面试。”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会来。”
　　关于面试那件事，一直是两个人心里的疙瘩，至今没人提起。
　　杨眉不敢提，是怕宋何生还心存芥蒂，和好了处处瞧人眼色，努力维系关系。
　　如今宋何生一提，就像是捏住了他的喉咙，害他大气不敢喘。
　　这个手段有些卑鄙。
　　宋何生也知道，心里鄙视自己。他喉结滚动，扔下一句话：“先回家再说。”
　　杨眉连忙要跟上去，却发现腿边热乎乎，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贴上来了。
　　他低头一看，吓得半个魂没了，心里无声尖叫。
　　“哥、哥…狗…”一条挺大的哈士奇围着他转，那双睿智的眼睛盯着他。
　　虽然养了小黑莓，但是这种大型犬杨眉还是害怕。
　　小时候被咬过，记忆深刻。
　　“宋何生，狗要咬我了！”在哈士奇扑上来的一刻，杨眉捂住了脸，声音发颤。
　　宋何生猛地回头，跑回去的脚迈开一步，就愣住了。
　　赵立人叼着烟过来，不去拽狗，反而要去抱杨眉。
　　宋何生压根没给他机会，直接冲过去，单手把人从对方手里抢过来，稍微一颠，轻松地给人抱起来了。
　　成年人的对峙没有那么多话，宋何生表情阴沉得可怕，和赵立人对视，电光火石，对方眼里的挑衅和不屑太过清晰。
　　“哥，你快把狗赶走！”杨眉八爪鱼一样，手脚全缠在宋何生身上。
　　“小眉，你还怕狗啊，这是剧组的狗，不咬人。”赵立人抓着狗脖子上的项圈拽了过去。
　　杨眉抱着宋何生的脖子，在大学老师面前跟男朋友这么亲近难免有些害羞。
　　“哥，你放我下来吧。”
　　“不放。”宋何生斩钉截铁地拒绝。
　　这是吃了什么炸药了。杨眉咬着唇，小声求人：“这是我老师，哥，你就给我留点脸吧，求求你……”
　　宋何生抱着杨眉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他将人放下来，垂眸打量一圈。
　　“咬没咬到你？”
　　杨眉摇头，“就是扑上来了。”
　　“赵导演，狗记得牵绳子，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么自来熟的狗。”宋何生语气不善，话里有话。
　　赵立人笑着说一会就拴上，杨眉只觉得两人的气氛似乎不太对，也没明白宋何生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差。
　　在恶化之前，杨眉拉着人走了。
　　他心里吐槽，宋何生兴许是快到更年期了。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宋何生为什么会这么凶了。
　　天刚擦黑，杨眉吃过饭，拿着之前买完剩下的呲花去院子外面放着玩。
　　“哥，你也来玩啊。”杨眉把呲花在地上摆出一个心形，他招呼道。
　　宋何生叼着烟靠在门上，戒烟太难受，他一天还抽一根。口中烟雾散在冷空气中，遮住他望向杨眉宠溺的笑眼。
　　“别烫到了。”宋何生嘱咐。
　　前面路上，一辆黑色的吉普开过来，车不走，灯照了过来。宋何生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却定了神。
　　透过夜浓稠的黑看向驾驶座上的人，宋何生脸色变了。
　　“杨眉，过来。”宋何生两根手指捻灭了烟头，朝杨眉勾勾手。
　　“怎么了？”杨眉扭头过来，茫然站在宋何生面前。
　　宋何生眸色沉沉睨了眼那辆吉普。
　　垂眸，他的手略显粗鲁地顺着杨眉的发丝，拇指压在杨眉那唇珠上，杨眉眉眼一弯，熟练地含住，暧昧地盯着宋何生看。
　　“张嘴，舌头伸出来。”
　　杨眉一愣，这还是宋何生第一次在外面提出这种要求，他心口怦然，毫不犹豫地按要求做了。
　　小狗一样。
　　宋何生的心情舒畅不少，吻得很凶，趁着杨眉讨饶的间隙，那双眼阴翳地看向黑色吉普。
　　像是野兽在向其他雄性宣示，自己对所有物的绝对占有。
　　杨眉还不知道宋何生在做给别人看，宋何生都亲他脖子了，也乖巧任人亲，丝毫不躲。
　　“哥，你喜欢野外啊？冬天冻屁股，夏天蚊子多，春天和秋天怎么样？就去苞米地……哎呦！”喉结被咬了一口，下面那一块软肉被宋何生叼在嘴里，嘬弄。
　　“胆子大了，什么都敢想。”
　　一团团白色的哈气像是揉碎的月光，笼在两人身边。
　　“疼了？”宋何生后知后觉，察觉到杨眉在颤抖才松口。
　　借着院子里微弱的光，他看到杨眉锁骨上的草莓，有点发紫。
　　“哥，我今天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和好后，杨眉太在意宋何生的心情。
　　顿了一下，宋何生说：“没有，别瞎想。”
　　“那就好……哥我喜欢你给我种草莓，多种点。”杨眉亲昵贴上来，主动把脖子锁骨露出来。
　　得了，吃醋给瞎子看。
　　宋何生哑然失笑，摸着他的脖子：“乖成这样？”
　　杨眉不说话，用行动表示，宋何生抓着杨眉的头发扯开，憋了一天的话终于问出口：“你和你的赵老师上课也动手动脚？”
　　杨眉眨了眨眼，终于明白宋何生怎么回事了，他要回头看，却被宋何生抓着头发动弹不了。
　　“哥，原来你吃醋啦，原来你也这么幼稚，你记得你比我大三岁呢。”杨眉得意笑着。
　　“我问你话呢。”宋何生有些难为情，耳根子发烫。
　　“我要是说，是呢。”杨眉故意道。
　　“那今晚就要好好教育教育你，陌生人之间正常的交往距离应该怎么保持。”
　　宋何生看出他在开玩笑，直接托着人屁股抱起来，朝着院子里走去。


第95章 月亮忘记了
　　杨眉是被宋何生从炕上抱下来的，洗澡都是靠在宋何生怀里，累得一根手指头也不动。
　　宋何生手里拿着喷头，温热的水冲刷掉杨眉头发上的泡沫，那双粗粝的手掌耐心揉搓着杨眉每一根柔软的发丝。
　　“我和赵老师就是单纯师生，他跟秦老师，就是我继父，他们也认识，你别多想。”杨眉终于有机会解释了。
　　“他怎么不跟张辽动手动脚，说话非要搂着你？”宋何生脸一黑，提起来就来气。
　　杨眉语塞，他是说不过宋何生了。
　　“一会去西屋，把你的作案工具都翻出来给我。”宋何生冲干净杨眉脑袋上最后一点泡沫，用毛巾给他的头发裹起来了，“进屋，给你吹头发。”
　　“什么作案工具啊。”杨眉穿上衣服，回到屋子里。
　　宋何生抓着杨眉的手腕，上面纱布缠着的地方刚才套了塑料袋，没沾到一点水。
　　“你说呢？”
　　杨眉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一吹完头发就被宋何生带着去西屋翻箱倒柜地找所谓的作案工具。
　　最后翻出来散落的几个剃须刀片，在床下面还有一块碎玻璃片，上面沾着血。
　　“这个是很久之前的了，我当时是要扔的，没想到掉到床底下了。”杨眉手忙脚乱，看着宋何生阴沉的脸色，每找到一个都要解释一番。
　　他正要蹲下去捡起来，宋何生先他一步。
　　“没人怪你，只是把你的这些东西都找出来扔了，不给你伤害自己的机会。去东屋等我，这里我收拾。”宋何生拍了拍杨眉的背，算是安抚他那颗不安的心。
　　“哥，那我先去给你暖被窝了，还有不少顾客的消息还没回复呢。”杨眉说。
　　宋何生能看出来，跟自己和好后杨眉比起以前拘谨不少。想着心理医生跟他说要慢慢来，宋何生只能徐徐图之了。
　　收拾完西屋，外屋的菜刀水果刀也一并藏起来了，明面上看不到一点尖锐锋利的器物。
　　宋何生拆了一地的纸壳箱子，把家里的吃饭的碗碟全换成了防摔的。
　　估计是等了太久，杨眉听到动静，穿着睡衣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忙什么？……家里的碗怎么换成这种的了，像小孩用的辅食碗。”
　　和蒋巧曼的买给他妹妹用的碗长得还挺像，杨眉拿起来一个，看着碗底的哆啦A梦，面部抽搐。
　　“防摔的碗这种材质最好。”宋何拿起一个带着花边的粉色碗放进柜子里，场面看起来异常违和。
　　杨眉手里的碗被拿走了，他突然明白过来，心里情绪复杂，酥麻得指尖都在发烫：“哥，我不会再乱来的。”
　　“哥，你用不着做到这个份上，我听话的。”杨眉跟屁虫一样追在宋何生后面。
　　宋何生搂住杨眉的腰，手掌滑进上衣，摸了摸他的蝴蝶骨，看着他认真说：“好孩子。”
　　被摸的地方在发烫，杨眉呼吸一滞，被这三个字哄得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了。
　　至于宋何生要换什么碗筷，都随他便吧。
　　回到炕上，墙上的阅读灯幽幽亮着，宋何生靠墙坐着，杨眉躺在他怀里。
　　那一圈光晕照在书上，封面上写着‘月亮忘记了’几个字，杨眉还没有睡前听别人讲故事的记忆。
　　在北京，蒋巧曼怀孕的时候，对方就会抱着肚子读故事书。
　　他当时嗤之以鼻，故意气蒋巧曼，说她用塑料普通话讲故事，人都听不懂，更别提胚胎了。
　　当时蒋巧曼听完脸都气绿了。
　　宋何生抱着他，翻开那带着墨香，崭新的绘本。
　　“世界好像被宇宙遗弃了，但是，最深的黑夜即将过去，你看，月亮出来了。”
　　“……”
　　“一夜之间，月亮记起许多往事，飘到高空也不再感到害怕。”
　　宋何生的嗓音像是夜一样浓稠，将绘本上的故事娓娓道来，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讲给杨眉听。
　　“所以，月亮最后回到天上去了？”
　　杨眉并不在乎书上的内容，倒是喜欢和宋何生黏在一起。
　　他忍着困意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宋何生。
　　“嗯。”宋何生抱着杨眉摩挲他手腕的伤疤。
　　“原来听别人讲故事哄着睡觉，是这种感觉啊。”杨眉喃喃，眼皮沉得话没说完就闭上了。
　　宋何生抱着人钻进被窝，光掉了灯，俯首吻着杨眉的发丝，不够似的，又捏着手指亲昵缠绵。
　　看着杨眉安静的睡颜，宋何生的心都被填满了。
　　你缺失的，你渴望过的，我都会一一给你实现。
　　绘本里属于小男孩的月亮回到了天上去，他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
　　剧组开拍，杨眉连着几天拍不了视频，白天有空就去找张辽玩。
　　张辽的戏份很少，多半时间都约着杨眉两个人坐在房车里喝咖啡聊天。
　　张辽给杨眉冲了一杯咖啡，递过去：“看来你俩是和好了，搭戏的地方到你家几百米远，还天天来接你送你。”
　　杨眉朝张辽笑了下，不置可否。张辽倒是露出个忧愁似的表情：“你想好了，以后真不回家了？”
　　“就算没有宋何生，我也不想再在家里待下去了，出来是迟早的事。”
　　杨眉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机，心想着宋何生这一天天的忙什么呢，一上午都没给他发消息。
　　刚说完，手机就亮了。
　　[宋何生：我在市场，有什么想吃的。]
　　杨眉飞速打了几个菜名，又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过去。
　　“嘿，听到我说话没……你回来快三个月，都拍什么了？”张辽伸手敲了敲桌子，无奈道。
　　杨眉从手机里抬起头，心虚移开视线：“一个十分钟的短片……”
　　“三个月浓缩成十分钟，你的时间要是用水冲，比黑咖啡都苦。小少爷，你靠纪录片养活自己，比登天还难。”张辽忍不住吐槽道。
　　这倒是没说错。
　　“我还干点散活，放心，能养活自己。”杨眉不想让张辽为自己担心。
　　话说完，赵立人开门进来了：“张辽，下一场戏就有你，还在这儿躲清闲。”
　　“靠，忘了。小少爷，我先准备去了啊！”张辽匆匆起身，离开了房车。
　　“那我也走……”杨眉起身，也要跟着离开。
　　“这么急做什么，好久没见，坐下聊聊。”赵立人走过来，坐在了杨眉的对面。
　　杨眉迟疑了一瞬，坐下了。
　　“刚才听张辽说你过来拍纪录片啊，之前我倒是跟过团队拍过一些，有什么问题老师可以给你看看。”
　　关于镜头艺术这方面，赵立人确实是很有天赋。
　　杨眉权衡了一下。
　　想着这种程度宋何生倒不会没理由的吃醋，就把自己拍的养蜂人的视频放给对方看了。
　　赵立人说了几点问题，都是一针见血。
　　“我来这儿也要拍些短片，看视频你的设备应该还算齐全，过几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在附近转转，趁我没离开还能指导几句。”
　　“赵老师，你要拍什么？”杨眉眼前一亮，和前辈学习的机会不多，他得把握住。
　　“这种村子里最不缺故事……”赵立人嘴里叼着烟，深吸了一口，烟雾中打量着杨眉，眼神意味深长，“杨眉，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杨眉的笑容瞬间僵住，看向赵立人的目光带了些冷意。
　　他不出声了，只看着对方。
　　“过来取景之前，我跟秦老师吃了顿便饭，你母亲也在。我说要下乡拍点东西，这里还是她推荐我来的。”
　　听着赵立人云里雾里的话，杨眉隐隐觉得对方似乎不是单纯的想跟自己聊聊。
　　“赵老师，您是我老师，但我还是希望您有什么话能直说。”
　　气氛变得疏离，赵立人叼着烟起身，打开房车某个柜子，拿出一个红色的礼物盒递到杨眉面前。
　　“你母亲托我给你拿给你的东西。还有一句话，她让我告诉你，早点回家。”
　　杨眉盯着面前的盒子，听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平静的心底泛起涟漪。
　　-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天气暖和了一点，村子里在外面溜达的人也多了。
　　杨眉站在村口广场的槐树下等人，手插在口袋里，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玩。
　　银色的沃尔沃由远及近，停在了杨眉的身边。
　　坐在驾驶座上的宋何生倾身帮人把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车是自动挡，宋何生空出的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杨眉的收。
　　捏了两下，冰凉一片，他又去摸杨眉的腿。
　　“又没穿秋裤，杨眉，几次了。”宋何生蹙眉道。
　　“这都能摸出来，秋裤太厚了，都快春天了，我穿着有点热。”杨眉嘟囔着反驳。
　　其实是不想让张辽和赵立人看到他穿的橙色秋裤，土到家了。
　　“下午去给你买薄的。”
　　“那我要黑色的！”杨眉直起腰，连忙说。
　　他真是怕了宋何生的审美。
　　宋何生眼皮抽动，侧目看了眼杨眉怀里的东西，“这是谁送你的？”
　　“赵老师说这是我妈捎给我的。”
　　杨眉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嘴角带着笑意，宋何生却看到了。
　　看向杨眉的余光中他眸色晦暗，心里翻涌起一股特别的情绪。
　　一回到家，杨眉拉着宋何生直接进屋拆礼物了。
　　他坐在小猪椅子上，怀里抱着盒子，解开红色的绳子，小心翼翼撕开包装纸，看到里面的东西，杨眉怔住了。
　　盒子里放着一只莫名其妙的小熊，还有巧克力，牛奶，曲奇……乱七八糟的。
　　拿起上面的卡片，里面写着：庆祝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一周年！
　　空气静默，外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哥，你帮我烧了吧。”杨眉出声，声音有些抖。
　　站在一边的宋何生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那一刻神色也凝滞了。
　　面前的杨眉整个人笼上一层浓雾，宋何生怕人想不开又伤害自己。
　　他单膝跪在杨眉面前，看着杨眉泛红的眼，心里不是滋味，也跟着难过。
　　“要不要哥给你从一岁生日，从头过一遍？”宋何生牵着杨眉的手，是哄着问的。
　　杨眉被他逗笑了：“那二十多个生日呢，怎么过啊。我没事的，哥。”
　　“上午我把最近几天攒得订单都寄走了，下午没事，陪你转转？”宋何生开口道。
　　杨眉点点头，眼眶控制不住酸涩，把人支走了：“哥，我有点饿了。”
　　宋何生起身去做饭，杨眉的泪意也消失了，他趴在小猪椅子上刷蒋巧曼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蒋巧曼在晒他妹妹的周岁宴，最后一张图，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大合照。
　　杨眉抿着唇，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知道他得开始学会接受失去。
　　心里痛苦，又无助寻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杨眉就总想要用自伤的方式解决。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短暂地获得解脱。
　　没想到自己会对这种自伤的行为产生依赖。
　　杨眉起身，迟疑拉开抽屉，里面是宋何买的祛疤膏。
　　他睫毛一颤，想到宋何生看到自己自伤的时候的表情，实在不想让人担心了。
　　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线香，是过年期间用剩下的。
　　杨眉捏着指尖，他在想，如果是烫伤的话是不是不会被发现了……


第96章 误会
　　“杨眉，买草莓了，吃不吃？”宋何生的声音透过木板门，清晰传过来。
　　杨眉吓得一个激灵，那纷乱的思绪收回，连忙把桌上的线香放进抽屉里。
　　“来啦！”杨眉回应了一声，往外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个抽屉，烫到似地快速地收回了视线。
　　下午两人去附近的河边转了转，杨眉租了冰车玩到傍晚，心里没那么难受，也不想自伤了。
　　玩累了，杨眉在车上半路睡了。
　　宋何生刚把副驾驶酣睡的人打横抱起来，关上车门，一转身看到停在自己家门口的三轮车，村长站在一边。
　　“何生，回来啦。”村长憨笑着打招呼道。
　　“叔，有事？”
　　宋何生压低声音，看了眼怀里睡得正香的人，“叔，你先进来，我把杨眉放炕上再和你说。”
　　“不急，不急。”村长把三轮车锁上后跟着一块进来了。
　　杨眉被放在东屋炕头，宋何生看着那张漂亮的混血脸蛋，怎么稀罕都不够。
　　他摸了摸，俯首亲了一口才关门出去。
　　“叔，有什么事坐下说。”宋何生拉过来一张椅子。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你下周有没有时间，要是感兴趣去那个创业交流会上看看。也算给咱们村里凑个人头。”
　　交流会宋何生本来就打算去，去学习是其次，主要是带着杨眉出去散心。
　　给对方找找拍摄找找灵感，顺带着重新把两个人感情培养起来。
　　“叔，入场券能多给我一张吗，我带着杨眉一块去。”
　　村长当然高兴，眼尾笑出褶皱来，从口袋里摸出入场券，交给了宋何生。
　　“那太好了，咱们村也算是积极一回，要不镇上领导总给我开小会，我都这么大岁数……叔谢谢你们俩。”
　　“你们也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交流会的主办方会安排酒店，一会儿我给你拉到群里去啊。”
　　宋何生起身送人：“没事叔，下次这种事你在电话里和我说就行，多余跑一趟。”
　　送走村长，宋何生坐在外屋生火烧炕，把去哈尔滨的车票买了，又给他和杨眉的这次出行做了个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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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宋何生还在担心杨眉因为拍不出东西抑郁，结果去接杨眉的时候，对方抱着设备一脸兴奋，眼里闪烁着光似的。
　　宋何生对着这张脸愣了两秒，想起下周的交流会的事还没告诉杨眉：“杨眉，下周跟我……”
　　“哥，我有事和你商量。”杨眉扑过来，一看就是有事求人，缠在人身上不放。
　　宋何生没跟杨眉抢着说，手掌下肌肤柔软，他看着杨眉，好像不论是什么事，他都能一口答应。
　　半抱着将杨眉带进院子，宋何生垂眸宠溺看他：“什么事？”
　　“就是……赵老师和张辽他们的戏拍得不是差不多了吗，下个礼拜可能就走了。我想我能不能跟赵老师学习一些拍纪录片的技巧。”
　　杨眉那双烟波蓝的眼睛，闪烁着光斑，看起来亮晶晶的。
　　宋何生脸上那点宠溺消失殆尽，眉头登时皱起来，脸儿跟锅底一样黑，“就非要跟他学？”
　　“也没别人了，他是我的老师，我真不会乱来。哥，你不答应我就不学，我听你的。”
　　杨眉惯会说些让人心软，无法拒绝的话，可怜巴巴望着宋何生。
　　那意思无非是，我这么听你的话，这么乖，什么都愿意让你做主，你怎么忍心连一个学习的机会都不给我。
　　“……别让他碰你。”宋何生脸色阴沉，强忍着不情愿。
　　“张辽也在的，放心吧。再说了，我只爱哥一个人。”杨眉得逞一笑，凑上去，亲了亲宋何生的脸，狡黠如狐狸。
　　听到这番话，宋何生胸口面上皆是一震，立在院子里半晌，听到屋子里杨眉喊他才回过神来。
　　滑开手机，宋何生看着自己的备忘录，这些出行攻略暂时应该是用不上了。
　　-
　　自从答应杨眉可以跟着赵立人学习，杨眉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宋何生说是一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这一大早给人送到村口，宋何生又开着车绕了村子一圈偷偷跟过来。
　　把车停在棚子后面躲着，他在车里叼着烟，狭长的眼紧紧盯着杨眉和赵立人，寒光迸射。
　　宋何生没学过这些，自然帮不上杨眉的忙，有时候他会想，要是读了书上了大学是不是会不一样。
　　也不是单纯想想，宋何生手机里已经存了不少成人高考的资料。
　　车窗外，杨眉穿着他早上给准备好的一套衣服，正拿着相机跟赵立人站在一起。
　　比起昨晚赖在自己怀里撒娇，眼前的人更加专业，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那棕色的长发利落梳在后脑勺，扎成一个揪，也是出自宋何生之手。
　　杨眉目光坚定，对着手里的设备屏幕指点，和赵立人侃侃而谈。
　　宋何生看了一会，心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调头离开了。
　　整理设备的杨眉像是感应到什么，朝宋何生驱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皑皑雪地上两道极深的毂痕。
　　“杨眉，上车准备走了。”赵立人从车窗探头。
　　“嗯，来了！”杨眉拿着设备坐上了赵立人的副驾。
　　车开到镇上，这一次拍摄内容是赵立人定的。
　　这次拍的是葡萄村一个独居的大娘，靠给人哭丧养活自己。
　　特意挑了今天，是大娘哭丧的日子。
　　还没走到白事的那户人家，隔着挺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震天撼地的哭声，女人尖利的声音哭得人心发慌。
　　镜头跟着进到院子里，里里外外的人一层又一层。
　　多数穿着朴素的黑色外套，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跪在地上穿着麻衣哭丧的女人。
　　脸色黝黑，身材短小。
　　那嘴巴张大，眼泪一滴没有，凄厉的哭声要把人的魂魄叫回来似的，烧纸的灰烬飞得到处的都是。
　　一片烟熏火燎里，唯独女人爆发出天崩地裂的能量，骇住了所有人。
　　镜头跟着女人，从哭丧到拿着钱离开，不过一小时，杨眉就跟着女人坐在了外面麻辣烫的路边摊上。
　　“大娘，你做这个有多久了？”杨眉将相机架在一边，看着女人问。
　　“退休就开始干了，也得有个十多年了。儿女都不在身边，又没交养老金，总得养活自己吧。”大娘喝了口水，干哑的声音却无法缓解。
　　“那儿女呢？不给您生活费吗？”杨眉在采访时，尽量不情绪化，保持平静。
　　“唉，啥生活费，我儿子人都十多年没回家了，跟儿媳离婚后去国外打工，前两年还给我打电话，后来人就没影了。”
　　提起没回家的儿子，大娘面上已经没有什么异色，好像随着时间，这件事已经变得平常了。
　　“我以为是手机没钱了，年年上村口花五块钱让人帮我交电话费，结果还是一通电话都没打来，这孩子呦…”
　　十多年没回家，没有一通电话，这结果显而易见。
　　杨眉却没有戳破。
　　“那您家里是孙子还是孙女？离婚后还联系吗？”杨眉问。
　　“是啥都没用。把孙子带大了，长大了人家也跟你不亲。”
　　“亲儿子都是，从小娃娃的时候养了那么大，人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哎，小伙子，你这个纪录片出来能不能上电视啊，全球都能看到不……”
　　“……”
　　死人的那户人家出来送葬了，白花轻飘飘撒在地上，女人的声音挤碎在唢呐声里，眼里泛着泪花。
　　杨眉给女人钱的时候多拿了五百，他看到对方的眼球混沌不堪，淡漠地注视着送葬队伍，好像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送葬队伍里的男人将手里的老盆摔在地上，一声巨响，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烟雾弥漫。
　　遥远看过去，连同烟囱里的白烟也散在蟹青的天色里。
　　“哥，我回来了。”杨眉推开门，笑吟吟走进来，“我今天找到了第二个短片的素材，已经拍得差不多了。”
　　屋里烧着火，热得宋何生穿背心，手臂的肌肉贲张，充满力量感。
　　宋何生正做饭呢，闻声抬头，“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太久没看宋何生穿背心，杨眉看着他胸口的肌肉，黏糊糊贴上来。
　　“你今天好冷淡，不给我发消息，我发消息也不怎么理我，我以为你忙呢。”
　　宋何生看着黏上来的杨眉，把锅盖盖上，排骨的香味也都闷在里面。
　　“这几天订单多，收拾仓库了，不是冷落你。”宋何生耐心解释。
　　他摸着杨眉手腕的疤痕，一条条什么样在这几个睡不着的晚上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也不想再让人没有安全感。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答应了村长去交流会，明早出发。”
　　杨眉愣了瞬，反应过来，眼睛都瞪圆了。
　　“你怎么才告诉我，我去收拾行李！”杨眉毫不迟疑，转身往东屋走。
　　宋何生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自己去就行，用不了几天，你在家等我。”
　　想到白日里杨眉认真专业的样儿，宋何生不舍得强硬地给人带走，即使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忍着了。
　　杨眉自然不知道宋何生是为了他着想，他傻眼立在原地，却没有问宋何生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
　　是最近总和赵立人张辽待在一起，宋何生不高兴了？或者厌烦他的纠缠，只是一个远离自己的借口？
　　杨眉不敢期待，凡事都往坏了想。
　　“好，那我、我明早给你煮饺子吧，上车饺子下车面，哥一路顺风。”杨眉面上笑着，看不出一点不正常。
　　可分离焦虑的症状如潮水般涌来，杨眉感觉到不安的心悸。
　　想到要分别，这几天只剩下他一个人生活，他呼吸就变得困难，胃瞬间就疼起来了。
　　毫无理由的，他又开始担心宋何生路上出事，再也回不来，那他们的家就没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要怎么办，又要哭着求宋何生带他一起走吗……


第97章 你根本不在意我
　　杨眉还在想自己要如何撒娇让宋何生把自己也带走，宋何生反倒将他拒绝了：“明早七点多就走，你不用特意早起，多睡会儿。”
　　宋何生绕着灶台忙，杨眉看着他的背影，紧攥手机，指节泛着不正常的月牙白，任由手机的棱角深陷掌心，隐隐作痛。
　　张了张嘴，吐出来的是胆怯：“没事的，我明天定闹钟，送你到村口。”
　　过多的要求，杨眉没有提。
　　宋何生自然不知道杨眉的心思，他不情愿单独留杨眉在这儿给别人可乘之机，但还是担心杨眉自己照顾不好自己。
　　“这几天的菜我都已经做好冻起来了，过来。”宋何生摆摆手招呼人。
　　杨眉忍着眼眶的酸涩过去，站在宋何生身前，被宋何生从后面又抱住了。
　　冰箱敞开着，他看到冷冻层里那些一次性方便盒，连周几吃，哪一顿吃都写得一清二楚。
　　竟然为了不带他走，都做到这一步了。
　　杨眉咬着唇良久没出声。
　　“饭你会焖，菜直接放微波炉里加热六分钟就能吃。院子里有监控知道吧，记得门禁六点前回来，我会经常看监控，要听话……”
　　后面的话杨眉都没仔细听，满脑子都是明天宋何生要离开的事，焦虑和难过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情绪。
　　夜深，背靠着宋何生胸口被抱着，身后的宋何生已经睡着了，杨眉却失眠了半宿。
　　想到明天睁开眼就要煮饺子送人走，杨眉的心因为慌张而乱跳个不停。
　　他翻身和宋何生面对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任由人乱翻，还是能精准地将他搂进怀里。
　　“别留我自己，我不想和你分开……”
　　杨眉睫毛一眨，湿漉漉闭上眼，埋在宋何生胸口啜泣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大清早六点，天还没彻底亮。
　　宋何看着外面青灰色的天空，翻身起来时，发现手腕还被人抓着，他低头掰开杨眉的手，看到对方泛红的眼角。
　　眉头蹙起，他伸手摸了两把：“最近怎么总做噩梦？”
　　睡梦中的杨眉只能用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来回应他。
　　下炕之前，宋何生亲了人两口，把人塞进被窝里，严严实实掖好被子。
　　炕头暖和，杨眉连怀里的热乎乎的男人换成了毛茸茸的小狐狸玩偶都没意识到。
　　闹钟强制将他开机，他惺忪着眼醒来，看到怀里的小狐狸愣了一下。
　　懒洋洋揉着眼睛坐起来，喊了一声，“哥，你起那么早啊……”
　　屋里屋外没人回应，只有院子里的小黑莓已经长大了，正撅着屁股吃骨头，把铁盆拱到墙角，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哥？”杨眉瞌睡全醒了，他一把掀开被子，趿拉上拖鞋，也不穿个外套就冲出去了。
　　站在铁门外，那辆沃尔沃不见了。
　　轰然一声，杨眉瞳孔震缩着，昨晚好不容易为这次分别做好的心理准备，都在这一刻坍塌了。
　　嘴巴一瘪，哇得一声杨眉哭出声来，吓得院子里的小黑莓夹着尾巴躲到狗窝去了。
　　杨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屋子里走。
　　“说好、说好吃了我下的饺子再走了，怎么这样，是速冻饺子不是我做的，又不难吃……”
　　意识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分离焦虑带来的巨大恐慌涌上心头，杨眉伏下身子，冲到水池边干呕了几声，又掉了几颗泪珠子才缓过神来。
　　嗅到厨房里的香味，杨眉发现锅里放着抱蛋煎饺。
　　可惜，杨眉并没觉得有一点安慰。
　　只以为是宋何生不想跟自己多待一分钟才会这么早离开，夹起一块煎饺，杨眉呜咽地哭起来。
　　“你根本就没有喜欢我，你就是同情我，你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
　　害怕对方离开，杨眉几乎事事迁就宋何生，有什么事都和对方商量，生怕自己做错什么。
　　杨眉逃回炕上，将自己藏进被子里，被子隔绝他委屈的哭声，被窝里还残留一点宋何生身上的松子香。
　　想到以后终有一天要分开，杨眉心口剧烈的疼。
　　宋何生的车从高速下来，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按照交流会上提供的地址，宋何生到了酒店才拿起手机，却没有一条杨眉的消息。
　　他早上离开的时候还给杨眉发了消息，看着沉默的对话框，宋何生想查岗，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占有欲表现得太明显，直接远程登录了监控。
　　东屋和屋外都安了监控，开始做电商，仓库里那么多货，监控是必须要安的。
　　至于安在东屋的监控，是宋何生对杨眉的掌控欲在作祟。
　　监控界面里，炕头隆起来个大包，不见首尾，只露出一点棕色的发丝。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宋何生没想过杨眉是一上午没起来，还以为是回来睡午觉。
　　他眼里带着柔和笑意，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把视频电话打过去。
　　还想再看一会，门外已经有人来敲门，催着他们去参加交流会的开幕仪式。
　　宋何生只好将手机放起来，起身离开了。
　　杨眉在被子里悲伤了一上午，一双眼睛肿成桃核，唇也咬烂了，小臂上多了几个烫伤的水泡。
　　到了下午也没等到宋何生发来什么报平安的消息，他一面胡思乱想宋何生是不是要冷暴力分手，又担心对方的安全。
　　他没忍住，先发了消息。
　　[小杨梅：哥，你安全到哈尔滨了吗？有没有吃午饭。]
　　[小杨梅：小狗贴贴.gif.]
　　宋何生在开幕仪式看到消息就回了，还给拍了现场照片：[到了，吃了。你午饭吃的什么？]
　　[小杨梅：牛肉芹菜，哥……晚上能视频吗？我有点想你。]
　　[宋何生：开幕仪式回去后就跟你视频，乖。]
　　收起手机的时候，宋何生眼底泛滥起温柔的涟漪，被旁边同行的一个短发女人看到了。
　　“跟媳妇聊天呢？结婚多久了还这么腻歪？”
　　宋何生不想交流太多感情有关的：“刚结。”
　　“哎，我就说嘛，新婚夫妻俩分别几个小时都想得不行，像我家那位，结婚五年了，出远门七天一通电话没有都无所谓。”女人摇了摇头，抱怨道。
　　宋何生不擅长表达，安静听着女人说他们的婚后生活。
　　“你这次来哈尔滨，这么宠媳妇，得给媳妇带点什么回去吧。”
　　说到自己家的人，宋何生才开口：“有什么推荐吗？”
　　“看你想买啥了，吃的去我家店买也行，专门卖特产，红肠啊大列巴都有，去中央大街也有不少礼品店，卖的都是俄罗斯的工艺品，巧克力……”
　　俄罗斯……
　　宋何生凝神思忖，杨眉虽然是中俄混血，但从小应该就在葡萄村长大，会喜欢那种东西吗？
　　大列巴就是俄罗斯传来的吧，吃的杨眉应该喜欢。
　　得多买点。
　　-
　　葡萄村，房车里。
　　“不吃不吃！我最不爱吃的就是这种带着葡萄干和核桃，还硬得硌牙的大列巴了！”葡杨眉推开张辽递过来的列巴，用哭哑的嗓子说。
　　都这样了，还挑剔得很。
　　“小少爷，我是看你哭得可怜，才把我藏起来的零食冒险拿给你的，我最近减脂都要饿死了，你不吃我吃。”张辽拿过那块列巴切片咬了一口。
　　“怎么哭成这样了，姓宋的到底能不能照顾好你啊。”张辽一屁股坐在杨眉对面。
　　杨眉拿着冰棍敷在红肿的眼皮上，犹豫片刻，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就因为他不带你去哈尔滨啊，你自己跟他说你也想去不就得了，至于这样。”
　　杨眉的心思张辽不明白，他怎么不想说，是他不敢说。
　　为了面子，他没说宋何生可能是故意在躲自己，只是抿着唇无声地红了眼。
　　对面的张辽一看，那皎白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他再多说一句对方就要哭出来似的，手忙脚乱拿纸巾递过去。
　　“我们明天就回北京，中途应该要路过哈尔滨，实在不行，给你捎过去。”
　　杨眉闻言，眼前一亮。
　　而后想到宋何生，怕他不愿意看到自己，杨眉握着手腕，“那我晚上问问吧。”
　　张辽担忧地看了杨眉一眼，总觉得杨眉自打和家里闹掰之后，整个人都没以前活泼了，抑郁了似的，像是一颗蔫巴的小杨梅。
　　回去之后，杨眉没什么胃口。
　　他只啃了两个大鸭梨，吃了一大碗草莓，把冰箱里宋何生昨天买的卤味鸡腿吃了一个就窝在被子里了。
　　宋何生不在家，屋子里格外冷清。
　　杨眉在被窝里握着手机等到晚上十点，别提视频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杨眉也没什么表情，好像预料到了会被放鸽子似的，困了就把手机放一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似乎听到有人喊自己，杨眉倏地睁开眼。
　　窗帘透过一点熹微的光，还没天亮。
　　微暗的屋子里，杨眉听到宋何生喊自己的声音，还以为是见了鬼。
　　“杨眉，醒醒！”
　　“杨眉……”
　　杨眉还不知道屋子里也有监控的事，心里咯噔一声，坐起身左右看了看。
　　透过监控，宋何生看到一脸茫然的杨眉，看清那张脸上的泪痕，昨晚他回来想给杨眉打视频电话，结果对方又窝在被子里。
　　宋何生想着可能是睡着了，没忍心把人吵醒。
　　他自己晚上也没睡好，凌晨五点多钟就行了，拿出手机盯着监控看。
　　他知道自己这种监视一样的行为有些过格，但还是忍不住。
　　没想到杨眉做了噩梦，一直在梦里哭哭啼啼喊人，先是叫爸，后来都是他的名字。
　　一声声哥，给他的心都哭难受了。
　　“别怕。在炕琴上，我安了监控。”宋何生的声音透过监控，清楚地传到东屋。
　　炕琴是东北火炕上的柜子，专门放被子用的。
　　天还没大亮，杨眉眨了眨眼，扭头看到一个监控，打了个寒颤：“哥，你什么时候安的监控……”
　　“走之前。”
　　“我又不是犯人，干嘛安在屋子里。”杨眉凑到监控前面，“可这样我看不到你。”
　　手机下一秒就响起视频通话的邀请，杨眉接通后立在了炕琴上。
　　他看到了赤裸着上半身的宋何生，正坐在床边，应该也是把手机立在了桌子上。
　　“眼睛哭肿了。”宋何生平淡地叙述事实。
　　杨眉愣了一瞬，想着自己白天哭过的事实可能被发现了，抬手摸了一下眼皮。
　　“别挡，让我看看你。你刚才一直在喊我，又做噩梦了？”宋何生声音低沉，像是夜色一席缱绻的风。
　　“可能是吧。你今天都做什么了？交流会好玩吗？”杨眉把话题岔了过去，在逃避。
　　奈何宋何生一句还行打发过去，又问杨眉晚上吃的什么。
　　“把你的两只手露出来，举起来给我看看。”宋何生毫无预兆地说出话来，倒是让杨眉怔住了。
　　杨眉看着手机里的宋何生，不明白对方都不在身边，还有这么大的压迫感。
　　“干嘛啊，刀都被你没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杨眉握着左手手腕，眼神飘开。
　　视频对面的宋何生看着杨眉情绪不太对，才想着以防万一看一眼，没想到还真的会抓包。
　　“杨眉，如果没有自残就把手伸出来给我看。”宋何生眉头蹙着，声音和眼神都冷酷下来。
　　刚才那缠绵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杨眉破罐子破摔，心想反正离着这么远能怎么着，把两条手臂袖子挽起来，露出来给宋何生看。
　　从市里回来，宋何生整天紧盯着杨眉，祛疤膏一天涂四五遍，杨眉哪有机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然而此刻，他刚走不到一天，那两个线香烫出来的水泡就大喇喇地暴露出来，在皎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宋何生眉头蹙起来，咬着后槽牙，眼里迸射的寒光能杀人。
　　他膝盖上的拳头紧握，强压下骂人的脾气问：“上次在市里你怎么答应我的，又忘了？”
　　杨眉手藏在身后，沉默不语。
　　“对着我坐好，屁股放在后脚跟上。”宋何生叹息一声，不容置喙道。
　　凌晨五点就坐在炕上挨唠叨，任谁也不能高兴，杨眉噘着嘴不高兴地看着宋何生，有脾气也没敢发。
　　宋何生说了他几句，软硬兼施：“白天把家里的线香都扔了，晚上我还会检查，别让我再看到你身上有伤。杨眉，我现在管不了你，不代表几天后也管不了。”
　　听到这句话，杨眉心里更窝火，眼眶瞬间就红了，掐着大腿的肉才没掉下泪来。
　　“告诉我，这次是因为什么。别再跟我说不记得。”宋何生语气柔和了几分。
　　过了有五分钟，杨眉声音发颤：“你说想看我，为什么说好晚上打视频不给我打，你就是一点也不想我。”
　　“监控里你睡着了，我没想打扰你。”隔着屏幕，宋何生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的语言如此苍白，抱不到杨眉，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哄对方，只能看着对方蓄满眼泪的眼心疼。
　　“你连问都不问我就自己走了。宋何生，其实你根本不在意我吧！你管我伤不伤害自己呢，你凭什么管我！……”
　　杨眉声音抖得厉害，终于控制不住，一眨眼，两行清泪划过，砸在了炕革上。
　　很快淹没了东屋，连同视频对面的宋何生，也一同淹没了。
　　“你想和我走？”宋何生开口，打断了杨眉的哭声。
　　杨眉愣了两秒，咬着唇，重重点了下头，又难为情地把脑袋耷拉下去了。
　　“我以为……”宋何生感觉到空气变得稀薄，说不出话来了，“算了，我现在回去接你。”
　　“真的假的？”杨眉惊讶地跪起来，把立在炕琴上的手机拿下来，贴近脸，那琉璃一样的眼珠水洗过，更漂亮了。
　　“哥，你真的会回来接我吗？”
　　宋何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硬，但还是没控制住，他保持镇定道：“真的，但答应我别再哭了。”
　　杨眉又点头，擦了擦眼泪，还是忍不住泪意，哽咽说：“那在哈尔滨待几天啊哥，我收拾行李。”
　　“三天。我四个小时后到，你可以再躺一会，行李等我给你收拾。”
　　宋何生说着挂断了电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耳根都红透了。
　　可当脑海中浮现杨眉的伤疤，宋何生半点欲望都没了，只剩没尽到爱人责任的愧怍。他没把杨眉照顾好，害人又胡思乱想，为他哭了。


第98章 等着回去算账（修）
　　挂断电话，杨眉想到四个小时之后要见面，兴奋得哪还睡得着。
　　刚才那难过劲儿瞬间没了，蹦下炕，把西屋的行李箱拖过来，往里面塞衣服。
　　没到六点就收拾完了，杨眉哼着曲儿，先去洗了个澡，手臂上的水泡疼得他呲牙咧嘴。
　　其实算不上自残，他还没来得及烫，香灰就掉下来了。
　　等到快十点，宋何生还没回来，杨眉给宋何生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回。
　　他又开始担心宋何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紧张得什么都干不成，只能站在院外抻长脖子往村口看。
　　手机响了一声，杨眉连忙拿了起来。
　　[宋何生：车胎爆了，别急宝宝。]
　　看着宝宝两个字，杨眉心里痒痒的，宋何生聊天的时候经常这么称呼他。
　　宝宝，小杨梅，多肉麻的都说过，但是面对面的时候就连名带姓，凶得很。
　　放大看发过来的照片，宋何生还在高速上等救援。
　　[吃一口小杨梅：哥，你把定位发给我吧，张辽回北京路过，我让他们给我捎过去。]
　　[宋何生：很快就好，等我去接你。]
　　[吃一口小杨梅：但我好想你，让我去找你嘛，哥……]
　　[吃一口小杨梅：小狗拜拜.gif]
　　估计招架不住杨眉的撒娇，宋何生把定位发过来了。
　　把家里的小黑莓托付给周彪，杨眉拎着箱子去村口找张辽。
　　剧组估计是刚拍完最后一场戏，东西都收拾好了。
　　张辽见到杨眉，走过去接他，“怎么回事，想开了？要和我回北京？”
　　“你昨天不是说路过哈尔滨吗？我把地址发给你了，送我过去吧。”杨眉真的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打开后备箱，张辽没让他拿，帮着抬上去了。
　　“杨眉，你怎么过来了？”
　　赵立人这时从村口超市走过来，疑惑地看着俩人。
　　“赵老师，我听说你们回去走鹤哈高速，我想让你们捎我一段，不知道方不方便。”杨眉说明缘由。
　　赵立人眼里闪过异色，而后笑着说：“当然可以，张辽车上人有点多了，来我的车，就我自己。”
　　闻言，杨眉下意识看了张辽一眼，张辽嘴角的笑有点僵。
　　“你自己定，杨眉，你想坐谁的车都行。”
　　这架势，杨眉也不好拒绝赵立人，先不说这几天对方帮了自己多少，就连他这一次纪录片的选材都是赵立人帮忙定下来的。
　　杨眉也没多想，答应下来：“那就麻烦赵老师了。”
　　身后的张辽看着杨眉坐上了赵立人的副驾驶脸色却变了，他坐上车后，找到社交平台上宋何生的账号，给对方发了个消息。
　　-
　　从葡萄村到市区的高速口有很长一段土路。
　　“杨眉，我听说你在这儿待了挺长时间，没想过什么时候回家吗？”安静的车里，赵立人突然开口道。
　　家里的事不知道秦桓和蒋巧曼对赵立人透露多少，杨眉故作乖巧应付道：“还没拍完短片呢，等回去了我再请老师吃饭。”
　　正常人聊到这儿怎么也该停了，赵立人还抓着不放。
　　“巧曼和我单独提起过你，不瞒你，这次来除了拍戏，她想让我把你带回去。”
　　杨眉浑身一个激灵，一脸莫名地看着赵立人。
　　他在大脑里极力搜寻蒋巧曼身边的追求者们，并没有记起对方和赵立人有过接触。
　　见杨眉这么惊恐，赵立人反倒笑了，“放心，秦老师和巧曼的感情很好，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杨眉收回视线，关于上一辈的事他没打算过多参与，反正那个家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妈的原话应该不是这么说的吧，赵老师，你其实不用担心我的事，我也成年了，分得清好坏。”
　　“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赵立人侧目，意味深长看了眼杨眉，“看你还是现在这个态度，上次我给你的那个伴手礼，你没仔细看吧。”
　　“仔细看啦，祝贺我妹妹生日快乐，继续努力，再生一个。”杨眉一副不着调的散漫模样，话里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赵立人脸上笑容一僵，讪讪道：“不是这个。”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赵立人，那个装满了玩偶和零食的周岁宴伴手礼，他已经让宋何生拿去当柴火烧了。
　　里面还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算了，也不会是什么值得期待的。
　　他失望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把天聊死后，杨眉撑着车窗看风景。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驶过来一辆银色沃尔沃，猛地停下，扬起一片尘土，拦住了赵立人的车。
　　赵立人狠狠踩下急刹，杨眉没系安全带，整个人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
　　等他扶着脑袋坐稳，看到对面车上下来的人，眼前一亮，心跳也跟着加速了。
　　“宋何生？”
　　宋何生面色冷沉下了车，肩宽背阔大步朝杨眉在的副驾驶门走来，那双眼眸幽幽看向赵立人，带着逼人的寒光。
　　副驾驶的车门被宋何生打开，杨眉仰头茫然地望向对方：“哥，你怎么回来了？”
　　杨眉见宋何生皱眉盯着自己一直不说话，心里一沉，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跟秦桓的经纪人跑回的北京的，他无措地捏着手指，以为宋何生误解他了。
　　他摆了摆手，一脸慌张地为自己辩解，吓得睫毛乱颤。
　　“哥，你不要生气，我不是要跟他回北京，我刚才跟你说会去见你的，赵老师只是给我送过去，不是骗你……哥？”
　　话没说完，就被抱了个满怀。
　　杨眉感觉到自己被宋何生紧紧桎梏在怀里，几乎透不过气。
　　“以后让你等我就等我，别跟着人乱跑，听懂了吗？”宋何生的火气在杨眉看来，只是因为误解。
　　“听懂了，哥……”杨眉被吼地一抖，乖顺地任人抱着，没顶嘴。
　　“我真的不走，只跟你在一起。”杨眉又反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宋何生的背。
　　听着杨眉的承诺，宋何生却笑不出来。
　　在杨眉看不到的角度，他双目冷锐，满是敌意地瞪着赵立人，仅剩的一点客气也都不复存在，像一头被抢了猎物的野兽。
　　赵立人脸色煞白，勉强维持着嘴角的笑，显得格外僵硬。
　　“我的人我带走了。赵导演，这条路上不了鹤哈高速，你导航错了。”宋何生干脆把人抱出来，言语犀利。
　　“赵老师，这几天谢谢你帮我的忙，那我就先走啦。”杨眉从宋何生怀里下来，仍被抱着腰，转身对赵立人说。
　　“不用谢我，其实这也是你妈妈的意思。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拦着你了。”赵立人无奈说。
　　杨眉愣了一瞬，还没等再问是什么意思，面前的车就已经关上车门，开走了。
　　从张辽那儿拿回了行李箱，这一通折腾，杨眉终于坐上了宋何生的车。
　　“哥，你怎么突然过来拦车了，也太危险了。”杨眉开口道。
　　“他没打算带你去见我。”宋何生语气不善道。
　　杨眉一震，惊愕地看着宋何生，宋何生说：“张辽给我发的消息，赵立人走这条路就没打算上高速。”
　　“那你如果不来，我发现的时候岂不是要被强行带回北京。”
　　回忆起刚才赵立人的话，杨眉现在才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处处向着蒋巧曼，他当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不省心。”宋何生睨了他一眼，把外套脱了，倾身过来给杨眉系安全带。
　　宋何生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衬衫，胸肌饱满，衣服质量算不上多好，但穿在宋何生身上却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杨眉喉结滚了滚，毫不掩饰地盯着面前胸肌的轮廓看。
　　渐渐地，视线从宋何生的胸肌移到他脸上，看到那人仍紧皱的眉，幽深的黑色瞳孔时，杨眉心口怦然。
　　那粗粝的手指抚过他的眼皮，关切问：“挂了电话后又哭了吗？怎么肿成这样？”
　　虽然没哭，但杨眉还是勾住了宋何生的脖子，故意让他心疼：“对呀，谁让你不带我一起走，也不问问我的想法。我都以为你不在意我了。”
　　宋何生心疼地摸着杨眉的红肿的眼，也不解释自己的想法了。
　　他郑重其事道：“是我的错。”
　　宋何生这么认真，杨眉倒有些过意不去：“没事的，你不是回来接我了吗？我原谅你了。交流会好不好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土特产。”
　　“昨天只是开幕仪式，下午我带你去看。”宋何生说着又握住杨眉的手腕，要把袖子挽起来。
　　想到手臂上的烫伤的水泡，杨眉心虚地想要抽回手，可惜被对方攥得死死的。
　　袖子被挽起来，那段皓白瘦削的手臂上布着陈旧的疤痕，扎眼的两个水泡还没消。
　　“刀没收了就开始烫自己，杨眉，你在哪儿学的坏毛病？”
　　还没从宋何生的温情里缓过神，对方脸就冷了，杨眉还想多腻歪一会都没成。
　　“自己想的……哥，我错了，以后不敢了。”杨眉被迫直视宋何生的眼睛，难为情道。
　　宋何生睨了他一眼，直起身坐回驾驶：“你每一次犯错都是这么说的，是我没管住你，不是你的问题。”
　　杨眉咬着唇，沉默不语。
　　车开上路，宋何生问他想吃什么。
　　杨眉一点点放松下来，拿出手机挑了几家餐厅。
　　“点外带，一会回酒店吃。”宋何生说。
　　“可去店里味道更好，还有甜品附赠。”杨眉指着手机上咖啡色的小猫布丁开口道。
　　“没时间在外面吃，你的账还要算。”
　　“什么账？”
　　宋何生侧目，那双眼带着锯齿边一样，扫过杨眉的屁股，又冷冷收回视线。
　　杨眉身体绷紧，瞬间明白了，也没了胃口。
　　他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宋何生上次的威胁是动真格的。
　　杨眉嘟囔说：“可下午还要去交流会，哥别太凶好不好，走路会疼……”
　　“我有分寸。”宋何生语气不容置喙。
　　杨眉嘴角一抽，看来下午好过不了了。
　　他当然知道宋何生的分寸。
　　前半段让他疼得不行，后半段又爽得不行，介乎于教训和调情之间，但也足够让他胆寒。


第99章 小狐狸一样
　　买完吃的带回酒店，杨眉故意磨蹭时间，一口肉嚼三分钟，宋何生早都吃完饭，甚至给人行李收拾出来，站在床边抽皮带了。
　　“过来，杨眉。”宋何生的语气不容置喙，命令人。
　　“哥，我还没吃完……”杨眉戳着手下的肉丸子，不敢看人。
　　宋何生看出杨眉在拖延时间，略一凝眉，“你再吃下去，交流会都要结束，晚饭也不用吃了。”
　　又说了两遍，杨眉才起身不情不愿地蹭着地板走过来。
　　宋何生抬手又摸了摸杨眉的手腕，刚才回来，杨眉吃饭的时候他已经给冰敷过了，水泡消下去了一点。
　　“自己趴上去。”宋何生收回手，视线示意床尾垒起来的两个枕头。
　　杨眉心尖一颤，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要……”杨眉黏糊糊贴上来，抱着宋何生脖子，乱蹭着撒娇。
　　宋何生盯着杨眉哭肿的眼，语气显得有几分无情：“烫自己之前想什么了？得遵守我们的约定啊，杨眉。”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杨眉自暴自弃，衣服一甩，光溜溜趴上去，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羊羔，瑟瑟发抖。
　　一个小时，粮食装满了粮仓，两人勤劳致富，累得浑身大汗淋漓，共同完成了庄稼的大丰收！
　　撑开的仓口装不下了，白花花的粮食往外涌去。
　　杨眉双手扑腾着欢呼终于完工了，却被宋何生按住了双手手腕，又狠狠往里装了不少粮食。
　　看着满登登的粮食，杨眉高兴得哭了。
　　结束了，宋何生还穿着黑衬衫，坐在杨眉面前给人擦眼泪，完全看不出来刚才下地耕种时多卖力。
　　“真能记住教训了？”
　　“能、我能了，哥……”杨眉没缓过劲儿来，又疼又爽，身体还在无限下坠。
　　“心里不舒服想要转移注意力，我可以帮你，哥也不信了？”宋何生轻喘一口气说。
　　杨眉闻言，心虚不说话了。
　　宋何生拿了条毛巾给杨眉身上汗水都擦干了。杨眉也不动，趴在床上，任由对方伺候。
　　最后冷水浸湿的毛巾的贴在了杨眉烫伤的手腕上。
　　“有消肿的药膏吗？”杨眉动了几下腿，刺痛感有些难忍。
　　“那儿先疼着，长长记性再上药。”宋何生无情道。
　　宋何生将冷敷的毛巾取走，给他手腕上烫伤的水泡涂烫伤药，杨眉盯着它憋下去，变成只剩一层皮的水泡，觉得神奇。
　　“这次是我欠考虑，把你自己留在了家里。”
　　杨眉怔了一瞬连忙附和：“就是就是，那你也别对我太凶，出来玩了就好好补偿我……”
　　话没说完，宋何生坐在床头，将人半抱着，抓住杨眉的手腕，“所以，你现在想怎么打我解气都行。”
　　杨眉瞳孔一震，他还没反应过来，宋何生就已经握着他的手要往脸上打去。
　　回过神来，杨眉连忙抽回手：“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这样！”
　　宋何生面不改色，又垂眸思索了一会：“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喜欢的相机，还是新出的手机电脑，都可以。”
　　这个好！打人他手也疼，还是花钱最合适。
　　“那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敲你一笔。”
　　“好。”宋何生抱着人宠溺道。
　　两人说是下午去交流会，却已经磨蹭到了三点多。
　　温暖的阳光从酒店的窗户照到床上来，杨眉趴在宋何生肩膀上，那里还有刚才他咬下来的牙印。
　　一切都变得寂静又温馨，尤其是放在他背上那只轻拍的手，轻轻阖上眼就让他进入了梦乡。
　　好在今天是活动第一天，交流会现场一直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两人这几天没有对方陪着都没睡好，一觉起来天都黑了，直奔创业振兴交流会的现场去了。
　　“这么热闹，不拍下来回去当账号素材可惜，正好咱们视频库存不多了。”杨眉说着掏出手机，简单录了几个视频。
　　不少商户的摊位有试吃试喝的产品，杨眉从第一家开始吃，味道不错的就互相介绍，加一个联系方式。
　　走到下一个摊位，是大兴安岭的特产，蓝莓蔓越莓沙棘加工而成的果干和软糖。
　　前面的盘子放着散开的软糖，杨眉抓了两颗，剥开转身找宋何生：“哥，你尝尝。”
　　迎上杨眉询问的眼神，宋何生说：“还行。”
　　剩下一颗蔓越莓的被杨眉扔进自己嘴里，“老板，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这是我们俩的账号……”
　　“哎，你、你是不是那个帅哥……跑山的。”老板长得憨厚，胖乎乎的，看到宋何生想了半天也没把账号名字说出来。
　　“他是小宋跑山日记的博主，老板你也看我们的账号啦。”杨眉笑着将话接过去。
　　“我是你们账号粉丝，最近看你们没更新，原来也来交流会了，有缘。”老板伸出手。
　　“谢谢老板关注，要不一会儿我们一起拍一个视频吧，我们还可以帮老板免费宣传一下。”
　　宋何生想插话也没机会，杨眉交际能力很强，两三句就把老板哄得开怀。
　　最后不仅加上了联系方式，合作也谈得差不多。
　　“对了，我们厂子最近刚刚搞起电商，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厂子做个宣传，最近探厂的视频不是很火吗，二位感兴趣的话我们就约个时间谈谈合作的事。”
　　“那就太……”
　　刚想一口答应下来，杨眉才想起后面宋何生还在，“老板，这事我哥说了算的，我问问他，一会儿转一圈回来再给你答复行吗？”
　　“好好。”老板闻言，朝宋何生礼貌地颔首笑了下。
　　说完，杨眉拉着宋何生往前走了几步，问他觉得可不可以。
　　“你喜欢就做，我们一起。”宋何生摸了摸杨眉的发顶，开口道。
　　“哥放心，到时候我帮哥拍视频，绝对不会用来做其他短片，就只是发在账号里。”杨眉举起手，一脸认真地承诺。
　　“好。”宋何生看出杨眉还在介意当初的事，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真的，那太好了。我们快回去和老板说一声！”
　　转完一圈，两人就从交流会现场离开了。
　　宋何生手里提了两包吃的，一大部分是卖软糖的那位老板送的，还有些是杨眉喜欢，宋何生买单。
　　交流会出来，走不多远就是松花江。
　　看着夜晚的江景，杨眉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
　　“你还记得这里吗，哥？”
　　“记得你逼我给你拍照，还是你说允许我第二天跟你坐一下缆车，还要给我拍专业级的视频……”宋何生带着几分促狭，笑着看向身边的杨眉。
　　杨眉一窘，脚趾抓地：“那都是我太胡闹了，这种话你竟然还记得。”
　　“你以后也可以继续跟我胡闹。”宋何生突然说。
　　杨眉愣了两秒，盯着宋何生，看到对方眼里那抹不开的情愫。
　　在冷风习习的晚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渐渐热起来。
　　“我在附近订了餐厅，饿不饿？吃完再过来玩？”宋何生圈着人，将手按在杨眉的肚子上。
　　“好啊！”
　　宋何生订的餐厅，杨眉本来没抱多大期待。
　　跟着去了才发现是一家江景餐厅，两人单独包间，服务员还没上菜前，先拿来一盘咖啡小兔的布丁，递在杨眉面前。
　　“谢谢。”
　　杨眉低头盯着小咖啡兔看，有点眼熟。
　　“中午不就闹着要吃？”宋何生见他傻乎乎地盯着不动，开口道。
　　经这么一提醒，杨眉想起自己中午因为堂食才可以吃到的布丁和甜品，还和宋何生争执一番。
　　其实就是为了逃避宋何生管他，他都快忘了，没想到宋何生还记得。
　　“是，那我要到哥旁边坐着吃。”
　　杨眉把碟子推过来时，宋何生盯着那咖啡布丁看。
　　摇摇晃晃的，让他想起了杨眉的屁股，一拍就晃，软的很。
　　杨眉显然不知道他哥脑子里都是些黄色废料，他在旁边吃了吃掉了半个布丁后，腻得吃不下了，余光里才发现宋何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哥，你要尝尝吗？”杨眉撑着头，侧目看着宋何生，撩拨似的。
　　“你自己吃。”
　　“不要，就让你尝。”杨眉说着单膝跪在座椅上，倾身去吻宋何生。
　　出于身体的本能，宋何生下意识抱住杨眉的腰，托着他的屁股抱进怀里，主导这个甜蜜的吻。
　　杨眉舌尖上全是布丁的甜味，宋何生用力咬着吮着，几乎要把上面的味道全都尝干净。
　　像是要把人生吞了，那些期期艾艾的求饶都被宋何生堵住了。
　　“亲一下得了……唔！”杨眉没想到宋何生上瘾了，他伸手推人胸脯，两只手反而都被别在腰上了。
　　他重重咬了宋何生一下，才被放开。
　　杨眉嘴角红润一片，气喘着看向宋何生，他低头看了一眼：“顶到我了，哥。”
　　宋何生眼里几乎迸出火星来，克制着欲念，咬了下杨眉的鼻尖，哑声说：“小狐狸一样。”


第100章 他不对劲
　　腻腻歪歪吃完饭回到酒店已经快十一点了。
　　杨眉走了挺长时间，腰酸屁股疼，他外套随便一脱，懒散地趴在床上。
　　看着宋何生在身后忙着收拾，他偷偷拿出手机，想要趁着宋何生不注意拍一张合照。
　　宋何生把杨眉甩在地上的鞋捡起来，换成了拖鞋。
　　余光里看到杨眉在拍照，他一转头，杨眉就把拍照的软件切到了桌面。
　　“想拍就拍，我不是说了吗？”宋何生能明白杨眉因为以前骗自己的事现在谨小慎微，但还是觉得杨眉有些时候对自己过分地小心了。
　　他走过来，揽住杨眉的肩膀：“想要我怎么配合你。”
　　杨眉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重新打开相机，拍完一张照后又试探问：“那视频以后也能拍呢？”
　　“可以。”
　　“录了之后发到我的账号里秀恩爱呢？”
　　“可以。”
　　“那邀请你做我的纪录片主角呢？”
　　话说完，宋何生没直接回答，反而双眸幽深地盯着杨眉看，杨眉感觉自己心里想什么都要被宋何生看穿了。
　　“我是开玩笑的……”杨眉脸色微讪，连忙圆话。
　　“如果你想的话，我愿意。只是我不觉得我身上还有什么可拍的。”宋何生轻叹。
　　宋何生偶尔也会想到过去被杨眉欺骗的时候，但他打算再信杨眉一次。
　　杨眉眼里亮晶晶，眉眼一弯，开口道：“谁说没有可拍的。哥，等夏天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大兴安岭吧，你来做我短片的主角。”
　　“好。”
　　宋何生看着面前连说带比划，规划未来的杨眉，那些偶尔想起的不愉快的回忆也都忘却了。
　　两人晚上聊了不少心里话，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杨眉在说，宋何生偶尔回应几句。
　　渐渐声音弱下去，变成了绵长的呼吸。
　　-
　　白天不爱喝水被宋何生抓住灌了一大瓶白开水，杨眉半夜被尿憋醒了。
　　外面的天还是黑着的，杨眉下意识摸身边的人，空的。
　　宋何生又去哪了？
　　他倏地掀开眼皮，几秒钟就出了一头的汗水，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只有他一个人。
　　焦虑的思维占据理智，杨眉环顾了一圈不见人影，赤脚下床，拿起手机外套也不穿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跑到玄关，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被木门隔绝的光照了出来，宋何生身材高大站在卫生间门口，整个人占满了门框。
　　“这么晚要去哪儿？”宋何生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杨眉，鞋子也没穿，只穿着背心就要走。
　　那些焦虑的情绪在看到宋何生的时候才得以缓解，杨眉五神重回身体，眼珠子转了两下，垂眸掩藏情绪。
　　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杨眉镇定道：“我、我上厕所。”
　　“光脚上厕所？”宋何生蹙眉。
　　“我……做噩梦了，睡糊涂了。”杨眉随口编了个借口。
　　借着灯光，宋何生看到杨眉煞白的脸色，还有汗津津的额头。
　　他伸手圈住人的腰，手掌滑进去背心里，在杨眉背上摸了一下，全是汗。
　　粗粝的指腹划过蝴蝶骨，怀里的人嘤咛一声，简直娇气敏感得不行。
　　“穿我的鞋去。”宋何生把脚上的一次性拖鞋脱下来，蹲下去给人穿上。
　　起身要离开卫生间时，杨眉抓住了他的衣摆，眼里水汪汪的，看着宋何生：“哥，我做噩梦害怕一个人，你陪我一下吧。”
　　宋何生的心软成一滩水，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杨眉和马桶旁边了。
　　感受到宋何生的视线，杨眉又有一点不好意思了，握着小兄弟半天没尿出来。
　　“你不用盯着我，你转过去。”杨眉红着脸说。
　　“昨天中午在我怀里没少尿，你什么我没见过。”宋何生说完，转过身背对着杨眉。
　　杨眉整个人要冒烟了，一句话也没反驳出来，好在宋何生不盯着他了。
　　伴随着一个哆嗦，水声哗啦啦持续了足足两分钟。
　　水喝的太多，这会儿尿出来都没颜色，也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都怪你，白天给我喝太多水了。”杨眉嘟嘟囔囔抱怨，把小白鸟放好。
　　“不怕便秘了？”宋何生转回身，睨了他一眼。
　　被戳中痛点的杨眉这回哑巴了，拉拉个脸，跟着宋何生回床上了。
　　刚躺下，杨眉就跟八爪鱼一样缠上来了，抱得比入睡前还要紧。
　　杨眉状态不对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在卫生间门口，在没看到自己之前杨眉脸色青灰，双眼失神，看到自己后就立马松弛下来了。
　　看来，还要再问问心理医生杨眉的具体情况。
　　看着怀里的人，宋何生眸色晦暗，杨眉肯定有什么在瞒着他。
　　-
　　在哈尔滨吃喝玩乐了几天，宋何生收到了厂家老板的亲自邀请。
　　上次在交流会上那个卖果干和软糖的徐老板，专门找了一天不忙的时间把宋何生和杨眉叫了过去。
　　跟着徐老板，杨眉在后面拿着相机在录视频。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夹雪，工厂的院子里雪扫干净了，路面还是滑。
　　宋何生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眼杨眉，“牵着我走。”
　　“拍视频呢哥。”杨眉拒绝，他可不想在账号里秀恩爱，影响大家关注账号的实质内容。
　　边上的徐老板见状，连忙招呼下属：“让我们宣传部的小妹帮你们录吧，她会这个。”
　　“没事，徐老板，你在前面负责解说就行，我来录。”杨眉不想入镜，坚持道。
　　本想着马上就可以去室内，结果先参观的都是室外就可以看到的原材料仓库。
　　“这里能就是我们工厂的一部分产品。”大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果香。
　　“不只是果干和软糖。”宋何生跟徐老板走在一起，站在蓝莓汁前开口道。
　　“我们蓝莓汁的果汁含量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尝尝？”徐老板热情又自来熟，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盒蓝莓汁递给宋何生。
　　“这些也是野生蓝莓做的吗？”
　　宋何生将蓝莓汁插上吸管，朝杨眉看了一眼，想起杨眉的话又转过头。
　　徐老板很有眼力见地给宋何生多拿几袋。
　　“对，这些野生蓝莓和沙棘的味道和种植的完全不一样，但销量一般，所以厂里现在都在想着学习做电商……”
　　“阿嚏！”
　　徐老板正讲在兴头上，杨眉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早上趁着宋何生洗漱，杨眉把秋裤偷偷脱了藏在床底下，这会儿才后悔，两条腿都冻僵了。
　　“徐老板，哥，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杨眉从相机后面探出那颗毛茸茸的棕色脑袋，抽了抽鼻子，歉意地笑了笑。
　　“是不是在外面冷了，马上这儿介绍完了咱们就进屋。”徐老板说。
　　宋何生的视线带着锯齿边犀利地扫过杨眉的脚踝。
　　看到杨眉露着小半截皮肤，什么都没穿，他脸登时黑了。
　　杨眉缩着脖子当没看到宋何生凶巴巴的眼神。
　　等着进到室内后，徐老板接了一个重要客户的电话，留下他们在大厅参观。
　　宋何生阔步走过来，杨眉按了一下停止录制，下意识往后躲，避之不及，被人抓着后颈带到身边。
　　“怎么又把秋裤脱了？”宋何生伸手拍了下杨眉屁股，不重。
　　“别，一会儿有人过来，哥，你别把我当小孩。”相机的录制键杨眉根本没碰到，还在录制中，他没发现。
　　“你能照顾好自己了，我就不拿你当小孩。跟我去卫生间，我身上的给你。”
　　“不穿，反正一会就回去了。”杨眉试图推开宋何生。
　　“你说了不算。”宋何生没好气说着，就强硬地拉着人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
　　整个工厂不论室内室外都是干净的，完全做到了一个食品工厂该做的，就连卫生间都一点怪味没有。
　　逼仄的隔间，此刻站了两个人。杨眉坐在马桶盖上被扒了裤子。
　　两条修长匀称的腿暴露在空气中，他身上汗毛很少，即使有也是近乎于金色。
　　他瑟缩坐在马桶盖上接过宋何生递过来的秋裤，浅棕的睫毛颤了颤，眼底的烟波蓝像是藏着一小片海，无害地盯着宋何生。
　　“别生气嘛哥，我下次一定穿。”
　　宋何生不理人，蹲下身去，帮人把秋裤穿上了。
　　“膝盖都冰成什么样。”宋何生搓了搓杨眉冻凉的膝盖，关切道。
　　“我也没想到在外面那么久。”杨眉说着，凑过去在宋何生脸上亲了一下，“哥，我们拍完这个视频去哪儿玩啊。”
　　“想去哪都可以。但回家之前，你再跟我去一趟心理科。”
　　宋何生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双眸紧紧盯着杨眉，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杨眉前一秒还兴奋期待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很快又笑着说：“那我们就还挂上次的号吧，但这次说定了，要是医生说我没事，你就不能再带我去了。”
　　“好。”
　　两人心里各有各的心事，杨眉想着反正他和大夫说好了，不会把他分离焦虑这种小事告诉宋何生。
　　他也不想让宋何生因为这点小事费心，两人不可能随时随地黏在一起，反正焦虑的症状他也可以忍受。
　　所以……还是瞒着哥吧。


第101章 治疗他的分离焦虑
　　宋何生的秋裤穿在杨眉身上长了一大截，出去之前，宋何生帮人把裤脚挽起来，塞进了袜子里。
　　杨眉坐在马桶盖上，穿着袜子的脚丫故意招惹宋何生，踢了下对方肩膀：“哥，你给我买的袜子好土，我想要纯灰纯白的，而且秋裤扎进去看着一点也不利落。”
　　这种事上宋何生向来没脾气，任由对方踩着自己肩膀闹。
　　杨眉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脚渐渐向下，踩在了宋何生的大腿上，又不老实往中间踩。
　　“杨眉。”宋何生一把按住杨眉不老实的脚，抬眸瞪了他一眼。
　　杨眉这才老实：“我开个玩笑嘛。”
　　两人出去的时候，徐老板已经打完电话了，一起转完工厂后，坐下来谈合作，签了合同。
　　离开时，坐在车上，杨眉还在捧着合同看。
　　“就这么高兴？”宋何生看到杨眉嘴角的笑意，情绪也被带动了。
　　“当然了，这可是我们账号的第一个大客户！现在这个工厂里所有的产品，网上只有我们是独家授权的，而且后续的产品我们也可以随时挑选，随时上新。”
　　杨眉挥了挥手里的合同，“哥，你要挣大钱了！”
　　“不是我，是我们。”宋何生语气轻慢，却又郑重。
　　杨眉愣了一瞬，看着手里的合同，那模糊的前路终于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渐渐清晰。
　　他可以不靠蒋巧曼，也不用违背自己本心，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养活自己了。
　　出来这么多天，账号已经囤了不少订单。
　　两人决定第二天就从哈尔滨出发，回伊春。
　　答应了宋何生要再去一次心理科，杨眉这次看病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知道自己有这种分离焦虑的毛病之后，杨眉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正常。
　　“医生，现在有什么办法缓解这种情况吗？总不能每次和我哥分开，我都这种状态。”
　　“这样，你现在就可以列一个清单，你自己待着的时候做什么会快乐。等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再一个个尝试去完成。”医生思忖半晌，将桌上的本子推到杨眉面前。
　　这次在心理科室待了快两小时才出来，离开前，杨眉再三嘱咐医生不许把他得分离焦虑的事告诉宋何生。
　　医生被他盯着后背发凉，挠了挠头，憨憨笑了下：“没有病人允许，就算是家人，我也不会说的，呵呵。”
　　杨眉这才放心。
　　结果离开后去卫生间的一小会儿，宋何生就进到刚才的科室里了。
　　“医生，麻烦你把他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他这段时间的表现绝对不是压力大这么简单……”
　　宋何生面色冷峻，虽然没有恶意，但是那么大块头直戳戳的站在医生面前，把对方吓了一跳。
　　医生擦了擦汗，左右为难。
　　最终他还是把这两次的诊疗结果告诉了宋何生：“但我刚才还答应了杨眉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算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分离焦虑症，你回去后……”
　　宋何生听完医生的话从科室里出来时，顺带着拿走了杨眉写下来的独处快乐清单。
　　杨眉还在卫生间里，他徘徊在门口等人，因为刚才医生的话，面色沉重。
　　医生把症状说得轻描淡写，但他从未设想，杨眉那么健康向上的一个人会因为害怕和自己分别而焦虑到生病。
　　所以他离开葡萄村时，杨眉不是窝在被子里睡觉，只是因为分别在害怕？
　　想到自己一直不曾在意到，宋何生心里又自责起来。
　　还没想明白，就被人弹了一脸水。
　　“哥，你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好像要吃人。”
　　杨眉从卫生间出来，偷摸要把手上的水擦在对方外套上。
　　宋何生攥住杨眉的手腕，抽出纸巾给杨眉湿漉漉的爪子擦干净，握在手里。
　　“我在想攒了那么多订单，今晚不知道要打包多久。”宋何生找了个借口道。
　　“放心，咱们一起，还有我帮你呢。”杨眉笑着开口道。
　　“乖。”宋何生勉强勾起笑意，却是满心担忧。
　　回去后，宋何生和杨眉两个人把囤积的订单全都打包好了。
　　这一路坐车回来，又没少折腾，杨眉早早就躺下睡了。
　　宋何生却始终无法入眠。
　　趁着杨眉睡着，他坐在炕沿拿着祛疤膏给杨眉自残的伤口涂上一层药，握着那没什么肉的手腕在掌心里摩挲，轻轻叹息。
　　手机微弱的光照亮宋何生的脸，他在网上搜了一些分离焦虑症的治疗方式。
　　看着网上大部分都是建议脱敏治疗，宋何生还有些担心。
　　心里扭曲的控制欲在作祟，他想，倒不如……倒不如直接就把人一直带在身边，让杨眉永远离不开自己。
　　宋何生下意识想要抽烟，摸出一根来正打算去外屋，穿鞋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动静，炕上的人就惊醒了。
　　“哥，你要去哪？怎么又不跟我一起睡了？”杨眉突然抬起头，像是压根没睡一样，不安慌张地看着宋何生。
　　宋何生心里一疼，把手里的纸条偷偷藏进口袋。
　　“陪你睡，我哪都不去。”宋何生哑声说着，还是上炕，抱着人一起入睡了。
　　宋何生决定了，杨眉这种情况还是要进行脱敏治疗。
　　如果按照他想的，不论去哪儿都把杨眉带在身边，以后一旦有什么事分开久一点，杨眉自己压根没办法生活。
　　正想着没有脱敏治疗的契机，第二天一大早周彪就过来找宋何生一块去市场帮忙干活卸货。
　　吃过早饭，杨眉帮着账号剪辑视频，宋何生给杨眉扒了一捧松子。
　　“我一会和周彪一起去镇上，中午前回来，你要自己在村里待一上午。”宋何生边说，边观察杨眉脸上的表情。
　　杨眉从电脑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有些无措站起来。
　　“哥，我的视频都剪辑得差不多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句‘好’差点就说出口，宋何生看着面前因为分别半天就提前开始不安的人，狠了狠心。
　　“不用，上午去搬货，你去了我没法陪你。你不是还有不少素材没拍吗？可以在村子里走走，别走远了。”宋何生说。
　　没想到宋何生是真的不带自己走，杨眉傻了眼。
　　看着态度强硬的宋何生，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他凑过来，贴在宋何生身上试图用撒娇解决问题。
　　“哥，带我去吧，我还能帮你们忙，我也能搬货的。”
　　杨眉那双眼水汪汪，哀求似地看着宋何生，对于宋何生的依赖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宋何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意识到不能再随着杨眉心意了。
　　他唇嗫嚅着，尽量温柔道：“不行，之后几天还有不少工作，杨眉，我们不能24小时都黏在一起，你要学会独处。”
　　宋何生说这种话的意思无非是希望杨眉别围着他转，也不用一味在他身上付出，把精力都付诸到账号上，也该做些自己想做的。
　　可这话在杨眉听起来，却不是那个意思了。
　　他怔怔看着宋何生，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品出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要听话才会被喜欢。杨眉想。
　　“那我可以给你发短信吗？这个卸货的活儿卸的是什么啊，不危险吧？哥，你能一个小时给我打个电话吗，我不放心你。”
　　杨眉过分担忧宋何生的安全，这也是分离焦虑的症状之一。
　　宋何生眉头渐渐收紧，他拿出手机，按照网上学的，举起手机，录了一段音频。
　　“宝宝，我中午十二点之前会回家，上午的时候你可以帮忙把洗好的衣服晒到外面，无聊就去村子里拍素材，但不能乱跑，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想我可以发消息，也可以打电话，如果没有及时回你，不是冷落你，也没有出事，是在忙……”
　　宋何生分明是在对着手机说话，却盯着杨眉。
　　那眼神暧昧不清，杨眉心口怦然，他咬着唇盯着宋何生，心里的不安稍微减轻了一些，脸上绯红一片。
　　“怎么还录音。”
　　刚说完，下一秒手机就收到了宋何生的消息，杨眉拿起来看了一眼，宋何生把刚才说的那段话发给他了。
　　“你发消息我没及时回，就听语音，好不好？”宋何生摸着杨眉脸蛋儿说。
　　看着那段快要60s的语音，杨眉心里踏实了一些。
　　“真的只是离开一上午吧，你中午如果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了。”杨眉再三确认。
　　“我确定。”宋何生揉了把杨眉的脑袋，又说，“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别胡思乱想。”
　　对于现在恐惧分离的杨眉来说，短暂的离开都是可怕的。
　　但要是想让分别不那么难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分别后的重逢，更值得期待一点。
　　礼物和惊喜是最好的办法。
　　杨眉思忖了一会知道自己只能妥协。
　　他的表情仍有些拘谨似的，克制着，凑过去在宋何生唇上亲了下。
　　“那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第102章 我陪你去北京
　　平常宋何生虽然话少，但是现在一走，屋子就变得格外安静。
　　杨眉本来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一样焦虑，没想到有了宋何生发给他的语音，这一上午显得没有那么难熬。
　　找上次专门哭丧的大娘拍摄一些采访的素材，设备刚架上，大娘就问：“你拍完这个视频，电视上能不能看到啊。”
　　杨眉不想让大娘失望：“我会传到网上，我不确定看到的人会有多少。”
　　“哦，那也好。”大娘说着，坐在了设备前的椅子上。
　　不知道哪一幕让杨眉于心不忍了，他说：“大娘，你把你儿子的照片给我，我帮你在网上问问吧。”
　　大娘那双浑浊的眼突然亮了，起身去翻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月饼盒，那双颤抖的手还没打开，月饼盒就摔在了地上。
　　零零碎碎散了一地，不过都是些户口本银行卡。
　　老人家都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袋子或者盒子里。
　　“大娘，你不用急，慢慢来。”杨眉说着，蹲下去帮人收拾。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摔，把月饼盒夹缝里的东西摔出来了，几个金首饰，应该是大娘压箱底藏在里面的。
　　杨眉突然想起来，赵立人离开之前说过的话。
　　‘上次我给你的那个伴手礼，你没仔细看吧……’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从脑子里油然而生，杨眉拍大娘的时候心不在焉，草草结束后给了钱就飞奔回了家里。
　　上次让宋何生扔掉烧火的伴手礼礼盒，还在吗？
　　跪在地上翻了半天，杨眉从柜子深处找到了上次赵立人拿来的周岁宴伴手礼。
　　果然，宋何生没给他扔掉。
　　杨眉打开盒子，把里面一些小孩玩具吃的喝的全都扔到地上去。最底下是一层拉菲草，什么都没有。
　　“我就说嘛。”杨眉轻嗤一声，失望之余，又有种如释重担的感觉。
　　杨眉拿起盒子要扔到外面当柴火，却发现重量不对劲。
　　扯下那层拉菲草，连同盒子底下一层的纸都扯得稀碎，杨眉看到的一个牛皮色信封。
　　他拿出来，看到的一把房子钥匙。是一套市区的新房。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杨眉也知道是谁塞进来的。
　　事至如今，杨眉不明白，蒋巧曼这样对他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只是身为一个母亲偶然间产生的愧怍吗。
　　-
　　把东西收拾好，也差不多快十二点了。
　　杨眉坐在外屋的门槛上等人，捧着手机趴在膝盖上听宋何生留下的录音。
　　他盯着村口的方向，等那辆沃尔沃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里。
　　刚看到车身的影子，杨眉就站了起来，等宋何生关上车门走过来时，杨眉已经跑着扑进人怀里了。
　　“哥！你搬货没伤到吧。”宋何生穿着劳保服，身上还有灰，杨眉毫不在意地挂在他身上。
　　“我还没换衣服，把你衣服弄脏了。”宋何生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把人抱在怀里了，“上午乖没乖，手伸出来我看看。”
　　给杨眉脱敏治疗这一上午，宋何生满脑子都是杨眉。
　　以至于好几次搬货差点砸了自己的手，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快要被杨眉传染成分离焦虑了。
　　“刀片和线香都扔了，我哪能啊。”杨眉撇了撇嘴，在宋何生执着的眼神下，还是把手伸了出来，给宋何生检查。
　　宋何生把杨眉袖子挽起很高，臂弯也检查得仔细。
　　“你看，我说了没做坏事。”杨眉求表扬似的，挥了挥自己的小臂，上面只剩下一些旧疤痕。
　　宋何生俯首亲了下杨眉的发顶，“真棒。”
　　杨眉说：“说好给我带的好吃的呢？”
　　“买的羊肉卷鳕鱼肉，下午带你去冰钓吃火锅，想不想去？”
　　只要杨眉没有因为分别而乱闹，他就应该及时给一个正向的反馈奖励。
　　“我知道，是在冰面上凿一个洞，然后扣上帐篷，在里面钓鱼，对吧。”
　　杨眉在网上刷到过这种视频，而且前几天去哈尔滨也看到过冰钓的人，穿的厚厚一层，坐在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提着一大桶鱼。
　　“还可以在里面做点你想做的，我带了户外用的炉子，你不会冷。”宋何生说。
　　“好啊。”杨眉期待地答应下来。
　　本以为是二人约会，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周彪和张虎也一块儿来了，杨眉倒是不在意，当作朋友间的聚会了。
　　冰钓在冰层厚实的河面上，先用工具打出一个圆形的孔，再把便携式的帐篷扣上来，里面铺上一层隔凉垫，就可以坐在里面钓鱼了。
　　“小杨导演，何生，用不用我来帮你们？”周彪熟练地找好地方，连帐篷都搭好了。
　　“不用，彪哥，我们也快好了。”杨眉说着钻进帐篷里，帮着宋何生一起忙活。
　　因为来河面上，宋何生给杨眉包裹的格外厚，耳捂子围巾一样不少，棕色的长发凌乱散在肩上，来的路上和宋何生闹了脾气，原因就是给他穿太多了。
　　“你真是大男子主义，穿衣服都要听你的，都说了不冷，我现在热得都要着火啦！”
　　杨眉不高兴地蹲在地上，嘴上抱怨，手上还帮着对方一起铺垫子。
　　“一会热了就把外套脱了。”宋何生把炉子打开，帐篷拉上了。
　　钓鱼的装备一一拿出来，杨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他拿着鱼饵照猫画虎地打窝。
　　鱼竿上的咬钩挂上鱼饵，宋何生就把鱼竿放在一边儿了。
　　炉子上放着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杨眉却没心思吃，蹲在洞旁边就等着鱼上钩。
　　“怎么还没有鱼啊。”杨眉扭头抱怨。
　　宋何生夹出一块羊肉，喂到杨眉嘴边，“不急，过来吃点东西。”
　　“不要。”杨眉吃下羊肉后毫不犹豫拒绝，骄纵的小性子又被宋何生宠出来一点。
　　“再不过来吃饭，火锅就撤了。”宋何生软硬兼施，抬眸睇了他一眼。
　　杨眉装没听见，执着地蹲在那凿开的冰洞跟前，盯着鱼漂，生怕错过一条鱼。
　　他知道宋何生只是吓唬吓唬他，可半天没等到鱼，杨眉觉得没劲了，回去找宋何生吃火锅，火锅还真就撤了。
　　“哥，我有点饿了。”像是吃饭时非要看电视的孩子，错过了家里规定的用餐时间，又要撒娇求大人。
　　杨眉靠在宋何生身上，有点难为情。
　　“我都吃光了。”宋何生看着他，冷声道。
　　“哥，我刚才在帮你看着鱼呢，万一钓上来呢，我可是为了我们的鱼……”
　　杨眉没骨头似地往宋何生身上靠，眼巴巴看着人，只叫人心软。
　　宋何生还没说话，杨眉就倒在他的胸口：“那哥就把我饿晕吧，饿晕了丢下去喂鱼，你别心疼我。”
　　“瞎说话。”
　　宋何生又败给杨眉，从炉子下保暖的格子里拿出一碗煮好的火锅，汤里有青菜羊肉虾滑，配上手擀面，飘着油花。绝了。
　　“谢谢哥！”杨眉在宋何生脸上猛嘬一口，那碗拿过去了。
　　宋何生眼里闪过宠溺，浅笑了下，坐到鱼竿前了。
　　今天的鱼还真就和两个人杠上了，一条没有。
　　杨眉吃饱喝足，去隔壁帐篷里看了看，周彪已经钓上来四五条鱼了，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好歹有东西。
　　“小杨导演，你们那儿咋样？钓了几条鱼啦？”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张虎的鱼漂又动了，甩上来一条一掌长的鲫鱼。
　　“我们啊……钓了好几条了。”杨眉心虚道。
　　“是吗？那今晚去你们家吃烤鱼了？”周彪故意逗杨眉。
　　杨眉嘴上答应说行行行，转身一溜烟跑回自己帐篷里。
　　“哥，彪哥虎哥他们都钓上来好几条鱼了，他们的鱼饵是不是比咱们的香啊。”
　　“不急，等等。”
　　宋何生正耐心等着鱼咬钩，水面上突然投来一块鱼饵，水荡漾起圈圈涟漪，他侧目看去，罪魁祸首杨眉手里正拿着鱼料。
　　“这样更钓不上来，过来，我抱着你，别闹。”宋何生半哄半命令道。
　　坐在宋何生怀里，杨眉突然想起来白天那个房子的钥匙。
　　“哥，等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回北京。”杨眉说完感觉族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更紧了。
　　“我想见见我妈，上次那个伴手礼的箱子底下，我翻出来一套市里的房钥匙。”
　　“房钥匙？你要还回去？”宋何生问。
　　“不还！不要白不要。我们省得攒钱买房了，我去北京是有些话还想问清楚，而且户口也要迁过来。”杨眉的语调低下来，像一场连绵的雨。
　　“那个房子你自己留着，我们的房子我们一起选，我来买。”
　　宋何生这个时候心底的自卑又会偷偷冒出来，因为没钱，给杨眉的东西，总是晚别人一步。
　　“不用……”
　　“至于北京，我开车跟你一起去。”宋何生打断杨眉的话，开口道。
　　杨眉一听，侧身，那双眼小狐狸似的盯着宋何生：“怎么，怕我不回来啊。”
　　“怕你挨欺负。”宋何生直视杨眉双眸，认真道。
　　杨眉提起这件事本来就是想和宋何生一起去，没想到宋何生这么认真，他睫毛一颤，转开了视线。
　　“我跑得快着呢，要不怎么能从二楼跳下来翻墙出来找你。”杨眉轻描淡写说着，却没看到身后宋何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气氛有些低迷，杨眉看着水面平静了，又扔进去了一块鱼料，炸开的涟漪打破了寂静。
　　“杨眉！”宋何生眉毛一竖，杨眉吓了一跳，心虚要逃，却被宋何生一把扣住手，还把他手里的鱼料都拿走了。
　　“是不是非要在这儿闹？”宋何生捏着杨眉的下巴颏晃了晃，目光犀利又有些暧昧。
　　“你骗我来挨冻，又钓不到鱼，我要回家！”杨眉不乐意道。
　　或许是宋何生的视线太过炙热，杨眉察觉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后颈被宋何生强势扣在掌心，吻也略显粗暴。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杨眉哼哼说不行，“隔壁彪哥还在呢，亲一会过过瘾就算了。”
　　宋何生哪能听他的，野兽一样，对着杨眉的耳朵又咬又啃，杨眉痒得不行，夹着脖子哈哈笑着乱躲。
　　“别躲，耳朵露出来。”宋何生语气不容置喙，捏着杨眉的耳朵好像要把他拆吃入腹一样。
　　“不要！痒死了，你老欺负我。”杨眉害怕被咬耳朵，痒得他受不了。
　　他正要从宋何生怀里逃，可惜失败了，被咬着耳垂欺负的时候，杨眉干嚎一嗓子。
　　“救命，有人家暴啊！”
　　声音穿透帐篷，甚至影响了隔壁帐篷里正要钓上来鱼的张虎。远处夕阳下的树梢上，甚至惊飞了几只无辜的鸟。


第103章 葫芦娃救爷爷
　　一个月过去，脱敏治疗这招用得不错。
　　宋何生之后几次出门，偶尔一两次不带着杨眉，杨眉一开始不情愿，也渐渐习以为常。
　　因为每次分开后，宋何生回来总会带点什么惊喜，还会带人出去玩，当期待渐渐大过焦虑，杨眉手上也没有再添新伤了。
　　宋何生觉得杨眉的分离焦虑就快好了。
　　他决定趁着今天，在进行一次分别时间更长一点的脱敏治疗。
　　“今天上山，路不好走，你在家等我吧。”宋何生踩上靴子，从柜子里翻出两双手套装包里了。
　　“怎么又不带我啊，村里的雪昨天都化得差不多了。”被留在家里好几次，杨眉也有点不乐意。
　　“乖，我去山上探探路，下次雪全化了再带你。”宋何生想，如果这次脱敏治疗也没有问题，那就是最后一次。
　　杨眉嘴撅着，上面能挂两穗苞米。
　　宋何生看着心软，走过来把人抱在怀里，摸着脸蛋：“前几天上山正好遇见放鹿的，下次带你去玩，好不好？”
　　只能这样了。
　　杨眉还是很好哄的，他点了点头，仍是不太舍得宋何生离开，眼睛一眨，湿了半圈：“真要走一整天啊，就留我一个人在家。”
　　他说着抱住宋何生的腰，这几次都分别都没超过四小时，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久。
　　“晚上五点前，我一定回来。”宋何生承诺道。
　　宋何生都这么说了，杨眉知道对方是打定主意不带他去了。
　　“那你小心遇到熊瞎子和老虎，别出事。千万别自己一个人乱跑，要和彪哥虎哥在一起走，我不在不能保护你，你别受伤。”把人送到门口，杨眉再三嘱咐，眼巴巴看着人。
　　以前杨眉这么关心自己，宋何生心里都甜滋滋的，现在心里却不是滋味。
　　一方面因为他其实可以带杨眉上山，但是骗了人；另一方面看他因为得了分离焦虑对自己担忧这么过头，心疼。
　　“放心，山里有信号就给你发消息。”宋何生强忍着把人带着一起走的冲动，挥挥手大步走了。
　　多慢一秒，他都要后悔。
　　-
　　宋何生一走，杨眉先是按照对方给他留的任务，把洗衣机里两个人的衣服挂到院子里去。
　　小黑莓咬着他的裤脚要自己陪他玩，杨眉还有事没做完，给小黑莓掰了一根火腿肠，又去仓库里帮宋何生点货打包了。
　　忙完这些，就差不多中午了。
　　杨眉把宋何生早上就给他做好的午饭加热了一下，随便对付两口，开始剪辑他刚拍完的纪录片，有关哭丧人的故事。
　　第一个镜头就是摔盆撒白花，在所有人沉重却又平静的表情后，紧接着才是大娘哭丧的画面，一张脸挤出的皱纹像是百年的老树，干枯，带着某种沉淀过的生命力。
　　杨眉还拍了一段大娘晚上散步坐在村口往外望的画面，镜头里杂草疯长，身后是烧焦的玉米杆，大娘满头白发，目光涣散地看着某处。
　　视频突然停下，电脑提醒杨眉尽快充电。
　　杨眉把剪辑好的视频发到自己sdc平台的账号上，标题也没特意去想个吸睛点的，而后合上电脑。
　　他看了一眼窗外暗下来的天，没想到一天这么快过去了。
　　等宋何生回家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是最难熬的。
　　杨眉看着墙上的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等到五点的时候，杨眉已经给宋何生拨去电话了。
　　结果无人接听。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杨眉，他登时就白了脸，又给周彪张虎挨个打电话，结果都没人接。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丧失思考能力并且变蠢，杨眉忘了山上信号时好时坏，有时候联系不上人也是常事。
　　他先是给村长打了个电话，然后背着包就自己往进山的入口跑去了。
　　-
　　山上。
　　宋何生没有按照正常时间下山全都是因为张彪脚滑从坡上滚下去了，人长得敦实，没受伤。
　　但这一摔，他们发现了一小片桦树茸，宋何生看了一眼时间，硬着头皮爬到树上把桦树茸砸下来了。
　　“何生，走那么快干啥，天还没黑呢。”张彪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宋何生开口道。
　　“五点了，杨眉自己在家。”宋何生说着掏出手机，发现信号格只有一个信号，等于没有。
　　“对啊，我说今天少点什么，小杨导演没跟着没来。”张虎说。
　　宋何生心里油然生出某种不安的情绪，他加快了步子。
　　等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天都黑了。
　　刚要上车，宋何生看到村长带着几个林场里专门看护山林的几个值班人员在等人。
　　“何生，你没事啊！”村长粗喘着跑来，招呼道。
　　宋何生走过去，问：“叔，你们怎么在这儿？”
　　“小杨导演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们可能在山上出事了，我就带着人赶紧过来了。”
　　闻言，宋何生看了一圈，没看到杨眉的影子，他心口一紧，“他呢？”
　　“他给我打电话之前就进山找你去了，你不是说五点下山嘛，人孩子以为你出事了！”村长懊恼看着宋何生，语气急切。
　　宋何生心里咯噔一声，有什么拉着他双脚似的，身体也沉起来。
　　他面色变得灰白，气恼和后悔交叉，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山里走。
　　“何生，天黑不能上山了，刚才有林场救援的人进去了，你就在山底下等着吧。”
　　宋何生丝毫不听，面色冷峻地继续往前走，那对浓眉紧紧蹙在一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彻底懵了。
　　要知道会这样，还脱敏治疗个屁！
　　他们虽然有时候会在小兴安岭上住一晚上，但是晚上上山却是大忌。
　　以前就有晚上上山迷路下不来的人，不带装备，在野外待了一晚上，第二天被人找到的时候虽然没被猛兽吃了，但精神却出了问题，花了好几万才治好。
　　宋何生心里乱作一团，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想着进山找人。
　　“何生，别冲动！理智点！”周彪过来把人拦下，高声说。
　　“彪哥，放开我。”宋何生声音听上去冷静，手脚都是冰的。
　　“先试试打电话，别葫芦娃救爷爷……”
　　“彪子，你闭嘴吧。”张虎瞪了周彪一眼，周彪闭嘴，缩了缩脖子，像个胖鹌鹑。
　　“你先等等，何生，给山里的救援队打个电话，看看找没找到人，你要是刚上山和他走岔路就不好了。”村长过来也跟着劝。
　　气氛压抑，宋何生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试图联系杨眉。
　　他这才发现，下午的时候杨眉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却因为山里没有信号，他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冷风吹起，宋何生看着那黑压压的红松树，心一寸寸地凉下去。


第104章 闹个小别扭
　　宋何生还没来得及拨通杨眉的电话，看到进山口处有手电筒的灯光。
　　几人都抻长了脖子看，尤其是宋何生，在看到杨眉的身影时，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杨导演，你有没有事！”周彪跳起来，招手道。
　　进山口处的杨眉看到几个人影，也激动地抬手挥了挥，“我没事！”
　　紧接着，脚下一滑，身边的救援队抓住了杨眉的手：“慢点。”
　　下午没打通宋何生电话，杨眉没思考就进了山，身上好几处都被树杈划伤了。
　　被救援人员找到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问宋何生有没有事，结果对方说，宋何生他们早就在山下了。
　　那颗悬起来的石头终于能够落下了，脑子也清醒了。
　　除此之外，杨眉发现山上的雪早就化了，路上也一点不滑，压根没有宋何生说的那么危险。
　　他突然反应过来，宋何生说雪没化，只是不想带他上山的借口。
　　杨眉第一反应是生气，而后胸口又酸胀又别扭，空落落的难受。
　　下山路上，杨眉想了好几种质问宋何生的话术，但是看到宋何生本人时，他突然又没有那个勇气了。
　　如果问了，宋何生直说就是嫌麻烦不想带他，那他多没脸……
　　杨眉把低落的情绪藏好，再抬头，宋何生已经走到他跟前了。
　　“你知不知道五点后天黑的多快？”
　　“……”
　　“胆子越来越大，现在都敢一个人进山，杨眉，你是不是真疯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小山坡吗？”
　　宋何生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本来是想关心一下，开口却是斥责。
　　杨眉没想到会被骂，肩膀一塌，看到宋何生时脸上堆砌的笑也都消失殆尽。
　　他明明是太担心宋何生出事才会这样，怎么宋何生不关心他，反而来骂他。
　　“前几天新闻老虎下山伤人的视频看没看到，我天天怎么嘱咐你的？杨眉，说话。”
　　宋何生又气又急，态度也有点恶劣，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就在众人以为杨眉会和宋何生吵起来的时候，杨眉反而小心翼翼去抓宋何生的手撒娇：“但哥没回来，又不接电话，我害怕你有事……”
　　宋何生都这么凶了，在外面吵架总得有个服软的，杨眉只能先安抚人。
　　看着面前一身狼狈的杨眉，宋何生心里一紧。
　　又觉得自己太严肃了，周围人斥责的视线都聚在他的身上，如芒在背。
　　“下山慢了点，我没按时回来，你就敢自己上山，多少找个人陪你啊。杨眉，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我……”
　　宋何生稍微一设想，浑身都像是被冻住了，一个字也不敢往下说。
　　“我保证下次不会给哥添麻烦了，我会在家等哥回来，别凶了，好多人……”杨眉声音小得快被风声盖过去了。
　　宋何生听到杨眉说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
　　远处的车灯照过来，他看到杨眉脸上沾的泥点子，白棉袄变成斑点袄。
　　这都不算什么，手上脸上还有各种划伤，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
　　“先去诊所看看。”宋何生轻喘一口气，开口道。
　　“对啊，小杨导演也是关心你，你好好说话哈，何生。”村长走过来怼了宋何生一拳。
　　跟救援人员道谢后，宋何生脸色依旧黑如锅底。
　　他带着杨眉开车去镇上。路上杨眉说只是擦伤，宋何生一句话也没搭腔。
　　宋何生怀疑这段时间，杨眉的分离焦虑压根就没好，他不该做五点前就能回家的承诺，或许更不应该单独只留杨眉一个人在家。
　　脱敏治疗个屁。
　　他脑子里太乱了，最终看向前路，只能专注开车，再分心容易出事。
　　这次去诊所拉回速度很快，杨眉身上大多数都是划伤，血都没出。
　　对比下来，还是额头的一小片擦伤严重，医生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杨眉还问：“医生，我这个会留疤吗？会不会毁容啊。”
　　“不会，就擦破点皮。”
　　从诊所回来，杨眉看宋何生那脸儿还硬邦邦，他也不敢往上凑，安静地去东屋照镜子去了。
　　之前家里没有落地镜，杨眉没法臭美。这落地镜是宋何生昨天刚买的。
　　杨眉凑到镜子前，盯着镜子里自己额角的那一小块擦伤唉声叹气。
　　还想再仔细看看，脑门子撞在镜子上，杨眉轻哼了一声，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哥，你笑我了。”杨眉惊讶转身，癞皮狗似的，找准机会就黏上来，直接扑进宋何生怀里。
　　“哥，你不生我的气了？你快摸摸我，好疼。”
　　杨眉娇气得不行，作势倒在宋何生怀里，那一对双眼皮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宋何生。
　　“今天是我没遵守约定按时回来，是我不对。但你更不能天黑一个人进山，这里气温低，你什么都不带，如果出不来晚上容易失温，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宋何生语重心长，抱着杨眉坐在炕沿上，受伤的地方不敢揉，只是轻轻捏着他的手。
　　杨眉把头埋在宋何生胸口乱点一通，装鸵鸟。
　　宋何生还是不放心，拿出手机，找了一个独自登山，结果半夜因为失温死在山里的新闻逼着杨眉看。
　　“别循环播放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新闻不吓人，背景音乐太渗人。
　　“杨眉，我早晚被你吓死。”宋何生哑声说着，将杨眉紧紧桎梏，一路上紧绷的情绪终于能释放。
　　“那你今天为什么下山晚了，还能一直都没信号啊，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杨眉问。
　　宋何生玩着杨眉的小发揪说，“山上经常那样，我也没联系上你。下山的时候，彪哥还摔了一跤。”
　　“他没事吧！”杨眉惊讶道。
　　“没事，但是摔到一棵树下面，树上刚好有点桦树茸，我爬上去砸下来了。”
　　宋何生说着，才想起自己背包里的桦树茸还没给周彪，拿出来给杨眉先看了一眼。
　　看着黑色像是煤块一样的东西，杨眉问有啥用。
　　“对身体好，等过几天上山等我找到，给你冲水喝。”宋何生说。
　　杨眉舔了舔唇，“什么味啊。”
　　宋何生被杨眉的表情逗笑了，他从上面掰下来一小块，“现在给你煮一块尝尝，一会儿好了叫你。”
　　宋何生拿着桦树茸去了外屋，杨眉一个人在屋子里，又凑到镜子前照镜子去了。
　　他突然想起之前宋何生给他上药的祛疤膏，打算提前找出来备用。
　　又是一通翻箱倒柜，杨眉找到了祛疤膏，又看到一张很眼熟，叠成方块的纸。
　　这不是他在医院心理科写的独处快乐清单吗？
　　杨眉蹙眉拿起来，脸色沉了又沉，他攥着那张纸的指腹泛白。
　　所以其实这段时间，宋何生一直都知道自己得了分离焦虑，甚至还故意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各种情绪涌上来，杨眉感觉这段时间努力扮演正常人的自己像是一个小丑。
　　“桦树茸泡好了，杨眉，出来喝吧。”宋何生喊道。
　　外屋宋何生见杨眉没动静，推开门叫人，看到杨眉手里拿着的东西时，怔住了。
　　“你早就知道我有这种怪毛病，是不是？”杨眉难过又失望地看着宋何生。
　　“谁跟你说是怪毛病，医生说的？”宋何生脸色登时变了，一本正经中带着心虚，“你的状态不正常，我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你故意的，故意找借口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还故意上山晚回来好几个小时，就是为我好了？”杨眉情绪激动，提高了音量。
　　每次宋何生出门不带他，他心里又失落又担心，甚至有一次因为太想宋何生，还偷偷掉眼泪。
　　现在一想，这些事竟然都是宋何生的故意安排的，他简直快气炸了！
　　“医生说……要脱敏治疗。”宋何生犹豫说。
　　“我一跟你撒谎你就骂我教训我，你跟我撒谎就行了！你说五点回家，故意七点都不回来，还怪我上山去找你，你有什么资格生我的气，你又双标给自己找理由。宋何生，我讨厌你……”
　　杨眉骂了一大通，声音渐渐弱下去，渐渐颤抖。
　　还不等宋何生消化，杨眉就把手里的那张纸甩到了宋何生身上，而后抓起炕上的枕头和小狐狸就往西屋走。
　　“杨眉。”宋何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但不想让杨眉走，他走上去拦住人。
　　那么大块头，这会儿倒显得有些弱势。
　　“你能不能别总什么事都管着我了！我生病不需要你管，我今晚也不要跟你睡了，骗子。”杨眉撂完狠话自己都惊了。
　　后悔也没用，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话都说了，他只能抱着枕头走。
　　本以为走到门口宋何生能拦他一下，没想到宋何生只是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隐在发丝的阴影下，杨眉看不真切。
　　他心一横，把门摔的震天响，走了。


第105章 真不管我啦
　　自从两人和好后，西屋就没住过人。
　　外面冷下十多度，杨眉裹着被子抱着小狐狸瑟瑟发抖。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要过来睡也是宋何生来睡。”杨眉打了个喷嚏，捂了半天，脚还是凉的。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杨眉想，等一会儿宋何生睡着了，他偷偷再回东屋不就行了。
　　要是第二天早上宋何生问他，他就说自己梦游了。
　　这么决定下来，杨眉心情好点了，开始想刚才的事。
　　他承认他是说话过分了点，大声了点，但是宋何生瞒着自己偷偷给他搞什么脱敏治疗，害他总是胡思乱想就没错吗！
　　身后的门传来声响，屋外的光照进来，杨眉连忙闭上眼，心口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还等着宋何生坐在床上哄自己呢，结果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宋何生连过来床边看一眼都没有。
　　没有几分钟，门关上了。
　　杨眉倏地睁开眼，翻身坐起来，窗帘没拉上，在朦胧的昏暗光线下，杨眉看到放在屋子中央的电暖气片。
　　一时间，杨眉心里又酸又暖，开始后悔吵架了。
　　在西屋躺了一个多小时，杨眉听不到门外的动静了，只能偶尔听到窗外的风声，连院子里的小黑莓都睡着了。
　　杨眉关了电暖气片，抱着枕头回了东屋。
　　偷偷推开门，东屋的灯果然关了，倒是留着一盏夜灯，幽幽照亮一隅。
　　床上的宋何生平躺着睡着了，杨眉心里一喜，连忙从炕琴里拿出自己的褥子和棉被，铺好后，紧贴在宋何生身边。
　　还嫌不够，杨眉偷偷掀开宋何生的被角，轻手轻脚地钻进人被窝里。
　　奈何被子不够用，他只能搭个边儿，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哥……”杨眉头悄悄枕在宋何生肩膀上，依赖地窝在人怀里。
　　宋何生身上暖和，杨眉抱着他，像是抱着个火炉。
　　折腾一晚上也累了，没一会杨眉就在宋何生肩膀上睡着了。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宋何生睫毛颤着，轻叹一口气，睁开眼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半晌，在翻身时将人抱进了怀里，盖好了被子。
　　-
　　第二天一大早，杨眉听着外面小黑莓的叫声醒来的，身边没人了，抬眼一看，宋何生正站在地上穿衣服。
　　“哥，几点了？”杨眉还有点迷糊，忘了两人刚吵完架，揉着眼睛问。
　　宋何生动作顿了一下：“六点。”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好早啊，哥再抱我睡会儿。”杨眉说着去抓宋何生的衣摆。
　　还没等碰到，就被一巴掌挥开了，手背上挨了一下，杨眉痛哼一声，彻底清醒了。
　　他仰头看着面色冷酷的宋何生，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
　　“我要是说我梦游过来的，你信吗哥？”杨眉一撒谎，眼神就乱飘。
　　宋何生没搭理他，“八点去镇上，自己看着收拾。”
　　还不等杨眉问去干嘛，宋何生就已经出去了，独留炕上的杨眉。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去镇上还是自己说的，明天要和宋何生出发去北京，他想提前买点零食，顺便取点钱出来备用。
　　杨眉被宋何生照顾惯了，起床穿什么衣服都是宋何生给挑。
　　今早杨眉往被窝里摸了好几把，什么都没有。
　　他翻身下床，穿着睡衣故意去外屋问：“哥，我今天穿什么啊？”
　　宋何生正洗脸呢，闻声都没看杨眉一眼：“洗好的衣服都在柜子里，你自己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不管。”
　　虽然自己更懂穿搭，但是听到宋何生这样说，杨眉心里还不太是滋味。
　　没想到宋何生昨晚真的生气了，还生这么久。
　　“哦……”杨眉蔫头耷脑回到东屋，故意找了一件薄外套穿上。
　　他就不信宋何生不心疼他，不管他。
　　两个人收拾差不多了，宋何生拿起灶台上车钥匙，往东屋看了一眼。
　　“杨眉，走了。”
　　杨眉答应了一声，赶忙跑了出来，宋何生听到声音回头随意地瞧了一眼，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
　　“你就穿这件衣服去？”宋何生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对啊，春天了，该穿卫衣了。”杨眉穿了一件潮牌卫衣，上面的涂鸦颜色，让他看起来跟花蝴蝶似的，他飘到宋何生身边，“哥，这件衣服我穿着帅不帅？”
　　宋何生磨了磨后槽牙，脸冷了几十度，愣是一句也没搭腔，直接上了车。
　　“真记仇。”杨眉吐槽，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他连忙钻进了副驾驶。
　　好在车里开着空调，宋何生直接把车开到了镇子上的一家大型超市的地下车库。
　　两人从地下直接坐电梯到了楼上的超市，除了等电梯那一小会儿，杨眉丝毫没觉得冷。
　　一进超市，宋何生往水果区走，杨眉偏偏去零食区。
　　什么薯片瓜子大辣条，旺仔米酥巧克力，宋何生不让他吃什么，他就拿什么。
　　“芥末味，黄瓜味，柠檬味……一样来一个！”杨眉故意的，一边从货架上拿薯片，一边念叨给宋何生听。
　　柠檬味的薯片还没来得及放进购物车，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嗖得拿走了，杨眉只看到眼前一片虚影闪过，手里的东西就没了。
　　“哥，你不是不管我吗，反悔了？”杨眉眼里亮晶晶回头看过去。
　　奈何，宋何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行李箱里没那么多地方放，这些垃圾食品你都自己背，没人帮你拿。”
　　闻言，杨眉嘴角耷拉下去，身后的小狗尾巴也不摇了。
　　“昨晚是气话嘛，你回来晚了我担心你，而且你又瞒着我做什么治疗，我才会发脾气啊，怎么总是我哄哥。”
　　杨眉自己也委屈，他嘟嘟囔囔转过身把购物车里面的东西放回去一部分。
　　要是宋何生真不帮他拿，他自己背这一大袋子，可就惨了。
　　“我昨晚想了，管你管得是有点多，以后你想干什么都随你便，我不插手。”
　　宋何生接过杨眉手里的购物车，把刚买了橙子和草莓放进去。
　　杨眉跟在后面，咬着唇半晌没吭声，自己乖乖把那些零食全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跟在宋何生身后结了账。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地下车库。
　　见宋何生自顾自在前面走，明明空着一只手却不牵他。
　　杨眉闷头想怎么认错，没注意到身后转弯过来的车。
　　“滴——”
　　鸣笛声刺耳响起，杨眉抬眸看到车，傻站在原地。
　　他都没做出反应，就已经被宋何生拽到了一边。
　　还没站稳，大腿上先挨了一巴掌！
　　“唔！疼……”杨眉空着的手，捂着腿痛叫。
　　“走路不看路，杨眉，你又想什么呢！”宋何生昨晚生的气就没消，这会儿语气也冲。
　　他知道自己平时管杨眉管得又细又多，他以为杨眉喜欢被自己管着，加上他对伴侣的掌控欲也有点强，一直就就这么相处着。
　　就是没想到，杨眉早就厌烦了这种相处方式。
　　昨晚杨眉的语气就像是……要分手一样。
　　想了一晚上，宋何生打算继续以和杨眉初见的方式相处。也能延长恋爱的新鲜感。
　　结果，杨眉一时没注意到就闯祸！
　　宋何生眉目间的恼意，周身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周围的路人看到宋何生，惊悚地绕路走，还以为宋何生要怎么样杨眉，离着挺远问：“兄弟，用帮你报警吗？”
　　杨眉一怔，看到宋何生脸色僵硬，他连忙回绝。
　　“哥，你对我太凶了，你看路人都被你吓到了。”
　　杨眉惯会勾引宋何生，他牵住宋何生的手，语气软绵绵的，咬了咬唇，“我昨晚说错话了，你原谅我一次吧。”
　　宋何生轻喘一口气，解开眉头的锁，眸色沉沉地看着杨眉。
　　“阿嚏！”两人在地下车库待得久了，杨眉穿得少，打了一个喷嚏。
　　“先上车。”宋何生感觉到掌心里杨眉冰凉的温度，抓着人要往停车的地方走。
　　“不要，你说以后还管我，我就跟你走。”
　　杨眉把手搭在宋何生脖子上，那双眼带着钩子，看向宋何生。


第106章 霸道护妻
　　见宋何生不说话，杨眉持续发起攻势。
　　“我以后生气也不跟你说这种话了好不好，你真忍心我在这儿挨冻啊？我其实愿意被你管着的，哥……”
　　宋何生喉结滚了下，眼里神色晦暗，身体任由杨眉靠近，嘴上还硬着：“不愿意回家就自己在这儿待着吧。”
　　说完，宋何生抬脚便走，身后杨眉第一次勾引人失败，还没反过劲儿来，人都走出几十米远了。
　　“哥，你等等我啊！不是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杨眉跑着追上去。
　　宋何生走在前头，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勾勒起的一抹浅笑。
　　-
　　北京，秦桓家。
　　“你跟杨眉沟通得怎么样了？”饭桌上，主座的秦桓接过蒋巧曼盛好的汤，开口道。
　　蒋巧曼脸上的笑意一僵，“孩子大了，就是叛逆了点，等玩够就回来了。”
　　“既然他不愿意回来，就趁这个机会让他搬出去。”秦桓埋头切牛排，没注意到蒋巧曼忽变的脸色，继续说，“村子里不是有他爸的亲戚吗？给点钱帮忙照顾，你也省得再操心。”
　　“我怎么说也是他妈妈，怎么能把小眉给他小姑。老公，你不用费心，他要是回来了，我跟他说，让他来跟你道歉。”
　　秦桓面色冷漠，夹枪带棒地说：“不用了。托你的福，我没少给他擦屁股，他如果回来了想干什么也别再来找我，你们娘俩自己看着办，你在圈子里不是也认识不少人吗？”
　　家里的保姆在厨房忙活最后一道菜，客厅只有他们两个。
　　蒋巧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桌下的手紧紧攥着。
　　“是吗？我怎么听说上次姜黎的事，小眉差点栽了个大跟头，平常，那个叫姜黎的跟你关系还不错吧。”蒋巧曼吃下去一口牛肉，缓缓嚼着，笑盈盈说。
　　啪嗒！
　　秦桓把手里的叉子重重放下，他眯了眯眼睛。
　　“不是你让我帮忙要拆散他和宋何生的吗，我帮你还有错了？你吃我的用我的，我还得帮你和你前夫生的孩子找关系，不想过就滚蛋！”
　　面对这个和新闻里完全两副面孔的男人，蒋巧曼不说话了。
　　结婚之前说是会对她和杨眉好，结婚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对她总是冷暴力，常常不回家就算了，对待杨眉也是严苛至极。
　　起初她还会找秦桓说说情，却被洗脑说是为了以后捧红杨眉，蒋巧曼就着了他的道，还真以为秦桓为了杨眉好。
　　但在这里住着除了要讨好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没有什么其他的坏处。
　　或许以后还能在事业上帮杨眉一把，想了想，蒋巧曼就忍了许多年，也这么过来了。
　　想到前几天给自己发消息说要迁户口的杨梅，蒋巧曼不想再忍了。
　　“那就别过了！”蒋巧曼说中文还有些绕口，这几个却显得分外清楚冷漠。
　　“这就对……你说什么？”秦桓听清楚后，惊愕地抬起头，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保姆这个时候没眼力见地过来送上最后一道菜，秦桓又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老婆，先吃饭，一会儿再说。”
　　“Блять！”蒋巧曼骂了句脏话，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狠狠剜了秦桓一眼，把手里的刀叉摔在桌上，上楼扬长而去。
　　保姆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溜了。
　　“蒋巧曼，马上给我下来！”秦桓额头上青筋迸起，在娱乐圈里当长辈当惯了，没人把他供起来当佛祖伺候就不高兴了。
　　没多时，二楼纷纷扬扬扔下来一沓子文件，有几张砸在秦桓脸上，他伸手挥开，看到其中一个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我早就想离了，签字吧，等我见完小眉，你就跟我去民政局。”蒋巧曼站在二楼，说完后把门摔上，秦桓坐在饭桌上傻了眼。
　　这一套行云流水，杨眉摔门那一招，指定是跟他妈学的。
　　*
　　这次去北京，车票只剩二等座。杨眉坐在靠窗的位置。刚一坐下就听到身后坐着的男人在毫无公德心地大声打电话。
　　宋何生看了杨眉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换吗？”
　　“没事，估计一会儿就不打了。我想看会风景。”杨眉说是看风景，下一秒就黏到宋何生肩膀上，和人说悄悄话，“你这属于管我了哦，哥。”
　　宋何生看杨眉那狡黠又得意的小模样，横了一眼，没搭理他。
　　列车上人来来往往，杨眉没敢和宋何生太亲密，把宋何生拿来的小毯子盖在两人腿上，他牵着宋何生的手就放在毯子下面。
　　杨眉想睡一会，奈何后面的人一直在说话。
　　宋何生看出杨眉的不舒服，松开杨眉的手，站起来，对后面的纹身哥说：“公共场所，麻烦小点声。”
　　他一说完，不只是后座的纹身哥，隔着几个座位吱哇乱叫的小孩儿也都安静了。
　　宋何生不笑的时候脸色阴沉，眉目间的冷意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双眼跟利刃一样闪烁着寒光，一看就不好惹。
　　毕竟人都喜欢捏软柿子，宋何生这样不敢惹。
　　纹身哥耸耸肩膀，挂断了电话。
　　在宋何生说谢谢后，冷冷瞪了对方一眼，小声说：“死同性恋。”
　　“哥，有你真安心。”杨眉软绵绵往宋何生肩膀上倒，咂咂嘴说自己渴了，想喝小甜水。
　　“想喝什么饮料？”车上人多，宋何生强忍着没有去摸杨眉的脸，低声问。
　　“想喝小茶水，甜的。”杨眉舔舔舌尖，眨着眼看宋何生。
　　“知道了。”
　　偶尔一次给孩子买点小甜水宋何生是不介意的，毕竟是出门，不想因为这点事闹不开心。
　　宋何生起身去前面的车厢买水，杨眉把小毯子裹在身上，椅子怎么躺都不舒服，这才想起他从上车后还没调整座椅。
　　找到扶手下的按钮，杨眉按下去，没想到往后一躺，用力过猛，座椅调得太靠后了。
　　后座传来水瓶落地的声音，杨眉连忙起身：“大哥，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
　　“草！你眼瞎啊！”
　　那纹身哥的矿泉水被碰倒在地上，他目眦尽裂，猛地站起来，对着杨眉脑袋就是一杵子！
　　“唔！”杨眉哪成想会挨揍，疼得眼冒金星。捂着脑袋半晌没缓过神来。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杨眉眼泪都被打出来了，眼前发黑。
　　“谁让你调座椅的！后面有人看不着吗！”男人暴力冲上来，还要继续打人。
　　有人拉架，有人看热闹，场面一时乱成一锅粥。
　　纹身男挣脱周围拉架的人，冲过来要再打杨眉一拳。
　　杨眉下意识闭上眼，只听到耳畔风声，脸上却没感觉到疼。
　　再睁开眼，他看到宋何生像是一头雄狮，沉着脸冲过来，一脚踹飞了那个纹身男。
　　“啊啊啊啊！”纹身男发出一连串惨叫。
　　从车厢头被踹飞到了车厢尾，像是一潭烂泥瘫在地上，他看向宋何生，像是看到什么怪物，彻底怂了。
　　宋何生骨子里透出的压迫感让整个车厢都陷入安静，杨眉心里砰砰直跳，还没反应过来，宋何生就走到他跟前。
　　“打你脑袋了？疼不疼？晕吗？”宋何生把人半圈着，紧张地问。
　　看着杨眉眼角的泪痕，宋何生心疼死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在身边就从出岔子，他在前面两节车厢刚买完小茶水，把两人的午餐也订了。
　　刚付完钱，身边就有乘警往他身后的车厢跑。
　　起初他还没太在意，直到听到警务的对讲里一直在重复3号车厢，宋何生这才赶回来。
　　“疼死了，哥。我就是把椅子调了一下，不小心把他水瓶打到地上了。丢脸死了……”
　　杨眉疼得眼泪刷刷往下淌，不要钱似的，周围人都在看，他只能小声告状。
　　“不丢脸，没事，一会儿哥带你去看看打没打坏。”
　　宋何生恨不得立马给人抱在怀里哄，奈何周围眼睛太多，他怕给杨眉招来异样眼光。
　　只抬手揉了揉杨眉的后脑勺，杨眉疼得呲牙咧嘴。
　　乘警这个时候过来了，看了一眼混乱的现场，先是让车上看热闹的人都坐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乘警看了看地上的一摊要死不活的肥肉，又看了看宋何生杨眉。
　　杨眉把刚才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车厢里的人前一秒还在想宋何生这打人太狠了，听完之后纷纷觉得，这纹身男没事找事真是欠揍。
　　“我要报警！你们俩给我等着！”纹身男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手指着宋何生骂。
　　“下一站就是北京，下了车直接去派出所解决。”宋何生冷冷看着人，纹身男心里直发毛。
　　“去就去，谁怕你！”纹身男没想到宋何生是这个态度，他强装镇定道。
　　车厢里终于短暂地恢复平静，宋何生让杨眉坐在了过道的座位。
　　想到回去还要坐车，宋何生连忙掏出手机，抢了两张一千八商务座的票。


第107章 你是我的
　　给杨眉的脑袋冷敷了一会儿，就到北京了。
　　纹身男想跑，被宋何生直接拎着后脖领子，强行带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警察一番调查，宋何生的行为是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纹身男不仅要道歉，还要赔钱。
　　离开派出所前，纹身男用那双下三白的三角眼狠狠瞪了杨眉一眼，杨眉趁机开口：“警察，刚才他瞪我，用口型威胁我。”
　　“怎么回事？”警察回头，不耐烦地看向纹身男。
　　纹身男气得脸都绿了，冲出来要打人：“小王八羔子，你给老子等着！”
　　“老实点！”几个警察上来，给纹身男按住了。
　　这一顿挣扎，纹身男给自己加了七天拘留，可以品尝一下国家饭的味道了。
　　从派出所出来，宋何生看着身边哼着小曲的杨眉，带着几分纵容：“看来头不疼了，都能耍心眼了。”
　　“他刚才真的瞪我了，可吓人了，我那是实话实说。”杨眉说。
　　宋何生冷冷一哼：“七天还是少了。”
　　“就是就是。”杨眉附和。
　　两人在附近订了一家酒店，楼下就是超市，杨眉借着冰敷的由头买了一大桶冰淇淋。
　　回到酒店，宋何生给人冰敷十多分钟，杨眉哼哼着说太冷了，结果坐在飘窗上，抱着冰淇淋就开始吃。
　　宋何生洗完澡出来，杨眉还在吃，他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
　　“你说的，不管我了。”杨眉故意的，翘着脚，那双烟波蓝的眼眸狡黠看着人笑。
　　“半夜坏肚子别折腾我，自己受着。”宋何生脸色梆硬，语气不善。
　　“好，那你有本事一直别管我，我明天就给自己吃进医院去。”杨眉说着又蒯出一大勺冰淇淋，挑衅地看着宋何生。
　　宋何生忍不住脾气，大步走过来，把杨眉手里的冰淇淋和勺子一并夺走。
　　顺带着把人翻过来按在飘窗上，单手把杨眉裤子扒了：“真是欠收拾，你看我管不管你！”
　　窗外是一座山，没人能看到屋子里的景象。但是杨眉跪在飘窗上还是难堪得抬不起头。
　　宋何生做得凶，杨眉疼得倒吸一口气，哽咽道：“你轻点……明天我还要见我妈呢……”
　　偏偏宋何生不听，一手护着杨眉的脑袋，一手抓着杨眉的脖子，像头发疯的野兽。
　　最后杨眉跪不住了才被宋何生抱到床上，从傍晚到天黑。
　　“这是你说的要我管你，自己以后记着，别后悔。”杨眉看到自己身体上方，宋何生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他呜咽一声，不满地用脚踹宋何生。
　　“你是我的，我怎么能不管你的事……”
　　他反手将杨眉的脚握在手心，俯首虔诚地亲了亲，杨眉想吐槽他一句变态，可是眼皮越来越重，终于陷入一片黑暗中，昏睡过去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着后宋何生给他上药了，杨眉第二天来俄餐厅等蒋巧曼来的时候，坐着也没觉得有多不舒服。
　　他懒散撑着下巴等人，反观身边的宋何生倒是一副紧张的样子，就连衣服都特意选了更商务一点的。
　　“我都要把户口迁出来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有我在，她不会为难你的。”
　　话刚说完，蒋巧曼就推门而入。互相打过招呼后，坐在了两人对面。
　　杨眉和蒋巧曼的上半张脸长得很像。
　　那双蓝眼睛在这样的晴天里都衬得响晴，或许是岁月的原因，蒋巧曼那双眼透着几分疲惫。
　　杨眉把蒋巧曼放在伴手礼下面的房钥匙放在桌面上，“妈，你这是同意我把户口迁走特意给我准备的房子吗？”
　　“给你房子不是让你迁户口的，毕竟我在葡萄村待过，知道那里的房子都是什么环境，别人给不起你的生活，家里总给得起，夏天有虫子，冬天又冷，你回楼里住方便。”
　　蒋巧曼含有敌意地看了宋何生一眼，手端在胸前，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闻言，宋何生有些尴尬。
　　虽然这个月打破他的认知，赚了十万多，但是想要全款买房外加装修起码要一两年以后。
　　“宋何生现在也才不到三十岁，我记得你三十多岁的时候还和我爸在村子里住呢。”杨眉回怼道。
　　“抱歉阿姨，我目前还没给杨眉一个很好的生活，但我做自媒体的收入还算可观，明年就能买上房子，这也多亏了杨眉。”宋何生诚恳道。
　　蒋巧曼没想到宋何生有勇气吱声，愣了下。
　　桌下，杨眉紧紧握住了宋何生的手，抬头不太高兴地看向蒋巧曼。
　　“不用多说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拿走户口本的。”
　　气氛变得沉默，蒋巧曼瞳孔一震，似乎在犹豫什么，半晌后道：“不用拿走户口本了，我今早和秦桓去了民政局，冷静三十天之后就离婚了。”
　　话出口，杨眉懵了。
　　在他眼里，蒋巧曼是过惯了奢华的生活。
　　再加上和秦桓还生了个孩子，这是发生了什么，竟然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虽然对蒋巧曼失望了，但是亲人之间就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没法舍弃。
　　这时，宋何生识趣道：“你们聊，我去一下卫生间。”
　　宋何生一走，杨眉就问起了蒋巧曼和秦桓离婚的细节。
　　看着面前女人的自责委屈，杨眉心里却没了波动。无论如何，这么多年的伤害是没办法因为这几句话就消失了的。
　　“所以你的户口就别改了，秦桓和我分完家产后，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回伊春，还在一起。”蒋巧曼幡然醒悟，期待地看着杨眉。
　　杨眉笑着，眼里却是冷的：“我再想想吧，卧室里还有我不少东西，这几天我会回秦桓那儿一趟，他不在的时候再联系吧。”
　　就这样，桌上的俄餐谁都没吃。
　　杨眉起身要去付款离开，蒋巧曼轻声说：“这几天他都不在，你和小宋要不来家里住吧。”
　　身体僵在原地，听到蒋巧曼近乎卑微的语气，杨眉知道自己遗传了杨子平的基因，永远会对蒋巧曼心软。
　　他轻叹一口气：“我问问宋何生愿不愿意。还有，如果你真的自己回伊春了，那我就重新考虑一下户口的事。”
　　余光里看到蒋巧曼脸上的笑意，杨眉不知道自己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她，是对还是错。
　　或许，和秦桓离婚只是说说而已。
　　没准哪天就和好了。
　　从俄餐厅离开，杨眉在门口碰到等他的宋何生，两人打车回了酒店，杨眉问他要不要去家里住。
　　看宋何生不自在，要勉强答应自己的样子，杨眉连忙说：
　　“你别担心我妈，我和她说清楚了，而且，我也想让你看看我的卧室，我们一起收拾一下我家里的行李。”
　　估计最后一句才是杨眉的目的。
　　但是听杨眉这么一说，宋何生开始对杨眉待过的空间产生了好奇。
　　“你的继……秦老师不在吗？”
　　“他和我妈要离婚了，这栋别墅写的是我妈的名字，我妈让他滚蛋了，我们随便住。”杨眉就差把幸灾乐祸几个字写脸上了。
　　“好，我陪你。”宋何生爽快答应下来。
　　两人回到酒店，把行李收拾好，因为中午一口没吃，离开前去附近的餐馆吃了一顿东北菜。
　　杨眉吃了三碗大米饭，一盘子排骨炖酸菜他吃了一大半，下饭的土豆茄子酱香掉牙。
　　奈何宋何生盯着他，摸着他的肚子，鼓起来之后一口菜都不让吃了。
　　“味道没有你做的好。”出了餐馆，杨眉咂咂舌，随时随地开夸。
　　“是吗？你吃了三碗米饭，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觉得味道不好。”宋何生淡淡觑了他一眼。
　　杨眉噎住，嘟囔道：“就是夸你嘛，这么计较。”
　　宋何生轻笑，没多说什么。
　　这里距离蒋巧曼的别墅没多远，两人不打算打车，直接搭地铁过去，路上还能走路消消食。
　　*
　　蒋巧曼收到杨眉晚上过来的消息，叫家里的阿姨把杨眉的卧室又打扫了一遍，又嘱咐阿姨做几道杨眉爱吃的菜。
　　门铃一响，不等阿姨，蒋巧曼自己就过去了。
　　“来早了点，方便吗？”杨眉和蒋巧曼还有些拘谨，往家里客厅望了望，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人。
　　“正好，进来吧。”蒋巧曼笑着侧身。
　　宋何生把临时买的上门礼递给蒋巧曼：“阿姨好，打扰了。”
　　杨眉紧紧盯着两人，蒋巧曼讪讪笑着，像是完全忘了白天刁难宋何生的事，笑着欢迎人进来。
　　“小包子呢？”杨眉说的是他妹妹。
　　“你妹在婴儿房睡觉呢。”
　　“他不跟你抢孩子？”杨眉狐疑。
　　蒋巧曼面露难色，“我不会让给他……”
　　两人聊天，宋何生本来嘴笨就插不进去话，他跟在杨眉身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栋别墅。
　　虽说来之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他还是震撼到了。
　　楼顶的吊灯从二楼垂到一楼，随处可见的落地窗，室内采光极好。
　　外面是泳池，进来的时候宋何生看到了几辆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得到的豪车，就停在院子的车库里。
　　到处都是金钱的味道。
　　他想，自己光是买普通的楼房应该还不足够。
　　“哥，你想什么呢，我们去楼上，带你看我的卧室。”
　　杨眉哪儿知道宋何生的心思，朝宋何生眨了眨眼，牵着人往楼上走。
　　“我跟我妈说，我们俩都不吃饭了，阿姨做好了会给我们留一些夜宵，要是饿了半夜我们起来去吃。”
　　宋何生垂眸看着自己身前那颗毛茸茸的棕色小狮子一样的脑袋，突然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多疼他一点。
　　门推开，杨眉的屋子里对比楼下简直就是极繁风格。
　　墙上贴的满是电影海报，桌子上的唱片，墙角的架子鼓，吉他，还有各种相机设备。
　　“应该是阿姨帮我打扫了，我当时从天窗逃跑去找你的时候，屋子里比这乱多了。”
　　杨眉说着走到窗前，打开窗，走到阳台上，任由风吹起他的发丝。
　　“哥你快来看啊，这里傍晚景色很不错的。”
　　听到杨眉这么轻描淡写提起从前，宋何生在他身后，身侧的手攥紧，心口被一只手捏着，隐隐作痛。
　　他跟着走过去，先看了眼高度，瞳孔一震。
　　这里比平常的二楼高出一些，直接跳下去岂不是要摔断腿。
　　“杨眉，你是直接从这里跳下去的？！”宋何生蹙眉，震悚地看向杨眉。


第108章 你什么时候暗恋我的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猴子，天天这么跳早就摔断腿了。”
　　宋何生听他又自己咒自己，微微蹙眉，但听说不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他也心安了些，结果下一秒听杨眉道：“我是拿绳子滑下去的。”
　　“什么？”宋何生沉着脸看他。
　　“没看过电视吗，就是我拿绳子拴在这个阳台上，然后爬到一半，跳下去。”
　　杨眉说得有模有样，还特意给宋何生展示了一下，他逃跑用的麻绳。
　　宋何生心情复杂，定定地望着杨眉，杨眉说起自己逃跑的英勇事迹，眉飞色舞，压根没有注意到宋何生脸上心疼的表情。
　　“你看你看，手心都磨烂了，现在还有疤呢。”
　　杨眉把自己两只白皙的手摊开送到宋何生眼前，借着落日的余晖，努力找出上面的疤痕。
　　可惜早就愈合了。
　　“你等等，我再找找。”
　　垂眸看到杨眉光滑的手心，视线往下，是布满疤痕的手腕。
　　宋何生心口刺痛，从后面将杨眉抱住，紧紧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
　　“不用找了，我都知道了。”宋何生从后面握住杨眉的手，一点点摩挲掌心，声音艰涩。
　　杨眉心尖发痒，转身依赖地趴在宋何生的胸口拱了拱脑袋，两人在阳台上抱着看了会儿夕阳。
　　随着杨眉一个喷嚏，两人转移到了床上腻歪。
　　换上轻松一点的家居服，窝在被子里。
　　宋何生的手搭在杨眉的腰肢上，手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杨眉的屁股。
　　“被关在家里都做了什么，一起说给我听听。”宋何生说。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余晖散尽后那克因蓝的光辉映进来。
　　“没什么可说的了，其他的都没什么意思，被关在卧室里能干嘛啊，没有手机，成天只能想你。”杨眉回避视线，脸上情绪也低迷下去。
　　想起那段噩梦一样的经历，杨眉很抵触。
　　“我想听。”宋何生的手伸进杨眉的上衣，贴着他的背缓缓滑动。
　　“那我们交换，我说完之后，你也要讲讲你的。”
　　“我的？”宋何生疑惑，他有什么事是杨眉不知道的。
　　“对，反正一会儿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行了。”
　　宋何生想自己对杨眉从来也没有秘密，也不怕他知道什么，便答应了。
　　“秦桓真不是东西，面试那次，你走了嘛，我回来就找他算账了，那件事就是他坏我。”
　　杨眉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着宋何生的表情，见对方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接着往下说。
　　“然后就被打了，脸疼了好几天，又不给我吃饭，有时候我妈不在，我逃出去被抓回来还要被他再打一顿。”
　　宋何生眼里波光闪烁，起起伏伏的情绪最后只变成贴到杨眉脸上的手，杨眉连忙小狗似的蹭了蹭他掌心。
　　“可疼了，跟哥打得一样疼。”杨眉故意说笑着活跃气氛。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的脸？”宋何生说着，拍了下杨眉的屁股。
　　杨眉面上一红，哼哼着：“你打过我的嘴，真的疼，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
　　宋何生的手移到杨眉唇上，杨眉吓得睫毛颤了颤，“又要打呀……”
　　“不。”宋何生说，俯首亲了下那两瓣唇。
　　他故作轻松，说出追宋何生时的心酸：“不过也是我该打，我犯错了嘛。”
　　看到杨眉脸上勉强的笑意，讨好地看着自己，宋何生后悔追杨眉说出这些伤疤，他把人抱住，呼吸不畅：“不说了……”
　　被宋何生那粗壮的手臂抱着，杨眉快喘不过气，抬眸看宋何生。
　　“那到你了，我想听听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杨眉在被子里挤出来一个舒服的坑，做出听故事的架势
　　宋何生没想到杨眉要听的是就是这个。
　　“你挺乖的。”宋何生不知道怎么说，干瘪地说出几个字。
　　“撒谎！”杨眉扑腾起来，骑在宋何生身上，双手压着宋何生的肩膀，“你少骗我，就你说我乖吧。而且这算什么原因，小黑莓还乖呢，你怎么不和小黑莓谈。”
　　宋何生神色一凛，犀利看向杨眉。
　　杨眉自觉自己声音大了点，心虚移开视线：“我已经在咱家柜子里找到了我们高中同班的合照了，你和高中长得两模两样的，快说，是不是高中就暗恋我！”
　　闻言，宋何生整张脸都红了个透，连同耳根子都像是着火了似的。
　　难得落得下风，视线里是杨眉那张漂亮的混血脸蛋，一对烟波蓝的眼，在昏暗的房间闪烁着奇异的光。
　　“你要是不说也行，今晚我在上面。”
　　杨眉的手放在宋何生的裤腰上，调戏地滑动，刚要往下褪几分。
　　他身体失衡，眼前一晃而过的影子。
　　再定睛，他已经被宋何生掀翻了。
　　“是，那又怎么样。”宋何生颇有点恼羞成怒，紧紧盯着杨眉。
　　那点少年时隐秘的小心思被戳破了，宋何生露出几分不属于他的无措。
　　“那就给我讲讲，怎么喜欢上我的，宋同学。”杨眉得意看着宋何生，挑眉道。
　　“你长得好看。”这倒是实话。
　　杨眉的嘴角笑容消失，“这么肤浅？”
　　“足够了。”宋何生盯着杨眉那张脸，不肯再多说。
　　他翻身坐起来，杨眉没听够八卦似的，缠着他要他再讲讲高中的事。
　　可惜宋何生的高中只有半年，然后就差点烧死在家里，关于高中的事，只是都和杨眉有关的窥窃。
　　他不可能多说，在杨眉不依不饶，像是个树袋熊贴上来的时候，宋何生吻了上去。
　　之后……杨眉只顾着在人怀里哭个没完，没心思再问宋何生从前的故事了。
　　*
　　在杨眉家里住了两天，两人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离开前，蒋巧曼给杨眉转了钱，有十万块。
　　坐车回到哈尔滨，两人却没有直接回伊春，而是坐上了去大兴安岭的绿皮火车，第一站是加格达奇。
　　两人订的是软卧，这又是旅游淡季，车上几乎没人，两人独享了四人的软卧间。
　　这趟旅程，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远行。
　　都说情侣合不合适，旅行是检验两人关系的最好办法。
　　但杨眉也没想到，上车的第一天晚上就和宋何生闹了不愉快。
　　坐在软卧下铺，杨眉看着在另一边给自己铺床的宋何生说：“那今晚我们就不能一起睡了？”
　　“忍忍，就一天晚上，下了车我们就住酒店。”宋何生拿出小毯子铺上去，哄着人来。
　　“好吧。”杨眉想着和宋何生腻歪一会，他找出一个电影，“哥，晚上看电影吗？”
　　“先自己待会儿，好不好？我晚上给雇的小工打个电话，问问货的事。”
　　两人出来旅游，网上的订单却一直都有，每天上百上千的单子，宋何生扛不住，就花了钱雇人去干。
　　今天刚好到一批货，他正好问问对方仓库现在还缺不缺什么。
　　店铺的客服也是这个人在做，宋何生陪了杨眉好几天，得干点正事了。
　　杨眉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拎得清。
　　“那你忙，我出去转转，晚饭还没吃呢。”杨眉说着拿起手机要走。
　　“想吃什么，我去买。”宋何生偏执的掌控欲和过度的保护欲，打心里不想让杨眉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不想再发生上次在高铁上的事儿。
　　刚说完，手机响起来了。
　　“哥，你也太信不过我了，我正好出去拍点素材，交给我吧。”杨眉说着，拿上相机就出去了。
　　宋何生拿着响铃的手机，进退两难，只好先接通工作电话。


第109章 男朋友太凶怎么办
　　哈尔滨的夜景随着松花江江水翻涌而远去，火车向着大兴安岭中心的一座小城，加格达奇出发。
　　杨眉从软卧的车厢走到硬座，这里人也不多，但是要比他的车厢热闹。
　　人面对面坐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大蒜大酱的气味，杨眉闻着泡面的味道，越来越饿。
　　可盯了半天，也没敢买一桶泡面。
　　要是让宋何生知道了，他又要挨训，也不让吃那不让吃。
　　天天唠唠叨叨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放弃红烧牛肉和小鸡炖蘑菇，杨眉穿过车厢走到餐车。
　　工作人员刚好在往推车里放盒饭，杨眉走过去还没选盒饭，先闻到了扒鸡的味道。
　　“车上还有扒鸡卖？”杨眉小狗似地到处嗅了嗅，再用力一点就把车厢抽成真空的了。
　　“噗……”不等售货员开口，旁边一个身上丁零当啷挂着项链戒指的潮男笑了一声，“兄弟，你要是馋了，我分你半只。”
　　杨眉这才看到那潮男桌上的扒鸡，他难为情地撇开头，“谁想吃了，我要两份盒饭。”
　　“好嘞，一共五十。”
　　拎着打包好的盒饭，杨眉没立马回去。
　　火车刚好开到了森林，四月底的大兴安岭除了常青的松树，其他的树也才刚刚发芽。
　　火车开得不快，车窗上青黄闪过，午后的阳光明明灭灭，那松树的香气似乎也透进来。
　　杨眉拿起相机跑到下车的门前，举起相机，调试参数抓拍了几张照片。
　　他试图录一个视频，可惜没带三脚架，正打算先回软卧车厢，刚才那个潮男刚好啃完鸡腿，洗手出来。
　　“你也来采风的？巧了，我也是，没带三脚架吧，我帮你拍？”
　　“不用，我自己来。”
　　“看不起我拍的啊，我拍的短片上个月刚拿了奖，看看？”
　　“什么短片？”杨眉一直关注着纪录片和短片的比赛，之前拍的那部村里的哭丧人，他刚刚投稿比赛，刚获了独立短片二等奖。
　　“《夜晚过去了》。”潮男挑眉说。
　　杨眉听过这个短片，在圈子里很有影响力，他瞳孔震了一瞬，把相机递给对方，“那你可要好好帮我拍，你一会要先……”
　　两人头凑在一起，从后面看动作十分亲昵，实际上杨眉只是在嘱咐潮男怎么拍。
　　-
　　宋何生打完电话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了，杨眉竟然还没回来。
　　他打电话对方没接，虽然车上丢不了人，但是杨眉长得太好看，他也怕被人骗了。
　　一路找到餐车，刚在车厢连接的地方看到人，紧锁的眉头刚要舒展开，就看到那个潮男凑到杨眉跟前，晃了晃手机。
　　宋何生的脸登时就沉了，周身冷了几十度，路过的人都得打哆嗦。
　　“加个微信？下次我再帮你拍。”潮男打开手机的打开扫一扫，开口道。
　　杨眉特满意对方给自己拍的视频，笑得极灿烂，不好拒绝，就把二维码递过去了。
　　“要一起喝一杯吗？还有五个多小时才到站，睡觉多无聊。”
　　“不用了，他没有晚上喝酒的习惯。”
　　宋何生的声音低沉在身后响起，杨眉愣了一瞬，回头看到，宋何生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眼底透着敌意。
　　潮男也看向对方，感觉宋何生像是从大兴安岭里跑出来的野熊，气势也瘆人，要把他吃了似的。
　　“是吗……”潮男哼道。
　　宋何生站到杨眉身边，伸手拦住杨眉的腰肢，力气之大桎梏要把杨眉嵌入自己怀里。
　　“哥，你怎么过来了？你忙完啦？”杨眉没看出来宋何生在吃醋，笑着问。
　　对面潮男的眼神微妙，了然地吹了个口哨，“那我们就微信联系。”
　　临走前，还不嫌事大朝杨眉wink，又对宋何生露出挑衅的微笑。
　　宋何生见状，眸色更沉，掐着杨眉的腰无意识地用力。
　　杨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疼得倒吸一口气，“哥，我的腰要被你掐断了，轻点……”
　　怀里杨眉的示弱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垂眸看去杨眉皱着眉仰头看他，那双蓝眼睛太勾人了。
　　宋何生一把抓起杨眉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一路上任由杨眉怎么问怎么说都没有回应。
　　“宋何生！”杨眉急眼了，喊了一句。
　　宋何生身形一顿，大步走到软卧间，将杨眉拽进去一把甩在门上。
　　杨眉后背撞得生疼，皱着一张脸吸气看着宋何生，“哥，你到底怎么了？”
　　“你和他留联系方式干嘛？”宋何生脸色阴沉得可怕。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带人出来，就应该……把人关在家里，让杨眉只能看到自己。
　　“他帮我拍了一个视频，我看他拍得不错，我就……唔！”
　　话音未落，杨眉的锁骨就被宋何生吮住了，牙齿咬着，反复折磨那一块肉。
　　杨眉哼哼着说疼，一遍遍叫人，却伸手抱住宋何生的脖子，任由人亲：“哥，轻点，求求……”
　　闻声，宋何生的力道才温柔下来，抬眸去看，锁骨和脖子上各留下两个草莓印。
　　像是打上了独属于自己的标记，宋何生心里满足了一点。
　　“哥，你发什么疯啊，你不会是吸血鬼吧，成天咬我嘬我，昨晚你咬我屁股，现在还有牙印呢，疼死了！”杨眉捂着脖子搓了搓，转头一照镜子。
　　都紫了！
　　“你刚才都和他说什么了？”宋何生语气缓和了一些，看着杨眉。
　　“就是拍视频……”
　　“拍视频靠那么近？他都要贴到你身上了！”宋何生一吼，杨眉吓了一跳，咬着唇顶嘴。
　　“那是你角度的问题，你不陪我，我又不是八爪鱼，哪有那么多只手又是摆姿势，又是拍视频的。”杨眉委屈死了。
　　“拍视频需要加微信吗？你是打算和他再见？”宋何生冷声问。
　　杨眉无话可说了，确实没必要，心虚道：“我没好意思拒绝，而且他都帮了我忙，我怎么可能直接说不加啊。”
　　“删了。”
　　“不要。”
　　“我让你删了！”
　　杨眉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死犟。
　　见状，宋何生一把抓着人，猛地一拽让人坐在了下铺，杨眉就势趴在了他腿上。
　　“删不删？”宋何生说着，一巴掌抽上去。
　　“啊疼！”杨眉不服输地和宋何生扑腾起来，四个羊蹄子并用对付宋何生。
　　奈何宋何生的力气压制他简直跟玩儿似的，没多一会儿，软卧间就传出一声声惨叫……
　　门外的售货员叫卖着盒饭，刚好听到里面的声音。
　　先是噼里啪啦的一通，紧接着又是骂声又是求救，之后偃旗息鼓，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哭声。
　　“这哪家熊孩子又在火车上惹家长生气了。”售货员摇摇头，继续推车向前。
　　软卧间里。
　　杨眉缩在下铺，背对着宋何生小声抽噎，怪可怜。
　　宋何生板着脸坐在边上，把杨眉手机里刚加的那个潮男的微信删了。
　　又冷着脸把微信QQ社交平台，连同购物软件一起都检查了一遍。
　　“买的这个衣服是给谁的？怎么没见你穿。”宋何生彻底化身一个妒夫，拿着手机递到杨眉跟前。
　　杨眉抹了把眼泪，刚才被教训得七荤八素，唇是肿的，声音是哑的。
　　“给我们俩买的情侣装，是预售，还没发货。”
　　宋何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不跟你穿了，我现在就退货！”
　　杨眉说着要去抢手机，宋何生没让他拿，杨眉气得不轻，抬手去打人。
　　宋何生不躲，巴掌落在他脸上，挺清脆一声，红了一片。
　　杨眉顿了一下，怯怯看着宋何生，宋何生却毫不在意地把人圈在怀里。
　　“不准再加别人联系方式，知道吗？”
　　“你干脆把我关在家里算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横？”杨眉见他不在意，又闹上了。
　　“你是我的。”宋何生言简意赅。
　　简直说不通了，杨眉心里把宋何生骂了一遍，起身趁着宋何生不注意夺回手机，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去哪？”宋何生声音阴森森的。
　　“我去洗手间。”杨眉没好气。
　　“我陪你。”宋何生起身。
　　“我想自己透透气。”
　　“微信和我一直保持通话，不准中途挂断。”宋何生说着给杨眉拨了个电话过去……
　　杨眉目瞪口呆，不爽道：“宋何生，你的占有欲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第110章 闹个大别扭
　　火车哐当哐当开进隧道。
　　杨眉上完厕所回来又和宋何生闹了一会儿，宋何生自己还生气呢，也没哄他，倒是抓过来强吻了很久，亲得哪哪儿都是痕迹。
　　小桌板竖起来的平板里放着杨眉今晚想看的电影。
　　车窗外模糊看到树的影子，倏地灯灭了。宋何生关掉的。
　　电影里幽绿色的光照进软卧间，没看到电影的结尾，杨眉就已经睡着了。
　　宋何生拿出台灯，坐在小桌板上，打开了成人高考的网课。
　　到达加格达奇的时候，是早上六点。
　　五点半的时候宋何生就收拾完了，行李也都收拾得差不多，把杨眉从下铺的被子里抱出来。
　　昨晚确实是分开睡的，半夜杨眉起夜，回来就哼哼跑到他的床铺上了，宋何生心里那一点郁结和计较也都被杨眉这一个举动揉散了。
　　“哥，到了吗？”杨眉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任由宋何生给他梳头发。
　　“快了。”
　　四月底的大兴安岭刚刚回暖，两人还穿着有点厚度的外套。
　　下车后去吃了当地特别火的北山川早餐店。
　　杨眉还没吃过蘸辣椒酱的肉包子，太香了，一口气吃了五个。
　　还要吃的时候，宋何生太阳穴直跳，把人拦住了，买了几个打包，打算路上带着杨眉爬山饿了再吃。
　　“哥，你在葡萄村还没爬够山吗？对山这么情有独钟啊。”杨眉站在北山公园的山脚下，杨眉无语极了。
　　“这里和葡萄村一样，只有岭和山，觉得无聊了？”宋何生说，回头看着杨眉。
　　不知道为什么，回想昨天那个潮男和杨眉那么自然地交谈专业的画面，心口堵着似的，还没疏开。
　　杨眉没听出宋何生话里的意思，单纯地看了看四周，“跟你在一起就不会无聊啊，哎哎！松鼠！哥，你看！”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树林里突然出现的一只毛茸茸黑乎乎的松鼠吸引了，没看到宋何生嘴角宠溺，又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你身上还有松子吗？”
　　“都扒给你吃光了，也不知道你肚子是不是黑洞做的。”宋何生忍不住吐槽。
　　周围有从山上刚徒步下来的大爷，看到杨眉翻口袋，开口道：“这松鼠不怕人，天天出来觅食，前面那个石台上全是好心人给放的玉米粒，都没吃完呢。”
　　“这样啊……”杨眉听完不打算喂了。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拉着宋何生合照，总算有了一点出来旅游的感觉。
　　快到山顶，景色还不错。杨眉给宋何生录了一段素材，很久没有被杨眉拍，宋何生还有点放不开。
　　“哥，你不用管镜头，就跟以前一样，你随意，我跟着你拍，你长这么帅，怎么拍都好看。”杨眉追在宋何生后面指导。
　　宋何生从来没觉得自己帅，听杨眉天天夸，账号的评论里也天天夸，有时候照镜子也不懂大家的审美。
　　在他眼里，杨眉这样的最帅最可爱。
　　好不容易拍完宋何生，杨眉也有点心痒痒。
　　他把手机递给宋何生：“哥，你帮我录一段视频好吗？我想发个朋友圈。”
　　宋何生又想到昨晚杨眉和那个全身上下戴着一堆破铜烂铁的潮男，下定决心要拍好：“我来！”
　　杨眉还没说怎么拍，相机就被宋何生拿走了。
　　他粲然一笑，看到宋何生拿着相机，像是要让他去前线杀敌一样。
　　半个小时之后，杨眉就笑不出来了。
　　现在杨眉倒是理解网上那些情侣出门，因为对象拍照不好看而发火的女生了。
　　四月底的天在东北也就刚回暖，杨眉要冻死了！
　　“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重新拍。”宋何生也执拗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杨眉冻红的耳朵和脸。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哥你帮我准备三脚架好吗？”杨眉这方面包容度很好，看到宋何生那笨拙的模样他就不忍心发脾气了。
　　“……好。”宋何生敛眉，面上看不出情绪。
　　拍完视频，已经中午了。
　　两人往山下走，话题围绕着拍视频的手法，杨眉聊嗨了，又聊到了昨晚的那个潮男，开始口无遮拦。
　　“昨晚帮我拍视频的方导演，我一说他就明白了，可厉害了。而且他的纪录片最近还获奖了！不知道我的那部短片有没有希望入围……”杨眉把哭丧人的故事也投稿参赛了。
　　他自言自语说着，话没说完，宋何生脸色骤变：“你和他互通姓名了？微信又加上了？”
　　杨眉一愣，“没有啊。”
　　“手机拿给我。”宋何生偏执又疯狂，冷漠地看着杨眉。
　　某种程度上来说，宋何生比杨眉更加敏感。对于宋何生来说，如果杨眉没来葡萄村，他或许一辈子都在爬山，活在没有色彩的世界里。
　　他想要紧紧握住杨眉，可有时候握得太紧，两个人就都会受伤。
　　“真的删掉了，你昨晚删的呀。”杨眉一脸莫名。
　　“我让你给我！”宋何生急了，狠狠瞪着人，不知不觉带上父母吵架的影子，来吓唬杨眉。
　　周围还有人，杨眉眼圈立马就红了，委屈得不行，“哥，你出来玩总凶我干吗……”
　　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名字，也都是导演，话题肯定比自己多。
　　而他只是一个高中肄业的跑山人，如果不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再加上准备成考，他恐怕还一直活在想象里，永远不知道他和杨眉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就是拍得好啊，我只是夸一夸也不行吗？再说了，就算我加他微信又怎么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圈子里的朋友，你干嘛连聊天的权利都不给我？”
　　杨眉也憋着火，其实昨晚他有一半是想认识一下圈子里的人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没准还能找人帮帮忙。
　　但是想到宋何生就跟一条大疯狗看着骨头似的看着他，他也不想人吃醋，就没有计较那么多。
　　没想到宋何生得寸进尺，一点都不为他考虑，还这么凶！
　　分手！
　　必须分一个小时的手！
　　宋何生沉默看着杨眉，这番话刺痛他的胸膛，真实又残忍，他像是被被山顶的冷风狠狠打了一耳光。
　　宋何生又变得跟哑巴似的，不会哄人。只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又强硬地抓住杨眉的手，任由他怎么折腾，一直到宾馆，宋何生都没撒手。


第111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宋何生看出来杨眉生气了，想的是两人第一次出来旅行，他也不想搞砸。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带着人消费。
　　在酒店楼下的商品店，刚刚好有卖鄂伦春族的狍子小帽，不过上面的鹿角和狍子皮都是仿的。
　　杨眉看了一眼，宋何生跟在后面问：“喜欢？”
　　杨眉闻言，赌气似的把手里的狍子帽放下了。宋何生沉默不语，拿起杨眉刚刚拿起来的狍子帽买了。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的。”杨眉开始找茬。
　　“你想要哪个？”宋何生这方面丝毫没脾气，惯着杨眉，让他挑。
　　看着宋何生宽厚粗糙的手掌笨拙地拿起几个狍子帽送到他面前，问他喜欢哪个，手背又被狍子帽的鹿角划伤了。
　　“这个就行，不要别的了。”吵架其实杨眉心里也不好受。
　　宋何生占有欲强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跟彪哥走得近了，晚上回去都要多做一次，他早该知道宋何生的坏毛病。
　　“这个就很可爱，哥，别找了。”杨眉揉着宋何生手背上的那道白色划痕，语气软了下来。
　　“还想买什么吗？冰箱贴？”宋何生想给杨眉花钱，算是一种别扭的道歉。
　　“家里的冰箱都被我贴满了，上面的小白板都快没地方放了。”杨眉摇了摇头，“我们一会吃碗面条吃到晕碳，然后回酒店睡一觉吧。”
　　宋何生没忍住笑了笑，揉着他棕色的毛茸脑袋说：“好。”
　　吃了两碗牛杂面，身上沾上了辣椒油，杨眉回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把自己身上辣椒油的味道洗掉。
　　趁人去洗澡，宋何生拿过杨眉手机，盯着看了会儿，没忍住又查了杨眉的聊天记录。
　　只见那个潮男的微信还躺在拉黑列表，宋何生恶劣地松了一口气，可眉头还皱着，听到浴室里水停的声音，又点了什么东西后，才把杨眉的手机放回了原位。
　　走了一上午，宋何生也有点疲惫，外面阳光正好，两人抱在一起睡了一小会。
　　杨眉被手机的震动吵醒，他迷迷糊糊拿过手机，看到的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嗯？宋何生昨天不是把马导演的联系方式删了吗，怎么又能加他了。
　　杨眉点进去，犹豫了半秒点了同意。
　　[汗血宝马：呦，舍得加我了？昨天不会是被你男朋友查手机了吧。]
　　[吃一口小杨梅：嗯，谁让你太骚，他给你拉黑加删除了，怎么又能申请了？你的新号？]
　　[汗血宝马：还是那个号。]
　　[汗血宝马：昨晚没事吧，你男朋友误会了？]
　　杨眉愣了一瞬，想到自己刚才洗澡的时候，估计也就是那个时候宋何生帮他把马导演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心神一晃，杨眉看着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掌，轻轻搭上去。
　　宋何生的手指因为长年干粗活，手指甲是歪斜的，指腹也有很多茧子，小臂上还有他昨晚咬下去的痕迹。
　　那条被烧伤的左手臂不再对他遮掩，有一半大喇喇地露在外面，杨眉轻轻碰了下。
　　想到宋何生挣钱养家，给他洗衣服做饭都是这双手。杨眉心里再多的计较，都在此刻放下了。
　　占有欲强一点就强一点吧，都怪他太爱自己啦。
　　[吃一口小杨梅：他就是那样，他喜欢查我手机，我们聊正经事。]
　　[汗血宝马：……]
　　杨眉把自己拍的几个短片纪录片发给汗血宝马，不得不说这个好友没白加，对方一眼看中杨眉拍的哭丧人的那部纪录片，给他发来了一个独立纪录片的比赛投稿链接。
　　[汗血宝马：这个比赛含金量高，你的推荐人可以写我的名字，要是获奖了，知名度也会在圈子里传播开。]
　　杨眉心里一喜，正打算看看比赛规则，就听到身边人的哼声。
　　想到白天的争吵，杨眉有意跟人和好，就起了一点捉弄人的心思。
　　杨眉把手机放在一边，钻进了被子里，看到一条沉睡的巨龙。
　　18？可能不止。
　　真想不到自己以前都是是怎么吃下去的。真佩服自己。
　　宋何生是被伺候醒的。
　　他蹙眉掀开被子看到杨眉那张白净的小脸扭曲苦恼地对付那头巨物，他的耳根微微有些红，刚睡醒，嗓音嘶哑：“宝宝，你做什么？”
　　听到称呼，杨眉有点害羞，但还是一副小狐狸模样，那双蓝眼睛勾人地笑：“讨好你呀，刚才对你凶了，哥，你不会对我生气吧。”
　　宋何生有时候想，杨眉兴许真的是小兴安岭上的一只白狐狸变的。
　　“你嘴都红了。”和好后，宋何生从来不让他做这个，都是他对杨眉做。
　　他说着要把杨眉抱到自己怀里说点掏心窝的话，奈何杨眉不愿意，强硬地说要让他痛快一次。
　　“我不会对你生气，不是你的错。”宋何生声音压抑，剩下的全是喘息。
　　杨眉得意地勾唇，要继续的时候，被宋何生抓着衣领，强硬地抱进怀里，那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边：“想要就直说。”
　　之后两人大白天就不干好事，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一个拥抱一个吻就足够了。
　　完事后，两人自然而然和好。
　　宋何生拿着药膏给杨眉上药，杨眉趴在宋何生腿上摆弄药瓶的盖子，看着慵懒随意。
　　“你刚才帮我把马导演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杨眉说完感觉宋何生上药的手重了几分。
　　“嘶，哥，你弄疼我了……”杨眉娇气地哼哼，挡住不让碰了。
　　宋何生强势抓住杨眉的手腕压在腰上：“可以聊，那些东西，我确实不懂。”
　　虽然宋何生说的是跟自己白天的意思一样，是事实，但杨眉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有什么堵在胸口似的。
　　“那我可什么都跟他聊了。”杨眉故意气人道。
　　两根手指突增到三根，杨眉尖叫一声，眼眶湿了。
　　“还没说完，每天晚上自己把手机拿给我查，我也会随机查。没商量。”
　　杨眉嘴角一抽，他就说宋何生这种掌控欲扭曲的人，怎么可能任由自己随便跟别人聊天。
　　“凶死了……随便你看，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想看就看，你没听话那么一句话吗？想出轨的人根本不怕查手机，因为他还有另一部……哎呦！”
　　杨眉话还没说，宋何生就把他推翻了，药没上完，人就进来了。
　　“杨眉，你敢！”
　　宋何生双目猩红，眉目间的野性跑出来，手臂肌肉那么大一块，杨眉看着都害怕。
　　他哼哼唧唧说不行了，双手作辑，求了宋何生半天，结果还是被吻肿了唇。
　　到了最后活活浪费一下午，杨眉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自己刚才到底嘴欠个什么啊！


第112章 你是我的缪斯
　　杨眉被欺负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了，晚饭都是宋何生喂他吃的。
　　他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什么都没有，是凉的。
　　分离焦虑还没有彻底好，杨眉倏地惊醒，坐起来的第一时间看向洗手间。
　　余光里看到酒店阅读桌前的灯亮着，宋何生坐在桌前，块头很大，把桌子上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他在干什么。
　　只是光看背影都能感觉到宋何生的苦恼，他穿着白色背心，那粗壮的手臂抬起来挠挠头，杨眉看到了他手里的黑色签字笔。
　　什么情况？
　　宋何生还写少女日记？
　　杨眉生出几分好奇心，偷偷摸摸下床从后面看了一眼。
　　不是日记，宋何生竟然在看网课做笔记，他的字不太好看，但是一笔一划写出来还算过得去。
　　杨眉多看了一会儿，发现网课讲得好像都是跟编导有关的东西。
　　他愣了一瞬，想起自己白天说的话，还有宋何生帮他把马导演从黑名单拉出来的举动，心中颤动。
　　“哥，你不睡觉干什么呢！”杨眉装作刚睡醒，闭着眼从后面抱住宋何生，懒洋洋地倒在他的肩膀上。
　　宋何生偷偷摸摸熬夜学习被突然出现的杨眉吓了一跳。
　　他连忙合上平板，还是偷偷用杨眉平常追剧的那一个。
　　“我睡不着，随便找个电影看了会儿。”宋何生说着，转过来起身抱住了杨眉，“怎么醒了？”
　　“我要你陪我睡，我自己睡不着。”杨眉哼哼着撒娇。
　　宋何生答应下来，抱着人回到床上拍着背哄。
　　躺下后杨眉却迟迟没睡，只是靠在宋何生肩膀上闭着眼思考，这几天宋何生确实鬼鬼祟祟，没想到是在学习这些。
　　额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杨眉浮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他想，他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和宋何生说清楚，他们之间不需要这种东西来证明什么。
　　-
　　从加格达奇离开，两人坐上火车直根河。根河是额尔古纳河的一条分支，也是敖鲁古雅驯鹿族生活的地方。
　　在车上看到窗外的大兴安岭，杨眉突然想起小学课本里《林海》里老舍那句‘每条岭都是那么温柔’，真实看到后果然是一模一样，不高耸不险峻，带着独特的柔情。
　　火车上下来，两人去附近的租车行租了一辆suv，宋何生一路开车，往敖鲁古雅驯鹿部落出发。
　　已经是五月，即使是最冷的根河也开始回温。从市区开去根河的路上，途径几个村子，正好在河边看到几头黑白纹的牛在河里吃草。
　　“哇！哥，是奶牛！”
　　杨眉摇下车窗，初春的风带着青草的气味轻拂进来。
　　入目就是无边的绿色，近处的几只‘奶牛’听到声音慢吞吞抬起头，嘴里还嚼着草看过来。
　　“不是所有黑白花都是奶牛，这是肉牛。”
　　“在这儿拍点素材再走吧哥，把车停到前面路边……”
　　“没看到放牛的狗吗？咬你我可不管。”宋何生吓唬人道。
　　杨眉光顾着看牛，这才注意到路上有一条大黑狗，正吐着舌头紧紧盯着他们。
　　“……”杨眉脸色有些僵，“那我在车上拍几张照片总行吧。”
　　杨眉跪在副驾驶上，把无人机放出去，镜头下蜿蜒的根河，把大兴安岭分成一小块一小快，上面的白桦树刚刚绿一点，湿地上有羊群，像是落下的一团团云，牧民跟在后面。
　　宋何生看着撅着屁股，半个身子都在窗外的杨眉太阳穴突突，忍住没动手，抓着杨眉命运的后颈拽回车里。
　　“下车，我陪你拍！”宋何生没好气说。
　　“哥你最好啦！”杨眉欢呼一声，从副驾驶冲出去。
　　有宋何生盯着狗，他肆无忌惮地跑向河边，踩过柔软的青草，杨眉拿起相机拍宋何生。
　　“宋何生，你之前答应我，会配合我再拍一个短片，没问题吧。”
　　宋何生直接问：“怎么拍。”
　　杨眉灿烂笑着打开录制模式：“宋何生，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现在心情怎么样？”
　　春寒料峭，微凉的风吹过，扬起杨眉的发丝，宋何生看那棕色发丝蓝色的眼，有些呆了。
　　他略显笨拙却真诚：“出来旅游，第一次。和你一起很开心。”
　　“宋何生，那你觉得现在做自媒体带货振兴家乡好，还是以前做跑山人没有责任一身轻的时候更好？”
　　没想到杨眉这个小坏蛋也会给自己挖坑，宋何生不上当，直直看着镜头，“振兴家乡很好，跑山也很好，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怎么都好。”
　　“那我想听听去年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怎么生活的。”杨眉不再笑，正色看向宋何生，主动揭开两人之间的疤痕，是他们从未主动提起的过去。
　　宋何生看他，声音微哑：“你真的想知道？”
　　杨眉点点头。
　　“我摔断了腿，但要攒钱去北京找你，那段时间就一直在做东北菜，之前你在，我学了不少新样式，就学着做美食博主，挣了路费和住宿的钱。”
　　宋何生平静说出那两个多月的事，那段时间日思夜想都是杨眉，只以为自己做得不好杨眉才会跟他分手，腿没怎么好就去了北京。
　　杨眉越听越不舒服，咬着唇，眼里含着泪：“那段时间我也很想你的，我偷偷看你的视频还被我继父骂过，我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上你了，要是知道我才不会走，我太傻了。”
　　“都过去了。”宋何生走过去，抱着杨眉摸摸他的头发，转移话题，“就想问这些了？不问别的了？”
　　“晚上要不要和我玩角色扮演？或者恋爱飞行棋。”杨眉眼睛亮晶晶的，期待道。
　　宋何生脸一黑，径直往车的方向走。
　　这几天出来，杨眉软磨硬泡，宋何生看了那些恋爱飞行棋的题，色得没边了，简直没眼看。
　　“你演犯错的下人，我演民国小少爷。”杨眉追在后面，故意调戏宋何生。
　　倒不是真的想演，就是喜欢逗逗他。
　　“不喜欢啊，那你演少爷，我演犯错的下人，好不好？”
　　“杨眉！有点正形。”宋何生停下，训了一句。
　　杨眉撇了撇嘴，一出门穿上衣服倒像是个人样，前几天到底是谁按着他弄了一下午的。
　　“主人，真的不玩吗？”杨眉入戏，扯着宋何生的手扣扣他的掌心，坏笑看他。
　　“别瞎叫……”宋何生的耳垂眼见着变得通红。
　　他喉结滚动，转身要来把杨眉抓过来亲，杨眉假意迎合，在宋何生要亲上来的时候又逃了。
　　“哥，我逗你玩的！”
　　宋何生磨了磨后槽牙，把被杨眉撩起的火强制地压下去，看着已经跑到车边的杨眉，心想也不急着现在，晚上有他受的。
　　杨眉跑到远处给宋何生拍了好几段视频，最后坐在车里，给他看自己拍的成果。
　　“你看，还是那么帅，简直是黑皮糙汉男妈妈。”
　　宋何生不予置否，“你觉得好就好。”
　　闻言，杨眉把相机放在腿上，抓着宋何生的肩膀，望向对方，含着柔情。
　　“有一句话我没告诉你。宋何生，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我的缪斯，永远都是。就算你一辈子跑山，你也是我独一无二的缪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宋何生心里轰然一声，耳边嗡鸣着，似乎有人在放烟花，他眸色亮起，又沉沉看着杨眉。
　　心脏跳得很快，好像要从胸口跃出来了。
　　杨眉每天都甜言蜜语的，跟个小蜜罐儿一样甜，他都已经习惯了，可还是会被这样的话感动到。
　　他淡淡收回视线：“别肉麻了，走了。”
　　看到宋何生的反应，杨眉一愣，嘟囔：“你就这个反应！我这么喜欢你……”
　　车重新启动，杨眉小声骂宋何生坏的时候，没看到对方嘴角那一抹笑意。
　　两人到敖鲁古雅的驯鹿部落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民宿就定在景区里，远处看像是单独的帐篷，进去后一整面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夕阳落下的景色。
　　杨眉大喇喇地换衣服，宋何生皱眉：“换衣服不知道把帘子放下吗，窗外都能看到。”
　　“大男人怕什么啊。”杨眉嘟嘟囔囔，不服。
　　宋何生不搭理他，找出遥控把落地窗上的遮挡帘放下。
　　屋子里灯光亮起来，宋何生坐在杨眉边上：“手机拿给我看看，白天玩了一路手机，都玩什么了。”
　　这几天宋何生天天检查他的手机，简直魔怔了。
　　起初杨眉还不情愿，但是习惯就是可怕，眼下他乖乖把手机递给宋何生，还得主动坐他身边，要是有什么问题他还要解释。
　　宋何生拿过手机，第一个打开的还是杨眉和汗血宝马的聊天记录。
　　“我今天都没怎么和他说话，又不熟，哪有那么多话题？”杨眉小声吐槽，靠在宋何生的臂弯上。
　　“你也叫他哥？”宋何生盯着杨眉的称呼，眉头一皱。
　　昨天马导演，今天就叫哥。
　　“哪有！我叫他马哥，我叫彪哥，虎哥都是这么叫啊。”杨眉无辜死了。
　　宋何生周身冷了好几十度，下颚线绷紧没说话。
　　“给我发过的撒娇用的表情包，给他也发？”宋何生捏着杨眉的耳朵，使劲碾了下。
　　“啊！疼！”杨眉痛哼一声，连忙去抓耳朵，轻声说，“就是随手发的啊，没什么吧。”
　　“手放好，不准躲。”宋何生睨他一眼，冷声说。
　　杨眉委屈，但又只能乖乖放下手，宋何生的手又在他的耳朵上捏了几下，疼得杨眉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哼哼着撒娇也不躲。
　　“就发了两个，一个是我不知道回复他什么了，敷衍一下。另一个是他给我发了他的独家网课，我感谢一下，以后不发了，哥，我错了……”杨眉服软倒是快。
　　“我最近学了点拍摄技巧，明天我给你拍。”宋何生手上动作轻柔下来，有点别扭道。
　　想到前几天晚上宋何生都趁着自己睡着偷偷学习，杨眉没拆穿，耳朵被捏得跟煮熟的虾一样，扑到宋何生身上。
　　“你看你，学自媒体都那么快那么好，这个绝对没问题。”杨眉拍马屁道。
　　被杨眉夸，对于宋何生来说很受用，他揽着杨眉的腰轻轻应了一声：“今晚有篝火晚会，想拍今天就给你拍。”


第113章 温馨夜晚
　　竖起的长木棍燃起橘色的焰火，就在敖鲁古雅部落里，天色渐晚，那滚滚白烟卷着金色的火星往辽阔的天空上飘去。
　　人越来越多，已经手拉手围着篝火开始跳舞了，大多是游客，也有穿着特别服饰的鄂温克族。
　　“姐姐好漂亮，你是明星吗？”突然有小孩子过来，指着杨眉，十分自来熟。
　　“小朋友，我是哥哥。”
　　“骗人，长头发的都是姐姐，姐姐跟我去跳舞好不好？”小朋友说着去抓杨眉的手。
　　宋何生一把抓住杨眉的腰带到自己怀里，杨眉笑眯眯地弯下腰：“小屁孩叫哥哥，再叫我姐姐小心我在这儿打你屁股，信不信？”
　　小孩傻眼了，盯着杨眉看了一会儿，“呜妈妈……”哭出声来，吓得跑走了。
　　“宋何生，我头发长了，你怎么不知道找个理发店帮我剪剪啊。”杨眉直起身来开始找茬。
　　宋何生睨他一眼，伸手抓了抓杨眉后脑勺的小发揪：“是长了点。”
　　“明天路上找人给你剪。”他说。
　　“还有人弹吉他！”杨眉眼里映着火光，他抓起宋何生的手，“哥，你也来跳舞吧。”
　　弦音悠悠，潮湿的桦树林，那柴火燃起的木香，是今夜香水的后调。
　　宋何生任由杨眉牵起自己的手，杨眉跑到篝火旁，和跳舞的人拉起手，宋何生看着他的背影，把他从阴影里拉向火光中。
　　说是跳舞，不过舞步很简单。东踢一下，西踢一下，重要的是气氛欢乐。
　　杨眉是个自来熟，又外向。跳舞结束，主动借来了吉他和麦克风要唱歌。
　　人多，宋何生有点不情愿让杨眉唱歌给别人看，又觉得杨眉这么厉害就应该让所有人知道。
　　心里还没纠结上半分钟，杨眉就拿着吉他过来了。
　　“哥，朴树的白桦林能帮我伴奏吗？”杨眉把吉他交给了宋何生。
　　宋何生一愣，抬眸看向杨眉，就在杨眉以为宋何生只会那首远走高飞时，宋何生接了过来，声音微哑：“会。”
　　给杨眉买了新的吉他后，潮湿了的那把旧吉他一直在那辆沃尔沃的后备箱里，宋何生偶尔会拿出来试着弹一弹。
　　他曾经也想过好好读书去北京，也想过和杨眉一起唱歌弹吉他。
　　后来，一场火全毁了。
　　朴树是宋何生最喜欢的歌手，他自然会一些。
　　“真的会啊，你如果b7按不住，就按g和弦，差不多。”在杨眉的舒适区里，此时的杨眉看起来格外帅气。
　　宋何生挑眉，示意他去唱。
　　杨眉朝他wink，等他的前奏。
　　恍惚间，他们把少年那场无疾而终的元旦晚会演出节目在七年后的今天补上了。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吉他算不上太好，宋何生一边弹，一边看杨眉。
　　他那么耀眼，金棕色的长发在火光的照耀里像是浅金色，那张立体精致的脸此刻格外认真，嗓音更是出乎意料，场上的人竟然都安静下来听杨眉唱歌，其中不少人举起手机录视频。
　　杨眉见状，更是人来疯，绕着篝火跑，结果被火星子烧焦了一小撮头发。
　　好在宋何生发现得快，直接上手捻灭了。
　　烧了头发，杨眉也没一点安全意识，太久没唱歌，他彻底嗨了。
　　宋何生磨了磨牙，将自己那些扭曲的占有欲压下去，恨不得现在就抓着杨眉吻下去，告诉他……
　　“杨眉，你是我一个人的。”
　　杨眉感觉自己要被宋何生生吞了。
　　从篝火晚会结束，刚回到民宿，窗帘都没遮上，他一转身就背宋何生按在门上好一顿亲。
　　“哥，我是你的，轻点咬，我疼……”
　　杨眉这个时候都是听宋何生的，他勾住宋何生的脖子，嘴上求饶，却任由那吻更加用力，更加热烈。
　　两人缠绵，直到宋何生把杨眉抱到床上，要脱裤子喂杨眉吃热乎乎的玉米棒子时，窗帘才拉上。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结束，宋何生手臂上全是杨眉的爪痕，照顾杨眉洗澡的时候，杨眉要用沐浴乳，泡沫弄到他身上，有点蜇。
　　杨眉舒服地躺在床上，透过上面的天窗能看到外面的星星。
　　“出来玩真好啊，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杨眉趴在宋何生腿上，仰头眨着眼问。
　　“爪子伸过来。”宋何生说。
　　杨眉不明所以，但还是手心朝上乖乖伸过去了，宋何生捏着他的手掌翻过来，抓着拇指开始给人剪指甲。
　　“对哦，这几天我忘了剪指甲了。”
　　其实不是杨眉忘了，是这种事在两人和好后全是宋何生包揽的，趁着杨眉睡个午觉的功夫抱在怀里就剪干净了。
　　宋何生那么大块头，对待杨眉的手指头倒是细致。
　　剪完了还要用锉刀磨一磨，那几个手指头在手里捏来捏去，稀罕个没够。
　　“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杨眉追问。
　　“你还想去哪儿，自媒体不做了？别成天想着出来玩。”宋何生没什么声调说。
　　杨眉撇了撇嘴：“那自媒体是你的事，我功成身退，该教给你的都教了，我主要还是要拍纪录片的呀。”
　　“天天往外跑拍纪录片？”宋何生蹙眉，十个手指头剪完了，“把脚伸过来，一起给你剪了。”
　　“哦。”杨眉干脆背靠着宋何生窝在他怀里，宋何生低头就看到杨眉那撮被烧焦的头发…
　　“杨眉，我管你管得还是轻。”宋何生捻了下那一小撮头发，语气沉沉做出结论。
　　窝在宋何生怀里的杨眉屁股一紧，蹭着他臂弯撒娇，惯会用小手段：“哥想怎么管啊，前几天在车上你还没管够啊？再让你打两下？”
　　宋何生眯眼看他。
　　杨眉心里一紧，凑上去亲宋何生的手掌心。
　　他眨着眼，带着一点媚态：“哥这只手宠我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我。而且刚才哥不是已经狠狠教训我了吗？”
　　宋何生也没打算在这么温馨的夜晚管孩子，只是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沉默地把杨眉脚指甲剪得格外圆润。
　　＊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玩得太嗨，被冷风吹到了，杨眉一大早就头疼发烧，起不来床。
　　宋何生从知道后脸色就梆硬，拉拉个脸，一句话不说。
　　夏天来小兴安岭的时候，杨眉身子弱爱生病他知道，这都在他手里养了快大半年了，怎么还这么娇贵。
　　宋何生又心疼又自责，却熟练地翻出包里的温度计，掀开被子往杨眉胳肢窝下面塞。
　　“什么东西啊，冰死了，别弄……”杨眉脸上烧得通红，病恹恹地往被子里躲。
　　“听话，温度计夹上，哥得看看你烧成什么样。”
　　宋何生单膝跪在床边，盯着杨眉虚弱的小脸儿，温柔拨开他脸上的发丝。
　　“一会吃完药就好了，我还要去喂驯鹿呢。”杨眉有气无力，闭着眼说。
　　宋何生不说话，身体力行要把温度计塞到胳肢窝下面。
　　床上的杨眉突然清醒，睁开眼：“我要是烧得温度高怎么办，你要带我回家？”
　　“生病就去医院。”
　　“我不要！这老式温度计都坏了，不好使，哥，我真的没事，你别折腾我啦。”杨眉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只露出脑袋，可怜兮兮的。
　　宋何生软话说尽，怎么哄都不好使，把杨眉被子一扯，裤子一扒，吓唬道：“再不听话就测肛温！”


第114章 我家小朋友
　　一听要测肛温，杨眉不乐意了，那是只有小孩才用的测温方式，又觉得委屈，生病的时候人本来就敏感脆弱，宋何生还这么对他。
　　“你随便吧！”杨眉带着哭腔，趴在床上甚至摆出一个更方便宋何生测肛温的姿势。
　　看着那两团白花花的肉，宋何生哪里有心思这个时候欺负人。
　　沉默又强势地把温度计夹在杨眉的胳肢窝下，单膝跪在床边：“不准自己拿出来，把被子盖好了。”
　　杨眉抽搭一声，老实点头，见宋何生起身要走，他伸出另一只手扯住宋何生的手指：“你给我擦擦眼泪啊，不哄我，你去哪儿？”
　　这任性的样儿。
　　“给你接热水，好吃药。”宋何生又跪下来，去摸口袋里的纸巾。
　　杨眉抓住宋何生的手，往自己脸上放，软声撒娇：“你怎么总用纸巾给我擦，我就想让你用手给我擦眼泪，你嫌弃我。”
　　他估计忘了，自己以前嫌弃过宋何生手太糙了。
　　不仅是擦眼泪，就连在床上用手指辅助的时候也不舒服，宋何生还买过护手霜，结果又被嫌弃太香了，他就只能买没香味的，但也不怎么有用。
　　“我手糙，摸着你不疼吗？”宋何生柔声说着，却听了杨眉的，用手指肚小心翼翼给杨眉眼角的泪擦去了。
　　“别去找药了，你陪我躺一会就好了，别离我太远。”这会儿，杨眉藏得极深的依赖又冒出头来。
　　门适时被敲响，宋何生不得不起身。
　　是他跟民宿老板要的早餐，瘦肉粥和肉包子的香气飘出来，难得杨眉没嘴馋，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宋何生把吃的放在桌上就又折返回来，拿出了温度计。
　　38度。
　　他眉头蹙起，起身去给杨眉拿衣服，杨眉见状以为旅游泡汤了，闹起来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回家，我还没喂驯鹿呢！你要是给我强行带走，我就生气了宋何生！”
　　“上午不退烧就去医院，没商量。”宋何生闻言手上动作一僵，沉着脸喂杨眉把退烧药吃了。
　　杨眉身上出了不少汗，都是捂出来的。宋何生有经验，这就是快好了的征兆。
　　迷迷糊糊地，杨眉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快中午了，身体舒爽了不少，脑袋也没有那么沉了。
　　从落地窗看出来，外面有一只驯鹿，顶着那一头漂亮的鹿角在门前溜达。
　　杨眉跟宋何生软磨硬泡了好久，对方才同意出去玩一会儿。
　　驯鹿很温顺，或许是因为景区的原因，不少游客都会拿着胡萝卜喂，只要一点点试探性地靠近，甚至可以摸到这个‘四不像’的驯鹿。
　　外面有雾气，杨眉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是宋何生的，拉链被人拉到最上面，这会儿正拿胡萝卜在喂驯鹿，宋何生站在边上给他拍照录像。
　　那驯鹿吃完胡萝卜耸耸鼻子，长方的脑袋凑到杨眉的胸口乱嗅。
　　杨眉口袋里还有一包胡萝卜，他死死捂着：“没有了没有了，这是给其他驯鹿准备的，你不能吃了。”
　　驯鹿像是不满意，那湿漉漉的鹿鼻子抵在杨眉手背上乱蹭一通，宋何生紧张地盯着那驯鹿的角，怕伤了人。
　　“最后一根啊。这么难吃的东西你竟然喜欢，我是一口都吃不下。”杨眉说着又拿出一条胡萝卜，看到远处的宋何生，“哥，你也来喂啊！”
　　宋何生放下手里的相机，走过去揽住杨眉的腰：“你脸色不太好看，喂完这根别喂了，回去躺着。”
　　“我还想摸摸……”杨眉不舍地要伸手摸鹿角，宋何生一把抓着手腕制止了。
　　之后杨眉接了一通蒋巧曼打过来的电话，这才放弃门外的驯鹿。
　　蒋巧曼和秦桓彻底离婚了。
　　虽说杨眉对蒋巧曼感情淡了，但怎么说也是亲妈。
　　他关心了几句，最后问：“还回葡萄村吗？还是打算再给我找个后爹啊。”
　　对面蒋巧曼叹气：“搬家找房子还要一段时间，这个房子划到我的名下了，我打算卖了再回去。至于后爹还是算了。”
　　“最初就是最好的。”挂电话前，蒋巧曼用俄语说了一句。
　　杨眉睫毛一颤，明白她说的是死去的杨子平。
　　关灯离开房间前，杨眉手腕被墙上的木质装饰品划了一道，出了点血，和自残的疤紧挨着，像是新的自残划痕。
　　杨眉没太在意。
　　空气中飘过来浓烟，带着烤串的香味。
　　杨眉扭头看到隔壁帐篷房前的烧烤架，几个年轻人，男女都有，正烤串呢。
　　烤肉的男人递给宋何生一根烟，宋何生叼在嘴里，那男人竟然主动给宋何生点烟。
　　微微火光照亮宋何生的那张野性的脸，额角的疤都增添了几分张力。
　　宋何生都戒烟多久了，还抽个屁！
　　没有手啊，还让别人点烟？
　　郁闷的心情被打乱，杨眉气冲冲过去，那架势跟捉奸似的。
　　“宋何生！”
　　“跟你说的，我家小朋友，跟俄罗斯混血的。”宋何生语气自然又带着骄傲，把他形容得跟儿子一样。
　　“我又不是你儿子。”杨眉小声嘟囔。
　　宋何生睨了杨眉一把，勾着脖子摩挲他的后颈，压低声音说：“你没少叫我。”
　　杨眉那烧起来的火还没再大一点就灭了，脸红脖子粗，“那都是撒娇才那么叫你。”
　　“我喜欢听。”宋何生捏了捏杨眉的耳朵，暧昧说。
　　面前烧烤的男人看两人说小话的样子，开口：“混血的是漂亮哈，昨天就想问你们来不来吃了，敲门了估计你们没听见。”
　　男人操着东北的口音，十分热情，见状杨眉也跟着打招呼，等人回屋子里拿调料又黏到宋何生身边。
　　“怎么来这儿了。”
　　“出来玩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宋何生带着人坐到旁边的露天木椅上，桌上还有菜单。
　　杨眉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邻居邀请，是民宿区域里专门提供游客吃饭的餐厅。
　　只是晚上人多了，可能会出现拼桌的情况。
　　恰好这时来了两个女生过来：“请问，这里有人吗？介意我们拼桌吗？”
　　“没人。”
　　烧烤是自助的，宋何生坐在外面，给杨眉拿烤串的时候，顺带着给对面两个小女生的也一起拿了。
　　谢谢说多了，几个人熟悉了一点。
　　两个小女生一开始还聊着下一站去哪，直到注意到对面的两个大男人。
　　其中壮一点高一点的不怎么吃，总是时不时地盯着身边的那个小混血，甚至喂他喝水。
　　其中染着粉头发的女生咬着嘴里的羊肉串，凑过去小声问：“哥们，你们俩是一对吗？”
　　杨眉正喝宋何生递到嘴边的蓝莓汁，听到这句话，一口蓝莓汁差点呛出来。
　　“那你们俩呢，也是一对？”杨眉散漫撑着下巴，把这个不算礼貌的问题抛回去。
　　对面两人显然神经大条，笑嘻嘻说不是，她们是大学生，趁着五一假期过来玩的。话题被转移了。
　　“哎，有RIO，要不要玩个游戏？”
　　“什么？”
　　“蒙眼猜酒。真心话大冒险也行！”
　　杨眉一看就知道这两个游戏是冲着他和宋何生来的。
　　但他们俩之前说过，关上门怎么玩都行，在外面除了牵手，不乱来。
　　正要拒绝呢，宋何生问：“蒙眼猜酒是怎么玩的？”
　　杨眉差点气得晕过去。
　　“很简单，RIO口味不一样，你喝一口，让蒙着眼睛的人吻你来猜是什么口味，猜对了奖励，猜错了惩罚！”
　　“我不玩。”
　　“我去买。”
　　看到宋何生起身，杨眉傻眼了，这大块头平时挺聪明，怎么还让两个小女孩牵着鼻子走。


第115章 吓他一次
　　看着宋何生拿回来几瓶RIO，荔枝白桃葡萄百香果，一共四种口味。
　　杨眉嘴角抽了抽，揭开两罐尝了一口，这酸不溜的，味道都差不多，上哪儿猜啊。
　　“你来真的？”杨眉挑眉，看向身边从刚才就在认真听规则的宋何生。
　　他倒是不在乎在外面抱着男人亲，就是宋何生这个心思比他还敏感，他担心人不习惯太鄙夷的视线。
　　宋何生捻着指尖，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在对面两个女生期待的目光下，他打包了一些烤串，又把买的RIO一起拿走了。
　　“挺有意思的，回去玩。这桌的我请你们了。”宋何生又掀开眼皮看了两个女生一眼。
　　杨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在对面两人失望的视线里笑了下，起身牵上宋何生的手。
　　他就说宋何生这个脸皮薄的，还能在外面亲亲抱抱。
　　回到民宿。
　　两人就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排RIO，还没开始杨眉都要喝光了一罐，宋何生找到眼罩的时候，杨眉脸上泛着酡红。
　　他走过来，把眼罩递给杨眉。
　　“戴上，你来猜。”宋何生语气有些强势。
　　“玩游戏这么认真啊。”杨眉笑眯眯接过来，一边伸腿踩着宋何生的大腿勾引，一边戴上了眼罩，“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你对我做什么，我可都看不到，也阻止不了。”
　　杨眉猜不到宋何生怎么会对这种游戏感兴趣，但总归现在的心情比刚才接完电话要好得多了。
　　带上眼罩，被剥夺视觉，听觉和其他感官都变得如此敏锐。
　　宋何生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最后坐在他的身边，沙发塌下去一块。杨眉听到易拉罐打开的声音，甜味弥漫出来。
　　“小杨梅，过来吻我。”宋何生声音泛着哑，带着某种特别的蛊惑。
　　杨眉听得心尖一颤，摩挲着跪趴着往前试探，很快屁股上挨了一下：“笨，爬错方向了。”
　　像是比平时疼，杨眉有点难为情，赶紧坐好。下一秒他的后颈就被按住，一个炙热带着酒甜味的吻随之而来。
　　一直到宋何生和他分开，贴着他的耳边问，什么口味的时候，杨眉才回过神。
　　“我、我没尝出来……”杨眉难得在调戏人上落了弱势。
　　杨眉感觉宋何生就在盯着自己看，他浑身要着火了：“哥，再让我尝一下，你刚才亲我我太喜欢了，我没好好尝。”
　　这谁能拒绝。
　　又尝了一次，杨眉认真开始玩游戏了。
　　他咂咂舌。
　　“荔枝的。”
　　“错了。”
　　“那就是葡萄的。”
　　宋何生干脆把人抱在腿上，含了一口酒喂杨眉喝，就这样杨眉还没猜出来，宋何生甚至怀疑在自己怀里的人就是故意的。
　　两人玩了十几轮，杨眉错了三十多次，总而言之没有对的。
　　眼罩被摘下来，宋何生早就忍不住了，把人抱到床上去。
　　杨眉得逞似的坏笑，勾着宋何生的脖子：“哥，我错了这么多，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啊？”
　　“你说呢。”宋何生手指熟练地一按，杨眉腰软了，识趣地趴下去了。
　　正要完成生命的大和谐时，宋何生欺身压住杨眉的手腕，感觉到身下的人一僵。
　　他愣了瞬，像是想到什么，松开对杨眉的桎梏，一把拉起他的袖子，看到了上面那道还没结痂的自残伤口！
　　空气瞬间凝固，大抵是之前杨眉偷偷在他眼皮子底下没少伤害自己，宋何生草木皆兵。
　　看到这么整齐的伤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杨眉又自残了。
　　加上刚才的那一通电话……
　　虽然他不知道电话的内容，但杨眉出来找他的时候表情算不上好。
　　本想把人哄得开心点，没想到他又……！
　　“杨眉，这是你用什么划的？”宋何生语气很沉，刚才屋子里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
　　杨眉感觉胳膊一阵剧痛，下一秒就被宋何生抓鸡崽儿一样抓到地上，一把甩到墙边。
　　“唔！”后背撞在墙上，杨眉来不及撒娇喊疼，就看到宋何生那张冷沉，带着怒气和心疼的脸。
　　他心里惶惶，却茫然看着人。顺着视线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
　　“你凶什么啊！这是我刚才关灯的时候不小心被墙上的装饰品划到的。”杨眉还不高兴呢，不能问清楚了再训人吗？
　　“口袋掏干净，衣服脱了。”
　　宋何生很久没这么检查了，杨眉倒是很熟悉流程，委屈得眼眶红了，还倔强着不肯服软。
　　“我说了不是我自己自残划的，我都好了，我现在能忍住！”
　　“等我动手帮你脱？”宋何生沉声道。
　　杨眉咬着唇，手指动了下，可怜巴巴地掏裤兜，里面只有两颗糖，宋何生拿走，没收了。
　　他擦了擦眼睛，又把上衣口袋一起翻出来，里面只有一串钥匙，什么都没有。
　　宋何生松了一口气。
　　那个夜晚醒来，他发现杨眉不在身边，找到时看到对方蹲在地上划自己的手腕，满地的血点子，那一幕，宋何生做噩梦总会梦到。
　　“还、还用脱衣服吗，我真的没划自己……”
　　“脱。”宋何生一点脸也没给杨眉留。
　　杨眉沉默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宋何生把人抓过来检查，杨眉不甘愿，对宋何生拳打脚踢。
　　一拳打在宋何生下巴上的时候，杨眉听到宋何生的一声痛哼后，这才消停。
　　“只是看看有没有伤，闹什么？”宋何生不在意，反倒是把杨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检查了一个遍。
　　好在，只有手臂上的那一点划痕。
　　“阿嚏！”杨眉发烧刚好，冷得打了个喷嚏，“哥，我撒谎就是小狗还不行吗？真的是被划伤的，我好冷，给我件衣服……”
　　宋何生前一秒还紧绷着神经，迎上杨眉那双讨饶的眼，周身的力气都卸了。
　　扯过沙发上的小毯子把人裹起来了：“这几天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主动给我检查，流程跟今天一样，知道了吗？”
　　杨眉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恨不得把宋何生脑袋撬开，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都说了没自残没自残，怎么还不相信他。
　　那个破装饰也烦人，他怎么就那么寸，偏偏被划到左手手腕。
　　看着宋何生那硬邦邦的脸色，杨眉没敢顶嘴，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服，小声说：“知道啦。”
　　手腕的伤不严重，再晚一点发现估计就要愈合了。
　　夜里躺下，杨眉借着星光看着手腕上的棕色的碘伏痕迹，听着身边宋何生绵长的呼吸，他做了个决定。
　　他要夺回自己在这个亲密关系里的话语权，不然真是被宋何生压制得一点地位都没了。
　　明天，他要离‘家’出走！


第116章 人仰马翻
　　说要偷偷出走，杨眉第二天大清早五点就醒了。
　　宋何生这几天晚上偷偷看奇怪的课学习，这会儿在床上早就睡得不省人事。
　　他轻手轻脚从床上下去，摸着黑写了一个纸条放在自己床头，穿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开门上车后，一脚油门就走了。
　　杨眉是大学的时候学的车，家里有车但不常开，上了路手生，好在是凌晨，路上没什么人。
　　“关键是……我去哪儿啊？”杨眉挠了挠脸，被宋何生照顾惯了，这种事从来不在他思考范围内。
　　他就是想随便吓一吓宋何生，从此翻身做主，这个家以后最好都他说了算！
　　想到有那么一天，杨眉就高兴。
　　他导航到了根河的市区，打算先吃个早饭再说。
　　昨晚上下过小雨，杨眉选的路不是特别好走，天才刚蒙蒙亮一点，前面开过来几辆大货车，杨眉手心都冒汗了。
　　想到平时宋何生开车，他在边上呼呼大睡，还总是打扰宋何生和他聊天，他现在紧张得压根没法分心。
　　真不知道宋何生以前是怎么忍受他的。
　　几辆大货车开过去，路上没什么车了，杨眉松了一口气转弯时，道路中间出现一群羊。
　　土路窄，杨眉避之不及。
　　“哧啦——”
　　杨眉猛打方向盘。
　　羊躲过去了，他没躲过去，连人带车翻沟里去了。
　　*
　　宋何生在杨眉走过一个点就醒了。
　　看到床上空无一人，他心里蓦地有些不安，赤脚下床去卫生间看了一眼，没人。
　　瞬间，宋何生背后冷汗直冒。
　　杨眉之前就有过不打招呼离开的前科，宋何生打开所有灯，给杨眉拨电话的同时，看到了床头的纸条。
　　[哥，我心里难受，我要自己出去走走，你别来找我。]
　　一看到纸条，宋何生心跟被人剜去了一块似的，倒不是后悔昨晚凶他了，是后悔自己没把人看好，让人跑了。
　　这要是出了事……宋何生还没敢想，手机就响了。
　　看着屏幕上的‘宝宝’两字，宋何生急得要蹦出来的心安定了几分。
　　刚一接通，他就听到自己心尖上的人喊了一句哥，手机就被不知道是谁拿走了。
　　“赶紧拿现金过来，你家孩子把我的羊吓晕了！赔钱啊，别想跑。”
　　男人语气有点冲，宋何生也来不及细问，在微信上让杨眉给他发具体地址后，直接打车过去了。
　　离着挺远，宋何生在车上就看到了前面翻进沟里的那辆黑车，正是他这几天租的。
　　杨眉背对着他，对面是一个大伯，带着几只羊，掐腰站在杨眉面前，还在数落人。
　　宋何生心里一疼，开车下去。
　　“杨眉。”他喊了一声。
　　杨眉翻了车，有这个放羊大爷的帮助才从车里钻出来。
　　被人抓着不让走，报了警，这会儿头晕得不行，直犯恶心。
　　想要扫二维码赔钱，对方却非要现金。
　　“哥……”杨眉有气无力，往宋何生怀里钻。
　　这会儿看到宋何生才知道害怕，冲动劲儿过了，才觉得自己犯傻。
　　“没事，乖啊，我赔钱。”宋何生把人拽到身后，直接拿出钱包，给了大伯三千块。
　　大伯摸了摸晕过去的小羊，作罢了，“开车看着点！”
　　“好了没事，你哪不舒……杨眉！！”
　　一折身，宋何生话没说出来，就看到杨眉两眼翻白往后栽，他心跳都要停了，手疾眼快连忙将人抱住，拨了120。
　　“杨眉，你想要我的命……”
　　看着杨眉惨白的脸，宋何生眉头紧紧皱着，眼眶都红了，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地儿不疼的。
　　这一番折腾，到了医院，杨眉被推进了急救室。
　　宋何生等了一小时后彻底坐不住了，他站在急救室门口来回踱步，摸了摸兜没带烟，坐下去手脚都是凉的，眼都熬红了。
　　急救室的门开了，宋何生猛地起身，看向大夫，还有推出来的病床，杨眉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上面。
　　“他什么情况？有没有事？”
　　“没什么大问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身上擦伤，最重要的是他的颈部拉伤了，要戴几天颈托，如果一个礼拜没什么问题再说。”
　　“谢谢……”宋何生看着病床上的人魂不守舍，“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能吃东西吗？还有没有要注意的事？”
　　“正常的话，今晚十二点之前就能醒，吃饭什么的病人都不耽误，注意一点脖子别乱动。”
　　记住医生说的话，宋何生这才跟着回病房。
　　刚坐下没多久，宋何生在手机上处理租车赔偿的事，床头杨眉的手机响了，宋何生拿过来看了一眼，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第一次，这么心虚。
　　宋何生接通电话，忐忑开口：“蒋阿姨。”
　　对面愣了一下：“怎么是你，poma……小眉呢？”
　　宋何生是个不会撒谎的，尤其这种事，蒋巧曼怎么说也是杨眉的妈妈，有知情的权利。
　　“蒋阿姨，杨眉他在医院，出车祸受了点轻伤。”宋何生哑声说。
　　蒋巧曼顿了下，骂声顺着网线噼里啪啦一顿砸在宋何生脸上。
　　“你是怎么向我承诺的！你们这种男人就是得到就不喜欢了，亏得小眉为了你翻墙受了那么多伤，现在是不是觉得他身边没个家人你就能随便欺负？我已经在去伊春路上了，你把医院地址给我发过来！”
　　宋何生不善言辞，更不会辩解，确实是他没看住杨眉，他只能说着对不起，把地址发给蒋巧曼。
　　坐在病房旁的椅子上，宋何生捏着杨眉的手，轻叹一口气：“怎么就管不住你了……”
　　等待杨眉醒来的时间算不上煎熬，宋何生在购物软件里买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件是皮质手铐。
　　他打算好了，等出了院，晚上杨眉就跟他铐在一起睡。
　　省得他再作妖，惹出什么事来。绑在一起睡，想跑都没有机会。
　　蒋巧曼是下午七点钟到的，杨眉这会儿还没醒，宋何生刚买了水果回来，回去的时候，在病房里和她撞上了。
　　“阿姨，您过来了。”宋何生眼神中带着几分自责愧疚，低声叫人。
　　“啪！”
　　眼前一个虚影，等察觉到痛的时候，另一个巴掌也甩上来了。宋何生咬着牙，一声不吭挨着。
　　挨了两巴掌后，又摆正脑袋，额前的碎发凌乱，他垂着眼：“对不起，阿姨，是我没照顾好杨眉。”
　　“你！”
　　蒋巧曼红了眼，还要再打，可面前的宋何生却丝毫不见躲。
　　她回过神，放下了手。
　　杨子平死了后，她就不知道怎么活了，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想着的事为了让杨眉过上好日子，她却走错了路。
　　本来想着提前回来给杨眉一个惊喜。
　　可听到杨眉出车祸的那一个瞬间，蒋巧曼感觉好像是有人把她浑身的血都抽空了。
　　她气宋何生没照顾好人，更气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动静大了，床上的人闷哼了两声，两人的注意力就都被杨眉吸引了。
　　“小眉，你没事吧！”
　　宋何生也跟着快步走过来，围在病床边上，紧紧盯着杨眉。
　　杨眉这一睁开眼，还没缓过神来，看着两人担心的样子，有点不自在。
　　他摇了摇头：“妈，你怎么过来了？”
　　“你说呢？出去玩别人没那个心思照顾你，你也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蒋巧曼话里带刺道。
　　杨眉头还晕，但还是听懂了蒋巧曼话里的意思。
　　“妈，这事不怪我哥，是我半夜偷偷走的。哥，你也别包庇我……”
　　杨眉视线转到宋何生脸上，看到宋何生又红又肿的脸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
　　“妈，你打宋何生了？！”


第117章 看你表现
　　蒋巧曼看着自己儿子对宋何生心疼，对自己反而充满敌意，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连个人都照顾不好……”蒋巧曼心虚，声音渐渐低下去。
　　“妈！我住在秦老师家里的时候，被饿到胃穿孔，去医院的次数还少吗？”杨眉脸色冷下来。
　　气氛瞬间凝固，蒋巧曼的脸色很难看。
　　“这件事和我哥没关系，是我……是我自己故意出走吓唬他的，你要打就打我吧。”杨眉说着要坐起来，却发现头格外晕。
　　“你颈部拉伤了，别起来了，先躺着。”半天没说话的宋何生开口了，紧张地按住杨眉。
　　杨眉那双眼紧紧盯在宋何生身上，那张硬朗的脸挨了两巴掌印子都还没消，可见打得多重。
　　偏偏一点生气的表情在宋何生脸上都看不到，杨眉心里忐忑，这比宋何生发火还要吓人。
　　他心里自责又难过，就不该乱跑。
　　要不是蒋巧曼在这儿他早就扑到宋何生怀里撒娇了。
　　“妈，我真的没事，你回伊春吧，上次你给我的房子钥匙就在我外套里，你拿走先去住着，等我回去我去找你。”
　　“你都住院了，妈陪着你。”蒋巧曼说着，坐在了宋何生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杨眉感觉头更晕了，委屈巴巴瞧了宋何生一眼。
　　本以为宋何生不会理他，对方偏偏过来了，摸着他的脸：“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杨眉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心里愧疚死了。
　　“都行的，哥，对不起……”杨眉小声哼哼，也不顾蒋巧曼还在不在，伸手按住宋何生的手，用脸蛋在他手心里一顿蹭。
　　“你没事比什么都强，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宋何生心里生气归生气，但是现在没想着为难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杨眉的身体才是重要的。
　　“哥，我吃什么都行，你随便买点，快回来陪我。”杨眉看着宋何生走到门口的背影开口道。
　　宋何生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离开了。
　　病房里就剩下杨眉和蒋巧曼两个人，杨眉的脸色登时沉了。
　　他冷冷看着对方：“我上次跟你说了，不要对宋何生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他是我的爱人。”
　　蒋巧曼看着突然变脸的人，面上有些僵硬挂不住。
　　“他是你的爱人，就该……”
　　话说到一半，对上杨眉那冷漠甚至有些讥笑的表情，蒋巧曼感觉难堪至极，她确实没有资格评价这些。
　　杨眉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他转移话题问起蒋巧曼回伊春的事，聊了几句最后说：“我没事，医院里陪护也累，你也先回去吧。”
　　“我等着你出院跟你一起走吧。”蒋巧曼说。
　　“我和宋何生还要去满洲里，有一个短片没拍完，你别跟我们折腾了。”
　　“……”
　　宋何生去楼下买了猪蹄汤，丝瓜炒蛋，芹菜虾仁，还买了一些熟食，主要因为蒋巧曼在，买的多了点。
　　走到商店，宋何生犹豫了一会，忍住了没买烟，直接回了住院部。
　　刚出电梯，就看到病房门口那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
　　宋何生心又跟着提起来，看着杨眉扶着脑袋晃悠，连忙冲过来把人抱在怀里。
　　“怎么自己出来了？不舒服？”宋何生搂着人，怜惜地看着杨眉绑着纱布的脑袋。
　　杨眉借势趴在宋何生怀里，瓮声瓮气地撒娇：“我看看我妈是不是真的走了，我怕你们俩撞上，她又打你。”
　　说着，杨眉伸手去摸宋何生的脸，咬了咬唇：“怎么还这么烫这么肿，疼不疼了哥？你去买药了吗，这得多疼啊。”
　　宋何生其实没太在意，加上自己也确实自责，“我皮糙肉厚的，没事。”
　　“肯定疼死了，我错了哥，都怪我……”杨眉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情绪一激动，脖子和脑袋一起疼。
　　他倒吸一口气，捂着头不说话了，宋何生见状，一手拎着饭菜，一手将杨眉托起来，推门进病房里去了。
　　“你再从病床上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现在不用你认错，好好养病！”宋何生语气强硬，动作倒是温柔。
　　“哦……”杨眉被吓成鹌鹑，他缩了缩脖子，脖子上还戴着巨丑无比的颈托，让他看起来有点狼狈。
　　“阿姨呢？”放小桌板的时候，宋何生拿出来两碗白饭，一碗米粥。
　　“让我劝走了。”
　　宋何生抬眸，惊讶看着杨眉。
　　“我是想让她回伊春的，但是她不愿意，她又不会照顾人，我给她钱让她去附近找个酒店先住着，这几天可能还会偶尔来看看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打你了，她真动手，我也挡你前面，绝对不让她伤到你。”
　　杨眉说着，要伸筷子吃卤鸡腿。
　　宋何生听着心口一颤，回过神来，手疾眼快把杨眉面前的鸡腿拿走了。
　　“太油了，这不是给你吃的，等一会儿，我喂你。”宋何生说着坐下，先照顾起杨眉来。
　　闯了这么大的祸，宋何生说什么是什么，杨眉哪儿还敢闹脾气。
　　“那我先喝一口猪蹄汤可以吗，哥……”杨眉那双蓝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宋何生，“我好虚弱啊，需要大猪蹄补一补。”
　　猪蹄汤本来就是给杨眉买的，宋何生舀起一勺，先喝了一口试试温度，才送到杨眉嘴边。
　　“为什么要偷偷走？惹你不高兴了？”宋何生边喂边问。
　　杨眉神色一暗，捏着手指，喝下一口猪蹄汤，“我真的没有自残，你误会我，还不信我。”
　　“就因为这件事，就敢一个人五点开车上路？”宋何生蹙眉，神色凌厉。
　　“我当时……当时冲动了嘛，而且我真的没自残。”杨眉垂头，有点委屈。
　　宋何生夹起一块虾仁喂过去，强势说：“出院以后，一样检查，想让我信你就少撒谎。”
　　“哥，那我偷偷走，你生我气了吗？”
　　宋何生眸色沉沉看着人，半晌才道：“如果当时不是开进沟里，你觉得自己撞上车了能有几条命活？杨眉，你和我置气，就要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杨眉听得心里一沉，心想这真是玩脱了。他垂眸捏手指，挤出两滴眼泪。
　　“我知道错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别哭了，不说你了。”宋何生强忍着火气，不想让杨眉住院的心情也糟糕。
　　杨眉乖乖点头，张嘴接受宋何生的投喂。
　　“我给你买了时教练的网课，一会儿吃完饭不累的话，就开始看吧，你也该学学开车了。”
　　“我驾驶证考下来了。”
　　“考下来了你还能开沟里？”宋何生睨他一眼，杨眉蔫了。
　　考了驾驶证还要接着学习，真是没谁了，杨眉心里一百个不服，但也不敢说不学。
　　“那哥，我好好学习，改过自新，每天晚上跟你检讨，出院能不能这事儿就翻篇啊。”
　　宋何生抬眸睨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看你表现，出院再说。”


第118章 我爱你
　　有宋何生照顾，杨眉住院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甚至胖了两斤。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脖子戴着颈托，晚上睡觉怎么躺都不得劲。
　　宋何生躺在病床旁边的陪护床上，听着黑暗里杨眉又翻了个身，“哥，我求求你了，让我把这个颈托摘下去睡吧。”
　　杨眉有天半夜偷偷摘了，结果没舒服十分钟就被宋何生戴回去了。
　　每天晚上睡觉，杨眉都拿这个事磨人。
　　“医生说得戴一周。”宋何生也不懂这些，不敢摘下来也是怕出了事，杨眉再遭罪。
　　“我的脖子都好了，我就是皮肉伤，又不是什么颈椎手术，要我说，我现在出院都没什么问题。”
　　宋何生不搭腔了，杨眉叹了一口气，在床上又烙了一会儿饼。
　　翻来覆去一个小时，这失眠失的，杨眉都快崩溃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一回头，被子掀开了，宋何生过来，和他挤在了一张床上。
　　“你趴我身上睡。”宋何生那粗粝的手指圈在杨眉的腰上，温柔说。
　　杨眉不客气地趴在宋何生胸口，冰凉的颈托硌在他的胸膛上，宋何生毫不在意，抬手一下下轻拍杨眉的小屁股，哄人入睡。
　　或许是真的闹累了，杨眉很快就睡着，不过半夜又闹了一次，宋何生实在不忍心他受罪，心一软把颈托摘了。
　　看着杨眉松开的眉头，依赖靠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宋何生也累得闭上了眼。
　　蒋巧曼早上七点钟就来了，她想着今天过来监督一下宋何生，病房门也不敲，直接推开后，看到床上相依相偎的两个人愣住了。
　　五月中旬，根河的天刚刚开始回温，早晚还是有些凉，两人盖着一床被子。
　　像是某种下意识的保护，那被子严严实实盖在了杨眉身上，只能看到那人棕色的脑袋趴在宋何生肌肉饱满的胸膛上。
　　宋何生已经醒了，他正紧紧抱着怀里的杨眉，手指摩挲那头棕色的发，俯首静静看着他，眼里的爱意毫无遮掩，倾泻整个房间。
　　轻吻，抚摸。
　　他轻轻笑着，将杨眉抱紧。
　　蒋巧曼楞在原地，正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宋何生突然转过头，和她对视上了。
　　宋何生正欲起身，蒋巧曼却后退几步，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就走，转身轻声关上了病房的门。
　　她的担忧确实都是多余的，宋何生眼底的爱意是一个巴掌，狠狠抽在她的脸上，她震撼着只能逃走。
　　蒋巧曼想要弥补杨眉，把这么多年自己没有给他的爱都一点点补回来。
　　可今天，她才发现，那些缺失的爱，已经有另一个人十倍百倍地给了杨眉。
　　*
　　出院那天，宋何生在病房里忙着收拾东西，杨眉拿着手机在刷新独立纪录片大赛的比赛结果。
　　那部杨眉最满意的《哭丧》纪录片被他投稿参赛了。
　　在杨眉不知多少次刷新界面，在第一名那一栏看到自己的纪录片和他的名字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冲向脑袋了。
　　“哥，我获奖了！我获奖了！”他欢呼一声，窜到宋何生怀里，兴奋地喊。
　　宋何生怕他磕到哪儿连忙将人抱在怀里，嘴角带着一点笑意，摸着头夸奖他：“真厉害，以后会越来越好。”
　　“太不容易了呜呜……”杨眉激动得要哭出来，“以后不用你一直养着我了，小爷包养你。”
　　“想怎么庆祝？”
　　“我要吃肉！这几天住院天天吃素，我都要变成羊了。”杨眉圈着宋何生脖子说。
　　“好，明天出发去满洲里，带你吃。”
　　两人收拾好东西办了出院手续，没再回敖鲁古雅的景区。
　　那里的民宿一晚上好几百，过节的时候更贵。住院这几天宋何生退了房，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连锁酒店。
　　简单吃过晚饭后，两人回到酒店，杨眉先去洗了澡。
　　出来时，宋何生还穿着黑色短袖靠在墙上，挺严肃地看着他，杨眉心里咯噔一声，看到桌上的东西，脸彻底绿了。
　　“哥，我有点困，我先睡了。”
　　“小杨梅，你站过来。”宋何生一手揣着裤兜，命令杨眉，那语气压迫感十足。
　　杨眉一听，心里酥麻，却又害怕，踌躇站在宋何生面前，宋何生摸着他手臂上的疤痕，是出车祸后的擦伤。
　　“医院里我每天都学网课了，哥，我们说好了。”杨眉哼哼唧唧，吓得快哭了，宋何生生气的时候做，每次都特别疼。
　　“总得让你长个记性，去趴着。”宋何生抽出被杨眉抱住了手，开口道。
　　杨眉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委屈巴巴要趴在床上，却被宋何生抓住了后颈。
　　“配去床上吗？去桌边。”宋何生语气冷了几分，一把扯掉了杨眉身上的浴袍摊在桌上。
　　宋何生这还没干嘛，杨眉吓得就红了眼，咬着唇不敢吭声，乖顺地趴在了桌面上，即使有浴袍，还是被那冰凉的木质桌面激得一个战栗。
　　“自己选一个。”宋何生把桌上那两盒小雨伞放在了杨眉面前，上面写着螺纹颗粒什么的，总之看着挺吓人。
　　“就用上次超薄的那个不行吗？”杨眉声音带着哭腔，看着封面的图差点没吓死，宋何生长了那么个驴玩应，还要用这种东西，要不要他活了！
　　“哥，不要好不好，你就凶一点意思一下嘛？”杨转身试图撒娇，却被宋何生按住了腰。
　　“那就全都用上。”
　　“我选！我选颗粒的……”杨眉看着那个还算好一点。
　　接下来，杨眉就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宋何生凶得不行，不温柔不体贴，怎么痛怎么欺负他，杨眉几次想动手打人，却都装乖忍下去了。
　　甚至主动抬高了腰，挨了不少巴掌，疼得杨眉呜咽，怎么躲都躲不过。
　　“呜呜呜哥，抱抱我吧……”杨眉双腿发颤，泪模糊了眼。
　　“不抱。”
　　宋何生说不抱，感觉到手下的人儿身体僵了一瞬，而后哭声就变得压抑。
　　宋何生只是想给人个教训，可当他捏着杨眉的下巴，看到对方满面的泪痕，还有咬破那饱满的唇时，宋何生还是没舍得冷漠人。
　　“哥，吻一下也好，你这样我会以为你不爱我的。”杨眉做小伏低，他睫毛颤着，可怜巴巴地望着宋何生，扮猪吃虎。
　　杨眉小狐狸一样知道怎么拿捏人，却给宋何生心里酸得不行。
　　他将杨眉抱进怀里，抓着他的头发，有些粗鲁地逼他仰头，自己吻了上去。
　　这个吻强势又热烈，杨眉迎合着，几乎都要透不过气，好像是被宋何生拆吃入腹。
　　“宋何生，我爱你！”杨眉只能使出杀手锏，也不管是不是管用，直接抱住了宋何生。
　　宋何生动作一僵，短暂地放过杨眉的唇，那双漆黑的眼定定地看着杨眉，是浓浓的眷恋。
　　“杨眉，杨眉……”宋何生温柔下来，他觉得如果杨眉要他的命，他也能给出去了。


第119章 你想过分手？
　　刚洗完澡，这下还要再洗一次。
　　杨眉站在浴室里，扶着洗手池，微微侧身就能看到自己身后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巴掌印还清晰可见。
　　疼死了。
　　这次宋何生没对他有一点心软。看来被他气得不轻。
　　杨眉扶着腰轻喘一口气，重新冲了一遍身上，磨磨蹭蹭出去后，宋何生正坐在床边。
　　见他出来才抬头看过来：“过来坐。”
　　杨眉定睛一看，床尾放着一把椅子，他嘴角抽了抽，连我爱你都说了，这个宋何生怎么脾气还这么硬啊。
　　“坐着疼……”杨眉走过来，作势要坐在宋何生的怀里，却被宋何生抄着腋窝直接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
　　杨眉倒吸一口气，咬唇受伤地看向宋何生。
　　“哥，你对我这么狠啊……”
　　“嘱咐你几句，好好听。”宋何生抓着椅子，连人带椅子直接拽到自己两腿之间。
　　“你抱着我嘱咐，我也能好好听。”
　　杨眉双手跟藤蔓一样缠到宋何生手臂上，他穿着宋何生的上衣，遮到他大腿根。
　　坐在橡木色的椅子上，把那双匀称的腿衬得更加白皙，上面印着一圈指痕，是宋何生抓着他的时候留下的，看起来格外暧昧。
　　宋何生没阻止他跟自己卖乖，摸了摸他的头发：“之前没收了你所有的刀片玻璃片，你用线香自残的事，还记得吗？”
　　杨眉其实这段时间早就好了，听宋何生这么一提起来还有点尴尬。
　　“你这张嘴只会说甜话哄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宋何生说着捏着杨眉的下巴，指腹在他的唇珠上蹭了蹭。
　　杨眉顺杆爬，含住了宋何生的手指，歪着头在他手心里蹭。
　　“可我就哄哥一个呀。”柔软的发零散地落在杨眉脖颈上，惹人怜惜。
　　面对这样一张精致漂亮的混血脸，宋何生多大的气都该消了，他轻叹一口气，这小混血越来越不好管了。
　　“你生我的气就对我一个人撒气，别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吓唬我，你能不能答应我？”宋何生语气正经起来。
　　杨眉瘪了瘪嘴，顺势坐在宋何生腿上，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儿，蹭着对方胸口点头。
　　“我以后还会检查你自残的事，但我也尽量温柔一点，你也听话配合，知道了吗？”宋何生搂着人，这么大块头，平时说话声音挺粗的，现在嗓子都要夹冒烟了。
　　台阶都给到这个份上了，杨眉当然要下去了。
　　他抓着宋何生的手往自己腰上放：“那你哄哄我，哄我几句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你惹了这么大的祸，我还要哄你，欠你的。”宋何生嘴上凶，身体却很诚实。
　　“那你要不要哄？你巴掌打得我那么疼……”杨眉跨坐在宋何生的身上，挑起宋何生的下巴，眼里带着几分媚态。
　　“哄。”宋何生抱住杨眉的腰肢，语气暧昧。
　　*
　　从漠河出发，终点是满洲里。
　　中间两人去了满归镇，镇子不大，但风景很好，又在大兴安岭下，集市上不少山货。
　　宋何生买了不少山参片，杨眉冬天脚冷，这个煮水对身体好。
　　野草莓也下来了，宋何生买了两斤，杨眉路上就给全吃光了，当然偶尔喂了宋何生几颗，大多数还是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小宋跑山日记好几天没更新视频，库存都用光了，评论区不少粉丝在催宋何生发新的视频。
　　宋何生回复了两字：旅游。
　　结果评论区沦陷，都在问博主在和谁旅游，又要他拍旅游vlog。
　　宋何生还不懂vlog的意思，查了后看了几个其他博主拍得视频，打算自己也试试。
　　满洲里紧挨着俄罗斯，这座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城市，随处可见的俄罗斯建筑。
　　酒店是套娃，公共厕所是套娃。但又在东北的土壤上，文化多元，有点东北的味儿，又带着一种特别的梦幻感。
　　到达满洲里是下午，还没到晚饭时间，两人就去了酒店附近的套娃广场。
　　“哥，这儿好晒啊，你给我涂防晒我才能出去。”杨眉皮肤容易过敏，晒久了还起红疹，够娇气的。
　　想要把杨眉照顾好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广场里随处可见的套娃雕塑，两人站在一个大套娃后面的阴影里，宋何生摸了摸杨眉晒红的脸。
　　“要不要回酒店，别再中暑了。”
　　“五月份中什么暑，我又不是泥人，哎呀，你快点给我擦防晒。”杨眉把手臂伸出去等着宋何生伺候。
　　宋何生好脾气地挤出防晒霜，手有点笨，却细致地给杨眉手上脸上擦防晒。
　　“一会儿去前面的镜子迷宫吧，那里是室内，我们还能凉快一会儿。”杨眉说。
　　防晒霜涂抹在杨眉的锁骨和脖颈处，杨眉的喉结不明显，但是却很敏感，他轻哼一声，以为宋何生在故意调戏他，要往宋何生身上缠。
　　“在外面别骚。”宋何生捏了他的下巴晃了晃。
　　杨眉被骂得脸上一烫，心里吐槽宋何生假正经。
　　“我一会拍个视频，你别往镜头里凑。”宋何生还惦记着那什么旅游vlog。
　　“哦……”
　　宋何生从包里翻出云台，拿在手里，录制很少说话，打算回去后期再配音配字幕。
　　“我现在满洲里的套娃广场，今晚就要住在前面的套娃肚子里，现在带大家看看……”
　　平常拍视频的时候杨眉大多数很乖，从来不主动往镜头里凑。
　　去年刚开通账号的时候杨眉被评论骂得挺难听，宋何生一直不让他露脸，偶尔拍到侧脸和影子都要确认好几遍不会让人看清楚才发到网上去。
　　所以没有人真正地在小宋跑山日记的账号里看到杨眉的长相。
　　两人先去酒店拍了视频，进门就是金灿灿的大厅，有种城堡的感觉，里面的灯和扶手，就连电视柜都是套娃。
　　宋何生在拍酒店墙上的油画，杨眉百无聊赖，探头到镜头里，举起手里的矿泉水，挑衅又狡黠地看了宋何生一眼。
　　“我哥忘了说，这里的矿泉水也是套娃，如果再不带我去迷宫玩，我也要变成套娃了。”
　　宋何脸色微变，按下结束录制，抓着杨眉的手拽到自己身边，蹙眉道：“胡闹。”
　　“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不让我出镜，你信不信我要是露脸，今晚你的账号收益起码再翻一倍。”
　　看着杨眉那骄傲的模样，宋何生淡淡吐出两个字：“自恋。”
　　杨眉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见宋何生大步往外走，他连忙跟上，叽叽喳喳的：“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了？你都拍了半个小时了，一句话也不让我说，我憋屈死了，无聊死了。”
　　终于受不了杨眉的抱怨，宋何生停下来，看向他，语气有点霸道：“想撒娇就过来，好好说话。”
　　杨眉嘿嘿一笑，跟上宋何生：“要不要跟我赌一把，今晚你把我露脸的视频发到账号里，浏览量绝对会高的。”
　　“不发。”宋何生不想让杨眉被骂。
　　他之前单是拍跑山的视频都有人在下面一直道德绑架，说他把松鼠的果实都偷走了，人身攻击他。
　　还有人求他别打塔破坏大自然了，他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复这群人。
　　他是没怎么念书，没啥文化，但也不想和傻子说话。
　　要是杨眉被骂了，心里想不开，又用小刀划手，他得心疼死。
　　正想着，杨眉在身边幽幽来了一句：“哥，你是不是担心放了我们俩的视频后，以后分手了账号流量暴跌啊。”
　　闻言，宋何生的脸儿登时就黑了，他眼底情绪复杂，站下来紧紧盯着杨眉。
　　“你想过要分手？”宋何生脸色沉沉问。
　　杨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牵上宋何生的手，扮猪吃虎，一副小可怜的样儿：“我才不会跟你说分手，就是怕你不要我了，你看，你现在拍视频都不带我玩。”


第120章 表白
　　看着杨眉这哀切的样儿，宋何生心软，却也熟悉这是他的套路。
　　“发视频前我会把有你的镜头剪掉。”宋何生狠心说。
　　杨眉的嘴角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了，宋何生没再让步，在保护杨眉这方面他的大男子主义格外明显：“这件事听我的，再磨人我生气了，杨眉。”
　　一听宋何生语气这么正经，连名带姓叫他，杨眉就怂了，抓着宋何生的手，偷偷捏了两下。
　　“我开玩笑的，我什么事不听你的呀。”杨眉面上服软，心里打着晚上在酒店怎么捉弄宋何生的主意。
　　宋何生喜欢杨眉乖巧听话的样儿，心里的控制欲得到满足，他牵起杨眉的手：“先陪你去迷宫。”
　　宋何生大老粗，活了二十年都没怎么离开过葡萄村，对于这种游乐设施没有经验，进去之后起初显得有些笨，找不到方向。
　　镜子里面全是他和杨眉的镜像，宋何生不知道用左手或右手摸着一个方向就能走出来。
　　庄稼地的事他懂，杨眉教过他的那些管理账号的事他也都学得很好。
　　没人带过他出来玩，面对陌生的环境，宋何生难免露怯。
　　“哥，你来找我吧！”杨眉在北京那几年没人疼，但是钱够花，这种东西都玩腻了。
　　他狡黠地松开了宋何生的手，迅速找到路线，一眨眼就不见了。
　　宋何生只能看到镜子里狡黠对着自己做鬼脸的杨眉。
　　屋子里光线很暗，紫色蓝色的光变幻，宋何生看着杨眉玩得开心自己也高兴。
　　他伸手试探镜子找方向，几圈下来在原地打转，压根没碰上杨眉。
　　“哥，你是不是不行啊。”杨眉捂着肚子笑，故意把重音放在不行两个字上。
　　迷宫里还有其他人，饶是宋何生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他沉默着找出口，后来有些急，竟然横冲直撞，脑袋直接撞上了镜子。
　　镜子里宋何生摸了下脑门，不甚在意继续找杨眉结果又走错路了，杨眉看着心口突然泛酸。
　　他意识到自己的恶劣，他明知道宋何生没玩过镜子迷宫，却还是拿他笨拙晦涩的样子取乐。
　　大热天，宋何生右手还带着袖箍，黑色的，只有他知道那里藏着多么可怕的疤痕。
　　杨眉眼眶有些酸，他摸着镜子回去，宋何生愣了一下，起初还以为是镜像。
　　“宝宝？”宋何生声音低沉，不确定地问。
　　杨眉咬了下唇，很想在这里抱住宋何生，强忍着没有。
　　他抓起宋何生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是我是我，哥你太慢啦，我教你怎么玩这个迷宫。”
　　宋何生没猜出杨眉心里想什么，自然是依着他：“好。”
　　这次换杨眉走在前面，他想，这些东西都是他教给宋何生的，宋何生的身上是不是也会有他的影子。
　　就像是教会的小孩会像爸爸，他们的身体里都有了对方的基因，缠绕成新的DNA，不断复制……
　　“你看呀，你把手放在镜子上，我们就沿着左手来走好了。”杨眉抓着宋何生的手一起放在镜面上，慢慢往前走。
　　宋何生跟在他身后，看着那棕色脑袋上的小发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迷宫里的播放的歌单刚好到杨眉会唱的歌，宋何生视线里看到杨眉雀跃起来了。
　　“为什么对你说，喜欢你说不出口~”杨眉哼着歌，在前面嘚瑟。
　　他的嗓音带着别样的魅力，只要是专业起来，不管是唱歌还是拍摄，都让人移不开眼。
　　“好想跟你表白~”杨眉挑衅地凑到宋何生眼前，作势要亲对方，却又在宋何生凑上来时躲开。
　　宋何生自始至终都挂着一副纵容宠溺的笑。
　　在杨眉上蹿下跳，再一次差点亲上来的时候，宋何生喉结滚了一下，眼神突然深邃。
　　他野蛮地一把将人圈进自己的怀里，扣着杨眉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去。
　　“杨眉，是你招我的。”宋何生轻喘。
　　这个吻足够热烈，带着男人之间别有的野蛮纠缠。
　　镜子里一重重都是两人接吻的画面，宋何生身材健硕，扣着怀里看不到脸的长发美人。
　　迷宫里听取蛙声一片，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杨眉是长发，不看脸的话让人分不清性别，也省下一些异样的眼光。
　　没想到会在外面被宋何生亲，感觉到宋何生身体某处的变化，杨眉小狐狸一样弯了弯眼：“哥，要回酒店吗。”
　　“……能忍。”
　　杨眉说今天想去北湖公园蹬小船，宋何生不想扫兴。
　　两人从迷宫出来，那些高涨的情绪差不多也整理好了。
　　去北湖公园前，两人先去了喀秋莎西餐厅吃晚餐。
　　晚上去的时候里面刚好在跳舞，也是俄罗斯人，和杨眉的眉眼长得差不多。
　　杨眉虽然混血，但是从小在葡萄村，除了会说一些俄语，其他的并不了解。
　　两人坐在一面，宋何生点单的时候，杨眉凑上来一块跟着点了不少。
　　最先上来的奶酪包，面包混合芝士的香味。
　　宋何生帮忙一刀切下去，里面的芝士也都流出来了。
　　他来之前特意学了西餐怎么用刀叉，这会儿用叉子叉起来一块奶酪包递到杨眉手边。
　　“这个好香。”杨眉感叹，一口接一口被宋何生投喂，剩最后一口了才想起来宋何生还没吃过。
　　“哥，你也吃。”杨眉心虚地把最后一块送到宋何生嘴边。
　　“哥不爱吃甜的，你吃吧。”宋何生习惯道。
　　杨眉盯着手里的奶酪包愣了下，最后还是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其他的菜陆陆续续上来，宋何生体贴到连牛排香肠都给杨眉切成小块，就差把人抱在怀里喂了。
　　宋何生伺候完杨眉，才把手机拿出来拍了一个视频，准备当做旅游vlog剪到一起。
　　杨眉几次故意试探要露脸，宋何生磨了磨牙，有点粗鲁地抓着他脑后的小发揪，目光沉沉道：“还闹，床上做得轻了？”


第121章 终章
　　天刚擦黑，两人从喀秋莎餐厅出来，直奔北湖公园。
　　五月底，来满洲里旅游的人多了起来，绕着公园散步拍照的人不老少。
　　等天空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照亮黢黑的水面，那上面倒映的光，正是这座城市霓虹的金色。
　　“哥，我们快上船吧！”
　　“先穿救生衣。”宋何生把不老实的杨眉拽回来，亲手伺候人穿上救生衣。
　　两人这才坐上了小黄鸭的脚蹬船，要靠两人一起，像骑自行车那样蹬才能前行。
　　天介于黄昏和夜晚之间，岸边的路灯昏黄照过来，杨眉坏笑着骑到了湖中央，看向宋何生。
　　“哥，我们在这里做点什么别人可都看不到了。”杨眉鬼鬼祟祟凑过来，贴到宋何生身上。
　　湖中心光线很暗，宋何生侧目眸色幽深地看着杨眉，圈住他的腰，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别在这儿胡闹。”
　　杨眉才不会听，他手突然伸进湖水里，撩起水往宋何生脸上的泼，船身剧烈晃动了一下，宋何生连忙扶住杨眉，脸儿登时黑了。
　　“杨眉！这是在水上，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想掉下去吗？”宋何生后来知道杨眉他爸是溺水死的了，刚才警告杨眉没听，这会儿只能凶一点吓唬人。
　　杨眉表情一僵，想到杨子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路上只顾着和宋何生玩，他甚至忘了他曾经多么怕水。
　　眼下看到四周黑黢黢的水，见不到底，杨眉浑身发抖，缩在宋何生身边：“哥，我们还是回岸上吧。”
　　“我陪你，你别上窜下跳的就没事，听话。”宋何生圈着杨眉，嘴上说不上岸，但还是往岸边的方向蹬去。
　　刚才杨眉兴奋劲儿上来，一下子蹬出岸边太远。
　　这会儿被宋何生吓到了，蔫头耷脑，跟一只鹌鹑一样缩在宋何生怀里，一声不吭。
　　“不是说做什么都行？”宋何生难得看他这垂头丧气的小样儿，无奈打趣。
　　“谁叫你吓唬我的，你明明知道我害怕……”杨眉咬着唇，眼圈有点红，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畅快了。
　　“坐直了。”宋何生命令。
　　虽然不知道宋何生要做什么，但杨眉还是听话地乖乖坐直了身子，宋何生的手贴着杨眉的领口，轻车驾熟地钻进去了。
　　杨眉穿着一件薄外套，领口很大，露出白花花一片，宋何生手伸进去，闭着眼直接摸到了那两个根据地的其中一个。
　　“唔，哥……”杨眉哼哼着，抓住宋何生的衣摆，面上拒绝，身体诚实，悄悄把自己往宋何生手里送。
　　渐渐地，杨眉那紧张害怕的心思也都被分散了。
　　等宋何生的手从杨眉衣服里拿出来，两人也到了岸边附近，距离半个小时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杨眉踩着小船，在靠近岸边芦苇的地方转悠，没那么怕了。
　　“弄疼了吗？”宋何生隔着衣服刮了下。
　　杨眉闷哼却不躲，嘟囔道：“你觉得呢。”
　　宋何生亲昵地揉了揉杨眉被风吹起的发丝，在杨眉看着岸边夜景发呆时，他扯下杨眉后脑勺的皮筋，温柔又熟练地帮他梳开打结的棕发。
　　“要不要剪短一点啊，每天梳也挺麻烦的。”杨眉抓了抓头发，开口道。
　　“不用。”
　　宋何生的手穿过杨眉柔软的发丝，拨弄他的耳垂。
　　从前杨眉还自己梳过几次，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从一块儿去北京开始，这头长发就全交给宋何生打理了。
　　宋何生乐意照顾调皮闹腾的杨眉，也自然乐意照顾这头跟他一样，柔软又爱打结的长发。
　　他就是想一点点宠坏杨眉，让对方永远离不开自己。
　　所以，不要剪短。
　　就算是梳发，他也想杨眉能多一件事来依赖他。
　　*
　　之前杨眉因为煤气中毒住院，住院观察那段时间里有一个大叔找他拍一对母女住院的视频，女儿为了回家看母亲，路上出车祸，三天进了两次急救室，但在杨眉出院前，母女都活下来了。
　　之前杨眉就和大叔说想要再拍一些后续，来满洲里的第二天就联系了对方。
　　接电话的时候，对方有短暂的停顿，但还是答应了。
　　按照大叔发来的地址，两人打车到了村子里，尘土飞扬，要是空气中再多点葡萄的清香，杨眉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葡萄村。
　　“大叔！”杨眉看到村口的微微佝偻着背的男人，招手道。
　　大叔差不多四十多岁，上次见面头发还是黑的，如今两鬓已经花白，朝他挥了挥手。
　　杨眉并没发现什么不对，走过去笑嘻嘻地问：“大叔，您妻子和女儿都在家吗？”
　　“应该都在山上，跟我来吧……”
　　杨眉疑惑，正欲再问，宋何生抓住了他的手，杨眉回头，宋何生对他使眼色，杨眉了然，安静跟在大叔身后。
　　上山的路不好走，天热开始有蚊虫了。
　　宋何生几次想把杨眉抱在臂弯里，杨眉不愿意，两人无声争执，最后杨眉的脚踝还是被蝎子草划伤了。
　　“山路不好走，有长裤吗？”大叔听到杨眉的痛哼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道。
　　杨眉噘着嘴不高兴，刚才被草划伤就算了，还被宋何生掐了一把，疼死啦！
　　“包里有，来换上。”宋何生心疼，沉着脸从包里拿出一条长裤，杨眉也没闹脾气，他被宋何生挡得严严实实，换上了新裤子。
　　“这个草没有毒吧。”杨眉问。
　　“没有。”宋何生和大叔两人异口同声。
　　三人继续上山，最终停在一片坟茔地面前，杨眉看到了医院的那位母亲，正在一个墓碑前盘坐着念叨着什么。
　　墓碑前放着水果，还有一个小羊玩偶。旁边支起一个破旧，勉强称得上是帐篷的东西。
　　母亲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双目无神，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
　　杨眉的心猛一下沉了，攥在手里的相机往身后藏了藏。
　　“姐姐她……”
　　“你出院后那几天她就不行了，说一定要回家，不然直接就火化了，老婆子不让，我强带回来了，没到家就走了。”大叔声音沧桑，这段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宋何生摸出钱包，掏出三千块钱，递给大叔，算是慰问。
　　大叔推拒，宋何生看了一眼犹豫的杨眉，帮人把话说了：“叔，我们来之前没想过……杨导演想给你们上次在医院拍的视频收个尾，片子出来发给你，你可以拒绝，我们立马就走。”
　　“我知道他是来拍视频的，带他过来当然是愿意，我家姑娘臭美最爱拍照，你这摄像头一举起来，没准就回来了……”
　　杨眉心口堵着，听着大叔喋喋不休讲起孩子生前的事儿，他咬着唇举起了相机。
　　他想这也是纪录片的意义之一吧。
　　镜头有些晃，沧桑的父亲脸上谈到自己的孩子，眼底一点点有了光，有白蝴蝶飞过来，在三人之间徘徊着。
　　那个从不抹泪的父亲哭着说：“看，小曼回来了。”
　　镜头跟随蝴蝶一点点向前，湛蓝的天，葱翠的树，蝴蝶落在墓碑上，母亲手里拿着佛珠，一颗颗数着，佛珠已经发亮，即使人死了，她还在执拗地祈福。
　　葱翠随着光影远去，杨眉坐在回伊春的火车上剪辑完视频的最后一帧，他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
　　《想和你再见一面》一共四个纪录片已经全都完成了，母女的故事，哭丧的故事，养蜂人的故事，还有宋何生的故事。
　　杨眉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视频都剪完了？”坐在他旁边的宋何生搂过杨眉的腰，摩挲两下，轻声问。
　　“对呀，哥，腰好痛，今晚不能做坏事了。”杨眉哼哼着撒娇往宋何生怀里靠，没骨头似的。
　　傍晚的车厢，这一节刚好没什么人，杨眉动作有些放肆。
　　“又不用你动。”宋何生挑眉。
　　那天拍完视频，两人就买了回伊春的票。
　　“可是还很疼。哥，你疼疼我……”杨眉抓过宋何生的手掌，脸贴上去在上面轻轻蹭。
　　“别急，晚上回去就疼你。”
　　“你对我也太凶了……”杨眉见这招不管用，自暴自弃靠在宋何生肩膀上坐着。
　　宋何生嘴角浅浅勾起，不再逗弄他，缓缓揉弄他的腰，帮他舒缓。
　　“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不高兴。”
　　“嗯。”
　　“你说，一百年后，你更希望我们俩谁先走。”
　　宋何生表情严肃起来，半晌他正要说话，杨眉突然抢过去：“宋何生，你一定要答应我，比我活得久一点，就剩我一个人在家里，我怕我受不了。”
　　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有些僵，紧握的手也变得冰凉。宋何生知道杨眉的分离焦虑还是没有好。
　　他会不断地幻想分离的场景，在那天拍摄完纪录片后，这种情况愈加严重。
　　夜半会惊醒，宋何生闭着眼没睡着，就能感觉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杨眉，我们都会活得很好，我会陪你一起，哪怕是另外一个世界，我也能找到你。”宋何生哑声说，俯首轻吻他的发顶。
　　“你答应我了，不要食言。你知道我很离不开你的，宋何生。”杨眉坦言，他红着眼埋进宋何生的颈窝。
　　感受到那一抹温热，划过他的动脉，宋何生紧紧抱着杨眉，他早就把命都给杨眉了。
　　杨眉是个没心没肺的，前脚说完情话，下一秒就能在宋何生的肩膀上睡着，只留宋何生一个人痛心入骨。
　　火车哐当哐当，伴随着风声，橘黄色的晚霞照进来，映在杨眉脸上，树影忽明忽暗闪过。宋何生拨弄他的发丝，看着那张漂亮的混血脸蛋，心尖都被爱意填满。
　　宋何生想回去后该种地了，松塔打下来一茬儿，趁着红松树孕育新的生命，要播散家里的玉米种子。
　　院里的葡萄秧又绿了，下面的一行地，刚好能种上芹菜的种子。到时候摘了，给杨眉炒牛肉是最香的。
　　院子里那棵杨梅树只开花不结果，但是宋何生一样能在东北这片沃土上把他养育成最珍贵的宝贝。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陪伴~
　　在葡萄村，宋哥已经在给小杨梅炖上香喷喷的排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