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综武侠]百无一用是书生 作者:神空明 文案: 书明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读书人,然而在他那间院子里住着的房客们却几乎没有一个是普通的。   一号房住着一位时男时女,嘴硬心软的“东方姑娘”;二号房住着一名清俊淡漠但却十分老实的失意青年;当然,还有三号房中那位神出鬼没,基本上整年都看不到人影的楚公子……   不仅如此,书明深认识的那些人似乎也十分的不简单,有一名斯文俊雅、温和有礼宛若满楼鲜花的花公子,还有一个长着四条眉毛的堪称麻烦无敌的陆公子,等等等等……   然而若说与对方关系最好的,那却是一个名叫九公子的虽然不会武功,与他相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但却着实对他好得不得了的俊美青年!   书明深几次身陷险境,几乎都是托这位九公子的福,才成功化险为夷!   书明深对对方感激涕零,而九公子似乎亦对他情根深种……   然而,事实的真相当真是如此吗?这位九公子又是否会后悔自己对书明深的“动机不纯”?   所谓的作法自毙,自食苦果,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吧! 内容标签: 武侠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书明深,九公子 ┃ 配角: ┃ 其它:武侠   ☆、第一章   书明深手里拎着装满水的木桶,东摇西晃、步履艰难地向着大门口的方向挪动着。   水桶里的水随着他晃晃悠悠的步伐不时从木桶的边缘迸溅出来,将他洗的早已泛白的蓝袍染出一大片湿湿冷冷的印痕……   “……”书明深却仿佛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在半途放下水桶略微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等歇过一口气来,便再度拎起桶来打算向着自家的方向行去。   然而,他的手才刚伸出去,尚未触及那湿淋淋的木把,另一只手便在这时从他的身后伸出,替他将那桶水拎了起来。   “咦,阿吉……”书明深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穿着灰褐色短褂、面黄肌瘦的青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手里还拎着他刚刚提着的那桶水,不由疑惑道:“你今天怎得回来的这样早?”   对方每天不是彻夜不归,就是要等到三更半夜才会归家,所以在这个时候看到对方,书明深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难道对方今日还没有去上工不成?   那个名叫阿吉的青年闻言,一边将水桶往房间里拎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他道:“没事……”   “……”对方果然还是这么沉默寡言,书明深不由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阿吉是他在两年前于回家的路上偶然捡回来的,对方当时正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大路中间差点便被一辆马车压死。   书明深看对方可怜便将他带了回来。   反正他家的空屋子还多的是,是以便让这人暂且住在了家里。   阿吉在醒过来之后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再加上他本来也没有去处,于是干脆便将他家的这间空屋子租了下来,作为自己的栖身之处。   而也正是从那时起,书明深才开始了自己的房东生涯,在阿吉来了之后,干脆将那几间空房全都租了出去。   或许是由于他家这个地段位置比较好,附近的风景也甚是秀丽奇绝,除了他和阿吉的那两间屋子外,另外三间房没过多久也被人陆续租住了下来。   书明深原本还在为自己的生计问题苦恼不已,毕竟他一个文弱书生,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除了去私塾里偶尔充当一下代课先生,还真找不出其他挣钱的办法。   如此一来倒是暂时缓解了他的生计。   而这个名叫阿吉的青年虽然人老实得过了头,但却绝对是跟他的关系最要好的房客之一。   倒不是说他对另外几个人便有什么意见,只是那几位仁兄似乎全都是一副江湖人的样子,而且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极其飘忽,连着几天见不到人影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他很少能够见到对方的面罢了……   “阿吉,你受伤了?!”   因为天色较晚,书明深直到对方将水桶拎到屋中,借着房间内幽微的烛火,这才终于看清对方的身上不知怎得居然多了好几处刀伤,伤口虽然不深,但血却直到现在还在流个不停……   然而阿吉闻言,却依旧神色淡淡,不甚在意的对着他道:“没关系,小伤罢了。”   “怎么会没关系!”书明深立刻着急起来,转身便要出门:“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找一下大夫,马上就回来!”   阿吉略微轻咳了两声,抬手将他拦下来道:“没事,我这里还有些金创药,你帮我包扎一下就好……”   书明深有些狐疑地看着对方,犹豫了半晌似是不确定到底该怎样做才好,见阿吉仍是一副笃定的样子,这才终于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暂时给你包扎一下……若是有什么问题的话,明日一早便去找巷口的李大夫看诊!”   “……”阿吉老老实实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在书明深的搀扶下坐到一旁的床边,任由对方给他处理起身上的伤口来。   等到书明深将对方身上的伤全都包扎好的时候,脑门上已然布满了一层热汗,面带忧虑地对着阿吉道:“你怎么会被人捅伤的?莫非那楼里有人看你不顺眼……?”   对方的工作是在青楼里做仆役。   虽然书明深觉得做这种行当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据说阿吉欠了那开妓院的老鸨不少银子没有还,所以不得不去给对方打工还债,若非如此的话,书明深早就劝诫对方去换个正经些的工作去了。   尽管换个工作也未必能够体面到哪里,但至少也比整日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瞎混强得多。   书明深在一开始的时候本还担心阿吉会在那家妓院里学坏,直到后来他发现对方的人品绝不是那种能够轻易变坏的类型之后,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阿吉闻言稍微抿了抿唇道:“只是遇到了几个找茬的客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书明深松了口气,然后,也冲着对方笑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稍等一会儿,我正打算去熬鸡汤呢,刚好给你补一补身体!”   阿吉抬眸看了他一会儿,一直紧板着的面孔上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冲着书明深道:“那就有劳书兄了。”   “……”书明深大方地朝着对方摆了摆手,反正这几个房客的伙食本就是他一应料理的。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谁让他打小开始便自己料理自己的伙食,如今早已驾轻就熟、炉火纯青,若是不近庖厨的话,他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书明深又同对方说了会儿话,正要拎着水桶往外走,孰料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擂鼓一般的敲响了。   那人一边“砰訇砰訇”得拍着门一边冲着屋子里大喝道:“那个阿吉是不是住在这里?没用的阿吉,快给大爷们滚出来!”   “……”书明深闻言不由有些诧异,同一旁的阿吉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向着外面走去。   而待打开了院门,便看到有四五个壮汉正高举着火把,夹枪带棒地站在他们的大门口,怒目圆睁、一脸凶相地怒瞪着他们。   “你就是那个没用的阿吉?”为首一名刀疤脸的壮汉在略微打量了面前的二人一眼后,转头对着阿吉道。   阿吉闻言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就是阿吉,你们有事吗?”   “听说你之前在妓院里弄伤了我们的兄弟,”那壮汉端详了他片刻,冷笑一声道:“而且还跟老大的女人有一腿,现在那婊/子跑了,老大叫我们来问问你她逃去了哪里!”      ☆、第二章      阿吉的面色依旧平静如常,只是淡淡道:“我并未打伤你们的兄弟,至于那位姑娘……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们还是去其他地方找吧。”   刀疤脸啐了一口在地上,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书明深见状,不由赔着笑道:“这位壮士,阿吉他是个老实人,若他说不知道的话,那想必就是真的不知情,依在下看诸位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也免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刀疤脸闻言将头转向他,道:“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书明深冲着对方抬手一揖,彬彬有礼道:“在下书明深,是阿吉的房东。”   刀疤脸冷笑道:“我看他指不定就将那小婊/子藏在你这屋子里,来人,给我搜!”   说着就要往院子里闯。   书明深想要拦,却被对方随手一推便推倒在了地上。   阿吉本欲过来扶他,结果自己身上也挨了那些人一顿毫不留情的拳脚,然后便同书明深一起滚到了地上……   书明深虽然脾气好,但也容不得这群强盗光天化日之下闯进自己的家门,于是连滚带爬地抓起身旁的一个板凳便想向着为首的那个刀疤男的脸上砸去!   然而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冲到对方的跟前,就被那人冷笑着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整个人顿时便泄光了力气,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阿吉还算有些良心,尽管自己也被对方揍得不清,却还是挣扎着爬过来将他护在自己的身下。   两人于是就在这凄凄冷冷的暗夜中遭到了对方好一阵的暴打。   直等到一个火红色的身影从门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看到了自己眼前这堪称惨烈的场景后,对着那还在不停抬手揍人几个恶汉冷笑一声道“你们打够了吗?”,几人这才终于勉强停下手来。   刀疤脸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红绸长衫,面容清俊,脸色异常苍白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大门口,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   刀疤脸刚想要呵斥对方“你算什么东西,大爷们在这里做事轮得到你来管?”   然而他的话还没等出口,就见正倒在他脚边的书明深抬起自己一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冲着正一脸不悦地站在大门口的那个红衣男人喊道:“东方兄,你可算回来了,救命啊!”   对方若是再不回来,他们可就真的要被这群恶棍强盗给活活打死了!   “看来你们还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被称作“东方兄”的红衣男人看了还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一脸惨象的书明深一眼,以及对方身边那个以同样惨状趴在地上的“没用的阿吉”,不由微微蹙了蹙自己好看的秀眉,转过头来冷冷看向对面的刀疤脸道:“日后若是再叫我看到你这张脸,你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运气了……”   言讫,未等对方开口,转瞬间便扇了那人十几个嘴巴,直到刀疤男口里血沫横飞、脸上肿的看不出人样来,这才满是厌恶地拎着对方的衣领将其一把从院子里丢了出去!   “……”另外那几个打手简直看得呆住,而尚未等他们作何反应,便也遭到了跟对方相同的待遇。   几人的身影顷刻功夫便接二连三的如流星般惨叫着消失在了书明深等人的眼前再也没能回来……   书明深哼唧两声,在阿吉的搀扶下才好不容易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冲着对面的东方不败道:“东、东方兄,幸好你回来的及时,要不然在下和阿吉可就真的要没命了……”   “……”东方不败看着对方那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的脸,不禁皱起眉头,偏头冲着一旁同样没有比书明深好到哪里去,甚至还要更加狼狈凄惨状的阿吉,冷冷道:“你就这样任由他们打你们两个……?”   阿吉闻言眸光闪了闪,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书明深以为对方是在责怪阿吉,连忙开口替阿吉解围道:“其实这也不能怪阿吉啦,是那些人太不讲道理!”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出来解决的,一定要动手不可?没听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吗,难道动了手问题便能够解决了吗!   东方不败却根本没搭理他,只是依旧瞥着阿吉,抱着手臂冷哼道:“他自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言讫,也不多做停留便在书明深的一脸茫然中,拎着手里从不离身的酒壶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书明深转头看向阿吉,发现对方正低垂着脑袋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本想要开口安慰对方叫他不要在意东方兄的话,毕竟他也算是与东方不败相处了一段时间,大抵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人虽然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但却并非真的有什么恶意,否则刚才也就不会出手救他们了。   然而才刚裂开嘴来就不幸牵动了脸上的好几处伤口,顿时便疼得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出声来。   在捂着自己的脸深吸了好几口气后,书明深这才终于勉强对着面前的阿吉道:“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你本来就打不过他们,若是当真跟他们动了手,咱们到时候只会被教训得更惨……”   书明深一边揉着嘴角上面的一块淤血一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身上的伤比我重得多,快回床上好好休息,等我把鸡汤炖上,再回去给你处理剩下的伤口!”   “……”阿吉站在原地看着书明深拎着水桶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默然了许久,然后,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拖动着脚步沉默地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明深在给阿吉处理完伤口之后,拒绝了对方给他治伤的提议,直接端着用毕的杯碟碗筷向着外面走去。   “你好生休息吧,我去找东方兄帮我处理一下!”      ☆、第三章   然而话是这么说,书明深却并不敢在这种时候轻易跑去打扰东方不败,因为对方很可能已经熄灯就寝了。   毕竟若是论他的这几位房客之中谁最能喝酒,连酒壶都从不离身的话,那必然就是这位东方兄了。   因为其他人顶多算是酒客,而对方则根本就是个酒鬼。   自从这人住进了他的院子里以后,书明深几乎没有一天不看到对方喝的烂醉如泥,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   再加上这位东方兄看起来脾气也不是很好,若不是情非得已的话,他还真就不太敢冒然前去打扰对方……   然而,书明深最后终于还是在洗完了碗筷,擦干净身上的水渍之后,拖着脚步来到了东方不败的门前。   书明深先是趴在门上小心翼翼地听了听,想看看对方是否已经睡下,若是的话他便明日再来跟对方道谢也没有关系。   然而在扒了半天门后又猛然醒觉过来,深更半夜的不去安寝,却跑到人家的房门前听壁脚什么的未免太过失礼了一些,岂是君子所为!于是又连忙从门上爬了起来。   书明深轻咳了一声刚抬起手来打算敲门,便看到面前的房门被人从屋子里一把拉开了。   一身红衣的东方不败正抱臂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书明深强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面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冲着面前的男人开口道:“东方兄,在下是来为你之前救了在下和阿吉的事情道谢的……”   东方不败的脸色本来就因为平时放荡不羁的豪饮而苍白铁青的厉害,再加上此刻于这暗夜之中红的简直宛如鲜血般的一袭红衣……   “……”别说是阿吉,就连书明深看着面前的男人都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东方不败神色冰冷地看了他半晌,然后才颇不耐烦地冲着他道:“进来。”   书明深连忙端着手里做好的夜宵走了进去。   “呃,东方兄……”书明深正想要说些什么,东方不败已然再度坐回到了自己的那张床榻上,以一个很豪迈的姿势喝了口手里酒壶中的酒,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疗伤吧?”   说着,还不由斜眼瞅了瞅他那张依旧青紫着的脸。   书明深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在下不敢,在下只是想来谢过东方兄方才仗义出手,没有使我二人死在那些凶狡之徒的手中而已……”   然而东方不败却在打量了他片刻后,忽然裂了裂自己的薄唇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无事可做,你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   书明深原本还有些犹豫,见东方不败如此,只得老实走到了对方的面前:“那便多谢东方兄了,其实在下身上的伤也不算太重,不需如此……哇!”   他的话尚未等说完,东方不败便已经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按到了自己正坐着的长塌前,刚好压到了之前他身上的一处旧伤,顿时便疼得书明深冷汗直流、眼冒金星起来。   “东、东方兄……”书明深可怜兮兮地道,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来打扰东方不败的,对方这哪里像是要给他治伤,若是下手再重点,简直就像是在谋杀了!   东方不败却不甚在意,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只里面也不知装着些什么的药瓶,动作丝毫谈不上温柔地一下下涂在书明深的脸上,一边高挑着眉毛有些恶劣的冲着他笑道:“知道痛了才能令你长点记性,否则以你这种身手去跟别人打架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书明深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躲开对方给他抹药的那只手,只能勉强忍耐着道:“在下也没想跟他们动粗,是那些人故意找茬,而我和阿吉又全都手无缚鸡之力……”   孰料东方不败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还当真以为他也跟你一样没用,连把剑都拿不起来……?”   书明深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东方不败也不理会他,只是在给他涂好了药后坐在那里继续喝酒,直等到书明深收拾好东西即将冲着他告辞出门之前,才又对着他道:“你那个谁都轻易相信的毛病最好赶快改掉,否则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吃大亏的……”   书明深闻言抬手抓了抓头发,带着些许傻气地笑道:“多谢东方兄提醒,在下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了,该不改依旧死不悔改……东方不败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嗤了一声,随即躺倒在床上接着喝他的酒。   第二天一早,书明深在给阿吉和东方不败做好了早饭,并且将所有的房间都打扫过一遍之后,这才换了身衣服从家里出了门。   书明深走在街上,一边同附近的邻居打着招呼,一边盘算着午饭和晚饭吃些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去城东面的一座小楼里一趟,因为他已经与人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了……   那是一座从楼上到楼下都溢满了花香的形制独特的小楼。   无论春夏秋冬,凉热寒暑,楼中永远都开满了各种鲜花,就仿佛那些花朵永远都不会凋谢一般。   花,当然是会谢的,但种花的人却可以在最适合的季节摆放上最适合的鲜花。   所以,在外人看来,那些花便仿佛永远都开得那么绚烂多姿。   书明深每次来到这座小楼前的时候心情总会变得特别好,这不仅是因为这座楼中有那些美丽的令人仿佛能够忘却一切烦恼的鲜花,更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比这些鲜花还要芳华四溢令人无法不去欣赏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花满楼,花满心时亦满楼的花满楼……   书明深提着袍摆,面色愉快地跑上楼来,果然一眼便看到了那位正站在数不尽的香花丛中的花公子,不由开口笑着道:“花兄,在下又来叨扰了!”      ☆、第四章   对面,一个穿着一身软麻白袍的俊雅男子闻言,将脸转向他的方向,同样微笑着道:“书兄客气了,花某本就一直在此等着书兄前来一叙!”   书明深走到花满楼的面前,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你上次提起的喜欢吃的那几道小菜,我试着动手做了一下,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花满楼似是早已猜到了对方会这样做,倒是并未感到惊奇,只是依旧笑着点头道:“那便有劳书兄了。”   于是,两人便一同在桌边坐了下来。   书明深看着四周满室的鲜花,不由有些羡慕道:“花兄的花养得真好,在下每日忙这忙那全无半点空闲的时候,否则倒是也想像花兄一样在家里种满鲜花。”   花满楼闻言对着他道:“书兄若无闲暇照料,花某亦可为书兄推荐几种无需多加照看的品种。”   对方的情况他其实也有所了解,白天的时候有那些房客需要照料,空闲时间还要用来攻读诗书又或去私塾给夫子代课,整日下来几乎没有休息的功夫,也就只有到他这里来时才能稍微放松片刻,与他一起谈史论经,弈棋赏花……   书明深闻言果然眼前一亮,立刻询问对方都有哪些花是比较适合自己来养的。   花满楼给他推荐了几种,在临走之前还送了他数盆。   书明深简直乐开了花,不过鉴于过会儿还要买菜回去,所以便将这几盆花暂且留下,想待到他吃过晚饭后再到这里来取。   东方不败在吃过了他做的早饭后便如往常那般不见了人影,房子里只剩下了阿吉一个人。   书明深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身上缠满了绷带的阿吉正拿着扫帚在给他打扫庭院,不由骇得连忙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上前抢过对方手里的扫帚道:“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做这些事情,还不赶快回去休息!”   阿吉却对着他道:“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没事可做……”   “妓院那边的差事我已经辞掉了,钱也已经还清,”阿吉将他手里的笤帚重新接过,继续一边打扫着地面上的落叶一边对着他道:“这几天暂且在家中休息,之后便会去找其他的工作了。”   书明深闻言不由面带喜色地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笑道:“那便太好了!”   “我就说那里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简直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在那里绝不会有什么好出路的,昨天晚上就是个教训!”书明深又恢复了自己的唠叨本性,忍不住对着面前的阿吉道:“不过现在就好了,外面有的是差事可以给你做,就算苦累了些也总比继续在那种鬼地方的强……”   “……”阿吉并未打断对方,只是沉默地听着书明深啰嗦,直等到对方将所有的话都对他叮嘱完,这才点了点头,淡淡笑了下道:“我知道了,多谢书兄提醒。”   书明深抱着自己手里的菜篮子,笑眯眯地道:“咱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你放心,在你还没有找到新差事之前,我不收你的房费就是了,你只要专心去外面找差事就好!”   言讫便笑眯眯地转身去了伙房。   “……”阿吉看着对方哼着小曲、开心的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的背影也不由弯唇笑了笑,随即便垂下头来继续打扫面前的庭院。   傍晚时分,书明深终于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依约到花满楼那里取回白日里的那几盆花卉。   然而在看到花满楼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与对方又欢谈了许久,直等到外面的天色都完全黑了下来,这才终于起身向对方告辞,抱着那几盆花往家里走。   哪知,才走了没有多久,就在他途径一条暗巷的时候便眼尖的看到有几个人正在胡同里打架。   其实说打架也不确切,因为被打的那人根本就没有还手,只是蜷缩在地上任由那几流氓无赖似的家伙对他拳打脚踢。   “……”书明深的脚步不受控制地顿在了原地,心里一时间不由有些挣扎。   那几个正在打人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若是此时冲上去的话保不准便会被那些人连带着一起揍上一顿,可若是他不上前劝阻的话又有违他的做人之道……   而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可以叫他求救的对象,他就算想要喊人来也没有办法。   “……”书明深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在略微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向着那些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几位兄台,”书明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些,在轻咳了一声后对着面前的这几个正在揍人的人道:“这位仁兄已经快被你们打死了,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几位何不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那几个地痞无赖闻言,一起转过头来看向他这个程咬金。   而也直到此时,书明深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被对方围在中间殴打之人的模样。   那是个相貌十分英俊的男人,尽管对方的脸上此刻也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却依旧能够隐约看出那人原本样貌的俊美。   男子身上穿着的一袭白色锦衣此刻已然被血液和泥污粘满,整个人也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唯有那双宛若暗夜星子般的明亮眼眸,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仿佛正望在他的身上一般:“……”   “……”书明深缓缓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正站在他面前的这几个男人,干笑两声道:“在下观诸位兄台亦俱都是侠义之辈,就算他之前有什么过错,此刻也总该还清了,诸位又何必非要将他打死,岂不徒然给自己增添杀孽?”   地痞之一闻言对着他冷哼道:“少跟老子讲大道理,臭书呆子别多管闲事,再不滚开老子们连你一块儿揍!”   书明深被对方差点挥到他脸上的斗大的拳头吓得后退了两步,却依旧站在那里不肯离去,只是抱紧自己怀里的花盆小心翼翼地道:“君、君子动口不动手,诸位这般做法实非君子所为!”   那混混头子冷笑道:“咱们是老子,可不是君子,你这个书呆子既然想做君子,老子们今天便成全了你!”   言讫,拳头便向着书明深的身上招呼了过来。      ☆、第五章   “……”书明深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举起花盆来护住自己的脑袋。   他本以为会听到花盆破碎的声音,哪知他站在那里等了半天,手里的花盆不仅没有碎,对面还传来了几声仿佛什么人的哀鸣,然后便是重物倒地时发出的闷响声……   “……”书明深大着胆子将手里的花盆缓缓放下,然后,便看到那几个泼皮无赖正抱着自己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中了的正血流如注的脑袋,趴在地上打滚哀嚎的样子。   书明深正觉得诧异,那些泼皮却已然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仿佛见鬼了一般飞也似的从胡同中跑了出去。   而那些人才离开不久,书明深便看到了阿吉轻咳着从巷子外面走了进来。   书明深连忙问道:“阿吉,你怎么来了?”   还有刚才的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吉闻言看向他道:“因为见你这么晚还没有回去,我怕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便出来看看……”   怕书明深继续追问,阿吉在说完便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一旁还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微微皱了皱眉道:“他是……?”   书明深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个差点被人给揍死了的倒霉鬼,连忙“哎呀”了一声,一边上前查看着这人的情况,一边对着一旁的阿吉解释道:“我也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几个无赖在对他拳打脚踢,于是头脑一热便想要上来劝阻……”   书明深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跟面前的阿吉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阿吉闻言却似乎并不以为奇,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即若有所思地继续道:“你可是又想将这人带回去了?”   书明深闻言抓了抓头发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这人此刻已然彻底昏死了过去,他总不好将对方丢在这种地方不管,是以只得对着阿吉道:“先就这么办吧,其他的事情至少也要等到他先清醒过来再说……”   阿吉并未多言,依照书明深的吩咐去外面找了一辆推车来,然后,他们便合力将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和花满楼送给他们的那几盆花全都用推车一起推回了家。   等他们满头冒汗的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东方不败已经回来了,并且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悠闲自在地自饮自酌着。   而在看到了书明深和阿吉一起弄回来的那架推车上正堆着的是什么东西后,未等书明深开口招呼,便眉头一皱,一脸嫌弃的道:“你这次又捡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   书明深抬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热汗,笑着道:“这位公子晕倒在胡同里,在下刚好遇到,所以就顺便出手帮了下忙……”   “……”东方不败闻言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依旧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喝着酒。   书明深于是和阿吉一起将这人搬去了他的房间。   “他若住在这里,你又该到何处去?”阿吉看了眼面前这个几乎被书架和书本堆满了,只留下一张床榻勉强能够住人的房间,对着书明深道。   “没关系,我在地上打地铺就好。”书明深不以为意道,他总不能让伤员住在地上吧。   “若你愿意的话可以与我同住,”阿吉闻言歪头想了想,片刻后对着他道:“总比住在地上强些。”   书明深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身上的伤也还没有痊愈,还是好生休息的好。”   “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书明深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自己并不宽厚的胸膛,冲着面前的阿吉打包票道:“再说只是睡几天地铺而已,外面尚未乘秋,还不至于会怎么样!”   阿吉见状也不好多言,只得在书明深笑意盈盈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而书明深则是直到给这个穿着白色锦衣的青年处理了一下身上和脸上的伤口,并确定对方并无发热的迹象,只是暂时还昏睡着没有醒来之后,方才将凉席铺好,然后抱着一张薄毯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因为前一天太过疲惫,书明深直到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的时候才悠悠转醒过来。   而一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书明深连忙七手八脚地从地上爬起。   转头看向那个受了伤的白衣公子,发现对方依旧安稳地睡在自己的床上。   “……”书明深上前查看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在确定仍旧平安无事之后,才简单洗漱了一番打算去伙房做饭,然而在来到伙房门口后却发现眼前炊烟袅袅,阿吉已经将粥煮好,青菜也炒了两个,正准备端出去叫他起床吃饭。   书明深见状立刻眉开眼笑,走上前去将对方手里的锅铲接过来,道:“你去外面等着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吧!”   阿吉见他已经醒来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转身走了出去。   “……”书明深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由笑了笑,转过头来继续炒菜。   而等到菜都炒好端上桌来的时候已然快要到中午了,书明深发现每天都在这时候跑得不见踪影的东方不败今天居然也破格坐到了桌前,忍不住便有些好奇地多看了对方两眼:“……”   东方不败见状皱眉看向他道:“你想说什么?”   书明深轻咳了一声,道:“没什么,东方兄今日没有出门吗?”   东方不败随意地端起碗来喝了口粥,冷着一张脸道:“我又没说过每天都要出门。”   书明深立刻笑着道:“不出门也好,刚好尝尝我和阿吉的手艺!”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一丝嫌弃地吃着面前的东西不再说话:“……”   直到几人吃饱喝足,书明深去将碗碟洗净,这才又端着一碗他专门熬好的米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书明深将米粥和下饭的小菜放到桌前,走到床边抬手轻轻推了推面前还在昏睡着的男人。   “醒一醒,这位公子……”   推了两下,只见躺在床上的男人轻轻呻唤了一声,终于徐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第六章   书明深在第一眼看到对方的这双眼睛的时候便觉得这眼睛着实生的好看的很,明亮深邃的就仿若是暗夜里的星辰一般散发出一种勾人心魄的光芒,只可惜如此漂亮的桃花眼却是长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不过也正因为是长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他才能够像此刻这般多看两眼,而不至于惹来轻浮狂荡之嫌。   书明深笑看着还有些眩晕着,仿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白衣青年,道:“这位公子,若是你清醒了的话,该起来吃些东西了。”   白衣男人扶了扶自己还在晕着的额头,状若疑惑地看向自己面前这个穿着蓝色长衫褐色外袍的男人,道:“不知公子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书明深眨着眼睛道:“在下书明深,这里便是寒舍,昨日公子你晕倒在了城东的一条暗巷里,是我和朋友一起将你带回来的……”   “……”白衣青年闻言垂眸想了想,这才终于想起了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由连忙冲着面前的书明深抱拳称谢道:“多谢书公子仗义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书明深将对方扶起,摇了摇头,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先贤亦教我等路见不平则应拔刀相助,更何况在下也着实没做什么,只是将晕倒的公子你暂且带回来安顿一晚而已,公子不必道谢。”   白衣男子闻言亦笑道:“阁下果然是侠义之人,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客气了!”   “认识在下的人都叫在下做九公子,”白衣青年看着他笑道:“书兄如若不弃也可以此来称呼在下。”   书明深笑着又同面前的白衣男子聊了一会,然后才从对方的口中得知,对方并非是本城人士,只是偶然途径此地,本想在傍晚时分找家客栈安寝,却在走过那条里弄的时候被那几个泼皮盯上,被抢走了身上的银子不说,还挨了一顿暴打,若不是书明深刚好途经的话,说不定已经被那几个地痞无赖给活活打死了。   书明深闻言不由一脸愤然,早知如此他就应该跟阿吉一起去报官才对。   为了不令这位九公子太过忧心,书明深于是对着对方道:“九兄不必担心,在官府找到那几个强盗之前,你便安心在我这里养伤就好,在下绝不会对九兄你的事情袖手旁观的!”   九公子闻言偏头看了眼还铺在地上没有来得及收起的那张地铺,犹豫着道:“可若在下一直叨扰贵府,书兄你岂非便没地方住了……?”   书明深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没关系,在下睡地铺也不打紧的,刚好这几日外面着实热的很,我正觉得睡在地上凉快些!”   白衣青年闻言掩唇笑了笑,这才冲着面前义气凛凛的书明深道:“书兄既如此古道热肠,那在下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书兄在在下流落异地无依无靠之时出手相救,在下着实感激不尽。”九公子徐徐垂下自己长长的眼睫道。   书明深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头发,笑道:“在下既为读圣贤之书的读书人,这些便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对了,我给你煮了粥,趁着还没有凉,九兄你赶快吃了吧!”   于是,书明深便将那碗清粥和几碟小菜端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喂面前的青年吃起饭来。   下午本来是书明深读书的时间,然而由于这两日有太多病号需要照顾,就连他自己身上的伤也没有彻底痊愈,所以便暂且将读书的时间都用在了休养身体和照顾伤员上。   晚上,忙了一天的书明深在看着九公子睡下之后,这才找到了一点读书的空闲。   坐在如豆的油灯灯光下,书明深借着幽暗的烛火翻看着手里的一卷古籍,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觉得眼睛都开始被灯气熏得睁不开的时候,终于吹熄一旁的火烛,打算躺下歇息。   岂料,他才刚躺在地铺上没有多久,便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十分细微的轻响。   “……”书明深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以为是隔壁邻居家的猫又跑到自己家来偷吃东西,挥了挥手正想将对方赶开,却听到一声低沉好听的轻笑声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书明深被吓了一跳,赶忙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有个人大模大样地支着脑袋坐在他的铺盖傍,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书明深瞪圆眼睛看了对方半天才终于认出这人是谁,不由抓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从地上爬起,小声冲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道:“你怎么跑到我房间里来了?”   那人穿着一身浅色的长袍,闻言,笑容不变,眨了眨眼睛对着他道:“抱歉,在下只是一时不察进错了房间而已,许久不见,书兄别来无恙啊?”   书明深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小心瞥了眼一旁还在床上熟睡着的九公子,见对方并未被他们吵醒,这才对着面前的男人道:“就算进错了屋子你也不该错入到我的屋子里来吧?”   他和对方的房间中间至少隔了两栋屋子,对方就算喝多了,又或摸错了家门也不该闯到他的卧房里来。   浅衫男人闻言却腆着脸皮道:“在下许久都没有回来了,再加上路盲,一时没有认对门,还请书兄多多包涵!”   书明深道:“既然进错了门,那你为何现在还不出去?”   对方无辜地冲他眨着眼睛道:“那自然是因为楚某还有些事情想找书兄帮忙啊!”   “什么事情?”书明深疑惑道,他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对方了。      ☆、第七章   这人的名字叫做楚留香,据说是个在江湖中十分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过书明深从来没有涉足过江湖,所以也不清楚对方的名号究竟有多么响亮,他只知道这人是他的房客之一,在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这人便交给了他整整一年份儿的房租……   不过房子虽然被其租了下来,但对方却很少会真的来这里住,这应该还是书明深自上次对方走后,第二次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房客。   楚留香闻言,眸光闪闪地道:“书兄可还记得上次与在下一起前来的那位无花大师吗?”   书明深想了想,点头道:“自然记得。”   楚留香继续道:“不知他自上次来过之后,书兄可有再见过他的面?”   书明深摇头道:“这倒是没有,那间屋子从你们那次离开之后便再也无人住过,你现在是打算搬过来住了吗?”   “……”楚留香闻言垂眸思忖了片刻,才回答书明深道:“在下确实要在这里住上一晚,不过明日不犯天光大概便要起行了……”   书明深应了一声,本以为对方这回终于该走了,岂料,楚留香在站起来之后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踟躇地道:“书兄你可是自幼便生活在此处,从未去过其他地方……?”   书明深闻言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这里就是我家的祖宅,我不生活在这里还能去到何处?”   楚留香听罢,又盯着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才终于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在下的话便也全都问完了,深夜打扰,甚感抱歉,这副字画便送给书兄你当作赔礼吧!”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副卷轴来,笑着塞到书明深的手里,然后便宛若一缕青烟般悄无声息地飘出了窗外,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书明深见九公子依旧安然沉睡着,于是小心翼翼地重新擦燃烛火,打量起楚留香送给他的这副字画,片刻后,发现这居然是颜真卿的真迹。   “……”书明深原本还想要抱怨对方深夜前来打扰旁人安眠的行为实在太过失礼,此刻,所有的抱怨不仅立马烟消云散,简直都恨不得要冲出去抓住对方的双手向对方长揖道谢了!   只可惜楚留香翌日果然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书明深的道谢终于还是没能来得及说出口来。   早上天色方亮,书明深便起床穿好衣服,然后将地上的铺盖卷动作利落地整理好。   那位九公子在经过了一日的休息后也已然能够轻微的下床走动,于是便简单的自己梳洗了一下,漫不经心的,仿佛散步一般慢悠悠地跟在书明深的后面,打算看看对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只见,书明深先是在水井旁打了一桶水步履摇晃地拎去伙房,然后,伙房中的炊烟便袅袅飘了出来。   一阵切菜和炒菜的响声过后,阵阵饭香传出。   “……”九公子坐在一边的回廊上,看着对方在伙房和客厅中忙进忙出,只片刻功夫便将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一大堆的食物,然后,在洗干净手后又转身向着另外那几间房客的门前走去。   “阿吉,东方兄,该吃早饭了!”   书明深小心地将他扶到桌前,自己则给他们几人全都填满了饭碗,这才在那两人来到桌前坐下之后,掸干净了衣服也同他们一同坐下。   “今日因为要庆祝九兄身体恢复,所以在下多准备了几个菜,你们尝尝味道如何?”书明深端着饭碗笑眯眯地道。   “……”阿吉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低头扒饭。   “……”东方不败在瞥了对面那个前两天被书明深他们救回来的,面色苍白,仿佛一个病弱贵公子般的男人之后,冷哼一声,也沉默不语地兀自吃喝。   整个桌子上只有书明深仿若无觉,依旧笑着说些之前在外面听到的街坊邻里间传的关于官府缉捕那些强盗的消息。   虽然他也知道古人有“食不语,寝不言”的教诲,但若他也把嘴巴闭起来的话,整个饭桌上的气氛大概就真的要变成深山古洞了,是以,就算他不想说,也非要说些什么不可。   好在九公子并不像另外两个人那般不解风情,在他的话说完之后,咳嗽了两声,笑着附和道:“书兄所言甚是,只是不知官府的人是否已经将那些强盗抓住了?”   他们说的正是那日抢走了九公子钱袋,并打伤对方的那些家伙。   书明深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个好像还没有,也不知那些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所以咱们日后再出门的时候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东方不败看着他们,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以你们的身手只怕就是小心了也没有用。”   “他们若是当真想来找你们的麻烦,即便你们将大门锁起来也照样会被他们闯进来的。”东方不败道。   书明深闻言顿时忧虑起来,道:“那、那要怎么办?”   他可还记得那天跑来这里揍了他和阿吉一顿的那些家伙,若非当时东方不败回来的及时,他们只怕要被那些人活活打死不可。   东方不败瞥了一旁依旧在闷不吭声低头吃饭的阿吉一眼,对着书明深道:“本来这件事情好解决的很,某人却偏要将它搞的复杂无比,我看你也真是倒霉,被人揍了一顿还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书明深一脸疑惑地看向对方,完全没有搞清楚东方不败在说些什么。   阿吉在这时放下碗筷,站起身来道:“我吃好了,先走了。”   书明深见状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阿吉像根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地转身离开了。   怎么越吃饭越没精神了,难道是他做的饭不好吃吗?   书明深想着,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发现还是很好吃的嘛……   东方不败有些嫌弃地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将从不离手的酒壶往身后一背,站起身来道:“我也吃好了!”   “不过还是要警告你一声,”东方不败边向着门外走去边头也不回地道:“最近遇到不认识的人最好别开门,而且不要总是往家里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回来,你怎么知道那人究竟是好人坏人,又或根本就是对你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第八章   “……”书明深似乎有些尴尬,将还叼在嘴里的筷子缓缓放下,掩唇轻咳了一声,冲着一旁的九公子道:“东方兄他只是不太喜欢家里有外人而已,对九兄你并无恶意的,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九公子莫要见怪才好。”   九公子闻言连忙笑着道:“书兄多虑了,这位东方公子为人豪爽不羁且又不拘小节,正乃吾辈所应敬仰的对象才是,在下又怎会因为此等小事便地去责怪对方呢?”   书明深不由一脸感激地道:“九兄果然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   “……”九公子并未说话,只是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身旁的书明深一脸兴奋地继续对着自己说这说那。   中午的时候,书明深在整理过了那些房客们的房间,清扫了门前的庭院,洗干净了这几日积攒下的衣服和床单,且打理完了花满楼送给他的那几盆花后,便转头去后院杀了一只公鸡,打算午饭的时候给众人煲鸡汤喝。   九公子坐在窗边,佯装是在看书明深房间里堆着的那些书,实则是在观察对方都在做些什么。   只见书明深一会儿在这边打水洗衣服,一会儿又跑去那边擦回廊上的地板,房顶上哪处瓦片破了对方便立刻爬着梯子上去补,补完了之后还要捧着簸箕去后院的鸡舍里喂鸡扫鸡屎,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九公子在窗前看着对方这副东跑西颠,脚不沾陈的样子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他虽然听属下回报说对方生活清苦,但也没想到居然苦到了这种地步。   这人究竟是在忙些什么东西,就连他手下的仆役都不屑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到傍中午的时候,午饭早已被摆上了桌。   不过这一次东方不败不在,只有书明深、九公子和阿吉三个人。   书明深在给又跑来他家蹭饭的那只邻居家养的肥猫投喂完了小鱼干后,这才终于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热汗,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   “书兄身为孔孟弟子难道每日就做这些事情吗?”九公子偏头看着他,有些打趣意味地道:“若将时间都花费在这种琐事上,还有何功夫去饱读圣贤书?”   书明深闻言老实道:“下午的时候就可以空闲下来了!”   “而且对于不用出门寻差事便可以衣食无忧什么的,在下已然感到很满足了,”书明深抓着头发笑了笑道:“否则在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即便是去打零工人家也未必会收留我的。”   九公子闻言思忖了下,微微挑了挑眉道:“在下看书兄你倒是挺能干的……”   “洗衣做饭,缝补打扫简直无一不精,”九公子笑看向他道:“如此贤惠,即便是一般人家的闺阁女子只怕也未必能够及得上书兄你万一了。”   “……”书明深被对方打趣的有些脸红,其实他这也是被逼无奈,破了的衣服总不能不补,饭不做的话便会饿死,所以并非是他想要去做这些“妇人之事”,而是生活迫的他不得不做。   “……”阿吉依旧在对面沉默地低头吃着饭,半晌,放下饭碗,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道:“咳,我吃好了……”   本想要像每次那样直接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然而在离开前却又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对着书明深道:“我下午的时候要去外面找事做,你们两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书明深笑眯眯地看着他,摆了摆手道:“没关系的,阿吉你自去便好,不必担心!”   “……”阿吉闻言又转过头来看了他片刻,这才终于旋身向着门外走去。   “这位阿吉兄弟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九公子看着阿吉离开的背影挑了下眉,笑着看向一旁的书明深道。   书明深点了点头道:“阿吉确实沉默寡言了一些,不过你跟他接触久了之后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   他已经从街坊那里听说了阿吉那日在青楼里是为了救一个被欺负的卖艺不卖身的姑娘所以才会被那些恶徒捅了刀子的,于是便将这件事情和当初他是如何在街上捡到阿吉的事情全都讲给了这位九公子听。   九公子听罢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此等怪人……”   见书明深疑惑地看着他,九公子轻咳了几声,扶着胸口道:“在下是说这位阿吉兄弟如此做想必是有什么隐情的,不过这番舍己为人的行为倒是着实令人感动,就连在下也不由心生佩服……”   见书明深闻言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仿佛也在替那个叫阿吉的男人高兴一般,九公子扬了下眉,又咳嗽了几声,揉着胸口道:“只是在下忽然觉得胸中有些气闷,怕是方才说多了话,咳咳,还需赶快回去躺躺才好……”   书明深见状连忙慌得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自责又关切的道:“一定是方才在下跟九兄说了太多的闲话才惹得九兄你旧伤复发,在下现在便扶你回房歇息,九兄你暂且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九公子向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九公子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对方的身上,看着书明深步伐踉跄着好不容易将他半扶半抱地搀回房,在给他掖好了被子,又神色关切的嘘寒问暖了半天之后,这才终于忧心忡忡地走出了门。   “……”九公子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他很少,或者说简直从未住在过此等简陋的房间中,即便是客栈他都嫌弃的甚少去住,出了门也都是住在自己那架铺陈豪华,装饰考究的大马车里。   然而说不上为什么,在他在这里住了两天之后,倒是并未像他之前所想象的那般难以忍受。   房间里充斥着的是一种油墨的清香,被子和床单也被书生换好,并且才刚放在外面用阳光曝晒过,接触到他皮肤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九公子于是懒得再理会其他的事情,用暖暖的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了一点,然后便打了个哈欠倒头睡了过去……      ☆、第九章      他是被一阵砰砰的砸门声吵醒的。   九公子的脾气本就算不上好,平时若是有人胆敢打扰他休息的话,那人基本上也就不需在人世继续活下去了。   然而此处终究是在外面,而他的身份也只是个不幸遭难的、偶然途径此地并且还伤势未愈的普通客商,所以他尽管不情愿,也只能掀开被子,一步一喘地走到房门前,然后,抬眸望向此刻正站在院子里,连一张脸都被吓白了的某个书呆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的砸门声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愈发的激烈起来,连带着还传来一些人咒骂呵斥的声音。   九公子瞥了院子里的大门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书明深。   书明深愁眉苦脸道:“是、是那家青楼的人,阿吉前阵子得罪了对方,他们在之前便已经来这里找过一次事了……”   而大概是上次吃了东方的亏,对方这一次来的人更多了。   书明深听说过那家青楼归属于本地最大的一个名叫“白虎堂”的势力,然而阿吉那日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太过火的事情,甚至根本连还手都不曾,对方又何必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九公子闻言默默思忖了一下,觉得这种小事还是不用他亲自动手的好,再说虽然书明深这个普通人看不出那个叫阿吉的男人身手到底有多好,他却是看得出来的。   再加上他手下之前收集到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一些情报,九公子已然认定这人应该就是他所想的那位,尽管他还不清楚对方为何要假死,然后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隐姓埋名,甚至连武功都不肯透露半分……   九公子向来心机深沉,所以他不由便思忖起难道对方是跟他打得同一个主意?   还有那个名叫东方的青年,以及那天晚上误闯进书明深房间里的那个男人……   而想着想着,九公子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再度放在了正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位书公子的身上。   书明深却依旧是一副脸色苍白,心急火燎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所以他自然也没有发现九公子看向他的带着些许怪异的眼神:“……”   “……”九公子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心想着对方的“魅力”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若是这些人想要跟他抢人的话,那火候未免还稍微差了一些!   九公子是以眯了眯眼,掩唇轻咳了两声,同样露出一副焦急慌张的模样道:“咳咳,那、那我们要怎么办?”   书明深在地上惶急的转了两圈之后,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连忙拉起一旁的九公子向着后院的方向跑去,道:“趁着他们还没有闯进来,你先从后门逃走吧!”   九公子闻言有些疑惑道:“那你呢?”   那些人又不是来这里找他的,就算是要逃的话应该也是对方逃命吧?   书明深跑得满头热汗,连头都顾不上回,对着他道:“在下是这里的主人,有负责看守房屋之责,九兄你同此事无关,以免波及,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九公子看着书明深拉着自己往外跑的身影,觉得这人简直傻透了,若不是他已然从自己的手下那里确定这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人,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书呆子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后门处果然没有人,书明深连忙将门打开,把还站在他身后的九公子向着门外推去。   “九兄你快走吧,晚些时候再回来,在下便暂且不留你了!”书明深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也不知是冷还是热的汗珠道。   九公子一副忧愁模样,紧紧拉着书明深的手道:“可在下怎忍心将书兄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在下的身体还是多亏了书兄的照顾才能得以好转,若是此时离去,在下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书兄?”   书明深闻言,尽管紧张不已,却还是对着面前的白衣青年笑了笑道:“没关系,在下知道九兄有此一意便足够了,更何况这件事本就与九兄你没有任何干系,若是反而连累了九兄你,在下岂非更加无颜面对故人?!”   说着,也不等九公子继续劝说,便心急火燎地关上了后院的大门,仿佛生怕前面闯进来的那些恶徒会跑来这里将他们两人全部逮住一般。   “……”九公子看着闭起来的院门,默默思量了片刻,随即,转身向着里弄的外面走去。   这个白虎堂不过是本地的一个小势力罢了,居然也敢欺负到书明深他们的头上来。   不过他此刻毕竟不宜出手,所以九公子机智地决定去找人帮忙,希望在他将人找回来之时,那傻乎乎的书呆子还没有被那些人怎么样……   书明深想要搬东西过去将门挡住,然而可惜的是就算他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过去,也终究没有能够挡得住门外的那些人。   只见四五个壮汉用力将房门撞开,紧接着十几个面目狞恶,手拿长刀的打手便从门外一拥而入,气势汹汹的将书明深包围在了其中。   书明深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简直都快要被吓傻了,只能颤巍巍地冲着对方道:“诸、诸位大爷,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呸,”为首的那人狠狠啐了一声道:“那个没用的阿吉和那天敢打老子的家伙在哪儿?!”   “若是不将他们交出来的话,老子便先将你给剁了!”那人瞪着书明深道。      ☆、第十章   书明深这才看出这人正是那一日来找他和阿吉麻烦的那个刀疤脸,不由咽了口口水道:“阿、阿吉他们出门了,短时间内只怕回不来……”   “不如等他们何时回来了,在下再去通知诸位大爷如何?”书明深干笑两声道。   刀疤脸走过来,一手揪住书明深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到自己的面前,一手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骂道:“臭书生,你今天若是不说出他们的去处,我就将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剁下来,直到你说出真话来为止!”   说着便抓住书明深的手臂打算先剁掉他的几根手指头再说。   “……”书明深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得站都站不住了,却依旧死死咬紧牙关不肯说出半个字来。   而就在书明深闭起了自己的眼睛,那刀疤脸的刀眼瞅着就要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外面忽然在这时传来了一声暴喝。   只见阿吉从门外冲了进来,紧随其后走进来的还有那位气喘吁吁的九公子。   阿吉瞪着眼睛冲着面前的这些打手道:“这件事情与书兄没有关系,你们若是要找/人/报/仇的话就来找我吧!”   “阿吉,你……”书明深焦急地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刀疤脸一巴掌扇飞到一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重新爬将起来。   刀疤脸却不再理会他,只是冲着对面的阿吉道:“好!看在你小子还算有点义气,老子们今天就只打你一个人!”   言讫便同旁边的那些打手们一起冲上去揍起阿吉来。   “你们别打了,再这样下去会打死他的!”书明深站在一旁急得团团乱转,终于还是忍不住冲上去拉起架来。   然后,理所当然的便被那些人拖到地上跟阿吉一起挨揍。   “……”九公子本来是想看这个阿吉忍不住动手教训这些白虎堂的人,然后不得不在书明深的面前暴露身份的,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救了书明深还可以确定这个阿吉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同时也可以使得书明深对对方有所怀疑。   岂料,结果却是看到两只菜鸡被别人按在地上摩擦摩擦,打得惨到不能再惨。   那他刚才跑去找阿吉来救人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九公子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在地上滚成一团,被人殴得鼻青脸肿的二人,盘算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手。   他若出了手,那个阿吉必然能够看出他的身手,这样他想让对方摊牌不成自己反而还会暴露了身份。   可若是他不出手的话……   九公子看了眼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连唇角都在向外淌着血,正抱着头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书明深。   “……”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白衣青年终于还是将手缓缓摸向了自己的袖口。   看来这次的行动也并没有他之前所想的那般轻松嘛……九公子盘算着。   然而还未等他动手,敏锐的耳力便让他听到附近擦黑的天幕中传来了几声微弱的响动。   那似乎是一些人展动身形正用轻功向着这里飞掠而来的声音。   “……”九公子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冷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十几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宛若乌鸦一般忽然自诡秘的暗夜中现形,身手灵巧的落在一旁高耸的屋檐上,冷冷俯视着自己脚下的场景,期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为首一个身形峻拔、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在看清了庭院中的景象后,朝着自己的身后微一挥手。   随即,但见数点乌光自那些黑衣人的手中猛然射来,庭院中的那些正在打人的壮汉还没等看清楚杀死自己的人是谁,便惨叫一声,一齐倒在了这些人所发的暗器之下。   书明深一时间也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感到有什么人将他从地上小心地扶了起来,这才看到了正站在他面前的九公子。   “……”书明深擦着唇角的血珠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九公子朝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眼神微冷地看向了对面屋脊的方向。   “……”书明深不明所以,也转头朝着那里看去,发现居然有十好几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人正站在那里冷冰冰地俯视着他们。   “……”阿吉此刻也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样眉头紧锁地看着这些人。   虽然对方方才也算是帮了他们,但凭借他多年与人交手的直觉,这些人绝对来者不善,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已经重的快要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了其中。   “多谢诸位出手相救,”九公子清咳几声,不动声色地将书明深护在自己的身后,冲着房檐上的那些黑衣人笑着道:“不知诸位恩公高姓大名……?”   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闻言瞥了他们三人一眼,用一种鬼气森森到令人忍不住脊背发毛的语调嘎声道:“此事与其他人无关,我等只找书明深有事!”   书明深正看着这一地的死人有些发傻,半晌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口道:“在、在下便是书明深,不知尊驾找在下所为何事?”   那黑衣人的首领闻言从房檐上轻飘飘的飞掠下来,阴恻恻的冷笑两声,面色冷然地对着他道:“吾等是奉命来此送书公子你归西的!”   言讫便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刷的一声迎风抖得笔直!      ☆、第十一章   另外那些黑衣人也已然从房檐上飞窜下来,仿佛下一秒便会向着书明深出手。   “……”书明深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看到对方拔出剑来才终于回过了神,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脸色苍白道:“在下想来并未做过什么得罪诸位的事情,不知诸位为何要来取书某的性命?”   为首的那人道:“我等不过奉命而为,至于原因,等你到了阴曹地府自会知晓!”   书明深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杀自己,但既然事已至此,他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见身前的九公子和阿吉同样是一脸凝重的样子,书明深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即深深吸了口气,苦笑一声对着他们道:“没、没关系,大概书某命该如此,二位都是在下的朋友,在下实不想让二位也卷入到此场纷争之中,所以,阿吉、九兄,你们还是趁现在赶快离开这里吧!”   九公子和阿吉闻言不由全都将头转向书明深的方向,看着对方的眼神一时间都有些复杂:“……”   其实他们担心的并非是这些刺客的事情,不要说两人联手,即便他们之中的随便一个,这些刺客全部加起来只怕都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但问题是他们其中一个就是为了不再过以前那样总是身不由己的去杀人的生活,而主动选择放弃虚名来到这里隐姓埋名起来,实在不愿意再搅和到那些江湖纷争之中,否则他刚才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趴在地上叫别人打。   另一个则是不情愿此刻便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之前屈尊降贵好不容易达到了这一步,同时也取得了书明深的信任,若是此刻暴露了他不仅会武功而且还是当今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绝顶高手的事情,那他想要做的事情岂非便要功亏一篑了?他要如何解释当初被那几个泼皮无赖打趴在地上装可怜的事情?   “……”两个人正站在这里纠结不已,对面的那些黑衣人却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但见十几条黑影如饿虎扑食一般展动身形向着书明深的方向举剑刺来!   “……”九公子的手中已然握好了暗器,只等这些人一靠近他们的身前便立刻出手解决了对方。   暴露身份便暴露身份吧,大不了他之后再想其他办法将书明深带走,反正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书明深死在这里。   “……”阿吉也深吸了口气,似也已然做好了准备,这些人毕竟不是方才的那些地痞无赖,一出手便俱是杀招,若是他不动真本事的话,只怕休想打发的了对方。   两人本都以为在这小小的庭院之中必然要上演一场惨烈的血战,哪知事到临头却再度发生了转机……   书明深原本已然被吓得双腿战战,却还咬牙强撑着站在那里,就是为了不想连累到自己的朋友们。   他书某人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但义气还是有的,更何况这些人要杀的本来就是他一个人,若是能够不连累到阿吉和九公子他们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岂料,就在他闭眼等死的时候,不远处的院门外面却忽然自这时窜进了两条人影!   那两人一个穿着一件浅紫色的长袍背后披着件红斗篷,一个头束玉带一身浅麻长衫。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刚刚还气势汹汹向着他们杀来的那几个黑衣人,顷刻间就被对方统统撂倒在了地上,只余为首的那一人还在垂死挣扎的与那个披着斗篷的男人缠斗着。   “书兄,你没事吧?”   穿着浅色长衫的男人已然来到了书明深的面前,只见此人面冠如玉,温文俊雅,令人见之如沐春风,不是流云飞袖的花满楼花公子又会是谁?   花满楼面色关切地站在书明深的面前,眉头微蹙地开口询问道。   “……”书明深直到这时候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不由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去,还好一旁的阿吉和九公子扶了他一把,才没有让他当众丢人。   “多、多谢花兄和这位兄台出手相救,否则书某只怕已经……”书明深说着说着鼻头不由有些发酸,他是真的被吓得够呛,不是他当初挨白虎堂的那些人揍的那种惊吓,而是一种差一点便死到临头的感觉。   他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事情,没有被当场吓晕过去就算是万幸了。   书明深自然不知道其实他的身边就站着两个身经百战的绝世高手,就算那些杀手真的来到了他的身前也是绝不可能任由对方杀死他的。   花满楼闻言不由开口安慰了面前的书明深几句,而另外一边,显然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只见红斗篷的男人已经将对面那个刺客的剑抓在了手里,他仅仅用了两根手指,便硬是让那名武功高强的刺客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将自己的剑刃从对方的手中拔出。   那黑衣人面目变色,脸上冷汗直流,在看了自己对面的那人一眼后,问道:“阁下可是陆小凤陆公子?”   斗篷青年闻言笑了笑,夹着对方剑尖的手指却依旧不放开,只是道:“算你还有点眼力,只是阁下认出了在下是谁,在下却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号,不知阁下可否将身份见告,又为何一定要杀死这位书公子呢?”   那黑衣人闻言却冷笑一声道:“身为一个杀手,却完成不了自己的任务,你觉得我还有颜面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陆小凤闻言愣了一下,却见那人已经将不知何时握在自己手里的一把匕首用尽全力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之中,下一刻,便与其他那些同样已然服毒自尽的杀手一同倒在了地上。   陆小凤在上前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发现果然无救了之后,不由叹了口气,走回到花满楼他们的面前,道:“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死得如此干脆,光凭这一点便已然不是江湖中的一般杀手可比……”   ☆、第十二章   见书明深正好奇的看着自己,陆小凤朝着他友好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上长得跟眉毛别无二致的胡须道:“在下陆小凤,是这位花满楼花公子的朋友,之前我便听他说起过好几次关于你的事,今天刚好闲来无事,便随他一起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和花满楼本来是来这里送花的,因为据说这位书公子也同对方一样喜欢鲜花,谁知刚一来到大门前便看到一群刺客向着对方凶狠扑去的那一惊险刺激的场面,于是,想也没想的,陆小凤第一个便将手里正拎着的那两个花盆朝着那些刺客的身上丢了过去。   也幸好他们来得及时,否则这位书公子只怕就当真危险了。   书明深闻言,看了眼地上的那些死尸,心想若非花满楼和这位陆公子及时赶到,躺在地上的便是他自己了,于是也连忙心有余悸地朝着对方长身一揖道:“多谢陆公子仗义相救,书明深感激不尽!”   陆小凤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你既是花满楼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陆小凤的朋友,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些杀手为何要来杀你呢,难道你做了什么得罪他们的事情?”   书明深闻言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在下根本连认识都不曾认识他们,此前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所以在下也不清楚他们为何要来杀我……”   陆小凤和花满楼闻言不由都微微蹙了蹙眉,这些杀手显然都是经人长时间训练出来的专业人士,绝不可能出现杀错了人这种情况,可既然连书生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又要到何处去查呢?   几人搜了一下那些刺客的身,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由愈发疑惑起来。   陆小凤感慨道:“最近江湖上还真是乱的很,就连杀手组织也绝非一家,什么青衣楼、血衣门还有什么红鞋子,我看凭这些人的身手只怕也是来自其中的哪家……”   花满楼道:“若当真如此那便更奇怪了,有谁会费如此大的力气来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陆小凤闻言想了想道:“那也未必啊,你怎么知道书公子他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绝代高手,指不定连你我都未必是对方的对手呢?”   说着还不由朝着一旁的书明深眨了眨眼睛。   书明深只能继续苦笑:“……”   他若当真是什么绝代高手的话,刚才也就不至于会被吓成那副样子了。   “……”九公子一直在听着对方的话,闻言不由也朝着一旁的书明深打量了一眼。   其实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以这副面目示人就是为了扮猪吃老虎,不过在与对方切实接触了几日之后,他发现书明深并非是在故意的装傻充愣,对方是真的傻……   书明深和阿吉在一旁十分熟练的互相给对方的身上缠绷带,九公子站在那里兀自垂眸沉思,陆小凤和花满楼则还在研究着关于这些刺客的事情,东方不败便是在这时候从大门外面走进来的……   “……”在看到了这地上正躺着的一地死人之后,东方不败虽然心中也有些惊讶,但却并未露出什么太过诧异的神色,倒是庭院中的那几人在看到了他之后,反而全都瞪大了眼睛(花满楼除外)。   因为今天的东方不败穿的是女装……   其实书明深之前便知道东方不败有装扮成女子的嗜好,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犯不着去多说什么,只是在对方每次换好女装的时候,他再叫对方东方兄,东方不败便会用一种死鱼一般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于是,他和阿吉便养成了习惯,在对方男装的时候便称呼对方东方兄,女装的时候便叫对方东方姑娘,而时间长了之后,他们自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是以,在看到今天女装版的东方不败之后,书明深下意识地便向着对方道:“东方姑娘你回来了?”   穿着鲜红裙装,梳着少女发迹,看起来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的东方不败闻言对着他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书明深于是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着他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边。   “……”东方不败闻言不由同样蹙起眉来,正在思忖着,一旁一个穿着红斗篷,长着四条眉毛的男人便在这时候轻咳了一声,凑到了他的身前,笑意吟吟地道:“咳,姑娘果然是位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在下陆小凤,见过东方姑娘!”   “……”东方不败闻言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绕过对方,径直走到书明深和阿吉他们的面前道:“我房间里还有些伤药,阿吉你跟我去拿。”   阿吉闻言老实地“嗯”了一声,然后便跟在了东方不败的身后。   “……”陆小凤看着对方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便转身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一旁的花满楼似乎有些想笑,但想起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朋友,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转头对着书明深道:“书兄,这些人的尸体我们会通知官府的人来处理的,只是这些刺客既然来杀你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在查明真相之前还是谨慎些的好,不若你先搬到花某那里去住如何?”      ☆、第十三章   书明深闻言,满脸感激地冲着对方道:“多谢花兄关心!”   “不过此地毕竟不只在下一个人,”书明深思忖着道:“若是那些黑衣人当真再来,找不到在下的话,只怕会连累到阿吉他们……”   书明深看向花满楼道:“而且在下问心无愧,自认从未做出过什么会让别人挂怀到想要杀死在下的事情,再加上经此一役,有如此多的杀手死在了陆兄你们的手中,他们只怕也未必还敢再来,所以并非是在下想要拂了花兄的美意,只是在下实在不能离开这里……”   虽然书明深刚刚才经过了一场刺杀,但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有些不太真实,所以他认为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偶发事件,毕竟他活了半辈子还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也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士,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杀他呢?   再加上这些人此刻都已经死光了,所以事情过去了大概也就过去了,他实在是不想因此便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花满楼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强迫对方,毕竟他虽然眼盲,但心却不盲,自那位东方姑娘进门他便发现对方乃是个武功相当厉害的不世高手,其身手绝对不在他和陆小凤之下,而且那个阿吉他之前其实也曾遇到过几次,对方虽然在极力的隐藏自己的身手,但却显然也武功了得,有这些人在这里保护书明深的话,对方倒是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里面唯一让他有些摸不清的便是那位九公子……   据对方方才自己说他是在几日前被书明深从几个恶棍手中救出来的,此刻正住在这里养伤。   花满楼也不清楚书明深这里到底是什么时候住进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他只希望自己这位朋友的运气不要太差,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的话能够化险为夷也就是了。   “有什么事情的话,便派人到小楼通知我,”花满楼对着书明深笑道:“我最近不会离开这里,你若闲下来可以经常去我那里看看,刚好我新近得了几套孤本杂记,书兄若是去了的话也可帮在下读上几页……”   书明深笑着起身,向对方长揖一礼:“多谢花兄,在下届时定当前往与花兄一聚!”   目送着花满楼和陆小凤一起离开,书明深站在门口,直到对方的背影看不见了,这才终于将大门重新关了起来。   而待转过身来,他便看到了正站在一旁笑盈盈看着他的九公子,不由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九兄还不去歇息吗?”   九公子闻言道:“因为要等书兄你一起啊。”   书明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今天这几件事情皆因我们而起,却无辜连累了九兄你,在下着实惭愧的很……”   九公子笑看着他,抬手拉起他的一只手向着卧房的方向边走边道:“那日也是书兄你冒险救了在下,在下又安能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只可惜在下有伤在身没办法帮上书兄的忙,即便惭愧也该是在下惭愧才对。”   书明深尽量目不斜视地跟在九公子的身后,不去看两旁道路上堆砌着的那些尸体,直等到两人回到了房中,这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来,拍着胸口道:“在下岂敢,九兄你多虑了。”   九公子帮书明深将床铺好,然后搀着还有些腿软的书明深走到床前,见对方疑惑不解,笑着解释道:“跟在下相比书兄你现在才是伤员,所以这床自然也该书兄你睡才好。”   书明深再三推辞,无奈九公子就是不肯答应,于是只得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便合榻而卧吧,反正这床还算宽敞,两个人的话倒是也能睡开。”   九公子闻言调转视线望了书明深一眼,缓缓道:“在下倒是无所谓,但不会打扰到书兄你吗?”   书明深连忙摆手道:“没关系,否则在下实在不放心让九兄一个人睡在地上……”   若是对方着了凉,旧伤复发的话可就不好玩了。   九公子于是也不再推辞,在书生钻进被子里以后,自己也脱下外衫,躺在了床铺的外侧。   今天虽然累的要命,但或许是由于惊吓过度,再加上此刻还在院子里躺着的那一地死人,书明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睡着。   听到身侧有翻身的声音,书明深睁开自己的大眼睛往旁边一看,发现九公子果然也依旧醒着。   “九兄你还不睡吗?”书明深问道。   九公子闻言,顿了顿才道:“我还是第一次与人一起睡,所以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书明深闻言立刻道:“那不如在下还是去睡地铺吧,省的打扰九兄你休息!”   书明深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的九公子伸手拦了下来。   九公子笑看着他道:“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书兄你也太好骗了!”   书明深这才又重新躺下,笑着道:“在下确实有些愚笨,家母当时也经常这样说我……”   “哦?”九公子挑了挑眉,道:“不知令堂此刻身在何处?”   书明深闻言神色似乎暗了暗,微微叹了口气道:“家母在数年前就已经亡故了。”   “……”九公子沉默了片刻,不由安慰地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令堂在阴间若是能够看到书兄你此刻的样子,想来也能够安心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书明深道:“也不知方才的那些黑衣人究竟为何要杀我,在下并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何人……”   九公子盯着他的脸,缓缓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是很难解释的清的,你不杀别人别人却偏偏要来找你的麻烦,你看我也未曾得罪过什么人,还不是照样遭此横祸?所以书兄我看你也还是想开一些吧……”   书明深闻言思忖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反正就算他想了也未必能够想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笑着冲身旁的九公子道:“多谢九兄提点,在下知道了!”      ☆、第十四章      “……”九公子只是笑看着对方,直到书明深终于忍不住倦意沉沉睡去,这才缓缓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在对方的耳边轻轻划了一划……   虽然他若是想要将对方绑走也并非没有机会,但经过了今晚的事情,他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至少就他所知,江湖上此刻想要杀书明深的人便绝对不止一家,只是此刻知道对方真正身份的人毕竟还不太多,也多亏他下手的早,否则此事最后究竟谁才是赢家还当真不好揣测的很。   不过,现在他已然可以确定,无论有多少人在知道了这件事后想来找书明深的麻烦,事情发展到最后,赢得那个人也一定是他宫九……   “……”九公子支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书明深不舒服地蹭了蹭被子,将头缩起来却睡得更沉,自己也缓缓闭起了眼睛。   人既然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若是还能再被人横刀抢走的话,那他干脆就改名不叫宫九算了!   书明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   等他开门走出房间,发现昨晚还堆在院子里的那些死尸果然已经不见了,阿吉正在像每天那样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地。   书明深想让对方去休息,毕竟他和对方在昨晚才又一起挨了那些人的一顿揍,然而阿吉却是在犹豫了片刻后,对着他道:“都是我的缘故,害的你也被他们打……”   书明深不以为意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他们太不讲理,大不了咱们告到官府去,我就不信惩治不了这些无赖!”   阿吉却是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道:“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   阿吉本想说他对对方的挨打感到十分愧疚,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连累了对方,还因为他本来是能够救得了对方的,却还是因为那一刻的迟疑而没有出手……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便有另一个声音在这时自一旁插入到他们中间来,打断他的话道:“二位起的好早啊!”   书明深和阿吉一起转过头来,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微笑着向他们走过来的九公子。   书明深朝着对方点头笑了笑,阿吉则闭起嘴巴低下头去继续打扫地上的灰尘。   “……”九公子淡淡瞥了阿吉一眼,随即对着书明深道:“我方才见你还在睡着便并未将你叫醒,那些官差我已经替你将他们打发掉了,书兄不必担心。”   书明深闻言连忙冲着对方拱了拱手道:“多谢九兄相助!”   九公子弯起唇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书明深于是在同一旁的阿吉说了一声后便同九公子一起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书明深离开了还没有多久,阿吉正在这里专心致志地扫着地,却又有一个人在这时举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阿吉抬起头来,发现是穿着女装的东方不败。   “你倒当真勤快的很,”东方不败冷笑一声,瞧着他道:“你昨晚莫非便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群人追着打?”   阿吉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着用簸箕将地上的落叶拢好,打算端走烧掉。   东方不败却显然不打算放过对方,抬手将这人拦下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阿吉终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对方道:“结果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若是昨晚那位花公子没有及时赶来,你是不是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杀掉?”东方不败冷眼望着他道:“你难道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街上捡回来,没有让饥寒交迫的你死在外面的?”   “……”阿吉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以至于在如此情况下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手,”东方不败抱着手臂道:“但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使得他没有及时被救的话,本座也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见阿吉低垂着脑袋站在原地,依旧一声不吭,东方不败不耐烦地抬起自己染了鲜红丹蔻的手指,狠狠戳了戳对方的肩膀,生生将对方戳的后退了一步,道:“你或许不把他当朋友,但你如果觉得他可以随便任人欺负的话就错了……”   “若是他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你就算还想过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我也是不会叫你得逞的!”   言讫,也不等对方反应,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阿吉看着对方的背影,片刻之后,苦笑了一声。   他并非是不将书明深当作自己的朋友,可若是他暴露了身份,那些人只怕就更不会放过他了。   “……”阿吉正端着簸箕的手不由紧了紧,而他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了新的朋友,得到了短暂的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实在是舍不得将这份难得的平静打破。   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书明深,只希望那些人从今以后不要再来,让他能够继续在这里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   又过了几日,之前来找他们麻烦的那些人——无论是白虎堂的人还是那些身份不明的杀手果然没有再来,书明深等人这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来。   这几日间,那天来过的那位名叫陆小凤的陆公子时不时的便会往书明深这里跑,而且每次一来势必都要坐到很晚才会离开。   书明深开始还不明其意,直到见到这位陆公子每次在看到东方不败的时候都会分外热情,围在对方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因为东方自那日之后便一直穿着女装(对方每年大概有半年时间都装扮成女子的样子),所以,书明深也不知道陆小凤究竟知不知道东方不败其实是个汉子的事情。   不过心想着若是东方嫌对方烦了自然就会说的,书明深于是便也没怎么在意。   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书明深猜的,所以东方不败最近在家的时间大大增加,而这也就无形中使得陆小凤增加了不少与对方接触的机会。   “……”尽管东方不败每次看到这人之后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陆小凤却依旧乐此不疲地凑上前去,仿佛丝毫察觉不到对方对于自己的嫌弃一般。   书明深觉得,如果东方真的是个女孩子的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真爱了吧?      ☆、第十五章   九公子的伤已经好了,不过暂时还没有启程离开的意思,再加上书明深依依不舍地多番挽留,于是便决定继续在此小住一段时间。   书明深对于这位九公子也是十分欣赏的,并且万分庆幸自己那日壮着胆子将对方给救了回来。   九公子虽然不如东方和陆公子他们这么能打,但为人却十分随和,而且口才颇佳,见闻广博,经常会对他说一些对方之前在游历途中听闻的趣事,再加上对方也同样读过许多书,两人即便在一起谈论经史子集、摆弄琴棋书画也十分相投。   所以,书明深便时常同对方一起去花满楼的那座小楼里闲坐,花公子自然亦是一位风雅之士,三人因此经常聊得十分尽兴。   这一日,书明深又来到了花满楼的小楼中,不过今天却只有他一个人来,因为九公子据说要去信栈寄一封家书回去,免得家里人等久了担心,于是书明深便一个人先来了这里。   花满楼的小楼果然还如他之前每次前来时那样,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一阵微风吹来,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书明深坐在堂前与对座的花公子一同品茶。   片刻后,花满楼沉吟着对书明深道:“我与陆兄这几日也曾查过关于那些前来刺杀你的杀手的来历,然而却发现他们似乎并非是我们所怀疑的那几家杀手组织的成员。”   “此话怎讲?”书明深有些好奇地问道。   花满楼斟酌着道:“因为那几家杀手组织的成员身上皆有自己的标志……”   “青衣楼的人甚少隐藏自己的身份,即便想要杀人也大都明目张胆的来杀,”花满楼道:“血衣门的人随身都带着一块代表其身份的令牌,而红鞋子的人则更不消说,因为她们的脚上都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而且全部都是女子……”   书明深闻言道:“若不是那些人的话岂不是更好了吗?”   会有那么恐怖的杀手集团会跑来杀他什么的,书明深这辈子简直都未曾想过。   然而花满楼却是将自己的眉头蹙了起来,缓缓摇了摇头道:“不,这反而更加麻烦了。”   “如此厉害的杀手却不是他们派来的人,那又会是谁呢?”花满楼思忖:“能够派出这样的手下,却只是为了来对付一个文弱书生,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书兄你当真不清楚这其中的关节吗……?”   书明深闻言也不由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沉吟着道:“或许他们真的搞错人了也未可知,否则又怎会没有再派其他人过来?”   花满楼亦叹了口气,两人又坐在这里聊了许久之后,书明深这才告别了对方从小楼里出来。   书明深一边思忖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一边在卖菜的摊子上挑选了一些青菜打算中午回去烧。   然而,就在他拎着菜篮子往家走的半路上,在途径一处拐角的时候,却忽然有几个人从巷子里冲了出来,然后,便不由分说的用一只麻袋将他从头到脚囫囵套了个结实!   书明深想要叫喊,却被人迎头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顿时便晕了过去。   等这些人手脚利落、风驰电掣的离开之后,一阵微风吹过,拐角的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只被人踩烂了的竹篮和一些青菜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哪里还有书明深的影子……   “你们那位书公子还没有回来吗?”陆小凤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好奇发问道:“每天这个时候午饭不是都已经上桌了,你还别说,虽然这位书公子看上去像个五谷不分、游手好闲的书呆子,但做饭的手艺还当真不错……”   “所以你是来这里蹭饭的?”东方不败冷着一张脸道。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不啊,在下当然是来看东方姑娘你的,蹭饭只是顺便而已,顺便!”   阿吉没有理会对方,只是看了看头顶的天色,有些担心的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他就算是晚归一般也会叫街头的那些小孩子们来传信的……”   “那倒也未必,”陆小凤闻言不以为意道:“你不是说他是去花满楼那里了吗?我看他好像很喜欢跟花满楼聊天,说不定聊着聊着就将时间给忘了,你们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   东方不败闻言却冷笑一声道:“他跟你可不一样,陆公子武功高强,能够以一当百,他却不过是个舞刀弄剑样样不行的普通人,若是当真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想来挺不到一招便要被人捉去……”   哪知陆小凤闻言却是眼前一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谦虚道:“多谢东方姑娘夸奖,不过以一当百什么的在下着实不敢当,就算要当也要看是一百个什么样的人……”   见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陆小凤轻咳一声,不敢再开玩笑,思忖了一下才道:“对了,他之前不是跟那位九公子一起出的门吗?既是两个人一起出的门,想来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东方不败却是蹙眉道:“就是因为同他一起出门的是那个九公子,所以我才担心。”   陆小凤闻言想了想,道:“你莫非怀疑那位九公子……”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也并非是怀疑,我只是觉得他对待书明深的态度看起来有些不太单纯……”   他本来就是个多疑又敏感的人,而当他看到那个九公子的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很是讨厌,虽然对方一直装作一副温良纯善的样子,但他还是觉得对方骨子里并非真的如其表现出来的这般和善。   不过这顶多只是他的感觉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再加上书明深那个呆子对那人一副好像很有好感的样子,他就算怀疑也不好多说什么。   然而,陆小凤却仿佛理解错了他话中的含义。   闻言,呆愣了半晌才瞪圆了自己的眼睛,怪叫道:“你是说九公子他居然看上那个书呆子了?”   “……”东方不败皱眉看着他,半天,直到将陆小凤都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想要开口打破尴尬的局面,这才终于道:“如果你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便最好不要再让本座听到你废话!”   “……”陆小凤于是只得乖乖闭起嘴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望着对方。   阿吉等了这么久终于再也等不下去,正打算出去找书明深,然而尚未等他踏出门去便见九公子在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桌旁的三人瞬间将视线全都盯在了自己的身上,九公子非但毫不惊慌,反而神色温和地笑了笑,缓步走到桌前道:“几位这是已经吃过了午饭,还是尚未去吃,怎得都坐在这里?对了,书兄他可是已经回来了?”      ☆、第十六章   东方不败冷着脸,抬眸看向他道:“他之前不是同你一起出去的吗,你怎会不知他是否已经回来?”   九公子闻言回答道:“是这样的,在下要去信栈寄一封家书,所以在出了门之后便与书兄分开了直到此刻方归,难道书兄他还没有回来吗?”   说着,还不由转着脑袋疑惑地向着四下看了看。   东方不败又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道:“他确实还没有回来,若是花公子那里也没有的话,大概便是被什么人给抓走了。”   九公子闻言不由愣了一愣,随即蹙起眉来道:“既如此,不若在下现在便去花公子那里看看……”   “我去!”阿吉未等他说完,便比他先一步的跑出了门,等话音落下的时候,人早已没了踪影。   剩下的三人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继续坐在这里等待消息。   大概过了一炷香/功夫,阿吉果然跑了回来,只是手里却多了个已经被压扁了的盛菜的竹篮。   “是那呆子的没错。”东方不败倒是还算淡定,在瞥了一眼之后道。   阿吉急切道:“花公子那里果然没有,而且据对方说书兄他已经离开那里有一个多时辰了,这个篮子是我在转角的街口找到的,我问过附近的路人,他们却都说没有见到书兄经过……”   陆小凤皱着眉,接过那竹筐看了一眼道:“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我本以为那些黑衣人在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陆小凤道:“早知如此,在我等查明事情的原委之前便该让个会武功的人跟在他身边时刻保护才对……”   东方不败却道:“不是上次的那些黑衣人。”   陆小凤挑眉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不败冷冷道:“那些人若要杀他的话,方法多的是,随便在背后射道冷箭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他的性命,又何必要将他整个人都绑走?”   陆小凤闻言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所以这些人绑走他只怕并非是为了杀他,而是另有他图……可是他们抓一个穷书生回去到底要做什么呢?”   东方不败将视线转向一旁阿吉的方向,道:“这恐怕便要问他了。”   陆小凤见状,也不由看向一旁正垂着脑袋,握拳站在那里的阿吉,眸光闪了闪道:“莫非这位阿吉兄知道些什么?”   “……”阿吉顿了顿,正待开口,却听院门外又有人在这时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转过头去,却发现来的人是花满楼。   “如何,你们可找到人了?”花满楼眉头微蹙地问道。   众人只得说暂时还没有。   阿吉垂着头道:“除了那些人以外,也就只有白虎堂的人了……我现在就去那里看看书兄他在不在!”   说着便要往外走,东方不败却在这时开口将他叫住道:“若当真是他们的话,他们的目标也必然是你,既然绑了书呆子,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送来消息来叫你过去见他们的老大。”   “杀光白虎堂的那些人倒是无所谓,却莫要伤到了那呆子,”东方不败道:“所以在收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前,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陆小凤干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为了书公子的安全着想,我看咱们还是先坐下来从长计议的好!”   “……”阿吉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微微呼出口气,心事重重地转身走了回来。   “……”九公子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听着面前这些人的话,并非是他不想插嘴,而是以他此刻正扮演着的这个身份来讲,他着实插不上嘴。   其实他想的要远比面前的这些人多得多,毕竟只有他才知道书明深的处境到底有多不安全,随着知道那件事情的人越来越多,四下里暗自寻找书明深的各方势力也会变得更加复杂叵测。   好在现在知道此事真相的人还没有多少,而且他之前派去跟踪书明深的探子也已然向他回报绑走对方的确实就是白虎堂的人,九公子这才没有派出自己的人马前来干预此事。   众人在这里商量了半晌,白虎堂的人果然找上了门来。   对方将一封信交到阿吉的面前,并告诉他若想救回书明深的话,便在傍晚时分去之前的那家青楼见面。   陆小凤笑眯眯地将送信的那人拦下,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道:“那位书公子现在应该还没有被你们怎么样吧?”   那人冷哼一声道:“现在虽然还没怎样,但若是阿吉他不去,到时候你们就别想再见到他的人了!”   “那你们的老板打算如何对付阿吉呢?”陆小凤好奇道。   那人闻言,鼻子顿时扬得更高了:“我们老大这次请来了许多江湖上的知名高手来对付他,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这次也休想逃出我们老大的手掌心!”   陆小凤将那人放走,转过头来道:“事情倒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来那人打算用书公子来威胁你。”   “都是我的错,”阿吉闷闷道:“若是我早些离开这里的话,他也不会被人绑走……”   东方不败不耐烦道:“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再说你以为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还能救不出一个书呆子来?”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白虎堂,就算是五岳剑派的人都来了,他想救人也依旧易如反掌!   更何况陆小凤等人本身也不是吃素的,即便十个白虎堂的人也未必够他们玩。   “既然如此,又何必等到晚上,不若我们现在就动身吧?”陆小凤笑道。   其他人想了想,觉得确实没必要等到晚上,于是便一起上路,打算去青楼干掉那些胆大包天的白虎堂的家伙,将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书明深从对方的手里给救回来。   岂料,他们还没等走到地方,便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叫喊的声音……      ☆、第十七章   待几人走近一看,便看到有一群人正围在街角的一处地方,而那里正是白虎堂所开的那家青楼的所在地。   众人不由对视一眼,疑惑地走上前去。   陆小凤本还想向人打听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东方不败和阿吉等人却已然率先冲了进去。   只见青楼中满地具是死人,无论是白虎堂中的那些打手还是原本在这里做事的姑娘,居然没有一个还活着,且全部都是被人一剑毙命,干脆利落的很,显见杀死对方的人也俱都是些高手。   “……”东方不败不由皱起了眉来,阿吉更是慌里慌张地四下寻找,生怕看到了书明深的尸体也在其中。   花满楼眉头微蹙道:“到底是谁杀了他们,书兄此刻又去了何处?”   “……”九公子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站在一地的死人之中,仿佛紧张地连脚都不知该如何迈了,半晌后才道:“莫非是仇杀,书兄他难道也被那些人给……”   “书兄……”花满楼面上亦具是担忧之色,朝着四周喊了两声,果然没有人回应。   众人将青楼上下的所有地方全部都找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书明深的人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东方不败道:“白虎堂的总舵在什么地方?”   他这句话是对阿吉说的。   阿吉在未找到书明深后,本来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闻言却立刻清醒了过来,道:“也在城东,离这里不远!”   在众人赶往白虎堂总舵的路上,陆小凤安慰额头上冒着冷汗的阿吉道:“他们或许并未将那位书公子藏在那家青楼里,毕竟从那个白虎堂的门下来给我们报信,到我们赶到青楼一共才间隔了多少时间?那些人居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死了楼里的所有人,依我看此事显然是事先有预谋的,再说我们刚才也并未找到对方的尸体,书明深依旧活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一旁的花满楼也开口附和,毕竟他们谁也不希望书明深出事,在亲眼看到对方的尸体之前,无论是谁也绝不会相信对方真的死了。   “……”阿吉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然而脸色却依旧难看的厉害。   而等到他们直接冲进了白虎堂总舵的大门之后,眼前的景象却不由让他们再度傻了眼。   只见白虎堂总舵的大堂里也同他们刚才看到的那间青楼一样,所有人全都惨死在地。   地上的鲜血汩汩流淌汇成一条小溪,百十来号人的大堂中居然没有一人还是活口。   有些人身上的温度还没有完全散去,显然同样是才死掉不久。   白虎堂的大堂中,众人正一头雾水地站在这里愣愣的出着神,而距离此地几里远的城外的一片树林里,书明深的样子也同样没有好到哪儿去……   原本绑在他身上的麻绳被人解了开去,口中塞着的布条也被撕了下来,书明深呆愣愣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多、多谢诸位恩公相救!”半晌,书明深这才回过了神来,站起身冲着这些人长身一揖道。   为首的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对着他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道:“公子不必客气,属下等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   见书明深疑惑,白衣少年对他解释道:“小子名叫白怀术,乃是老爷派来保护公子的侍卫。”   “此次公子被劫皆因我等保护不周所致,”名叫白怀术的少年说着,带领着自己身后的那些手下单膝跪地向着他请罪道:“还请公子下令责罚!”   书明深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连忙冲着对方摆手道:“白兄你们认错人了吧,书某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之前被那些白虎堂的人劫走了并被其绑在一间空屋子里,正在他思索着要如何从那里逃出去的时候,这些人便舞刀弄枪地杀将进去将他从那个青楼中给救了出来。   白怀术抬起头来,眸光灼灼地看着他道:“公子,你当真不记得属下们了吗?”   书明深用力摇头,他真的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白怀术闻言垂眸沉吟了片刻,随即站起身来,屏退身后的那些手下,走到书明深的面前道:“既然如此,属下也就不再继续打扰公子了。”   白怀术笑嘻嘻地对着他道:“最近江湖和朝廷中的局势全都不怎么太平,公子你万金之躯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毕竟公子身边高手如云,我等即便想也不可能经常出没于公子的面前……”   “……”书明深虽然不完全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毕竟他刚才看到过对方杀人时候的样子,虽然说是为了救他,但还是给书明深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书明深被人带出来的时候本想说那些人虽然绑了他但还罪不至死,更何况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本就是无辜的,这些人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然而可惜的是,在他的这些话说出口之前,那些人便已经干脆利落地将所有人都杀了个干净。   “……”书明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的鲜血在自己的面前四散飞溅,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即便他说了,只怕也是没用的,这些人虽然嘴里在叫他公子,似乎跟他很相熟的样子,但却根本不会听他的吩咐。   更何况书明深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于是在好不容易从白虎堂的人手中逃出来之后,他只想赶快回家,离这些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士越远越好。   直等到白怀术带着那群杀手离开,书明深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幸而这里距离城门并不算远,于是,书明深在定了定神之后,便转身向着城中的方向摸索行去。   ☆、第十八章   书明深本来是打算立刻回家的,因为他觉得阿吉和九兄他们在见他许久都没有回去后想必也已经等急了,然而就在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却再度发生了一件意外,使他不得不又多耽搁了片刻回到家里的功夫……   因为就在他即将到家之前,途经临街的一条巷口时,在那里开医馆的一位李大夫在看到了他之后,忽然招手将他给拦了下来。   “书公子,”李大夫见四下无人,将他拉进自己的医馆中,对着他道:“你这半天到哪里去了,你府中住着的那几位公子简直将全城都翻了个遍!”   书明深闻言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道:“也没什么……”   就是被人莫名其妙地给绑了个架,又被人莫名其妙的救出来而已。   “我正打算回去让他们别再担心,”书明深问道:“李大夫有事吗?”   李大夫看着他,轻咳了一声道:“书公子莫要着急,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李大夫说着,在书明深疑惑的目光中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木盒推到他的面前,道:“这是在下奉送给书公子的谢仪,书公子你何不打开看看?”   “谢仪?”书明深一脸莫名,并未去碰桌面上的那个木匣,只是看着面前的李大夫道:“你为何要谢我?”   李大夫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笑着对他道:“因为在下想求书公子帮在下一个忙,而且这个忙恐怕只有书公子你一个人能帮。”   说着,将那木盒的盖子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一盒子的金条。   然而书明深却不为所动,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对着面前的男人道:“李大夫若是有事不妨直说,在下如果能够帮忙定不推辞,至于谢礼什么的只怕就不必了吧……”   李大夫盯着他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也就直言不讳了!”   “这是一包药粉,”李大夫将手里的一个纸包递给面前的书明深道:“只要书公子晚些时候将这药放在酒里,并将壶中的酒倒入住在你府中的那几位公子的杯中,尤其是那个叫阿吉的!”   李大夫道:“之后再带着他们来我这里就诊,这一箱黄金便全部都是书公子你的了!”   书明深皱眉看了他手中的那个纸包一眼,问道:“这是什么药?”   李大夫老神在在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普通的蒙汗药罢了。”   蒙汗药,还普通?   书明深警惕道:“你想对阿吉他们做什么?”   李大夫道:“这就不管你的事了。”   “我知道他们信任你的很,”李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而且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够做到,若是你嫌这些黄金少,事成之后我还可以再多加一些!”   “……”书明深闻言垂眸思忖了片刻,半晌后抬起头来,微笑着道:“好啊,你把它交给我吧,我今晚便将它放在酒里倒给阿吉他们喝!”   李大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你当真答应了?”   书明深笑眯眯道:“当然,在下出租房子本就是为了挣钱,如今有钱可赚,又有什么不愿意的,更何况只不过是包蒙汗药罢了,又不是什么断肠毒/药,我又为何不敢下?”   李大夫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书公子不愧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果然识时务的很!那在下便将这包药和这箱黄金全都交给书公子你了!”   然而,就在书明深打算拿着这箱黄金和蒙汗药一起跑路的时候,李大夫又在这时忽然凑近他的身前,粉白的脸上带着一种鬼气森森的笑容,盯着面前的书明深道:“在下名唤西域毒郎君,书公子你以前或许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想也可知在下乃是个用毒界的高手。”   “而就在刚才,我已经在你的身上下了本派的秘传毒/药夺命化骨散,”西域毒郎君笑眯眯地道:“若是书公子你没有按时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的话,三天之后必死无疑,绝无任何解药可救,所以,为了活命,书公子你可一定不要忘记了在下嘱咐你的事情才好……”   书明深冷汗直冒,咽了口口水,对着面前正盯着自己的男人道:“李大夫,咳,在下是说请毒公子你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此事便绝不会食言的!”   直等到从那个西域毒郎君的手中逃出来,书明深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脚不沾陈地连忙向着家里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这一回,无论是谁也休想再拦下他了!   等书明深跑到家门前的时候,便见到阿吉和陆小凤等人都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一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样子。   在见到狂奔到家的他后,那几人像是见了鬼一般,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一脸稀奇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他脸上有东西吗?书明深疑惑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否则这些人盯着他的目光为何如此怪异?   “书、书明深?!”最先跳起来的人是陆小凤,对方上上下下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可思议道:“你居然还活着?”   书明深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阿吉却已然冲过来将他紧紧抱住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东方不败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太好看,但还是走过来抱臂看着他,道:“这么大半天的,你到底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花满楼也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来,脸上不由重新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九公子看着书明深的目光却似乎有些奇怪,随即,视线下移,打量了一下对方手里正抱着的那堆东西,好奇道:“这是什么?”   书明深正在安慰阿吉和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闻言,终于想起了什么,赶忙将刚才在李大夫的医馆里发生的事情向着阿吉他们讲了一遍。   “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们的主意也敢打!”东方不败闻言冷笑了一声,直接飞身出去找那个西域毒郎君算账。   阿吉却是看着面前的书明深皱眉道:“所以说你现在中了那种名叫夺命化骨散的毒?”   书明深闻言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他是这么说的……”   “那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陆小凤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若是三天之内找不到解药的话,你可是会死的!”   西域毒郎君虽然算不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但若单论下毒的本事却绝对能够排进前五,就算是他们中了对方的毒,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也未必能够活得下来,更何况还是书明深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第十九章   书明深道:“可是东方……姑娘不是已经去寻他了吗?如果有解药的话自然会带回来的……”   片刻之后,东方不败飞掠了回来。   花满楼等人连忙询问对方情况如何,可有抓到那人?   东方不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旁的书明深一眼,开口道:“我去晚了一步,等我赶到时,那人已经被人杀了……”   “被谁杀了?”几人疑惑道。   东方不败道:“应该是个高手,那人连挣扎都没能挣扎便被一招钉死在了墙上,而且他身上显然也已经被人搜刮一空,所有的解药和毒/药全都不见了。”   众人不由一同沉默下来,今天发生的这几件事情实在是诡异的很,那个杀死了白虎堂所有人的白衣少年和其手下,还有刚刚这个杀死了西域毒郎君的人,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想着,几人不由全都将视线放在了书明深的身上,毕竟若是西域毒郎君死了的话,那么夺命化骨散的毒也就没有人能够解了,而直接结果就是导致书明深在三日之后很可能也会跟对方一起去死。   书明深似乎也没有料到结果居然会是这样,不由愣了愣道:“这意思是说我活不过三日了吗……?”   陆小凤不忍心回答对方这个问题,只是走上前来拍了拍书明深的肩头,保证道:“书公子你放心,这三天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你解毒的!”   “……”九公子自方才开始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幸好这段时间内也没有其他人来跟他说话,否则他说不定会忍不住自己的老毛病,当场失控,发起疯来。   明明一切都应该是控制在他的掌心中分毫不差才对,怎么会突然便发生了这种出人意料的状况?   九公子觉得他在书明深周围布下的防线已经够严密了,毕竟有东方不败和这个阿吉在,他不可能让人每时每刻都盯梢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可就这么片刻间不见的功夫怎么便会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   若是他们在三日之内找不到解开夺命化骨散的办法的话,那书明深岂不是会在他的眼前死掉?   九公子绝不允许这种超出了他计划范围之外的事情发生!   然而就算他气愤填膺又能如何?事已至此,他简直也已经快要没有办法了……   “……”九公子站在原地咬牙切齿,那个西域毒郎君应该庆幸自己死得早,否则他绝对会用一万种不同的办法狠狠弄死对方!   书明深在得知自己只剩下三天的命后,虽然开始的时候怕得要命,但过了一阵子便也想开了。   反正到了该死的时候他就算想躲也躲不开,何不趁着现在珍惜剩下的时间好好生活?   九公子坐在床前,看着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着房间里书架的书明深,蹙眉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书明深闻言点了点头,手下的打扫工作却片刻不停,道:“当然知道!”   “若是东方和陆公子他们找不到解决这种毒/药的办法的话,那么在下大概还有三十个时辰左右的命可活。”书明深头也不回地道。   “……”九公子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冷冷看着书明深的背影道:“就三十个时辰,你还在这里浪费?”   书明深道:“我没有浪费,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   九公子瞥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将这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丢在一旁的凳子上,对着面露不解的书明深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情?”   书明深闻言望天想了想道:“等明天天亮后,我想再去给家母扫一次墓,之后去城里的街上转一转,对了!应该先将棺材和寿衣什么的准备好才行,省的阿吉他们到时候再帮我筹备……”   “……”九公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书明深见状笑着抬手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本就是人力所改变不了的,再说书某此生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能够在临死之前认识阿吉还有九公子你们,在下其实已经很开心了……”   “……”九公子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傻相的书明深,微微冷哼了一声,片刻后,忽然道:“你既说自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那你可有过女人?”   书明深闻言眼神忍不住飘了飘,似乎有些尴尬地道:“呃,这个……”   九公子笑了笑,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道:“反正书兄你也快没命了,不如我们今晚便出去寻欢作乐一番如何?”   书明深闻言瞬间瞪圆了眼睛,连忙摆手道:“这如何使得?”   九公子抓住他的手,眯着眼睛笑道:“如何使不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书兄你还没有娶妻生子,人生岂能算是圆满?”   “虽然三日的时间娶妻生子确实匆忙了一些,但找几个姑娘陪书兄你逍遥快活一番,只怕还是不成问题的!”九公子笑眯眯地对着面前寒毛直竖的书明深道。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书明深被对方拉扯着,双手抱住一旁的门框死不松手:“在下坚守贞操已有二十寒暑,岂能因为人之将死而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声名,九兄,你就放过在下吧,使不得啊!!”   九公子道:“在下平时亦是个守礼之人,可现在既已到了此等田地,书兄你又何必再如此坚持?”   “书兄放心,在下一会儿定找几个最漂亮的姑娘送到书兄你的房间里去,”九公子笑着将书明深扒在门框上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然后拎着对方的衣领将泪流满面的书明深拖出房门,边走边道:“必定要令书兄你能够尽兴而归!”   其他人此刻都去外面寻找能够解开夺命化骨散的办法去了,只剩下阿吉还留在院子里。   “……”在看到向自己“求救”的书明深后,阿吉本来还想做些什么,然而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过去。   因为再过不久,他也将会回去绿水湖畔的那座山庄之中,看看是否可以寻找到什么能够解开夺命化骨散的办法……   毕竟说到底,书明深的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他说什么也不能够继续心安理得的任何事情都不做。   若是书明深当真因此而出了什么好歹的话,不用东方不败出手,他自己只怕也会良心不安一辈子的……   ☆、第二十章   因为城东的妓院白日时被人屠了个干净,他们于是便去了城西的另一家妓院。   书明深有好几次都想要趁机逃跑,然而却发现自己完全不是九公子的对手。   就好像九公子随随便便的抬手一抓,他便再也无力反抗了一般。   对方果然是伤好了,否则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对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九兄,你就放了在下吧……”书明深都快要哭出来了,身为一个安分守己、老实本分的读书人,除了白天的时候被人绑架,他几曾去过这种地方?   “……”九公子却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将他一路拖上妓院的二楼,然后随手往床铺上一丢。   书明深显然被吓坏了,简直比之前被人掳走的时候还要来的恐怖,整个人都蜷缩进床铺的一角,战战兢兢地看着对方。   “……”九公子却似乎很喜欢看他这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在坐在桌边对着妓院的老鸨吩咐了一些酒菜之后,便让对方退了下去。   见书明深面露疑惑,大概在庆幸又奇怪他怎么没有叫那些姑娘们来蹂/躏自己,九公子笑看向他道:“你既然推拒至此,我又怎好真的不顾书兄你的意思将那些女子叫来,否则到底是你嫖她们,还是她们占你的便宜呢?”   书明深闻言,这才终于大大松了口气,摸摸索索地爬下床来,对着九公子道:“九兄,你可吓死在下了,既然如此,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九公子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道:“反正咱们也已经来了,不如干脆在这里住一晚再回去。”   看书明深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九公子解释道:“今晚府中只有你我二人,若是还有人来杀你的话,岂不是就没有人来保护我们了,咱们住在这里,那些人便休想再找到咱们。”   “……”书明深闻言垂眸想了想,然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九兄果然深谋远虑!在下佩服,那我们今晚便在这里住一晚好了!”   九公子看着终于放下心来坐到了他身旁的书明深,心里不由暗暗好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好骗的很,不过面上却依旧笑得暖如春风地继续给对方添酒布菜。   书明深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好,才喝了没几杯便已然有了些醉意,趴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地说起胡话来。   “书兄,你还好么?”九公子凑到对方的近前,盯着自己眼前的书明深道。   “……”书明深似乎并不知道对方到底在问些什么,只是稀里糊涂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九公子于是笑了笑,贴在对方的耳边道:“书兄,你可还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吗?”   “……”书明深目露疑惑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半晌,才皱了皱眉道:“什么人?”   九公子继续道:“书明深这个名字应该并非是你的本名吧,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书明深闻言眉头紧锁地思忖了大半天,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见对方确实醉的太厉害了,九公子的目光于是在对方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书明深右侧的肩膀上。   九公子将喝得东倒西歪的书明深扶到床上,随即将对方身上的衣服一一褪下……   虽然他跟书明深一直住在同一个房间中,但他却从未看到过书生赤/裸着身子的模样,而这一次,他却是直接将对方的里衣也全部褪了个干净。   “果然在这里……”九公子上下打量着赤条条躺在床上挺尸的书明深的身体,但见对方右肩甲和手臂之间的位置上,一条赤红色的胎记明晃晃的盘踞在那里,看起来竟似乎是某种面相狰狞的野兽的形状……   “……”九公子终于满意了,本想将对方的衣服重新穿好,但在视线又往书明深的身上瞟过一眼后,却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   “……”九公子摸着下巴兀自思忖了片刻,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有趣的事情,在不笑的时候略嫌冷酷的唇角微微弯起,徐徐露出一抹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书明深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脑袋像被车轮子碾过一样。   他平时本来是不会喝那么多酒的,但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或许自己命不久矣,若是再不喝的话日后便连想喝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才会放开襟怀,彻彻底底地痛快了一个晚上。   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虽然现在因为宿醉的关系而头痛的厉害,但不可否认,书明深昨天晚上睡得确实舒服的很……   然而,才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书明深就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差点都撞到了背后的墙壁上!   只见九公子正一/丝/不/挂地睡在他的身旁,长发四散披拂着的脑袋还正光明正大地枕在他伸过去的一条手臂上。   “……”书明深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随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赶忙低头一看,然后,毫无意外的脑子里顿时“轰”得又是一阵眩晕!   只见他自己居然也是一副一/丝/不/挂的样子,正同对方一样赤身露体地躺在床铺上。   “不、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书明深安慰着自己,想要将被九公子压麻了的那条手臂抽出来,却又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对方,一时间不由纠结不已。   他虽然见识少,但酒后乱性什么的他还是听说过的,再加上他们眼下的这副情状……书明深总觉得就在他昨天晚上喝多了之后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书明深扶着自己的脑袋死死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能够早些从这个恐怖的噩梦中清醒过来,然而可惜的是,他还没能醒过来,九公子却是先醒了……   “……”只见九公子揉了揉眼睛,从床铺上徐徐爬起,似乎还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眼前的状况。   在看到了一旁正涨红着一张脸,既惊慌又恐怖地看着他的书明深后,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咦,书兄,你怎么没穿衣服?”      ☆、第二十一章   虽然书明深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们两人间发生的事情,但九公子的这个问题还是仿佛给了他当头一棒,打得他连脑袋都开始晕了起来。   书明深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好半晌,这才对着对面正眼神有些惊疑地看着他的九公子讷讷道:“九、九兄,在下着实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若、若是在下昨晚做了什么冒犯九兄的事情……”   他难道能够说让对方不要在意吗?   书明深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羞愧死了,还不如干脆撞向一旁的墙壁死了的干净,反正他本来也没有几天的命了……   而见书明深低垂着脑袋默不吭声,一副简直要羞愤欲死的样子,九公子微微挑了挑眉,装出一副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又兼有些难过的表情,颤巍巍地道:“书兄你……”   书明深跪倒在床上,冲着对方叩首认罪道:“一切都是在下的错,在下愿意听凭九兄处置,绝不敢稍有微词!”   九公子打量着冷汗直冒地跪在自己面前的书明深,抱着手臂想了想,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书兄一个人,毕竟在下昨晚也喝了不少的酒,就算是酒后乱性也不是书兄你一个人的错……”   九公子说着,长叹了一声:“而且本就是我将你硬拖来这里喝花酒的,或许是昨天的酒菜中也被人掺进了什么东西,总之,我本人亦是难辞其咎,又怎能怪罪于书兄你呢……”   “可、可是……”书明深依旧低垂着脑袋,犹豫着不敢起身。   九公子笑了一下,抬手将他扶起来道:“此事既已发生,你我也都是无心之过,我看……不如便让它就此过去吧,我们日后谁都莫要再提起了如何?”   “……”书明深迟疑着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见九公子的脸上虽然有些怅然,但却并无什么耿介的样子,这才终于稍微放下心来,然而心头的那份愧疚却并未稍减半分,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居然会犯下了如此重大的错误,书明深在此立誓,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等到两人都将衣服穿好了,书明深小心翼翼地询问九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九公子坐在桌前,笑看着对面脸红耳赤,浑身不自在的书明深道:“当然是回家去……”   “毕竟陆公子他们或许已经找到了能够救你的办法,”九公子道:“等回去将你身上的毒解开,书兄也就能够逃过此劫了……”   书明深闻言这才终于将方才的那件事情稍稍放下,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在下倒觉得未必……”   “那个西域毒郎君说此种毒乃是他本门派的秘传之毒,除了他以外天下根本无人能解,”书明深有些蔫蔫地道:“陆公子他们就算厉害的很也毕竟并非神仙,只怕未必能够找到给在下解毒的办法……”   “……”九公子闻言也不由思忖了一下,其实他也已经派出自己的手下去四下打听和寻找能够解开这种毒/药的办法了,然而直到此刻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难道书明深这一次当真在劫难逃了不成?   “……”九公子的面色不由有些阴郁,倒并非是全然因为书明深或许眼看着就要死了,还因为有人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搞这种偷天换日的把戏。   宫九此刻倒是不由有些佩服起正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那个人了……   而见九公子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起来,书明深还以为对方又想起了昨晚发生的那件事情,不禁紫涨着脸轻咳了一声,有些紧张地道:“九、九兄你若是还在介意此事的话,在下是绝不会推卸责任的……”   “无论九兄你提出什么补偿的要求,在下都一定会答应!”书明深仿佛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抬起眼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对面的宫九。   毕竟这件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他,虽然对方并非是个女子,但若是他真的占了对方的便宜的话,书明深也是绝不会不认账的!   九公子闻言这才稍微回过神来,见书明深一脸“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状地看向自己,稍稍抬了抬眉毛,道:“书兄你若是当真想要补偿在下的话……”   “那就千万莫要在几日后死在那种毒/药的手中,”九公子说着幽幽叹了口气,道:“毕竟相较于其他事,书兄你的性命自然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见书明深闻言有些愣怔地呆呆望着自己,宫九遂笑眯眯地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其他的话且等事后再说,先回去看看陆兄他们的收获如何吧,以免耽误了书兄的解毒之事!”   “……”书明深闻言这才终于恍然回过了神来,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头发,任由宫九推开一旁的房门,笑意盈盈地拉着他向着青楼的外面走去。   等两人回到家的时候,陆小凤和东方不败等人果然已经回来了。   由于白虎堂已然被之前的那伙不明身份的人全部铲除了个干净,书生此刻的状况倒是还算安全,然而,目前最重要的却是对方身上中的那种夺命化骨散的毒,因为据说等时间到了,他便会如那毒/药的名字一般,莫说是皮肉,连骨头都会被化得一干二净。   书明深此时的状态虽然还好,目清神朗,精气神十足,却不代表几日后依旧能够如此,所以众人自然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寻找那种奇毒的解药上面。   然而可惜的是,众人寻找了一天下来,却是连一点收获都没有。   东方不败看着书明深的目光不由有些阴郁,半晌后道:“不若我试试给你推宫换血,若是能将你体内的毒血全都放出来的话,你的毒自然就能够解了……”   书明深不明白什么叫“推宫换血”,东方不败于是对他讲了一遍换血的原理。   在听说需要另一个人将身体内的血液换给他的时候,书明深忙不迭地连忙摇头摆手道:“那怎么行!若是为了书某能够活命,而害的其他人替在下惨死,那在下还有何面目继续苟活于世,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干净!”   东方不败不耐烦地皱眉道:“那又没有找到其他给你解毒的办法,你说怎么办?”   书明深闻言,在垂眸思忖了片刻后,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老老实实地等死好了!”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抬扬自己涂着鲜艳丹蔻的手来,作势要打。   还好被一旁的陆小凤及时伸手拦了下来。   这书呆子的命虽然确实没有多久,好歹还余复下几天,但若是东方这一出手,那对方可立刻就要玩完了。      ☆、第二十二章   陆小凤陪着笑脸道:“书兄只是不想为了自己活命而拖累了别人罢了,依在下看这岂非正是他们读书人的铮铮傲骨,我等本应极力的称赞颂扬才是,东方姑娘又何必动气呢?”   东方不败皱眉瞪着他道:“就算称赞颂扬他也得先有命听才行!”   陆小凤小声道:“可就算我们真的这样做了,以他的脾气日后得知了真相,保不准还要出什么更加复杂的状况……”   虽然他跟这个书呆子相触的时间不多,但若日后对方知道了他的命其实是用另一个人的命换回来的,说不定会当场撞墙自杀以命还命的。   到时候他们不仅没有救得了人,反而害死了两个人,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太合算。   “那你说怎么办?”东方不败烦躁地坐在一旁的石桌前,瞪了他一眼道。   陆小凤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抬眸看了眼一旁的书明深,思索着道:“江湖上的名医虽然也有不少,但我和花满楼之前已经去问过了其中的大部分,他们都说中了此毒的人唯有等死,他们也束手无策……”   “至于据说皖南一带有一个华佗传人在世,能够医治世间的各种奇毒,”陆小凤皱眉道:“可问题是,这里距离皖南实在太远,如今只剩下了两日时间,就算长着翅膀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人……”   更何况那人还行踪飘忽,普通人连想见对方的面都找不到对方到底身在何处,书明深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他们又岂能让对方去冒这种险。   就在这时,花满楼和阿吉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陆小凤本想向他们询问是否有什么进展,然而一见这两人的面色便已然知道了答案。   于是,院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书明深东看看西看看,半晌,抓了抓头发道:“我知道你们已然尽力了,不过事情既已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办法,书某虽然也不想死,但或许天意如此,在下亦是违抗不得!”   “好在距离毒发还有两日时间,只要能够好好过好这几日,在下也就死而无憾了!”书明深洒然笑道。   “……”然而房间内的另外几人看着对方的神色却具都有些复杂,直看的书明深莫名其妙。   半晌,东方不败冷笑一声道:“我等好歹也都是江湖之中久负盛名的一方名士,如今却连这书呆子身上的毒都解不开,若是传了出去,岂非要叫全天下的人都来取笑我等?”   “……”在场的众人无不被对方的话说得膝盖痛得很。   书明深轻咳一声,小心开口道:“你们虽然武功好的很,却未必同样精于医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咳,就算真的没办法解开我身上的毒,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有些事情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奈,即便对方是全天下武功第一的人,又或独霸一方的霸主豪强甚至可能是九五之尊,但该到束手无策的时候也依旧是束手无策的。   否则江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全都死于非命,其实未必都是因为对方不够厉害,只是因缘际会,刚好在那个最糟糕的时间段遇到了最糟糕的人和事罢了……   东方不败拂袖道:“本座才不管这些,若是你在两日之后必定要死的话,我便去外面随便找个人回来将你的血给换了,总比眼睁睁看着你死掉的好!”   书明深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躲到一旁九公子的身后,只探出颗头来道:“在下也已经说了,在下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样做的!”   东方不败冷笑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以为凭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能违抗的了吗?”   “就算违抗不了,我也不答应!”书明深瞪圆自己的眼睛道:“若是东方姑娘你当真要强迫在下不可,待在下醒来之后就立刻自尽,将这条命还给那个被你抓来的人!”   “你好大的胆子!”东方不败显然被对方这副软硬不吃的死样子给惹怒了,直接走过去将书明深从九公子的背后拎出来,丢到不远处的石桌前道:“你若是敢的话,我便先将你的四肢打断,待到解毒之后再专门找个人来伺候你,看你如何去死!”   书明深被对方威胁的背后发毛,头冒冷汗,却还是梗着脖子强撑着道:“若是四肢断了,在下就去咬舌,若是舌头没了,在下就绝食以求解脱!”   “反正在下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害了其他人的性命的!”书明深义正言辞道。   幸好有陆小凤等人在一旁拦着,否则不用等到两天之后,东方不败非现在就立刻敲死对面的这个木鱼脑袋不可。   阿吉在这时插口道:“书兄既不愿意害了他人,不如便用在下的血如何?”   “这件事说到底都是由于在下而起,”阿吉缓缓道:“我理应负起责任来。”   “更何况之前一直都是书兄收留在下,若非如此我此刻或许早已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如若能够以在下一死来换取书兄活命的话,在下亦是心甘情愿的!”阿吉看着书明深道。   然而书明深却依旧连连摇头,就是不肯答应。   东方不败直接冷笑着下令道:“少废话,将他给我绑起来!”   书明深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正站在那里垂眸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九公子的身旁,眼神警惕地瞪着对面的那几人道:“你们怎么能够这样?”   “与其下半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之中,在下宁愿只活好接下来的这两日,”书明深道:“你们若当真视在下为友,那就莫要再逼迫我了,否则在下现在就去后院跳井自尽,也省的诸位再为在下的事情劳神烦心!”   眼见眼前的这场争执似还要继续下去,九公子在这时插口道:“既然书兄如此不愿,我看几位还是莫要再强迫书兄的好……”   “在下也曾认识几位名医,虽然他们在江湖之中不甚有名,但医术也十分了得,”九公子斟酌着道:“而且据在下所知,他们最近刚好便来到了这附近,趁着此刻还有些时间,不若我等一起带着书兄过去诊治一番。”   “……”书明深闻言一脸感激地望向身旁的九公子。   另外几人虽然觉得此行无望,毕竟江湖中的许多名医都对此种毒/药束手无策,若是随便找几个大夫来便能将书生身上的毒给解了那他们也就不至于为难成这副样子了。   不过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书明深又不肯用那种以命换命的手段,于是他们也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是以,一行人浩浩汤汤的便抓着书明深来到了那几名大夫目前所下榻的客栈之中。   在九公子同那几名年高貌古的老头子们说过之后,对方便动作飞快地将书明深全身上下的衣服通通扒了个干净,然后,金针药罐,火烤烟熏各种有用又或无用的手段便一种不落的全都招呼在了书明深的身上。   书明深则躺在床上任由对方处置,看起来简直乖的不行。   反正只要不用那个什么推宫换血之类的办法,无论怎样折腾他他都能够接受,更何况对方这还是在救他的命。      ☆、第二十三章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东方不败站在门边,皱眉看着屋子里那群老头子们围在书明深的旁边忙碌,询问一旁的九公子道。   九公子闻言苦笑了一声,道:“关于这点,在下也不清楚,毕竟书兄并非是习武之人,而中了此种毒/药的人即便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未必能够活得下来……”   更何况还是这么个连半点武功和内力都没有的书呆子。   “不过在下可以肯定,若是连他们都无法将人给救回来的话,那么全天下只怕也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书兄了……”九公子同样将视线转向房中,看着正躺在床上的书明深,缓缓开口道。   他知道这几人虽然单个拎出来未必是那个华佗后人的对手,但加起来却绝对不会比对方差,若是这个世界上当真还有人能够救得了书明深的话,也就只有这几个看起来似乎貌不惊人甚至还有些邋遢的老头子了。   其实九公子这样做未免有暴露身份的嫌疑,不过同救书明深的命相比,无论如何也还是合算的。   更何况刨去陆小凤这几人不算,那书呆子本就笨的可以,即便知道当真是他做了什么手脚,也未必会往其他的方向去想,反而还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所以,九公子对此其实倒是并不担心……   然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建立在能够救得了书明深的命的基础上,若是救不了的话,那他可就亏大发了!   “你们说什么?”   晚些时候,待其他人全都就寝歇息了之后,九公子坐在自己的房间中,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自己眼前的这几个老家伙道。   “老朽等才疏学浅,只怕救不了这位公子的命。”对方并未对他骤然冷下的面色露出什么惧怕的样子,只是依旧捋着自己翘起来的山羊胡,啧啧称奇道:“按理来说这夺命化骨散虽是江湖奇毒,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医治之法,可是在这位公子中了此毒之后,却将这种毒在体内转化成为了另外一种毒/药……”   “而这种毒,我等几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未曾见过,自然也不知道破解的办法是什么,”山羊胡老头摇头道:“即便公子要怪罪,老朽等也还是没有办法,只能说这位公子的运气实在太差,连中的毒居然都能在身体里发生异变,别说是我们和那个赛华佗,就算是神仙下凡只怕也是救不了他的!”   “……”宫九冷冷看着面前的这几人,他想说的话全都被这些人给说了,让他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你们白天在他的身上鼓捣了那么长时间,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出来?!”半晌,宫九站起身来,冷着脸拂袖道。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无辜道:“我们只是没见过居然有人能够倒霉到这种地步,而且这种能够令毒/药变得更毒的体质老朽等也着实第一次见到,所以好奇之下就拿他多研究了一番……”   九公子已经完全不想对这群人多说什么了,挥了下手便将这几个讨人厌的老家伙统统赶了出去。   “莫非他当真要死在这里不成……?”宫九低垂着眼眸,在心下暗自盘算。   他原本并未将书明深中毒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毕竟他手下的奇人异士数不胜数,那个西域毒郎君的毒就算再毒,总也有人能够想出办法救得了书明深一命,却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   “……”宫九不由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心想若是书明深当真挺不过明日的话,他们恐怕也就只能够用推宫换血这种办法了,反正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书明深他死在这里!   而到了翌日,也就是书明深中了毒的第三日,某个书呆子依旧是一副精神十分高涨的样子,若非是身上和脸上都起了一层古怪的暗紫色的血瘢,简直完全看不出对方中了毒,而且马上就要死了。   “我说书兄啊,你不会是已经死了吧?”陆小凤看着书明深脸上那些明晃晃的好似尸斑又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一般整齐排布的血痕,眼神恐怖地道。   对方此刻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刚刚诈了尸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僵尸一样,若说书明深前两天还是一副完好的,仿佛完全没有中毒的样子,那今天就绝对是毒入骨髓,已经完全的无可救药了!   书明深却仿若未觉,满脸疑惑地道:“陆公子你又开玩笑了,在下当然是活着的啊!”   “真的吗?”陆小凤大着胆子抬手掐了掐对方的脸,发现确实还有温度,这才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来。   因为他是所有人中起来的最早的,所以也是第一个见到书明深这副尊容的,而等到其他人也全部起来之后,客栈的大堂里立刻就乱成了一团。   由于这间客栈早就已经被东方不败他们包了下来,所以住在这里的只是他们这一行人,若是还有别人在场的话,大概过不了几日这附近就会传出有恐怖僵尸出没的流言来了……   然而即便如此,众人还是不由被书明深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阿吉一脸沉痛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书明深,自责之情溢于言表,就差说出是自己将对方害成这副鬼样子的。   东方不败看着书明深的这张脸不由啧啧两声,上前拧了把书明深身上的肉,见没有像死尸一样掉下来,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花满楼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关切地询问书明深今天的感觉如何,却得到对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回答。   宫九是最后一个看到书明深的,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早起的人,再加上他昨晚还一直都在思考着要如何救对方的命,所以,在到大厅中看到书明深此刻的这副尊容之后,顿时被噎在了原地,就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书明深刚才就被这些人洗礼了好几遍,是以,在看到了宫九的模样后,连忙站起身来冲着对方道:“在下此刻还是活人一个,请九兄不必担心!”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宫九上下打量了书明深一眼,虽然想忍却还是没有忍住地微微蹙了蹙眉,开口询问道。      ☆、第二十四章   书明深闻言,同样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道:“在下也不清楚,反正醒来之后就变成这副样子了,我还以为是那几位老先生在在下的身上放了什么东西……”   宫九也怀疑是那几个老家伙做了什么,于是立刻便叫人将其全部找了过来,然而一问之下,对方却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还对书明深身上发生的异状愈发好奇,拉着对方便去房间里再度研究了起来。   “……”宫九有些气不顺地坐到书明深卧房中的桌前,一旁的陆小凤开口安慰他道:“想来是那夺命化骨散的毒性已经发作了,否则书兄他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宫九闻言却没有说话,因为只有他知道书明深体内的毒已经不再是什么夺命化骨散了,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难解的奇毒,对方此刻这副活死人一般的样子也必然同那种古怪的毒有关。   “还是用那种办法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半晌后,阿吉开口道。   他说的那种办法自然指的就是“推宫换血”。   东方不败闻言,瞥了他一眼,道:“早几个时辰的话或许还可以,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房间中的众人闻言不由齐的一愣。   阿吉皱着眉,连忙开口问道:“为什么?”   东方不败瞥了正躺在床上的书明深一眼,缓缓道:“他这副模样,那毒显然已经深入到了他的骨髓之中,即便换了血,骨头中的毒依旧在,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见阿吉闻言愣在那里,东方不败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道:“而且就算是换血让他活了下来,你觉得若是得知你为了救他而死,以他的性子又岂能活得下去?我看你还是放弃吧,不如趁着现在想想怎样准备他的身后事的好……”   “……”陆小凤小心地拉了拉东方不败的衣袖,毕竟阿吉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很可怜了,他实在不想再去刺激对方。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这才终于住了口。   “……”阿吉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道:“既是我害了他,若是他真的死了的话,我便去给他陪葬……”   东方不败未等对方说完便呵呵冷笑道:“你是想让他死都死不安生吗?”   “他这好歹也算是为了救你,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东方不败不耐烦道:“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未必一定要任人欺负,这场祸事确实并非出自你的本心,但你也难辞其咎,回去想清楚你该做的到底是什么,也省的书呆子在死掉之后还要为你的那些破事操心!”   阿吉闻言深深吸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再出声:“……”   宫九则在方才听到东方不败说推宫换血也没有用之后,便一直坐在那里未再说话。   其实书明深的死对于他的计划来说并没有起到什么至关重要的影响,因为即便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也并未排除掉要杀掉书明深这个选项。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拉拢对方要比直接杀了对方更加上算罢了。   然而即便明知如此,宫九却依旧有些不能接受。   倒不是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便对书明深产生了多深厚的感情,他接近对方本来就是出于自己的计划,之后同对方相处也是为了试探和拉拢,所以,若说宫九现在就对书明深有多少真情实感那是不可能的,对方在他眼中至多不过是一枚比较好用的棋子罢了。   他气不过的是对方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中了别人的诡计!   若是书明深当真死在了这次的事情之中,便好像是当众在打他九公子的脸一般,简直不能再丢人!   宫九不知道这一次的幕后黑手是谁,但他早晚都会将其查出来,而且他其实也已经有一些可能的猜测了,只是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而已。   宫九此刻只希望书明深能够挺过这一劫,至少等到他将真相彻底查明为止,虽然眼下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书明深是在下午的时候被那几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放出来的,因为再不放的话,对方大概就没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知道那几个老头子是不是做了些什么,书明深的身上此刻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起来。   那些尸斑一样的血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书明深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种恐怖的青紫色。   “若是以你现在这副尊容出门的话,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一个人会将你当成活人的。”陆小凤对着自己面前的书明深道。   书明深坐在桌前,喝着热茶舒了口气道:“只是样子怪了些而已,除此之外,在下倒是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就不必再强撑着了……”陆小凤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已经认定书明深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才这样说的,毕竟对方此刻的样子就完全不像是没事,陆小凤甚至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口吐白沫直接倒在他们的面前。   书明深见其他人也同陆小凤一样,认定他此刻一定不好过的很,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道:“在下真的没事,诸位不必担心!”   “你真的没事?”陆小凤忍不住抬手试探了下对方额头的温度,发现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犹豫着道。   直到见书生十分笃定地点头,众人于是终于稍微松下一口气来。   东方不败喝了口酒,冷冷道:“现在没事又有什么用,反正他也挺不过今晚了……”   花满楼迟疑着道:“书兄,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心愿?”书明深闻言想了想,道:“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对了,我还欠了胡同口的张屠户家二斤猪肉钱没给,”书明深仿佛想起了什么,道:“临街的王婆说为了感谢我每天给她家挑水,特意给我做了件过冬的棉衣我也还没有来得及取,还有……”   “这些事情我们都会替你做了的,”陆小凤道:“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事,比如说你还有哪些亲戚朋友需要通知,又或者是什么相好的姑娘,我们也可以帮你把她找来……”   书明深闻言思忖了片刻道:“在下一直孤身一人并没有其他亲属,至于相好的姑、姑娘……”   书明深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忍不住微微有些泛红,让他那原本就惨青骇人的面色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书明深坐在那里扭捏了好半晌才道:“在下也没有什么相好的姑娘。”   之前九公子带他去青楼的那次是他最接近有姑娘的一次,虽然最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做答。   想着想着,书明深不由小心翼翼地瞥了正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九公子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眼神有些发直地盯着他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五章   “……”书明深见状连忙将视线收回来,然而一直微红着的面颊却不由变得更红了几分。   众人一直坐在桌前闲聊着,然而却又都时不时留意着窗外的天色,因为据那个西域毒郎君说,只要到了今夜子时,书明深的小命就会交代在夺命化骨散的手里,绝无幸免的可能,就连那几个经验老到的老大夫也是这样说的。   所以,众人也都做好了等待书明深离去的准备。   虽然他们也觉得十分无奈,但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即便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手段,该来的事情却依旧躲不掉。   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在书明深离开之前陪在对方的身边,使得这人在临走之时不至于孤单寂寞罢了。   然而,随着时间愈发临近,众人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微微紧张起来。   陆小凤未免气氛太过沉重,率先清了清喉咙,开口道:“书兄,事到如今不知你还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话没有?”   话问出口却许久都不见书明深作答,陆小凤疑惑地转过头来,就发现书明深不知何时已然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陆小凤瞪圆眼睛盯着对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遂转头看向一旁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皱了皱眉,本想要去抬手推书明深一把,却又不知为何将手收了回来,只是在沉吟了一下后,对着一旁正坐在书明深身旁的九公子道:“你看看他如何了。”   九公子的视线在房间内众人的脸上全都扫了一圈——阿吉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这里;花满楼低垂着眼眸,似是有些哀伤地微微叹息一声;东方不败面无表情;陆小凤则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和他身旁的书明深……   “……”九公子控制不住地轻咳了一声,缓缓将手放在书明深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推道:“书兄,你怎么样了……?”   叫了几声,见书明深依旧没有反应,九公子迟疑着将手向着对方的面上探去,打算试试对方是否还有鼻息。   哪知手才刚伸过去,还没等碰到对方就被从斜里探出的另外一只手给死死抓住了!   而抓住他的那只手不是别人的,正是书明深的手!   旁边的那几人脸色都不由变了变,还以为是书明深诈尸了。   “……”陆小凤更是一蹦三尺高,边拉着身旁的东方不败和花满楼往后退边冲着一旁的九公子瞪着眼道:“你可千万不要动,否则若是他咬你一口,到时候尸毒入体连你也别想活了!”   宫九开始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心想着书明深莫非真的诈尸了不成?然而片刻之后便笑了起来,转头对着一旁反应过度的陆小凤道:“陆兄在说什么啊,书兄他还活着,又如何诈的了尸?”   花满楼和阿吉等人闻言一起将头转向书明深的方向。   只见刚才还半死不活趴倒在桌子上的书明深此刻已经精神百倍地坐起身来,正舒展着双臂舒服地伸着懒腰。   而奇怪的是,对方不久前还惨青着的皮肤,此刻也已然完全恢复了原样,简直看不出跟正常人有任何区别。   见众人都惊讶不已的看着自己,书明深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斜眼一瞥,发现自己的一只手中居然还抓着人家九公子的手腕,书明深不由手忙脚乱地赶忙放开了手,转头冲着对方道歉连连。   九公子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书兄身上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书明深闻言揉着自己的肩膀感觉了一下,随即摇头道:“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好像比白天的时候还要有精神一些……”   旁边的几人见书明深真的没事,不由啧啧称奇,然后赶忙将那几个老大夫全都一齐找了过来。   那几人围在书明深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无不露出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冲着九公子和陆小凤他们道:“这位公子身上的毒已经清干净了,现在就同一个正常人一般,完全不必再担心那夺命化骨散的事情……”   众人闻言不禁全都为书明深感到高兴,陆小凤问道:“他身上的毒到底是如何解开的,莫非是你们做了什么?”   岂料那几个老头子闻言也全都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来,道:“这个小老儿们也不甚清楚,兴许是我们之前放在他身上的某种药物与他身体中的毒素起了反应也并非全无可能……”   否则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书明深平安无事的这件事情,因为在他们几人看来,对方原本是绝无活过今晚的可能的。   书明深自己显然也十分高兴,于是,在那几位老人家确定他确实无事之后,便打算请花满楼和陆小凤也与他们一起回家,准备一桌酒菜好好庆祝一下。   “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哪里轮得到你来动手?”陆小凤抹着胡子笑道:“为了庆祝书兄你平安无事,这顿便由在下来做东好了,无论诸位想吃什么都不必客气!”   毕竟他刚刚还将对方当成是诈了尸,这一顿便算是他给书明深的赔礼。   书明深于是谢过了陆小凤,打算先回家去换一件衣服,然后再去酒楼。   大概是对他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太放心,阿吉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九公子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本也打算跟他一路走的,不过在看了他和他身旁的阿吉两眼后,还是选择同陆小凤他们一起先去了酒楼。   书明深离开客栈一边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一边同身旁的阿吉说笑,然而他说了许多话却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半点回应。   书明深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青年道:“阿吉,你怎么不说话?”   “……”阿吉闻言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直等到书明深锲而不舍地问了他好几遍,阿吉这才终于开口道:“都是我的错,否则你也不会差点就被那人给毒死……”   对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引他出手,书明深不过是碰巧跟他住在一起,所以才被那人盯上了而已。   是以这一切究其根本,原因依旧在他,若不是他的话,书明深也不会遭到西域毒郎君的毒手,差一点便丢了性命。   ☆、第二十六章   书明深闻言本有些不明所以,蹙眉思忖了片刻后才道:“虽然我不清楚那人为什么要给你下毒,但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书明深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道:“说不定对方也是那个白虎堂请来的打手,错的本来就是他们,与你有什么关系!”   阿吉却依旧神情低落地看着他,道:“你这次能够活下来只是侥幸,否则的话,我当真不知还有何颜面再来见你……”   书明深不以为意地笑着安慰了对方几句,虽说他之前差一点就死掉了,但他其实还当真没将其当做一回事情。   更何况阿吉也不希望他会中了那人的奸计的,若是他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吉绝对是这些朋友之中最为他感到难过的那个。   书明深一边安慰对方一边笑着拉对方回去换衣服,等他们一起来到酒楼里的时候,陆小凤等人已经将满桌子的菜都叫好了。   花满楼特意叫的都是书明深平时最喜欢吃的菜,书明深不由感慨对方当真细心的很。   东方不败依旧一副对陆小凤冷言冷语的样子,陆小凤却乐此不疲,对方越是讨厌他,他越是要黏在对方的身边不放。   “……”九公子从方才开始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看到了一起上楼来的书明深和阿吉之后,不由挑了挑眉,在对方的身上各自打量了一眼。   “九兄。”书明深在同其他人打过了招呼之后,理所当然地走过来笑眯眯地坐到对方的身边。   九公子端详着他,亦笑道:“看你此刻的样子倒确实是好了……”   书明深连忙道:“在下的确已经无碍了,还要多谢九兄找来的那几位神医,若非有他们相助,在下此刻或许已经魂归西天,再也见不到九兄你们了!”   “……”九公子闻言轻笑两声,倒是也没说什么。   其实这件事情,连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当真是那几个老头子之前在对方身上试验的某种方法起了作用,所以才让书明深保住了一条命也未可知……   不过书明深显然因为这件事情而对他感激不已,对于宫九来说,他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书明深本来是不想继续喝酒的,毕竟上一次酒醉后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使他心有余悸,然而架不住这几人连连劝说,再加上他也算是死里逃生躲过了这一劫,于是终于还是怡情雅兴的小酌了几杯。   筵席上,众人显然都高兴的很,等到书明深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然是月上柳梢头了。   “……”东方不败像往常那般不发一语,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阿吉也在看了书明深一眼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于是房门前便只剩下了书明深和九公子还站在这里。   “……”九公子笑眯眯地看了自己面前似乎脸色有些泛红,也不知是醉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缘故的书明深半晌,开口道:“你的身体才刚好,不易太过操劳,我们也回房歇息吧。”   “……”书明深闻言,脸色控制不住般的又红了几分,其实他也不想脸红的,只是自从那日从青楼回来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同九公子再度住进同一个房间……   虽然那一日的事情完全是事出意外,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书明深就算心再大也没办法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于是他便不由有些迟疑起来。   “在、在下去阿吉的房间住就好了,九兄你一个人睡这间屋子吧!”书明深说着就想要转身向着阿吉的房间溜。   只可惜他才刚转过身去,就被自身后而来的一只手抓着衣领又给拎了回来。   九公子看着吊在他手里的像只被猎手逮住的兔子一般浑身冒汗的书明深,挑了下眉道:“书兄又何必如此,你我自来都是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若是你现在离开了,岂不反而惹人怀疑?”   书明深的脸涨的通红,额头上汗珠直滚道:“可是我怕九兄你会介意、介意……”   九公子将他放下,并顺手给对方理了理衣襟,笑着道:“在下何时说过介意了?反倒是书兄你自己放不下此事。”   “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好再也不提起那件事情……”九公子抱臂沉吟着道:“还是说书兄你想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不成?”   书明深将自己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连忙摆手道:“在、在下自然也不想提起,在下只是怕九兄你会介怀此事,所以才……”   九公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拖进房中,还边走边道:“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书兄你实在太多虑了……”   这不是多虑不多虑的问题吧……书明深扭扭捏捏地被九公子抓回房间,却不敢靠近床边,只道希望像以前那样打地铺睡觉。   九公子这一回倒是没有继续阻止他,否则书明深大概就真的要被他给吓跑了。   九公子坐在床边,看着面前正在地上铺着凉席的书明深一眼,玩笑般的道:“再说那日明明是在下被人占了便宜,为何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书兄你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一般?”   书明深闻言手里拿着的铺盖卷都差点掉到地上去,连忙垂下脑袋,小声嗫嚅着道:“这个……九兄不是说不再提起这件事情的吗?”   九公子支着下巴看向他道:“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说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不跟外人提起不就行了?”   书明深垂着头不开口,两只耳朵却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宫九直等到逗弄够了对方,这才终于躺回了床上,闭目休息起来。   “……”书明深见对方休息了,同样松了口气,于是也躺在地上合起了自己的眼睛,然而,说不上为什么,脑子里想的却都是那日在青楼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酒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的一/丝/不/挂的九公子,以及同样是光着身子不着寸丝的他自己……   “……”书明深想着想着不由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了一些,都是他的错才导致了那场意外的发生,九公子此刻没有怪罪他他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第二十七章   然而他终究还是觉得有愧于对方,更何况他此次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也全都是九公子的功劳,若非是对方找来的那些神医,他此刻说不定已经进了棺材,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继续躺在这里……   “……”书明深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眼此刻正躺在床上的九公子,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幸好他之前遇到了对方,九公子简直就是他命中的贵人,对方对他做的这些事情,也不知他何年何月才能够偿还的清!   九公子直等到书明深的呼吸逐渐平稳,确定对方已然陷入到沉睡之中,这才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   “……”看了眼正躺在地上的书明深,九公子的目光不禁变得有些复杂。   其实刚开始知道书明深这个人的时候,他并未将对方的事情太过上心,然而在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他却发现对方好像也不如他之前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对付。   只不过不容易对付的并非是书明深,而是围在书明深身边的这一群人。   光是陆小凤一个就已经麻烦的要命,更何况还有那几个身份不明却武功不凡的家伙。   宫九早就已经派人去调查过那几人的身份背景,而查出的结果也同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然而书明深的话,当真便只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结识了这些人的,对方甚至直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个阿吉其实就是绿水湖畔神剑山庄中的少庄主。   “……”宫九在心中默默盘算接下来又该如何行动,他不可能一直住在书明深这里,还有许多事情都在等着他去谋划实施。   不过他相信,经此一事之后,书明深就算是想要忘也不可能会忘记他了,而他所希望的就是对方能够时时刻刻地将他记在自己的心里。   “……”九公子不由笑眯眯地又看了书明深一眼,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奇怪的念头。   “……”正在沉睡中的书明深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在睡梦中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再度裹得严实了一些……   几日后的一天早上,书明深正像往常那样在水井旁打水,阿吉便在这时拎着包袱走到了他的面前。   “阿吉,你要出门吗?”见对方一副迟疑着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书明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疑惑开口道。   阿吉闻言,对着他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打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你要去哪里?”书明深好奇询问。   阿吉看了他片刻,随即垂下眼眸老实道:“尚未想好。”   书明深不由有些好笑,将对方拉到一边,道:“还未想好为何要急着离开?”   阿吉回答道:“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清楚,所以我想趁着在外面游历的时候仔细想想……”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书明深前几次之所以落入到危险之中全都是他的缘故,现在他的身份外面已经有人知晓了,日后只怕还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来。   所以,虽然他也很想留在这里与对方一起安安静静的生活,但他却还是非要离开这里不可。   不过这顶多只是暂时的,等他想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疑问,确定好自己之后的人生道路之后,他一定还会回到这里找对方的……   毕竟书明深是现在的他所拥有的唯一的一个朋友。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即便他离开了,书明深的麻烦也依旧不会减少几分,甚至于同过去相比还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变得越来越麻烦。   书明深闻言想了想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好吧……”   “不过那间屋子我一定会给你留着的!”书明深笑眯眯地抬手拍了拍眼前青年的肩膀,道:“无论你何时游历回来,这里都永远欢迎你!”   男子汉大丈夫本就应该多出门看看,书明深之前便觉得阿吉实在太消沉了些,如今能够打定主意出去闯闯也许反而会是件好事。   反正对方也不是不回来了,等到他日再见面时,他们再一起喝酒谈天,不是也同样愉快的很?   “……”阿吉站在那里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仿佛要将自己这位挚友的样貌永远记在心底一般,随即朝着他点了点头,背起背后的包袱便转身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书明深站在这里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颇有些感慨的收回视线,而一转身,他便看到了正靠在回廊上也同样在那里一眨不眨看着他的九公子……   书明深的脸下意识的红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望向对方道:“九兄,你今日怎也起的如此之早?”   对方向来是喜欢睡懒觉的,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这点从他将对方捡回来的时候便发现了,所以乍然看到对方起的这么早,书明深不由感到有些惊奇。   九公子闻言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阿吉方才离开的方向,然后对着书明深道:“今天倒是个稀罕日子,在下也是来向书兄你道别的……”   见书明深闻言有些愣愣然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九公子从回廊上跃下来走到对方的面前道:“我的伤早就已经好了,之前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你多番挽留,而我也不舍得这么快便与书兄你分别而已,不过这里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在下家里也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我回去处理,虽然不舍,在下怕是也只得与书兄你们道别了……”      ☆、第二十八章   书明深闻言终于回过了神来,继而垂眸沉思了片刻,这才复又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九公子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也不再挽留九兄你了……”   书明深似乎有些失落地道:“若是他日有缘,希望还能与九兄你再度相见,把盏言欢。”   对方同阿吉不一样,书明深知道阿吉一定会回来,因为这里就是对方的家,对方除了这里以外根本无处可去。   然而九公子却不一样,他们经此一别也不知他日何时才能再见。   书明深因此不由感到有些低落。   九公子看着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笑着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安慰道:“我等既已成为了朋友,他日自然还会有再度相见的机会,只希望到时候书兄你可莫要将在下给忘了才好……”   书明深正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对方,闻言连忙道:“请九兄放心,在下无论如何也是一定不会忘记了九兄你的!”   九公子倒是不如阿吉这般着急,在中午吃过了书明深专门给他准备的践行饭之后,这才又同对方依依惜别了一番告辞离去。   “……”书明深站在门边,久久望着对方已然消失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想这应该是因为阿吉和九公子全都离开了,家里一下子便少了一半人的关系。   东方不败虽然还住在这里,但对方本来就神出鬼没,尽管晚上依旧会准时回来,白天却时常看不到人影。   陆小凤和花满楼却经常会到这里来找他,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书明深还是察觉到对方似乎是在有意保护他的安全。   书明深十分感激对方,因为自从上次的绑架和中毒事件发生之后,他的身边不是有东方不败,便是有陆小凤或者花满楼在,很少有他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   这一日,书明深正在房间里看书,院子里便在这时闯进了一个人来。   书明深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也同样提高了警惕,骤然见到院子里多了个人,不由被吓了一跳。   “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书明深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房门口冲着对方询问道。   那是一个样貌秀美异常的少年,穿着一件绯红色的广袖锦袍,柔顺的黑发披拂在肩上,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个容貌绝美的俏丽女子……   然而待他转过头来,让人看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之后,便绝不会再有人敢将他当成是女人了。   “……”书明深被对方冷若冰霜的视线盯得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然而那少年却是在看清了他后的下一秒便立刻面色温和地笑了起来,抬脚走到他的面前道:“阁下想来便是书明深书公子了吧?”   对方的手里还拿着黑色的马鞭,冲着他微一抱拳,盈盈一笑道:“在下王怜花,乃是来此地拜访沈浪沈公子的,不知沈兄他可还住在此地?”   书明深听闻对方说是来这里找人的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也朝着对方笑了笑还礼道:“沈兄他确实住在这里,不过到今日为止却已经有将近两个月都未曾归来,所以公子你若是想要找沈兄的话,只怕白跑了一趟。”   绯衣少年闻言默默想了想,继而笑道:“那么沈兄他在离开之前可曾有留下什么话来没有?”   书明深摇了摇头道:“这个倒似乎没有……”   “……”名叫王怜花的少年盯着面前的书某人打量了片刻,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中的马鞭,半晌,忽然秀眉微蹙地道:“若是如此的话,那只怕就不妙了……”   见书明深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绯衣少年幽幽叹了口气道:“是这样的,在下其实是沈兄的一位故人,之前收到消息说沈兄他在外面遇到了麻烦,若是无人前去给他作保的话,对方便不肯放人,不仅如此,那些人还凶恶的很,声言若是一天没等到人去赎便要日日折磨沈兄……”   少年唉声叹气地道:“我刚开始本还心存疑虑,如今见他许久都未曾回来,看来此事倒确实是真的了……”   书明深原本还不明就里,闻得此言不由立刻慌了起来,紧张道:“沈兄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会如此严重?”   王怜花面色凝重地对着他道:“严重倒确实有些严重,不过却也不至于全无解决的办法,在下身为沈兄的朋友前去救他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若只有在下一个人的话,那些抓走了沈兄的人怕是未必肯答应放人,唉,如果有什么对方的亲近之人能够与在下一同前往便好了……”   说着还不由朝着书明深的方向瞥了一眼。   书明深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已经听信了眼前这个面色诚恳、神情坦然的少年的话,只是他们这一时间到哪里去找一个沈浪的亲近之人?而若是找不到的话,沈兄岂非便要一直被那些人关起来施虐?!   书明深在垂眸思忖了片刻之后,犹豫着对面前的绯衣少年道:“不知在下可否与阁下一同前去赎人?”   “在下虽非沈兄的亲信,但好歹也是对方的友人和房东,与对方相处的时日亦不算短,”书明深满面焦急地道:“若是可以的话,在下愿与兄台你一同前去解救沈兄!”   王怜花闻言微微偏了偏头,似乎上下端详了他一眼,在沉吟了片刻后叹息一声,点头道:“事已至此,看来也就只能如此了……”   书明深闻言立刻便返回房间套好外袍并写好了给陆小凤等人的留书,然后便跟在了这位名叫王怜花的少年身后与对方一起出了门。   王怜花一边伸手拉对方上马,一边笑眯眯地对着他道:“虽然此行路上或许颇多凶险,但在下可以保证一定会尽力保护书公子你的安全,绝不会叫你在见到沈兄之前发生任何意外的!”   书明深此刻正在担心沈浪的安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只觉得他们若是能够早些找到沈浪,对方也能够少受一些折磨,是以,也连忙面色诚恳地对着王怜花点了点头道:“那在下便多谢怜花兄了!”      ☆、第二十九章   王怜花于是便带着书明深一起开始了接下来的旅程。   两人这一路上跃马扬鞭,风驰电掣,就连休息的功夫都少得可怜,而在日夜兼程地赶了几日的路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名号“云梦”的看起来十分威严气派的山庄大门前。   书明深见山庄门口守卫森严,一副不欲人入的样子,还以为沈浪就被关押在这里,不由有些紧张地转头询问正坐在他身后的王怜花道:“难道沈兄他就在里面……?”   王怜花见状,朝着他温和地笑了笑,随即跳下马来,随手将书明深也从马上扶下,然后对着躬身迎上前来的那些仆从们道:“那位沈浪沈公子可有来过这里?”   仆从们恭敬回答:“回公子的话,沈公子他并未来过!”   王怜花遂面露遗憾地转头看向一旁正怔愣着的书明深,耸了耸自己的肩膀道:“抱歉,看来沈兄他不在此地,不过这地方倒是也美得很,反正书兄你闲来无事,不妨进去小住上一段时间如何?”   “……”书明深愣怔了大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由瞠目结舌地看向正站在他面前的王怜花,道:“可怜花兄你之前不是说沈兄他被人抓了起来,我等正要前往赎人,怎么现在……”   却将他带到自己的家里来了?!   王怜花依旧笑眯眯地对着他道:“他之前确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不过凭他的本事还不至于会被人怎么样,书公子你不必挂怀。”   书明深就算再笨也终于明白了对方之前是在骗他,可他还是不明白王怜花为何要将他带来这种地方?   王怜花却未等他继续开口追问便命人将他带去了云梦山庄中的某个房间里关了起来。   书明深扒在房门口,想要出去却被看门的守卫拦下,只能冲着不远处王怜花的背影喊道:“怜花兄你不是沈兄的朋友吗?为何要将在下关在这里?!”   王怜花头也没回,只是冲着对方随意摆了摆手道:“我既然能将你骗来这里,我的话你又何必相信?老实在这里呆着,我不会将书公子你怎么样的……”   “……”书明深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已然消失的背影干着急。   而再然后,他便在这个叫云梦山庄的地方被迫住了下来。   王怜花几乎天天都会过来看他,与他下棋品茗,吟风弄月,兴致好的时候甚至还会带着他去院内的荷花池中坐着画舫游湖。   而每餐命仆从们给他端来的菜肴也十分的精美可口。   书明深开始的时候还怀疑对方是否会给他下毒,可后来想了想,若是王怜花真的想要对他不利的话,只怕有无数种方法都可以弄死他,又何必如此麻烦呢?   可是书明深却还是搞不清楚对方抓他的原因。   于是,在云梦山庄中住了有小半个月之后,这一日,在他又一次与这位怜花公子一起闲聊的时候,书明深终于大着胆子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王怜花闻言倒是也并未隐瞒,只是一边撇着手里的茶盅,一边对着他道:“其实我当时并未想将你绑来,只是你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好骗的很,刚好我想到沈浪他大概不会任由自己的朋友被我抓走,虽然我现在还未找到他真正的藏身之处,但只要让他知晓你被我抓来了这里,以他的为人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送上门来,而我自然就可以将他逮住了……”   书明深闻言道:“你为何一定要逼沈兄现身,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过结不成?”   王怜花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看他不顺眼罢了……”   书明深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这才收回视线,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王怜花却在这时笑了笑,看着他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就算喜欢算计人也还不至于对你这样的普通百姓出手,只要沈浪一出现,我立刻便放了你。”   然而,书明深闻言脸上却并未现出什么喜色,他总觉得这个少年实在难以揣测的很,谁知道对方现在说放了他,到时候又是否会临场变卦,而且他也着实有些担心沈浪的安危。   得罪了这样的一个诡谲莫测的少年,当真是对方的不幸。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王怜花虽然抓了他,但这些日子来对他的态度还是相当不错的。   除了不让他离开云梦山庄以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比他之前住在家里的时候还要悠闲自在。   只可惜这里毕竟不是他家,就算再好,书明深也还是想要回去自己的蜗居中去。   这天晚上,书明深正躺在床上安然熟睡,睡梦里他仿佛已经逃出了这里回去了自己的那栋大瓦房,而阿吉、九公子、东方不败、沈浪和楚留香他们也从外面回来,众人聚在一起愉快的举杯畅饮、把酒言欢……   “……”书明深的脸上正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来,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人将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摇晃了几下。   书明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便被正贴在自己眼前的这张脸给吓了一跳。   “沈兄,你怎会在这里……?”书明深将自己的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自己床前,正朝着他面露微笑的这个白衣少年道。   对方的身上虽然没有受伤,但却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之前赶了不少的路。   而见书明深一脸惊奇又欣喜地望向自己,沈浪朝着对方笑了笑道:“沈某自然是来这里寻书兄你的。”   书明深正在开心,不过片刻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对着沈浪道:“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的好,那位怜花公子正想要找你的麻烦,若是叫他知道你已经来了的话,只怕……”   沈浪似乎也叹了口气,颇有点无可奈何意味的道:“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不过在下至少不能让书兄你也受到在下的牵累……”   书明深闻言想了想道:“牵累什么的倒也没有,我在这里有吃有穿,还有许多珍藏的古籍可以看……”   书明深双眸清亮地笑着道:“若是在家里呆着的话,在下倒未必能过得如此舒坦!”   沈浪闻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你倒真是怎样都没有关系,算了,莫要多言,我现在便带你离开这里!”      ☆、第三十章   说着,也不等书明深穿好衣服,拉着对方便向着门外走去。   “……”书明深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用什么办法离开云梦山庄,只能稀里糊涂地任由这人拉着他走到云梦山庄的庭院之中。   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沈浪向着四周毫无动静的黑暗中淡淡扫了一眼,偏头对着书明深道:“过会儿我拦下他们,你顺着林间的那条小路一直走便可以下山了。”   书明深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刚想要开口发问,然而还未等他问出口却发现沈浪已经一手环过他的腰,带着他一起飞了起来!   书明深正在惊讶中,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云梦山庄的庭院里忽然在这时射出了无数雪亮的银色箭矢,而目标自然全都是他们两人的方向!   沈浪的身形十分轻灵迅捷,在箭雨密布的房舍间穿行如入无人之境,然而云梦山庄中的所有地方却都仿佛早已埋伏好了各种机关,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半空中俱都是向着他们射来的宛如牛毛般多的暗器。   书明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惊吓间早已流了一身的冷汗。   沈浪在又掠过了几重房檐之后,便带着书明深一起在一处最高的屋脊上站住了脚。   而就在他们的对面,一个样貌秀美的绯衣少年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房檐上,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瞧着他们:“……”   沈浪微微叹了口气,对着身旁还在冒着冷汗的书明深道:“接下来的事情沈某自会解决,你顺着前面的那条路一直走便可离开此地……”   说着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条林间小径。   书明深还没等反应过来,沈浪便抬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一拍,书明深顿时便有如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的向着不远处的那片树林中飞去。   “那沈兄你怎么办?!”   书明深不死心地转回头来,望向依旧站在屋脊上却离着自己越来越远的沈浪喊道。   沈浪朝着他笑了笑道:“书兄不必担心,沈某还不至会死在这里,而若是书兄你继续留在此地的话,沈某只怕反而会施展不开拳脚……”   知道书明深很可能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再度回来,沈浪特意在后面加了一句。   书明深落在那片树林间一处柔软的空地上,虽然因为站立不稳而跌了一跤,却果然没有受伤。   黑暗中,他只能看到沈浪和对面的那位怜花公子似乎隔空说了些什么,然后沈浪便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跟在那名绯衣少年的身后,与对方一起消失在了那层层叠叠着的屋宇之中。   “……”书明深站在原地迟疑了半晌,沈浪好不容易将他救了出来,他自然不能够再回去送死。   更何况以他的身手,显然也没有办法帮上对方的忙,只有拖后腿的份儿。   “对了,还有东方兄和花满楼他们!”书明深思量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回去搬救兵。   虽然他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但他认识的朋友中却有十分厉害的人物,他虽然没办法救得了沈浪,但对方一定可以!   书明深想罢,连忙按照沈浪方才的吩咐沿着那条林间小径向着山下走去。   暗夜昏沉,书明深连滚带爬地摔了好些个跟头才好不容易从林子里面出来,然而前面的道路却并未见好走几分。   昏暗的月影下,呼啸的冷风刮过树梢带起沙沙的轻响,和着枭鸟夜啼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书明深一开始并未留意这些,只是全心都在担忧着沈浪的安危和自己到底何时才能够到家,直到有一条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距离他前方不远处的山道上,不当不正的刚好挡住了他的去路,书明深这才恍然察觉到了什么,渐而停下了自己疾驰的脚步……   前方那人一身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然而却并未蒙面,腰间别着一柄在月光下泛着凛冽青光的长剑,宛如雕像一般站在前面的道路中央一动不动:“……”   书明深乍一看到对方的时候也被惊了一下,不过还是在心中安慰自己对方大概也是跟他一样的路人罢了,然而尽管这么想着,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毛,脚步也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此人一脸肃杀之气地站在这空无一人的料峭山崖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类,书明深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向前,只能冒着冷汗抬手冲着对方微一抱拳道:“不知尊驾是哪位高人,为何要拦住在下的去路?”   黑衣男人的脸在月光下泛出一种苍青的颜色,骤然看去就仿佛是一具死去多年的古尸一般,若非是对方的双眼还能够转动,书明深大概觉得自己今天当真是遇见鬼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惊得汗毛倒竖。   “你不必知晓我是谁,”男人闻言,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而死人又何必知晓太多!”   书明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惧地瞪着对面的那人,他就算再蠢也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思,这个黑衣男人摆明了就是来杀他的。   然而书明深却还是忍不住道:“阁下莫非是认错人了,在下之前从未见过阁下,想来也不曾得罪于你,你为何要来杀我?”   那男人冷着一张脸道:“有人出价买你的命,我只是接了这桩生意罢了。”   言讫便不再开口。   书明深见多说无用,只得转过身去七手八脚地想要往回跑。   那男人却显然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即便见他逃跑也没有急着去追,只是缓缓抽出自己腰间的那柄吹毛断发的精铁长剑,一个纵身便跃到了书明深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书明深被惊得差点跌下山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身上居然能够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杀气。   心想这一次大概真的在劫难逃了,书明深咬了咬牙,干脆闭起了自己的眼睛,等待着对方即将了结自己的那一剑:“……”   黑衣男人缓缓眨了下眼睛,面色依旧冷然地道:“你放心,我的剑快得很,在你感觉到疼痛之前,便已然没有命了!”      ☆、第三十一章   “……”书明深也不说话,只是依旧死死闭着眼睛,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   男人的剑终于向着他刺了过来,用快得堪比闪电般的速度,书明深甚至听到了剑刃划破空气时发出的那种让人肌骨生寒的轻响声……   然而向着他直刺而来的剑刃却并未触及他的脖颈,在那冷冽的剑尖将他的咽喉点出一点血花来之前,已然有个东西自不远处的密林中飞来,“叮”的一声击在了黑衣男人的剑刃上,生生将对方刺向书明深的剑尖打得错开了几分。   剑峰擦着书明深的脖颈旁划过,骇的书明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男人的脸色也同样变了变,收回长剑一脸警惕地看向不远处的那片黑漆漆的树林:“……”   “……”书明深不由愣了一愣,心有余悸地扶着自己的胸口直喘粗气,偏头一看,发现刚才打在黑衣男人剑刃上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枚淡青色的玉佩。   玉佩在刚才的撞击下,已然被那寒铁的剑峰削成了两半,若非如此的话,书明深现在只怕已然死在了这名黑衣刺客的手中。   然而能够以这枚玉佩击开黑衣人手中长剑,救了他一命的这人又到底是谁呢?   书明深小心翼翼的将已然碎裂的玉佩从地上捡起,看了半天总觉得有些眼熟,他本以为是沈浪来了,然而若当真是对方的话,又为何不肯出来?   黑衣男人显然也有些紧张,眉头紧锁地盯着对面的那片树林,好半晌,在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这才再度将头转向一旁的书明深。   书明深见状连忙后退了几步,想要再找机会逃走。   黑衣男人死死盯着他道:“我既答应了要来杀你,今日便休想有人能拦得下我!”   他这话其实是对着在树林里藏着的那人说的,然而树林中却除了飞鸟惊起的展翅声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黑衣人却已然再度挥剑向着书明深的方向刺了过来!   只可惜这一次他的剑刃还是没能够刺入书明深的咽喉。   然而原因却并非是又有什么东西从树林中飞出来打偏了他的剑,而是不远处月光洒落的山道上,忽然在此时行来了一人一马。   那马是一匹身形高大、浑身上下漆黑得没有半点杂色的大宛良驹。   而人则更加的惹人眼目,倒不是因为对方的长相有多么的丰神俊朗,气质有多么的飘然若仙,而是因为对方脸上长着的那一双宛若寒潭一般深邃的眼眸,在清冷的月辉下正反射出的令人寒透骨髓、心胆俱丧的灼灼冷光。   眼中虽有光,但那光却着实令人脊背生寒,毛发倒竖,就连书明深都忍不住被对方那充满煞气的眼神惊得连着打了好几个激灵。   “……”书明深正迟疑着要不要上前求助,因为这个黑衣刺客显然武功不弱,若是这个骑马的男子不是对方的对手的话,那他岂不是反而连累了人家?   大概也就只有书明深才会在这种事关自身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还会为了路人的安危考虑。   “……”白衣男子来到他们近前的不远处缓缓停下马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书明深和对方身旁的那个手执长剑的黑衣男人。   黑衣人似乎也被对方的视线看得颇不自在,不由冷冷开口道:“你可是这人找来的帮手?”   白衣男子闻言尚未开口,书明深却仿佛终于回过了神一般,一蹦三尺高转身便向着山下的方向逃去,还边跑边道:“你、你有本事就来追我好了,莫要将其他人也牵扯在内!”   书明深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毕竟凭对方的本事当真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然而,就在那个黑衣人展动身形想要向着他追来的时候,却被人伸手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骑在马上的那名白衣男子。   “你为何要杀他?”白衣男人在上下打量了面前的黑衣人一眼后,开口问道。   黑衣人瞪了他半晌才道:“此事既与阁下无关,阁下又何必过问?”   白衣男人面色不变,瞥了眼正站在一旁双腿发软,一脸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书明深,点了点头道:“确实与我无关……”   “可你既也用剑,却是以其去杀戮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此事我却不得不管,”白衣男子挑了挑眉道,“阁下如此作为,难道便不怕负了掌中之剑的威名吗?”   黑衣人闻言身子似乎震了一震,看了眼自己手中尚未染血的长剑,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书明深,神色复杂道:“我也不愿屠戮他这种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只是师命难为,且我掌中之剑既已出鞘,若不见血,如何能收?”   白衣男人闻言稍微偏了偏头,冷声道:“练剑贵在诚心正意,阁下若连此点都无法做到,只为杀人敛财而练,还不如不练的好!”   “我原本以为你也可算是一名难得一遇的敌手,然而阁下此等为人,只怕还不配叫我出手。”白衣男子面无表情,言讫便不再出声。   “……”黑衣男人仿佛被对方的话给打击到了,忍不住以剑抢地,身形摇晃的后退了两步。   “……”书明深原本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此刻却不由满脸好奇地看向那两人的方向,想不到这名白衣男子仅用了两句话便叫那个一看就凶神恶煞的黑衣刺客动摇了起来,书明深觉得这次他果然是遇到了救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若非黑衣人察觉到了对方也是个在剑术上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甚至于剑法比他还要高上一筹,又怎会因为被对方的三言两语说中了心事便产生如此大的震动?   黑衣人终于放过了书明深,只是在临走之前,看了书明深和一旁骑在马上的那名身形峻拔、冷若冰霜的白衣男子一眼,神色不明地留下一句话道:“在下一点红,多谢西门庄主提点!”      ☆、第三十二章   话音方落,人已飘然不见了踪影。   书明深直到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终于稍微松下了一口气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抱拳冲着面前地白衣男子深深一揖道:“在下书明深,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然而,却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书明深不由好奇地抬起头来,然后便发现白衣男子已然骑着马悠闲走远,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书明深望着对方的背影兀自怔愣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沈浪还被困在云梦山庄之中也不知被那位怜花公子怎么样了,不由顿时着急起来,连忙又朝着白衣男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恩公,恩公且慢,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书明深连滚带爬、磕磕绊绊的贴在白衣男子的马屁股后面喊道。   待他回去搬救兵来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眼前既然有位如此厉害的大侠,书明深便不由动了想求对方去救人的念头。   “……”白衣男人头也不回,显然根本就没打算搭理一旁的书明深。   书明深不死心,紧跑两步绕到对方的马前面,伸手拦住对方的去路。   白衣男人见状皱了皱眉,冷冷看了他一眼:“……”   书明深被对方凉飕飕的眼神看得打了个激灵,控制不住地缓缓缩回手来,却还是强撑着道:“在下有一位朋友正被困在山顶的云梦山庄之中,若是恩公能够援手相救的话,在下无论如何也一定会报答恩公你的救命之恩的!”   “我没兴趣帮你救人。”白衣男子似乎有些不耐,面无表情地道。   “恩公……”书明深看着对方再度毫不犹豫地打马远去的背影不由微微咬了咬牙,他其实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可沈浪毕竟是他的朋友,如今对方被关在云梦山庄之中生死不明,他就算是被人嫌弃,也要先想办法救人才行。   是以,书明深打定了主意脚再度朝着白衣男子的身影追去,并在对方偏过头来的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抬手一把抓住了对方身下所骑着那匹黑马的尾巴,面色焦急地道:“在下也知道自己实是在强人所难,可此事着实人命关天,只要能够救出在下的朋友,恩公你无论如何处置在下都没有关系!”   “……”白衣男子闻言默默打量他。   书明深尽管紧张不已,却还是一眨不眨的回视着对方:“……”   就这样过了也不知多久,白衣男子忽然对着他开口道:“‘黑风’的尾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抓的,你现在很危险……”   “……”书明深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手里正抓着的这把柔顺得出奇的黑马的尾巴,刚想要开口询问,却见面前高大的骏马在打了个响鼻之后,忽然抬起自己的一条后腿向着他的方向便踢了过来!   书明深不及防备,刚好被对方的铁蹄踢中,再加上他们原本就站在悬崖边上,整个人顿时便惨叫一声向着旁边的山崖下滚了下去。   在天旋地转的也不知到底滚了多少圈后,书明深的脑袋径直磕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两眼一翻便没了意识:“……”   黑风得意洋洋的甩了甩自己漂亮的马尾巴,看着躺在不远处山崖下面不知生死的书明深再度打了个响鼻:“……”   西门吹雪望着“不慎”滚落山崖的书明深,神色一时间同变得样有些复杂:“……”   半晌,白衣男子终于微微叹了口气,在拍了下身下骏马的脑袋以示警告后,掠下马来向着正躺在山崖下的某个倒霉鬼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等书明深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痛得厉害,身上也是一阵阵的酸痛不已。   睁开眼睛好半天,书明深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一间装饰的十分清幽雅致的房间之中。   “……”书明深一时间搞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能试探着从床上爬起来,步履摇晃地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未等他拉开眼前的房门,便见一个人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穿着雪白衣裙的小姑娘,看装扮似乎是这里的侍女,对方的手里还正用托盘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   书明深见状连忙冲着对方抱拳行礼道:“姑娘有礼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在下又为何会来到此间?”   侍女对着他道:“这里是万梅山庄,是我家庄主将公子你带回来的。”   “万梅山庄……?”书明深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他似乎确实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地方,可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对方的庄主又是谁?   书明深想要继续询问,那侍女却在放下药并叮嘱他趁热喝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书明深尽管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药喝了,他隐约间还记得一些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好像是在与那位白衣公子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对方的马踹下了山崖,莫非那位公子便是对方口中所说的庄主?   书明深感到自己还是头晕的厉害,于是便又返回床上继续休息。   下午的时候,这位万梅山庄的庄主便来到了他的房间。   “多谢恩公再次相救!”书明深见对方果然是之前的那位白衣青年,不由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冲着对方深揖道谢。   西门吹雪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坐到一旁的桌前道:“你虽已醒了,但伤势却还需静养些时日才能彻底恢复。”   说着便伸手替书明深把了把脉。   书明深满眼感激地望着对方道:“多谢西门庄主,若非庄主出手相救,在下只怕已然死在了荒郊野地之中!”   他此刻已然知晓了对方的名姓,对于对方两次出手救他亦是感激非常。   书明深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当真有如此热心的人,之前从那个叫一点红的冷血刺客手中救了他不说,还将又摔下山崖的他捡回来医治照料,虽然外表冷漠了些,但这位西门庄主简直就是他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古道热肠之人!   至此,书明深对西门吹雪的印象已然完全改了观。      ☆、第三十三章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也正眸光灼灼地望着他的书明深,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跌下山崖的?”   书明深闻言连忙点头道:“自然记得,只是西门庄主你之前明明已经提醒过在下要小心,在下却还是被庄主的宝驹踢下山去,此事全与庄主无关,完全是在下一时不察咎由自取所至,对此在下已经好好的反省过了!”   “……”西门吹雪闻言顿了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好生歇息吧。”   然而书明深却又有些犹豫着道:“可是在下的朋友还被困在云梦山庄里……”   西门吹雪道:“关于此事我已派人前去问过,若有消息的话会立即告诉你的。”   书明深的一颗心直到这时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不由冲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再度千恩万谢了一番。   “……”西门吹雪却只是对着他淡淡点了点头,然后,便在书明深满脸感激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书明深在万梅山庄中养病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西门吹雪虽然不经常来看他,但还是偶尔会来给他检查一下伤势的恢复情况。   书明深则因为沈浪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于是也不再着急,而等到他收到了万梅山庄的下人从云梦山庄中带回的沈浪写给他的报平安的书信之后,则更加的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呆在万梅山庄中继续休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天,书明深正在书房中同西门吹雪下棋闲谈,山庄中的老管家便在这时回报,说是有客人来到了山庄之中。   书明深见西门吹雪并未要他离开,于是便继续坐在这里兀自研究手下的棋路。   直等到老管家将一个人带进门来,书明深这才发现来找西门吹雪的这个人他居然也认识。   “咦,陆兄,原来你也是西门庄主的朋友啊!”书明深在这里见到了老相识,十分开心地站起来冲着对方打招呼道。   陆小凤显然也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书明深,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惊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书明深于是便将他从离开家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面前的男人全都讲了一遍。   陆小凤听得啧啧称奇,见书明深好奇询问他的来意,不由哭丧着脸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失踪了的事情!”   “东方她已经好些天都没理我了……”陆小凤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声叹气道:“因为那天本来应该是我负责看着你的,谁知我就去妓院里找老相好叙了会儿旧,你就被人给拐得没了踪影,若是再找不到你的话,东方他大概就要亲手掐死我给你‘殉葬’了……”   书明深闻言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但还是义正言辞地道:“妓院那种地方陆兄你还是少去的好,会得花柳病的!”   而一提到青楼妓馆,书明深就忍不住想起了九公子来,他已经有好些日子都没有看到对方了……   书明深也不清楚为什么,虽然同东方不败和阿吉他们也有些时日未曾见面,但经常出现在他脑子里最多的却还是那位九公子。   也不知对方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何时才能有机会再度相见……书明深默默思忖。   见书明深莫名其妙的发起呆来,陆小凤不满地瞪着他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发呆,东方他都快要把我给吃了,你赶快写封信告诉他和花满楼你在这里,省的他们再继续担心你的安危……”   书明深闻言连忙点了点头,随即便提笔写了封书信给东方不败和花满楼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此刻正被西门庄主邀请到万梅山庄做客。   陆小凤本是因为找不到书明深心情郁闷所以才跑到西门吹雪这里想要借酒消愁的,岂料天意弄人却叫他在这寻到了对方,于是,消愁酒立刻就变成了庆功酒,而且还在书明深的信后故意加上几句话,叫花满楼他们也一同到万梅山庄中来,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庆祝一下什么的……   “……”西门吹雪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仿佛将陆小凤当作不存在一般继续同书明深下棋。   等到棋下完了,西门吹雪这才对着一旁正眼巴巴看着他们的陆小凤道:“还有何事?”   陆小凤不由轻咳一声,见面前的两人全都疑惑地看向自己,这才徐徐开口道:“咳,西门、书兄,等过几日东方她来到这里之后,你们可否为在下说说好话?”   见两人不解,陆小凤解释道:“我已经跟在东方她身边有些日子了,可她还是对我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别人去说只怕不太好,可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啊!”   陆小凤抓了抓头发,苦恼道:“我对付女人也算是个中高手了,无奈之前的那些办法却似乎对她全无作用,我是真的很喜欢东方,你们也帮我想想办法嘛……”   书明深手里正在收拾的棋子一不小心掉在了他正坐着的凉席上,抬起头来神情有些古怪地看向面前的陆小凤:“……”   西门吹雪却冷冷道:“你既喜欢她又为何要去青楼寻你的老相好,这岂非自相矛盾?”   陆小凤闻言义正言辞道:“我就是去跟她们告别的,因为东方她似乎不喜欢不专一的男人,所以我已经跟以前交好的那些女人全都断绝关系了,西门你都不知道我为此究竟挨了她们多少巴掌!”   书明深手一抖,才刚刚捡起来的棋子一不小心又掉了下去。   然而他这一次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只是将脑袋低得几乎垂到棋盘上,默默整理着上面的残局:“……”   西门吹雪漠然道:“你活该。”   谁让对方平时见一个爱一个如此的不检点,如今既然找到了真心喜欢的姑娘,得些报偿自然是应该的。   陆小凤正在对西门吹雪不仅不安慰他还跑来落井下石表示不满,转过头来却看到书明深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完了棋局,正打算不声不响地溜出房门。   陆小凤立刻便将鬼鬼祟祟的这人给抓了回来。   “你要到哪里去?”陆小凤狐疑地看着他道。      ☆、第三十四章   书明深努力瞪圆自己无辜的大眼睛道:“在、在下只是不想打扰陆兄你和西门庄主叙旧,所以打算先回房歇息……”   陆小凤道:“你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干嘛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聊天,而且你平时本就是最喜欢跟人啰嗦的那个,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书明深道:“不是啊,在下只是觉得陆兄你和东方……姑娘的确相配的很,没想到陆兄居然为了这份感情而作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在下着实佩服非常,哈、哈哈……”   陆小凤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也并未多想,放开面前的书明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道:“承蒙你吉言,希望东方她能够早日接受我的追求,还有你,也不要整天只顾着读书,是时候找个意中人了,若是你没有中意的人选,陆某还可以免费给你介绍几个……”   书明深却没等他说完便一边向门外跑一边道:“多谢陆兄替在下着想,不过在下现在还未有此打算,所以就不麻烦陆兄你了!”   言讫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陆小凤看着对方逃也似的样子一阵莫名其妙,不过依旧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此刻既然已经找到了书明深,那么他的全部心思自然就都转移到了东方不败的身上。   一想到对方过几日就会来到万梅山庄中与他相聚,陆小凤便不由感到从头到脚一阵心情舒畅,甚至已然打算好,等到对方答应自己的那一天,两人便一起携手归隐江湖,做一对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神仙眷侣什么的!   “……”书明深直到自己跑回房间一把将门关上,这才终于扶着胸口微微松了口气。   他着实没想到陆小凤居然已经陷得如此之深,而且居然笨的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东方他其实是个男人……   书明深的心情忍不住有些复杂,一方面他不想陆小凤平白付出感情,最后却空欢喜一场,另一方面,他又不清楚东方不败究竟是如何想的。   其实在将此事说开之后,书明深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东方不败和陆小凤在一起时候的事情,他总觉得东方不败对陆小凤似乎也并非是全然没有一点在意的,至少比对方对其他人的时候要在意一些。   然而书明深却并不知道这是否代表对方也喜欢陆小凤,而且陆小凤也并不知道东方是个男人,在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这份感情又是否还能够继续下去?   亦或者干脆由爱生恨,两个人彻底闹掰?这些全都是未可知的,书明深就算为此而担心不已也无济于事。   他现在只希望这两人在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至少不要从情人转化为仇敌,这样夹在他们之间的他和花满楼他们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一个下午的时间,书明深都在一直思忖着这件事情,连吃晚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陆小凤因为一直处于自己心上人即将到来的兴奋之中而未曾留意到他,西门吹雪虽然注意到他有心事,不过对方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于是也并未开口。   晚上,书明深坐在自己屋里的长塌上,望着窗外明亮的星子,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他原本是在想陆小凤和东方不败的事情,然而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九公子身上。   老实说,许久不见,他其实还是挺想念对方的。   书明深支着下巴思忖着,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做些什么?   九公子在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住址,所以书明深也没办法寄信过去给对方,又或去对方的家里探望,唯一的期望就是对方在到家之后能够给他寄信过来,又或日后有缘的话,两人能够再度相见。   书明深其实也觉得自己对对方思念得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往常沈浪又或阿吉他们离家的时候他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时不时的便惦念起对方来,顶多是在对方许久都没有消息后,猜测一番对方大概多久才能回来罢了。   更何况九公子其实与他也并未相处多久,只是在那几日中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倒是真的。   书明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想下去的好,否则他大概又要睡不着觉了。   一个害了相思病的陆小凤已经够他头痛的,若他自己也犯了什么毛病,那岂不是更加要天下大乱?   然而说是这么说,躺在床上的书明深脑子里还是不时闪过九公子的影子,直至抱紧怀中的被子沉沉进入梦乡……   而一直在被书明深莫名思念着的九公子此刻在做些什么呢?   他正坐在距离万梅山庄不远处的一座山顶凉亭的石桌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面那座灯火尚未完全熄灭的庄院:“……”   为防被西门吹雪等人发现,他自然不能靠万梅山庄太近。   其实自从他那日离开书明深的家后便一直派人严密监视着书明深等人的动向,然后,他便理所当然地收到了书明深被云梦山庄中的人绑走的消息。   开始的时候,宫九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救书明深,毕竟云梦山庄虽然不似万梅山庄这般难以靠近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得了的,直至他后来又接到手下回报,说最近在江湖中颇具威名的杀手组织血衣门已经派出了自己的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前去刺杀对方,他这才终于打定主意赶往云梦山庄。   只是他才刚赶到那里就遇到了从山上逃下来的书明深。   宫九一直躲在树林中没有出现,只是静观着事态的发展,而一点红刺向书明深的那一剑自然也是被他用随手抛出去的玉佩震开的。   宫九本来已经打算即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要动手救人了,哪知却刚好遇到西门吹雪打此经过。   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书明深在求助未遂之后,不小心被对方的马匹踢落山崖,差点被活活摔死。   “……”宫九当时虽然面色不变,但心头却还是忍不住跳了一跳,心想书明深若是就这么死了,那未免也死得太冤枉了一点。   好在那个西门吹雪还算有些良心,将半死不活的对方搭在自己的马上运回了万梅山庄,否则宫九原本还没对西门吹雪产生什么想法,此刻却真的忍不住要将对方划入自己的黑名单了。   “……”西门吹雪在临走之前,向着他正躲藏着的这片树林中不经意的望了一眼。   宫九不清楚对方是否发现了自己,但鉴于对方的武功却显然不能尾随那两人太近。   于是,他便干脆坐进自己平时用来赶路的那架豪华的大马车中,一路光明正大地向着万梅山庄的方向驶来,只是在临近抵达之前,转了个弯来到了距离对方不远的那片树林中。   他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自然要看一看书明深的情况如何。      ☆、第三十五章   好在过了没两日, 他便看到头上包着绷带的书明深已经能够在万梅山庄中肆意走动, 虽然仍旧有伤在身,但看起来一副生龙活虎,精神很是饱满的样子。   唯一让他有些不爽的就是对方似乎将西门吹雪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明明当时最先出手救了书明深的那人是他才对, 而且若非是西门吹雪那匹该死的马, 对方又怎会滚落崖底摔成重伤?   然而书明深却仿佛将此事忘了个干净,只是一味的感激对方,看得正在远处偷窥中的九公子简直不爽已极!   其实他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万梅山庄的势力范围附近,西门吹雪想来已经发现了他, 然而却不知为何并未来找他的麻烦,这些天过去仍然将他驻扎在这里的车马随从当作不存在般。   然而越是这样,宫九就越看对方不顺眼, 就好像这位西门庄主根本就没有将他堂堂的九公子放在眼里,完全不怕他在这里搞出什么名堂一般。   若不是念着书明深还在万梅山庄之中做客,宫九倒确实想要去会一会这位眼高于顶的万梅山庄的庄主了。   不将他九公子当作一回事的人,宫九又怎能不去好好的教训一下对方?   虽然他现在尚未在江湖中留名, 但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瞧低。   西门吹雪确实发现了宫九的存在, 毕竟这里是万梅山庄的地界,这附近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然而他漠视宫九, 却并非是如对方所想的那样不将对方当回事,又或者是在向对方示威之类的,而是他以为宫九是书明深的朋友,对方躲在那里只是为了确保他不会伤害书明深……   那一日在遇到书明深的时候,他显然看到了对方出手救人的举动, 不过既然对方不主动向书明深说明,他本就不喜多管闲事,自然也不会多嘴。   于是,这就导致了这一边宫九气急败坏地对西门吹雪咬牙切齿,恨对方“霸占”着书明深不放,而且还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的身上,简直可恶至极!   而另一边,书明深则时不时就在想着宫九在做些什么,两人日后是否还有机缘能够再度相见什么的……   又过了两日,花满楼和东方不败也一同赶到了这里。   陆小凤一脸开心地去迎接自己的心上人和好朋友,看起来简直比书明深还要兴奋异常。   “……”书明深则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尤其是在其对着东方不败花样讨好却还是无法博得对方欢心的时候,书明深便愈发有一种愧恧不忍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的好朋友欺骗了对方的感情一般。   其实东方不败自始至终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个女人,人家只是由着自己的喜好穿了女装而已,说不定对方哪天女装穿腻了,再变回男装,到时候陆小凤受到的打击千万不要太大才好……   花满楼则还是那副温润尔雅的样子,在同书明深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到书明深的面前,笑着道:“这是那位九公子派人送来的书信,我想书兄你或许已经等急了,所以便一同带了过来。”   书明深闻言果然眼前顿时一亮,连忙道了声谢,接过花满楼手中的信。   本想要立刻便将信拆开,然而不知为何又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仿佛为了遮掩什么一般,书明深轻咳一声,对着面前正微笑地“望”着他的花满楼道:“多谢花兄还在替在下想着此事……”   花满楼闻言偏了偏头,道:“那位九公子的为人和谈吐确实颇具神采,书兄你对他如此惦念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书明深还以为对方是在打趣自己,不由笑着道:“花兄说笑了,在下只是担心九兄他是否平安到家了而已,毕竟他也同在下一样是个不会武功的读书人,在下亦忧心其会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然而,花满楼闻言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顿了顿才道:“不会武功我想倒是未必见得……不过他既已给你寄回了书信,想必便已然平安到了家,书兄也可以不用再继续担心了。”   见书明深有些疑惑的样子,花满楼并未将到嘴边的话说出来,而是又笑着安慰了他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书明深闻言连忙也开心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同对方闲聊起了一些之前在路上发生的事情。   直到吃过了午饭回到自己的房间,书明深这才终于将被他放入怀中的那封信小心取出,在手中展开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九公子果然已经平安回到了家,信中亦道出了其对书明深的想念之意,并保证日后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再来看望他的……   书明深见此显然也十分高兴。   在又将手里的信仔仔细细地看过了几遍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叠好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书明深此刻还没有往其他的方面去想,并未察觉到自己这其实是害了相思病的征兆,若是让陆小凤知道了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对方大概便能够点醒书明深了,只可惜对方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理会书明深的事情?   “……”东方不败正坐在万梅山庄的庭院中喝着闷酒,陆小凤方才来找过他,不过被他毫不留情的赶走了。   而一说起陆小凤来,他的心情便忍不住的有些复杂。   东方不败嫌弃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酒杯和杯中的美酒:“……”   酒虽然好喝的很,但给他倒酒的人却让他着实有些头痛。   幸好他此刻已经看不到陆小凤的那张脸,否则他说不定真的会朝着对方的脸上一拳揍下去。   片刻后,一个人自围廊深处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东方不败微一抬眸便看到了一个须发微白,却姿态潇洒、样貌英挺的中年男子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方毫不客气地一撩袍摆坐到了他的对面,东方不败却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依旧只是兀自的自斟自饮。   他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闲工夫再去搭理这些闲人,即便他知道这人此行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   中年男子看着喝得有些微醺的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东方教主不打算请在下喝一杯吗?”   “你是何人?”东方不败闻言,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何要请你喝酒?”   虽然对对方一语便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东方不败却并未在意,尽管他在外面并未暴露真名,但若是有心人的话也未必猜不出他的真正身份。   “还有,我已经不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了,”东方不败点着自己手里的酒葫芦,皱眉瞪着对方道:“所以这东方教主什么的我可不敢当……”   男人闻言却是笑着道:“东方教主言重了,毕竟在在下心中日月神教的教主只有东方兄你一人而已。”   东方不败的面色冷了下来,盯着他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东方不败怀疑对方是任我行派来的人,心中不爽之下难免便动了杀机。   男人却对着他眨了眨眼道:“教主不必担心,在下并非是神教的人,准确的来说在下应该是魔教的人……”   “……”东方不败皱眉盯了他半晌,显然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还以为这人是故意在跟自己扯皮,好半天之后才终于想起来,在当今武林之中,除了日月神教之前还有个真正的魔教存在。   只是对方一直偏居西域,再加上外面的人都对日月神教“魔教魔教”的叫,他乍然间没能想的起来而已……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那个正微笑着望着他的男人半天才道:“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那外形俊朗,看起来亦显得十分年轻,若非微微染霜的鬓发简直看不出其真实年龄的男人却道:“非也非也,在下乃是西域魔教的教主,而东方兄你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一个神教一个魔教,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江湖之中可经常有人将他们两个教派拿来相提并论的,比如一起讨论究竟是哪家做的坏事多,哪家的手段更加残忍毒辣什么的……搞的他也早就想要见识见识这位东方教主了,只是他一直身处西域,难有时间来到中原武林,此次刚好有事前来,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来见见这位叫他“朝思暮想”的神教教主才行。   东方不败:“……”   玉罗刹笑眯眯地向着东方不败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自顾自的将两人的酒杯全部斟满,一边端着手中的美酒慢慢啜饮,一边朝着对面的红衣男子道:“在下此行前来并无他意,只是想告知教主,若是教主有意想要夺回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位的话,我西域魔教亦可助东方教主你一臂之力……”   东方不败瞥了他一眼,慢慢饮了口酒道:“你为何要帮我?”   玉罗刹笑道:“原因有很多,不过最主要的自然还是因为我们看好东方教主。”   东方不败闻言却冷笑一声道:“莫以为我远避江湖便当真什么都不清楚。”   “你们不过是见任我行不停在中原扩张势力,眼看着便要将自己的魔爪伸向西域,所以想要借我除掉他罢了,”东方不败冷冷道:“只可惜本座即便败在了任我行手里也不想给人当刀使。”   玉罗刹却不以为意道:“确实有这部分的原因,不过并非主要……”   “我魔教虽然大部分势力在西域,但在中原也并非全无根基,”玉罗刹道:“任我行独断贪功,心胸狭窄,即便我等不出手,他早晚也会作法自毙,戮于己祸,我等根基稳固、才雄势厚又何必非要急于此一时?”   见东方不败皱眉看着他,玉罗刹笑了笑道:“在下只是因为欣赏东方教主的为人,希望能够与教主结盟,东西合璧,统领江湖,所以才来向教主你毛遂自荐的。”   “……”东方不败闻言垂眸思忖了片刻,不知为何,虽然这个玉罗刹说得义正言辞,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他莫名的还是有种对方图谋不轨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片刻后,东方不败对着他道:“你既想与我合作,最好便莫要隐瞒,本座最讨厌的便是被别人蒙在鼓里。”   玉罗刹见状,道:“确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不过这件事却是个秘密,在下只能说与那位书公子有些关系。”   “其实若非知晓教主与那位书公子是挚友的话,在下也不敢贸然前来打扰东方教主,”见东方不败蹙眉疑惑,玉罗刹道:“难道东方兄便不好奇,为何对方区区一介书生却会有如此多的刺客想要来刺杀他吗?而且以那些刺客的身手,还显然绝非一般人能够请得动的……”   “……”东方不败闻言垂眸思忖了片刻,其实他也早就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只是雇佣那些刺客的幕后黑手隐藏的实在太好,他们一时间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而已。   “你们难道也想打那书呆子的主意?”东方不败面无表情道。   无论如何,对方也算是他的朋友,若是玉罗刹想要对对方不利的话,他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亦或与对方联手。   然而玉罗刹却道:“并非如此,准确的来说,我们与那位书公子才是同一路人,对方之前被人绑走,我等也曾派出人手前去保护,只是未免惹人注意,不能够走露风声罢了。”   东方不败不由想起上一次书明深被白虎堂的人劫走,确实是被一些身份不明的人给救出来的,那些人想必即便不是魔教的人马也必然与之有莫大的关系……   “……”东方不败端着酒杯又沉吟了片刻,这才终于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然后对着依旧面色平静地坐在他的对面,微笑地注视着他的玉罗刹道:“好,本座答应与你联手!”   他本来就是个爽快的人,做事时自然也不愿意拖拖拉拉。   东方不败抱着手臂道:“不过召集人马的事情由你们自己去办,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玉罗刹看着对方,满意地举起手中的酒杯来道:“在下也是这样认为的,既然如此,便预祝我神魔二教合作愉快,力图早日称霸中西武林!”   “……”东方不败嫌弃地瞥了对方一眼,这才终于拿起酒杯与对方碰了一下。   东方不败并未询问对方与西门吹雪是什么关系,不过既然玉罗刹能够毫无窒碍的出现在万梅山庄之中,对方与西门吹雪必然关系匪浅。   好在对方似乎对书明深并无恶意,而且还在伺机保护着书呆子……   否则的话,书明深只怕就当真危险了,即便有他和陆小凤等人在对方的身边保护,恐怕也未必能够确保对方平安无事。   东方不败并不清楚书明深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不过这个秘密显然十分重要,否则也不会引动如此多的江湖人士都跑来找对方的麻烦。   东方不败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普通人的日子也未必都好过到哪里,比如说阿吉,比如说书明深,全都莫名其妙的招惹来这些无妄之灾,看来他想要再入江湖,重新夺回自己的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倒未必全然是个错误了。   于是,在继陆小凤和书明深之后,东方不败也开始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只是除了陆小凤之外,没有人敢去触对方的霉头罢了。   被对方冷言冷语挤兑回来的陆小凤有些悻悻的收回放在对面东方不败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向正坐在一旁笑意盈盈的书明深,郁闷道:“你已经保持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好几天了,到底在笑些什么?”   书明深闻言转过头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不解道:“咦,在下有在笑吗?”   陆小凤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我终于知道东方他为什么叫你书呆子了……”   果然呆的很,不过他现在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理会对方,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对面的东方不败身上。   只可惜东方不败自从坐到马车中以来便一直将自己的视线定在书明深的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小凤忍不住不满地抬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道:“东方你到底在看什么,这书呆子有那么好看吗?”   再好看肯定也没有他好看,更何况就算这么一直盯着,对方的脸上也不会长出花来的。   “……”东方不败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理会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陆小凤,只是转头对着书明深道:“你可认识一个叫玉罗刹的人?”   书明深闻言想了想,摇头道:“在下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之前当真一直呆在那座城中,并未去过其他地方?”东方不败又道。   书明深继续摇头,笃定道:“自打在下记事起便一直生活在那里,此行还是在下第一次离开家门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东方不败沉吟着点了点头:“……”   陆小凤见状也询问道:“书呆子,你除了认识我们以外还认识什么其他的江湖人士吗?”   书明深思忖着道:“应该没有了,即便我与花兄相识亦是因为之前被他那座小楼中的风景吸引,所以才情不自禁地走进去与对方结识的,花兄可以作证!”   一旁的花满楼亦点了点头。   陆小凤摸着下巴道:“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都想要来杀你呢?……莫非你也跟西门一样是哪个魔教教主遗留在中原的独生子什么的……”   “……”正坐在一边的西门吹雪闻言冷冰冰地瞥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连忙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话说回来,为什么西门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你不是除了杀人以外,常年都呆在万梅山庄中不肯轻易出门的吗……?”   “……”西门吹雪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回答他的问题。   书明深在这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个,是我请西门庄主去做客的……”   其实他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情冲对方开的口,本来没指望对方能够答应,孰料西门吹雪闻言,在眼神古怪地看了他片刻之后,居然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搞的书明深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或睡糊涂了。   陆小凤显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只可惜西门吹雪自从上路以来就懒得理会他,所以对于他的询问也一概不予回答。   其实西门吹雪的本意自然是不想答应的,即便是陆小凤来求他他都未必会领对方的情,更何况还是与他并不怎么相熟的书明深。   然而无奈有个人告诉他这一路上一定会遇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而如果没有他相助的话,书明深等人只怕会陷入到一个相当大的麻烦之中。   再加上他也对那人所说的将会来找他们麻烦的这人有些兴趣,所以才答应了书明深的邀请,与这一车的人一起返回对方的家。   然而书明深却显然并不知道这些,他原本就觉得西门吹雪很好说话,如今更是坐实了对方是个外冷内热、乐于助人的人,不由愈发的推崇起对方来。   “……”陆小凤对于书明深所说的西门吹雪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而且还十分好说话又没有架子的评价表示有些不可思议。   他并不否认西门吹雪是个善良的人,至少对方从来不由着自己的喜好随便杀人,所杀的也都是该杀的或是不幸招惹到对方的人,但乐于助人又好说话什么的……他当真不知道书明深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的这种堪称“惊悚”的结论的?   书明深见状,同样疑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他见到的西门吹雪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啊。   “……”陆小凤不由看了也同样冷冰冰向他看来的西门吹雪一眼,缓缓转过头来,对着书明深道:“咳,你说的没错……”   当着西门吹雪的面,他就算不想妥协也只能妥协……   几人游山玩水的赶了数日的路。   因为书明深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所以众人干脆在途经每一个城镇的时候都停下来尽情游览一番,一路上走的十分的悠闲自在,然而就在他们来到沿途某座城中的一家客栈里准备投宿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   众人从马车上下来,刚一踏进客栈的大门便发现客栈中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招呼的掌柜和小二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小凤等人正有些疑惑的四下打量,却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缓缓从客栈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长相十分英挺俊美且看起来很有威势的男人,头戴珠冠,腰别长剑,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种赤/裸/裸的杀气之中。   “……”书明深打眼看去,还以为自己见到了西门吹雪的孪生兄弟。   他不由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西门吹雪,又疑惑地看了眼那个正站在楼梯上也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男人,有些疑惑地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那个白衣男人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几人,目光掠过陆小凤、花满楼和东方不败,在西门吹雪的身上定了片刻,似乎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调转视线,将目光放在了书明深的身上,缓缓开口道:“你便是书明深?”   书明深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了下头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你……”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就见对面的那人倏然皱起眉来,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道:“阁下是想随我一起走,还是想在这里与我一战?”   书明深听罢只觉更加莫名其妙,他又不认识这人,为何要跟对方一起走?   陆小凤在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那名杀气凛然的白衣男子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道:“阁下莫非便是南海白云城的叶孤城叶城主?”   “正是。”白衣男人闻言看了他一眼,冷冷回答。   陆小凤笑吟吟地道:“那不知叶城主又为何要来找这位书公子呢?他似乎与阁下并无干系……”   东方不败已经将书明深拎到了自己的身边,同样眉头紧锁地看向对面的白衣男人,冷声道:“想要带走他,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在他们几人的手中抢走书明深,即便对方是白云城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孤城似乎也有些迟疑,不过令他迟疑的对象并非是书明深又或陆小凤他们,而是西门吹雪……   “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到这里,”叶孤城看向西门吹雪,眼神中一时间有些复杂,既像是雪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又像是正在燃烧着枯烈干柴的火焰,令人无法看出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感慨般的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亦知晓自己早晚有一日将会与你一战,却未曾想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形……若是能够选择的话,我倒是宁愿换一个时机再来。”   西门吹雪偏过头来,面色不变地看着对方道:“你既知如此,又何必定要在这里与我动手?”   他们两人全都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但却显然早已久闻对方的大名。   西门吹雪亦知道自己早晚有一日会同对方一战,不过却也同样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他并不关心叶孤城为何要抓走书明深,他只是不知他们接下来的这一战是否能够发挥出两人的全力罢了。   毕竟他和叶孤城只要交手就必定会有一个人死在对方的剑下,他不希望有人会打扰到他们两人的决斗,因为在他看来,对方可以算是他在当今武林中最为看好的对手,所以他很珍惜两人之间的这场生死对决,他相信叶孤城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叶孤城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在犹豫,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在此刻动手,到底是他此行的任务更加重要,还是他与西门吹雪间这场“以剑为名”的决战更加重要……   “……”须臾之后,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并没有多长时间,叶孤城终于在与西门吹雪的对视中缓缓垂下了自己亮若寒星的眼眸,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徐徐道:“在下亦会在此战之中拼尽全力……”   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然而面上却还是不免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因而只是淡淡道:“城主不必客气,在下奉陪便是。”   在场的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俨然搞不太清楚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将沉,日影西斜,也不知是天色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城中的街道上居然也同这空落落的客栈中一般,连半个行人的影子都没有。   陆小凤等人不由警觉起来,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房舍后面忽然窜出了一群身穿黑衣的江湖人来!   那些人来势汹汹,足有百人之多,且具都是些身手矫健的武林高手,不仅如此,房舍间的暗影中亦埋伏着许多机簧暗器,弹丸炸/药,只要稍不留意,便会在顷刻间向着他们身上的各大要害如数射来,制其死命!   “……”书明深简直被吓呆了,任由东方不败和花满楼两人护在自己的身前。   西门吹雪仍旧在那里与叶孤城对峙着,两人虽尚未拔剑,但那冲天的剑气已然将整座客栈都笼罩在了其中。   陆小凤则在同那些黑衣人纠缠的同时还要同另外几个在江湖中颇有威名的高手周旋,一时间倒是偷不出空来对付其他人。   再加上不时便会有冷箭暗器向着他身上的空门处射来,陆小凤不由有些冒汗,同时心中诧异书明深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会引得叶孤城埋下这么多杀手来伏击对方?   “……”书明深也是一脸懵然的样子,他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头百姓罢了,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阵仗,若非有东方不败和花满楼在对付那些高手的同时一直严密地保护着自己,他大概早已被这些来路不明的武林高手杀死一万次了。   书明深想要询问叶孤城,他与对方素不相识,对方究竟为何要来杀他,可鉴于之前的那些经验,他觉得自己就算是问了,对方大概也是不会告诉他的,更何况对方此刻还正沉浸在与西门吹雪的紧张对峙中,哪有那个闲工夫来理会自己?   书明深忍不住有些绝望,虽然陆小凤等人在对付这些杀手的时候并未露出败势,但若是对方因此而受伤的话,也是他万万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边也不知究竟是谁更厉害一些,万一西门庄主也因此而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他的罪过可就更大了,是以,书明深不由冲着面前打得正欢的这一群人喊道:“诸位莫要再打了,叶城主你若是想让在下与你一起回去的话,在下答应便是了!”   刚好他也好奇对方究竟要抓他回去做什么?   只可惜眼前的众人早已杀红了眼,更何况没有自家主人的吩咐,他们也不敢停止攻击。   然而叶孤城却显然已经陷入到了能够与西门吹雪决一死战的兴奋状态之中,这种关键时刻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再叫两人停手。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手都伏在剑柄上,两人所在等待都是当剑气攀到最顶峰那一瞬间出剑的最佳时刻。   而只要他们一剑既出,到时候便必定会有一个人被戮于另一人的长剑之下。   陆小凤显然也看出了此点,但此刻形势危急,他虽然也不想打扰到自己好友的决斗,但却不得不冒一次险,因为他发现就在不远处城门的方向,居然又有一大队人马向着这里浩浩汤汤地驶了过来,而且还不知到底是敌是友。   陆小凤用灵犀一指掐住这几个武林人士向着他刺来的各种兵器,在将其丢到一边之后,如泥鳅般飞快钻进客栈的大堂,闯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中间,一边抬手打断这两人的“深情对视”,一边咋咋呼呼地吵嚷道:“你们在这里打,打坏了客栈还要赔,依陆某看不如还是换个日子,等大家都空闲下来再找个适合的地方继续你们二人间的决斗如何?”   “……”两人正在聚集的剑气被陡然打断,不由都面带不悦地看向正站在那里鸡哇鬼叫的陆小凤。   陆小凤却干脆一溜烟的又钻了出去,并且拉着书明深向着一旁飞快跑去道:“你的救星来了,还不赶快过去迎接!”   “什么救星?”书明深看着身前的陆小凤,一脸的莫名其妙。   陆小凤一边干掉几个朝着他们追来的杀手,一边冲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街道上赶来的那队人马,道:“你看为首的那人,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九公子是谁?”   书明深本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哪知抬头看去,却发现不远处为首的正骑在一匹白马上的那个英气勃发的男子不是宫九又是谁?   书明深整个人不由顿时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对方,但此地如此凶险,万一过会儿那些杀手不分青红皂白误伤了对方要怎么办?   然而陆小凤却在这时对着他道:“这你倒是不必担心,他带来的那些帮手里也有不少高手,而且看样子显然就是为了救你而来,我便先将你交给他,也省的你在这里跑来跑去让我们放不开手脚!”   言讫便拎着书明深的衣领将他一把丢向了对面的九公子!   九公子见状连忙抬起手来将正在半空中一脸惊慌状的书明深稳稳接住,随即掩唇轻咳了两声,苦笑道:“其实在下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得知书兄你们在此遇险,是以特率人马前来相助……”   书明深惊魂甫定,心有余悸地看向身旁的九公子道:“这些人都是九兄你的朋友吗?”   九公子闻言看了他一眼,对着身后的众人挥了下手,命对方去前面的战场上帮忙,然后才对着书明深道:“准确的来说是我府内的手下……”   见书明深还想再问,宫九笑了笑,打断他道:“如何,你可有哪里受伤了?”   书明深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多亏了东方、花兄还有西门庄主他们的保护,在下好的很,并未受伤!”   “那就好。”宫九闻言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书明深一眼,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见前方的战场上已然在此时停下手来。   西门吹雪依旧站在客栈的大门口,叶孤城却从客栈中走了出来。   书明深虽然知道有西门吹雪等人在场,那位叶城主无法将自己如何,但见到浑身杀气腾腾的对方出现在眼前,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打怵。   好在宫九此刻就在他的身旁,而且还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书明深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来冲着对方道:“叶、叶城主……”   然而可惜的是,他的一句话还没等说完,便看到叶孤城已然将视线转向了他的方向,随即微微冷笑了一下,下一秒居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他刺了过来!   “……”书明深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然而由于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他还没等有所反应便发现对方的剑尖已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书明深想要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就是宫九,他此刻根本退无可退,本想要干脆闭上眼睛等死,然而就在他有所动作的前一刻,宫九正抓着他肩膀的手却忽然在这时紧了一下。   随即,便听九公子似乎也冷笑了一声,然而却并未使用任何兵器,仅是将书明深的身体往旁边一搬,自己则用另一只手迎上了叶孤城的剑!   一瞬间,眼前鲜血飞溅,只见白云城主锋利无匹的剑刃已然刺穿了宫九的手掌!   “……”宫九的额头上虽然也冒出了冷汗,但面上却依旧神色不动,只是笑了笑徐徐道:“叶城主难道也欲效仿那些卑鄙小人一般,打算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出手了吗?”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将还欠在他掌心中的剑刃抽出,在挥净剑刃上的血迹后将其插回腰间道:“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罢了……”   “哦,”宫九任由掌间的鲜血汩汩流下,扬眉看着叶孤城道:“不知城主有何指教?”   叶孤城冷然道:“莫要以为无人知晓你在打什么主意,今日我虽杀不了他,你却也未必能留得住他。”   言讫便不再理会对方,转身向着西门吹雪的方向走去。   “……”宫九看着对方的目光微微冷了冷,半晌,垂下头来,却看见书明深仿佛被吓傻了一般,正瞪圆眼睛、张大嘴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正受伤流血的那只手。   宫九有些好笑地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道:“我不小心又受伤了,书兄难道不打算帮我疗伤吗……?”   书明深直到这时候才终于回过了神来,然后立刻惊慌失措地乱作一团,捧着宫九受伤的那只手满脸焦急地道:“怎么办,九兄你的手变成这样还有治吗?”   宫九叹了口气,脱力一般地将身体靠在对方的身上,用一种十分虚弱的语气道:“我好像流血过多,头有些晕……”   书明深闻言连忙扶住对方的身体,然后一边接过对方手下递来的伤药和纱布给九公子小心翼翼地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满头冒汗地道:“你再忍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在下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九兄医治,绝不会让九兄你有事的!”   虽然手上的伤确实痛的很,但宫九对于疼痛的忍耐向来都比别人强得多,更何况他的恢复能力也远比一般人要好,所以这种在普通人看来俨然已经严重到或许要废掉一条手臂的伤——毕竟伤了他的可是叶孤城的剑——对于他来说却要不了几日便能够恢复如初。   宫九知道叶孤城刚才那一剑本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对方或许是因为已经看出他也是知晓了书明深身份的人,又或许只是单纯不喜他破坏了对方的计划。   好在对方没有真的对他下杀手,否则宫九大概也就只能暴露武功硬扛下对方这一招了。   为了救书明深这个书呆子而接白云城主一招,若是按照他原本所想的话自然是怎么想怎么不合算,然而他刚刚又确实那么做了……   宫九觉得那应该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叶孤城的那一剑并无杀意,所以才出手推开书明深用自己的身体去接对方的剑刃的,毕竟他身体的恢复力比普通人强悍得多,就算挨了对方这一剑也不至于会死,可若是书明深被误伤了的话,那可就未必如此了……   “……”宫九在心中盘算了半天在断定一定就是如此之后,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书明深,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担忧又愧疚地望着自己。   “都是因为在下才害的九兄你身受重伤的,”书明深垂下脑袋,神色哀戚道:“若不是为了救在下的话,九兄你的手臂也不会如此……”   宫九见状,在趁势装虚弱让对方更加愧惭和开口安慰对方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道:“其实我并未伤得太重,书兄你不必担心……”   书明深却眼泪汪汪地握着他的手道:“九兄你不必逞强了,在下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在下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定要同九兄你一起!”   那可是白云城主的剑啊!宫九本来就体质虚弱,之前被那几个流氓打都差点死掉,如今为了他而平白挨了叶孤城一剑,书明深怎么可能会不担心,若是宫九的手臂当真治不好的话,他非悔恨一辈子不可!   宫九:“……”   宫九本来还打算演场戏让书明深对自己愧疚得更深一些,如今看来倒是似乎不需要了,对方已经愧疚的打算跟他一起“殉情”了。   叶孤城虽然放过了书明深,但却并未放过西门吹雪。   “九月十五,紫禁之上,你我二人决一死战。”叶孤城对着西门吹雪道。   西门吹雪闻言思忖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好!”   “……”叶孤城看着对方似乎笑了一下,随即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那些杀手和武林人士也在之后顷刻间走了个干净,整个街上顿时便只剩下了陆小凤、西门吹雪等人以及宫九带来的那一队人马。   “还没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走的倒是快,”陆小凤啧啧两声,对着西门吹雪道:“你还真答应半年后跟他决战啊?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西门吹雪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陆小凤随即走到书明深他们的面前,见书明深已经将受了伤的宫九扶下马来,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对方,不由道:“你们也算命大,就连我也没料到叶孤城会突然出手,如何,你伤得重不重?”   正被书明深搀扶着的宫九闻言,面色苍白地笑了笑道:“还好,应该没什么大碍。”   书明深面露忧色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顺便给九兄治伤。”      ☆、第三十六章   宫九却对着他道:“此地恐怕不宜久留, 叶孤城既然知道你们在这里, 其他人未必便不会知晓,以防有更多麻烦找上门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的好……”   东方不败冷哼道:“来多少麻烦杀掉便是了。”   宫九掩唇轻咳了两声, 书明深见状连忙关切的开口询问对方, 宫九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这才又对着东方不败等人道:“诸位自然是不怕他们的,但对方的目标却是书兄,敌在暗我在明, 难保对方不会使出什么阴险恶毒的手段加害我等,防备他们自然要花费心神……”   “更何况在下也正有些事情想要告知诸位,此处并非是个说话之地, ”宫九道:“在下的府邸就在城外不远,那里守卫森严,绝无人敢贸然闯入,是以才希望诸位能够移步前往。”   “……”东方不败看了宫九一眼未再说话, 花满楼也赞同了宫九的意见, 于是一行人便向着宫九在城外的府邸中行去。   等到众人抵达的时候,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   宫九因为之前流血过多, 身体虚弱,所以一路上一直昏昏沉沉的样子,书明深坐在一旁小心地照顾着对方。   直等到众人来到宫九家大门口的时候,这才终于发现了问题。   “太平王府?”陆小凤惊讶地看着府门前牌匾上那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字,又转头看了看宫九, 诧异道:“别告诉我你便是那位太平王世子!”   宫九仿佛刚刚睡醒,脸色还有些难看,气若游丝地道:“在下不才确实就是那个太平王世子,之前一直对诸位有所隐瞒并非在下本意,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为之罢了……”   “……”书明深见状一时间也不由有些愣怔。   宫九转头看向他,垂下眼眸道:“书兄你不会怪在下骗了你吧?”   书明深闻言想了想,摇头道:“九兄对在下恩重如山,且也并非有意隐瞒,在下又怎会责怪九兄你呢!”   宫九这才笑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众人一同进入太平王府之中。   “……”太平王原本正在大厅中心急火燎地满地转圈,在听说宫九已经带着人回来之后,这才终于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的心情,命人请对方进来。   “父王……”   在听到宫九这声情真意切的父王后,太平王脸上的肉不由抖了三抖,转过头来刚想同样饱含深情的说一句“吾儿辛苦了”,哪知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身受重伤,被人搀扶着才能勉强走进客厅的面色惨白着的宫九。   太平王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老半天,这才终于颤巍巍、面带狐疑地开口道:“你怎么伤成这副样子?”   宫九闻言正欲开口回答,站在他身旁的书明深便已然一脸自责的在他之前道:“回禀王爷,九兄他是为了救在下才受伤的……”   “救你?”太平王上下打量了书明深一眼,疑惑道:“你是谁,他为什么要救你?”   书明深冲着对方恭敬地稽首行礼道:“在下书明深,是九兄的朋友,方才九兄为了救在下而接了叶城主一剑,在下实在惭愧非常,无地自容,还请王爷降罪!”   “……”太平王闻言,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文弱书生,他原本还疑惑宫九为何会为了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使自己受伤,直到他听到了书明深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书明深,”太平王似乎有些稀奇地围着书明深转了一圈,好奇道:“你肩膀上当真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书明深闻言不由愣了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宫九的声音便在这时传来道:“父王,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陆小凤陆公子,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花满楼花公子以及东方姑娘……”   宫九虽然仍旧语气不变的说着,但看着太平王的眼神却明显比方才冷了不少。   “……”太平王连忙轻咳一声,收回放在书明深身上的过于直白的视线,转过身去好生招呼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他们。   宫九歉意地对着书明深道:“家父素来心直口快,请书兄莫要放在心上。”   书明深闻言赶忙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九兄不必介意!”   尽管书明深也十分好奇这位太平王爷究竟是如何知道他身上有胎记这件事情的……   众人闲谈了一会儿,王府中的大夫们也给宫九重新处理过了伤口,众人这才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王爷您似乎知晓有关这位书公子的一些事情,”陆小凤若有所思地对着太平王道:“不知可否将此事告知我等,也省的我们到现在还搞不清楚那些人究竟为何要来杀他。”   太平王闻言看了宫九一眼,然后转头对着陆小凤等人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本王也并不清楚所有的内情,只能将知晓的那部分告诉你们。”   太平王说着询问一旁的书明深道:“不知书公子你的身上是否生有一块兽形的胎记?”   书明深闻言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疑惑道:“确实有一处,可是……”   太平王抬手止住他的话,道:“原本我们也不确定这件事情是否是真的,毕竟这世上有胎记的人着实不少,直到本王派人去调查了一下这位书公子的身世。”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在二十年前,当时尚是太上皇——也就是我的皇兄执政之时,有一日天现异象,经过当朝国师推算,将会有携天子命之人在某月某日某时降生于世,”太平王道:“我皇兄当时大喜过望,因为宫中虽然已经有了几位皇子,但各个资质平庸貌不出众并不得宠,我皇兄正愁没有一个合适的皇子能够在他之后继任大统,孰料便有此等异兆降世,自然欢喜非常。”   “然而,奇怪的是宫中当时虽然也有几位妃嫔怀有身孕,但推算其时日却是没有一个会在那一日降生的,我皇兄自然不肯相信,于是便特意在推算出来的那一日里焚香祷祝,祭天祈神,希望能够得到那位命定中的皇太子。”   “可是直等到那一天都快要过去了,宫中却还是没有一个孩子出世,”太平王说到此处,不由叹了口气道:“我皇兄大怒,以为国师犯了欺君之罪,正想要将其满门抄斩,那国师逼不得已只得在这时道出他其实并未说谎,也没有算错,那个在当日降生下的拥有天子命的人正是在镇南王府被镇南王妃所生下的镇南王世子,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作为天子印记的瑞兽胎记可以为证!”   太平王长叹道:“后来的事情你们想必也曾听说过,镇南王因为在十几年前叛乱谋反而被全家抄斩,族中之人一个不留,就连我也以为他们已经全部都死在了那场叛乱之中……”   “其实对方究竟是否意欲犯上作乱当时并无实据,只是皇帝若对一个人起了杀心,那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恐怕也是无力相抗的,”太平王对着书明深等人道:“本王说到这里你们想必也已然猜到这位书公子他究竟是何人了吧?”   房间内的众人闻言,不由全都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书明深的方向。   书明深被对方看得发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道:“这也不能说明在下便与此事有关,正如王爷您所说,这世上有胎记的人何止万千,怎么可能如此之巧便是在下呢……”   太平王闻言眨了眨眼睛道:“所以本王才特意派人去查了查你的身份,你应该正是在十九年前搬到了现在所住的地方,令堂则是在你七岁之时过世的,难道她之前什么都未曾对你说过吗?”   “……”书明深此刻的脑子也不由有些混乱,毕竟他那时年纪还小,自家母亲都说过些什么他也未必能够全部记得。   太平王见他闻言垂眸沉思,瞥了眼一旁的宫九,咳了声继续道:“其实若非小儿上次回来说曾在书公子你的身上看到过一个类似的胎记,且你的年纪也与之相仿,又遭到了莫名人士的暗杀,本王也未必会派人去着手调查此事……”   “……”书明深想起宫九一定是在那天他们在妓院里过夜的时候看到的他身上的胎记的,脸上忍不住微微有些泛红,然而想起太平王方才所说的事情,还是不由摇了摇头道:“可即便如此,那些江湖人士又为何要来杀我?”   就算有人要将他这个罪臣的儿子铲除也应该是官府的人马才对,又关那些江湖人什么事情?   宫九在这时道:“其实这江湖也并非如你所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许多时候都是多方势力纠集在一起,比如方才想要将你抓走的那位白云城主,据我和父王所知,对方便同如今的南王一脉关系匪浅。”   “或许是对方已然知晓了书兄你的身份,所以才叫叶孤城来到这里打算将你捉去,”宫九看着书明深,玩笑般道:“况且书兄你所有的乃是天子之命,若是那位国师所言是真,那么不仅是南王和叶孤城这些人,只怕全天下但凡对九五之尊有所觊觎的人都会想要将书兄你抢到手的!”   书明深被对方的话吓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却还是连连摆手道:“不,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在下活了二十载春秋对于此等事情也依旧闻所未闻!”   “更何况家严若当真是镇南王的话,也应早已被处斩,我和家母又怎么可能逃得出来……?”书明深被面前的众人瞧得有些不自在,义正言辞道:“这些也不过只是推论罢了,并无实据,还请王爷您莫要轻信此等胡言!”   陆小凤摸着下巴打量书明深道:“我倒是觉得这并非只是乱说……”   “你想想之前有那么多人都跑来抓你或者干脆想要杀了你一了百了,”陆小凤道:“他们必然也是听说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将目标放在你的身上的。”   “一个人搞错也就罢了,但这么多人都搞错却显然不可能,”陆小凤怜悯地看着书明深道:“书兄啊,你以后只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书明深依旧不觉得是这样,毕竟他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活的风平浪静,简直连一点险情都没有发生过,如今突然冒出这么多没头没脑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花满楼微微蹙眉道:“若是此事当真的话,为何之前并未有人来找过书兄的麻烦,那些人显然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莫非是有什么人故意透露了这个消息不成……?”   “这件事你恐怕只能去问他们了,”陆小凤摇头道:“反正就我们目前所知,想要杀死或抢走书呆子的便至少有两伙人马,若是消息继续蔓延的话,情况只怕还会变得更加复杂。”   而且最让人担心的其实并非是这些江湖中人,而是朝廷,若是此事的风声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对方下令通缉书明深这个叛臣残党的话,那样一来事情才是最麻烦的……   书明深被对方说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偏要找到他的头上来,书明深直到现在也不承认自己是什么镇南王世子,那个“天子之命”之类的事情则更是无稽之谈!   若他当真是天子命的话,又怎么可能继续在这里做一个普通百姓?那些人就算得到了他也是不可能实现自己的野望的!   由于目前尚无真凭实据,唯一的证据就是书明深身上的那块胎记,然而无奈对方死活就是不肯承认,于是,这件事情便只得被众人暂且搁置了下来。   好在太平王府中还算安全,再加上有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等人在此坐镇,一般人休想闯进王府中来。   尽管这两日一直都同九公子形影不离的呆在一起,书明深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郁闷,好在照顾受伤的宫九转移了书明深大部分的注意力,这才没有叫对方因为此事而愁白了头发。   书明深等到手中药碗里的汤药变温,这才用勺子盛起来小心地递到正靠在床榻上的宫九的唇边,道:“九兄,该喝药了。”      ☆、第三十七章   宫九笑着看了他一会儿, 点了点头道:“有劳书兄了。”   书明深轻咳了一声,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九兄是为了救在下才受的伤,这些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九公子只是笑了笑,然后喝下书明深喂给他的汤药。   宫九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对方无微不至地在身边伺候的过程, 虽然他手上的伤已经差不多快要没事了, 却依旧每日准时准点地令医官进来给自己换药包扎,书明深也依旧每天帮他穿衣叠被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宫九也说这些事情下人们便可以做不必书明深亲自动手,然而书明深却还是由于心中的愧疚而不肯放松分毫。   陆小凤看着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宫九在花园中透风的书明深,忍不住挑眉道:“他伤得是手又不是脚, 你总搀着他做什么?”   书明深理所当然道:“九兄他身体尚未恢复,再加上体质本就虚弱,大夫也嘱咐过要多加看护照顾才行。”   宫九任由书明深扶着自己, 朝着陆小凤挑眉笑了笑:“……”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转头想要寻找东方不败,却发现对方正在同花满楼下棋。   陆小凤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地凑过去道:“我说东方你……”   对方都已经好几天没有搭理过自己了, 搞的他之前想要向对方表白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然而, 未等他说完,东方不败便头也不抬地道:“观棋不语。”   “……”陆小凤于是只得闭起嘴巴来, 老实巴交地扒在一旁看棋。   “横九,纵十七。”花满楼微笑着道。   东方不败将棋子放到对方所说的位置,然后拿起自己棋罐中的棋子放在某一处,道:“十三列,十八行……”   陆小凤看了一会儿, 见东方不败不睬自己,又将头转向一旁的花满楼,道:“花满楼,我说你们……”   只可惜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便听花满楼语气温和却笃定地道:“陆兄,观棋不语才是君子所为。”   “可我要说的并非是下棋的事情……”陆小凤苦笑一声道。   “那你想说什么?”东方不败闻言撇眼看向他。   陆小凤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你们说书明深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花满楼思忖着道:“既然太平王说的如此肯定,再加上之前书兄所遭遇到的种种事情,我觉得倒确实有些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书明深说不定当真会成为天子?”陆小凤闻言皱眉道:“那么这些人之所以想要抓走对方想来也就是为了利用他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有这个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过如此,然而天子命什么的还是太过虚无缥缈了,若是这些人当真以为得到了对方便能够得到天下的话,那未免太过愚蠢了些。”   然而陆小凤想了想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之前的皇帝之所以除掉镇南王一家说到底便是因为这个预言的缘故,”陆小凤摸着下巴道:“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有这种事情存在,但我向来认为凡事皆有可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或许皇帝本就看镇南王不顺眼已久,又或者对方确实有谋逆之心,因而才招致了杀身之祸,只可惜我们虽然这样想,其他人却未必。”   所以那些人才会在得知了此事的消息之后对书明深穷追不舍,毕竟能够成为九五之尊,一国之君,对人的诱惑力着实不是一般的大,即便是再微小的可能,那些已然动了此念的人也是绝对不肯轻易放弃的……   所以说他们其实也不知该说书明深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书明深看起来倒似乎是并未将此当作一回事,或者说他虽听了太平王爷的话,但却依旧不觉得那个所谓的镇南王世子就是自己。   他好歹也在这人世活了二十个年头,虽然圣贤书未读过几本,却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这种堪称离奇的事情。   况且做天子什么的,他对此根本毫无兴趣,他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能够衣食无忧,闲暇时读上几本闲书便已觉幸甚,其他的事情他根本懒得去想。   陆小凤等人对他这种态度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可问题是现在麻烦摆在这里,他们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   “等一下,你们要去哪里?”陆小凤见书明深和宫九走在一起,谈笑着似乎正欲往王府的大门走,不由站下脚步开口询问道。   书明深闻言转过头来道:“难得来到这里,我们当然是要出城游玩啊!”   “出城?”陆小凤狐疑地打量着他,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形势?”   书明深有些疑惑地道:“什么形势?”   陆小凤板着脸,面色严肃道:“外面可都在找你呢,你是不是还想给叶孤城找机会来抓你?”   书明深尚未开口,宫九在这时轻咳了一声,道:“叶城主既已经与西门庄主约定了决斗的时间,此刻想来便已经返回飞仙岛为此事早做准备去了,况且我与书兄随身带着许多侍卫,天黑之前亦会及时返回,那些人想必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找我们的麻烦。”   陆小凤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你们两个出了什么事情……”   书明深不以为意地插口道:“陆兄多虑了,即便那个传言是真的,在下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   “更何况有陆兄、花兄和西门庄主你们在此坐镇,那些刺客之流早已闻风丧胆,”书明深笑着道:“九兄他又是太平王世子,随身护卫众多,试问还有谁敢来找我们的麻烦呢,陆兄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陆小凤看着书明深和宫九离开的背影默默思忖了半晌,心想既有他们在这里做客,况且宫九亦是太平王世子,一般人倒确实不敢来找他们的麻烦,于是也就由着那两人去了,自己则屁颠屁颠的例行跑去找自家的心上人聊天。   宫九和书明深光明正大地在街上闲逛,身后则尾随着一排太平王府的护卫。   宫九笑望向书明深道:“看到书兄你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在下也就放心了。”   书明深闻言,抬手抓了抓头发,在犹豫了片刻后,道:“其实在下也并非是完全没有上心的……”   见宫九疑惑地看向他,书明深叹了口气道:“只是即便在下担心了也没有用处,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既不会武功也没有权势,若非之前一直有陆兄等人保护的话,如今或许早就已经命丧黄泉。”   “虽然我觉得此事是无稽之谈,但只要这世上还有人相信就必然会一直来找在下的麻烦,如今更是连白云城主都被惊动了,”书明深斟酌着道:“而在下又不可能一直倚靠着花兄和东方兄等人的保护活下去,所以书某此刻其实也不清楚到底该如何是好……”   或许他要不了哪天就会一命呜呼了。   书明深虽然有些呆,但毕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然而以他自己的力量却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将这种倒霉的事情落到他的头上……   见书明深低垂着脑袋一脸失落的样子,宫九想了想道:“其实这件事倒也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不论书兄你究竟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命定之人,但毫无疑问的,都是在下的朋友,”宫九笑着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安慰道:“保护自己朋友的安全岂非本就是我等应该去做的事情?我想陆兄他们也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即便书兄你日后当真无处可去,太平王府中也永远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宫九面容严正地对眼前正有些愣愣然看着他的书明深道:“所以书兄,你也不要太早放弃了才好!”   虽然书明深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宫九知道对方想得未必便当真如此简单,此事毕竟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书明深即便神经再大条也不可能真的将其当做儿戏,更何况对方之前便已然经历过了如此多的事情,甚至差一点就死在了那些意欲杀死对方之人的手中。   “……”书明深闻言愣怔地看了面前的九公子良久,这才终于垂下眼来,有些感动地道:“多谢九兄关心,在下知道了!”   宫九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人于是笑着继续在城中游赏。   今日的雾气稍微有些大,直到将近晌午空气中还弥漫着一层好似青烟似的薄雾,使得远近的风景看起来也像是沉浸在一副水墨画中一般。   两人游着游着便来到了湖边,石头的台阶有些湿滑,书明深怕宫九跌倒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口,于是十分谨慎地扶着对方的另一只手。   两人谈笑间本打算找栋画舫游湖的,孰料刚一抬眸,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尾落叶似的扁舟,穿过迷离似幻的雾霭向着他们二人的方向驶了过来。   “……”书明深本来还有些疑惑对方是谁,在看清之后,不由眼前立刻一亮,展颜笑着道:“没想到无花大师居然也在这里游湖,书某这厢有礼了!”   站在那一叶扁舟上的飘然出尘的人影岂不正是那位“妙僧”无花?   只见身着白衣的年轻僧人气质清雅,面若好女,在看到了正站在岸边的书明深之后,亦向着对方双手合十,笑着回礼道:“许久不见书兄,贫僧这厢亦有礼了……”   “无花大师好雅兴,”书明深笑道:“自上次与大师和楚兄在舍下一别,在下倒是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大师你了,不知大师近来可好?”   其实他与无花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就是上次楚留香拖着对方一起去他家喝酒的那次。   因为他家附近山石幽寂,风景亦十分秀丽,所以楚留香随手便将其中的一间房舍租了下来,作为日后的饮酒歇脚之处。   书明深对于楚留香的印象虽然也很深,但对于无花的却更深。   白衣出尘的妙僧纤尘不染然,整个人仿佛都脱离于尘世之外,凡尘之中的任何尘垢俗事都无法沾染对方的半片衣角,书明深觉得若是当真有什么人能够当得起“出尘绝世”这几个字的话,那怕是也就只有这位无花大师了。   无花闻言面容温和道:“好与不好对贫僧来说只怕都无甚区别,人只要还活在这凡尘俗世之中,无论走到哪里便都是一样的……”   书明深于是将身旁的宫九与对方介绍了一下。   宫九略微打量了对方一眼,笑着对面前的白衣僧人道:“在下久闻妙僧无花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俗,不禁令人心向往之。”   无花淡淡一笑,也看向对方道:“依贫僧看来九公子只怕亦非凡俗之辈,贫僧今日能与九公子相见,亦是贫僧之幸!”   “……”书明深看着自己面前正在对视的这两人全都是一副笑得颇具深意的样子,不由有些莫名,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便听无花在这时接着道:“书兄可是要与这位九公子一起游湖吗?不如到贫僧的船上如何,此处有琴有酒刚好不至浪费了这满湖的旖旎风光。”   书明深闻言不由有些心动,于是转头望向一旁的宫九。   宫九看着书明深笑了笑,随即,挑眉对着对面的无花道:“既是无花大师相请,在下等又怎敢推辞,请!”   然后,书明深和宫九便一起上了无花的这尾扁舟。   无花显然是个风雅之人,弹得一手好琴不说,斋菜也做的雅致精美不染丝毫烟火气,书明深等人坐在船上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弹琴品茶,简直快活极了。   书明深问道:“无花大师最近可有见到过楚兄吗?”   无花闻言,正肆意拨弄琴弦的手指不由顿住,面色淡淡地开口道:“这倒并未。”   书明深点头道:“那就怪不得了,楚兄之前曾来找过在下一次,说想要找无花大师你,不过却并未说具体为了何事……”      ☆、第三十八章   无花闻言顿了顿, 片刻后, 开口笑道:“楚兄他既未传信与贫僧,想必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与其说这些,其实贫僧也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书兄的。”   书明深疑惑道:“什么事?”   无花微笑着, 缓缓道:“家母久闻书兄大名, 心仰慕之,是以特命贫僧前来希望能够请书兄你前去一会,还望书兄莫要推辞才好。”   书明深闻言不由有些茫然地道:“可是在下并不认识令慈……”   无花淡然道:“不认识也没关系,只要令慈认识书兄就好。”   书明深直到此时才终于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些问题来, 不禁有些犹豫地站起身来,迟疑着道:“这个,不去行不行?”   无花笑道:“当然不行, 这是家母的意思,即便是贫僧也是不能违抗的。”   宫九一直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此刻徐徐开口道:“请我等前往的既是无花大师的母亲,在下等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只是在下与书兄出来已有些许时候, 府内只怕早已有人寻找起来, ”宫九笑着道:“不若先派人去舍下通知一声,待家父知晓之后, 我等再同无花大师一同前去拜见令慈可好?”   无花面色不变,道:“九公子多虑了,家母所请的只有书兄一人,九公子若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 贫僧绝不阻拦!”   书明深闻言面色焦急地转向一旁的宫九,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那位淡薄出尘、与世无争的无花大师居然也会对他下套,尽管他此刻亦是紧张的厉害,很希望身边能够有个人陪着自己,可九兄的安危却显然更加重要,若是他一个人便可以了的话,又何必牵扯上对方?   “九、九兄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书明深抓起宫九的手,拉着他走到船边,急迫道:“若是非去不可的话,在下一个人去就好了,此事与九兄无关,九兄还是快回到王府中去的好!”   宫九闻言似是思忖了片刻,然后对着书明深道:“可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书明深闻言尽管头上也在冒着冷汗,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慌张,佯装无事地道:“我、我想有无花大师在,应该不会将在下怎么样的,九兄你不必挂怀……”   其实书明深心里也没有什么底,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无花居然也想要抓他,更不知道对方抓他要做什么,不过为了能够让宫九放心离开,他也就只得如此安慰对方顺带着也安慰一下他自己了。   “……”宫九闻言看了面前紧张的冷汗直冒的书明深片刻,过了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道:“若是在下此刻丢下书兄不管的话,日后又有何面目再与书兄相见呢?”   见书明深满脸急切地想要再度开口,宫九微笑着打断对方的话道:“在下方才还说过要保护书兄,怎可转眼便将自己的誓言忘却,更何况王府侍卫的行船就在后面,这位无花大师只怕未必有那个本事将你我一同带走……”   他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无花说的。   无花冷然道:“贫僧既然敢来到此处,又怎会不事先做好准备?你们若是想逃的话,是绝无可能的……”   说话间,无花抬手抚起手中的古琴来,琴声悠扬悦耳,曹曹切切,宛若珠落玉盘,而与此同时只见船尾处数点银星陡然爆开。   一阵紫色的烟雾袅娜弥漫而出,瞬间便将整片湖面都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太平王府的侍卫船队转眼间就迷失在那片诡异的紫雾中不见了踪影,而无花的船却仿佛离弦的利箭一般,飞快地向着远处的迷雾中驶去,不过须臾功夫,就如鸿飞冥冥般了无踪迹了……   “……”宫九仿佛有些懊恼的微微叹了口气,书明深则是一脸慌张的样子。   无花对着他们二人道:“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两位还请想开些吧,家母想来定然是不会亏待了二位贵客的。”   书明深道:“你想抓我也就抓了,可是九兄他是无辜的啊!”   对方的胆子倒是当真不小,明知道西门吹雪等人此刻就在太平王府中做客,居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跑来掳人。   无花道:“我等亦知晓此行甚险,但书兄毕竟不是常人,即便冒些险也是应该的,否则若是待你被其他人抓走或者除去,我们岂非便更要后悔莫及了?”   无花见书明深一脸愤然的样子,柔美若女子的脸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至少家母和贫僧不会对书兄你不利,总比落入那些凶狡之徒手中受尽折磨要好得多……”   书明深依旧十分不满,然而却丝毫没有办法,转头看向一旁的宫九,面色凄凄道:“九兄,你终于还是被在下给连累了。”   宫九闻言却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出声安慰他道:“书兄不必在意,在下本就是打算与书兄你一同前往虎穴的……”   “无论前路是凶是险,有在下陪在书兄你的身边也总好过让书兄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的好。”宫九笑眯眯的,对着面前泪眼汪汪地望着他的书明深道。   “九兄……”书明深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没想到九兄居然对他如此之好,书明深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白交了对方这个朋友。   “……”对面的无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直等到船行到了一处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暗舵前,这才对着他们道:“二位请吧,家母正在里面恭候两位的大驾。”   书明深和宫九被人押着向着这片屋宇重重的房舍深处走去。   等几人东拐西绕也不知道究竟在这片迷宫般的回廊上走了多久,不远处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华丽大厅。   厅中装饰考究,陈设精美绝伦,隐约间还透露出一种奇异幽密的异域风情。   而就在大厅正中的那张铺陈着一张巨大的吊眼白虎皮的太师椅上,一个身着白色纱裙、妍姿艳质的年轻妇人正坐在那里垂眸品茶,在听到门外的响动之后,这才稍微抬起自己的眼眸来,淡淡瞥了他们几人一眼:“……”      ☆、第三十九章   书明深在看到那个女人第一眼的时候不由愣了一愣, 还以为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 毕竟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如对方这般美的简直已经超出了一般人所能够想象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所以乍看之下,书明深还以为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美女的雕塑, 因为即便是雕塑都很难将对方身上的那种美丽和惑人的风情完全描绘出来, 就更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书明深正直勾勾的盯着对方,脑子里疑惑着雕塑为什么还会动,便感到有什么人用手在他的掌心中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书明深转过头来就看到宫九正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   “……”书明深的脸不由红了红, 刚想要向对方开口解释,就听对面那个女子的声音在这时传来道:“二位想必便是书公子和九公子了,妾身石观音, 见过两位公子……”   那女人微笑着望着他们,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盅,仿佛对书明深方才看自己看呆了的反应十分满意。   书明深这一次终于确定对方果然是活的,毕竟雕像就算会动也不可能说话, 于是疑惑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无花。   无花见状微微挑了挑眉, 冲他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位便是家母。”   “……”书明深不由徐徐吐出一口气来, 心想对方不愧是无花大师的母亲,果然不似常人。   书明深轻咳了声,大着胆子道:“在下书明深,见过石夫人,不知夫人命无花大师将我等请来有何贵干?”   石观音闻言笑着道:“妾身本也不欲冒犯书公子, 只是书公子你想必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问妾身呢?”   书明深小心翼翼道:“可那不过只是个谣传罢了,更何况在下也未必真的就是那人,夫人惊才绝艳、不合俗流,又怎会同那些利欲熏心之人一般相信此等妄言呢?”   石观音不以为意道:“此事究竟是否是妄言还有待定论,在此之前即便只是再微小的可能我等也绝不能放过,毕竟我等所图之事非比寻常,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书公子以为呢?”   “……”书明深无言以对,只能继续瞪着自己的大眼睛干巴巴地望着对方。   宫九在这时道:“那么不知石夫人打算如何处置书兄和在下?”   石观音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笑眯眯地道:“这个嘛……妾身自然是想要好好招待二位公子的,就是不知二位公子肯不肯了?”   “……”宫九闻言只是低垂着眼眸沉默不语,书明深则完全没有搞明白石观音的意思。   正在这时,门外却又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道:“你既已将他们二人抓来,却为何没有人来通知我?”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身着青衣,脸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鬼脸面具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径直走到石观音身旁的一个位子上坐下,冷着一张脸道。   石观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即便不派人去请你你不是也已经来了,既如此妾身又何必浪费时间?”   书明深本以为那个青衣人闻言或许会对石观音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拍案而起,孰料对方听罢那位石夫人的话,在沉吟了片刻后却反而拊掌大笑了起来。   “夫人说的是,”青衣鬼脸男笑道:“反正在下的耳朵本就比其他人都要灵敏的多,四周无论有再小的风吹草动也全都休想逃得过它!”   说着转向书明深和宫九的方向,道:“久闻书公子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幸会已极!”   书明深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好答话,正在尴尬中,石观音对着他道:“这位是东海蝙蝠岛的岛主蝙蝠公子,听说妾身有意请书公子前来做客,所以特意赶来想与书公子你一见的。”   书明深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些奇奇怪怪的江湖人士的大名,但却总觉得此刻情况不妙,不觉愈发担心起自己和宫九的安危来。   宫九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直拉着书明深的那只手不由紧了紧,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书明深见状终于稍微平静下来,冲着对面的那几人开口道:“诸位抓在下前来无非皆是因为那个谣言和我身上的那处胎记的缘故,可这种事情又焉有办法证实,你们就算抓了我也是没用的!”   石观音不甚在意地道:“其他事情虽无定论但胎记却还是可以验证一下的。”   那个蒙着脸的蝙蝠公子偏过头去问道:“你可验过了他身上的胎记?”   石观音笑着道:“自然没有,妾身本打算待到今夜安寝之后再去细细查看的……”   蝙蝠公子冷笑道:“夫人倒是好高的兴致,只怕你太相信无花大师了,万一他抓错了人,夫人岂不是就要扫兴而归了?”   石观音道:“若是抓错了再抓便是,更何况书公子和这位九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妾身又岂会做亏本的买卖?”   无花亦双掌合十,笑着对那位青衣公子道:“岛主未免多虑了,贫僧替母亲办事又岂敢马虎大意,这位书明深书公子自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蝙蝠公子这才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书明深左看看右看看,半晌,终于似乎有些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犹豫着道:“石夫人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和九兄二人晚上陪夫人你,呃……”   那个词似乎不太好说。   石观音闻言看向他,不咸不淡地道:“自然,莫非书公子不愿意不成?”   书明深自然是不愿意的!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强迫呢?更何况还是他和宫九两个人!   石观音却不等他开口,接着道:“何况妾身还从未采补过传说中的天子命,想必其中滋味也定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妾身倒着实是期待的很!”   然而书明深闻言却是不由涨红了一张老脸,在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有些愤愤然的冷着一张脸道:“我不同意!”   “嗯?”石观音看着他,面上虽还笑着,眼睛里却流转着几分不悦的冷光,蹙眉道:“为何不同意?”      ☆、第四十章   书明深虽然不清楚石观音到底有什么本事, 但凭直觉还是感到这个女人着实危险的紧, 甚至比无花和那个蝙蝠公子都要危险,可身为一个大男人,他又岂可屈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 任人肆意欺辱?   书明深义正言辞道:“在、在下已经心有所属了, 还请石夫人莫要强人所难,若是夫人想查验在下的胎记,在下可褪下衣物给夫人验看,可如若想要在下侍寝的话, 在下是宁死也绝不肯相从的!”   “哦……”石观音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正瞪圆一双眼睛一脸警惕看着他的书明深的面前,将手放在对方的肩头道:“心有所属?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她难道有妾身貌美吗?”   书明深总觉得对方放在他肩膀上的不是手臂而是一条正吐着芯子的毒蛇,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磕磕巴巴地道:“这、这个……”   书明深急的满头是汗,想要求助, 然而对面的那个蝙蝠公子只是一直在森森冷笑, 旁边的无花则干脆别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书明深的视线转了一圈,终于还是落到了一旁的九公子的身上。   尽管对方此刻也跟他一样身陷囹圄,而且还是被他给害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对方求援。   “……”九公子看了眼正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书明深,又看了眼正站在对方身旁的石观音, 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其实书兄他喜欢的那人并非是个女子……”   “你说什么?”石观音闻言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宫九。   书明深仿佛也被吓了一跳,一直望向宫九的眼睛不由顿时瞪得更圆了:“……?”   宫九却只是面色镇定地沉吟着道:“不瞒夫人说,书兄自上次与在下一见后便已对在下芳心暗许,情根深种,我二人暗通款曲其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夫人您女中豪杰,巾帼须眉,想必定然是不会乐于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的吧……”   说着还不由自石观音的手下将书明深拉到自己的身边来。   “……”石观音沉默地看了面前的宫九和正有些呆愣着的书明深,抱着手臂,挑眉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宫九笑道:“自然是真的,在下乃是太平王世子,若非对书兄情深不渝又岂会与人开这样大的玩笑?”   “夫人若是不信的话也可问将我二人接来的无花大师,”宫九淡淡道:“方才在船上和岸边发生的事情,无花大师亦有所见,自然知晓其中真假。”   石观音于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无花。   “……”无花闻言迟疑了下,看了眼宫九和书明深,轻咳一声,也对石观音点了下头道:“他们二人倒确实是生死不离,贫僧之前也曾想放这位九公子离开,不过两人终究难分难舍,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为了书公子留了下来……”   石观音垂眸想了想道:“可若是如此,他方才又为何会盯着妾身发呆……”   宫九闻言瞥了书明深一眼,面无表情道:“他只是被夫人的美貌惊吓到,且疑惑于无花大师的母亲怎会如此年轻而已,夫人且莫要多想……”   书明深直到此刻才终于醒觉过来,见石观音望向自己,立刻忙不迭地点头道:“在下对石夫人,不,在下对所有女人,不不不,在下是说除了九兄以外在下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夫人您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宫九适时补充道:“而且夫人既然想要借助于书兄的力量,又何必因为此等小事而与我等闹得不欢而散?若是夫人肯成全我和书兄的话,我二人也必定会为夫人的大业献上一份薄力,我等若能互相为用,想必夫人和这位蝙蝠兄的计划也能够进行的更加顺利一些。”   石观音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半晌,动作优雅地徐徐点了下头道:“你说的倒是不错,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们!”   一直提心吊胆的书明深闻言终于松下了一口气来,随即不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旁的宫九。   老实说,方才宫九说出他对对方一见钟情的那句话的时候,书明深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对方是怎么知道的?”,直到片刻后才又连忙反应了过来——他、他什么时候喜欢九兄了?   其实书明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位九公子到底是抱持着一种什么样的想法,所以在听到对方的话后,脑子里才会一时间变得如此混乱。   “……”又看了眼两人正紧紧拉在一起的那条手臂,书明深忽然觉得不只是脸,就连他正被对方拉着的那半边身子都忍不住发起烧来,就好像正被熊熊的炭火烘烤着一般。   还好石观音及时转移了话题,否则书明深还指不定要这样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到什么时候。   “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如此便请两位暂且去歇息吧,”石观音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身来,支着下巴笑眯眯地对着他们道:“二位若有什么需要皆可告诉无花大师,妾身便不打扰两位就寝了。”   于是,无花便奉命押着他们两个去了自己的房间。   让书明深感到庆幸的是,他和九公子依旧住在同一个房间,毕竟此刻事态严重,他一点也不想跟对方分开片刻。   无花打开房门,将他们两人领进一间客房道:“二位从今日起便住在此处,有何吩咐皆可告知贫僧,只要贫僧能够做到的必不推辞。”   书明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请无花大师捎个口信给楚兄,让他来这里救我们出去?”   无花笑看着他道:“你说呢?”   书明深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毕竟他一直觉得对方跟楚留香是很要好的朋友,却没想到原本超然物外的无花大师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所以心中不免也有些气愤和失望。   “楚兄知道无花大师是这样的人吗?”书明深瞥着对方道。   无花面色淡淡道:“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也不需他来操心,时候不早了,书兄和九公子早些歇息吧。”   书明深好奇道:“你不检查我身上的胎记了吗?”   无花闻言挑了挑眉,看了他和宫九一眼,垂下眼睛道:“贫僧虽然是出家人,但也不好唐突了书公子你,而且贫僧确信传闻中所说之人就是书兄,所以看不看与贫僧而言都是一样的。”   无花说完便径直转身走了出去,房间里顿时便只剩下了书明深和宫九两个人。   “……”两人彼此默默无言的看了一会儿,书明深先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刚、刚才有劳九兄你出手相救,书某感激不尽……”   宫九笑道:“书兄客气了,书兄之事便是在下之事,在下又怎忍心看着书兄你落入危难中而束手不救呢?”   书明深不禁有些感动地道:“这件事情本就是因在下而起,如今却将九兄也牵连在内,在下心中着实有愧的很。”   宫九走到床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即便追责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此事本就不是书兄的错,你也不过是受害者罢了,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从这里离开才好……”   说着不由伸了个懒腰,似乎有些疲乏犯困的样子。   书明深见状小心地挪动过去,犹豫了片刻,对着宫九道:“九兄你不如先躺下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想……”   反正以他们两个的身手此刻就算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是无法从这里逃出去的。   宫九闻言看向他,若有所思道:“那你睡哪里?”   书明深立刻道:“在下睡在地上就好!”   宫九抱着手臂,看着他道:“那若是有人进来的话,我们两个要如何解释?”   “毕竟你我方才还向那位石夫人承认已然彼此交往了许久,”宫九思量着,对着面前正眼神直勾勾望着他的书明深道:“若是到了这种时候还分开来住,岂不是叫人怀疑吗?”   书明深低垂着脑袋,脸色通红的抓着自己的衣角道:“可是九兄你有伤在身,万一碰到了伤口……”   宫九笑眯眯地道:“没关系,我会小心些的,而且这张床也不小,足够我们两个人住,这位石夫人倒是贴心的很……”   “……”书明深的脸简直已经红得都快要冒烟了,在宫九上床躺好之后,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脱下外袍来。   这还是自之前在妓院中的那次之后,他第一次与宫九又睡在同一张床上。   书明深的一颗心忍不住扑通扑通的简直都快要从自己的腔子里跳出来了。   宫九倒似乎没有所谓,躺在床上之后便干脆利落地闭起了眼睛:“……”   书明深见对方似乎睡着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在小心地盯着面前九公子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也心满意足地阖起自己的眼帘,逐渐进入了梦乡。   宫九在书明深睡着之后,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瞥了自己面前的人一眼,唇角边控制不住的露出一抹笑意来。   他倒是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宫九本来的打算确实有想要引出那些对书明深心怀不轨的人,然后再借此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孰料偷鸡不成,他们两个反而还落到了石观音的手中。   其实宫九若是想从这里逃走的话,也未必无法逃掉,只是他在来到这里之后反而觉得这种游戏倒是也挺有趣的。   尤其是看着书明深被对方的话吓得脸色惨白抓着他的手瑟瑟发抖的那副样子。   反正也已经到了这里,只要对方不真的想要伤害书明深,他也未必不能跟对方好好玩玩,毕竟往日书明深的身边不是有东方不败和阿吉等人保驾护航,就是有陆小凤和花满楼时刻把守,他即便想要跟对方单独相处都不太容易,此次难得有这个机会,他倒是并不介意与对方一起在这里多逗留上一些时日。   反正有他保护,总能想办法叫书明深不至于被对方坑的太惨,而他也可以趁机与对方培养一下感情,顺便再摸摸石观音和那个蝙蝠公子的底。   “……”宫九现在越来越觉得与书明深呆在一起远比杀掉对方要有趣的多,既然书明深如此的信任他,那他便勉强满足一下对方的心愿好了……   “九兄……危险……”书明深显然睡熟了,一边睡着还不由稀里糊涂的说着梦话。   “……”宫九挑眉看了对方片刻,满意地凑过去想听听对方还会说些什么有关他的事情,然后他就听到对方继续道……   “西门庄主是个好人……”   “陆兄……东方他其实是个汉子啊……”   “阿吉你怎么还不回来……?”   等一连串的废话。   “……”宫九面无表情地又盯了对方一会儿,终于决定转过头去蒙上被子睡觉,并且明天一定要告诉书明深晚上说梦话是一种十分扰民并且没有道德的行为。   所以,宫九也没有听到书明深在说完这些之后,又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九兄,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呢……?”   石观音倒是说话算话,除了偶尔会将他们两个叫过去说一番试探又或招降的话以外,倒是并未真的将他们怎么样,不仅如此,反而还好生生的将他们供养了起来,甚至怕他们两人呆在房间里无趣,而经常叫无花过来与他们论道谈天,下棋品茗,除了不能够轻易离开以外,书明深倒当真有种两人正在这里做客的感觉。   这一日,无花正在与书明深下棋,宫九在一旁沉默观棋,房门便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个青衣男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几位好雅兴,”脸上蒙着面具的男人对着面前的几人冷笑道:“身陷囹圄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坐在这里下棋谈天,倒是当真令在下佩服。”   “……”无花闻言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书明深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道:“可你们又不放我们出去,一直呆在这里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自然就只能做这些了……”   “……”蝙蝠公子闻言,缓步走到书明深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第四十一章   书明深被对方看得有些发毛, 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想要往后面缩去,却被对方伸手一把抓了回来。   “你、你干嘛?”书明深瞪眼看着面前的青衣人,眼睛不自觉的往宫九和无花的那边瞟了瞟。   宫九挑了挑眉, 对着蝙蝠公子道:“蝙蝠兄莫非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   说话间, 不由抓着书明深的另一条手臂,将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蝙蝠公子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缓缓抬起手来,在书明深的身上和脸上仔仔细细地摸了几把。   这回不仅是书明深被吓得脸色发白, 宫九的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   一把将仿佛被吓傻了的还呆愣在那里的书明深拉到自己的身后,宫九皱眉盯着对方道:“蝙蝠兄这是何意?”   青衣人直到这时才缓缓收回手去,面色不变道:“若是将你们两人拿去拍卖的话, 想来能卖个不菲的价钱,尤其是这位书公子,应该有不少人都想要将对方买到手的……”   “岛主难道想卖了他们?”无花挑眉道:“家母只怕是不会同意的。”   蝙蝠公子冷哼一声,道:“那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你们居然也会相信, 依我看还不如趁现在他还值些银子的时候将他给卖了, 得到的银两反而可以用作他图。”   若非是对方方才的举动吓到了书明深,书明深简直都要将这位蝙蝠公子当作自己的知己了, 毕竟他自己也根本不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谣传。   只可惜对方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怕,而且行为诡异,对他似乎也不太友善,书明深一点也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的接触。   “……”宫九站在那里冷着脸未曾说话。   无花微微叹了口气道:“贫僧其实也觉得此事实在荒诞的很,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他落到别人的手里, 否则我等的形势岂不是就要变得更加被动了吗?”   蝙蝠公子皱眉道:“只可惜就目前为止他带来的麻烦远比我们得到的好处要大得多!”   蝙蝠公子冷着一张脸道:“陆小凤等人正在外面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若是我等不离开,只怕他们早晚都会寻到这里来。”   “我本就是个商人,像这种没利可赚的事情在下可不愿去做!”   言讫,在又瞪了书明深等人一眼后,便拂袖离开了这里。   无花似乎有些无奈地再度叹了口气,道:“二位不必介意,蝙蝠岛主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但只要家母还在护着二位,他便不会对二位不利的。”   “在下倒是不担心他会对我等不利,”书明深犹豫着道:“反正他充其量不过是将我们给卖了而已……”   而若是当真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保不准还会传到陆小凤和东方不败他们的耳中,到时候对方闻讯杀来,那可就当真有意思了。   无花闻言却抬了抬眉毛道:“虽然是卖却也未必会原封原样的卖……”   “据贫僧所知蝙蝠岛主似乎很喜欢折磨虐待别人,”无花斟酌着道:“尤其是对于挖人眼睛有种独特的偏好。”   “所以说书兄你若是下次再见到他的话还是小心些的好,以免他一时兴起将你的眼睛也挖出来,毕竟你是否是个瞎子与你本身的用处似乎并无太大的关系……”   对方若是当真想要卖了对方的话,照样能够卖出个好价钱的。   书明深被无花说得连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拉着宫九的手哆嗦个不停。   宫九见状,开口安慰他道:“书兄莫怕,有我和无花大师在此,绝不会叫他动你分毫的。”   书明深颤索索了半天这才终于稍微平复下来。   而就在蝙蝠公子来找他们的第二天,石观音忽然设宴将他们两人一起请了过去。   书明深自从那日见过对方之后便一直对这位石夫人心存畏惧,生怕对方一生气就要拖他或者宫九去给对方侍寝。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虽然这位石夫人是个举世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但书明深向来不是个随便的人,若不是自己喜欢的,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逼他就范!   而不仅是他,还有被他连累的九公子,若是对方想对九兄他不利的话,书明深尽管胆子不大,但就算是死他也一定会去保护宫九的安危的!   好在石观音这次将他们找来倒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邀他们来喝酒,顺便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帮自己的忙而已……   宫九若有所思地道:“没想到石夫人居然也意在于此……”   他指的当然是石观音等人将书明深抓来所为的那件事情。   石观音闻言将酒杯放下,笑着道:“妾身本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可既然眼下有这个机会,试试看总不妨事,九公子你的话,想来还是能够理解妾身的苦衷的……”   宫九闻言但笑不语,仿佛并未听懂对方话中的深意。   书明深清了清嗓子插口道:“夫人莫非打算就这么一直关着我们不成?”   毕竟得到他便能够成成就霸业的谣言只是虚无缥缈而已,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成了石观音白养着他们了?书明深总觉得对方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果然,石观音闻言道:“九公子乃是堂堂的太平王小王爷,而书公子你亦是自幼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只要两位肯答应为我效力,妾身自然就不算是白养着两位了。”   书明深迟疑着没有开口,宫九道:“既然我两人此刻已然落在了夫人手里,做什么自然也听凭夫人的差遣。”   石观音闻言,掩唇轻笑着道:“两位不愧是俊杰之士,果然识时务的很!若非两位行的是龙阳之好,连妾身只怕都忍不住要对二位公子动心了。”   宫九不咸不淡道:“夫人过奖了,夫人才是手段高明,既能够将我和书兄留在自己的身边又不至于与我等撕破脸皮,单此一举便远胜过之前那些想要来行刺书兄的恶徒。”   石观音闻言亦挑着眉,娇笑道:“九公子过奖了,妾身与公子不过彼此彼此罢了,毕竟若当真论手段高明,只怕阁下的手段还要在妾身之上呢!”   宫九看着对方微微冷笑:“……”   书明深战战兢兢了半天也没有听懂对方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轻咳了一声方欲开口,却见石观音忽然在这时转过头来对着他道:“敢问书公子你可是当真倾心于这位九公子吗?”   书明深闻言浑身顿时一绷,瞥了眼身旁的宫九,对着对面的石观音点了点头道:“自、自然如此,这些夫人之前不是便已经知晓了吗?”   他和宫九自从来到这里便一直都装成是彼此的恋人,毕竟石观音并非是个好对付的人,他们在想到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之前只能逆来顺受。   石观音淡淡道:“那为何我看你二人不似一般的交颈鸳鸯那般亲密,妾身好歹也算阅人无数,你们当真以为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出来便能够骗到我吗?”   “……”书明深闻言身上不禁有些发毛,还以为石观音真的看出了什么,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宫九面色不变,在此时转头看向石观音道:“那夫人打算如何才肯相信?”   石观音抱着手臂想了想,看了面前的宫九和书明深一眼,道:“若你们两个肯在此成亲的话妾身便相信你们之前所言,亦不再为难二位,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书明深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呆愣愣地看了石观音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不由惊得立刻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夫、夫人说笑了,这成何体统啊?”   石观音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不成体统的?你若是真的喜欢他,自然愿意与他共结连理,还是说你当初是在说谎?”   “……”书明深哑口无言,忍不住又用眼神瞟了眼一旁的宫九,随即低垂下头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宫九似乎也没有料到石观音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不过他向来反应机敏,只在垂眸沉吟了片刻后,便抬起头来,微笑着冲着对面正留心观察着他们反应的石观音道:“夫人既是一番美意,在下等又焉敢推辞?”   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身侧正愣愣然地望着他的书明深道:“书兄,石夫人既愿意替我等安排此等大事,你我何不就接受了对方的这番好意,更何况此刻外面的形势瞬息万变,也省的我们日后不知何时才能了却彼此的这桩心事……”   书明深怔愣地看着自己面前仿佛深情无悔状的宫九,半晌,才涨红了一张脸垂下脑袋道:“既、既然九兄你如此说,在下自然也无异议,一切全凭石夫人安排……”   虽然知道宫九或许只是为了在石观音的面前演戏才这样说的,书明深的心脏却还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其实在刚才石观音说出要让他们成亲的这句话后,书明深虽然反应很大,但却并非完全都是抵触……   还有一些则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九公子,毕竟对方是堂堂的太平王世子又对他如此之好,而他不过是区区一介布衣,如今又惹上了这么个天大的麻烦,即便只是为了演戏也着实有些……   不过既然宫九已经这样说了,他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   石观音闻言,看着他们两人笑着道:“既然如此,妾身也难得做一回大媒,我之前便已查过三日后就是个黄道吉日,事不宜迟,二位的亲事就定在那一天吧!”   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们喝酒谈天。   “……”书明深自此之后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只是时不时用眼角瞟着一旁正同石观音说话的面色如常的宫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等到一顿饭结束,宫九拉着他返回房间,书明深还是一副魂不守舍,呆呆的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宫九见他这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拉着他坐到椅子上,笑着开口问道:“书兄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书明深闻言终于恍然回魂,这才发现他和宫九已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由脸色泛红面露尴尬地道:“没、没有,多谢九兄挂心……”   宫九却依旧站在他面前,打量着他道:“那书兄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在下说的?”   书明深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宫九一眼,思忖了片刻才道:“刚才的事情还请九兄莫要放在心上!”   书明深轻咳了一声道:“为了应付石夫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即便我们日后当真成、成了亲,咳咳,那也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罢了,还请九兄你千万莫要介怀!”   宫九挑眉看着正一脸急切地望着自己的书明深,半晌后,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书兄你这样说了,在下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见书明深闻言终于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宫九笑道:“不过在下此生还是第一次与人成亲,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也不知届时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对此莫名有些期待的宫九眼神幽幽地望向正涨红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反应的书明深,玩笑般地道:“所以说书兄你到时候可千万莫要让在下失望才好啊!”   “……”书明深尴尬的不知所措,只能兀自低垂着脑袋佯装没有听到。   宫九也不再为难书明深,毕竟他们三日后就要“成亲”了,这种时候把对方吓到可不是好事,于是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书明深直到这时才隐隐松下一口气来,不过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毛。   毕竟跟九兄成亲什么的……书明深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他知道自己对宫九的感情有些特别,但又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喜欢,可无论是与不是,他都不想因此而妨碍了他们两人的友情。   无论是成亲还是什么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只要能够应付的了石观音,叫对方不要为难他们就好,书明深在心中打定主意,毕竟这件事情不仅关乎他的性命,还关系到宫九的安危,他说什么也不能够叫石观音对对方不利!      ☆、第四十二章   三日的时间转眼就到。   书明深这两天一直有些精神恍惚, 毕竟他马上就要和宫九“成亲”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光景……   虽然明知只是为了应付石观音而演的一场戏,书明深却还是紧张的要命,就仿佛他真的马上就要跟宫九怎么怎么样了一般。   宫九一开始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莫名, 不过更多的却是有趣, 尤其是在看到书明深这副心神不宁,紧张不已的样子之后。   “书兄,轮到你了。”宫九坐在长榻上,笑眯眯地看着对面正与他一起坐在棋盘边下着棋, 却在中途又开始发起呆来的书明深道。   书明深恍然回魂,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思忖了片刻将手里的棋子放下。   宫九若有所思地道:“书兄你莫不是还在担心明日的事情?”   书明深闻言将刚端起来打算喝口水顺顺气的茶杯都险些打翻在地, 赶忙看向宫九,开口道:“咳,这个……”   宫九略微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开口安慰道:“不是书兄你说叫在下莫要介怀的吗?既然如此书兄自己又何必如此上心?”   书明深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了声道:“因为在下也没有成过亲, 而且总觉得这种事情自然还是应该慎重一些,以此来开玩笑什么的终归不太好……”   宫九闻言抬眸看了他半晌, 直看得书明深莫名其妙起来,这才徐徐开口道:“书兄这样说,莫不是想要与在下假戏真做不成?”   宫九笑眯眯地道:“其实在下也觉得这种事情实在难以作假,反正在下也没有什么心仪之人,若是书兄你当真有此一意的话, 不若……”   “……”书明深手里的茶杯终于被惊掉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宫九,仿佛傻掉了一般。   宫九的话并未说完,因为就在他眼瞅着就要将书明深彻底吓傻之前,有人便在这时不合时宜的敲响了他们二人的房门,随即也不等屋子里的人应声,便径自推门走了进来。   无花看着坐在长榻上一副呆傻表情,就连茶杯掉在地上都没有丝毫察觉到的书明深,微微蹙了蹙眉,疑惑地询问一旁的宫九道:“他这是怎么了?”   宫九笑看着他,咳嗽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明日便要与在下成亲,太紧张了而已。”   无花闻言挑了挑眉,倒是也没有再过多追问,径直冲着面前的这两人道:“既然你们已经知晓明日便是你们的大喜之日,在拜堂成亲之前也差不多该分开了,贫僧便是来此接书公子离开的。”   书明深总算是回了神,闻言,连忙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身上的水渍,涨红了一张脸道:“既、既然如此,在下便暂且先与九兄你告别了!”   话虽是对着宫九说的,眼睛却是看天看地看无花就是不肯去看对方。   宫九不以为意,抱着手臂微笑道:“那明日在下便恭候着书兄你的大驾了,事关重大,书兄你可千万要守时才好!”   书明深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便跟在无花的身后,像个木头人一般同手同脚的走出了门去。   “……”宫九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微笑了笑,直等到自己房间的房门再度被人关起,这才又垂下眼眸兀自沉思起来。   无花将书明深带到了暗舵中与宫九相隔一段距离的另一个房间,在进门之前对着对方道:“喜服已经做好了,新郎官穿上试试吧。”   书明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有些拘谨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无花看着他这副样子,挑眉调侃道:“你莫不是连这一天时间都舍不得与那位九公子分开吧,放心,家母既然已经答应成全你们便不会反悔的,等明日你们拜过了堂,自然就能够长相厮守,永远都在一起了。”   书明深的眉角终于忍不住抽了抽,掩唇轻咳一声对着面前的无花道:“无花大师说笑了,在下并非是这个意思。”   无花淡淡“哦”了一声,依旧促狭一般的看着他。   书明深虽然觉得很囧,却也有些气不过,于是,冲着对方道:“无花大师明日便能喝到在下的喜酒,却不知在下何时才能喝上无花大师的喜酒呢?”   他这纯是想要气气无花而已,毕竟他之前对无花其实还是挺信任的,孰料对方却仗着他对自己的信任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若说书明深当真一点脾气也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一介平民,半点功夫都没有,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是以才只能忍气吞声,任由这人将他和宫九给绑来了这里。   然而无花闻言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对着书明深道:“可惜贫僧早已成亲多时了,书兄若是想喝喜酒的话,未免来的太迟了一些。”   书明深闻言不由瞪圆了眼睛,惊奇道:“可、可你不是和尚吗?”   无花面色不变,口里诵了声佛号,老神在在道:“和尚也是男人,再说和尚也不该贪慕名利钱财,助纣为虐,在下不是也同样做了吗?”   “你既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为何还要去做?”书明深皱了皱眉,看着对方道。   无花笑了笑,道:“人各有志,在做和尚之前在下先是个人,而是人便有欲望,贫僧只是遵从于自己的本心罢了。”   “……”书明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郁闷地站在门口看着对方离开。   不过在无花离开之前,又忍不住开口说了声:“无花大师可真有将楚兄当做自己的朋友吗?”   他还记得这两人第一次去他家的那一天,因为山中突然下起雨来,满目一片烟雨朦胧,美不胜收,他见一位白衣僧人和一名身着浅蓝色长衫的俊朗青年正立在自己屋前石阶的青苔上避雨,于是便将这两人请进了屋来。   三人一起在雨阶前的小屋里烹茶烤火,围炉闲话,怎生惬意?   可为何一转眼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呢,难道当真如无花所说是“人各有志”不成?   无花闻言垂目沉吟了片刻,才道:“朋友自然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罢了……”   而现在的话,他们的关系只怕已经变成了死敌。   见书明深略微有些失望的样子,无花淡淡道:“所以自然比不上书兄和九公子这般亲近要好,柔情缱绻,连贫僧有时也不由深感羡慕呢……”   “……”书明深涨红着一张脸瞪着面前微笑地转身离开的无花,半晌,才终于缓缓吐出胸中的那口气来。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书明深一大早就被一群侍女从床上叫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各种梳洗打扮。   书明深有些别扭地换好了大红的喜服,胸口绑着花球,直等到那些女人拿来了红盖头想要给他盖上的时候这才终于慌里慌张地开口制止。   “我和九兄都是男子,这个就不用了吧?”书明深满头冷汗道。   “可若是公子不带的话,到洞房里掀盖头要怎么办?”婢女疑惑道,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伺候男子和男子成亲的。   书明深义正言辞道:“那就不必掀了,我们本就并非女子,不必如此麻烦!”   对方闻言这才将那块盖头撤了下去。   书明深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虑,但又不知道究竟在焦虑什么。   大概是因为已经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宫九的缘故,毕竟他们此刻深陷敌营,尽管石观音对他们还算客气,但那是因为对方还想要利用他们,书明深是以不得不时刻担心着自己和宫九的安危。   好在他马上就可以重新见到宫九了,虽然是在成亲的喜堂里……   等时候到了,书明深在那些婢女的带领下前往喜堂,整个人紧张的差点连步子都不知该如何去迈。   而大老远的,书明深便看到了那已经焕然一新的,被人用各种红绸子、红灯笼和红蜡烛重新布置过的大厅。   厅堂的墙壁上当当正正的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石观音打扮完毕,正笑眯眯地坐在大厅正中央的位置上。   “……”而一看到对方,书明深立刻便更加紧张了起来,却也不由同时打起精神,以免叫石观音看出了什么破绽,继续找他和宫九的麻烦。   等他站到了喜堂里的时候,对面的另外一条回廊上也有一队人马向着这里行了过来。   红彤彤的灯笼在前面开路,书明深扫眼向那里看去,发现来的人果然是九公子。   对方也跟他一样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正笑容满面地向着这里走来。   书明深一看到对方,眼神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向着周围四下乱飘,然而飘着飘着却又重新落回到对方的身上,毕竟宫九这副样子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就连书明深也忍不住向着对方多看了两眼。   直等到对方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书明深这才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宫九果然还是安然无事的样子,书明深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正想要向对方说些什么,孰料宫九却在这时对着他微微使了个眼色。   “……”书明深一愣,赶忙点了点头,老实地闭起了自己的嘴巴。   正坐在对面主位上的石观音笑着开口道:“既然二位都已经到齐了,时候也不早,开始拜堂吧!”   书明深的身体稍微有些僵硬,或者不如说他有些发窘,毕竟马上要跟自己拜堂成亲的人是个男人不说,而且还是他的九兄,这种认知让他连脑子都有些混乱了起来。   宫九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甚至可以说还挺乐在其中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跟一个与自己一样同是男子的人成亲,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人居然还是书明深,就连心机深沉如宫九也没想过两人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一天。   尽管这只是为了应付石观音的缓兵之计罢了……   见书明深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呆在原地,宫九主动拉起对方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到石观音的面前。   “一拜天地!”   宫九拉着紧张的脑子都在发晕的书明深一起下拜。   “二拜高堂!”   因为两人的高堂都不在这里,而他们的年纪又同无花相仿,于是石观音便乐得开心的受了他们这一拜。   “夫妻……咳,夫夫对拜!”   宫九和书明深转过身来,彼此互看了一眼。   “……”宫九似乎有些无奈,书明深也是一副紧张到了极点又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样子,于是两人各牵着花球的一边当众下拜。   坐在主位上的石观音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在两人全都给他敬过茶之后,掏出红包来塞进二人的手中,笑着道:“祝二位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你们还愣着干嘛,送入洞房吧!”   然后,书明深和宫九就被一群人叽叽喳喳地簇拥着一起送到新房里去了。   直等到两人进了房间,那些人全都散掉,书明深和宫九对看一眼这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书明深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没想到典礼居然如此正式,在下还以为随便应个卯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他其实心里紧张的要命,却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毕竟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实在太过尴尬了些,若是他不主动说些什么,九兄岂不是就更尴尬了吗?   看着自己面前正滋滋燃着的喜烛,书明深想着想着就不由回想起了那日在青楼里他和宫九之间发生的事情,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控制着自己不准再胡思乱想。   宫九见状,淡淡一笑,给两人各倒了杯酒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我等也只得勉强认了……”   说着端起酒杯来,笑着向面前的书明深打趣道:“反正堂也拜了,不如连这合卺酒也一并喝了吧,左右不喝白不喝。”   书明深见他兀自喝的开心,不由有些好笑,也端起酒杯来,不过却并未急着去喝,反而望着手里的酒杯幽幽叹了口气道:“若非在下的话,九兄又何至于会落得如此境地,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在下的缘故……”   宫九闻言,看向他道:“书兄不必自责,一切不过是天数罢了,若是在下当初舍书兄而去,只是任由书兄一人被绑走,在下又如何能够安心?”   “如今虽然与书兄一起身陷囹圄,但至少能够确保书兄你安然无恙,如此,在下也就心满意足了……”宫九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仿佛喝多了一般,趴在桌前睡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书明深神色柔和地望着对方, 抬手轻轻推了推见对方依旧没醒, 于是干脆将宫九搀扶到了对面的喜床上,小心地为其盖好被子。   “九兄,在下此生能够交到九兄这样的朋友, 实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书明深看着躺在床上的宫九, 情真意切道。   而又过了片刻,便也一起熄灯就寝了。   午夜时分,书明深正躺在床上熟睡,突然有一只手在这时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书明深一惊立刻便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却能够清晰地感到有什么人正站在他和宫九躺着的床边。   书明深浑身毛发倒竖,抬手想要去推醒一旁的宫九,却又怕这人会对他们两人不利, 正在迟疑间,突听对方压低语声对着他道:“是我。”   “……”书明深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因为这居然是阿吉的声音!   对方缓缓放开捂着他的那只手,随即一抹火折子的微弱亮光便自房间里亮了起来。   “……”书明深瞪圆眼睛, 发现并非是他的错觉, 对方居然真的是阿吉!   “你怎么会在这里?”书明深惊讶又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见房间外面并没有什么其他动静, 这才终于微微放下心来。   阿吉看着他道:“我本在外面游历,偶然听说了你被绑架的事情,按图索骥好不容易才寻到这里来……”   书明深见到对方自然开心的很,可开心完了,又不由立刻担忧了起来, 道:“可你不会武功,又是如何潜入到这里来的?”   阿吉闻言顿了顿,轻咳了一声,半晌才对着面前满脸疑惑地书明深道:“其实我之前一直都在瞒着你,我会武功……”   见书明深闻言果然愣住,阿吉又连忙开口解释道:“我只是厌倦了之前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所以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而已,刚好你那里再适合不过,于是我就隐瞒身份留了下来。”   “我知道你大概生气我之前为什么一直瞒着你,我只能说对不起,”阿吉低垂着眼眸道:“等离开了这里无论你想将我赶走也好,打我一顿出气也罢,在下都绝无怨言,现在只望你能够不计前嫌再相信我一次,与我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书明深被对方这一大通话给说的呆愣了大半天,见面前眼圈发青、胡子拉碴看起来简直风尘仆仆狼狈到不行的青年正一脸紧张地注视着自己,这才终于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缓缓开口道:“无论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都是有苦衷的……”   毕竟就算是当日他挨打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袖手旁观,虽然没有救他,但却陪他一起挨对方的揍来着……   书明深不由感到有些好笑,对着眼前的阿吉道:“更何况你如今冒了生命危险跑来这里救我,即便当初真的有些什么,也可以一笔勾销了,我不会责怪你的!”   与对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阿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书明深还是有些自信的,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书明深不可能叫所有人都对自己坦诚相待,而且阿吉自始至终虽然隐藏了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但却从来都没有害过他,书明深相信对方的人品为人。   “……”阿吉闻言,看着书明深的神情不由有些激动,抬手一把揽住对方的身体,感慨一般的道:“我就知道书兄你一定能够理解在下的!”   毕竟对方可说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知己,若是书明深当真决定从此以后跟他分道扬镳的话,他虽然会难过,但却也并不会责怪对方,毕竟这一切全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不过他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就算他想要过平凡人的生活,也不能够任由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负,所以,在得知书明深被人绑走的消息后,他几乎彻夜不停的赶了好几天的路,这才终于找到了那些绑走对方之人的藏身之处。   害怕事情有变,他在传信东方不败等人的同时,趁着白日里的混乱偷偷潜入了进来,直至此刻才终于见到了书明深的面。   书明深不由也有些感动,抬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安慰了阿吉几句,却听到自己身后在这时传来了一声翻身的声音。   转过头来,书明深便看到了宫九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他和阿吉:“……”   “九兄,你醒了!”因为光线太暗,书明深有些看不清楚宫九脸上的神情,只是匆匆忙忙地冲着对方道:“阿吉他来救我们了,咱们赶快同他一起离开这里吧!”   “……”宫九闻言,从床铺上缓缓坐了起来,面色不明地瞥了身旁的这两人一眼,这才深吸了口气,冲着对方道:“可是这里守卫重重,高手如云,我们如何能够出得去?”   书明深闻言也不由转头看向阿吉。   阿吉道:“我在这里守了两日已经大概摸清楚了此处的状况以及巡守的换班时间,所以才趁着此刻来找你们,只要能够在二更前动身,我便有信心能够带着你们从这里离开。”   书明深闻言立刻开心了起来。   宫九的面色却是不由有些复杂:“……”   然而在书明深的提醒下,他也只得与对方一起穿好衣服跟在了阿吉的身后。   几人一路从房间里出来,果然没有遇到这里的守卫,即便遇到了,也被阿吉顷刻间抬手搞定,就连想要出声喊人的功夫都没有。   书明深自然十分高兴,还以为这样就能够与宫九一起从这里出去了,不由转头对着身后的九公子道:“九兄不必担心,阿吉他做事还是挺有分寸的,咱们过会儿一定能够从这里平安离开的!”   宫九闻言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在下也相信这位阿吉兄弟能够带我们一起出去……”   几人就这样穿过了几道曲曲折折的回廊和院落,期间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过这里毕竟是石观音的暗舵,四下巡逻的守卫很快便发现了之前那几个被人打晕藏在角落里的看守,立刻便冲着周围大呼起来!   而此刻书明深等人已经快要到阿吉之前找好的出口附近了,只要再多花一点功夫他们便能够从这里逃出生天。   那些巡守的护院们自然不会是阿吉的对手,即便对方还要保护身旁的这两个人也仍旧是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   书明深一边惊讶于阿吉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简直同陆小凤和东方不败等人不相上下,一边拉着宫九四下躲开那些守卫的追赶。   终于,就在他们眼瞅着便能够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石观音和无花等人闻讯赶了过来。   “……”石观音似乎也惊讶于阿吉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然而却并不畏惧,冷笑一声便与对方交起手来。   无花则趁机想要先擒住书明深和宫九。   阿吉的武功确实出神入化,然而他此刻一边要对付石观音这个前所未有的强敌,一边还要顾着书明深等人的安危,难免便有些力不从心,方露出一处微小的空隙便险些让石观音得了手……   书明深看得不由一阵焦急,可就算他再着急,显然也帮不上对方的忙,甚至连不给对方添麻烦都做不到。   “……”宫九静静看着眼前的形势,半晌,突然冲着刚好举剑退到他们身前,打算另寻出路的阿吉道:“趁着现在你先带书兄离开,不必管我!”   “……”书明深闻言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宫九。   宫九面色严肃地对着他道:“阿吉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同时带着我们两个人同时从这里离开,书兄你本就是他们的目标,绝不能叫他们再抓住你!”   “那怎么行?!”书明深终于回过神来,立刻头冒冷汗地否决对方的提议道:“九兄你本就是为了救在下才与在下一起落入到他们的手中的,在下怎能够抛下你独自逃走,无论说什么在下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宫九看着面前抵死不从的书明深,道:“书兄不必多虑,在下好歹也是太平王世子,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本就不是我,是不会轻易为难我的。”   “可你和阿吉兄却不同,”宫九斟酌着道:“与其三个人全都落入到对方的手里,还不如只留下在下一人,更何况你们出去之后也可以再找帮手进来救我。”   书明深自然依旧摇头连连,他说什么也绝不肯抛下宫九。   宫九见状,不由转头看向一旁正同样眉头紧锁的阿吉,道:“书兄他无法想通,阿吉兄却想来能够明白在下的意思,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先将书兄从这个铁笼中救出去,而若非顾及着书兄他的安危,在下之前也不会贸然与对方一起前来此处……”   阿吉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毕竟此刻时间紧迫,由不得他考虑,石观音和无花下次再攻来的时候,就连他恐怕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还要护着书明深和宫九二人,如此一来,他们三人说不定都会死在这里。   片刻后,见书明深仍旧一口咬定就是不肯答应,阿吉小声开口道:“九兄他如此作为亦是为了救人,在下保证,日后定会再来救九兄你一起离开的!”   言讫便抓着书明深的衣领,如一只白隼般飞快地向着一旁漆黑一片的院外掠去。   “等一下,阿吉,九兄他……!”书明深眼看着宫九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几乎被惊破了胆,挣扎着想要下去,却因为阿吉抓着自己而根本无法挣脱。   黑暗中,书明深仿佛看到正站在敌人包围圈中的宫九朝着他的方向淡淡笑了笑,然而等他想要再看仔细的时候,却发现连对方的人影都已经看不见了。   阿吉的轻功实乃当世一绝,否则一个人就算剑术再高明,其他方面若是差得很,也绝不可能被世人赋予剑神的称号。   更何况他之前便已经有所准备,早已在岸边停好了船,在石观音等人追来之前,便同书明深一起登船离岸,如一缕劲风般飞快地消失在了面前漆黑一片的湖水之中。   石观音追至岸边恰好不见了对方的踪影,自然怒气不熄,立刻命手下的人前往追击,不过她也清楚以那个阿吉的武功,即便这些人全都追了上去大概也没有什么用处。   于是在气愤过后,便又返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暗舵之中。   好在那三人并未全都逃离,还有一个人正落在她的手中,尽管她此刻亦没有想好究竟要如何处置对方。   “小狐狸,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石观音回到暗舵中,果然看到宫九正坐在大厅里悠闲的喝着茶,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的样子,于是冷哼一声道:“妾身可并非没有给过你机会,如今人却跑了,可见你的计划也未必比妾身高明多少!”   “夫人说笑了,”宫九闻言面色不变地道:“明明就是夫人手段不够高明,将书兄他吓跑了,与在下何干?更何况在下原本便与夫人没有半点关系,又何谈需要夫人给在下机会,夫人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   石观音冷然地盯着他道:“你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留在那位书公子身边无非是打着与妾身相同的目的,妾身不过是看在你那小王爷的身份才未曾揭穿你罢了,难道妾身如此做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毕竟若论武功的话你只怕并不在那个阿吉之下,”石观音面无表情道:“你虽瞒得住别人,但却瞒不住我!”   而若是再加上耍心机玩手段的话,只怕十个阿吉都比不上对方。   宫九虽被对方揭破了老底,但却并未露出什么慌张的模样,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挑了挑眉道:“夫人这么说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   “即便夫人将此事告诉了书兄,那也要看书兄他是否相信才好,”宫九道:“毕竟同夫人相比,书兄显然更信任在下,再加上因为夫人的关系在下此刻又同书兄他结为了‘夫妻’,试问夫妻之间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还需要外人来插口?所以在下才说夫人您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   “……”石观音冷笑着看着宫九,心里暗骂这条小狐狸滑不留手不好对付,她之所以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给宫九卖个面子,孰料对方居然还不领他的情?   于是也干脆不再客气,沉吟了一下道:“你虽这样说,但那在妾身看来也不过就是些假象罢了,而且与你这位‘官人’相比,妾身反而觉得他似乎跟那个阿吉更加亲近一些……”   看着宫九闻言微微沉下来的脸色,石观音挑了下眉,微笑着道:“否则那位书公子又为何要将你丢在妾身这里,反而与那位阿吉公子一起并肩离开呢?”      ☆、第四十四章   “……”宫九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心想着若是他此刻将其丢到石观音的脸上, 日后还能不能从这里逃得出去……   半晌,终于压下了这种蠢蠢欲动的念头,同样冷笑一声对着对面的石观音道:“依在下看, 石夫人不如还是先想一想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吧……”   “毕竟在下与书兄好歹关系匪浅, 想要回去的话随时都可以,但夫人您经此一事之后只怕就休想再与对方和平共处了,”宫九老神在在道:“更何况书兄又是那种一旦钻起牛角尖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若是夫人再用强的话, 难保不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石观音看着对方,抱起手臂来轻轻点了点,终于觉得两人继续这样互相伤害下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刚好无花在这时插口说了些什么,似乎是之前派出去的人并未追回书明深之类。   于是干脆与对方商量起离开这处暗舵应做的准备,毕竟那个阿吉既然已经摸索着找来了这里,其他人早晚也都会寻来, 以免麻烦, 他们自然要尽早从这里撤离才行。   “……”而无人理会的宫九则悠然地坐在一旁,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 兀自思忖着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虽然在深沉的夜幕笼罩下他也没有看得太清楚,但书明深方才在被阿吉携着离开前望向他的那副忧心似焚又泫然欲哭的表情却还是被他收入了眼底……   “……”宫九不由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身旁的桌面,思忖着下一次他们到底何时才能够再度相见。   或许也要不了多久,又或许……   宫九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其实相较于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人, 他更讨厌这个阿吉,因为书明深似乎太过信任对方了一些,即便之前被对方骗得如此之惨也能在顷刻间便直言原谅,然而此刻他却是不得不将书明深暂且交到对方的手中,毕竟相比于石观音,回到陆小凤等人身边对于对方来说至少能够稍微安全一些。   再说书明深这边,因为当时阿吉为了能够将他救出迫不得已只得暂且将宫九留在了这里,虽然对方说待到陆小凤等人来了,他们便能够一起杀将过去,无论那里是石观音布下了天罗地网、重重守卫的暗舵还是什么其他地方,都一定能够将对方救出来,书明深却还是不由感到一阵由衷的愧疚,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都一副没精打采,精神恍惚的样子。   阿吉看着对方这副简直愧疚到了极点的模样,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道:“都是我思虑不周,若是再小心些的话,我们或许便能够一起逃出来了。”   书明深闻言默默摇了摇头,半晌才道:“不管你的事,若非你的话,在下也没办法从石夫人那里逃出来。”   毕竟阿吉之前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跑去救他们的,他怎么可能去责怪对方,尽管他很希望对方当时带出来的那个人是宫九而不是他,但他也知道宫九说的是对的,那些人的目的本来就是他,所以无论如何也必须先将他从那里救出来才行,可即便如此,书明深却还是无法从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感中挣脱出来……   怪不得宫九说若是眼看着他被人抓走的话,心中只怕会因为担忧和焦虑而不得安生,他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书明深吸了吸鼻子,继续低垂着脑袋满面忧愁地蜷缩在船厢的一角。   阿吉没奈何的再度叹了口气,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那位九公子,可是当时情况危急,与其三个人全都被捉,他只能趁着自己尚有余力带着其中一人率先离开,而如今则需等到其他人也全部赶到之后再回到石观音那里一起救人。   陆小凤等人是在第二天一早赶来的,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东方不败和花满楼。   在书明深和阿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过他们之后,除了花满楼留下来保护书明深以外,另外几人一起前往之前关押着书明深他们的那处暗舵,希望能够合力将宫九从无花和石观音等人的手中救出来。   面对着正站在船一副头心急火燎到站不住也坐不下的书明深,尽管花满楼看不到对方此刻那副焦急万分的样子,但凭感觉也能够猜出几分来,是以,不由开口安慰对方道:“书兄放心,有陆兄和东方姑娘还有阿吉兄一同前往,一定能够将九兄他从那些人手中救回来的……”   书明深闻言也不由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将人救回来,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花满楼闻言笑了笑,方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有人向着这里飞掠了过来,听声音似乎正是陆小凤等人。   花满楼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因为他听到对方回来的依旧是三个人,若是当真已经将那位九公子给救回来的话,对方又怎会空手而归?   书明深在陆小凤他们登船之后,立刻面色焦急地开口询问道:“陆兄,你们可见到九兄的面了?”   陆小凤看着面前心急火燎一脸担心状的书明深,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垂下眼来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们去晚了些,那暗舵里面此刻已经人去楼空了……”   见书明深一副目瞪口呆,仿佛被这个巨大的打击给刺激傻了一般,张着嘴巴愣头愣脑的蠢样子,东方不败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照着对方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下,不耐烦道:“只不过是将人带走了而已,又不是找不回来,等我们查清楚了那些人的底细,早晚会将你的那位九公子带回来的。”   书明深抱着脑袋,泫然欲泣地道:“可若非是在下的话,九兄他又怎会被人抓走?”   而如今居然连人都不知去了哪里……书明深吸着鼻子差点哭出来,一想到自己当时迫不得已只能眼睁睁的与对方分开的样子,书明深便不由悲从中来。   若是九公子当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书明深觉得自己恐怕也再无颜面苟活于世了!   “……”船上的其他人对他轮番劝说,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还是花满楼沉吟着道:“无论如何,我等也应先将书兄你送回王府中去,然后再继续考虑其他的事情,此地终究还是太过危险了些。”   至于宫九,他们自然也会派人竭力去查,只希望能够早日探得那位九公子究竟被人绑去了什么地方。   书明深一路上一直是一副丢了魂似的模样,仿佛若是不将宫九给他完好无损的找回来,他整个人便也要随之归阴了一般。   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人亦是看得一阵不忍,然而又丝毫没有办法,毕竟他们也知道对方与宫九关系匪浅,更何况宫九有此番劫难又是因为书明深的缘故,他们即便劝慰了也只怕没有办法令对方重新打起精神来。   好在船很快便行到了岸边,而他们在经过这一番波折之后也重新回到了太平王府中。   书明深一见到太平王爷便立刻奔去对方的面前负荆请罪,直言是自己害的九公子被贼人绑走的,以至于如今下落不明,希望王爷能够重重的责罚他!   太平王见状愣怔了半天,直等到陆小凤等人也向他讲述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这个……”太平王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满面沉痛之色地跪在自己面前请罚的书明深道:“其实此事也不能全怪书公子你。”   “小儿明知道书公子如今情势危急,却还擅自带着你四处乱跑,出了这种事情他亦难辞其咎,”太平王道:“为今之计自然还是先想办法将他给找回来才最为重要,书公子你也莫要再为此自责太过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相信宫九那只小狐狸会被人抓走,一切肯定都是对方之前设计好的,指不定又是什么苦肉计、连环计之类的圈套,反正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坑书明深了!   于是太平王一边在心里鄙视着自己那个永远让人省不下心的儿子,一边反而开口安慰起书明深来。   因为同消失不见了的宫九相比,他觉得书明深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才更加需要安慰一些。   书明深尽管没有被太平王责难,但他心里却并不因此而感到轻松,甚至可以说反而愈发的惭愧起来。   而看着对方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众人亦对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希望书明深能够早日打起精神来,而他们也能够早点找回宫九。   晚上,书明深正坐在庭院里面对月独酌,顺便长吁短叹,东方不败便在这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东方姑娘……”书明深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看了他片刻,言简意赅道:“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书明深闻言不由愣了一下,道:“告辞?”   东方不败淡淡点了点头:“我将暂且离开一段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归期尚不确定,所以短时间内我们只怕见不到面了。”   书明深听罢沉默了片刻,似乎感到有些许的诧异,其实阿吉会离开他并不奇怪,毕竟对方虽然每天都顶着一张苦瓜脸,但对于生活却还是挺认真的,至少对方明确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过怎样的人生,并且在为之而不停努力。   但对于东方不败,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但书明深其实觉得对方并不真的如其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洒脱,否则也不会整日都将自己泡在酒缸里,宛若已经完全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一般……   所以对于对方居然会如此干脆的跑来跟自己辞行,并且还似乎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去亲自完成,倒是当真令书明深感到有些诧异。   书明深道:“那、那东方姑娘还会回来吗?”   东方不败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道:“我自然会回来,只是暂时还不确定时间罢了。”   书明深闻言垂下脑袋来:“……”   东方不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应该早些打起精神来,那位九公子……虽然本座依旧觉得他不太可靠,但你既然如此关心他,我也会派人暗中打听他的消息的。”   书明深抬起头来,依依不舍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东方不败遂站起身来甩了甩自己的衣袖,道:“既然如此,本座也就能够安心了,你多保重,本座有时间的话会回来看你的!”   书明深应了一声,这时却又恍若想起了什么,冲着东方不败道:“可若是东方兄你走了的话,那陆兄他怎么办?”   东方不败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一般,挑了挑眉道:“他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书明深犹豫地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红衣如火的俊秀男子喏喏道:“这个,虽然这是东方你自己的事情,但在下还是觉得欺骗人家感情什么的,好像不太好……”   毕竟若是这样一来的话,那陆小凤岂不是很惨?   “……”东方不败闻言想了想,随即慢慢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好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书明深连忙七手八脚地拉住对方的衣袖,满头冷汗地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说……陆兄此刻依旧以为东方你是个女子,若是你现在突然将此事的真相告诉他,陆兄他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只怕会因接受不了而疯掉的!”   自己一直倾心仰慕的女人摇身一变忽然变成了个霸气测漏的汉子什么的,尽管这不是书明深自己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同情陆小凤。   然而,东方不败却是冷笑一声道:“他喜欢的那人不过是个影子罢了,你以为我将真相告诉他之后,他还会继续深陷其中?”   见书明深闻言愣在原地,东方不败抬手捋了捋他颊边的碎发,稍微放缓了些语声道:“这些男人到底是何种嘴脸我早就见够了,还有那个宫九,你也最好再看清楚一些,莫要像我一样,待到身心俱困之时才发现自己所得到不过是一场幻梦空花罢了……”      ☆、第四十五章   “……”书明深直看着东方不败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暗夜之中, 默默沉思了许久, 这才又重新坐下身来。   而也不清楚就这样过了多久,陆小凤忽然不知自什么地方窜了出来,霎时功夫便掠到了他的面前!   对方的面色似乎有些焦急, 看着眼前的书明深道:“书兄, 你看到东方了吗?我已经找了她好久了都没有找到人!”   书明深看着面前眉头紧锁的陆小凤不由有些紧张,磕磕巴巴了半晌才开口道:“咳,东、东方说他有事先离开了,叫我告诉你一声……”   “她为什么要你来跟我说, 而不亲自告诉我?”陆小凤闻言满面狐疑地道。   书明深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说他短时间内只怕是不会回来了……”   “……”陆小凤听罢沉默了片刻,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坐到书明深对面的位子上,见面前的酒壶里还有酒,于是干脆拿来喝了几口叹息一般的感慨道:“我有时候当真搞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书明深见他这副借酒消愁的样子,有心想要安慰, 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其实东方刚刚有叫他找个合适的时间将对方是男人的事情告诉陆小凤的, 可是书明深却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于是只得道:“陆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我想东方他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陆小凤闻言却斜着眼睛,幽幽瞥向他道:“那她为什么告诉了你?”   书明深不知该如何回答,嗫嚅了半天才道:“这个,大概是因为我是他的房东吧?”   陆小凤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不直接说她与你的关系比与我好?”   书明深看着他没吭声:“……”   “算了, 我跟你开玩笑的,”陆小凤见书明深这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长长伸了个懒腰道:“虽然我也想继续跟你喝酒聊天,不过抱歉我今天真的没那个心情,待改日有时间陆某一定陪你喝个痛快!”   然后便潇洒地转身不见了踪影。   书明深觉得对方大概是回去自己舔舐伤口去了,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觉得还是应该早些将东方不败是男人的事情告诉对方,可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该如何去说。   就在这时,书明深看到西门吹雪从回廊的另一侧走了过来。   那边原本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的,他完全没有发现那里居然还有其他人在。   是以,在看到了西门吹雪之后,书明深理所当然地被吓了一大跳。   “西、西门庄主……”书明深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向对方招呼了一声。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没有料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跑到王府后园这片最荒芜的角落里来说这些闲话,他原本只是站在房顶上静立赏月而已,然后便“理所当然”的听到了对方方才所说的那些事情……   “……”西门吹雪现在很后悔,所以打算趁着再有人跑来对书明深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废话之前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书明深在见他走至近前之后却是忍不住眼前一亮,连忙脚步不停地向着他跑过来道:“西门庄主,请等一下,在下有一事相求!”   “……”西门吹雪本来打算不搭理对方的,然而他又不想用轻功公然逃走,毕竟这样反而会使得他像是故意在这里听别人的壁脚一般,是以,在走了没几步之后,终于还是被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书明深给抬手拦了下来。   “庄、庄主……”书明深眸光闪闪地望着对方。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   书明深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又或者说察觉到了,但他已然认定西门吹雪是个面冷心热又热心无比的人,所以干脆直接无视掉了对方身上的寒气,只是面色严肃地道:“西门庄主,在下是想求庄主能够转告陆兄,东方他其实是名男子而非女子,叫陆兄他还是趁早想清楚的好!”   “我为何要帮你?”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西门吹雪开口问道。   书明深闻言抓了抓头发道:“因为这不只是在帮在下的忙,更也是为了陆兄……”   “庄主是陆兄的挚友,若是能够由庄主亲口告诉他此事的话,我想陆兄他也不至于会因为想不开而做出什么过于激愤的事情,”书明深迟疑着道:“比如说万一他到时候一时情急的话,有西门庄主在也能够及时将他拦下……”   其实,书明深倒是并不怎么担心陆小凤会想不开跑去自杀,毕竟对方向来就是个洒脱随性的人,然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陆小凤因为打击过大而当真出了什么好歹,有西门吹雪在场总不至于使得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所以思来想去,书明深还是觉得由对方去向陆小凤说明情况会更加稳妥一些。   “……”西门吹雪看着自己面前正眼巴巴望着他的书明深,深吸了口气刚想要开口拒绝,一个人却在这时从一旁的房顶上跳了下来,笑嘻嘻地冲书明深道:“请书公子放心,西门庄主一定会将你要转达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给那位陆公子的!”   书明深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个鬓发微白,但却容貌俊雅的中年男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微笑走来。   “你是……”书明深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那人冲着他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道:“在下玉罗刹,乃是西门庄主和东方教主的朋友!”   西门吹雪看着对方的样子蹙了蹙眉,沉默不语:“……”   书明深见状也连忙冲着对方抱拳行礼道:“在下书明深,见过玉前辈!”   “……”玉罗刹看着他笑了笑,又好生宽慰了对方两句,直等到书明深在向着他们道过了谢并放心离去后,这才将头转向一旁的西门吹雪。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真是麻烦的很,”玉罗刹抱着手臂感慨道:“不过这既然是这位书公子的求情,老夫便替你给他个面子好了……”   西门吹雪对于这人心里对书明深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并不感兴趣,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便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   玉罗刹却瞧着对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挑眉道:“你若是不欲将此事告诉那个陆小凤的话,不如便由为父去说……刚好我看那小子不顺眼好久了,不趁机去教训他一番的话岂不浪费了我堂堂一教教主的威名?”   对方先是勾搭走了他的儿子不说,如今还跑去纠缠着东方不败,他若是不给对方点颜色看看,那就简直太对不起自己的牛脾气了!   “……”西门吹雪依旧没有吭声,然而在黑暗中行进的脚步却不由加快了几分,顷刻间就从玉罗刹的视线中不见了踪影。   “……”玉罗刹看着直至将自家儿子的身形彻底淹没的那片黑漆漆的回廊不由叹了口气,不过为了自家儿子难得的那么一两个朋友,他看来也就只能暂且咽下自己的这口气了。   唉,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心酸啊,谁叫他是对方的父亲呢……   书明深不知道的是,西门吹雪为了防止玉罗刹对自己的朋友打击报复,于是在第二日一早刚一看到正欢蹦乱跳着的那只小凤凰的时候便一股脑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对方——   “东方是男人。”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对着面前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陆小凤说完,便稍稍点了下头,径自转身离开了。   “……”空留下陆小凤站在这里因为打击太过巨大而整个人都彻底石化成为了一尊雕塑,直至过了许久都没能回过魂来。   这些,书明深都不清楚,因为他此刻正抱着酒壶躺在床上一边昏昏沉沉地睡着觉,一边深深思念和担忧着已经有好几日都不见踪影的九公子。   “九兄……你到底在哪里啊……”书明深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地道。   而又过了两日,众人便开始张罗起一同赶往京城的事宜。   “为什么这么早就启程?”书明深不明所以,询问正坐在一旁的花满楼道。   众人之所以急着上京,自然是为了几个月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那场紫禁之巅的决战,可此时毕竟还间隔着好久,现在便启程上路,未免太着急了一些。   花满楼闻言,笑着回答道:“因为据我所知京城中的客栈此刻便已经开始预订起数月之后的房间,若是去的再晚,只怕到时候就连住的地方都没处着落了。”   而西门吹雪身为当事人之一,自然就要去的更早,提前做准备不说,也可以顺带着适应一下那里的环境。   如此才能确保在决战之时发挥出自己在剑道一途上的最佳水平。   书明深不是江湖人,自然也不清楚这场旷世大战究竟对武林中人到底有着多么巨大的吸引力,只怕这几个月来,偌大的京城中便休想有一刻清静的时候了。   “……”书明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而心里担忧的却依旧是另一件事情,毕竟宫九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天,且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多一天没有见到对方,书明深心里担忧和愧疚的阴影便愈发浓重几分。   而像他一样整日忧心忡忡,三魂丢了七魄的人,这里显然还不只一个。   自从那日西门吹雪将东方不败的真正身份告知了陆小凤以后,对方就仿佛失了魂一般,整个人都萎顿了起来。   书明深问他话,他也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盯在他的身上看个不住……   书明深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正打算再找些话来说,陆小凤却在阴恻恻地盯了他这么多天之后,终于第一次开口道:“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书明深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于是只得老实又惭愧地点了点头道:“陆兄我看你还是看开一点吧,再说东方他也没说过自己本就是女人……”   然而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见陆小凤用一种满是谴责又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委屈一般的表情死死瞪向他,顿时,书明深心中的愧疚感就更重了……   “他不说是因为懒得说,可你明知道我喜欢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小凤抱起手臂来对着书明深道。   书明深惭愧不已道:“我以为东方他早晚会告诉你的,更何况这种事情我一个局外人随便插手也不太好……”   陆小凤面无表情道:“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他给耍的团团转,连句话都不说?”   “……”书明深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垂着脑袋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任由对方数落。   花满楼见状于心不忍,是以开口劝慰陆小凤道:“陆兄还请息怒,书兄虽有错,但毕竟不是有意想要骗你,为今最重要的还是应该考虑清楚你对那位东方姑娘……咳,东方兄他的感情到底如何。”   陆小凤听到东方不败的名字不由习惯性的打了个机伶,顿时便再度蔫了下来,也不知站在那里沉默了多久,这才又轻轻叹了口气,坐到那两人的对面道:“要想清楚谈何容易,若是你们喜欢的姑娘突然变成了个男人,我就不信你们能够如此轻易便接受的了!”   花满楼闻言掩唇轻咳,而书明深的脑子里则是不由想起了宫九。   “若是九兄是名女子就好了……”书明深心想着,然而刚想完又连忙摇了摇脑袋,唾弃自己净想些没用的事情,九兄是个男子那是他亲眼见证过的。   然而,尽管知晓这些,书明深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飞扬的遐思,一边深深担心着对方此刻的安危,一边幻想着若对方当真是女子的话,那他们此刻岂不是便已经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毕竟他们之前已经在石观音的面前拜过堂了……      ☆、第四十六章   等他们来到京城的时候, 客栈中租住预定房间的业务果然十分火爆。   西门吹雪并未住在客栈里, 而是在京城近郊比较清静的地方盘下了一间院落。   陆小凤等人其实对书明深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京城是有些疑虑的,毕竟对方的身份本就十分特殊,而京城又是天子脚下……   好在知道对方真正身份的人并不多, 又考虑到那些刺客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打书明深的主意, 再加上安全起见,他们也不能够让书明深离开他们的身边太远,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终于还是带着对方一起来到了京城。   阿吉则是在太平王府的时候就与他们分别了, 因为对方要去外面寻找宫九的下落。   毕竟若非是他当时将宫九留在了石观音那里,对方也不会被人绑走不见了踪影,所以心中自然难免愧疚。   书明深亦数次安慰他那只是当时的被逼无奈之举, 并非是阿吉你的错,不过对方却似乎依旧不能释怀,于是,在跟书明深等人告过别之后, 便去外面继续找寻石观音和无花等人的消息去了。   书明深对此尽管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他也在心里默默担心着宫九,暗暗期盼着对方能够早日寻到那人的下落, 并将其从石观音的手中救出来……   陆小凤虽然有保护书明深的职责,但也不可能时刻将其留在自己的身边,更何况他手头本也有一些案子急待解决,于是,负责保护书明深的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近日比较空闲的花满楼和西门吹雪的身上。   花满楼作为书明深的朋友, 保护自己的友人自然义不容辞,但西门吹雪却并没有保护书明深的义务。   所以在轮到西门吹雪保护对方的时候,书明深基本上就是被丢在对方在京郊的那处小院中自力更生,反正只要有西门吹雪住在那里,一般的刺客就绝不敢闯进去对书明深不利。   这一日书明深正在院中跟住在此地的点心师父学做糕饼,并打算做好之后给花满楼送去一些……   差点忘记说了,这庭院的前面是一家红红火火的糕饼铺子,后面才是西门吹雪住的地方。   书明深正在这里学的认真,毕竟等他日后回去,说不定还可以用自己新学的手艺给自家的房客们换换口味,改善改善伙食,尽管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才能回得了家……而就在这时,一位客人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书明深习惯性的上前招呼,这是一位女客,身姿妖娆丰满,容貌十分娇艳,而且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   “……”书明深只看了对方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毕竟这里男女大防甚严,而书明深又向来都是个十分守礼的人。   那女客在店里四下转了转,叫书明深给她包了几包新出炉的糕饼,待付过了钱后,这才笑眯眯地冲着书明深道:“不知这位公子可否替小女子将这些东西送到家里去,小女子感激不尽!”   书明深闻言不由有些迟疑,毕竟他是不能够随便离开这里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虽然书明深依旧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谣传”,但毕竟也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警惕心什么的他总还是有的,所以,即便面前的这名女子看起来一副温柔和蔼不似坏人的样子,书明深也还是不敢轻易答应与对方一起出门。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店里的伙计方才出门送货去了,姑娘若是拎不动,不若将住址告知在下,等他人回来了,在下再叫他送到姑娘的家里去!”书明深彬彬有礼地说道。   那女人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见四下无人,忽然将脸凑近书明深道:“公子你难道便不想知晓那位九公子的下落吗……?”   “……”书明深闻言不由瞬间瞪圆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目直盯着面前的女人仿佛僵住了的木偶一般。   那女人却只是朝着他若有深意的微微笑了笑,然后,也不等他回答,在说完了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这家糕饼店。   “等、请等一下,这位姑娘!”书明深在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向着对方的背影追去。   然而脚步方要踏出门口,却还是不由稍微迟疑了一下,而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那女人已经拐过前面的一条小巷顷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书明深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呆呆望了许久,最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仿佛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拦下那个女人,尽管他知道这或许又是谁的阴谋诡计,但无论如何,若能知晓宫九的消息的话总是好的……   再然后,书明深这一整天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西门吹雪正在后面专心练剑,以为几个月后的那场比试磨砺剑气,他不想去冒然打扰对方,可心中又着实憋的难受。   好在就在下午即将要关闭店门的时候,白天的那位女客人居然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书明深这回不等对方开口就立刻走上前去,先是冲着对方恭恭敬敬地稽了个首,然后才对着对方开口道:“敢问姑娘可是知晓九兄他的下落?”   那女人冲着他微微一笑,柔情万种的道:“公子就不怕小女子是故意以此来骗公子上当的吗?”   书明深眸光定定,一眨不眨地道:“在下相信姑娘定不会诓骗在下的,更何况只要能够知晓九兄他的下落,在下即便上一次当又有何妨?”   那女子闻言看了他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想要知晓的话可随我来,但是莫要告诉这里的其他人。”   女子笑意盈盈地补充道:“不过公子大可放心,小女子可以身家性命担保我等绝不会对公子你不利的!”   言讫便再度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书明深低垂着眼眸略微思忖了一下,末了,终于抬脚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女子先是带着他进入一条荒无人迹的暗巷,接着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家幽深宅院的大门前。   书明深正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见那女子已经推开面前的房门走了进去,还冲着他笑眯眯地招手道:“公子请随我来!”   “……”书明深小心地走进门去,发现这里与其他人家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女子走进其中的一间屋子似乎同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半晌又走出来冲着他恭敬道:“公子里边请,主人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书明深搞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跟在女人的身后走进了那间屋子,然后他身后的房门便被人一把关了起来。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除了那名行为古怪的女子之外只有一位须发皆白却神清气朗,眼中神光炯炯的老者。   那老者见书明深进门之后并未急着起身,只是依旧坐在那张雕花太师椅里,一言不发地捻须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书明深:“……”   “……”书明深不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想要询问对方宫九的下落,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开口,于是只得再度将头转向了一旁的那个女人。   女人见状冲着他掩唇一笑,道:“公子愣着作甚,还不快些过来拜见王爷?您眼前的这位便是于二十年前便隐遁于世、漂泊在外的镇南王爷,也就是公子您的生父!”   书明深闻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那名老者:“……”   “……”那须发如戟的老者见状,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几年未见,吾儿果然已经太太平平地长大成人了,老夫见之心甚慰已!”   “……”书明深却依旧呆愣愣的瞧着对方,既不说话,也不动作,仿佛已经完全僵住了一般。   女子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喊道:“公子?”   “……”书明深恍然回神,然后视线在面前的这两人身上扫了扫,后退了两步,满脸警惕地道:“你、你们莫要开玩笑了,在下的生父早已过世多年,这位老伯他怎么可能会是、会是……”   书明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毕竟任谁这样突然冒出个明明应该已经死去多时,此刻却又好生生站在这里的爹来,都不可能会脑子不乱的。   见书明深不相信,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那女子应命走前一步,在书明深满是惊讶的目光中将自己脸上罩着的那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一把揭下,对着书明深道:“若是公子不信的话,不如看看属下是谁!”   面具揭下来后,底下立刻露出了一张白皙姣好的少年的面膛来。   “……”书明深盯着这张脸打量了片刻,发现对方居然就是那日他被白虎堂的人绑走后,率领一众人马将他救出来的那个名叫白怀术的少年,顿时不由更惊讶了。   那少年却对着他抱拳行礼道:“公子莫怕,属下绝无恶意,因为王爷他想要见公子一面,所以属下才设法将公子你带来这里,还请公子您莫要见怪!”   “……”书明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人说不出话来。   一旁那位魁伟的白须老者亦对着他笑道:“你不必担心,老夫此来并非想要你做些什么,不过是想与自己失散多年的至亲见上一面,略微叙一叙旧罢了。”   书明深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眸光中依旧有些警惕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书明深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对方会是自己死去多时的父亲,毕竟他母亲之前从未告诉过他他的父亲还活着,而且还是什么镇南王爷……   老者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捋着颔下已然完全霜白的胡子道:“我也知道你或许不愿相信此事,可老朽确实是那位早已“死”去的镇南王,而你也确实是老夫唯一的儿子……”   书明深沉默不语:“……”   那自称镇南王的老者继续道:“十九年前那狗皇帝下令将我等一族满门抄斩,当时我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人替死免过一劫,自己则逃亡西域苟延残喘!形势严峻,我自然顾不得你们母子二人,更何况若是叫人得知了老夫的妻儿如今尚在人世,你与你娘亲的处境只怕还会更加危险,所以在迫不得已之下,也是为了你们母子两人的安全考虑,我才不得不隐姓埋名不与你们联系,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重返故土,这才终于忍不住想要与自己的亲生儿子见上一面……”   老者言讫又重重叹了口气。   书明深呆呆地看着对方,心中五味杂陈,他并非完全不相信对方的话,因为这些话同之前太平王爷告知他的事情大致相合,然而他又不能完全的信任对方,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总要叫他好好想想清楚才行。   好在这位镇南王爷倒是也并没有为难他,在说过了这一番话后便放他离开了,只是在临了之前告诉他,自己这几日都会暂居京中,若是他想要与对方见面的话,可以叫白怀术替他引路。   “……”书明深回去以后辗转反侧了许久,满脑子都是那个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镇南王。   毕竟若是对方当真是自己的生父的话,书明深在这茫茫人世之中也总算有了个亲人,可是他又不清楚对方突然出现在此究竟有何用意……   于是在思虑再三之后,等到白怀术第二日又扮成那名女子的样子到这家铺子里来,书明深便向对方提出了想要再见那名老者一面的要求。   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彻底搞清楚才行!   那老者对待他的态度依旧十分热情,然而书明深却还是有些放不太开的样子。   待到那个白姓少年从房间中离开,书明深冲着正坐在自己对面悠然品着茶的老者,直截了当道:“不知阁下此番来京有何目的?”   他也不是傻子,若对方当真是那位镇南王爷的话,那便是朝廷通缉的亲犯,虽然说已经死遁多时,却也难保不会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可对方居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到京城中来,书明深才不相信这人只是单纯的为了来见自己。      ☆、第四十七章   老者望着他笑道:“老夫的目的书公子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何用?”   “老夫不相信书公子你会去官府告发老夫, ”镇南王爷捋着自己的胡须道:“但若要让你加入我们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以,即便你知晓了老夫的意图又能有何益处呢?”   书明深一时间无言以对,他确实不能够做些什么, 毕竟若是这人真的是自己的生父的话, 他总不能当真如对方说的去府衙告发对方,于是顿了顿,轻咳一声道:“阁下若是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因为就连他自己此刻也没有想明白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然而镇南王却眨了眨眼看着他道:“老夫也没说不能告知你,只是怕你知道了反而要徒增烦恼罢了。”   见书明深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镇南王清了清嗓子道:“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你既已然知晓,便也该知道老夫一直对此事怀恨在心,抄家灭族之仇又岂能轻易放过, 所以老夫此来自然是为了报二十年前的宿仇旧怨的!”   “只有这些?”书明深看着对方皱了皱眉道。   镇南王深深叹了口气道:“当然,若是你也肯答应帮爹的忙,那我们的计划便会进行的更加顺利了。”   书明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随即垂下眼来沉默不语。   镇南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二十年前的那场祸患虽然因你而起, 但吾儿也不必为此太过自责,毕竟你当时也不过是个未及半岁的襁褓幼儿罢了, 若非那狗皇帝昏庸无能又怎会听信他人的蛊惑之言,对我一族痛下杀手?”   “……”书明深的身体忍不住有些僵硬,停顿了好半晌才又抬头看向对方道:“你当时当真未曾意图谋逆?”   镇南王闻言挑了挑眉,抱着手臂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反正是那狗皇帝下令将我等一脉尽数杀光的, 此仇老夫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报!”   “而且即便我没有谋反之心,只要老夫还存在于这世上一日,那皇帝老儿就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镇南王冷笑一声:“即便我想要杀他,那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可他毕竟是你的君王,”书明深似乎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看向对方道:“忠君爱国本就是身为臣子应尽的义务……”   其实书明深这话说的也不是很有底气,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当真到了那种时候,若是对方确实没有过谋反的心思,那未免还是死得太冤了一些,更何况数百条人命转眼间就烟消云散,又岂是区区一句“君要臣死”便能够说得清的?   不过即便如此,书明深身为一个熟读先儒古籍之人,书中还是教导他不能够对君王有不臣之心,然而,若是有一日天子当真下令要他书某人以死谢罪的话……   “……”书明深蹙眉苦思,那他又是否真的会按照对方的谕旨豁出自己的这条命去?   镇南王闻言冷哼,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道:“那若是他要杀的人不是你,而是宫九呢?”   书明深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目瞪口呆地看向对方:“……”   镇南王转过身来,看着书明深此刻这副傻乎乎的模样,笑了笑道:“老夫之前便听说你与那位九公子‘关系匪浅’,如今看来倒是果然不假。”   说着,看向书明深的目光不由带出几分深意来。   书明深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朝着对方走了两步道:“你说他想要杀九兄,可是真的?”   镇南王却挑眉道:“咦,老夫有说过这话吗?”   见书明深有些郁闷地看着自己,镇南王这才慢悠悠道:“他虽然现在没这个念头,但你的这位九兄若是继续这样作为下去,出事只怕是迟早的问题……”   “九兄他才不是那样的人!”书明深蹙着眉宇,据理力争道:“莫要以为你自己有所图谋,便当所有的人都与你一样!”   镇南王倒是并未介意他的僭越,只是冷眼看着他道:“你才跟他接触过多久,如何知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老夫虽久居西域,但在中原的耳目亦有不少,暗中得来的消息可比你多得多!”   “莫要看他在你面前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便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了,”镇南王冷笑道:“你以为他接近你是不报目的的吗?他就是因为看你如此傻气,所以才想出此种办法来利用你,也就只有你才会被那只小狐狸的演技给蒙骗住!”   书明深气得脸色发白,但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对方,半晌,只得深吸了口气道:“我相信九兄他绝不会是这样的人,阁下只怕是与人勾心斗角惯了,所以才看谁都不像好人!”   镇南王见对方如此,也不再多言,毕竟书明深现在正被那只小狐狸迷得团团转,他就算说破了天对方也是不会相信他的话的。   于是遂道:“既然你不相信老夫的良言,那咱们不若走着瞧。”   “若是宫九接近你并非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老夫从此之后便再也不管你的事情,”镇南王道:“我只是担心你到时候被他连命都骗去了,还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死的……”   书明深板着一张脸,冷冰冰道:“在下是否会被骗不劳阁下费心,只要阁下不要来骗我就好!”   镇南王颇为无奈地摇头苦笑道:“老夫何曾骗过你了,而且即便老夫想要骗你那也定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还认为爹会万里迢迢的跑来害你不成?”   “……”书明深闻言沉默着不再言语,只是在又看了对方一眼后,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而就在他眼瞅着便要踏出门去的时候,镇南王的声音却又在他的背后传来:“你若有事可以叫怀术通知我,还有,小心点宫九,那小狐狸可绝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容易对付……”   “……”书明深回头又望了对方一眼,这才面无表情的走出了门。   镇南王一直注视着对方由白怀术领着走出庭院的大门,这才终于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他来找书明深也并非完全不是出于利用的目的,但他毕竟是对方的爹,即便书明深到现在也不肯认他他也不会去害对方,然而宫九等人可就不见得了。   之前前去刺杀书明深的那些刺客他也已经差不多查出了对方的身份,包括叶孤城等人在内全都不是什么容易相与的角色,不过这些人倒还好说,最令他感到棘手的那人果然还是宫九。   毕竟对方的手段实在太过高明了一些,书明深此刻完全将其视为了自己的挚友和知己,想要轻易掰断那两人间的联系绝不容易,他还需要再想想其他办法才行……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对方不肯认他,平时看起来又是一副傻乎乎的完全看不出半分精明的样子,他也绝不能叫对方落入那些不怀好意的狼虎之辈的手里!   “小狐狸……”镇南王爷冷笑,想要拐走他儿子?他才不会叫你的诡计得逞呢!   书明深在路上心不在焉的走着,白怀术则躲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直等到书明深踏进了西门吹雪那座院落的大门,对方这才悄无声息地返回自家的主子那里复命。   然而,书明深才刚推开自己眼前的竹篱院门,就发现今天这座庭院里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了几个……   “书兄,许久不见,可还安好啊?”   院子里不仅有西门吹雪,花满楼和阿吉也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而且更叫人感到稀奇的是,楚留香居然也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与花满楼等人一起愉快的喝茶聊天,在见到他进门后,还愉快地向着他打了声招呼。   “你们……”书明深有些疑惑地走进门来,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花满楼一听到他的声音便转过身来对着他道:“书兄,虽然此地还算安全,你也最好还是不要独自外出的好,否则若是你过会儿再不回来,在下等恐怕便要出门去寻你的踪迹了。”   书明深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头发冲着对方道了声歉,然后,才转头看向一旁的楚留香和阿吉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阿吉闻言只是对着他点头笑了笑,还是像往常一样沉默寡言。   楚留香却有些神秘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道:“在下等当然是为了给书兄你送礼来的!”   “送礼?”书明深闻言愈发的不明所以起来,然后,就见楚留香淡淡一笑,转头冲着屋里的方向喊道:“九兄,你若是再不出来的话,书兄他只怕就要进去寻你了!”   听见楚留香的话,书明深愣在原地尚有些回不过神来,随即就见一个身形峻拔、容貌俊美的白衣青年从屋子里掀开门帘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笑着道:“莫说叫书兄来寻在下,若是书兄再不回来的话,在下只怕也要像花公子说的那般出去寻他了!”   说着,走到一旁还愣然地站在那里的书明深的面前,将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笑吟吟地道:“有劳书兄一直挂怀在下的安危,在下如今终于有幸脱离魔爪,所以便又回来这里寻书兄你们了!”   书明深定定地望着对方,高兴的仿佛连眼圈都有些泛红了,抓住对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道:“九、九兄你没事吗,你是如何从那位石夫人的手中逃出来的?!”   宫九顺势握住对方的手,将其领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道:“这自然还要多亏了阿吉兄和楚兄前来营救在下,这才使得在下能够得以脱困,是以在下也要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才是!”   楚留香闻言笑着道:“九兄言重了,九兄既是书兄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们二人的朋友,而朋友有难,楚某等又焉有坐视不管之理?”   “好在阿吉之前经过多番探查终于找到了那位石夫人的老巢并探明了里面的路径,如此我二人才得以顺利将九兄从石观音的手中救了回来。”   一行人遂在这里开心的聊了许久,过了半晌,宫九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此地毕竟是天子脚下,书兄在这里只怕并不安全,虽然其他人不敢在此生事,但……”   他们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更难对付的敌人。   毕竟书明深的身份是叛臣后裔,而且是当年本应诛灭九族之人的遗孤,叫对方留在京城之中未免还是太不安全了些。   楚留香此刻也已然知晓了书明深的身份,不由亦点了点头道:“可问题是哪里才是绝对的安全之处?以书兄此刻的状况,只怕无论走到何处都称不上稳妥……”   花满楼等人闻言亦是筹思起来。   他们虽可以保护得了书明深一时,但却不可能护得了对方一世,为今还是去寻找一个能够给对方的藏身之地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众人皆沉思默想之际,宫九忽然开口道:“在下倒是知道一处颇为安全的隐蔽之所……至少很少有人知晓那里的情况,若是书兄能够去往此处暂避一时的话,总比继续留在这京城之中安全一些。”   书明深闻言不由好奇发问道:“不知九兄说的是什么地方?”   宫九道:“那是一处远在海外的避世之岛,我以前曾经去过几次,与那上面的人还算相熟,若是书兄无处可去,不若暂且到那座岛上去避一避风头,待这里风声小些,再回来不迟。”   书明深自然是对九公子深信不疑的,于是在略微思忖了片刻后便径自答应了下来,反正他此刻亦是无处可去,又不想再给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等人多添麻烦,是以找个安全的藏身之处暂时躲避一段时间倒也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而既然书明深答应了,楚留香等人自然也无异议,于是在简单商议了一番之后,众人便打算过两日启程出海,将书明深送到宫九所说的那座与世隔绝、人迹罕至的孤岛上……   傍晚时分,书明深坐在卧房的桌前,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宫九伏在案前写给太平王报平安的家书。   直等到对方将信写完,把纸笔收起还盯着对方回不过神来。   而宫九看着他这副愣头愣脑的模样,不由略微迟疑了一下道:“书兄?”      ☆、第四十八章   书明深经这一叫骤然回魂, 连忙慌里慌张地开口道:“九兄何事?”   宫九微笑着摇了摇头, 挑眉看着书明深道:“书兄为何一直盯着在下,莫不是在下的脸上黏了什么东西不成……?”   书明深闻言,脸色在一旁烛火的映衬下微微有些泛红, 嗫嚅着道:“咳, 没有……只是在下许久都没有见到九兄,上次一别又不知九兄在石夫人那里是否一切安好,所以心中兀自惦念难安罢了。”   宫九闻言笑道:“书兄不必担心,自书兄走后石夫人倒是也并未怎么为难在下, 只是……”   宫九故意踟躇了片刻,果然见对面的书明深睁圆了眼睛一副盯着他紧张不已的样子,然后才轻轻蹙眉叹了口气道:“只是那本是我与书兄的‘洞房花烛’之夜, 岂料书兄却在中途被另一名男子劫走,在下自然难免被石夫人好生的嘲弄戏谑了一番……”   看着书明深满面通红呛咳个不停,宫九幽幽道:“除此之外倒是也没什么了。”   书明深听罢,连忙站起身来, 踟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对宫九道:“抱、抱歉, 是在下对不起九兄你……”   宫九直等到书明深脸红尴尬、手足无措地都快要钻到地缝里去了,这才复又笑了起来, 站起身走到对方的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在下开个玩笑而已,书兄你莫要放在心上……”   “更何况那只是我等为了迷惑石夫人而使的权宜之计,”宫九安慰书明深道:“书兄若是如此介怀的话,那在下这个始作俑者岂非便更要愧天怍人了?”   书明深闻言这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一脸感激地看着面前的九公子,道:“九兄亦不必自责,当时若非九兄急智,在下只怕早已不得善终,在下感激尚且不及又怎会责怪九兄呢!”   宫九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如此在下也就能够安心了,在下原本还在担心书兄会因此之故而疏远了在下,那在下只怕便要追悔莫及了!”   “毕竟书兄对在下而言乃是难能可贵的生死之交,若因此等小事与书兄产生了隔阂的话,那着实可惜的很……”宫九笑着道。   书明深未等宫九说完,便一把拉住对方的手,面色惶急又义正言辞地道:“承蒙九兄不弃,在下感激非常!又怎会因为此等小事便与九兄疏远,九兄实在是多虑了!”   宫九并未将手抽出,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道:“那便太好了,多谢书兄如此信任在下。”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时分,这才终于熄灯就寝。   书明深仿佛已经习惯了与宫九睡在同一个房间,更何况多日不见,对方好不容易才被阿吉他们救回来,于是更是不舍得与对方分开,即便明知道西门庄主的这座院子里还有不少的空房,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要与对方分房而卧。   而宫九的话自然更是乐的如此,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与书明深攀交情,如今眼看着对方对他全无任何戒心,甚至将他当成了与自己几经生死患难的好朋友,心中则更是满意的很。   更何况他们眼下马上就要去往他之前与对方所说的那座岛,只要书明深到了那里,他们的计划便眼瞅着就能成功。   所以试问宫九怎么可能不开心的很?   叶孤城、石观音等人费尽心机、千方百计的想要去抓书明深,可他却轻轻松松地便叫对方落入到了自己的手中,甚至于书明深直到此刻都不知道这其实是他之前便想好的圈套,而只等书明深到了岛上,再想要离开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宫九越想越乐,不过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此次护送书明深一同前往那座岛屿的除了太平王府的船队和护卫,还有阿吉和花满楼。   楚留香和陆小凤一样,整日麻烦缠身,所以在将宫九送到书明深的面前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至于西门吹雪,对方本来就不会轻易搀和这种事情,所以,书明深向着这段时间来一直保护他的对方郑重的告了声别,然后便打算同宫九等人一同启程离开……   “多谢西门庄主这些时日来一直保护在下的安全,”书明深双手抱拳,冲着对方深施一礼道:“日后若有机会,在下定当亲自登门向庄主道谢!”   书明深其实有些遗憾自己或许无法看到对方与叶孤城的那场比试了,可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小命毕竟更加重要一些,更何况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连累旁人,所以尽管感到十分可惜,但也只能在此同对方道谢兼道别。   “……”正在房间中日常擦拭手中佩剑的西门吹雪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书明深继续道:“庄主昔日救命之恩,书某不敢或忘,若庄主日后有何事吩咐,书某必定竭尽全力以报庄主大恩!”   其实他之前由白怀术领着去寻找自己的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的时候,西门吹雪虽然没有亲自跟着他,但却还是派了几个万梅山庄中的家臣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书明深本来是不清楚的,还是白怀术悄悄告诉的他。   书明深不由再度感慨,西门庄主果然是个冷面热心的大善人,他日后一定要以西门庄主作为自己的人生楷模才行!   然而西门吹雪闻言却微微蹙了蹙眉,仿佛不知想到了什么,冲着面前的书明深道:“你……”   可话到嘴边又忽然顿了下来,只是重新回过头来继续擦拭自己的手中的长剑,对着一旁正眼巴巴看着他的书明深道:“知道了,去吧。”   书明深于是笑着又冲对方道了声谢,然后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西门吹雪依旧面无表情地擦着剑,他原本是想要提醒书明深注意宫九的,然而想了想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毕竟他不是个喜欢在别人背后说闲话的人,而关于宫九的事他其实也是听玉罗刹说的。   对方与人谈论那些“阴谋诡计”的时候从来都不避讳着他,或者说原本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够听到,尽管他对于对方的那些所谓的计划并不在意,除了剑道以外,他本对任何事情都不甚上心,但有一些消息却还是叫他听的清楚明白。   简直想不听那人的聒噪都没有办法……   所以他其实也大概清楚宫九接近书明深的目的,以及对方的一些阴谋。   他本想提醒一下书明深,但又总觉得以他与书明深的交情似乎还轮不到他来提醒对方这些,所以在又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西门吹雪决定还是顺其自然算了……   反正若是宫九当真有什么阴谋的话,有玉罗刹和陆小凤等那些好事者在,对方早晚都会路出马脚来,而他此刻则应静下心来专心练剑,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插手的好!   于是,书明深就这样眼睁睁地错过了最后一个有可能让他提高警惕识破宫九阴谋诡计的机会,被演技精湛的对方忽悠着踏上了那条归途遥遥无期的航船……   而在离开之前,书明深其实也曾暗自去见过一次那位镇南王。   “你就当真如此信任那只小狐狸?”镇南王爷看着面前去意已决,来找自己告别的书明深,神色复杂酸溜溜地道:“连爹的警告都充耳不闻!”   之前某位玉大教主向他抱怨自家的儿子难养,他本来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等轮到了自家的这个,却发现比对方家的还要难搞的厉害!   眼睁睁看着宫九的贼窝就在眼前,对方还要毅然决然地往里面跳!   书明深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气得来回踱步,喘气不停的对方,道:“还请王爷保重身体,在下只是来此向王爷您道别的。”   镇南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愤愤道:“我好歹也是你爹,你当真要一直与我生分至此?!”   书明深闻言,面色依旧不变道:“在下的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故去了,若非如此的话,又怎可能这么多年都未曾与我们母子两人联系过哪怕一次?”   虽然对方说是有苦衷所以不得不如此作为,但书明深心中却依旧怒气难熄。   他就不信对方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哪怕一次机会给他和他娘带封书信过来,即便只是叫人传个口信也好,只要能够让他们知道对方还活着。   他明白对方是为了稳妥起见,怕他们一时大意将对方尚在人世又或正在密谋的大事传扬了出去,到时候给自己也给他们引来杀身之祸,但就算如此,书明深也依旧不能够原谅对方。   尤其是想起他娘当初因病郁郁而终,而他则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才在邻里街坊的接济帮助下长大成人,他就更加无法承认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亲爹。   镇南王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子,眼前的桌子立刻哗啦啦的变成了一堆四分五裂的烂木头!   “……”书明深却依旧恍若无觉一般,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镇南王本来想要发火的,然而看着面前的书明深,又终于勉强忍耐了下来,只是摸着鼻子苦笑道:“好,不愧是我儿子,还从未有人敢跟本王如此说话……”   他真的很想吩咐下去,叫人将自家不听话的“逆子”抓住关起来,省的对方被宫九那只小狐狸拐跑。   但若是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书明深恐怕就当真再也不会认他这个爹了,是以,在扶着额头沉思良久之后,为了自己的长远计划打算,镇南王只得冲着面前的书明深疲惫地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去吧,若是到时候发现被宫九利用可别回来找我哭诉就好……”   书明深于是在向对方恭敬地行了个礼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镇南王站在窗前幽怨地望着对方毫不留恋的背影,忍不住再度长长叹息了一声。   书明深原本心情也有些黯然,毕竟对方好歹也是他的父亲,他就算不认对方也不愿意与对方不欢而散,更何况他这次出海还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他也不想在心中留下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不过好在他很快便看到了宫九,以及同样正站在院门前等他一起启程的花满楼和阿吉等人,于是,原本郁郁的心情立刻便又重新变得开怀起来。   “九兄,花兄,阿吉,劳烦久候!”书明深冲着对方长揖致歉道。   宫九和花满楼仿佛知晓他偷偷出去是为了做什么一般,只是笑了笑并未开口询问,而阿吉则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   于是,几人在闲谈了片刻之后,便一同踏上了马车,只等到抵达了距这里最近的港口便乘坐宫九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航船启程出海。   众人这一路的行程十分顺利,不出十日便已经抵达了宫九所说的那座海外孤岛。   书明深扶着宫九的手从舷梯上下来,一脸惊喜地看向面前这座开满了桃花,宛若世外仙境一般的美丽海岛。   宫九笑着对面前的几人道:“在下之前已经派人前来通知过,我们此刻只要直接登岛去见过岛主就可以了。”   岛上很快便有仆人赶来领路,接待众人的态度十分的殷勤周道。   花满楼和阿吉似乎也对岛上这种恬静安宁的氛围很有好感,更何况此处风景甚为秀丽,遇到的人也都十分随和,更加令人心向往之。   而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岛主府邸。   远远的便看到有一位面相慈祥、通身和气的老者正站在大门前,冲着他们微笑招手。   等宫九几人来到近前,老者遂对着他们抬手抱拳道:“小老儿吴明,正是这座桃源岛的主人,诸位贵客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里面上座!”   众人赶忙冲着对方客气了一番。   直等到几人来到大厅中各自入座,书明深这才感激地冲着对面的老者道:“感谢吴岛主答应收留在下,书某不胜感激!”   吴明闻言笑眯眯地打量了他一眼道:“书公子客气了,在下与九公子亦可谓忘年之交,书公子和诸位既是对方的朋友,便也是老夫的朋友,几位有用得到小老儿的地方,小老儿正应感到高兴才是,书公子你就不必客气了!”   书明深闻得此言不由愈发的感激起对方来。      ☆、第四十九章   吴明似乎很开心能够在这里看到书明深和花满楼等人, 与对方客客气气的攀谈了许久, 直到正坐在一旁的宫九轻咳一声,打断他们道:“宫主在何处?”   名叫吴明的老者闻言笑着道:“听说你要带这位书公子前来,她一早便开心的去后厨给你们张罗接风宴去了, 此时也差不多快要回来了……”   见书明深等人疑惑, 宫九转过头来冲着他们笑着解释道:“宫主便是舍妹,之前一直在岛上跟随吴先生习武,并不时常回去,在下闲暇之时亦会来岛上看她……”   正说着, 便见一个穿着一身粉衣,长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看到了正坐在对面桌前的宫九后,立刻眼前一亮,风一般的跑过去扑入对方的怀里,摇着对方的胳膊撒娇道:“九哥九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将小妹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呢!”   一屋子的人都被小姑娘那天真无邪的样子给逗笑了。   宫九亦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随即将对方的头扭到书明深等人的方向,冲着她道:“有这么多人在你也不嫌害臊,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书明深书公子,花满楼花公子,还有阿吉兄,这位书公子将会在岛上长住一段时间, 你可要好生照顾好人家才行!”   书明深闻言连忙说不敢当,随即冲着对面也正瞪着一双闪亮亮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的那个小丫头道:“在下书明深,以后还请宫姑娘多多照拂才是。”   “……”宫主闻言又盯着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掩唇轻笑着道:“原来阁下就是书公子,我之前倒是经常听九哥他提起你来,说你……”   宫九连忙捂住自家妹妹那张不叫人省心的嘴巴,然后对着书明深和花满楼等人道:“诸位旅途劳顿,不如我们还是先入席吧,待吃过午饭之后再回房休息。”   “……”被封住嘴巴的宫主不满地望向一旁的自家九哥,在看到对方同样不动声色又带着些警告意味地瞥了她一眼后,只得不情不愿地闭起了自己的嘴巴。   书明深倒是没想到宫九会在自家妹妹的面前提起他来,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好奇宫九都对对方说了些什么,只可惜宫主却不再继续说下去,是以,他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中午的筵席据说是宫主亲自监督着岛上的厨子们做的,尤其是最中间的那一大碗色香味美的牛肉汤,更是对方的亲手佳作。   书明深和花满楼等人亦十分捧场,不停的夸赞小姑娘手艺绝佳,哄得小丫头原本就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笑得愈发像是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花满楼和阿吉在将书明深成功送到,并且在岛上住了两日后便放心地乘船离开了。   只剩下书明深和宫九继续住在这座美丽的桃园小岛上。   这一日宫主闲着无事,来寻两人一起出去玩,一进门就看到书明深和宫九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宫主遂走到两人的面前,叉着腰道:“九哥,你们昨天不是答应过要陪我去玩的吗,怎么今天又腻在房间里不肯出门了?”   书明深闻言放下手里正在同宫九一起谈论的一本古书,转过头来,笑看向面前的粉衣少女道:“不知宫姑娘想去哪里玩呢?”   宫主闻言转了转自己的大眼睛,一把抓住书明深的衣袖,眨着眼睛道:“我听九哥说,书公子你之前一直都在被外面的那些人追杀,莫非真有此事?”   书明深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冲着小姑娘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宫主是以瞥了正坐在一旁淡定地喝着茶的宫九一眼,继续道:“既然如此,宫主认识一个武功很高的人,书公子你不如去跟他学几手功夫如何……?”   “这样一来,等到日后再有人来欺负书公子你,你也就不会坐在那里束手就擒了!”宫主笑眯眯地道。   “这……”书明深闻言似乎有些迟疑,毕竟他从小到大从未习过武,也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学得会。   更何况他还有些舍不得自己面前的这些书。   这座岛虽然不大,但岛上的藏书库中的收藏却着实不少,而且很多都是传说中早已绝迹的孤本珍品,书明深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若非是宫九方才来找他,他干脆就想要直接住在这里闭门不出了。   然而无奈宫主一直拉着他不放,死活都要他去跟那个据说武功很厉害的人学上两招,宫九也在一旁淡笑着劝说道:“既然这是舍妹的一番好意,书兄你便跟她去学学吧,说不定日后便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于是,书明深便这样依依不舍地被宫主死乞白赖给拖走了。   “……”宫九看着那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面上神色仍是未变分毫。   其实书明深既然已经到了这座岛上,再想要逃走便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他此刻也可以将自己的重点放到处理其他的事物上面。   毕竟现在正是他们计划进行的紧要关头,还有数不清的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处理,更何况这里还有吴明坐镇,他本应该对此十分放心才对……   然而也说不上为什么,宫九却总觉得有些无法安下心来,就好像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而且这件事情还多半就是跟书明深有关的……   “……”宫九遂垂眸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在这座岛上多逗留一段时间。   虽说书明深此刻已然对他深信不疑,但他却还是感到哪里有些不足……   他对计划的安排向来周密的很,更何况对方还是书明深,所以思来想去,为了能够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同时也为了能够让自己安心,宫九谨慎地决定必须让书明深与他的关系更近一步才行!   否则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书明深明天就会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人一起跑了一样。   尽管他也知道在这座宛如在他掌心中的小岛上,对方就算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书明深并未想到宫主带他来找的那个人居然是吴明老爷子,然而对方却仿佛已经料到了他一定会来找自己一般,在听过了宫主想要叫他学些武功防身的请求后,满面笑容的转头看向他道:“书公子想要学武?”   书明深先是恭敬地抱拳冲着面前的老爷子做了个揖,然后才抓了抓头发道:“在下愚钝的很,只怕就算是想学也是学不会的……”   宫主插口道:“没关系,学不会也可以学些简单的,否则若是九哥他日后欺负你,你岂不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书明深一脸的莫名其妙:“可九兄他为何要欺负在下?”   宫主还想要再开口,吴明却已经抬手在她的小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直敲得小姑娘捂着头哎哎直叫,这才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书明深,轻咳了一声道:“童言无忌,书公子不必在意,其实老夫看书公子虽然不能算是块练武的奇才,但也不至于是庸才,认真去学的话还是能够小有所成的!”   其实吴明的话说得还是很委婉的,毕竟他看过的武学奇才本就不少,自己更是千年难遇的旷世天才,像书明深这种一看就十分平庸的类型,其实在他眼里跟“蠢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若不是宫九说希望他能够教导对方一些防身的本事,他才懒得理会书明深这样的笨蛋呢!   书明深闻言连忙谢过对方,并直言自己从未学过任何武功,如果学得太慢,还请老先生原谅则个。   吴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在清了清喉咙后便开始教导起对方功夫来。   按理来说练武最基本的就是根基扎实、下盘稳当,所以无论是多小的孩子也都必须从扎马步、练打拳开始,就连他们小时候也是一样。   然而这对书明深显然并不适用,对方的年纪对于学武本来就已经超龄了,算是大龄儿童,而且还是最笨的那种,所以吴明干脆便想要教导对方一些比较实用的,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刺客又或绑匪的招数,只要到时候能够自保也就罢了。   反正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应付一下宫九那只小狐狸,他这只老狐狸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理会这些没有好处可赚的事情。   于是,书明深就跟着吴明开始学起那些最实用却也是最凶狠的叫人防不胜防、难以应付的功夫来。   “来杀你的那些刺客通常都是带着兵刃的,”吴明对着他道:“若是来人的武功远胜于你,且手中还拿着锋利的刀剑,你想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得了他们?”   “……”书明深闻言低头想了想,试探着道:“这个,跑……?”   其实书明深想说他会跟对方先讲讲道理,若是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对方还不肯放过他的话,那他再跑不迟。   吴明深吸了口气道:“那若跑不了呢?”   书明深蹙眉又想了想,不确定地道:“那丢东西……?”   若对方是强盗的话,他就将包袱往地上一丢,然后趁着对方捡银子的时候转身逃跑,若是刺客的话,也好歹能够稍微抵挡住对方片刻工夫给自己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吴明道:“不错,若是对方手里有兵刃,那么你最重要的就是将他手中的兵器打掉,或者叫他无法接近你!”   说着从怀中取出几枚寒光闪闪的飞刀来,面无表情地对着书明深道:“所以我要教你的唯一一种对付敌人的方法便是暗器!”   其实教轻功让对方赶快逃跑也是可以的,然而以书明深这种资质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学会,若是用的不好反而还会成为对方的拖累。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本就是关着书明深,万一对方到时候真的学会了轻功从这里逃跑了怎么办?   所以稳妥起见,吴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暗器手法交给对方,既能够叫对方关键时刻防身,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后患。   然而书明深见状却似乎面有难色,迟疑地道:“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阴险歹毒的办法在下实在是……”   吴明冷着脸道:“都死到临头还想着这些,那你便只能闭上眼睛等他们砍掉你的脑袋了!”   书明深闻言终于不敢再多说什么。   吴明遂开始教导起对方应该如何投掷暗器,他先是给书明深详细演示了一下这种法门的诀窍和要领,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冲对方道明了人体的哪些部位最适合成为对方下手的目标,再然后,他就直接撒手不管了……   只叫书明深在这片空无一人的后院中认真练习,自己则去外面处理其他事情。   “……”书明深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这些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认全名字的各类暗器,最后,终于不得不叹了口气对对面那些用稻草编成的假人继续练习。   宫主也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只说晚些时候再过来找他。   书明深尝试着按照吴明方才教他的抛掷暗器的办法,将手里的暗器向着那几个人偶身上掷去。   只见那些暗器“叮”的一声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没有一个打到人偶上的……   “……”书明深有些汗颜,不过既然吴明已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教导了他,他总不能让对方平白浪费了时间,更何况这对他来说也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说不定等哪天有人再来找他麻烦的时候,他便可以以此来对付对方。   想到这里,书明深深吸了口气,继而闭上眼睛试着集中精神,回想着一旁挂着的那张穴位图上面所画的穴道位置,将手里紧攥着的暗器如数撒落了出去……   等宫主来找书明深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到书明深正在满头大汗地打扫着地上的那堆草屑,仿佛才方经历过一场艰辛的苦战一般全身上下冷汗直冒,于是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是在这里练功吗?怎么打扫起院子来了?”   书明深似乎被吓了一跳,像是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般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   宫主以为他故意偷懒不去练习,不由叉着腰教训他道:“你本来就弱得很,本姑娘一根手指就能轻松打败你,若是再不加紧练习的话,岂不更要被那些刺客随便搓扁揉圆,到时候还要劳烦九哥和本姑娘一起去救人!”   书明深闻言也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只能点着头连连称是。   宫主见对方这副唯唯诺诺乖巧听话的样子,这才终于消了气,于是,上前拉住对方的手一边往外面拖一边笑眯眯地道:“好了,我其实也知道你这书呆子不是个练武的材料,九哥他也真是多虑了,反正你在这里有我们保护,又怎么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第五十章   书明深任由对方拉着, 听到宫主的话不由愣了愣, 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九兄他请吴前辈来教导在下武功的,倒是劳烦他想得如此周到……”   书明深心里不由隐隐有些高兴,仿佛很开心宫九会为自己的事情如此担心, 既然如此, 他就更要练好吴明方才交给他的那些功夫才行,也省的浪费了九兄的一片心意……   宫主见身旁的书明深笑得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不由翻了个白眼,嘟囔着道:“九哥说的果然不假, 这人还当真是傻的可以,可是究竟哪里叫人觉得有趣了,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吴明自从上次“教导”过书明深之后, 便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答应宫九的事情,对书明深的一切不再过问。   书明深也觉得自己愚钝的可以,是以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再跑来给对方添麻烦,只是在读书空闲的时候偶尔思考和练习一下当初吴明交给他的那些东西。   宫九最近似乎有什么心事, 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书明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对方却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径自别开视线, 摇摇头表示是他多虑了。   “……”书明深对此不禁有些狐疑,然而既然宫九不肯说,他也没有办法强迫对方将心里话说出来。   倒是宫主那小丫头在跟他混熟了以后,经常跑来这里找他跟自己一起玩。   书明深之前曾尝过对方的手艺,并对之赞不绝口, 后来闲暇时也会跟宫主到伙房中向对方学习做菜的技巧,尤其是对于如何能够炖出一锅鲜香美味的牛肉汤来已然十分的有心得……   宫九对此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于是有一天在书明深和自家妹妹一起将今日的劳动成果端上桌来后,好奇发问道:“书兄莫非对厨艺很感兴趣?否则为何要跟舍妹学习这些?”   书明深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要多学几种菜式,待日后回去也能给阿吉和东方他们偶尔换换口味……”   毕竟技多不压身,更何况他从小就做这些做惯了,所以也并没有什么抵触。   “……”然而宫九闻言却不由沉默了下来,顿了片刻才若有所指地看向书明深道:“书兄对待那几位房客倒当真是周到的很……”   他之前在书明深家里住的时候就发现了,书明深简直就像是那几个人的老妈子一样,连做饭、洗衣和打扫房间也需要对方一应料理。   宫九当时虽然觉得书明深管得太多,但也没有什么其他感觉,如今想起来却不知为何反而觉得不爽起来。   对方好歹也是个传说中被万人争抢的“天子命”,难道就是用来做这些的吗?   书明深却似无所觉,闻言只是淡淡笑着道:“反正我平时也要做饭给自己吃,只是恰好将他们的份儿也带出来而已,左右也没有什么麻烦的……”   “……”宫九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心里却暗暗将这笔帐给记了下来。   虽然现在无法将这笔烂帐向那些人讨回,但早晚有叫对方连本带利还回来的一天。   书明深在岛上的生活太过安逸舒适,没事的时候看看藏书楼中的各类闲书,宫九来找他则与对方品茶下棋,或者去外面的桃林中一起赏花游园,宫主偶尔会来找他一起研究厨艺,又或者叫他教自己画画弹琴,总之美好的不像话,叫他都快要忘记了之前被那些被刺客轮番追杀的惨痛日子了。   这日,书明深正像往常那般坐在庭院中的一张石桌前一边耐心的给宫主编辫子,一边含笑听着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对他说着些什么,一个火红色的人影便在这时穿过对面那片香花满地、落英缤纷的庭院向着他这里走了过来。   “……”书明深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因为他居然看到东方不败穿过那片花林来到了他的面前!   “东、东方兄……?”书明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红衣男子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终于恍然惊醒,连忙站起身来,满面惊喜地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东方不败上下打量了正朝着自己笑得一脸开心的他一眼,一直冰冷着的面色这才终于缓和了两分,同样在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来道:“我有事来到此岛,听说你也在这里,所以刚好过来看看……”   对方此刻已然换回了男装,漆黑的长发束在头顶,身着狩衣,头戴乌冠,给人的气势和感觉亦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书明深笑眯眯地望着对方看了片刻,道:“东方兄的事情可是已经处理完了?”   东方不败抱起手臂,挑了挑眉道:“哪有那么快,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不过虽说麻烦了些,但也蛮有趣的……”   其实说起来书明深也与这件事情有些关系,毕竟对方的父亲是镇南王,而玉罗刹和那人之前似乎也达成了某种隐秘的交易,彼此相互为利,所以他此刻也可以算是同书明深处在同一个阵营之中。   尽管对方到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宫主在看到东方不败的第一眼就被对方冷冽如刀的眼神给瞪跑了,书明深于是便同其一起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东方不败面色不爽地对着书明深道:“我当时便告诉你要小心宫九,你最后怎么还是跟他混到了一起?”   书明深闻言颇不好意思,道:“可在下看九兄他并非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你这人向来稀里糊涂的,连好人坏人都未必能分得清楚,好在他现在似乎还并未打算将你怎样,你倒是还有时间从他的掌心中逃出来……”   东方不败说着不由抱着手臂暗自盘算起来。   “……”书明深听得莫名其妙,他之前就知道东方不败似乎与九公子不太对盘,他几经劝说也依旧没有办法使对方改观,然而无论是宫九还是东方不败却都是他的好朋友,他自然不会因此而疏远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方。   是以,只能有些可惜的感慨,大概是对方天生气场不合,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让两人成为朋友。   书明深脑子里想的是这些,然而东方不败在盘算的却是另外一些事情。   他和玉罗刹带人来到这里虽然是同吴明那只老狐狸有事交涉,但书明深的事情他显然也不可能不管,只是这次他身负要事不便亲自动手罢了。   虽然书明深等人还不清楚宫九的意图,但他们这些已然关注了对方动向多时的人却是清楚的。   所以,即便书明深依旧不肯相信宫九对他“图谋不轨”,他也一定要想办法找人将对方从这座岛上弄出去才行!   否则到时候不仅是书明深会有危险,他们这些人也会被对方拿捏住要害。   想着,东方不败再看向对面依旧对危险毫无所觉的书明深时便不由带上了几分惯常的嫌弃,蹙眉道:“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你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有几条命都不够救的!”   更何况叫对方上心的那人还是宫九,这简直就是在掰开老虎的嘴巴往里面跳!   念此东方不败不由更加的讨厌起宫九来,稍微眯了眯眼睛,冲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书明深道:“宫九这副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他本人阴险狠毒,老谋深算,你若是知道他原本是一副什么样子,就决不会再认为他是个好人了!”   书明深之所以会对对方上心,不过是被宫九此刻装出的这副纯良无害的样子迷惑住罢了,若是对方哪一日暴露出了自己本性,书明深顿时就会知道,他一直将之视为挚友和知己的那个人完全就是个虚假的幻象,到时候自然不会再将其当做自己的朋友。   东方不败正等待着对方的回答,抬起眼眸来却看到书明深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半晌才道:“东方兄,在下知道你素来与九兄不睦,但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什么的也依旧不是正人君子所该做的事情……”   “虽然在下深知东方兄的为人,知道这不过是东方兄一时气愤所至,但为了东方兄你的声誉,还是尽快改掉这种坏习惯的好!”书明深面色诚恳地劝诫对方道。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看了对面的书明深半晌,随即深吸了口气抬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像抓小鸡仔一般将对方拎到自己的面前,额头上青筋直冒地咬牙道:“既然如此,本座现在就带你去瞧瞧他的真面目!”   东方不败知道宫九自打听闻他来找书明深开始就一直在不远处的一处凉亭中观望着他们这里的情形,既然书明深陷的如此之深,那他就好好叫这人看看那位九公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东方不败只几个起落便拎着书明深一起来到了正坐在凉亭中品茶的九公子的面前。   “……”书明深一脸惊慌的想叫东方不败消消气不要冲动,东方不败却已然冲着对面眼见他们到来却依旧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微笑的宫九道:“本座知道九公子深谋远虑,算无遗策,但这书呆子不过是个倒霉到家的普通人罢了,你又何必用如此高明的手段来诓骗对方?”   宫九闻言淡淡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盅,似乎有些不解对方的话道:“东方教主何出此言,在下哪里欺瞒书兄了?”   东方不败将书明深放开,冷笑着抱臂道:“我等究竟为何会来到这座岛上,又究竟是在与吴明那老狐狸谈些什么,九公子莫非想叫本座当着这位书公子的面讲出来不成?”   “……”宫九听得此言,面色终于不由冷了几分,但看了眼一旁地上正眼巴巴望着他的书明深,在垂眸略微沉默了须臾后又重新笑起来道:“东方教主与吴岛主所谈何事皆与在下无关,在下不过是为了护送书兄来此躲避那些刺客的追杀而已,亦从未对书兄有过任何不义之想,教主若是不信的话尽可以向书兄问上一问,在下绝不妄言!”   东方不败却阴恻恻的冷笑一声,喝道:“呵,也好,我看你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着居然并指为掌向着宫九的身上气势汹汹的拍了过去!   “……”宫九的脸色苍白冰冷,目视着东方不败向着自己拍出的这一掌,心里暗暗盘算着到底该不该躲开。   若是他躲开了,书明深自然便会知道他身负武功,之前那些伪装出来的虚弱全都是在欺骗对方而已,可若是不躲的话……   东方不败显然同叶孤城不同,白云城主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手中握有对方什么把柄,所以充其量不过是出手教训他一下罢了,但东方不败的话,他相信对方若是逮着了机会绝对会很乐意杀了他,以绝后患的……   毕竟对方一直都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将书明深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虽然不清楚对方到底对书明深抱持着的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反正很让他不爽。   左右书明深此刻也已经来到了岛上,落入到了他的手掌心中,他便绝不能再叫对方从这里逃出去!   是以,干脆也运转真气,打算既不躲闪也不伪装,直接硬抗下东方不败这雷霆万钧的一掌。   对方的武功虽然强悍霸道,但他也未必便一定会败在这人的手里!   “……”东方不败见状,愈发冷笑起来,同样准备在这里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哪知就在两人即将要开始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际,一道身影却忽然在这时窜到了两人中间,径直挡在了宫九的面前!   挡下东方不败这一掌的人自然是书明深,好在东方不败的武功早已练得已臻化境,炉火纯青,这才终于在紧急关头硬生生撤回了自己掌上的真气。   然而即便如此,书明深还是被对方的掌风震得连同身后的宫九一起向后栽倒在了地上。   “东方兄,息怒息怒啊!”   书明深顾不上被摔得头晕眼花和满身的那像散架了一般的疼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对面满脸怒容就差要破口大骂的东方不败道:“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非要动手呢!”   对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自然见识过,也知道东方不败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怀疑宫九是在利用自己,可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真的与宫九动起手来。   东方不败对书明深居然敢拦下自己显然十分生气,然而看着对方一边安抚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方才与他一起摔在地上的宫九扶起来,却也知道今日有书明深护着,他只怕是休想再叫宫九露出真面目来了。   一气之下,不由劈手便将旁边的那张石桌给拍了个稀巴烂,怒道:“你就等到他将你连皮带骨头一起吞到肚子里去吧!”   言讫,也不顾书明深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转身便怒气冲冲的走得不见了人影。      ☆、第五十一章      书明深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不由颇为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宫九看了眼愤然转身离开的东方不败, 又看了眼身旁正垂头丧气着的书明深, 心下虽在暗笑不已,面上却还是露出一副自责愧悔的模样道:“都是在下的错,害的东方兄误会在下不说, 又使得书兄与东方兄不欢而散, 在下实在是……”   书明深尽管还在为东方不败的事情而不住地唉声叹气,闻言却还是转过头来安慰他道:“九兄无需自责,东方兄亦是因为担心在下的安危所以才会如此……冒犯了九兄还请九兄多多担待!”   毕竟东方不败之所以怀疑宫九也是为了他的缘故,书明深自然不会责怪对方, 至于宫九,在书明深看来对方显然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以他自然也没有理由去责怪对方……   “……”见书明深虽然这样说着, 可面上却仍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有些被打击到的挫败神色,宫九眸光微闪,忽然在这时抬手将对方揽入自己的怀里道:“没想到书兄居然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实在受之有愧!”   “若是因为在下的缘故而使得书兄你有所为难的话, 那在下日后便诚如这位东方公子所言, 尽量与书兄你疏远一些,也免得再引起其他的误会……”宫九说着不由深深叹息了一声道。   “……”书明深原本还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听得此言立刻便被转移了注意,连忙开口安慰眼前的九公子道:“这本就不是九兄的错,九兄何须如此!”   “九兄乃是在下的至交好友,之前亦曾对在下多施援手,书某感激尚且不及!东方兄他只是一时冲动, 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对九兄有所误会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对九兄你出手的,九兄切莫将其放在心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书某都是都绝不会怀疑九兄的为人和对在下的真心的!”   宫九倒似乎没料到书明深会说出这些话来,闻言不觉微微顿了顿,然后才放开了书明深,垂下眼眸苦笑道:“书兄当真知晓在下的真心吗?”   书明深闻言连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九公子其实也算是多灾多难了,自从认识了他这个朋友之后就一直在走霉运,不是被人用剑刺伤,就是绑架的时候连人也跟着他一起被绑走,书明深本就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对方,又怎么会再去埋怨宫九呢?   这么想着,书明深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对面前也正目光灼灼望着他的宫九道:“说起来反而是在下连累了九兄许多,九兄若是不想再惹麻烦上身的话,确实还是离在下远一些的好……”   说罢也不由苦笑了两声。   宫九见状,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头,笑着道:“书兄多虑了,在下若是嫌弃书兄的话,一开始就不会与书兄结交,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成为了朋友,在下焉能弃书兄于不顾,只要书兄不疑心在下仍旧将在下视为自己朋友,在下便保证永远都不会离开书兄你的身边!”   书明深闻言自然感动不已,觉得宫九实在是对他太好了,虽然对方这番表白心迹的话让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若是可以的话,他其实也很想永远都与对方生活在这片世外桃源之中,再也不去理会外面的那些世俗纷争、纷纷扰扰。   书明深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也有些问题,但一时间又说不出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于是只得继续冲着对方点头傻笑:“……”   宫九却在此时垂目思忖了片刻,随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书明深道:“其实,在下一直以来便有件事情想要告知书兄你,却又怕书兄在知晓此事后会疏远了在下,然而在经过了今日的事情之后,在下终于还是决定要将此事说与书兄你听……”   “……”书明深有些呆愣愣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宫九,一颗心也不知为何突然便狂跳了起来,尽管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来,但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对方即将对自己说些什么。   就见宫九深吸了口气,随即毫不避讳地望向他道:“其实在下一直以来便对书兄你……”   然而宫九的一句话还没等说完,不远处便在这时忽然传来了宫主的大喊声——   “九哥,你们若是再不过去看看,那个红衣服的家伙就要将整座岛上的桃林都毁光了,”小姑娘抹着眼睛哭哭啼啼道:“宫主以后要到哪里去吃桃子啊!”   “……”见宫九冷着一张脸转头看向正可怜兮兮的哭着向他们跑来的宫主,书明深终于微微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惋惜,因为他其实还挺想知道宫九之后会说出些什么来的……   宫九冷眼看着面前的宫主道:“毁了日后再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宫主仍旧哭丧着脸,一脸的不开心。   “……”书明深轻咳了一声,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开口安慰道:“在下与宫姑娘一起过去看看何如?”   “你能拦下那个大坏蛋吗?”宫主眼巴巴地看着他道。   书明深笑道:“这个,应该可以吧……不过在下只怕要用不少的好酒来向对方赔罪了。”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否则宫主以后就再也没有桃子吃了!”小姑娘说着连忙跳起来,拉起书明深便向着不远处正不停传来奇怪声响的那片桃林里跑。   “……”宫九站在原地抱臂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很快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了对面的桃林之中。   没关系,反正他还有的是机会……宫九思量着。   书明深是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宫九对此十分的有把握。   然而,尽管知道如此,宫九却还是发现自己最近的耐心似乎变得越来越少。   明知道此刻将这件事情挑明或许会吓到了书明深,甚至叫对方对自己有所戒备,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试上一试。   试试对方是否真的如其所说的那般对自己完全信任。   宫九对此其实也挺期待的,只是他的期待是建立在对自己有绝对自信的前提上,他认为书明深现在对他恐怕已经情根深种、至死不渝了,只不过是因为对方在这方面实在太过迟钝了一些,所以才会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对他的感情罢了……   总之,他对书明深对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而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介意与对方的关系更进一步。   只要书明深以后肯对他言听计从,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身边,他也并非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答应宠溺对方一辈子的……   宫九相信以他的演技,就算是演一辈子戏也绝不会叫书明深发现半点端倪。   想罢,宫九便得意洋洋地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下一步计划,觉得若是叫书明深稍微受一点惊吓什么的应该也没有关系,反正对方已经对他“死心塌地”了,适当的增加一点刺激说不定反而有助于他们感情的长久发展……   东方不败原本是拒绝跟书明深这个黑白不分,胳膊肘还向外拐的小叛徒说话的,但架不住对方锲而不舍、态度诚恳地向他不停地赔罪道歉,再加上那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对方的错,毕竟宫九的戏演的实在太好,就连他当初虽然怀疑都没能抓住对方的狐狸尾巴,就更不要说深陷其中被对方耍的团团转的书明深了。   东方不败于是干脆懒得再跟对方生气,只是在与玉罗刹等人一起离开这座岛之前,冷脸对着书明深道:“本座早晚会抓住宫九的狐狸尾巴的,你且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日,到时候本座自会找人来这里救你!”。   “……”书明深闻言只能苦笑,毕竟他无论说什么就是无法改善东方不败和宫九的关系,是以便站在桃林之中,目送着东方不败等人坐船离开。   待对方的船队在海浪中消失,书明深正想要转身回去,这两日因为一直有东方不败在场而故意没有再露面的宫九却忽然在这时走到他的面前。   “书兄,在下有句话想要对书兄你说!”宫九面色平静却直截了当地对着他道。   “在下自从之前被书兄救下便对书兄你心生仰慕,”宫九对着面前正怔愣地看着他回不过神来的书明深徐徐道:“之后又与书兄一起经历种种磨难,爱慕之情愈发深切,只因我与书兄皆是男子所以才迟迟未敢将心中真意告知书兄,如今终于下定决心将此事道出,只望书兄能够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在下一个能够与书兄你一直在一起的机会……”   “……”书明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中的,仿佛飘着飘着就飘了回来。   而一想起方才发生在海边桃林中的事情,书明深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面色便不由再度涨红起来。   老实说,宫九方才对他说的那些话此刻依旧令他感到有些惊讶,虽然他之前也并非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尤其是在见到了东方和陆小凤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后,他便会不时思考起他与宫九之间的关系……   不过想归想,书明深却没想到事情居然真的会变成这样。   毕竟他与对方全都身为男子,身份差距又是如此巨大,更何况他此刻在外面还有着一个天大的麻烦等待解决,如九兄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又怎么会看上他呢?   但问题是刚才的事情并非是他的臆想,书明深一时间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宫九并未叫他立刻给自己答复,只是希望他能够慢慢思考,等到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两人间的感情,再给对方答案不迟。   书明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感慨九兄实在是太体贴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书明深想罢连忙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然而在这里思忖了半天也仍是不得要领。   直等到晌午时分,宫主来找他一起去吃午饭,书明深还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宛若一团浆糊一般。   书明深有些胆战心惊地跟在宫主的身后跨进厅中,直到看到宫九对他的态度与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才终于稍微安下心来。   然而之前的事情毕竟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书明深恍然间居然又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和宫九一起从那家妓院中回来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也同样尴尬的要命,然而就算如此也绝没有此刻这般叫他手足无措的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九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见书明深一脸紧张,浑身僵硬地走进客厅,就差要同手同脚了,不由好笑道:“书兄不必如此!”   “以我与书兄的关系,是绝不会为此事而逼迫书兄的,”宫九斟酌着道:“即便书兄不喜欢在下,在下与书兄也依旧是一同经历过几番生死的知己好友,书兄若是因为方才的那件事而疏远了在下的话,那在下只怕就真的要后悔将自己的心事告知书兄了,毕竟在下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真情,但却也绝不想失去书兄这样一个好朋友的……”   言讫,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书明深沉默了片刻,才深吸了口气对着对面的宫九道:“在下只是从未被人,尤其是男人告白过,所以一时间感到有些……惊讶罢了。”   “然而在下的话却确实令书兄你心生困扰,”宫九叹息道:“在下本也想将此事藏于心底秘而不宣的,只是若要藏一辈子还不如干脆说出来的好,即便书兄你不喜欢在下,在下也可全无遗憾了……”   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书明深,书明深强忍住想要脸红的冲动,轻咳一声道:“感谢九兄厚爱,书某也一定会将此事仔细思考明白,待到何时想清楚了,再将答复告知九兄!”   宫九闻言这才终于笑起来道:“既然如此,在下也就能够放心了,其实只要书兄你依旧将在下当作自己的朋友,在下便已然心满意足……”   “……”书明深只是咳嗽了两声,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埋头吃饭,任由宫九笑意盈盈地将菜夹入自己的碗中。   一顿饭下来,书明深与宫九的关系又恢复成了往常那般。   其实书明深也想要稍微与宫九拉开些距离,让他好好想想两人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宫九这人实在是太了解别人的心意,除非书明深下定了决心,否则当真很难与对方疏远,所以两人虽然开始的时候也有些别扭,但没一会儿功夫下来,便又重新搅和在了一起。   宫九自然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无论到时候书明深是否答应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对方看在他们此刻的情面上也都不会忍心疏远于他,而只要对方不对他产生隔阂,宫九相信以他的手段便早晚都能够叫书明深就范。      ☆、第五十二章   所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 书明深简直被宫九忽悠的天旋地转, 每天不是与对方一起或是骑马在岛上绝美的花林山水间兜风打猎,便是乘坐一支乌篷船去附近碧蓝如镜的海里捉龟钓鱼,累了的话则呆在房间中一起研究岛上收集的那些珍贵的古玩字画, 反正每天都有玩不尽的新花样。   宫主看着面前在宫九的提议下换上了一身方便骑马打猎的便装, 正拿起马鞭心情愉快地打算与宫九一同出门的书明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成天这样换着花样玩,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书明深觉得对方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头子一样,不由有些好笑地道:“宫姑娘为何有此一叹?”   宫主瞥了他一眼, 幽幽道:“你这样每日跟九哥在一起,莫不是已经决定答应我九哥的求情了?”   书明深闻言正打算抬起的脚步不由猛然顿下,抬手摸了摸鼻子道:“呃, 这个……”   宫主盯了正在犹豫不决的他一眼,继续道:“否则你明知道九哥他喜欢你,每日还答应与他一起出门,岂不是在欺骗感情叫他空欢喜一场吗?”   书明深被对方说的有些发毛, 手足无措了半天才道:“在、在下倒是并未想得这么多……”   他只是像他们往常一样与对方相处而已, 宫九既然叫他出去一起游山玩水,他本也喜爱这岛上的风物, 于是便也没有多想的就同对方一起去了。   可如今被宫主这样一说,他倒是反而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宫主再度长长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对着眼前正不知该是站还是坐的书明深道:“我九哥现在已经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了,若是你现在告诉他你其实对他无意的话岂不是伤他太深?”   “那、那要怎么办?”书明深磕磕绊绊道,他当然是不想伤害宫九的, 虽然那个问题他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想明白,毕竟这件事情无论对他还是对九公子来说都重要的很,他一时半刻还真是无法考虑得清楚,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是绝对不想伤到宫九的。   宫主在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后,对书明深道:“其实九哥的事情我本来是不应该插手的,但这毕竟是九哥和书公子你的终身大事,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向你坦白的好。”   见宫主一副欲言又止、迟疑不决的样子,书明深不由疑惑对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宫主却是神神秘秘地凑近他道:“你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如子夜时分到院子里最靠角落的那间屋子里去,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能惊动任何人!”   宫主言讫直起身来,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外面走去一边继续道:“到时候你就可以知晓我九哥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书明深本想说他并无意窥看宫九的秘密,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欲其他人知晓的事情,然而看宫主的样子,此事又似乎与他是否答应宫九的告白有莫大的关系……   书明深于是不禁有些好奇起来,毕竟宫主不可能对他说无用的话,或许他到时候确实应该去看一眼那里究竟有些什么,即便是为了宫九也好,毕竟他也不想叫宫九伤心难过,而即便当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也一定会叫自己赶快忘记这件事情,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去的。   是以,在打定了主意之后,书明深便决定等到午夜时分按照宫主所说的去那个房间里看上一眼,搞清楚对方神神秘秘的对他说的那个关于宫九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白天的时候,书明深本因为宫主方才的那番话而考虑着是否真的应该与九公子适当保持一下距离才好,然而一看到对面正笑意盈盈地向自己走来的宫九,书明深原本打好的一肚子腹稿便立刻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宫九装作没有看到书明深的犹豫,只是像往常一样拉起对方的手来向门外边走边道:“在下在厅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书兄的人影,于是便干脆登门来请,我们今日去后山的洞穴中逛逛,那里面据说有当初来到这座岛上的先人所遗留下的许多遗迹,我想书兄你对此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书明深闻言,原来还打算说出口的话果然立刻就说不出来了,只是笑眯眯地任由宫九拉着自己一起出门。   反正也不差也一天半天的,其他的那些问题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一并去说吧!   后山上的风景果然美的很,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地向着宫九所说的那个山洞中行去。   在来到山洞的入口后,两人翻身下马,宫九燃着火把,然后拉着书明深一起进入到眼前这座黑漆漆的洞穴中。   书明深对四周的环境十分好奇,再加上脚下确实比较湿滑,于是便任由宫九牵着自己。   两人行不多时,就看到山洞中磷火莹莹,阴风阵阵,恍然间居然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书明深虽然也觉得四下里仿佛有凉飕飕的风吹着他的后颈,但因为他向来不怕这些,所以只是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石壁上面的雕刻和壁画。   宫九亦看了眼面前石头上刻着的那些字迹,笑着道:“我以前倒是从未来过这里,如今看来,这倒似乎是那位前辈被困在这座岛上时所留下的遗作……”   书明深闻言亦点了点头道:“他所刻下的正是他在乘船发生海难后,流落到这个荒岛上的事情,不过看起来与他在一起的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想必便是他的妻妾了……”   宫九在向着四下打量了一眼后,忽然向着山洞的更深处走去,道:“眼见为实,若那人当真被困在这里如此长的时间,里面想必还会留下更多遗迹,我们不妨进去看看再说。”   书明深于是也跟着宫九向着洞穴的更深处行去。   而在这山洞的深处,他们果然又找到了一些那位被困在这里的前辈所留下的东西,更有甚者,他们还在洞穴的最里面寻到了一口棺材……   书明深方看到那具横陈在石床上的黑色石棺后被吓了一跳,似是没想到那人的尸体还真的留在这里。   宫九则上前掸了掸那石棺上的灰尘,在看清楚了棺盖上写着的字后,感慨道:“书兄猜的果然不假,这具石棺便是那夫妻二人的合葬棺。”   书明深也大着胆子朝着上面瞄了一眼,发现棺材上刻的刚好是石道中那些遗书的下半部分。   对方在与所爱之人一起流落到荒岛上之后,想尽办法也没能够再从这里离开,于是便只得以这座石洞为家,在这里住了下来。   岛上虽然没有其他人,但总算不愁吃喝,只可惜对方所爱之人本就身体羸弱,再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更是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尽管他每日悉心照料,但因岛上缺医少药,对方在几年后还是因病重而一命呜呼了。   而这人则因为流落荒岛人生无望,再加上痛失所爱,没过多久也便与之一起死在了这里。   这具棺材便是对方花了数月时间为他们两人所亲手打造的死后寝穴。   “……”书明深读过这上面所写的遗言后不禁有些伤感,心想人世果然变幻无常,人命又是多么微不足道,同这两位死在这座荒岛上也无人问津的前辈相比,他此刻还能平安无事的活着便已经算是相当幸运的了……   书明深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宫九,宫九闻言想了想道:“书兄说得虽也不错,但依在下看来与其他那些同这二人一齐出海的人相比,这两人已然十分幸运……”   “至少他们在几经生死后还能在这座荒岛上共同度过几年长相厮守的时光,”宫九微微摇了摇头道:“这岂能不说是老天爷对他们二人的垂帘,若在下是这位前辈的话,只怕还要感激苍天厚待如此,至少他没有叫我等孤零零的埋葬在那冰冷诡秘的深海之中……”   书明深闻言亦似有所感地垂头思忖了片刻。   半晌,抬起头来笑着对面前的宫九道:“此处风景虽然奇绝,但气氛未免太过凄冷了些,呆久了怕是要伤元气的,趁着此刻天色尚早,不若九兄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   书明深对着宫九说完,岂料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对方的答复,抬眸看去,却见宫九整个人仿佛都怔愣住了一般,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书明深叫了对方好几遍都不见对方应声,不由有些着急起来,走到对方的面前道:“九兄你怎么样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会是中邪了吧?   书明深一脸急切地拉起对方的手臂来便想向着山洞的外面走,哪知宫九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样,任由他如何拉扯就是不动半步,连那在平日里宛如春风般温柔和煦的眼神也在一瞬间陡然变得冷厉了下来:“……”   书明深不知道对方这究竟是怎么了,想要出去找人,但又担心独自将宫九留在这里会有危险,于是只得继续呼唤着宫九的名字,希望能够叫对方快些回神。   “九兄,你快些醒来啊……九兄!”   “……”宫九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半晌,忽然用一种听起来阴森森的飘忽尖细得宛若女子一般的声音(反正绝不是九公子本人的声音)对着他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书明深这一下当真被吓得不轻,连整个人都不由惊得后退了两步,颤巍巍地冲着对方道:“九、九兄你当真不记得在下是谁了吗……?”   宫九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道:“……”   书明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叫宫九莫要再开玩笑了,但看对方的样子却又绝不像是在开玩笑,是以,在斟酌了片刻后才神色复杂地冲着对方道:“你、你又是何人,为何能够用九兄的身体说话?!”   那人阴恻恻的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看的书明深脊背发毛,冷汗直流,这才冷笑着开口道:“奴家自然是这山洞的主人,你们闯进了奴家的地方,奴家自然不能够轻易放过你们!”   书明深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没想到自己居然当真遇到了此等诡异的事情,然而现在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如何将宫九从对方的手里救下来,否则九兄他说不定就要危险了……   “我等无意冒犯前辈,若是前辈能够通融原谅,在下保证立刻便与九兄他一起离开此地,日后再也不来打扰,”书明深面色诚恳地朝着对方作揖道:“只求前辈能够绕过九兄!”   “宫九”慢悠悠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仿佛是在打量他,片刻后道:“你当真如此关心这位公子?”   书明深毫不犹豫道:“只要前辈肯放了九兄,叫在下做什么在下都绝不推辞!”   “宫九”垂眸想了想,遂道:“那我要是叫你代替他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呢?”   书明深不由咽了口口水,看了眼宫九此刻正盯在他身上的冷冰冰的视线,颤颤道:“前、前辈不是已经有心爱之人在此陪同了吗?为何还要找其他人来陪着前辈?”   “宫九”闻言抬手捋了捋自己颊边的鬓发,微笑着道:“原本确实如此,只可惜他在与我一起出海之前家里便已然有了不少美貌姬妾,如今她们大限已到,死后便全都跑到地府里来纠缠着他!”   “他身边莺莺燕燕多了,自然也就不记得我这个与他同患难、共生死的昔日旧爱了,”“宫九”幽幽叹了口气道:“恨只恨他实在太受欢迎了些,所以奴家只能另想办法,再到阳世来寻个能够一心一意对待奴家的人,我看你和你的这位九兄就不错,不如一起留在这里陪着奴家算了,奴家绝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书明深冷汗直冒,连忙摇头道:“九兄他是无辜的,还请前辈您千万莫要为难他!”   随即咬了咬牙道:“若、若是前辈一定要找个人陪自己的话,那便让在下留在这里侍奉前辈好了!”   反正就算是他留在这里,也绝不能叫对方动宫九分毫。      ☆、第五十三章   九公子之前一直帮他救他, 他连恩还没有报完, 又怎能眼看着对方落入到这位女鬼前辈的手里?   “……”宫九见书明深明明怕的浑身上下都在打着哆嗦,脸色惨白的堪比白纸,但还是坚持着没有收回方才的话, 不由挑眉看了他一眼, 随即掩唇笑呵呵地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可就不客气了,妾身现在就从这位九公子的身体中离开,来陪公子你一起!”   书明深被吓得不由连忙闭起眼睛, 然后,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飘飘的,仿佛有什么人在他的睡穴上轻拂了一下, 然后,他便在一阵恍恍惚惚间没有了知觉。   等到书明深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躺在了他自己房间的床榻上,而宫九则正站在一旁的窗边, 双眸望着窗外的风景,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兄,你没事吗?”书明深连忙七手八脚地从床上坐起来, 却因为脑子里面一阵晕眩而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幸而宫九及时赶过来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有使得他人仰马翻的滚到地上去。   宫九扶着他重新坐回床上,微微叹了口气,继而笑望着他道:“这句话本应该在下问书兄才对……”   “方才在山洞中书兄突然兀自说起胡话来,然后便在在下的面前晕了过去, ”宫九微微蹙眉,面带关切地看向书明深道:“在下被吓了一跳,是以连忙将书兄你从那个洞穴中带了出来,经大夫调制说是因为书兄你最近忧思过多,太过劳累,再加上那山洞中的气氛过于阴寒损伤了元气,所以才不慎晕了过去,着实叫在下担心不已!”   “……”书明深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宫九,他记得中邪的那个人不应该是宫九才对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他自己了?   见宫九面色关心地对他嘘寒问暖,书明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依在下看那个山洞里只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算没有,阴气也着实太重了些,九兄你日后千万莫要再进去的好!”   他可受不住对方的再一次惊吓了!   宫九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见书明深满眼紧张的盯着自己,这才终于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道:“既然书兄如此说,那在下日后便再也不靠近后山的那片林子了……”   书明深直到此刻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之前发生的那些怪事,他觉得自己还是赶快忘掉的好。   然而宫九见他一副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的样子,却又忽然在这时对着他道:“不知书兄是否已经想好在下之前问书兄的那个问题了?”   书明深闻言顿了顿,看了眼正坐在床边也正若有所思状望着他的宫九,脸颊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这、这个,在下……”   “没关系,书兄若是还未想好的话,可以继续想,”宫九微笑着道:“在下只是有些心急罢了,更何况要不了几日在下恐怕便须离开这里一段时日,届时只怕要有好一段时间见不到书兄你了……”   书明深闻言问道:“九兄要去何处?”   宫九叹了口气道:“在下虽然也不喜欢理会那些繁杂琐事,但家中毕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在下回去之后才能解决……”   “不过书兄还请放心,等在下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完,还会回来与书兄你相聚的,”宫九笑着对闻言似乎微微有些失落的书明深道:“在下又怎舍得将书兄你一个人留在此处,既是在下将书兄带来这里的,在下自然便有责任照顾好书兄。”   书明深刚刚才热度稍褪的脸忍不住又开始有些泛红,不过听到宫九要离开,他还是感到有些怅然不舍,然而他也知道对方是太平王世子,王府中想必有不少事情都正等着对方亲自处理,对方能够为了担心他的安危而在这里陪了他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十分的难得了。   于是,朝着九公子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书某知道了,九兄放心,这岛上着实安全的很,九兄去忙自己的事情便可,在下自会照顾好自己的!”   宫九闻言又望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能够放心了。”   又过了几日,一天晚上,在吃过了晚饭,告别了宫九,又回到房间中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后,书明深便伸了个懒腰熄灭了桌上的烛火安然就寝。   然而,就在他睡至半夜的时候,却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书明深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只蝙蝠不知何时飞到了他的房间里,正扑腾着翅膀满屋乱撞。   “……”书明深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走过去将那只不小心撞晕了掉在地上的蝙蝠捡起来小心地放到窗户外面。   看了看头顶的天色,差不多刚刚一更时分,书明深打了个哈欠本想要回到床上继续休息,然而脑子里却忽然在这时想起了什么,他记得那日白天宫主好像告诉他叫他在一更的时候去这栋院子里最角落的那个房间中看看,据说能够知晓关于宫九的一些事情……   “……”书明深不由有些犹豫,九兄的事情他自然是想知道的,但深更半夜的在人家的院子里四处乱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书明深正在这里迟疑不决,却突听远处刮来的风中仿佛夹杂着一些哀求和嘶喊的声音,那声音十分细微,若非是此刻院中寂然一片,全无半点声息,那怪声也不会隔着几重院落顺着夜风传入到书明深的耳朵里。   然而,也同样因为此刻四下阒然无声,那声音听起来便显得格外的清晰,尤其是在这漆黑绵密的孤独深夜里,就仿佛是有一群不怀好意的幽冥小鬼躲在某处角落中窃窃私语一般……   书明深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想了片刻,书明深还是决定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若是他没有听错,这古怪的声音似乎正是从宫主对他所说的那个最靠近角落的庭院里传出来的……   书明深于是关好房门,摸着黑小心翼翼地向着那栋屋子的方向走去。   而越是靠近那里,书明深耳中听到的声音便越是清晰,就好像有什么人正在忍受着极其痛苦的折磨,状若疯狂的嘶喊、呻/吟、哀叫……   “……”书明深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而更让他感到惊悚的是,这声音赫然正是九公子的声音。   难道九兄他此刻正在被什么人折磨着?   书明深再也忍不住立刻便拔腿跑了起来,也不顾这夜风的阴寒,鬼雾的漆黑,径直向着那栋传来喊声的房间跑去。   “九兄,你怎么样了!?”   因为房门被人从里面反锁着,书明深干脆用力向着里面撞了进去。   而就在他撞破门栓,跌倒在房中地面上的时候,他同时也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场面,总之书明深看到之后,脑子里顿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因为发出呻/吟和哀嚎声的人确实是宫九,然而他却并非是嘶喊着想要叫人来救他,刚好相反,他正衣衫半露、满身是汗的躺在地上,哀求着别人来打他,狠狠的打!   而宫主则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条黑色的长鞭,仿佛一只雪白的瓷娃娃一般,面无表情地按照宫九的吩咐用力地抽打着对方:“……”   漆黑的鞭子落在宫九苍白到恐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像是绽放在雪地上的梅花一般的鞭痕,同时也伴随着宫九喃喃不停的嘶喊声——   “求你,快打我,快用鞭子打我!”   宫九虽然看到了闯进门来的书明深,但也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径自别过了头去,匍匐在地上满头冷汗地冲着宫主道,修长如玉的手指紧紧地攀附着地面,就像是要将双手的指甲都扣进地砖中去一般:“……”   书明深直到这时才发现这间屋子里无论是桌椅还是地面和墙壁上都遍布着数不清的抓痕和鞭痕,有些陈设上面甚至还迸溅着不少刚刚从宫九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的血迹……   若是平时的话,书明深看到有人这样做一定会立刻便感到一阵令人无法控制的反胃,此刻说不定已经冲出去扶着外面的廊柱将胃里的东西统统吐出来了。   然而这个人却是九公子,所以书明深此刻只能够愣在原地,仿佛呆住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宫九却自方才看过他一眼后便再也不去瞧他,只是继续痛苦又兴奋地沉浸在宫主对他的毫不留情的鞭笞快感之中。   书明深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不过他并非是去吐,而是被生生吓跑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白日里风流潇洒,彬彬有礼的九公子居然会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怪不得宫主说晚上来到这里可以知晓一个宫九的惊人秘密,这也太惊人了吧!   书明深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半夜不老实在床上睡觉,而跑到这种地方来窥见别人的秘密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明天起来就没事了!”书明深坐回到床上,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安慰了自己好半天,这才终于重新躺下强迫自己闭起眼睛来进入了梦乡。   宫九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果然如平时那般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遍体的鞭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着口,宫九面无表情地从地上坐起来,冷冷看向一旁正坐在那里佯装淡定的等他醒来的宫主:“……”   宫主轻咳了一声,眨着自己的大眼睛冲着自家的九哥道:“九哥你终于醒了,小妹还以为自己下手太重,将你给打死了,啊哈哈哈……”   见宫九不买她的账,依旧只是冷眼看着她,宫主终于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磨磨蹭蹭地道:“九哥你怎么不说话?”   不会真的被她给打傻了吧,大晚上的这么瞪人多吓人啊……   宫九闻言,终于冷笑一声,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宫主委屈巴巴地道:“是九哥你说你最近跟那个书呆子的感情发展的太过顺遂,需要多曾加点波澜和刺激,所以我才……”   将这件事情告诉对方,给你们两个多刺激刺激的!   “你不是说他对你的感情经得起考验的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宫主看着对面正面无表情地穿着衣服的宫九,贼兮兮地道:“再说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位书公子想来也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将他在这里关一辈子不就完了!”   “……”宫九不理会宫主,只是在整理完装束之后,走过去狠狠敲了对方的脑袋一下,直打的小姑娘抱着脑袋哇哇大叫。   “少多事,你九哥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多嘴,”宫九说着向外走去道:“若是再有一次的话,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宫主抱着头向对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其实宫九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故意的,半是因为对方每次出岛都不带她一起去玩,半是因为他觉得书明深着实被对方骗得太惨了一些,虽然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但对于书明深这样的傻到不行的书呆子,在与对方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宫主还是不免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被全世界追杀已经很惨了,孰料最为深信不疑的好朋友还是最大的那个“大坏蛋”,若她是书明深的话,只怕也要被活活郁闷死不可……   “九哥……”在宫九离开之前,宫主看向对方,有些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对那位书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会真的想要与他一直这样下去吧?”   其实只要能够将对方弄上岛来,他们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他不明白宫九为什么到此刻还不肯跟对方坦白,虽然与对方保持一定的友好关系确实是需要的,但也没有必要做到像对方这个样子吧?   难道他家九哥还打算要骗那个书呆子一辈子不成?宫主连自己想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家九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再说骗个本来就傻到冒泡的书呆子对对方来说能有什么好处,他家九哥才不会做这种不上算的事情呢!      ☆、第五十四章   “……”宫九闻言脚步虽然顿了顿, 却还是没有说话, 片刻后便头也不回地便消失在了外面凄迷的夜色之中。   唯留在宫主一脸怨念地站在房间里看着对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书明深第二日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   起来之后,书明深感到一阵迷茫,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 又为何会来到这里一般, 过了好半天工夫才终于回想起来,自己正在宫九之前带他前来避难的那座海岛上。   书明深于是飞快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精神饱满的从房间里出来, 在经过庭院的时候刚好看到途径此地的宫九,还十分友好地向着对方打了声招呼!   “……”然而宫九看向对方的目光却似乎有些犹疑,在沉默着打量了书明深片刻后, 徐徐开口道:“书兄没有什么话想对在下说吗……?”   书明深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道:“什么话?”   宫九盯着他道:“比如,关于昨夜的事情。”   书明深闻言想了想,仿佛依旧疑惑着,道:“昨夜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在下回来后没过多久便径自睡下了, 倒是并不知情。”   宫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半晌,忽然笑道:“书兄你还真是健忘的很, 既然如此,不如便与在下一起再去回顾一下好了。”   说着,拉起书明深的一条手臂便向着院落外面最角落里的那个房间的方向走去。   书明深直到这时才终于脸色变了变,头上微微冒汗地冲着宫九道:“九兄你就别再戏弄在下了,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在下一早便已经将那件事情忘记了!”   宫九不以为意,拉着对方手臂的那条手就像是板子一样任由对方如何挣扎都挣不开,直到两人重新来到那个诡异的房间门口,这才终于放开了对方,笑着对书明深道:“在下只是想叫书兄重新回忆起来那并非是什么梦境罢了,否则书兄岂非一直要将它当作一场虚幻?”   书明深的样子有些拘谨,看了眼面前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又看了眼身旁正笑得微微带着几分冷意的宫九,终于苦笑一声道:“即便如此,那也是九兄自己的事情,在下无权置喙……”   宫九闻言微微叹了口气道:“可在下之前说过自己喜欢书兄,如今却叫书兄看到在下这副不堪的模样,想必已然对在下厌恶已极,又怎么可能再答应在下的请求?”   “……”书明深闻言不由愣了愣,一时间竟挣不出话来,他其实想说他并不在意,然而在看到了昨晚的那种堪称诡异的状况之后,他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不过比那种诡异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怀疑宫九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病症,否则正常人又怎会变成那副模样?   “九兄,你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书明深以前虽然也曾听说过有人以虐待自己为乐,但却并未亲眼见过,所以在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之后俨然十分震惊,不过事件的当事人毕竟是宫九,所以在震惊之余,书明深还是想要向对方打听清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宫九看了他一眼,别过身去望向回廊外面道:“其实我以前并非如此,只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心中的感情无法发泄最后才落得了这样一个病症,无药可医亦无法可解……”   宫九对着呆呆站在那里的书明深道:“昨晚的那副模样便是我发病时候的样子,我本也想过要坦然告诉书兄的,只是又怕在看到此种诡异的情形之后会将你吓到,就像昨夜那般……所以一直拖着没有说,岂料却居然还是被你误打误撞的看到了,致使书兄你因此而受到了惊吓,在下着实愧疚的很……”   书明深是想要安慰对方的,然而嘴巴张合了几次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想了想道:“这既是病症也并非是九兄你的错,毕竟九兄你也不想要如此的……”   书明深虽然依旧震惊,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怜惜对方,没想到在他心目中堪称完美的九公子居然也会得了这种罕见的怪病,可见这天下间的万事万物果然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是以,也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   “……”宫九一直留心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此刻见状这才终于一脸悲戚地垂下头来道:“既然书兄已经看破了在下一直隐瞒的秘密,在下也就没有什么可对书兄多说的了。”   “在下这几日间便会启程离开此岛,以免书兄见到在下徒增厌恶,”宫九神色颓丧地道:“待到书兄你何时想清楚了给在下的答复,在下届时会再回到岛上来看望书兄你的。”   言讫在又幽幽看了书明深一眼后,便叹息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待书明深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已经连宫九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书明深看着眼前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庭院,心情一时间不由有些复杂。   昨晚的事情虽然确实对他刺激不小,甚至叫他干脆想要将其当做一场噩梦忘记算了,但若叫他因此便再也不去见九公子那显然也是不太可能的。   然而看宫九的模样却似乎对于此事十分介怀。   书明深总觉得或许是他方才的样子伤到了九兄,心中不免便因此愧疚起来。   其实宫九已经很可怜了,明明是一个浊世佳公子却偏偏得了这种不能够叫外人知晓的怪病,又因为这件事情怕他厌弃自己而找借口逃掉,希望自己只要能够不再见到他便不会对对方加深厌恶什么的……   书明深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太对不起九公子了,对方之前还说喜欢他来着,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恐怕会令对方更加伤心吧?   “……”书明深打定了主意,于是立刻便去寻找九公子,不就是喜欢被人虐待吗?又不是喜欢打人,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许多心怀叵测的恶徒好上太多了,他怎么还能够去歧视对方呢?!   然而等到书明深来到宫九的庭院中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九公子刚才便已然乘船出海离开了这座小岛,至于归期则尚不确定的答复……   “……”书明深不由感到好一阵失望,心想一定是他方才的态度令宫九太伤心了,所以对方才会这么马不停蹄地从他的身边逃开,等下次再见到九兄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向对方道歉才行!   正在愧疚和郁闷中的书明深不知道的是,此刻正坐在船舱中的宫九俨然正笑得一脸开怀,哪里有丝毫伤心的模样?   原本他确实有些担心书明深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与他产生罅隙,不过在看到了对方方才的样子之后,他便确定对方已然落入到他的手中逃不出去了。   暂时与对方分开不过是为了叫书明深心中对他的愧疚之情更加强烈而已,而等到他下一次再见到书明深的时候,他相信对方一定会完完全全的归附于他,而到时候他也就再也不需要担心书明深会从他的身边离开了。   “……”宫九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堪称完美,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就在他的计划即将实现的最后关头会出现了一件叫他始料未及的事情,然而,这件事情还确实发生了,且就发生在宫九乘船出海后的没有几天……   自从宫九离开,书明深每日便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时不时便在宫主的陪同下到海边张望,想看看宫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宫主看着对方再一次耷拉着脑袋失望而归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你也不至非要如此,反正九哥他早晚都会回来这里的……”   书明深却依旧闷闷不乐道:“可在下着实心中有愧,九兄他患此异症正需有人在身旁好生安慰照料才是,在下却不仅没有尽到自己身为朋友的职责,反而还想要装作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实在是……”   书明深说着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宫主眨巴着眼睛看了对方半天,嘴角抽动了好几下也没有想出到底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对方,直到最后才终于深吸了口气嘟嘟囔囔地道:“若是九哥他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会开心的连尾巴都竖起来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软磨硬泡,书明深的感情终于开始向着他九哥的方向倾斜过去了,并且还一发而不可收拾,获得最后的胜利俨然指日可待!   对方怎么可能不开心的很?!   如今看来她之前告诉对方九哥的那个秘密,不仅没有对对方造成什么妨碍,说不定还反而成为了促成书明深开启对他家九哥的怜爱之情的契机。   “……”宫主不由感慨,果然一百个她都是斗不过老谋深算的宫九的,她此刻倒是反而想要看看他九哥吃瘪的样子,只可惜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一日,宫九果然又没有回来,书明深晚上回房后闷闷不乐地正打算上床睡觉,岂料外面的院子里却忽然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叫喊声。   书明深疑惑地走出去一看,发现不远处几间房舍的屋顶上火光将夜空都映得一片雪亮,俨然是一副走水的模样,不觉顿时便慌了起来。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走水了呢?   书明深于是回去重新穿好衣服,搬出房间里的水桶便打算跟这里的其他人一起去救火,哪知才刚走出门去就被一个人捂住嘴巴,一把拖到了旁边的暗影里!   书明深被吓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人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书公子,我是来这里救你离开的,陆小鸡你应该认识吧,我是他的好朋友!”   那人稍微放开书明深,叫对方能够看清楚自己的脸。   书明深见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却是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不由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若说的是陆小凤陆公子的话,在下确实是认识的,但在下从未被人关在这里,又何须兄台来救?兄台还是赶快离开吧,否则这岛上也有不少高手,晚些时候兄台只怕就走不了了……”   那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抱臂笑着道:“陆小鸡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原来还真有人被人关住,自己居然还不知道的!”   “只可惜你虽然不愿意出去,我却还是要带着你一起走的,”黑衣男子道:“因为我对外的称号就是偷王之王,即便是偷人也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更何况陆小鸡此刻正在外面拼命吸引住那些人的视线,若是这样还无法将你从这里带走,岂不是有损于我这个神偷的威名!”   书明深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转身便想要向着门外逃去,却被黑衣男子拎着衣领又给拖了回来。   “笼中之鸟若是再不长点心的话就要跟陆小鸡一样变成一只烧鸡了,”司空摘星一边拎着他跃上一旁的墙壁一边兀自嘟囔着道:“你以为爷爷我愿意来这里偷个臭烘烘的大男人吗?若不是陆小凤跑来求我,小爷我现在还在温柔乡里面舒服的喝花酒呢!”   “他为什么要求你来带我走?”书明深一边挣扎一边不由好奇道,他们两人已经引起了附近那些守卫的注意,对方正向着他们这里一窝蜂的追过来,不过可惜都被这个黑衣男人用暗器打倒在地。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道:“所以就说你笨的可以,当然是因为你被那个九公子关在这里出不去,所以他才拜托我趁着那人离开的当口,跟他一起来这里将你从这个虎豹狼窝里面救出去!”   书明深不服气道:“可在下已经说过了,在下并非是被九兄关在这里的,在下是自愿跟九兄一起来的!”   司空摘星不耐烦地打断他道:“那是因为你被那个人骗得太深,现在连神志都开始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为了防止你走上岔路,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打算救你一救!”      ☆、第五十五章   书明深被气笑了, 为什么每次他跟宫九呆在一起的时候, 总会冒出这么多人来想要拆散他们?   虽然他也并非没有怀疑过,但因为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什么九公子欺骗他的理由,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还是放开我吧, 我不需要你们来救我, ”书明深冲着正带着他在屋脊上飞掠的司空摘星道:“相信他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在下当真错了也是在下自己的事情,与阁下无关吧?”   司空摘星冷哼一声,却依旧不肯放开他, 只是道:“你别做梦了,但凡是老子要做的事情就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无论你到底想不想走,你今天都非走不可!”司空摘星说着已然带他掠到了对方之前便准备好的一条船上。   书明深摔倒在船板上, 本想要挣扎着跳将下去,司空摘星却已然在这时用桨将船身支离了岸边。   而前方,又有一个黑影向着这里飞掠过来,转眼间便如一阵风般刮到了甲板上, 书明深借着不远处的闪烁的火光发现这人果然是陆小凤。   “陆兄你到底要做什么?!”书明深愤愤然地瞪着自己眼前的陆小凤道:“快些停船放在下下去!”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 朝着他苦笑了一声道:“我也不想这样做的,但此刻的情况实在复杂的很, 我一时间也没办法跟你说清楚,但放你离开肯定是不行的……”   听着岸上的喊杀声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书明深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道:“陆兄,在下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陆小凤苦笑连连, 蹲在书明深的面前道:“其实我也是听东方说宫九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叫我来这里救你,我总不能不来,所以……”   “你和东方兄和好了?”书明深闻言转头看向一旁的陆小凤,问道。   陆小凤似乎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才道:“这个……也不能算是和好,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翻过脸,顶多只是在下的眼睛不甚好使,误把须眉当做了红妆而已……”   书明深看着对方亦不由叹了口气,随即抬手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安慰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其实我也觉得东方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有些不厚道,不过就算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你也不应该为了报复而绑架在下吧?”   陆小凤只能继续苦笑,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听不远处的司空摘星用一种十分不爽的声音道:“你们两个还在那里唧唧歪歪些什么,若是再不过来帮我划船的话,老子的船可就不载你们两个吃闲饭的了!”   陆小凤无奈,只能过去帮着对方一起摇桨。   “……”书明深则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已经远的消失在一片黑暗中的小岛兀自摇头叹息。   他虽然知道陆小凤不会害他,但心里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不爽,只希望他们能够快些离船登岸,到时候他也能够尽快给宫九和宫主他们传信过去告诉他们自己平安无事……   ………………………………………………   书明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明亮,简直亮到刺眼,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四周有海浪和海鸟鸣叫的声音传来,身下软绵绵的,书明深用手抓了一把,感到有什么滑腻的东西从指缝间流过,转头一看,发现是一堆细密轻软的白沙……   书明深头晕脑胀的从地上爬坐起来,这才看到自己正坐在一处铺满细沙的海岸边。   天空中海鸟鸣叫盘旋,海风不停吹来海水的气味,沙滩上堆满了贝壳和螃蟹,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像是满眼晶莹剔透的宝石……   “……”书明深在这里呆愣了许久也没有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那晚他和陆小凤以及那个叫司空摘星的男人一起坐船离开那座桃源小岛,在海上行了几日原本平安无事,孰料就在他们要不了多久就能够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海上的天却忽然变了。   四周狂风大作,他们的小船在翻涌的海浪中岌岌可危,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虽然都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武林高手,但对付这种恶劣的天气也依旧束手无策毫无办法,于是,在又一个数人多高的大浪拍下来之时,他们的船顷刻间就被打成了一堆破木板,书明深三人也掉入到了那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书明深这下终于回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自己和陆小凤他们遇到了海难,幸好他随着海浪漂流到了这座海岛上,可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他们呢?是不是也跟他一起来到了这里?   想着,书明深连忙从地上站起,向着四周寻找起来。   “陆兄,司空公子?”   书明深一瘸一拐地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走了半天,除了满目的白沙和海水以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书明深不由有些着急,生怕陆小凤他们出了什么意外,虽然对方不顾他的意愿将他从宫九那里带了出来,但对方毕竟是他的朋友,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发生什么危险。   正在走着,书明深远远的便看到远处白沙和天幕连成一线的地方,一个人影似乎正向着这里走来。   书明深隐约看到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身材高挑修长,不由连忙冲着对方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道:“救、救命啊,这位公子请你救救我们……!”   直等到书明深上气不接下气的快要跑到对方面前的时候,这才终于看清楚了这个白衣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非常英俊出尘的面孔,且气势凛凛,姿容高古,叫人一看就不由心生仰慕,然而书明深此刻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张脸的主人他显然之前见过,并且还给他留下了一段十分不好的回忆。   “……”书明深反应过来,顿时后退了好几步,转身便想要往回跑,只希望对方此刻还没有认出自己来。   然而那人却显然没有如他的意,很轻松的走前几步,一把就将正连滚带爬的书明深像拎兔子一样的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书明深?”白衣男子打量着手里这只意外收获的“猎物”,不由微微挑了挑眉道。   “唔,”书明深不会撒谎,尽管不想承认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低垂着脑袋道:“叶、叶城主,好巧啊……”   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对方,还真是冤家路窄。   书明深看着面前似乎饶有兴味打量着他的白衣男子,有些尴尬又窘迫地道:“叶城主为何会在这里?”   叶孤城的心情似乎不错,闻言开口回答道:“这里便是飞仙岛,在下不在此地又该在何处?”   这下倒是轮到书明深愣住了,没想到他居然一路漂流到了南海白云城,倒是当真不能不令他感到惊讶……   然而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有办法,书明深连忙对着面前的叶孤城道:“叶城主,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公子原本也同在下在一起,却在途中遇到风暴不幸失散,还望城主能够施以援手,前往营救,在下感激不尽!”   叶孤城闻言倒是没有拒绝他的求援,在略微斟酌了一下后便点了点头道:“好,我会下令命人去找的……”   书明深听罢终于放下了自己的一颗心来,正待开口感激对方,便听这位白云城主继续道:“不过作为报偿,你必须与我一同回去白云城中!”   书明深没有办法,毕竟这里本就是叶孤城的地盘,于是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与对方一起回家的要求……   白云城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城中街道繁华,百姓安乐,尤其是在看到他们这位飘然若仙、不染丝毫烟火气的城主之后无不恭敬地上前行礼问候。   他们两人刚走到城门口,便见已然有几个貌美如花的白衣侍女抬着一顶华丽的宫轿等在那里。   叶孤城倒是也没有犹豫,直接抓着书明深一起坐进轿中,随即这顶神奇的轿子便被那几名侍女驾着在空中飞了起来,直飞向不远处那座气势宏伟的城主府。   书明深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不由看得目瞪口呆,直等到轿子抵达了目的地,叶孤城将他又从轿子里拎出来,书明深这才好不容易合上了自己快要掉到地上去的下巴。   “……”书明深一脸好奇地跟在叶孤城的身后,因为他不清楚对方究竟想要将他怎么样。   若说他对叶孤城的感想,因为对方毕竟在上次的见面中刺伤了宫九的手臂,且又一心想要抓他,所以他对对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然而说怨恨倒是也谈不上,毕竟对方已经答应他去救陆小凤他们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这人抓他来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正在想着,便见前面的回廊上有人向着这里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的华贵锦袍,头戴玉冠,面容虽也英俊,但乍看起来却有些阴骘,给人一种不容易接近的感觉。   那紫衣人在看到他之后似乎也愣了一愣,仿佛没有料到他也会在这里一般,不由停下脚步对着面前的叶孤城道:“城主是在何处找到他的?”   叶孤城淡淡回答道:“海边。”   “……”那紫衣青年又上下打量了书明深一眼,不由弯唇笑了笑道:“这倒是奇了,我等之前废了那么一番功夫想要将他捉来都未能成功,没想到这人居然主动送上了门来……”   “难道这当真是天意不成?”紫衣青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垂涎地看着对面的书明深,道:“天意要我与城主大业达成,所以才将此人辗转送到我们的手中,哈哈实在是好的很!”   书明深被对方直白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就好像他不是个活人而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兽般,不由蹙着眉头向着叶孤城的身后躲了躲。   紫衣青年不以为意,继续对着叶孤城道:“既然已经抓到了人,我等今夜不如好生庆祝一番!城主打算将他关在何处?依在下看不如将他关到一处隐秘的地方,也省的其他人再来打这位书公子的主意。”   “……”叶孤城闻言偏头看了书明深一眼,微微颔首道:“世子放心,此事叶某自有安排。”   言讫便带着书明深一起离开了,紫衣青年唇角则带着一抹哂笑,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两人的背影一起直至消失。   书明深再度被人给关了起来,老实说,他其实已经有点习惯别人关了,无论是石观音还是叶孤城,反正都是为了想要利用他……   好在叶孤城在临走之前对着他道:“我已经派人去寻找陆小凤等人的下落,若是找到了人的话自会送他们离开,你且不必担心。”   书明深迟疑地看着对方道:“叶城主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叶孤城闻言想了想道:“至少也要到九月十五。”   书明深道:“就是你与西门庄主约定比试的日子?”   叶孤城点头道:“不错,待到那时我自会带着你一同上京。”   书明深看着对方,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开口道:“可是城主为何要这样做?在下以为城主与西门庄主比剑只是为了同对方切磋剑术,莫非城主还有什么其他目的不成?”   叶孤城冷冷道:“其他的事情你不需知晓,只要你老实呆在这里我便可保你性命无虞,等他日上京之时,叶某自会再来寻你!”   言讫便走的不见了踪影。   书明深看着被门外的看守合起来的房门,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长长叹息了一声。   虽然他并不想埋怨陆小凤,毕竟对方此刻生死不明,还不知到底脱没脱离危险,但他还是想要抱怨一声,若不是陆小凤突发奇想的想要将他从宫九那里“偷走”,他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而且宫九很可能还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以为他被强盗给劫走了。   而叶孤城显然是不可能允许他给其他人写信的,书明深思忖着,难道他当真要被对方一直关在这里直到九月十五不成?   书明深不由感到有些绝望。   而远在海上的宫九此刻也已经收到了书明深被人劫走的消息。   “……”宫九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信纸拧做一团,随即抬眼看向躺在船前甲板上的那两个正在溺水昏迷之中的家伙,冷冷吩咐道:“无论用什么办法,尽快将他们两人弄醒!”      ☆、第五十六章   在书明深失踪的第二日他便接到了宫主给他传来的飞鸽传书, 宫九的船此刻尚未登陆, 在接到信后立刻便往回途的方向驶去,希望能够在半途拦截下那只劫走了书明深的船。   然而等他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海上漂泊着的船身碎片, 以及正趴在两块木板上不省人事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   书明深则完全不见了踪影。   “……”宫九忍不住咬牙切齿, 决定若是陆小凤不将书明深给他找回来的话,他就干脆将这两人重新丢下海去葬身鱼腹算了!   在经过船上众人一番七手八脚的抢救之后,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二人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陆小凤刚醒过来还有些头目昏沉搞不清楚状况,然而一看到对面正坐在椅子中的宫九那张漆黑阴沉着的脸, 下意识的便立即打了个激灵。   “九、九兄?”陆小凤坐在地上朝着四周看了看,抬手抓了抓自己已然乱成鸡窝的头发,最后, 视线又重新转回到宫九的身上,道:“是你救了我们?”   宫九面带微笑,然而笑容中却怎么看怎么泛着几分逼人的冷意,道:“不错, 是我救了你们。”   陆小凤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 顺手将还在吵着头痛的司空摘星也从地上揪起来,对着宫九道:“啊哈哈我还以为我和猴精这一次死定了, 幸亏九兄你及时出手,陆某不胜感激!”   宫九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盅,淡淡道:“没关系,反正不过是顺手罢了, 我本就不是来救你们的……”   应该说他本是想从对方手里“救”人的,结果却反而救了对方。   “……”陆小凤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子,见书明深不在这个船舱里,忍不住问道:“咳,书兄他可还好么,九兄你莫不是又把他给藏起来了吧?”   宫九冷着脸道:“这句话应该我问陆兄才是。”   “在下不过好意请书兄到岛上暂避一段时间罢了,何劳陆兄特意带着自己的朋友前来‘偷人’?”宫九的眼神像锥子一般地定在陆小凤的身上道:“以至于使得书兄此刻下落不明,若是书兄当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陆兄你可是要负全责的!”   陆小凤一时间无言以对。   已然稍微缓过神来的司空摘星在一旁听罢,不满道:“我们这也是为了来救他,谁知道你将他带到这里来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再说你怎么就知道书明深他便不想离开那里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倒是觉得他当时简直巴不得想要跟我们一起离开,”司空摘星哼哼着继续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宫九看向他的视线已经快要冷到冰点了:“你暗中谋划的那些事情我们已经全都知道了,你以为他在知道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吗?我告诉你,他是自愿跟我们一起走的,你不要认为……”   司空摘星的话还没等说完,便猛然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掌像是毒蛇的蛇芯一般在这时缠上了自己的脖颈。   “……”司空摘星不由瞬间瞪圆了自己的眼睛,他虽然听说这位九公子会武功,之前不过是在势弱伪装罢了,却也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而且说动手就动手,连个给人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司空摘星的武功也算不弱,轻功更是在江湖中颇具盛名,却没成想居然被人家一招就掐住了咽喉,怎能不让他吃惊的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   宫九依旧掐着对方喉咙,面色不变的冷冷道:“既然你们已经知晓了我的秘密,我也就不必再对你们隐瞒了,你们坏了我的大事,你以为我还会轻易放过你们吗?”   正站在一旁的陆小凤同样瞪圆了自己的眼睛,看到司空摘星的眼神不停地向他这里瞟,仿佛想要叫他救人,不由一边在心里暗骂这猴精不长脑子,一边好声好气地对着显然已经恢复了本性的宫九道:“九兄,这一次确实是我们不对,但我们也是为了书兄好,谁承想会在半路遇到风暴翻了船,我们已经知错了,你就放了他吧……”   这里毕竟是宫九的船,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将他们两个再从船上丢下去。   而且这次的事情算起来的确是因他们而起的,虽然是好意,但却确实办了坏事,以至于害的书明深此刻生死不明,宫九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在陆小凤看来,宫九虽然确实也是在骗书明深,但关心对方安危的样子却似也并非全是假的。   更何况若是书明深最后当真决定想要帮助宫九的话,那他们也没有权利叫对方改变主意,只能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宫九盯着他们两人看了半晌,这才终于缓缓松开了桎梏着司空摘星的手指。   “在找到书兄之前,你们二人的命归我所有。”宫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对着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道。   “……”陆小凤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司空摘星本想反驳,不过在看到宫九冷冰冰的眼神后,又想起对方刚刚施展的那手武功,终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花了半日时间,他们将这附近的海域全部搜寻了一遍,然而却始终不见书明深的踪影。   陆小凤不由也有些急切起来,若是书明深当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他可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宫九自不必说,东方不败等人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对方是叫他来救人可不是来害人的!   只是书明深毕竟不比他们,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就连他和司空摘星若是没有遇到宫九的话都险些死在了这片海水中,更何谈是那个书呆子呢?   陆小凤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是以不由偏过头来偷偷瞄了眼宫九的脸色。   “……”宫九依旧站在船头,面色上也依旧看不出任何变化,然而从对方身上不停散发出来的越来越浓重的冷气还是叫陆小凤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正在向着一个极其恶劣的方向发展着。   若是他们再寻不到书明深的影子的话,对方只怕真的会将他们重新丢回到海里去的!   陆小凤额头上冷汗直冒,在沉思了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这附近虽然远离大陆,但却散布着一些零星的岛屿,书兄他会不会是漂到那些海岛上去了?”   宫九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道:“你是说飞仙岛?”   这附近其实已经同白云城的势力十分靠近,要不了一日功夫便能够抵达飞仙岛,若是书明深当真漂到了飞仙岛上的话,那么必然就是落到了叶孤城的手中……   “……”宫九不禁蹙起眉来,显然想起了之前叶孤城也想要抓走书明深的那件事情。   陆小凤观察着宫九的脸色,半晌,轻咳一声道:“书兄他福大命大,如果这里找不到人的话,那想必就是流落到了白云城中,我们不如前往飞仙岛一探究竟,说不定能够寻到书兄的踪迹。”   宫九又垂眸思忖了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好……”   “不过,若是在那里也找不到书明深的话,我想陆兄应该知道我会将二位如何吧?”宫九面无表情地看向陆小凤道。   毕竟这一次本就是对方欠了他的,若是陆小凤不将书明深找回来,那他恐怕也就只能如之前所言,叫对方去给书明深赔命了。   陆小凤闻言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自然知道,毕竟在下也绝不想书兄他出事的……”   嘴上说着,心里还不由暗自嘀咕,看来宫九对书明深的事情倒确实关心的很,就是不知道对方这份关心到底是出于想要利用书明深,还是真的在为那书呆子的安危担忧?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书明深给平安找回来,绝不能叫对方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宫九的控制,却反而落到了叶孤城手里,否则他们这一次的营救行动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书明深已经被关在这个房间里好几日了,每天除了有人给他送饭端水以外,他连自己的房间都无法离开。   叶孤城自从那日将他送到这里以后便也很少过来看他,对方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即便过来也只是与他简单说上两句话,问他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后便很快离开。   书明深自然知道叶孤城在忙些什么,毕竟对方要不了多久便要与西门吹雪决斗,更何况除了决斗之外,对方还显然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利用他“图谋不轨”就是对方想要做的事情之一……   书明深被人抓的次数多了,对此也算颇有心得,若是叶孤城再来的话他倒是想要规劝对方一声,好好的一代剑圣白云城主,干嘛一定要去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而且虽然他不知道叶孤城和那天他碰到的那个紫衣男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并不觉得对方能够如此轻易的成功。   书明深不由想起了之前在京城中遇到的那位自称是他爹的镇南王爷,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抱持的显然也同样不是什么好的目的。   还有那些跑来想要刺杀他的刺客,书明深并不知道对方的主人是谁,但对方显然也同这些人是一丘之貉。   书明深原本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所谓的“大人物”的,甚至一辈子都未必能够见得到对方的面,若说他之前还对此稍微有所期待的话,那么此刻则是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乱了,他宁可回到自己的陋室里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只可惜他虽然有此心愿,但实现的日子却是遥遥无期。   而原因则全都是那个对他来说除了麻烦以外便别无任何好处的镇南王世子的身份。   在书明深看来这些人根本就是想做皇帝想疯了,就连那种莫名其妙的传言都能够相信,还有什么事情是对方干不出来的?书明深只恨自己投错了胎,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投胎到一家普普通通的人家,反正这些年来他也从未因自己的身份而得到什么好处,末了却还要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什么天子之命,什么谋朝篡位,对他来说除了不停的倒霉和惹来杀身之祸以外,便简直再没有任何用处……   “……”书明深坐在桌前默然沉吟,觉得自己不能够继续这样下去了,而且每一次他遇到麻烦,结果全都是要靠他的朋友们来救,有时候甚至还会连累到自己身边的人。   书明深决定他一定要自力更生,否则他根本就没脸再去见宫九他们!   然而想归想,他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哪有那么轻易便能够打得过那些刺客,甚至是白云城主?   “……”书明深长长叹了口气,不由想起了之前在那个桃源岛上,宫九拜托那位名叫吴明的老者教导他武功的事情。   他其实只是从对方那里稍微学了两手,因为他也看出吴明似乎并不看好他,只是在将基本的技巧和对敌的策略交给他之后便撒手不管了。   就连书明深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学武的那块料,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会加紧练习。   书明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他果然还随身带着那几枚暗器,于是忍不住去想,反正坐以待毙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那还不如干脆跟对方拼了,左右那些人原本就没有防备着他,否则也不会连他的身都不搜就直接将他关在这里,他去跟对方拼一场说不定还能够起到奇效呢?   书明深主要是被对方关急了,任谁天降横祸恨不得被全世界的人一起追杀也都是要急的。   书明深于是不打算继续等人来救,他已经等够了也受够了,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人生究竟还有何希望,又总不能一辈子都东躲西藏活在被人不停追杀绑架的阴影之中,与其活的如此窝囊,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也省的再去连累自己的朋友们!   书明深一直主张息事宁人,以理服人,但凡能够跟对方讲道理的就绝不动手,此刻是彻底被逼得红了眼,一心只想着跟对方鱼死网破,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干净一些!   于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书明深走到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第五十七章   门外的看守在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之后, 打开房门询问他有什么事?   “……”书明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比他高出了至少两个头的壮汉, 忍不住轻咳一声,道:“两位有礼了,在下书明深, 乃是一届布衣书生, 因为时运不济偶然流落到了白云城中,若是两位能够放在下离开的话,书某毕将深感两位的援手,每日早晚焚香祷祝, 颂念两位的大恩大德!”   那两人闻言对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可笑,其中一人对着书明深道:“我看书公子你还是老实在这里呆着吧, 城主没有下令,在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书明深又向二人恳求了片刻,两人依旧不为所动,半晌, 书明深只得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只能与二位动手了, 还请二位大哥小心留神!”   说着就将腰间口袋里的那叠暗器取了出来。   那两人看着正颤巍巍地拿着手里的飞刀,满脸警惕地看着他们的书明深不由感到愈发的好笑起来, 对着他道:“书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城主好吃好喝的养着你,除了不让你出去以外可从未亏待过你,你若是当真要与我们动手的话,在下出手可是向来没有分寸的,万一不小心将书公子的手脚弄断了, 城主还要责罚我等……”   “……”书明深被对方的话吓得打了个哆嗦,手里的飞刀顿时就更加拿不稳了,一边咽了口口水,一边思忖着要不干脆放弃算了?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打胜的希望……   然而一想到他这一放弃还不知到底要被人在这里关到何时,或许便再也见不到阿吉、东方不败和花满楼他们,再也见不到宫九,书明深便不由再度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他说什么也要从这个牢笼里面逃出去不可!   想罢,书明深不再犹豫,一边回想着之前吴明交给他的投掷暗器的办法,以及他看了不下千百遍的那张人体穴位图,一边就冲着那两个正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便闭着眼睛将手里的暗器丢了出去!   丢完了暗器之后,书明深连忙抱住自己的脑袋以防被打,然而暴风骤雨般的拳头却并未落到他的身上,对面反而传来了两声不大不小的闷哼以及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书明深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向着那里看去,就看到刚刚还立在房间里的那两名大汉此刻已然统统倒在了地上,而就在他们的笑腰穴和关元穴上还各插着一枚明晃晃的暗器……   书明深不由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自己将对方打败的。   直等到他磨蹭着来到对方的面前,发现正插在对方腰间穴位上的暗器正是他之前丢出去的那几枚,这才终于相信是自己将这两个壮汉放倒在地的。   不过这两人却并未死,只是被他封住了腰腹间最重要的几处穴位,使其无法随便行动而已。   书明深一边冲着对方不停地赔礼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还插在对方穴位上的那些暗器拔下来重新收入囊中。   “二位且在这里躺躺,等在下成功离开了白云城,定会有人来此给两位解开穴道的!”   书明深一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两个瞪圆了自己铜铃一般的大眼睛却就是无法说话和行动的壮汉并排搬到床上且用被子盖好,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冲着对方开口安慰道。   而等到一切都搞定了,书明深看房间外再无其他看守,这才借着尚未大亮的天色,悄无声息地从关着自己的那个房间中偷偷溜了出去。   “……”书明深的心脏砰砰狂跳,身手敏捷的躲避着白云城中无处不在的看守。   然而他毕竟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所以在半晌后途径一处回廊拐角的时候,尽管他已然拼尽全力的东躲西逃,却还是被几名巡守的弟子给逮了个正着。   而就在对方冲上前来将他捉住并开口喊人之前,书明深眼疾手快地连忙将之前手里一直掐着的那些暗器统统丢了出去!   然后,顷刻间,他面前的地面上就像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瞬间倒了一大片人……   “……”书明深看着对方居然一个没落,全部都被自己的暗器命中也不由感到十分惊奇,不过此刻毕竟形势危急容不得他犹豫,于是,他只是在将对方身上插着的暗器一一取出并满心愧疚地冲着对方道了声歉后,便仿佛身后有猛虎追着一般,头冒冷汗地拎着衣摆匆匆离开了这里。   空留下一地无法动弹的白云城的弟子看着对方飞快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目瞪口呆:“……”   在连着打败了三波白云城的守卫弟子之后,书明深终于成功从城里逃了出来。   虽然他对自己接下来到底要逃到哪里去也没有什么计划,但继续留在白云城中显然是不行的。   叶孤城早晚都会将他给找出来。   书明深不由暗自希望,若是海边能够有条船带着他从这里直接离开的话就好了。   书明深马不停蹄地向着那天他被叶孤城捡到的那个海岸边奔去,满心希望能够遇到搭救自己的渔船。   只可惜尚未等他抵达那里,远远的,他就看到对面海天连接的微微泛白的天际,一抹雪亮的剑光直冲霄汉,那剑光如同白练横空,飞虹击电,剑气笼罩下简直连飞鸟都无法过去。   “……”书明深不由看得呆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叶孤城正在那里练剑,心下暗叫一声糟,书明深转过身去,想要趁着对方还没有看到自己之前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可惜的是,他既然已经看到了对方,对方便没有理由看不到他这么个直挺挺戳在这里的大活人。   于是刚一收起剑来,叶孤城便凌空一跃转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衣男子吓得面无人色差点跌倒的书明深:“……”   “……”叶孤城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不由疑惑地蹙了蹙眉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书明深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叶孤城走前两步,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看着你的那些守卫呢?”   见叶孤城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书明深这一次终于不得不回答,只能磕磕绊绊地道:“咳,他、他们还在城中……”   “所以你是逃出来的?”叶孤城面无表情地道。   书明深正浑身僵硬着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之前的那名紫衣青年也在这时从方才叶孤城练剑的地方走到了他的面前,饶有兴味地道:“我们倒是小看了书公子你,没想到书兄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幸而城主他有在此练剑的习惯,否则岂非要叫书兄你趁机溜了不成?”   书明深忍不住,冲着对方开口道:“你们难道就不能放过我吗?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紫衣青年冷笑道:“君不君子我倒是不在乎,我等留下书公子你也不过是因为顺应天命罢了。”   书明深闻言愣了愣,随即颤索索地道:“难道你们当真想要谋反不成……?”   紫衣青年道:“既然书公子你已经知晓了此事,我等就更不可能放书公子你离开了,你若是再不听话的话,在下倒是不介意将你的腿给砍了,以防你再多生事端,反正我等的目的只是要你活着罢了,至于是否四肢健全则完全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内……”   书明深的脸色控制不住的有些泛白,可怜兮兮地看向一旁的叶孤城,显然是希望对方能够救他一命。   然而叶孤城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沉吟着并未开口。   书明深忍不住咬牙道:“你们这些人简直岂有此理,莫名其妙的将我关在这里不说,而且为达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亏我之前还以为叶城主你同西门庄主是一样的人!”书明深愤愤道:“在下虽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但在下的朋友却绝不会放任你们这些逆臣贼子不管,你们的计划绝不可能成功!”   叶孤城闻言仍旧沉默着,紫衣男子冷着脸道:“只可惜若论逆臣贼子的话,书兄你只怕还要排在我等的前面,毕竟你可是二十年前就应该已经被奉旨抄斩的罪人,我等就算再不济,也是要排在书兄的后面的……”   书明深被气得脸都红了,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用一双大眼睛狠狠瞪着对面的紫衣男人。   叶孤城忽然在这时候道:“你若是不愿一直留在房间中,我也可以放你出来,但你想要离开此岛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一次我便放过你,若是再有一次的话,叶某恐怕便只能锁住你的手脚将你关进地牢中了。”叶孤城说着轻车熟路地将书明深再度拎走。   书明深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于是只得任由对方将自己拎回去,只是临走之前还不忘又瞪了那个叫人讨厌的紫衣男人一眼。   回去后,叶孤城果然不再将书明深关在房中,只是虽然放宽了对对方的管制,书明深想要离开白云城的范围也是不可能的。   书明深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叶孤城的对手,是以也不敢再轻易尝试逃跑,否则只怕那个紫衣男人就当真要将他的双腿给活活砍下来不可。   然而尽管不再张罗着想要逃跑,叫书明深老实呆在白云城中也是不可能的。   宫九和陆小凤他们此刻必然在担心着他的安危,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给对方传信才行。   只是想归想,实施起来依旧不容易的很……   因为叶孤城为了防止他再度逃跑,虽然没有用绳子将他的手脚捆住,但却时常将他带在自己的身边……   叶孤城并没有再为难他,向来好脾气的书明深自然也就无法平白跟对方发脾气,而且几日时间下来,书明深发现这位叶城主虽然对他“居心不良”,但却并非是一个十分难以相处的人。   尽管对方的表面上也是一副冷若坚冰,让人无法轻易靠近的模样,但书明深毕竟同西门吹雪相处过一段时间,深知应该如何与一座冰山接触,是以,叶孤城虽然也绝少跟他说话,但书明深却并不因此而感到无聊。   “叶城主人中俊杰,为何偏偏要与那位公子一起同流合污呢?”   与对方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书明深便愈发觉得叶孤城是个妙人,不仅剑术高妙非常,琴棋书画等各个方面亦是出类拔萃,更是堂堂的一城之主,像对方这样的人,本应意境高远,飘然出尘,当真如同遁迹红尘的海外谪仙一般,书明深想不明白对方为何一定要跟那个紫衣青年一起堕入污泥之中,整天想着谋朝篡位的事情。   正在轻抚着掌下琴弦的叶孤城闻言,淡淡开口道:“我此生唯有此志,既已坚持到了这里,又岂能轻易放弃?”   书明深愁思蹙眉道:“叶城主当真这么想登上那九五之位?”   叶孤城抬眸看向他,道:“若是机会摆在眼前,叶某觉得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是真正能够做到对此无动于衷的……”   书明深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其实他知道对方的决心如此之大,他想要劝说对方放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然而他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此事若是成了倒也罢了,若是不成的话,叶城主可知道白云城面临的将会是什么后果……?”   叶孤城冷然道:“若是没有将全部事情都考虑清楚,在下只怕也不会冒此风险在这件事上投入如此大的精力。”   书明深终于放弃了,他觉得或许叫西门吹雪来规劝一下对方起到的作用还能更大一些,毕竟西门庄主与叶孤城同为绝代剑客,两人之间所思所想总有相似之处。   他的话,与对方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叶孤城也不可能因为他的三两句话便放过了他。      ☆、第五十八章      见书明深不再开口, 只是一脸郁闷的坐在那里, 叶孤城反而面上带着几分奇异之色的看向他道:“书公子既身为那传说中记载之人,难道便对此事没有抱持什么其他的目的?”   “在下观书公子言行,虽然洒脱非常似对此全未上心, 但毕竟身在此事之中, 即便不愿如此只怕也无法全身而退,”叶孤城看着他道:“而既退无可退,你又何不干脆与我等一起举事,若能有书公子你相助, 我想我等的事情或许也会进行的更加顺利一些……”   叶孤城的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如斯,但书明深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带着的一抹嘲讽又或自嘲的情绪。   书明深不由倏然站起身来,走前几步, 伸手拉住正微挑着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叶孤城的手臂,沉沉摇了两摇道:“叶城主,你真是在下的知己啊!”   说着不由叹了口气道:“在下也知道世事如麻,在下牵扯其中必然无法善了!”   “在下其实只是想要独善其身罢了, 至于什么天子之位, 在下根本连想都不曾想过!”书明深满脸哀戚地道:“叶城主你也是个明白人,在下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具体缘由, 但你想必也是有什么苦衷而不得对外人言的,若是有机会的话在下只想要隐居海外,同九兄和在下的那些朋友们时常相聚,把酒言欢,终此一生也就别他愿了!”   说着不由落下两滴泪来, 深深感慨人世艰难,为什么就连他这种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   “……”叶孤城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仔细想来,他又何尝不是如对方所言那般,有着许多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知晓的苦衷,于是亦不由感慨的轻叹一声。   好在他自身的处境至少比书明深要强上许多,对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沦为众人刀俎上的鱼肉,他虽也在刀口上铤而走险,但至少也还有些喘息的余地。   等书明深期期艾艾的为自己凄苦的身世哭够了,叶孤城笑了笑,抚着手中的琴弦道:“你方才所说的九兄可是那日与你一同骑在马上的那名男子?”   书明深闻言擦干眼睛,点了点头道:“正是,九兄乃是太平王世子,亦是在下的知己!”   叶孤城道:“我看他那日宁愿自己接我一剑也要护着你,倒似确实对你甚好……”   书明深闻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忸怩起来,磨蹭着道:“九兄他自然是对我很好的,只可惜我之前离开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告知他自己的去向,他现在想必也在担心在下的安危……”   “呵,你倒是信他的很……”叶孤城闻言轻笑一声,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书明深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对方,迟疑着是否该开口相问。   叶孤城却继续道:“你可知与我一起的那位紫衣公子又是何人?”   书明深老实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   叶孤城道:“他便是南王世子,若是说起来的话,只怕与那位太平王世子亦是血缘至亲……”   “……”书明深闻言不由愣了愣,仔细回想那个紫衣青年的样貌,倒好像跟宫九确实有一两分相似的地方,然而因为对方身上的煞气实在太重,使得他完全没有往平日里温文尔雅又飘然出尘的九公子身上去想。   “若是如此的话,那岂不是……”书明深不由皱眉,对方身为皇室宗亲居然还想着要去谋朝篡位,简直罪加一等。   叶孤城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既然南王世子想要抓你,你怎知晓太平王世子便不欲同样有此一招?”   书明深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开口道:“九兄才不会做那种事情!”   书明深笃定道:“九兄虽然不是唯一,但也绝对是在下见过的难得的慈悲心善之人,更何况他还不只一次以身犯险的救过在下,在下当初与他相识亦是因为一场偶然,在下相信九兄他绝不会是那种人的!”   “……”叶孤城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他向来不喜欢说别人的坏话,对书明深点拨至此也已足够了,至于对方信与不信那是对方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或许宫九对书明深当真很好也未可知,叶孤城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摒除其他杂念,坐在小亭中继续弹琴。   而书明深则心情愉快地坐在不远处一边听琴一边观览着白云城中旖旎的风光,两人的相处倒也十分融洽。   这一日,书明深正在白云城中无事闲游,那位据说是南王世子的青年便在这时来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与那几个负责看守他的侍卫一起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明深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沉默地看着也随他一起来到自己房间中的这个男人。   南王世子不客气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说话,只是任由书明深警惕地打量着自己。   半晌,书明深终于忍不住道:“不知世子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看来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身着紫色锦衣,头戴玉冠的南王世子挑了挑眉道:“不过你不必害怕,小王现在还未想将你怎样。”   南王世子道:“只是偶然看到了一些我不太想看到的人,所以与你一起在这里暂且避一避罢了。”   “……”书明深闻言看着对方不做声,心里却猜测着对方话中所说的那人到底是谁?   他今日没有看到叶孤城,想必是因为对方也去招待那位客人了。   那人会不会是他认识的人?书明深的眸光忍不住闪了闪,若是的话自然好,可即便如此对方也未必能将他从叶孤城的手里救出去……   书明深试探着道:“岛上那么大的地方,世子为何一定要来在下的房间中避风头?”   南王世子闻言笑着道:“那自然是因为在下想同书公子攀攀交情,书兄之前似乎一直对在下有所误解,其实在下还是很想跟书公子你好好相处的,就是不知书兄你肯不肯给小王这个面子了?”   书明深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对方,虽然这人同宫九也算是骨肉兄弟,但他还是无法对对方产生出哪怕丝毫的好感。   因为说不上为什么,他总有种对方图谋不轨的感觉,而且若不是这位南王世子的话,叶孤城只怕也未必会在谋反的这条岔路上走的如此之远,所以总的来说,书明深还是对对方抱有不小的敌意的。   南王世子却是不以为意,依旧笑意盈盈地与他闲谈着这座岛上的事情。   半晌,南王世子对着书明深道:“听说书公子与太平王府的那位世子关系甚好,不知此事可是当真?”   书明深微微警惕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世子为何有此一问?”   南王世子道:“书兄莫要紧张,在下不过随口问问罢了,毕竟在下与那人也算有些交情,书兄既与对方是朋友,何不将在下也当作自己的朋友呢?”   “你若是肯放了我的话,我也可以将你当朋友。”书明深看了他一眼道。   南王世子微微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在下这辈子是不可能与书兄成为朋友了。”   “你们莫非还当真要关我一辈子不成?”书明深皱着眉头,怒目瞪向对方道。   南王世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兀自淡淡道:“先皇诛灭镇南王一族自然不可能是没有缘由的……”   书明深长长叹了口气道:“那不过只是个幌子罢了,在下若是当真能够成为天子,那只怕才是个天大的笑话……”   南王世子不以为意道:“书兄当初全家被灭,只剩下书兄与令慈两人孤苦伶仃,漂泊无寄,难道书兄心中便没有怨意吗?”   “若是与我等一起颠覆此朝,岂非也算是报了当年抄家灭族之仇?”南王世子慢条斯理道。   书明深闻言不由顿了顿,蹙起眉宇,片刻后才道:“这件事情,在下……”   他其实心中也并非没有矛盾的。   若是他当真是那个镇南王世子,上一任皇帝杀了他全家,他自然是应该报仇的。   而若是当真如此,他当初在京城之时便已然答应了镇南王的条件,与对方一起图谋复仇。   可他心底其实却并不愿意这样……   房间里默然了许久,直等到南王世子还以为他就快要答应了,书明深才在这时重新开口道:“无论那位镇南王爷当初是否是因为谋反一图而被抄灭了全家,先皇仙逝已久,这件事情便已然过去了……”   “当朝皇上乃是一位圣明君主,”书明深道:“我等身为陛下的子民自应紧守本分,共享太平,你们这些妄图起事的逆臣贼子才是应该被剿灭的对象!”   南王世子闻言,冷哼一声道:“书兄说得倒是好听的很,可若是那位小皇帝当真下令想要杀了书兄,难道书兄你还会坐以待毙不成?”   书明深的额头上虽然也在冒着冷汗,却也还是强撑着,拂袖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其实他说的虽然铿锵,心中却也毛的很,因为南王世子所说的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他本来就是逆臣后裔,是朝廷明文下令要诛杀的对象,若是当朝天子当真下令想要杀他的话,书明深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休想逃得掉的……   然而就算如此,叫他在眼前这个企图谋反的逆臣面前服软,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南王世子却明显看出了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强作镇定,刚准备再多说几句激一激对方,却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什么人在房间外面敲了敲门。   南王世子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什么事?”   外面那人答道:“回禀公子,叶城主吩咐请那位书公子前去,有几句话想要问他……”   南王世子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边走过去开门边道:“什么话非要此刻找人去问不可——”   然而,他的话尚未等说完,门一打开,一只手便从门缝中瞬间伸了进来,然后,一把点住了他身上的穴道。   “……”南王世子就这样瞪圆了眼睛,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书明深愣在那里,一时间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本来也在暗自盘算着过会儿要不要偷袭对方,毕竟机会难得,若是叶孤城正在见的那人他刚好认识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够叫对方顺便将他从这里救出去,即便无法全身而退,至少也可以叫对方带个消息出去通知宫九等人,却没成想他还没等动手,倒是有人先他一步搞定了对方。   “陆兄?!”而等到看清楚了门外的那人是谁之后,书明深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正站在门口的那人不是陆小凤又是谁?   “太好了,你们果然没事!”书明深不由终于松了口气,之前叶孤城告诉他并未找到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时候,书明深便猜测对方应该是被人给救走了,毕竟白云城中的人虽然没有找到活着的对方,却也没有发现对方的尸体,而且书明深相信以陆小凤的本事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便死在海里的,结果果然如他所想!   陆小凤见到他还欢蹦乱跳的显然也十分高兴,不由笑着道:“现在只怕还不是安心的时候,快跟我走,陆某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书明深于是连忙跟在了陆小凤的身后,临走之前还不由对着仍旧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的那位南王世子道:“世子还是多多反省自己,莫要打那些歪脑筋的好,否则结果可就不只是被人点住穴道丢在这里这么简单了……”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世上若是没有那么多贪得无厌之人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流血争杀、生离死别,就像当初的镇南王一家一样……   陆小凤一路上一边出手如电的揍晕沿途遇到的所有白云城中的看守,一边同书明深一起飞快地向着海边奔去。   期间还不忘向对方讲述之前在海上与对方分别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这么说是九兄他救了你们,”书明深闻言不由惊讶道:“难道九兄他也跟你们一起来了不成?”      ☆、第五十九章      陆小凤道:“自然如此, 否则你以为是谁在拖住那位叶城主, 叫我们能够顺利将你找到?”   “这如何使得?”书明深闻言不由立刻焦急起来:“那九兄他此刻岂不是危险的很?”   说着就要往回走,去寻找正在与叶孤城谈判的宫九。   陆小凤连忙伸手拉住他,道:“你放心, 你那位九兄可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对付。”   应该说简直是叫人头痛的很!陆小凤长了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想宫九这般麻烦的角色。   不由道:“而且他只是去找叶孤城谈判的而已, 要不了多久就会跟我们一起走的。”   “……”尽管陆小凤这么说,书明深闻言却依旧无法放心,一边走着还忍不住频频回头往后面张望,仿佛只有立刻见到了那抹飘然出尘的白色身影才能够最终安心一般。   等他们抵达岸边的时候, 司空摘星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多时了。   “九兄他真的没事吧?”书明深蹙着眉迟疑道,毕竟叶孤城可不是别人,就连陆小凤都不知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宫九一个人前去对付对方,书明深怎么可能不担心的很?   陆小凤其实也不清楚宫九到底有什么办法对付叶孤城,并且还能叫对方将书明深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不过对方既然离开前信誓旦旦的叫他们只管将书明深救出来, 然后等着他一同登船离开, 那他也就看看这位九公子到底有什么手段了。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久到书明深着急的都忍不住想要叫陆小凤带他返回白云城中看看情况的时候, 他终于看到两个人影从对面通往城中的道路上向着这里徐徐走了过来。   书明深一眼便看出其中的一个人果然是他许久都未曾见面的日思夜想的九公子,而另一个人则是叶孤城。   书明深不由拔腿连忙向着宫九的方向跑去,在来到正面带笑容的看向他的宫九的面前后,不由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臂,有些紧张的问道:“九兄, 你没事吧?”   宫九垂眸瞥了书明深正抓着自己的还因为紧张而带着些许颤抖的双手一眼,随即抬眼冲着对方笑了笑道:“书兄放心,在下好的很,叶城主并非是蛮不讲理之人,只要在下与其说通了其中的关节,叶城主自然是不会再为难我们的。”   书明深闻言不由看了叶孤城一眼,发现对方依旧像每日那般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见他望去,甚至还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忍不住疑惑道:“叶、叶城主肯放过在下了吗?”   叶孤城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的宫九,随即对着书明深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书明深愣在原地,更加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明明叶孤城之前还紧抓着他不放,甚至亲自跑去中原找他,此刻怎么突然就答应放过自己了?   然而未等他详细询问其中缘由,宫九已然拉着他的手向着对面的船上行去。   一面走还一面道:“既然叶城主已经答应了,我们又何必在这里继续耽搁,还是尽快启程上路吧!”   叶孤城见状,居然只是静静地扶剑站在那里望着他们,甚至还对着书明深等人道:“恕不远送,若是日后有机会,欢迎诸位再来白云城中一聚!”   “……”书明深莫名其妙,只来得及匆忙应了一声,然后便被宫九拉上船去,随着大船起航,叶孤城的身影也随着一阵卷来的海风距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九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明深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正站在他身旁的宫九道。   宫九直到这时候才微微叹了口气,对着书明深和也正同样一脸好奇的望着他的陆小凤、司空摘星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只是将书兄你的赎身费付给了叶城主,然后他自然便答应放我们离开了……”   “赎身费?”书明深囧了一下。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闻言一脸恍然,不由开口道:“看来你给得赎身钱必然不少,否则叶孤城想必也不会如此轻易便答应放过了书兄……”   其实看到宫九吃亏,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之前他们找不到书明深的那几天,对方简直就是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奴隶一般往死里折腾,而他们本就心怀愧疚,所以只能任由宫九奴役自己,如今看到对方因为书明深的事情而栽了跟头,自然便觉得开心的很!   不过为了以防小心眼的宫九报复,他们也未敢在脸上表现的太过明显。   宫九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却是微微笑了笑,直笑得陆小凤等人脊背发毛,在场的人中只有书明深依旧未曾察觉这种诡异的气氛,仍旧满怀愧疚地道:“都是在下的缘故,否则九兄你也不必冒此风险与叶城主交涉……”   他自然也知道叶孤城是不可能被轻易打动的,宫九为了给他赎身想必所费不赀,他向来将宫九当成是自己人,所以见对方如此折节自然也心痛的很!   宫九闻言却只是冲他淡淡笑了笑道:“倒是也没有什么,只是附近海中几座我不经常涉足的荒岛罢了,书兄你不必在意。”   “无论如何只要能够将书兄你平安救回,在下也就心满意足了。”宫九冲着面前正呆望着他的书明深道。   他自然不会告诉对方他将南海和东海附近那些码头和岛屿的势力全部划给了叶孤城,其实这对宫九来说也并没有什么,甚至比他之前猜想的叶孤城向他所开的价码还要低上许多。   宫九也不清楚为何叶孤城如此轻易便决定将书明深还给他,他还以为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狠狠敲他一笔。   还有对方最后对他所说的那句话也破费思量,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对方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虽未必诚于人,却至少诚于己,”叶孤城也不看他,只是瞧着桌上摆着的那张划分势力范围的地图,淡淡道:“叶某素来认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心中所想都无法看清,待到东窗事发之时只怕便要悔之晚矣了……”   未等宫九回答,对方继续道:“九公子不必多想,叶某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书兄想必已经被那位陆公子带了出去,我们此刻便去岸边寻他们吧……”   然后便率先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宫九正思忖着叶孤城那番看似随口道来却又像隐藏着什么的话中深意,回过神来就看到书明深正用一副眼泪汪汪,恨不得悔恨的干脆跑去撞墙以谢天下的样子看着他,不由愣了一愣:“……”   想到对方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宫九有些好笑地抬手拍了拍的对方的肩膀,开口安慰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只要书兄你能够平安回到在下的身边,在下便别无所求,至于其他的那些……在下本就并未放在眼里,书兄你若是继续自责下去,反而是看不起在下了。”   书明深闻言这才稍微安下心来,然而心中对宫九的感激之情却实是无以言表。   “……”陆小凤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一幕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书明深和正站在对方身边的九公子。   司空摘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竖起来的寒毛,道:“那个宫九也太能演了吧,现在只怕就是天王老子对书明深说对方不是好人,那位被猪油蒙了心的书公子怕是也不会相信他了!”   陆小凤闻言道:“其实,若是他一直都对那书呆子如此好的话,我们也未必就一定要将书明深从他身边带走……”   反正书明深也是一副泥足深陷的样子,怕只怕宫九对对方并非真心,不过就算如此,那也是对方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众人于是决定返程,一切事情都等先抵达岸上再说。   陆小凤之前就与东方不败约定好在济南城中的一家客栈里见面,当面“归还”书明深,此刻虽然归还不了,但面也还是要见的。   于是,就造成了眼下这种局面——   东方不败眼神冰冷地看着正坐在对桌上与书明深一起愉快饮酒的宫九,而他身旁则坐着战战兢兢的一脸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的陆小凤,至于司空摘星,对方一看情况不对一早就毫不犹豫地一溜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叫你带书呆子回来,可没叫你将那个宫九也一并带回来。”东方不败抱着手臂冷笑地看着面前的陆小凤。   陆小凤轻咳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这个,说来话长,其实是宫九救了我们,而且若不是对方的话,这位书公子只怕还在叶孤城的手里无法脱身……”   他也觉得此事说起来着实太过丢人了一些,然而这却是事实,若不是宫九的话,他和司空摘星只怕就没办法活着回来了,更何况书明深。   东方不败的脸色依旧难看的很,沉吟了片刻后道:“算了,反正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更何况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陆小凤见对方不再提及此事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好奇道:“什么事情?”   东方不败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都是你们这一路上没有遮掩,行藏完全暴露在了别人的眼中,现在所有人都知晓书呆子已经到了这里,几路人马都向着这里赶来,这回他就算想逃只怕也逃不掉了。”   陆小凤闻言不由惊了一下,道:“那怎么办?”   东方不败皱眉道:“既然逃不掉便只能打了,我已经通知那位花公子还有阿吉都到这里来,大概今晚之前就能够抵达,还有那个盗帅夜留香也答应过来帮忙……”   陆小凤瞪圆眼睛道:“那济南城里这几天岂不是要上演一场大混战了?”   “那有什么办法?”东方不败不以为意道:“都躲了这么久也没能甩掉那些苍蝇,还不如干脆直接将对方灭个干净,也省的那些人再来找那书呆子的麻烦!”   陆小凤闻言呆愣了半晌,随即缓缓坐下身来,总觉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虽然也是个办法,但只怕一次未必能够将这些人都处置掉,”陆小凤思忖着道:“而且只要那个幕后黑手还活着,对方早晚还会派其他人来杀书明深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东方不败大手一挥道:“江湖中人本就命如风灯,他虽非江湖中人,但惹上了这种麻烦只会比我等更麻烦,能得过一时便暂且过了再说!”   “……”陆小凤闻言也只得幽幽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尚不清楚事情到底已经有多严重的书明深,深觉这人能够活到今天还真是相当的不容易。   傍晚时分,众人果然全都在这座风物久负盛名的古城中聚集一堂。   难得人来的如此之齐,书明深自然感到十分开心。   “你们到现在还未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楚留香压低语声对身旁的人道。   阿吉闻言,迟疑地看向一旁的陆小凤等人:“……”   陆小凤冲着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本来是想说的,但东方说与其说出来吓到他还不如干脆不说,反正就算说了,那位书公子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   花满楼闻言不由笑道:“东方兄果然考虑周全,在下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这么快就接受‘东方兄’这个称呼了?”陆小凤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知己好友道。   花满楼挑眉疑惑道:“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反正对于在下来说无论是东方姑娘还是东方兄都是一样的,需要为此而愁思的只有陆兄你自己而已。”花满楼笑着道。   陆小凤闻言苦笑着叹了口气。   花满楼却又忽在这时继续道:“不过我想陆兄你还是尽快考虑清楚的好,莫要等到自己想清楚的时候却已经为时晚矣……”   见陆小凤一脸茫然的样子,花满楼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将脸转向距离他们这桌不远的另外一张桌子。   那里,东方不败正和玉罗刹面对面的坐着,玉罗刹笑意盈盈地一边给对方倒酒添菜一边还不知在向对方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东方不败尽管依旧冷着一张脸,但却并未拒绝对方向自己示好的举动。   “……”陆小凤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精彩起来,想要过去搀和进去又不知该找些什么理由,毕竟他之前就知道那两人已经结为了同盟,玉罗刹似乎也一直都对东方不败“居心不良”。      ☆、第六十章   然而人家想要讨好自己的“盟友”, 他难道还能够拦着不成?更何况最重要的是, 他此刻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对东方不败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就算想拦也没有资格去拦啊!   这一边,陆小凤正看着东方不败和玉罗刹一副凄凄艾艾的样子, 那一边, 书明深则看着眼前难得聚在一起这些好朋友们满脸欣慰的模样。   “似乎自从上次在下中毒伤愈之后,我等便再未像今日这般聚在过一起,”书明深不由感慨道:“只可惜西门庄主因为要与叶城主比剑之事无法来到这里,沈兄暂时也不再关内, 否则我们便能够在此齐聚了!”   “我看你还是莫要如此贪心的好,”邻桌的东方不败闻言冷冷插口道:“有那个闲功夫关心别人,还不如关心你自己!”   毕竟在座的众人中只有书明深一个不是武林高手, 其他的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武林大佬。   然而对方却又偏偏是他们所有人中最麻烦的那一个,就算将楚留香和陆小凤加起来都没有对方惹下的这个麻烦大!   书明深闻言不由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然而一双大眼睛却依旧在众人的身上扫来扫去:“……”   东方不败将视线转向正坐在对方身旁的宫九, 冷笑一声开口道:“九公子好兴致, 百忙之中居然还来陪同我等一起饮酒,难道就不怕后院起火吗?”   听到东方不败咄咄逼人的问话, 宫九瞥了眼身边正带着些紧张地看着他的书明深,微微一笑道:“不劳东方兄费心,毕竟对在下来说,书兄的事情自然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那些, 过后处理也是一样的……”   东方不败看着俨然已经被宫九的花言巧语完全忽悠晕头了的书明深微微眯了眯眼睛,正想要继续用话激宫九,非要叫对方今天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不可,玉罗刹却在这时对着他摇了摇头,随即压低声音凑近他道:“待今晚的事情结束,你再揭破他的真面目不迟……”   毕竟在这里撕破脸皮,无论对他们和书明深还是对对方都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今晚的事情如此麻烦,有宫九这个小狐狸暗中帮忙,他们也乐得轻松一些。   在场中人恐怕只有书明深一个还不知道此刻的暗流汹涌。   东方不败闻言,冷哼了一声,终于不再开口。   从午后开始济南城的上空便一直闷雷滚动,阴云瑟瑟,仿佛预示着即将有一场惨烈大战的到来。   客栈中的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吃过了晚饭,宫九和书明深一起回到房中。   书明深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九兄,你可有感到今天这酒楼中的气氛有些奇怪?”   虽然他很开心能够跟这些朋友聚在一起把酒言欢,但不知为什么从方才起就感到有一种很紧张的空气弥漫在这座酒楼中,就好像要发生什么叫人难以预料的大事一般,令人定不下心来。   宫九闻言顿了顿,在告诉对方实情和不告诉之间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个折中的说法,道:“我想他们应该是在担心书兄你的安危吧,毕竟我们这一路上并未掩饰行藏,或许已经被人发现了也说不定……”   书明深听罢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九兄,我看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宫九闻言挑了挑眉,疑惑道:“我为何要离开?”   书明深抓着头发,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发现我就是颗灾星,但凡在我身边的朋友都会被卷入到麻烦之中,尤其是九兄你,之前便因为与我一起的关系而履历艰险,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这里,若是再与我呆在一起只怕还会连累你的……”   虽然书明深并不想与对方分开,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已经看透了,这世界虽大,但对他来说却根本没有哪里是真正清静的地方,宫九与他在一起的话,他早晚都会连累到对方的。   宫九闻言也不由沉默了下来,半晌微微叹了口气,正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却在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书明深有些疑惑的正想去开门,宫九却在这时拦住了他,然后自己走过去,谨慎地将房门打开。   “……”外面的那人似乎没料到开门的人会是他,瞪着他看了半晌才道:“我儿子呢?”   书明深听出这是那位镇南王爷的声音,然后,他便看到对方在宫九的领路下气势汹汹地踱步走进了房间。   书明深面色不变,只是站起身来冲对方抱拳施了个礼:“王爷……”   原本还因为见到他而一脸欣喜的老者看他的反应如此冷淡,忍不住有些幽怨地叹了口气,捻着自己花白的髭须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老夫与你毕竟也是父子,如今形势危急,老夫不得不来此见你一面……”   说着不由瞟向一旁的宫九,意思显然是想叫对方出去,让他跟自己的儿子单独聊聊。   宫九见状看向书明深,书明深微微蹙了蹙眉,冲着镇南王道:“王爷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我的事情九兄都知道,在下也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背着别人讲的……”   镇南王无奈,怨念的看了一旁正笑眯眯得当真像是只狐狸一般的宫九,咬了咬牙,冷哼一声道:“你们现在虽开心,可只怕很快就要笑不出来了!”   “什么意思?”书明深闻言皱眉问道。   镇南王看向他道:“据本王所知已经有一大批刺客在得知你落脚在济南之后向着这里急急赶来,预计今晚之前便会抵达,而且据说其中还有不少江湖中知名的高手,你们现在虽还笑得出,但很快便会陷入到一场死斗之中!”   书明深闻言脸色不由顿时白了白,转头看向一旁的宫九:“九兄……”   宫九却不动声色,仅是偏头看向面前的老者道:“此事在下等早已知晓,事先也已在这客栈附近做好了布置,即便那些刺客来了,有我等在此也万不会叫书兄他有任何危险。”   书明深满眼感激地看着面前的宫九,怪不得阿吉和花满楼他们这么快便赶了过来,原来都是在得知消息之后想要过来这里帮他的……   书明深当真庆幸自己交了这么多好朋友,得朋友若此,他就算当真死了也能够死而无憾了!   镇南王冷哼道:“你们尽管厉害,但对付的也不过是这些刺客罢了,只要不将隐藏在背后的那人找出,犬子便依旧会时时刻刻都处于危险之中!”   宫九看着他,微微蹙眉思忖一下,才道:“莫非王爷已然知晓了雇佣这些刺客来杀书兄的那人究竟是何人不成?”   镇南王闻言冷笑一声,盯着面前的两人道:“本王自然已经知晓!”   “是谁?”书明深忍不住急切地开口询问。   “……”宫九却似乎已经猜出了那人的身份,反而沉默了下来,只是眉宇间却不由蹙得更紧。   镇南王见状倒是不由对宫九有些欣赏起来,随即转头对着自家儿子道:“是谁害的你我家破人亡,让你娘亲郁郁而终,又令老夫常年流亡在外落魄飘零无法回来与你相认的?”   “……”书明深闻言不觉愣了愣,随即缓缓垂下头来,其实他也曾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因为对方派来杀他的人是一些江湖杀手而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些公门中人,所以他才一直对此尚且抱有一丝侥幸。   书明深站立不稳,坐到一旁的椅子里,怔忡了半晌才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开口道:“可、可若是‘那人’的话,他为何不公开缉捕于我,却要雇佣这些刺客来杀我……?”   “你本就是个已死之人,”镇南王冷着脸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的话,还不知要在外面掀起多大的风波,此刻并未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尚且引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若是当真宣扬了出去,他想要杀你于无形倒反而不容易了!”   知道此事的人越多,想要利用书明深身份的人也会更多,到时候书明深的身边围满了各色势力,谁知道那些人又是否会将其藏到何处密不示人?若是对方大张旗鼓的找人,反而更不易于将书明深铲除,而且民间指不定还会因此而传出何种流言蜚语,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其他人知晓此事之前将对方从人世悄无声息的予以抹除。   “当然,若是这样还无法除掉你的话,他只怕也就只能公开通缉你了……”镇南王冷声道:“他们本来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为了铲除自己的心腹大患则更是如此,你若是现在还不做决定的话,只怕不只是你,你的这些朋友们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江湖和朝廷本来就势同水火,对方就算再厉害也斗不过朝廷的军队,”镇南王道:“我知道你不愿与我联手,但此刻的形势却由不得你,距离那些刺客抵达还有几个时辰,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本王答案吧……”   言讫,老者便长叹一声,起身走出了书明深所在的房间。   书明深愣愣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额头上冷汗密布。   宫九见状缓缓开口安慰他道:“其实情况也未必有令尊所说的那般危急,至少对方现在并未暴露身份,我们依旧可以将其当作普通的刺客拦住他们,并非一定会涉及忤逆之事……”   他自然知道书明深在担心什么,毕竟若是这些刺客当真是皇帝派来的人,那么他们与对方做对,自然就相当于与朝廷为敌……   书明深闻言只是摇了摇头,神色哀戚地垂下头去,苦笑一声道:“其实在下之前也曾想过此事,觉得最坏的情况也就不过如此了……”   书明深当初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所预想的最坏情况无非是众叛亲离,到最后成为孤家寡人一个,然而若当真是如此倒也好了,此刻的问题是他知道他的这些朋友们不会因此而放弃他,那么所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连对方都成为朝廷的敌人……   书明深实在无法想象阿吉和楚留香等人因为他的关系而成为官府的通缉对象这种事情!   若是当真如此的话,他还不如现在便死了算了!   “九兄,我只怕要跟你分别了……”半晌,书明深终于苦笑着,冲着面前也正看着他的宫九道:“在下虽然也不想与你们分别,但却更不想拖累你们,所以我们怕是只能暂且分开一段时间了……”      ☆、第六十一章   宫九闻言蹙了蹙眉, 看了书明深片刻才道:“你想去哪里?”   书明深沉吟着道:“还未想好, 不过大概是与那位镇南王爷一起走吧……”   宫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你为何不与我一起走?”   书明深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道:“因为在下不想连累九兄,所以自然不可能与九兄你一起……”   宫九闻言洒然笑道:“可我并不怕被你连累。”   书明深的脸色忍不住有些泛红, 轻咳了一声道:“可是在下却怕得很。”   “九兄本就是太平王世子, ”书明深望着宫九,恳切道:“与在下的事情有所牵扯更是大忌,在下知道九兄关心在下的安危,但在下着实不能因为私心便拖累九兄, 否则在下终此一生只怕都会愧疚难安的……”   书明深说着,抬起手来,拍了拍面前正神色复杂中的宫九的肩膀, 站起身来道:“在下能够认识九兄这个朋友实乃人生大幸,即便日后再也无法见到九兄,在下也已然心满意足了,实不敢再因为在下的事情而使九兄你受到任何牵连!”   书明深说着拉开面前的房门, 在又向着房间内的宫九抬手抱了抱拳之后便毅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宫九看着书明深消失在门口, 垂眸思忖了片刻。   他此刻虽然也可以将书明深追回来强行将对方带走,但这样一来势必就会在那位天子的眼中暴露了他一直以来所隐藏的身份, 于此对他日后即将实施的大计自然十分不利……   然而若是就这样放书明深离开的话,他又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此刻一别,他还不知道到底要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对方,那位镇南王爷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他再去接近书明深的……   “……”宫九眉头紧锁,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去找对方回来更加稳妥, 可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还是向着方才书明深消失的方向飞快追了过去。   然而,等他追到大厅的时候,却发现镇南王和书明深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人依旧坐在那里。   “书兄人呢?”宫九直接开口发问道。   回答他的人是花满楼,对方将脸转向他的方向,叹息一般地开口道:“已经走了。”   “你们怎么不拦住他?”宫九皱眉看着房间内的这些人道。   “拦若是有用的话,我们还会在这里坐着?”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书呆子的脾气,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若是把对方逼急了,对方直接来个舍身赴死,以免拖累他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宫九闻言,皱眉沉默着。   陆小凤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咳一声道:“我现在倒是知道你对书明深还是挺好的,只可惜,唉……”   宫九冷冷看着他,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沉吟着道:“雇佣那些杀手的人便是当今圣上,我与陆兄之前便已然查明了此事。”   “至于今晚要来的青衣楼、血衣门那几大杀手组织中的人想来也是对方派来的。”花满楼道。   “那你们打算怎样?”宫九道。   陆小凤闻言摸着自己的胡子苦笑道:“这既是皇上下的命令,我们这些人又能有何办法?”   花满楼笑了笑,接着道:“不过我们虽然无法帮书兄的忙,但这些杀手的事情却着实不能不管!”   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阿吉忽然站起身来道:“血衣门的事情便归我了!”   不知方才去了哪里的楚留香在这时踏进门来,听到阿吉的话,不由笑着道:“阿吉兄莫要着急,血衣门的事情在下也有一份儿,在下与你一同前往!”   虽然他们没有办法公开为书明深报仇,但清理为恶江湖的杀手组织本来就是他们“分内”的事情,就算他们这样做了,那位天子想必也没有办法来找他们的麻烦,说不定还不得不去嘉奖他们对维护江湖武林的和平作出了莫大的贡献。   “楚某倒是没想到书兄他一介书生,居然亦会如此大义。”楚留香握着手里的扇柄感慨道,他已经见过太多人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而不择手段,其中还大多都是一些名震一方的武林豪杰,而正是因为见到的人太多,他才觉得书明深这样的人更加弥足可贵。   陆小凤亦感叹道:“就是不知此次一别,我们何时还能再度相见,总不至于再也不见了吧?”   花满楼担忧道:“那位镇南王爷只怕亦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好在有东方兄看顾着书兄,我等也能够稍微放心一些……”   事情最后的结果是,书明深与镇南王、玉罗刹以及东方不败趁着那些刺客未来之际一起离开,陆小凤和花满楼联手去铲除青衣一百零八楼,楚留香和阿吉则去查明血衣门的底细,并伺机将其从江湖上连根拔除。   房间里只剩下了宫九一个人。   宫九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已然完全黑下来的夜色,良久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随即,在垂眸思忖了片刻之后,便也如方才在房间中的那几人一般身形一闪便悄然不见了踪影……   最近江湖中发生了数件足可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其一便是楚留香铲除了由装疯卖傻的薛笑人建立的臭名远扬的江湖杀手组织血衣门,使得广大深受其害的江湖人士无不对此额手称庆、拍案叫好,然后便是陆小凤抓住了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也是幕后黑手——霍休,使得方才平静下来的江湖再度掀起一阵狂澜!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件事情也甚是稀奇,其一便是翠云峰,绿水湖,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谢晓峰在死去数年之后忽然莫名“诈尸”!不仅死而复生,并且还决定重新涉足于武林江湖,立志要让神剑山庄重新回到武林之巅!直惊掉了一大半江湖人士的下巴。   而就在此事发生的没有几天,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便被原教主东方不败联合西域魔教的高手一同剿杀在了黑木崖的日月神殿上,东方教主重新夺回了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位,并决定与魔教分别执掌中原武林和西域武林,一统江湖,神魔并尊……   在这些令人目不暇接的武林巨闻风起云涌之时,一张名不见经传的榜文被猎猎的狂风从城墙上刮落,大街上正在专注于口沫横飞的讨论着这些大事的人群们似乎丝毫未曾留意……   那是一张用普通黄纸书写的通缉榜文,上面只孤零零的画着一个人的海捕画像,就连榜文上所书写的文字也十分简单。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掌在这张纸即将随风刮过自己身旁之时将其轻松抓住。   展开纸页,便看到了那已经被风吹得沾染了污迹的纸张上所写的到底是什么——   “书明深,江南人士,因参与叛党谋乱一事特此通缉,有知晓其下落者,即刻报知官府,必有重赏……”   “……”东方不败抬手拉了拉自己头顶所带着的垂着黑纱的斗笠帽檐,冰冷的唇角缓缓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随即手指一松,那张暗黄色的通缉榜文便立刻随着刮来的阵风不知飞去了哪里。   而东方不败的身影也随着那阵风如缥缈的青烟般阒然消散无踪……   书明深总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很久,但其实也没有多久,只不过三个月罢了,可他却感觉仿佛已经呆了半辈子一般。   这里是黑木崖,也就是传说中的日月神教的总坛。   他之所以在这里自然是因为东方不败。   虽然他之前答应要跟那位镇南王爷一起走,以免连累自己的朋友们,但要让他帮助对方谋朝篡位也是不可能的。   书明深原本想着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改名换姓谨小慎微的度过一生,哪知在上一次的刺杀行动失败之后,朝廷没有几日便颁布下来了关于他的通缉榜文,看来对方这一次是打算动真格的了。   “……”书明深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毕竟他从未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就连小偷小摸都没有过,然而一想到自己的那位所谓的生父便是个被朝廷通缉的犯上作乱的逆臣贼子,他便只得压下自己的满腹委屈再度沉默了下来。   呆在这里,虽然东方不败时常过来看他,并且还给他带来许多书籍和其他能够聊以解闷的东西,但书明深还是感到自己难过的要命。   想要做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书明深无比怀念自己还在家里的时候跟阿吉他们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还有就是,九公子也不知怎么样了?   书明深一想到对方就感到更加难受,可再一想宫九若是不用再护着他的话,肯定也就不会再遇到像之前那些倒霉的事情一般被他连累,书明深在心酸之余又不由感到稍微有些欣慰。   正在这里出神的想着,房间的大门忽然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红衣的东方不败自门外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看你这副样子,不会是又在想那个宫九吧?”   东方不败熟门熟路地走进门来坐到桌前,一边倒茶一边对着对面正愣愣看着他的书明深道。   “咦,东方兄,你怎么知道?”书明深不由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好奇发问道。   “看出来的,”东方不败拿着手里的茶杯,瞥了书明深一眼,冷着脸道:“你每次一想那人就会露出这种蠢表情来,本座又不是瞎的,自然看得出来!”   书明深似乎没料到会是如此,闻言颇为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诶,是这样吗?”   东方不败最讨厌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冷哼一声道:“本座为何就看不出那个宫九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整天想着对方?”   “……”书明深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毕竟他知道东方不败向来跟宫九不睦,这一点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善。   然而东方不败却在沉默了片刻后,又道:“你若是当真如此想见他的话,何不干脆去找他?”   书明深闻言顿了顿,苦笑一声道:“在下现在宛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只怕连门都出不去便会被人抓了起来,又何必再去连累九兄呢?”   东方不败看向他,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其实对方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加入到镇南王的谋反计划之中,那位镇南王爷尽管居心不良但对自己的儿子还算是不错的,而且一旦他们到时候大业达成,书明深说不定当真会成为“天子”,如此一来对方身上的那个预言也就算是应验了,自然也就不需再被别人抓捕通缉。      ☆、第六十二章   然而书明深闻言却十分干脆地道:“即便在下到时候当真被人抓去处斩, 也是绝不会加入到谋反叛乱之中的!”   东方不败好奇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书明深垂眸想了想, 道:“若是实在无法的话不如便将在下的脸毁了,只要他们无法发现我的身份,自然也就不用再抓在下了?”   虽然他也不想毁掉自己的脸, 但这总比被人抓住杀死要强得多吧?   “……”东方不败闻言视线在书明深的脸上转了一圈, 道:“本座觉得与其毁容还不如易容,若是你毁容之后他们还是认出了你,那你岂不是连改变容貌都没有办法了吗?”   书明深问道:“易了容他们就认不出我了吗?”   东方不败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轻咳一声道:“跟你不熟的人想来能够瞒住……”   “你确定想要离开这里?”东方不败看着他问道:“这一次可没有其他人帮你,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他早就看出书明深是不想被人关住的,无论是被那位镇南王还是什么其他人, 只是在这里他可以保证对方的安全,若是出去的话,对方便只能靠自己了,毕竟无论是镇南王还是玉罗刹都是不可能任由书明深随便离开的。   书明深闻言, 在沉吟了片刻后, 冲着对方点了点头道:“多谢东方兄相助,在下会多加小心, 尽量不会叫人发现行藏的!”   镇南王虽然是他的父亲,但其本质其实和石观音与叶孤城并没有什么区别,对方确实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但更重要的也是想要利用他身上那种所谓的预言的能力。   而书明深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要去跟朝廷做对谋逆叛乱的,所以外面虽然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但他却还是要从对方的手里逃出去。   至少到了外面他还是自由的,只要能够小心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愁无法在一个谁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生活下去。   东方不败于是对他点了点头,叫他在这里等着,他这几日便尽快找人交给他易容改扮的方法,然后放对方离开。   东方不败走出书明深的房间不远,果然就看到玉罗刹正在前面等着他。   “你这样放他走真的好么?”玉罗刹叹了口气,冲着对方道:“我虽然知道你喜欢宠着他,却没想到你居然会宠他到这种地步……”   可就这样将书明深放走只怕也未必是件好事,万一对方被朝廷抓住的话,唯一的结果便是死路一条。   东方不败如此为对方考虑,自然不可能想不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东方不败只是站定脚步,淡淡看向他道:“他又不是孩子,既然已经想清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这个做朋友的能做的自然是尽量帮助他……”   “更何况他就算在这里也未必不会被你们利用,”东方不败冷笑道:“那位镇南王爷可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容易对付,想要用书呆子捞好处的时候便来找他,其他时候则不闻不问干脆连个消息都没有,这种人,我怎么可能放心将书呆子交到对方的手里?!”   虽然他们与对方也算有些同盟关系,但他着实对那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玉罗刹闻言倒是不由愣了一愣,半晌才道:“你未免也对那位书公子太好了一点吧?”   就连那个陆小凤对方恐怕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玉罗刹用自己敏锐的感觉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不过好在东方不败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而那个书明深则更是比对方还要迟钝,且一颗心都扑在宫九的身上,自然就更不会发现什么端倪了……   是以,在沉吟了片刻后,玉罗刹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刚好趁着那位书公子还在之时,在下与东方教主也可以教导他一些匿迹藏形的办法,省的他到了外面无法防身……”   东方不败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道:“你不阻止我?”   他本以为玉罗刹会拦着他放走书明深,毕竟对方也是对利用书明深念念不忘的人之一,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轻易便妥协了。   玉罗刹闻言笑着抬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同他一起边向着前面的回廊上走边道:“既然东方教主想放了书公子,在下向来是唯东方教主之命是从的!敢不从命?只要教主开心,叫在下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趁着这两人全都迟钝的没有发觉到什么之前,赶快将那个书呆子放走才是最重要的!   “……”东方不败虽然依旧觉得这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任由对方笑眯眯地与他一起继续向着廊道的深处走去。   几日后,书明深坐在房间内任由东方不败找来的人给自己易容改扮。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铜镜中出现的那张脸果然与他之前的大为不同,甚至完全看不出原本那个书明深的样子。   书明深觉得稀奇极了,不由对着面前的铜镜左照右照。   正抱臂靠在一旁的东方不败见状对着他道:“你出去后除了自己以外不要相信任何人,就算是之前认识的那些人也莫要与他们接触……”   书明深闻言转过身来,冲着对方点了点头道:“多谢东方兄提醒,在下知道了!”   东方不败看着他此刻的样子,稍稍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将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拂了拂,声音放缓了一些道:“我知道你素来心软,但现在却绝非是能够任由你心软的时候……”   “那些人你既不愿意牵连他们,也不愿意叫他们再为了你的事情费心,那还是莫要与他们相认的好,”东方不败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等你何时有了落脚之处,可叫人来传信与我,我会抽时间过去看你的。”   书明深冲着面前的东方不败连连点头,并且深深感谢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自己的事情劳神费心。   正站在一旁的玉罗刹见状不由掩唇轻咳了一声,对书明深道:“书公子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便快些上路吧,若是有何事情的话亦可传信于万梅山庄,在下在接到书公子的书信后亦会即刻出手相助的。”   书明深十分感激面前的这两人,于是在与对方深情告别了一番之后,终于背着行囊踏上了自己在前方未知的路途……   书明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往何处,他本想要直接去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中隐居一辈子,但又不忍心就这样直接离开而不再去见自己的那些好朋友们一面。   于是在左思右想之后,书明深还是决定最后再去见对方一面,当然,是他单方面的见面,反正他此刻已经易了容,对方就算看到了他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   “只要再见一面就好……”书明深喃喃道,然后他就从此以后远避他乡,或许连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些人了。   而且此刻刚好距离西门庄主与叶城主决战之日没有多久,他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也很好奇这二人的剑法究竟是谁的更加高明一些。   好在现在京城之中鱼龙混杂,各路汇聚在京师中的江湖豪杰数不胜数,也不多他一个。   更何况其他人也未必会想到他这个正在被人通缉的朝廷亲犯不仅没有远避他乡反而还跑到此刻正喧嚣扰攘的京城中来。   书明深于是改名换姓,一路迤逦地来到了京城之中。   甫一入京当真是感觉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是江湖人打扮的往来客旅,而人们嘴里说着的不是即将要开始的紫禁之巅的旷世决战就是之前发生在江湖中的那些传奇故事,书明深好不容易才在一家酒楼中找了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解决了自己的吃饭问题。   而吃过了饭,书明深不由向着曾几何时自己落脚的那座西门吹雪所居住的院落的方向寻去。   书明深在那家饼店外面不远处的一家茶馆中寻了个座位坐下,然后便要了一壶茶听起书来。   他自然不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走进去,虽然东方兄说他的易容十分完美,但也不能保证与他十分相熟之人便认不出来,所以安全起见,书明深只是找了个距离那里稍远的地方小心观望,希望能够在最后再见自己昔日的老友们一面……   他大概在这里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在饼店的人来人往之中,终于走出了几个他熟悉的身影来。   阿吉和花满楼在前面边走边说着什么,面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严肃。   他们刚走出门来便在庭院中站住,似乎是在那里等着什么人。   “……”书明深不由借着喝茶的功夫,用茶杯遮掩着打量了对方几眼。   只见花公子依旧如同他曾几何时见到对方那般,气质温雅,飘然出尘,唇边永远带着几分叫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令人一看便忍不住心生好感。   变化比较大的是阿吉,对方此刻已然不再穿着洗旧了的粗麻布衣,反而变成了一副英姿飒爽的世家公子的打扮,下巴上偶尔长出来的邋遢的胡茬子也被重新刮干净,面目严整,风度翩翩,看起来俨然变成了一个簪缨世家的宗主之流。   书明深看惯了对方以往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乍然看到对方变了副模样,差点没有认出来。   不过他觉得对方这样子也很好,虽然跟他之前认识的那个阿吉不太一样,但至少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精神不少,想来是因为对方上次所说的那个心结已经彻底解开了,书明深亦忍不住为他感到高兴。   片刻后,西门吹雪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不过对方看起来似乎不怎么高兴,整个人宛如被一层凛冽的剑气包裹着一般煞气凛凛:“……”   大概也是因为决战的日期将近,所以对方身上凝聚的剑气也愈发的浓重起来,简直都快要化成实体了。   也只有陆小凤能够无视对方身上凛冽的杀气,依旧围在那人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书明深隐约听到对方是在说关于叶孤城的什么事情,不过因为离着太远他也没有听清。   就在这时书明深发现阿吉的目光忽然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也不知跟身旁的花满楼说了些什么,花满楼在微微蹙了蹙眉后,也将脸向着茶楼的方向转了转:“……”   书明深慌得连忙将脑袋重新埋进面前的茶盘之中,心里砰砰直跳个不停,过了半晌,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这才又小心翼翼地将头抬起来,装作不在意地向着那边瞟了一眼,随即发现那几人仿佛并未察觉到什么,已经出了院门,正向着与他相反方向的那条街上走去……   “……”书明深这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来,在给了老板茶水钱后也转身走出了茶楼。   看到自己的朋友们都一切安好,书明深也便能够彻底放心了。   然而在心中的某一个角落,书明深却依旧感到有哪里空落落的,书明深仔细想了想,发现空出的那一块位置应该正是宫九……   九公子,九兄。   书明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等到他回到酒楼里的时候日影都已经偏西了。   书明深心中抑郁,正想要进去问问老板有没有柴房之类的地方可以给他借宿,毕竟客房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人满为患了,然而才刚踏进酒楼的大门,就看到有一队人马从酒楼的二楼浩浩汤汤地走了下来。   “……”书明深不经意地转眼向着那里一瞥,却在看清楚为首的那人是什么人后立刻打了个激灵。   因为正带着一众手下走在最前面的那位白衣公子不是别人而正是他正在心心念念的那位太平王世子,宫九。   “……”书明深整个人都不由被惊得定在了原地,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在回过神来之后,连忙闪身躲进了一旁酒店掌柜正站着的柜台后面。   宫九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只是兀自沉默着,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向着门外走去:“……”   “……”书明深躲在柜台后面小心偷看,总觉得对方今天的样子似乎跟他以往见到的那位九公子给他的感觉略微有些不同。   “……”书明深依依不舍地望着宫九消失的背影,很想要冲上前去跟对方相认,然而他自然不能够那样做,并非是他不相信宫九的为人认为对方会出卖他,反而是因为他太相信对方了,因此不想因自己的事情继续叫对方为难……   正在他垂头丧气的想得出神的时候,酒店的掌柜轻咳一声,笑眯眯地对着他道:“客官,这柜台后面可没有什么吃的东西,您若是想要吃饭的话还请到二楼的雅座间去……”   书明深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才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向老掌柜询问还有没有能够住宿一晚的地方。   反正他想要见的人都已经见过了,他此刻也再无牵挂,今夜再住一晚明天早上或许便可以启程上路了。   书明深原本是想要看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到底是何结果的,然而在看到了宫九之后,他忽然觉得心中难过的很,只怕没有办法再在京城中继续呆下去了,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老掌柜也很为难,毕竟有银子谁不想赚,但问题是别说是柴房,就连伙房和茅房里此刻恨不得都住满了人,他是实在找不出空地方来给书明深落脚了。   书明深见此情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京城晚上是不允许人随便走动的,而此刻出城的话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   正在为难间,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   “这位公子若是没有落脚之处的话,在下房中倒是还有空位,”那人语声带笑地道:“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愿意与在下拼房而住?”   书明深闻言转过头来,然后便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眉目俊朗的少年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书明深一时间有些发愣,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才道:“可是在下与公子你素不相识,怎好劳烦……?”   那人却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道:“大家出门在外皆不容易,能够互相帮一把手的话自然是好的。”   “……”书明深闻言继续迟疑,若是以前的话他只怕早就千恩万谢的答应了对方,可是此刻他身有隐情,万一被对方识破了的话……   青衣少年见他迟疑,继续道:“若是兄台担心在下对兄台图谋不轨的话大可不必……”   “在下双目已盲,不能视物,若是兄台能够与在下合住的话在下或也可仰仗兄台你多多相助,”青衫少年笑道:“若是兄台不愿意的话,在下自然也是不会勉强兄台的。”   人家少年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书明深说什么也要答应,毕竟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个少年也同花满楼一样是个盲人,在得知详情之后还忍不住对刚才怀疑对方的自己感到十分愧疚。   是以连忙道:“兄台多虑了,在下只是不想劳烦兄台而已,既然兄台愿意匀出半个房间与在下合住,在下又岂有不愿之理?”   言讫连忙掏出银子来交给了对方。   少年并未拒绝,只是笑着引他一起向着两人今晚要住的房间走去。   “尚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书明深一边走一边笑着冲身前的少年道。   “在下无争山庄原随云。”那少年亦冲着他友好一笑道。      ☆、第六十三章      就这样, 书明深便与这个名叫原随云的盲眼少年住在了同一个房间。   “你说什么, 你们白天看到了谁?!”陆小凤瞪圆了自己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花满楼和阿吉,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阿吉兄说他白天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书兄, ”花满楼倒是并不着急, 依旧慢条斯理道:“我认为他应该并未看错……”   “那你们怎么不说?”陆小凤依旧惊讶道:“可那书呆子怎么会跑到京城来,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他吗?!”   “所以他易了容,”阿吉闻言淡淡道:“我也只是感觉罢了。”   “那你们也不该瞒着我啊,”陆小凤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看着他们两人道:“如今京城之中这么混乱,万一发生点什么……”   “我们就是怕发生点什么所以才不能告诉你,”花满楼闻言笑道:“更何况现在是官府在通缉书兄, 在搞清楚陆兄你的立场之前,我们又怎能轻易将此事告知于你?”   陆小凤不由愤愤道:“你们难道以为我会将书明深捉到官府拿赏金不成?”   阿吉冷冷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他才不能跟其他人说,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上前主动跟书明深相认,因为他们的身边必然潜伏着不少暗探, 各个势力的皆有, 一旦他们与书明深接触,那些想要抓书明深的人很快便能够查到对方的消息。   陆小凤气得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 道:“我在你们心中难道就是这种会随便出卖朋友的人?!”   花满楼安慰他道:“自然不是,但帮助书兄便是与朝廷做对。”   “就连我们自己都要想清楚此事才能行事,”花满楼不由叹了口气道:“所以凡事自然还是应该小心行事才好。”   虽然书明深是他们的好朋友,但对方确实是逆党后裔,尽管他们会选择帮助对方, 却无法保证其他人亦是如此,尤其是在这种危急关头,稍不留意说不定便会害死了那人,他们又怎能不多加小心才行?   陆小凤闻言也不由沉默了下来。   按理来说替朝廷铲除叛党本应是他们义不容辞之事,即便那人是他们的好友,一旦做了恶事也必须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但问题就在于书明深虽然身为叛党但却并非真的是叛党。   对方根本从未做过任何对朝廷不利的事情,却偏偏被扣上了一个这么大的帽子。   陆小凤知道,只要书明深一日活着,当今圣上就绝不可能放过对方,毕竟对方所威胁到的是那人的天子之位,皇上说什么也是一定会铲除掉对方的。   半晌,陆小凤苦笑一声道:“我现在倒是希望他能一直被关在宫九的那座岛上了。”   至少在那里的时候对方暂时是安全的。   “……”花满楼和阿吉也不由垂眸长叹,只希望书明深能够平安离京,不会被官府的人发现行藏。   书明深这一夜睡得倒是还算安稳,第二日清晨待他醒来的时候,发现那名叫原随云的少年已然起床梳洗完毕,甚至连早饭都替他叫好了。   书明深不由感激地冲着对方笑道:“多谢原公子,本是在下叨扰了公子,理应为公子效劳才对,如今却反要劳烦公子照顾在下,在下实不敢当。”   原随云闻言笑着道:“兄台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而且在下今日也要启程离京,倒是刚好可以与书兄同行。”   然而书明深闻言却不由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在下尚未决定好要去何处……”   他虽然也想要有个旅伴,但问题是此刻情况特殊,万一他身份暴露了连累了对方怎么办?   原随云闻言思忖了下道:“这样啊……在下本欲邀请书兄去无争山庄中做客,不过看来兄台似乎另有打算,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勉强了……”   书明深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多谢原公子好意,待日后有机会,在下一定会去无争山庄中拜访原公子的!”   两人于是有说有笑地吃过了早餐。   饭毕,书明深与原随云一同离开客栈行至城门口。   书明深抬手抱拳冲对方告辞,原随云倒是也没有迟疑,在也向他施了一礼后便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书明深看着对方的背影,想了想也随便选了一条路向着那里走去。   走了大概两三日功夫,路上遇到了几伙拦路抢劫的山贼,然而都被书明深用暗器给打跑了。   直到第四日的时候,书明深的面前出现了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书明深原本以为对方也是山贼,正欲出手,为首的那人却对着他抬手道:“这位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欲请公子你前往一叙!”   书明深有些警惕地开口道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黑衣人道:“无争山庄的原公子!”   书明深闻言眉头不由蹙得更紧,道:“在下才同原公子分开不久,对方为何要派你们来请我?”   黑衣人道:“这小人就不清楚了。”   书明深闻言想了想道:“不好意思,在下身负要事,没有功夫在路上耽误,还请诸位回去告知原兄,请他见谅!”   书明深嘴上说着心里还不由暗自嘀咕,为什么原随云会知道他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对方之前一直派人跟着他不成?   黑衣人正想再说些什么,天外却忽然在这时飞来一柄银光闪闪的利剑,一下子便插进了他的脖颈之中!   利剑从前而入,从后而出,一个不停向外涌着血水的窟窿就这样赤/裸/裸出现在了那黑衣人的咽喉上。   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从马背上跌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书明深被吓了一跳,身上的汗毛都忍不住要竖起来了,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叫他耳熟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响起——   “叫你们请个人都不会请,留着你们这群废物又有何用?”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青衣少年从树丛后面徐徐走了出来,面上苍白冰冷的毫无血色,简直就如同正倒在地上的那具死尸一样。   “是、是你……”对方正是原随云,书明深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一脸惊讶地看着少年轻轻松松的便出手干掉了另外那几个黑衣人,然后,微笑着来到他的面前。   “在下的属下太过失礼了一些,若是惊吓到了书兄的话还请书兄见谅……”原随云任由手上沾染的那几个黑衣人的鲜血缓缓滴落,笑着对书明深道。   书明深被吓得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颤颤地指着对方道:“你、你想做什么?”   对方似乎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他却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而且这人居然连自己的手下都杀,着实丧心病狂的可以,书明深觉得自己还是赶快想个办法逃掉的好!   想着,书明深便伸手摸向自己腰间放着暗器的口袋,想要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   只可惜原随云似乎猜到了他想要做些什么,笑容不变地道:“我劝书兄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在下可不是几道暗器便能够轻易对付的人,”原随云走到浑身寒毛直竖的书明深的面前道:“书兄你大概忘了,在下之前其实亦与书兄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书兄当时正同那位九公子在一起,所以大概未曾将在下放在眼里而已……”   书明深闻言一顿,蹙着眉疑惑道:“你到底是谁?”   这人的声音他似乎确实在哪里听到过,但他当真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到过这人。   原随云道:“既然书兄依旧想不起来,在下不如便带书兄去一个地方,相信到了那里,书兄一定能够重新记起在下是谁的……”   言讫,也不顾书明深挣扎,拉着对方就跃到了方才那些黑衣人骑着的一匹马上。   书明深大惊,只可惜论武功他显然不是这人的对手,只能任由对方带着他去往其所说的那个地方。   原随云先是将他带到了附近的一处港口,然后便乘着显然是早已准备好多时的一条航船与他一同出了海。   书明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让这人将他掳上了船。   “你到底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书明深见自己逃跑无望,只得长叹了一声老实发问道。   原随云正坐在他桌子的对面喝茶,闻言开口回答道:“瞎子虽无法视物,但在其他方面的感官却灵的很。”   “书兄的声音在下本就曾留意记下,再加上呼吸的频率和步伐每人亦有所不同,”原随云道:“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下还趁着书兄睡熟之时摸过书兄易容后的脸,因而能够确定确实是书兄本人,所以才特此前来相请。”   书明深闻言再度愣了愣,随即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原随云道:“你、你是蝙蝠公子!”   毕竟摸过他脸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之前跟石观音一起的那个蒙着脸的蝙蝠公子一个人,书明深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来对方到底是谁。   “你那时在我的身上乱摸就是为了要记住我的样子?”书明深瞪着对方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随云面无表情道:“在下的目的之前便已经告诉过书兄你了,难道书兄忘记了不成?”   “……”书明深闻言垂眸想了想,然后才道:“你是说……你想要卖了我?”   他还依稀记得原随云当初说过要将他给卖了的事情……   原随云笑着点头道:“书兄果然好记性——确实如此!”   “……”书明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这回还当真是遇到人贩子了,只可惜他现在连逃跑的路都没有,四面全是海水,除非他变成一条鱼游走。   “不过书兄可以放心,”原随云安慰他道:“像书兄这样的‘绝色’,自然是能够卖出个大价钱的,而那些人既然肯出大价钱来买书兄,就自然不会怠慢了书兄,所以书兄日后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当然,前提是他不打算将对方的双眼挖下,四肢剁下来单独出售的话……   尽管原随云是在安慰自己,但书明深不知为什么依旧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老实说他对这位原公子当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对方当初在做蝙蝠公子的时候他就很怕对方,若不是宫九忽悠住了石观音的话,他说不定早就被这人给卖了,如今兜兜转转却居然又落到了对方的手里。   书明深觉得就算是被朝廷的军队抓住都比落到这位让他完全摸不清楚底细的原公子的手里要强……   然后,书明深就被这位蝙蝠公子带到了一座据说名叫蝙蝠岛的奇怪海岛上。   这岛上乱石遍布,蛇鼠横行,而且看起来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书明深倒是当真没想到原随云会带他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   正想要询问对方接下来有何打算,原随云已经带着他来到了一处隐蔽山洞的入口处。   “书兄,请!”原随云转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道。   虽然原随云是一派彬彬有礼的样子,书明深看着他却仍是有些发毛,然而人在屋檐下,他也只得大着胆子向着面前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中走了进去。   然后,几经曲折,就在书明深被搞的连东西南北都快要分辨不出来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要去的地方。   山洞中当真是一丝光亮都没有,书明深在这里很不适应,然而原随云却仿佛早已习惯。   毕竟对方本来就是个瞎子,周围有没有亮光对对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原、原公子,你……”书明深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半晌,在站定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想向对方至少借个烛火蜡油什么的。   然而原随云却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并叮嘱他道:“在这里无论是任何人都是不能够随便点火的,书兄你可千万要记住了才好。”   书明深闻言疑惑道:“可若是没有灯火的话,在下要如何视物?”   原随云偏了偏头道:“书兄既然是将欲出售的货物,又何必一定要看得见呢?”   “货物只要老实的呆在柜台里任人参观竞价就可以了,”原随云笑道:“还是书兄当真想要将自己的身体分开出售,若是书兄希望的话,在下也不是不能满足书兄这一小小的心愿的……”   “……”书明深忍不住将身体往后缩了缩,一脸愤然地瞪着对面的原随云,因为他发现对方简直就是个变态!   原随云将他关在了一间石头堆砌的屋子里,房间外面留了看守,只有一个服侍他的侍女能够自由进出。   待原随云带着手下离开,书明深虽然看不见这个侍女的容貌,还是不由连忙冲着对方道:“这位姑娘,可否劳烦你告知在下这里的情形,若是能够帮在下从这里逃出去的话,在下日后必当重谢姑娘!”   那侍女名叫红缨,闻言娇笑着冲着他道:“公子你还是老实在这里呆着吧,我家主人既已决定将你关在此处,你纵是有天大的本事都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的!”   书明深闻言不由有些泄气,却还是不死心道:“那姑娘你……”   书明深本想要询问对方他家公子何时还会再来,然而尚未等开口,就感到有个腰肢纤软、柔弱无骨的人忽然坐到了他的怀里来。   书明深发现对方正是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婢女,不由疑惑道:“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   那婢女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吹着气笑道:“公子当真不清楚小女子的意思吗?”   “……”书明深只感到自己的脊背上一阵发毛,因为这个女人的手正在他的后背上摸来摸去。   书明深未曾料到这座蝙蝠岛上的女人居然如此大胆,正手忙脚乱的想要将怀里的女人推开,却发现女子正攀在他的后背上不停摸索的手忽然在这时僵了一下,随即便无骨蛇一般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   书明深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他的手臂上流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扑面的血腥气,这才发现正坐在他怀里的这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死了,而且鲜血还流了他一身。   书明深被惊得连忙站起身来,那女人的身体就这样滑落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书明深额头上直冒冷汗,感觉自己的四肢手脚都要跟地上的那具死尸一般冰冷了,然后他就听到有一个人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道:“书兄果然是人见人爱,这些婢女在平时也算听话,没想到一遇到书兄便立刻把持不住了,看来在下还要好生教训她们一顿才好……”      ☆、第六十四章      书明深心肌狂跳, 颤巍巍地冲着对面的那个男人道:“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你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就杀了他们!”   而且对方还都是这位蝙蝠公子的手下,居然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书明深也算是见过凶残的, 却着实没有见过像对方这么凶残成性的!   “人命?人命在我看来也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原随云笑着叫人处理掉那个侍女的尸体,随即道:“既然来到了这座岛上,他们的命便全都归我所有,我想如何处置都随我心意, 对于这一点,就连书兄你也是一样的。”   他想要如何处置书明深就如何处置,对方自从来到了这座蝙蝠岛, 那条性命也就不再属于对方了。   “……”书明深被气得脸都青了,却又拿这人没有任何办法。   “多行不义必自毙,原公子你做下此等恶事,在下虽然无法将你如何, 但在下相信一定会有人能够伸张正义用王法处置你的!”书明深义正言辞道。   原随云听罢不以为意, 只是叫书明深先照看好自己的那条小命,然后, 在给对方换了一个伺候的婢女之后,便大笑着转身离开了这里。   “……”书明深愤愤然地坐在凳子上,心想他这一次或许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早知如此,他便不应该去这趟京城,那样也不会遇到原随云, 然而若是不去一趟的话,他心里又总觉得没着没落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寄托一般。   书明深不由回想起那日他见到宫九,对方却并未看到躲在柜台后面的他而径自出门时候的样子。   此刻既已无望,他再想宫九又能如何?   充其量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他跟九公子终究不是一路人,就算他想要与对方在一起,到头来也不过是连累对方与他一起丧命而已,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再去给自己多添愁思?   然而想归想,书明深的思绪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往宫九的身上飘。   毕竟这蝙蝠岛上漆黑一片,简直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搞不清楚,在这种粘稠无边的漆黑静谧之中,他就算想叫自己什么都不想,思绪也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向着远处飘去……   尤其是在他此行又见到了对方一面之后,书明深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那份感情便忍不住愈发的被牵引了出来。   宫九对他的告白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说好与对方日后一起再回去那座桃源小岛他也还没有去,如今看来却似乎再无希望了……   “……”书明深坐在深沉的黑暗中默然良久,直到又有什么人走进正关押着他的这个房间,并在他的耳边轻轻唤了声“公子”。   书明深缓缓转过头来,却发现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的虚无,不由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是……?”   唤他的人听声音亦是名女子,大概是原随云另外派来看着他的侍女。   果然,那名女子对着他道:“小女子碧云,是原公子命我来伺候公子你的。”   书明深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然后想起眼前一片漆黑,对方未必明白他的意思,遂开口道:“在下知道了,多谢碧云姑娘。”   在发生了刚刚的那件事情之后,书明深一时间也有些不太敢跟对方说话了,虽然也想叫这位碧云姑娘帮他,却想到对方即便帮了他,光凭他们两个人也未必能够逃出原随云的魔爪,到时候说不定还反而连累了对方,于是便干脆沉默着不再开口。   然而见他沉默不言,名叫碧云的少女却道:“公子难道没有什么想问小女子的吗?”   书明深闻言顿了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问了只怕也是白问,莫非姑娘当真会告诉在下不成?”   少女笑道:“公子既未开口,又怎知小女子不会回答公子的问题呢?”   书明深不由抬起头来,尽管眼前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丝光亮一般,斟酌着道:“若是碧云姑娘肯帮在下的话,在下日后必不忘姑娘的大恩大德!”   少女闻言,娇笑着道:“那若是小女子能够帮公子你离开这里的话,公子你打算如何报答小女子?”   书明深不由站起身来,冲着对方抱着拳深深一揖道:“若是姑娘能帮在下离开这里的话,只要姑娘开口,在下莫敢不从!”   少女闻言想了想道:“既然公子这样说,那不如公子以身相许如何?”   书明深闻言顿了顿,蹙眉道:“这个……”   少女走到他的面前来,扑到他的怀里道:“公子你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贱妾虽不是天姿国色,却也绝非无盐素榴之辈,只要公子答应在出去之后娶我为妻,小女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将公子你从这里救出去的!”   书明深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伸手想要将紧紧靠在他身上的女子往外推,却无奈对方粘的实在太紧,他推了半天也没能推开,不由擦着汗开口道:“姑娘还是小心些的好,若是被你家公子发现了的话,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少女闻言掩唇轻笑着道:“公子放心,贱妾方才已经去看过,公子他人已经离开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书明深身前挂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美女,简直手足无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不由感慨这里的民风果然十分彪悍……   女子见他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以为他这是已经被她说服了,于是干脆大着胆子楼住书明深的脖颈在他的面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书明深原本是在想着要如何婉拒对方的,虽然他也很想离开这里,但以身相许什么的他还是觉得有些……倒不是他嫌弃对方,而是他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况且为了逃命便献出自己的贞操什么的,他这个之乎者也读了半辈子的死脑筋俨然也无法接受。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脸上就如触电一般的被人“轻薄”了一下。   书明深如遭雷击,瞬间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若不是那名女子赶过来扶了他一把的话,书明深简直都要气得背过气去了。   “你、你……”书明深用手指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深吸了口气对着面前依旧笑眯眯地望着他的女子道:“姑娘,你怎可做这种事情!”   少女闻言却不以为意道:“小女子带公子你离开这里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生死或许就在一瞬间,如此大的恩情,公子自然要以身相报,即是如此,又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书明深不由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对着面前的人道:“既然如此姑娘你还是离开吧……”   少女闻言好奇道:“为何?难道你当真想要被我家主人当成货物卖给别人不成?”   说话间语声不由变冷了几分,仿佛对书明深方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很不开心。   书明深却状若未觉,依旧义正言辞道:“在下虽然也想从这里离开,但却是绝不会为了自由便随便出卖自己的身体的,姑娘若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便恕在下不能答应姑娘你了!”   少女眨了眨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道:“可小女子怎么想这对公子你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坏处吧?”   “既能够从这里离开,又能够抱得美人归,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少女掩唇娇笑着道:“主人他方才便已然去张罗着拍卖事宜,说不定很快就要将公子你‘公开出售’,到时候公子你若是再想反悔可就太迟了!”   书明深也被对方说得有些犹豫,然而片刻后终于还是坚定心神,冲着对方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在下主意已定,是绝不会为此而出卖色相的,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但请姑娘你还是莫要再多费口舌了!”   少女见书明深心意已决,再无更改的余地,这才不情不愿地幽幽叹息了一声,边向着房门外走去边道:“公子你既然如此想不开,那小女子也就不勉强了,若是公子何时改变了主意,小女子随叫随到,公子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的好……”   言讫便随着一阵脚步和关门声一起消失在了门口。   “……”书明深直等到对方离开了,方才又走到桌前重新坐了下来。   然后,也禁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并非是他不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也说不出为何,他就是不想与一个陌生女子这样随便成亲。   尽管他也知道此刻形势已经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却依旧无法答应那位碧云姑娘提出的条件。   “……”书明深不觉苦笑了一声,或许他当真命该如此,否则为何机会摆在了他的眼前他还要对此弃之不顾?   然而一想起成亲之事,他便回想起当初他在被石观音关起来的时候,与宫九成亲的那件事情。   而想着想着,书明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好像当时的喜烛花炮将他面前这个空旷黑惨的山洞也一并照亮了一般,令他在这种凄清的境地之中难得寻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由于山洞中一片漆黑,书明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被原随云关了多久,但想来也已有了几日功夫。   碧云每天都会来这里给他送饭,并询问他是否改变了主意,书明深的耐心尽管已经快要被这铺天盖地的黑暗消磨殆尽,却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每一次都义正言辞的回绝了对方。   “书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少女在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唠唠叨叨地对着他道:“我听主人说今晚就要将你放在那些客人的面前公开叫卖了,这只怕是你能够逃离此地的最后一次机会……”   书明深闻言垂下眼眸兀自静默了片刻,随即才抬起头来冲着一旁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等待他回应的少女,笑着开口道:“多谢姑娘告知在下,在下已经做好准备了,其他的事情不劳姑娘费心!”   碧云在黑暗中凝注了他半晌,这才垂下眼眸叹息了一声道:“公子倒当真绝情的很,既然如此,碧云也就不再来打扰公子了,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书明深虽然也有些舍不得对方,毕竟他大限将到,总不希望自己临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哪怕是能够有个人在身边多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然而,忍了半天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叫住对方,只是冲着少女淡淡点了点头,笑道:“也请碧云姑娘多多保重!”   书明深知道,只要对方一走,他就算是彻底再也没有了希望。   明明有个能够令他从这里逃出去且又能坐拥佳人的机会摆在眼前,却还是被他拱手送了出去,连书明深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傻掉了,否则又怎会做出此等眼睁睁地断了自己生路的事情来?   碧云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迟疑了片刻后冲着书明深道:“公子不答应贱妾可是因为公子有何难言之隐?否则贱妾实在不明白公子为何要拒绝如此绝好的机会……”   书明深闻言笑了笑道:“多谢碧云姑娘抬爱,在下只是不想为了能够苟活便与一个在下不喜欢的女子成亲罢了。”   碧云似乎依旧不太明白,眸光闪了闪,道:“这又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公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吗……?”   书明深本来下意识的便欲否定,然而在偏头想了片刻后,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已然心有所属,所以实在无法答应姑娘的要求,还望姑娘能够原谅!”   碧云听罢歪头想了想,挑眉道:“哦,那不知公子喜欢的是哪家的姑娘?能够令公子你不顾生死,决意相从,想必一定是位风华绝代的人间绝色吧……?”   书明深习惯性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在四周一片漆黑,对方看不到他面皮太薄又开始泛红的脸,是以轻咳了一声道:“这个,他确实是位绝色……”   毕竟九公子在他心目中即便不是堪称完美也差不多了,所以自然也当得起“人间绝色”这个评价。   他听到对面的碧云闻言似乎轻笑了两声,还以为对方不相信,不由连忙道:“虽然他是个男子,但在在下心中却着实无人可以替代,更何况他之前亦说过同样有意于在下,若是在下此刻答应了姑娘,不仅是看轻了姑娘你,亦可看做是对自己所爱之人不忠,所以,所以才……”   书明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想起即便自己这样说了,他这辈子也未必还能够再见得到宫九,等到今夜的拍卖结束,他的命运说不定也就尘埃落定了……   “……”然而那位碧云姑娘闻言却是不知为何陡然间沉默了下来。   两人于是便在眼前的这一片黑暗中各自呆立了半晌,仿佛全都不知想什么想的出了神般,最后,还是碧云率先回过神来,笑了笑,对着书明深道:“没想到公子你竟然如此痴情,即是如此小女子若再说下去倒是反而不美了,小女子就此告辞,还请书公子你好生安歇着吧!”   言讫便脚步匆匆的,仿佛有什么急事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书明深在黑暗中恋恋不舍地听着对方的脚步声,就好像随着对方的离开,房间里的空气都顿时变得完全冰冷下来了一样。   终于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书明深兀自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振奋了下精神,不卑不亢地等待起今晚那场最终审判的到来。   过了不知多久,那位蝙蝠公子果然来到了他的房间。   “书兄,外面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原随云微笑地对着他道:“还请书兄也洗漱更衣早做准备吧!”   然后,书明深便感到有几名侍女走进房间开始摸黑给他梳洗打扮起来。   “……”书明深任由对方施为,并不反抗,因为他知道就算反抗了也没有用。   原随云似乎还有其他事情,只是在吩咐人将他像那些最珍贵的货物一般打扮好后便转身离开了。   书明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这些人弄成了一副什么样子,仿佛比他上次成亲的时候还要隆重正式的多,心里不由暗暗好笑,这里连烛火都不让点,即便当真将他打扮得再惹眼又有何用,反正那些人也根本看不到他到底是何模样……   而且那些“客人”之所以来给他竞价显然也是奔着他的身份和之前的那个预言来的,书明深觉得这些人简直可笑的要命,冲着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便肯身负中金来到这样一个危机重重说不定随时都会丧命的海岛上,足可见这些人已然被欲望完全懵逼住了自己的双眼,说不定残疾得比原随云还要严重……   最后,被人打扮完毕的书明深果然如同货物一般被人放在了一个四面都围着铁栏杆的四四方方的推车之中,然后,就这样被蝙蝠公子的手下们推搡着送到了拍卖会的大厅里。      ☆、第六十五章      大厅中人声虽有, 但依旧是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 书明深干脆坐在车子里一动不动,仿若看戏一般静静凝注着在漆黑中即将上演的这出比戏文还要发人笑瘾的闹剧。   “诸位请安静!”   就在这时,一人的声音响起, 书明深听出这正是那位原随云原公子略微提高了一些的语声。   只听原公子冲着逐渐安静下来的那些正蠢蠢欲动的如同蛆虫般盘踞在黑暗中的客人们道:“这位便是今晚的压轴重宝, 书明深书公子!”   “相信诸位既然来到此地就定然已经知晓了这位书公子的身份,”原随云道:“对方乃是堂堂一等护国公镇南王世子,并且有传言道只要谁能够得到这位书公子的扶持,便可以力敌人天下, 荣登九五!就连石观音石夫人,南海白云城的叶城主,以及南王世子都对书兄他垂涎不已, 诸位之中只要有人出价合适便可以立刻将这位书公子带回府中,相信结果必然不会令诸位感到失望的!”   “……”书明深面无表情地坐在囚车中,听着不远处的原随云,以及台子下面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终于忍不住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他还当真被人当成货物放到台子上展销出售了, 书明深连做梦都没料到自己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一日。   而就在他这么一感慨的功夫,台子下面已然开始叫起价来。   听着黑暗中那些人动辄几十甚至上百万两银子的叫价, 书明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值这么多钱,怪不得原随云处心积虑的想要将他抓到蝙蝠岛上拍卖,对方的梦想这回终于实现了……   然而,就在台子下面的叫价已然突破了八百万两雪花银并正向着一千万两的价格发起冲击的时候, 展台的右下角却忽然在这时爆起了一阵炫人眼目的火花!   书明深因为长时间在黑暗中呆着已经成了习惯,乍然见到如此炫目的火光不由眼前一阵眩晕。   山洞中的其他人显然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全都不由咒骂着闭起了眼睛。   而就在与此同时,书明深听到自己面前的铁栏杆仿佛被什么锋利的兵刃斩断,紧接着,一只手便在这时伸过来将他从笼子里抓了出去!   书明深还没有搞清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被对方拉着往外面一路狂奔,而他们身后的拍卖会场此刻也已然乱成了一团。   原随云似乎想要来抓他,却不知被什么人凌空拦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呼喝叫喊和兵器相撞的激烈声响,听得叫人心头直打寒战。   “……”书明深东奔西撞,隐约间感觉到好像有蝙蝠岛的手下拦在他们的面前,却都被正拉着他的这人轻松解决掉了。   等两人跑得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喧嚣声,对方这才终于放开了他,然后与他一起在黑暗中微微喘着气。   “你、你是……?”书明深不清楚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脱了险,说不定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呢?反正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因此不由还是抱持着几分戒心。   那人似乎在黑暗中笑了笑,随即道:“难道书兄连在下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   书明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这居然是宫九的声音!   “九、九兄……?”书明深不敢确定是否真的是对方,或许只是他的幻听罢了,毕竟他怎么想宫九都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是以忍不住颤巍巍的向着对方伸出手来。   对方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他的手,随即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笑道:“不信的话,你摸摸看就是了。”   书明深依言沿着对方脸上的轮廓摸了摸,发现还真的是九公子,不由顿时开心的连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紧紧抓住对方的一只手道:“九兄,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不成?”   宫九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对着面前激动的快要哭出来的书明深道:“我自然是来这里救你的……”   见书明深疑惑,宫九解释道:“我之前收到消息,说有人看到你在京城附近被原随云抓走。”   “但因为你易了容,我也并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你,”宫九在黑暗中对着他道:“不过我在蝙蝠岛上亦有暗探,再加上去问过那位花公子是否在京中看到过你的踪迹,于是才确定原随云抓走的当真是你本人。”   “所以在将此事通知了楚留香和陆小凤等人之后,我便几经伪装混进了这座岛中,”宫九安慰书明深道:“之前我曾想用碧云的身份将如何逃出这里的消息传递给你,但又怕你不会伪装在原随云的面前暴露了此事,所以直等到此刻才将真相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其实宫九说的时候也不由有些心虚,因为他当初伪装成碧云接近书明深的时候也抱着几分想要试探对方的目的,结果却没想到书明深居然如此“痴情”,叫他连想要戏弄对方一下都没好意思。   他也想要将这件事情尽早告诉书明深的,毕竟看书明深的样子显然已经对此有些心灰意冷了,但原随云毕竟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他伪装潜伏蝙蝠岛已经万分危险,以防被对方发现端倪,他也只得对此闭口不言。   好在书明深最后终于还是挺了过来,总算没有叫他白担心了一场。   书明深闻言却不由愣了愣,然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碧云是宫九假扮的,然而他却并未生气,反而一脸感动地对着宫九道:“九兄你对在下实在是太好了!”   蝙蝠岛到底有多危险,他自然是知道的,宫九居然为了能够救他而只身来此冒险,书明深简直感动的都要泪洒当场了!   幸好对方最后也同他一样平安无事,否则书明深说不定会内疚死的!   宫九见状,掩唇轻咳了一声,随即对着书明深道:“有楚兄和陆兄等人断后,那位蝙蝠公子这一次是绝对无法逃脱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回到船上去等着他们一起返程吧。”   书明深闻言连连点头,他自然相信楚留香和陆小凤等人的实力,对方是绝对不会让原随云那种恶徒继续逍遥法外下去的。   于是,拉着宫九的手,书明深同对方一起继续向着山洞的外面走。   两人边聊边走也不知到底走了多长时间,前方终于在这时出现了一抹明亮的日光。   书明深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半辈子都没有再见到过阳光了,是以在再一次站在了阳光下后,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宫九虽并不喜欢阳光,此刻却也难得感到一阵心情轻松,尤其是在将书明深给救回来之后,他之前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重新放了下来……   书明深与宫九有说有笑地向着船上走去,而他们在船上等了没有多久,楚留香、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人便也全都自山洞中出来,原随云已然被他们制服了,楚留香决定将其压回无争山庄受审,由广大的武林人士一同为其定罪。   书明深再见到众人显然也十分开心,在同对方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不由开口问道:“你们是如何来到这座岛上的?”   阿吉闻言笑着回答道:“伪装成来此竞价的客人。”   花满楼亦笑道:“没想到书兄居然惹得武林群豪如此争相竞价,遥想当年幽王为美人千金一掷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书明深被对方说得十分不好意思,抬手抓了抓头发道:“那些人利欲熏心,自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即便他们真的将我买回去了,我也是不可能让他们成为万盛之主的。”   “这些人若是都有书兄这等胸襟也就不会来到这座蝙蝠岛了,”楚留香笑道:“问题是我等现在应前往何处,书兄若是公然在人前露面的话只怕依旧危险的很。”   宫九在这时道:“此处距离我与书兄上次前去的那座桃源岛所距不远,不若便到那里暂避一时,至少也能够稍微安全一些。”   众人商议了一下,都觉得此法可行,于是拨转船头开始向着那座桃源小岛的方向驶去。   船在海上行了没有两日便抵达了那座隐藏在迷雾之中的美丽小岛,岛上的一切也都无甚变化。   宫主在乍见到这么多人一起来到岛上之后不由愣了一愣,而在看到正走在其中的书明深后更是愣怔的回不过神来。   “你果然没事!”宫主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对着他道:“你不知道九哥他多担心的你的安危,听说你被那个蝙蝠公子绑走之后立刻便丢下这里的事情寻你去了,还好你最后平安回来了!”   书明深闻言俯身揉了揉宫主的脑袋,感动道:“多谢宫姑娘关心,这回亦是多亏了九兄他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宫九冲着宫主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乱说话,然后才冲着书明深和另外的几人道:“诸位旅途劳顿,请先在舍下暂做歇息,待庆功宴摆好,我等再与诸位好好痛饮一番!”   众人一致应承,是以各自分散都随岛上的下人去了自己的房间。   书明深的卧房依旧在之前的那一间,许久未曾回来,书明深倒是十分的怀念这里,毕竟在此处他算是度过了此生最舒心的一段时光,每日与宫九畅饮欢谈,把臂同游,当真如没有尘世烦扰的神仙眷侣一般……   书明深方走进房间,便见宫九也在他之后走了进来,不由开口道:“九兄之前多番劳累,不去歇息一下吗?”   宫九看着他笑道:“我们之前不是也曾住在一起,在这里歇息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书明深闻言虽然有些脸红,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两人一起在床榻上躺着,书明深尽管一路旅途劳累已然疲惫已极,却还是无法立刻入睡。   “九兄……”   “书兄。”   书明深和宫九不由彼此看了看。   宫九轻咳一声率先道:“书兄可是有话要对在下说?”   书明深将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缓缓摇了摇头道:“还是九兄先说吧!”   宫九闻言略微沉吟了一下,遂对着书明深道:“书兄之前在山洞中对在下说已然有了心仪之人,且这人还是名男子,不知此人是谁……?”   “……”书明深闻言眼神忍不住略微飘了飘,其实他当时只是为了叫碧云死心所以才这样说的,当然,那也并非全是假话……   若说他对宫九全然无意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问题是此刻这种状况,若是他承认喜欢的人是宫九,那他们两人又将如何自处?   他可是朝廷正在通缉缉捕的要犯,而宫九却是太平王府的小王爷,他难道还能当真与对方一起成为一对四处流亡的逃命鸳鸯不成?   书明深正在这里垂眸想着,宫九在这时凑近他道:“书兄?”   书明深应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宫九正悬在他头顶上的也正垂眸望着自己的脸……   ——是你。   书明深差一点就将到嘴边的话给说了出来,还好及时控制住了,顿了顿道:“唔,这个,其实那是在下瞎说的……”   “……”宫九闻言挑着眉头看了他半晌,道:“你确定?”   书明深闻言连忙点头,满脸恳切地道:“在下倾慕的人虽多,但却从来未有什么真心喜欢的人,九兄你多虑了……”   宫九又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书明深的额头上都快要冒出冷汗来了,这才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叹息道:“那倒确实是在下多虑了,在下当时听了一时间还以为书兄你喜欢的人便是在下,因而还高兴的很……”   见书明深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定定地看着他,宫九微微苦笑一声,自嘲道:“看来在下实是太过乐观了些,书兄你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在下呢?唉,是在下叫书兄为难了,在下着实惭愧的很……”   言讫便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出声。   “……”书明深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还以为宫九当真被他方才的话给打击到了,心里不由也泛起一股愧疚之意来。   然而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能立刻就反悔,否则宫九说不定还以为他是为了安慰自己而故意骗他,到时候岂不是就更加说不清楚了吗……?   书明深眼巴巴的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的地望着宫九的背影,思考着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安慰九公子那颗受伤的心灵。   而宫九看似一副被打击狠了的心灰意冷的模样,心里其实却高兴的很……   他又不是傻子,书明深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自然分辨的出来,而且他也已经猜道书明深是为他考虑所以才故意不肯承认的。   宫九很想转过身去将书明深抱进怀里,告诉对方他可以保护得了对方,然而这句话的分量却着实重的很,以书明深此刻的状况,他必须做好更加充分的准备才能够向对方坦白。   公然将书明深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自然是不行的,然而隐姓埋名却也只能避得了一时,他必须要想出一个更加万全的能够保护的了这书呆子的良策才行……   宫九觉得他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了,明明之前的所有事只要他一出手便都能够轻轻松松的手到擒来,却偏偏在遇到书明深的事情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叫人无法预料的突发状况,宫九不得不谨慎的思考对策,否则指不定书明深哪天就又要鸿飞冥冥,当真飞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好在书明深此刻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还有时间继续思考解决此事的对策。   待两人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日影西斜,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书明深尽管睡了一觉,但仍觉得头目有些昏沉,而且由于他还在担心着宫九的那件事情,所以在与对方说话的时候便格外的小心谨慎,生怕又触碰到九公子的什么伤心事。   宫九却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告白失败的事情,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跟平日没有什么两样。   书明深见状,一颗心这才总算稍微放了下来,正想要跟对方说说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里发生的那些有趣的事情,哪知才刚一出门就被一直站在这里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的陆小凤一把拉住,向着回廊的另一侧便撒腿跑了过去。   “陆兄,你做什么……?”书明深本想要询问陆小凤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的风,便听陆小凤回过头来冲着正站在门前,冷眼瞧着他的宫九,笑嘻嘻地道:“九兄,不好意思,这书呆子陆某暂且借用一下,过会儿便给你送还回来!”   言讫,就拉着书明深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宫九看着那两人消失的背影,微微冷哼了一声,随即用眼角瞥向不远处房檐下面的那片阴影里,冷冷道:“两位躲在暗处秘而不见,莫非是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他的话音方落,便见有两道人影从回廊下走了出来,正是花满楼和阿吉。      ☆、第六十六章      两人身后还有一人鬼鬼祟祟地伺机想逃, 却被宫九一个眼刀戳在了原地, 正是满脸尴尬的宫主。   见宫九冷冷盯着自己,宫主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干笑道:“九哥, 小妹我可不是串通外人来害你, 我是怕你日后后悔,所以想要帮你一把,嘿,嘿嘿……”   “所以, 你就带着他们来听你九哥的壁脚?”宫九抱臂看着被他看得浑身瑟瑟发抖的宫主,皱眉道:“果然是长大了,开始不听九哥的话了……”   “……”宫主吸了吸鼻子, 可怜兮兮的看向一旁的花满楼和阿吉。   花满楼于是笑了笑,对着对面的宫九道:“还请九兄莫要责怪宫姑娘,是在下等拜托她带我们来的。”   宫九转头看向花满楼和阿吉,道:“那不知花公子和阿吉兄找在下又有何事?”   花满楼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为了书兄之事。”   “九兄的所作所为在下虽未亲眼见到, 却也听陆兄说过一些, ”花满楼正色道:“在下等既是书兄的朋友,保护对方不受伤害自然便是我等应尽的职责。”   “九兄你为人心思叵测, 且几次三番的欺骗于书兄,”花满楼沉吟着道:“虽然书兄相信你的为人,但这不过是被你一时蒙蔽而已!”   “所以,为了书兄的安危,我等自然不能够再令他见到你, 以免届时陷得越深伤得也越重。”花满楼冷然道。   “……”宫九闻言沉默了许久,眸光阴森地盯着对面的花满楼和阿吉看了片刻,然后,终于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听,可你们既已来到了这座岛上,难道还以为自己能够平安从这里离开吗?”   对方自己都已然自身难保,更遑论还想要将书明深带走。   花满楼笑道:“在下等来此只是为了揭破你的真面目而已,书兄此刻想必也已然知晓了此事的原委,且已被楚兄和陆兄一起护送着离开这里了!”   “……”宫九闻言倒是不由愣了一愣,见花满楼和阿吉的面色不似作假,这才终于咬了咬牙转身便想要去追人。   然而他才刚一动步,阿吉便已然一道闪电般抽剑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本未想过要将尔等如何,你们莫要找死!”宫九气极,也同样抽出自己腰间缠着的一把寒气凛凛的精铁软剑来冲着对面的那两人道。   “想要同时对付在下与阿吉兄二人,九公子你只怕还是莫要分心的好!”花满楼淡淡道。   宫九根本没有回话,已然在那边同阿吉两柄剑战在了一起!   庭院中的草木山石顿时便被这两人的剑气应得青光闪闪,如雪如霜。   宫主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看得不由瞪大了眼睛:“……”   宫九想要冲破阿吉的剑阵本就不容易的很,更何况还有花满楼从旁掠阵。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急着想要去追回书明深来,否则谁知道对方到底会被陆小凤和楚留香给藏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无奈的是,他武功虽也超绝,或者说世上亦难有几人敌手,但想要突破阿吉和花满楼二人联手却依旧十分困难。   “……”宫九气得眼睛都有些红了,暗中咬了咬牙,忽然挺身向着阿吉手中之剑的剑刃上迎面扑去。   “……”阿吉似乎也没有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微一愣怔的功夫,长剑的剑刃已然刺穿了宫九的身体。   宫九却根本不去闪避,用手指死死夹住阿吉长剑的剑峰,另一手毫不犹豫地挥剑而下。   阿吉无奈,只能顺势放开手中长剑的剑柄,轻跃着向后躲开对方这招堪称狠辣的攻击。   而也就是这么一闪身的功夫,宫九已然如一只狸猫般身手矫健的从他的身边掠了过去。   等阿吉和花满楼回过头来的时候,对方的身形早已飞远,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岛上傍晚时分迷离恍惚的雾气之中,只余下一柄长剑被人随手抛却,深深刺入几人面前的石壁里,兀自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颤抖个不停,正是阿吉方才所用的那把刺伤了宫九的剑……   见此,花满楼和阿吉彼此默默相对了半晌。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花满楼忽然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这样骗他是不是有些过分?”   阿吉闻言亦沉吟了许久,道:“骗人者人恒骗之……”   反正已经做了,就算过分也没办法。   花满楼道:“不过看九公子方才的样子,倒似乎并非对书兄只是全然的欺骗和利用而已……”   阿吉冷着脸道:“即便不是,那也要他自己肯承认才行。”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能欺骗的话,那还有谁不会被他骗的?   花满楼不由笑道:“阿吉兄似乎对他偏见颇深。”   阿吉闻言顿了片刻,才也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好友被卷入到麻烦中罢了。”   他将书明深视为自己的知己,自然知道对方想要过的是种什么样的生活,然而一旦跟宫九有所牵扯,对方的心愿只怕便一辈子都别想再实现了,就像他一样,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自己注定的命运……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一点也不希望书明深和宫九搅在一起,若是能够看到书明深平静安宁的过一辈子,就好像他自己的心愿也在无形中得以实现了一般……   花满楼闻言亦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的心愿大概注定不能够实现了。”   因为此刻即便没有宫九的存在,书明深也已然注定不可能再恢复之前那种无风无浪、平静安适的生活。   只要圣上还想要找到并杀死书明深,书明深就休想过一天太平日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奔波逃窜已然注定成为了书明深下半辈子最主要的生活内容,若是对方想要摆脱掉这种可悲的命运,除非当真如预言中那般杀死当今的天子取而代之,否则恐怕便唯有一死而已……   “……”两人于是全都沉默下来。   再说宫九这边。   他方才故意避开了要害,所以阿吉的剑其实只是擦伤了他的皮肉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血却依旧流个不停,大概是因为他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不曾停歇地向着海边急掠的缘故。   而等他身形飞快地出现在岸边的时候,刚好便看到书明深正同陆小凤和楚留香一同站在栈桥上,不知正在同那两人说着些什么,而几人的身旁还停着一艘即将出海的航船。   “……”宫九面无表情地向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正在同陆小凤说话的书明深自然也看到了他,然后,不由立刻便惊讶的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九兄你怎么受伤了?!”书明深简直惊呆了,赶忙来到宫九的身旁,看着对方血流了一身的样子简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宫九干脆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正在搀扶着他却又害怕会触碰到他伤口的慌里慌张的书明深的身上,口里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便将自己冷飕飕的视线射向了对面的陆小凤和楚留香:“……”   陆小凤有些心虚的别开眼睛,楚留香则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道:“多谢九公子前来送行,在下愧不敢当……”   “不知楚兄你们要去哪里?”宫九抓着身旁的书明深,用一种气若游丝般的声音咬牙切齿道。   “在下正要送原公子回无争山庄,”楚留香冲着他和一旁正扶着他的书明深眨了眨眼睛道:“方才正在感谢陆兄和书兄前来为在下送行。”   宫九闻言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身旁的书明深:“……”   对方见状连忙对着他点了点头道:“陆兄说楚兄马上便要出海,所以在下才特意与其一同前来为楚兄送行的!不过这个暂且不谈,九兄你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为什么他才片刻功夫不见宫九,对方就再度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难道这岛上也埋伏着什么刺客黑手不成?!   宫九忍不住咬了咬牙,半晌,终于微笑着冲对面的楚留香和陆小凤道:“既然如此,在下有伤在身,就不耽误楚兄你上路了!”   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书明深一起往回走去。   书明深只来得及跟楚留香和陆小凤说了一声,便被宫九拉着一起消失在了对面的那片桃林中。   “……”楚留香和陆小凤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如今看来倒好像是他们多管闲事了,宫九还是很在乎书明深的嘛,否则也不会拖着带伤的病体还要跑来与他们两个打架。   书明深给宫九小心翼翼地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宫九只说是遇到了之前埋伏在岛上的刺客,不幸中了一剑,如今那人已经被岛上的下人们制服了。   书明深觉得宫九实在是多灾多难的很,自从他见到对方以来,对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受伤,再加上对方本身还有那种嗜虐癖的怪病,书明深着实担心他的这位九兄会不会在哪一天他一眼没看到的时候突然就一命呜呼了。   “九兄,你还痛得厉害吗?”书明深坐在对方的床边,满怀担心地问道。   宫九闻言,转眸看向他,犹犹豫豫地道:“唔,还好……”   书明深看着对方这副样子,总觉得难过的很,然而尚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躺在床上的宫九继续道:“其实在下受伤也并非是什么稀奇之事,更何况只是这种并未伤及筋骨的皮肉伤,倒是书兄你……”   见书明深闻言疑惑,宫九接着道:“在下方才还以为书兄要与陆兄他们一起乘船离开,所以一时心急之下才在赶路中途将伤口撕裂了,否则也不至于会如此麻烦。”   书明深闻言倒是不由怔了怔,尽管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低声笑了笑道:“九兄你居然是在为此事担心吗?”   “在下若是想要离开的话,又怎会不来与九兄你辞行呢?”书明深摇了摇头道:“九兄为此而牵连到身上的伤口,实在是……”   宫九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怕你听了旁人的话,不愿再来见我,在下其实也知道在下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惹人怀疑,书兄若是听信他人之言怀疑在下图谋不轨的话,在下也并非不能理解。”   书明深将宫九身上的被子盖了盖,然后坐下身,思忖了片刻才道:“无论别人如何说,在下知道九兄你对在下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书明深斟酌着道:“陆兄和东方兄他们虽是在为在下的安危着想,但别人对在下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在下想来还是分辨得清的。”   宫九闻言微微顿了顿,抬眸看了书明深一眼,道:“书兄你知道就好……”   其实他也未免有一点心虚,毕竟他确实如花满楼所说的对书明深“动机不纯”,不过他觉得自己对书明深也已然够好了,他宫九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对别人这般好过呢……   于是,宫九又开始了自己的养伤生活,书明深则一如既往的在他身边小心照料。   花满楼、阿吉以及陆小凤并未再来找他的麻烦,两人难得在岛上过了几日平静安宁的生活。   这日,书明深正搀扶着“身体虚弱”的宫九在花林中赏花,陆小凤和阿吉他们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说着什么,岛上的下人便在这时传消息来说东方不败和之前的那位玉大教主再度乘船来到了这里。   陆小凤一听到东方不败的名字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一阵风似的从院子里刮了出去,想来已经许久都没有见到过对方的面了,自然想要第一个便出现在那人的面前。   书明深和宫九等人也有些好奇对方此行的来意,是以一同前往海边迎接对方。   还离着大老远的,书明深就看到陆小凤正围在一名身着红衣的俊秀青年的身边滔滔不绝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红衣男子只是面色平静的听着他的话,许久才淡淡应上一声。   而他们两人的一旁,玉罗刹则面带微笑冷冰冰地瞥着面前的陆小凤:“……”   在看到书明深后,红衣男子不由眼前一亮,立刻便抛下对面正在争锋相对的那两人,一个腾身便面带笑容地站在了书明深的面前。   陆小凤和玉罗刹:“……”   “……”宫九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书明深的方向偏了偏,挡在对方的面前,微笑着道:“不知东方教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东方不败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收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道:“祸事即将临头,你们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游山玩水!”   在场的众人闻言,面上不由都露出一抹惊奇之色。   书明深率先开口道:“东方兄所说的祸事是指……?”   东方不败看向他,不知为何,缓缓叹了口气,道:“朝廷的人马已经知晓了你在此岛上藏身的消息,此刻已然派出一队锦衣卫来,要出海到这里抓你了……”   书明深闻言整个人都不觉被惊得愣在了当场,一旁的其他人显然也十分惊讶。   陆小凤迟疑着道:“可是我们此行甚为隐秘,朝廷的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东方不败冷冷道:“我们既然能在对方的身边安插探子,对方自然也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对付那些即将来此的朝廷军队。”   其实那些锦衣卫虽然是皇帝的亲随,他们却也未必会将对方放在眼里,但问题对方所代表的是皇帝本人,若是当真打起来的话,那便是与整个朝廷为敌。   花满楼沉吟道:“既然如此不若先将书兄他带离此地,只要那些人找不到人的话,自然也就没办法为难岛上的人了……”   东方不败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只是此行一别,今生只怕便再难相见了……”   说着不由转向正垂头站在一旁的书明深道:“书呆子,你且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毕竟他们虽然能够将书明深送走,但却显然不可能跟对方一起离开,而书明深日后也只能够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让越少人知晓他的行踪越好。   “……”书明深一直低垂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被这个宛若霹雳一般的消息给打击傻了一般,此刻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然后,便看到在场的众人正全都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   书明深犹豫着抬起手来,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然而抬到一半又陡然放了下去,只是苦笑了一声对着面前的众人道:“依在下看,还是算了吧……”   “算了是什么意思?”东方不败皱眉看着他问道。   书明深轻咳一声,抬手抓了抓头发道:“就是放弃了,在下已经逃够了,实在不想再逃下去了……”   从这里离开虽然可以令他继续苟活下去,但一想起之前那种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的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什么人认出来捉住的日子,书明深便不由感到一阵彻骨的疲惫。      ☆、第六十七章      “在下此生从未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书明深斟酌着道:“既无愧于天地, 亦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成为朝廷的亲犯着实不在在下的预想之中。”   “然而天意弄人,在下虽不曾负人, 却偏偏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甚至于连累了自己的朋友亲人,”书明深缓缓道:“在下虽可一走了之,但走后必然也只能四处东躲西藏狼狈度日,更何况若是在下离开了, 那些朝廷钦差未曾在这里找到想找的人,无法完成皇上布置的任务,势必也会连累到这岛上的其他人……”   “在下之前蒙诸位几次相救, 恩义尚且未曾回报,若是此时再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而仓皇逃走,非但对不起诸位友人,连在下自己都觉得再无言苟活于人世, ”书明深道:“既然事已至此, 在下纵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未必能够逃开,还不如去与当今圣上见上一面, 何去何从全凭对方处置,亦可保全书家祖上之名!”   众人闻言沉默良久,东方不败皱眉瞪着书明深道:“你作何每次都想要去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够保全性命难道不才是最重要吗?”   书明深义正言辞地否认道:“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何来寻死之意?之前中毒之事在下也不过是不想为了自己苟活而害了其他人的性命罢了, 此刻亦然!”   亦然个屁!   东方不败直接拎过书明深的衣领,抬手点住对方的穴道,然后,便将他丢给一旁的陆小凤道:“将他带上船去,我等立刻启程离开!”   书明深身体无法动弹,却还是瞪着眼睛朝着旁边的众人喊道:“在下说不走就是死也不会走的,九兄,九兄救命啊!”   “……”宫九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皱眉对着东方不败道:“依在下看此事尚有商量的余地,我等这样强迫书兄未免……”   东方不败转头看向他,神色平静地道:“你既然这样说,难道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跟他一起走不成?”   宫九闻言陡然愣了一愣,偏头看了书明深一眼,兀自沉默下来:“……”   东方不败见状冷笑一声道:“上次不听我的话,便害得他差点死于非命,这次无论如何,我也非要将他带走不可!”   陆小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东方不败说的自然是上次书明深中了西域毒郎君的夺命化骨散而差点死掉的事情,正在迟疑着,便听书明深在他耳边继续喊道:“在下已经说过了,在下从未做过什么谋反叛乱的事情,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也绝不愿被人整日追杀的度过一生,此事若是不彻底解决的话,在下又有何面目再面对昔日的亲人挚友?倒不如一死以谢天下,至少还能澄清在下的不白之冤!”   “……”宫九兀自垂目沉吟,东方不败气得直掐书明深的那张嘴,花满楼笑了笑,在这时走上前来,将书明深身上的穴道解开,冲着众人道:“花某相信在座的诸位自然都是为了书兄着想的……”   “然而我等即便为了对方能够活命,也不能强迫书兄做他不愿去做的事情,”花满楼缓缓道:“书兄的为人在下再清楚不过,若是书兄当真决意如此的话,在下希望诸位也能够尊重书兄的心意,而不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对方的身上……”   花满楼说着,脸还不由向着宫九的方向偏了偏。   “……”宫九低垂着眼眸依旧默然。   东方不败抱着手臂,愤愤道:“可他人若是死了,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   花满楼笑道:“在下听东方兄方才所言,圣上只是说派人来抓书兄,却并未说过要立刻处决对方,是吗?”   东方不败依旧皱着眉,道:“这又有何区别?他之前不是也曾派那些杀手来杀这书呆子,不过是未曾得手罢了。”   花满楼道:“区别自然是有的,之前的那几次刺杀圣上并未暴露其身份,即便书兄死在那些人手里也未必能够查明对方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但这一次圣上却是公然派出锦衣卫来抓捕书兄,圣上既然能够探得书兄藏在此岛之上,那想必也知晓镇南王此刻依旧尚在人世的事情,”花满楼道:“不仅如此,说不定连对方正蠢蠢欲动打算再一次图谋造反的事情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书兄此刻的存在就反而变得重要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东方不败思忖着。   陆小凤插口道:“花兄的意思是即便是为了牵制住镇南王的势力,皇上他也绝不会轻易便将书兄处死的。”   更何况书明深的身上还背负着那些所谓的预言,又与江湖中的一些势力——比如他们,比如石观音,再比如叶孤城等有所牵扯,让书明深活着,自然比叫对方就这么死了要有用处的多。   “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东方不败迟疑道。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书兄他心意已决,我等就算拦得住对方一时又岂能拦得住对方一世?”   其实他方才所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叫他们自己图个安慰罢了,毕竟圣意只怕并非是他们能够轻易揣测的了的,书明深到底会被如何处置,他们也无法预知。   “……”东方不败遂冷眼看向一旁的书明深,书明深连忙冲着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决心已定,无论那位天子到时候到底会如何处置自己,他也都一定要去见对方一面,向对方当面说清楚一切才行。   “算了,反正你也从来不肯听本座的话,”东方不败一拂袖,冷哼道:“若是你到时候当真死了的话,大不了我便到宫里去杀了那个狗皇帝给你报仇!”   因为在他看来书明深就是个不招灾不惹祸却偏偏摊上了这种天大麻烦的倒霉鬼,若是那皇帝老儿连对方这样的老实人都要杀,对方在他看来也就不算是什么盛明君主了,而既然是个昏君,那还留着对方做甚?!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只得苦笑。   距离那些锦衣卫的船队抵达大概还有几日时间,书明深决定在这几天内跟眼前的这些朋友们好好欢聚一通,以做告别。   宫九自从那日书明深决定下此事之后便一直甚少开口,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一般,即便书明深与他说话,也有些愣愣然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书明深放下手中的毛笔,抬手在正坐在对面的椅子里,看着他愣愣出神的宫九眼前晃了晃道:“九兄,你没事吧,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宫九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继而看向面前正提着毛笔在写着什么的书明深,以及桌上正铺着的那张显然已经写了不少东西在上面的纸,疑惑道:“你在写什么?”   书明深闻言,一边思忖着该如何下笔,一边头也不抬地道:“遗书啊!”   “……”宫九的身体微微僵了僵,见对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对方的身边,朝着那张所谓的“遗书”上看了一眼。   “你当真决定了……?”   半晌,宫九偏头看向身旁面容平静,只是为了思考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写在遗书上面而冥思苦想的书明深道。   书明深闻言对着他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无奈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宫九冷脸看着他道:“也未必没有办法……”   见书明深不明所以地望向自己,宫九微微蹙了蹙眉,道:“在我看来只要还能够活下去便是最重要的。”   “纵然想要对你图谋不轨的人是当朝天子,你也不应束手就擒,”宫九对着呆呆看着自己的书明深道:“我虽也不愿让你离去,但你若想投奔于那位镇南王爷的话,此刻尚且为时不晚!”   以他的身份和立场此刻虽无办法护住书明深,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看到对方就这样去京城送死。   宫九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确实走差了一招,而且若是书明深此刻离开,这座岛上所隐藏的其他秘密也很可能会被朝廷的军队一并发现。   那皇帝或许是已然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特意派人前来此处抓捕书明深的,尽管丢掉这样一座岛对宫九和吴明等人的计划来说也算不上满盘皆输,但毕竟对于大局多少还是会有所影响……   所以,此刻将书明深交给皇帝其实算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至少能够给他们争取到不少时间将这里的证据全部销毁,使小皇帝不至起疑。   然而宫九的心中却依旧矛盾的很。   书明深明明应该只是他为大局计划所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让他不惜放弃自己的计划都想要护住对方的周全了?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即便他放弃了眼前对自己有利的局势,却依旧未必能够确保书明深安然无恙……   书明深闻言,缓缓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随即笑着道:“我知道九兄是为了在下好,希望在下能够尽快逃走,但这件事情在下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够连累到这岛上的其他人……”   言讫还打算在自己的遗书上再补上几句,宫九却在这时抬手抓住他的手,将他从桌前拉起来道:“你可知道一旦进了宫,再想要出来便难比登天了?”   宫九看着书明深清澈如水的眼眸,有些烦躁的道:“那人纵然不会杀了你,但将你在牢中关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你难道甘心永远做他的阶下囚吗?”   书明深闻言歪着头想了想道:“在下自然不愿意做别人的阶下囚……”   见宫九闻言面露喜色,拉着他就想要往外面走,书明深蹙了蹙眉继续道:“可在下已经说了,在下从未做过什么有悖天地礼法之事,问心无愧,皇上他即便想要处置我也要有理可依才行……”   宫九瞪着他,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他本就是个无理取闹之人,否则之前又怎会派人不由分说的来取你的性命,你难道还信得过他?!”   书明深见宫九当真生气了,也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才将对方按坐回一旁的椅子里,一边给对方拍着后背顺气一边开口安慰道:“九兄你的伤才刚好,千万莫要因生气再撕裂了伤口!”   宫九将他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臂拉下来攥住,面无表情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书明深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来,半晌,只得道:“我也不知是否该相信他,但我总觉得自己必须去见他一面……”   见宫九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书明深连忙道:“若是我不去的话,这件事便永远都无法终结,即便在下能躲过圣上派来的那些追兵,可还有其他的许多人都想要抓住我以成全他们自己的私信野望。”   书明深缓缓道:“在下不想一辈子都做被人抓捕的逃犯,而若是当真无法避免一死,在下也想死在当今天子的面前,因为只有如此这件事情才能彻彻底底地走向终结!”   “……”宫九闻言闭着眼睛沉默了良久。   书明深迟疑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道:“九兄?”   宫九再度睁开眼看向他:“你当真决定了?”   书明深缓慢却坚定地朝着他点了点头。   “……”宫九遂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两圈,仿佛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书明深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对方的身影。   宫九在仔细思忖了片刻后,对着书明深道:“既然如此,我过几日便随你一起入宫。”   书明深闻言呆了呆,然后连忙摇头道:“那怎么行?!”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不牵扯到自己的朋友们,若是叫圣上见到宫九和他这个所谓的“反贼”在一起,那宫九可就当真跟他摘不清楚了!   书明深背后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只是一味摇头。   宫九面色温和的对着他道:“反正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在即,待我向皇上上书请愿后,他必然会宣我等世子入宫进见,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到宫中找到书兄你的!”   书明深闻言依旧紧紧皱着眉头,显然还是觉得此法太过冒险。   宫九微微叹了口气,对着他道:“其实依我之意你现在便应该立刻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可既然你不肯让步,那让步的便只能是在下了……”   “书兄尽可放心,皇宫之中我也曾去过多次,熟悉的很,”宫九抬手捋了捋眼前仿佛快要哭出来的书明深颊边的碎发,安慰对方道:“你稍等几日,待我进宫之后一定能够找到你的。”   书明深这一次终于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相信宫九的,因为对方似乎每一次在他陷入危机中时都能够找得到他。   书明深又不是疯子,他自然也不愿意到皇宫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但此刻既然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他也就只能够随遇而安了。   他本以为在自己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便或许再也见不到宫九的,却没想到对方依旧愿意冒险过去找他。   书明深怎么可能会不感动,他感动的差一点就要将自己喜欢的人是对方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还好,只是差一点,否则书明深只怕就要更加担心宫九的安危了。   至少他此刻跟对方的关系只是朋友,即便牵扯到也未必会如何连累对方,但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跟对方的关系可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尽管书明深很想告诉对方他是喜欢九公子的,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都不能够将其说出口来。   “九兄,你对在下实在是太好了!”是以,书明深只得用力吸了吸鼻子道:“简直是在下的再生父母,在下愿意与九兄你做一辈子的知己!”   “……”宫九似乎有些无奈,只得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书兄想与在下当知己,在下便是书兄的知己,只是书兄你可千万莫要后悔才好……”   书明深有些不好意思,傻笑了两声才正色道:“在下此生能够得九兄这样一个知己便已然死而无憾了。”   宫九挑了挑眉,若有深意地看着他道:“但在下未免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在下一直打着的主意可并非是要与书兄你只做知己便好……”   书明深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了对方片刻,随即佯装做没有听懂,红着脸埋头专心致志地继续写自己的遗书:“……”   “……”宫九看着对方鸵鸟一般的行为微微笑了笑,然而片刻后神色又不由重新凝重下来,只是静静思忖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到底要如何实施。   那些锦衣卫的船队是在三天之后抵达的。   书明深当时早已在岸边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将自己的遗书郑重交给了阿吉等人。   东方不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他,阿吉和花满楼等人则在一旁冲着他叙叙道别。   “花某相信我等与书兄你一定会有再见之日的,”花满楼对着面前的书明深笑道:“在此之前还请书兄善自珍重才好!”   阿吉亦同样冲着他点了点头。   书明深在对着对方以及一旁的陆小凤等人郑重的道过了别,最后,终于举步来到了九公子的面前。      ☆、第六十八章      书明深笑看着对方道:“在下先行一步, 九兄你可要多多保重才好!”   毕竟他觉得九公子简直比他还要容易受伤, 与其对方叮嘱他,还不如他来好好叮嘱对方!   宫九闻言亦笑道:“书兄放心,在下一次见到书兄你以前, 在下无论如何也一定会看顾好自己的身体的……”   “……”书明深定定看了面前的宫九一眼, 随即感慨似的叹了口气,然后便转过身干脆利落地在那些锦衣卫的看押下踏上了这条驶往京城的官船。   “……”宫九等人站在岸边,看着载着对方的那些船队的身影直至消失,这才终于收回视线。   “书兄既已先行上路, 我们也差不多该准备启程了,”陆小凤道:“说不定等到了京城之后,我们还能再见到对方的面……”   花满楼亦道:“此刻事情尚未结束, 一切确实还不好说的很。”   东方不败冷哼道:“若是书明深有个三长两短,那狗皇帝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去宰了他吧!”   陆小凤擦着冷汗道:“东方你不要总是这么暴躁,万一被人听到了可是很危险的。”   “……”东方不败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玉罗刹在一旁颇为感慨地道:“本座的儿子似乎被人利用做了人家遮挡阴谋的挡箭牌了,在下也要尽快上京一趟才行, 否则我家小雪只怕也要有麻烦了……”   “……”宫九并未搀和到那些人的话语声中, 只是仍旧站在岸边看着书明深消失的方向兀自出神。   等那群人全都走光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这时如一缕幽魂般陡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看了眼宫九正在看着的方向,讪讪撇了撇嘴道:“人都走远了,你还在这里看什么?”   宫九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对方。   吴明捋着胡子,挑眉感叹道:“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是个情种, 老夫教了你这么多年,倒还真是没瞧出来……”   宫九蹙着眉冷冷道:“你又想做什么?”   吴明闻言无辜地摊了摊手道:“没想做什么,只是不希望你去找死而已。”   吴明慢条斯理道:“此刻时机未到,为了一个书明深只怕还不值得你去冒如此大的险。”   他们所图谋的确实是别人所无法想象的大事,所以更要小心谨慎才行,宫九之前的行为已经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了,若是任由其继续下去的话,恐怕尚未等他们实现自己的大计,对方的这条小命就要先交代在这里。   宫九闻言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看着他道:“我想做什么自有我自己负责,你放心还拖累不到你们,所以只怕也轮不到吴先生来管。”   吴明闻言幽幽叹了口气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像你这样的人老头子我看得多了,到头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老朽不过是来给你提个醒罢了,至于听不听悉随尊便!”   “……”宫九依旧不搭理对方。   吴明自觉无趣,遂摸了摸鼻子,转身往回走去,边走边道:“可惜啊可惜,好好的一块材料,到头来却偏要做那扑火的飞蛾自寻死路,啧啧,白瞎老朽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了……”   话未说完,人已摇头叹息着消失在风中。   而宫九则又在岸边站了许久,这才终于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又何尝不清楚此举冒险的很,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书明深自然就要做到。   即便到时候当真被那小皇帝看出了什么端倪,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宫九默默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只等做好了准备便同陆小凤等人一同上京去找书明深。   书明深被抓上船后倒是并未受到那些宫门中人如何的审讯盘剥,只是将他身上的一应物品全部收缴,并将他关进了一间船舱中严加看管。   甚至没有如预想中那般给他戴上繁重的枷锁镣铐。   “……”书明深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位皇上到底打算如何处置自己,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   船就这样在海上行了数日,等到抵达了岸边并将他塞进一辆四面封闭但却总比囚车好上一些的马车中,并火速押往京城的时候,书明深依旧是一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种茫然一直持续到马车的车门被人从外面再度开启,并且有人押着他从马车上下来,重新站在了能够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这才终于有了些好转。   书明深本以为自己会被对方关进天牢之中,再经过刑部和大理寺之类的地方严加拷问,然而在他睁开被耀眼的阳光刺激的微微有些作痛的双目,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的景象之后,却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黑漆漆的刑部大牢,而是一扇巍峨高大、恢宏气派的禁宫大门。   “……”书明深想要询问自己为什么会被拉到这种地方,然而他觉得自己就算是问了也未必有人会回答他,于是依旧紧紧的闭住自己的嘴巴,只是任由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将他带去前方那扇大门中某个未知的地方。   在曲折蜿蜒的回廊上东拐西绕的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书明深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宝相庄严的大殿。   而大殿前面那张横陈的桌榻后面,此刻则正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面貌俊秀的年轻男子。   对方身着绣着赤金龙纹的锦袍华服,神态安详沉静,温雅从容,直等到书明深被人带到殿前,这才将视线从桌前的那些奏章中徐徐抬起,放到正站在殿前的看起来有些拘谨的书明深的身上。   “……”书明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参见当朝天子,见一旁的那些人已然全都垂头下跪恭恭敬敬地趴伏在地,这才猛然醒悟了过来,于是也赶忙一撩袍摆打算跪地参见一下这位高居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然而还未等他俯身跪下,他的一双手便被人从前面一把抓住,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重新拉了起来。   抓着他双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他面前的真龙天子。   对方一边依旧紧握着他的手,一边微笑地对着有些慌里慌张的他道:“爱卿这一路上辛苦了,朕之前便吩咐他们莫要为难爱卿,没想到还是令爱卿饱受了旅途的颠沛流离之苦,朕心中着实不安的很!”   书明深被对方的话说得有些发愣,半晌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道:“陛、陛下严重了,草民一路上并未受什么苦累……”   书明深想要将还被握在对方手里的手抽出来,然而抽了两下却没有抽动,不由有些疑惑地抬眸看向对方:“……”   皇上却仿若未觉,只是将还抓着他的手变抓为握,拉着他向着一旁宫女太监侍候的桌前走去,面上仍旧微笑着道:“书爱卿,你不知道,朕之前便想要和你好好谈谈,只可惜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机会,不想今日终于能够得偿所愿……”   书明深任由对方拉着,然后被按坐在桌前的凳子上,立刻,便有宫女神色恭敬地上前来给他端茶倒水,小心伺候。   “……”书明深有些不自在,因为他不清楚这位陛下到底想要将他怎样,穿着龙袍、长得与之前他见过的那位南王世子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依旧在那里兴致高昂、滔滔不绝的说着,半晌,书明深趁着对方停住的间隙,连忙俯身下跪,伏在地上冲着对方请罪道:“罪臣书明深,乃是昔日镇南王爷之子,今日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降旨责罚!”   他的话说完,大殿内的声音骤然停顿了片刻,然后,他仿佛听到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书明深便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依旧是方才将他搀起来的那双手……   只见皇上笑眯眯地对着他道:“这些琐杂之事且等日后再说,爱卿你远道而来,朕应该先给你接风洗尘才是啊!”   说着便吩咐下去准备今晚大宴群臣,为书爱卿接风!   书明深完全被搞糊涂了,皇帝陛下甚至还亲自寻了一座已然打扫干净的寝宫叫他暂且住下。   身着滚金龙袍的青年一边亲切地拉着他的手和蔼可亲的向他嘘寒问暖,一边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不停的在他的身上上下逡巡,简直可称得上是知痛知热、体贴入微,然而对方越是如此,书明深越是忍不住浑身寒毛直竖。   他曾预想过自己在来到京城之后到底会有何种际遇,然而即便每种可能都曾设想过,却就是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状况。   书明深终于忍耐不住,大着胆子向身边的男子开口道:“皇上,您、您为何要……”   然而面前的青年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依旧笑容满面地对着他道:“爱卿你且在宫中安稳住下……”   “其他的事情,朕自然会替你全部解决的。”皇上眼眸闪闪发亮的望着他说道。   书明深就这样在皇宫里住了下来,每日即便再怎么日理万机,那位皇帝陛下或早或晚总会到书明深这里看上一眼,又或者干脆将对方叫到自己的御书房去,不是与对方一起下棋闲聊,就是畅谈这宫中又或江湖上的各种奇闻异事。   书明深尽管仍是摸不清这位皇帝陛下令人难以揣测的心思,却也没有办法拒绝对方。   这一日,皇上正在与书明深下棋,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已然近在眼前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的这场旷世大战。   皇上不由感慨道:“三日之后,月圆之夜,剑神剑圣一战,也不知结果究竟会如何?”   书明深未及说话,便见对面的青年抬起头来,笑看着他道:“据说书爱卿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曾相识,不知爱卿认为此战结果当是如何?”   书明深闻言先是惊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对他之前的遭遇居然如此清楚,然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垂眸微微沉吟了片刻道:“草民认为胜者应是西门庄主。”   皇上闻言似乎有些诧异,不由好奇问道:“哦,书爱卿何出此言?”   书明深道:“草民虽然不懂剑道,却也知道西门庄主对于剑道之诚当今天下无人能及!”   “叶城主或许在剑法上能够与西门庄主匹敌,甚至于技高一筹,但在对于剑道的态度和心境上面却并不如西门庄主,”书明深斟酌着道:“人非圣贤,即便再如何修炼也不可能完全做到摒除心中的七情六欲,贪嗔痴念,所以但凡有人比剑,往往并非只比剑术强弱,心境、信念等应皆在其比试的范围之内。”   “是以,即便叶城主在剑法上能够略高过西门庄主半招,但若将所有的一切因素都考虑在内却未必比得上西门庄主,”书明深道:“所以草民认为,西门庄主这一战必然是能够胜过叶城主的!”   皇上闻言垂眸思忖了片刻,半晌,亦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   随即拉起书明深的一只手,微笑着揉了揉道:“朕就知道爱卿的见识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朕只恨此刻才见到爱卿的真颜,若是能够早日与爱卿识荆的话,也未必会叫其他人‘趁虚而入’!”   “……”书明深不解地看着对方,想要询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帝陛下却兀自在那里长叹着道:“其实朕也知道,若是爱卿你死去的话,可以救下很多人……”   书明深闻言不由震了一下,抬头看向对方。   皇上垂下眼眸幽幽道:“但朕又如何舍得叫爱卿你去死呢?”   “只希望三日之后的月圆之夜不会当真藏有什么阴谋诡计,否则只怕连朕也没有办法护得住爱卿你了……”   书明深这几日虽然依旧在皇宫里,但也明显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就仿佛大战在即所有人都紧绷着自己的神经一般。   京城中此刻更是热闹非凡,所有想要一观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这场决斗的武林人士全都汇聚在京,就等着天黑后一同围观这场让他们恨不得连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兴奋的颤栗发抖的大决战。   书明深却对周围紧张的空气视而不见,只是思考着自己究竟会被关在这座偌大的牢笼里多长时间,又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宫九他们……   大内侍卫总指挥魏子云在今日一大早就开始张罗着调集皇宫中的守卫,希望他们能够尽全力维持住宫中的秩序,不会令那些兴奋过度的武林人士涌入到皇宫中来。   而就在傍晚天色擦黑的时候,皇上将书明深叫到了自己的寝宫中去,备下一桌宴席打算与对方一边畅饮欢谈,一边等待着这场决斗的结果。   一直服侍皇上起居的老太监恭恭敬敬地给皇上和这位书公子斟满杯中酒。   皇上举着手中的玉樽对着书明深道:“朕向来习惯早睡,不过今夜难得有此趣事,且又有爱卿在旁作陪,看一看倒也无妨……”   书明深自然不能拂了皇帝陛下的意,尽管无心喝酒也只能与对方一边啜饮着杯中酒,一边看着窗外渐明的月色。   暮色越发浓重,皇宫中开始弥漫起一层氤氲的雾气。   书明深陪同这位皇帝陛下坐在此处也已然有了一段时间。   而再要不了多久,西门吹雪和白云城主的决战恐怕便要开始了。   书明深对此自然也很是关心,毕竟西门庄主是他的朋友,叶城主也是他认识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宫九和阿吉等人此刻大概也已经来到了京师,只是他身在囹圄之中,暂时无法与对方相见罢了。   皇上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挑了挑眉正欲开口询问,却听一旁的那个老太监王安在这时对着他道:“皇上,时候已经不早了……”   皇上以为对方是想要提醒他早些休息以保重龙体,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朕今夜只想与爱卿一起观战,觉便留到明日再去睡吧!”   王安闻言笑道:“以老臣之见,陛下还是去休息片刻的好……”   “否则到了明日,只怕就再也没有休息的机会了!”王安依旧在笑着,神态依旧十分恭敬,然而说出的话却着实是大不敬的很!   果然,听得此言,就连书明深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这名久居皇宫的老总管一眼。      ☆、第六十九章   皇上亦是蹙了蹙眉, 看着他道:“你这是何意?”   王安道:“老奴的意思是, 若陛下您能活过明日的话,老奴便摘下自己的项上人头献给陛下!”   “大胆,你这奴才胡言什么……”皇上闻言果然变了脸色, 然而才刚刚喝骂了对方一句, 便见王安向后退却一步,随后缓缓撩开了自己身后的那片帷幕,转过头来皱着自己那菊花一般的老脸冲着他们笑道:“皇上不是想要看戏吗,好戏现在可就要开始了!”   就在皇帝陛下和书明深全都惊疑不定之时, 从帘幕后面居然走出了一个穿着龙袍,身后还带着几名侍卫的男子。   “是你……”书明深一眼就认出来这人便是那个南王世子,虽然对方跟当今圣上长得十分酷似, 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对方身上满是一种逼人的煞气,再加上这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看得叫人十分的不舒服。   皇上显然也已认出了对方是谁,再思及此刻这副场面, 顿时心下了然, 皱眉瞪着对面那个正在朝他冷笑的男人道:“你想谋反?”   “……”南王世子闻言,诡笑着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岂料一个饭碗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当当正正的扣在了他的脸上!   南王世子:“……”   而他身旁那几个侍卫也在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间,被几个杯盘碗碟齐齐打中要害,闷哼一声便统统倒在了地上。   “快走!”   书明深冷着脸丢下被他方才当做暗器丢出去砸人的那些杯盏,拉起一旁还有些愣然着的皇帝陛下便向着门外狂奔着逃了出去!   “……”南王世子显然也没有料到书明深会突然出手, 在愣了一下后更加怒不可遏,立刻喊人再度向着那逃跑的两人追去。   书明深与皇上慌不择路的在偌大的皇宫中逃窜,奇怪的是,喊了半天人居然没有任何回应。   就好像整个皇宫中此刻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般。   书明深见后面的追兵已然快要赶到,不由头冒冷汗地冲着身旁的皇上道:“陛下先走,草民在这里拦住他们!”   皇上闻言,看着书明深的眸光不由闪了闪,道:“可是爱卿你一个人又怎能敌得过他们那么多人……”   书明深也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四顾了一下,抓起道旁的一只青铜宫灯冲着眼前也正定定望着他的皇上道:“没关系,陛下您万金之躯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草、草民好歹还学过一点功夫,拦住他们一时也没有问题!”   皇上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抬手握住他正颤巍巍的攥着烛台的手,感慨道:“爱卿果然是忠义之士,不枉朕费尽了心机想要将你……”   然而尚未等他的话说完,一声抽剑的龙吟之声便在这时从他们的前方传了过来!   书明深二人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便看到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站在距离他们前方的不远处,冷冷地握剑看着他们:“……”   “叶、叶城主……”书明深只看了对方一眼,脸上的颜色就顿时由青转白,同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只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也绝不可能是叶孤城的对手。   然而皇上在看到对方之后却反而镇定了下来,甚至微笑着道:“原来阁下便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面无表情的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只微微瞥了被吓得面色惨白的书明深一眼,然后对着那位皇帝陛下道:“叶某是来送陛下上路的。”   皇上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书明深护在自己的身后道:“阁下既然是来此刺杀朕的,便与这位书公子无关,不若饶他一命如何?”   书明深闻言不由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正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位皇帝陛下:“……”   叶孤城听罢,冷笑道:“陛下本也是当世难得一见的高手,何必如此自谦?”   “至于这位书公子的死活,”叶孤城冷着脸道:“怕是还轮不到陛下您来操心。”   “……”皇帝陛下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冲着一旁的书明深摇了摇头,随即也抽出自己腰间的御用佩剑,打算与这位叶城主决一死战,尽管他也知晓自己绝不是白云城主的对手。   然而,这场已然注定了结局的战斗最终却并未打响,因为就在叶孤城的剑即将刺进皇上胸膛的一瞬间,在书明深一身冷汗的惊呼声中,已然有一只手在这时从旁边伸出,千钧一发,险象环生的夹住了对方的剑刃!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来晚了!”陆小凤一边抹着头顶的冷汗,一边冲着在场的这几人道:“还好还好,看来在下赶到的还算及时!”   叶孤城脸色骤变。   书明深同样欣喜的叫出声来,而就在他终于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人却在这时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向着远离那处混乱战场的方向拉开了几步。   书明深惊讶之下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正站在他身边,微笑着望着他的宫九,看到了那张他自从与对方分别之后便不住思念、日夜悬想的叫他再熟悉不过的面膛!   “九兄,你怎么也来了?”书明深见到对方顿时更加惊喜了。   宫九闻言,看着面前正瞪大眼睛望着他的书明深不由叹息了一声,苦笑着道:“当然是为了来找你,当然,还有跟陆兄一起进宫护驾……”   要陆小凤相信他并且协助他进宫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此刻总算是已经成功了,而他也终于找到了被困在这里许久的书明深。   宫九带来的人将南王世子等乱贼全部控制,而陆小凤也已经成功令叶孤城放弃了——或者说不得不放弃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皇上则在几人的严密护送下前往大殿审判这一场胆大包天的阴谋活动的主谋从犯。   自从书明深和宫九见了面,并且一副携手并肩、焦不离孟的样子之后,皇上的视线便总是忍不住向着他们二人的方向瞟来,只可惜全都被正在兴致勃勃的与宫九诉说这几日经历的书明深华丽丽的直接无视掉了:“……”   直到陆小凤疑惑的喊了对方一声,穿着龙袍的青年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魏子云魏大统领一头冷汗的回到皇上的身边,满脸都是因自己的一时疏忽而未能够保护好自家亲爱陛下的自责。   叶孤城有西门吹雪对付,南王世子等人也终于认罪伏法,一切的祸患好像都已经结束了……   书明深在说完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后,对着宫九道:“九兄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吗?”   宫九正在思忖着书明深方才对自己说的话,也同样疑惑于这位皇帝陛下为何对书明深如此之好,闻言,开口回答道:“已经痊愈了,书兄还请放心。”   书明深闻言弯唇笑了笑,好像也同样开心不已的样子。   宫九看着他这副模样,稍微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可曾言明要如何处置于你?”   书明深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陛下只说要我暂且住在宫中,至于其他的事情则不需在下去费心……”   宫九闻言一双俊眉不由蹙得更紧了,愈发搞不清楚皇上对书明深的态度为何会如此和善,虽然对方不为难书明深他应该对此感到庆幸才对,但宫九还是觉得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其实,若是当真说起来,这位天子要比南王世子等人难对付的多,而如果对方当真对书明深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话,那只怕有关于书明深的事情便要愈发的难办了。   “……”宫九想着忍不住再度偏头看了身旁对此仿佛仍旧毫无所觉的书明深一眼,总觉得对方虽然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但他与对方的距离却反而变得越来越远了……   早知如此,他在之前书明深还在他手里的时候便应该不顾对方的意愿直接将其藏到一个谁都无法找到的地方,也省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全都跑来打对方的主意……   可惜现在即便是后悔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书明深自然不清楚宫九此刻的脑子里到底在弯弯绕绕的想些什么,还以为对方仍是在思考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究竟想要如何处置自己的事情,不由开口安慰对方道:“生死有命,九兄你就莫要再为在下的事情费心了。”   “能够在这里再见九兄一面,在下便已然心满意足,”书明深抓着头发道:“若是九兄因为在下的事情而不小心触怒了陛下的话,那在下今后只怕就要更加无颜再面对九兄你了!”   “……”宫九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对方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却不满意的很……”   对方明明就是他先找到的,结果只因一时的疏忽大意便导致本来应该戳手可得的东西却被其他人勾心斗角、争来抢去,宫九此刻对于那个所谓的预言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了,他现在只想要将书明深这个人重新找回来。   书明深只是愣愣的看着对方,并未说话:“……”   正坐在座首龙椅上的皇上在这时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那么此事到此为止,将这些叛贼压下去,听候刑部审讯发落!”   魏子云闻言应了一声,命手下的侍卫将那些人全部押下去……   “……”陆小凤认为自己终于完成了护驾的任务,笑嘻嘻地走过来正想要跟宫九和书明深等人说句话,孰料他才刚走了没有几步,背后便在这时传来了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   陆小凤一惊回头,便看到原本已经应命前去押送犯人的魏子云此刻已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并正将那锋利无比的剑刃架在当朝天子的脖颈上,脸上则是一片冰封般冷漠的神色:“……”   大殿上的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得愣在了当场,就连书明深和宫九等人也未曾料到会有此等情况发生。   “魏统领,你莫非也想挟持圣驾不成?”陆小凤惊疑不定地看着正劫持着皇帝的魏子云道。   “……”魏子云只是用剑架着身前已然在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的皇帝,冷冷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一言不发。   而与此同时,大殿下面陡然传来了一阵人的惨叫声。   只见南王世子等人尚未等走出殿门便被站在一旁的那些侍卫全部抽刀砍倒在地,在一阵惨叫连连的血腥屠杀后就连活口都没有留下一个。   众人见此,更加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虽也被眼前的形势吓到,但总算还镇定,在皱眉盯着身旁正持剑扣押着自己的魏子云看了片刻后,忽然道:“你不是魏侍卫,你是谁?”   “魏子云”道:“末将姓白,乃是镇南王爷麾下的副指挥使……”   “你是白怀术?”书明深在听到镇南王这几个字后,立刻便反应过来了对方是谁,然而却愈发惊讶的合不拢嘴来。   “……”陆小凤闻言却是眸光闪了闪,忽然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一个闪身来到了书明深的背后,然后,居然用从地上随手捡起来的一把长刀,像对面的白怀术挟持着皇帝那般将其架在了书明深的脖子上。   宫九见状面色不由变了变,盯向陆小凤道:“陆兄你这是何意?”   陆小凤虽挟持着书明深,却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就是这个意思,既然镇南王爷想要劫持天子,在下便也只能如法炮制绑住书兄了,若是王爷您不想叫自己的儿子殒命当场的话,那便请您赶快放开陛下立刻现身吧!”   宫九的心思转的也绝不比陆小凤慢,自然知道这是此刻能够逼出那位幕后黑手的镇南王的最好办法,但对方劫持的人毕竟是书明深,他怎么可能任由对方这样胡来?!   刚想要冷着脸出手救下某个书呆子,却见对方在这时转过头来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书明深自然也知道陆小凤这是为了救皇帝所以不得不为之,而且若这一切都是那位镇南王的阴谋的话,此刻恐怕也就只有这个办法能够稍微威胁住对方了。   毕竟真龙天子的性命正在对方的手中扣着,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大意疏忽了的。   “……”宫九见状尽管皱了皱眉似有不悦,却终于还是将手缓缓放了下来,只是仍旧冲着陆小凤投去了一个你若是敢动对方分毫,他绝不会放过你的眼神。   “……”陆小凤满腹苦水只有自己知道,不过即便宫九不理解他,他相信书明深也是一定能够理解他的,毕竟他这也是被逼无奈,难道你以为他就愿意拿自己好朋友的性命开玩笑吗?!   “在下可不是说笑的!”陆小凤冲着面前灯火忽明忽灭的大殿上喊道:“若是王爷您再不现身,在下可就要对令公子不客气了!”   说着手中的刀刃便在书明深的勃颈上划出了一条细细的伤口。   顿时,陆小凤便感到大殿中包括宫九和皇上在内,有好几道视线都在这时狠狠戳在了他的身上,差点让他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然后,就听有一个略微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时响起道:“陆公子这又是何苦,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陆公子你还不曾知晓吗?”   只见一名正站在殿下的禁宫侍卫忽然在此时揭去了罩在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而面具下面露出的正是镇南王的面孔。   陆小凤笑着道:“王爷您心机深沉,人所难料,陆某恐怕也只能用这种雕虫小技来逼您现身了!”   正在此时,外面的大殿上也传来了一阵喧嚷之声,随即花满楼、西门吹雪、阿吉等人全都从外面一拥而入,一起走进了大殿中来。   而在看清楚了殿内此刻的情景后,全都不由愣了一愣。   “陆小凤,你在做什么?”阿吉一眼就看到了正劫持着书明深的陆小凤,不由上前一步皱眉呵问道。   陆小凤赶忙解释道:“我也不想的,但这里有人谋反,还劫持了陛下,陆某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对付他们。”   镇南王爷见到面前的这些人,却依旧有恃无恐,毕竟只要皇帝还在他们手上,就不怕对方能将他们如何。   “趁早放了吾儿,待新皇登基,老夫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一命!”镇南王冷声喝道。   花满楼斟酌着道:“王爷还是死心吧,即便你此刻当真取代了圣驾,只怕也是无法走出这座大殿去的……”   陆小凤趁此功夫小心凑到西门吹雪等人身旁,好奇问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这里好歹也是禁宫大殿,又岂是叫人说出就出说进就进的地方?   阿吉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陆小凤和被他“劫持”着的书明深道:“我等看四下无人看守,那些侍卫也不知去了何处,知道宫中必然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才冒险进来一观……”   魏子云不在,其他的侍卫也一概不见踪影,此刻的皇宫大殿已然成为了一座空城任谁都可以自由出入。   陆小凤闻言不由也同样蹙起眉来。   就听镇南王在这时大笑着道:“这宫中的侍卫早已死净死绝,且我麾下数千军队马上就要攻进城来,倒时候皇宫任由我等自由出入,走不出这座大殿的只怕不是老夫,而是你们才对!”   众人闻言脸色都不由变了一变。   书明深看着对面那个正在狂笑不已的老者,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要我放了那狗皇帝是决计不可能的,”镇南王捋着胡须,得意洋洋地继续道:“识相的就快些放了吾儿,老夫届时也好给你们留下个全尸!”   许久都不曾出声的皇帝忽然在这时开口道:“镇南王爷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阴险狠毒,朕今日倒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第七十章   镇南王转头看向他, 冷笑道:“你父皇杀了我全家数百口人命, 到底是谁更加阴险狠毒?”   皇上面色不变道:“卿若没有谋逆之心,父皇又怎会想方设法欲将你一家除之而后快?”   “至于书爱卿身上的那个预言,”皇帝垂眸想了想道:“此事朕的确不知是真是假, 但天下人皆以为它是真, 且为了其干戈四起,朕就算不愿相信,形势所逼也只能将其当做是真的……”   “是以,朕方才便已然借着饮酒之机在书爱卿的杯中下了剧毒, ”皇上说着叹了口气,对着下面闻言正有些愣愣然的书明深等人,苦笑一声道:“此刻距离毒发之时恐怕也已然不远了。”   镇南王闻言愣了愣, 随即拍案而起,然而顿了半天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宫九闻言则更是干脆将书明深从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陆小凤手里一把抢了回来,眉头紧锁地为书明深诊断脉象,想看看那小皇帝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如何?”阿吉和花满楼等人连忙问道。   宫九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眸光闪了闪, 看向书明深道:“你感觉如何?”   他此刻才想起来,书明深的脉象跟其他人是决然不同的。   对方即便是中了剧毒也会像没中一样, 只有等到毒发之时才能看出真伪。   书明深闻言也疑惑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御座上的皇上长长叹惋一声,看着书明深的神色同样有几分复杂,道:“爱卿,朕也不愿如此作为,但你只要多活一天, 朕便永远做不安稳这个皇帝,永远都会有像叶孤城和你父王这样的人对朕的皇位虎视眈眈,朕虽然能够对付对方一时,却未必能够次次化险为夷,或许下一次朕的江山便会改朝换代,亦会有无数人为之流血丧命,所以朕即便对爱卿你心存倾慕,也还是不能不强忍着心痛对你痛下杀手……”   书明深闻言转头看向对方,在沉吟了片刻后,徐徐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说的这些草民都清楚的很,草民之前也曾被那些人一直追杀利用,深知其中的苦楚,若是能够以在下的一死换取陛下和陛下的江山永保太平,在下虽为区区一介书生亦是死不足惜的!”   “爱卿,你果然是朕的好爱卿!”皇上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就差要冲下殿来握住对方的手大吐苦水了。   镇南王在这时冷笑道:“只可惜你怕是等不到下次了,老夫这一次便要你给吾儿偿命,你的江山从此也归老夫所有!”   说着便想叫白怀术杀了对方。   白怀术闻言缓缓抬起手中长剑的剑刃,仿佛眼看着便要将面前的男子身首异处。   陆小凤等人已然惊慌着抢上前去,想要制住对方。   然而对方手里的长剑却并未落下,反而反手一挥,在谁也未曾想到的情况下,出手如雷霆疾电般向着镇南王的方向击去!   镇南王似乎也同样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一招,当即便被长剑刺穿了肩膀,大吼一声踉跄后退地倒在了地上。   “……”白怀术却已然恭恭敬敬地旋身站在了小皇帝的身后,就仿佛他本来就应该是站在那里的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殿下面的其他人。   直等到皇帝陛下幽幽叹息了一声,众人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白怀术也是小皇帝的人,而且或许还正是对方之前派去镇南王那里卧底的密探。   所以,镇南王此次的阴谋其实一开始就在对方的预料和掌控之中,除了南王世子和叶孤城的那件事情略微有些出乎皇帝陛下的预料之外,皇上其实早已将这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了。   怪不得对方之前说若是今晚当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就连对方自己只怕也没有办法保全书明深了……   “……”书明深正愣愣然地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镇南王爷。   对方的伤虽然不致命,但从今以后只怕休想再有谋反之心,想要东山再起则更是没有可能……   镇南王虽然是个反贼,但毕竟也是书明深的父亲,所以见其如此,书明深心里难免还是感到一阵难过,然而他也知道事已至此,无论是谁也休想再救得了对方了。   “……”书明深正在这里心情低落地想着,宫九却在这时一把拉起他的手向着大殿的外面走去。   书明深见状连忙醒觉过来,疑惑地看向对方道:“九、九兄?”   他现在还是皇上的阶下囚,是不能够从皇宫中随便出去的。   宫九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他想要毒死你,况且也已经利用完你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而且书明深身上也不知是否真的中了毒,万一是真的,对方岂不是马上就有可能死掉?   书明深连拖带拉的好不容易才拉住对方道:“在下现在还不能离开!”   “你还想干什么?”宫九转过头来盯着他道。   书明深想了想道:“因为在下即便是死也必须死在皇宫大殿上才行……”   宫九瞪着眼睛,简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书明深十分耐心地冲着对方解释道:“因为若是那些人看不到在下的尸体的话,这件事情便永远都不算结束,只有在下死了,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那些人才不会再度起事,而在下也不算是白死……”   毕竟君无戏言,书明深并不怀疑皇上方才所说的话。   而且这件事情其实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即便他能逃过此劫从皇宫中离开,但最终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说不定反而还会连累了与他在一起的宫九……   书明深看着面前神色不定的宫九,走过去拉起对方的一只手来道:“在下知道九兄关心在下,但在下此意已决,若、若是有来世的话,在下一定会选择与九兄你永远在一起的!”   可是他不想要来世啊……   宫九不由苦笑了一声:“……”   他此刻唯一的期望就是,书明深能够像上一次对方中毒时那样化解掉自己体内的剧毒,否则的话,对方恐怕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宫九抓着对方的手不由紧了紧。   书明深则笑了笑,拉着对方一起重新回到了大殿上。   方才的那些逆党已经伏诛的伏诛,被关押的被关押,虽然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尚未完全调配回来,但皇宫中的危险分子却已然被全部肃清了。   “书兄,你没事吗?”见书明深进来,陆小凤立刻凑上前来上下打量着他道。   书明深老实的摇了摇头。   “解药。”西门吹雪转头看向正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冷冷开口道。   顿时,见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对方。   皇上见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这种毒没有解药……”   花满楼沉吟道:“陛下确定此毒无解?”   皇上亦叹了口气,道:“这是大内禁宫秘藏之毒,自古以来从无解药,也从没有人能够在饮过此药之后再活下来的。”   “……”宫九看着龙椅上那人的眼神不觉有些阴郁,仿佛在思考着如果他当着陆小凤等人的面弄死对方的话,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书明深在这时握了握他的手,随即抬头询问皇帝陛下道:“那不知草民还要多久的性命?”   皇上闻言看向他,又看了他正和宫九紧握在一起的那只手一眼,仿佛有些惭愧和失落的道:“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书明深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请求对方能够允许他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与宫九单独说一会儿话。   皇上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与众人一起离开殿前。   临走前犹犹豫豫地好像也想跟书明深说些什么,然而鉴于宫九正寒着脸站在书明深的身边不曾离去,最后,只得有些垂头丧气的跟陆小凤等人一起走出了眼前的这座金銮殿中:“……”   “……”宫九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毕竟他并未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就仿佛所有事一旦跟书明深扯上了关系,便立刻会变得超出他原本的预计一般,让他甚至感到有些浑浑噩噩的惶然不知所措……   书明深却在这时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面前正在垂目思虑着什么的、好像有些精神恍惚的宫九道:“多谢九兄你不辞劳苦进宫来寻在下,书某能够在临死之前再见九兄一面已是天幸了……”   宫九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好像还没有完全回过魂来,只是愣愣然地看着眼前的书明深,没有说话:“……”   书明深遂微微叹了口气道:“有句话在下本来是不欲告诉九兄你的,但事已至此,若是在下再不说出口的话,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在下一直多承九兄厚爱,亦十分庆幸自己在与九兄屡遭劫难历经生死之后依旧能够像此刻这般站在这里,”书明深感慨道:“在下此生能够交到九兄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在下的福气!”   然而,宫九在听了书明深的这些话后却仿佛忽然被针扎了一下般,惶然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对方是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甚至在此刻这种生死性命悬于一线的时候都从未怀疑过他分毫,然而他呢?却是自始至终都只是想着要欺骗对方罢了……   虽然他之前确实救过对方几次,但那也不过是他意图伪装自己的一种手段罢了,因为他知道那些危险虽然对书明深来说能够致命,但对他却不过而而,以他的能力轻轻松松便能够解决。   对于这点书明深却根本不知道,甚至还认为他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以命相搏……   “……”宫九张了张嘴想要对书明深说些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局势已然摊开,他也已经没有再利用书明深的必要了,然而他却不知为何还是不想看到对方与自己决裂的样子。   “其实,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在停顿了半晌后,宫九苦笑道。   “之前的那些我其实已经算准了不会对我有什么危险,”宫九蹙了蹙眉,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投入殿门外面的夜色中,缓缓道:“所以你也不必因此而感激我……”   至于他向书明深表明心迹的那件事情,当然也是他阴谋中的一环,因为只要书明深肯答应留在他的身边,他们的那些计划也就能够水到渠成了。   只是当时虽明知是个骗局,但就他而言,说出那句话来却并未令他感到有何为难。   这倒不是因为他已经将欺骗对方当成了习惯,而是他觉得若是书明深当真肯留下来与自己在一起的话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至少对方是他到目前为止所遇到的最令他中意的人,而以后应该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想到此处,宫九突然间好像似有所悟,本想要仔细思忖一番,然而见书明深已然许久都未曾出声,还以为对方当真生了自己的气,不由连忙抬头看去。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书明深全身上下又像之前那般变成了一种有如僵尸一样的青紫色,意识似乎也昏昏沉沉的,竟好像完全没有将他方才所说的话听进去一般。   “在、在下也对九兄你倾慕已久,只可惜此生恐怕没办法与九兄你在一起了……”书明深眼神发呆,意识模糊,在一阵恍恍惚惚中兀自喃喃道。   宫九被吓了一跳,身上的汗毛都不由竖了起来,赶忙伸过手去扶住对方。   “书兄,你没事吧?!”宫九将对方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将手贴在对方的胸前,想要运功强行护住书明深的心脉。   然而只可惜他内力虽浑厚,但进入书明深体内却仿佛泥牛入海一般,简直激不起任何一点波澜,想来必然是因为对方所中的那种毒/药的药性太过猛烈,已然不是任何外力所能够解救的了的。   “……”宫九不死心,只是眉头紧锁地依旧不停尝试着各种能够再救书明深一命的办法。   他才刚将人给找回来,岂能叫对方就这样死在自己的眼前!   然而书明深却俨然已经气若游丝,就连身体都开始变得冰冷下来。   “九兄,幸好还有你在在下身边……”半晌后,书明深稍微回过神来,尽管身体已然木僵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还是在唇角微微挂起一抹笑意来,望着面前正一脸急切、满头冷汗的想要再救他一命的宫九道:“在下只怕要先走一步了,九兄你千万保重……”   说完便闭起眼睛,再也没有了言语。   “……”宫九看着面前“死状凄惨”的书明深,俨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书、书兄?”宫九迟疑着伸手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又摸了摸对方的经脉,直到这时才终于确定,书明深确实已经死了。   然而宫九却仍旧感到一阵恍惚,就仿佛眼前发生的仅仅是一片烟雾迷蒙中的幻象而并非事实一样。   只是兀自半跪在那里,抓着书明深的一只手惶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书兄,你……”宫九看着书明深青紫色的简直没有一丝生气的脸,迟疑着将对方抱进自己的怀里,本想要就这样离开这座该死的皇宫,却又猛然想起之前书明深说的,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这座金銮殿中的话。   正垂目忖度之际,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人已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而一看到书明深此刻的样子,也顿时被吓了一跳。   “书兄他难道真的……”陆小凤连忙查看了一下书明深的心脉,发现对方确实已经死透,就连身体都已然冷透了。   宫九却依旧抱着书明深的尸身,只是神色冰冷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些人:“……”   花满楼见状不由蹙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阿吉似乎也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毕竟他们之前都曾看到过书明深那种奇异的解毒能力,再加上对方连着数次都能在险境之中死里逃生,本以为书明深这一次说不定也能够遇难成祥、化险为夷的,孰料对方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挺得下去……   然而在场的几人毕竟都不曾彻底放弃,是以仍旧没有完全死心,只是同宫九一起继续守候在这偌大的金銮殿中。   直等到第二天一早雄鸡唱晓,天色泛起了鱼肚白来,书明深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身上的青紫色也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众人这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了书明深确实已然死去了的事实。   皇上在翌日上朝之后,公布了镇南王以及南王世子等人逼宫谋反皆已伏诛的事情,书明深尽管是逆臣之后,但因为昨夜护驾有功,且亦是为了保护御驾而死,是以仍准其继承镇南王爵位,并以皇室宗亲之礼进行厚葬。   宫九、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等人亦因为护驾有功,而分别进行了厚赏。   只可惜这几人不知何时早已一齐离开了皇宫,宫中的侍卫太监们找了一大圈居然连半个对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一个月后,江南。   此时已是深秋,树叶火红金黄,片片被风吹落,宛若一场纷繁绮丽的飞雪。   宫九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座寺院的大门口,明明他之前还在自己的暗舵中午睡来着……   然而未等他仔细思忖,面前的山寺中便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晚钟的声音。   “……”听到这空灵清澈的钟声,宫九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迈动着脚步向着面前的禅院中徐徐走去,就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一般,叫他非要进去看一看不可。   山寺中没有什么人,一些身着禅衣的和尚也只是在禅堂中静静的作着晚课,似乎并未留意到他这个外客的到来。   “……”宫九在佛殿前面出神一般地静静站了半晌,看着那宝相庄严的佛像沉思默想了一会儿,随即,又转身向着旁边一座更加寂静的院落中行去……   晚钟肃穆,梵音轮转,宫九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往何方,只是感到这禅院中仿佛独有一方奇异的天地,能够彻底平复他此刻纷繁杂乱的心神。   宫九觉得自己好像已然许久都未曾这般心绪平静过了,自从书明深死去之后,他便一直处于一种倍感荒寒而却又茫然无主的境地之中。   即便是之前那些暗中密谋的阴谋诡计仿佛也完全无法再令他提起一分一毫的兴趣来。   宫九觉得这或许便是一个预示,是一个老天爷不想叫他违逆天道,而应该放弃妄念,归于沉寂的预示……   “……”宫九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座荒芜的禅院,院中杂草丛生,荆棘遍地,似乎已经许久都没有人居住过。   他看了片刻正欲转身离开,哪知就在这时一个人却忽然推开了院中的房门,从里面那间苍凉破败的木屋中走了出来。   “……”宫九刚看到那人的脸时整个人都不由呆了一呆,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连身体都僵硬在了原地。   直等到那人打完了一桶水拎回屋子里去打算关上房门,这才终于从一阵恍惚中猛然回过了神,然后,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那人拦了下来。   “书兄,你没死?!”宫九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面前的这名灰衣僧人。   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人居然真的是书明深!   宫九觉得自己的手都激动的有些发起抖来,刚满心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这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歪了歪头道:“施主,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宫九闻言向着他逼近两步,以防对方再度逃走,这才又用一种斟酌的语气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我的气,可即便如此你又何苦装作不认识我……”   宫九心下微微有些发苦,然而他也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书明深,所以并不怪对方生他的气。   然而,那人闻言却是抓了抓头发,仍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道:“施主你真的认错人了,小僧不叫这个名字。”   宫九自然不会相信,盯着他笑了笑道:“你若不是书兄的话,又会是谁?”   那人灰衣僧人闻言垂眸想了想,随即摇头道:“小僧虽然确实尚未有名字,但却绝不是施主你刚刚要找的那个人。”   宫九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认为对方一定就是书明深,只是因为在生他的气而不想认他罢了。   然而若是对方当真不承认的话,他难道还能逼迫对方不成?   宫九沉吟着正在想办法,那灰衣僧人却在仔细看了看他之后,忽然一拍手道:“啊,小僧知道了!”   见宫九闻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灰衣青年微笑着解释道:“公子你要找的一定是上一世的在下!”   “上一世?”宫九蹙眉。   灰衣青年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师父曾跟我说过,我上一世惨被人欺骗,那人明明就是个惯耍阴谋诡计、无所不为的巨奸大恶,我却一直将其当做与自己倾心吐胆、坦诚相待的知己好友,就连到死都没能够认清那人的真面目,因为实在太过混沌无知,黑白不分,所以佛祖这一世才为了惩罚小僧而不赐予小僧法号的!”   “……”宫九闻言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直等到扶住了身旁的石柱才好不容易站定了下来。   那灰衣人却又走前几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道:“公子你没事吧……?”   看着面前这张正望向自己的、明明叫他熟悉无比但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陌生神色的脸,宫九缓缓垂下自己的眼眸,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没事……”   “那公子为何要找我的前世,莫非公子你认识那位书公子不成?”灰衣僧人有些好奇又不死心地定定看着他道。   “……”宫九忽然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正在拿着冰刺往他的脊梁骨上戳一般,只是冲着面前的这人摇了摇头,然后便有些狼狈的转过身飞快地走出了这座荒芜破败的禅院。   而那灰衣僧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堆满枯黄落叶的院中,满目疑惑地看着他踉跄远去的背影:“……”   宫九浑浑噩噩的从山寺的大门中走出来,脑海中回想着方才那人对自己所说的话。   果然是报应,他骗了书明深一辈子,这回终于遭到报应了。   “……”宫九感到一阵惊惧,身上冷汗涔涔的,正混沌茫然的向前走着,脚下却在这时陡然一空,他一个反应不及,立刻便向着身旁突然出现的一道深渊中掉了下去!   而他的头顶上,仿佛还回响着刚才那个灰衣僧人充满了怨愤的咒骂声——“你害得我好惨啊!”   宫九在床榻上坐起身来的时候,只感到自己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就连背上的中衣都浸湿了一大片:“……”   “果然是梦……”宫九看了看窗外已然过了晌午的天色,许久,才终于徐徐呼了口气。   自从书明深死去之后他就经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过虽然没有例外的全是噩梦,但好歹还能够让他于梦里再见到书明深一面……   宫九摸了摸自己冷汗密布的额头,随即起身打算去外面看看。   鉴于他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暗舵之中的很多等待他解决的事情只能够一拖再拖。   宫九本来打算去处理一下它们,然而尚未走到地方便顿觉一阵心烦意乱,是以又掉了个头准备先去外面散散心再说。   由于这里距海较近,于是宫九干脆便一个人去了海边。   深秋的海风带来阵阵逼人肌骨的凉意,宫九终于没有忍住,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连可以运转内力抵御外面的寒冷都给忘了。   “……”宫九忍不住缓缓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正在这时,他便看到远处的海天连接处仿佛有一艘大船正在向着这里乘风破浪的遥遥驶来。   雪白的船帆迎风招展,在阳光下看去就好像是飞鸟翱翔天际的羽翼……   “……”宫九不由看得呆住,就这样愣愣地望着那艘逐渐驶来的船,直至对方来到自己的面前。   “哟,九兄,好久不见!”   船刚停下来没有一会儿,陆小凤便忽然从船上冒出了头来,然后,一个闪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宫九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长着四条胡子永远麻烦缠身的男人,微微蹙了蹙眉道:“陆兄,你为何会在这里?”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胡子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道:“我们是来给你送礼的,不对——应该说接你一起出海去玩?”   宫九冷笑道:“我为何要跟你们一起出海?”   “咦,九哥,你果然在这里,我还怕找不到你的人呢!”   他的话还未说完,宫主的声音也在船上响了起来,随即便看到小丫头和花满楼、阿吉,还有另外几个他不认识的少年一同从船上滑了下来。   “你……”宫九见状倒是不由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宫主居然会离开了小老头的那座岛来到这里。   宫主蹦到他的身前,拉着他的胳膊,对着还有些发愣的宫九吵嚷着道:“书公子在半路的时候不小心着了风寒,吃过药后一直昏睡直到刚刚才醒,否则我们大概还能够再早到个一两日的!”   “你说什么……?”宫九皱眉看着她,似乎有些无法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只是有些愣然地缓缓问道:“什么书公子?”   宫主似乎被他这副样子给吓着了,拉着自家九哥的手臂道:“就是书明深书公子啊,九哥你没事吧?”   见宫九依旧一副神思恍惚不肯相信的模样,陆小凤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们将他从皇宫里偷了出来,本打算直接去那座桃源岛上找你,去了之后却发现你不在,反正我们也决定要一起出海,宫主也希望能够出来寻你,于是我们就干脆将她也给偷了出来。”   花满楼笑了笑接着道:“这位沈浪沈公子和王怜花王公子亦是书兄的旧识,在我等潜入皇宫救出书兄之时帮了大忙,而书兄他一直对九兄你念念不忘,于是我们便叫宫姑娘带我们一同来此接九兄出海,只是不知九兄你意下如何?”   宫九尽管将对方的话听得明白,但却依旧感到一阵云里雾里的,还以为自己这又是在做梦,过了好半晌才道:“可是书兄他不是已经……”   一直站在一旁的名叫沈浪的青年笑道:“皇上不过是用假死之计骗过天下人的耳目罢了,那种毒/药在服下七日后便能自动醒来,不过对方却似乎确实对书兄执念颇深,意图将其关在自己的禁宫中‘金屋藏娇’,我等亦是废了许多功夫才将书兄从里面救出来的。”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全都成了朝廷要逮捕的亲犯了,”陆小凤看着宫九终于相信了他们的话,继而满面激动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刚好一起做伴出海,也能到海外暂且避上一避,等这里的风波平息了之后再考虑是否回来的事情吧!”   陆小凤还在念念叨叨的说着,宫九却已然懒得再听他们又说了什么,正想要冲入船中去找书明深,却见一名红衣男子已然怀抱着一个披着风氅的人从船头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书明深因为风寒尚未痊愈,此刻还不能着凉,然而他又已然等不及想要去见见他一直在念想着九公子,于是只得让东方不败将他裹在一张黑毛大氅中从船中抱了出来。   “咳咳,九兄,好久不见!”书明深轻咳了两声,抬起眼眸来,笑眯眯地看向已然来到他身边的也正定定望着他的宫九。   “……”宫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伸出手来将对方一把抱入自己的怀中。   书明深本来还怕自己会不小心将风寒过给对方,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伸出手来拍着对方的后背,在对方的耳边轻声安慰起来。   正站在书明深身后的东方不败见状不由翻了个白眼,本想要习惯性地冷嘲热讽几句,然而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哼一声兀自嘟囔着道:“算那狗皇帝识相……”   “……”一旁的玉罗刹有些黑线,其实他并不想跟书明深和陆小凤一起走,然而无奈东方不败已然决定了,他若是放对方一个人离开岂不更是危险的很?   好在书明深身边已然有了个九公子,光是对付陆小凤一个人的话,他倒是还不必如此担心。   趁着皇上派出的人马还没有追来,众人在此好好热闹了一番。   书明深因为风寒未愈,在吃过饭后便率先回到船上休息,九公子自然也与对方一起。   “我帮你。”书明深本想要顺着绳索爬上船的,宫九却已然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一手揽着书明深的腰,身形一闪便与对方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书明深还未等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已然同对方一起站在了船头,不由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九公子道:“咦,九兄,你……”   宫九望着他道:“我本来就会武功,只是之前一直瞒着你而已……你会不会感到很失望?”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对他大发脾气的准备了。   书明深闻言果然愣了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看向宫九,道:“所以你之前一直都是在骗我?”   宫九缓缓垂下眼眸道:“我知道你未必能够原谅我,但我已经不想再骗你了,你即便怨我也没有关系,但无论如何我也是一定要与你一同走的……”   他好不容易才将书明深再一次找了回来,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便再度放手?即便书明深怨他也罢,恨他也罢,他是打定了主意无论怎样都要与对方一起再也不分开的!   然而书明深闻言却似乎有些疑惑,问道:“我为何要不原谅九兄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欲人知的秘密和苦衷,”书明深叹了口气道:“但九兄你之前救过在下却并非是假的!”   “更何况九兄肯放弃太平王世子的身份而答应与我这个‘已死之人’一起离开,在下便已经很感激了,”书明深微笑着对面前正深深望着自己的宫九道:“原本在下还担心九兄你不会武功,等到了海外若是被人欺负的话,在下还未必能够及时护九兄周全,如今看来在下倒是反而可以彻底安心了!”   书明深当真松了口气,毕竟宫九在他看来一直都是个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结果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对方还总是不停的连累人家,书明深着实是过意不去的很,如今却发现对方其实也是个武林高手,书明深心中最强烈的感觉便是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他不用再为了九公子的生命安全问题而整日提心吊胆了,简直不能再棒!   宫九见对方这副由衷开心的样子也不由低声笑了起来,随即隔着风氅把书明深抱进怀里,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道:“那么从今以后便由在下来保护书兄你,只要有在下在,别人就休想动书兄你一根头发……”   书明深不由轻轻打了个哈欠,觉得身上暖洋洋的,简直昏昏欲睡,是以揉着眼睛道:“我不清楚九兄你是怎样想的,但在在下看来一直都是九兄你在保护在下……”   “……”宫九闻言,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将他所有的“阴谋诡计”全都跟对方和盘托出,毕竟他本就不是个绝对坦诚的人,更何况他还害怕书明深会误会他,以为他对自己并非是真心的……   然而在看到了对方那一如既往的清亮柔和的眼神后,宫九一直提着的心终于逐渐放了下来,毕竟他认识的书明深本就是个豁达大度之人,只要别人此刻是真心诚意的对待对方,那么对方也必然会将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的送给那人。   而且即便对方此时对他的真情有所怀疑,宫九也相信凭他的努力一定能够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那么书兄可愿听听关于在下的故事?”   “此地风大,且等我们回到舱中备上一壶好酒,再听九兄你慢慢道来吧!”   正文完   ☆、番外   这里是一座海外的孤岛, 三月, 岛上开满了粉艳的桃花,看起来有些像是之前宫九和吴明作为自己暗舵的那处桃源岛,然而此地却更加的悠然安适, 平静祥和, 至少没有外面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宫九还离着大老远就看到书明深正与一群人站在岸边说这些什么,看起来似乎十分兴奋的样子。   宫九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座岛是他们在出海后不久,于一片无人知晓的神秘海域中偶然发现的,因为岛上风景奇绝, 众人于是便决定在此暂做停留。   然而这一停便足足停了三个月,他每日与书明深在一起虽也十分开心,但这里毕竟还有其他人,有些事情他也不好跟书明深直说, 毕竟对方的“娘家人”实在太多, 而且还各个都身手不凡,背景雄厚, 他若是公开想对书明深做些什么,只怕还没等动手,便会有一群人冲上来对他穷追猛打……   他倒是不怕与对方动手,他是怕对方到时候一生气跑去劝书明深离开自己,毕竟他之前有过欺骗对方的前科, 那些人绝不可能允许他再去哄骗对方一次。   而若是指望着书明深自己开窍则更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对方本来就是个书呆子,且又分外纯情,虽然大胆地表示过喜欢自己,但他还是怀疑对方是不是为了安慰他令他不要太伤心难过所以才这样说的,毕竟如果对方当真喜欢他的话又怎么可能对他的挑逗和勾引一点反应都没有?   更糟糕的是还有东方不败和陆小凤那些人恨不得无时无刻不护卫在对方的身边,就好像生怕他会欺负了书明深一样,让他们连在一起独处的时间都少的可怜。   宫九自然对此怨念颇重,然而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若是他公然与那些好事者们翻脸,书明深被夹在中间必然也会十分难做……   “……”宫九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向着那边走了过去,脸上挂起一丝温和的笑意道:“不知几位在与书兄谈些什么竟如此开心,在下闲来无事倒是也想听听……”   “咦,九兄,你来了!”书明深在见到他之后眼前顿时一亮,一脸开心地向着他迎了过来。   “……”宫九亦微笑着拉起对方的一只手,将人拖到自己的身边,从方才起便一直饱含怨念的心这才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   就听书明深道:“陆兄方才说在这座岛的后山上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面似乎有一些之前来到这座岛上的先人遗迹,同上次在下与九兄在吴岛主的那座岛上发现的十分类似,所以众人商议着正打算一起过去看看!”   宫九闻言点头应了一声,然而看起来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对那些死人遗迹什么的才没有兴趣,他的兴趣只有书明深以及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对方从这群总是围在对方身边的闲杂人等手中拖出来跟自己培养感情而已……   “……”宫九想着,手便不由在正被他抓在手里的书明深的手上调戏一般的来回摸了摸。   书明深却仿佛已然习惯了对方时不时便对自己的动手动脚,还当这是对方表示友好的独特方式,所以面色坦然的完全没有反应:“……”   反而是正站在他们对面的东方不败在看到了宫九的小动作后微微有些不爽,盯着宫九冷哼一声,板着脸道:“既然已经决定去那座山洞中探探情形那还愣着作甚,我们现在便动身吧!”   言讫,转身便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陆小凤在看到后连忙跟了上去,玉罗刹紧随其后。   花满楼和阿吉对此并无兴趣,所以决定在这里等他们一起回来。   这山洞中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在洞穴的最里面停放着一具棺材,与之前书明深和宫九在桃源岛上见到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陆小凤在周围查看了一番无果之后,不由有些扫兴地道:“真是的,我本还以为这里会有什么绝世武功的秘籍或者皇室秘宝的藏宝图之类的东西……”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道:“你话本看多了。”   一旁的玉罗刹却蹙了蹙眉道:“可是这里连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怎么会有口棺材在这里?”   东方不败闻言也不由向着洞室的四周看了看,然后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   书明深想了想道:“或许是棺中之人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在临死之前将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全都清理了?”   陆小凤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也有可能,可若是如此的话这人的身份便有些可疑了……”   东方不败看着陆小凤那张跃跃欲试、双目放光的脸,有些嫌弃地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兴奋什么?”   陆小凤委屈道:“可是不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我会睡不着觉的啊!”   “……”玉罗刹亦有些好奇地举着火把上前查看。   “……”宫九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此刻的全部心思全都集中在一旁的书明深身上,心下正在盘算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带着对方离开眼前这些碍事的家伙回去跟自己独处,玉罗刹却像是忽然在这时发现了什么,随即抬手将面前这具石棺的棺盖轻轻推了一下……   只见一团黑气忽然自开启的棺盖缝隙中骤然飞出,径直扑向正站在那里愣愣出神的九公子的方向!   宫九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被身旁的书明深眼疾手快地一把推了开去!   而书明深自己却反而被那团黑雾包裹在了其中。   “书呆子!”   “书兄!”   几声惊呼乍起,宫九这才终于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差点被吓得连魂儿都飞了,连忙一把将书明深从那团诡异的黑雾中抓了出来。   “书兄,你没事吧!?”   那团黑气在半空中逐渐消隐不见,然而书明深却已然晕厥了过去,宫九在拍了拍对方的脸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赶忙站起身来怀抱着对方向着洞外飞掠而去!   东方不败等人也连忙跟上。   “……”书明深依旧在不明缘由地晕着,在经过那个叫王怜花的少年诊断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对方只是一不小心惊吓过度而已,并没有什么危险。   众人这才不由稍微松了口气。   宫九沉默地坐在书明深的身边,深深后悔自己刚才居然没能及时护住对方的安全,此刻只能希望对方可以快些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而就在一个时辰之后,书明深终于醒了,然而看向眼前众人的目光却不由有些奇怪。   “你们是谁?”   书明深看着自己对面的这些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众人闻言不由全都呆了一呆,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直到看到书明深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的样子不似作假,背上这才终于流出了冷汗来。   尤其是宫九,险些被惊得当场呆住。   九公子连忙冒着冷汗开口道:“书兄,你难道连我也不记得了吗?”   书明深眼神奇怪的看着他,冷着脸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没见过。”   “……”宫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把持不住也同书明深方才一样直挺挺地晕过去。   还好那位王怜花王公子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地往他手背的穴位上狠狠戳了一针,这才令他没有重蹈书明深的覆辙。   书明深于是就这样失忆了,无论岛上的众人对他说些什么,他都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而这其中最惨的自然就是宫九。   书明深不仅忘记了他是谁,还不相信对方对他解释的自己的身份。   书明深上下打量着自己对面面如冠玉的那名白衣男子,蹙了蹙眉一脸怀疑地道:“你说我们是那种关系,可阁下不是个男人吗?”   宫九只能苦笑着解释道:“在下确实身为男子,但在下并未欺骗书兄你……”   书明深于是眯了眯眼睛,询问他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你跟在下在一起的时候,是上面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   “……”宫九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书明深于是又皱了皱眉,叉腰冷哼道:“你这个骗子,连这种问题都回答不上来还敢说跟我是那种关系!在下素来行得端坐得正,才不会做下面那个呢!”   “……”宫九刚想说这根“操行”有什么关系,这应该是“武力”的问题吧……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就被书明深从房间里给撵了出去。   “……”宫九望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经过这些事情之后,书明深自然有意疏远了宫九,反而跟东方不败的关系好了起来。   想来是因为东方不败最近一直穿着女装,且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关系。   然而这样一来却不由让陆小凤和玉罗刹这边起了一阵恐慌,深怕书明深与东方不败“旧情复燃”,进而一发不可收拾什么的!   陆小凤对着正坐在那里喝着闷酒的宫九道:“书兄他都成这样了,你还不赶快去将他给抢回来,再不去的话可就晚了!”   宫九苦笑着开口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他现在根本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陆小凤瞪着眼睛道:“那也不能放任他这样胡闹下去!”   否则万一书明深真的决定跟方不败在一起了,那他们怎么办?!   宫九叹息道:“陆兄有什么好办法?”   陆小凤的目光闪了闪道:“你不如去跟那个书呆子说清楚,就说他和东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一对!”   宫九道:“你以为我没说过吗?”   可是对方无论如何就是不肯相信,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陆小凤皱着眉头又想了想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去勾引勾引他,我觉得书呆子对你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刻的,你去试上一试,说不定他就想起之前的事情了呢……?   宫九无奈,只得被陆小凤连拖带拽地推搡到了书明深的房里。   房中,东方不败正拿着汤勺在喂书明深喝药。   “……”宫九似乎有些犹豫,缓缓走到书明深的面前道:“书兄,你可好些了吗?”   “……”书明深看着他眸光闪动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然而,未等宫九再度开口,东方不败便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宫九叹了口气道:“在下觉得还是应该想办法让书兄他尽快恢复,既然他之前是在那个山洞中失的忆,那不如便再去看上一看……”   东方不败闻言却冷笑着道:“我倒是觉得他现在这副样子好的很,若是他不再挂念着你的话,自然也就不必担心再被你诓骗,如此,岂非便完美了?”   见宫九有些怔愣地站在那里,东方不败冷着脸继续道:“书明深他现在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我看你还是快走吧。”   宫九似乎有些难过,神色复杂、满眼失落地看向一旁的书明深道:“书兄……”   书明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东方不败却在这时斜了他一眼,于是书明深只得再次闭起嘴巴来一言不发:“……”   宫九是以只得再度叹了口气,垂下头来,灰心丧气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直等到对方的身影走的看不见了,书明深这才转过头来对着面前的东方不败道:“东方兄,我看这样可以了吧,九兄他已经知道错了,在下实在不忍心……”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东方不败便抬手狠狠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皱眉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他当初是怎么骗你的,你心胸大度能够原谅他,但本座却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想个办法为你报仇不可!”   “东方兄……”书明深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丝毫不为所动的东方不败,又望了眼方才宫九离开的方向,终于也忍不住地长长叹息了一声。   最后终止掉这场风波的人是花满楼,因为就在宫九从书明深这里离开的第二天,花满楼便来告诉书明深说宫九为了寻找能够令书明深恢复原状的办法又去了后山的那个山洞,然而不巧的是昨夜一直暴雨如注,使得后山上原本就不牢靠的山体塌陷下来,刚好将正在洞中的宫九给埋了进去,直到现在也没能够将人从废墟里救出来……   书明深一听就着急起来,连外衣都顾不上穿,忙不迭地从床上跳起来便向着后山奔去。   东方不败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信,直到跟书明深一起来到后山,看到了那坍塌下来的石窟的废墟这才终于相信了几分。   书明深一脸焦急地道:“怎么办,九兄他在里面不会有危险吧?”   陆小凤蹙眉思量着道:“这山洞只有这一条出口,若是里面不通气的话只怕他会被活活闷死在里面,咱们还是快点挖开这些石头救人要紧!”   言讫,便同众人一起开始挖起土来。   几人在这里忙活了足足有半日功夫,这才好不容易挖通了一条连通到山体内部去的通道。   而等到书明深等人一起冲进山洞中的时候,就发现宫九已然脸色惨白的晕倒在了里面,毫无动静的仿佛死了一般。   书明深被吓得连头都有些发晕了,赶忙与众人一起带着对方从这个闭塞的山洞中离开。   一群人再度鸡哇鬼叫地赶往岛上唯一的大夫——王怜花那里。   王怜花在检查了一下宫九的情况后,对着他们道:“幸好来得及时,若是再晚半刻钟,就算是大罗神仙只怕也休想救活他了。”   书明深闻言险些喜极而泣,毕竟若是宫九就这么死了的话,那他也太对不起九公子了!   “……”东方不败有些悻悻的,毕竟此事全都是因为他对书明深的护短和对宫九的不满而起,尽管他此刻还是对宫九的样子有些怀疑,但看到书明深这副激动不已的模样,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只得撇了撇嘴同其他人一起转身离开了这里。   宫九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终于从昏迷中醒觉过来,而一睁开眼果然便看到了正一脸惊喜地望着他的书明深。   宫九似乎有些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书明深于是耐心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跟对方讲了一遍,言讫,心有余悸地道:“都是在下不好,差点害的九兄你白白送了性命,在下实在是……”   然而宫九却对着他眼神柔和地轻轻摇了摇头道:“只要书兄你还能够记起在下来,在下便已然心满意足了,书兄不必自责!”   书明深感动极了,于是便与宫九再度和好如初,如同之前那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宫九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时间才勉强下床,倒不是他真的需要这么久时间才能恢复,虽然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危急,若是书明深他们再来晚一步他说不定真的会死在那个山洞里面,不过他的身体向来恢复力强悍,怎么看也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痊愈。   他自然是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能够与书明深独处的机会,是以不愿意轻易放过而已!   这半个月来,宫九过的十分舒心,终于没有那些讨人厌的家伙总是跑来骚扰他们了,而他与书明深的感情也在这半个月里与日俱增。   这一日,二人正手牵手的在回廊上闲逛,中途偶遇了途径此地的花满楼花公子。   宫九意味深长地冲着对方道谢道:“多谢阁下之前相助之恩,在下不敢或忘!”   花满楼闻言只是笑了笑对着他道:“九兄客气了,只要九公子记得当时答应过在下的话就好。”   言讫便微笑地告辞了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书明深不由有些好奇地道:“什么话?”   宫九笑着道:“花兄叫我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书兄你,若是在下敢欺负书兄的话,他和阿吉以及东方兄等人一定会追杀在下到天涯海角的……”   书明深听罢不由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颇为不好意思又忍不住有些囧,半晌,终于同身旁的宫九一起大笑了起来。   他能够认识这些朋友当真是他此生之幸……   花满楼正走着,不觉便想起了那日宫九急匆匆地径直跑到他的面前来……   对方的样子很是焦急,而说出的话也同样令他有些惊讶。   “在下知道书兄其实并未失忆,”宫九苦笑着道:“但若是此事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在下怕他还是会被东方兄抢走,花兄若是肯帮在下这个忙的话,在下日后必当结草衔环以报阁下大恩!”   于是,他便给对方出了这么个主意,毕竟他能够感到对方是真心在为书明深的事情而担忧着的。   “……”花满楼继续向前走着,唇角边逐渐露出了一抹温暖的微笑,正如头顶阳春三月的温暖阳光一般令人沉醉其中。   只要两个人是真正的在乎彼此,又有什么样的难题是真诚的情感所无法解开的呢?   番外完