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货 》作者:linxuan   文案   在季凌眼里,林想就是一个便宜货   HE-狗血-先婚后爱-长篇   季凌x林想   林想十七岁同母亲偷渡到联盟国,之后一直在中华街的餐厅里打工,害怕临检的警察,害怕别人投来的目光。   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完全自愿的情况下,为了身份,与当地酒店业集团的儿子季凌结婚。   季凌当然看不上他,结婚是为了报复,而林想是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便宜货,正合他意。   婚姻在第三年的时候,林想的审查期结束,成功拿到了合法身份,然后决定离开季凌。   预警:极端攻控/受控勿入,追妻有,狗血有。   1v1,不换受和攻。   故事里关于偷渡、移民政策等全为杜撰。 第01章 像便宜的流浪猫   季凌在还没有搬来联盟国前,家里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猫。   保姆不让猫上桌子,会在它攀在桌边时,用手拍猫的脑袋,有时重有时轻。   猫不明白,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每天给她喂食的人,下一秒,保姆心软了,伸出手摸摸它,它又滚到保姆的脚边,用耳后蹭她,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刚刚挨了打。   现在季凌坐在这张茶几的另一侧,看着眼前的林想,觉得林想很像当年那只最后不知去向的流浪猫。   一样的有着在看人时很漂亮的眼睛,一样拥有可以定义为愚蠢的天真,以及一样的便宜的。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林想开口了,他放下汤勺,像鼓起勇气了一样,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克莱尔昨天来电话了,说审查期到这个月31号就结束了。”   季凌正在吃一块鱼肉,抬起眼看着他,说:“然后呢?”   林想想了一下,说:“这样我就能拿到身份了……”   季凌觉得今晚的鱼烧得太咸了,吃了一口就没有再继续动筷,他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说:“哦,那不是很好,你妈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母亲,林想脸色有些发白,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笑了下,点头说是的。   保姆把煮好的茶送过来,季凌很爱喝茶,几乎不喝咖啡,家里有一个柜子里全是很名贵的茶叶,有自己买的,也有人为了讨好他送的。   但茶只有一杯,没有林想的份 -- 因为他喝不习惯这些。   “你今晚留下吗?”林想主动问道。   “嗯。”季凌放下茶杯说道,他今天没有工作,穿了一件很合身的羊绒衫,即便没有任何的大牌标示,也能看出售价昂贵的那种。   林想记得在很多新闻与杂志中看到过季凌,原本他是不会看这些的,是因为与季凌结婚后,才在家里看到许多 -- 保姆会收集杂志,录下新闻。   在镜头下的季凌,非常的潇洒,他出身极好。   父亲在三十年前就来到了联盟国,那时候这边的华人并不多,后来跟着几个台商一起做点小生意,投资开了一家酒店,后来越滚越大,吃了联盟国旅游业的红利,从一间小酒店做大成现在当地最大的酒店集团R&S。   季凌的父亲拥有过三次婚姻,第一任太太是一位联盟国的女人,后来的两位太太都是华人,他有一位儿子和两位女儿,分别是不同的夫人所生。   季凌是唯一的少爷,他顺理成章继承了所有的家业。   财经杂志也好,八卦新闻也好,对于季凌的私生活很是感兴趣,当时不少人猜测他会同他父亲的好友任家的女儿联姻,还有人说拍到过他们约会。   但三年前,季凌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 在某一个夏天的周五,他在几乎不更新的社交账号上发布了结婚的消息,而对象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男性。   在杂志拍到的照片里,季凌为他的未婚夫开车门,给他温柔的披大衣,看起来十分恩爱,但因为八卦社的人知之甚少,只能在新闻上写季凌的未婚夫长得十分好看这样略显肤浅的形容。   不过,过了没多久,林想的家底就被人扒光了,应该是有人找到了他曾经打黑工的餐厅,给了老板一点钱,让他爆料。   于是一周后,联盟国首都所有八卦的人,都知道季凌的未婚夫是一个跟着妈妈偷渡来联盟国,在中餐厅打了四年黑工,跟母亲住在廉租房的黑户。   八卦之所以吸引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出乎意料。   而季凌这场堪称胡闹的婚姻,其出乎意料的程度,在八卦杂志上宛如言情小说一般连载了近半个月。   最后是在R&S位于泰国的第一家海外度假酒店开业,才稍微盖过去风头。   “你妈钱还够用吗?”季凌突然开口。   “嗯,应该够的,我上个月刚刚给过生活费了。”林想说,他没想到季凌会关心自己的母亲,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脸。   但很快,季凌的下一句话,让他很快认清现实:“让你妈收敛点,克莱尔和我说,有八卦杂志拍到了她在澳门赌钱,跟她那个小白脸一起。”   林想愣了几秒,低声说好,我会和她说。   保姆站在餐桌旁边,餐厅里很安静,进入冬天之后,开了地暖和中央空调,房间里热得林想面色发红,心里也有些不安。   他不确定要不要和季凌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好不容易他回来一趟,下一次不知道是何时了。   “有话要说?”季凌看了林想一眼,林想坐在那头面色局促,每一次他有什么要求季凌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季凌其实不太喜欢,他承认林想长得很好看,有一张同他身份完全不符的脸,皮肤也白得很突出。   他在那家中餐馆吃面条的时候,就注意过他 -- 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色厨师服,用方言和同事聊天,又热情地招呼客人的林想。   林想咬了咬嘴唇,他把视线对上季凌的双眼,说:“拿到身份后,我想搬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久到林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话,否则为什么季凌毫无反应 -- 既不高兴,也不生气。   于是他又说了一次,“专门学校虽然学历不高,但因为有技能证,找工作应该没问题的。”   季凌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林想不想停下。   他笑了笑,尽量显得轻松一点,“这样的话……你也过得自在点。”   至少不用在外面养着别人,碍于法律层面的关系,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带回家。   季凌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子上,看着林想。   “好吗?”林想再问了一次,他看着季凌笑,露出讨好的笑容。   季凌还是觉得自己之前的评价没有错:林想像一只好看的、便宜的流浪猫。   他把餐巾布从膝盖上拿开,揉了一下丢到餐桌上,说:“随便你,但今年新公司要上市,别给我惹什么麻烦。”   “不会的。”林想赶紧说道。   季凌离开后,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放松了许多,林想在餐桌下伸长了双腿,长吁了一口气,瞪了瞪眼睛。   保姆周姐摇了摇头,过来收东西,看了林想一眼,没忍住,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跟着少爷比出去好多了,你那个妈……”   “没事,周姐。”林想冲她笑了笑,“我都想了很久了。”   说完,他眼神黯了一下,说:“季凌和Eric在一起也一年多了,没必要给人添堵。”   “他又来找你了啊?”周姐把碗端起来,显得有些生气,“那个人满嘴谎话,你别傻兮兮的。”   林想觉得周姐很可爱,像自己的阿姨一样,会责备他,也会关心他,在这个房子里的三年,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俩在共处。   他表情放肆了一些,说:“我也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啊,周姐,你不想看到我幸福吗?”   周姐摇了摇头,用手点了一下林想的额头,突然抬起眼,眼神变了。   “少爷。”她喊了一声。   林想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到季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站在餐厅的入口处,靠在那边,眉头紧皱。   “有一盘dvd找不到了,你给我收起来了?”季凌问。   “没有啊,我都没去过你卧室。”林想说。   季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说:“上来帮我找。”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林想哦了一声,瘪了瘪嘴巴,对周姐做了一个无奈地表情,就赶紧跟了上去。   ***这个故事人设和情节肯定比《理想型》要夸张一些,所以大家一定要记得排雷!   ps:小季没有婚内出轨哈。 第02章 你倒是挺会打算   季凌的卧室位于二楼的东侧,与其他的房间离得有些远,据说是当时装修时季凌要求的。   林想拖着拖鞋上了楼,跟在季凌的身后,两个人在楼梯上隔着一两阶的距离,他的视线恰好能看到季凌羊绒衫的下摆,那里被勾出了线头。   线头在羊绒衫上很显眼,可能是林想太无聊,他不知怎么,突然伸出手,想帮前面的人扯掉那个线头,但手刚刚捏到季凌的衣摆,就被发现了。   “干什么?”   突然,季凌停下了脚步,垂下眼看着身后的人,林想差点一头撞到他的后腰上,他手里的动作看起来,像在故作撒娇地拉季凌的衣角,自己也吓了一跳。   林想反应过来,抬了抬手,把顺手拉下来的线头展示到季凌眼前,说:“你刚刚是不是挂到了什么,后面勾线了。”   “怎么不直接说,鬼鬼祟祟的。”季凌这么说了一句,但脸上看不出生气,便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两个人走到了季凌的那间卧室,门是虚掩着的,进去后,林想发现那台七十寸的电视正在播放黑白影片。   季凌的卧室大得可怕,一般人在较大的空间里,都会选择多放一些家具,使其能温馨一些。但季凌不是,他的房间介于可以住人和不可以住人之间。   最初林想觉得是因为季凌喜欢这种干净的风格,后来结婚了,才知道是因为他并不打算长久地住在这里,也自然没有收拾的必要。   他在网上偶尔刷到过季凌的八卦:位于西新区的那套房子,装修得很华丽,他和情人Eric一起住在里面。   在圣诞的时候,会放置很漂亮的圣诞树,花园布置得宛如市中心的购物广场那样浮夸。   房间里开着暖气,但依旧显得有些冷冰冰的。   季凌走到放dvd的橱柜那边,在上面翻了一下,说:“有一盒90版《笑傲江湖》的dvd,但是在这里刚刚没看到。”   林想走过去,靠近了一些,但依旧隔着一些距离,他在那个五格的橱柜上看了一下,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dvd。   季凌的爱好不多,其中有一个就是看dvd,而且都是很老的片子。   现在网络发达,几乎没有人会用dvd机看电影了,但他坚持如此。   这套房子在林想住进来之前,一直是季凌在住,因此卧室外头书房的柜子上,有很多他收集的dvd。   “我不知道啊。”林想如实说道,“我帮你找一下吧,是不是塞在哪里了?”   说着,他就倾身向前要给季凌找,和他身高齐平的两层都没有,林想又蹲了下来,看靠下的两层。   在他翻找的时间里,季凌始终站在旁边,隔着三步距离,没有动静。   最后一层都是一些非常小众的影片,上面的外语林想都不怎么认识,他蹲得腿发麻,最后无奈地仰起头,看向季凌。   “这里也没有……”林想看着他说:“真的在这边吗?”   “什么意思?”季凌问。   “是不是你拿走了?带到那边。”林想问道,说着他扶着橱柜站了起来,因为腿麻了,只能攀在柜子边上,姿势有些滑稽。   季凌没有回答他,而是问:“Eric来找过你?”   林想愣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他觉得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本来到这一步了,他也犯不着委曲求全,“对,前天来了一趟。”   季凌皱了一下眉头,说:“来找你干嘛?”   林想觉得季凌莫名其妙,Eric来找他还能干嘛?   “他问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身份,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林想语速加快了一些,没有什么感情地说,“又说你给他买了一辆跑车,限量版。”   “林想。”季凌喊了一声,“别用这种汇报工作的语气和我说话。”   “好。”林想无奈地说,他觉得季凌明明就是把自己当老板,还要自己别像一个员工。   他们俩或许有过一些温情,但在结婚典礼的一周后,季凌就迫使林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童话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它是幻想,阁楼里的辛德瑞拉永远跨越不了阶级。   更何况,这一类故事也不时髦了。   “所以,是因为他,你要离开?”季凌问道,他背后的大屏幕还在播放着影片。   因为没有声音,画面也是黑白的,季凌高大的身躯挡掉了一部分,露出一半脸的喜剧演员表情夸张,显得十分诡异。   林想站在中央空调出风口正对的位置,暖风吹得皮肤、眼睛都发干,眨了几下,脸也变得很红。   “不是啊。”林想坦然地说,“想了很久了,但我总不能审查期还没过就走。”   说这些话的林想表情自然,语气坦荡,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畏惧和不满。   让季凌想起前不久站在办公室里辞职的人事总监。   “你倒是挺会打算。”季凌沉默了片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林想觉得有些烦了,但他不想表露出来节外生枝,季凌在这里就住一晚,没必要搞得大家不痛快。   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笑着问:“还找吗?”   林想很久没展现“讨好”技能了,因此这个笑容的力度没有掌握好,过分灿烂了一些。   季凌顿了一下,移开了视线,走到柜子另一边,说继续找吧。   那盘90年的《笑傲江湖》没有找到,林想在卧室翻箱倒柜,把季凌藏进橱柜里的收纳箱都搬了出来,一箱一箱的找。   “盘查”完的dvd被堆起来,几乎和坐在地毯上的林想上半身齐平。   季凌找得很随便,翻了翻就坐到沙发上,堆起来半人高的dvd盘挡住了林想的一部分身体,他头低着,身体前倾,趴在收纳箱边上。   林想打了一个哈欠,把dvd放进去盖上后,说:“好像真没有。”   他看着季凌,无可奈何地说道,他找累了,也困了。   “那算了。”季凌很快说,站起来破天荒地帮林想把箱子带回了橱柜里。   林想觉得既然任务完成,也没有自己什么事了,说了句晚安,就转身往外走。   季凌又喊住了他,问:“你的戒指呢?”   林想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说:“哦,我最近没戴了。”   也就是这三个月的事。   “为什么?”季凌说“你不知道审查包括日常观察这一部分吗?被人拍到你不怕?”   “我知道,但最近不是结课后,也不需要频繁出去了。”林想站在门口说。   季凌看着他,又开始不讲话,林想叹了口气说:“因为我那天看了个新闻,有个富婆在路上被人抢劫了,手上带着钻戒,手指都被掰断了,我怕。”   林想停顿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妈债主很多的,现在是定期在还钱好一点了,但指不定谁会做什么事,我可不想受伤。”   应该是季凌觉得林想的理由很有道理,没有再说什么,说知道了。   林想离开后,季凌拨通了助理刘铭的电话。   “怎么了,老板?”   “林想他妈妈的债,不是去年说已经还干净了?”季凌问,“为什么又在还?”   “不应该啊,之前的已经还了。”刘铭也不明白,说道,“这样吧,我查一下看看。”   “嗯。”   回到房间后,林想先洗了个澡,他的小卧室在二楼的另一头,和季凌的主卧隔着一整条走廊。   躺到床上后,他看到克莱尔给他发来的微信,意思是30号会有人来家里,专门询问他和季凌的婚姻现状,要他准备一下,别露馅了。   —— 这几年抓假结婚抓得很严,你之前是黑户就比别人多一年审查期,肯定是在重点审查对象里面的。   —— 好,我准备下,谢谢你。   —— 不必了,这是之前别人整理的审查内容,但每一次都不一样,很随机,你先看看吧。   克莱尔发来了一个网页。   —— 好哦!   林想点开了网页,因为卧室网速不好,加载了许久才完整地显示出来。   里面是关于新移民法的内容,写这篇文的博主去年刚刚拿到合法身份。   洋洋洒洒近四五千字,林想看得昏昏欲睡,很多都是关于夫妻间相处的细节,包括对方的喜好,过去的事之类的。   后面有一些偏向心理测试。   有一个问题十分简单:请问您的配偶最爱喝的饮料是什么?   这一题林想肯定能“得分”,毕竟季凌只喝茶这件事人尽皆知。   但他放下了手机,顺着这个回答,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林想还在美玲餐馆打黑工,Mary姐是老板,在唐人街经营一家华人餐馆,主营面食,也有一些盖码饭和小炒菜之类的。   餐馆不高级,不似西新区那些高消费的中餐馆,开在破破旧旧的巷子里,招牌上全是油,“美”字还掉了一横,也懒得去补。   来吃的客人都是附近的街坊,大家都熟悉了。   林想之前不在这打工,在另一家烧腊店,但因为那家店被一本美食杂志推荐后,移民局的人盯上了,老板怕惹事,不得不把这些黑工都弄走了。   他和季凌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当时他同刘叔去后头抽烟,刘叔靠在餐馆后面,指了指前面那辆黑色轿车说:“那辆车,抵得上我三年工资。”   林想哪里认识这些,看不出什么,就说:“和Mary姐那辆很像。”   刘叔吐了口烟,笑了笑说:“够买Mary那款两台了。”   林想没兴趣这个话题,毕竟内容距离当时的他太过遥远。人在只追求温饱和安全的时候,不会在意这些的,不过那时候的林想不知道有个叫马斯洛的人也这样说过。   “林想,你妈最近安生点了?”刘叔低声问道,“没去赌钱了吧?”   林想手里的烟快燃尽了,他其实不怎么爱抽烟,纯粹是因为想透透气。   “不知道,最近她没怎么回家。”   刘叔在这边打工很多年了,看待林想像自己的侄子,于是劝他说:“上次听Mary说,有个她的朋友很喜欢你……”   “不了。”林想摇了摇头,赶紧说:“我高攀不上。”   Mary姐的那位朋友今年四十多岁,刚刚离了婚,从前夫那边分了一些家产,开了一间甜品店。   过了没多久,从店门口走过来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夹克和深色的牛仔裤,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起走向餐厅后门。   林想和刘叔停下了话头,看着来人 -- 一位经常过来吃面的‘贵客’,那辆车就是他的。   “季总。”刘叔笑着喊了一声,“吃得好?”   “嗯。”季凌点了点头,笑了一下,拿出一根烟夹在手里,刘叔拿出打火机,凑上去给他点燃了,“谢谢刘叔。”   他们交谈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生疏。   季凌身材高大,姿态潇洒,站在这里略显格格不入。他吸了一口烟,看向旁边的林想,看了几眼,没多说什么。   “我进去啦,刘叔,要干活了。”林想抽完了烟,朝季凌客套地笑了一下,然后用方言对刘叔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回厨房了。   进去之前,他听到季凌低沉的声音在问刘叔:“新来的?”   回忆断在了这里,林想翻了一个身,重新拿起手机,继续开始看那些审查问题。   今天周六,来得早一些,大家周末要开心哦! 第03章 我就喜欢这种人   第二天季凌吃过早饭要离开,林想刚好也要去学校有事,换了衣服才下楼。   “要出去?”季凌看了他一眼,问道。   “嗯。”林想拉开椅子坐下,家里的早餐一直都很中式,季凌虽然在联盟国呆了很多年,但口味一直都没怎么变过。   喜欢吃面条,喜欢喝茶,喜欢喝炖的汤   “去哪?”季凌问。   “去学校填一下申请表。”林想喝了一口粥,觉得有些烫,“老师内推的工作机会。”   水晶虾饺塞在嘴里,林想的右边腮帮子鼓了起来,吃了几口,又放慢了咀嚼速度。   其实林想吃东西很快,像总是怕有人和他抢一样,以前刚刚住进来的时候,周姐还说过他,这样不好。是后来跟着季凌一起出入一些场合,才慢慢调整了习惯,学会了细嚼慢咽。   季凌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吃东西狼吞虎咽,林想只说自己饿了,季凌又问,饭点很准时,每一次都这么饿?   林想只说是的,就是很容易饿。   他懒得告诉季凌自己是因为小时候挨过饿,吃慢了就没有了,而且如果吃饭慢吞吞的,他妈妈会骂人。   以前的日子是很苦,但林想不怎么爱诉苦,尤其是对着生活优越,不知人间疾苦的对象,说这些像在搞笑。   季凌吃完了,放下了汤勺,说:“什么工作?”   “一家钟表行的实习学徒。”林想说,“实习半年后可以转正。”   “钟表行。”季凌重复了一下,林想感觉他有些意外,不知道有什么好意外的。   “对啊,我在专门学校学的就是这个。”林想也吃饱了,“专业对口。”   他觉得季凌今天心情应该不错,否则也不会和他废话这么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他看到季凌手腕上那只手表。   “你这个手表,上次上课我看到了。”林想盯着一下,季凌正好手腕在动,表面反了头顶灯泡一瞬,发出一些资本主义的光,“很贵。”   “嗯。”季凌没有什么反应,点了点头,“你们学校还会买这些教课?”   林想又看了一下,觉得实物表盘更好看,他扬起脸笑了笑,说:“没有啊,PPT上的图片呢,哪里买得起。”   “笑什么?”季凌看着他,问道。   “随便笑一下。”林想说。   周姐问还要不要再喝点粥,季凌说不用了,林想也说自己吃饱了,该走了。林想没有车,平时出行都是司机接送,今天自然跟季凌一起走。   他们俩从来没有任何深仇大恨,林想觉得季凌能够和他结婚,让自己有一个身份,自己应该感激才对。   没道理季凌不喜欢自己,就认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早熟的林想不会那样想。   季凌工作忙,今天是要去和一位客户打高尔夫,约在了郊外的一个球场,和林想的学校不顺路,但司机还是先去学校。   他们坐在轿车的后座上,林想一直在划手机,似乎在阅读什么文章,季凌瞟了几眼。   “克莱尔说,30号移民局的人要来家里,做一次对谈审查。”林想仿佛知道季凌想什么,“她发给我了别人整理的问题,我先看看,做个准备。”   按理来说,季凌应该对这些没兴趣的,但可能在车上有些无聊,他开口问:“有些什么问题?”   前面的路段有些拥堵,司机开得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林想觉得不舒服,关上了手机。   “比如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看起来主要是一些关于生活习惯上的,还有一些很怪异的心理测试题。”林想凭借回忆说道。   “怪异。”   “对啊。”林想点头,“感觉有些儿戏,很随便。”   季凌觉得,这一次见面,林想看起来心情很好,说什么都很愉悦。   外头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林想恰好坐在向阳侧,整个人笼罩到了日光之中。   像那种读书读了很久,终于毕业要解放的学生,倒计时的一个月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露出开心。   “哪个钟表行?”季凌又问。   林想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放到了季凌身上,他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他那只昂贵的手表再次露了出来。   “西新区的Stone。”林想知道他在问什么,于是报了一个店名。   “Stone?那个百年老店?”季凌愣了一下说道。   “对啊。”林想说,“我也挺意外的,之前的一个学徒不干了来招人,老师推荐了我。”   说这些话的林想显得有些骄傲,这种表情很少会在他脸上展现。   季凌嗯了一声,林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两个人在一起也三年了。   “不过一开始不在总店,要去另一家店实习。”林想对上季凌的目光,“不会碰到你的熟人。”   西新区那边房价高,消费也高,不少城中有钱人都爱出入,Stone开了很多年,累积下来有头有脸的客人很多,其中不乏与季家相熟的。   车子拐过一个街角,下一个街区就是唐人街了。   “那时候克莱尔给你找的综合大学怎么不读?”季凌问,“学历比这个高。”   林想知道季凌一直不太满意他读这个,认为他可以去读一家综合学校,文凭更高。   “这个能考技能证,出来找工作很快。”林想抿嘴笑了一下,“综合大学竞争好大,我比别人年纪都大了那么多。”   季凌看着林想,他没有太多表情地与自己对视。   有时候,林想的这张脸会让季凌忽略一些事:比如他曾经跟着妈妈在海上漂了一个月,差点饿死才来联盟国;比如他在唐人街摸爬滚打了四年,许多事比其他人看得更透,也更有目的性。   但林想所遭遇的经历很底层,本性也早就在来联盟国之前定了,偶尔会有一些天真。   而这些残留下来的特性,在这三年里,季凌没少领略。   车子开过这一段之后,开到了林想的学校,他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这一段不能随便停车,司机也没有做任何停留就往前开走了。   驶出市区之后,克莱尔给自己的老板来了个电话。   “老板,林想的审查期这个月底就结束了。“克莱尔在那边一边敲键盘一边说,“移民局的人很搞的,又精明,卡身份也是KPI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季凌问。   “林想原本就是黑户,算是有案底的人,要拿身份很难。”克莱尔迟疑了一下,“也需要你配合。”   季凌等着她说完。   “如果你方便的话,这个月尽量多在他那边留宿。”克莱尔那头的键盘声停止了,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那天我去弄材料,移民局的Andy在看八卦杂志,问我你们婚姻是不是有问题。”   “知道了。”季凌说,然后挂掉了电话。   半个月前,季凌送了Eric一辆跑车,还给他拍了一块生日数字的车牌,这辆车颜色很特别,开出去很容易被人注意到。Eric拿到车后,经常开去市中心消费,十分张扬。   这天高尔夫快打完的时候,季凌在休息室收到了他父亲的电话。   季建华在电话里的语气可以说是气急败坏。   “你自己什么身份,怎么专挑这种下三滥的人来往?林想是偷渡客,现在这个Eric又是牛郎,你到底要不要脸?”   季凌一边喝水,一边听父亲在那头骂。   等他骂完了,才慢悠悠地说:“没办法,爸,我就喜欢这种人,跟我妈一样。”   《便宜货》目前还有存稿,所以应该会保持日更 第04章 曾经他也这样和林想打过电话   季凌从高尔夫球场出来后,直接去了公司,R&S海外的业务越来越好,泰国那边的资方在清迈规划了一块地,决定要建一家酒店。   在办公室季凌见了刘铭,他先整理一些关于清迈那边的文件给季凌看,两个人聊了几句后,提起了关于林想母亲的事。   “上次您要我查的事,我查了一下。”刘铭站在旁边,“林想的母亲应该是又欠了债,看起来像是去了不干净的赌场。”   季凌没明白刘铭说的说,问:“不干净?”   “嗯。”刘铭点了点头,说:“一般赌场都会放贷给那些赌徒,但这家的利息特别高,之前听说有人欠了钱还不上,最后用器官抵的债。”   季凌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问:“欠了多少?”   “挺多的。”刘铭摇了摇头说,“她那个男朋友和她一起,两个人的债都在她名下。”   在季凌的追问下,刘铭说了一个数字,数字很惊人,是林想在钟表行干十年也还不上的那种。   看老板不再说话,刘铭欲言又止,过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说:“老板,你要给她还吗?”   季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是,但也没有否认。   跟了季凌上十年的刘铭,除了员工之外,也算是半个朋友,因此对季凌不像其他员工那样拘谨,“我听克莱尔说,林想很快拿到身份,打算搬走了。其实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关你的事。”   “你先出去吧。”季凌嗯了一声,说道,“帮我安排一下和清迈那边开会。”   刘铭看他不想多谈,也不再说什么,点头说好,退了出去。   R&S集团的办公室位于首都的旧东区,这边不似西新区那样高楼林立,办公室落地窗看出去的视线很开阔,能看见很远的地方。   办公室正前方有一块基地正在修建,起重机立在那头像一个挥舞手臂的怪物,再往东一点,就是首都的唐人街了,但因为层高的关系,季凌站在窗边只能看到联排的浅褐色矮小楼房。   林想在同他结婚前,也住在那里。   三年前的林想与现在差别其实不大,但比现在廉价许多。   他在美玲餐馆干的时间并不久,但店里的人都挺喜欢他。林想够勤奋,平时也愿意吃点小亏,来吃饭的都是附近的熟人,见多了都对他很好。   他和季凌第一次说超过三句话,是那次季凌一个人去吃面,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多,客人不多。林想一个人在大堂,靠在收银台里看什么东西。   季凌走进去后,看到餐厅里空无一人,走到收银台前,林想也没有发觉他。   “您好!”林想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季凌,笑着打招呼。他把手里的资料塞到了柜台里面,从那张高脚凳上站起来,“想吃什么?”   大概因为是服务业惯性,林想说这些话时一直在笑。   他的眼睛很大,在接近眼尾的地方,线条变得有些向下,可能是阳光的关系,他被照得整个人看起来很白。   “排骨面。”季凌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也没有看菜单,很熟悉地报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好的。”林想在收银机上打了几下,还没告诉季凌价格,就看到对方从钱包里拿出了几张纸币递过来。   “不用找了。”季凌说,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面没多久就做好了,林想送过去的时候,季凌正在打电话,当时正逢集团要开拓新的业务线,季凌十分地忙,电话一直不断。   最后那一通电话打了将近半个小时,季凌挂掉之后,看到眼前的面条已经全糊掉了。   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   季凌正要拿起筷子,就听到有人在那头说话。   “诶,别吃了。”他转过头,看到林想走了过来,“你打那么久电话,面都糊了,我要师傅再煮一碗,很快就好。”   季凌愣了一下,看着林想,说不用了。   “不行啊。”林想指了指那碗面,眉头皱了一下,“这真的不能吃了,你等一下,马上好。”   那头传来按铃的声音,林想听到后赶紧往厨房走去。   季凌认为,刚刚听到铃声的林想,很像自己曾经养过的流浪猫,听到一些动静后的应激反应。   “好了,你吃吧。”林想把面条端出来,放到季凌面前,又把那碗面收走了,笑咪咪地说,“Mary姐说了,不能给客人吃不好吃的东西。”   季凌看了他几秒,说谢谢,然后开始低头吃面。那天走的时候,他又放了一些小费在桌上才离开。   那时候季凌也没想到,这个唐人街男孩,最后会成为自己合法配偶。   林想在学校填写完申请表后,又和专业课的钟老师聊了几句。   钟老师知道他和季凌的事,林想很用功,尽管年纪比其他人稍微大了一两岁,但很受钟老师赏识。   “Stone的梁师傅和我以前都在瑞士做过学徒,所以才找来的。”钟老师在申请表上签字盖章后,放到文件夹里,“你好好做。”   “嗯,我会的。”林想点了点头,“谢谢钟老师。”   “没事。”钟老师取了眼镜,说:“因为你现在没有独立的合法身份,所以Stone的人事部那边说,要等你拿到后才能入职。”   “好。”   从办公室走出来,一直到校门口的那一段路,要经过很长的走廊。   环形的走廊中间有一些小型的假山和绿植,空气中还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林想在阳光直射下,眯了下眼睛,嗅了嗅空气。   类似的空气里的气味,让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五月。   在同样很炎热的清迈城郊,他和季凌坐在车后座,林想的手被季凌抓在手中。   汽车开过一条笔直的马路,在一家卖燕窝的店铺前拥堵了一小会,车外一些骑着小机车的本地人闪过,司机在前面说今天太热了。   季凌在旁边低下头,用很温柔的语气问他:“要不要回酒店休息?”   在那一刻,林想感知到了一种叫做‘被爱’的错觉,他相信了骗人的童话,于是扬起了脸,对着季凌笑着说:“不用了。”   车窗突然被按下一大半,外头的热风往里面涌,季凌低头吻住了林想。   “同学,让一让,等下要喷水了。”一位阿姨拿着水管站在草坪中间,冲发愣的林想大声喊了一句。   “哦好的,不好意思。”林想赶紧往外走。   就像断断续续的回忆总是会被打断,而那一次在清迈,林想关于辛德瑞拉的天真幻想,很快被第三天联盟国首都八卦新闻的头图给击碎。   措辞夸张,用来博眼球。   《R&S集团的太子爷找了个‘便宜货’私定终身》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想拿出来,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 儿子,我换了个号码,妈妈没钱了,再打点给我吧。   林想找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拨通了电话过去,那头很快就接了。林玉芝的声音听起来像刚睡醒,那头有电视机传来的声音,似乎还有男人在说话。   “儿子,看到信息了吗?”林玉芝问。   “嗯。”林想低声喊了一句妈,又问,“你在哪?”   “你不用管我在哪,先转点钱给我吧。”林玉芝说,“妈妈没钱了。”   林想思考了一下,说:“妈,我没什么钱了。”   ‘没钱?季凌不是给你卡了吗?”   “是。”林想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那头在给草坪洒水的阿姨,决定说实话,“我这个月底审查结束,就能拿身份,拿到后,打算和季凌分开。”   他停顿了一下,说:“不能再花他的钱了。”   “你疯了?”林玉芝声音变大了许多,“好不容易能和他结婚,你怎么想的啊?你和他离婚,以后妈妈要怎么办?”   “不是,妈,老师给我内推了一个工作,拿到身份我就可以赚钱了。”林想皱了皱眉,说,“能养活我们的,只要你……别乱花钱。”   林玉芝在那头骂了几句,但翻来覆去反正都是那些,林想也不在意了,便挂掉了电话。   林想走到校门口,他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的司机,问他什么时候方便来接一下,如果在忙,自己可以在附近等。   “林先生,我们在路上了,您稍等一下。”   “你们?”   “对,老板刚刚忙完,也在车上。”司机说,“大约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林想哦了一声,虽然搞不懂,但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母亲的信息很快又连发了几条过来,看语气不像她发的,林想猜测是她那位二十八岁的男朋友。   -- 别人想爬季凌的床都爬不上去,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多钱不要。   -- 给人打工一个月能有多少钱?   林想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在阳光的照射下,屏幕上字看不太清,他没有把这个号码存进通讯录,毕竟每一次他存下妈妈的新手机号,隔不久就又会因为债主被迫换掉。   “站在这里干嘛?”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季凌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想抬起头,就看到他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   高大的季凌总是穿得很合时宜,站在路上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家里的衣帽间比林想以前住的房子都大,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西装,他的私人秘书克莱尔,每个月都会给老板送来新款的领带和皮鞋,盒子堆起来在客厅,林想偶尔路过,觉得像一座用钱堆起来的小山。   “等你们。”林想仰起头,答了一句,赶紧又说:“怎么下车了?”   林想所读的专门学校位于闹市区,学校不大,但因为专门课出名,不少人都会来读,这里人流量大,附近有一些报社的办公室。   “走吧。”季凌没直接回答他,带着他车那头走,并且给林想拉开了车门。   上车后没多久,季凌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听他的语气,那头应该是Eric。   “嗯,我知道,今晚不过去了。”季凌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柔和,脸也朝向了车窗外,“你打给克莱尔,让她帮你找人弄一下,好,你买吧。”   季凌与Eric通话时的语气让林想熟悉,曾经他也这样和林想打过电话。 第05章 没必要来这一套   电话挂掉之后,季凌把头转了过来,林想没有看他,直视前方似乎在发呆。   车内有开灯,偶尔路过的街道上,会投射进来店头的灯光,林想的脸在明暗交错中,会突然被照亮,然后又暗下去。   “怎么了?”林想感觉到目光,侧过头看着季凌。   季凌没想到他会猛然看过来,愣了一下,说没什么,车内空间很大,两个人距离不算近。   “你妈妈最近来找过你吗?”季凌开口问。   “嗯。”林想没想撒谎,点头回答道,“找了。”   “找你要钱?”季凌说,语气带着一些嫌弃,“她还和那个男的在一起?”   林想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份和习性都不算好,不讨人喜欢是理所当然,但他也明白,如果当时没有妈妈,自己可能活不到联盟国上岸。   但已经要分开了,林想没有表露出不悦,而是回答道:“是的,还在一起。”   “她怎么不知道注意一下。”季凌停顿了片刻,“哪怕是为了你。”   林想侧过头,直视着季凌,眼睛睁得很大,他突然想到季凌刚刚同Eric打电话时的温柔语气,心里闪过一丝久违的不适。   看了季凌许久后,林想说:“好,我知道了。”   车开回家后,两个人一起下了车,一前一后地往里面走。   林想没有过问季凌为什么今天留宿在这边,他认为季凌一向想干什么就会干什么,有时候理由并不那么重要。   关于Eric的事,他听过不少,也见过本人两三次。对方是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Eric个子高挑,长相艳丽,行为举止也较为浮夸。   就像别人会从小报上知道林想的身份一样,林想也会从这些地方知道Eric的过往。   小报上写他曾经在一家华人夜总会工作,被去消费的季凌看上,然后将他带回了家,之后的内容有一些与林想知道的略有出入,大概是为了让人消遣。   比如季凌并不是那种地方的常客,又比如Eric在酒店的长包房住了很久,后来才住进西新区的那栋房子里。   “走这么慢干嘛?”前面传来季凌的声音,他站在客厅的玄关处,回头看着林想。   “来了。”林想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上去,进了家门。   周姐在家做了饭,两个人一起吃完后,季凌没有很快上楼,他坐在客厅打开了电视,林想觉得有些奇怪 -- 因为平时季凌不怎么看电视的。   “别帮我收了,去陪陪少爷吧。”周姐挡下了要帮忙的林想,看了一眼客厅那头,“难得回来一次。”   林想知道周姐的意思,但又觉得解释没什么用处,“我把这个碗放进去就走。”   周姐看着林想,跟他一起进了厨房,想了想,没忍住,问:“真打算走?”   “嗯?”林想把碗放下后,又给周姐收了下料理台。   “我可不想服侍那个Eric。”周姐一脸嫌弃地说,“虽然我一个下人,我没什么发言权,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林想不是很想继续扯这些,赶紧洗了个手,说他去客厅,就躲走了。   季凌在客厅接电话,说了几句便挂掉了,他看着林想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在看什么?”林想问。   “新闻。”季凌答道,又指了指遥控器说,“没什么好看的,你要看什么自己换台。”   “不用了。”林想说,“我也不怎么看电视的。”   于是电视屏幕依旧在播放着新闻,金发的女主播刘海定型得很蓬松,字正腔圆地在播报一则收购案。   “你拿到身份后,打算去哪?”季凌突然开口问。   林想愣了一下,他没料到季凌会提出这个话题,于是如实回答说:“先和我妈住一起吧。”   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妈和她那个男朋友住在一起,你要和他们住?”季凌冷声问道,他看着林想。   林想觉得自己今天实在经历太多“问答题”,但季凌应该是今天最后一位了,并且目前他算是自己的配偶,因此林想还是保持了一些耐心。   “应该吧。”林想说,“也要看她愿不愿意和我住……”   客厅里只剩下新闻播报的声音,季凌不再说话,林想觉得心里不安,抬起头看着他,结果发现季凌一直盯着自己,眼神似乎带着一些怒气,但可能是林想的错觉。   过了一会儿,季凌说有点事,先上楼了,只剩下林想在客厅。回到书房后,季凌关上了门,打通了刘铭的电话。   “老板,怎么了?”刘铭很快接了电话。   “你找人去一下那个赌场,帮林想他妈把那笔债还掉。”季凌坐在皮质转椅上,对着外头,说道。   刘铭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一些迟疑地问:“还是要给她还钱吗?”   “是。”季凌回答道,然后要刘铭快一点去办,没有再说什么便挂掉了电话。   林想洗了个澡,原本打算躺下睡觉,翻来覆去很久,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母亲的话和微信,心神不宁到又困却又睡不着。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林想最后还是决定爬起来,他推开门刚刚走到走廊,便看到另一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透着光,还传来一些声音。   林想穿着拖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太多声音,他走路不快,刚刚走到门口,那扇虚掩的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季凌穿着深蓝色的睡袍,站在门口,头发应该是刚刚洗过了,还没有吹干,搭在额前。   “我睡不着,下去找点吃的。”林想其实不饿,但又觉得自己不睡觉在家里走来走去,容易被季凌定义成‘鬼鬼祟祟’,于是撒了个谎。   “晚上没吃饱?”季凌没说什么,他走过去,看了看林想。   季凌的身上透着洗澡过后的香味,和林想用的是同一款,都是周姐买的。   “就是想吃了。”林想说,他其实不太适应在晚上和季凌靠这么近。   “哦,那你去弄吧。”季凌说,“帮我煮杯茶。”   “好。”林想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林想在厨房找了个芒果,一边吃一边靠在料理台边等季凌的茶煮好,芒果吃了两个,林想撑得不行,茶的香气从茶壶里飘散开来,带着一些特有的苦涩味。   橱柜里有许多精致的茶壶和茶杯,林想从没有弄过这些,拿了一个最靠外的,给季凌把茶倒好,端了上去。   季凌的卧室外头是书房,林想敲门进去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看DVD影片,书房的灯调节到了最暗的那一格,环绕在天花板四周的灯管里照出暖黄色的光线。   “茶好了。”林想走过去,把茶杯和茶壶放到桌子上,季凌翘着二郎腿坐在那边。   “谢谢。”他点了点头,自己从茶壶里把茶给倒出来。   林想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转身打算离开,但季凌开口叫住了他,并说:“上次那盘90年的《笑傲江湖》,周姐找到了,放在我卧室里了。”   季凌指了指电视机的屏幕,上面正在播放的就是这一盘。   “哦,那很好啊。”林想说。   电视机的光源时亮时暗,季凌的黑发因为没有用发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柔和,林想站在这个角度看了不到一分钟,心里觉得有些难受,他决定离开。   “睡不着的话,你要不要一起看?”季凌突然开口问。   “不用了。”林想连忙拒绝,他不想在这种光线暧昧的环境里,和季凌独处了。   季凌起身,走到了林想面前,他们原本隔得并不远,季凌腿长,很快就站到了林想跟前。   “这几天我都住在这里。”季凌声音低沉地说道,林想脸色发红,似乎不敢看他。   “好。”林想说,“克莱尔也和我说了,最近移民局的人盯得很紧。”   暖气的出风口正对着林想的侧脸,他再次被吹得很难受,往后退了半步,季凌眉头皱了一下。   “躲什么?”他问。   “没,那个对着我的脸吹,难受。”林想指了指中央空调吹风口,季凌瞟了一眼。   过了一分钟,电视上的人不知为何开始打架,过时的特效让画面变得幽默。   “Eric和你说什么,不要太当真。”季凌冷不丁沉声开口,电视里的女人恰好大喊了一句‘你这个畜生’,林想突然很想笑。   林想其实很想问,Eric说了那么多,到底哪一句可以当真,哪一句又不可以,而自己把这些话当不当真,又能影响什么?   他的视线越过季凌的手臂,看到后头那个书桌,季凌曾经在把他环到双臂间,低头吻过他,书桌的旁边是落地窗,那天窗帘破天荒地没有被拉起来。   而现在,房间里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灯光也很昏暗,林想很想告诉季凌,在没有安排记者偷拍的地方,没必要来这一套。   因为个人习惯,这篇文应该不会出现倒叙过去三年的连贯章节这样!会一点点在现在时态带出来。 第06章 像一个专业的演员,能给人极其真实的错觉   林想认为,季凌大脑里想的东西,是自己所没办法理解的,因此他早就不再纠结于弄明白季凌在想什么了。   “我困了。”林想说,“明天克莱尔要来家里找我。”   季凌点了点头,让他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克莱尔来家里,周姐给她煮了咖啡,林想和她在客厅见面。   这套房子虽然很大,但留给林想的空间并不算多,他也不想在这里占据太多地盘。   季凌早上就出去了,林想因为昨天失眠,三点半才睡着,因此起得比较晚,两个人没有打照面。   克莱尔今天穿了勾金线的羊毛套装,尽管已经是冬天了,她依旧还是穿裙子,盘起来的头发和耳环让她整个人都极其精致。   喝了一口咖啡,她把杯子放回到茶几上,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放到了林想面前。   “这是我整理的一些资料,你先看一下,然后在上面签字。”克莱尔用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文件夹,“一共有十五份文件,一式两份,都要签。”   林想觉得有点多,微微皱了一下眉。   “之后还有。”克莱尔很快再次又给了一个‘重击’,她看了一眼林想,“季总也要签。”   “嗯,知道的。”林想没说什么,憋了一下嘴巴,然后朝克莱尔笑着说:“辛苦你了,克莱尔。”   ”不用。”   客厅里很安静,白色系的装修让整间屋子并不显得温暖,但现在是冬天,开了暖气后,冰冷的感觉会在物理层面消散许多。   林想一直觉得,在他见过的、季凌身边服务他的那些人里,克莱尔是和他最类似的一位:同样的外形优越,能力傲人,并且有些冷漠。   但不同的是,克莱尔应该非常爱美,林想每一次见她,指甲都是不同的样子,发型也很多变,衣服款式时髦,不像季凌都是黑灰色调。   就这一点来说,林想认为,克莱尔比季凌更生动一点。   翻了翻那些文件,里面的条例很复杂,林想看了几页就觉得头大。   “第八页,你记得仔细看一下。”克莱尔把咖啡喝完了,突然指了指林想手里的那一叠东西说道。   林想不明就里,重新把文件又拿出来,翻到第八页的那一张,上面克莱尔用一个亮黄色的便签贴在了上面。   看到那一行抬头文字,林想就明白了为什么克莱尔要他‘仔细看下’,这一部分的内容很隐私,都是关于两个人之间性生活的。   “这部分是去年新加的,Andy说移民局现在压力很大,政府给的身份许可份额很少,他们只能想办法卡。”克莱尔没什么感情地说。   这一页的问题有一些可以说是极其露骨。   比如两个人一周性生活频率、最后一次性生活的地点、是否做安全措施、是否有一方做过体内避孕措施等。   林想越往下看,越觉得面色发烫。   克莱尔看了一眼手机,回了下信息后,抬起头对林想说:”季总说他等下到家,这些你先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给你解答。”   “好,谢谢。”   克莱尔说完后,十分雷厉风行地拿出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开始办公,面色严肃,丝毫没有要和人交谈的意思。   林想坐在旁边觉得无所事事,于是拿着文件上了楼。   他的卧室除了床之外,有一个不算很大的躺椅,林想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躺椅上,逐页开始看厚厚的文件。   小卧室并不朝南,但这个点外头阳光正好,林想的房间也有一些阳光照射进来,他靠在躺椅上,一条路搭在外头,把文件举起来看。   林想不属于那种学习型的人,尤其是他看字太多的东西,会容易犯困,这其实也是当时没有去综合大学的原因之一:他极其有自知之明。   看了一页不到,熬夜的后遗症又犯了,于是他眯着眼睛,在躺椅上睡着了。   季凌在半小时后到家的,进门时还在打电话,关于新公司上市的事迟迟未定,他父亲的老友崔家突然像插一脚,事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克莱尔坐在沙发上,看到自己的老板进来了,放下了手里的电脑,站了起来。   季凌走过去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坐到了沙发上。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等一下’,然后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打开了扩音器,又朝克莱尔指了指她放在一旁的电脑。   克莱尔跟了他很多年,立刻反应过来,拿起电脑打开了文档,开始做会议纪要。   “继续吧。”季凌这才开口,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电话持续了二十分钟,中途克莱尔明显感觉自己老板情绪不佳,眉头皱得很紧,但碍于对方辈份的关系,语气并听不出太多不满。   最后电话那端的人半真半假地说了句:“季凌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和你爸爸一起在唐人街混,你总不能有钱不让干爹一起赚。”   “那当然不会。”季凌也十分客套地说道。   电话挂掉后,季凌靠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问:“林想呢?”   克莱尔在整理文档里的纪要,过了几秒抬起头说:“在楼上,应该在看那些文件。”   “嗯。”季凌点了点头,“你说也有需要我签字的,带过来了?”   克莱尔一边打字一边回答道,“都带来了,等您休息下,我就给您看。”   季凌上楼换衣服,走之前说一会儿到他的书房来签字。   换好衣服后,季凌走回书房,拨通了一楼客厅的电话,让克莱尔回复完邮件就上来。周姐出去买菜了,家里没有其他人。   他想了一下,走向林想的房间,叩了叩门,没有反应,季凌拧了一下门把手,往里把门推开了。   林想姿态奇怪地在躺椅上睡着了,地上掉落了一些文件,还有一些在他的脸上,由于姿势的关系,林想白皙的腰露了一小截出来。   他睡得很沉,加上地毯很厚的缘故,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了房间,直到季凌走到他跟前,也没有醒来。   阳光换了一个角度,在这间房已经不那么明亮了,林想刚刚应该是为了挡住阳光才把那些文件放在脸上,但他留出了鼻子和嘴巴那一部分。   “林想。”季凌喊了一声,但不知为何,声音很小,几乎没办法叫醒任何睡着的人,因此林想也不会醒来。   季凌想了一下,伸出手,把林想脸上的文件拿开,丢到了旁边。因为脸上有东西拂过,林想下一秒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睡了将近一小时的林想,眼睛有些肿,甚至有些午觉后的神智不清,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呆滞,嘴唇张开又合上,却没有说出什么。   房间没有开灯,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林想坐了起来,揉了揉头发。   “你回来了。”他声音低低地说,语气粘稠,像是在埋怨季凌让他久等,但季凌知道他不是。   “嗯,醒了就去我书房。”季凌看了他一眼,说,“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下。”   林想看了一眼被自己弄得四散的文件,觉得有些尴尬,点头说好,然后扯了扯睡乱的衣服。   林想收拾好地上的文件后,去了季凌的书房,在走廊上,他碰到了恰好上来的克莱尔,两个人一起推门进去。   季凌坐在书桌前用电脑看东西,让他们俩等一会儿。克莱尔应该早已适应这样的情况,迅速打开了笔记本,继续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打字。   只剩下林想拿着文件夹,显得无所事事,格格不入。   过了不到一分钟,季凌突然开口说:“林想,帮我把书柜第三格那个档案夹拿来。”   林想原本在发呆,愣了片刻,没直到季凌把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林想的脸上,直直地看着他,林想才反应过来。   他哦了一声,走过去很快找到了那本档案夹,然后递到季凌面前,两个人的手在档案夹的下面触碰了一秒。   林想很快把手抽走,档案夹差点掉到桌子上,季凌看着他,似乎在不高兴,但没说什么,他翻开档案后,很随意地说:“很快就好了。”   其实他没必要解释什么,林想认为,自己都等了三年,不在乎多等几分钟。   过了十五分钟后,季凌合上了电脑,对克莱尔说他好了。   克莱尔先把文件一页一页拿出来,摊开在书桌上,林想站在旁边,季凌坐着。   “前面是基础信息,类似申请表那种,需要季总和林想都填。”克莱尔用手指点了一下后面几页,“这部分都是涉及婚姻现状的问题,不会全部询问,是随机抽取的。”   季凌翻了翻那些文件,看得不算认真,很快速地浏览着,在翻到第八页的时候,林想注意到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往下连翻了好几页。   “我看完了。”他合上了文件,对克莱尔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克莱尔看了林想一眼,重新把那叠文件打开,直接翻到了第八页,说:“这部分。”   林想觉得手指有些发麻的尴尬,季凌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别样的情绪,克莱尔更加像是麻木的机器人,丝毫不见外地说:“性生活的部分,是新加的内容,Andy说肯定会问。”   说完后,克莱尔看了一眼他的老板,停顿了几秒说:“但也可以提前备好。”   季凌突然抬起头,看向了他这位漂亮的私人助理,语气平淡地问:“什么叫提前备好?”   “如果审查对象没有实际性生活,可以提前针对问题,备好答案,只要答案一致就行。”克莱尔如实回答,“Andy走后门给我的贴士。”   房间里的氛围变得异常尴尬,林想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发烫。季凌也沉默了许久,然后把文件合上,冷冷地说了句:“不用了。”   克莱尔没再说什么,又提了一下三十号和三十一来的人不同,以及需要老板的身份证件去复印等琐碎小事。   她不在这边呆太久,完成任务后决定离开,季凌继续在书房忙碌,林想出来送她。   车子停在公寓的外头,林想送她到大门口,克莱尔今天穿着一双很高的细跟鞋,但步速还是很快,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利落。   送到车门口时,林想说:“谢谢你,克莱尔。”   克莱尔把包和围巾丢进后座,手扶着车门,想了一下,对林想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老板吧。”   林想嗯了一声,和克莱尔道别。   在往后走的路上,林想走得很缓慢,他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这套房子的那天,是在一个下着雨的秋天傍晚。   没完没了的雨水让空气变得格外潮湿,他坐在季凌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司机在前面安静地开车,几乎不同他说话。   雨水让人感到不悦,但当时的林想因为季凌,心情恰好相反。   林想并不嫉妒Eric,因为季凌不会爱任何人,Eric和自己一样,不过是季凌故意让自己父亲难看的工具。   他会选择所有‘身份低廉’的人,三年前是林想,现在是Eric,可能之后还有其他人。   季凌身份优越,长相出众,在假意温柔的时候,像一个专业的演员,能给人极其真实的错觉。   但林想明白,无论是拥抱亦或是亲吻,那些来自于季凌的亲密,都是让不够专业的自己这类人,能够更入戏的手段。   在快靠近房子的时候,林想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着前面的大门,季凌不知何时下来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笔挺地站在门口,看向这头。   天色像蒙着一层灰,林想非常突然地,感到陌生和不争气的不舍。   大完蛋,存稿见底。更新的话每天大约七点左右 第07章 不是有病是什么   林想这几天除了看克莱尔给他发的那些资料,剩下的时间都在学习Stone的上岗培训内容。钟老师通过邮件给他发了一些相关的专业材料,Stone那边的培训师康小姐也寄来了一些。   周姐好几次和他问起是否真的要离开,言语之中带着一些遗憾。   原本林想认为,剩下半个月的日子,应该就这样在平淡中结束,季凌忙着公司的事,也无暇顾及自己。   但在某天的下午,他打开门,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Eric本人比照片里更好看,他头发很长,微卷地搭在肩膀上,因为身材瘦高,穿的衣服也很显身材。现在他裹着一件看起来质地极好的羊绒大衣,戴着墨镜站在家门口。   “谁啊?”周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人和林想,脸色变了一下。   林想让了一下,回过头对周姐说:“周姐,辛苦你煮杯咖啡。”   “不用了,我喝茶。”Eric取下了墨镜,开口说道。   “好吧。”林想没多说什么,让他进了家门。   Eric走路带风,身上还有让林想熟悉的香水味,林想回忆了一下,很快记起是季凌常用的那一款 -- 带着一些木质的香味。   “是找季凌吗?”林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Eric,看到他脱下了大衣,露出里面v领的毛衣,还有很明显的锁骨。   “不是。“Eric拨了拨头发,挑着眼睛说,“找你。”   周姐从里面端出一杯煮好的茶,放在了茶几上,不算太客气地看了一眼Eric,Eric冷冷说了句谢谢。   “找我有什么事?”林想坐到沙发上,问道,他注意到,Eric伸手端茶杯的那只手上戴着一只镶钻的手表。   因为专业的关系,林想马上就认出这只手表款式新颖,价格不菲。   Eric注意到了林想的目光,放下杯子,晃动了一下手腕,笑着说:“季凌送的。”   “嗯。”林想点了点头,“很好看。”   听到这句话的Eric顿了一下,他没料到林想会这么大方地给自己任何赞美。   等Eric喝了几口茶后,林想忍不住开口问:“所以你找我是什么事呢?”   Eric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坐在长沙发上,说:“你知道的,季凌这一年都和我在一起,住在西新区那边。”   “知道。”林想说,不仅他知道,几乎全联盟国的人都知道。   Eric换了一边,靠近了林想一些,他似乎在端倪林想,看了许久后,才重新又靠回去。   “你长得很好看啊。”Eric轻飘飘地说,“眼睛大,脸也很小。”   林想不知道Eric要表达什么,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拿到身份,就打算和季凌离婚?”Eric问。   “是。”林想说。   Eric沉默了一小会,说:“你能不能离开首都?”   林想看着他,立刻回答道不能。   “为什么?”Eric问。   “我找了一份工作,很需要它。”林想说,“所以不能。”   他没等Eric做出反应,便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你的行为,很像那种老套电视剧里的桥段。”   Eric明显没料到林想会这么说话,楞楞地看着他。林想不笑的时候,脸其实是显得很冷的,但他过大的黑色瞳孔和往下走的眼尾,又让他的神情显得不那么嚣张。   “Eric,半个月都等不了。”林想说,“以后你跟着他,岂不是每天要气死?”   自以为在季凌面前要风得风的Eric,没料到会在林想这里吃瘪,半天说不出话来。   “茶喝完了你就走吧。”林想站了起来,“我要去学习了。”   林想很不客气地丢下了Eric,一个人上了楼,关上房门开始继续看东西,但事实就是,他没有看进去。   过了大约不到一小时,听到有人在楼下说话,夹杂着Eric拉得有些大的声音。   林想打算去倒杯水喝,刚刚拉开门,就看到周姐一脸为难地站在一楼楼梯口。   “怎么了?”林想走下去,问道。   周姐皱了皱眉头,说:“别怪我多事,我看他一直不走,打电话给刘铭,少爷回来了。”   林想愣了一下,然后便看到刘铭站在客厅,朝他点了点头,再往下几步,便看到了季凌和一旁拉着他的Eric。   林想突然很想退回去,假装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门。   “林想来了?”但刘铭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开口喊了一声。   季凌和Eric齐齐看过来,季凌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皱着看向楼梯这头。   “你下来干嘛?”他问,林想迟疑了片刻,才知道季凌在和自己说话,他看到季凌仿佛抖了一下胳膊,把Eric挽着他的手轻轻甩开。   “下来倒水喝……”林想走下去,故意没有往客厅那边走,径直朝厨房走去,“你们忙。”   靠在料理台边喝水的时候,林想回忆起刚刚的画面。   季凌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会议,穿了一套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手插在裤子口袋里,Eric靠在他旁边,手拉着他。   两个人看起来十分般配。   林想在厨房呆了很久,他不想出去看任何闹剧,也没有什么兴趣。过了一会儿,他听到Eric似乎在哭,然后大门被拉开,又很重地关上。   过了一会儿,客厅安静了下来,林想转身正要从厨房出去,就看到季凌走了进来。   “喝水喝这么久?”季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想以为他也走了,没想到会回来。   “嗯,口渴。”他随便再次撒了个谎。   季凌很明显心情不佳,他一般不太在面上表露出这种情绪。两个人就这样在厨房站了一会儿。   “Eric……”林想开口说。   “不用管他。”季凌很快眉头一皱打断了林想的话,也并不在意他要问什么。   “我没有要管。”林想解释了一下,说完觉得这句解释也很奇怪,干脆不说话了,准备上楼去。   在经过季凌身边的时候,林想被季凌单手抓住了胳膊,季凌力气很大,很轻易就让林想停了下来。   他侧过头,看着季凌,有些不懂他的行为,季凌盯着林想看了许久,才问出一句:“你不高兴?”   林想顿了片刻,说:“没有啊”。   他想提醒季凌,现在他才是看起来更不高兴的那一位。   周姐在准备晚餐,灶台上还在炖着什么很香的东西,厨房里散发着很日常的料理香气。   两个人僵持了一小会,林想感觉季凌抓着的手收紧了一些,又慢慢放松,最后彻底松开了自己,让自己上楼去。   刘铭把Eric带了出去,Eric怒气冲冲,却又不敢在季凌面前发火。   司机的车停在前方,Eric看到门关上后,甩开了刘铭的手,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   他红着眼睛,看着刘铭,沉默了几秒,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笑什么?”刘铭不解地问。   Eric拨了拨刘海,把大衣裹紧了一些。   “季凌刚刚又给我一张卡。”Eric从手拿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在刘铭面前晃了晃。   刘铭不做声,看着Eric那张好看的脸蛋上,露出一些发狠的表情:“你有空带他去看看医生,是不是生理上有什么问题。”   刘铭眉头一皱,要Eric注意说话,但Eric刚刚受了气,把怒气发泄到了这位助理身上。   “骑到他身上,都能把我推开。”Eric冷笑了一下,“不是有病是什么?”   说完,Eric推开刘铭,快步上了车。   大家多多留评哦,感觉下一章还是需要稍微有个回忆这样(。 第08章 显得自己很廉价和搞笑   季凌接下来的两天没有待在这边,林想过得很轻松。   他在某个晚上发了短信给自己的母亲林玉芝,但没有得到回复。林想猜测是母亲从哪里弄到了点钱,暂时不需要自己给了,亦或是她再次为了躲避债主换掉了手机号。   林想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身体都包裹起来,这张床不大,只有一米五,比不上季凌主卧那张床。   但不管床大还是小,林想从来只睡很窄的一部分,他甚至可以一晚上不换睡姿。   在他尚未来联盟国之前的那么多年,他与林玉芝住在星城的廉租房里,单间六百一个月,申领了特殊补助后的价格。   当时林想就读的义务高中有优等生补助金,但很可惜他怎么也没办法考到年级前三,拿到那笔钱。   母亲在一家饭店给人端盘子,每一次林想考完试拿着试卷回家,她看一眼上面不上不下的分数,也不生气,笑着说:“儿子不仅遗传了我的漂亮,也遗传了我的笨。”   林玉芝长得很漂亮,有一双瞳仁很大的圆眼睛,下巴有点短,但恰好符合那个年代的审美。   她曾拿出过自己二十岁拍的沙龙写真,告诉林想,自己是小邱淑贞。   在那艘大船的集装箱里漂洋过海时,没办法洗头洗澡,林玉芝会把蛇头分配的食用水省下来,擦一擦脸。   再往后的事,尽管间隔时间不远,但林想觉得很模糊,大概他从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那里,遗传到的只剩下乐观了。   林想擅长“遗忘”,选择性地遗忘不悦,遗忘痛苦,哪怕留下一点残羹,也好过全盘清晰记得。   最重要的是,来到联盟国之后的生活,让林想“不配”拥有过分悲伤的敏感。   他翻了个身,但依旧靠在一侧,把手机丢开,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林想做了一个梦,梦是发生在他刚刚同季凌相恋的时候——如果那算得上“相恋”的话。   季凌频繁地到美玲餐馆吃饭,每次离开都额外给很多小费,在首都遇到寒潮的冬天,在路边的车里等林想下班。   林想不喜欢坐他的车,因为每天下班后,他身上会有油烟的味道,用厨房的洗手液洗了很多次也没用,头发上也会有。   而季凌的车很高级,里面会有那种商场才有的淡香,里头的一切,像把林想笼罩到了另一个异世界,像南瓜马车。   季凌假意爱人时是一副模样,他让林想深信不疑,付出可能在季凌这类人看来不算什么的一切。   梦里季凌太温柔,但林想却仿佛在看别人的电视剧,季凌不是本人,自己也不是。   梦醒来后,才不过四点,外头天依旧很黑。   林想回忆了一下,记起在那个‘梦’后来的走向是这样的:季凌站在书房,神情冷漠地对林想说:“我帮你拿到身份,给你妈还钱,你陪我演完这场戏。”   季凌的表情、姿态都让当时的林想觉得,开口问一句喜欢不喜欢真不真心什么的,都显得自己很廉价和搞笑。   因此他说了好和谢谢。   季凌在周五的时候,回到父亲家吃饭。   季建华跟他的第三任太太汪雪以及女儿Jessica住在这里,位于首都卫星城的别墅。   汪雪年纪不大,曾经是一名财经记者,多次撰写过季建华的个人专访,她比季凌大十岁。她在还没有正式成为季夫人前便怀孕产下一女,季建华很喜欢她,这座别墅也是按照她的想法设计的。   父亲家的佣人给季凌端上来一杯茶,Jessica恰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自己的哥哥,喊了一声,贴到他身边坐下。   说来奇怪,季凌虽然和家里人关系并不亲密,他这位年纪十五岁的妹妹却很喜欢自己。   “哥,给你看我的这个。”Jessica拿出手机,在季凌面前展示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是她拍摄的一条短片,风格可爱,数据惊人,“厉害吧!”   “真不错。”季凌没看完,但还是给了很正面的评价。   “就是,我同学也拍了,但是都没有我点赞这么多呢!”Jessica笑得得意,又说:“佣人说你今天回来吃饭,我好高兴啊。”   Jessica在爱里长大,从小就被灌输勇敢表达善意,她喜欢什么都很大方。   “嗯,最近忙。”季凌难得笑了笑,“学校最近怎么样?数学课什么的。”   “别提了别提了。”Jessica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很成熟的模样,“好难啊,我妈给我找了家教,明天就来。”   “在聊什么呢?”汪雪从楼上也下来了,打断了兄妹俩人的对话,她今天化了一个妆,看起来很精致,笑着走过来。   “我给哥哥看视频呢!”Jessica抢先说道,“就是点赞很多那个。”   汪雪看着自己的女儿,笑了笑,然后朝季凌说:“她得瑟得不行。”   季凌说:“没事,Jessica是很厉害。”   被哥哥表扬了的Jessica,朝着自己的母亲得意地笑了笑,又贴着季凌开始玩手机了。   “这个茶叶,是我以前同事送我的。”汪雪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杯,“好喝吗?”   “还不错。”季凌说。   “那就好。”汪雪笑了笑,她的钻石耳环在灯光下很耀眼,“特地空运过来的,我想着你要回来吃饭,给你留了。”   季凌说了句谢谢,汪雪看起来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季建华从书房出来了,他穿着灰色的开衫,手里拿着眼镜,走到了客厅。   “爸。”季凌喊了一声,季建华看到自己的儿子,脸色不算很好,至少不够愉悦,倒是他摸了摸Jessica的头,要她去房玩。   客厅只剩下三人,气氛变得没那么活跃。   季建华坐下后,汪雪也不再说话了。   过了片刻,季建华问:“Eric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讲得多难听?”   他语气还算平和,季凌回答说:“就那么回事。”   敷衍和冷淡的语气让季建华眉头紧蹙,他拍了拍沙发的皮扶手,拔高了一些声音说:“你到底搞什么鬼?”   “建华,别生气。”汪雪看了季凌一眼,赶紧上去安抚季建华,“季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我不生气?你看他这样子,我能不生气吗?!”季建华侧过头,对汪雪说,“哪怕是找个男人结婚,也找个出身好点,配得上的。”   汪雪对佣人使了个颜色,佣人赶紧说差不多可以吃饭了,问现在开饭行不行,季建华没说话,季凌站起来,走向了餐厅。   晚餐因为有Jessica这枚开心果在,氛围稍微好了一些,Jessica话很多,喋喋不休自己在国际学校的情况,恨不得把这一个月的见闻都同哥哥说完。   汪雪在旁边给季建华夹菜,兴许是看到兄妹俩相处融洽,他的怒气也平息了许多。   季凌离开的时候,季建华没有送他,汪雪倒是出来了,她披了一件羊绒披肩,跟着季凌走到外头。   “不用送了。”季凌说,看了一眼前头的司机。   汪雪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女士烟,笑着说:“趁送你的借口,抽根烟”,她拿出细烟,点燃后夹在手指间。   “你爸爸前几天去医院做体检,路易医生说他肝功能不太好。”汪雪吸了一口烟,没什么表情地说,“可能还要复检一下。”   季凌愣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下周吧。”汪雪低下头,弹了弹烟灰,“我陪他去,出结果通知你。”   “好,谢谢。”   在光线昏暗的花园里,季凌看着抽烟的汪雪,她的妆容有些花了,口红也因为吃过饭不再鲜艳,透着一股很疲惫的神色。   季凌想,汪雪自从嫁给他父亲后,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能够说话的人 ,才让她不得不在这种地方,对自己丈夫的儿子,说出这些。   “前几天接受一个儿慈基金采访,曾经的同行问我是不是很爱自己的丈夫。”汪雪把烟灭掉了,苦笑了一下,看着季凌,看了许久,才说:“我才知道,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   “这边有我,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的。”说完之后,汪雪恢复了神情,她丢掉烟头,拉紧了披肩,对季凌说,然后便转身往回走。   在回去的车上,季凌想起去年佣人无意说漏嘴的一件事:汪雪嫁给父亲后,除了最开始的几年,后来一直都是分房睡。   前几天Eric大闹了一场之后,季凌给了他一张卡,并且回到西新区的那套房子住了两天,Eric哭了一场,说自己太爱季凌才会那么莽撞。   季凌没说什么,只是要他最近这段时间不要乱出门了。   “老板,我们是回哪?”司机在前头突然开口问,季凌上车后还没有告诉他目的地,“前面要进入市区隧道了。”   季凌想了一下,说出了林想所在那套房子的地址。   这篇文正常情况下会在七点左右更新,特殊情况我会在微博说一下,谢谢每一个看文的朋友! 第09章 因此他很快明白那是什么   季凌十点左右到了家,林想还没睡,正在客厅看东西。   他把克莱尔给的那些材料摊开在客厅的茶几上,用不同颜色笔在上面做了一些记号,并且对应着网上一些攻略内容标记出了重点。   周姐睡得很早,季凌自己开了门,走进去便看到盘着腿在沙发上的林想。   他穿着一套浅色的睡衣,披着一块毯子在在身上。   听到开门声,林想回头看过来,兴许是没想到季凌今晚会过来,他愣了片刻。   “你来了。”随后开口打了个招呼。   “嗯。”季凌点了点头,脱下了大衣挂好后,换了鞋,走了过去。   客厅的暖气温度开得很高,因为林想在看东西的缘故,灯光并不暗。   季凌走到沙发旁边,瞟了一眼茶几上那些东西,问:“还在看这些?”   “嗯。”林想放下手中的那一页,回答道:“就一周了,我想多准备准备。”   林想很珍惜这个机会,对于他来说,错过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因此格外的上心。   季凌晚上的时候,陪季建华喝了点白酒,不算多,但身上依旧带着一些酒气。他坐到沙发上,看着林想。   “看什么?”林想问他,“你吃过东西了吗?”   “吃过了。”季凌回答道。   “哦,那就好。”林想笑了笑,“周姐说头疼,很早睡下了。”   林想不再多说什么,继续低头开始捣鼓自己的那些东西。   季凌在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里,看着林想,他过分专心致志,让人感觉没有什么比手里那堆材料更重要的了。   季凌记起在两年前,有一次跟泰国方来的地产商吃饭,喝了很多红酒,刘铭把他送回来,季凌走路都走不稳,林想已经睡下了,听到动静爬起来,楞楞地看着他。   因为喝太多的缘故,许多那晚的细枝末节季凌都忘了,他只记得林想走过来扶自己,把他弄到沙发上,跑去厨房弄了碗醒酒茶,问他难不难受。   季凌当时应该是说了不难受,否则他不会如此深刻地记得,林想听到这句话后,趴在沙发边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喝成这样还不难受?你是不是傻啊?”   季凌偶尔会觉得,自己对林想有一些‘亏欠’,但具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没有细想过。按理来说,能够同自己结婚,拿到身份的林想,已经得到太多了。   “你不去睡吗?”林想突然抬起头,看过来,问一直一言不发的季凌。   “不困。”季凌回答道,又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问:“都背下来了?”   林想笑了下,说:“没,太难了,我不喜欢背书,记性不好。”   林想有一颗扣子没扣起来的睡衣领口内,露出一截很白皙的皮肤,暖气吹得他的脸发红,眼里也散发着因为长时间阅读,而分泌的泪光,   “材料里第八页那个,填好了?”季凌鬼使神差般,看着林想问道。   林想愣了一下,脸瞬间变得更红了,他点了点头,倾身向前,从茶几的那一叠资料里,抽出了两张,轻声说,“差不多吧。”   季凌低声问,“拿过来给我看看。”   林想坐在长沙发这一侧,季凌坐在短沙发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非林想伸出手就能把东西递过去的程度。   于是他只得把毯子拿开,起身走到季凌跟前,将那两页东西递给了他。   “我拖克莱尔帮我找了些……答案。”林想琢磨了一下措辞,“背下来就行了。”   两个人距离变得很近,林想的大腿外侧几乎贴到了季凌曲起来的膝盖,他身上还散发着沐浴乳的清香。   季凌抬起眼看了看林想,往旁边坐了一些,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身侧:“你坐吧。”   林想不太愿意,但觉得拒绝很矫情,于是听话地坐下了,和季凌中间隔了一掌的距离,他嗅到季凌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酒气。   “说吧。”季凌的声音低沉地在耳侧响起,林想有些不自在。   他故作镇定,摊开了那两页纸,指着其中一张打印的,深呼吸了一口:“第一题是肯定会问的,我看网上那些博主也这样讲。”   他指着问题一,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点,说:“一周的性生活频率。”   说完之后,旁边的人没反应,林想继续说:“这个要结合实际情况,你最近很忙,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克莱尔建议一周两次。”   “一周……两次。”季凌终于开口说话,他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次。   林想不明白,侧过头看他,两个人距离太近,他吓了一跳,而后轻声问:“你觉得不好吗?”   季凌也同样看了他许久,最后把头转开说了句:“随便吧。”   “哦。”林想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然后是是否避孕……”说到这里,林想觉得自己不仅是脸,全身都开始发热,停顿了半天,“一般不会问同性家庭,但保险起见,克莱尔说可以准备下。”   林想侧过头,睁着眼睛看向季凌,他发质有些软,贴在额前,看起来很温顺。   “这里你想答什么?”林想轻声询问。   季凌和他对视了很久,方才沉声回答:“不避孕吧。”   林想怔了几秒,觉得头脑发热,赶紧点头说好。   季凌不再说话了,林想也停了下来,他捏着纸的手暗暗发力,那一角都要被他捏坏了,客厅里的灯光太亮,林想觉得自己脸上的窘迫和不堪一定十分显眼。   他想站起来,刚刚起身,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胳膊。   季凌抓着他的上臂,迫使他停留在了原地,林想挣扎不了,最终又跌坐了回去。   “说完吧。”季凌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眼神看了看那两页纸,“不是需要我配合吗?”   林想思考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季凌,说:“要不我明天起来,复印一份给你,或者发电子档给你,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季凌很快说不必,现在就可以,明天他没空。   林想摆脱无果,看了一眼头顶的吊灯,白色的灯光过分明亮,他觉得自己像躺在手术台上,尚未被麻醉的病人,无奈又紧张,还有一些心酸。   “常用的姿势。”林想举起那张纸,语气有些破罐子破摔般地念。   季凌其实可以看到那张纸,但他还是开口问:“答什么?”   “后入。”林想说,又立刻补充道:“克莱尔说的。”   在林想独自一人看这些材料时,并未感觉到如此尴尬,或许是因为网上的博主和克莱尔的态度,都让他觉得这些很公事公办,完全可以理性对待。   可到了现在,他同季凌紧贴着坐在一起,这上面的每一道题,都变得极其的情色。   突然,季凌站了起来,他背对着林想,往厨房那头走,并说:“没什么事你就睡觉吧,我去煮杯茶。”   “不对了吗?”还有几题没看完,林想问了一句。   “你发我电子版。”季凌很快走到厨房,留下了这么一句。   林想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赶紧坐了回去。   第二天,林想很早便起来了,Stone的康小姐给他发来了邮件,明确告诉他:下个月十五日可以去总部先填入职资料。   之前因为自己身份的关系,林想对于这份工作能不能真的拿到手,有些忐忑,看到这封邮件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许多。   洗漱过后,林想听到有人在按门铃,周姐这个点应该出去买菜了,于是他赶紧下楼开门。   开门后,看到来人是刘铭,林想以为他是来找季凌的,正要让他进门。   “不用了。”刘铭站在门口说,“季总早上赶去机场出差,他剃须刀在家里,我帮他回来拿。”   林想哦了一声,他不知道季凌已经离开了,“那我去帮你拿一下。”   “谢谢。”   林想快步上楼,走进了季凌的主卧浴室,季凌看起来走得很匆忙,淋浴间还有水渍,抽风机和灯也没关,浴室的脏衣娄里还丢着用过的两条浴巾和衬衫。   林想看了一圈,在一块洗脸巾的旁边,找到了被挡了一半的剃须刀,林想把它盖起来,开始找收纳袋。   在洗漱台的另一侧,林想终于找到了那个褐色的绒布收纳袋,他刚要拿起,就顿住了。   洗漱台下面的垃圾桶里,丢着一条黑色内裤,内裤裆部恰好朝上,林想看到了一些白色的、干掉的残留液体。   垃圾桶在比较靠里的角落,平时谨慎的季凌大概是忘了,否则不会就这样丢着等周姐看到的。   林想也是男人,他虽然没有和人做过爱,但也曾在梦里借着幻境,发泄过欲望,因此他很快明白那是什么。   刘铭似乎有些急,在楼下按了一次门铃,提醒林想,林想赶紧把收纳袋拿好,下了楼。   “不好意思,找了一会儿。”他把东西递给刘铭。   “没事,谢谢。”刘铭拿到后,很快就转身上了车。   等刘铭走后,林想重新回到楼上,回到了季凌的浴室,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那个垃圾袋拿出来,丢到了无人察觉的大垃圾桶里。 第10章 之后都不用管了   凌晨七点的高速路很通畅,冬天的清晨天亮得很晚,此刻依旧蒙着一层灰色的薄光。   司机在前头安静开车,开了一些晨间电台,季凌靠在后台,看着窗外。   他在五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刘铭的电话,说清迈那边的合作方出了点问题,原本确定要划给度假村的地皮,突然要缩小至少1/3的面积。   季凌猜测是因为没有和当地政府部门打好关系,才会突然变卦,因此他不得不临时买机票飞过去。   季凌在车上的态度,让他显得很困,司机通过后视镜注意到了这一点,关掉了电台。   “季总,要不要睡一下?”司机问,“还有四十分钟才到。”   “嗯。”   季凌昨夜的确没睡好,他上了楼之后,处理了许久的工作,才洗澡躺下。刚刚躺下没多久,就收到了林想发来的微信。   -- 我把电子档发给你。   附赠两个PDF文件。   季凌没有打开,但是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刚刚在楼下的场景:林想同他几乎贴着坐在短沙发上,他能闻到林想身上算不上香甜,但很居家的气味,稍微侧目便能看到他白皙的脖子。   问题很露骨,季凌一早就知道,林想的羞涩与尴尬也一览无遗 -- 他一向不太会在季凌面前掩饰什么。   季凌的私生活同八卦杂志写得可谓是天差地别,他的亲密关系网很简单,就像他在家里的卧室一样。Eric尽管同他在一起九个月,两个人几乎没有亲热过。   但季凌并非什么对这种事很传统的人,只是他忙于工作,认为和任何一个人产生过分亲密的关联 -- 哪怕仅仅是性,都异常麻烦。   给了一就会想要二,很多人哪怕开头不是这样说,也会这样做。   在沙发上会有生理反应,季凌并不觉得惊讶,他喝了点酒,也是个成熟男人,知道性是什么滋味,林想越是一脸无辜地在旁边那些,越显得暧昧。   所以晚上他遗精了,在梦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认为应该是林想 -- 因为梦里的男人和林想一样白,一样有不算长的下巴和很大的眼睛。   他从后面进入,两个人贴合的部位上湿漉漉的,全是体液和润滑剂。肉体撞击的清脆声音量大得可以称得上‘诡异’,季凌扶着对方的腰,把他用力往自己的性器上按,顶在最里面还觉得不够。   在梦里季凌应该说了很多下流的脏话,但林想只是一直在哭,哭着说很舒服,问季凌能不能再深一点。   四点的时候季凌醒来,内裤湿了。   二十八岁还梦遗,委实不算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季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愤愤地起身,把内裤脱下来,丢到垃圾桶里,冲了一下,才重新躺回去。   季凌很快入睡,没有发散出什么其他的内容,而此刻他坐在前往首都机场的高速路上,看着窗外突然落下来的细雨,想到了大概在两年半之前的某件事。   那时候林想和他注册结婚没多久,首都的八卦新闻沸沸扬扬写了近一周,季建华在电话里把自己唯一的亲儿子骂了狗血淋头,汪雪偷偷打来电话,问季凌怎么如此突然要结婚?   注册的那天是季凌母亲的忌日,季建华在十年前已经不再会在这天做什么,对于他来说,这和任何一个普通的日子无差。   季凌早上去了母亲的墓地 -- 虽说是墓地,但其实母亲的骨灰并不在这,而在星城的一个墓园里。位于联盟国首都的这个,不过是季凌为了纪念母亲准备的。   看望完母亲后,刘铭在车里说林想已经在家里,东西都搬进去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季凌说没有,让司机直接回家。   大约是那天晚上十点左右,季凌在书房看DVD,母亲曾经参演的那一部 -- 季凌的母亲曾经是舞蹈演员,参演过几部电影,但都是镜头很少的配角或者是跑龙套。   林想敲了门进来,问他要不要休息,季凌不解地看着林想,他的睡衣有些大,显得林想骨架单薄。他站在门口,书房关掉了所有灯,只剩下电视屏幕的光。   在忽明忽暗中,林想朝季凌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然后伸出手,从侧面抱住了季凌。   那盘DVD演到结尾处了,两位主角在一个悬崖上袒露心扉,因为年代久远,还能看到女主角身后,没被处理干净的威压线。   “怎么了?”季凌开口问。   林想的头贴在季凌的脖子附近,细软的头发来回扫过,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我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季凌没说话,拉开了林想,因为刚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林想的刘海变得有些乱,贴在脸颊上,他眼睛沁着一些水汽,轻而易举被季凌看出羞涩和喜欢。   季凌想起自己养过的那只猫,母亲一定要从片场带回来的那只流浪猫,曾经也因为发情,趴在自己的身边,用耳侧蹭自己,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突然,他看到林想把手放到了自己的睡衣扣子上,似乎要去解开,衣服原本就很宽松,林想瘦了一些,扣子很容易解开了第一颗。   灯光太暗,只能偶尔在画面明亮时看清林想,季凌发现他在抖,很快,季凌按住了他的手,他没有兴趣在母亲的忌日这天和人做爱。   “不用了。”季凌抓着林想的手腕,沉声说。   大约一周后,刘铭在书房打电话时被林想听到,他打给一个用了很多年的狗仔记者,让他放消息出去来偷拍,明天要上头条。   季凌以为林想会闹,但他没有,他找到季凌,坦白说自己听到了那通电话,问他能不能让自己拿到身份再走,他愿意配合。   站在卧室的门口,季凌以为林想会问一句: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但他没有,林想理智地提出交换要求,只字不提任何感性情绪。   前方拥堵了片刻,司机说下雨了,季凌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快抵达机场时,季凌收到了汪雪发来的微信,说体检提前到了今天,正在过去的路上,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说:你和你爸爸,有什么说不开的呢?   季凌放下手机,只针对前面的微信回了一句‘谢谢’,便不再回复。   刘铭急匆匆赶到,把公司里季凌的私章和剃须刀拿到了贵宾室里。   “克莱尔说,三十号是周四,您能赶得回来吗?”刘铭问道。   “可以。”季凌说。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刘铭在旁边问:“林想妈妈的钱已经还掉了,等他拿到身份后,还用管吗?”   贵宾室的空姐送来一杯茶,放到了棕色的桌子上,又走开。   “不用了。”季凌看了一眼还在下雨的窗外,沉声说道。   极其微妙的是,季凌在尚未睡醒的此刻 -- 一个不太合适的环境下,仿佛搞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他对林想会有一些若有似无的“亏欠感”。   大概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在经历了一段如梦般的日子后,突然被告知了事实,他在某种程度上,和林想感同身受过。   林想被告知爱是假的,而季凌被告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如何利用母亲,甚至间接将她害死才能有的今天。   不同的是,林想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午后明白了真相,而季凌是在自己二十岁生日那天。   btw:说起来,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备忘录又拟了两个新的设定,但,一定先好好写完这篇!谢谢看文的大家! 第11章 看起来的确像不会爱人那样   季凌在当地时间十一点抵达了清迈,尽管是冬天,这边依旧很热。当地的合作方派人来接,送到了酒店,原本想要他休息下,但季凌说收拾下就可以直接开会。   刘铭这一趟也跟过来了,他和克莱尔分工不同,主要是跟着季凌做公司里的生意和业务,克莱尔更像是私人助理,处理季凌生活上的琐事。   合作方的主要对接人万昆也是华裔,在泰国呆了很多年,他同季凌在五年前结识,关系还算得上不错。   他们在万昆位于清迈的办公室见面,先聊了一下关于那块地皮的事,万昆说给季凌约一下政府的人,一起吃顿饭。   “这一次就一个人?”正事聊完之后,万昆开口问。   “嗯?”季凌喝了一口他泡的茶,没明白。   “我记得三年前,你那一次来,是不是带了未婚夫?”万昆笑着说,他皮肤黑,身材矮小,笑起来的 时候露出一排突兀的烤瓷牙。   “哦,他在联盟国。”季凌反应过来万昆在说林想。   “还好?”万昆把茶杯洗了洗,随意地问道。   今天清迈阳光很耀眼,万昆的办公室在二十七层,拉开了窗帘后,房间里被照射得过分透亮。季凌恍惚记得,他同林想来清迈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天气。   很炎热,空气如同热浪。   “打算离婚了。”季凌说。   万昆倒茶的手顿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季凌,过了半天,才说:“离婚?你提的?”   季凌显得有些无所谓地说,“他提出的。”   “和你离婚……”万昆重复了一次,他虽然在清迈生活,但频繁往返联盟国和这边,对于合作伙伴的事情也算是知晓一二,季凌很受欢迎,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位看起来没有什么主见、很粘人的林想会提出这个,“想不开吗?”   “没有。”季凌说,“估计是想过自己的生活了吧。”   万昆并不清楚季凌和林想之间的所谓交易,他摇了摇头,说:“那你再找一个。”   喝光一小杯茶,他又补了一句:“我看上次那样子,以为他很爱你呢。”   季凌顿了一下,不再说话,把目光看向了外头。   克莱尔发来机票,给他买了周三晚上的航班,这样正好能够赶得上周四的审查日,问他是否可以。季凌看了一眼,回复了好。   林想在家看康小姐发来的入职材料时,注意到着装要求这一项,里面明确表示道,员工的制服会由公司派发,但皮鞋需要自己购买,并且只能是黑色,无明显品牌标示和花纹。   今天天气不错,林想在家待了一会儿后,决定去街上逛逛,他联系了司机,问他能不能送自己去一趟中央街,司机说可以,大概二十分钟后能过来接他。   挂掉电话后,林想在卧室的床头柜第一层,翻出了一个收纳袋,袋子不算大,他拿出来后,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倒在了床上。   一个很破旧的记事本、一枚淡蓝色的胸针 -- 上面的珍珠是假的,和两张照片。   林想把东西拨开,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儿。   一张照片是在星城的林业公园拍的,林想那时候很小,个子刚刚到林玉芝的腰,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袄,带着一顶灰色毛线帽,脸很肉,笑得有些过分灿烂。   而旁边的林玉芝打扮得很时髦,大衣下面穿着丝袜和低跟鞋,还系了一条丝巾在脖子上,她搂着林想的肩膀,甜美地露出笑容。   另一张是林想单人的照片,是他还在义务高中读高一的时候,同桌拍的。   当时学校的单车棚附近有一些流浪猫时常盘踞,同桌和他一起,每周四下午负责清扫单车棚,那位同桌家里条件算不上富裕,但至少是小康,某次他从家里拿来一台相机,在学校里胡乱地拍。   后来两个人在做清扫的时候,又遇到了那几只流浪猫,同桌推了推林想,说我们和他们拍张照,让林想站过去。   流浪猫不怕人,趴在单车的后座上也不躲,林想也觉得可爱,便拿着扫把走过去,弯下腰,等待同桌给自己拍照,但同桌弄不好那个相机,让林想等了许久,他笑累了,嘴角放了下来。   “好了!”同桌突然大喊了一声,林想愣了一下,眼睛瞪大,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照片便被拍下来了。   后来同桌把照片洗出来,送给了他。但因为林想后来与林玉芝偷渡到联盟国,断掉了国内几乎所有社交,那位同桌自然也没有联系了。   他拿到那本记事本,翻开第一页,然后又停了下来。   房间里太安静,林想觉得自己借着这些旧物,回到了自己的某一部分过去。   记事本上记录的内容很凌乱,并不连贯,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地方几乎没有墨水。   “今天是在船上第三天,龙哥给我们吃了蛋,妈妈只吃了半个,都给我了。”   “晕船,我一直在吐。”   “丽丽姐和妈妈打架了,龙哥把她们分开了,还骂了我们。”   “讨厌集装箱。”   “妈妈一直在哭,说她后悔了,问我怕不怕,我不怕,我爱妈妈。”   “我会死掉吗?”   最后林想的手开始抖,他啪地合上了记事本,把它塞回了收纳袋里。   那一个月黑暗又无助的回忆,伴随着这些只字片语扑面袭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艘床的的最低下,充满了铁锈和难闻气味的集装箱里,反复摇晃。   四年了,林想永远也不想再回忆那样的过去。   他要往前走。   林想在记事本最后透明夹层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是联盟国首都银行的。   卡片很新,他没怎么用过,没和季凌结婚之前,他没办法办卡,只能把钱存在收纳袋里,是后来他结婚后通过季凌的担保办了银行卡。   这里面没有什么钱,都是林想以前在餐厅打工留下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经陆陆续续打给自己的母亲了。   季凌给过他卡和生活费,林想偶尔需要时会用,他并不认为自己用季凌的钱有什么问题,林想也付出了,但这一次是要为自己的新工作,新人生来买单,他想要花自己的钱。   司机到了楼下,周姐上来喊林想,他换了个衣服便出门了。在车上,司机问他要去那家店,中央街那边大部分都是名牌,但也有一些不那么贵的男装店。   到了之后,林想走进了一家不算大的商场,他转了一圈,看到一个男装店。   店员是男生,热情地招待了林想,并给他试了不少风格朴素的黑色皮鞋。   “这双很好穿,会越穿越合脚。”店员笑着说,“价格也不贵,正好在打折。”   林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身休闲装,搭配皮鞋总觉得怪怪的,店员很有眼力劲,立刻说:“要不我给您搭一套西服?衬衫西裤也可以,这样比较好看效果。”   “好。”林想想了一下,“麻烦您了。”   店员给林想拿了一件衬衫和一条西裤,感叹了一下林想太瘦,只剩下最后一条小码裤子了。   换好后,林想站在试衣镜前,男装店的顶灯把他的脸照得很亮,衬衫和裤子刚刚好合身,因为不太适应这种购物服务,林想有些局促。   “很好看啊。”店员在一旁说,“显得腿很长,很潇洒。”   林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谢谢。   镜子里的人让林想感到有些陌生,穿着被熨烫得很整洁的正装,在亮堂的商场门店里,像一个未来会过得很好的大人。   林想觉得这种感觉很好,他低头又看了看鞋子,侧过头笑着对店员说:“我要这双鞋,谢谢。”   “好。”店员笑了一下,“我给您找一双新的包起来。”   买完鞋之后,林想提着袋子走出来,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看到了也拎着购物袋的克莱尔。   “还真是你呀。”克莱尔笑着走过来,她穿着一双短靴,依旧很精致,“出来逛街?”   “克莱尔。”林想喊了一声,说:“是,想买双鞋上班穿。”   “一个人?”克莱尔问。   “嗯。”林想点了点头。   “哦,我也是一个人,要不要喝杯咖啡?”克莱尔提议道,“买得我好累啊。”   林想顿了一下,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事,便说可以。   克莱尔找了一家三楼的咖啡店,她说今天她来请客。   “买东西太累了。”克莱尔把大包小包丢在沙发椅上,坐下后把头发绑了起来,“好不容易季总出差了,可以休假,结果还是好累。”   林想没在其他时候见过克莱尔,因此看到她这幅模样颇有些意外,“但应该挺开心的吧?”   “开心啊。”克莱尔笑着说,“买东西最开心了,还打折呢。”   林想点头说是,克莱尔突然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对那边的人说:“对,你直接把季总穿的码准备好,到时候送到他家里,嗯,领带吗?要素一点的,他不喜欢亮色。”   挂完电话后,克莱尔朝林想笑了一下,说:“给季总订衣服和领带。”   林想说了句辛苦了,低下头喝咖啡,克莱尔又在手机上弄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话。   “后天就是第一次审查日了,都ok了吧?”她问。   “嗯,差不多了。”林想说。   “季总明天晚上回来。”克莱尔喝了一口咖啡,大概是觉得烫,皱了皱眉头,“真不容易啊,总算快弄完了。”   “辛苦你了,克莱尔。”林想觉得不好意思,又说了一次。   “不辛苦。”克莱尔说,“辛苦的是季总,之后我审采访提纲的时候,总算不用面对那些七七八八的问题发火了。”   林想自然知道,那些七七八八的问题都和自己有关。   突然,克莱尔的另一台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脸色显得有些不太耐烦,但语气依旧很好。   “不是上次和你们说过,Eric先生的消费都记在季总的名下吗?怎么又来问呢?”克莱尔撑着手,对那头的人说,“对,都记,把单子发到我邮箱就行了。”   林想听到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低头假装在看桌上的菜单。   克莱尔挂掉电话后,林想突然鬼使神差说了句:“我是不是让季凌和Eric关系不好?”   “什么?”克莱尔愣了一下,随即说:“没有啊,他们本来关系也不好吧。”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要看你怎么定义‘好’了。”   “就是……我知道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还是拖拖拉拉要拿到身份才离婚。”林想说。   “哦。”克莱尔了然笑了笑,“你说这个啊,你没什么错啊,反正季总又不喜欢Eric。”   林想端咖啡的手顿在了原处。   克莱尔看了一眼林想,笑了笑,“你跟了他三年,还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她停顿了下,说:“季总不会对谁真的上心的。”   并不封闭的、吵闹的环境,让林想很轻易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克莱尔靠在椅背上,转动了一下她的手镯,看起来又变得和她老板一样地冷漠,“不为什么啊,有的人就是没办法爱人,世界很大,什么人都有的。”   林想在这一刻,脑海里闪现出关于季凌的画面,大部分都是在深夜时,他坐在关了灯书房里,不厌其烦地那些陈旧老套的DVD。   画面的光偶尔明亮起来,照亮季凌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的确像不会爱人那样。 第12章 你自由了   周四那天早上,林想起得很早,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没有阳光,他昨夜睡得并不好,一直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半才闭眼。   入睡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审查当日的情形,在楼下的客厅里,他和季凌并排坐在沙发上,移民局的人和克莱尔、刘铭都在场,这间屋子难得一见的热闹。   一开始他对于移民局长官的问题都对答如流,季凌在旁边很少开口,偶尔需要配合时,才会说一两句。   突然,移民局的人问了一句:“你爱季先生吗?”   梦里的林想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把目光从对面的人脸上移开,移到茶几的杯子上,长官又问了一次,林想动了动嘴巴,开不了口。   他非常着急,背后都沁出汗水来,有一种被‘鬼压床’的同感,最后他侧过头,求助地看向身旁的季凌。   客厅的灯在季凌问出这句话后,突然暗了,电视机不知道何时打开,闪着光,季凌侧过头,沉声问他:“你爱我吗?”   梦十分突然地结束,林想醒来后仍旧觉得后怕,他喘着气,愣了片刻,想到那些问题集上根本不会有这道题,才稍微安心一些。   洗漱过后,林想下了楼,周姐正在准备早餐,只有单人份。   “少爷早上四点多才到家,还在睡。”周姐指了指楼上,说,“他应该不吃早餐了。”   “不是昨晚吗?”林想坐下后,问道。他记得克莱尔有告诉他,季凌的航班应当在昨晚十点抵达首都。   “应该是晚点了吧,我昨天没睡好,恰好少爷回来就起来了。”周姐把筷子给林想摆好,叹了口气,“刘铭说他们在机场延误了很久。”   “哦,好的。”林想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粥,说道。   吃早餐的时候,林想觉得周姐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叹了口气,说自己出去买点东西。   克莱尔发来信息,说移民局的人下午三点到。   对于林想来说,今天是人生里极其重要的一天,但可能仅仅是对于他而言。   他的母亲早已经通过和老头结婚拿到了身份,而自己拿不拿身份,于季凌而言,原本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 他们之间关系,算是一种不那么难看的交易。   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林想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来到联盟国后更明白。换作其他人,理应对季凌感恩戴德。   “周姐……给我泡杯茶。”楼梯上传来季凌的低沉的声音和脚步声,他往下走,走到餐厅,看到林想。   季凌应该还没来得及洗漱,他穿着灰色的睡衣,头发有些乱,眼睛也因为不规律的睡眠显得浮肿。   看到林想独自一人坐在那边喝粥,他似乎愣了一下,问:“周姐呢?”   “刚刚还在,可能出去超市了。”林想放下勺子,问:“你要喝茶吗?”说完就准备起身。   季凌喊住了他,“你吃吧,我自己弄。”   于是在连接着厨房的餐厅里,林想继续低下头吃他的早餐,季凌在背后的料理台上开始煮茶,时不时传来橱柜门打开合上,瓷器轻轻碰撞以及季凌的低声咳嗽的声音。   很快,林想嗅到了红茶的香气,季凌端着一个杯子,坐到餐桌上,他的手拉住茶包露在外头的白色那端,提起又放下。   季凌不说话,一直在打哈欠,林想猜测他还未完全清醒。   “克莱尔说,移民局的人下午三点到。”林想抬起眼睛,看着季凌说道。   季凌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垂眼看着茶杯,继续拉扯着那根线。   林想注意到里面的水变得越来越浓。一般时候,季凌很少喝茶包,今天大概是太累了,懒得弄了。   “周姐说,你四点多才到家,是不是没睡好?”林想破解尴尬的能力不算上乘,没话找话的本身也一般。   季凌依旧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离婚后,你真的要和你妈一起住?”   林想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他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说:“应该是的,Stone的员工宿舍只让正式员工住,我前面都是实习期,申请不到。”   季凌喝了一口茶,又放下,他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虽然穿着日常,但依旧显得很严肃。   “你不怕你妈欠赌债,把你给卖了?”季凌提问的语气没什么情绪,不像在嘲讽,也不像关心,让林想有种下午的审查提前开始的错觉。   林想觉得季凌最近很喜欢提到自己的母亲,像是在反复提醒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的过了三年好日子,拿到了不算高的文凭和身份,也一样地位廉价那样。   林想不愿在今天与季凌争执什么,但他又没能忍耐到位,说:“那也可以啊,我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说完后,他对季凌笑了笑,“开玩笑的。”   兴许是觉得茶包味道不好,季凌没有再喝茶,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和我离婚应该可以分到一些钱,够你生活一段时间了。”   “不用了。”林想很快开口说,“离婚后不能花你的钱了。”   “为什么?”季凌看着他问,“这是法律上的条例。”   “我们也不算真的配偶,我也没履行过什么责任……”林想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没有太经过思考,但他的确不想再花季凌的钱了 -- 尤其是在离婚后。   “你想履行什么责任?”季凌缓慢地开口,“还是在埋怨我也没有履行责任?”   林想懵了一小会儿,他觉得季凌可能想歪了,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   “算了,你吃饭吧,我去睡个回笼觉。”季凌开口打断了他,林想感觉他似乎笑了一下,但打了个哈欠,表情收了回去。   季凌离开后,那杯茶还放在桌上,他几乎只喝了两口,还剩下了大半杯。林想拿纸巾的时候触碰到茶杯,感觉到上面还有一些余温。   想到刚刚季凌的问题,林想决定联系了一下母亲林玉芝,他拿出手机,往那个上次那个电话拨过去,但打了三次都没有接。   他想了一下,发了信息过去:妈妈,我今天审查日,没问题的话,后天就能拿到身份了。   那头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下午两点的时候,克莱尔过来了,直接去了季凌的书房。   “今天移民局那边来的人有Andy和一个女审查员。”克莱尔说,“Andy和我关系还行,有私交,不太会为难的。”   季凌在书桌前处理工作,点头说好。克莱尔想了下,开口问:“林想和您离婚的事,需要压吗?”   “不用。”季凌从电脑前抬起头,说:“随便他们写吧。”   克莱尔这位老板在商业上颇为成功,在私生活上却令外界诟病,他早就不太在意这些。   季凌一向比较难猜透,刘铭曾私下同克莱尔说,不知道为什么要帮林想拿身份,还给他母亲还了好几次钱。毕竟哪怕在亲近的下属眼里,季凌也不像是会做这类事的人。   克莱尔说:“可能觉得林想可怜吧。”   刘铭不以为然,笑着打趣说:“季总可不像这样的人。”   克莱尔当时正好不忙,多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刘铭说:“我觉得季总对林想的态度……很复杂。”克莱尔白了他一眼,离开了茶水间。   “林想什么时候拿到身份?”季凌突然开口问。   克莱尔回过神,回答道:“审查没问题的话,下个月一号,也就是后天可以拿到电子确认书,居民证会邮寄过来。”   “好。”季凌点了点头,他低声又咳了一下,“你给我在清迈租个公寓,我要在那边忙度假村的事。”   “好,有什么需求吗?”克莱尔打开了电脑,记录下来,“比如地域或者户型之类的?”   “没有。”季凌说。   克莱尔在电脑上打了一小会儿字,然后看到自己的日历备忘录,说:“季总,Eric下月生日。”   季凌看着她,等她说完。   “要陪他过吗?或者需要我准备什么吗?”克莱尔问道。   季凌沉默了片刻,他合上了电脑,说:“你准备吧。”   “好。”   去年这时候,Eric还未和季凌在一起,这是他们来往后的第一个生日,在克莱尔的角度看来,季凌在某一段时间,对Eric的‘喜爱’程度胜过了三年前对林想,她原以为自己的老板其实就喜欢这一类。   但很快,Eric三番四次的抱怨,让克莱尔明白:季凌也没有多喜欢他。   不过,如果用信用卡、名牌衣服和高级跑车来定义‘喜欢’的话,那又是另一种解读了。至少林想这三年里的生日,季凌没有给过这些,只不过是在晚上回到这里,陪林想吃一顿很日常的晚餐。   移民局的人两点五十分抵达,克莱尔在客厅接待了他们,又把季凌和林想请了下来。   林想推开房门时,一直很紧张,克莱尔看着他笑了笑,要他别这么紧张,看起来很容易露马脚,季凌站在她身后,看了林想一眼。   现实中的场景与林想梦里无异,他和季凌并排坐在一起,克莱尔在一侧,移民局的两位长官坐在对面。   周姐给大家准备了红茶,站在旁边。   移民局的Andy是一位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穿着黑色的西服,和克莱尔聊了几句,另一位女性则显得严厉许多,对视一眼,也令林想感到紧张。   “那我们开始吧。”Andy拉了一下领带,打开了手里的文件,朝对面俩人笑了笑。   “嗯。”季凌在旁边说,“开始吧。”   问题按照流程走,Andy诚如克莱尔所言,并没有问太多刁难的内容,另一位女性长官在旁边做记录,时不时递给Andy文件。   过程比现象中轻松,季凌也无比配合。   “接下来可能要问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Andy看了一眼季凌,“是否需要其他人回避?”   克莱尔很精明,没等季凌开口,便站起身,对周姐说:“我们去外头转转。”周姐说好,跟着离开了。   客厅只剩下四个人,Andy随手翻了翻那一页文件,女长官递给季凌和林想一支笔和一张纸,要他们分开写下回答,并将他们隔开到两个沙发上。   Andy没有什么感情地提问,林想在纸上写了答案,他看到季凌很快也在纸上动笔。问题不多,只选了五个,很快就结束了。   答案纸收过去后,Andy也没有看,给了自己的同事。   “辛苦季总了。”Andy伸出手同季凌握手,笑着说。   “没事,你们辛苦了。”季凌答道。   林想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季凌的身边,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林想的肩膀,林想顿了一下,闻到季凌身上的香味。   季凌搂得很紧,他比林想高半个头,林想的额头几乎快碰到他的嘴边。不得不说,季凌在演戏这一方面,林想望成莫及。   “感情真好。”Andy笑了笑,打趣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今天审查ok,二次审查就不用了。”   “好。”   “今晚十点会发邮件给你们。”Andy补充道。   就在这时,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女长官,看了林想许久,问:“林先生,您好像很不习惯被您丈夫抱着,看起来很紧张。”   移民局的人每天都在审查,火眼金睛得很。   林想被问得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有些慌了起来,结果季凌突然改从身后抱住他,把他圈在怀里,甚至还用嘴唇碰了碰林想的耳侧。   “他以前的经历不太好,有点紧张很正常。”季凌说。   林想在季凌的怀里一动不动,他感觉到季凌的体温包裹着自己,两个人贴得很紧,他动了一下,臀部擦过季凌的裤裆,感觉季凌往后退了一些。   但这些动作很细微,无人察觉。   女长官半假半真笑了一下,说了句没什么好担心的。   克莱尔收到信息后,就回来了,一起送Andy他们离开,季凌一直牵着林想的手。走到门口时,女同事说想抽根烟,季凌指了指花园那一侧,说可以。   “那我们就不送了。”克莱尔说,又和Andy打了个招呼,跟着季凌林想一起进了房子。   进屋后,季凌松开了林想的手。   “我刚刚和Andy聊了一下,应该不需要二次审查。”克莱尔说,“这个女长官新调来的,所以有些严格。”   林想被审查和季凌的行为弄得头发晕,反应也慢了许多。   “放心吧。”克莱尔朝他笑了一下,“后天肯定可以收到确认邮件。”   林想听到这句话,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眼睛睁大看着克莱尔,笑得有些收不住,说:“太好了,谢谢你!”   说完后,他侧过身,看着旁边的季凌也笑着说:“也谢谢你,谢谢。”   态度诚恳得让人无法挑刺。   克莱尔的手机响了,她去另一头接电话。季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林想,说了句:“自由了。”   “嗯?”   “你自由了。” 第13章 我为什么不能指望找真爱?   下午季凌和克莱尔一起去了公司,林想一个人在家。   一开始他待在卧室想补觉,但又没怎么睡着,爬起来去楼下走动,又转到厨房里。   周姐正在准备晚餐,看到林想进来后,问:“不是要睡一下吗?”   “嗯,睡不着。”   晚上十点之前,林想大概都会这样心神不宁了。   周姐在季家做了很多年,眼力见很好,放下手里的汤勺:“我今天听克莱尔小姐说,问题不大的。”   “嗯。”林想朝周姐笑了下,说:“但愿吧。”   毕竟是想了这么多年的事,林想在临近得到结果前,难免会有不好的预设。   还是怕的,怕在某个环节有任何不对,都会影响他往后的路。   联盟国移民局有规定,一旦发现外籍婚姻为非事实婚姻,将会立刻将无合法身份方驱逐出境。   季凌即便再有钱,地位再高,也没办法与联盟国法律抗衡。   林玉芝倒是在快六点时来了电话,林想当时正在客厅里,他看到是那个号码,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接。   林玉芝似乎在一个很喧闹的地方,声音很大,噪音更大。   “妈妈。”林想喊了一声,“你在哪?”   “什么?”林玉芝大声反问了一句。   “你在哪?”林想也提高嗓门,问了一句。   “哦,我不在联盟国,在外面度假。”林玉芝大声说,“我看到你的信息了。”   林想下意识问哪里来的钱,林玉芝迟疑了一下,说自己赚的。   林想无比了解林玉芝,她根本没办法吃苦,在任何地方打工都不超过半年,之前在唐人街端盘子,只做了一周,嫌弃太累了。   “你拿到身份了吗?”林玉芝在那头问。   林想觉得她可能根本没看信息内容,于是重新告诉她一次,今晚才审查完,顺利的话是后天拿到。   “妈,你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吗?”林想开口问,“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玉芝心情应该不错,没拒绝自己儿子,说了句好啊等一下,过了一会儿,那头顿时安静了下来。   “说吧,想想。”   “妈,我拿到身份,就和季凌分开了。”林想停顿了片刻,“我们一起住吧。”   那头沉默了片刻,林想听到打火机的响声和冲水声,林玉芝大概在某间舞厅的厕所里。   “想想,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林玉芝开口道,“我看了报纸,季凌他们集团要在清迈建度假村了,还说什么新公司要上市,他这么有钱,你跟着他有什么不好?”   语气苦口婆心,宛如真的很在意自己儿子未来那样。   林想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但他不知道下一次林玉芝心情好,愿意认真听他电话是什么时候了。   “妈,我和季凌没有感情。”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几秒,林想听到了自己母亲的笑声,林玉芝笑了很久才停下。   “想想,你都二十五了。”林玉芝咳了一下,“怎么还这么天真?”   “世界上那么多婚姻,有几个到最后还有感情?你对着一个人很多年,日日夜夜,怎么可能保持绝对热情?”林玉芝继续说道,“妈妈也是过来人,你现在这样,还指望找真爱吗?”   “不能指望吗?”林想并不是什么软糯的性格,他很快反驳了一句,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我为什么不能指望找真爱?”   林玉芝大概是没料到,自己那个看起来又乖又胆小的儿子会如此直接,愣了一下。   “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林玉芝语气低了许多,“好傻。”   林想迟迟没说话,林玉芝那头有人喊她。说了句你好好想一下,便挂掉了电话。   林想手里拿着手机,坐在床上面对着窗,发了不到一分钟的呆,仍旧觉得鼻酸。等待结果的不安和来自母亲的“嘲讽”,都让林想觉得很难堪。   突然身后虚掩的门传来叩门声。   他回过头,看到季凌将门推开一半,站在外面,走廊没开灯,显得很暗。   “你在干什么?”季凌走进去,“克莱尔说打给你占线。”   “哦,我刚刚在和妈妈打电话。”林想回过神,低声解释道。季凌站在他面前,房间没有开灯,外面已经也天黑了,林想看不清季凌的脸。   “你妈说什么了?”季凌问。   “没什么,她不在联盟国,我和她说了下审查的事。”林想回答道。   啪。   忽地,房间亮了起来,季凌伸手打开了落地灯,灯光调在第一档,非常明亮。林想眼睛不适应,眨了眨,觉得更加难受了。   他抬起眼看着季凌,问:“有事吗?你刚刚说克莱尔找我。”   “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季凌看着林想发红的眼睛,问:“你刚刚哭什么?”   “没哭。”林想揉了揉眼睛,说:“眼睛不舒服。”   事实上,季凌在林想还在和他妈妈打电话时,就在门口了,他无意偷听,但还是听到了林想在里面大声说‘我为什么不能指望找真爱’,林想说这句话时,语气像在赌气。   紧接着,季凌听到了一些很低的吸鼻子的声音,然后他敲响了门。   “我打个电话给克莱尔。”林想拿起手机,说道。   “林想,你刚刚哭了。”季凌伸出手抓住了林想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又很快松开,“不要撒谎。”   林想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但又最终放弃了,“是哭了。”   “哭什么?”   不知为何,季凌低声问话让林想的情绪再次起伏,他厌恶自己情绪化,却又控制不好。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子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响声,像外头在刮的风。季凌看林想没说话,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脸来。   季凌的手指有些冰,但不算很用力。   “我妈想要我继续和你在一起,别和你离婚。”林想如实回答,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季凌,“因为她觉得你很有钱,我离开你生活不会有现在这样好。”   林想不知道这算不算季凌在临别前的关心,但他问话的语气委实听不出什么关怀之意,依旧很像某种上下级之间的问话。   季凌可能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你妈说得并没错。”季凌说。   林想轻轻推开了季凌的手,低下头,无奈地说:“是,没错。”,然后他又抬起头:“吃饭去吧。”   晚饭的时候,林想吃得不多,心里一直悬着,吃完后,克莱尔突然来了电话,林想在饭桌上就接了。   “喂?克莱尔。”林想看了一眼对面的季凌,他正在吃鱼。   “林想,我在外头,时间不多,简单和你说一下。”   林想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心里一紧,说:“好的。”   “就是刚刚……诶你等一下。”克莱尔话没说话,林想听到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季先生的报告出来了,但是需要等一下,下一秒,那头就安静了,大概是克莱尔按了静音。   季凌什么也没听见,依旧在吃饭,也并不是很关心林想的这通电话。过了几分钟,克莱尔的声音再次从那头传来。   “好了,刚刚有事,Andy给我打了个电话,签字卡在那位女长官那里。”克莱尔停顿了一下,说,“她的质疑理由是,你和季总看起来关系并不亲密。”   林想放下了筷子,脸色变了变,“那……是审查不通过吗?”季凌闻声看了过来。   “也不是,就是给你做个心理准备,可能有二次审查,但也不一定。”克莱尔说。   “好,我知道了。”林想说,“谢谢你通知我。”   “没事,我先忙了,晚上十点再联系。”克莱尔急匆匆挂掉了电话。   “克莱尔说什么?”季凌很快开口问。   林想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那位女长官卡了流程,她觉得我们俩看起来并不亲密。”   季凌愣了一秒,没说话,林想心情也变得低落,低下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这太难了。”   “什么难?”   “不亲密的人,假装亲密。”林想放下筷子,看着季凌说:“很难。”   说完后,林想觉得自己因为情绪不好,说话太不经过大脑,毕竟在季凌看来,这件事轻而易举得宛如喝水 --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三年前,让林想误认为自己得到了一些爱意。   克莱尔挂掉电话后,重新回到了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吕医生在里面等她。   “不好意思,刚刚接了个电话。”克莱尔坐下,说:“季总现在情况如何?”   吕医生在电子病历上看了下,说:“今天的交流情况看来,还是不算很好,他可能受父母关系影响太大,有封闭情感倾向,而且长期如此,造成了情感认知障碍。”   “什么意思?”克莱尔没太明白。   吕医生叹了口气,说:“简单来说,季先生不太能和普通人一样,准确理解自己对人的喜欢,并且会回避型忽视。”   克莱尔有些惊讶,半天没说话,吕医生开口安慰:“他愿意来做沟通治疗,已经很好了。”   关于小季的情感障碍,是我编的,不要太较真哈! 第14章 可能会带来伤害   晚上的时候,林想去拖拖拉拉洗了个澡,洗完出来时间已经九点半,他没来由地开始紧张。   季凌在自己的书房里忙碌。   林想很多时候其实都非常独立,他也不太粘人——毕竟没有人可以让他粘。   但此刻他还是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于是他想了一下,拿着手机走到了季凌的书房门口。   咚咚。   林想轻轻叩响了门,过了一会儿,季凌从里面拉开了门。   他看着林想,问他怎么了。   “一会儿要等邮件通知。”林想看着季凌,说,“我有点紧张。”   刚刚洗过澡的林想头发还未干,刘海搭在脸上留下了水痕,套着一件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有些旧的灰色卫衣。   “我能在你这边等吗?”林想开口问,“你忙不忙?”   季凌侧身让林想进去,“不忙,你进来吧。”   走进去后,林想看到季凌桌上的电脑亮着光,旁边还摊着一些文件纸。   “你坐吧。”季凌指了指沙发,林想明显心不在焉,坐下后捏着手机捏得很紧。   季凌在房间里走动了一下,突然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机,又走到放DVD的柜子前,在上面翻了一下,拿出一盘。   林想因为心神不宁,对季凌的行为没有太在意,只见季凌走到电视柜那边,蹲下操作了一会儿。   电视屏幕亮起光,在播放是一部黑白片,从片头到字幕都透着上世纪的旧派。   季凌又把灯光调暗了许多,然后坐到了林想身边。   “你要看电影吗?”林想不解地问,他知道季凌有独自一人看DVD的习惯,想说是不是自己打扰他了。   季凌看了他一会儿,说:“给你看。”   林想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季凌很认真的脸,又看向电视屏幕。他根本不知道演的什么,只看到一对母女在雨中走路。   “是喜剧。”身旁的季凌“好心”解释道,“这一对不是主角。”   林想觉得有些尴尬,因为他对此毫无兴趣,但又不愿意展露自己的没兴趣,说了句:“这样啊。”   “嗯。”季凌把声音又开大了一些。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隔着半人的距离,季凌书房里的沙发很柔软,坐着容易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电影的剧情他几乎没有看进去,季凌倒是看得有些认真。   突然,房间里响起手机闹钟的声音,音量很大,几乎盖过了电视机的音量,林想吓了一跳,拿起旁边的手机。   “我设的闹钟。”他对季凌说,为了提醒自己,他在九点五十五分设了个闹钟。   季凌没说其他的,拿起遥控器拿了暂停,画面停在了一个湖畔的空镜上。又过了几分钟,林想打开了自己的邮箱,开始反复刷新。   邮箱里有许多广告邮件,还有标星的那些stone康小姐发来的邮件。   他感觉到季凌在旁边也盯着自己的看,更加觉得紧张,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到了五十八分,林想从未觉得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难熬。   他觉得人对时间的感知完全是非理性的,否则为什么会有的人觉得时间流逝快,而自己坐在这里,往前一秒都让他感到缓慢。   “林想。”季凌突然在旁边低声开口,“你怎么抖成这样?”   如果不是季凌出声提醒,林想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在无意识地颤抖,并且无法控制停下。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林想的胳膊,季凌的力气用得有些大,他从林想手里拿过手机。   “我帮你看吧。”   时间跳到了十点整,季凌毫不犹豫地刷新了一次页面。   “怎么样?”林想问他。   季凌眉头微微紧促,没有说话,又刷新了一次,没有收到任何新邮件。   移民局一次审查的邮件,是通过系统发送,而非人工,因此不存在于数量过多的延时。   林想心里不好的猜测渐渐扩散开来,他的角度看不到手机屏幕,季凌把它拿得有些高,但通过季凌的表情和神态,林想认为结果一定是不好的。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问:“没有……是吗?”   过了半晌,季凌似乎又刷新了两次,才侧过头回答了林想,“没有。”   林想眼里的光很快暗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到无助。无论是克莱尔之前的交代,亦或者是网上那些博主的经验分享,都曾经表明过:移民局一般是一次审查定‘生死‘,二次审查只不过是为了满足流程而已。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还做得不到位,无论是季凌的地位身份、还是克莱尔与移民局Andy的私交,听起来都像是可以轻松解决此事的优势。   可林想还是没能收到邮件。   这意味着,他所期盼的‘未来过得很好的’生活,暂时不会有了,钟老师推荐的新工作也没资格去了,以前黑户的经历加上审查不过的记录,他可能在联盟国无法呆下去了。   情绪一点点在无声的房间里膨胀,季凌沉默不语,林想的目光从电视机暂停的画面,移到旁边那盏周姐感叹过无数次‘怎么会这么贵’的落地灯,然后是柜子上,季凌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的DVD影片,里面有一些售价极高。   猛然之间,这间房里的一切,都仿佛成为了活物,在告诉林想: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日子过得很好,很富足,不用为一日三餐考虑;有人则像自己这样,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是天真妄想。   季凌忽地站起身,他走到书桌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克莱尔。   “季总。”克莱尔也知道了结果,主动说,“我刚刚挂掉Andy的电话,他说,那位女长官在离开后,收到了匿名邮件,对方说您和林想是非事实婚姻,并且林想拿到身份就会和您离婚。”   季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头还在发愣的林想,低声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克莱尔无奈道:“我没想到会半路出这种事……林想,还好吗?”   “不好。”季凌回答道,“你查一下吧。   “好。明天下午还会有第二次审查,Andy说可以再试试,毕竟匿名邮件不能成为否决的直接理由,只是一次审查卡住。”   “嗯。先这样吧。”   季凌挂掉电话后,走到了沙发前,俯视着林想,林想肩膀似乎在抖,但没有听到哭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林想抬起头,他看起来悲伤极了。   因为没有吹干凌乱的发丝、身上那件发灰的旧卫衣都让他看起来太过“可怜”。   “我只是想,能够光明正大走在街上。”林想仰起头,看着季凌,开口说,“偷渡是不对,但为什么我想要一个机会都这么难?”   季凌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太舒服,但他不清楚这种不舒服从何而来。脑内闪过下午心理医生对他说的话。   “季先生,以专业人士角度,并不建议您在调整好之前,建立任何亲密关系。因为在您不知道的时候,可能无法准确给对方带来情绪价值。”   吕医生当时顿了一下,“可能会带来伤害。”   《理想型》的收藏快破千啦,阅读也上万了,真的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看,超级幸福。 第15章 这样真实一些   林想伸出手,推了一下站在跟前的季凌,想要他让开一些,季凌很快后退了几步,让出一块空地来。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不过才十点一刻,但林想觉得仿佛过了已经很久,可能比他来联盟国的四年还要久。   “林想。”季凌喊了一声,“你回去睡觉吧。”   林想看了一眼季凌,坦白道:“我睡不着。”   “那你想干嘛?”   林想其实什么也不想干,他大脑一片空白,刚刚的事情还未完全消化,甚至怀疑是不是一场噩梦,等一会他就会醒来,时间还在九点,一切尚未定论。   看林想半天没说话,季凌重新坐下,按开了电视机,画面又开始闪动,由湖畔的空镜转移到一间陈旧的公寓门口。   季凌突然听到一些很低的啜泣声,他侧过头,看到林想把头埋得很低,头发挡住了他的脸颊,肩膀在细微地颤抖着。   伴随着电影里故事的推进,林想的哭声越来越大,抖动也越发地厉害。   季凌看到林想抬起手,愤愤地,有些粗暴地擦了一下眼泪,卫衣的袖口处沾湿了一小块。   他倾身把抽纸拿到旁边,抽了这张出来,递到了垂着头的林想眼前。   林想没有接,但那两张纸正好在他眼下,很快季凌感觉到手指尖有一些液体的触感,纸巾湿了一角。   “林想。”季凌喊了一声,对方没有应答,他收回手,把纸巾丢开,用了些力把林想的肩膀掰了过来。   林想始终低着头,哪怕是面朝向季凌,肩膀帮他按住,也不肯抬起头来。   他哭得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像是极尽忍耐后的自暴自弃。   下一秒,林想被季凌抱住了。   由于两个人都侧身坐着的关系,拥抱的姿势贴得并不紧,季凌一只手环住林想,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林想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   在悲伤的时候,遭遇安慰往往会让情绪加倍地决堤而出,就如同此刻的林想一样。季凌身上的香味笼罩着他,像黑暗的洞穴里,手电筒照过来的光亮那样。   林想并不是没有与季凌拥抱过,在最初的那段时间,季凌经常会在公众场合拥抱他,但那些拥抱与今天都不太相同。   季凌变得生疏、死板,手掌一下轻抚过林想的后脑,一下又滑到他的背上,继而又回到后脑上 -- 像刚刚养了宠物,不知道如何安抚的主人。   季凌的衣服前胸湿了一块,但没有推开林想,他感觉林想的抖动渐渐变弱许多,才稍微松开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林想的身体还被季凌抱在怀里,他的眼睛和鼻尖都发着红,有些下垂的眼尾连带着被沾湿的睫毛,都让他显得很无助。   季凌看了许久,吸了口气,抬起手拨开了那一缕挡在林想眼前的刘海,又在他的太阳穴附近用手指来回抚摸几下。   在季凌的记忆里,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林想 -- 哭得这样的伤心,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期盼那样。   无论是在美玲餐馆一天打工十二个小时,泡在全是烟油味的厨房、住在廉价的、随时可能被查封的公寓地下室,或者是他得知自己不过是季凌用来赌气的筹码时,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说不好林想这叫逆来顺受还是看得太透,季凌一直觉得,林想属于那种极其坚强的人。   突然,林想的右眼开始快速眨动,他抬起手揉了很久,还是很难受。季凌伸过手,再次让他抬起脸看向自己,然后拨开了他右眼那边散落的碎发,又用手指轻轻拨开林想的眼皮,右眼红得很厉害。   因为刚刚哭过一场,林想的睫毛扎进了眼睛。   季凌按住林想,用手指给他轻轻揉动眼眶,但他没有做任何试图吹气的动作,林想被他揉得又流出了生理眼泪,睫毛顺着泪水冲了出来。   “谢谢。”林想带着鼻音,低声说了一句,他还被季凌抱在怀里,觉得有些尴尬,往后缩了一下,想要挣脱出来。   可季凌没有松手,两个人就这样近距离僵持了几秒,从这个角度林想需要微微扬起脸来看季凌,他能看到季凌下巴上,有一些难以察觉的胡渣。   季凌长得很帅,他几次出现在八卦杂志上,被狗仔队偷拍的照片,放在明星一起也并不显得落下风,但季凌的眼睛有些细长,令他看起来很严肃,时常让林想联想到电视剧里的上司。   林想在星城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没有经过太多挣扎边接受了它。   突然,季凌按住了林想的后脑勺,把他重新按到了怀里,林想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可以再哭一会。”   很快,怀里的人开始抖了几下,然后季凌再次被推开,他看到林想嘴角似乎带着一些笑,声音沙哑地对季凌说:“我不哭了。”   “为什么?”季凌问。   “哭好了。”林想说,他说话的腔调带着一些黏糊糊的味道,呼吸也很灼热。   挣扎了一下,季凌很快松开了手,林想理了理身上的卫衣,又看到季凌胸前被自己哭湿的一块。林想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那一块,看了一会儿。   “原来人的眼泪,一滴一滴那么少,累积起来还是很多的。”林想莫名其妙地说道。   季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认为林想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什么底层逻辑,配合他的表情,显得十分随心所欲。   指尖还点在那一块上,林想低声说:“我小时候很爱吃甜食,但是家里没钱,吃不太起,邻居有个哥哥,他舅舅总是会给他买甜巧克力。”   “然后呢?”季凌忍不住问道。   “我嘴馋嘛,那时候年纪很小的,没什么脸皮厚的概念,就直接问他能不能给我吃。”林想的手指继续无意识地轻戳着,“那个哥哥很顽皮,但小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他拿了一张手帕给我,说如果我能把手帕哭湿,就给我五颗巧克力。”   “你拿到巧克力了?”季凌问,他感觉自己被林想戳到的那一块,湿润地贴在皮肤上。   林想看向季凌,吸了吸鼻子,竟然眯了一下眼睛,笑了笑。   “当然啊,我把那块手帕哭湿了,一开始哭不出来的,后来我就开始想难过的事,想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我没有,想为什么我妈妈的男朋友要打她,后来还想自己为什么比同龄人发育晚,是不是会变成侏儒。”   林想说这些时,语气里带着一些笑意,反而让内容变得更加令人不适。   “你见过马戏团的侏儒嘛?要挨打的。”林想突然笑开了一些,“后来才知道,现在都没有这种了。”   季凌不说话,眼神变暗了一些看着他,看得林想觉得鼻尖又发酸。   他揉了揉鼻子,后退了一些,换了一个话题说:“不是还有明天吗?应该可以再试试吧?我会努力的。”   他情绪调整得很快,像习以为常,在季凌看来显得有些变幻莫测。   “你要不要去睡觉?”季凌又问了一次。   林想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刚刚哭成这样,立刻睡下,眼睛会睁不开,我明天可不想那位女长官又多疑。”   “看DVD吧。”林想提议道,突然他拿起茶几上一个银制的长条形摆设,贴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动作熟练。   DVD已经播放了近五十分钟,这部老片子时长有近三小时,剧情刚刚开始发展起来。   季凌说好,然后坐直靠在沙发上,把灯光又调暗了一级。因为刚刚的拥抱,他和林想的距离变得近了许多。   “看不懂。”林想突然小声嘟哝了一下,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在投入看影片,“这个老头是女主角的生父吗?”   季凌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林想已经换了一只手拿那个摆设,一只眼睛半眯着,一只眼睛睁开,盯着电视屏幕。   他把视线收回来,低声说:“不是,这个老头是她的爱人。”   “……”   季凌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他简单地开始陈述电影内容 -- 这是一部他看过许多次的影片,影片宣扬的价值观很普通:爱很好,但爱不完美。   第一次看这部影片,是季凌十四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带着他在星城的公寓里一起看的。   那时候季凌看不太明白,觉得冗长缓慢,无法刺激一个青春期少年的肾上腺素。   但在母亲出事之后,季凌遇到心情低落时,就会看这一部。他的经历和里面的人并无任何相同,仅仅是在里面能找到一些解压的慰藉。   “后来女主角的同事知道了她的恋情,都嘲笑他。”季凌低声说,“一段不被祝福的恋情,有人骂这个老头是变态。”   说到一半,季凌下意识去看林想,发现他手里拿着那根用来消肿的银质摆设,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季凌想了一下,站起来,关掉了电视,然后俯身抱起了林想,林想骨架很小,也不重,季凌这种每天都进出健身房的人,抱他轻而易举。   他用脚顶开书房的门,走过走廊,把林想放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床上,没有开灯,也没有做任何停留,便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季凌正要睡觉,收到了汪雪发来的微信。   -- 你父亲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问题不大,但他最近脾气变得很差,今天和佣人争执,还要把人赶出去。   -- 你有空回来看看吗?   季建华脾气性格一向不太好,他在生意伙伴面前是一套,在家里人面前又是一套,季凌并非不清楚。   -- 好,一号吧。   第二天,克莱尔十点来了,林想睡了很久,他下楼的时候,季凌和克莱尔正在客厅说话。   “林想。”克莱尔喊了他一声,顿了下,“怎么眼睛这么肿?”   “还是很肿?”林想皱眉,摸了摸眼皮,“我刚刚在厕所用湿毛巾还敷了一下。”   “嗯,很肿。”克莱尔说,“Andy和他同事十二点半到,你最好整理一下仪容,我怕她找茬。”   “哦好的,谢谢。”林想点了点头,又透着拖鞋回到了楼上。   季凌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没说话,等林想慢悠悠回去后,克莱尔又坐下了。   “季总,查不到是谁。”克莱尔说,“毕竟那是移民局的邮箱,不太可能找黑客弄这个。”   克莱尔跟了季凌许多年,做事一向很公事公办,她分得清什么事可以多此一举,分得清什么事没必要。至少在她看来,为了林想去黑移民局长官的邮箱,实属不必。   “行。”季凌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克莱尔又给季凌看了一下在清迈挑选的公寓,都大同小异,季凌只说找一个安静一点的,不再多看。   今天因为要二次审查,午饭吃得很早,周姐十一点多就做好了,克莱尔也和他们一起吃。林想被周姐从楼上喊下来时,眼睛还是有些肿,比熬夜的浮肿看起来明显一些。   季凌看到林想走到厨房,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勺子,坐到了饭桌上。   克莱尔问他这是什么?   “刚刚要周姐帮我把铁勺放到冷冻室冰一下,我想快点消肿。”林想把勺子贴在自己的眼皮上,因为太凉了,发出一些吸气声,鼻子也皱了皱,但他极力忍耐。   克莱尔哦了一声,拿起筷子,说:“Andy给我了一个建议,下午的时候,可以适当做一些亲密行为,让她没办法挑刺。”   说到这里,克莱尔停顿了几秒,看着动作有些愚蠢的林想,“林想,你尽量自然点,别被季总碰到就显得很紧张。”   林想愣了一下,低声说好。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季凌,突然伸过手,用筷子的另一头,把林想捏着勺子的手拨开了。林想和克莱尔都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就这样吧,肿一些也没什么。”季凌沉声说,“就说昨天晚上我们很晚才睡。”   林想没明白季凌的意思,但克莱尔很快理解了,她笑了一下,说:“也好。”   吃完饭后,林想说上楼换衣服,他有些急,想到下午的二次审查,紧张的心情又开始一点点膨胀。   房门被推开,林想正在系衬衫的扣子,看到穿戴整齐的季凌自门口走进来,他吓了一跳,侧过身说还没换好。   季凌走到林想的面前,垂眼看着他,林想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衬衫扣子上。   “怎么了吗?”林想剩下最后一颗扣子,停下了动作,问季凌。   林想在衣柜门边换衣服,柜门开了一侧,还没有关起来,里面叠着他的日常衣物,周姐放了带香味的除湿剂,季凌几乎是把他逼到背后紧贴着柜门。   季凌看了看林想依旧有些浮肿的眼皮,头发应该整理过了,刘海不再遮挡他的眼睛,林想从不用香水,身上总是散发着一些衣柜的味道。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季凌把林想按在了柜门上,然后弯腰低下头,把嘴唇贴到了林想因为没来得及扣上,露出的锁骨附近。   林想倒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去推季凌,又被季凌抓住按在了柜门上,季凌用的力气不大,嘴唇吮吸着那一小块肌肤,林想觉得自己全身都开始发软。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往下滑的时候,季凌松开他,搂住了林想的腰,把他抱紧了一些。   林想被迫抬起头,顶灯的光闪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季凌的短发扎在他的下巴上,来回扫过。   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出了一声从未有过的呻吟。   然后,季凌松开了他。   他看着林想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两个很深的吻痕,然后抬起手,把林想的衬衫扣子系好,吻痕刚刚好能看到一大半。   林想慌乱不已,他想往后缩,但背后就是柜门,于是往侧面走,几乎是贴着季凌躲开了。   “这样真实一些。”季凌开口道,“不是怕她多疑吗?”   林想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谢谢。   “你休息下就下来吧。”季凌说完就离开了。   周姐正好到楼上的天台去给花浇水,看到季凌从林想的房里走出来,问了句少爷要不要喝杯茶。   季凌没有做任何停留,大步往自己卧室走去。   “不用了,我冲个澡。” 第16章 我觉得很恶心   季凌随便冲了一个澡,换了身衣服,已经十二点二十分了。走下楼后,他看到克莱尔站在门口,Andy探进来一个头,恰好能看到季凌,便打了个招呼。   林想也早早坐在了客厅,看起来有些茫然,他看到季凌下来,想起刚刚在柜门前的片刻,脸上一热,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衣领。   “同事在外头抽烟,一会儿就进来了。”Andy谢过周姐端来的咖啡,对季凌说道,说完后,他又侧身看向林想,说了句别太紧张。   林想正襟危坐,季凌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然后把他的手抓到了自己的手里。林想顿了一秒,又很快放松了一些,反手也捏住了季凌。   女长官正好走进来,便看到季凌和林想十字相扣坐在一起,季凌低声贴在林想耳边在说话的场面。她把烟收进口袋,笑了一下,坐到了对面。   “那我们开始了。”她说,“二次审查和一次审查的提问人不能一样,所以这一次是我来提问。”   “好。”季凌说。   房间里变得有些安静,只剩下女长官翻阅文件纸的轻响,林想觉得自己似乎在冒汗,他的手被季凌抓得很紧。   “是这样,二次审查不会有常规问答题。”女长官自文件里抬眼,看着季凌和林想说,“季先生,林先生,我先告知一下一次审核未通过的原因。”   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想的领口,又移走目光,“昨天下午七点多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称你们的是非事实婚姻,并且林先生在拿到身份后,会和季先生离婚。”   女长官低下头,又看了看文件,继而说:“加上前不久我在办公室看到的一些花边新闻,季先生似乎并不是只有林先生这一位……爱人?”   林想猜测她指的是Eric。   “您都说了那些花边新闻了。”季凌突然开口,“我想八卦不能成为否决理由吧?”   “当然。”女长官笑了笑,“季先生,我并不想冒犯,但在这一批,乃至这三批审查家庭里,您和林先生的关系,看起来是最不怎么好的。”   她用签字笔的另一端,指了指俩人交叠的双手,说:“我也是有家庭的人,和丈夫非常相爱,似乎爱人在亲密接触时,不会像林先生这样僵硬,他看起来很不习惯。”   “不是的。”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想,开口了。   他声音提高了许多,手也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季凌,“我和季凌关系很好,只是因为我的性格,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和他太过于亲热。”   女长官继续微笑着看他。   “我之前是黑户,记录不好,能和季凌在一起,像是做梦一样。”林想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很希望能够拥有合法身法和他继续婚姻,才会这样紧张。”   女长官喝了一口咖啡,点了点头,看着林想问:“所以您很爱季先生?”   克莱尔露出一个“大事不妙”的表情,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也皱起眉头。   林想在这一瞬间,再次以为自己置身于某次的噩梦中。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为了这个什么都可以做。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另一只手挽到季凌的胳膊上,说:“是,我爱他。”   房间里再次变得极其安静,他感觉季凌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哦,有多爱呢?”女长官继续问道。   因为这个问句,林想在脑海里翻出了陈旧的回忆,那些短暂的、感受到被爱的瞬间。   林想觉得‘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和自由’‘容忍他和Eric的关系’这些都过于的腐朽,他也说不出口。   “我从十七岁之后,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和季凌有关。”他慢慢开口回答道,林想语速不快,说起来像真的,“可能您无法理解,像我这样的人,一点美好都很珍惜。”   说完后,林想没来由地觉得鼻酸,又或者他其实知道原因,但并不想在此刻去面对它。于是他努力露出一个微笑,让场面温馨一些,不显得那么可怜。   女长官并不会因为林想有些发红的眼眶而手下留情,她又问了一句:“那在您的记忆里,哪件事是最美好的?”   “我还在餐馆打黑工的时候,很冷,下雪了,季凌来接我下班。”林想几乎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开口回答:“那天客人很多,收拾了很久,我晚了快半个小时才出去。”   伴随着自己的话语,林想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走到外面街上的时候,季凌靠在车外,他穿着一件很大的羽绒服,朝我招手。”林想稍稍停顿了几秒,“我过马路走向他的那一分钟,觉得自己很幸福。”   林想隐藏了故事的一些细节,比如那天其实有刘铭安排的狗仔队在附近蹲守,季凌的招手和等待都是为了被拍到。   说完后,他感觉捏着自己的手轻轻松了一下。   女长官和林想对视了许久,然后突然侧过头对Andy低声说了几句话,又看向季凌他们。   “好了,今天二次审查结束了。”   克莱尔在旁边有些意外,插嘴问了句:“这样就可以了吗?”   女长官一边收拾文件,一边点头说:“可以了。”   Andy站起来,季凌和林想也跟着站了起来。女长官套好外套,动作雷厉风行,她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林想。   “林先生。”她笑着道,“我被你打动了。”   克莱尔出去送他们,季凌没有跟出去,他一直牵着林想的手,林想觉得大脑连着手指都发麻。   “林想。”季凌垂下眼看着他,低声喊了一句。   “所以,算是过关了吗?”林想抬起脸,问道。   “应该吧。”季凌回答了他。   外头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林想挣脱开季凌的手,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都被季凌给捏红了。   林想还是有自尊心的,只是在很多时候,被生活压得不太容易冒出头角,因此他看着季凌,笑着问他:“怎么样?我编故事能力还可以吗?”   季凌说很不错。   诚如那位女长官所言,林想在当天下午三点多,收到了移民局的确认邮件。   邮件提示跳出来的时候,他在房间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点开它 -- 结果是他通过审核了。   他盯着邮件的内容看了许久,看到眼睛都发涩了,才站起来,走到季凌的书房那边,敲了敲门。   季凌在里面忙工作,今天他不去公司了,在家办公,克莱尔也早就离开了。   林想进去之后,季凌停下了手里的活,问他怎么了?   “我拿到确认邮件了。”林想难以抑制情绪的激动,他迫切地想和人分享,于是快步走到了季凌的书桌前,把手机对着季凌。   季凌看了几秒,说:“屏幕是黑的。”   “哦哦哦。”林想带着笑,他连忙又把屏幕解锁,将邮件展示给季凌看,“拿到了,我拿到身份了。”   说完后,没等季凌开口表示什么,他又说:“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因为没有你的帮助,我不会拿到身份的。”林想回答道,“你愿意做到这样,我很感激。”   但季凌没有顺着接他的话,反问了一句其他的。   “你真的打算去和你妈住?”   林想没料到季凌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说:“应该吧,没想好,我打算这几天看一下公寓。”   突然,季凌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丢到了桌子上,林想瞟了一眼,看到日期是今天。   “怎么了吗?”他问。   季凌翻开了报纸,翻到社会新闻那一页,点了点上面的一小块内容,说:“你妈的那个男朋友,在夜店随身藏毒,现在被抓起来了。”   林想震惊地看向报纸,那是一则关于本市某夜店临检时,被查出大量违禁药品的新闻。   林想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但季凌有,他一直订阅报纸寄回家,这个消息应该他早上就知道了。   “那我妈……”林想低声开口。   “她应该没事,我要刘铭查了,关押人员里没有她。”   林想猛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里,即将面对的并不会比今天简单,喜悦的情绪也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他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但自己也明白,他其实依旧应该感谢季凌,所以他又重复了两次谢谢。   “你出去吧。”季凌突然开口说,“把门关上,我要开会了。”   “哦,好。”林想不再多说什么,赶紧退了出去,他决定给林玉芝打个电话。   林想离开后,季凌等他脚步走远,又起身把书房的门给反锁上,才回到电脑前。   时间快到三点半了,他打开私人邮箱,通过吕医生发来的链接,进入了视频会议。   “季先生,下午好。”吕医生在那头笑了一下,“今天还好吗?”   “嗯。”季凌点了点头,“还可以。”   “那我们开始吧,上一次没有聊完的,今天想继续聊吗?”   “可以。”   “好的。”吕医生低下头在记录纸上扫了一下,说:“上一次聊到您母亲去世的事……”   外头不知何时开始下起细雨,窗帘没有拉上的玻璃窗看出去,灰蒙蒙的,显得很阴沉。   季凌记得,自己知道母亲死讯的那天,是在一个阳光十分灿烂的午后。   父亲季建华带着他去选车,说送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高级汽车门店的推销员很热情,正在向季建华介绍一款最新的车型,并说很适合季凌这样的年轻人。   季建华侧过头,问季凌要不要试一下,喜欢哪个颜色?   在当时,季建华还是一个慈父的形象,尽管他娶了新的老婆,但对季凌很上心,告诉他自己和母亲只是没有感情了,所以才离婚。   把季凌接到联盟国培养,也是他们双方协议后的结果,并非季建华强制的手段,那时候他在机场接到季凌,同他说,无论我再生多少儿子女儿,你都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推销员极力推荐季凌试驾银灰色的这一台,并说现车整个首都只有一台了。   季凌有些心动,但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看到了以前保存的邻居李姨的微信。   -- 小季,你妈妈自杀了。   季凌觉得不像是真的,站在店铺的中间,抬了一下头,看到父亲和推销员已经走到了另一台车前,在谈论着什么。   他觉得周遭似乎变成了真空状态,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很快又跳了一条微信进来。   -- 要不是我去给她送衣服,也不会发现,你看到后联系我。   季建华这时候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儿子,示意他过去,季凌指了指厕所的方向,然后往那头走去。汽车店的厕所后面有一条路,可以通向一块空地,季凌在这里拨了微信电话过去。   李姨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那头还有其他人嘈杂的说话声,季凌靠在墙壁上,阳光晒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手也在发抖,T恤上很快沁出汗来。   “小季啊,你妈妈留了遗书。”   “我拍下来给你看,你……”   李姨话没说两句,便又开始哭,最后只能挂断了电话,要季凌晚些联系他。   “季先生。”吕医生在季凌沉默的间隙问:“要休息下吗?”   “不用。”季凌深吸了一口气。   母亲的遗书里留下的全是对季建华的恨意。   她在很年轻的时候跟了季建华,季建华当时高中没有读完,在她父亲盘下的工地上打工,因为聪明和努力,很快被她父亲赏识,带在身边做项目。   在两个人相恋并且结婚后,生下了季凌,季建华极力想证明自己,不是靠岳父的软饭男,于是争取到了去联盟国的机会。   可后来,他没有再回去,说要在这边干一番事业。季凌的母亲忍了下来,结果他在某一年,提出离婚,并且跟当地的一个女人建立了家庭,又很快再次离婚。   这些,季凌全都不知道。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家境越来越好,是因为父亲在联盟国的生意做得很好,母亲也似乎并未表露出任何的不满。   而他们离婚是两个人的事,季凌不希望这样,可他也明白这不属于他可以争辩的范畴。   季建华给他们换了一套大房子,送季凌去国际学校念书,会在母亲生日的时候,寄来很昂贵的礼物。   而事实上,他眼里的这些‘父爱’不过是季建华出于良心不安的‘弥补’。   “这些事,您父亲知道吗?”吕医生问。   “他不知道有那封遗书。”季凌回答,“不知道这些。”   “所以您当时尽管很愤怒,也并没有选择离开您的父亲。”   季凌停顿了几秒,回答道:“那样会很解气,但很蠢。”   吕医生点了点头,问:“您从那之后,就没有谈过恋爱是吗?”   “没有。”季凌笃定地回答。   “季先生,提起爱情这个词,您第一反应是什么感觉?”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打在玻璃窗上,季凌想了很久,最终给了一个很简单,他之前一直如此认为的答案。   “我觉得很恶心。”   ps:关于小季情感障碍的咨询内容,不要太较真哈,可能和实际现实生活的心理咨询不太一样! 第17章 林想很快接受了   结束本日的咨询对谈后,季凌没有立刻离开书房,他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关掉了电脑,打算去喝杯茶。   刚刚拉开门走到走廊,他看到林想靠在他那间房门口,背靠着墙壁,在打电话。林想看到季凌,点了个头,问电话那头的人:“妈,你在哪啊?”   季凌无意听他的电话,往楼下走去,身后传来林想压低的嗓音。   林想给林玉芝打了两次电话,第二次那边才接。林玉芝语气听起来很低落,似乎收到了惊吓,林想安抚了几句,又问她在哪?   他想在离开前,和她见一面,至少当面把自己拿到身份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妈妈。   “想想,妈妈现在住在北区皇后饭店附近。”林玉芝说,“昨天搬的。”   “又搬了?”林想问道,皇后饭店附近有一些低廉公寓房,以前他和林玉芝住过一阵子 -- 在林玉芝和人结婚前。   “对啊。”林玉芝似乎在做饭,电话那头响起灶台的开火声,她叹了口气,却又不提自己那位男朋友的事,只是问林想拿到身份要和季凌离婚是不是真的?   林想告诉她是的,并且重复了一次自己的理由。   “妈妈,我想自由点。”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林玉芝没有像上次那样嘲笑自己的儿子,她沉默了几秒,在一阵菜下锅的响声后,说了句:“你长大了,我管不着了。”   林想听这种话有些不是滋味,在拿到身份的今天,他觉得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并没有那么的开心,或者说,这原本就应该只和他自己有关。   林玉芝说一边讲电话一边炒菜不方便,和林想约了一个见面的日子,便挂掉了电话。   季凌在一号下午回到了家里。   今天仍旧在下雨,佣人把季凌的外套挂起来,又给他去泡茶,汪雪披着一条毯子,坐在沙发上,朝他招了招手。   “Jessica去上舞蹈课了。”汪雪主动说道,“你爸爸在楼上午睡,一会儿再叫他。”   “没事。”又问:“叫我回来是怎么了?”   汪雪看了季凌几眼,突然问他要不要去后院抽根烟,季凌说好,汪雪又要他等一下,说上楼拿烟。   季凌先走到了后院,这边连接着厨房和储物室,后院不算大,放着一个很脏的秋千,上面残留着一些干枯的落叶。   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汪雪走了过来,她把烟盒放到旁边的台阶上,又递给了季凌一根。季凌说最近不太抽烟了,拒绝了她。   汪雪笑了一下,季凌注意到烟盒的下面,有一个用半透明文件夹装好的纸质品。   “这是?”他问。   汪雪吸了一口烟,眯了眯眼睛,周遭的空气里传来香烟混合着下雨天泥土的湿腥味道,她拿起来,递给了季凌。   “你看看。”   季凌看了汪雪一眼,从里面拿出一本病历,他们站在屋檐下,刚刚好能够挡住头顶的雨水,病历写着季建华的名字,上面是他常去的那家私人医院的地址。   季凌翻开了第一页,是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很难辨认内容,他没太明白,于是看着抽烟的汪雪,问她什么意思?   “上周本来是去检查肝功能,结果并没什么大问题。”汪雪停顿了片刻,“但你父亲其实上个月开始,就一直出现一些奇怪的反应。”   “比如?”季凌拿着病历,问道。   “比如会不记得自己刚刚脱下来的眼镜放在哪里,比如吃过高血压的药,又问我是不是没拿给他吃。”汪雪弹了弹烟灰,脸色看起来很疲惫,“还会骂佣人,突然发脾气之类的……”   季凌没讲话,汪雪侧过身看着他,“我带他做了一个检查,医生说,这些像阿尔兹海默症前兆。”   “季凌,你父亲老年痴呆可能性很大。”汪雪丢掉了烟头,重复了一次。   雨还是很大,有一些溅到了季凌的皮鞋上,还有汪雪的羊绒披肩上,他们俩沉默了许久,最后是汪雪开口了,她收走了病历。   “差不多快三点了,我去叫醒他。”推开玻璃门之前,汪雪说:“一会儿如果他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不要说已经约过了,就说临时来看看,他不是太能接受自己记性不好这件事。”   季凌低声说好。   过了没多久,季建华下来了,汪雪跟在他身边,应该是刚刚睡了一个午觉,季建华的精神看起来不算差。   “怎么突然过来了?”他坐到沙发上问。   季凌看了汪雪一眼,说:“恰好经过这附近,来看看。”   季建华穿着一件灰色的羊绒开衫,自从把家里的生意都交接给季凌后,他也不再染黑头发,因为头发全白的关系,看起来老了许多。   不知为何,季凌想起小时候,季建华刚刚离开星城,母亲偶尔会给季凌说起他们恋爱时的事,笑着说季凌长得特别像爸爸,很帅很英俊。   “清迈那边的度假村,谈好了?”季建华开口问道。   “嗯,下周过去一趟,待一段时间。”季凌回答道,喝了一口佣人端上来的红茶,“最后签个合同,就能找时间开工了。”   季建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自己的事,也要打算打算了。”   季凌以为他又要因为Eric的八卦新闻发脾气,没想到季建华说:“任伯伯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年纪,找个机会见见。”   季凌顿了一下,季建华面色如常,等待了自己儿子的回应,汪雪在旁边赶紧开口解围:“季凌年纪不大,不着急。”   季建华说:“是不大,但也可以见见。”   突然,大门被人推开,佣人提着超市的袋子进了家门,她喊了一声老爷太太,又看到季凌,打了个招呼。   佣人在家里做了很多年,从汪雪怀孕就在了,和她关系不错,所以在提着袋子进厨房的时候,多嘴说了一句:“太太,今天买的排骨特别好。”   “怎么又是排骨?”季建华忽地开口,语气不悦。   佣人吓了一跳,连忙说:“不是老爷想吃红烧排骨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吃了?”季建华声音大了许多。   “好了好了。”汪雪赶紧打圆场,把佣人往厨房里推了推,又安抚季建华道:“刘姐记错了,是我说想吃的,她就买了,你别生气。”   “每次都乱说。”季建华的语气显得很幼稚,“我看她越来越不上心,爱撒谎,早点换掉也好。”   汪雪在旁边熟练地说好的,我物色一下,也不和他争执。   季凌坐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你在这吃饭吗?”汪雪问他。   “不了。”季凌说,“我晚上有个饭局,接待一个资方。”   “好。”汪雪笑了笑说,“那你过几天再来,提前说,做点好吃的。”   季凌点头道谢。   快四点半的时候,季凌的司机过来接他,他决定离开,季建华没出来送他,汪雪也没有。他走到大门口,绵密的细雨飘到他的脸上,这座干燥的城市,有一瞬间让他感觉回到了星城。   很快,季凌不再多想,拉了一下大衣的领口,弯腰上了车。   饭局有刘铭的陪同,他在公司等季凌,见面后,刘铭和他简单说了一下晚上饭局的参与人,又问他要不要解酒药。季凌酒量不错,但并不爱喝。   这顿饭吃得季凌有些疲惫,他没怎么吃,全在喝,尽管刘铭帮他挡了不少,但资方的最大负责人,一直给他敬酒,他不得不从。   买完单,等司机开车过来时,已经快十点了,刘铭把季凌送回家。   周姐来给刘铭开了门,开门后,看到季凌的样子,忍不住问:“哎呀,怎么喝成这样?”   刘铭和司机一起把季凌搀扶进去,放到了沙发上,季凌倒在了上面,喊周姐倒杯茶来。   “晚上有个饭局,对方的老板很能喝,开酒庄的,所以喝多了点。”刘铭说,“周姐,辛苦你了,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周姐说,“这里有我。”   林想一直没睡,他从楼下上来,就看到季凌闭着眼睛倒在沙发上,穿着衬衫西裤,领带被他自己扯开了。   “周姐,茶呢?”季凌听到脚步声,大概以为是周姐,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是我。”林想开口说,“喝多了?”   他走到季凌身边,季凌尽力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饭局上先喝了一瓶威士忌,而后喝了白酒,资方其中一人是日本人,说自己带了梅酒,于是大家又喝了一瓶。几种酒混在一起,一开始没什么,但吹了风后,季凌整个人头都发胀。   “怎么下来了?”周姐泡了碗解酒茶,端出来就看到林想蹲在沙发边,她把茶放到茶几上,说:“一会儿稍微没这么烫了,让少爷喝掉,不然明天肯定头疼。”   说完,周姐就要回去,林想愣了片刻,喊住周姐:“我喂吗?”   “你下来了,当然是你喂。”周姐笑了一下,快步回到了厨房。她的卧室在厨房的另一侧,走动不需要经过客厅。   林想碰了一下茶杯,烫得不行,他觉得现在直接给季凌喝,肯定会挨骂,于是决定等一下。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他就这样看着季凌。   季凌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看起来很难受,他的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表达他的不舒服。   他让林想记起,林玉芝小时候带自己去的那种动物园,里头无精打采的老虎。   猛然,季凌睁开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看着林想,问:“你在干嘛?”   林想被他突如其来的睁眼吓了一跳,赶紧说:“没干嘛,想喊你喝解酒茶。”   季凌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问茶呢?   林想赶紧端起茶杯,递了过去,又说:“你躺着怎么喝?要坐起来。”   季凌沉默了快两分钟,才慢慢挪动身子,很费力地坐了起来,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然后朝林想伸出手。   茶很快递过去,季凌想也没想直接喝了一大口,林想看到他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吞咽了许久,眼眶都有些红。   “林想,你要烫死我?”季凌开口说道,“我不喝了。”   因为刚刚被季凌睁眼吓到,林想忘记了那杯茶很烫这回事,他瘪了一下嘴说:“不好意思。”又把茶杯拿回去,放到了茶几上。   季凌一动不动地依旧依靠着,林想也还是蹲在他脚边,穿着睡衣的林想露出锁骨和胸前的一小块肌肤,被季凌吸出吻痕的那两处地方,还是很醒目。   尽管不是故意的,但两个人的姿势多少显得有些暧昧,季凌的腿张开坐着,林想的胳膊时不时碰到他的膝盖。   突然,林想脸变得很红很红,他下意识往后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 季凌西裤的裆部被顶出了一个鼓包,那根东西的形状一目了然。   他硬了。   “还喝茶吗?”林想赶紧侧过身,想要去拿茶杯,下一秒却被季凌抓住了胳膊。   喝醉的季凌力气很大,甚至比平时还要大,他用力一拽,把林想拽到了自己的身上,林想的屁股隔着西裤被他勃起的性器顶住。   季凌好像不太知道自己在干嘛,又像有些迫不及待,他无意识的摇晃林想的腰肢,把他的后臀在自己的裆部摩擦着。   林想吓得不敢动弹,季凌的那里尽管隔着东西,也还是显得很大,很硬,他每晃动一下,都让林想浑身泛软。   他也是个男人,遇到这种场合害怕是一回事,情动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季凌原本长得就很英俊,平时不苟言笑的人,此刻抱着自己的臀部在做这种行为,又让林想觉得多了一层刺激。   就像很快接受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一样,林想很快接受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季凌看林想的眼神有些涣散,他呼吸里也全是酒气,林想被他磨蹭得难受,虽然周姐一定不会出来,但在开着大灯的客厅里,他仍然觉得胆战心惊。   突然,季凌大力拉起林想,直接踩过地上的软榻,往楼上去,他喝多了走路不算很稳,但拖着林想的手很用力。   季凌把林想放到了自己的卧室床上,倾身压了上去,用力吸吮着林想的嘴唇,林想想躲,受不了酒味,又被季凌按住,最后他只能任由季凌粗暴地亲吻自己。   吻了一会儿,林想的嘴唇都快肿了,季凌又把头移动到他的脖子附近,舔弄着那附近的肌肤,林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膝盖也忍不住弓起来。   然后,季凌不动了。   林想察觉不太对劲,从情欲中回过神来,推了推季凌,发现他已经压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卧室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林想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季凌很重,身上的酒味很浓,刚刚压着自己亲的时候,动作粗暴,毫不温柔。   清醒过后的林想,推开了季凌,随手拿起一角被子,搭在他身上,急慌慌地退出卧室去。他走得太快了,因此没有听到翻了一个身,又有了意识的季凌半梦半醒的话。   “林想,帮我把皮带解开。”   小季:妈妈你再为了剧情这样来几次,我就真的要出‘问题’了。 第18章 看起来不太正常   林想直到倒在床上,依旧有些腿发软。   他进房后没有开灯,用被子裹住自己,在黑暗中,感觉到身上还带着很重的季凌的味道,呼吸间也还是酒味。   开了暖气的卧室很暖,他感觉到体内的炙热散不掉,在被子里翻滚了数下,最终决定‘投降’。   林想很少做这种事,他以前住在廉租房时,和妈妈分开睡两张单人床,廉租房隔音很差,他每天累得到家什么都不想干,自然也不会太容易有欲望。   而来了这边之后,满心满眼都是拿身份这件事,哪怕有一些需要,也都尽量避开。   总觉得在属于季凌的房子里,做这种事,让他感到不舒服。   但此刻,他把手伸进了裤子里,抓住了已经半硬的下体,开始上下套弄,但无论怎样套弄,他都觉得很难达到释放的程度。   林想看过一些网站上的影片,知道男人和男人如何做爱。   他把身体侧着曲起来,在光滑的床单上摩擦着,嘴里发出一些压抑过后的呻吟。   在迷糊之间,他又想起季凌粗暴的吻、季凌隔着西裤粗硬的性器,顶在他的臀肉上,把他活生生磨蹭硬了。   想到这里,林想突然不可抑制地开始遐想,想着那根滚烫的肉棒进入到自己的体内,季凌会如何按住他的腰,大力地进出,把他的下体弄得一塌糊涂。   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丰富,在黑暗中,他甚至都觉得季凌已经压在自己身上,掰开了自己的双腿,盯着林想的眼睛,问他怎么这么骚,是不是欠操?   爱是美好纯净的,但激烈的性爱又需要一些不入流的遐想。   在快要高潮前,林想的腿并得很紧,被单都被他磨蹭得一边滑到地面上,湿漉漉的都是他的体液。   最后林想射在了自己的手里,结束后,他喘着气发了一会儿呆,起身走向了浴室。   而另一头的季凌,再喊了一声后,得不到回应,很快又翻了一个身,跌入了什么也没有的梦里。   林想拿到居民证的那天,季凌坐上了飞往清迈的航班。   他没有特地和林想告别,只是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去出差了。   邮差把包裹寄来时,林想正准备出门和母亲见面,他在客厅拆开了印有移民局标示的邮包,拿出了里面的文件和一张芯片卡。   上面有林想的名字和居民证号,以及现住址等。   等这张东西真正拿到手里时,林想没有自己设想中的激动,他只是发了很久很久的呆,坐在阳光不错的客厅窗边,反复地抚摸着那张卡。   林玉芝发来信息,说自己起床了,问林想什么时候过来?   林想问她想不想出去吃饭,他带她去吃。   他们约在一家西班牙菜馆见面,林想事先查过这家店,人气很好,性价比高,属于他可以消费的地方。   林想先到了餐厅,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林玉芝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林想笑着喊了一声妈妈。   “太冷了。”林玉芝把围巾和大衣脱下,抱怨道,又看了一眼林想,“想想,你瘦了吗?”   “没有啊。”林想碰了碰自己的脸,“看起来瘦了吗?”   林玉芝喝了口水,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这里看着瘦了。”   服务生过来问他们是否需要点餐,林想把菜单递给了林玉芝,说:“妈妈,你点吧,今天我请客。”   林玉芝先点了菜,那几道菜倒都是林想喜欢吃的,然后把菜单递回去,说:“不用了,我请吧。”   下午一点的阳光很好,自落地玻璃窗外透进来,被餐厅贴在外头的花型字样贴纸切割成好几块。   林想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行人,餐厅里热闹的食客,对面看起来精神不错的妈妈,这一切都让他心情变得极好。   “妈,给你看。”林想从钱包里拿出居民证,放到了桌上,推到林玉芝跟前,“今天寄来了,延迟了一天。”   林玉芝没拿起来,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挺好的。”   想起林玉芝之前那通电话里的劝说,林想问:“妈妈,你不太高兴吗?”   林玉芝一边喝咖啡一边摇了摇头,说没有。   “对了,季凌出国了,我可能下周开始找房子。”林想切了一块肉,“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不要了。”林玉芝摇头说,“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林玉芝把毛线衣的袖子往上挽了点,没留神露出了小臂靠上位置的一道伤痕。   “这是什么?”林想脸色一变,指着问,“是他打的吗?”   林玉芝瞟了一眼,赶紧把袖子放了下来,说:“我自己碰到的。”   林想觉得难过,他问:“你能和他分开吗?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他还打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林玉芝低头说道。   林想气得难受,他眼睛都红了,东西无法下咽,低声道:“你这样子,对不起爸爸。”   林玉芝手里的动作停下来了,那块火腿肉还悬在叉子的上。   她低着头,从林想角度,能看到她用粉底也没盖住的黑眼圈和皱纹。   尽管林想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但他以前问过,林玉芝告诉他,他的生父是一个很好的人,因为生病,所以离开了他们,当时林想还在林玉芝肚子里。   大概是林玉芝在为数不多几次的谈及中,把林想的父亲塑造得太好,让林想心里的父亲形象极其伟大,他甚至从未因为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小孩,太过自卑。   突然,林玉芝抬起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那又怎么样?他都死了二十五年了。”   林想珍惜难得一见的机会,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后,林玉芝在店外的吸烟处吸烟,林想站在旁边。   今天阳光太晒,他睁不开眼,这附近靠近市中心,恰好马路的斜对角有一个商务酒店,是R&S集团旗下的品牌。   “那是季凌他们家的吧?”林玉芝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问道。   “嗯。”   林玉芝弹了弹烟灰,看向自己的儿子,开口问:“想想,你喜欢季凌吗?”   明明上次林想在电话里同林玉芝说过他和季凌没感情,今天林玉芝仿佛失忆一样,又问他一次。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林想突然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季凌帮我还了很多次钱。”林玉芝又开口道,“你是不是不知道?”   林想愣了片刻,他看着自己的妈妈,她不像在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这个谎。   林玉芝的脸在烟雾后有些看不清,她眯了眯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林想的确和她长得十分相似。   很小的脸,有些短的下巴,还有很大的眼睛,但林玉芝更媚,也比林想更爱笑。   “他应该挺看不上我,每一次都是他下属联系我,来给钱。”林玉芝开口道,“我一开始以为他很爱你,才会愿意做这些,但没多久,我在报刊亭看到了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八卦。”   林想知道她说的是Eric。   “我混的圈子,什么人都有,很容易打听到了那个男人是个牛郎。”林玉芝低头笑了一下,“我可能说得有些难听。”   林想继续沉默,林玉芝停顿了几秒后,补完了她的观点:“季凌看起来不太正常。”   林想从林玉芝开口说还钱的第一句话时,就变得反应迟钝。   他不记得怎么和妈妈告别,上了回家的车。   在车上,他不断想起林玉芝最后说的那些话。   “我原本以为他喜欢你,但看起来他可能只是有什么施舍可怜人的癖好。”   “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了物质生活更好,我希望你和他不要离婚,各取所需也能过。”   汽车进入隧道,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   对话的最后,林玉芝用一眼就能看穿自己儿子的神情,淡淡地开口。   “但你喜欢他,不是吗?” 第19章 都过去了   季凌和刘铭一起抵达清迈,经由克莱尔安排的本地助理陪同下,先去了一趟租住的公寓。   克莱尔在挑选的几套房子里,给季凌选了最安静的那一套,入住率不高的平层,带一个车位,季凌没有当地驾照,合作方的人给他安排了司机。   事实上,除了出去考察,季凌并不时常出差,这几年也少有在国外久呆的经历,这一次算是久违了。   刘铭在从公寓去办公室的路上,问他自己要不要留下,季凌说不必了,要他回去忙另一头的事。   “对了,林想是不是拿到居民证了?”刘铭在前座问,“那天克莱尔说的。”   “应该是的吧。”季凌低着头在看手机里的信息,没有回答得很仔细,“我没问。”   透过后视镜,刘铭看了一眼季凌,他醉心在项目里,对于林想的事显得不那么在意。   清迈依旧很炎热,阳光经过了葱郁的树叶遮挡,也还是很刺眼,外头的本地居民和游客会骑着电摩托车路过,在红灯前与季凌的车并排等候。   这几年清迈的旅游业发展势头很好,当地政府一心想扶持这个,对季凌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而季凌这一次带来谈判的团队,有几位跟着季建华一起打拼过,很有经验。   诚如他上一次对季建华所言那样,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车往前开着,刘铭突然又开口问道:“林想之前说和你要分开的事,定了吗?”   季凌听到这句话,总算抬起头来,想了一下,说:“应该是。”   “应该……吗?”刘铭小声反问了一次,他觉得离婚这件事,不太能有这么暧昧模糊的答案,而季凌和林想也不是那种拉扯了数年的配偶,要经过什么情感纠缠才能下决定。   季凌没有回答,他看向窗外,旁边并排在等红灯小摩托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生皮肤很黑,穿着一件红色的背心和塑料人字拖,女孩搂着他的腰。   他们俩看起来生活并不那么富足,但一直在窃窃私语,女孩凑上去说了什么,男孩侧过带着安全帽的头,笑得很开心。   或许是因为从公寓到办公室的路途有些远,路上一直遭遇红灯和小规模堵塞,季凌有了一些空闲的片刻,可以用来想一下自己对于林想的态度。   有些荒唐是,他依旧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林想,想和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季凌没有和谁谈过长时间、认真的恋爱,也并不清楚正常的普通情侣会做什么,交流什么。   他对于爱的概念很模糊,一部分来自他不完美的原生家庭,其他的来自那些已经太过时的DVD影片:男女主角或热烈,或绝望地相爱,在河边和屋檐下拥吻,在车站与深夜告别。   吕医生建议他不要和人产生亲密关系,因为目前的季凌不算广义上的‘正常爱人’,他在爱里的感知力低得可怜,共情能力也极差。   一开始有些骄傲的季凌不太认可吕医生的话,认为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言论,因为他做一百道测试题不达标后的结果。   但后来,季凌发现,自己很难搞清楚林想的情绪,他不知道林想什么时候会高兴,什么时候会哭,为什么要哭,哭的时候想要什么?   能搞清楚的是,他希望林想过得开心点,另外一件就是,他当初的确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报复心,伤害过也欺骗过林想。   -- 老板,我给Eric选了这几样生日礼物,你看看可以吗?   克莱尔发来信息,附上了几张照片,都是在高级精品店拍的,而季凌终于想起Eric下个月生日这件事。   -- 都可以,你选最贵的吧。   但对待Eric,季凌又是另一种心态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亏欠。   因为Eric和他从头到尾都在各取所需。   他把Eric从夜总会带出来,给他想过的那种日子,明确告诉过他,自己不会和他发生什么。   季凌甚至在某次知道Eric偷偷去另一个城市见前男友后,也选择了假装不知情。   他用物质和Eric交换,你情我愿,心安理得,而哪怕他用三年时间和合法身份与林想交换,季凌也始终容易在林想偶尔笑的时候,感到亏欠。   “老板,到了。”车停在了一栋大楼门口,刘铭在前头喊了一声,打断了季凌的思绪。他点了点头,开门下了车。   林想在克莱尔的私下协助下,并不那么难地租到了房子。   房子距离Stone的老店和旗舰店都不算很远,他无论是实习还是之后转正调店,都不需要再搬家,因为房子很老,又没有电梯的关系,租金不是很贵。   正规的一室一厅,带一个不算大的阳台,可以晒衣服,林想觉得足够了。   “谢谢你,克莱尔。”在签完合约后,林想送走了中介的人,在房子里对克莱尔道谢。   “不用不用。”克莱尔站在门口,摆了摆手,“举手之劳,恰好有同学做这个。”   她的确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毕竟她一碗水端平,对待Eric也极其有耐心,靠在林想租的房子门口,还在回复精品店店长的消息。   “我看了合同,说是十五号才能入住,但刚刚中介说,房东没那么苛刻,我可以提前住进来。”林想心情很好,他同克莱尔说道,“我打算这几天就搬进来。”   “这么急?”克莱尔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又敲了一句‘这双鞋也要,拿41码半’回过去给店长,“你不等季总回来再说嘛?”   林想迟疑了几秒,说不了,搬家这种小事没关系的。   “哦,你想好就行。”克莱尔点头说道,“搬家你可以找个搬家公司,现在很方便。”   林想觉得克莱尔很周到,他笑着说:“好的,我搬过很多次,不过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我东西不多的。”   克莱尔没再多说什么,她接了一个电话,站在走廊讲了几分钟,然后才进来。   “我有点事要走了,还需要我帮忙吗?”她问林想。   “不用了,你去忙吧。”林想说,“已经很谢谢你了。”   “好,有需要就说。”克莱尔点了点头,拿起包离开了这套房子。   其实林想也可以走了,但他有些舍不得。   这种舍不得就像是他拥有了一件渴望的物品,不愿意放手的那种感觉。   在来联盟国的前几年,包括和季凌假结婚的这三年,他最渴望的事,终于实现了:合法的身份,不用很大但是干净的房子,可以独自往前走很远的未来。   最后这件事,在此刻或许不够明朗,但林想相信自己能做到。   他走进卧室,床上只有一个旧床垫,是房东留下的,淡蓝色的窗帘不遮光,空气里还有一些粉尘的味道。   林想在卧室里走了几步,然后坐到了床垫上。   这张床比他在季凌家睡的那张小了很多,床垫也硬了很多,透着一股曾经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触感。   林想用指尖在上面轻轻扫过,脑海里闪进了妈妈一周前说的那些话,季凌的脸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但这一次,林想内心的酸涩没有停留太久。   那些在初遇的隆冬夜晚有过的暧昧和错觉,伴随着新的生活,已经要离去。   水晶鞋很好,南瓜马车很梦幻,王子也让林想忍不住留恋。   但就连美梦也有要醒的那一刻,只做了一个开头的梦,为什么不能醒得更彻底一点?   “都过去了。”   于是林想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对心里的季凌说。 第20章 我觉得给他想要的,就是喜欢吧   林想搬家很顺利,周姐在他开始打包的第一天,表达了一些不舍和不满,但林想态度坚决,她也不再说什么,和他一起收拾。   虽然在这里住了三年,但林想的行李并不多,满打满算用了两天就打包好了。   他给stone的康小姐把个人资料发了过去,填写了电子入职表,对方隔日便回复了邮件,要他十五号早上九点到总部报道。   工作的事也差不多定了,林想还又再次通过邮件告知了钟老师这件事和表达了谢意。   周姐对林想很好,劝他多留几天。   “反正少爷也不在家。”周姐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说,“你就多待几天,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都麻烦你这么久了。”林想在旁边给她递碗,不好意思地说道。   周姐没脾气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舍得我啊?离开了谁给你做好吃的?”   “自己学着做。”林想笑了笑,又说:“但肯定不如你做得好吃。”   周姐因为身体的关系,没有结婚和生孩子,这三年日日夜夜,林想算是一个陪伴,所以她把林想看得很亲。   “要是想吃了,你就和我说,偷偷回来,我给你做。”周姐把菜盛出来,林想立刻接过去,“少爷不在你就来。”   “那怎么行。”林想连连摇头,“季凌肯定要发脾气的。”   周姐洗了洗手,说:“少爷在你心里怎么跟猛兽一样,他哪有这么小气?”   林想不愿继续聊这个,毕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内心真实的不愿意再来的原因,也不可能在此时坦白。   下午两点搬家公司的人会来,今天林想就决定搬走了。   吃过饭后,他去楼上又检查了一次,实在不愿意落下什么东西在这里,不希望季凌觉得他欲擒故纵,更不想制造见面机会。   在卧室和厕所看了一圈,就连床单下面都掀开看了一次后,林想确定自己把东西都带走了,他打算下楼去等。   在走廊上,要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侧前方是季凌的书房,连着他的卧室,在这三年里,他住在这边的每一天,都和林想隔着这条不算长的走廊。   鬼使神差下,林想走到了书房门口,虽然知道不太好,但他还是转动了门把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季凌出差已经很多天了,他们俩没有什么联系,林想只是告知了自己搬家的事定下来了和具体日子。   书房周姐每天都会进来开窗通风,然后吸尘,沙发上的靠枕整齐摆放着,柜子上的那些DVD也并排列在一起。   林想很慢地走到沙发上坐下,他想起自己在第一次审查那天晚上,得到不太好的结果,季凌给他播放了根本看不懂的旧影片,然后把哭泣的自己抱到了怀里。   ‘可能他就是有什么爱施舍可怜人的癖好’   林玉芝的那句话浮现出来,他在心里尝试了一下反驳,最终没有成功。   在安静的房间里,林想呆坐了近二十分钟后,他拿出手机,发了微信给季凌。   -- 我今天就搬走了。   过了几秒,他又发了一条过去。   -- 这三年,谢谢你。   季凌可能在忙碌,没有回复他。   林想收好手机,回到自己的房里,拿起随行的包,往楼下走去。   搬家公司的人提前了二十多分钟到的,把林想的东西都搬上去后,问他是否跟车。   林想说他跟车好了,不麻烦司机了。周姐出来送他,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搬家公司的面包车很旧,前头的副驾驶已经坐了一位工人,林想坐在后面。   后面的空间也不大,被纸箱挤满了,林想只能坐在一个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塑料小凳上。   车后座充斥着难闻的潮湿气味,地上还铺着几块很脏的抹布,搬家公司的工具也堆在一旁,林想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色的运动鞋边,已经沾上了一块污渍。   这辆有些破旧的面包车载着林想,距离季凌的那座房子越来越远,朝新租的公寓前进。   就像带着他与过去告别那样。   东西搬进新房子后,林想没有立刻去收拾,而是坐在沙发上休息。   季凌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过来,问他搬完没,林想说刚刚结束。   “对了,克莱尔说,我们离婚可以在线上先申请。”季凌突然开口,“然后等我回去再双方签字。”   听到他主动提及离婚的事,林想愣了一下,说:“好啊。”   “嗯,我下周三回去。”季凌说,他那头听起来不是特别安静,“我要克莱尔约个时间吧,她和你联系。”   林想觉得,季凌比他更着急离婚这件事,大概是又有了什么其他计划。   “好。”   没有什么再需要说的了,但季凌没有挂电话,林想觉得握住手机的指尖有些发麻。   “你先忙吧。”他主动说,“我去收拾了。”   “好。”季凌也没有挽留。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林想把自己的 新家住址发给了妈妈,这一次林玉芝倒是回复得异常地快,问他房子的情况。   林想告诉她一切都很好,自己以前的存款还能支撑小半年,而且这个月就上班了,stone的实习工资会是正式薪资的八折,日子不会难熬。   -- 等工作稳定了,谈个恋爱吧。   林玉芝回了一条。   林想没有立刻回复,林玉芝的电话打了过来。   “妈妈,怎么了?”他挽着袖子坐在椅子上,问道。   “刚刚出地铁。”林玉芝说,“都忙好了?”   “嗯,你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住下也可以的,客厅是沙发床,我可以睡。”林想说道。   “哦,我最近要离开首都一趟。”林玉芝说,“等我回来吧。”   听到这句话,林想有些紧张了起来,立刻问:“你去哪?”   林玉芝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林想几乎是恳求着说:“不要去赌了,好吗?”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许久,林玉芝叹了口气,说不是去赌钱,是要忙其他的,但她以前做的事,身边来往的人,都让林想不相信这句话。   他觉得难过,更觉得气,拔高了声音说:“我和季凌下周就离婚了,之后不会有人给你还钱的!”   林玉芝很快给了自己儿子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复。   “想想,季凌前天转了很大一笔钱给我。”她说,“他的下属告诉我,这是离婚的赡养金,因为你是单亲家庭,我也没有和其他人结婚,所以有我的一份。”   林想顿在原地,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我想,他应该也会在离婚后,给你钱。”   林想举着手机的手在发抖,他感到一股屈辱涌上来,开口问:“为什么要拿他的钱?”   “为什么不能拿?”林玉芝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新婚姻法上规定的。”   “想想,别太感情用事了,这是季凌该给的。”她又补了一句。   听到儿子一直不讲话,林玉芝也不再多说什么,匆匆挂掉了电话。   林想挫败地低着头,把手机丢到了旁边。   季凌在隔周的周三晚上降落在首都机场,克莱尔和司机来接他。   其实按照最初的规划,季凌在清迈直到月底也不用回联盟国,可他还是抽时间回来了。   在车上,克莱尔主动提起了第二天的离婚申请,并说自己找了关系,安排好特殊通道进出,不太容易被人拍到。   季凌并不在乎这些,只问她通知了林想没,又问她几点。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周姐还在等他,季凌进去后,她迎了上来,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有些累,先上去休息了。”季凌把外套递过去,“明天不用做饭,我上午就出去。”   他看起来很疲惫,没有什么交谈的欲望,很快上了楼。   但季凌并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里,他径直地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 -- 原本属于林想的房间。   推开门后,他打开了灯,房间里已经被周姐收拾过了,显得很空荡,林想的行李也已经全拿走了。   季凌几乎没怎么来过这间房,除了偶尔几次来叫林想,和之前把睡着的人抱回来,进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房间不大,和季凌的书房差不多,比不上他的主卧,走几下便能走到头。   季凌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停在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什么也都没有。   但因为之前放了很久的衣物除湿剂,香味残留下来,那些香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等同于林想的味道。   季凌在敞开的柜子前站了一小会儿,克莱尔突然发来信息,问他是否方便通话。季凌说现在可以。   “老板,有一个事忘记和您说了。”克莱尔说,“关于给林想的赡养金,按照最高配额一次性支付,还是按月支付呢?”   “一次性打给他吧。”季凌说,林想搬出去后,没有什么钱,哪怕是有了工作,他认为也杯水车薪。   “收到,明天这部分和林想达成一致后,就没其他问题了。”   季凌说好,结束了通话。   又在柜子前站了几分钟,季凌关上了柜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这天晚上,季凌很晚才睡,他洗过澡之后,回了一些邮件,然后拿出了一盘DVD开始播放。   影片时长很短,不过一个半小时,全片的高光部分是女主面对镜头的一段类采访式独白,分享自己心里对于爱情的定义。   这段内容时常被一些影视类博主提起。   年近中年的女主角站在一栋白色的房子前,在阳光下皱着眉头,她思考了一下,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觉得给他想要的,就是喜欢……吧?”说完她又笑了笑,“我丈夫很喜欢吃炸薯饼,我每天都会给他做。”   文章里面小季看的所有电影都是编的,没有实际对应的影片(✧∇✧) 第21章 它是吃饱之后,才能去思考的东西   联盟国首都的婚姻处理机构,结婚和离婚并不在一处地方,分别在市政厅最靠东和最靠西的两幢楼房里。   克莱尔感叹了一句真是人性化。   她觉得这样的安排,无论是来结婚的还是来离婚的家庭,都不会因为另一方而添堵。   车停在特殊通道入口的停车位,季凌下了车后,快步走了进去,工作人员在里面等他们。   “林想还没到?”季凌问了一句。   “刚刚说在路上。”克莱尔说,“应该快了吧。”   他们先到了安排好的房间里,季凌接下来要去R&S总部开会,穿得很正式,克莱尔在旁边坐着,一起等待。   林想迟到了将近十分钟,他匆匆赶到,联系了克莱尔,才找到特殊通道的入口。   推开门时,他与季凌对视,两个人都顿了一下,林想喘着气,刘海的碎发上沾着一些细汗。   克莱尔说出去给他倒杯水,林想缓缓走过去坐下。   他和季凌近十天未见,没想到再见已经是来办离婚手续了。   “冬天怎么还出汗了?”季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哦,刚刚跑了一段路。”林想说,“从我家过来要换两次地铁,换乘隔得很远,我怕赶不上那一趟。”   季凌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坐过地铁,季建华发家前他年纪小,活动范围也小,加上那时候星城地铁还在建,后来到了这边,他也自然不需要坐地铁了。   克莱尔在此时推门而入,放了杯水在桌上,季凌开口问她:“怎么没安排人去接他?”   突然被老板严肃提问的克莱尔吓一跳,看了还在微微喘气,跑得头发都乱了的林想一眼,正要说什么,就被林想抢了先。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这里离地铁口近,我过来很方便。”   克莱尔投来一些感恩的目光。   “方便你跑成这样?”季凌反问。   林想和季凌并排坐在办公桌前面,他不是很敢看季凌,说:“我怕迟到。”   季凌侧过身子看着他,不说话。   林想觉得季凌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他不想与之争辩,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克莱尔平时精明,到了这时候又不太敢随便插嘴,只得老老实实在旁边站着。   门被人叩了两下,从外头推开,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打破了一些尴尬的气氛。   “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这里的人每天要处理许多离婚手续,态度很机械。   克莱尔退了出去,留下了季凌和林想。   如同结婚很简单一样,离婚也很简单,工作人员根本不会给与任何劝阻。   “你们是双方自愿并且经过协商后,决定结束婚姻,对吗?”她按照流程询问。   季凌说是,林想也跟着给了肯定的答案。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推过来两份文件,指了指最下面的空白处。   “在这里签字。”   离婚协议书简单得只有两三段话,无非是一些关于离婚事实的确认内容。   林想用余光看到季凌很快拿起笔,在上面签了名,他也赶紧摘下笔帽,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工作人员看他们签完,很快收了回去,放进一个文件夹里,她抬起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单身快乐,二位。”   林想说谢谢,跟着季凌站了起来,工作人员说他们可以坐一会儿再离开,拿着文件先走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他们俩,又重新坐下了。椅子隔得很近,季凌自然也与林想靠得有些近。   林想还有些话想说,趁机开口道:“对了,那个赡养金……不必了。”   季凌没想过他会提这个,问他为什么?   “我有工作了,生活开销够的。”林想说,“你不用再付钱了。”   “付钱……”季凌低声重复了一次。   ”嗯,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林想抬起头看着季凌,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所以不必浪费了。”   “浪费……”季凌又重复了一次。   林想觉得季凌态度有些奇怪,赶紧说,“反正真的不用了,我知道你给了我妈一笔钱,她应该也不会还回来,我的那一笔就别给了。”   没等季凌开口,他又说,“我看了新婚姻法关于这部分的内容,一方配偶生活无法持续的情况下,才会强制支付,但我不是。”   林想虽然知道自己阶级地位都不如季凌,拿着那一笔钱可以过得舒适很多,但他也是有尊严的。   季凌答应得比林想想象的快,他看了林想几秒,说:“可以。”   林想觉得轻松了很多,笑得开心了一些,“谢谢。”   季凌没看很久,把目光移开了。   由于季凌要开会,林想又坚持不用送,他们在走道就分道扬镳。   林想直到上了第一程地铁,还觉得不太真实。地铁人很多,他站在扶手处,抓着扶手,身后的人书包一直抵到他的背。   在这一路上,他偶尔会闪过一些难过,但同时也有很多开心。   他和季凌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季凌生下来没有坐过地铁,而自己却是好不容易拿到身份后,买了一张地铁卡都觉得满足。   窗户上反光出林想的脸,他皱了一下鼻子,又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下。   怅然若失是有的,但和遥不可及的爱相比,吃过很多苦的林想,还是觉得生存更重要。   面包吃下去变成热量,不让人感到饥饿,能有力气继续生活。   但爱情就没那么实在了,它是吃饱之后,才能去思考的东西。   地铁提示到站,重返单身的林想护着包,跟随人潮挤了出去。 第22章 已经截然不同了   林想在Stone的实习生活,过得还算顺利,尽管公司很大,里面不乏许多资历很老的员工,但整体关系不算复杂。   他在老店实习到第三个月的时候,请钟老师吃了一次饭。   钟老师爱吃卤味,他们在联盟国的一家老店碰面,吃了许多,还特地陪着钟老师喝了点酒。   林想不怎么能喝酒,他以前也没有什么需要练就酒量的场合,几杯酒下肚,整个人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我上次打听了一下,听说你师傅挺满意你的。”钟老师说,“好好干啊。”   “好,我一定。”林想笑着说,“谢谢老师。”   他喝得脸泛红,语速和反应都慢了半拍,但听到表扬的话,依旧是高兴的。   “你现在一个人了?”钟老师给自己倒了杯酒,开口关心学生的私人生活,“和季凌分开了?”   林想没想到老师会提到季凌,夹菜的手顿了顿,说:“是,已经分开三个月了。”   钟老师笑着点了点头,问他:“想过再谈个恋爱吗?”   “我才进公司,想好好工作,还没想过。”林想说。   “嗯,能这样想很好。”钟老师赞赏道:“但如果遇到合适的,还是可以试试,人嘛,有个人陪着讲讲话也是好的。”   “好。”林想笑了一下,又喝了几口酒。   饭局结束后,钟老师的家和林想在两个方向,林想先陪钟老师等车。   “对了,林想,我有个侄子在首都大学读书,人不错,他对手表一直很有研究。”上车前,钟老师扶着车门,对林想说:“我介绍你们认识下。”   林想愣了一下,说好。   等钟老师离开后,街边只剩下林想了,晚上十点多,外面的人很少,联盟国的春天一直来得晚,现在依旧有一些冬日残留下来的寒气。   晚饭吃得有些多,还喝了点酒,林想觉得头又热又胀,一时半会儿不想立刻坐车。   饭店的附近有一条河堤,林想曾经来过一次,在他还没有拿到身份的时候。   想了一下,决定过去走走。   河堤边有一些长椅,林想走了一段路后,找了一张坐下,他面对着夜晚寂静的河面,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起初这种孤独并不算强烈,但在酒精和夜风的双重作用下,放大到很多倍,攻占了林想不清醒的大脑。   他咬紧了嘴唇,希望自己不要想起什么,挣扎了一分钟,林想宣告失败。   季凌很轻而易举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和大部分时候在林想的梦里一样,他坐在那张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老旧的影片,沉默一整夜,林想想起他五官挺拔的侧脸,紧闭的双唇,然后觉得很难过。   林想是明白的,季凌和他一样孤单,如果这也看不出的话,那他在唐人街那几年的察言观色全白学了。   借着酒劲,林想有了一些放肆的联想。   比如如果季凌不是这样有钱有地位,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比林想过得好一点,不用好这么多,那或许他们俩的人生还是能够有一些交集的。   林想可以在拿了工资后,假装随性地请同样在首都某幢写字楼朝九晚五上班的季凌吃个便饭,聊一些没什么用的废话。   “你忙不忙?”“最近怎么样?”“那个客户是不是很搞”之类的。   想到这里,林想又觉得自己可笑。   毕竟现实就是,林想与季凌的生活泾渭分明得很彻底,除了在小报上知道他与那位Eric在一月时分开,再无其他消息。   又继续坐了一会儿,林想才打车回家睡觉。   隔了一周,林想在门店上班时,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对方说自己叫Jason,是钟老师的侄子。   林想想起来那天吃完饭后,钟老师上车前说的话,回了一句你好过去。   尽管钟老师没有明说,其实林想觉得这个介绍也挺暧昧的,但碍于老师的面子,他没有多说什么。   “林想,一会儿有客人要过来换表带。”林想的师傅喊了他一声,“大概三点多,你接待下。”   “好。”   “我去一趟旗舰店,有事你打给我。”   三点多的时候,季凌推门而至。   林想当时正在柜台后整理手表,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应声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季凌。   他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而季凌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然后轻声咳了一下,走过来。   “我来换表带。”季凌低声说,“克莱尔和你们店长打过电话。”   季凌应该是stone的VIP,不需要从系统上预约,因此他根本不知道来的人会是他。   离婚之后,将近三个月未见,中途有过的几次联系,是季凌打给他问他某几样无关紧要的东西在哪,还都是晚上   但那几个东西林想实在想不起来见过,如实回答,季凌也不多为难,会很快挂掉电话。   现在他们隔着一个玻璃柜台站着,季凌看起来瘦了一些,但依旧还是很潇洒,他今天头发用发蜡梳起来,露出很饱满的额头。   突然,季凌把手抬起来,动了动,衣袖缩了上去,露出他带着手表的手腕,林想看到他揭开表带,然后递给了自己。   这一系列动作都很快,在眼前完成,林想过了几秒才接过去。   “稍等一下,我去把你那根定制的表带拿出来。”林想说着,退到了后面的仓库。   stone与其他钟表行不同,老店开了很多年,售卖业务已经都移到了西新区的旗舰店,这边只做一些维修业务,因此客人很少。   而这附近前年被纳入了新城市规划区,基建工地也有很多处,路面环境算不上很好。   在仓库里,林想打了个电话给师傅,说季先生过来换表带了,问他那根表带在哪?师傅告诉他存放的位置,又嘱咐他仔细一点,季先生是公司的重点客户。   林想说好,自己会好好服务的。   拿着表带的盒子走出去时,季凌坐在玻璃展示柜外头的高脚椅上看手机,听到脚步声才抬起手,锁上了手机,看着林想。   “刚刚打给店长,找了一下表带,所以有点久。”林想说,“你稍等一下,这个很快的。”   “我不急。”季凌说,“你慢慢弄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凌正在自己前方,林想整个操作都有些缓慢和紧张,换表带不是很难的活,就算季凌这块价值很高,也不至于小心翼翼成这样。   “这边没什么人。”突然,季凌低声开口,林想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嗯,老店不卖表了,这附近路面也不好走,没什么客人。”林想轻声回答道,“大部分客人喜欢去旗舰店。”   “嗯。”季凌又问了一句,“平时忙不忙?”   林想拿着工具的手,最终还是没能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操作,他心里涌上一股不是很好受的情绪,称不上难过,但绝不算开心。   季凌在他不到一米的正前方,提出一些很日常很随性的问题,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的场景那样。   “忙吗?”“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暴发户?”诸如此类。   “还好,不忙的。”林想回答道,然后继续操作,表带总算取下一边,他小心翼翼地把金属表带放到绒面的托盘上。   季凌好像很忙,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时不时拿起来看一眼,回消息过去。   “我要有事先走了。”季凌突然开口说,林想只装上一边的表带,愣在原地。季凌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有急事。”   “那这个怎么办?”林想指了指手上的东西,才装到一半,“这么急吗?大概还要十分钟就好,我快一点。”   他说着就继续去弄,季凌伸出手,按了一下他的手背,又很快松开。   “不用了,我不着急,弄好送到我家里吧。”季凌低声说,他说完便站起来,往外走去,“克莱尔会联系你。”   季凌走得很快,林想几乎反应不过来,他手里还拿着那块沉甸甸的手表,人就已经推门走出去了。   从进来到离开,不过二十分钟,门店又变得安静下来,林想甚至都怀疑季凌到底有没有来过?   克莱尔在拐角处的车上,终于等到了自己的老板,季凌快步走过马路,然后上了车。   “走吧。”上车后,他说。   克莱尔自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自己的老板,心里觉得有些怪。   他上个月突然说自己手表不太好用了,克莱尔以为是要她帮忙选一块,于是赶紧联系了季凌常戴的手表品牌的店长,要他发了几款过来。   季凌看了照片都说不好,又说想换一个品牌,克莱尔知道老板没什么时间去商场一间一间地逛,提议说去Stone看看,季凌居然破天荒地说好。   但季凌实在太忙了,清迈的项目上个月底开始动工,事情繁多,他没时间抽空去逛,最后克莱尔问起来时,他又说换一根表带就行。   表带是定制的,等了一段时间,当时克莱尔提醒说表带到货了,几乎想也没想就说有时间可以顺路去旗舰店换掉,   而季凌说旗舰店人太多,去老店。   克莱尔不想吐槽自己的老板,但她的确觉得最近季凌有些想一出是一出。   好比今天,明明并不顺路,但季凌突然要克莱尔打给stone的店长,说自己过去换表带。   车停下后,克莱尔说她替老板跑腿,季凌说不必了。   如果不是知道季凌情感障碍的问题,克莱尔会认为老板像是受到了一些普世价值上情伤后的表现。   “你联系下林想。”突然,车后座的人开口,克莱尔回过神,“要他这周末,把换好表带的手表送到家里。”   克莱尔听到这个名字,仿佛福至心灵一样的开了窍。   “好的。”   季凌在后座沉默不语,他回想着刚刚见到林想的那数十分钟。   工作后的林想成熟了不少,他穿着统一的黑色的马甲和白色衬衫,头发剪短了许多,动作举止也彬彬有礼。   他和季凌梦里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了。   这篇文我计划是13w左右完结,希望我能说到做到   (ㅇㅅㅇ❀) 第23章 突然不走了   季凌的表带在他走出店铺十分钟后,就弄好了。   林想先找了个盒子,把那支金贵的手表装好,又存放到了库房里。   他回忆着刚刚季凌的行为和说的话,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本来就很忙碌,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小事。   师傅回到店里后,林想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然后说季凌的助理会联系自己,师傅说好。   “季先生这块表很多年了。”师傅取出来检查,说:“现在买不到了,二手市场炒得很贵。”   “嗯。”林想自然也知道,“上次有客人聊天,说这块表现在溢价到了原价的十倍。”   “对啊。”师傅笑了笑,把手表仔细放回盒子里,随口打趣道:“季先生还挺长情。”   没等林想说什么,师傅又问:“对了,季先生是说他下属来取,还是要我们送过去?”   “他说要我们送过去。”林想回答道。   “哦,行,那我到时候跑一趟吧。”师傅自然地说道,“以前我也去给他送过。”   林想沉默几秒,主动开口说:“我去吧,师傅,哪有让你去跑的道理。”   他在唐人街这一套学得很好,知道什么事该主动做。   师傅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行吧,那你去跑一趟。   克莱尔在三天后,联系了林想,先给他发了信息,而后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林想,你方便明天送过来吗?”克莱尔开门见山地说道。   “大概几点呢?”林想说,其实第二天他休息,但他决定还是跑一趟,因此也没提自己休假的事。   “我看一下季总的时间表。”克莱尔在那头翻了一下,说:“他明天下午2点到4点半有会,嗯……我看看啊,五点你ok吗?”   “可以的。”林想说,“我送去哪里呢?”   “公司吧,季总明天一整天都在公司。”克莱尔说完,又说,“明天司机去接你。”   “那要不,我直接给司机,他送过去给季凌?”林想这么说道。   克莱尔立刻拒绝了他的建议,“别了,手表那么贵重,你放心嘛?”   林想觉得也是,便答应了克莱尔,又谢了她。   这几天钟老师的那位侄子Jason也一直会联系林想。   对方性格应该挺活泼的,林想在他朋友圈看过他的照片,属于那种阳光型的男生,笑起来甚至有些甜。   他白天的时候不太和林想聊天,但等林想下班了,就会和他一直聊,而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很日常的对话,或者是和手表相关的话题。   这天下班,林想刚刚换好衣服,又收到了Jason的信息。   -- 今天忙吗?   -- 还行。   -- 明天我没课,要不要出来喝东西?   Jason问道,还加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之前他就问过林想这个月的排班情况,门店的工作人员不一定在周末双休,这周林想就是周三休息。   可他明天要去给季凌送手表。   -- 我明天四五点的时候,要去客人送东西。   林想推脱了一下。   -- 要很久吗?我可以陪你去啊。   Jason看起来不太介意这些,立刻回过来一条。林想最后想了一下,答应了Jason的邀约。   他在首都几乎算得上没有朋友,Jason看起来很适合做朋友,林想觉得如果要开始新生活,也应该有新的社交圈。   就像他学会了和过去告别,也要学会和未来示好那样。   -- 那你大概五点十分去这里附近等我吧?   林想发了一个R&S总部大楼的地址给Jason,他觉得把东西送上去到下来,十分钟绰绰有余。   -- 好滴!   Jason回复的信息又加了一个表情包,看起来十分符合他的性格,活泼极了。   收拾好东西后,林想去洗了澡,出来后他妈妈给他来了一次电话,问他最近怎么样?   林玉芝近几个月一直不在首都,说在其他地方忙,林想每次问她忙什么,她也不说,但的确没有在找林想要过钱了。林想告诉她工作很顺利,其他都不错,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首都,可以来家里。   林玉芝说空了再说。   隔天下午,林想先去了一趟店里,取了手表后,等司机过来接他,司机很准时的在四点半就到了门口,联系了林想。   因为今天不需要上班,林想穿得很随意,包也还是之前那个旧的,一直没有换过。   他把手表拿好后,上了车,司机是生面孔,几乎不和他交谈。   到了R&S大楼的停车库后,林想打了个电话给克莱尔,说自己到了,克莱尔告诉他直接从电梯上七楼,然后她下来刷卡带他上去。   林想按照克莱尔的指示到了七楼。   R&S的总部大楼很新,七楼是公用电梯,克莱尔穿着套装在外头等他,见到林想后,她结束了和同事的交谈,走了过来。   “辛苦了,我带你上去吧。”她指了指另一头,“季总办公室有直达电梯,走这个。”   “要不,我给你,你直接给季凌好了?”林想说道,他认为这样更合适。   克莱尔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没有接纳他的建议,“不了,你给吧,我帮你刷卡后,就要去忙了。”   其实刚刚林想听到克莱尔和她同事的最后几句对话,她们说等下出去透透气买下午茶,不像很忙碌的样子,但林想也不好意思问这个,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季凌的专用电梯装修得很夸张,有些过分金碧辉煌。   门打开之后,林想脸色变了变,克莱尔很会察言观色,立刻笑着说:“不是季总的风格对吧?老季总装修的,我也觉得有些浮夸。”   她给林想刷了卡,然后按了电梯里的20层,没有进电梯,“你直接出电梯,右拐就是季总的办公室,他这会儿没有在忙,我和他汇报了你要来送表。”   “好,谢谢。”   电梯门合上,像泰国皇宫一样的电梯间里,只剩下林想一个人。   包括电梯门在内的四面,都是金色的反光材质,林想站在中间,有些局促不安,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球鞋,鞋带发灰,看起来有些脏。   由于电梯不停留在任何一层,很快就到了,速度快得林想头晕。   这一层没有任何办公间,右拐有一个挂着总经理室的门,是关上的,走道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走过去后,林想寻思着有没有什么门铃,站了不到一分钟,突然,门就被人从离开拉开了。   季凌站在门口,直视着他。   林想吓了一跳,又想起季凌曾经数次说自己‘鬼鬼祟祟’的评价,十分地不好意思。   “我给你送表过来了。”他很快开口道,眼睛不知道往何处放。   季凌只穿了一件衬衫,打着领带,眼睛里有一些红血丝,他看了林想一眼,说:“进来吧。”   林想不知道为什么要进去,他其实可以在门口就把东西给季凌,但还是走了进去。   季凌的办公室大得惊人,林想觉得比stone的老店还要大,里侧有一扇门关起来,看起来像是休息间或者洗手间,最中间的茶几上有泡茶的工具,房间里还充斥着一些带着苦涩气味的茶香。   这一瞬间,林想仿佛回到了那间书房里。   “这个,放哪呢?”林想站在门口,从包里把表盒拿出来,问季凌。   “给我吧。”季凌走到他面前,拿过了表盒。   “你可以检查下。”林想提醒他,“但是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要试一下尺寸吗?我带了工具,如果太大的话,可以帮你取一格。”   这些都是今天拿表的时候,师傅嘱咐的话他说新表带和季凌之前那根不太一样,要看看实际佩戴情况,需不需要调整。   “好,我试试。”季凌说道,又指了指沙发,“你坐吧。”   林想刚刚坐下,季凌就坐到了他旁边,他把手表取出来后,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但新表带的卡扣有些麻烦,弄了半天季凌也没有弄好。   林想看不过去,伸出了手,“我来吧。”   他和季凌的距离变得很近,能感觉到季凌身上很淡的香味还有他灼热的呼吸,林想不是很适应的往后仰了仰。   季凌不知道怎么,突然把手往他自己那边收了一下,林想只能跟着又凑过去。   “你别动呀。”林想说,然后给他扣上了,“合适吗?你可以动一下。”   季凌把手臂直起来,摆动了几下,表带真的有些大。   林想从包里拿出工具,说:“我给你取掉一格吧,这样有些太大了。”   “嗯,谢谢。”季凌这一次直接把手伸了过去,让林想给他取下来。   于是偌大的办公室里,林想低着头在茶几上给季凌调整表带,而季凌在旁边一直坐着,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忽地,一阵手机震动打破了沉静。   “你手机在震。”季凌提醒道。   “没事。”林想工作态度极好,不打算去看手机,但安静了几秒,又开始震动。   “林想。”季凌喊了一声,“你先看手机吧,我不着急。”   手机震得没完没了,林想说了句不好意思,停下手里的活,拿出了手机 --- 是Jason打过来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五点十五分钟。   林想心里大叫不好,他差点忘了和Jason约的时间,恰好这时候,Jason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林想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喂,林想,我在R&S附近了,你忙好了吗?”Jason的声音有些大,坐在旁边的季凌听得一清二楚,他眉头皱了一下。   “我还在忙,可能还需要个五分钟,你找个地方等一下吧。”林想低声说。   “哦,好,我就在这楼下有个洗衣店门口等你。”Jason说,“不着急,你下来了和我说。”   “好。”   林想挂了电话,感觉到一些冷意,他赶紧低头继续弄好表带,然后对季凌说:“好了,再试试看。”   季凌似乎不太高兴,他把手伸过来,也不说话,让林想给他戴,这一次倒是合适了。   “嗯,可以了,稍微松一点比较好。”林想笑了一下,又把东西顺手收起来,“那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季凌也很快跟着站了起来。   “我送你下去。”他说。   “啊?不用了。”林想赶紧说,“是坐到第七层,再换电梯,我记得,你忙吧。”   季凌看了他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也不坚持,就说了一句好,然后让林想离开了。   进了电梯后,林想缓了一会儿,才从刚刚略微压抑的思绪里缓过来,然后又发了信息给Jason,说自己下来了。   Jason回了一个好,林想觉得Jason真的很活泼,就连‘好’,也是一个表情包的图案。   突然他又想到季凌,季凌好像从来没有发过任何表情包,就连系统自带的那种也没有。   他们还未离婚时,有一次因为一个什么事情问季凌,季凌回复的那条信息里可能打太快了,有一个词自动跳成emoji,很快又撤回,回了只有文字的内容过来。   林想觉得好笑,在电梯里笑了出来。   从七层换了电梯出去后,林想往外走,Jason说自己去买咖啡了,要他在R&S大堂等一下,林想说好。过了五分钟,Jason自门口走了进来。   这是林想第一次和Jason见面,Jason和他猜测的模样就没有什么差别,很活泼很阳光,穿着件开衫,笑起来很甜。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径直走到林想面前。   “嘿!林想。”Jason笑着说,“我是Jason。”   “你好!”林想没有怎么这样和人交过朋友,有些紧张,加上Jason实在是活泼热情,搞得林想更局促了,他抱着包站了起来。   “我买了两杯,燕麦拿铁你喝吗?”Jason递过去一杯,又笑了一下。林想感叹了一句:真的长得很甜。   “好,谢谢你。”林想站了起来,他发现Jason几乎和他差不多高。   “不用谢。”Jason拍了拍林想的肩膀,友好地说:“我叔叔说你特别优秀,还进了stone,我爸爸很多手表都是在那边买的呢。”   被表扬了的林想觉得挺不好意思,R&S的大堂时不时有员工走过,会偶尔看他们俩几眼。   “走吧。”林想提议道。   “好呀,天气好,可以去这附近转转。”Jason说。   突然,身后穿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喊林想的名字,林想顿了一下,回过头,就看到季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身后不到五米处。   Jason小声问了一句谁呀,就看到旁边的人轻声叹了口气后,走了过去,他也赶紧跟了过去。   季凌的目光主要集中在Jason身上,他个子很高,比Jason也高出许多,垂眼打量了Jason数秒后,才把视线放到一脸惊讶的林想脸上。   “怎么了?”林想问。   季凌从口袋里拿出刚刚林想送来的那块表,递到他面前,没什么表情地说:“突然不走了。”   林想啊了一声,表示费解,拿过来之后,发现指针果然停住了,这块表他记得检查后,性能一直都很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你急着用吗?”他问季凌。   “急。”季凌简单地回答道,又看了一眼Jason,Jason读不懂他的表情,无所谓地喝咖啡。   “可是手表出故障,需要专业仪器检测,你这块表这么贵,我不能随便弄。”林想秉着负责的态度,告诉季凌,“我今天休息,可能明天才能帮你检查。”   “你今天休息?”季凌反问道。   “嗯,就来给你送一下表。”林想说。   大堂路过的员工偶尔会看过来,公司的大老板站在显眼的地方,对面站着两个不知哪里来的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   林想觉得自己根本搞不懂季凌的很多行为,因为他沉默着又打量了几眼Jason,Jason被他看得应该不太高兴,直接回到了沙发那头坐下,也没打招呼。   “那你带回去吧,弄好了联系我。”季凌突然又松口了,也不坚持一定要林想今天给他弄。   林想赶紧答应,把手表仔仔细细收好,又说检测可能需要师傅来,毕竟这块表太精细了,怕自己经验不足,看不出问题。   季凌好像没什么所谓,很随意地说了句好,又看了几眼Jason,林想也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Jason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和人讲电话。   “没事的话,我和朋友先走了。”林想说道。   “嗯,走吧。”季凌点了点头。   林想松了口气,赶紧走向沙发,喊Jason离开这里,走出大门后,他透过玻璃门,看到季凌正好站在电梯间,克莱尔正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克莱尔给自己老板按了电梯,又赶紧跟着进去,季凌的气场很冷,她不敢随便问怎么突然从楼上下来了,平时季凌很少会走到大堂来,一般都是从车库直接上去。   精明的助理小姐,想了一分钟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绝佳的话题。   “老板,上次吕医院建议的几本书,我都给您买好了。”克莱尔打开了手机软件,顺着一路念下来,“《如何培养共情能力》《情感障碍患者的出路在哪里?》《病理性感知力低也能谈恋爱吗》……《狗的叫声代表什么意思》,哦这本是我自己的。”   电梯到了七层,季凌懒得理她,径直走了出去。   故事里关于季凌的情感障碍和相关书籍都是编的哦,不用太较真。 第24章 知道自己要什么   季凌回到了办公室后,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他要克莱尔帮他给一个饭局改时间,因为汪雪来了电话,希望他回去看了一下父亲季建华。   在上个月,季建华的老年痴呆症状越来越严重,主要体现在忘性大、易暴躁和固执上。   汪雪比他小不少,一直都很受宠溺,但近日来,汪雪说他也会时常对自己发脾气。   “这个病没什么办法根治,而且你父亲不太愿意正视。”汪雪在电话里无奈地说,“Jessica也到了懂事记事的年纪,我怕她对父亲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季建华的三任夫人,只有季凌的母亲和汪雪生了小孩,另一位很早就离开了联盟国,不同他们有任何来往。   “你要不要再找一个专业的护理?”季凌建议。   “嗯,在找了,但不能说是因为老爷这个病。”汪雪说,“他很介意,你最近有时间回来看看吗?”   季凌在电话里说今晚就能回去,汪雪表示感谢。   克莱尔正要出去时,季凌又叫住了她,要她找一下照顾老年痴呆病人的护理,要资历深一些的。   季凌从公司离开,司机载着他回到了家里,汪雪给他开的门。   “来了。”汪雪招呼道,又要佣人给少爷拿外套挂起来,“你父亲在楼上书房,不肯下来。”   “怎么了?”季凌觉得汪雪表情有些怪,松了松领带,问道。   “你去看看吧。”汪雪说,“Jessica在琴房,我去陪陪她,一会儿佣人叫我们吃饭。”   季凌说好,带着疑惑上了楼。   季建华的书房在三楼,这一层除了一间储物室之外,另一间就是书房,书房旁边的玻璃门外是一个户外小花园。   这栋房子买了很久了,季凌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在,他住在这里,后来又离开,然后汪雪搬了进来,再有了Jessica。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季凌都不把来这里称之为‘回家’,他更愿意定义成‘看望父亲’,毕竟这栋房子没有给过他什么家的感觉。   上了楼后,书房的门是关上的,他轻轻叩了叩,里头有咳嗽声,季凌说了一句是我,然后推开了门。   季凌平时很少回来,这半年变得频繁是因为汪雪时不时会主动要求,这一次也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了。   季建华拄着拐杖,恰好站在书柜前弯着腰,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的眼神,显得有些陌生,给人一种在思考‘来者是谁’的错觉。   “爸。”季凌喊了一声,走过去,“我来了。”   季建华沉默了几秒,像突然回过神来那样,点了点头,说了句你来了,然后不再看季凌,继续弯着腰在书柜上找东西。   “在找什么?”季凌走向前,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拉开了窗帘,此时已经天黑了,变得很暗,他顺手按开了灯,“要我帮忙吗?”   不可否认的是,季凌在季建华生病后,对他的态度不如以前那样生硬,他甚至在林想离开后,匆匆‘处理’掉了Eric,给他了一笔钱,也把那辆昂贵的跑车留给了他。   Eric表达了几句不舍,但并不强烈挽留,他只是坐在沙发上,算得上语重心长地说,季凌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好。   季凌懒得和他多说,自然也没让Eric知道自己正在看。   季建华仿佛没有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也不搭理他,一直在找,过了半天,才嘟嘟囔囔了一句:“明秀,那本书呢?”   季凌原本站在那边,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后,身形一僵,季建华背对着自己,在书柜上不停地翻找着。   忽地,季建华用拐杖很用力地在地毯上锤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怎么找不到了!”   季凌回过神来,走过去想要扶他,却被季建华一把推开,季建华看季凌的眼神变得更陌生了,仿佛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他瞪圆了眼睛,脸也涨红了许多,大声问:“明秀呢?”   季凌小时候看过自己父亲发脾气的模样,与此时无异,当时不太喜欢父亲的姥姥会偷偷嫌弃地他出身不好,就是个工地的粗人。   “她……在楼下。”季凌低声开口道。   季建华听到这句话后,情绪显得好一些了,又认出了自己的儿子,他咳了几声,说:“你喊你妈上来,我有一本书找不到了,只有她知道在哪。”   “哪本书?”季凌问道,他试图再扶一下。   但季建华突然又不再说话了,他坐在沙发上,像一个十分生气的小孩。   季凌想了一下,说了句我先下去一趟,便退了出去。他很快下到一楼,看到汪雪正在客厅和佣人讲话。   “怎么这么严重?”他走过去,直接开口问道。   汪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道:“是很严重,时不时就会不认识人,连你也不记得了吗?”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过,季凌点了点头。   “对了,你现在单身?”汪雪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开口问他。   “嗯。”   “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汪雪笑着说,“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可以帮我物色下。”   季凌皱眉说了句不用急,面色不是很好。   汪雪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因为老爷之前没这么严重时,多次和我提,希望你能成家。”   季凌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晚饭季建华没有下来吃,Jessica因为许久没见到哥哥,开心得不行,缠着季凌玩了很久,又要季凌和她一起合拍社交媒体上的短视频。   其中一个是动物的特效,Jessica拍的是小狐狸,她拍完之后,选了一个狗的滤镜,一定要自己哥哥也拍一下。   季凌不是很想拍,但Jessica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撒娇地说拍一下嘛,哥哥。   最后的拍摄成果,可谓荒唐。   季凌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在视频里木着一张脸,伴随着系统自带的两声‘汪汪’后,他的面部变成一条卡通的狗,狗耳朵狗鼻子,脖子上还有一个狗项圈。   其他用户拍这类视频,会在特效显示后,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摆出或可爱或搞怪的表情,但唯独季凌,依旧一脸麻木,眉头微簇,显得很嫌弃。   “好了没?”他沉声问道。   Jessica赶紧按下停止,结束了录制,说了句好啦好啦,真帅!   季凌在离开前,同汪雪说自己也在托人找不错的护理师,这段时间辛苦她了。   季建华情绪起伏很大,晚上一直不肯出书房,晚饭也是汪雪送进去。   Jessica坚持要出来送哥哥,季凌牵着她的手,走到车前,Jessica不肯松手,说不想要哥哥走。   季凌蹲下,平视着自己的妹妹,轻声安抚说:“哥哥要去赚钱,给你买好看的裙子。”   Jessica眼睛有些红,但毕竟年纪不小了,有了女孩子的自尊心,不肯真的哭出来,瘪着嘴说:“爸爸以前也要赚钱,赚到了就不记得我了,你也会吗?”   季凌顿了一下,看向旁边站着的汪雪,汪雪也听到了,露出不太好受的表情,拍了拍Jessica的肩膀,说该回去洗澡了。   季凌把目光转回Jessica,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说:“不会的,哥哥不会忘记你。”   Jessica说好,又抱了一下季凌,才松手让他上车。   在车上,季凌一直都没有说过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过几次,也没什么心情拿出来看。   外头的天暗得很沉,从郊区开回他所住的地方,要经过一条河堤,河堤附近许多废旧的楼房,季凌有一个商务酒店就计划建在此处。   城市旧了可以推翻重建,在原本应该被废弃的地方建立更新更好的高楼,很快便会将曾经的模样遗忘。   但记忆似乎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它们不是替换式的,而是彼此牵连在一起,哪怕有新的回忆,旧的那些也还是存在。   季凌低下头,抚平了一条西裤的褶皱,想起母亲说父亲以前连一件成套的西装都买不起,又想起了在星城那些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岁月,最后落到了父亲为了求财求地位,抛弃妻子上。   可这一切,就在今天晚上,季建华弯着腰在书柜里找书,随口喊了一声母亲的名字那一刻,变得复杂和矛盾。   当事人似乎什么都不太记得了,而参与了一部分的人却因此留下深深的阴影。   季凌回到家后,喝了一瓶白葡萄酒,酒是别人送的,他酒量不差,喝过之后也只是微醺,不至于烂醉。   周姐这几天回了老家,季凌自从林想离开,和Eric分手后,也一直住在这边,不去西新区那栋房子了。   他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一个没有拆开的快递,平时周姐一定会给他把快递拆开,于是季凌觉得好奇,走过去看到快递盒上贴着很大的胶带“非本人勿拆”。   打开后,里面是几本书,他方才想起,因为工作太忙,无法规律的进行心理疏导,吕医生建议他看一些相关书籍,这些便是她推荐后,克莱尔下单购买的。   书籍的名字看起来很唬人,封面大概是为了安抚患者情绪,画得简单,色彩也明亮,季凌随手拿起最上面的《如何培养共情能力》,往卧室走去。   倒在沙发上,看了几页,本以为是很高深的一些专业内容,但没想到是用漫画故事呈现出来的。   里面讲述一个共情能力很低的原始人,如何在森林里交到好朋友的故事。   很快,季凌的心思飘到了其他地方,他想起林想。   今天特地给他送表过来的林想,似乎交到了新的朋友,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像哪里的学生。   微醺的季凌,有一瞬间很羡慕林想:尽管他出生不好,履历不堪,还有一个非常令人丢脸的妈,但他适应能很强,知道自己要什么,能够调整心态,来达到目的。   季凌到现在,还因为那么多年前父母的事情导致没办法正常喜欢别人,被专业的心理医生判定为有障碍。   而林想看起来已经很快地,接受新生,忘记了过去。 第25章 像童话故事一样的书   林想第一次交朋友,算得上成功。   Jason的性格活泼得令人诧异,他从小就在联盟国的北方长大,后来才搬到首都来,家里在北方做点小生意,但因为他对家里的生意没有任何兴趣,在首都大学念的专业也毫无关系,所以他母亲一直有些不太乐意。   这些都是在吃饭时,他同林想说的。   “给你看这个。”吃饭到一半,Jason突然伸出手,给林想展示他的手表,林想看了一眼,很熟悉的品牌,价位属于中高档,“我爸以前的,我太喜欢就要过来了。”   “不错。”林想点评道,“这块表市场反馈很好,可惜迭代一次后,许多人觉得没第一代好看。”   “是啊,我也觉得。”Jason笑了一下,很是得意。   聊了几句后,Jason不知道怎么地,把话题引到了季凌身上。   “刚刚那个人,是你们店的常客吗?”他问。   林想顿了一下,说是,表情有点尴尬,Jason看起来似乎并不知晓他曾经的事。   “哦,看起来很有钱,我知道他,R&S的大少爷。”Jason吃了一块回锅肉,说太咸了,“刚刚他盯着我看的样子,有点吓人。”   林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可能有钱人就这样吧。   “我记得之前有听说他离婚了呢,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特地公关了,没有什么报纸写。”Jason八卦地说,“倒是和那个情人分手,对方很快就被拍到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了。”   林想觉得有些没有胃口,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放下了筷子。   Jason活泼归活泼,但没有什么眼力劲也是真的。   “说到这个,他真大方啊,豪车也给情人了,那车首都就一辆。”Jason继续说道。   但林想也不怪他,毕竟Jason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正是他嘴里八卦对象的前夫,也不知道那些个中缘由。   他看着窗外走过的行人,想起今天下午见到的季凌,眼睛里有红血丝,看起来很疲惫,但依旧显得严肃和不可亲近。   “林想,你怎么了?”Jason看他不太对劲,问了一句,“不吃了嘛?”   “吃饱了,你吃吧,我喝点水。”林想笑了一下,说道。   Jason很快转移了话题,聊起自己学校的事。他念的首都大学很有名,和林想读的专门学校不太一样,但林想一直心不在焉。   晚饭结束后,Jason说要回学校,下周可以再约,还提议要林想来他学校玩,说首都大学的食堂很好吃,有一道菜非常不错。   林想说好,然后再店门口和Jason告别,上了回家的地铁。   晚上九点多的地铁人很多,林想从市区回家要转三次车,但每一趟也就几站路。   第二趟地铁的时候,他等了两次才上去,车厢内人多到他感觉自己哪怕是脚悬空也不会摔倒。   前胸后背都贴着人,他前面站着一个女孩子,林想往后退了一些,怕挤到人家,原本想把书包背到前面来,但就算是挪动一下也很困难。   没有开暖气的车厢内,很快就让林想出了一层汗,而车门打开一次,他就会因为下车的人被挤到其他地方,下去几个人,又上来一些人,一直拥挤到他从换乘站下车。   走到站台上,林想没有立刻去下一趟,他坐了一会儿,想喝口水再走。   站台里有自动售卖机,他走过去打算买一瓶,手刚刚伸到包上面,整个人就僵住了。   包的拉链已经被拉开了一个口子,林想站在贩卖机前面,把拉链全都打开后,发现钱包已经没有了,但更可怕的是,那个装着季凌手表的绒布袋子也一起消失了。   林想吓得脸都白了,他快步走回座椅上,在旁人好奇的目光下,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但他今天其实没有带什么随身物品,里面除了一个简易工具盒和几张纸再无其他,手机他是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幸存了下来。   坐在长椅上,林想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思考了。   钱包里没有几个钱,证件丢失了他可以通过网上补办,stone的员工卡丢了,顶多被师傅说几句,可季凌那块手表丢了,林想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怕是原价,他也需要打工很多年才赔得上,并且还要不吃不喝,每一份工资都存起来才行,更何况,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他突然站起来,连手扶梯也没坐,一路跑到楼上的服务大厅,想要挂失东西。   地铁的工作人员了解了情况后,表示很遗憾,但同时也告诉他,在地铁里被偷了东西,其实很难找到。   最后工作人员登记了林想的联系方式,丢失日期、车次以及物品,说找到了会打电话给他。   希望渺茫得林想不用问也能猜到。   谢过之后,林想依旧还没回过神,如果让公司的人知道了,自己会面临开出的危险。   最后,他在换乘站离开,在路边随便找到一个长椅上坐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可风吹得越狠,他越觉得难过。   为什么倒霉的事情会这么简单地找上门?为什么开心会那么短暂?而这一切谁都不能责备,除了粗心大意的自己。   林想独自一人坐了大约半小时后,决定把这个事情先告诉季凌。   他想自己可以是不是能试着和他商量一下,不要向公司告发自己,他愿意赚钱赔偿。   拿出手机,林想先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 你睡了吗?   过了约十五分钟后,林想才收到季凌的回复,他问林想有什么事?   林想先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你的手表被我搞丢了’,觉得不是很妥帖,又换成了‘手表在地铁上被人偷了’,编辑完还是觉得不对,好像这件事怎么说都难堪。   -- 你方便打电话吗?   最后,他发了这个过去。   季凌的电话在一分钟后打了过来,林想听到水龙头被关掉的声音。   “什么事?”季凌问他。   林想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敏感又自卑,他大部分时候都把这些隐藏得很好,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可以扛事的男人。   可现在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大街边,在听到季凌声音的那一刻,还是很没用地觉得难过。   季凌听他不讲话,又问了一次他怎么了。   林想低声开口道:“对不起,我今天在地铁上,因为人太多,没有注意,把你的手表弄丢了。”   季凌沉默了几秒,林想又立刻补充道:“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这块表已经买不到了,你能不能不要和公司投诉我,我可以工作存钱还给你。”   林想声音越来越低,“我真的不能没有工作,对不起。”   错的原本就是自己,林想只能乖乖道歉,希望季凌能大方一点。   过了许久,季凌才开口:“你知道那块表买不到了吗?”   林想心里一沉,他觉得季凌一定很生气,于是说:“知道,但我真的会还的,我可以和你签欠条。”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确很不值得被原谅。   哪怕是还了钱,季凌那块手表带了那么久,说不定已经有感情了,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都是二手货,和原本那块必定不会相同。   想到这里,林想更急了。   马路的另一侧有夜间洒水车经过,响着奇怪的音乐。   “你在哪?”季凌似乎忽略了林想那些求饶的话,问了句这个。   “在外面。”林想如实回答,洒水车开远了,声音也小了很多,“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不回家?”季凌又问。   林想此时太慌乱,没有心情去细想季凌每一个问题的逻辑和出发点,只能他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想在外面坐一下。”林想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电话那边传来衣柜被打开又关上的响声,季凌问:“你现在在哪?”   林想愣了一下,报了一个地铁站的名字,又问季凌怎么了。   季凌似乎在下楼,“我过去找你。”   “啊?”林想很是意外。   “嗯。”   季凌说完便自顾自地挂掉了电话,林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完蛋了。   过了半个小时后,林想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停在了路边,季凌下了车后,林想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再次全身紧绷了起来。   觉得愧疚,更觉得自己丢人。   季凌锁了车之后,走到他面前,也不说话,林想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季凌眼神里的东西他读不懂。   “对不起。”林想主动开口说道,“我一定赔钱给你。”   林想被冻得鼻头和脸颊都发红,像在森林里乱窜的小动物,遇到猛兽那样慌张。   季凌忽地在他旁边坐下,然后问:“怎么会被人偷走?”   林想只得把事情又重复了一次,他从自己把手表放在哪里开始讲,最后落在自己被挤得缺氧想买水发现东西不见上。   他一直侧身面朝季凌,说得很仔细,季凌闷不吭声看着他。   但在林想说自己和朋友吃完饭买单的时候,还看到东西在包里时,季凌第一次打断了他。   “吃的什么?”他问。   “中餐。”林想不解,但还是回答了他。   “好吃吗?”季凌又问。   “还可以……”   不知为何,林想觉得季凌的关注点有些奇怪,在他形容手表被人盗窃时,他表情显得不是很在意。   复述结束后,季凌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什么,而是站起来,对林想说了一句走吧。   “去哪?”林想问他。   “先送你回家吧。”季凌说。   此时已经没有地铁,林想尽管觉得不太好意思,还是答应并感谢了季凌的友善行为。   在车上的时候,两个人一直没有怎么说话,林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满心满眼都是那支丢失的手表,以及天价的偿还数字,整个人如坐针毡。   季凌将车开得很慢很慢,不像他的风格,林想在封闭的空间里,嗅到一丝非常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他开口问道,有些惊讶。   “嗯。”季凌点了点头,“但我睡了一会,洗个澡,没醉。”   “可酒驾很危险的。”林想说,“要不找代驾吧?”   “不用了。”季凌坚持道。   车子快开到林想家附近时,季凌开口主动提到手表丢失的事。   “你有和公司的人说我的手表要送修吗?”季凌问。   “还没,打算明天说的。”   “那就不用说了。”季凌说,他看了一眼林想,汽车缓慢前行。   林想感到不舒服,分明是自己做错了事,现在却要可怜巴巴让季凌来给自己想办法。   “这样可以吗?”他问。   “手表是我的,我说可以当然就可以。”季凌回答道,“我不会投诉你的。”   “太谢谢你了。”林想略显激动地说,他看着季凌面无表情地侧脸,由衷地感谢他,“如果你担心我还钱的事,我可以打欠条。”   季凌大度是一码事,自己该做什么又是另一回事,林想没那么蹬鼻子上脸。   “我不缺那点钱。”季凌说着,在林想家楼下停了车,把车熄了火,伴随着熄火的动作,周遭突然安静得过分。   车厢内很暗,只有昏黄的路灯投射进来一点点光,林想看不太清季凌。   “我知道。”林想解释道,“但一码归一码,原本就是我不对,这是我欠你的。”   季凌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在打量林想,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那就先欠着吧。”   没等林想开口,季凌又说:“你上楼去吧,很晚了。”   林想说好,下了车,站在路边,季凌没有立刻开车,两个人透过前挡风玻璃僵硬地对视了一分钟之久,季凌才重新发动汽车,缓慢地掉头离开。   林想觉得今天格外漫长,他在公寓的楼梯间一层一层往上爬的时候,脑海里盘旋着季凌的脸和反应。他不像很生气,但也绝谈不不开心,喜怒不形于色的季凌,让林想看不透。   到头来,他还是欠了季凌一笔大的,而这是他最不想亏欠的人。   季凌开了近一小时才回到家,上了楼后,他重新拿起那本没有看完的书,第20页的地方用一个回形针很随意地卡住。   原始人抱着木棍很沮丧地坐在一棵大树下,啄木鸟问他怎么了?   他垂头丧气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长劲鹿很生气。   原始人看起来很困惑,他满脸愁容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在难过什么?   啄木鸟建议道,那你应该认真听他说话,观察他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   季凌合上了看起来像童话故事一样的书,走回了卧室。   酒驾是非常不正确的行为,害人害己,纸片人归纸片人,我们遵守交通法规这样。 第26章 欠我的有什么不好?   尽管有了季凌的‘宽恕’,但林想这晚的睡眠质量依旧很低,他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闭上眼睛就在想那块手表和背后的赔偿金,又连带着想了许多。   人在夜晚失眠时,思绪总是容易乱来一通,把分明不是一回事的东西,缠绕到一起,像毛线团一样摆放在当事人面前。   最后林想艰难入睡,一夜无梦。   除了季凌和林想之外,没人知道季凌这块表的事,师傅自然也不会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与林想之前并无差别,师傅觉得林想脑子活络,而且长得好看,总是打趣地说,如果林想最后调去了旗舰店,肯定能有很多常客。   林想当时在擦玻璃柜的上灰尘,不好意思地说,不去也很好,老店他也很喜欢。   “你可不要没出息,老店营业额一个月抵不上旗舰店两周,你去那边肯定工资能更多。”师傅说道。   说完,又接了一句,“而且接触的人也不太一样,这边就我们几个老家伙,那边你的同龄人多。”   言下之意,是想要林想多接触一下其他人,谈个恋爱。   师傅的话,让林想想起了Jason,钟老师在昨天也发来信息关心了一下,但并没有给什么压力,只说Jason私下同钟老师讲,对林想印象很好。   能交朋友这件事,林想还是开心的。   自从离开了季凌,拥有了合法身份后,林想的人生也连带着发生了许多变化。   他渐渐变得体面,也学会了如何轻而易举地在社会上生存。   可他还是容易想起季凌,在很多不必要的时候,很随便的想起他。   比如现在。   下午两点多的工作日,人不多,玻璃门外时不时有汽车经过,首都的春天彻底到来了,连带着偶尔落下的细雨一起。   林想记起他和季凌还未“”摊牌”前的某一天,季凌在美玲餐馆门口等他,下班后,他看着林想走过去,把他抱住,然后问他,要不要和自己结婚。   那天也下了一场细雨,但季凌来接林想时,雨已经停了,地面有一些带着污渍的积水。   唐人街的路面总是这样不够干净,季凌那双高级的皮鞋踩在上面,也连带沾了许多污水。   林想没有爱过人,也没有接受过如此热烈、充满诱惑的追求。   处于底层但仍旧抱有天真期盼的林想,相信那些骗小孩童话故事真实存在,对于阶级落差下的爱丝毫不存疑,他很快缴械投降。   在带着雨水和三月气息的夜色下,林想扬起脸,睁着很亮的眼睛看着季凌,问他会不会太快了?   季凌垂着眼说不会,他目光深沉,看人的时候显得很诚恳。   林想笑得开心,在季凌安排好的摄像机下,抬起脸亲吻他,说好。   “林想,把昨天总部寄来的册子拿出来,放到外面吧,该换春夏宣传册了。”师傅打断了林想的回忆,他回过神,说了句好,继续去干活了。   这周五,季凌开完第一个会之后,要大家休息下,克莱尔留在了小会议室,问老板要不要喝茶。刘铭被指派到清迈盯项目后,几乎不在首都呆着了。   “季总,等下五点多,刘铭说能不能通个话。”克莱尔在旁边敲击着电脑,“清迈那边有个事想和您确认。”   季凌喝了一口茶,嗯了一声,下意识抬手想要看时间,却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手腕,他才记起那块手表的事情。   克莱尔十分关注老板的一举一动,她侧目看了一眼,立刻说:“现在是四点三十五,下一个会是五点半开始。”   季凌点了点头,说可以,要他五点打过来就行。   此时会议室里没有人了,季凌在的地方,其他员工不太久呆。   克莱尔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季总,上次手表换过表带后,合适吗?还需要看看其他款式吗?”   精品店的店长上午给克莱尔发了信息,告诉她新款可以预订,问季总是否需要看看。   季凌想了片刻,又习惯性地动了动手腕,说:“可以看看。”   “好的,我要她们先发来。”克莱尔笑了一下。   “不用了。”季凌说,“看下其他牌子吧。”   克莱尔的手在笔记本键盘上停顿了十几秒,立刻问:“那我们去stone看看?”   “可以。”季凌回答道。   stone发工资是每个月十五号,林想每个月的工资会专门存一部分到储蓄卡里,另外的则留在工资卡上,作为日常开销使用。   林玉芝五月生日,他之前从未给她买过像样的礼物,今年林想也想送点什么给自己的妈妈。   首都的房价很高,但林想也偶尔会做做梦,自己说不定能够在stone干个十年后,在这里买一套和出租屋差不多那样的房子。   人生总是应该有点奔头,比如之前是合法身份,现在是好好工作,然后安家。   但今天,林想把工资存好后,看着储蓄卡上的数字,开始发愁起来。   虽然在stone已经拿了四个月工资,但这点钱对于偿还季凌那只手表远远不够。   站在ATM机器前,林想发了一会儿呆,才结束了操作,把卡收了回去。   他在地铁上,打开了二手网站,看了一圈现在季凌那快手表的市价,心情更是跌入谷底。   他不想欠别人什么,也不想拖拖拉拉显得小家子气,最后在傍晚,他主动联系了季凌。   在手表丢失那天后,他们已经快十来天没联系过了。   — 你最近在忙吗?我想了下,要不要签个欠条,我每个月还一点给你。   季凌半小时后才回复了一句:什么?   — 我弄丢的手表。   林想提示他,季凌太忙了,对于林想是天文数字的钱,对他而言不足挂齿,不放在心上也是理所当然。   季凌过了几分钟,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他问林想有没有吃饭?   “还没有,怎么了吗?”林想站在大街上,不明所以地问。   “我也没吃,一起吃个饭吧。”季凌提议,“手表的事,可以吃饭的时候讨论。”   季凌大度得让林想诧异,这种自己做错的事,竟然还有讨论的余地。   “好。”他想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季凌开车来接了林想,上车后,林想问他去哪里吃?   季凌说朋友推荐的店,也不说具体地方。   最后车子停在了一家中餐厅门口,迎宾过来给他们泊车。   这家店很高级,中式复古的装潢,门口还摆着两个石狮子。   林想跟在季凌身后,原本以为是临时来的,结果带位的大堂经理亲切地出来迎接,并说安排在了楼上的包厢。   林想有种吃鸿门宴的感觉。   上了二楼后,经理领他们进了包厢,包厢意外地大,旁边有一个坐客沙发和一台电视机,饭桌也是转盘式的。   “这么大……”林想小声说了一句。   季凌扫了他一眼后,转身问经理,“有小一点的包厢吗?”   “今天客多,您定的时间比较靠后,小包厢都没有了,实在不好意思。”经理说。   “那算了吧。”季凌也不为难,坐下后让人来点菜。   包厢的电视上播放着循环的《春江花月夜》,林想尴尬极了,季凌走了几步,很自然且惯性地坐在最里面的主位,林想坐在靠近门口的上菜位。   他们俩隔得很远,服务生进来点菜,季凌要林想点,林想推脱了几下,没能成功,最后在服务生的建议下,点了几道招牌菜。   “你要看一下吗?”林想问季凌。   “不用了,直接下单吧。”季凌说。   服务生离开后,偌大的包厢又只剩下他们俩人,季凌话一直很少,林想越发觉得氛围诡异,他宁愿在季凌的车上和他讨论手表赔偿,也感觉会轻松许多。   包厢顶部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浮夸且耀眼的白色灯光,把房间的每一处,连同林想的局促都照得无处可藏。   最后,林想喝了口水,鼓起勇气说:“手表的那笔钱……我每个月还一点可以吗?因为等我存够了,可能要很久,我想这样你也比较放心。”   季凌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看着林想,问:“存够要多久?”   今天的季凌依旧很商务,穿着西装和衬衫,这样的他和这间包厢匹配度极高。   林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如果按照现在原价,可能要十年,但你那块表也买不到了,按照二手价格的话……”   说到这里,林想感到很绝望,他停顿了几秒,看向季凌,最后说出了一个荒唐的数字:二十多年。   惭愧和自卑很简单地攻占了林想的内心,在富丽堂皇,流淌着亲切地中式古典乐包厢里,他突然很想逃走。   如果在之前,他还能仰起头,对季凌假装坚强地说出,反正我们之间是交换,那现在已经不能了。   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送菜,她笑脸盈盈地在玻璃转盘上摆好盘子,又给两个人添了点茶。   林想没有什么胃口,拿起筷子,却没有动。   “怎么不吃?”季凌问他,“不是你点的吗?”   “不饿。”林想急不可耐地想解决手表的问题,又说:“时间是很久,但我不会赖掉的,你放心。”   季凌把汤放到自己面前,问他:“我都不着急,你很着急赔钱?”   林想叹了口气,说:“是,我不想欠别人的。”   “别人。”季凌低声重复道,但他们隔得实在不算近,林想没听清。   季凌突然站起来,他绕了几步,经过几张空椅,走到林想旁边,坐在他隔壁的椅子上。   距离缩短后,林想越发紧张,季凌侧身对着他,一只手的手腕搭在林想所坐的椅背角上,他低声问:“欠我的有什么不好?”   林想没回答,服务生又进来了,给他们上最后的几道菜,但包厢氛围不太好,服务生这一次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上了菜,赶紧退了出去。   在《春江花月夜》循环了大概第四遍的时候。   季凌开口又说:“如果你今天欠了其他人的,他们可能会让你失去工作,甚至会告你,stone的客人都有钱有势,惹了这种人,你求饶都没办法。”   每一句话都没有说错。   可林想觉得他不会明白,如果今天他欠了一个陌生人,当然会如同季凌所言那样,很难很不堪,但他愿意背负责任,好好偿还债款。   钱是死的,他只要能好好工作,一定有还清的那一天。   但季凌不一样,他不是陌生人。   “欠我的有什么不好?”季凌又隔着很近的距离,问了一次林想。   自卑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此时全都一拥而上。   林想想起了三年里许多个日夜,他愚蠢地坠入爱河,又很快被告知一切都是利用,林想快速“抽身”,和季凌交换,他得到了,季凌也得到了。   这一场荒谬的婚姻,看起来每一位参与者都自得圆满。   可连同林想本人,也忽略了那些没办法轻易斩断的情感,和合同上冷漠的文字不一样的喜欢。   在每一个能见到和不能见到季凌的日夜,都像这盏吊灯覆盖不到的角落阴影一样,真实存在。   “不好。”林想低声说道,他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想。” 第27章 不想等了   在林想说完这句话后,包厢陷入了安静,背后电视机里的音乐格外的突兀。   季凌的手腕依旧搭在椅背角上,手指很容易就能碰到林想后脑勺的头发和衣服,他突然把食指翘起来,触碰到了林想的发梢,但当事人没感觉到。   被盯得有些不适的林想,侧过脸看向季凌,季凌已经收回了手,他把林想面前盛着汤的盅盖打开,又把勺子放到他的餐盘里。   “喝汤吧。”   季凌的手很大,骨节分明,但肌肤并不细腻,手背靠下的地方,有一个浅色的,不仔细看不出来的疤痕,应该是烫伤。   “我自己弄就可以了。”林想说道,“谢谢。”   季凌没有坐回去,在林想低着头喝了一口汤后,又问:“为什么不想欠我的?”   林想觉得季凌有些许奇怪,他的动作与问题都没有什么内在联系,显得过于随意。   林想放下了勺子,有些无可奈何地侧过身,他面对着季凌,端详了数秒。   “没有为什么。”林想认真地告诉他,但其实是有的,但原因林想开不了口。   两个人凑得极近,林想内心难过的情绪从心底涌上,他咬了咬发红嘴唇,深吸了一口气,问季凌,你不吃饭吗?   季凌这一次不再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边,与林想隔着有些远的圆桌,安静地吃东西。   林想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季凌看了他一眼,问:“不好吃吗?吃这么慢。”   “没有。”林想摇了摇头。   “你以前吃饭都吃得很快,狼吞虎咽。”季凌说,他眼底带着一些笑意。   林想在想,自己在季凌的眼里,其实从未有过什么改变。习惯了俯视的季凌,惯性地俯视着林想,他无论是否拥有合法身份,体面工作,在季凌的眼里都是便宜货。   如同那些八卦新闻里所写的那样,随随便便就和人结婚。   林想不再说话,埋头继续吃,季凌似乎看他吃得很投入,也不打断他,但他中途出去接了一个电话,过了许久才进来。   吃完饭后,季凌说开车送林想回去,林想坚持不用。   他们站在餐厅的门口僵持不下,引来一些客人的目光,最后林想实在没办法,还是上了季凌的车。   车内很安静,季凌是那种开车从不听任何音乐和电台的人。   四月的首都天气变得很好,下午下过雨之后,空气里也弥漫着雨水的湿气,林想按开了一小截车窗,让风从外面灌进来。   原本要讨论的东西依旧没有结果,林想决定再次开口。   “对了,你觉得我吃饭时的提议可以吗?”他侧过头,看着季凌问:“就是每个月还一点。”   季凌这一次很快就回答了他,说:“可以。”   林想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声音稍微雀跃了一些:“谢谢你,可以拟一个欠条之类的……”   季凌拐了一个弯,说不必了。   “这样好吗?”林想不安地问道,他看向季凌面无表情地脸,又鬼使神差打趣了一句:“你也不怕我跑了。”   季凌心情似乎因为林想这句话,变得好了一些,他难得的笑了笑,说:“你会跑吗?”   林想因为季凌的笑容愣了一秒,赶紧说:“不会。”   “你工作顺利吗?”季凌开口找了一个话题。   “还可以……”说完这句,林想又想到自己弄丢的表,觉得也配不上还可以这三个字。   “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都很好,师傅也很好。”林想回答道。   车开过市中心后,道路畅通了许多,路面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了。   “你妈还来找过你要钱吗?”   “没有了。”   林想听到季凌嗯了一声。   这段对话很像久别重逢的老友或者是……离婚后再见的前配偶会发生的那种。于是林想也礼尚往来地询问了季凌最近的生活。   “你还是很忙吗?”他问。   季凌大概是没想到林想会问这个,扫了他一眼,说:“很忙。”   林想沉默了片刻,说:“那你注意身体。”   林想一直直视前方,没有看到季凌嘴角很淡的笑容。   “上次那个,是你的朋友?”季凌突然开口提到了Jason。   林想愣了一下,说:“嗯,钟老师的侄子。”   “看起来像个小学生。”季凌点评道。   “是学生,比我还小几岁。”林想说,“还在念书。”   “他对你有意思?”   季凌的问题让林想很意外,他连忙否认,并说自己和Jason才见过一次。季凌不再说什么,原本想问的那句‘你会不会和他谈恋爱’也憋了回去。   车开到林想家楼下后,季凌没有立刻让他下车,他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质本子,和一支笔,关上的时候,他的手腕碰到林想的膝盖。   林想不明所以,看着季凌打开了那个本子,然后取下了笔帽,递到了林想面前,又抬手打开了车内的灯。   “是要我写欠条吗?”林想很快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他想到之前主动问起,季凌还说不用,现在又拿出很不正式的东西让自己写,弄得林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嗯。”季凌眼神闪着不确定的光,但给了肯定的答案。   虽然这个行为又很随意且不正式,林想还是接过来了,他把本子放在中控台上,扭着身子在上面写字。   还没下笔,又抬起头想问:“怎么写比较好?”   他刚刚抬起头,就看到季凌的脸在他的面前,凑得很近地看着他。林想吓得往后仰了一下,才又问了一次。   “如实写就好了。”季凌沉声说。   于是林想在本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写了季凌的名字,然后把事情和欠的数额也写了上去,加上了日期后,他在旁边工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姓名。   弄好后,他把本子翻过去给季凌看,“这样可以吗?不需要更正式的文件吗?”   季凌说可以了,然后把本子合上,连同笔一起放到了后座。   林想看了看他,说:“那我上去了,谢谢你。”   “去吧。”季凌说道。   晚上季凌回到家后,吕医生按照约定的时间在线上会议室等他。   “这几天怎么样,季先生?”吕医生笑着问。   “很忙。”季凌说。   “之前建议的书籍,有看吗?”   “嗯,但没时间看完。”季凌的手侧还摆着一本未读完的书。   吕医生正要开口说什么时,季凌目光看着别处,问道:“我觉得他好像不喜欢我了。”   视频那头的医生顿了一下,柔声问:“怎么这么说?”   “他看起来对过去一点也不留恋,看到我也不会很开心。”季凌回忆着林想和自己相处的过程,“也开始和别人接触了。”   吕医生有些不忍地说:“季先生,您现在的情况,可能只是感知不到对方的准确情绪。”   季凌目光向下,看着自己的手腕,然后问:“如果我现在和他说,喜欢他,是不是他也不会相信。”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吕医生如实回答,“毕竟之前……您出于一些缘由欺骗过他。”   “像林先生这样的人,一般都比较敏感且容易自卑,在来往中,我还是建议您可以尽量让他轻松一些,不要给他太大压迫感。”吕医生继而开口补充道,“慢慢来。”   一向很遵医嘱的季凌,眉头皱了皱,破天荒地低语道:“不想等了。” 第28章 这还能修好吗?   林想和Jason渐渐变得熟络了起来。   Jason正在读研一,平时不算特别忙,空闲下来总是爱找林想出去。   有时候是陪他逛电子产品商店,有时候是喝咖啡。   某个周六下午,Jason给正在上班的林想发来信息,问他周一是不是休息。   林想说是,又问他怎么了。   — 下周我们学校有学园集市,每年春天都会弄的那种,你要来吗?   林想就读的专门大学没有这些,他问Jason那是什么。   Jason解释道,就是学院弄得一个校内市集,人很多很热闹,而且会有很好吃的东西。   —来呗,据说还有不错的演讲呢!   在Jason的软磨硬泡下,林想答应了下来。   首都大学的学园集市在周一上午开始,为期三天,除却在学校内的一些摊位外,几个学院也会安排一些免费讲座,校外人员也可以参加。   林想在午饭后到了首都大学的西门,Jason已经在那边等他了。   看到他过来后,Jason小跑过去,拍了拍林想。   “来了啊!”Jason看起来心情很好,戴了一顶鸭舌帽。   “嗯,人还挺多的。”林想看了一眼旁边经过的人,感叹道。   “对啊,今天建筑学院会有演讲,你要去听吗?”Jason从一个摊位上买了两杯喝的,递给林想。   首都大学的校区很大,是林想之前就读那间学校的四到五倍不止,且还有一个分校区。   或许是因为来了不少校外的人,校园里走到哪都是人。   “你是学什么的?”林想开口问Jason,他们绕过一条小道,找到一个长椅坐下。   “兽医。”Jason回答道。   林想顿了一秒,又觉得自己显得大惊小怪,于是笑着说:“很厉害的专业。”   “不厉害啊……”Jason拨了拨头发,“我家里人可不愿意我学这个了。”   “他们想要你学什么啊?”林想觉得Jason很像一位可爱的弟弟,于是又问道。   “建筑吧。”Jason瘪了一下嘴,“无聊死了。”   林想又笑了下,Jason看着他突然不说话。   “干嘛?”林想问,“盯着我看。”   Jason摇了摇头,喝了口饮料,说:“你长得真好看。”   “是吗?”林想觉得Jason就连表扬也很像小孩一样,毫不掩饰。   Jason就着他的话,伸出手,悬空指了指林想的脸和下巴,“眼睛大,脸小,下巴有点短,但是显得很可爱。”   Jason一板一眼地认真点评,林想脸很快就红了。虽然知道自己外形不算很差,但之前的生活环境里,极少有人会这样评价自己。   大部分人会形容林想:老实,勤奋,愿意吃亏和善良。   突然,Jason笑了起来,酒窝也跟着挤了出来:“你是没有被人表扬过吗?为什么脸这么红啊。”   “也不是……”林想解释道,“现在哪有人会这么直接点评别人长相?”   Jason瞪了瞪眼睛,继续笑着说:“你长这样,当然要直接点评了,林想,说不定你的脸就是最大的优点的。”   他故意措辞浮夸,逗林想笑,声音也拔高了许多。   “你要自信点。”Jason说。   林想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侧过脸看着Jason,笑着说:“好!”   季凌乘坐的车在路上堵了一会儿,他和克莱尔一起赶到首都大学时,与系主任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多分钟。   司机去停车,季凌和克莱尔在建筑学院的另一侧先下来,学院的那幢楼很旧了,新的还在建,走到门口需要绕一段路。   “下午的演讲一共有四位,都是您的学长,其中一位之前给我们在富城的酒店做过设计。”   克莱尔穿着高跟鞋,跟在季凌身侧低声介绍今天到场的人。   “好。”   季凌毕业于首都大学建筑系,他的研究生也是在这里读的。毕业后,进入了R&S集团,很快成为了母校每年邀请名单上的人物。   每年首都大学的演讲,曾经的导师都会叫季凌回来,但这几年他太忙,也就参加过一次。   今年这一次是因为导师要退休了,特地打了电话给季凌,季凌推掉了一个公司内部的会议赶来的。   “咿,那是林想吗?”克莱尔顺着自己老板的目光,看向侧前方一个长椅,有两个男生背对着这头,在说笑。   季凌刚刚就是听到人声,才停下脚步的。   林想跟那天来一起送表的男生并排坐着,他侧着身子在指着自己的脸说什么,时不时笑起来,又突然摆手摇头。   他看起来心情十分地好,四月的阳光把周遭的一切都照得充满暖意与生机,连带着坐在那头的林想,也活力十足得像彻底新生。   “要打个招呼……吗?”克莱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季凌,轻声问道。   “不必了。”季凌说完,转身往建筑学院的大楼里走了进去。   在电梯里的时候,季凌沉默不语,脑海里闪过刚刚林想在同新朋友说话的画面。   快乐又放松,与同自己待在一起时截然不同。   建筑学院的演讲一向人气很高,Jason虽然不学这个,但也爱跟着凑热闹。   他拉着林想很早便到了建筑学院的旧楼,又按照指示牌上了三楼找到了演讲的教室。   教室里没开灯,环形的座位上靠后的地方坐着几个人,讲台上的投影仪上播放着静态的建筑学院logo。   有一位看起来像学生会的人在摆弄那些数据线和话筒。   “坐这里。”Jason走到第二排靠右边坐下。   “这里好,一会儿人很多,黑压压看不见我们的,离门近,无聊就可以开溜。”Jason看起来很有经验,拉着林想坐下了。   又来了不少人,也有Jason的同学,Jason打了招呼,介绍说林想是自己朋友,其中有一位暧昧地朝林想笑了一下。   讲台上走上来一位学长,在那边试话筒,要大家找座位坐好,演讲大约十分钟后开始。过了没多久,整间教室就全暗了,只剩下大屏幕上的PPT还亮着光。   演讲者都是曾经很优秀的毕业生,每一位的演讲时间不过二十多分钟,Jason在下面小声告诉林想,他们分别是谁。   第二位上来之前,PPT上先播放了他的介绍,当季凌的名字和照片出现时,林想愣住了。   还没回过神来,他便看到季凌从后面的门里走出来,穿着很随意的牛仔裤卫衣和一双白色的休闲鞋,林想很少见到这样的季凌,差点没认出来。   主持人热情地介绍了季凌,下面涌起一阵掌声,林想听到身后的女孩子在细声议论,说季凌长得很英俊。   “咿,他是不是之前你们店那位客人。”Jason也认出来了,低声问林想。   “嗯。”林想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季凌身上,由于下面很暗,季凌不会发现他,但林想还是有些想走。   试了一下话筒后,季凌低声说:“我可能是今天来演讲的学长里,最糟糕的一位,因为我曾经挂科好几次,大家不要学我。”   下面有人在笑,季凌说这些话时也没什么表情,光线把他的脸照得很亮,他又说了几句逗趣地话,顺便吐槽了曾经导师出的考卷多难,问大家现在是否还一样。   不得不承认,季凌在非工作场合是完全另一副样子,他显得很放松也很随意,说一些不给人压力的话,还会自我吐槽。   “看不出,他还挺幽默。”Jason在旁边点评道。   接下来的内容,并不是那么专业,季凌分享了一下自己目前在做的项目以及遇到的难题,而这些难题有些因为过于奇怪,时常引起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看着上面的季凌,林想心里闪过许多情绪,但他没有试图抓住其中任何一种,最后他看了一眼门口,轻声对Jason 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Jason说好,没有管太多。   建筑学院旧楼的厕所不在这一层,林想去了一趟洗手间后,没有立即进去,他坐在教学楼后面的一张长椅上,决定透透气。   外头的天气很好,草坪应该是下午被洒过水,还能看到残留在草丛上的水珠,林想低着头,用自己不是很干净的球鞋在菜地上来回无意识地蹭了几下。   林想被阳光照得犯困,他低着头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想突然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起头,觉得脖子很酸,眼睛也睁不太开。   林想揉了揉脖子,突然感到自己旁边坐了一个人,有些惊恐地侧过头看,便看到季凌手里拿着一个纸杯,叉开腿坐在他旁边。   “醒了。”看到林想的动作,季凌看着他,低声说道。   林想吓得说不出话,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演讲结束了,出来透透气。”季凌说,“你也就睡了十分钟。”   “哦。”林想点了点头,季凌此时穿成这样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很像一位学长。   季凌把胳膊撑在椅背上,搭下来的手掌离林想很近,纸杯里装的应该是茶,他喝了一口,又放下。   “今天怎么过来了?”季凌问。   “那个……Jason约我来的。”林想回答道,“他说每年都有这个,我以前读的学校没有过这种,就想来看看。”   季凌点了点头,他就这样垂眼看着林想,露出的后脖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白。尽管他在咨询时,对吕医生说了‘不想再等’这样的话,可当真的见到了林想,季凌又不太明白该如何相处。   比如他现在很想捏住林想的下巴,问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叫什么Jason的人,是不是打算和他谈恋爱,和他上床,甚至和他结婚,如果林想说是的,季凌就会把他按在这张椅子上亲吻,然后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喜欢Jason。   但这些都是季凌心里最直接最粗暴地冲动,它们无法化成真实的行动,且在吕医生的建议里、那些专业的书籍下,这都是不礼貌不绅士,不能带来任何好感的。   手机震动了几下,林想拿出来看,是Jason发来的信息,说演讲全部结束了,又问他去哪里了?   林想看了一眼,说自己出来走走,现在就过去。   “我朋友在找我,我先过去了。”林想说,说完,他又记起那块手表的事,主动问道:“上次欠条就那样可以吗?你要不要给我一个账户号码。”   季凌直接地反问:“你是不是很想把钱都还清?”   林想顿了一秒,自然地说:“当然了,没有人喜欢欠东西,而且我会一直想着。”   季凌看着林想,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就这样对视了半天。   “没事,我不着急。”季凌说道,然后把视线转向了其他地方,“账户……我到时候联系你。”   “好吧。”林想点了点头,转身往教学楼那头走去。   季凌坐在已经空无一人的空椅上,他想起克莱尔在昨天同他说,失窃的那块手表在一个修理店找到了,送修的人称出现故障,想要修理。   那家店很小,修不了这么高级的手表,机缘巧合下,店长和品牌的一位修表师原本相熟,便联系上了。   结果修表师认出了这块季凌买下的表,觉得不对劲,联系了克莱尔。   克莱尔知道后,直接报了警,但送修的人坚称自己是在一个地方捡到的,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只能进行拘留及收回手表。   “天啊老板,手表怎么进水这么严重?”克莱尔从警局回来,走进季凌的办公室后,举着透明袋子里的手表,很是诧异地感叹道,“这还能修好吗?”   关于偷窃手表那部分的处罚大家不要贴合对比现实中的法律法规哦,这个属于半架空!谢谢! 第29章 一如既往的冷漠   对于手表的事,季凌比精明的克莱尔小姐设想得更无所谓。   他只口不提修手表,也拒绝了克莱尔说送去给stone的老师傅看看的建议,只是接过了那个透明的袋子,随手塞到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清迈的项目需要三年多的时间才完成,季凌每一个季度都要过去听汇报和跟进。   海外的项目稳步前进,但国内的事情让季凌有些棘手。   R&S旗下的商务酒店前一段时间出现了床单发现黄色尿渍的丑闻,尽管花了一些钱去公关,但效果甚微。   他们调查过那间分店的监控,也盘问了当天值班的房屋清理员工,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因为那名员工没有能请到假,与管理人员发生了口角,心生不满后,故意临时辞职前一天,打扫房间时,把尿渍弄在了枕头的下方。   很快这件事在互联网上发酵,大家都在讨论,不少自称入住过R&S商务酒店的网友,就着这个新闻开始列举R&S酒店的种种不好。   比如价格偏高,房型少,商务酒店和精品酒店的会员不能通用等等,还有说早餐的种类很少,在面条里吃到过头发之类。   但有一些过分细节的指责,很难事后去佐证其真实性,只能受着。   汪雪在某天给季凌打来电话,询问最近公司的新闻的事,说季建华目前不太管这些,暂时还不知道。   “你别太担心,公司的事我也不知道,好好应对就行。”汪雪安慰道,“Jessica倒是说想你了,你有空可以回来看看。”   “好,我后天去清迈,回来后就去。”   汪雪说可以。   最后,负责商务酒店这一块业务的执行总监进行了公开道歉。   在道歉的发布会上,如实说了这件事纯属某位员工因为不满上司的个人行为,并且也已经与入住客人达成一致,进行了对方满意的赔偿。   道歉会举行的那天中午,季凌在前往清迈的飞机上,克莱尔陪同过去。   在国际航班上,她断断续续用很卡顿的网速看完了全程,季凌在旁边撑着头闭目养神,结束后,克莱尔又退出视频网站,点开了社交媒体浏览。   在R&S商务酒店的词条下,除却前面一些安排好的通稿外,依旧有很多人在吐槽,说出了事就知道找底层员工顶罪之类的话。   还有几条是关于季凌私生活的,那几位网友贴出季凌的一些花边新闻,冷嘲热讽这种有钱人没几个好东西,每一面都很烂。   配的图片上有一张是很多年前的林想和季凌,还有一张是站在豪车旁边被人拍到的Eric。   克莱尔心里有些发凉,看到旁边季凌睁开了眼,她赶紧关掉了手机屏幕,季凌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整个飞行过程中也几乎不说话,侧着头朝另一端。   飞机停稳之后,季凌刚刚要起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他回过头,就看到了算是他竞争对手的洪启刚。   “还真是你啊,季总。”洪启刚长得很胖,穿着布满大牌logo的T恤,手腕上带着一只金色的劳力士,笑眯眯地走过来,“上飞机的时候我看到你在休息,没好意思打扰。”   克莱尔在旁边不敢说话,洪启刚主导的另一个度假村品牌也风头正劲,前一段时间刚刚成功上市。   季凌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洪总,真巧。”   洪启刚这人以前做过很多行业,都没能成功,直到做了酒店业。最后官方说法是,遇到了现在的伯乐,才找到人生的目标。   他比季凌大了近十来岁,有不少政府关系。   看着季凌要往前走,洪启刚加快了脚步,走到他旁边,说:“这一次来清迈,是盯项目?”   “嗯。”季凌回答道,“是。”   “哦,我也来看看,清迈好啊,旅游业发达,机会很好。”洪启刚一直脸上挂着笑,说话客客气气,“季总,前段时间的新闻,没什么事了吧?”   他刻意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季凌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说没什么了,一点小事。   “我先走了,洪总。”季凌侧了侧身子,用眼神示意克莱尔把东西拿上。   VIP的小巴在外面等待,季凌快步带着克莱尔上了车。   等季凌离开后,洪启刚换了一副嘴脸,对旁边的漂亮秘书低声说:“操,破富二代,装什么装。”   林想在等了几天后,没有收到季凌发来的账号信息,但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关于R&S集团的新闻,顺着实时消息看下来,大部分人对于R&S都是批判的态度,只有极少为他们说话的。   尽管不是很懂季凌工作的具体业务,但林想认为季凌算得上很有能力的那一类老板。   他性格沉稳,杀伐果断,周姐以前说,季凌刚刚毕业那半年,曾经被安排到集团旗下的酒店做过半年前台。   “不知道这事影响大不大。”Jason吃了一根薯条,看了看手机,“前几天我看到有那种财经博主说,季凌好像还参与过很早以前一支股票的做空,他没直接写是谁,但形容得大家都明白,也不知道真假。”   林想听不太懂这些,问什么意思。   “哎呀,反正就是这种有钱人的把戏,不把老百姓的钱当钱呗。”Jason没好气地说,又把炸鸡往林想面前推了推,“你多吃点,都瘦了。”   林想下意识想反驳季凌不是这种人,但他拿不出证据,更何况季凌私下如何同他在生意上如何,并不一定会对等。   “你怎么显得无精打采?今天不是还给你妈妈买了生日礼物嘛。”Jason看了一眼林想,指了指他旁边那个包装精美的纸袋,“开心点。”   林玉芝前几天说她这周回首都,但生日那天不在,林想便约着Jason出来买了条丝巾,打算在明天和林玉芝吃饭时提前送给她。   Jason没心没肺说自己最近遇到的趣事,林想一直都静不下来,心不在焉地听着。   第二天林想与林玉芝吃了午饭,林玉芝把头发剪短到齐肩,又剪了一些刘海,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妈妈是不是胖啦?”林玉芝拿出粉饼照镜子,问自己的儿子,“但是称体重又没变。”   “没有,还是很漂亮。”林想说道,他把礼物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这是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妈妈。”   林玉芝看到上面的奢侈品标示,愣了一下,笑着说:“儿子长大了,给妈妈买高级货了。”   “没有,不是很贵,这牌子其他东西我也买不起。”林想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玉芝边笑着打开了系好的丝带,边说:“没写什么肉麻的卡片吧?妈妈怕这个。”   丝巾的颜色有些鲜艳,是林想坚持的,原本店员在询问了林玉芝年纪后,建议另一条素色的。   但林想记得小时候,林玉芝有很多类似的丝巾,她总是会系在脖子上,然后穿着高跟鞋,在林想面前照镜子。   “妈妈这样好看吗?”她在小林想面前小弧度转圈,又说自己以前就想做空姐,就是因为觉得她们制服系丝巾特别有气质,但可惜她太矮了。   “这么鲜艳。”林玉芝看了看丝巾,露出很开心的笑容,“妈妈都老了,戴这种要被人笑话装嫩的。”   “哪有老?”林想说,“看着就像我的姐姐。”   林玉芝被儿子哄得很开心,笑着说:“那时候我一个人带着你,怕交不到男朋友,就骗人说你是我弟弟。”   “我记得,你还要我在外面喊你姐姐。”林想接过话头,显得不是很在意地说。   林玉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年荒唐事,笑得眼角的皱纹很深地露出来,又重复了一句真的老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温馨的片刻实在太难得,林想近日的低落的心情变好了许多,他告诉林玉芝自己交到了朋友,又说Jason人很好,是钟老师的侄子。   “你喜欢他嘛?”林玉芝喝了一口红酒,问道,“喜欢就试试。”   “没那些有的没的。”林想说,“就是普通朋友。”   林玉芝叹了口气,说:“还是得谈个恋爱,我想有个人能照顾照顾你。”   林想不太想继续关于这个问题,他反问林玉芝最近在忙什么,问了好几次后,林玉芝才开口。   “我在富城找了个工作。”她说,“正经工作,你别担心了。”   “什么工作啊,妈妈。”林想不死心地问,看起来很担忧,“累吗?”   “累啊,工作能不累吗?”林玉芝夸张道,“但还行吧。”   林想沉默几秒,问:“你和那个人,分了吗?”   林玉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表示已经分开了。   最后这顿饭吃完,林玉芝在饭店门口说自己还要去一下药店,她破天荒地抱了抱林想,感叹说怎么那么小一个小孩,已经比自己高这么多了。   语气像是分别十几年再见到儿子那样夸张。   “我挺好的,想想。”林玉芝抽了一口烟,突然低声说,“真的挺好的。”   林想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但很快林玉芝又灭了烟,扬起那张和林想很像的笑脸,说她要走了。   林想站在街边陪妈妈上了出租车,然后目送车子开远,最后在满是行人的街角,逆着人流往另一头走去。   刚刚走到地铁站附近,他看到拐角处一间酒店的门口站着许多人,还拉着横幅,横幅上写着一些话,结尾打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那是季凌他们家的酒店,门口站着的几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男人,在和门卫吵架,旁边的路人也驻足看热闹。   “在吵什么呀?”一个女孩子问旁边的男朋友。   “好像是说拖欠工资吧,你看那横幅不写着嘛。”男生说,他们站在林想身侧,在议论着对面的事,“活该。”   “那个画像是谁?吓人。”女生又感叹了一句。   林想眯了眯眼睛,看到有一位年纪较长的男性,手里举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纸,纸上是一个男人的商务照,但现在上面写着大大的:万恶的资本家。   季凌在照片里一如既往的冷漠。   这张照片林想在家里看到过,当时季凌要参加一个商务讲座,克莱尔给他安排人照的,有几张送到了家里,放在他的书桌上。   但此时,照片用很软的纸印刷出来,季凌的脸被抓得很皱,看起来狼狈又不堪。   伴随着争执和推搡,纸片轻飘飘地掉落到地上,很快又被人踩了几脚,踢到了旁边。 第30章 怎么这么难过?   林想呆愣着在街边站了许久,直到有警车开到,把人带进大楼里调解,看热闹的人才慢慢散开。   地铁入口就在前方,林想的手伸进口袋里,捏了一把手机,但还是没有做什么,快步进入了地铁站。   在stone呆到进入五月后,林想的师傅说公司组织新员工去海外培训。   “每年都有,一般培训都是分散派到有分部的地方。”师傅看了看邮件,“本来以为你要去瑞士,结果系统给你分到新加坡了。”   “我还没去过新加坡。”林想说。   “那正好去玩玩,也就两周时间。”师傅笑了下,喊他好好准备。   Jason知道林想要去新加坡后,兴奋地说那边很好玩,要他尽情享受。   一周后,林想在公司的安排下,抵达了新加坡。   飞机航程有些久,林想其实第一次坐这种长途飞机,难免紧张。   旁边坐着同样新进来的员工,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子,她问林想说:“你怎么看起来很紧张,怕坐飞机吗?”   林想说没有。   “听你口音不像首都人,你是新移民吗?”女孩子又问,“哪边来的呀?是不是也要飞很久才到。”   林想愣了几秒,觉得自己的过往难以启齿,随便打了个敷衍就过去了。   他不想聊天,闭上眼睛休息,但始终睡不着,机舱内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笼罩着林想,他觉得很口渴,像长时间没有喝过水。   林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副纯棉的眼罩,戴上后,才觉得好一些。   迷迷糊糊中,他保持着一部分意识,又不算完全的清醒,在混沌的思绪里,他很块地做了一个奇怪的浅梦。   他在一架拥挤的飞机上,身边全是人,林想坐在靠右的三人座位上,他坐在最里面,中间是一位陌生人。   季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他穿着一套很休闲的衣服,看了一眼最里面的林想,又礼貌地询问中间座位的男士能不能换一下。   最后季凌坐到了中间,林想的左侧。   经济舱的座位很小也很拥挤,季凌个子高,腿也没办法伸直,动了许多下,显得很不习惯。   他的手臂搭在扶手上,时不时碰到林想。   在同样干燥、嘈杂的机舱内,林想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他侧过头问季凌,你为什么要坐经济舱?   季凌抬起手,把遮光板拉下,光线一下被阻隔在外,视线也舒适了许多。   “陪你。”季凌低声说道,而后又把手掌摊开朝上,等待着林想,并在等了几秒后催促,“把手拿过来。”   空姐过来检查安全带,又提醒把遮光板打开,于是季凌侧过身用空出来的手,把遮光板抬上去,这个姿势很像把林想笼罩在怀里。   林想觉得自己的嘴唇就要碰到季凌的脸侧。   阳光再次变得刺眼,他的手被季凌很用力地捏住,出了一层汗,林想心里有许多疑问,但更多的是快乐。   于是林想侧过头,和被光线照得几乎模糊的季凌对视,笑得甜蜜地对他说:“我有点没出息,一直都很想你。”   季凌什么也没说,凑过来吻他。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机内广播,林想从梦里醒来,他取下眼罩,机舱内依旧很暗,其他人都睡着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觉得有些鼻酸。   林想在新加坡的培训前几天都很忙,每天七点半起来,收拾过后,就开始进行团体授课,还要分别去不少门店实习数小时。   但一同前来的人都同龄,大家相处起来也不错。   在第四天的时候,林想联系了季凌,他发了条信息过去,问他账号方不方便给他,这样他可以提前转一些欠款过去。   季凌过了许久才回复,但没有直接提供账号,只是说自己不在联盟国,等回去再说。   新加坡和联盟国有时差,季凌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   -- 你怎么还不睡?   林想刚刚结束培训课程,在宿舍吃前辈送过来的水果,他趴在桌子前,回复说自己也不在联盟国。   林想去厕所洗了个手,出来后看到手机在震动,是季凌打开的电话,他愣了一下,接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你怎么不在首都了?”季凌直接问道。   “哦,我在新加坡培训,stone每年都会安排的。”林想说,他拨弄了一下前面的工具箱锁扣,“你怕我逃债吗?”   这句话说完,林想又觉得显得很轻浮,赶紧补了一句:“我就呆两周。”   “好。”季凌低声说,他那头显得很安静,几乎听不到除却季凌之外的任何声音。   林想想起那些不好的新闻,思考了片刻后,问:“你还好吧?”   季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问哪方面?”   “我看了新闻。”林想觉得有些焦虑,站起来又坐回宿舍的床上,“就是那些说你公司不好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季凌反问道。   林想的自尊心让他下意识想反驳,但其实这就是一种关心。   “那你还好吗?”于是他只能再问一次。   宿舍的走廊上有人在说笑,声音很大,过了许久,林想才听到季凌在电话里回答自己。   “不是很好。”   林想隐约听见了季凌低声叹气,但不是很明显。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没有怎么听到过季凌用这么疲惫的语气在说话,显得无奈,也很孤独。   “怎么了呢?”林想低声问道。   季凌坐在空荡荡的公寓客厅里,他今天在结束了汇报会议后,又同联盟国的高管开了许久的会,在下午三点多才吃了一块三明治,当作午饭。   自从来了清迈后,他变得比之前更忙碌,几乎是日夜颠倒的进行工作,但这些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直到在一个小时前,他接到了汪雪打来的电话。   联盟国此时已经午夜,汪雪在电话里哭得很难过,她说季建华打了Jessica一巴掌,因为Jessica一直在客厅开着声音看短视频,在此之前,季建华已经很多次把汪雪认成陌生人。   “他越来越严重了,家庭医生建议需要专业看护。”汪雪在电话里哭,“我真的受不了了,他脾气很大,而且一直问我你妈妈去哪里了。”   季凌在电话里沉默地听着。   “我和他说,让你回来陪陪。”汪雪停顿了一小会儿,似有不忍地声音变小了点,“他问我,季凌是谁?”   清迈今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但这个城市的雨水总是来得很匆忙,离开得也很匆忙,像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人那样瞬息万变。   此时公寓的落地窗外,透进来金色的阳光,高档小区的楼下有人在遛狗,狗看起来很欢快地在奔跑着。   季凌举着电话,站在窗边,远远看过去能看到城市的另一部分。   林想在电话里显得很近,但实际上很远,季凌听到他又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凌想了不到一分钟,开口说:“我明天没有事,过去新加坡找你,你有时间吗?”   林想顿了一下,说第二天也要培训,他补了一句:“但四点就结束了。”   “那我中午过去。”季凌态度坚决,不给林想拒绝的余地。   挂了电话后,林想没有用信息追问季凌为什么要来,但他觉得听到电话里季凌的态度,他不想拒绝,也不忍拒绝。   季凌第二天原本就没有什么会议,其他事情可以在线上处理,他自己买了一张机票,同克莱尔说出去办点事,便独自前往了机场。   飞机在下午两点降落在新加坡机场,季凌提前问了林想培训所在地址,又发了信息给他,说自己在附近的咖啡店。   林想四点结束培训后,和同事聊了几句,回宿舍换下了培训制服,又洗了个澡,同季凌说自己结束了。   新加坡的天气异常的好,林想下了楼,过了一个街区后,跟着地图找到了那家很小的咖啡店。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分钟,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然后推开了门。   店里很小,没什么客人,他很快就看到靠窗的座位边,一个穿着T恤和牛仔裤熟悉身影。季凌低头在用手机,没有注意到他。   林想走过去,脑内闪过在飞机上做的梦,梦里的季凌几乎和现在的装扮无异。   几乎要走到桌边时,季凌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林想,没什么表情。   “我来了。”林想站在桌边,桌子非常的小,两个人靠得很近,林想注意到季凌眼睛往上时,眼下有青色的黑眼圈,胡子也没有完全刮干净。   突然,季凌伸出手,抓住了林想的手腕,顺着一路往下捏住了他的手背,手指在上面摩擦了数下。   林想吓了一跳,但没有甩开,他就这样任由季凌牵着自己,轻轻地,捏着自己的手背肌肤,一直和他对视。   在充斥着咖啡和蛋糕香气空间里,传来咖啡机操作的声音,还有杯子碰到一起清脆的响声及人声。   在异国他乡的街边小店,林想的情绪终于在见到季凌的这一刻,很轻易地瓦解了。   他的眼泪落得比想象中还要快,甚至来不及控制,林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生活得很好,一切都稳步前行,除了弄丢季凌的那块手表外,没有任何值得悲伤的事。   可他就是哭了,眼泪滑过他的脸颊,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看到季凌突然站起来,凑到他面前,用指腹抹掉了一些他脸上的眼泪,垂眼看着林想。   咖啡店人很少,他们在靠窗的角落,没有人可以看到。   季凌往前了小半步,把林想抱到了怀里。   他努力想着吕医生的那些话,辅导书上的建议,森林的原始人如何同生气的长颈鹿道歉,啄木鸟大哥一边忙碌地啄树一边告诉原始人,你要去体会,每个人的情绪都是不一样的。   他侧下头,用嘴唇碰了碰林想,又把他搂紧了一些,问:“怎么这么难过?”   说完又亲了亲林想的耳侧:“怎么了?”   来了!!!明天(可能)休息,七点半没有来就没有。 第31章 还能更好   季凌不怎么会安慰人,能做的就是用肢体来试图使林想冷静一些,咖啡店的店员正好过来收另一张桌子,看到角落里相拥的两个男人,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服务员问道。   季凌感觉林想哭得没那么严重了,他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谢谢,然后稍微拉开了一点和林想的距离,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在林想的额头上。   “先出去?”季凌低声问。   林想点了点头,说不太出话来。   “那我现在松开你,ok吗?”季凌又问,这一次林想主动轻轻推了一下他,两个人不再抱在一起。   季凌喊住了那位服务生,说要结账,付完钱后,又忍不住侧过头看林想,他想了一下,伸出手牵住了林想。   “走吧。”季凌说道,然后带着林想往外走。   “去哪啊?”林想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吸了吸鼻子,也不抬头。   季凌站在咖啡店门口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订了酒店,你宿舍是不是不方便,去我那?”   林想抬起头看向季凌,他眼睛哭得发红,鼻尖也是红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季凌捏紧了他的手,心里觉得有些不适,“去缓缓,你这样也不能立刻回去吧?”   季凌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林想先上去,然后报了酒店的地址。   在车上,林想没有说话,他一直看着窗外,不太敢看向季凌,毕竟两个人才见面不到半小时,就已经搞得像那种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哭哭啼啼到没办法在别人的店里呆着。   林想觉得自己矫情,他似乎就是无法在季凌面前完美地控制情绪,像季凌那样克制和淡定。   但好在季凌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抵达了酒店门口,季凌的房间在42层,观光电梯开得很快,林想觉得头晕。   房间很大,林想进去后,就看到一个不算大的随行包和丢在沙发的外套,桌上的电脑还没有合上。   “要喝水吗?”季凌让林想在沙发上坐下,问了一句,“想喝咖啡的话,可以点外卖。”   林想说,“我用一下洗手间。”   季凌说好,林想起身走向洗手间,套房外头有一个客用的,里面还有一个连在卧室的,但洗漱台在里面,林想只能走进卧室。   他站在镜子前洗了一把脸,觉得整张脸都好像有些浮肿,揉了揉眼睛后,觉得眼睛更红了,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突然哭成那样。   林想觉得这一次见面被自己弄得有些糟蹋。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透过镜子,看到季凌走了进来,但没有走近,只是靠在洗漱台侧面的门边,双手交叉在胸前,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林想。   “好点了?”他问。   林想与镜子里的季凌对视,点了点头,说好点了。   “我帮你点了咖啡。”季凌说,“附近的外卖,但不知道味道如何。”   “谢谢。”   林想丢开毛巾,说了句去外面吧,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客厅,季凌坐到沙发上,林想也跟着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   “我刚刚……”   “今天……”   季凌看着林想,示意他先说。   “刚刚是不是挺吓人的?”林想轻声问,“莫名其妙在外面哭。”   “还好吧。”季凌无所谓地说,“但你为什么哭?”   林想看着季凌,再次语塞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怎么能够有逻辑地告诉季凌,自己在哭什么呢?   因为看到你,所以哭了?这听起来像一个笑话。   很快,林想又开始想哭,他觉得自己彻底‘疯了’,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怪圈,丧失了一切的自控力,在季凌面前没完没了地哭,又说不出任何原因。   林想的手捏着沙发的布,捏都很紧,他在心里试图想一些开心的事,可都没有什么作用,越想越觉得难过。   最后,林想没有能忍住,在季凌面前,流下了见面一小时内的第二次眼泪。   季凌是真的有些吓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想会这样难过,于是他拿着旁边的纸,放到林想的旁边,自己起身蹲到了林想面前。   林想哭得很伤心,像季凌曾经看过的那些古旧DVD里失去亲人和爱人的主角,又让他想起有一部西班牙黑白片里走丢了一只猫的小男孩。   而那些人的眼泪都有理由,林想却始终不肯说。   他就这样蹲着看林想,林想不和他对视,哭得肩膀也在抖动,而季凌越是靠近他,他的眼泪流得更凶。   季凌也没有说‘你别哭了’,也没有再问‘到底怎么了’,他就这样等待林想哭完。   他想,既然不知道理由,林想现在想要的就是哭一场,如果他想这样,那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哭。”林想开口低声说道,语气含糊,眼泪还没流干,他红着眼看季凌,如实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子很离谱。”   季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想叹了口气,显得好一点了,也看得出在努力平复情绪,“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季凌还是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林想,似乎在思考,林想觉得他大概率是不高兴了,因为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林想的行为很荒唐和麻烦。   季凌已经‘够好’了,他给了林想身份,不计较林想弄丢的那块天价手表,在很多时候对自己也很温柔。   酒店的房间开着空调,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林想试图站起来,再去一次洗手间,却被季凌按住了。   季凌的手按在林想的膝盖上,看着林想的眼睛说:“虽然你哭我的确很意外,但没有觉得你离谱。”   “你不用告诉我,为什么哭。”季凌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哭的话,你就继续哭。”   林想从未想过,季凌能说出这种话,他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季凌的样子显得很诚恳,他半蹲在自己跟前,手紧贴着林想的膝盖,缓慢且小弧度地抚摸了几下。   这种相处的气氛,让林想回忆起三年前,他沉醉在童话的自我幻想中,单方面定义季凌对自己的爱。   “你来找我,原本是有什么事吗?”林想低声问道,试图换一个话题。   季凌顿了一下,说:“没什么事。”   “哦。”林想点了点头,季凌再次用很深沉地眼神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客房电话响了,是前台通知说外卖送到了楼下,需要确认,是否需要他们送上来。   过了不到五分钟,门铃响了,季凌把咖啡拿进来后,放到了茶几上,问林想喝不喝,林想说好。但纸袋里的咖啡洒了,拿出来杯垫上全是咖啡,附赠的纸巾也都脏了。   “等下。”季凌站起身,从另一头拿过一叠纸,垫在了茶几上,才把咖啡拿出来,又用纸巾擦了一遍杯身,“喝吧。”   林想沉默地看着季凌做完这一切,接过了咖啡,他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大,思维也变得缓慢。   “看着我干什么?”季凌问道。   林想思考了几秒,还是说出了口:“你对我很好。”   季凌怔了一下,反问:“我对你好吗?”   “嗯,很好了。”林想点头说,“我觉得很好了。”   季凌没有什么反应,站起来往书桌那边走去,似乎不太适应和林想靠得这么近,可季凌没有走到书桌前,就停下了脚步。   林想看到他转过身,快步走回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拿走了自己手里的咖啡杯,放到茶几上,双手按在了林想的肩膀上,把他的背按到了沙发靠背上,动作十分迅速。   季凌的眼神很复杂,像在进行某种自我挣扎,他皱了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按住林想肩膀的手有些用力。   “我还能对你更好,你愿意要吗?”季凌沉声问道。 第32章 很早就想了   说完这句话后,季凌再次陷入沉默,林想眼睛依旧发着红,整张脸显得震惊又懵懂地看着季凌。   季凌又想起小时候妈妈样的那只流浪猫,它曾经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只猫在外面流浪到成年,被其他野猫抓伤过后腿,还不知在何处被刚刚熄火的汽车尾气管烫伤过,因此完全不亲人。   它不让人抱,也不喜欢蹭人,吃饭的时候很护食,还把季凌抓伤过一次。   后来那只猫在某天,从一楼的窗户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想轻喘着气,抬起眼睛看季凌,半天才问出一句:“什么意思?”   季凌试图让气氛柔和一些,他松开了手,坐在了林想旁边,手动了动,想牵住他,又还是没有覆上去。   他觉得自己搞砸了,没办法控制好情绪和度,做出了一些不绅士不礼貌的行为,并且自己还有“前科”。   季凌头一次露出有些垂头丧气的神情,但林想没敢看他,所以没有注意到。   房间里持续着令人感到难熬的沉默,偶尔夹杂着林想吸鼻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林想又轻声开口道:“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似乎真的没明白,亦或者是被吓到了没能精准理解季凌的话,毕竟这实属意外。   “就是……字面意思。”季凌低声回答道,他也有些乱,“吓到你了,对不起。”   不过十五分钟前还是林想在道歉,现在又换成了季凌在道歉。   “我以前小时候养过一只流浪猫。”季凌忽地开口,“也不是我要养的,是不知道怎么在我家门口趴着,我妈心软就带回来了。”   林想不能理解这话题的转换,只能听着,试图去懂。   “那只猫很可爱,但身体不好,以前在外面受过欺负,警惕性很高,不亲人。”季凌顿了一下,“我一直给它喂食,每次想抱抱它,就会躲开。”   “有一次我强行抱了它,可它很快就抓了我的手臂,还跳得很远,尾巴都搭下来。”   季凌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   “然后呢?”林想没能忍住,问道。   季凌终于转过头看他着林想的眼睛,平静地说:“没有然后,后来它有天就跑出去,没回来过了。”   “这个猫的故事……和你刚刚对我说的话,有关系吗?”林想轻声问。   季凌叹了一口气,他表情恢复了许多,摇了摇头,又很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想形容我是你曾经养的那只猫吗?”林想又问。   季凌想反驳,他其实想告诉林想,自己要表达的是他养不亲一只猫,也没办法让林想觉得有安全感。   任何一种亲密关系到了他这里,最后都变得一地鸡毛。   酒店的窗帘只拉了不遮光的那一层,阳光已经不似下午那样强烈,房间也暗了下去。   突然,季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一个陌生的新加坡号码,季凌先按掉了,而后对方又拨了一次。   他看了林想一眼,接通了电话,是那家咖啡店。   “季先生您好,非常抱歉,我们刚刚发现给您做的外卖做错了,您点的……订单显示是一杯热拿铁,我们做成了馥芮白。”店员在那头说,“很抱歉,我们现在重新给您做一杯送过去。”   咖啡没有喝,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拿铁是馥芮白,它现在被放置在茶几上,白色的纸杯边缘还残留着干掉的咖啡渍。   季凌不确定林想喝不喝馥芮白,他说了句稍等,对林想说了电话的内容。   “他们说再送一杯来。”   “不用了吧。”林想说,“没事,我喝这个也可以。”   季凌看了他几秒,说好,又谢过了店员,才挂掉电话。   经历了这一通电话后,情绪不再似那么焦灼,但林想依旧不明白季凌刚刚一系列的行为。他抬起眼看着季凌,觉得他十分地陌生。   “刚刚吓到你了。”季凌又重复了一次,他重新坐回林想的身侧。   “我不明白。”林想低声说,“你说的那些……”   季凌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着林想,似乎鼓起勇气般说:“你要吗?”   林想没有季凌想象中的那么惊讶,他表情平静,只是看着季凌,消化了大约两分钟后,垂下头去。   “是又需要我帮什么吗?”林想开口问道。   季凌愣了一下,说:“没有。”   告白和季凌本人一样,简单又随意,在临时起意的见面时发生,在外卖送错了咖啡,主角其中一人莫名其妙哭了两场时发生。   在毫无章法地一切之下,季凌看起来是唯一稳定的那位。   “我不能要。”过了半晌,林想开口说道。他抬起头,看着季凌,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   “为什么?”季凌低声问,他似乎有些着急,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但并没有凑很近。   酒店客厅的沙发不算大,但很软,林想觉得季凌整个人的压迫感太强,让他忍不住想离开。   “这种事有为什么吗?”林想反问道。   “没有。”季凌摇了摇头回答,“不需要有。”   林想觉得这一切都糟糕透顶,他的人生永远都和季凌搅成一团,在那三年间,他为了身份留在季凌身边,还能有一个目标来粉饰太平。   可到了今天,他已经不需要和季凌交换什么,林想彻底失去了‘遮羞布’,用来遮住他对季凌不切实际的爱、期盼,天真幻想;   用来遮住他在看到季凌疲惫的脸,想起那些报纸上和网络上对他的恶意中伤,流下来的眼泪。   林想的自尊心裸露在布满灰尘的马路上,供人驻足观看。   “我先回宿舍了。”林想站起身,准备要走。季凌的腿挡住了他,很快又让开。   “不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季凌问。   “不了。”林想摸了摸眼睛,没有摸到眼泪,心里有些庆幸,“现在这样吃饭好像有些奇怪。”   季凌也跟着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   林想急于离开这里,他走得有些快,膝盖碰到了茶几的一角,身子往旁边倒,季凌很快抓住了他的上臂,然后拉了拉他,靠近了自己。   “小心点。”季凌低声说,“我先叫个车。”   “不用了。”林想把手从季凌的手中挣脱开来,“我自己带门口打车。”   他们站在酒店房间的玄关处,侧面的柜门有一边是全身镜,把两个人别扭的姿态反射出来。   “林想。”季凌喊了一声,“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尝试着确认,但又不敢肯定,只能开口直接问,他把林想控制在全身镜和门背后的角落里,手放在门把手上,再次做出了一些不够绅士的行为。   “为什么生气可以问吗?”季凌用几乎是圈着林想的姿势,垂眼问道。   “我不知道。”林想说,他现在一团糟,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如果不离开季凌,他就会这样情绪失控,像个十足的疯子。   即便是已经不再期盼,没有人会愿意在喜欢的人跟前,展露丑态。   林想抬起头,季凌的嘴唇几乎都要贴到他的脸上,他低声说:“我现在好像情绪不太对,可以让我先离开吗?”   季凌松开了一些,说:“你就在这里,我出去,你平复好了,我再回来,如果那时候你还想和我吃饭,我就带你去吃饭好吗?”   事实上林想离开了也无处可去,他的宿舍还有其他同事,回去需要强颜欢笑社交,他并不想,在封闭的环境里,也好过在外面的咖啡店,于是他点了点头。   季凌看了他一眼,套上外套,拿着房卡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想后,变得彻底安静了,他没有开灯,坐回到沙发上。林想脑袋像塞满烂七八糟的杂物的仓库,没有什么整齐的地方,他想起季凌刚刚说的话。   难过是真实存在的,季凌的那些话,林想并非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那之前的欺骗,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忽略。   欺骗就是欺骗,哪怕最后林想愿意用来交换,哪怕季凌除此之外称得上好人,可情绪和感受也是客观存在的,就像这间房里的沙发、电视机。   但更多让林想崩溃的原因,还是在因为这不够纯粹的难过。   里面参杂着他对季凌的喜欢,看到他就心动的喜欢,看不到会想念的喜欢。   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林想又去洗了把脸,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前方的高层建筑亮起了夜灯。他拿起手机,打给了季凌。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你在哪?”他问。   “在附近转转。”季凌回答道。   “你上来吧。”林想看着落地窗前自己的倒影,说道。   “好。”   门铃在十分钟后被按响,季凌明明拿着门卡,却没有直接刷卡,林想过去给他开门,季凌站在外头,脸上显得很担忧。   人进入房间后,季凌脱掉了外套,他看了看林想,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后,是季凌先打破了尴尬。   他走到林想跟前,把林想带到沙发上重新坐下,说:“你经常这样情绪起伏吗?”   林想愣了一下,季凌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又问:“我的意思是,就是经常会没有理由的哭或者生气,难过。”   “怎么这样问?”   季凌沉默了几秒,说:“我最近在看一些心理学的书,上面也有讲这类情况,无理由地感到悲伤和生气,情绪不稳定。”   季凌回想着那些书上提到的话,尽管和他的症状无关,但季凌还是认真看了。   “你别担心。”季凌说,“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咨询师给你,没事的。”   林想瞪大眼睛看着季凌,季凌用安抚地语气说:“不用很抗拒,这是很正常的,不是生病。”   “我没有……”林想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如果笑出声,季凌一定会认定自己有心理问题,情绪失控症之类的,“你不要这么紧张。”   “很多人都不觉得自己有的。”季凌说,“就像……算了,反正你不用逃避和害怕。”   说着,季凌突然想起自己在楼下同吕医生打电话时,吕医生通过季凌的只字片语给到的建议,又拿出手机,翻了翻克莱尔的聊天记录,找到了一些书名。   “你在这边待到什么时候?地址给我,我要克莱尔买一些书给你。”季凌滑动着手机,“如果你怕同事看到不好意思,寄回首都也可以。”   季凌有些慌张,他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明确地被认定有了某种‘障碍’或者‘失调’,却无能为力,人强大到可以造出听话的人工智能了,却没办法对抗情绪。   他不希望林想也这样。   林想一动不动地看着季凌,看他手忙脚乱地样子,额发都沁出了一些细汗,显得很在意自己。   他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季凌在手机上操作的手背,季凌果然停下了,抬起眼看他。   “我没有生病。”林想轻声说,“不是逃避,我的确没有心理问题。”   季凌不说话,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   “我没有总是一下哭一下生气。”林想吸了一口气,“是因为见到你,所以才会这样。”   “季凌,我那时候会愿意和你交往,是以为你真的喜欢我。”林想说,“你应该一开始就和我说,是交换游戏的。”   林想的手一直覆在季凌的手背上,没有拿开。   说这些话的林想没有哭,也没有显得情绪激动,他语气平静,表情安定,说完后,就这样看着季凌。   季凌第一次觉得心里闪过很浓烈的刺痛,他想,林想一定很难过。   他想起第一次在美玲餐馆后面看到的林想,穿着有油污且不合身的白色厨师服,动作生疏地抽了半根烟,笑着用方言同李叔讲话,对自己笑。   如果真的要选择报复,季凌有比林想更让季建华难堪的选择。   到了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其实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记住林想了。   可后面发生的那么多事,横亘在俩人之间三年的心结,季凌自负自私做出的欺骗,已经无法改变。   那本书季凌看完了,最后原始人和长颈鹿重归于好,长颈鹿说他原谅了原始人的野蛮和无知。   可安抚人的绘本终究是绘本,现实就是林想不是长颈鹿,季凌做的错事也远比原始人严重。   “对不起。”季凌低声再次道歉。   走廊上传来其他房客的脚步与讲话声,声音很大地在谈笑。   季凌没能沉住气,“之前不应该骗你,那时候我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那现在呢?”林想问。   季凌直视着林想,缓缓说:“现在知道了,很喜欢你,不想和你离婚,想和你在一起。”   “是骗我吗?”林想又问。   “不是,不会再骗你了。”季凌又说。   林想不再讲话,他看着季凌,觉得三年似乎也没有多久时间。   “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你现在最想做什么?”林想过了许久,开口问。   这是他从林玉芝那里学来的,他妈妈不知道从哪听来的理论,说做不出选择时,就这样问自己。林想刚刚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了,他想知道季凌的答案。   季凌看着林想,想着刚刚承诺的不再骗人,他伸出手,把林想按住,然后低下头吻住了他。   起初是贴着林想的嘴唇,摩擦了几下后,林想没有反抗,季凌得寸进尺地用舌头抵开了林想的嘴唇,把舌头送了进去。   吻渐渐变得激烈,季凌的手也滑到了林想的腰上,在上面时重时轻地摩挲,又用力掐住肋骨附近的腰肉。   林想被压在沙发靠背上,季凌吻得不肯松开,突然又用力双手抱住林想,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隔着裤子,林想感觉到季凌裤裆里的东西变得很硬。   这个吻不知道接了多久,最后林想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三颗,季凌搂着他的腰,把他按在自己身上,又时不时往上顶。   在林想发出一声闷哼的呻吟后,季凌总算松开了他,林想的嘴唇被咬得发红,眼神湿润无神地看着季凌。   “想做这个。”季凌喘着气说,“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的话,想对你这样。”   他顿了一下,又亲了亲林想的脖子,感觉到林想也起了反应。   “想操你。”季凌的眼神里透着浓烈的情欲,“很早就想了。”   ***大家好!今天提前来啦,量也很足!   2021年最后一天,不管去年如何,我们都和它用力说再见吧!2022会不会更好我不知道,但生活就是这样,永远是努力向前和选择遗忘。   非常非常谢谢大家对于我这些不成熟故事的包容和喜欢,让我们一起走进2022.   happy new yaer!   (没有特地卡车,晚点如果有时间,就来二更,11点没有就没有啦 第33章 不要生气了   林想没见过这样的季凌,被他按住的每一处都觉得在发烫,季凌的手慢慢往下,移到了林想的臀部,隔着裤子在上面摩擦着。   他盯着林想,沉声说:“我不想骗你。”   林想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季凌没有在撒谎,但这答案还是很出人意料,他以为季凌会给个‘1’,结果季凌直接给了‘10’,甚至还不够。   房间里变得越来越暗,只有书桌附近的还亮着灯,季凌用嘴唇碰了碰林想的唇,低声说:“好吗?”   林想先是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很快通过季凌越来越硬的下体明白,他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季凌看他没说话,直接就着这个有些羞耻的姿势,把林想抱到了卧室里。   卧室是感应灯,他们走进去后,床头灯便亮了,季凌把林想放到床上,很快就屈膝压了上去。   他先解开了林想的衬衫,把他几乎是脱光后,又盯着林想的眼睛,注视着他解开了皮带和牛仔裤的拉链。   “季凌……”林想吓得往后缩,躲了一下,很快又被季凌拉了回去。   箭在弦上,季凌和林想都很难受。   季凌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不停地亲吻着林想,嘴里嘟囔着说:“我好硬了。”   季凌的吻其实没有太多技巧,但林想也很生涩,两个人半斤八两,他感觉季凌的下体隔着四角内裤抵到自己的臀部,林想忍不住发抖。   “好吗?”季凌一边亲他一边又问,但这询问也走了调,林想如果说不好,季凌也绝不会停下。   他喘着气,把林想扒光,看了林想一眼,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很抗拒,可林想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季凌,发出轻喘。   季凌低下头,把林想胸前敏感的地方含进了嘴里,用舌头反复舔弄,林想的反应很强烈,下体刚好顶在季凌的身上,发着硬。   舌尖又湿又软,舔得林想大脑一片空白,这与自己弄湿截然不同的感受,季凌把季凌的胸前两点吮吸得发红,又用牙齿细细摩擦,轻咬了几下。   林想的皮肤很白,但有些干燥,季凌用大掌在上面来回抚摸,又握住林想的勃起的性器,在手里套弄,他一边套弄,一边又去亲林想。   “舒服吗?”季凌含糊着问道,“林想,你也好硬。”   林想说不出话,季凌握得又紧又用力,快速地上下套弄,给了林想太激烈的快感,他觉得从头顶到尾椎骨都发麻。   “你……轻点……”林想呜咽着说道。   季凌不听他的,加快了速度,林想没经历过这种事,很快就尖叫着射在了季凌的手里。他软瘫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卧室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林想喘气的声音,他闭着眼睛觉得羞愧,感觉到身上轻了许多,又听到地毯上的脚步声,季凌似乎走进了浴室。   过了没多久,季凌重新回来,他拉开林想挡着脸的手臂,把他抱住。   季凌的下体还发着硬,顶在林想的大腿附近,他手里拿着一支酒店的润肤乳,看着林想,这一次季凌没有再问好不好,他把润肤乳的盖子打开,然后压住林想,不停地亲吻他。   最初手指伴着润肤乳进去的时候,林想吓了一跳,他觉得难受极了,但季凌的手指在里面动了动,又亲吻他的额头和耳侧。   “乖。”   过了一会儿,林想感觉到越来越热,他的下体似乎又起了反应,他侧过头,红着眼睛看季凌,整张脸显得很可怜也很淫荡。   白皙的皮肤,泛红的脸颊还有不知所措的眼神,这些都在季凌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在梦里的林想没有这么僵硬,他会叫得很大声,要季凌用力一点,比现在淫荡许多,符合春梦的氛围。   季凌抽出手指,把更粗的东西抵在林想的后面,他用了酒店的避孕套,不是很好,但只能将就。隔着避孕套,季凌用性器在林想柔软的臀部摩擦了数下,按住他的手,然后没有给任何通知,直接顶了进去。   林想觉得自己被顶麻了,发出短促的叫声,头脑也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季凌进入的地方,他觉得又胀又麻。   季凌动的幅度很小,并不用力,他全部插入后,在里面轻轻的摩挲,也不彻底抽出来。   “放松。”季凌哄着林想,“你夹太紧了,我很容易射。”   林想被他弄得情绪复杂,看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季凌,额发上全是汗,看起来忍耐得很不舒服。   “那你射掉。”林想哽咽着说,“射掉。”   季凌愣了几秒,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声,又抱住林想,说:“那太快了,不好。”   说这话时,季凌缓缓地试着开始动,每动一下,林想就叫一声。   过了没多久,他动得越来越用力,按住林想的腰往里撞,林想从一开始的乱叫到最后已经发不出声音。   “林想。”季凌压在林想身上,没有换其他姿势,一边往里送一边盯着他沉声说:“我在操你。”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想操你。”季凌也被欲望弄得糊涂,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林想已经快失去意识,他没想过这件事居然会如此的痛苦与快乐,仿佛整个人已经只剩下一根神经还在作用,只剩下连接着季凌性器的地方还有反应。   他忍不住抱住季凌,把头贴到他的脖子附近,用嘴唇去亲了亲季凌的锁骨。   季凌顿了一下,很快抱住林想的臀部,加快了速度往里顶,房间里只剩系肉体碰撞的声音和林想因为羞耻不肯发出的闷哼叫声。   床上的枕头都掉到了地毯上,林想一塌糊涂,被季凌抱到了浴室里,他迷迷糊糊地看到赤身裸体的季凌在那边放水,然后凑过来亲自己。   林想太困了,他靠在浴室里面,季凌也进来了,把他抱住。   “对不起。”季凌低声说,“不要生气了。”   林想因为热水和拥抱很舒服,他并没有生气,在刚刚他也感觉到了性带来的快乐,他想告诉季凌这种感觉,但他实在太困了,只能调整了一个姿势,靠得很紧到季凌的怀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睡着的林想,没有听到季凌似乎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下次可以更久一点……”   btw:我不确定之前有没有特地提过,小季因为情感障碍,也是……第一次开荤………………………… 第34章 不想负责   林想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像散架一般,他头晕脑胀不知身在何处。   房间里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他动了动,觉得很口渴,缓了许久才记起之前发生的事。   他和季凌做爱了。   林想抬起手,摸到了床头的灯,床边的灯按钮很多,他随手碰了一个,整间卧室骤然大亮。   突然,卧室门被推开,季凌走了进来,看着躺在被子里的人,林想看起来很困很呆愣。   “醒了?”季凌走过去,坐在床边,把灯光调暗了许多,变得不那么刺眼。   林想脸发热,和季凌在床上的记忆一拥而上,他就躺在这个地方,被季凌把双腿掰得很开,一直乱叫。   “我在外面看资料,所以关了门。”季凌说。   “现在几点了?”林想问,他很担心自己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错过培训打卡。   “凌晨一点,要不要再睡下?”   季凌的手伸过来,把林想的被子压了压,手背擦过林想的下巴。   “我得回去了。”林想动了动,“明天还要培训。”   “这里过去不远,你直接睡这里吧。”季凌建议道,“很晚了,回去折腾一顿要很晚才睡。”   林想看了看季凌,发现他锁骨下方的皮肤有两道很红的手指印,几乎没有经过脑子,就伸出手指了指。   “你这里怎么红了?”   季凌低下头瞟了一眼,说:“做爱的时候被你抓的。”   林想顿了顿,说了句对不起。   季凌不知怎地笑了笑,凑下去摸了摸林想的脸,说:“嗯,下次轻点。”   没等林想反应,季凌的手机在外头响了,他说要去开个短会,一会儿再进来。   卧室的门重新被关上,外头很快传来季凌低语的声音,林想努力下了床,走到浴室,他身上套着一件很宽松的T恤,应该是季凌的。   站在浴室的顶灯下,林想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下体,白皙的大腿根部有些不堪入目,他轻轻掀起T恤,看到自己胸前全是深深浅浅的吻痕和咬痕。   林想已经不是小孩了,做了这种事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他觉得这一切都很突然。   有很多事都没来得及说清楚,但他还是接受了季凌给与的性,把腿张得很开很开,勾住季凌的脖子,像急不可耐、等待已久那样。   不知道在镜子前站了多久,身后的门又再次被轻叩了两下,然后季凌走了进来。   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氛围,季凌透过镜子看着林想,然后走过去,把他转向了自己。   季凌应该喝了茶,他轻触林想嘴唇时有残留的茶香味。   吻很轻缓,只是碰了几下,就松开了。林想觉得季凌似乎有话要说,但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也没有想过,两个人会突然把关系发展成这样。   林想突然很害怕季凌会说出“我会对你负责”之类的旧社会言论。   “我会对你负责。”不过两秒钟,季凌开口说道。   “……”林想看了季凌很久,问:“你是古代穿越来的吗?”   季凌不解地看着他。   “你没有强迫我,我也不是小孩。”林想无奈地解释,“那你需要我负责吗?”   季凌再一次觉得林想的话变得复杂,他努力理解,最后决定直接一点。   “想要。”季凌说,“那你负责吗?”   说话的人一本正经,丝毫看不出在开玩笑,从昨天到现在,季凌也的确没有说过一句传统意义上的优秀情话。   林想看着季凌,觉得他好像一条流浪狗,卖相不错的那种,可怜巴巴地说一些糊涂话,也搞不清楚状况。   季凌看气氛缓和了一些,把林想带回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又扯过一条毛毯给他盖着。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林想坐下后便问。   “很早了。”季凌说,“可能是第一次见。”   “你刚刚是说第一次见就想操我。”   季凌一怔,解释道:“一个意思。”   “那为什么后面要做那些事?”林想继续问道。   季凌显得有些懊恼地看着林想,他变得情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因为情感障碍,无法准确理解自己对别人的喜欢,并且当时为了让父亲难堪。   他不想告诉林想自己“有病”,他怕林想因此觉得自己不正常。   哪怕是季凌,也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丑态。   林想不明白,为什么季凌遇到这个问题便不愿面对。   他拉开季凌抱着自己的手,光着脚站在地毯上。   “我还是回去吧。”   林想走进卧室,把衣服穿好,然后走回了客厅,季凌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林想。”季凌看到他走出来,很快站起来,想要去拉住他,可林想闪躲开了。   两个人站在客房的中间,头顶的中央空调开得风很足,氛围转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做爱之前。   那些亲吻拥抱和激烈的性,都被淡化了。   “我不知道。”季凌显得很无奈,他低声说道。手动了动,似乎又想去碰林想。   “不知道。”林想低声重复了一次,他看着季凌,两个人身上有着一样的酒店沐浴乳香味,就像曾经还没离婚时,季凌偶尔回来住几天那样。   林想觉得这种感觉不好,他抬起手抓住季凌的胳膊,说:“三年前那时候说喜欢我的人是你,后来说这一切都是交换的人也是你。”   林想顿了顿,“我接受了,因为我也的确想要得到身份,现在你又和我说你喜欢我。”   他的手慢慢往下滑,然后松开。   林想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理直气壮,他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而对面的人却不明白。   这就是他们俩的障碍。   房间太过安静,林想的视线越过季凌的手臂,能看到后面敞开门的卧室,数小时前,他们在那里做爱。   林想把目光移回季凌脸上,从知道自己性取向后,因为自己的底层人生,林想从未希冀过任何一种幸福的爱。   “可我知道。”他低声开口,迫使自己直视季凌的双眼,“我和你做爱,是因为我愿意,我也想。”   “就像我那时候愿意和你交换,是因为我喜欢你。”   季凌似乎受到很大的冲击,他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神情,手又抬起来想要拥抱林想。   林想很快往后躲了一步,避开了他,拿着包,打开了门。   在离开前,林想对季凌说:“别把今晚太当回事,我不想对一个什么都搞不明白的人负责。”   门被关上后,季凌站在客厅站了很久,直到克莱尔的电话打来,才从刚刚的思绪里抽出神。   林想从来都不是一只软趴趴的猫咪,他是路边的流浪猫,吃过很多苦,走过很多提心吊胆的路,才能走到今天。   他不想要不清不楚的东西,拒绝很难,但暧昧更难。   **季 you know nothing 凌。   新年快乐 明天休息嗷!   后面不会有很虐的情节和误会了。 第35章 开慢点   林想的培训在一周后便结束了,他跟着同事一起回到联盟国首都,在飞机上反反复复地再次开始做梦。   但这一次梦境的内容已经与以前截然不同,更加成人向。   他断断续续地梦见季凌亲他,拥抱他和进入他的身体,然后又快速闪到季凌什么也说不出口的画面。   那天晚上离开后,季凌没有联系他,林想原本想问他账号的事,后来也觉得尴尬不了了之。   还剩一个多月,林想便结束实习了,他会分配到旗舰店去,师父说他表现很好,旗舰店那边的人也有耳闻。   五月底的时候,林想在stone见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人 -- 妈妈的前男友阿维。   当时店里只有他在,师父去旗舰店了,阿维推门而入后,看到林想也愣了片刻。   后面跟着走进来一个穿得很富贵的女性,林想觉得有些眼熟,她手里拎着一只logo明显的皮包。   阿维明显看起来有些尴尬,他似乎很害怕林想和他打招呼,没有立刻走过去,一起前来的女性倒是直接走了过来,给林想一张单子,说自己姓宋,过来拿手表的。   “您稍等下。”林想接过单子,没有看阿维,直接去了后面的保险柜仓库,在里面找到了那只上个月送修的表。   确认一下之后,他重新回到店铺外面,把手表拿出来。   “宋小姐,您的表已经修好了,其他问题也检测过了。”林想说道,“您可以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需要您在单子上签字。”   林想记起来了。   宋小姐是首都算是小有名气的名媛,四十多岁,保养得很好。她祖父开始做房地产行业,到了宋小姐这一辈,已经很有地位和家世。   林想记得以前季凌的某间酒店开业,还请宋小姐来剪彩过 -- 他在报纸上看到的。   “baby,帮我拿一下包。”宋小姐把她那只精贵的皮包随手往后一递,像是很习惯那样,阿维立刻接过她的包,又瞟了一眼林想。   “哎呀,这只表我很喜欢的,是我第一次结婚时爸爸送我的,虽然款式老气了点。”   宋小姐拿起表看了看,也没有看得很仔细,笑着说道。   她结过两次婚,前不久刚刚和第二任丈夫公开发表离婚声明。   “很经典的款式。”林想也跟着笑了笑,“现在很难买了,复刻版都够买一套二手房了。”   宋小姐被他逗得笑,眯着眼睛说:“是呀,你也觉得好看嘛?”   “嗯,好看的。”林想说。   宋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扬了扬下巴,示意林想给她戴上,林想戴着手套,帮她把那块手表戴上后,她侧过身,面朝阿维。   “好看吗?”   “好看。”阿维陪笑着说,“你戴什么都好看。”   宋小姐愣了一秒,发出很大的笑声,又转身回来,看着林想,指了指阿维。   “你看看,会说话的狗就是好。”她丝毫不避讳有些侮辱的措辞,“之前那个男孩就不如阿维会哄人。”   林想没什么表情,他飞快看了阿维一眼,看到他脸色都白了,但唯唯诺诺又不敢说什么。   林想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很反胃,但又不愿意在公司的贵宾面前表现出来,只得问宋小姐还有其他需要没?   宋小姐说不用了,又要林想给她把手表取下来收好,说自己不喜欢戴过时的东西。   “诶,我觉得你很面熟。”正要离开前,宋小姐突然盯着林想的脸,看了许久,说,“你是不是季凌的那个前夫啊?”   林想顿了一下,半天没反应,宋小姐看起来很习惯制造难堪,她拍了拍林想的肩膀,笑着夸张说:“离了好,现在R&Sb被洪启刚弄成这样,跟着季凌指不定哪天就破产了。”   林想努力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什么也没说。   “林想是吧?”宋小姐看了一眼林想胸前的铭牌,再次在他的脸上打量许久,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下次来买手表,我就找你。”   林想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谢谢。   俩人离开后没多久,阿维又一个人回到了店里,他看起来气势汹汹,脸色难看。   “有事?”林想顿了一下,趁着店里没人,也不想对他好脸色,语气生硬地问道。   “少耍心思想攀有钱人,宋小姐不会喜欢你的。”阿维面色古怪地说道。   林想沉默几秒,没有显得很愤怒,笑着说:“那你多吃点壮阳药,怕你嗑药嗑得满足不了富婆。”   阿维脸色刷地变白,抬起手似乎要动作,林想也没躲,心平气和地说:“这里有八个摄像头。”   果然,阿维被吓到了,只是愤怒地看着林想。   “没有爹的小杂种。”阿维突然脸色变得阴沉,往前一凑,低声说,“和你妈一样便宜。”   嘭。   随着一声椅子倒地的闷响,阿维被林想一拳打到了地上,他比林想高大,但因为没意料到,躲闪不及。   “操!”阿维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地上的椅子就要往前砸。   他动作生猛,也没有看仔细,直接一下砸过去,椅子重重砸到玻璃柜边缘,玻璃哗啦碎了一大块,林想也被椅子滚轮直直地砸到了额头上。   下一秒店门被人推开,伴随着宋小姐的尖叫声和高跟鞋跺脚声。   刚刚她去了一趟附近商场的洗手间,阿维说去抽根烟,一会儿在stone门口见面。   可她走到店门口,就看到林想靠在地上,额头上流着血,阿维手里抓着一个高脚椅,嘴里咒骂着脏话。   警察很快到了店里,师父也闻讯赶来,吓得不轻。   他们先把林想送到附近的医院,警察又把阿维带走,检查了一下店内损坏情况,因为阿维砸的时候重心不稳,那一格玻璃柜里没有放手表,放的都是一些配件,店里财物损失不大。   林想额头破了一个口子,送到医院进行了处理,又缝了几针,stone老店原本员工就少,师父跟到了医院,帮林想交钱。   医生给林想缝针的时候,林想一动不动,打了麻药他没有太多痛觉,麻木又配合。   结束之后,他坐在外头的长椅上,师父走过来,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觉得林想不像那种随便会和客人起冲突的人,也比较少见会这么冲动。   毕竟警察调查了摄像头后,发现是林想先动的手。   “他是我妈妈的前男友。”林想低声说,“以前他对我妈不好,打过她,老问她要钱。”   医院的走廊上时不时走过一些护士和医生,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间让人觉得不安。   林想小时候很少来医院,他意外地体质很好,不太生病,林玉芝曾多次打趣说自己的儿子懂事,给自己省心省钱。   “他刚刚骂我和我妈……”林想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重复的脏话,师父已经听不到了。   师父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安慰,林想的家世他略知一二,但并不全面,只知道他之前身份不好,努力了很久才能拥有这个工作,当时在专门学校读书的时候,年纪也比同学大许多,因此几乎没有其他朋友。   “现在这个样子,影响很不好。”师父如实说,“宋小姐性格比较……跋扈,那个男的怎么也算是她的人,总部一定会给你处分的。”   林想觉得窒息。   “别太担心,我帮你说说,延长实习期和扣工资来抵,不至于开除。”   公司的hr给师父打电话,他说到外面去接一下,顺便抽根烟,回避了林想。   林想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被诅咒了。   倒霉的事永远都接二连三,幸福却遥不可及。   突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林想拿出来,看到是克莱尔打给他的电话,他没有立刻接,电话自动挂断后,克莱尔发来一条信息:林想,有空了回个电话给我好吗?   -- 有急事吗?   林想回复道。   -- 很急。   林想无奈之下,回拨了过去,克莱尔接起电话,声音显得很慌乱和紧张,她问林想在哪?   “我听到消息了,你还好吗?”克莱尔关心地问道,“受伤严重吗?”   “没事。”林想愣了一下,没料到事情传得如此之快,“已经缝针了,谢谢关心。”   克莱尔不说自己有什么急事,又问他在哪,林想说在圣马力医院处理的,说完后,克莱尔说一会儿再打给他,有电话进来了。   挂了电话后,林想觉得伤口处隐隐作痛,那附近都感觉很肿帐,头也有点晕,师父还没进来,林想打算打个电话给他,拿起手机,就看到师父的消息。   -- 小林,我回一趟总部,临时着急开会,你打个车回家可以吗?   林想觉得自己已经给师父添了很多麻烦,开会肯定也是今天的事,立刻回复说自己回去就好,辛苦他了。   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林想拿着单子去下面拿了药,才往医院外面走去。   林想缓慢地走着,时不时觉得伤口传来刺痛,但心里更多的是在挂心工作。   走到医院门口,他打算叫个车,但这时候已经是晚高峰,医院门口的路面被车堵得水泄不通。林想只能往前走,想着走到下一个路口再看看,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他实在不想看,就没去理。   可没走几步,他就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因为路面上车多人多,林想又怀疑是自己受伤后的幻听,直到他明确的听出那是克莱尔的嗓音后,才停下脚步,回过头。   在他身后的车流外侧,有一辆黑色车的副驾驶内探出一个头,克莱尔在里面挥着手,喊着林想的名字。   林想楞楞地站在原地,很快就看到车后座的门被人打开,季凌从里面走了下来,副驾驶探出头的克莱尔往后一看,吓了一跳。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季凌很快走到林想面前,医院门口的路灯亮着光,还有车灯的杂光,林想觉得马路上很嘈杂,感官都退化。   他扬起脸,看着季凌,问他怎么来了?   季凌眉头紧皱,看起来心情很差劲,他看了许久林想的额头,又把视线移动到他的眼睛上,然后伸出手,把林想抱进了怀里。   伤口附近的脸颊被季凌的胸口压得有些痛,但林想没有说,也没有挣扎,他感觉季凌在喘气,双臂也收得很紧。   拥抱了不到一分钟,旁边再次传来克莱尔谨慎了许多的喊声,那辆车已经慢慢移动到了他们旁边。   季凌松开林想,但又牵住了他的手,打开车门,把他带进了车后座。   车里气氛很不好,克莱尔在前面一动不动,季凌牵着林想,只沉声对司机说了一句话。   “回家。”   林想感觉季凌抓着自己的手收得很紧,似乎在忍耐情绪,而自己头昏脑涨,心情不佳,也不想说话。   突然,季凌终于松开了手,又单手把林想抱住,林想的头被迫靠在他肩膀上。   车子一开始开得有些快,在拥堵的路面上司机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林想更觉得想吐,发出很轻的干呕声。   “开慢点。”季凌搂着他的手动了一下,对司机说道。 第36章 那我也喜欢   在过了近半年后,林想再一次回到了曾经住过的地方 -- 季凌的家。   周姐给他们开的门,先看到季凌吓了一跳,随后看到他身后牵着的林想和他的样子,又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周姐慌张地问道,林想支支吾吾没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和人打架了。   季凌把周姐支开,让她去准备点晚餐,要清淡的,又带着林想上楼,到自己的书房。   林想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说话,跟着季凌到了他的房间后,自顾自地先坐下了 -- 他实在是头晕。   季凌把外套丢在椅子上,叉着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   “能别走了吗?”林想忍不住,开口说,“走得我头晕。”   季凌愣了一下,果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坐到沙发上,盯着林想看。   他昨天从清迈回来的,原本在公司开会,克莱尔消息灵通,说在网上刷到stone的新闻,有附近的人录了视频,看到林想和一个男人被警察带走,又送去医院。   季凌担心直接联系林想,他会不接电话,便要克莱尔先联系,看看林想在哪里,然后过去找他。   “没什么事。”林想先开了口,他看了一眼季凌说道。   季凌吸了一口气,说:“都这样了,还没什么事?”他指的是林想都已经进医院了,这怎么看都不叫没什么事。   “你没和人打过架吗?”林想憋了一下嘴说,“男人打架很正常吧。”   季凌沉默了几秒,说:“没有打过架。”然后又问,“痛不痛?”   “痛。”林想如实说,“但打架就是会痛啊。”   季凌抬起手,抓住了林想的手臂,说:“林想,你别这样。”   “我哪样?”林想问他。季凌问什么,他都回答了,也没有说什么。人都有情绪,林想此刻的情绪并不好,大部分是对于这件事影响工作的担忧。   林想表情不太好,但季凌也没有说什么。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林想问道。   “为什么和他打架?”季凌提出新的问题,没有回答他。   “惹怒我了。”林想说,“他骂我,我就打了他。”   林想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理直气壮,季凌在他的脸上看不太出什么羞愧。   季凌不再继续追问,说:“你今晚就睡这里,明天起来再说,如果宋小姐找你麻烦……我来处理。”   书房开了一盏很亮的灯,季凌的嘴唇有些干,和林想记忆中的湿润不太一样,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透着心急。   他重新坐在这里,和季凌并排在一起,但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不用了。”林想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   “她那种人,你怎么承担得了?”季凌反问,“如果她要追究,你工作也丢了怎么办?你不是很在乎这个工作吗?”   林想不再说话,季凌说得都没有错,宋小姐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总之你不用管,吃了饭先好好休息,stone那边明天你肯定也不需要上班。”季凌立刻说,“我会要克莱尔联系宋小姐的。”   林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拖鞋,这个姿势让他再次有点反胃想干呕,但他极力忍耐住了。   “季凌,我还欠你钱呢。”林想抬起头,“你现在帮我,我是不是又要欠更多?”   “你为什么帮我啊?”林想看着季凌的眼睛又问。   季凌想了一下,他走到林想跟前,半蹲在他面前,他们的视线差转换了一下,变得林想需要垂眼看他。这是季凌从那些书上学来的,说可以减轻给人的压迫感。   “手表的钱不用还了。”季凌看着林想的眼睛说,这件事让林想一直很大压力,他不想再隐瞒,“小偷自己暴露了,手表已经已经找回来,也不用修了。”   林想显得很震惊,瞪大眼睛看着季凌,动了动嘴唇。   “表是我自己弄坏的,故意让它进了水。”   “为什么?”林想缓缓开口问。   “不知道。”季凌说,“可能我有病吧。”说这句话时,季凌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林想觉得这件事也太过巧合,他遭遇了新的不顺,季凌就立刻告诉他,那块手表已经找回来。   “你是故意这么说在帮我吗?”林想轻声问,“其实不用的。”   “不是,说的都是实话。”季凌回答道,“没来得及和你说。”   林想在季凌的眼里,看不出什么不安,也不像在撒谎。   “所以,我不欠你钱了。”林想像自言自语一般问。   “不欠,你不欠我什么。”说完之后,季凌突然直起身子,就着这个姿势,把林想又抱住,“都是我欠你。”   季凌在林想那天离开后,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他闭上眼就是林想冷漠的脸,穿好衣服的林想站在酒店门口,说要季凌别找他负责。   他每一天都想念林想,想找他说话,想见他,但他都控制住了,因为季凌哪怕有障碍,也依旧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他回答不了林想的疑问,那找一百次也是徒劳。   酒店的公关丑闻弄得他心力交瘁,昨天季凌回家去看了一趟季建华,他精神好了许多,汪雪在沙发上陪他看一本很厚的家庭相册,上面是他曾经带着汪雪在国外旅游的照片,汪雪一张一张地帮他回忆。   当时季凌陪Jessica玩了一会儿,下楼就看到了这一幕,汪雪靠在季建华身上,她比他年纪小了那么多,在刚刚结婚那几年,一直被人说是为了老头子的钱,死得早就能得遗产。   季凌也曾这么想。   “你爸爸以前追我时,很浪漫。”汪雪后来在门口抽烟,季凌和她商量专业看护的事,她突然开口道:“我年纪小嘛,扛不住这些,就和他在一起了,而且稀里糊涂也怀了Jessica。”   “那时候我还老想着,总不能这辈子都跟个老头一起过吧,我还这么年轻,家里也不太同意。”   “生Jessica的时候,你也知道,生得很不顺,受了不少折磨,医生说最好不要再有二胎。后来没多久,你爸爸就主动去结扎了。”   汪雪弹了弹烟灰,苦笑了一声:“季凌,我挺爱他的,虽然我知道他很自私,但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季凌没说话。   “可他现在生病了,发病的时候,喊的还是你妈的名字。”汪雪红着眼睛,哭笑着感叹道,“人啊,真他妈奇怪。”   季凌不予置评汪雪和自己父亲那些感情,但在现在,他蹲在林想面前,记起并很认可这句话。   “你欠我什么?”林想的发问让季凌的思绪回到了这间书房,“睡了我?那我也睡了你,别这么封建。”   “不是。”季凌松开了他,解释道,“我不应该之前拿你当报复我爸的工具,我自己弄不明白,但其实那时候已经喜欢你了。”   “那你用别人当报复的工具,难道就是对的吗?”林想反问,“你会觉得亏欠了Eric吗?”   “不会。”季凌很快回答,“他并不喜欢我,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林想无奈地笑了一下,“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觉得亏欠,但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季凌。”   季凌觉得胸闷,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林想放下防备,让自己的告白看起来更真实可靠一些,和林想的对话仿佛陷入了一场奇怪的循环。   林想突然抬起手,摸了摸季凌的脸,说:“喜欢应该是很纯粹的,亏欠肯定不是喜欢。”   在林想的手要拿开时,季凌很快按住了他,把林想的手按着贴在自己的脸上:“我不是因为亏欠所以才认为这是喜欢……我没有你有那么深刻和清楚对爱的理解。”   季凌顿了一下,“但我在努力学。”   “学什么?”   “学怎么对你表达喜欢,能让你相信。”   “喜欢一个人,需要学习吗?难道不是本能吗?”   林想太过清醒,季凌看起来才是无知的那一位。   脸颊上的手被抽走,林想看似有些不依不挠,“你喜欢我什么?”   季凌很认真地思考,先给了一个简单的答案:“你长得很好看,我没怎么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林想没料到季凌给出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   “你很好。”季凌说完,又继续道,“坚强、有主见而且很聪明。”   林想觉得季凌像在背诵什么东西,但没有打断他,毕竟季凌说这些话时的脸实在太严肃太认真了,像很担心被主人丢到大街上的巨型犬,在用不太高级的方式讨好主人。   “我不知道,林想。”季凌显得很苦恼,“我真的很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季凌不停地说着他心里林想的优点,但措辞匮乏,翻来覆去都是这些。   林想一直不太适应别人这样直接的赞美,脸很快就红了,季凌捕捉到了林想表情的变化,但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季凌真的不想再等了,于是他破罐子破摔地说:“林想,我的第一次给你了,你负负责,可以吗?”   林想实在很想笑,但又觉得现在的氛围不适合大笑出声,在那三年里,他和季凌的接触并不算很多,从未想过季凌竟会是说这种话的人。   “不要。”林想说,“我不想对你负责,我是渣男,穿上裤子无情的那种。”   季凌看着脸变得很红的林想,下巴短短的怎么看都很可爱,恍惚想起在美玲餐馆俩人第一次单独说话那天下午,笑眯眯的服务生。   哪怕依旧很难精准捕捉情绪,但季凌还是知道林想为什么会脸红。   他直起身子,把林想压在沙发上,但手掌先扶住了林想的后脑勺,不让他直接靠下去,姿势变得暧昧又奇怪。   季凌忍耐不住,亲了上去,含糊地顺着林想的话,说:“那我也喜欢,对我渣就好了,不要对别人这样。”   来啦!   没有卡车,因为想想这个情况,肯定不能做什么嘛。   小季的情感障碍属于架空,无论是症状还是治疗办法,都千万千万不要对比现实。   这篇故事应该没多少啦!   明天可能休息,7点半没有来就没有哦! 第37章 小番外《小季的梦》   林想哭起来的时候,声音很特别,他并不属于尖嗓,甚至声线有些低。   此刻他被季凌按在地毯上,哽咽地问身后的人好了没。   “没有。”季凌一只手拿着撕开的避孕套,看着被按在地毯上,臀部高高翘起的林想,用已经硬得发胀的性器在他的臀肉上摩擦,留下了淫秽的液体。   林想很白,毛发也不多,在书房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像柔软的糯米团一样。   季凌不舍得戴套,用前端抵在林想的后穴入口,被季凌用嘴弄射过一次的林想已经湿得一塌糊涂,下体精液混合着口水,因为看不到后面,又失控地晃动了几下腰肢。   “林想。”季凌俯下身,丢开了避孕套,抱着林想,用手指快速地拨弄他已经被自己吸得发肿的乳头,粗大的性器抵在林想的后穴附近来回磨,“你怎么这么骚啊?”   林想说不出话,季凌把他弄得全身都发软,头脑也发胀,像被性欲控制的人偶。   “不戴套了好吗?”季凌一只手扶住自己的下体,一只手按着林想的腰,“把精液都射给你,射得你夹不住,一会儿去上班的时候,流到制服的裤子上,客人会不会以为你尿了。”   林想摇着头,嘴里模糊说着不要,下一秒,季凌便直接捅了进去。   湿润紧致的下体包裹着季凌,他几乎没有收到太大的阻力,就直接插到了最里面,林想被顶得又开始抖,上半身连着腿一起,都在季凌粗暴的抽插下发抖。   季凌很喜欢这个姿势,林想也喜欢,每一次这样都能把林想操射,操哭,操得腿都合不拢。   “好肿,慢一点。”林想发着颤说,手往后伸,膝盖却又在地毯上往前滑,下意识想要躲开。   可只要他稍有挪动的意思,就很快被季凌用双手按住,直接按到自己面前,臀肉贴在毛发都被打湿的小腹上,季凌的肌肉都伴随着发力硬了起来。   “不要。”季凌弓起背,就着这个姿势往里操,交合的地方传来下流的水声,林想被季凌掐过的腰和后臀都发着红。   季凌一只手把林想的脸微微掰向侧面,摸到了一些温热的液体,林想从眼角到鼻尖再到嘴唇都是红的,睫毛也沁着眼泪,变得比往常更浓密。   “林想,你长得好骚。”季凌低下头一边干一边用嘴唇亲吻林想的耳垂、脸颊和这个姿势能亲到的一切地方,含糊地说:“哪里都很骚,都很欠干。”   林想被弄得很舒服,却依旧不怎么说话,他呜咽着要季凌用力一点,往左边一点操,他想被季凌操射。   “看着我射。”季凌突然抽出来,把林想压在地毯上,从正面进入了他。季凌感觉额头上的汗都流出来了,滴到林想的脸上,又和他的眼泪混到一起。   他加大了速度,猛力地抽插,死死地盯着林想,没多久,被反复刺激敏感点的人,再次射在了季凌的身上。   被操得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想,突然微微睁开眼睛,面色潮红地看着季凌,朝他笑了笑,又松开原本攀着季凌胳膊的手,朝他伸开。   “亲亲我。”林想低着声音,撒娇地说道。   再粗暴直接的性,也似乎比不上林想的这个小动作来得刺激,季凌抱住林想,用力地吻住他,射进了他的身体里。   R&S总部的办公室有一个休息间,季凌几乎不怎么用,但最近因为工作太忙,他需要碎片式休息,偶尔会进来眯一会儿。   睁开眼的时候,百叶窗还没拉,外头已经是晚上了,能看到明明灭灭的高楼亮着灯。   手机在床边充电,突然震动了起来,是克莱尔发了几条微信来。一条是一个视频,接着两条语音。   季凌先听了语音。   “老板,我先回家一趟,等下再去公司和你去机场,我们家公狗发情啦,在楼下乱搞人家的母狗,天啊要命了。”   “现在人家找我麻烦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人家可是德牧,我们家这是田园犬。”   视频是在一个小区楼下,晃动的画面里两条狗在交配,季凌点开看了一秒就关上了。   他喘着气,把搭在身上的小毯子拉开,又解开皮带,往里面一摸,摸到一些湿润的东西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想起克莱尔的微信,季凌眉头紧皱,站起来走进了里面的淋浴间。   啊今天没时间写完整剧情,献上一个小番外给大家(主要是我想吃肉了) 第38章 那等你忙完回来再说   接触只停留在了亲吻,季凌吻了一会儿后,松开了林想,摸了摸他的头发。   “等你好了,再让你当渣男。”   林想不做声,脸红心跳地看着季凌,觉得头依旧很晕眩,他推了推身上的人,示意他让开。   “好了,去吃饭吧。”季凌说道。   原本吃晚饭时,季凌在饭桌上就和周姐说了,林想今晚住在这边,周姐十分担忧林想的伤势,又不敢多问什么,也跟着说住在这边自己可以帮忙照顾下。   林想没带换洗的衣服,只能穿季凌的,他在主卧的浴室洗了澡,原本想住回自己之前那间卧室里,刚刚走到书房,便被在工作的季凌喊住。   “你就睡这里吧,以前那间房子周姐找人清理过了,没有铺床。”季凌看了一眼穿着自己T恤的林想,两条细长的腿光着踩在地毯上,顿了一下,“怎么不穿裤子。”   林想洗得全身都发热,季凌的T恤原本就是加大号,穿在他身上更显宽松。   “你那条睡裤太大了……”林想说,“有新的内裤吗?”   季凌脑内很快有了画面,林想宽松的T恤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手里拿着的那一团深灰色的物体是他换下来的内裤。   季凌觉得自己硬得既合理又不合理。   “我给你拿。”他从转椅上站起来,走到衣帽间里,在抽屉中的其中一格里,拿出一条黑色的四角内裤,“没有全新的,但是这个应该只穿过一两次。”   林想跟在他身后,全身还散发着沐浴乳的香味和热气。   “你穿过的。”林想接过后,低声问了一句。   季凌靠在衣帽间的柜子边上,看着林想说:“对,但很干净。”   “行吧,谢谢你。”林想拿着内裤往浴室里去,打算穿裤子吹头发。   季凌站在衣帽间一动不动,他等林想走开后,又打开了放内衣裤的那一根抽屉,把里面的几条没有拆标签的内裤,全部拿出来,塞进了另一个放冬装的柜子最下层,然后才走出去。   晚上林想没有睡好,他很早就上床,季凌关上了门在书房里忙碌,时不时有走动的脚步声,好不容易睡着后,林想无法进入深度睡眠,总是被声音给惊醒。   迷糊之中,他感觉到房门被人推开,有人很轻地走进来,然后躺在了他旁边,但没有钻进被子里。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事压在林想的心里,他始终无法安稳入睡,过了没多久,他就彻底醒了,但没有发出动静。   主卧的床很大,季凌和他中间隔着一些距离,林想感觉到旁边的人翻了一个身,面朝向了自己。在黑暗的房间里,林想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但同时也很疲惫。   季凌的手从林想压在被子上的小臂滑上来,用指尖一点点地在上面轻轻扫过,最后停留在了林想的下巴上,他用拇指和食指不用力地摩擦着,然后林想听到了季凌的低叹。   林想以为季凌会说什么,会听到一些原本不该听到的东西,比如季凌深夜的告白,但他想错了,季凌只是凑过来,亲了一下林想的脸,然后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卧室的门再次被关上,林想听到了浴室的水声,过了不知道多久,又听到了书房外头的讲话声,季凌应该在开会。   林想翻了一个身,觉得被季凌摸过的地方有些发痒,在被子上蹭了蹭,就着外头时不时响起的声音,睡着了。   林想的违规行为收到了公司的处分,但没有被开除,原本以为宋小姐会找他的麻烦,结果没想到也并没有什么水花。   但林想还是在公司开大会时,认认真真地道歉了,并且做了很长的检讨,他还发了消息给推荐自己的钟老师,表达了歉意。   Jason不知道从那里听到了消息,跑来找了一次林想,很担心他的情况,林想在公司附近的地方和他吃个顿午餐,告诉他没什么事了。   “这叫没事?会留疤吗?”Jason夸张地说道,“你这么好看的脸,不能留疤吧。”   “不会吧,不知道呢。”林想也没特地去咨询这方面的事,只是遵医嘱的换药,他拨了拨刘海,“反正在额头上。”   “下次别这么冲动了。”Jason看了他一眼,把鸭舌帽取下来,丢到餐桌上。   林想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Jason还告诉了林想一个消息:他在联盟国读完本科之后,就要回其他地方了,学校也定了。   林想挺为他高兴的,毕竟Jason算是他在联盟国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好朋友。   “你知道吗?叔叔给我介绍你的时候,想要我和你谈恋爱呢。”Jason买了咖啡,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我很小就出柜了,家里人也接受了。”   林想拿着咖啡纸杯,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我和你只能做好朋友。”Jason笑得眼睛眯起来。   “为什么?”林想好奇地问。   Jason伸了个懒腰,看着前面在洒水的草坪,说:“因为……你完全没释放任何想要求偶的信息,你知道吧,这种东西听着很玄,但真的是有。”   林想自然不懂。   “就是一个人到底想不想谈恋爱,其实举手投足能看出来,你嘛,我看就是不想。”   林想对Jason的这一套‘玄学’无法消化,懒得追问,但还是很感谢与他相识,又问他什么时候离开首都,自己再请他吃一顿饭。   “估计下半年吧。”Jason说,“申请才刚刚下来呢。”   林想中午休息只有一个小时,他要赶回去继续工作,在公园便和Jason道别了。   往回走的路上,林想路过了一个基建工地,围栏把里面都围住,只能看到外头贴的工事申明,在靠下的地方,他看到了季凌公司的logo。   不知为何,林想又记起那个深夜他半梦半醒中,季凌躺在旁边的小动作,一言不发的季凌低声叹了一口气,然后安静地离开。   那晚的隔天早上,林想起来时,只剩下周姐还在家里,给他准备了早饭,又说司机在家里等着,送林想去医院。   他睡得不是很好,问周姐季凌去哪里了。   “哦,少爷一大早就去开会了,他原本就不是昨天回来的呢,我见到也吓了一跳。”周姐端出煮好的粥,摇了摇头,“快来吃吧,还疼吗?”   今天的阳光很好,让林想觉得心情变得不那么压抑,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工地的入口,想到不知多久后,季凌将会在这里风风光光地剪彩,又觉得与蹲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话的人相去甚远。   从工地回到店铺的路程不过十分钟,这一路上,林想想了很多,思绪变得极其的发散,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时,想的还是自己的未来,等红灯变绿时,又想到了季凌的吻和情话。   时间并不算长,他想不了太多太全面,最后在快要走回店铺时,他还是想到了季凌身上。   下午的时候,客人不多,靠近五点多时,来了一男一女,女性看起来和林想师父相识已久,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林想一般遇到师父的熟客,都会知趣地不主动搭话,只在旁边干活,他给客人端上了两瓶水,站在旁边,看师父和他们聊新上的手表。   “这块手表,是不是季凌也有呀?”看起来有些妖娆的男性指了指目录上的手表,“这块是复刻版吗?我记得之前他那块参加一个活动戴过。”   “啧啧,这么在意他,倒是去追啊。”年轻女性笑着揶揄道,在旁边的林想低着头,没说话,表情麻木。   “追不到啦,他每次来我家,除了和我爸喝茶聊事情,几乎不跟我说话。”男生翻了个白眼,“而且,最近我爸也说不能和他走太近,风头不对。”   林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旁边的女性也变得好奇,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听说,他在清迈的项目原本拿不下来的,行贿了一笔钱才搞定。”男生压低了嗓子,“他那个死对头洪启刚,什么路子都有呀,这不就给他掀出来了呗,我爸怕惹麻烦,最近都不见他了。”   林想不知道这位男性的身份,但听语气应该并不简单。   两个人的话题只到了这里,又很快被其他的内容给打断,林想头脑空白,心不在焉,却又只能硬着头皮认真工作。   等到晚上下班后,他没有立刻离开,坐在休息间里,先打开网站,在上面搜了一些关键词,那位男性客人说的内容虽然没有,但仍旧有一些针对性的负面言论。   林想靠在休息间狭小的换衣室,发了条消息给季凌,问他在干嘛。   季凌刚好在客房吃东西,看到林想的信息后,便直接回了电话过去,他嘴里还塞着食物,说话变得有些含糊。   “下班了?”季凌擦了擦嘴角,问道。   “嗯。”林想突然尴尬起来,他像窥探了一些隐私,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礼貌,只得问:“还顺利吧?”   季凌愣了一下,林想从未关心过自己的工作,此刻倒是让他也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想,大概是因为林想看到了网上那些消息和抨击,才会来问。   桌上的饭吃了一半,电脑还亮着光,季凌的确刚刚结束和刘铭的长通话,刘铭说洪启刚也打算在泰国弄度假村,最近在弄一些手段。   这些其实季凌都能搞定,他也不觉得天塌了,但林想的这通电话,依旧让他感到很愉悦。   他低下头,扫了扫衬衫的皱褶,低声说:“不是很好,每天都很想你。”   那头沉默了许久,季凌等待着林想的愤怒,结果过了几秒,林想说:“那等你忙完回来再说。”   “再说什么?”季凌很快捕捉到了重要内容,眼神都亮了一些。   林想懒得说,丢下一句自己要去赶地铁了,便挂断了电话。   季凌想了一下,打开了电脑,进入了一个网页,刚刚滚动了几下鼠标,门被叩了几下,克莱尔在外头探进来头,问他是否需要喝茶?   季凌很快把屏幕往下压到一半,表情严肃,说不必了,然后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还没来得及锁屏的笔记本屏幕,停留在一个花里胡哨的外文网站上,上面写着:十种让性生活更刺激的花招。   感觉是不是可以完结了,差不多心结解开了的感觉,也没有其他阻碍了,本身就是非剧情流的恋爱文,没啥太多可拖的了。 第39章 他要俗气到圆满的故事   季凌在清迈的项目,进行得还算顺利,尽管国内对R&S的风评的确很不好,但他也知道是洪启刚在背后作怪。   从办公室开完会出来的某一刻,季凌想起季建华曾经还未生病时,同他说过的一些话。   那时候季建华还没完全从董事会退出来,季凌也不太被公司高层认可。   他陪季建华去打高尔夫球,季建华觉得季凌不够狠,说做生意就是这样,赢了就是‘好人’,没有那么非黑即白的好与坏,手段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一种选择。   当时季建华弄到了一块新的地皮,签约过程及其顺畅,拿下项目后,他又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给联盟国的一个老年人慈善机构,风头正茂的他被不少财经新闻连续报道多日。   而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已经会时常分不清身边的人,说话稀里糊涂,需要无时不刻有人照顾才能过活。   季凌直到现在,也不太明白当年为什么母亲会那么恨他,而这些在后来,季建华也从未和自己说过,带着不清楚的恨意和对母亲的保护欲,季凌一路走到今天。   季建华给他带来的,除了强势的身份和物质,只剩下被判定为障碍的情感问题。   此刻坐在清迈的办公室里,林想回复的消息还停留在屏幕页面上。   季凌想起最近一次回去看季建华,那陌生的眼神,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每一次都需要过许久,又才记起来,但始终显得很冷淡。   最近这几个月去看季建华,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落地窗外在下着暴雨,雨水击打在玻璃上,又缓缓地滑落,外头的景色都变得朦胧,只剩下一层灰蒙蒙的影子。   季凌用简短的时间回想了自己这些年的作为,他在私生活上不给季建华面子,让圈内的人有话可说,让季建华在数次聚会上,都因为提起季凌那场荒唐的阶级不对等的婚姻而尴尬。   可到了今天,季凌才觉得很无奈且无力,被‘报复’的人已然选择性忘掉了一切,而自己做的很多事,显得很愚蠢,且他还用这种幼稚,伤害了林想。   想起林想,季凌垂下头,无意识地拨弄了自己的手指,房间因为这场暴雨变得很暗,季凌靠在办公椅上。   手机里躺着吕医生发来的信息,问季凌最近感觉如何?   因为工作的事,季凌已经许久没有和吕医生进行面谈,只是偶尔联系一下,想到了最近的事和与林想的关系,季凌问吕医生今天能不能聊一下,吕医生说可以。   半小时后,吕医生打了电话过来。   “季先生,最近还好吗?”   “还好。”季凌把椅子转了一下,主动提道,“我和林想说开了。”   “说得怎么样呢?”   “可能我有点着急,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但感觉并不太排斥。”季凌回忆着和林想那几次见面时,他的反应,告诉吕医生,“我把想法都和他说了。”   吕医生停了一会儿,说:“季先生,因为我没见过林先生,不太好判定你和他关系能走向如何,但目前从你的这些多次咨询数据来看,的确并不算……正常。”   季凌把椅子转了一个方向,他对着玻璃窗,外头的雨下得没完没了。   “但是,季先生,我觉得您能勇敢地表达自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同样的事做出来,出发点和对方接收的信息,不一定是一样的。”   吕医生又道,“如果林先生并不排斥和您沟通,可以多与他交流。”   季凌沉默了许久,低声问:“如果在那些数据显示上,我依旧不正常,还能爱林想吗?”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原因,给林想带来什么压力和伤害,吕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季凌的问题,只给了他一个建议:那就尽量坦诚。   林想在很多天后得知,宋小姐因为觉得那一次的冲突太让她丢脸,和阿维已经分手了。   但阿维心有不甘,晚上的时候,喝醉了的他跑去宋小姐家找她和好,做出了一些过激的行为。最后宋小姐以非法入侵民宅的理由,把他送到了警察手里。   阿维以前就有案底,宋小姐极有势力,最后阿维被勒令两年内不得进入首都市区。   那一次的事件,对林想最直接的影响也不算小,他至少两年内无法晋升,且失去了调到旗舰店的机会,只能呆在老店这边。   师父看他勤奋又聪明,有时候一些老客来消费,就会让林想去接待,说是让他多学学,其实林想也知道,师父想把这份业绩让给自己。   毕竟老店的营业额比不上他原本要去的旗舰店。   “师父,谢谢你。”林想请师父吃了一次饭,俩人就在老店门口的餐厅吃的,开了一瓶白葡萄酒,他多次道谢。   “别这么客气。”师父摆了摆手,他年纪同钟老师一样大,年轻时在瑞士呆了几年,在stone已经是很有名气的老师傅,但一直没有去旗舰店,“人也讲究一个缘分,我送了这么多人去新店,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留下。”   林想记起自己那一次的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自己太冲动了。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再怎么想,它都过去了。”师父笑着说,“谁还能这辈子一件荒唐事没做过,一辈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好人啊?我以前在瑞士,那也够荒唐的。”   林想看师父眼神变得有些深沉,喝了几杯的他,没经过大脑笑着道:“师父好像有很多故事。”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也有很多故事。”师父笑着说,“别想太多了,好的坏的,日子总是要过。”   林想点了点头,又给师父倒了一些酒,两个人聊了许多,林想这才知道,师父没有家里人,这辈子也没结过婚,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男孩,养到了十九岁,现在不在首都念书。   吃完饭后,林想叫车先送师父回家,师父喝得特别开心,又在车上说以前那些有钱客人的趣事,还教他不管客人和他熟了之后聊什么,也不要同另一位客人提起,这是职业操守。   车开到师父住的公寓楼下,是在新城区的新楼房,师父在车里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外头,指了指楼房的某处地方。   “你看,那就师父家里,黑漆漆的,有灯就好咯。”说完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师父推开门下了车,不让林想送他。   师父喝了酒的步履有些蹒跚,背影显得很孤独。   林想喝了很多酒,此刻酒劲也上来了,司机按照他给的地址开,要经过唐人街的那片街区。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街区已经没有那么热闹了,只剩下几家店铺还亮着灯。   在开到唐人街的C3街区时,林想突然要司机停了车,说就在这里下车。   C3街区几乎空无一人,地上还有一些没有被扫净的垃圾,旁边的窄巷里透出一些食物残留的怪味,林想记得这个地方,再往前拐一个弯,就是美玲餐馆了。   他曾经在那里像蝼蚁一样工作了四年,也担惊受怕了四年。   那时候的林想,从不敢在晚上这样站在街边,他害怕移民局的巡查,害怕被好事的近邻告发。就算白天走在路上,也都是低着头。   每一次移民局例行公事检查时,林想就得和几个同事一起,躲进Mary姐的阁楼里,三四个穿着厨师服的人窝在一起,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残留的烟味和油味,像极了他和林玉芝偷渡来时的船底。   在阁楼里,他多次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这样的生活。   一个酒瓶子滚到脚边,林想看到前面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看起来像是喝醉睡着了,身上散发着难闻的酸臭味。   他慢慢地走近流浪汉,又走开,慢慢地往前走,走到了拐角处时,林想停了下来。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这么多年了,绿灯依旧看起来很暗,对角那家理发店门口的灯笼掉落了一个,都已经快到夏天了,福字还没撕掉。   林想记得那个女老板,五十多岁,每天都化很浓的睫毛和眼线,让林想喊她漂亮姐姐。   季凌每一次来接他的车,就会停在这间理发店门口,那里有个不错的停车位,距离美玲餐馆有一点距离。   有时在下雨,有时星光灿烂,季凌会靠在车外,沉默地等待林想,在看到林想的那一刻,直起身子,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淡、很疲惫的笑容。   酒精的后劲让林想变得感性,旧地重游又激起了他原本淡忘的许多故事,每往前走一步,在冷寂的大街上,都让他像是在往不堪的回忆里走。   那些肮脏的回忆里,有他的妈妈、有美玲餐馆里的老板和同事,有曾经生活走不出的街道,还有在很多时候,给过他美梦的季凌。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许久,林想过一个街角,才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季凌的名字,他不依不挠地已经打了四个电话。   林想接了起来,季凌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很低沉也有些疲惫,其他再多的情绪,林想听不出来了。   “林想,你在哪?”他问。   林想听到季凌的声音,心里更加觉得酸涩,他不喜欢这样情绪化的自己,努力克制但仍旧失控。   “在美玲餐馆附近。”林想说道。   季凌听出了他浓重的鼻音,问:“一个人?”   “嗯。”   “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过去。”季凌说完,又补了一句,“好吗?”   “好。”   林想被夜风吹得头晕,挂上电话,他过了十字路口,走到理发店的门口,在台阶上坐下。   暗淡的路灯和几乎没有车经过的街道,给人一种颓败的错觉,他眯着眼睛,靠在台阶旁边的柱子,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林想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脸上轻扫,他混沌着睁开眼,看到眼前有黑影,他一惊,猛地睁开眼,身体往后躲,又被一只手按住。   “是我。”季凌蹲在他面前,轻轻按住了林想的肩膀。   林想回过神,依旧有些迷糊,酒劲还未下去,他还是觉得很困,街道上的灯暗淡地照射在俩人的身上,季凌的脸显得很朦胧。   “你怎么来了?”林想语气黏糊问道,眼睛里还带着一些因为干燥眨出来的水汽,他迷糊地没想起那通电话。   “来找你。”季凌看着他低声说话,又难以忍耐,把林想抱进怀里才觉得踏实。   季凌看过一部很老的影片,里面的情侣在一个下过雨的晚上,和现在类似的大街分别,和所有以离散结局的故事一样,男女主朝两个方向离开。   影片结尾以男主角在车后座的特写结尾,他没有哭,但眼底有泪,看起来很悲伤。   卖DVD的碟片店老板和他说,这片子得了很多奖,非常卖座,很值得一看。   想到那部电影,季凌用力抱住了怀里的人,他要俗气但圆满的故事结尾,和林想朝同一个方向离开的那种。   晚上有事,今天早点来啦,明天不确定哦,最近有点忙 第40章 这不算我的功劳   两个人最后没有去季凌的家里,而是回到了林想住的地方。因为林想说自己隔天上班的制服,才洗过还在家里,必须要回去。   在车上的时候,季凌给林想出了一些主意,比如要人去帮他取,第二天早上赶在林想上班前送到季凌家,但林想觉得不是很好,拒绝了他。   林想住的房子是楼梯房,没有固定的车库,附近也很不好停车,居民都是遇到空车位就停下,先到先得。此时已经很晚了,季凌开到附近后,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车位。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林想在车上看着皱眉找车位的季凌,开口说道。   “再找找。”季凌摇了摇头,不肯就这样放弃。   最后,季凌放弃在林想小区附近停车,他搜索到了一个地下收费停车场,距离林想家走路要十分钟,他让林想先上去,说自己停了车再过来,林想说好。   林想先回了家,稍微收拾了一下垃圾桶,没多久,门铃就被人按响了,季凌在外面喊了他一声,打开门,林想看到高大的季凌蹲在地上,在逗弄着什么东西。   “有只小猫。”季凌抬起头,让了让,就着楼梯间微弱的光线,林想看到有一只狸花猫靠在季凌的腿旁边,在发出喵喵叫声,“不知道怎么上来的,刚刚从那头跑出来。”   “这边很多流浪猫。”林想低头看着季凌,说道。   季凌摸了摸猫的后脖,小猫舒服得眯着眼睛,显得很愉快。   “好了,我要进去了。”季凌对小猫说,然后站起来准备进屋,可小猫反应很快,它顺着林想打开的门,直接跑了进去。   林想来不及反应,小猫已经进了屋,一路跑到了开着门的卧室里,他轻声叫了一句,跟着就转身往里面去,想要把猫抓出来。   “怎么办啊?”林想皱着眉头看向季凌。   季凌在身后也跟了进来,关上了门,林想的家并不大,简单的一室一厅,装修比较老式,但很温馨干净,但户型不算很好。   他觉得林想着急的模样有些可爱,走到他面前,摸了摸林想的手,低声说:“我去找。”   于是林想的卧室里出现了堪称荒唐的一幕:季凌穿着高档的西装裤和衬衫,跪在地板上,头朝着床底下,发出幼稚的模仿猫叫的声音,试图把躲在床底的小猫给弄出来。   靠在卧室门边看了一会儿,林想看不下去了,走过去问:“怎么样?不肯出来吗?”   “嗯。”季凌直起身子,把领带松开丢到床上,“估计是怕。”   林想有些着急,手足无措地说:“我不能留下它,房东说了不准养宠物不准抽烟,隔壁都是他的老邻居,有点什么动静肯定会和他说的。”   季凌重新俯下身,用手机的手电筒看了一下,发现小猫窝在床底最靠床头下面的地方,很警觉地看着他,但是无论自己怎么逗弄,都不为所动。   “看起来是饿了,先喂一下吧。”季凌站起来,走到客厅外头,用手机点了可以配送的猫罐头,“你先去用一个小碗弄点水来,看看是不是渴了。”   林想觉得季凌很有经验,突然想起他之前同自己说过,养过流浪猫的事。   “它现在肯定很紧张,我们先不要聚在这里了,让它自己一会儿慢慢走出来吧。”季凌带着林想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买了即时配送的猫罐头,一会儿喂它吃点。”   忙活了一阵,季凌也出了汗,他洗了个手出来,看到林想一直盯着自己看,问他怎么了?   “我记得你养过猫。”林想说。   “嗯,小时候养过一只流浪猫。”季凌擦了手,坐在沙发上,环视着林想的家,“后来跑了。”   “我没养过宠物。”林想说,“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我妈也没有正经工作,养我都难。”   听到这些话,季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抬起手,环住了林想,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但林想其实并不觉得很难过,他习以为常了。   季凌抱着林想的手收紧了一些,他侧着低下头,在很近的距离里注视林想,这张脸上每一个五官都被放得很大,林想圆圆的眼睛,纤长但算不上浓密的睫毛,还有眼底倒映出的自己。   季凌的嘴唇贴上去时,林想稍微挣扎了一下,但并没有用力,季凌给的吻很温柔,并不像之前那样的粗暴,他用舌头轻轻地顶开林想的嘴唇,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又把自己的舌头送进去,吻得十分缠绵。   这样的亲吻反而让喝了酒的林想觉得浑身发热,被季凌双手搂着的腰隔着衣服都感觉在发烫,让他忍不住发出一些闷闷地呜咽声。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季凌一开始没管,但门外的人没完没了地按了好几次,接着季凌的手机在桌子上开始震动,这个吻才不得不结束。   季凌松开喘着气的林想,看起来脸色不佳,“应该是外卖。”   季凌熟练的把东西拿出来,打开了猫罐头,又放到客厅的一个角落上,和那碗水一起,猫应该饿了很久,闻到味道就开始试探着往外走,季凌和林想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过了没多久,小猫很警惕地走到了罐头附近,开始吃了起来。   “我想去洗个澡。”林想说,“身上有酒味,不舒服。”   “你去吧。”季凌没有阻止他,松开了林想的手,让他离开。   热水澡洗得林想很舒服,洗完之后,他穿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走到客厅,便看到季凌蹲在小猫的旁边,在轻轻地抚摸小猫的后背,浑然不知林想已经洗完了澡。   弓着背的季凌看起来很喜欢小动物,嘴里低声说着小猫根本听不懂的话,显得很宠溺。   林想往前走了几步,拖鞋发出一些声音,季凌和小猫同时回过头看着他,林想觉得这一幕很滑稽,没忍住笑了笑。   “笑什么?”季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闻到林想身上很舒服的味道,忍不住在他脖子附近吸了吸,“好香。”   季凌拉着林想又在沙发上坐下,他看了林想许久,开口说:“上次在电话里,你说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回来了,能说了吗?”   “说什么?”林想问。   “你想说什么都行。”   上次在电话里原本就是有些搪塞,此刻被季凌这么一问,林想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被季凌的目光盯得不适,躲闪了几下。   “不知道说什么。”   “好,那我说。”季凌开口道,他让林想看着自己,调整了一下呼吸,显得很正式,“你还喜欢我是不是?”   林想被这么直接的问题惊到,没有给回答。   “我很喜欢你。”季凌接着说,“没有离婚前就喜欢了,但我那时候觉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身份,不是我的喜欢,所以不敢开口。”   “而且我也做了不对的事。”季凌停顿了一下,“林想,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   季凌看着林想的脸,好几次关于情感障碍的问题到了嘴边,又没有能成功说出来,他的确很想得到林想的原谅,却又不想用自己的心理问题来作为理由,粉饰当年做的糊涂事。   林想看着季凌,脸上展露出紧张和不安 -- 这些和他并不适配的表情。   他想起在遇到季凌之前,Mary姐有的某位闺蜜,年纪大林想许多,拥有联盟国的合法身份,当时她对林想有意思,Mary姐半假半真地开玩笑,说要林想跟了那个姐姐算了。   但林想拒绝了,说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其实林想也有想过,当初拒绝她,到底本质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男人?如果换了一个有合法身份的男人,林想是否同样会拒绝?   酒劲未完全散,林想的思维还是很飘忽不定,他没有办法太集中地思考,楞楞地看着季凌。   “你有多喜欢我?”林想的视线往下,放到季凌的手臂上,轻声问道。   “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季凌很快给了答案,老土又肉麻。   林想发出一声低笑,抬起头看着季凌,问:“为什么你说的话都这么老套?是从看的那些DVD里面学的吗?”   季凌脸色一变,算是承认了。   “我才刚刚拿到身份,拥有了正常的社交生活,人生还这么长,如果我遇到了其他……”林想的话没说完,便被季凌牵上来的手和开口的话打断了。   “不会。”季凌坚定又紧张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还很年轻。”林想反问。   季凌显得有些无奈,却又没办法生气,他心里难受,不想听林想说这些,伸出手抱住林想,把头贴在林想的脖子附近。   “林想,你对我负负责。”季凌抱得很紧,开始说一些显得很无赖且幼稚的话,“就只渣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渣男不是都要游戏人生吗?我不出去见识见识别人,怎么算渣呢?”林想一动不动地被抱着问道。   林想不想再逗他,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松开自己,季凌果然放开了手。   “你不用这么低声下气。”林想说,“你帮我拿到了身份,这对于我来说,已经非常重要了。”   “只要你愿意,换一个人你也可以拿到。”季凌不以为然,反驳了林想,“这不算我的功劳。”   林想觉得现在的季凌有些和他人设不相符的可爱,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腹部,不想再说一些违背自己内心的话,他用很低的声音告诉着急的季凌:“那也要我喜欢才行。”   季凌的目光颤了一下,显得很不可置信,他看着林想的脸,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伸出手再次抱住了他。   这天晚上,季凌和那只流浪猫,都没有离开林想的家,好心的林想收留了他们,季凌睡在了卧室的床上,小猫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下。   尽管季凌一再重复自己的第一次是和林想,但当他用沾了沐浴乳的手指给林想扩张,以及给林想口交时,都让林想有一瞬间的质疑。   被玩弄得勃起的性器让季凌含在嘴里,舌头轻轻地扫过顶端,又用力地吞进去,林想被刺激得乱蹬腿,又发出难耐的叫声。季凌按住他的大腿外侧,把他往上挪了一下,林想看到埋在自己双腿间流着细汗的俊脸,问他干嘛?   “看着我舔你。”季凌笑了一下,又在林想的注视下,把那根东西吞了进去,视觉和肉体的双重刺激,让林想浑身发抖,哽咽着喊不要了,不要用力吸了。   可季凌充耳不闻,林想越是挣扎,他越是用力地往里吮吸,最后林想射在了他的嘴里。   喘着气的林想还没回过神,又被季凌压在身下,粗硬的东西抵在林想的腹部,湿漉漉地显得淫秽不堪,他胸前都是被季凌吸出来的吻痕,大腿内侧也被抓得发麻。   季凌一开始进得很慢,但进去之后,明显忍耐不住,动了几下便加快了速度和力度,撞得林想往后躲。   “用腿夹着我。”季凌把林想的腿放到自己的腰上,要他盘着,又低头不停地吻他,说一些刺激的话,“都被我操软了。”   林想听之任之,身体软得被季凌肆意摆弄,交合之处发出啪啪地撞击声,季凌一边干他一边用手指捏住林想胸前两点,用力的摩擦,每一次捏住,林想都会被刺激得用力夹住他的性器。   林想在性爱里感到了快乐,他攀着季凌的胳膊,两条腿掉落下来,又被重新拉上去,就着一个姿势不够,季凌又把林想翻过去,压在他身上,掰开他湿得不像话的臀肉,把自己送了进去。   林想觉得自己都要被弄坏了,季凌滚烫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嘴唇喊住林想的耳垂舔弄,林想每叫一下,都会成为季凌的催情药,促使他不带怜惜地发力。   最后换了四个姿势,季凌才依依不舍地在林想的催促下射出来,家里没有避孕套,他射在了林想的小腹上,射完又用手抹了一把。   林想浑身无力地把季凌推开,微微抬起头,看到那只小流浪猫正瞪大眼睛,站在卧室门口的地毯上,盯着床上。   和流浪猫对视了几秒后,林想脸色一红,翻了个身,拿被子盖住了自己,季凌笑了笑,赤身裸体下了床,把小猫抱了出去。 第41章 完结章 因为林想,它不再是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林想被门铃声惊醒。   睁开眼时,他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厕所里传来水声,应该是季凌在洗澡。   门铃响了很久,林想抓起衣服套上,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他看到克莱尔穿着套装手里拎着什么东西,站在外面。   林想愣了一下,身后传来脚步声,季凌裸着上身,头发还是湿的,从里面走出来。   “谁?”季凌边用毛巾擦头发,边问。   “克莱尔……”林想刚刚睁眼,反应迟钝,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来了?”   “哦,我喊她拿衣服来的,一会儿我要去机场。”季凌点了点头,去里面套了衣服,“开门吧。”   林想十分不好意思地打开了门,克莱尔踩着高跟鞋,画着很精致的妆站在外面。   她一只手拎着一个有些大的西服防尘袋,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电脑包。   “早!”看到开门的人,克莱尔一点也不惊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同林想打招呼,倒是林想觉得脸红心跳,仿佛做了什么隐秘的事情被人看到一样。   “来了啊,把东西拿进来吧。”身后传来季凌的声音,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件林想的T恤和家居裤,很不合身的紧贴在他身上。   克莱尔朝林想笑了一下,推开门,高跟鞋噔噔噔地踩在地上,还没等林想关门,站在玄关打算换鞋的克莱尔发出一声惊叫,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她脚下冲出去。   “刚刚那是……?”克莱尔惊魂未定,瞪着眼睛看着林想。   “流浪猫跑了。”林想楞楞地说道,他看到客厅的茶几下面还有打翻的小碗,水也洒在了地上,季凌走过来,说了句进来吧,把门给关上了。   克莱尔把干净的衬衫西服递给季凌,季凌拿着去了卧室。   林想头发乱糟糟地,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站在客厅发了几分钟呆,才想着给克莱尔倒杯水,但好在克莱尔忙得不行,一直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回各种消息。   “林想,你来一下。”突然,从卧室传来季凌的声音,林想拖着拖鞋打开了门。   刚刚一进去,林想就眼前一花,被季凌按在了墙壁上,此时季凌已经换上了熨烫过的西服,领带也系好了,但头发没有完全干,有些违和。   “干嘛。”林想动了一下,小声问道。   季凌搂着的腰,又让他紧贴着墙壁,身上透着洗漱后的清香味,他低下头,亲了亲林想的脸,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我下午要去一趟清迈,大概一周后才能回来。”季凌看着林想睡肿的眼睛,低声说,“你会想我吗?”   林想觉得季凌变得异常黏糊,贴着自己的西裤裆部似乎顶得他难受,推了一把后,林想低声嗯了一句。   “嗯是想还是不想?”季凌不依不挠,不接受任何含糊的答案。   林想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扬起脸,看着季凌,嘴角勾了一下说“想。”   季凌盯着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些雀跃,手也开始伸进了林想的T恤里,干燥的手指抚摸过林想昨天被他亲吻的腰间。   “早知道要她晚一点到,还能再来一次。”季凌用嘴唇蹭林想的耳后和脖子,依依不舍地说道。   “好了好了。”林想笑着推开他,“别让克莱尔在外面等太久。”   季凌拉着林想出去,克莱尔飞快瞟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手机。   林想的客厅也不大,三个人显得气氛微妙。林想感觉克莱尔一直盯着手机,但似乎又没在具体做什么。   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他,猜测克莱尔一定很不习惯这种场面,于是要季凌赶紧去赶飞机,别来不及。   人都走后,林想才觉得清静了一些,家中又变得只剩自己一人,客厅里还残留着一些猫罐头的腥味,打翻的水迹也还没干。   蹲在地上收拾的时候,林想想起昨晚的那位不速之客,又想起季凌喂猫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林想去stone上班时,师父说有位客人下午会来,问林想在不在,还笑着说他也有熟悉的客人了。   转正之后,尽管老店的业绩一直不如旗舰店,但如果日子能比之前的好,那他就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季凌在清迈时,空了就会联系林想,有时候是发消息,有时候是打电话,电话的时间都不长,他们俩没有煲过电话粥,大部分时候都是简短的问候,说当天的遭遇和季凌一直在反复,他很想念林想。   林想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但他还是想告诉林玉芝。   林玉芝一直没有回首都,每一次林想问她,都说很忙,好不容易在林想下班的某个晚上,林玉芝给他打来了电话。   “妈妈,你每天怎么这么忙啊?”林想下了地铁,走在路上,身边经过许多行人。   “嗯,挺忙的,这份工作平时不能看手机。”林玉芝说道,林想恍惚听到那边有人敲门,喊林玉芝的英文名。   “是什么工作啊?”林想有些着急,回忆着母亲以前种种的过去,他的确变得过分敏感,“怎么不能和我说啊?你是又去赌博了?”   站在街边,林想急得眼睛发红,他不明白如果是正经工作,为什么林玉芝每次都回答得很含糊。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她一次次都要让自己失望,让日子过得堕落。   “没有,想想。”林玉芝在那头叹了口气,“我找了一个看护的工作,在外地的一家康复中心。”   “你骗人。”林想小声吼了出来。   林玉芝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是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久,遇到一点累都受不了的类型,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愿意去做康复护工那样辛苦的工作,“你又骗我,我都这么大了,你还骗我。”   街边有人看过来,觉得林想莫名其妙,他控制不住情绪,抹了一把眼泪,坐到了一个公交车站的椅子上,这会儿没有人在等车。   “想想,我没有骗你。”林玉芝的声音听着也有些颤抖,但还算稳定,她又重复了一次,并说自己没有太多休息时间了。   林想不愿再说什么,季凌和他的事也一并不想再提。   他挂掉电话,独自坐在公交车站,回想着很多年前,林玉芝第一次在饭桌上同他提起偷渡来联盟国的事。   “是我以前一起做工的姐妹介绍的人,挺靠谱的。”那年林玉芝比现在年轻许多,总是会擦红色的指甲油,因为做工剥落了一部分,看起来显得有些脏,“你和我一起去,去那边赚钱。”   他还想起林玉芝为了他在船上和人打架,再后来到了联盟国后,林玉芝跟了一个老头,比她大了十五岁,没有子女,两个人认识不到一周就在一起,拿到身份后,林玉芝又离婚了。   再后来,林玉芝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认识了阿维,还有那些同阿维没有什么区别的男人,她不停地问林想要钱,像一个用亲情绑成绳索的牢笼。   季凌电话打来的时候,林想还在哭,接通后,季凌立刻紧张地问他怎么了?林想如实说了。   两天后季凌就回首都了,他打来电话是想告诉林想,自己可以提前一晚回国,打算直接去找他。   听着电话里季凌的呼吸声,林想觉得很孤独,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城市的高楼大厦几乎挡掉了一大半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   他吸了吸鼻子,对着那头的季凌低声说:“我很想你。”   季凌说自己快回去了,又安慰了林想几句。挂掉电话后,他想了一下,要远在联盟国的刘铭帮他查一下林玉芝。   很快刘铭回复了消息,说查到林玉芝在距离首都一千多公里的城市,的确是在一家当地的康复中心工作。   季凌在第三天的晚上落地,他问让林想能不能去他那边,林想第二天恰好休息,便说可以,和他回了家。   在车上,季凌牵着林想的手,时不时看着他,显得有心事,但林想没有开口过问。   回到家里后,周姐不在,季凌说她请假回老家了,要一周才回来。   林想因为前几天林玉芝的电话,心情一直不佳,季凌带他在外面吃过饭后,又拉着他去了书房。   “要不要看电影?”季凌站在那些摆满了DVD的柜子前,侧身问林想,“什么类型都有。”   “都可以。”林想回答道。   季凌找了半天,最后找到了那部他小时候妈妈带着自己看过的老影片。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季凌让林想侧身靠在自己怀里,书房开着一些冷气,时不时会有空调启动的响声。   电视机里的人因为一件生活琐事在争执,说着林想听不懂的外语,男主角哭得很难过。   “这片子是说什么的?”林想开口低声问。   季凌想了一下,没有把剧情完整地叙述,只是告诉林想,电影讲的是一个俗气的爱情故事,女主角告诉男主角,爱不完美,但爱很好。   或许是被剧情和音乐打动,林想靠在季凌的怀里很沉默。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老电影?”过了一会儿,林想问出了他许久的疑惑。   季凌搂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低声说:“因为我妈妈喜欢。”   林想没有再问季凌妈妈的事,但季凌却自己开口说道:“我妈妈以前很漂亮,想当明星,但因为非专业的,只跑过龙套,而且我外公也不准。这里的很多DVD都是她以前收集的,我成年后回了一趟星城,都带来了。”   他指了指电视机屏幕,说:“这部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我以前觉得很无聊。”   “那现在呢?”林想侧过头,感到一些不适的悲伤,他看着季凌问。   “还是很无聊。”季凌低声笑了笑,如实回答,“但好像能看懂了。”   林想侧过身子,攀在季凌的身上,两个人距离很近,对视了许久,却没有人说话。季凌抬起头,摸了摸林想的脸,想到了许多。   “林想,我想给你看个东西。”最终,他松开了林想,站起来,走向了书桌。   电影还未演完,房间里开了一盏暗黄色的灯,季凌把手里的一份报告放在林想面前,然后坐回了沙发上。   配乐声时重时轻,夹杂着演员的台词,影片里在下雨,基调显得很悲伤。   季凌看着林想疑惑又紧张地打开了那份报告,然后一字一句地在看,表情从一开始的平淡逐渐变得震惊,报告并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后,林想把它反过来,轻轻放到了茶几上。   “多久了?”林想低着头,轻声开口。   “不知道。”季凌说,“吕医生说,可能是从我妈去世后开始的。”   林想没有问季凌设想的那些问题,比如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治疗好?这些会不会有长远的其他影响?   他伸出手,抱住了在灯光下的季凌,季凌也反手抱住了林想,像表决心那样说:“吕医生说了,慢慢来会好的,我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你别嫌弃我。”   林想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让季凌知道自己无声地哭了。   “我要刘铭查了一下,你妈妈的确在一家康复中心工作。”季凌突然开口说,“很正规的那种,可能她想稳定之后,再告诉你。”   林想顿了一下,松开了季凌,有些不可置信。   “嗯,别太担心。”季凌用手指擦了一下林想的眼睛,摸到了一些湿润的液体,“可能她是想换一个环境。”   林想依旧不讲话,季凌把他压在沙发上,用嘴唇轻啄林想柔润的唇,贴着他的额头问:“想不想做爱?”   书房的沙发不宽,两个男人挤在上面有些憋屈,林想不知道季凌从哪里买了润滑剂,抹了很多在他的后面,全身都被季凌舔得发红,在电影的雨声中,林想被季凌干得发出按耐不住的叫床声。   季凌从上面笼罩着他,看着林想的眼睛,沉声说:“叫出来,宝贝。”说完,又扶住林想的腰,抽出来后,又全部送了进去,顶到了底。   林想彻底控制不住,发出很大的叫声,他抓着季凌的胳膊,感觉到上面的肌肉都跟着隆起,被套弄的性器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林想。”季凌被夹得难受,他低着头,一边亲林想,一边反复呢喃,“宝贝。”   最后林想射在了季凌的手上,季凌射在了避孕套里,他抱着林想在沙发上喘气,三个半小时的电影快接近尾声。   林想全身是汗贴在季凌怀里,看向电视机屏幕,里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女主角收掉了伞,脱妆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   季凌突然捏住林想的手,举在两个人眼前,嘴唇碰了碰林想的脸侧,问:“前夫,还愿意和我复婚吗?”   林想觉得心中鼓胀起难以形容的滋味,有酸涩,也有满足,他和季凌十字相扣,然后说:“我想先谈恋爱。”   “好,听你的。”   季凌的吻变得越来越密,林想被他抱到了身上,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做过一次的地方又软又湿,季凌这一次没有戴套,直接把勃起的性器插了进去,林想发出一声呻吟,双腿搭在季凌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洗过澡后,林想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季凌帮他盖了被子,刚想离开,便听到林想迷糊着问他去哪?   “去关灯。”季凌亲了他一下,柔声说道。   关了灯后,季凌没有立刻回到卧室,他在安静的书房里坐着,一天前他特地去找了一趟林玉芝。   康复中心不大,也算不上高级,那座城市不如首都发展得好,刘铭开车陪着季凌去的。   林玉芝知道季凌来找他,很是意外,她剪短了头发,也没怎么化妆,穿着护工服,戴着口罩,同季凌在外头抽烟。   这并不是季凌第一次见林玉芝,在他印象里林玉芝每一次都打扮得很好,看不出什么年龄的痕迹。   外头时不时经过一些同事,林玉芝和他们打招呼,说这里很好,没人认识自己,很清净。   林玉芝吸了一口烟,低声笑着说:“我很久没抽烟了,好呛。”   “为什么不告诉林想?”季凌在一旁问。   林玉芝沉默了一会儿,垂下头无奈地笑,这个角度看起来她和林想长得很像。   “告诉他什么?自己从没见过的爸爸现在是植物人吗?”林玉芝说,“还说告诉他,当年我是知道他爸爸在这边,才非得要偷渡过来的。”   “想想现在日子好过了,我不想打扰他。等我稳定一些了,再找机会和他说吧。”   林玉芝丢掉了烟头,把手伸出去,笑着说:“我当时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想着见到他一定骂死他。可现在,他什么也不知道,躺在那里,像个死人。”   季凌看着她,听她继续讲:“他老了,没以前那么帅了,可我还是很想他。”   “是他抛弃了你们?”季凌开口问。   “不是。”林玉芝侧过头,“是我那时候嫌弃他没钱,他学历低又找不到好工作,为了让我日子好过,才来这边的。”   “林想一直以为他爸爸很有出息,是医生,不是什么工地的工人。”   季凌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林想的脸,心中觉得难过。   “你和他好好的吧,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林玉芝说,“他爸爸的事,暂时先别让他知道了,我下个月会回去看看他。”   季凌点头说好。   他转身打算离开,林玉芝又喊住了他,朝他伸出手,季凌看到她的无名指上带着一个很细的戒指,颜色暗淡,看起来很旧。   林玉芝盯着自己已经有皱纹的手,笑着说:“便宜货,他买不起好东西,但我很喜欢。”   说完后,又摇了摇头,“听他的工友说,他一直单身,女朋友都没找过,钱全存银行,说要给老婆和儿子花。”   “什么老婆,他没和我领证,就送了个便宜戒指,又蠢又没用。”   林玉芝语气嘲讽,眼角却有泪,她说完戴上了口罩,便进去工作了。   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季凌侧过头看到林想站在门口的阴影里,问他怎么还不睡。   季凌深吸了一口气,走向林想,垂下头在一半光亮,一半黑影中看着林想的脸。   他感到心跳加快,涌起很强烈的渴求,他想要和林想一直在一起。   曾经在季凌心里,爱是最便宜的东西,因为林想,它不再是了。   哇!写完了!   谢谢谢谢大家,包容我小白文笔和小白剧情。   说真的,我知道自己写文有各种缺点和不足,但能又写完一个故事真的开心(好喜欢写故事,给我三次元生活释放好多压力)   希望大家也能开开心心哇!   ps:有一个前面写过的关于谁告发了他们假结婚的邮件,我一直没有写出来,设定的就是阿维,没写是觉得本身影响并不大,为了这个特地写一个主角知道的巧合有点怪。   再次谢谢大家各种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